《名门第一儿媳》 第1章 她到底,能不能不嫁? 大治十一年,六月初。 东都洛阳,治礼郎沈世言府上。 一间雅致的绣房内,门窗紧闭,连一丝风都吹不进去,而帷幔低垂的床榻内,更是安静得如同与世隔绝。 一个皮肤白皙,容貌姣好的少女躺在床上。 她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灵动清澈,却闪烁着一点与年纪完全不相符的焦虑不安。 她,就是沈府大小姐,商如意。 而她焦急等待的,是自己终身大事的一个答案—— 她到底,能不能不嫁? 悔婚这件事,是半个月前,她在自己病得最重的时候提出的,舅父沈世言立刻反对,毕竟,商如意的婚事是她父亲生前定下,许婚的不是普通人家,而是陇西十六望族中排名第三的宇文家。 她要嫁的,就是盛国公的长子——宇文愆! 半个月前她的庚帖就送去了太原,这个时候悔婚,别说做不成亲家,只怕两家要反目成仇了。 沈世言夫妇再三劝说,可商如意心意已决,最后甚至急的咳血昏了过去。 在昏迷之前,她只不断的重复一句话——我,不嫁宇文愆! 如今,婚事到底如何? 商如意实在坐不住了,正要下床,就听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一个一身华服,满头珠翠的贵妇人带着两个侍女走了进来,一见她这样,立刻道:“干什么,赶紧躺回去!”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商如意的舅母于氏。 这于氏闺名美仙,是个胡人,性情豪爽直率,说话间已经两步走过来,一把将商如意按回到床上:“病刚好就乱来,万一摔着怎么办?” 商如意也来不及想其他,只抓着她的衣袖焦急的问道:“舅母,我的婚事——” 于氏瞪了她一眼,才没好气的说道:“这件事,我跟你舅父已经想办法解决了。总之,你不想嫁给宇文愆就不嫁,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一听这话,商如意心里的大石头立刻放下了。 只要不嫁给宇文愆,就好! 于氏又犹豫着道:“只不过——” 她的话没说完,一个小厮突然跑到了门口,急切的说道:“夫人,不好啦!” 于氏不悦的回头:“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 那小厮哆嗦着道:“宇,宇文家的人,找上门了!” “什么?!” 舅甥二人都大感诧异,宇文家的人不是住在太原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于氏想了想,说道:“你先别动,我出去看看。” 商如意道:“舅母,他们是来找我的吧,这件事是我不对,还是让我去——” “胡说什么,” 于氏又好气又好笑,将她按回到床上:“长辈还在呢,轮得到你一个晚辈去担责?给我好好躺着!” 说完,于氏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虽然留在房中,但商如意却心神不宁,悔婚这种事非同小可,万一盛国公真要怪罪,两家坏了交情不说,更连累了她已故的亡父,还有舅父舅母,那她真的太不孝了。 这样一想,她还是撑着身子默默的穿戴好了,开门便要出去。 可是,刚一打开大门,商如意就僵住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 昏暗的天色下,那人投下的浓浓的阴影,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了起来。 第2章 你为什么要嫁我? 商如意一抬头,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映入了眼帘。 眼前这个年轻人大概十八、九岁,生得剑眉凤目,英俊非凡;不仅如此,他身材高大,蜂腰猿背,哪怕穿着一身儒雅的青绿长衫,也透着一股属于武人的英武之气,既吸引人的目光,又令人不可逼视。 好英俊的少年! 商如意出身名门,也认识不少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但乍一见到如此英俊的少年,还是忍不住看得出了神。 “你是——” 这少年低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因为背后阴沉的天气和迫人的气势,让他整个人极有压迫感,开口的时候,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让人耳朵发麻。 “连自己要嫁的人,都不认得?” “什么?” 商如意听得一头雾水,只睁大眼睛茫然的看着他,只见这少年薄唇轻启,冷冷道:“我是宇文晔。” “……!” 商如意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宇文晔,宇文家的二公子! 她既然许婚给了宇文家,自然要对宇文家的情况先做了解,更何况,这位宇文家的二公子年纪轻轻就名扬两京,关于的他的传闻一直不绝于耳。 盛国公爱子,惊才绝艳,文武双全,不仅容貌出众,在西京东都为名门贵女竞相追逐,更是骁勇善战,在陇西协助其父屡立战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朝中重臣谓之——天下无双。 只是,这位“天下无双”的公子一开口,就把商如意震得目瞪口呆。 他刚刚说——要嫁的人? 见商如意一脸愕然的神情,宇文晔冷冷道:“怎么,你们又要反悔了?” 反悔? 商如意的脑子飞快的转着,隐隐好像明白了什么。 而看她仍无回应,宇文晔的眉头微微蹙起:“难道不是你要改主意,不肯嫁给我大哥,而是要——嫁给我吗?” “……!” 商如意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这一下,她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 原来,舅母刚刚说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是这样解决的。 她既然死都不肯嫁给宇文家长子宇文愆,那就把她要嫁的人,换成宇文家次子宇文晔,这样一来,既没有违背两家的婚约,也没有违背她的意愿,这件事就算解决了! 商如意内心叫苦不迭。 虽然世风移易,如今的女子不必再像过去那样三步不出闺门,她也能勇敢的对自己的婚事表达意见,但,悔婚这种事终究是她理亏,而且,这还不是单纯的悔婚,而是要改嫁给人家兄弟,伤害了一个人不说,还把另一个无辜之人拖下水。 面对找上门的“冤主”,商如意只觉得羞愧难当,脸颊上一阵一阵的发烧,低声道:“宇文公子……莫怪。” 宇文晔冷冷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你到底为什么不肯嫁我大哥。” “……” 商如意低着头,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 宇文晔又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要嫁我?” 第3章 高祖…… 这种话,让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回答? 就在商如意尴尬得恨不得地上有条裂缝让她钻进去的时候,长廊上传来了一个声音—— “二公子?” 转头一看,是沈府的管家陈伯走了过来。 见有人过来,宇文晔这才将目光从商如意的身上挪开,只这一挪,商如意感到身上好像压着的千斤重担都被拿走了,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陈伯走到宇文晔的身边,赔笑着道:“二公子怎么会到这里来?” 宇文晔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陈伯笑道:“盛国公在大堂那边跟我们老爷夫人说话呢,二公子还是先过去吧。我们家小姐身子刚好些,暂时不能见客。” “刚好……?” 宇文晔转头看向商如意:“你,病了?” 陈伯抢着说道:“是啊,小姐半个月前受了风寒,一直病着,这两天才刚见好。” “半个月前?” 宇文晔目光闪烁了一下。 半个月前,也就是,两家商议婚事的时候。 商如意也知道管家这是在帮她圆场,心里松了口气,还是轻声说道:“陈伯,既然国公已经来了,我做晚辈的自然应该过去拜见才是。” 说完,对着宇文晔道:“二公子,请。”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转身便往外走去。 陈伯还有些犹豫:“小姐,你这——” 商如意微笑着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必担心,便跟宇文晔一道往大堂走去。 这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都沉默不语,宇文晔大步往前走,他个子又高,腿又长,商如意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幸好院子不大,不一会儿,便到了大堂侧门。 还没进去,就听见大堂内传来了一个低沉又浑厚的声音,如霹雳般震耳—— “行了!你们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也懒得跟你们多话。但这一次,是你们沈家对不起我宇文家!” “……”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 “你们可知道,我儿原本要议的婚事是谁家吗?!” 商如意的心顿时咯噔了一声,抬头看向宇文晔,他的脚步似也沉了一下。 原来,他本有议定的婚事,却被自己破坏了。 难怪盛国公还在跟舅父他们说话,而他已经冲到了自己房中,让他这么生气,许婚的,应该是他的意中人…… 商如意愧疚不已,轻声道:“对不——” 她的话没说完,宇文晔已经头也不回疾步往前走去,直接冲进了大堂里:“父亲,不要再说了!” 大堂里的声音立刻安静下来。 商如意无法,也只能跟了进去。 只是,在抬脚迈进大堂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大堂中,坐在主位上的正是她的舅父,治礼郎沈世言,这个清瘦儒雅的中年男人在朝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被人训斥得竟不能抬头;而他的妻子,性情向来火爆直率的于氏,这个时候也只能苦笑着连连赔不是。 而站在他们面前的,便是刚刚说话的人。 此人大概四十来岁,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站在大堂中央如同立了一座黑铁塔,加上他浓眉阔目,满脸虬髯,更是显得气势逼人。 这人,正是盛国公——宇文渊! 一看到他,商如意的心跳都突了一下,两个字不由自主的喃喃出口—— “高祖……” 第4章 神弓震龙门,筑尸成京观 大堂上的人,包括看到商如意出现,脸上换上了和蔼表情的宇文渊,都被她口中这石破天惊的两个字给震住了。 宇文渊浓眉一皱:“你说什么?” 商如意回过神来,急忙上前行礼:“如意拜见世伯。” 众人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幸好于氏机灵,她急忙上前笑着说道:“国公不要见怪,如意之前病了一场,这才刚好一些,还有些糊涂呢。” “……” 宇文渊神情复杂的打量了商如意一番,口气稍微温和了一些:“不要多礼。” 他对沈世言夫妇虽然没有好脸,但一看到商如意就想起了她的父亲,自己早逝的好友,怒气也消了三分;至于刚刚那两个字——大概真的是这小姑娘大病初愈,口误了吧。 他和蔼的问道:“听你舅舅说你病了,好些了吗?” 商如意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宇文渊天生一副武将的面孔,哪怕极力的做出和蔼的表情,也显得很别扭;可不知为什么,这种别扭并不难看,反倒好笑中,让人生出几分亲近之感。 就是这个人,将来—— 商如意定了定神,轻声道:“如意的身体已无大碍。” 可她到底大病初愈,加上刚刚走得急,这个时候刚说完话,就忍不住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上也浮起了一点病态的嫣红。 宇文渊蹙眉道:“既然还没痊愈,那你就回去休息吧。” 他虽然怀念故友,但身为武将,对一个病秧子般的女孩子难以有什么好感,刚刚那一阵心疼也淡了下来。 商如意立刻察觉到了他的态度变化,想了想,镇定的说道:“如意一定要来,不仅是身为晚辈要来向世伯见礼,如意自己也想见见神弓震龙门,筑尸成京观的大英雄。” 她这话一出口,大堂上立刻安静了下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宇文晔看了她一眼。 宇文渊也愕然的看着她:“你怎么会知道的?” 就在年初,龙门人束端儿聚众起义,时任山西抚慰大使的宇文渊领兵出击,在激战当中,他连发百箭全都射中敌人;之后,筑尸成京观,那一百支箭矢也通通找了回来,从此名震天下。 没想到,一个不出闺房的小姑娘,竟然也知道这件事。 一旁的沈世言立刻说道:“宇文兄,这一次你在龙门可是一战惊天下啊!别说朝中的官员,民间也对你多有传颂。如意向来关心你这位长辈,听到这个消息,她高兴得一连好几天睡不着呢。” “哦?” 听闻这话,宇文渊再看向商如意的眼神顿时添了几分意外的喜色。 “想不到,你一个小女子,还会关心边关战事。” 商如意轻声说道:“如意身为女子,不能保家卫国自是憾事,但父亲教诲从不敢忘。父亲常说,世伯乃是当世英雄,若乌云蔽日,那拨云见日的那只手一定是世伯。所以,如意每每听闻世伯的战功,都甚为向往。” 谁不喜欢被戴高帽子? 这一番话听得宇文渊身心舒畅,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伸手重重的拍着沈世言的肩膀:“好,好,好!” “……” “这个样子,的确像是我宇文家的媳妇。” “……” “来,晔儿,见过你这如意妹妹。你之前不是——” 他的话没说完,宇文晔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父亲!” 众人都一愣。 只见他面色微微一变,然后轻声说道:“我们刚刚,已经见过了。” 第5章 她的下半生,变了 “哦?” 宇文渊看了看自己的次子,又看了看脸上还有些发红的商如意,正笑着要说什么,却听宇文晔淡淡道:“父亲,这种事莫要一厢情愿,还是要听听当事人的意思。别人,未必就愿意。” 宇文渊倒是意外了:“这件事,他们不是定了吗?” 宇文晔眼波轻转看向商如意:“是吗?如意妹妹?” “……” 这一刻,商如意只感到心跳如雷。 在此之前,她只坚定的表示了自己不嫁宇文愆,而改嫁给宇文晔的事,是刚刚才明白的,她的确不算是“愿意”。 但,为什么宇文晔会知道? 她抬眼对上那双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瞳,只觉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立刻低下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这时,沈世言走到了商如意的身边,低头温和的说道:“如意啊,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告诉盛国公,舅父在这里,自然也是为你做主的。” 于氏也道:“是,是啊。” “……” 商如意沉默了许久,再抬起头来,却是看向站在宇文晔身后,那高大威武,给人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的盛国公宇文渊。 宇文渊,盛国公…… 高祖…… 脑子里闪过这两个字时,商如意终于下定决心,郑重的说道:“一切,听凭世伯的安排。” 只这一句话,她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了一下。 她的下半生,或许,是她周遭所有的人的未来,都在这一刻,变了! 宇文渊闻言大喜,道:“好,就这么定了!” 商如意的呼吸还有些缓不过来,再收回目光,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宇文晔,他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的温度,仿佛连表情都没变。 可是,那深邃的眼瞳中,却仿佛有一点玩味的目光,闪烁着从她的身上掠过。 宇文渊豪爽的说道:“既然事情定下来,那就定个日子。” 沈世言有些意外:“这么快吗?” 宇文晔道:“沈世伯见谅,父亲这一次来东都主要是为了向皇帝陛下述职,龙门余事未了,不能久留。” “这样啊。” 沈世言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了。 不止是他,连商如意也知道,盛国公的战功卓着,但与此同时,也就面临着功高震主的危险,这几年皇帝对他的猜忌与日俱增,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宇文渊又指着大堂外的敞院:“这聘礼就放下。我已经让人看过了,下个月初四就是好日子,咱们就在这一天把事情办了。” 商如意这才发现,敞院内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十二个硕大的紫檀木箱子。 没想到,他竟直接把聘礼都带来了。 宇文渊又对着商如意道:“如意啊,你的身体若无碍,就早些启程到太原,我们宇文家定会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进门。” 商如意轻声道:“是。” 宇文渊道:“那好,我还另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他们父子二人便起身离开,沈世言夫妇自然是客客气气的将他们一路送了出去。 几个长辈走在前面,步伐不快,一边走还一边说着什么,商如意也跟在舅父的身后,眼看着快到大门口了,走在她前面的宇文晔突然停下了脚步,商如意猝不及防,险些撞上他的后背。 她急忙停下来,抬头一看,只见宇文晔正低头看着她。 那深邃如黑曜石的眼瞳,不知怎的,好像能洞穿她的身体,一直看透她的灵魂一样。 商如意被他看得心忍不住跳了一下。 “怎么了?” 第6章 我在太原等你! 宇文晔沉默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道:“你,并不想嫁我。” “……” 商如意只感觉呼吸一沉。 但这一刻,她似乎也并不奇怪宇文晔看透了她的心思,似乎那双漆黑的深瞳本就该洞悉世事一般,她只是沉默了一下,才轻声说道:“你,不也一样吗。” 这,甚至都不用她去看透他的心思,宇文晔人才太出众了,必然不会甘心迎娶她这么平凡的女子,更何况,刚刚提起他之前也议过婚事,再看他甚至不顾礼节直接冲到自己房中来的态度,想来,他应该是早有意中人了。 宇文晔仿佛轻笑了一声。 他继续转身往前走,商如意也慢慢的跟在了他的身侧,两人之间相距不过半步,开口说话,声音低一些,也刚好彼此能听得清楚。 宇文晔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好办了。” “……?” 商如意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而宇文晔只是淡漠的看向前方,并没有看着她,好像这话,不过是他的自言自语。 这时,他们走到了大门口,盛国公带来的人马已经在外面候着,几个长辈依依惜别,盛国公便上了马车,宇文晔却并没上车,而是翻身骑上了一匹周身雪白的高头大马。 看着他利落的身手,商如意眼中也有淡淡的光在波动。 很快,国公的车队便朝前驶去,而宇文晔在策马行动的前一刻,转头看向站在大门口的商如意,突然道:“我在太原等你!” 商如意一愣,他已经策马,如乘风一般飞驰而去。 看着他矫健的身形,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发出啧啧的赞叹,连于氏都不由得道:“真没想到啊,这位二公子如此人才出众,看得我都——啧啧。咱们这次,是撞上宝了?” 说完,转头看向还看着宇文晔的背影在出神的商如意,于氏突然笑道:“如意,你说呢?” “……” 商如意猛地回过神来,顿时红了脸。 于氏噗嗤一笑,然后说道:“走吧,先回去,外头风大。” 商如意点点头,一言不发的跟着他们往回走去。 一家人走回大堂上,沈世言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然后问道:“如意,你没吓着吧?” 商如意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问道:“舅父,盛国公怎么今天就上门了?” 沈世言叹了口气,道:“他们本是来东都向陛下述职的,昨天在城外驿站正好遇上了我们派出的信使,今天就直接过来了。” 说到这里,他又面带愧色的道:“如意,你可不要怪舅父改了你的婚事。和宇文家结亲,是你父亲生前定下的,我们不能违背了他的遗愿;但你,你又不愿意嫁给宇文愆,我们思来想去,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商如意急忙说道:“舅父千万别这么说,都是如意任性,让你们为难了。” 沈世言摆了摆手。 一旁的于氏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说道:“如意啊,你既然答应嫁给宇文晔,也就是说,你并不是不愿意嫁到宇文家。” “……” “你只是,不愿意嫁给大公子宇文愆,是吗?” 第7章 宇文愆,得罪过你? “……” 商如意低着头,沉默不语。 她这样,便是默认了。 沈世言夫妇对视了一眼,更加疑惑了起来。 要知道,宇文晔被朝中群臣赞誉为“天下无双”,可宇文家大公子也不遑多让,传闻他学识渊博,俊美无俦,虽然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而淡泊名利,几乎从不出入官场,身上也无战功,但性情沉稳,智勇过人,也是世家公子中首屈一指的人物。 为什么,刚开始商议婚事的时候,商如意都不反对,可一场大病之后,就不肯嫁他了? 沈世言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呢?那宇文愆,可是得罪过你?” “……” “还是,你听说了什么他不好的事吗?” 听到这句话,商如意的心忽的沉了一下。 但她还是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一旁的于氏见状便说道:“算了,既然如意不想说,你也不要再问了。反正,婚事已经定下来了。” 沈世言见她这样,也只能叹了口气:“好吧。” 谁让这是他最疼爱的小妹留下的女儿呢。 商如意的母亲,是沈家最小,最受宠的女儿,在十八年前嫁给了名满天下商家三公子,时任左勋卫骠骑将军的商若鸿,虽是填房,但二人琴瑟和鸣,十分恩爱,婚后不久便生下了商如意,一家人也算是和乐美满。 只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年,夫妇二人就相继病逝。 商家夫妇一过世,年幼的商如意便被她那异母兄长扫地出门,几乎要流落街头,沈世言心疼她,将她接来自己家中教养,对她视如己出。 而她的婚事,也一直是压在沈世言心上的一块大石头,如今尘埃落定,也算能对自家小妹和妹夫有个交代了。 这时,于氏走到院子里,看了看那十来个紫檀木箱,对着他们招手:“快过来,看看宇文家下了什么聘礼。” 只打开第一个,就把他们震住了。 “嚯!” 于氏掩口惊叹:“好大的手笔啊!” 那里面竟是一尊半人高的白玉观音像,雕工精美,质地温润,一看就不是凡品。 于氏又让人再打开几个箱子,不是名家字画,就是古董玉器,沈世言夫妇算是见过世面的,也没见过这样厚的聘礼。 这让商如意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她还以为,他们这一次悔婚的举动会让盛国公不满,却没想到,仍然下了这么重的聘礼。 但是,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等她细想,一旁的沈世言已经郑重的说道:“美仙,时间紧迫,咱们也得赶紧为如意置办嫁妆才是。人家的聘礼如此厚重,你可千万不能失礼啊。” 于氏笑道:“这是自然。”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在为商如意的病情忙乱了一阵之后,沈府上下又开始为商如意的婚事而愉快的忙碌了起来。 这期间,却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就在定下婚事的三天后,商如意被于氏叫到房中,一边帮着她收拾衣裳,一边红着脸听她说一些为人妇的私房话,正当于氏低头在她耳边说起新婚之夜时,突然听到宫中传出一个消息—— 盛国公进宫面圣,引得皇帝陛下龙颜大怒,要杀他! 第8章 最大的危机 当今天下,称大业王朝,开国皇帝楚胤出身名扬四海的定川军镇,在乱世中建功立业,建国称帝。 楚胤登基之后,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只可惜天命不常,十一年前,楚胤宾天,谥号文帝,其次子继位登基,也就是当今天子——楚旸。 这位皇帝陛下自幼便乖巧伶俐,深得先帝与先皇后的喜爱,也是因此才取代了原本的嫡长子被册立为太子;可是,在他登基之后,却突然换了一副面孔,不仅沉迷酒色、荒淫逸乐,更是穷兵黩武,残暴嗜杀,朝中人人自危。 与楚胤同出身定川军镇的军士们因为建国之初的战功,都被加官进爵,如今皆位高权重,也成了他的眼中钉。 首当其冲的,便是盛国公宇文渊。 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于氏立刻紧张起来:“盛国公不是刚在龙门平叛,立了大功嘛。” 沈世言道:“正是这点奇怪呢。虽然皇上对盛国公的猜忌由来已久,但这一次,盛国公毕竟是立了大功,理当论功行赏的,可不知为什么,不但没赏,还险些丢了性命。” “那他到底做了什么,惹得皇上这么生气?” “盛国公这一次来洛阳,除了上报龙门战事,就是跟咱们家的亲事……总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商如意在一旁叠衣裳,闻言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于氏道:“不至于吧。” 沈世言想了一下,也笑道:“是我多虑了。” “那后来呢?” “幸好,左右的人极力劝阻,加上董必钦他们帮着说话,这件事才算是抹过去了。” 于氏松了口气:“这就好。” 说完,她又转头看了看商如意,忧心忡忡的说道:“盛国公现在可是皇上的眼中钉,咱们如意嫁过去,会不会——” 商如意将最后一件衣裳叠好,抬起头来笑着道:“舅母不必为如意担心。要说担心,其实如意反倒更担心舅父。” 沈世言有些意外:“你担心我?” 商如意认真的说道:“盛国公虽然为陛下所猜忌,但他毕竟手握重兵,又常年领兵在外,陛下对他还是有顾忌的;可舅父在朝中任职,任何一桩小事都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 “如今,舅父又因我的缘故,与宇文家结亲,陛下猜忌盛国公,只怕会盯到舅父身上。” “……” “这是舅父眼前最大的危机。” “……!” 沈世言有些惊讶的看着商如意。 他这个外甥女虽然聪慧过人,但性情沉稳,少言不泄,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那么多话,还是关于朝政的分析。 沈世言道:“你——” 于氏焦虑的道:“还真是那么回事。老爷,那你该怎么办呢?” 商如意道:“依如意看来,舅父的身体本就不好,不如寻个机会告老还乡,离开朝廷这个是非纷争之地,也好颐养天年。” 于氏立刻道:“正是呢,我早就劝他了,别老想着什么忠君爱国,过好日子是正经。” 沈世言沉默不语的看着商如意,商如意似乎也察觉到舅父探究的眼神,忙低下头去。 过了一会儿,沈世言道:“这件事,让我再想想。” “是。” 商如意整理好东西之后,便起身退出了他们的房间。 沈世言坐在椅子里沉默了许久,回头看向自己的妻子,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如意病这一场之后,变得有点奇怪了。” 第9章 借尸还魂?! 于氏道:“什么意思?” 沈世言皱着眉头道:“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不对劲。之前咱们商议她跟宇文愆的婚事的时候,她也没有反对,为什么病了一场,就死都不肯嫁给宇文愆了?” 于氏立刻道:“其实,我也奇怪这件事呢。” 沈世言道:“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如意这场病到底是怎么来的?” 于氏想了想,道:“不就是一个月前,咱们那个时候刚刚定下她和宇文愆的婚事,然后我就带着她去半岩寺礼佛,乞求佛祖庇佑。我们坐船过河,她正靠窗看风景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奇怪的水声,然后,就起了一阵风。” “一阵风?” “是啊,说来也奇怪,那天天气还蛮热的,可那阵风却是透骨凉,吹得我们头昏脑涨的,如意当场就昏倒了。” 沈世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咱们如意,可从来不是那种风一吹就倒的弱质女子啊。” “你是怀疑——” “……” 沈世言沉默了许久,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轻声道:“我说不出什么缘故,只是担心,她别是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什么意思?” “我之前听过一些奇闻杂谈,说是,水里淹死的人阴魂不散,会找上过河的人……” 于氏闻言大惊,道:“你是说——借尸还魂?!” “……!” 夫妇俩都被这不可思议的四个字惊得说不出话来。 但过了片刻,于氏立刻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借尸还魂,那活过来的肯定是不同的人。可如意的性情也没变啊,说话做事,跟往常也没什么不同。” 沈世言道:“她从来不对时政发表看法,可刚刚,她说的那些话——” 说到这个,于氏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老爷,这就是你多虑了。咱们如意话虽然不多,可心眼儿却不少,连龙门的战事她都关心着,你的事情,她能不挂在心上吗?” “……” “再说了,你那妹夫是什么人?如意从小就跟着他走南闯北,见过的世面只怕比我都多,他的女儿,能差吗。” 这话倒是让沈世言无法辩驳,喃喃道:“看来,是我多虑了。” “……” “但她为什么突然不愿意嫁给宇文愆?” 于氏想了想,说道:“我猜啊,只怕她本来就不愿意,只是她爹的遗愿她不能不遵从,但生了那场病,可能她也想开了,嫁人可不比其他的小事,那可是关系自己一辈子的。” “……” “再说了,小女儿的心事本来就难懂。当初你来我家提亲,我不也看不上你瘦不拉几,跟猴子一样嘛。可如今——” 沈世言面色一红,沉着脸道:“胡说什么!” “你脸红什么,我都没脸红。” “你,休要胡闹!” 夫妇二人说着说着便笑闹了起来。 谁都没有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外,正是刚刚要离开的商如意,她站在门口原是整理衣衫,却无意间听到了舅父舅母的那番话。 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着,神情复杂的离开了。 第10章 惜别 一转眼,便到了出发的日子。 天还没亮,商如意便已经穿戴整齐,当她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几辆马车和送亲的家丁已经候在那里。 而沈世言和于氏也站在门口,交代下面的人。 沈世言对领队高封道:“如今世道不太平,你们路上一定要小心谨慎,只走大路。今夜住宿也必须在官家驿站,我先让人去打好招呼了,只要不出意外,明天就能到达太原了。” 那高封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黝黑挺拔,对沈府忠心耿耿。 他说道:“老爷放心。” 一旁的于氏则对着陪嫁侍女图舍儿念叨着:“如意这一嫁过去,你可要好好的服侍。” 图舍儿是于氏陪嫁大丫鬟的女儿,母亲过世之后便养在沈府,跟商如意一起长大,两人情同姐妹,她聪明伶俐,是个极可靠的人。 她笑道:“夫人放心。” 于氏又低声道:“若如意在那边受了委屈,你也不准装眼瞎,得让我们知道。” 沈世言笑道:“你这是什么话。” 于氏道:“我不管,这么多年我可没弹过如意一指甲盖儿,她嫁了人也一样,不能让人欺负了。” “你啊……” 沈世言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听到这些话,商如意只感到鼻子一酸,轻声道:“舅父,舅母。” 沈氏夫妇立刻回过头来。 为了此番出嫁,于氏特地为她做了好几套新衣裳,今天便上身了一件水红色的衣衫,简单又精致,加上稍事装扮,清扫峨眉淡点唇,更令她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尤其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沉静又明亮,站在那里,恬静得如同画上走下来的小仙女。 明明之前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可这个时候看着她,却好像已经跟之前完全不同了。 她马上就要嫁人,不再是他们膝下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了。 想到这里,于氏悲从中来,一把抱住商如意呜咽着说道:“我的如意,你怎么就要嫁人了啊……” “舅母……” 其实这些日子,商如意无一日不沉浸在淡淡的哀伤当中,只是不便表达出来,如今看着舅母对自己不舍的样子,她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这是做什么?” 沈世言和于氏都急了,忙要拉她起来,商如意却固执的跪在他夫妇二人面前,哽咽着说道:“如意拜谢舅父舅母教养之恩。今后,不能再承欢膝下,也不能再侍奉舅父舅母,只望二老能保重身体,一切顺遂。” “……” “舅父,您的膝盖一到冬天就酸痛,如意做了两副护膝,放在舅父的书房里。” “……” “还有舅母……少吃些甜的吧,您总是牙疼……” 于氏拉着她起来抱头痛哭,周围的人忙上来劝解,几人难舍难分的痛落了几滴泪,商如意才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马车。 时辰一到,车队便行驶离开了。 眼看着车队消失在长街的尽头,于氏哭得靠倒在了沈世言的肩上:“我这么大一个外甥女儿啊,就这么给人了……” 沈世言一听,跟妻子抱头哭在一起。 可是,他夫妇二人却都没有发现,一驾马车从小巷子里拐了出来,慢慢的跟在了送亲的车队后面。 第11章 恭喜啊,如意小姐 另一边的马车内,商如意看着已经被马车远远抛在身后的沈府,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泣不成声。 图舍儿叹了口气,将一块手帕递到商如意的面前。 “小姐,别哭了。” “……” “再哭,眼睛该肿了。” “……” “哎,幸好夫人没有陪着你一道去太原,不然你们这样哭下去,黄河水都要涨啦。” 商如意虽然伤心,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一把拿过手帕擦了擦脸,嘟囔着:“胡说什么!” 见她不哭了,图舍儿也笑了起来,柔声安慰道:“其实小姐也不用太伤心,洛阳离太原也不算太远,小姐若真的想念老爷夫人,回来看望他们便是。” 商如意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 嫁为人妇之后很多事情便会身不由己,也不再有少女时的自由自在了。 更何况,她嫁的,是宇文晔…… 一想到那张冷峻的脸,还有他临走前说的那些话,商如意的心情又变得沉重了起来。 其实准备婚事的这些日子,她没有一天不为这件事忧心,不仅仅忧心她将来嫁到宇文家之后的命运,还有一点最让她不安的是—— 宇文晔原本定的亲事,到底是谁? 这件事,好像在她心上扎了一根小小的刺,不痛,却让她寝食难安。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摇晃了起来。 商如意险些撞到车板上,图舍儿忙伸手扶住她,皱着眉头道:“怎么回事?” 商如意道:“你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图舍儿立刻挪到窗边,掀起帘子往外一看。 原来不知哪里突然来了一架马车,与他们的车队在路上一道行驶,这条街道虽然不算窄,但那马车格外的宽大,占了大半条路,沈家的车夫不想出意外,便减慢了速度打算让他过去,谁知,那马车竟也跟着减慢了速度,与商如意这架马车并驾齐驱起来。 这看着,像是来找麻烦的。 沈家的车夫叱骂了起来。 商如意看了看那明显比寻常马车宽大不少的马车,想了想,道:“让他们靠边停下,等那马车过去我们再走。” 图舍儿立刻对车夫吩咐下去,马车很快停了。 谁知,那驾马车竟也跟着停了下来。 图舍儿本就不服气,这个时候也怒了,道:“是谁啊,这么没眼色!” 商如意也坐到了窗边,从图舍儿撩起的帘子一角望出去,那辆马车几乎与他们相贴,但停下来之后却并没有人下来,车门紧闭,帘子低垂,就只静静的停在那里。 好像,在等他们的反应。 商如意微微蹙起眉头。 不知为什么,虽然那辆马车一动不动,也没有人下来,可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那低垂的帘子的背后,正冷冷的注视着自己。 就在他们的车夫骂骂咧咧,下车准备过去质问对方的时候,从那低垂的窗帘里传来了一个带着三分笑意的,懒洋洋的声音—— “恭喜啊,如意小姐。” 第12章 讨喜气 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听着很年轻,懒洋洋的,却又隐隐透着一种居高临下,好像天生就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的倨傲感。 商如意谨慎的道:“多谢。” 对方的声音里又添了几分笑意,懒懒道:“贺了喜,再讨个喜气,不过分吧。” 图舍儿也算机灵,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红包来。 可是,车厢内的人却冷冷说道:“我要讨的,是如意小姐的喜气。” 商如意想了想,让图舍儿拿过车厢里的一个包袱,里面都是些钗环,是女子佩戴之物,显然不能随便给人,商如意翻找了一下,找到了一个拇指大小,圆润精致的白玉坠子。 这种东西,送人倒是合适。 于是,她递给图舍儿,图舍儿下了马车走过去,将玉坠子递到窗边。 “哪。” 一只白皙的大手从里面伸出来,拿过了那只玉坠。 图舍儿立刻探头,想要看看车内的人是谁,可帘子很快就落下了。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又响起了那个带笑的声音:“如意小姐果然豁达。” 商如意道:“那,我是不是能知道尊驾是谁?” 对方却淡淡一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意小姐即将大婚,我也不能白得了这个喜气。” “……” “那我就祝愿你和凤臣——情,投,意,合。” 说完,他一声令下,那辆马车便驶走了。 图舍儿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那辆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这才回到马车上,嘟囔着道:“什么人啊,阴阳怪气的。” 商如意坐在那里,却是神情凝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凤臣,是宇文晔的字。 这个人这样称呼宇文晔,显然是对他熟悉的人,可是,若是朋友,为什么不现身相见,反倒要来拦自己的路。 更重要的是,这人祝自己和宇文晔——情投意合? 两家大婚,一般人的祝语不应该是百年好合之类的吗?他却祝“情投意合”,说得好像他知道自己和宇文晔并非情投意合一样。 还是,他暗示,自己和宇文晔,不会情投意合? 商如意想了一会儿,问图舍儿:“你刚刚,看到马车里是什么人了没有?” 图舍儿摇头道:“没有,那人动作可快了,我只看到他的衣裳,很华丽,不像是寻常人穿的。” “哦……” 商如意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 图舍儿道:“小姐,咱们都不该给他东西的,这人一看就不是来讨喜气,是来讨嫌的,就该让高封把他拖下来揍一顿才是。”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苦笑道:“那,咱们今天可就麻烦了。” 图舍儿不解的道:“为什么?” 商如意道:“你刚刚,可有认真看过那辆马车?” 图舍儿摇摇头。 商如意叹了口气,然后说道:“那辆马车应该是改制过的,我仔细看了一下,那形制,绝不是普通百姓官员能用。” “啊?不是普通百姓官员能用?” 图舍儿惊愕的看着她,突然莫名的打了个寒颤,哑声道:“难道那马车,是宫里——” 第13章 是哪位王爷? 后面的话,她都不敢说出来,又想了半天,才说道:“是哪位王爷?或者侯爷?” “……” 商如意靠在窗边,神情凝重,一言不发。 图舍儿又小声道:“小姐,那我们该怎么办?” 商如意看了看外面空旷的街道,然后放下帘子一角,淡淡道:“还能怎么办,人都走了,咱们也赶紧赶路吧,别误了时辰。” 图舍儿有些不安,还是立刻吩咐下去,很快,车队又重新出发。 接下来这一路,他们再没有遇到任何的障碍,顺利的出了洛阳城之后,沿着官道一路通畅,晚上在沈世言安排的驿站休息,第二天又重新上路。 只是,这天的天气格外炎热,商如意在蒸笼一般的马车里险些中暑,便索性让人牵了两匹马来,自己跟图舍儿骑马前行。 为了避嫌,图舍儿还特地拿了一顶帷帽给她带上。 骑在马背上,阵阵凉风透过帽檐垂下的轻纱掠过脸颊,让人感觉舒爽无比,商如意高兴的策马小跑了起来,高封跟图舍儿也紧跟在她的身后。 只是,骑马飞奔虽然畅快,可看着周围的风景,她的心情不由得沉重了起来。 出了洛阳城,大道两边的风景越来越荒凉,周围完全不见人烟,一片片茂密的树林被炽热的阳光炙烤着,空气里散发着一股干涩的味道。 图舍儿轻声说道:“我记得几年前跟老爷来洛阳上任的时候路过这里,这附近还有几处村落呢,怎么现在都光秃秃的了。” 商如意道:“早没了。”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 商如意淡淡一笑,笑容中透着一点冷意,道:“朝廷已经把赋税收到了四十年后,老百姓哪里还活得下去,再不丢下田地跑路,他们的骨头怕是都要被榨干了。” “……” 听到这话,图舍儿皱起了眉头。 商如意看着周围的一片荒凉,内心也是一片苍凉。 舅父虽在朝廷任职,每每喝了酒,也会关起门来大骂两句,但骂是不管用的。 当今天子不仅残忍嗜杀,而且穷兵黩武,好大喜功,三征勾利国无功而返,已经让国库空虚,还不惜人力营建东都,将都邑从大兴城迁至此处,又营造宫殿无数,劳民伤财之外,更使得天下义军四起,反声滔天。 如果说眼前的荒芜像是烈火焚烧过后的惨状,那就不知道,这把火什么时候会烧到东都城内,天子的眼前。 图舍儿低声道:“都不知道,盛国公为这样的朝廷征战平叛,有什么意义。” 一听这话,商如意立刻呵斥道:“不准乱说!” “……” “朝廷怎么做,是朝廷的事,但世伯和宇文晔,他们征战平叛,把命都豁出去,还是为了百姓的。” 她的话音刚落,前方的灌木丛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高封原本静静的跟在他们身后不远,这个时候十分警觉的立刻抬起头来看向前方。 图舍儿也皱起眉头:“那里,有什么吗?” 商如意撩起帷帽前的白纱,仔细的看着前方的树林,隐隐觉察林中黑影晃动,好像有什么人躲在里面。 就在这时,远处的树丛后突然传出了一声尖锐的哨声,直冲云霄! 第14章 马匪来了! 随着哨声穿云而去,一队人马突然从树荫里冲了出来。 那是几十个彪形大汉,身上穿着胡人特制的兽皮短衣,露出粗壮的胳膊和大腿,每一个都骑着高头大马,手中举着雪亮的弯刀,呼啸着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坏了!” 高封反应很快,立刻大喊:“小姐快跑,马匪来了!” 马匪?! 商如意大吃一惊,急忙调转马头就跑! 但这一刻,她的心里也升起了一点疑惑,这里虽然荒凉,但毕竟离东都不远,怎么会出现马匪? 而且,刚刚那哨声—— 她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念头,但立刻在飞驰颠簸中被震得粉碎,而同一时间,身后已经响起了一阵喊杀声,商如意一边策马飞奔一边转头看,只见那些马匪挥舞着手中雪亮的刀朝着他们冲过来。 高封面无惧色,直接抽出腰间的长剑挥舞着策马冲了上去。 就在他与那冲在最前方的胡人马匹交错的一瞬间,高封仰面一躺,堪堪躲过了那胡人挥舞过来的刀锋。 而他手中的剑,飞快的削过对方的手臂。 只听一声惊呼,那个马匪一只手软塌塌的垂落下来,人一歪,直接被飞奔的马甩落在地! 这一出手,也将那些呼啸着杀上来的胡人震住了。 但很快,那些人便仗着人多势众又一次朝着高封冲杀过来,高封也并不惊惶,策马穿行,灵巧的避过了几个胡人的围杀,回头对着送亲队伍中的侍卫们大喊:“快动手!” 后面的人反应很快,几个侍卫立刻从车上抽出刀剑,跟着高封应战上去! 霎时间,空旷的荒地上,两队人马战成了一团。 可是,那些马匪毕竟人数众多,就算迎亲队伍的护卫全都上前应战,也根本无法全部阻挡他们,几个壮硕的马匪骑马绕过了高封等人,直接朝着这边大路冲了过来。 他们的目标明确,直指向商如意—— “人在那儿,抓住她!” 只见那些搏杀中的胡人听到喊声全都抬头看向了她,果然,一个个目光如同狰狞的豺狼,恨不得从她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立刻,十几个胡人一起策马朝着她冲了过来。 “抓住她!” “别让她跑了!” 这一下高封也慌了神,大喊道:“保护小姐!” 可是,他们一群人全都被那些马匪缠住,一时无法脱身,眼看着那几个马匪就要冲到眼前,商如意也顾不得许多,调转马头便往大道的另一头飞奔而去。 第15章 他们的目的—— 马蹄阵阵,踏碎了官道上原本的宁静。 可这个时候,商如意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阵一阵,如同擂鼓一般,快要将她的胸膛都震穿了。 这个时候,哪怕脑子里再混乱,她也很清楚一件事,这些马匪绝对不是普通的马匪,他们守在这里,就是等着她的送亲队伍,等着要抓她! 至于他们的目的—— 商如意一边用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呼呼风声激得坐下的骏马愈加奋力的朝前飞奔,一边将整个上半身都趴伏在马背上,渐渐的,身后的喊杀声都听不见了,她回头一看,马蹄扬起的烟尘中,那些胡人紧追不舍,如同狩猎的狼群一般朝着作为猎物的她飞奔而来。 他们自幼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骑术精湛,自然不是自己能比。 只怕再过不了一会儿,就要被他们追上了! 想到这里,商如意咬咬牙,用力的夹紧马肚子奋力策马飞奔,但即便是这样,那些胡人也已经离她越来越近,她甚至已经能听到那些人与她近在咫尺,发出的狞笑声,甚至,那些人一伸手,就能把她从马背上扯下来。 “快跑!快跑啊!”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祈求马儿,还是在祈求上天,她只知道,这一刻她绝对不能放弃! 可就在这时,耳边一声炸响。 随即,后背一阵刀割般的剧痛传来,商如意按捺不住,发出一声惨呼。 “啊——!” 是紧跟在她身后的马匪,扬鞭朝着她抽了一鞭! 商如意痛得眼前一黑,险些从马背上跌下去,她咬牙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高大的胡人狞笑着挥舞着手中的马鞭,一双赤红的眼睛紧盯着她的后背,眼看着第二鞭就要抽下来了。 商如意慌乱的反手扯下头上的帷帽,用力朝他丢了过去。 那马匪也没想到,这个小女子挨了一鞭子不仅没落马,居然还有心思反抗,他猝不及防被帷帽打在脸上,顿时吃痛,恼羞成怒的骂道:“妈的,你看老子抓住你——” 后面的话,已不言而喻。 说话间,那马匪已经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又狠狠的朝着商如意抽了过去。 商如意眼疾身快,立刻抱紧马脖,整个身体朝着左边一斜! 那一鞭堪堪擦过她的肩膀! 商如意刚要松口气,却见那一鞭子重重的抽打在了马背上,马儿吃痛,发出一声嘶鸣,一下子扬起前蹄人立而起。 “啊!” 商如意猝不及防,整个人被甩了起来,重重的跌落下去! 这一下跌得她眼前一阵发黑,骨头都要摔断了,商如意接连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而一抬头,就看见那马匪已经目露凶光,朝着她冲了过来。 完了! 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来不及因为恐惧而闭上双眼。 可就在这一瞬间,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有人……来了! 这一刻,商如意甚至已经来不及惊或是喜,她只下意识的一回头,就听见一阵风声呼啸,一个黑影如同闪电一般,从她的头顶猛然掠过! 第16章 连人带马,被削成两半! 一瞬间,整个天地仿佛都安静了。 那是—— 商如意睁大了双眼,只见一骑人马稳稳的落在了自己的面前。 惊起的烟尘一下子弥散了四周,可她都来不及闪避,就看着那人倒提着一柄陌刀冲向前方。 那马匪挥舞着长鞭,还没来得及反应,陌刀雪亮的刀光已经直接从他的胸前没入,风中传来“嘶”的一声响,随着那人长臂一展,陌刀从马股猛地闪出! 商如意睁大了双眼。 就听一声惨嚎。 “啊——” 那马匪,连人带马,被一刀削成了两半! 这一幕,不仅是人马俱碎,也震得人心神俱碎! 只见人和马裂成了几块,还往前冲出了数丈之远,鲜血如同一片红布在空中展开,然后哗的一声洒了一地! 甚至有几滴血,也喷到了商如意的脸上! 而那些原本呼啸着要冲上来的马匪只吓得全都勒住了缰绳,堪堪停在了血泊外围。 他们也被这一幕给震住了! 只见那一骑人马立在了血泊中央,一只手倒提着陌刀,鲜血还在不停的随着锐利的刀身滑落,而他高大的身影连丝毫颤迹都没有,反而在浓重的血腥味里,透出了一股慑人的霸气! 虽然只有一个人,一把刀,可这个时候挡在那一群马匪面前,却好像千军万马一般。 那些马匪也被震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也都不敢往上冲,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其中一个看上去像是领头的高大胡人策马上前,阴沉的道:“你来得好快。” “……” “宇,文,晔。” 马背上的人一言不发,他的脸上还沾着几滴鲜血,给他坚毅的眼神平添了几分压迫感。 是宇文晔! 真的是他! 商如意已经忘记了呼吸,只看着那高大的身影,这一刻,她甚至也忘记了害怕。 只见宇文晔冷冷的看了那些人一眼,然后说道:“再来,是谁?” 那些马匪的脸上都露出了阴狠的神情。 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单枪匹马,却视他们若无物,那种倨傲的神情和口气,好像他们这些人不过是他手下的蝼蚁,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一个,一个的杀光他们! 但,他有这样的资格! 就在那些马匪犹豫的时候,时间却已经不让他们再犹豫,前方已经传来了一阵沉重的马蹄声,显然是宇文晔的人马,而他们的身后也紧跟着响起了阵阵马蹄。 不用问,肯定是送亲队伍的人也跟了上来。 他们,这算是被两面夹击了。 那领头的马匪不甘的朝宇文晔看了一眼,立刻一扬手:“快走!” 这伙人策马四散奔逃,片刻便消失了踪影。 直到这时,商如意才找回自己的呼吸一般,长出了一口气。 得救了!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就在她的心跳还没来得及平复的时候,前方的马蹄调转方向,慢慢的向她踱来,一步一步,仿佛踏在了她的心跳上。 商如意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慢慢的抬起了头。 只见宇文晔骑在马背上,低头看着她,那双几乎还染着血腥味的双眸却淡漠得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你?” 第17章 她当然不简单 商如意的喉咙动了几下,想要说什么,一个字都挤不出来,只感觉胸口一阵剧动,心跳得好像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 宇文晔翻身下马,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下身:“受伤了?” “……” 又一次压制住如同擂鼓般的心跳之后,商如意终于开口,声音也不可避免的染上了一丝颤迹:“没有,你来得,很及时。” 宇文晔微微挑眉:“你知道我会来?” 商如意道:“你不是会来,你只是,在追剿这伙人吧。” 宇文晔目光闪烁:“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人?” 商如意用绵软的手撑着自己慢慢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泥土,刚要说话,高封和图舍儿已经带着人飞奔而至,一眼看到一地的尸块和鲜血,两人都吓了一跳,再看到宇文晔站在商如意的面前,才回了魂。 与此同时,大路的另一边,宇文晔的队伍也到了。 图舍儿飞扑上来将商如意抱住,颤声道:“小姐,你,你没事吧?” 高封也上前来,先对着宇文晔行了个礼,然后对着商如意道:“属下护卫不力,小姐可有受伤?” 商如意摇了摇头:“放心,这些人只是想要活捉我,并不是要杀我。” 高封有些意外:“小姐怎么会知道?” 商如意道:“我们的队伍里有装货物的马车,寻常的马匪一定会去劫车,可他们看都不看,只冲着我来;而且,我听出他们刚刚聚集用的哨声,是龙门附近的胡人所用。” “……” “所以我判断,他们是龙门叛军的余孽。” “……” “国公从洛阳述职回去,肯定要继续清剿龙门叛军的余孽,他们大概是被追得无处可逃,又听说了我们两家的亲事,就故意在这个地方等着我们。” 图舍儿明白过来:“他们想要抓小姐威胁国公?” 商如意点点头,再看向宇文晔,轻声道:“多谢宇文公子及时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 宇文晔没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她,眼中似有一道光闪过。 看了一会儿,他突然道:“你先上车吧,这里离太原城已经不远了,我护送你进城。” 商如意道:“你,不继续追剿那伙人?” 宇文晔道:“事有轻重缓急。” 说完,他已经转身一挥手,吩咐自己的人马调头回太原城。 商如意看着他的背影,这时,身边的图舍儿柔声劝她:“小姐,先上车吧。”她才点点头,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而吩咐完部下的宇文晔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刚刚那一鞭子只听声音也知道不轻,寻常的娇小姐挨那一下肯定会大哭大闹,但商如意没有露出丝毫软弱,甚至在行动的时候,还挺直了腰背。 这时,他的长随穆先牵着马走了过来,也看着商如意的背影,笑道:“公子,这位商家小姐可不简单,能从那伙人中间杀出来,寻常人腿都吓软了。” 宇文晔淡淡道:“她当然不简单。” “……” “寻常女子,谁会定下与大哥的婚事之后,又突然悔婚改嫁给我呢。” 穆先道:“公子之前去洛阳,没问缘由?” 宇文晔道:“会知道的。” 说完,他接过缰绳矫健的翻身上马,然后扬声吩咐:“调整队形,回城!” 众人立刻道:“是!” 两支队伍合兵一处,重新踏上了赶往太原的路途。 第18章 他呢? 坐上马车的商如意脸色立刻就变了,后背的伤痛得她直抽搐,图舍儿急忙扶着她,拉开领口一看—— 只见一条血红的鞭痕,从后脖颈一直延伸下去,惨不忍睹。 图舍儿倒抽了一口冷气,心疼的道:“小姐,你怎么都不喊痛啊?” 商如意苦笑着道:“你这傻丫头,喊痛就能不痛啦?” 更何况,她刚刚已经够狼狈了,怎么也不想在宇文晔面前露出更狼狈的样子。 “可是——” “别可是了,你帮我看看有没有流血。” 图舍儿仔细检查了一下,鞭痕虽然又红又肿,但幸好隔了一层衣裳,并没有破皮流血。 商如意松了口气,道:“这样就好,等晚些时候帮我上点药就没事了,我刚刚还担心万一真的伤着了,会影响——” 说到这里,她自己红着脸停住了。 若是之前听到这话,图舍儿肯定是要揶揄她几句的,但这个时候已经心疼得说不出话来,只凑到她领口呼呼的给她吹凉风让她减少一点疼痛。 商如意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再抬起头来,正好车厢一阵摇晃,窗上的帘子也抖开了一条缝隙一眼就看到外面那熟悉的身影。 宇文晔一手持缰,策马不紧不慢的走在马车的正前方。 之前在沈府相见的时候,只觉得他很高大壮硕,这个时候再看他,才发现他的肩膀很宽,背挺得笔直,哪怕是坐在马背上颠簸着,整个人也如同一杆标枪一样。 刚刚那一幕之后,再看他的背影,总能感到一点安心。 商如意的脸从脖子开始红起来。 这时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懊恼的哎呀了一声,图舍儿紧张的问道:“小姐,怎么了?” 商如意道:“我刚刚忘了告诉他,之前我们出城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人。” 图舍儿松了口气:“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反正二公子也要护送我们去进城,等到一会儿安顿好了,你再跟他说也不迟呀。” “也是。” 商如意点点头,又靠在车板上,看着摇晃的帘子缝隙里,宇文晔那挺拔的背影,原本因为获救而平静下来的心跳,不知怎的,又好像有些乱了。 大概是之前逃命的时候太过紧张,这个时候一放松,整个人都有些发软,商如意软绵绵的靠在了图舍儿的肩膀上,图舍儿轻声道:“小姐先睡一会儿吧,等到了太原城奴婢再叫你。” “……嗯。” 商如意点点头,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快没了,很快就闭上了双眼。 等她黑沉一觉醒来,已经入夜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入目所见,是一间简朴却也干净的房间,而她正趴在一张不大的床榻上,床褥绵软,帷幔低垂,倒是很舒服。 商如意动了动,刚要开口喊人,图舍儿已经推门走了进来,见她醒了,高兴的走过来:“小姐你醒了?别乱动,背上刚上了药呢。” 商如意勉强扭过脖子一看,果然,后背被抽出的鞭痕涂上了一层药膏,清清凉凉的,也不那么痛了。 她问:“这是哪儿啊?” 图舍儿道:“这是国公在城郊的别苑,国公安排咱们住在这里,明天就来这里迎亲。” “哦,” 商如意点点头,又往周围看了一眼,轻声道:“他呢?” 第19章 有话明天再说,才是重点 图舍儿知道她问的是宇文晔,便笑道:“二公子有事先走了。” “……” 商如意眨了眨还带着一点梦境的迷糊的双眼,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失落:“哦……” 她还以为,醒来之后能见到他呢。 不过,他回了太原自然还有正事要去做,身为明天就要成亲的一对新人,似乎也不该再在这个时候见面。 这么一想,商如意又觉得自己的失落有点莫名其妙。 她定了定神,问道:“那,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图舍儿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口突然就响起了一个带笑的声音—— “如意小姐,老身在此侍候。” 商如意急忙抬头,只见一个中年妇人微笑着推门走了进来。 此人约莫四十来岁,皮肤有些粗糙,但相貌清秀,年轻时应该也是一位秀丽佳人;而且,她的衣着虽然简朴却处处透着精致,满面笑容,可笑容中,又仿佛透着一些与笑无关的情绪。 她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商如意,温柔的说道:“如意小姐,你还好吧?” 商如意谨慎的道:“您是——” 一旁的图舍儿立刻说道:“这是慧姨。” 商如意突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在出嫁之前,除了宇文家的几位长辈和公子,于氏特地跟她说了这位“慧姨”的事。 这慧姨本家姓韩,原是盛国公第一任夫人董氏的心腹大丫鬟,董氏因难产而死后,年幼的大公子便完全交由她照料。 过了几年,盛国公又迎娶了第二任夫人,也就是宇文晔的生母——官云暮。 只是,这位官夫人性情温驯与世无争,尤其在生下三公子后更是缠绵病榻,所以府中大小事务仍交由慧姨打理,几乎成了国公府的掌事。 明白眼前人是她,商如意急忙要起身行礼。 这慧姨伸手按住她,说道:“小姐的伤刚上好药,就暂时不要动了。” 商如意道:“那,如意就失礼了。” 她只能又趴了回去,然后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正对上那慧姨低头打量她的目光,那目光中的审视意味让她有些不安。 气氛,仿佛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半晌,这慧姨笑道:“国公从洛阳回来之后就一直对如意小姐赞不绝口,说你秀外慧中,聪敏过人,如今看来,倒是名不虚传。” 商如意勉强笑道:“国公过誉了。” 慧姨笑道:“哪里是过誉,如意小姐明日就要与晔儿大婚,就是自家人了。自家人说话,没什么过誉不过誉的。” 商如意看了看她,又想了想,笑道:“是啊,自家人说话,不用太拐弯抹角。” “……” 这一下,那慧姨的目光闪烁了起来。 她看了一会儿商如意,又回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然后笑道:“不过,今天天色已晚,明天还要准备婚事,如意小姐还是早些休息吧。” “……” “有话,明天再说。” 说完,这慧姨便转身离开了。 “……” 商如意神情凝重的看着她的背影,敏锐的感觉到,这位慧姨来这一场,说了那么多的话,其实就只为那一句——“有话明天再说”。 可是,她到底要跟自己说什么呢? 第20章 这位慧姨,来者不善 虽说是有话明天再说,但真正到了第二天,却没有一刻是说话的时间。 一大早,商如意刚起身便有侍女服侍她去沐浴更衣,回到房中,又有喜娘带着一众仆从前来闹喜,奉给她花生桂圆等各色果子,商如意每样吃了一个,算是讨了吉利。 等到闹完这些,已经是中午。 稍事用过一些茶点,侍女们便捧着衣裳首饰来服侍新娘梳妆。 当商如意换好了一身火红的嫁衣,坐到梳妆台前,图舍儿正要拿起梳子为她梳头,却见慧姨走过来,微笑着道:“让老身来为如意小姐梳头吧。” 商如意忙道:“怎敢劳动慧姨?” 慧姨笑道:“这是老身该做的。” 她一边说,一边温柔,但也不由分说的按着商如意坐回到凳子上,拿起梳子来一点一点的梳理着她乌黑油亮的长发,然后笑道:“老身这梳头的手艺,还是当初陪着大夫人出嫁的时候用过。” 一提起那位“大夫人”,商如意顿觉有些尴尬。 毕竟,那是她当嫁,又悔婚不肯嫁的人的母亲,慧姨在这个时候提起大夫人,难免让人难堪。 正当她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慧姨又笑道:“说起来,我心里有一句话,一直想要问问如意小姐。” “……” 商如意有些明白了,这就是她昨晚跟自己说的——有话,明天再说。 她不动声色的道:“慧姨要问什么?” 慧姨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铜镜中商如意的眼睛,道:“如意小姐,可是对愆儿有不满?” 商如意脸色一变。 这慧姨口中的愆儿,正是被她拒婚的大公子宇文愆! 直接在这个时候提起宇文愆,已经不止是让人难堪这么简单了。 商如意沉声道:“如意不敢。” 慧姨手上不停,脸上的笑容也一成不变:“‘不敢’二字,用得言重了。” “……” “再说了,再是不敢,如意小姐不还是改嫁给二公子了吗?” “……” “老身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就只是想知道,如意小姐是否对愆儿有不满?否则,为何明明已经许婚,又要悔婚?” 这个时候是下午,日头正烈,可商如意却感到一阵寒意从四周袭来,直浸她的肌肤,让她不由得一阵战栗。 这位慧姨,来者不善。 而且,也不是她一两句客套话就能敷衍的。 感觉到她的一双手仍然轻柔的在自己的脑后忙碌,丝毫没有受这谈话的情绪的影响,商如意深吸一口气,也抬起头来,望着铜镜中倒映出的慧姨的眼睛,平静的说道:“人各有因缘,如意只能说,也许如意与大公子的因缘还不到。” “……” “又或者——只到此而已。” “到,此,而,已?” 那慧姨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她的口气带着一丝讥诮:“如意小姐倒是个通透的人,想来,看人看事也不似常人那般浅薄,应该是能看得长远的。” “……” “只是,” 她的目光中突然透出了几分刀锋般的锋利,道:“只是不知道,一些最亲近的人和事,如意小姐能不能看透。” “……!” 商如意的心忽的一动。 第21章 一定要做宇文晔的妻子! 这时,慧姨已经将最后一朵珠花插进了如云的发髻当中,她后退了一步,打量了眼前这位仪容庄重的新娘一番,叹道:“新娘子真是国色天香,二公子好福气啊。” 她笑容可掬的样子,好像刚刚不太愉快的谈话只是一场幻象。 商如意不动声色的笑道:“慧姨谬赞了。” 慧姨说道:“再过一会儿,二公子就要来迎亲了,如意小姐且静候,老身先告退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商如意脸上的笑容渐渐敛起,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定下婚事后,于氏提醒她的那些话又在耳边响起—— “你拒婚了大公子,又改嫁给二公子,那边的人难免对你会有非议;而那位慧姨对大公子视如己出,她的背后就是大公子的母家,这其中利害非一言一语能说得清,你可要好生处理与他们的关系。” 现在看来,于氏的担忧已经摆在了眼前。 还有慧姨刚刚说的——一些亲近的人和事,是什么意思? 她是在提醒自己看透什么? 这时,图舍儿走到了她身边,噘着嘴道:“小姐,她也太不客气了。” “……” “再是长辈,到底也只是国公府的奴仆,她怎么就敢这么跟你说话!” 商如意定了定神,才沉声道:“她可不是普通的奴仆。” “……” “舍儿,你也要明白,国公府跟咱们沈府可不一样,国公在朝中位高权重,他的身边也有各种势力盘根错节,这慧姨,就是最不好惹的一个。” 图舍儿想了想,轻声道:“小姐的意思是,她原本的主子——董家?” 商如意道:“她直到现在还称呼董夫人为大夫人,可见心里根本没把如今这位夫人,也就是我的婆婆看在眼里。她敢这么做,一来是因为国公对董夫人的感情;二来是她对大公子有养育之恩;第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董家。” “……” “董家和官家都出身定川军镇,实力不凡,他们跟国公之间的关系,可不是我们能轻易厘清的。” 图舍儿倒抽了一口冷气,道:“这,这也太麻烦了。” 商如意苦笑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在国公府的每一天,你都要步步留神事事在意,千万不要再像在家里一样了。” 图舍儿郑重的点头道:“奴婢明白!” 她说完,从一旁拿起了却扇送到商如意的手中,又像是感叹的说道:“早知道嫁人这么麻烦,小姐还不如留在家里呢。” 商如意笑道:“又胡说,谁家的姑娘能一辈子留在家里不嫁人的?” 图舍儿道:“我可没胡说,临行之前,奴婢听到夫人好几次哭着跟老爷说舍不得你远嫁,就怕小姐在外头受委屈;还说,早知道就干脆彻底悔婚算了,养你到老也愿意的。” “……” 听到这话,虽然有些可笑,可商如意的心里却涌起了一股酸楚。 舅父和舅母,对她实在太好了。 正因如此—— 她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别胡说了,就因为舅父舅母对我这么好,我才一定要——一定要做宇文晔的妻子!” 图舍儿一愣:“为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了一阵锣鼓喧天的声响! 商如意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窗外—— 他,来了! 第22章 一觞合欢香消尽 迎亲队伍停在了别院门口,却有一队年轻人笑着闹着,簇拥着新郎走进来,男男女女的笑闹声像一把火,顿时将这个宁静如水的别苑煮得沸腾起来。 图舍儿到门口一看,兴奋的道:“小姐,他们来了!” “嗯。” 商如意忙举起却扇遮在面前。 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绪被清扫一空,她紧张的捏着扇柄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带来的人不多,加上最得力的图舍儿要一直在房中陪着她,所以外面拦门的女傧相根本不成气候,几乎就要被迎亲的队伍给撞散了。 幸好,还是有人在笑闹着大喊道:“新娘子还在梳妆呢。要不然,新郎官去催一催?” 言下之意,是要新郎的催妆诗。 外面的人也会意,手忙脚乱喊人拿过笔墨纸张来,商如意竖起耳朵,好像听到了悉悉索索的落笔声。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了少年们的吆喝:“催妆诗已成,请新娘——御,览。” 众人笑着拍门,图舍儿急忙过去,将门打开一条缝,接过了一张纸笺然后送到商如意的面前,低头一看,上头是四句诗—— 天阙九重次第开,玉马金车踏云来, 一觞合欢香消尽,妆成青女下瑶台。 字迹显然有些潦草,是匆匆而做,但笔力沉稳,撇捺之间锋芒毕露,透着一种武人的张扬和自信。 商如意的脸有些微微发烫。 女孩子,没有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的,商如意知道自己容貌不坏,可比起宇文晔那出类拔萃的英俊,身为新娘子的她,的确是逊色了一些。 却没想到,他这首催妆诗,将她描绘得如天仙一般。 一旁的图舍儿也忍不住轻笑道:“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商如意道:“小声些。” 话音刚落,外头有年轻人大喊道:“仙女还不下凡吗?” 众人又哄笑了起来。 商如意慢慢的站起身来,图舍儿急忙扶着她走了出去。 大门一开,外头的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天色将晚未晚,夕阳斜照,也将新娘子一身嫁衣照得明艳亮眼,更衬得她脸颊如火,笑靥如花。 众人纷纷说道:“新娘子出来啦!” 商如意抬眼,只见眼前站着好几个来迎亲的世家公子,全都衣着华美,风流倜傥,而站在正中央的,正是一身红衣的宇文晔。 哪怕隔着一层扇面,也能辨认出他挺拔的身形,尤其站在一群贵公子当中,不但没有泯然众人,反倒愈显得高大英俊,玉树临风。 商如意的脸上又是一烫。 这时,图舍儿轻声道:“姑爷怎么不笑啊?” 商如意一愣。 下一刻,图舍儿又在她耳边轻声笑道:“我知道了,他肯定跟小姐你一样,不好意思。” 商如意抬头看向宇文晔的时候,他的目光微微闪烁起来。 在看见商如意步出房门的一刹那,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就闪过了一道光,随即,唇角微微一勾,挑起了一抹似是笑意的弧度。 周围的人已经大喊了起来—— “仙女下凡啦!” “青女下瑶台,快接回家吧!” 这时,宇文晔慢慢的走到了她的面前,对着她伸出了一只手。 这一刻,天地好像都安静了。 周围人的欢笑,喧闹,仿佛一下子都离得很远,商如意只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然后,耳边响起了他低沉的声音—— “走吧。” 商如意红着脸,将手放到了他的手中。 第23章 幸好当初—— 夕阳一点一点的下坠,终于,在天边敛起了最后一缕阳光的时候,迎亲的队伍回到了国公府。 这里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府中已经坐满了宾客。 商如意从花轿中走下来,抬头看到这样一座热闹的府邸的时候,神情一时恍惚。 这里,就过国公府。 也是她后半生的家了。 突然,眼前的灯火通明一阵恍惚,隔着却扇半透明的扇面,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她好像看到这座府邸的光芒隐隐化作一条长龙,直冲天际!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热闹的锣鼓声响起,将她的神识拉了回来。 该进府了。 身边的宇文晔已经抬起头来,迈步走了进去,商如意也跟着走进了这座国公府。 府内,高朋满座。 商如意的耳朵几乎被喧天锣鼓声挤满了,而一抬头,就看到大堂正前方,高堂之位上,坐着两个身影。 那高大黝黑的,自然是盛国公宇文渊,此刻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喜气的长袍,腰间还挂了一只玉佩,杀伐之气尽褪,看上去就像个富态的富家翁。 而他的身边,坐着一个纤瘦的身影。 那正是他的夫人,宇文晔的生母——官云暮。 这位官夫人四十出头,因为常年缠绵病榻,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更苍老一些,但即便如此,憔悴的面容和略带病态的神情也遮掩不住她优雅端庄,年轻时必然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一看到她,商如意的呼吸又紧绷了起来。 之前在沈府中,她算是过了宇文渊,也就是未来公公那一关,可谁都知道,身为媳妇,最难过的是婆婆这一关,连于氏也告诉她,这位官夫人不常见人,心性脾气如何尚不得知,让她千万要小心应对。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脚步都更沉重了几分。 不过,她巡视了一眼,却发现,堂上好像少了一个人。 宇文愆……好像不在。 难道,他有意避开了?这样也好,至少避免了尴尬。 就在这时,他们两人已经走到了大堂中央,有人将软垫摆在了他们的面前,司仪站在一旁大喊:“新人到,一拜天地!” 两人转身对着天地一拜。 司仪又喊:“二拜高堂!” 两人便转过身来,对着盛国公夫妇二人深深的叩拜下去。 “快起来!快起来!” 宇文渊和官云暮夫妇二人忙的伸手将两人扶起。 宇文渊本就对这个故人之女满意得不得了,刚刚看到这一对新人走进来,自己的二儿子高大俊朗,儿媳虽然手持却扇遮面,也能看得出仪态端庄,落落大方,姗姗莲步间尽展大家闺秀的风范,俨然一对璧人。 宇文渊得意的笑道:“看看我这佳儿佳妇,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众人纷纷道:“那是当然。” 宇文渊得意洋洋的道:“幸好当初——”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个不高不低,但有些急切的声音打断了。 “父亲!” 商如意下意识的转头一看,正是站在自己身边的宇文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宇文晔的眼角眉梢虽然还保持着一点淡淡的笑容,但目光已经冷峻得与初见时无异。 立刻,喜堂上的气氛仿佛一下子凝滞了。 第24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这时,坐在一旁的官云暮伸手拉了宇文渊一把,轻声道:“夫君,还没礼成呢,你说这些话太心急了。” 宇文渊大笑道:“好,你们继续。” 这时,司仪才又大声道:“夫妻对拜。” 商如意慢慢的转过身来,身边的宇文晔也转向了她,两人在诸多宾客的注目下慢慢的俯身行了个礼。 礼成! 这一刻,商如意的心又咚咚的跳了起来。 从离开沈府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自己要开启完全不同的下半生,可直到这一刻,她才恍惚的感觉到,自己是真的嫁人了。 嫁给了眼前的这个人。 红烛高照,他俊朗的面容愈加清晰,就在商如意想要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时,旁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这就是我嫂嫂?” 转头一看,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走到了官云暮的身边,他衣着华美,虽然年纪不大,却格外的魁梧壮实,一双虎目闪烁着一点骄纵,甚至蛮横的光。 这少年就是宇文家的三公子,宇文呈。 官云暮伸手捂着嘴轻咳了两声,才说道:“是啊,这就是你的嫂嫂。” 宇文呈仰着下巴,上下打量了商如意一番,突然道:“是大嫂嫂,还是二嫂嫂啊?” 这话一出,整个大堂上的气氛都僵住了。 商如意的脸色也变了。 她悔婚的事只在两家人知晓,可外人也不是傻子,商家与宇文家定下婚约,如今,大公子宇文愆仍然未娶,二弟却先成亲;再加上宇文晔成亲,身为大哥的宇文愆却不在场——明显是婚事中间出了差错。 宇文呈一句话,就把这一切都掀开了! 宇文渊顿时沉下脸来,斥道:“莫要胡说。” 那孩子也不怕,只做了个鬼脸,就被那慧姨拉到一边去玩了。 而剩下大堂上的人都窃窃私语着,目光也落到了新娘子的身上,商如意只感到如芒在背。 幸好,司仪的反应很快,立刻大声道:“礼成!送入洞房!” 这一声唱和,周围的宾客全都鼓掌欢笑了起来,随即,那一群男女傧相又走上前来,簇拥着他们这一对新人往新房走去。 这一路走去,红灯高照,喜气盈盈。 可因为刚刚在喜堂上那一幕,商如意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连带着脚步也有些发沉,好几次险些踩到衣角跌倒。 慌乱与茫然的情绪交织中,他们走进了新房门口。 人群中有人高喊道:“新人入洞房!” 然后,有人伸手过去,一把将房门推开。 一阵风忽的从他们的身后吹过,灌进了眼前这个房间。 这是一个宽敞得有些过分的房间,雕梁画柱,精致得也有些过分,陈设和之前别苑里的房间一般,显得十分雅致,墙上挂着一副水墨画,看来并非古董名作,但层峦叠嶂,隐去了无数的险峻,看得出,主人是个心中有丘壑的人。 商如意走进房中,愣愣的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这时,身后传来了几个少年的调侃声:“我们就不打扰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说完便笑着一哄而散。 最后一句话听得商如意面红耳赤,而宇文晔已经展开双臂,将门关了起来。 也将一切世俗的欢喜,都关在了门外。 洞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第25章 这桩婚事,是一场交易 商如意站在屋子中央,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响起,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向她。 她突然感到自己的心开始乱跳。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一种危险又迷人的气息从背后袭来,可她却一点都不想逃跑,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宇文晔走到了她的面前。 那高大的身影矗立在眼前,投下了浓浓的阴影将自己整个笼罩起来,就如同初见时那般,感觉到他在低头看着自己,商如意虽然有却扇遮面,也忍不住红了脸。 这时,他伸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 这一刻,商如意的心跳得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从初见这个英俊少年时的惊艳,到他单枪匹马如神兵天降,将自己从马匪手中救下时的感动,再到看到那催妆诗时的欢喜,一路行来,虽然只朝夕之间,却好像有无数涓涓细流绵延而来,逐渐汇聚成潮,在胸中涌动。 商如意突然觉得,这桩婚嫁,也许可以不必只是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决定。 也许—— 也许,她可以更真一些,更用心一些。 这样想着,她已经从却扇后抬起头来,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向宇文晔。 “我其实——” “我有话要跟你说。” 两人同时开口,都愣了一下,商如意立刻道:“你先说。”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微微用了点力气往下按:“你还举着这扇子,不累吗?” 商如意微微有些脸红:“礼不可废。” 宇文晔道:“我的意思是,明知道这桩婚事只是表面功夫,你还举着,不累吗?” “……!” 商如意的心跳突然停了一下。 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的道:“你是说——” 宇文晔眼神淡漠,平静的看着她,道:“既然你我皆知这桩婚事的意义,有些多余的事情就可以省了。” 这句话,如同一桶冷水迎头浇下。 她胸口那股暖流,也一瞬间冰冷了下来。 商如意慢慢放下双手,看着宇文晔冷峻的面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而宇文晔已经平静的继续说道:“我知你有所求。” “……” “我也看得出来,你是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所求为何。” “……”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虽然这桩婚事并非你我所愿,但显然,我们都需要这桩婚事。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可以在所有人面前,扮演一对夫妇,以此,你就能换取你所求。” 商如意张了张嘴,试探了好几次,才从喉咙里挤出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这桩婚事,是——交易。” “不错。” “这就是你,一直以来的打算。” 宇文晔微微挑眉:“不然呢?” 他的神情显得那么坦然,倒让商如意此刻的诧异显得有些可笑了。 是了,他在离开沈府时跟自己的对话,其实两个人就已经说明白了一切,显然,他从那时起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不知过了多久,商如意才终于开口,也本能的维持着自己的平静:“好。” “……” “这样,也好。” 冰冷的交易,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比起真的放入感情之后,可能会心动,心痛,单纯的交易不会有任何的麻烦。 看着商如意平静到有些麻木的表情,宇文晔倒是放下心来,他没有看错,这不是一个受不得半点挫折,遇事就大惊小怪,大呼小叫的女子。 她冷静得,甚至让他有些意外。 这时,商如意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呢?” “什么?” 第26章 今晚,我们该怎么睡?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宇文晔一时间也愣住了,只见商如意平静的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也凝结了一层寒霜,让她的眼神更清晰,也更冷静了一些。 她问道:“你说,你知道我有所求,那你呢?” “……” “这桩婚事并非我所愿,也非你所愿,可你还是答应了,还要费尽心思与我扮演夫妻,那你所求为何?” “……” 宇文晔没有说话。 他没想到,商如意在冷静之余,竟然还会反问他,而他,也真的被她问住了。 商如意盯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要退却的意思。 宇文晔突然来了一点兴致,他慢慢的走到屋子中央的矮几前,一撩袍子坐下,好整以暇的抬头看着商如意:“那,你能告诉我你所求为何吗?” “……” “若你说,我也说。” 商如意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其实,她也并不认为自己的反问能够得到答案,她只是,不甘心在这样的洞房花烛夜,自己被浇了一桶冷水之后,还让对方一切尽在掌握,她要为自己扳回一盘。 只是,宇文晔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两个人,穿着鲜红的喜服,在这满是喜气的洞房中,一坐一立,却好似对峙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商如意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道:“既然这桩婚事都只是一场交易,那你我之间,倒也不必真的那么关心对方。” “……” “我不问了。” 说完,她慢慢的走向房间的另一边,靠窗的地方摆放了一张精美的梳妆台,跟这个房间的陈设有些格格不入,显然是为了她的到来新置办的。 她默默的坐在梳妆台前,开始褪下身上的钗环。 也真的没再说话。 看着她挺得笔直的背,宇文晔突然感到一点失望。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真的想要听听,这个突然悔婚,不肯嫁给他大哥宇文愆,却选择改嫁给他的小女子,到底为什么。 只是这个时候,再问也没有任何意义,这个商如意,比他想象的倔强太多。 对着她的背影,他慢慢道:“商如意,你真让我意外。” “……” 商如意的手微微一顿,但还是继续摘下了耳环,对着铜镜中映出的宇文晔冷峻的双眸,平静的道:“我们,本就陌生。” “……” 两个人不再说话。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过了一会儿,她起身走到宇文晔面前。 宇文晔抬头看向她,只见她褪下一身华贵的装扮,只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如同一块乌黑油亮的绸缎,这样轻简,更显得单薄纤细。 甚至,透着一点楚楚动人。 她再开口,声音仍旧淡漠平静:“今晚——今后,我们该怎么睡?” 这是摆在眼前最现实的问题。 既然宇文晔在洞房花烛夜把交易的事情说得明明白白,必然是不打算跟她有任何夫妻之事的。 宇文晔抬头看着她:“你想怎么睡?” “……”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这个房间。 然后,她拿起床上的一个枕头,走向了房间另一边,靠墙摆放的一张休憩用的卧榻。 就在她刚把枕头放上去,正要睡下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还没回过神,就被一只手猛地拉了过去。 第27章 噩梦 商如意大吃一惊:“你干什么?!” 宇文晔一言不发,只紧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床榻前,面无表情的指着床上道:“你睡这里。” 看着他冷峻的神情,商如意突然感到一阵恼怒:“我睡哪儿与你无关,你放手!” 宇文晔根本不多话,一把将她丢到了床上! “啊!” 商如意跌到床上,虽然床褥绵软,可她后背毕竟还有被鞭子抽出的伤,痛得她低呼了一声,但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宇文晔俯身下来,抓住她的双手用力的扣在床上,一条腿也半跪在床沿,整个人俯身在她身上。 “你,你干什么!?” 商如意又痛又急,尤其感觉到两人现在的姿态,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要挣扎,可宇文晔的一双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的扣住她,完全动弹不得。 商如意咬牙道:“你放开我!” 宇文晔微微挑眉,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两个人目光相对,商如意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她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因为她发现,虽然两个人是这样暧昧的姿势,可宇文晔低头看着她的时候,目光冷冽如冰,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来触碰她一下。 反倒显得她的抵抗,那么多余,更可笑。 宇文晔低头看着她,沉声道:“你给我听清楚,就算你不是我的妻子,我宇文晔也不会占一个女人的便宜。” “……” “我们是交易,不是对立。” “……!” 他冷静得近乎没有温度的话语说得商如意的心一颤。 没错。 她的确有所求,而她所求,也只有宇文家能给她! 就算这桩婚事只是交易,他们也应该好好的合作,而不应该相互敌对。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恼怒,是恼羞成怒——是自己一厢情愿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发现对方连“情愿”都没有的羞耻。 她将脸偏向一边,耳朵尖阵阵发烫。 “我知道了。” “……” “放手!” 宇文晔慢慢的放开了她,然后直起身来,站在床边看着她,商如意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慢慢的坐起身道:“刚刚是我失态了。” “……” “你说得对,我们是合作的,不应该敌对。” 见她已经冷静下来,宇文晔便不再多说,转身走到了那个矮小的卧榻边,躺了下来。 商如意也慢慢的躺到了床上。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胸口,还被刚刚剧烈的心跳震得隐隐发痛,她侧卧着,一睁眼就能看到红烛摇曳的光将宇文晔俊美的脸庞投影到墙上,哪怕只是清晰的轮廓,也带着他冷峻的气息。 如同刚刚,那泼在自己的一厢情愿上的一桶冷水一样,冰冷刺骨。 商如意转过身,背对向他。 | 这一夜,是她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个夜晚。 她甚至不知道红烛是什么时候燃尽熄灭的,洞房是什么时候变得一片漆黑的,只感到自己身如飘萍,落入一个混乱的梦境里。 恍惚间,她置身在一处陌生又华美的府邸,正不知所措,突然,战火四起! 梦境化作人间炼狱。 她听着身边的人发出的凄厉惨叫,看着那些如花美眷一个个倒在血泊当中,那种恐惧和无助令她周身冰凉,更让她惊恐的是,她的家人们也…… “不,不要!” 商如意惊恐万分,她拼命的喊着:“我不是,我没有跟他——,我已经——” 第28章 你怎么可以—— 话没说完,她突然抓住了什么东西。 在人最绝望的时候,不管能抓住什么,都是救命稻草! 商如意大喜过望,用力的握紧,却隐隐感觉一种温暖厚实的触感,好像,那东西也在用力的抓着她……那种温暖,让她渐渐放松下来。 她感到莫名的安心,就这么紧握着手中的那股温热,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商如意突然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 一双漆黑的眼瞳,近在眼前! 她吓得心跳都快停了,惊讶的睁大了双眼,才发现不知宇文晔什么时候上了她的床,侧卧在她身边,她自己,几乎完全睡在他的怀里,更要命的是,一只手还与他的手十指交缠的紧握着! 而宇文晔的一双眼睛,深邃又锐利,紧紧的盯着她,像是要把她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你!” 商如意又惊又怒,涨红了脸道:“你怎么可以——” 话还没说完,宇文晔突然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虽然合衣睡了一夜,可因为心情低落的关系,她的手脚冰冷,全身也透着凉意,可宇文晔的身体却是滚烫的,一压上来,就好像寒冰上放了一块烧红的火炭,商如意只感到身上冷热一击,浑身酥麻,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宇文晔,他到底要干什么?! 不管他要干什么,他都不可以! 商如意立刻咬着牙要挣扎,可是,双手甚至还没来得及推拒,就被另一双温热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只轻轻一折,便将她双手压在后背,整个人呈一种予取予求的姿态,两具身体更是完完全全的贴合在了一起。 身体,立刻热了起来。 她恐惧于自己身体的变化,更不能忍受被宇文晔这样“亲近”,急得甚至都不再说话,只奋力将每一分的力气用在挣扎上,虽然这一刻,她的挣扎看上去更像是在对方的身下不安的蠕动。 可是,这一动,却碰到了宇文晔身上某个地方。 立刻,她听到身上的人发出了一声闷哼,同时,压在她身上的身体明显起了变化,甚至,比之前更滚烫了一些,好像那块烧红的炭火一下子燃烧了起来。 商如意呆住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好像,隐隐知道了什么。 而同时,宇文晔的眼睛也有些发红,低头看着她:“别动!” 只两个字,沙哑得完全不像他平时那种冷静自持的声音,反倒好像压抑着什么东西,而他说话的时候,更有一股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商如意的脸上,激得她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时候,就算再傻,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再乱动。 而宇文晔则深吸了一口气,将脸埋进了她的肩窝里,感觉到她的身子在不住的轻颤,用闷闷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有人来了。” “……!?” 商如意的呼吸一下子窒住了。 果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停在门口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听门内的声音,然后,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第29章 见面礼 “公子?少夫人?该起身了。” 商如意的呼吸一窒。 接着,就听见宇文晔用闷闷的声音道:“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几个侍女走进来,他们虽然低着头,但毕竟已是满室通明,半透明的床帏内,两个纠缠厮磨的身影还是隐隐可见,几个侍女立刻红了脸,将头埋得更低了。 商如意只感到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心口了。 可是,心口,却是冷的。 这个时候她再是愚钝也明白过来,这是宇文晔做出的一个新婚丈夫的样子,不是给她看,却是用她,给所有人看。 一想到这里,她的周身都冰凉了起来,而似乎感觉到了她身子透出的寒意,压在她身上的宇文晔微微蹙眉,抬起脸来,低头看着她。 两个人的姿势,无比亲近。 两个人的眼神,无比冷静。 虽然一句话没说,可冷静的眼神里,却已经足够他们交流完一切,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用冷静下来之后重新聚集的力气慢慢的推开了他,然后起身。 只是,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衣衫凌乱,衣领已经斜落到肩膀一边,露出一痕嶙峋的锁骨。 是刚刚,被宇文晔弄的。 她默默的拉好衣衫,然后坐起身来撩开帷幔。 几个侍女都不敢抬眼看她,只轻声说道:“少夫人,国公和夫人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新婚第一天新媳妇是要给公婆敬茶的,他们显然已经起晚了,侍女们才会过来叫,于是商如意立刻整了整衣衫然后下床,走过去让侍女们服侍她洗漱。 等到收拾完毕,商如意再回头一看,只见宇文晔仍坐在床边,不急不慢的,毕竟,今天要敬茶的只是新媳妇。 她轻声道:“我先过去了。” 宇文晔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而是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低头打量了她一番,突然伸手,将她的一缕鬓发捋到了耳后,然后低声道:“我一会儿过来。” “……” 商如意没说话,只点点头,转身走了。 几个侍女又欢欢喜喜的跟上来,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笑着说道:“少夫人,二公子每天都早起去军营,连饭都不在家里吃,雷打不动的,这还是奴婢们第一次看到公子留在家里呢。” 商如意回头看了她一眼:“是吗?” 另外几个侍女也笑着附和道:“是啊,公子与少夫人如此恩爱,奴婢们看着也高兴。” 商如意没说什么,只淡淡一笑,抬起头来继续往前走去。 不一会儿,到了大堂。 一进去,就看到两位高堂已经坐在了正前方,盛国公宇文渊仍旧是红光满面,笑容可掬,而坐在他身边的官夫人,脸上也浮着病容,但精神还算不错,她身后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仆妇,见商如意进来,很谨慎的点了点头。 商如意走到大堂中央,低着头轻声道:“爹,娘,媳妇来为二老敬茶。” 一旁的慧姨让人给她面前放上了垫子,商如意立刻上前跪拜,将两杯香茶奉到二老面前:“爹,喝茶,娘,喝茶。” 夫妇二人接过茶杯,各自喝了一口。 喝过茶之后,宇文渊立刻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红包塞到商如意手中,笑眯眯的道:“如意啊,从今往后,你跟晔儿要好好的过日子,爹也会把你当女儿一般疼爱的。” “多谢爹。” 说完这话,她停了一下,因为接下来,应该是做婆婆的官云暮给她见面礼的。 可是,坐在旁边的官云暮却并不做声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连宇文渊也转过头去,笑着问道:“夫人,你给咱们儿媳妇准备的见面礼呢?” 官云暮捂着嘴轻咳了两声,才笑道:“今天出来得匆忙,忘记了。” 第30章 活得不清醒,不如不活 商如意闻言,心中猛地一沉。 不论如何,身为婆婆的她,在今天要喝新媳妇敬茶,忘记带什么也不应该忘记带给儿媳妇的见面礼的。 除非,是有意。 难道,她也知道宇文晔只把这桩婚事当成一个交易,所以,并没有打算真的将自己看做儿媳? 若真是怎样,那自己在宇文家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就在商如意心情渐渐沉重的时候,身后响起了宇文晔的声音。 “父亲,母亲。”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淡蓝色的长衫,风度翩翩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虽然衣着简单,但因为身材颀长,容貌俊美,简单的衣着反倒更衬得他玉树临风。 商如意只看了一眼,立刻将头低了下去。 宇文晔大步进来,先对着国公夫妇行礼,然后走到她的身边,低头道:“敬完茶了?” 商如意轻轻的点头。 看着他们夫妇这样,宇文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倒是官云暮说道:“晔儿,你今天没有去军营吗?” 宇文晔还没开口,宇文渊已经说道:“你又糊涂了,新婚燕尔的,去什么军营?” 说完,他转头对着这对小夫妻笑道:“晔儿,你这几天都不用去军营了。今天就带着如意出去逛逛,看看太原城的风景,再——总之,你们小夫妻好好的玩一玩。” 宇文晔道:“是。” 于是,宇文渊立刻吩咐人准备马车,夫妇二人便往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宇文渊又想起了什么似得,说道:“对了,晚上记得回来,一家人吃顿晚饭。” “是。” 宇文晔应声,然后带着商如意一道走了出去。 走到侧门,只见下人准备了一辆普通的马车,并不华丽,但既然是出街闲逛,自然也不必引起太多瞩目,商如意跟他一起坐上了车,图舍儿和另外几个仆从则跟车前行。 很快,他们的马车便出了这条街,往太原城的中心坊市去了。 道路不算太平坦,马车行驶着,不断摇晃。 宇文晔与商如意并肩坐在马车里,因为车厢不大,两个人几乎要靠到一起了,商如意正襟危坐,两只手用力的按着膝盖,才能控制自己不贴上身边的人。 “不必如此紧张,” 车厢内响起了宇文晔的声音,商如意转头一看,他眼睑低垂,淡淡道:“已经出来了,就不必再演。” “……”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道:“你很清醒,什么时候该演,什么时候不该演啊。” 宇文晔淡淡道:“人若活得不清醒,不如不活。” “……” 这句话,像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商如意的脸上。 她知道,昨夜的自己,一厢情愿的想要认真对待这桩她原本不愿意的婚事时,有多不清醒。 若真让宇文晔知道那一刻她所想,只怕会笑掉大牙吧。 商如意咬着牙,止不住的脸上发烫,轻声道:“就算这样,今天早上你——你也应该先告诉我,再那样做。” 宇文晔冷冷道:“我做事,不习惯跟人商量。” 商如意也冷冷道:“那我劝你,最好改掉这个习惯。” “……” 宇文晔眉头一挑:“你说什么?” 第31章 上天宫折金枝玉叶 因为出身行伍的关系,宇文晔虽然相貌英俊,但身上武人的气息盖过一切世家子弟的气度,当他有一点生气的时候,就有一股属于武人的煞气从周身散发出来。 在这小小的车厢里,立刻压得人喘不过气。 但商如意毫不退缩的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道:“因为,这桩婚事是交易。” “……” “我们两个既然是交易双方,你待我就该公平。我不是你的工具,你有任何打算,任何安排的时候,都应该提前跟我商量,否则,这桩交易迟早会失败。” 她的话没说完,就看见宇文晔微微眯起双眼,透着一股危险气息看着她。 他道:“商如意,你说——公平?” 商如意道:“对,公平。” “……” “交易,就得公平。” 宇文晔没有说话,只盯着她。 他的目光,尖刻而锐利,仿佛有形的刀锋一般,刮得商如意的骨头都在隐隐发痛,可她始终没有退缩,只是在宇文晔看不到的地方,用力的握紧了拳头。 掌心,满是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晔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冷笑。 他道:“商如意,你真让我意外。”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不动声色的道:“我们,本就陌生。” 这两句对话,是他们昨夜在洞房中曾说过的,此刻,竟是原封不动的又说了一遍,宇文晔眼中的冷意更甚,而商如意,仍旧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 马车,仍然不停的超前行驶着。 跟车的人也丝毫不知道,在那看似平静的车厢内,有着何等看不见的交锋。 | 太原城不算大,马车走了一会儿,外面逐渐热闹了起来,商如意转过头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出去,大路两旁过往的行人多了起来,路边也开始有商铺,商贩的叫卖声更是此起彼伏。 商如意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去哪儿,想问,又忍住了。 不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 宇文晔先下了车,商如意走出车厢,正要往下跳的时候,却见他站在下面,朝着自己伸出一只手。 商如意一愣,刚刚他俩谈话并不愉快,她还以为,宇文晔不会理她了,却没想到—— 看来,他还是很清醒的。 商如意没说话,伸出手去,宇文晔一把抓住,扶着她下了车。 一站定,就看到眼前一座热闹的三层小楼,名为香来居,一层大堂内不少客人在喝酒,店小二已经殷勤的等在门口,哈腰道:“宇文公子,里边请。” 宇文晔带着她走了进去。 大概因为是熟客的关系,店小二直接带着他们往二楼走去,一路上,不少人都对着他们侧目,显然都认得宇文晔,尤其有几个衣着华美,看上去也是非富即贵的千金小姐更是紧盯着宇文晔不放。 只是,在看到商如意的时候,又都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其中一个冷笑着,用不高不低,刚刚好能传到她耳边的声音道:“宇文公子也真是,明明可以上天宫折金枝玉叶的,却折了根狗尾巴草。” 商如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几个人扬起下巴,一副挑衅的样子。 她没说什么,转头跟着宇文晔上楼了。 身后,传来了一阵嬉笑声。 第32章 夫妻情深 到了二楼,这里就安静多了。 几个雅间依墙而设,大堂中央摆着几张酒桌,也没什么人。那店小二直接领着他们进入了一个靠窗的雅间,地方虽然不大,但陈设精致,窗外便是沿街的大道,能看到不少风景。 商如意刚要落座,就听见宇文晔道:“老三样,送到宇文府去。” 那店小二熟练的道:“是。” 等到坐定,宇文晔又点了几道菜,那店小二送上清口的茶和几碟点心,便退了出去。 雅间内,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 幸好,因为是临街,还能听到楼下车水马龙的声音,商如意第一次来也新鲜,便靠在窗边看风景。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短打扮的人拎着食盒出了酒楼,往宇文府的方向去了。 她回头问宇文晔道:“你给府里送了什么?” 宇文晔喝了一口茶,道:“点心。” “给谁?” “我母亲。” “她——” 商如意还想问什么,又觉得自己问得太多,只怕又要讨他的嫌,可宇文晔提起母亲似乎还愿意多说两句,放下茶杯道:“母亲的身体不好,胃口也一直很差,但她喜欢香来居的佐茶点心,只是也不能多吃。所以每个月,我会来为她点一次。” “哦……” 商如意点点头,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刚刚他会主动提出过来吃饭。 两个人又安静的坐了一会儿,商如意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听见官夫人——” 话没说完,她自己顿了一下,宇文晔也看了她一眼。 她立刻改口道:“娘……” 这个字说得她有些别扭,宇文晔似乎听得也别扭,只能支吾了过去,继续道:“她几次咳嗽,好像肺上不太好。这样的病情,怕是不能劳累的。” “……” “太原的气候,其实也不适宜养身体。” 宇文晔看着她:“你懂这个?” 商如意道:“小时候跟父亲出使突厥,在那里遇到过一个巫医,学过一阵医术。” 她很少向人提起自己曾跟巫医学医术的事,也不知怎的,一下子就说出来了,正担心宇文晔要露出嫌恶的表情,却见他并无异状,只说道:“我也知道。” 商如意道:“那——” 宇文晔叹了口气,道:“母亲不愿跟父亲分开,哪怕到山西上任,也坚持要跟在父亲身边。” “……” 商如意倒是有些愕然。 她到现在只见过官云暮两面,只觉得自己这位婆婆为人淡淡的,跟公公之间也并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却没想到,为了跟在夫君的身边,她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 商如意轻声道:“真是夫妻情深。” 听到这四个字,宇文晔没说什么,转头看向了窗外,商如意这才突然想起,他二人的婚事不过一场交易,还在感慨他人夫妻情深,实在有些讽刺。 幸好没一会儿,菜送上来了。 刚刚点菜的时候,宇文晔并没有问她,菜一送上来,才发现是一碟炙羊肉,一盆羊肉汤,还有一盘烩菜。 一股浓烈的羊膻味迎面扑来,商如意顿时皱起了眉头。 宇文晔拿起筷子来,道:“请用。” “……” 她默默的拿起筷子,伸向那盘烩菜。 第33章 你们的征战,有意义吗? 一顿饭吃下来,商如意只吃了几口,肚子仍旧空空的。 抬头看向宇文晔,只见他慢慢放下碗筷,又拿出一块精致的手帕擦了擦嘴角,世家公子的仪态果然也是无懈可击。 做完这一切,他抬头道:“接下来,你想去什么地方吗?” 商如意摇摇头:“我对城里不熟。” 宇文晔道:“那就回去了吧。” 说完,便起身准备走出去。 商如意有些无奈的想——他还真的就只是陪自己出来吃一顿饭,多一刻都不愿多待。 但这一次,她没有从善如流,而是开口道:“先不急。” 宇文晔有些意外的停下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商如意轻声道:“难得有机会,我,我想跟你聊聊。” 宇文晔更意外了:“聊什么?” 商如意斟酌了许久该如何开口,过了好一会儿轻声道:“闲聊吧。我想知道,你对当今皇——如今的朝廷,有什么看法。” “……?” 宇文晔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看出来,这个商如意虽然年纪不大,但似乎经历很多,性格却是少言不泄,两天相处下来,也感觉得到她是个很谨慎的人,没想到,她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跟自己谈朝政?! 宇文晔看了她好一会儿,神情多了几分凝重:“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觉得,既然我们要做一对夫妻,也应该对彼此有些了解。” “做夫妻,跟我对朝政的看法,有关吗!” “……” 商如意抿了抿嘴,没说话。 心里却想——那可太有关系了。 看着她欲言又止,一副讳莫如深的神情,宇文晔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下,又坐了下来,一只手随意的放到了桌沿:“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是什么。” 商如意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我没什么看法。” 宇文晔冷笑了一声,不说话。 那神情像是在说——骗谁呢?如果你真的没有看法,又怎么会问别人的看法? 商如意被他一声冷笑弄得有些心慌意乱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说道:“我只是,到太原的这一路上看到那么多残败的景象,又看到,你在新婚前一天还追剿叛军。” “……” “你这么辛苦,对朝廷是有交代了,可对老百姓呢?” 宇文晔微微眯起双眼:“你想说什么?” “……” 商如意抿着嘴,挣扎了许久,终于轻声说道:“我想说,如果你和国公那么辛苦的征战,劳苦功高,对百姓却毫无意义,那,你们的征战,还有意义吗?” 宇文晔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几乎看不到他眼中的神情,可商如意却感觉到,虽然他的眼神看似毫无波动,却仿佛有惊涛骇浪,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翻涌着。 她的心里突然一悸。 自己的话,本来只是想要探听他的心思,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好像走到了一个危险的地方。 点燃的一个危险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晔突然起身,转头便往外走去。 第34章 这一眼,格外的深 “宇文晔?” 商如意一愣,急忙起身要跟上去,可宇文晔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沉声道:“这些话,你最好不要再说。” “……” “我也不想再从你的口中听到,明白了吗!” 他虽然没有回头,却有一种危险又压抑的气息,从他高大的背影中透出来,压得人喘不过气,商如意只能轻声应道:“哦。” 宇文晔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格外的深。 商如意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被他的目光刮得生疼,正要说什么,却见宇文晔一言不发转身便走了出去。 商如意站在原地,只觉得心跳如雷。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呼吸,一个人慢慢的走了下去。 下到一楼,只见马车已经停在门外,穆先和图舍儿也在门口等候,见她走近,穆先忙迎上来道:“少夫人,公子让小人送少夫人回府。少夫人若没有别的想去的地方,就请上车吧。” “他呢?” “少爷去军营了。” “哦……” 商如意也不好多说什么,便上了马车。 马车里少了一个人,比来的时候宽敞了不少,可不知为什么,商如意却觉得,这个地方更逼仄压抑了许多,心情也比来的时候更沉重了。 刚刚,她的那些话,是惹宇文晔生气了吗? 可是—— 她浑浑噩噩的跟着马车前行而不断摇晃着,等回到宇文府,整个人也还有些恍惚,图舍儿见她脸色不好,便扶着她直接回房。 扶着她坐下,图舍儿又沏了一杯茶送到她手边,然后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 “刚刚那顿饭,吃得不开心吗?” “……” “为什么姑爷一个人就走了,而且奴婢看他——好像不太高兴?你们是拌嘴了吗?” 商如意抬眼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还有些稚气的脸上满是忧心忡忡的表情,不知怎的又觉得有些好笑,便笑了起来。 图舍儿更疑惑了:“小姐,怎么了?” 商如意摆摆手,道:“没什么,他是有事先走了。舍儿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图舍儿看得出她有心事,但做主人的不说,她也不能强问,只能退出了房间。 商如意一个人留在了房中。 过了不知多久,夕阳的余晖染上了窗棂,外面响起了一个侍女的声音:“舍儿姐姐,少夫人还在休息吗?” “嗯,怎么了?” “膳厅那边摆好饭了,请少夫人过去用饭。” 商如意一听,这才想起,宇文渊特地吩咐了今天要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晚饭,于是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推门出去。 走到膳厅时,只见圆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碟,仆从们正来往穿梭的忙碌着,宇文渊坐在主位上,笑着跟身边的官云暮说着什么,而他的另一边,就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宇文晔! 一看到他,商如意的心情顿时有点紧张。 两个人之前的不欢而散,尤其他近乎威胁的话语,言犹在耳。 就在这时,宇文晔抬起头来,也对上了她有些慌乱的目光。 而下一刻,他已经起身走到了商如意的面前,低头看着她,用十分平和,甚至称得上有几分温柔的声音道:“怎么才过来?是太累了吗?” 第35章 什么事比陪媳妇要紧? 商如意愣了一下。 她还以为,宇文晔仍然会对她冷冰冰的,却没想到,他的态度会—— 但再一看到他的身后,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情形,她也就明白过来了,宇文晔,仍然是清醒的,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了任何事,不管他再是不喜欢她,可这对夫妇的样子,他还是会做给他的家人看。 想到这里,商如意淡淡一笑,摇头道:“没有,不累。” 这时,宇文渊也看到了她,笑呵呵的招了招手示意她赶紧入座,又对着宇文晔嗔怪道:“让你陪着你媳妇出去逛逛,你怎么一个人先跑了?不像样!” 宇文晔道:“父亲莫怪,只是,军中出了点急事,儿子要去处理。” “什么事情比陪你媳妇还要紧的?” “父亲可还记得,那伙龙门叛军的余孽?” 一听这话,商如意正要坐下,也愣住了,只见宇文晔也转头看着她,说道:“不用怕,那伙人已经抓住了。” “哦……” “我让人把他们单独关起来,如何处置——到时候再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口气很平淡,也没有露出狰狞的表情,但商如意却仍感觉到了一股近乎煞气的压迫感又一次从他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这时,坐在官云暮身边的宇文呈突然笑道:“二哥,他们居然敢这样算计威胁你,你肯定不会轻饶了他们的,对吧?” “……” “处置他们的时候,带我去看看,好吗?” 宇文晔淡淡道:“你好好念你的书,军中的事,与你无关。” 宇文呈立刻垂头丧气了起来。 商如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边面色逐渐冷峻起来的宇文晔,倒是回过味来。 想来,他也是想出这口气的吧。 别的不说,身为武人,自己的新婚妻子——哪怕只是交易,但在外人眼里,他们就是夫妻——被人这样算计,甚至还打伤了,是很丢面子的事,他无论如何也要处理了这批人,才能在军中树立威信。 “好了,吃饭的时候就不要说军中的事了。” 宇文渊摆了摆手,又笑眯眯的看着家人们个个落座,感慨似得道:“咱们家倒是很久没有这么坐下来吃一顿饭了。” 坐在他身边的官云暮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才笑道:“你跟晔儿每日都在外头忙正事,哪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吃顿饭的。” “说得也是。” 宇文渊说着,又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宇文晔和商如意,还有挨着官云暮的宇文呈,突然,笑容满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失落。 虽然只是转瞬即逝的表情,但桌上的几个人中,还是有人敏锐的捕捉到了。 商如意也感觉到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个时候,宇文渊应该是想到了此刻唯一一个不在这里的,宇文家的人—— 宇文愆。 一想到这个人,商如意的心也沉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有了那么尴尬的悔婚的事,他们两最好是永远不要见面,但奇怪的是,从昨天成亲到现在,她竟真的一直没有见到宇文愆,也完全没有人提到过他,好像,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于宇文家似得。 商如意对这个人,越发的好奇了起来。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36章 你刚刚,为什么那么叫我? 一顿饭,倒是平平安安的用过了。 像是难得享受这样家人齐聚的时光,饭后,宇文渊又要喝茶,众人自然也只能陪着。 闲聊了一会儿,官云暮便笑道:“老爷,天色也不早了,还是赶紧放人回去吧。小夫妻这么晚了还陪着你,岂有不厌烦的?” 宇文渊也哈哈大笑,道:“是了是了,我倒是糊涂了。” 商如意轻声道:“爹娘莫取笑。” 宇文晔也站起身来,说道:“爹娘,那儿子就先告退了。” 宇文渊指着他道:“你可不要给你媳妇气受,再像今天这样抛下她,我知道是不依的。” 商如意一听,忙说道:“爹说笑了,宇——” 她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跟宇文晔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虽然已经说定了一切,却连最基本的称呼都还没有定下,再在家人面前叫“宇文公子”,岂不露馅? 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二哥对我很好。”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 宇文渊笑道:“那就好,你们小夫妻要互敬互爱,可不要闹脾气。当然,他若欺负了你,你只管来告状,爹给你做主。” 商如意尴尬的笑道:“是。” 宇文晔对着她柔声道:“走吧。” 于是,两人出了膳厅,众人也都各自回屋了。 回到房中,屋子里灯火通明,刚进一门,就看见侍女卧雪迎上前来,将准备好的毛巾润了水送到他们手上擦了手,然后又奉上了温热的茶水。 这卧雪便是早起服侍他们洗漱的那群侍女里,最年轻也最伶俐的那个,像他们这样的家族,女子出嫁之后除了贴身的侍女之外,婆家往往也会再指派一个人来服侍新婚夫妇的饮食起居,因为她是慧姨派过来的,图舍儿对她多有戒备,不过这丫头勤快又麻利,做事倒也挑不出错处。 等一切都做完,那卧雪又笑道:“公子,少夫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宇文晔摆摆手:“下去吧。” “是。” 那卧雪行了个礼,便退出了房间,也关上了门。 门一关上,宇文晔脸上的温柔也像是被隔绝在外,房内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商如意也明白——戏,演完了。 他们,要回到真实的自己了。 不知为什么,刚刚在饭桌上,面对公婆和乖张的小叔子,商如意那样小心应对也没有觉得太紧张,但此刻,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宇文晔一言不发,却反倒让她觉得心情无比的沉重。 那种感觉,好像下一刻,心跳就会停止一样。 商如意下意识的走到屋角的烛台前,拿起一根簪子挑了挑烛心,烛火摇曳,映照着她有些紧张的双眼。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宇文晔的声音。 “你刚刚,为什么那么叫我?” “……!” 商如意的心跳真的停了一下。 她一回头,就看见宇文晔朝她走了过来,顿时,一股泰山压顶的压迫感袭来,正当商如意有些紧张的时候,只见宇文晔突然目光一凛,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啊——!” 商如意低呼一声,一下子撞到了他怀里。 第37章 只是过去,不是秘密 这一刻,她完全傻了。 烛火猛地摇曳起来,火光忽闪着映照在宇文晔冷峻的脸上,也将他的神情照得阴晴不定,他微蹙眉尖道:“你不知道痛的吗?” “痛?” 商如意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宇文晔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举起来,将她自己的手送到她面前,商如意这才发现,她的小指头指尖被燎出了一个水泡。 是刚刚,她剪烛花的时候走神,被烛火燎出来的。 商如意的心一沉,慌忙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有些无措的退开几步,却又不知该退到哪里,这个原本很宽敞的洞房,一瞬间竟也变得逼仄窄小起来。 看着她明显有些惊惶的样子,宇文晔的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 刚刚,他一眼看到她剪烛花的时候,小指头被烛火燎过竟然毫无知觉,所以情急之下将她拉开,却没想到,她直到现在仍不觉得痛,只好像在自己面前露出了不堪的一面,而手足无措起来。 宇文晔看着她,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 “你的手,没有知觉?” “……” 商如意只感到无地自容。 她的喉咙哽了半晌,才勉强发出了一声轻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小时候被人……打伤了小指头,大夫说伤了骨头,所以这些年这只小指头一直都没有知觉。” 她这话,虽然说清楚了,但很明显,也隐藏了太多的东西。 宇文晔静静的看了她许久,才说道:“哦。” 说完,便放开了她的手,转身走到屋子中央的矮几旁坐下了。 显然,他也不打算多问。 商如意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 就在她揉着自己的小指尖,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听见宇文晔沉声道:“商如意,你好像,有很多秘密。” “……!” 商如意的心一跳,抬头看向他。 宇文晔也转头看着她,两个人目光相汇时,似有一种沉闷的感觉在屋子里蔓延。 让人越发的压抑起来。 商如意沉默了许久,才慢慢道:“只是过去,不是秘密。” 他顿了一下,又道:“其实——” 但话没说完,就听见宇文晔淡淡道:“无妨,我也不感兴趣。” “……” 商如意的心一颤,随即低下头去,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她说那句话的意思就是,只要他问,她是会回答的,但——倒也不是没想到,宇文晔对她,本就没有任何情意,自然也不会关心她的过去。 只听宇文晔接着说道:“但有一句话你要听清楚——” “你说。” “我不管你有什么样的过去,也不管你在这桩婚事里算计着什么,如果你敢算计我的家人,如果,你的算计敢伤害我的家人,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 这句话,说得商如意心头一阵绞痛。 但她的脸上反倒浮起了一点淡淡的笑意,转头看向宇文晔,道:“你不用担心,我既然嫁给你了,哪怕是交易,我也是你的妻子,是宇文家的人。” “……” “我要保护我的家人,也包括宇文家的人。” “……” “还有那个称呼——” 她苦笑道:“若你不喜欢,我可以改。” 第38章 有人,曾经这样叫过他 宇文晔道:“不必。” “……” 商如意愣了一下。 其实,那句“二哥”出口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宇文晔的表情了,刚刚,又这样问起,显然他对这个称呼很在意,还以为一定会让自己改。 现在,却又说不必……? 商如意想要问他,是不是因为,有什么人,曾经这样叫过他。 但就在她欲言又止的时候,宇文晔已经起身走到屋子另一边的卧榻前躺下,也闭上了眼睛。 显然,是不打算再跟她说什么了。 商如意低头看了看小指尖上那红突突的燎泡,其实仍旧没有任何感觉,但这个时候,倒像是有一点热热的,烫烫的滋味流到心里去了。 她沉默着,也转身上了床。 这一夜,商如意仍然睡得很不安稳,乱糟糟的梦境令她如坠洪荒,可是,当耳边听到一阵很轻的脚步声的时候,她还是第一时间立刻睁开了双眼。 昨天早上,因为宇文晔的刻意亲近的举动让她几乎“丑态毕露”,所以这一整天,她的心里都像是悬着,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他看到自己狼狈无措的样子。 可是,一睁眼,意料中的那个人却不在眼前。 商如意愣了一下,急忙转头去看,卧榻上,也空无一人。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她诧异的时候,门外已经响起了一阵很轻的敲门声:“少夫人?少夫人?” 商如意镇定下来,立刻应了一声,图舍儿和卧雪便推门进来,一个手里捧着水盆,一个手里拿着毛巾,过来服侍她起床洗漱,又整理了床铺。 商如意洗漱完毕,这才问道:“公子呢?” 话音刚落,就看见宇文晔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薄衫,腰带束得很紧,勾勒出蜂腰猿背的矫健身形,手上提着一把剑,大概是练了一会儿,额头脖子都是汗,身上蒸腾着一股男性的味道。 他一边擦汗,见商如意已经起身,便说道:“你起来了。” “嗯,” 商如意有些不自在,并没再用“二哥”称呼他,只问道:“你,起这么早?” “练剑。平时都要去军中操练,这两天没法去,就在院子里练练。” “哦。” 商如意也知道是自己“连累”了他,并不打算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服侍他二人梳洗完毕,卧雪便从厨房拿来了早点,两人简简单单的吃完。 宇文晔放下碗筷,擦了擦嘴,然后抬头看她:“今天,你想去什么地方?” 商如意一愣:“今天还要出去?” 宇文晔道:“若你不想出门,那就在家待一天。正好,跟慧姨学学管家。” “……” 商如意想了想,道:“这件事,晚两天再说吧,我刚嫁过来,对府中的事都还不熟。”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想去哪儿?” 商如意想了想,突然道:“你,可以带我去军中看看吗?” 宇文晔眉头一蹙:“你要去军中?” “可以吗?” 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可不能坐马车。” 商如意道:“我能骑马的。” “……” 他倒是想起了那天,她一骑人马从马匪的包围中冲出来的样子,沉默了一下,才道:“坐一会儿,消消食再去。” 商如意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好!” 第39章 我,忘形了 再一次骑上马,被风拂过脸颊的时候,商如意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虽然,只是隔了两天而已。 大概是因为这两天,又或者说,是自己订婚重病这段时间以来,过得太过压抑,让她承受了比之前十几年都更沉重的负担,这一坐上马背,她好像灵魂都回来了。 尤其出了城之后,商如意更是忍不住策马在道路上小跑了起来。 脆生生的马蹄声在耳边,响成了一阵欢快的乐曲。 “小姐!” 图舍儿也骑着马跟在后面,小声道:“小姐你慢一些,姑爷都被你甩在后面啦。” 话音刚落,就听见宇文晔道:“无妨。” 图舍儿急忙闭上了嘴。 只见宇文晔策马踱步,不紧不慢的跟着,而前方的商如意,此刻欢腾得像一只燕子,好像随时都要从马背上飞跃而起。 跑了一会儿,商如意还是勒着缰绳让马慢了下来,然后回头看向身后的宇文晔,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红扑扑的脸上被阳光照得连笑容都在发光。 她问道:“还有多久才到?” 宇文晔道:“就在前面了,军营附近若无战事不能疾驰,慢慢走吧。” “好。” 商如意索性单手持缰绳,半仰着身子,优哉游哉的踱步起来。 宇文晔看着她,道:“你的骑术是真不错。” 没想到竟然从他的口中听到夸赞,但看看宇文晔难得没有冷面冷声的样子,知道是在外人面前需要假装,于是她也心安理得的“演”了起来,笑道:“以前我在突厥,跟突厥的小孩子比过骑射,我没输呢。只是这些年没怎么骑,都生疏了。” 宇文晔道:“你倒不谦虚。” “谦虚过头就假了。” “这么说,你还会射箭?” “会是会,但那个时候年纪小,拉不开大弓,” 商如意说着,又笑了起来,道:“那个时候最喜欢拿着小弓在草原上射老鼠。草原上的老鼠那么大一只,烤着吃跟兔子一样。” 她越说越兴奋,不停的比划着,整张脸也随之生动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一直都是自己在说,而宇文晔只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立刻闭上了嘴。 他肯定嫌弃自己聒噪了。 商如意道:“不好意思,我,忘形了。” 宇文晔看着她有些发红的脸,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抬起头看向前方,然后伸手一指:“到了。” 商如意抬起头来,只见前方一座大山拔地而起,高逾千仞,如同一座屏障般矗立在大地上,而在山脚下,则有一座庞大的军营依山而建,如鱼鳞般的营房紧密有序的排列着,校场之上,无数的军士正在列队操练,旌旗飘飞,呼声震天,一派肃杀的景象。 商如意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一阵风吹来,也卷裹着刀剑交击所激出的杀意,顿时,商如意和图舍儿座下的马不安的晃着脑袋,打起了响鼻。 商如意急忙附身摸着马脖子安抚它。 宇文晔道:“害怕了?” 商如意摇摇头。 宇文晔淡淡一笑,策马道:“走吧。” 第40章 为她出气 很快,他们一行人便进入了军营。 正中央是一条能同时容纳八匹马行走的大道,将整个军营分作东西两边,正前方是中军大帐,两边则是宽阔的练兵校场,此刻有数个军阵列队操练,再远一些,则是后勤补给的伙房和马房。 这时,伙房那边已经升起了数柱炊烟,而士兵们这个时候也正好操练完毕,准备休息。 一见宇文晔带着两个女子进入军营,众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再看那骑在马背上,与宇文晔并行的女子年纪虽小,骑术却不差,见着这些士兵也并无羞怯的神态,反而泰然自若。 众人立刻明白,这位应该就是国公府新娶的少夫人。 这时,有两个高大壮硕的副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个二十出头,白面赤发,是个长相如鹰隼的胡人,另一名是中年人,黑面虬髯,显得粗狂无比。这两人同时向宇文晔行礼:“二公子。” 宇文晔道:“就操练完了?” 那胡人副官笑道:“今天起得比平时早半个时辰,公子虽未到,我们也不敢懈怠。” 说完,又转头看向商如意道:“这位就是少夫人吧?” 商如意点点头。 宇文晔这才说道:“他们是父亲的副将,达薄,还有黄公翼。” 两人立刻朝着商如意拱手行礼,商如意也客客气气的对他们点了点头。 宇文晔又道:“昨天抓的那伙叛军余孽呢?” 黄公翼道:“在马棚后面捆着。” 说着,他又咧嘴笑着:“这伙人敢打少夫人的主意,兄弟们已经为少夫人出了一口气了。” 商如意一愣——为她出气?什么意思? 宇文晔不动声色的道:“过去看看。” 于是,他们下了马,由这二人带着他们往马棚那边走去,刚一靠近,就闻到了一股马粪马尿的味道,熏得图舍儿直发干呕。 两个副官看了她一眼,都忍不住笑。 但再一看商如意,却都有些惊讶,这位看着金尊玉贵,甚至有些娇滴滴的少夫人,竟然全然不受这种味道的影响,神色如常的跟着他们走在混着一点马粪的泥地里。 黄公翼低声道:“这位少夫人……是马场长大的吗?” 达薄冲着他摆了一下手,然后领着众人到了马棚后面,果然,这里用几根木桩子修成了一个简单的围栏,里面则绑着数十名俘虏,看衣着形貌便是之前在路上袭击商如意的那伙人,他们个个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脸上,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好几个浑身上下几乎是血肉模糊,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他们的身边还散落着不少拳头大的石块。 一见此情形,宇文晔就皱了一下眉头。 商如意也被这情形惊了一下,道:“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而且看上去,并不是搏斗被俘的打斗伤。 黄公翼笑道:“兄弟们是在横岭附近抓到他们的,我就下令,把他们拴在马尾后面拖回来了。” “那,这些石头——” “是兄弟们没事,拿他们当靶子玩。” 说完,黄公翼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头冲着其中一个人打了过去,只听碰的一声,那人被打得头破血流,惨叫一声从昏迷中醒来。 商如意的脸色变了。 宇文晔低头看着她:“怎么了?” 第41章 一直这么对待俘虏吗? 商如意只想了想,立刻笑着摇头:“没什么。”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又有几个重伤昏迷的俘虏慢慢的醒了过来,他们一见这一群人,立刻红了眼。 其中一个看似是头领的人重重的冲着宇文晔“呸”了一声。 “妈的,死到临头了还敢耍横!” 黄公翼立刻越过栅栏,冲着那人狠狠一脚踢在胸口,那胡人本就重伤,这个时候更是哇的吐出一口黑血,倒在了地上。 图舍儿吓得低呼了一声,而商如意也蹙起眉头。 达薄看不过去,上前拉住了黄公翼:“老黄,别这样。” 那被踢倒在地的胡人挣扎了一下,又拼命的仰起头来看着他们,冷笑道:“成王败寇,我们被抓了无话可说,但我告诉你们,你们也别太得意,我们今天的样子,迟早也是你们的样子。” 达薄冷冷道:“都知道成王败寇了,还想着我们能沦落到跟你们一般?在做梦吗?” “哼,你们以为,我们是为什么反?为什么做寇?” “……” “还不是因为被逼得无路可走?那个昏君,他好大喜功,横征暴敛,三征勾利国死伤无数,我们的族人,被几番征调,已经所剩无几。我们若反,今天还能活着,若不反,早就死在不知那个山沟里了!” “……” “现在,我们是死定了,无话可说,但我告诉你们,我们也看着,看着你们的下场!你们以为,你们逃得过吗?”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沉默了下来。 虽然一为官兵,一为贼寇,但他们之间的身份,要说转换,也的确太容易了。 如今天下大乱,反声四起,又有多少跟他们一样的官兵,忍受不了朝廷的横征暴敛而举兵造反的? 尤其商如意,在听到这番话之后,心情更是沉重。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身边的宇文晔,却见他双眸深不见底,只静静的看着那几个胡人,一言不发。 而黄公翼一下子暴怒了起来,拿脚拼命的踢那个胡人,骂道:“我让你胡说,我让你胡说!” 那个胡人被踢得满地打滚,却不肯讨饶,只睁着血红的眼睛瞪着他们。 商如意下意识的转过头去。 这时,宇文晔道:“不必听这些疯话。把他们看管好,过两天,朝廷那边就有人过来押送他们了。” “是。” 说完这番话,他转身便走。 商如意也急忙跟了上去,只是走着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几个胡人自知绝无生机,反倒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那笑声,说不出的凄厉。 | 离开马棚之后,除了黄公翼一直骂骂咧咧的,大家似乎都很安静。 宇文晔道:“去休息一会儿吧。” 商如意立刻点了点头,于是,宇文晔便带着她去到了自己的营帐,这个帐篷不大,里头的陈设也很简单,只一个休息的矮榻,一张议事用的矮几和几张凳子。 穆先又给他们送了两杯茶,便退下了。 宇文晔去洗了手,再看商如意的脸色,仍有些沉重的样子,他说道:“怎么,不舒服?” “……”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抬头看向他,道:“你们,一直都这么对待俘虏吗?” 第42章 牝鸡司晨 宇文晔眼睛微微一眯:“你想说什么?” 看着他的样子,商如意的心一悸,以为他又要生气,可这一次,他身上却没有散发出那种压迫得人喘不过气的气息来。 商如意想了想,轻声说道:“我只是觉得,你,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 宇文晔没有立刻应她,只是又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轻笑了一声,走到矮几前一撩袍子坐下,然后说道:“用马拖他们回来的又不是我,只是我的手下。” “可你不该默许他们这么做。” “为什么?” “虐俘这种事,不仅容易滋生军中恶习,更易失去人心。可对你和国公而言,人心有多重要,不需要我来提醒吧。” “……” “你的手下这么做,是因为他们就只安心当一个兵士,或者说一个副将;但你,你若不想只是当一个宇文二公子,那你最好不要纵容你的手下虐待战俘。” “……!” 宇文晔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她。 商如意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是坚定的说出来,但心中也有些忐忑,毕竟她和宇文晔的关系摆在这里,他对她是毫无情意可言的,若在这个地方惹恼了他,还不知道他会对她做什么。 前一天,他对她的那些“威胁”,言犹在耳。 说完这些话,商如意的心也是咚咚直跳,再一抬头,对上宇文晔深黑的眼睛,更是心头一阵发慌,急忙将目光移开。 营帐里,安静了许久。 就在商如意越发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宇文晔拿起一杯茶,笃的一声放到她面前。 “喝茶。” 这两个字,没有任何的温度,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似得。 商如意抬头看他,宇文晔也只拿起自己的那杯茶喝了一口,神情无异。 他,生气了? 就在她惴惴不安,拿着茶杯往嘴边送的时候,宇文晔突然道:“你听说过四个字吗——牝鸡司晨。” 商如意立刻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她想了想,道:“但,身为妻子,我有义务劝谏自己的夫君。” 宇文晔看着她,突然冷笑道:“妻子?” “……” 这两个字一出,就像一记耳光重重的打在商如意的脸上,她顿时满脸通红。 自己,又忘了。 这桩婚事只是交易,自己跟他,只是表面夫妻,而自己,大概因为这一路过来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又忘形了。 拿着这层身份来劝谏他,对他而言,更像个笑话。 商如意咬了咬牙,厚着脸皮道:“可,就算——” 这一次,不等她说完,宇文晔已经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道:“不用再说了,你说了那么多,就是希望军中不再出现虐待战俘的事,对吗?” 商如意点头:“是。” “好。” 宇文晔淡淡一笑,起身走了出去。 商如意心中疑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还是立刻也起身跟着他,刚走出他的营帐,就听见隔壁传来了一阵争执声。 仔细一听,是黄公翼的声音。 只听他怒道:“我们拼死拼活的征战,抓着这些俘虏,凭什么让人对我们指手画脚的!” 第43章 把她放火炉上烤? 商如意一听就知道,看来,刚刚他们在营帐中的对话,已经被人听到了,而黄公翼这个人脾气粗暴,显然是咽不下这口气。 一旁的达薄压着声音劝道:“你不要嚷。” “嚷怎么了?老子立的战功比她吃的饭还多,嚷也不行?” “老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如这军队让一个女娃儿来带好啦!” 商如意的脸顿时有些发烫,而宇文晔低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一点似笑非笑的神情,抬头对着前方道:“老黄,你嚷什么。” 那黄公翼一见他二人出来,大步的走了过来,也不看商如意,对着宇文晔拱手行了个礼,便说道:“二公子,这军中原就有明文规定,不能让无关之人进出,今天这样——我们只当少夫人与那伙马匪有关,就算了。可是,若还有无关之人进来对着我们军中的事指手画脚,那老黄这兵就没法带了!” 这话,已经是直接问到商如意的脸上了。 商如意也算是能言善辩,但黄公翼这样的人粗直,直接把一些事情放到台面上来,这反倒让人不好应对了。 而宇文晔闻言,却是淡淡一笑,道:“谁跟你说,今天来的,是无关之人。” 黄公翼一愣,商如意听这话也愣住了,转头看向他。 只见宇文晔道:“如意——我的妻子,乃是先帝最信任的左勋卫骠骑将军商若鸿的长女,曾经在突厥精习骑射,今天让她过来,可不是简单的看看那些俘虏,更是要检阅一下咱们军士们的骑射。” “……!” 商如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宇文晔这话——是要把她放火炉上烤吗? 可这话一说,周围的几个副将却都露出了惊愕的神情,尤其是达薄,更是一脸惊羡:“商,商若鸿……原来少夫人竟然是商若鸿的女儿!失敬失敬!” 他急忙对着商如意深深一揖。 商如意有些不知所措,而那黄公翼显然也知道“商若鸿”这三个字的分量,憋红了脸,半晌才说道:“那,那又如何?父亲厉害,未必女儿就厉害。” 宇文晔道:“厉不厉害的,嘴上说了不算。” “公子的意思是——” “在军中,要说厉害,都是要上手比的。” 这一回,商如意再也站不住了:“二哥——” 宇文晔低头看着她,道:“刚刚来的路上,听你说曾经在草原上跟突厥人比试骑射,其实我也很想见识见识能赢得了突厥人的骑射之术,不如今天,就让为夫开开眼界如何?” “……” “也让他们,开开眼界。” 商如意的心都沉了下去,心里暗暗叫苦。 刚刚在路上,她也的确是开心得有些忘形了,把过去那些事拿出来碎嘴,可那毕竟是小时候的事,她已经十几年没摸过弓箭了,让她跟这些每天都在操练的士兵比试,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这时,黄公翼竟也大声道:“好,既然这样,那老黄就得罪了。若少夫人能赢我,今后,你说什么是什么,老黄绝无二话!” “……!” 这一次,是真的架到火炉上了。 商如意头皮发麻,看了看宇文晔,又看了看黄公翼,终于咬咬牙。 “好!” 第44章 还比吗? 原本就宽大的校场立刻空出了大片的空地,东校场中央摆上了两只箭靶,中央的大道也已经清空,比试的人要从营地门口出发,在这条大道上策马疾驰,连射三箭,谁中靶的箭数更多,射得更准,谁就获胜。 阵势摆好,宇文晔和达薄等人都背着手站着,而商如意已经束好了衣袖裤脚,伸手准备接过弓箭。 图舍儿站在旁边,忧心忡忡的说道:“小姐,算了吧!” 商如意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宇文晔。 看他一脸平静,好像完全置身事外的样子,商如意咬了咬牙,一把从穆先手中接过弓箭,对图舍儿道:“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图舍儿无法,只能退下了。 大道已经完全空了出来,给他二人策马,而军营中的士兵们几乎全都站在了周围,里十层外十层,一个个踮起脚尖来看这一场诡异的比赛。 谁也没想到,国公府的少夫人,居然会来军中跟副将比试骑射,这简直是天下奇闻。 这时,黄公翼已经骑马走到了军营门口。 他一手高高举起强弓,扬声道:“我先来!” 周围的士兵们大多数都是他教练出身,也知道他的能力,纷纷扬声高呼起来,而在众人的喝彩声中,黄公翼一夹马肚,座下的骏马立刻飞奔了起来。 烟尘阵阵,却被他抛在身后,只见黄公翼策马跑出了大段距离之后,已经逐渐接近直视箭靶的位置,他松手放开了缰绳,反手从背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矢,拉弓上弦,对着其中一个箭靶嗖的一声射了出去。 只见寒光一闪,那箭矢正正射中靶心! “好!” 周围的士兵们立刻高声喝彩起来。 黄公翼面无表情,仍旧松开缰绳,在疾驰的马背上如履平地一般,又接连在直视箭靶的中心位置和过了中心位置的一侧接连射出两支箭,如闪电一般难觅踪迹,最终全都中靶。 三支箭矢,呈扇形,以三种不同的角度插进靶心。 这一下,整个军营的士兵们全都激动了起来,他们高声呼和,有几个甚至冲到了黄公翼的马前,对着他不停的欢呼,大声道:“黄公厉害!” “百发百中啊!” 连宇文晔,也忍不住轻轻的点了点头。 黄公翼虽然生性粗鲁,而且依仗他自己是国公的亲兵出身,在军中有些横行霸道,但,身为军人,他的确是无愧自己的身份! 黄公翼的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在马背上哈哈大笑几声,将手中的弓箭丢给了旁边的一个士兵,然后仰着下巴,用挑衅的姿态看着站在另一边,脸色已然有些发白的商如意。 他说道:“少夫人,老黄献丑啦!” “……” 商如意在心里暗暗叫苦。 她不是不知道盛国公治军严格,才能在各种战事中斩获无数的军功,但她也的确没想到,这个黄公翼有这么好的骑射之术。 自己这一下,怕是真的要露怯了。 这时,耳边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还比吗?” 商如意一悸,转头看见宇文晔低头看着自己,有些分辨不清他脸上到底是关切,还是看好戏的表情,只见他沉声道:“若不想比,我去跟他说。” 第45章 这一箭,她就已经输了! 不知为什么,面对他,商如意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点不肯服输的犟劲儿来。 她道:“为什么不比?” 宇文晔微微挑眉,而商如意已经背上箭筒,抓着长弓走了出去。 军营中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沉寂。 大家虽然为黄公翼精湛的骑射之术而兴奋,可是,跟他比的毕竟是一个女人,还是国公府的少夫人,这种比试从根上就不公平,虽然肯定已经不会输了,但这样赢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这时,黄公翼从马背上翻身跳了下来,冲着商如意大声道:“少夫人,我老黄也不是个占女人便宜的人,你也不必骑马,就站在那里,能射中也算你赢。” 这话一出,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哄笑。 这话倒也没错,只是这样一来,这场比试不仅是黄公翼赢了,而且,他的对手也先成了一个笑话。 商如意想了想,没有说话,只又转头看向东校场中央那只还空空如也的箭靶。 沉默了一会儿,她反手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来,拉弓上弦,对准了那箭靶。 这一举动,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一阵嘘声。 虽然大家也知道这场比试未必公平,可是,她既然上场,众人也都抱着一点见识她的“本事”的念头,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捡这个便宜,难免让人看不起。 一听这嘘声,达薄立刻回头对着身后的人一挥手,军士们立刻闭嘴了。 可是,那种讥诮的眼神,甚至气氛,已经包围在商如意的身边。 她的手微微有些发抖,额头上的汗也泌了出来。 弓箭,原来已经跟她小时候不同了。 军中没有妇孺,自然也就没有配用女人和小孩子的弓,这是成年男子才能拉开的弓箭,商如意用尽全力,食指已经勒得发白,才勉强拉开,但手痛抖得厉害,她完全没有办法将箭尖对准靶心。 身后的图舍儿焦急得脸都白了。 就在这时,商如意的耳边,好像又响起了一个淡漠的,仿佛毫无温度的声音——若不想比,我去跟他说。 虽然没有回头,她也能感觉到,宇文晔在冷眼旁观。 绝不能让他看不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执念,可执念一起,心头的杂乱倒是一扫而空,手也突然静了下来,商如意眼睛一眯,对准前方那红得刺眼的靶心,突然一松手。 只听嗖的一声,寒芒飞出。 弓在手中一震,随即瘫软似得晃了下去,商如意立刻睁大眼睛看向前方。 箭,上靶了! 商如意心中一喜,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 但随即,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箭上靶了,算是她十几年前的箭术没有白练,但,却离靶心还有一段距离,只这一箭,她就已经输了! 这时,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有人走到了她的身边。 “若不想比,我去跟他说。” 又是这句话。 商如意回头,只见宇文晔站在她的身后,仍旧是那淡漠的,不喜也不怒的样子,好像旁观了一场对他没有丝毫意义的比试。 商如意道:“还没比完呢。” 说完,她提高声音,道:“把马牵过来!” 第46章 原来,真的是骑射呀 一听她这么说,周围的士兵倒是都惊讶了起来。 刚刚这位少夫人站着能射中靶子,虽然不及黄公翼,也的确也让人刮目相看了,可输了就是输了,大家都以为她会放弃。 没想到,她不但不肯放弃,竟然还要骑马去射。 要知道,骑与射虽然分开来看都还算容易,但加在一起,那难度却不仅仅是叠加那么简单,而是要难上数十倍! 因为,一旦人和靶其中一个动起来,瞄准的用处就大大降低,还需要预判自己的位置变化和靶子的位置变化,这是一种难度极高的技巧,军中许多人骑马射箭分开来都是超群的,但加在一起,却往往烂成一滩稀泥。 可这位少夫人—— 众人眼看着宇文晔的近卫穆先将一匹马牵到了她的面前,商如意踩着马镫翻身上马,身姿竟也轻盈矫健,忍不住又是一叹。 这位少夫人,也是不凡的。 可是,商如意上了马背,却没有策马去到营地门口,而是就站在大道中央,又一次反手拔箭,拉弓上弦。 一见此情形,众人立刻又笑了起来。 人群中有人已经戏谑了起来—— “还以为她真的要骑马射箭呢,原来,真的是‘骑’射呀。” “哈哈哈哈哈。” “这样的骑射还用比吗?不如就站着再射一箭呢。” 这些话不高不低的,却恰恰也能传到商如意的耳边,她一言不发,只用已经有些肿胀的食指慢慢的拉开弓弦。 然后,她对穆先道:“不必牵马。” 穆先一惊:“少夫人——” 他帮着牵马,是担心马会四处踱步,就算商如意骑术精湛,不会摔下来,但马动起来,难免会影响她的准头。 商如意却道:“放开吧。” 穆先似乎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只能松开了手,立刻,没有人制住的马匹开始晃动着脑袋,慢悠悠的在大道上踱步起来。 这样一来,虽然比不上之前黄公翼飞驰骑射的难度,但也比静立射箭要难一些。 穆先急忙回到了宇文晔的身边,轻声道:“公子——” 宇文晔没有说话,他面色沉凝,虽然惯常的冷峻神情,但在这一刻,却又好像比平日里,更冷了一些。 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却又灼灼的盯着那马背上的身影。 就在这时,第二支箭已经射了出去! 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屏住呼吸,转头看向校场中央的那只箭靶子,却见上面仍然只有刚刚的那支箭。 宇文晔的目光一沉,但下一刻,他无声的轻叹了口气。 这一箭,脱靶了! 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叹息声。 也有人轻声笑道:“就说嘛,一个女人,怎么可能。” 商如意没有说话,只皱着眉头,看向前方的箭靶,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因为发麻而开始颤抖了起来。 两次拉弓,她的指头已经开始失去知觉了。 她下意识的回头,却见宇文晔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显然是并不打算再过来跟她说什么了,可是,在两个人目光交汇的时候,她又觉得,他好像说了什么。 商如意微微蹙眉,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那只靶子。 东校场的中央,偏左。 这个时候,在吹南风。 座下的马,是一匹黄骠马,脚力很好。 想完了这一切,她策马,开始往营地门口跑去。 第47章 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这一回,人群里直接爆出了一阵惊呼声,大家再也按捺不住了。 商如意竟然是真的要准备骑马射箭! “小姐……” 图舍儿又是害怕,又是着急,眼睛红红的盯着商如意的背影,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达薄也有些担忧了起来,他转头对着宇文晔道:“公子,要不要,劝一劝?” 穆先也着急,他其实一直对这位能从一众马匪中单枪匹马冲出来的少夫人极有好感,如今见识了她骑射的本事,不及军人这是正常的,但若为了赌一时之气而受了伤,别的不说,国公就饶不了他们。 于是也说道:“公子,少夫人这样可不行,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宇文晔却是一言不发,只凝神看着商如意的背影。 不一会儿,她跑到了营地门口,然后调转马头,对着眼前这条宽阔的大道,而大道一旁,那围观的士兵们密密麻麻的眼神也像是无形的箭矢一般,全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而商如意抬头,看了一眼宇文晔。 离得那么远,其实她已经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但不知为什么,却好像还是能看得清一些东西。 比如,他冷峻的眼睛,和没有温度的眼神。 商如意深吸一口气,低声一喝:“驾!” 就听马蹄一沉,座下的黄骠马疾驰而出。 一瞬间,人和马合为一体,在宽阔的大道上飞驰,不一会儿便化作了一道迅影,众人全都睁大了双眼,生怕错失马背上的人哪怕一个细微的动作。 不一会儿,那匹马已经接近中线,越来越靠近直视箭靶的位置。 到了!要到了!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只秉持着一个念头,紧盯着商如意,而她,两眼已经看不到周围的情形,也只紧盯着一个点,便是那赤红的,如同一只也在盯着她的红眼睛的靶心。 然后,她放开手中的缰绳,反手拔箭。 缰绳一放,能维持身体平衡的就只剩下两条腿,商如意自然夹紧了马肚子,可这样一来,马儿也因为紧绷而越发加快了速度,马背上的颠簸感让商如意摇晃了两下,拉弓上弦的手也晃了一下,险些错失! “小姐!” 图舍儿的一颗心头提到了嗓子眼,也不敢大叫,只能哑着嗓子,眼泪都快逼出来了。 可是,商如意毫不惊慌,她屏住呼吸,急提一口丹田气绷紧了腰部,整个人上半身坚挺得如同一块铁板,生生的稳住了身形,然后手指一扣,终于将箭矢搭在了弦上。 有人,仿佛松了口气。 图舍儿也不知是自己还是身边的其他什么人,但她哪里还管得了这些,只双手抱在胸前,不停的喊着:“阿弥陀佛,急急如律令,神佛保佑!” 这一刻,商如意似如有神助,箭矢一搭好,她便侧过身,长臂一展将箭矢对准了身体一侧,不远处那校场中央的靶心!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商如意的呼吸也停住了,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也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天地间,只剩下那赤红的靶心。 商如意低喝一声,一道寒芒化作闪电,从她的手中飞射而出! 第48章 少夫人!少夫人! 整个军营,一片寂静。 甚至,连风,也在这一刻停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东广场中心,那只靶子,那赤红的靶心上,只见那如同血红眼睛的靶心中央仿佛多了一个白点。 就在大家都不敢认的时候,一阵风,忽的卷过。 随着风声,那白点也开始晃晃悠悠起来,再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白点是箭矢尾部的羽翼,此刻,正迎风轻颤。 中了! 射中了! 前排的人甚至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后面的士兵已经发出了一阵狂风呼啸般的欢呼声,大家雀跃着,开始一阵一阵的呼喊:“中了!” “中了!” “中了!” 阵阵声浪几乎要把地皮都掀起来,风也大了不少,卷裹着头顶的旌旗猎猎作响,而在这一片喧嚣声中,商如意却安静得如同一块没有凿开的冰,只定定的看着那箭靶。 中了? 真的中了? 直到这个时候,她的五感仿佛才从刚刚那一瞬间的空寂当中恢复,随即,身边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低头一看,是图舍儿流着泪扑了上来,仰头对着她大哭又大笑:“小姐!小姐你好厉害呀!老爷保佑!神佛保佑!” 商如意愣愣的看着她,半晌,噗嗤一笑。 这丫头这个样子,太丑了。 而她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敛起,又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走近。 是宇文晔。 他的脸色仍旧沉静,但那双眼睛里仿佛被这一刻的风吹起了一点涟漪,抬头看着她的时候,声音也有了一点温度:“你——” “什么?” “不错。” 这两个字,让商如意的心一下子跳了起来。 可是一松一紧,她才感到力气用尽,身上一软,险些从马背上跌下来,而宇文晔一个箭步冲上来,一伸手,两只宽大的手掌环住商如意纤细的腰肢,一把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 商如意的心跳都停了一下。 她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般,自己整个人就这么轻轻的落在了地上,而宇文晔炽热的手还在她腰间紧了一下,似乎是确定她已经站稳了,这才松开。 商如意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宇文晔也低头看着她,道:“不过,你还是输了。” “……”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并没有让她难过,反倒,从他口中说出来,商如意更坦然了一些。 她淡淡一笑,道:“愿赌服输嘛。” 说完,她转头看向黄公翼,扬声道:“黄公,我输了。” 可是,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群中却爆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所有的士兵全都挥舞着手臂,奋力的高呼着:“少夫人!少夫人!” “……?” 商如意愣住了,睁大眼睛看着那一张张兴奋的面孔,这些人竟然,竟然在为她的失败而欢呼?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不仅是他们,甚至连达薄,穆先他们也都满脸堆笑,大声的呼喊着:“少夫人!”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终于,也明白了过来。 这些士兵们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他们崇尚力量,却也钦佩努力的人,输,若是输得全力以赴,若是输得光明磊落,也未必不能赢得他们的赞赏。 想到这里,她笑着紧握住手中的强弓,用力的举过头顶! 第49章 他的声音,好像有点温柔 在那之后,商如意一直晕晕乎乎,好像整个人都在云端上。 唯一清晰的,是宇文晔带着她离开军营准备回府,却发现她全身脱力,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上马,更妄论骑马,于是一只手揽住她细瘦的腰,将她一把抱上马背,坐到他怀里时,那快要蹦出胸膛的心跳。 这一刻,骏马奔驰,风呼啸着吹过,本来应该听到很多嘈杂的声音,可商如意什么都听不见。 她的耳朵里,只有自己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声道:“你——” 她的声音很小,但似乎因为自己坐在宇文晔的怀里,后背也紧贴着他的胸膛,所以哪怕只是细若蚊喃的一个字,宇文晔也听到了。 他低头,下巴触到了她的头顶,声音也从他的胸膛闷闷的传到了她的身体里:“怎么?” 这样一听,他的声音,好像有点温柔。 商如意本来就发红的脸更是烫的像烧红的碳。 她轻声道:“没,没什么。” 宇文晔低头看了一眼她发红的耳尖,也没说什么,继续策马前行。只是,走出没一会儿,他突然皱起眉头,全身一颤。 商如意感觉到不对,急忙回头看他:“怎么了?” 只见宇文晔咬着牙抓紧了缰绳,一条腿僵直的踩在马镫上,额头也出了一层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了呼吸,道:“没什么,抽筋。” “抽筋?” 商如意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腿:“受伤了吗?” 宇文晔摇摇头,一边策马继续往前走一边说道:“没有受伤,这两年时不时会闹一下。没有大碍。” 商如意还想问什么,但见他面色冷峻,明显不想多谈的样子,只能默默的又低下头去。 而宇文晔,此刻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握着缰绳,策马奔驰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冷峻,眼中却好像有一些深幽的情绪,在隐隐翻腾。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回到了宇文府。 侧门早就有人等着,一见他们回来,都松了口气迎上前来道:“公子,少夫人,你们可算回来了。膳厅已经摆了饭,国公和夫人在等你们呢。” 商如意一听,也慌了。 他二人虽是新婚燕尔,但毕竟让长辈等候是最不应该的。 宇文晔倒是很冷静,先翻身下马,又转身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几个仆从见此情形,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商如意的脸也在夜色中有些发红。 宇文晔道:“先去清洗一下,再到膳厅。我会跟父亲解释的。” 商如意轻声道:“嗯。” 于是,卧雪他们立刻扶着商如意回了房,简单清洗了一下,她便匆匆的赶往膳厅,刚一进门,就听见宇文渊沉声道:“你也太不像话了,让你这几天带着你媳妇去逛逛,你倒好,带她去军营,那个地方又脏又臭,是她女人家该去的地方吗?” 宇文晔的声音倒是很平静:“父亲教训得是。” 商如意心一沉,刚要说什么,却听见站在一旁伺候的慧姨微笑着说道:“公子,少夫人毕竟是个女子,她去军营那种地方,到处都是男人,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 宇文晔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第50章 怎么让你媳妇受伤了? 这时,商如意走进膳厅,一直走到宇文渊的面前,先对着他们夫妇行了个礼,然后陪笑道:“爹,您可千万不要责怪二哥,都是我不好。” 宇文渊有些余怒未消,对她口气却还是缓和了三分:“你不要护着他。” 商如意忙道:“其实,是我让二哥带我去军营的。” “你?你为什么?” 商如意笑道:“小时候时常跟着父亲在军中出入,如意有些怀念那个时候,所以让二哥带我去看看如今的军营是什么样。” 提起这个,宇文渊倒像是陷入了回忆,沉默良久,慢慢说道:“是了,你爹当年治军,也是一把好手。” “……” “怎么样,今天去,可有收获?” 商如意笑道:“小时候的事情其实也记不太清了,但今天去军中看到士兵们操练勤奋,军纪森严,令行禁止,想来爹治军比我父亲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宇文渊颇为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还是假模假式的谦虚起来,摆了摆手道:“你可不要给我灌迷魂汤。” 他这一笑,膳厅里的气氛立刻变得好了起来。 而商如意也顺势坐回了宇文晔的身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旁的慧姨一眼,对方也冷冷的看着她。 刚刚,慧姨那话显然是拿着她的“名节”做文章,但其实,如今世风移易,尤其先杜皇后不仅参与议政,她提倡创建的国学院中还收了女弟子,不仅宫中,朝中甚至也出现了女官,所以,闺阁之风早与之前不同。 再加上,商如意提起自己自幼便出入军营,算是家风,慧姨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官云暮轻声笑道:“老爷,还是先吃饭吧,一会儿菜要冷了。” 宇文渊也笑道:“是了,先吃饭吧。” 于是,众人都拿起了面前的碗筷。 宇文渊一边拿筷子夹菜,一边又转头对着商如意道:“如意啊,你嫁进咱们家,也要学着管管事。这家里的——” 话没说完,他突然道:“你的手怎么了?” 桌上的众人原本听到他的话时神情各异,这一下全都看向了商如意拿筷子夹菜的手,才发现她的手指肿胀,尤其食指指尖更是淤青发紫,颇有些吓人。 宇文晔顿时皱起眉头:“你受伤了?” 商如意急忙将手缩了回来,尴尬的笑了笑:“没,没有。” 宇文渊已经沉下脸,却是对着宇文晔道:“你怎么回事?怎么让你媳妇受伤了?” 宇文晔刚要开口说什么,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喧闹声。 一桌的人都转头往外看去,只见一个仆人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宇文渊道:“国公。” 宇文渊道:“什么事?谁在外面吵?” 那仆人道:“国公,黄公翼上门了。” 商如意的心里咯噔了一声,跟宇文晔对视了一眼。 “黄公翼?” 宇文渊一听,倒是神情凝重,忙问道:“他来做什么?可是军中出什么事了?” 仆人摇摇头,有些尴尬的道:“他说,他来拜见少夫人。” 第51章 轻浮 宇文渊诧异的看向商如意:“他,来见你?” 虽然黄公翼身为他出仕起就跟在他身边的亲兵,后来屡立战功,又深得他的信任,平日里出入国公府的机会也不少,但,他一个军中的将士,居然跑来单独拜见国公府的少夫人——这不是开玩笑吗? 商如意的心里也有些不安,今天比试自己是输了,黄公翼现在还来找她,是来找麻烦?还是别的事? 她犹豫的看了宇文晔一眼。 宇文晔倒是很沉静,只想了想,便对宇文渊道:“我们先去见他,回来再把详情秉明父亲。” 宇文渊拧着眉头,道:“快去快回!” “是。” 说完,他和商如意起身离开了膳厅。 他二人一走,坐着的几个人都慢慢的放下了筷子,膳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半晌,才听到一声轻笑。 官云暮回过头去,却是正安排几个仆人布菜的慧姨站在一边,微笑着说道:“咱们这位少夫人,倒是个活泼的人。” 在他们这样的世家门阀,活泼二字若用在小孩子身上,那自然是夸赞;可是,用在一个嫁为人妇的女人身上,难免会让人想到另一个含义—— 轻浮。 一听这话,宇文渊也忍不住微微的蹙起眉头。 倒是坐在他身边的官云暮不动声色,只微笑着夹了一点菜放到他的碗里,柔声说道:“有话让他们说去,咱们先吃。” 而另一边,商如意跟着宇文晔匆匆的走到了外面的会客厅,只见黄公翼那高大的身影坐在一张椅子里,连整个会客厅都显得逼仄了不少,他的身板挺得笔直,身形中似乎也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两人走了进去。 一见他们,黄公翼立刻站起身来:“公子,少夫人。” 宇文晔先开了口:“黄公,你怎么跑到这里来,还来见如意?有什么话白天不好说吗?” 黄公翼拉着脸,生硬的道:“公子恕罪。” 他毕竟也算是宇文晔的长辈,再加上心高气傲,脾气粗暴,这个时候直接认错,就证明是真的服软了。 见他这样,连宇文晔也有些意外了。 而黄公翼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商如意,那张黑漆漆的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让商如意心里一阵发虚,道:“黄公,还有什么事?” 只见黄公翼转身,从他手边的矮桌上拿起一个盒子,忽的一下送到商如意面前。 因为手臂太长,动作太猛,这一下直接怼到商如意的身上。 商如意一愣,低头看着那包扎得竟有些精美的纸盒。 “这是——” “这是果馔,我特地去万家果馔铺买的的,” 黄公翼粗声粗气的道:“我听说女人家都喜欢吃这些东西,所以特地去买了来,送给少夫人,请少夫人笑纳!” “……” 虽然说着笑纳,但那将东西直接怼到人怀里的举动,不免让人怀疑,若人家不“笑纳”,他怕是要打人的。 商如意几乎是直觉的就接过东西,黄公翼立刻笑了起来。 商如意迟疑着,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是,黄公为什么给我这个?” 第52章 我家的好媳妇 黄公翼的笑容又敛了起来,黝黑的脸上浮起了一阵羞愧的神色。 沉默了半晌,他才说道:“我想了很久,虽然白天你输给了我,但,你是深居闺中的女子,而我是日日操练的男人,这样比是不公平的。若论你在女子中的本事和我在男子中的本事,那我是绝对不及你的。” “……” “所以,我这里来向少夫人说一声——我,黄公翼,服你了。” “……” “战俘,我不再苛待他们,今后少夫人若有用得着我黄公翼的地方,也尽管开口,我嘴里没有一个‘不’字。” “……!” 商如意万万没想到事情还会到这一步,这黄公翼虽然性情暴躁,却是个直率洒脱的人,甚至,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黑脸都掩不住的一点红晕更让他显得有些可爱了。 商如意微笑着道:“黄公,这话我也不敢当。” “……” “其实,我也有句话没来得及跟黄公说。你那样对那些战俘,虽然我不认同,但我也知道,你是为了给我出气。所以,我要是要对黄公道一声谢的。” 一听这话黄公翼又似有些得意,挺起胸膛来:“不客气。” 他这个样子,更是逗得商如意笑靥如花。 黄公翼说道:“好了,话已经说完了,我也该回去了。少夫人,再会。” 说完对着商如意郑重地行了个礼,又对着宇文晔拱手行礼,便转身大步的走了出去,那背影,洒脱得如一阵风。 看着他的背影,商如意脸上的笑容许久都未消退。 而一旁的宇文晔,在沉默着注视了这一场相会之后,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他慢慢的低头看向商如意,目光中仿佛有什么在闪烁。 商如意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睛,微微一愣,但立刻说道:“咱们回去吧。” “嗯。” 圆桌边还坐着一家人,见他二人回来,宇文渊立刻说道:“怎么了?那家伙跑来干什么?” 宇文晔坐下来,将白天的事说了一遍。 宇文渊立刻道:“你也是胡闹,带着如意去军中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让她去跟那伙人比试?她可是你媳妇啊!” 宇文晔垂下眼睑,没有争辩。 商如意忙道:“爹莫怪,其实今天也是如意多话,才惹人嫌了。” 宇文渊叹了一声,才说道:“你啊,到底是年轻不知事。刀剑无眼啊,万一伤着你怎么办?晔儿太没有分寸了。” “爹,别怪二哥。” 宇文渊又瞪了宇文晔一眼才罢休,但再一想,忽的又笑了起来,道:“不过,这件事,倒是也办得漂亮。” 商如意一愣:“啊?” 宇文渊笑道:“这黄公翼,仗着从小跟在我身边,立了不少战功,有的时候连我的话都不听。他虐待战俘的事,晔儿也不知说了他多少回了,还扣过他的饷,可都不管用。” “……” “没想到,如意你一出手,就把这件麻烦事给解决了。” “……” “他可是不轻易服气别人的,如今竟然这么服气你,”说到这里,他甚至有些得意的笑道:“果然是我家的好媳妇啊!” 第53章 指尖的热意 商如意看了面无表情的宇文晔一眼,这才笑了笑:“不敢。” 一顿饭,寂然无声的吃完。 吃过饭,众人又在偏厅陪着宇文渊喝茶闲聊。 商如意直接拿了黄公翼给她的那盒果馔打开了给大家吃,众人虽然已经吃过了饭,但还是各自拿了一两块,剩下的半盒被宇文呈趁大家不注意整个端走了。 商如意又对宇文渊笑道:“爹,刚刚说让我管事的事,如今我的伤,恐怕——” 偏厅里立刻又安静了一下。 商如意听见坐在一边的官云暮喝茶的时候,杯子发出叮的一声。 而宇文渊已经笑道:“自然,你还是好好养伤要紧。家里的事你就先别操心了。” 商如意道:“是。” 说完,她坐到到椅子里,一抬头,又看着慧姨往自己这边扫了一眼,那目光,锐利中又带着几分探究。 不一会儿,天色暗下来,众人各自回屋了。 商如意跟宇文晔一起回到房中,宇文晔洗了个手,便走到屋子中央的矮几前坐下,面无表情,也看不出他的心情。 商如意知道,今天的戏已经演完了,他自然也不会再给她什么好脸,于是也不多说什么,起身便往床榻走去,准备睡觉。 可刚一走过他身边,就听见宇文晔道:“你过来。” “……?” 商如意一愣,还是走到他面前:“什么事?” 宇文晔指了一下对面:“坐下。” 他有事要跟自己说? 商如意虽然疑惑,但还是听他的坐了下来,宇文晔又对她道:“把手伸出来。” 她依言伸手。 白皙纤细的手,十指尖尖,称得起一句肤如凝脂,指若削葱,只是,那肿胀发紫的食指看得有些骇人,商如意不知道他让自己伸手做什么,正要问,却见宇文晔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用力的一捏。 “啊!” 她猝不及防,尖叫了一声。 虽然食指已经肿胀得没了知觉,但被这么一捏,立刻有一阵钻心的痛从指尖传来,商如意痛得立刻挣扎起来:“你干什么!” 宇文晔沉声道:“别动!” 他用力揉捏着商如意的指尖渐渐的,剧痛褪去,倒有一股酥麻的感觉从指尖用来。 这是—— 宇文晔低垂着眼眸,面色冷峻的道:“你的手指勒成这样,得活血散瘀。” “……” 原来,他是在帮自己。 商如意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感到源源不断的热意从指尖传来,直传到了她的脸上。 她也低垂下眼眸,看着那只粗大的,善于刀剑的手抓着自己的指尖揉捏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商如意轻声道:“你,是在赔罪吗?” 宇文晔眉头微微一蹙:“什么?” 商如意抬眼看着他,一字一字道:“因为,你又利用了我。” “……” “你早就对黄公翼虐待战俘的事不满,但他是你父亲的将官,你没有办法越过国公去处置他,而国公也碍于情面无法多说什么。所以今天,你故意激我说那些话,让他来跟我比。” “……” “你是利用我,驯服了他!” 第54章 你赢得了我的敬意 宇文晔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她说完,这才慢慢抬眼,对上那双黑白分明,既清澈也澄明的双眸。 他道:“抱歉。” “……!?” 商如意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说什么?” 宇文晔道:“我说,抱歉。” “……” “我的确,利用了你。你这伤,应该算到我头上。” 商如意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虽然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也并不奢望自己能得到宇文晔解释,更妄论歉意,可她没想到,宇文晔会向她道歉。 但是,真的当他开口道歉了,她反倒不知所措。 宇文晔又道:“不过,我道歉,并不是因为我利用了你。” “那,为什么?” “我没想过你会赢,不过是听你说的那些话,想——” 商如意瞪着他:“让我出丑?” 宇文晔似是被说中了,面露一丝尴尬,轻咳了一声才道:“我这个人,不喜欢拿将兵之事开玩笑,可我也要承认,黄公翼的那些话说得对。” “……” “你在女子中的本事,能赢过很多男人的本事,或者说,你的意志,比很多男人都更强——当然,比你强的女子也不是没有,但你,你比的很坦荡,虽然输了,也输得光彩夺目。” “……” “所以,你赢得了军中的敬意。” “……” “也赢得了我的敬意。” 商如意突然感觉到指尖一麻,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似得,那股战栗之感从指尖一直冲进了她的心里,顿时胸口砰砰乱跳起来。 没想到,宇文晔居然会对她说这些话。 她何尝不知道,宇文晔是个多心高气傲的人,连对着自己的爹娘都没有几句软化,可对自己,他竟然会说——敬意! 商如意抬头看了他一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而宇文晔一直将她的指尖揉得发热发红,这才松开,然后说道:“这两天不要做事,养一养自然会好。” 商如意无声的将手缩回来,用力的捏住,贴在心口。 宇文晔却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状,兀自起身走到一边去换上了一件轻衫,然后道:“不过,我的歉意,仅止于对你的轻视。至于你说,我利用了你,我只能说,我们是半斤八两。” 商如意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宇文晔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看着她:“你说呢?” “……” 商如意的脸忽的一红,有一点被看穿的尴尬,她掩饰的咳嗽了两声,正想要说什么,却见宇文晔已经走到另一边的卧榻前躺下,说道:“行了,你今天也很累了,早些休息吧。” 说完,便闭上了双眼。 正当他准备睡觉的时候,却又听见外面响起了一阵很轻的敲门声,似乎是图舍儿送了什么东西来,等到门再关上,又有一阵脚步声慢慢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宇文晔睁开眼,只见商如意手中拿着一只小碗,送到他跟前。 宇文晔眉头一皱:“干什么?” 商如意将碗递给他:“这是我让舍儿准备的羊奶。” “羊奶?做什么的?” “你不是说这两年时常抽筋吗?我当初在突厥的时候曾经看到他们那边的男孩子也有这样的情况,他们都给孩子喝羊奶和牛奶,再不济就是马奶,喝了就不会抽筋了。” 宇文晔拧着眉头看了一眼那热气腾腾的乳白色浆液,道:“谁这么大了还喝这个?” “……” “再说了,我抽筋也只是小事,用不着这个。” 商如意正色道:“可不是小事。你平常若在府中还罢,若是像那天一样上阵与人厮杀,突然抽筋骑不动马,那可是要命的事。” 听她这么说,宇文晔顿时一凛。 商如意道:“若你觉得不妥,那下次,我用羊奶加些果子做甜酪?” “……” 看着她认真的,竟是真的为自己考虑的神情,宇文晔的心里忽的感觉到一阵陌生的柔软,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一把接过碗:“不必。” 说着,一口喝完。 看着他喝得干干净净,商如意这才笑着将空碗接过来,说道:“今后,我每天会让舍儿准备一碗,你放心,都说是我喝,不会让人知道是你用的。” 说完,便转身走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宇文晔的心神一时有些恍惚。 而这时,商如意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宇文晔道:“你要说什么?” 商如意的脸一红,低声道:“你明天早上如果——记得先叫醒我。” 她不想再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他那样亲近,再被他看到自己无措慌乱的样子。 宇文晔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 他嘴角带着一点笑意,淡淡道:“睡吧。” 第55章 国公府,哪一个不是人精? 虽然前一晚跟宇文晔提了要先叫醒自己,可第二天一大早,商如意还是早早的就睁开了眼睛。 但宇文晔,却已经不在房中。 等到卧雪他们来服侍她洗漱,商如意一问,才知道他早起去军营处理一件要紧的事了。 听到这个消息,商如意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她低低的“哦”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倒是那卧雪,像是看出了商如意的情绪,陪笑着道:“少夫人也别难过,奴婢虽然刚到府中服侍,但听家里人说,咱们二公子是常年把军营当家的,迎娶少夫人之前,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回来一趟。” “……” “为了少夫人,公子这次可是在家留了好几天呢。” 她这话,还不如不说。 商如意原想说自己并不难过,但又觉得没有必要。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镜中那张伶俐娇俏的小脸,道:“原来,你也是刚到宇文府不久。” 卧雪笑道:“是啊,奴婢是上个月刚入府的。” 商如意跟图舍儿对视了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用过早饭之后,商如意便让卧雪去向慧姨说,让她为自己准备一架马车,她要去医馆找大夫看看手上的伤,不一会儿,马车备好,商如意让卧雪留在房中,自己带着图舍儿出门去了。 马车在路上摇摇晃晃的走着,图舍儿陪着商如意坐在车里,几次欲言又止。 商如意半眯着眼睛养神,也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于是笑道:“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的不像你了。” 图舍儿立刻道:“小姐,那个慧姨为什么把一个新进府的人派到你身边来?” 商如意对她使了个小声的手势,又撩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跟车的两个护卫离得较远,她二人说话小声,倒也听不见。 商如意这才轻声道:“虽然出来了,也不要忘形。” 图舍儿道:“我知道。” 商如意笑道:“你为什么觉得,她不该派个新人过来?” 图舍儿理直气壮的道:“还还用说?府里的正经夫人是官夫人,她还留在府上掌事,终究不妥。如今小姐嫁过来,这管家之权自然要交到儿媳手里,她岂能不提防小姐的?” “……” “所以,我一直以为那卧雪是她派到你身边的眼线,这两天都不理她呢。” “……” “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个新人,还傻里傻气的。” 商如意忍不住笑了起来,才说道:“你看,你想到的,她也想到了。” “……” “她知道不管派谁过来我们会提防,也就不费这个劲了,派个新人来,省大家的事。” 图舍儿恍然大悟:“她好狡猾啊。” 商如意淡淡一笑,道:“这国公府上,哪一个不是人精?” 图舍儿长叹了一声。 她又看了看商如意肿胀的指头,心疼的道:“呆会儿一定要去找个好大夫好好看看,千万别留下什么病根。” 商如意淡淡笑道:“这只是看着吓人,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重伤,我小时候练习箭术也这么着过,养两天就好了。” 图舍儿一愣:“那,小姐怎么还要出门去医馆?” 第56章 一个遗世独立之人 商如意道:“若不闹大一些,家里的人怎么相信我是真的伤着了。” 图舍儿愣了一下:“小姐是做给人看的?” 商如意默默的点了点头。 图舍儿道:“奴婢昨晚还在奇怪,国公都提出要让小姐管府上的事了,小姐却拒绝了,我还以为小姐真的伤着不能,这么说来,小姐也是故意拒绝的。” 商如意又点了点头。 图舍儿更诧异了:“为什么啊?小姐的伤既然不严重,为什么要借口养伤推掉啊?” 看着她焦急的样子,商如意反倒笑了起来,道:“你为我想得倒是长远,只可惜啊,想得还不够远——这管家的权力,我不能拿。” “……” “或者说,” 商如意目光闪烁,虽然置身在狭小的车厢内,但目光却好像已经落在了千万里之外:“还不到我拿的时候。” | 马车摇摇晃晃的在道路上行驶着,发出单调却又沉重的声音。 终于,车停在了一家医馆门口。 图舍儿扶着商如意下车,进去找了个老大夫看伤,那老大夫看过只说没伤着骨头,让她养息一阵便好,图舍儿却是硬磨着人家开了几贴药,这才往回走。 刚走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响起了热闹的叫卖声。 商如意撩起帘子往外一看,这条街上全都是些吃食零嘴铺子,空气里都满是香甜的味道,引得过往行人流连不已,更有些小孩子嬉笑着穿梭其间,热闹非凡。 图舍儿突然指着前面一家店铺道:“小姐,黄公翼送你的那盒果馔,好像是那一家的。” 商如意一看,正是万家果馔铺。 她想了想,道:“不如去买一些回家送人?我看昨晚大家吃得也不少。” “好呀。” 于是,两人便下了马车,进了那万家果馔铺。 这铺子店面不小,里面的货架上摆满了各色果馔,不仅五颜六色,而且花色齐全,让人一看就心生喜悦。 老板见来了主顾,也立刻迎上前来:“夫人,看看要什么?” 商如意道:“掌柜的,你给我拿几盒果子。” 老板笑道:“好,不知夫人要什么口味的。” 商如意想了想,道:“要一盒,你家所有的果馔,各色齐全;再要一盒,多些山楂,茯苓和蜜糖的;再要一盒,颜色要好看,摆得要漂亮;再要一盒,放些小孩子喜欢的;再要两盒,口味不拘,东西多一些。” 那老板笑道:“夫人真是个细致的人啊。” 说完,便立刻乐呵呵的去忙了。 等待东西的时候,商如意便站在店铺中,往周围看了看。 正当她四下打量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青衣公子从这店铺的门口走过。 那人走得很快,商如意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长相,只觉得此人挺拔俊逸,体态风流,哪怕只是背着手散漫的走过,也给人一种遗世独立之感,一下子便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更重要的是—— 当他走过去的时候,商如意一眼就看到,他背在身后的双手,那流云般的衣袖中露出了一双白皙的大手,而一只手的指尖上,勾着一枚小小的玉坠! 第57章 杨随意 商如意的心中一动,那人已经走了过去。 她想了想,回头对图舍儿道:“舍儿,你先留在这里等老板的东西,我出去有点事,马上回来。” 图舍儿一愣:“小姐,你要去哪里?” 商如意道:“我很快回来,你不要乱走,也不要回马车上。” 说完,她匆匆的走了出去。 一出这店铺的大门,却不见了那人踪影,商如意急忙往外走了两步,转头一看,只见长街的另一头停着一辆宽大的马车,那形制和模样,正是之前在洛阳城中阻拦她的马车。 车尾处,一抹青衣一闪而过。 商如意急忙走了过去。 而那马车,竟也停着一动不动,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商如意刚一靠近,就听见从低垂的帘子里传出了那个懒洋洋的,却又透着几分倨傲的声音:“如意小姐——哦不,如今应该称呼你为——少夫人了。” 说着,对方轻笑了一声:“少夫人,好久不见。” 商如意蹙了一下眉。 这声音,果然是那个人。 她沉声道:“又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方笑道:“我来这里散散心,忽见故人,特留残步。” “……” 商如意原想问他来太原办什么事,但想了想,这个人口气倨傲,显然是个自视甚高的人,自己若贸然问他,难免会惹恼对方——她倒不怕惹事,只是,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犯不着去惹他。 于是,她说道:“尊驾竟是将我视为故人吗?” 对方也笑了笑:“难道,我不配称为少夫人的故人?” 商如意道:“我一不知尊驾名姓,二未见尊驾真颜,这样的关系,如何能称为‘故人’?” 马车里安静了一下。 然后,听到那人道:“杨随意。” 商如意一愣:“什么?” 那人道:“我叫杨随意。” “杨,随,意”商如意琢磨了一下这三个字,又沉默片刻,忽的一笑道:“若非尊驾妙手偶得,那这个名字,就真的有些神来之笔了。” 她的原意是,如果这个名字不是刚刚想来骗她的,就是这“杨随意”的父母当年取名神来一笔,正合眼下的情形,原是讽刺之意。 却没想到,对方一听这话,竟朗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这人的声音一直懒洋洋的,也十分倨傲,但此刻的笑声却显得极为爽朗,甚至,只听那笑声也让人感到身心畅快。 商如意心里都有点奇怪的感觉,虽然她到现在还没见过这个人的真面目,不知为何,她有一种直觉,这个人好像天生不会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 但现在,他却笑了。 而笑过之后,这杨随意又说道:“少夫人真是个妙人啊。” 商如意皱了一下眉头——虽然对方这话听起来像是夸她,可一个陌生男子称呼一个已婚妇人为“妙人”,实在有些轻浮。 于是她说道:“这话,请恕我不敢领受。” 对方也笑了笑,道:“是我冒犯了,我收回这话。” “……” “不过,少夫人才思敏捷,兰心蕙质,非寻常女子能及。我愿引少夫人为知己,不知少夫人意下如何?” 第58章 我和他,因为一个女人结仇了 这话,虽然不轻浮,但对于商如意这样一个国公府少夫人而言,仍是不妥。 于是她说道:“商如意何德何能,能被尊驾引为知己呢。” 对方笑道:“少夫人还是拒人千里啊。” 商如意道:“实在是,我对尊驾——除了杨随意这个名字,其余完全一无所知。就比如,尊驾为何会来太原城,我就完全不知道。” 对方笑了笑:“原来,少夫人是想知道我的来意。” “……” “其实,我来太原城并无目的,只是因为心绪烦乱,许多事情难以抉择,所以在城中走走,散散心。” 说到这里,他又停了一下,笑道:“不过,我已经知道如何选择了!” 商如意道:“哦?” 杨随意道:“正是夫人给了我答案。” “我?!” 商如意更疑惑了几分。她回想起刚刚自己说过的话,每一句都是深思熟虑才出口,并没有任何指向性,而自己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不妥的举动,就只是站在这辆马车的东北边——如果,这也算答案的话。 就在她疑惑不已的时候,那车里的人已经笑道:“少夫人果然是我的知己。” 商如意谨慎的道:“杨公子言重了。” “……” “商如意也不过一介凡夫,如何就能给你什么答案呢?若真有答案,也是杨公子自己的体悟罢了。” 对方笑道:“少夫人过谦了。” 她也不想再跟这人纠缠下去,便果断的说道:“其实,我这次来寻尊驾,是为了问一件事,也请尊驾赐教。” 杨随意笑道:“少夫人解了我心中最大的困惑,有什么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商如意道:“尊驾上次在洛阳城中向我讨喜气时,曾经提起了我夫君,看上去似乎跟他十分熟悉,可在我成婚之日,却没并没有在男女傧相,甚至在到场祝贺的宾客中见到尊驾。那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车厢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商如意道:“杨公子?” 过了好一会儿,这杨随意像是才回过神,再开口的时候,虽然也是带笑的声音,但那笑容,显然与之前畅然的笑声不同,他说道:“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少夫人要答应我,不管我说了什么,都不要告诉凤臣。” “……” “当然,也请少夫人不要告诉凤臣你曾经遇到过我,最好,一个字都不要提。” 商如意迟疑了一下。 对方道:“若少夫人不能答应,那我,也只能缄口不言了。” 商如意想了想,道:“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告诉我夫君关于你的事。” “一言为定。” “那,你能告诉我了吗?你跟我夫君,有何关系?” 车厢内又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商如意看到那帘子被一只白皙的大手撩起一角,商如意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里面传出了杨随意带笑,但笑意中,又仿佛暗含着某种深刻情绪的声音。 他一字一字道:“我和他,将要因为一个女人,结仇了。” 第59章 他口中的这个女人,会是谁? “……!” 商如意只感到心突的一跳。 她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只见那撩起的帘子的一角内,一张薄唇线条优美轮廓清晰,微微抿着一抹神秘的笑意,瞬间消失在的落下的帘子后。 商如意道:“你——” 话没说完,马车突然朝前驶去,商如意追之不及,只听到那晃悠的帘子内传来了那个带笑的声音道:“如意夫人,我们东都再见!” 说完,马车已经走远了。 商如意站在原地,一直盯着那马车消失在远方,许久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只感觉胸口突突直跳。 这个杨随意,他在说什么?! 他要和宇文晔结仇。 为了一个女人? 难道他的意思是—— 只这么一想,商如意立刻重重的甩了一下脑袋,像是要把那不堪的念头甩出脑海一般——这个杨随意实在太奇怪了,满脑子的奇思妙想,举止怪悖,常人难以捉摸。 想来,他的话也不能当真。 这么想着,商如意平复了心跳,便转身往回走去,可每走一步,心里的疑惑却是又加深了一分。 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但是,谁会为了一个女人,跟宇文晔结仇! 他口中的这个女人,会是自己吗? 如果不是自己,又会是谁? 这数不清的疑惑像是乱糟糟的麻线搅成团,缠得商如意一头乱麻,等回到那果馔铺,图舍儿正在里面等她,商如意匆匆付了钱,带着图舍儿离开了这个铺子。 等上了马车,图舍儿放下几个盒子,再回头看时,商如意的脸色仍有些苍白。 她小声的问道:“小姐,出什么事了?” “……” “你刚刚,是去见谁了吗?为什么脸色这么不好看?” “……” 商如意迟疑了半晌,才说道:“我又遇到之前,在洛阳拦着我们的马车,问我讨喜气的那个人了。” “啊?” 图舍儿对这个人记忆深刻,尤其是听商如意说他坐的马车形制特殊,至少是王侯级别,心里忐忑不已,生怕那一次相遇埋下什么隐患,这个时候一听商如意又遇见了他,急忙抓着商如意的手上下打量:“他,他没有对小姐做什么吧?” 商如意哭笑不得:“光天化日的,他能对我做什么!” 图舍儿这才松了口气,又疑惑的道:“那他找小姐干什么?还讨喜气啊?” 商如意苦笑着在心里想,讨晦气还差不多。 说什么,要为了一个女人跟宇文晔结梁子,这种话就算他不叮嘱,自己也没办法去跟宇文晔说,可是不说,心里又像是扎了一根刺,让人十分不舒服。 更重要的是—— 他说,自己为他解了惑。 不知为什么,商如意越想越觉得不安,甚至,隐隐有一点不祥之感。 在忐忑的情绪里,他们终于回到了宇文府。 这个时候,已近中午。 马车停在侧门,商如意刚下马车,就看见门外已经停着一辆装货的马车,正有几个工人往上搬东西,而慧姨带着两个小厮站在门口,对着两个身负行囊,似要远行的人交代着什么。 第60章 去东院,见娘 只听她清楚的说道:“这一包五百两银子,除了修缮挟屋,支付工人的工钱,也记得采买一些纸料备用。” “是。” “完事了早些回来交差,我这边也好销账。” “小的明白,慧姨放心。” 说完,那两人接过银子,转身便上了马车,很快驶离了宇文府。 商如意看着那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再回头的时候,正对上慧姨的目光,她笑容满面的上前来行礼:“少夫人回来了。” 商如意笑道:“慧姨真是辛苦了。不知刚刚那是——” 慧姨道:“那两个人是去修缮洛阳家宅的。” “洛阳的家宅?” “是啊,国公在洛阳城内也有宅邸,只是这两年放外任,宅子空了大半没人住;前阵子雨水多,几间挟屋都被淋坏了,所以找人过去修缮一番。” “原来是这样,洛阳那边的木料,听说可不便宜。” “少夫人知道这个?” “以前在家,听舅母管家的时候说起过。” 慧姨微微一笑,道:“这可正好,我年纪大了,眼睛也花,正愁得慌呢。少夫人既懂这些,那这账本,少夫人不妨帮我看着点?” 说完,她将手中的那本账递了过来。 图舍儿神情一凛,看了商如意一眼。 商如意却摆摆手道:“慧姨说笑了,国公府家大业大,岂是我一个小孩子能看得懂的。爹既然将家事都交给了慧姨,少不得要让慧姨多操劳一些。” 慧姨道:“少夫人,真的不看?” 商如意笑道:“慧姨千万别笑我懒,昨天去军中伤了指头,再加上,之前背上的鞭伤,昨天因为骑马又加重了,刚刚才去医馆看过大夫,大夫说让我务必静养,绝不能操劳。连药都开了好些呢。” 她这话一说,再要劝她,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慧姨又看了看图舍儿的手中,的确是大包小包的药剂,这才笑道:“既然是这样,那少夫人可要好好休息。” “是,” 商如意说着,转身从图舍儿手中拿过一盒果馔给她,笑道:“对了,今天在街上看到这些果子还不错,就买了些回来,这一盒是送给慧姨的,希望不要嫌弃。” 慧姨目光闪烁,伸手接过盒子:“多谢少夫人了。” “慧姨千万不要客气。” 如意笑眯眯的看着她走远,又回过头,从图舍儿手上拿了一盒果馔来递给了跟随自己出门的两个护卫。 那两人愣了一下:“这——” 商如意道:“这两天,你们兄弟都很辛苦,这盒果子就拿下去大家分一分吧。” 那两人受宠若惊,急忙接过来道谢:“让少夫人破费了。” 商如意笑着摆了摆手,便带着图舍儿进府了。 走了一会儿,图舍儿还回头看了一眼,略有些不满的道:“小姐,原来你攒的那盒最漂亮的是给她的呀。” “怎么,我不该给她?” “这,倒也不是不该给,只是,那么多钱花在她身上,难免是白花了。” 商如意笑了起来。 他们一路走进去,图舍儿发现他们走的路并不是回房,而是在往东走,图舍儿轻声问道:“小姐,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商如意道:“去东院,见娘。” 第61章 婆婆为难新媳妇 图舍儿道:“小姐,这些天,官夫人对你都不冷不热的,说是免了你的晨昏定省,其实就是冷着你。那见面礼,直到现在都还没补给你——你还要去见她啊?” 商如意叹了口气,道:“婆婆为难新媳妇,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但我身为晚辈,却得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说着,她又低声道:“刚刚那些话,今后可不准再说了。” 图舍儿立刻点头:“奴婢明白。” 说话间,她二人已经到了东院。 官云暮因为需要静养,所以住的东院不仅深,而且服侍的人也不多,园中打扫得倒是干干净净,但与大多数公侯夫人喜欢养些花草不同,她的园中除了一棵枫树,几乎没有任何的活物,一走进来,哪怕是盛夏,也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 房门紧闭,只有窗户开着一线。 因为门口没人,也无人给他们通报,商如意不敢贸然进入,走到院门口就停下了。 正迟疑着,就听见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一个中年仆妇走了出来,笑容可掬的道:“少夫人。” 此人便是官云暮的陪嫁大丫鬟锦云,这些年来一直陪在官云暮身边独身未嫁,虽然权势不比慧姨,却是国公夫人最信任的人,家中晚辈也都称呼她为云姨。 于是,一见她,商如意立刻道:“云姨。” 锦云跟她来往不多,但见面总也客客气气的,笑道:“少夫人有什么事吗?” “我想来向娘请安。” “少夫人见谅,夫人刚刚喝了药,已经休息了。” “哦……” 商如意看了看日头,没再问,只从图舍儿手中拿过那盒子递给锦云,笑着说道:“那这些点心,就劳烦云姨转交给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今天逛街的时候路过万家果馔铺看见的。” 锦云笑道:“少夫人有心了。” 她低头看了看那盒子,又说道:“只是,夫人脾胃不好,不大吃外头的东西,少夫人还是拿回去吧。” 商如意不紧不慢的说道:“我知道,那天听二哥说娘常爱吃香来居的佐茶点心,我特地尝了尝,那三样点心大多是山楂茯苓和蜜糖做的,所以,特地买的是这几样制的果子,都是健脾开胃的。娘吃着若好,我今后再买,若不好,我也不敢再买了。” “……” 听完这些话,那锦云的脸上倒是露出了一丝丝诧异的神情。 但,她立刻敛起表情,双手将盒子接了过去,笑道:“少夫人既如此孝心,夫人知道了,定会高兴的。” 商如意道:“那我就不打扰娘休息了。” 说着,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那锦云一直看着他们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这才捧着盒子转身回了房间,一进屋,那原该休息的官云暮却是靠坐在椅子里,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 见她进来,道:“怎么絮叨了半天?” 锦云走过去将盒子放到她跟前,笑道:“夫人,您这位新儿媳,可不是个好打发的人呢。” 第62章 聪明过头,容易坏事 “哦?” 官云暮抬头一看,见她手中捧着个盒子,便问:“是什么?” 锦云将刚刚商如意说的话转说了一遍,官云暮放下手中的书,打开盒子来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凝重的神情,拿手帕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锦云急忙扶着她坐下,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又端来了热茶。 官云暮咳了半日,脸色仍旧苍白,倒是眼睛亮了不少,好容易顺了一口气,才低声道:“这盒东西,是她单给我的?” “不是。” “还给了谁?” “少夫人带着好几盒,一回来就在侧门那儿给了那韩予慧一盒。” “韩予慧怎么会跑到侧门去了?” 锦云俯下身,轻声道:“就是前几天国公跟夫人说的,修缮洛阳家宅的事。韩予慧特地在侧门给了那边管事的人五百两银子,好像,还是带着账本去的。” 说到这里,她也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平日里都是让下人去她房里回话的,今天倒勤快,带着账本去侧门给钱。” “……” 官云暮微眯着眼睛,沉思不语。 锦云见她并不打算用那些果馔,便将盖子盖上放到了一边,然后回来说道:“对了,那韩予慧还说,要给少夫人看账本。” “看账本?” 官云暮神情一凝:“那商如意看了吗?” 锦云笑道:“少夫人没看。” “为什么没看?” “说是,看不懂。” “看不懂……” 官云暮闻言,像是松了口气,随即脸上又浮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道:“商若鸿的女儿,沈世言的外甥女,竟然看不懂账本?这话,那韩予慧也信?” 锦云笑道:“正是呢。昨天,少夫人就推了管家的事,今天又去医馆看病,还拿了几包药回来,说是手上的伤得养些时日,韩予慧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哦……” 官云暮目光微微闪烁,像是想到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问道:“那,他们还说了什么?” 锦云道:“就没再说什么了,少夫人把带回来的那盒果子给了她,就走了。” 提起这个,官云暮又道:“你不是说,之前在别院的时候,韩予慧在她跟前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吗?” “千真万确。” “那她还给韩予慧东西?” “奴婢正是觉得这点奇怪呢,”锦云轻声道:“这位少夫人若不是太憨,那就是——” “就是什么?” 锦云想了想,轻声道:“聪明得紧。” 官云暮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嫁到咱们家来的,太聪明了不成。聪明过头,容易坏事。” 锦云回想起之前商如意面对婆婆没有准备见面礼时克制又平淡的情绪,道:“奴婢倒觉得,这位少夫人看着还好。” 官云暮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你还会夸人啊。” 锦云赔笑道:“奴婢也是在为夫人打算,这个儿媳若能省心,对夫人和公子都有好处。” “……” 官云暮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长叹了一声,道:“那管什么用,晔儿的心里——” 第63章 不算太出众的美貌 离开东院后,商如意又带着图舍儿将东西分别送到了宇文渊和宇文呈的房中,父子二人都不在家里,倒也省了一番口舌。 然后,他们便回自己的院子了。 回到房中后,商如意又把剩下的一盒果馔给了图舍儿和卧雪,让他们拿下去也分给其他的人吃一些,两人高高兴兴的捧着走了。 等到他们一走,商如意脸上的笑容才慢慢的敛起。 累了。 她虽然知道,出嫁之后定然不会像在舅父舅母身边那么轻松愉快,但宇文家的复杂程度,也的确远超她的想象,这几天下来,她不仅一身伤,也有些精疲力尽了。 她慢慢走到床榻边坐下,原本只是想靠着枕头歇息一会儿,但不知不觉的就闭上了双眼。 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她均匀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推开了。 夕阳的余晖立刻洒了进来,也将一个高大的身影投下来,随着他一步一步走近,阴影几乎将商如意整个笼罩起来。 是宇文晔。 他慢慢的走到床边,低头看着自己的妻子,只见她歪着脑袋靠在床头,小鸡啄米似得一点一点,睡得极不舒服。 宇文晔俯下身,平视着那张满是倦意的,清丽如画的小脸。 似乎直到此刻,他才真正仔细的看清了自己妻子的样貌——猫脸圆中带尖,鼻梁很直很挺,看得出个性很强,小嘴倒是嘟嘟的,仿佛含着一颗肉珠,给她平添了几分稚气和娇气。 怎么看,都是不算太出众的美貌。 商如意…… 他对这个名字,要比商如意对他知晓得更早,也更熟悉,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定在兄长身上的婚事,会在那个关键时刻,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而这个少女,更是全然不在他的想象中。 就在他神情复杂的注视着商如意的时候,浅眠的商如意似乎也感觉到了那专注的目光,微微蹙眉,然后睁开了双眼。 一睁眼,就看到了眼前那张俊美的脸。 “啊!” 她吓得低呼了一声,心差点从胸口跳出来:“你,你干什么?” “……” 宇文晔直起身来,轻咳了一声,淡淡道:“看你睡得那么不舒服,怎么不躺下睡?” 商如意还有些回不过神,却见对方面不改色的转过身去,好像只做了一件很平常的事,反倒是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她脸有些发红,伸手捂着胸口,心跳咚咚的让她许久都无法平静。 幸好,图舍儿和卧雪很快就进来了。 他二人倒也没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有什么不对,只按部就班的准备服侍宇文晔换衣裳洗手,商如意坐在一边背对着他们,深吸了几口气,终于让自己的呼吸平顺下来。 等做完一切,两个侍女退出了房间。 商如意这才回过头去,只见宇文晔换上了一件青色的薄衫,他身上的武人气息很重,可一旦换上那些华美闲散的衣衫,又透着一股世家公子特有的倜傥风流来。 商如意只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挪开。 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她轻声道:“你今天去军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处理吗?” 第64章 与你议定婚事的人,是谁? 宇文晔道:“洛阳那边来人了,把那伙叛军的余孽押送回东都。” 商如意忙道:“那他们会如何处置?” 宇文晔淡淡道:“造反,十恶之罪,你说会如何处置。” 一听这话,商如意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其实,她倒也并不太同情那伙马匪,毕竟这伙人险些要了她的命,若不是宇文晔及时出现,只怕她的下场比他们还更惨。 可是,那些人说的那些话,这两天却总是不知不觉的在她耳边回响。 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宇文晔道:“你倒也不必心疼他们。” “……” “与其惋惜他们,不如多考虑活着的人。” 这话,倒是让商如意感到心有戚戚焉,她轻叹了一声,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宇文晔慢慢走到矮几前坐下,喝了一口茶,然后问道:“听说,你今天花了不少钱。” 听到这话,商如意的脸不由得一热。 其实,她在家里大送东西,倒也说不上是什么收买人心的举动,毕竟身为宇文家的新媳妇,这点人情还是要做的,只是,她有点担心宇文晔会如何看待自己。 她记得很清楚,宇文晔不喜欢她的算计。 想了想,轻声说道:“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想算计什么。” “……” “我只是觉得,既然嫁入宇文家了,就应该做好一个儿媳妇应该做的事。仅此而已。”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你做你自己觉得该做的。只要——” “只要,不要算计到你的家人,对吗?” “嗯。” “我不会的。” 说着,商如意心里也忍不住苦笑道——她怎么可能算计宇文家的人。 看着她黯然的眸子,宇文晔似乎也感到自己刚刚的话过于生硬——不论如何,他二人如今的情况,就算不论夫妻,也不至于如此生分了。 于是,看着商如意也起身走过来坐到了他的对面,他便也倒了一杯递给她,商如意倒是有些受宠若惊,急忙伸手接过来。 而一伸手,宇文晔就看到了她的手指。 “对了,听说你今天去医馆了?” “你也知道?” “回来的时候听见他们在说。如何?” “没什么大碍,大夫也说休息两天就好了。” “那就好,” 宇文晔又喝了一口茶,然后顺口问道:“今天出门,没遇上什么事吧。” “……!” 商如意的心微微一动。 她立刻就想到了那个自称“杨随意”的男人。 从东都到太原,这个人近乎神出鬼没,说的话,做的事,几乎没有一件是在常人的范畴内,让人完全捉摸不透。 尤其想着他今天说的那些话,商如意的心里更加不安了几分。 见她沉默下来,宇文晔道:“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商如意摇了摇头:“没有。” “……” 宇文晔又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起身便准备走到一边床榻上去休息,但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商如意突然道:“宇文晔,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宇文晔头也不回:“什么?” “……” 商如意犹豫了半晌,终于轻声道:“之前,与你议定婚事的人,是谁?” 第65章 皇帝要征辽东了! 一听到这个问题,宇文晔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转身目光灼灼的盯着商如意:“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 “谁跟你说了什么?” “没,没有。” 商如意有些慌乱的道:“我只是,只是突然想到。” “突然想到?” “也,也不是突然想到,” 商如意目光闪烁着,轻声道:“我其实也一直想知道——你我的婚事,你知道我是拒绝了你大哥之后才嫁给了你;那你,你又是放弃了和谁的亲事,才娶了我呢?” 或者应该问,因为自己,他错过了谁? “……” 宇文晔神色古怪,拧着眉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沉声道:“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无需介意,也不该再问,毕竟——” 不知怎的,商如意有点害怕他再说出什么“我们的婚事不过是一场交易”这种让人难堪的话来,急忙接过他的话头道:“我明白了。” “……” “我,我不该问的。” “……” “我不再问了。” 看着她满脸尴尬的神情,宇文晔又皱了一下眉头,想了想,然后沉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你是宇文家的少夫人,你尽可以去做你认为该做的事,但有些事,你不该多管,更不要多问,这样,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他的口气,甚至话语,比起过去那生硬的,近乎威胁的话,的确已经缓和了不少。 商如意也觉得自己有些无聊,好端端的,为什么问起这个? 于是轻轻的点头:“好。” 说完这些话,宇文晔便躺到床上,准备睡觉。 可刚躺了一会儿,又闻到一阵浓浓的奶香,睁眼一看,却是商如意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牛奶送到他的手边:“喝了,再睡。” “……”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拿起了碗。 奶显然是刚刚温过,不冷不热温度正好,喝下去的时候,浓浓的奶香和融融的暖意一瞬间便温柔的将人包围了起来。 宇文晔突然感觉到胸口有一点发软,是让他非常不适应的柔软。 他三两口喝完,将空碗递给她,商如意接过空碗,笑着道:“再喝一阵子你看,肯定不会再抽筋了,我不骗你。” 说完,便拿着空碗走开了。 宇文晔看着她的背影,又下意识的伸手抚向胸口,那柔软的地方,好像变大了一些。 |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倒是意外的平静。 自从与黄公翼那一场比试之后,宇文晔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虽然并不如真正的夫妻那般亲近,可是,当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气氛不再像之前那样冷硬尴尬,有的时候,甚至还有些融洽。 商如意这些年虽也是深居闺中,但少时的游历让她见识比一般女子多广一些,每每谈起在突厥的见闻,宇文晔都会听得十分用心; 而他在军中的事务,闲暇时也会说给商如意听,商如意不似其他女子不通军事,有的时候甚至能与他讨论两句。 至于家中,一切照旧。 官云暮仍旧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作为新媳妇的商如意既不用管家中的事,也没有婆婆的为难,除了受到一些冷遇,倒是并没有太大的波折在生活中出现。 就这样,一转眼到了八月。 这一天,宇文晔比平时更早回家,天气很热,毒日头晒得他满头大汗,一进房,卧雪他们立刻服侍他脱下了外衣,又将冰盘摆到了屋子中央供他乘凉。商如意亲自倒了一杯茶送到他手中,然后让卧雪将衣服挂好再退下。 这一段时间,他们已经完全熟悉了彼此,也熟悉了两个人的相处。 只要有一个外人在时,他们就是一对找不出任何破绽的恩爱小夫妻。 只是,今天的宇文晔,脸色似乎有些阴沉。 商如意道:“出什么事了?” 宇文晔沉沉道:“东都传来消息,皇帝要征辽东了!” 第66章 心意已决 “什么?!” 商如意大吃一惊:“又要打辽东?” 要知道,当今皇帝登基以来,数项举措耗尽民力,其中最横征暴敛,令民不聊生的就是征伐辽东的勾利国。 这勾利国本是辽东的一个小国,自古以来便臣服于中原王朝,大业王朝建立之初,其国主便早早奉上国书以属国自居,纳贡称臣,从不敢怠慢,所以,先帝楚胤对勾利国也是安抚为主,少用刀兵。 可是,楚旸即位之后,却对勾利国几次用兵征讨,那勾利国国土虽小,可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也不甘示弱,索性倾全国之力奋起反抗。虽然大业王朝兵强马壮,但辽东地处偏远,地势险峻,朝廷的军队很难在远征中取胜,因此耗费了无数民力征伐无果,更是激起了无数的民怨。 所以,一听说又要打辽东,商如意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宇文晔还没回答她,宇文渊就派人来叫他们去书房说话,商讨这一次出兵的事,还叫上了商如意。 于是,两人整理了一下衣裳,便匆匆往书房去了。 一走近书房,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宇文渊沉重的声音:“你的身体,可不能这么胡闹。” 两人的脚步都同时一顿。 书房中响起一阵轻咳声,过了一会儿,官云暮喘息着道:“我心意已决,不用劝我。劝我,我也不听的。” 宇文渊急了,道:“勾利国那个地方,穷山苦水,当兵的过去都十去九难回,你这样的身体,去了岂不是——” 后面的话,他甚至说不出口。 相比起他的急切,官云暮反倒显得很冷静,轻声道:“你也不要与我争辩这些,这是皇帝的旨意,你也不能抗旨吧。” 这一下,书房里的气氛更沉重了些。 这时,宇文晔走了进去:“父亲,母亲。” 商如意也跟在他身后走进了书房,一眼就看到宇文渊眉头紧皱的坐在椅子里,而官云暮坐在书桌的另一边,脸色苍白,显得十分虚弱。 一看到儿子儿媳进来,宇文渊立刻招手道:“晔儿,如意,你们来的正好,帮我劝劝你娘。我奉旨出征,她偏要跟去。” 宇文晔眉头一皱:“皇帝要父亲去辽东?” 宇文渊摆了摆手道:“不是打仗,而是陛下有旨,让我到辽西前线征调军粮。” “哦。” “但就算是这样,那边的情况也很复杂,你娘的身体经不起的!” 宇文晔想了想,转头对着官云暮道:“母亲,大军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度,等到粮草齐备,军队开拔,到达辽东的时间大概也是在十月底。辽东那边的气候跟中原不太一样,尤其入冬之后会下一种冰雨,冷冽刺骨,常人难以抵御。母亲的身体,实在不适宜在那种时候过去。” 官云暮淡淡道:“我知道,不用你们蝎蝎螫螫的。” 她这样,竟是劝不动了。 宇文渊叹道:“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宇文晔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还有事要跟父亲商议,这样吧,如意,你先扶母亲回房休息。” 商如意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听见这话,便立刻上前:“娘,我扶您回房吧。” 官云暮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去。 第67章 你跟你父亲,很像啊 婆媳二人出了书房,一路往东院走去。 这一路上,安静极了。 说起来,商如意嫁入宇文家已经一个多月,但因为一些原因,她还从来没有单独跟自己的婆婆待在一起过,这个时候扶着她细瘦的胳膊慢慢的往前走,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这位婆婆的确身体差得厉害,只走了几步,喘息声便不匀了。 商如意轻声说道:“娘的身体不好,还是要好好的将息才是。” 官云暮仍旧不说话。 商如意也并不尴尬,就这么扶着她进了东院的房间,这里和宇文晔的房间一般,空而大,装饰摆设都很少,显得很素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也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意味。 商如意扶着她坐下,又倒了一杯茶放到她手边,这才说道:“娘好好休息,若没有吩咐,如意就先退下了。” 说完,便准备要走。 但官云暮却突然开口道:“如意,你留一下。” “……?” 商如意一愣,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叫住自己,急忙驻足转身,对着她道:“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官云暮又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指了一下旁边的椅子:“坐,坐下说话。” 商如意走过去,告了罪,虚坐下来。 房间里十分的安静,两个人坐着也不怎么动,只有桌上的香炉里升起的一缕袅袅的轻烟仿佛是这房中唯一的活气。商如意有些不安的低垂着眼睑,心里估量着这位婆婆要跟自己说什么。 是要说家中的事? 还是说宇文晔的事?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见官云暮说道:“这些日子,你送来的果馔味道不错,我吃着很好。” 商如意一听,忙说道:“娘喜欢就好。” 官云暮看着她,眼角的皱纹里夹杂着一点笑意,道:“你挑的东西倒是难得合我的胃口。你懂医理吗?” 商如意说道:“如意少时跟随父亲出使突厥,跟着那边的大夫学过一些。” “原来是这样,” 官云暮点点头,又打量了她一会儿,道:“你跟你父亲,很像啊。” 商如意意外的道:“娘也识得我父亲?” 官云暮道:“我们几家都是世交,我小时候,你父亲还教过我骑马呢。” “真的?” “他的骑术很好,教我的时候说,骑着马,走远些,能看大好风光。” “……” “只是我这身体——倒是浪费了他的好心。” 商如意有点不敢想象,原来她的这位婆婆竟然与父亲是世交。从她的话语间,似乎也能想象眼前这位体弱多病的贵妇人少年时应该也是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可惜,岁月不肯善待她。 商如意立刻道:“娘好好保养,将来自有大好风光可看。” 官云暮淡淡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 商如意一时间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不仅是因为官云暮这句话不好接,更重要的是——她嫁入宇文家已有月逾,官云暮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的,为什么今天一反常态,跟她亲近起来? 官云暮,到底要跟她说什么? 第68章 试玉要烧三日满 房间里,静谧得有些可怕。 商如意能感觉到,官云暮在细细的打量着她,那目光虽然平和,却让她越发不安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官云暮突然微笑着,柔声道:“如意啊,你有没有怪我?” 一听这话,商如意吓得急忙起身:“娘这是说哪里的话?” 官云暮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然后说道:“这些日子,娘一直待你很冷淡,连新媳妇的见面礼也直到现在都还没给你。你,一定很委屈吧。” “……”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 以她的教养和智慧,她有太多可以将这个问题敷衍过去的答案,但这一刻,对上官云暮那双充满了智慧,又平和得如同一泓秋水般的眼睛,她想了想,却是选择了一个最坦然的回答。 她说道:“人生在世,没有不受委屈的。” 听到这个答案,官云暮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人生在世,没有不受委屈的。” 她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微笑着轻轻的点了点头,再看向商如意的时候,眼中已经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神色。 “你能有这样的心性,很好。” 话音刚落,锦云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一看到商如意在房中,再一看官云暮的神情,立刻就明白过来什么,而官云暮已经吩咐道:“你把门关上。” 锦云立刻关上了门。 房间里,比之前更安静了。 官云暮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叹了一声,说道:“试玉要烧三日满,辨人需待七年期。其实,我原本打算再冷落你一段时间,看看你的心性,但现在,事情来得突然,有些话,也只能提前跟你说了。” “……” “但好在,你没有让我失望。” “……” “你并没有因为委屈而怨天尤人,也没有因为冷遇而心浮气躁,相反,你还能够去思考,去做你认为该做的事,”说到这里,官云暮赞赏的看着她道:“不愧是商若鸿的女儿。” 虽然被称赞不怨天尤人不心浮气躁,可听见官云暮称赞自己的父亲,商如意的心里还是不由得生出了一些欢喜来。 脸上,还是淡然:“娘这话,赞缪了。” “……” “但不知,娘到底有什么话要跟如意说?” 官云暮道:“我先问你,你为何不接管家之权?” 商如意抬起头来看着官云暮,正色道:“国公府一直都是慧姨管家,她是长辈,又有已故董夫人的嘱托,如意如果真的接过管家之职,若只是能力不够,引起一些人的不满,让家宅不宁,还是小事。” “……” “怕的是,让国公的处境为难,更影响到国公在朝中的安危,这,就是大事了。” “……” “所以,如意不敢轻易拿过接过这个权力。” 这话一说完,官云暮的眼中顿时闪过了一道精光。 这一刻,她有些掩饰不住对这个儿媳的欣赏和喜欢,轻轻的点头道:“好,好,好。” “……” “你不愧是宇文家的好儿媳!” 第69章 他的大业,也会更难 听到这些话,商如意也大大的松了口气。 事实上,这件事,也是自出嫁之日起,就一直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她一直在赌,赌自己的避让是不是对的,如今看官云暮的表现,自己的宝,押对了。 那慧姨韩予慧,乃是已故董夫人留下的人,为何董夫人已经去世,她却还留在府上管家,不仅仅是她养大了大公子,也曾经有过管家经验那么简单。 更重要的是,董家,乃是与盛国公一样出身定川军镇的门阀。 让韩予慧还留在宇文家管事,看上去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的位置,但实际上,却是宇文家和董家联成一线的一个标志。 这个标志,不能碰触。 这根线,更是绝对不能断掉。 之前听说宇文渊险些被皇帝诛杀,当时求情保下他的,便是神武郡公董必正,也就是已故董夫人的兄长,所以,商如意不是不能接过管家的权力,而是不能从董家授意的人手中拿走管家的权力,那样,会影响到宇文家和董家的联系。 当然,这样一来,也就无形中影响到了官云暮。 身为国公夫人不能管家,眼前还有一个已故夫人的心腹不停的晃悠,这对她而言,显然很不舒服。 若她是个浅薄之人,受冷遇便心浮气躁怨天尤人,那商如意这样的押宝无意就会恶化他们婆媳的关系——事实上,这一个多月,官云暮的确就对她很冷淡。 可商如意赌的,不仅仅是宇文家和董家的关系,更要赌,自己的婆婆不是个浅薄之人。 如今看来,她也赌对了。 官云暮显然也深知这其中的利益纠缠,她并没有只为自己鸣不平,而更多的,是考虑夫君的处境和整个宇文家的将来。 就像她刚刚说的——人生在世,没有不受委屈的。 对上官云暮含笑的目光,商如意只轻声道:“娘赞缪了。” 官云暮摇摇头,说道:“你能想到这一层,很不容易了。你说得对,家宅不宁还是小事,如今国公深受陛下猜忌,若朝中无人相扶持,他的处境会更难。” “……” “他的大业,也会更难。” 商如意抬头看了她一眼——大业? 而不知官云暮是不是感觉到自己多说了几个字,还是刚刚说得太多了有些喘不过气,这个时候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商如意急忙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的帮她抹着后背顺气。 好一会儿,官云暮才平复下来。 她微笑着摆摆手,示意商如意坐下,商如意便又坐了回去。 仍是虚坐三分,正襟危坐。 官云暮道:“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商如意道:“娘请问。” “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管家的事,而要以伤病为借口?” 说到这里,官云暮叹道:“那一次受伤,你是故意的吧?” 商如意点了点头,轻声道:“以病推拒,病愈了还有争取的机会;但若直接推拒,那将来再想要,就不好拿了。” “……” “这管家之权我现在不能要,不代表我永远都不要。” “……!” 官云暮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的神情。 “你——” 第70章 给人,比下去? 她想要说什么,但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这个孩子的所思所想,的确令人惊讶,甚至,令人叹服。 “……好。” 过了许久,她终于像是感叹一般说了一个好字,说完之后,又看着商如意,连连道:“很好。” 这一次,她再也不掩饰眼中的欣喜和欣赏之色,又微笑着看了商如意一会儿,然后回头对着锦云道:“你去,把那个盒子拿来。” 锦云立刻道:“是。” 她转身走进内室,不一会儿便捧着一只雕工精美的紫檀木盒走了出来,放到了官云暮的面前。 官云暮打开那盒子,只见里头放着各色金银珠宝,流光溢彩,令人目不暇接。 商如意明白,她这是要给自己见面礼了。 但官云暮看了看那些东西,却没有拿起任何一样,而是拿起了一个用手帕包裹着的东西,轻轻的拨开了手帕。 一个鸡蛋大小的玉牌静静躺在帕子中央。 她的目光变得沉重又温柔了起来,纤细苍白的手指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那玉牌,然后带着几分不舍,慢慢将东西递到了商如意的面前。 “这个,给你。” 商如意仔细一看,只见那玉牌是用极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晶莹透剔,温润的光泽中隐含着一股灵气,而玉牌中央,篆刻着一个“宫”字。 这是—— 官云暮道:“这是我在家中的名牌。” “……” “我们官家的女儿自出生,都会有这样一个牌子,若有需要帮助的,将牌子拿回家给家主看,就能得到家中的倾力相助。” “……” “如今,我把这个给你,这是我这个做婆婆的给你的见面礼。” 商如意一听这牌子的用处,急忙起身道:“娘,这可万万使不得。” 她若给别的贵重的东西,身为媳妇都敢接,但这个是官家的名牌,还牵系重大,她如何敢接? 一旁的锦云见此情形,微笑着道:“少夫人,你就接了吧。” “……” “其实,夫人原本准备的是那些首饰,如今给这个,那是真的看重少夫人你啊。” “……” “若你不接,岂不辜负了夫人?” 听见她这么说,又看了看官云暮,商如意咬咬牙,终于道:“那,如意就大胆了。” 说完,小心将那名牌接了过来。 官云暮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而笑过之后,她又回头嗔了锦云一眼,道:“你倒好,什么都说出去,那我这盒首饰也保不住了。” 说完,将那首饰盒也推到了商如意的面前。 商如意推辞道:“娘,这就不必了。” “你收下吧,” 官云暮笑着看着她,道:“我这些日子看你总是那么素净,虽然咱们这些门阀子女不必靠那些首饰壮胆气,但,你到底是国公府的少夫人,出去了也不能输了人。” “……” “将来,与晔儿一道出门,更不能给人比下去。” 商如意听到这话,不知怎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给人,比下去? 难道,她在宇文晔身边,还要跟什么人比吗? 第71章 祸兮福所倚 商如意看着手中的名牌,又看着那盒贵重的首饰,不由得有些心虚。 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官云暮到底知不知道她这个儿媳妇其实是“假的”,她跟宇文晔的这桩婚事,不过是一场蒙骗了所有人的交易。 如果她不知道,那刚刚那些话,商如意只能听过便罢。 如果她知道—— 而这时,官云暮又说道:“晔儿他,脾气有些古怪,有的时候也不那么好相处。但他是个好孩子,你——我相信,你是能懂他的人。” “……” 商如意不知道这话该如何去接。 犹豫了半晌,她才轻声道:“娘请放心,我跟二哥——我们会,会好好的。” 官云暮点点头,温柔的笑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从未说过这么长时间的话劳了神,官云暮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苍白了起来,靠在椅子上不停的咳嗽,锦云急忙附身下去扶着她,商如意也道:“娘,娘需要喝药吗?” 官云暮咳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缓过一口气,摆摆手。 “没事。” “……” “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商如意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道:“娘,您的身体实在不宜远行,这一次去辽西……” 官云暮抬头看了她一眼,微笑着道:“我知道你要帮着他们劝我,但,你也不该劝。”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道:“皇帝下这样的旨意,就是看我们这些人有什么反应。国公如今是被放在火上烤的人,稍有不慎,就会触到皇帝的逆鳞。我是不能让他有这样的危险的。” “……” 听到这话,商如意的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感动。 官云暮这样冷漠淡然的一个人,对自己的夫君,却有着这样如火一般的赤诚。 这时,锦云见官云暮的气色不好,便抬头对商如意道:“那,少夫人先回去吧,奴婢服侍夫人休息了。” 商如意无法,也只能点点头,带着东西离开了东院。 在走出这里的时候,她还有些慌神——嫁进宇文家这么久了,这个地方对她而言就像一个冰窟,却没想到,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 但,也不是突然之间。 官云暮说事情提前,想来是因为她要跟着国公去辽西,担心她一走,自己年轻不知事,在家里跟那慧姨发生冲突,引得家宅不宁,甚至更大的纠纷,所以才提前跟自己说定了一切。 还将那么重要的官家名牌作为见面礼给了她。 虽然,这是一件好事,可不知为什么,商如意的心里却蓦地想起了一句话——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 等到商如意将东西放回房中,刚准备再去书房的时候,宇文晔也回来了。 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高大的身形也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商如意急忙迎上前:“怎么样了?” 皇帝要盛国公去辽西前线督运军粮,既然是圣旨,自然不敢违抗,但家中的人如何应对这件事,也是一个麻烦。 宇文晔抬头看了她一眼。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了桌上的那只盒子,他显然认得,立刻蹙眉道:“那是——” 第72章 是,做人质? 商如意迟疑了一下,不知怎的有些心虚,道:“那是你——那是娘给我的。” “……” “娘说,之前忘了给见面礼,今天正好补给我了。” 宇文晔微微挑眉,看了看那盒子,又看了看她。 商如意心里明白,他既然没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妻子,那他的母亲给自己那么贵重的东西,他自然觉得不妥。商如意想了想,打算跟他说清楚,便对房中的图舍儿和卧雪道:“你们两个先下去。” “不必。” 宇文晔打断了她的话,不顾她有些诧异的神情,吩咐两侍女道:“你们留下来,立刻收拾我和少夫人的行装。” 商如意一惊:“为什么?” 宇文晔坐到屋子中央的矮几前,对着她招了招手,商如意也忙走过去坐下,只听宇文晔道:“我们要准备启程,去洛阳了。” “是爹安排的吗?” “不,是皇帝的旨意。”宇文晔的面色阴沉,道:“这一次征伐辽东,不仅众多王公随行出征,而且要求这些人的家眷全都回到东都。” “……” 商如意的面色也沉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是,做人质?”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无声的点点头。 两个人的心情都十分低落。 皇帝几次征伐辽东下来,国内怨声载道,他肯定也担心在大军出征的时候朝中反对征勾利的人会有什么动作,所以,提前将这些人的家眷召集到洛阳,若有什么不对,立刻便能控制局面。 商如意想了想,又问道:“那家里的人——” 宇文晔道:“父亲和母亲要去辽西,我们两和炎劼去了东都,家下的人自然也都要跟过去的。” 炎劼,是宇文呈的字。 连那么小的宇文呈都要被叫回洛阳,看来,皇帝对盛国公一家是真的不放心的。 商如意正要说什么,却见宇文晔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只盒子。 他显然是知道,官云暮将见面礼补给自己是什么意思,大概他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吧,自己这么一个名义上的妻子,却得到了官云暮的认可。 商如意心里忐忑,嘴唇开阖了一次,终于说道:“刚刚,我也劝了一下娘。”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 对上他的目光,商如意又心虚的低下头去,轻声道:“不过,娘还是坚持一定要跟着爹去辽西。” “……” 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忽的发出了一声轻笑,那笑声中,似乎带着几分讥诮之意,像是把她的心事全都看透了。 他说道:“那,你就收起来吧。” “……” 商如意的脸一下子红了。 其实她明白,刚刚宇文晔盯着那盒首饰看,就是无声的告诉她,他并不愿意让自己的母亲真的将她当做儿媳,如果她有自知之明,应该把东西还回去,至少,交还给他。 可是,商如意却岔开话题,并没有这个意思。 所以他才接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 但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似乎又感到气氛有些太冷了,抬头看了一眼,幸好图舍儿他们专心致志的收拾行装,倒也没有注意他们两个人在说什么。 于是,他缓和了口气,温柔的说道:“你也好好准备一下,过几天就出发。” 第73章 你记着,不准欺负你媳妇! 三天后,宇文府的人便离开了太原。 浩浩荡荡一支队伍,在出了太原城之后不久分了路,因为粮草要比军队先行,所以盛国公宇文渊带着官夫人直接往辽西去了,而宇文晔则带着妻子与兄弟,还有一家老小往东都洛阳而行。 分路的时候,宇文渊还特地对宇文晔道:“你记着,不准欺负你媳妇!” 听到这话,坐在马车里的官云暮轻笑了起来。 宇文晔无奈的道:“父亲,这话你已经说了无数遍了。” 宇文渊道:“再多几遍我也说,你要记着,好好对你媳妇,别趁着我们不在就欺负她。” 这一回,商如意都听不下去了,只能红着脸道:“爹您放心,二哥一直对我很好,从没欺负过我的。” 两个长辈这才放心的上了路。 再回头,两人对视一眼,却都有些不自觉的尴尬,商如意坐回到马车里放下帘子,而宇文晔已经指挥众人朝着洛阳前行了。 这条路对商如意来说,倒是熟悉。 一个多月前,她才踏着这条路来到太原,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原路返回了。 只是这一次,因为扶老携幼,前行的速度要比来的时候慢得多,商如意只在马车上坐了半天就被晃得骨头差一点散架,便跟宇文晔商量了一下,自己跟着他骑马前行。 一到马背上,商如意整个人就活了过来。 哪怕只是策马小跑了一阵,她脸上的笑容也跟被蜜糖浸过一般。 看着这个样子的她,宇文晔只沉默不语。 又走了半日,夕阳渐渐的往西边倾斜,这个时候看到远处有一支队伍在往北前行,数十架马车上高高堆起的粮食像一座座小山,远远的与他们错身而过。 商如意问道:“那是什么?” 宇文晔也看着那些车队出神,听见她问,才说道:“那是朝廷运粮的队伍,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们要在朝廷的军队赶往辽东之前,先运粮到那边。” “这么多粮草,是什么地方调集的?” “应该是从兴洛仓调拨过去的。” “兴洛仓?” “对,” 宇文晔说着,伸手指向了东南方向:“就在黄土岭附近。” 商如意想到了什么,道:“我曾经听父亲说过,先帝治下四大粮仓屯粮无数,兴洛仓是其中最大的一个。” 宇文晔又看了她一眼,脸上的冷峻像是被阳光照得消退了一些,声音也柔和了下来,道:“不错。四大粮仓中最大的就是兴洛仓,听说如今已经有超过千万石粮食。” “这么多?” 商如意有些吃惊,忍不住喃喃道:“天底下还有那么多人吃不起饭,兴洛仓里却储存着那么多粮食……” 宇文晔看向了兴洛仓的方向,目光闪烁,喃喃道:“如今天下大乱,粮草匮乏,谁要是占领了兴洛仓,就能雄踞一方。” 听到这话,商如意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而就在这时,队伍前方突然响起了一阵喧闹声,他们立刻抬起头,只见前方横贯一条河,河水清浅,而河对岸,一队全副武装的黑甲军士正气势汹汹的朝着他们飞驰而来。 第74章 叛臣——萧元邃! “黑甲骑兵!” 一看到那些人马,众人全都惊了一下,而穆先立刻说道:“公子,是王绍及的人马!” 宇文晔抬头看着那支队伍,神情沉了下来。 王家,是与他们宇文家齐名的门阀,族中能人辈出,而最出色的,就是如今掌管禁卫军的右屯卫将军——王绍及! 虽然同为世家,这王绍及生性轻薄,贪婪骄横,因为掌管禁卫军而随时侍奉在皇帝身边,却对皇帝的一些荒唐政令从无劝谏,反有煽风点火,助纣为虐之嫌,之前皇帝对盛国公的几次猜忌,也都与他进献谗言脱不开干系。 所以,一看到他来,众人都紧张了起来。 宇文晔想了想,低头道:“你上马车去。” 商如意这时也不多话,立刻便下马,由图舍儿扶着上了旁边的马车,而宇文晔已经策马往队伍前方走去。 在商如意进了车厢坐下的时候,感觉到脚下隔板发出了“扑”的一声闷响。 这时,宇文晔已经走到了队伍的最前端。 河对岸的黑甲骑兵堪堪停在了岸边,那些身着黑色铠甲的士兵一个个高大威猛,坐下的马匹也挂着铁甲,哪怕停下不动,也散发出一股迫人的腾腾杀气,令人呼吸受制。 就在这时,那黑甲骑兵的队伍从中间分裂开来,让出了一条路。 一骑人马,慢慢的从后面走了上来。 商如意坐在马车里,此时也忍不住撩起帘子的一角看向前方,只见一个二十多岁,身着重甲的青年立在队伍的最前方,他脸颊瘦削,颧骨很高,眼角微微吊起,虽然也算的上容貌俊美,却给人一种刻薄又傲慢的感觉。 只见他一手持缰,半仰着身子,冷冷道:“谁挡我的路!” 宇文晔道:“王绍及,你的心坏了,眼睛也跟着坏了吗?” 那王绍及勃然大怒:“宇文晔,你——” 他的话没说完,宇文晔已经冷冷一笑,道:“哦,原来你的眼睛还没坏,那你挡我的路干什么?” 他这话,正好将刚刚王绍及的话直接还回去了。 王绍及道:“本将军奉命,捉拿逆贼!” 一听这话,宇文晔的眉头拧了起来。 商如意的心里也忽的打起了鼓——抓逆贼?又要抓什么逆贼? 宇文晔道:“你要抓谁?” 王绍及道:“叛臣——萧元邃!” 萧元邃,这三个字,令在场众人都震了一下。 不为别的,这萧家也出身定川军镇,与王家,宇文家乃是世交,萧元邃本人更是同辈中难得的军事奇才,曾经被先帝誉为柱国之相。 可惜,先帝宾天,萧家逐渐不受重用,而在前年,郢宋二州发生了一起声势浩大的反叛,萧元邃投身其中,几次献策,叛军围攻洛阳,几乎逼得皇帝走投无路。只是后来因为各方援助,最终将叛军围歼拿下,而萧元邃趁乱逃脱,一直在被朝廷追捕。 这么说来,萧元邃现在逃到太原附近了? 宇文晔慢慢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队伍,目光也变得深邃了起来。 第75章 心战 那王绍及面色铁青,眼珠一转,突然狞笑道:“本将军一路追击逆贼到此,突然就不见了踪影,肯定是你们藏起来了!” 说完,他一挥手:“来人,给我搜!” 这一下,宇文家众人全都慌了。 要知道,窝藏叛贼,与反叛同罪,王绍及一来就给他们扣这么一顶帽子,分明就是有意加害! 那些黑甲骑兵也蠢蠢欲动,眼看着就要策马朝他们冲过来! “慢!” 宇文晔一抬手:“谁敢乱动!” 他一开口,那些士兵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一时也停了下来。 毕竟,龙门叛军的余孽前些日子才被押送回洛阳,宇文晔一刀将龙门马匪拦腰斩杀的事迹已经在军中传开了,大家不敢轻易得罪盛国公的公子,更不敢轻易触碰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悍将。 王绍及狞笑道:“宇文晔,本将军是奉旨来此地捉拿逆贼,你拦着不让搜,是要抗旨吗?” “……” 宇文晔的脸色沉了下来。 谁都知道王绍及是借题发挥,故意为难,但他有旨意在身,宇文家的人也真的不能抗旨。更何况——他们这一次出行只是家眷搬迁,随行的只有一些普通的家丁和达薄这一队人马,若真的动手,肯定要吃亏。 想到这里,宇文晔抬起头来,冷冷道:“搜,可以,但如果搜不到,怎么办?” 王绍及冷笑道:“搜不到就搜不到了,还能怎么办?” 宇文晔道:“我宇文家对朝廷忠心耿耿,岂能被你无端猜疑,肆意抹黑?” “……” “王绍及我告诉你,你要搜可以,但若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宇文晔今日定在此与你拼到底!我们当然赢不了,可你延误了捉拿叛贼的时机,更延误了我们奉旨回东都的时间,这些,都要你去皇帝陛下面前交代!” “你——” 听到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王绍及也被逼到了绝境。 商如意听着外面的动静,这个时候,她默默的将自己的裙角压在了马车的门帘下。 这时,王绍及道:“那你要如何?” 宇文晔立刻道:“如果你在我的队伍里搜不到叛贼,我要你家的那把神臂弓!” 王绍及一听脸就沉了下去。 王家世代习武,家中收藏了不少神兵利器,其中有一把神臂弓更是自上古流传至今,价值连城,算是他家的传家之宝。 没想到,宇文晔竟然把主意打到了那张弓上。 更要紧的是——如果这个时候他提的是一些过分的要求,那便是他虚张声势,王绍及反倒不怕;但他提的要求竟如此实在,倒让王绍及有些心虚了。 宇文晔,真的如此有底气? 本意只是为难他一下,若真搜不出来,自己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搭进去一张好弓? 想到这里,王绍及犹豫了。 一见他犹豫,宇文晔的脸上浮起了冷笑:“如何?搜还是不搜?” “……” “若不搜,那我们就走了。” 见王绍及沉默不语,宇文晔知道他在绷着面子,便也不再发问,只一挥手,身后的队伍便随他往前行进。 就在他们的队伍几乎与黑甲骑兵擦身而过的时候,王绍及突然道:“等一下!” 第76章 你是哪个泼皮家的狗! 宇文家的队伍立刻停了下来,宇文晔眉头紧锁,转头看着他。 只见王绍及一双阴鸷的眼睛巡梭了一遍队伍中的马车。几辆马车上的人,刚刚都忍不住掀起帘子往外看,只有一辆马车,帘子低垂,路过他们身边时始终没人往外看。 正是商如意乘坐的马车。 王绍及看了那宽大的马车一眼,又冷冷的看向宇文晔,道:“二公子,这辆马车,挺大的啊。” “大又如何?” “这么大的马车,怕是不止能坐一个人吧?” 宇文晔眉头一拧。 而不等他再说什么,王绍及已经大手一挥,对着手下一个士兵:“给我搜!” “是!” 那士兵领命,立刻从马背上翻身跳下来,几步冲到了马车前,一把掀起了垂下的门帘。 就在他掀起门帘的同时,手上也抓着一片裙角,一下子也掀了起来。 那士兵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重重挨了一脚,直接将他从马车上踢了下去,仰面跌倒在地!就听见马车里响起了商如意响亮的怒骂声:“混账东西,你是哪个泼皮家的狗,敢来掀本夫人的裙子?!” 王绍及顿时傻了。 而商如意仍叫骂不绝,狠狠道:“给我打这泼皮养的无赖狗!” 跟在马车边的穆先和图舍儿本就压着怒气,一听这话,两人立刻上前围殴那士兵,一边打,穆先还一边骂:“好你个混账,谁给你的胆子冒犯我们少夫人!” 那士兵虽也是黑甲骑兵的一员,战斗力非凡,但今天毕竟理亏,哪里敢还手,被打的满地乱滚,最后头破血流的爬回到王绍及身边。 王绍及有些尴尬的道:“车中是——” 宇文晔沉着脸道:“是我夫人。” “……” “王将军,你这是要干什么!” 见他声色俱厉,王绍及也虚了三分。虽然两家仇怨不小,但带着士兵掀一个贵妇人的裙子,这种事情传出去只怕要让全天下人耻笑。 王绍及只能道:“得罪了。” 宇文晔冷冷的看着他。 王绍及咬咬牙,道:“等这边事了,我会将那把神臂弓送到国公府上。” 宇文晔仍然冷冷的看着他。 王绍及早已是坐立不安,这个时候也不敢多留,只又拱手道了几声“得罪”,便挥手招呼身后的士兵,一队人马灰溜溜的走远了。 宇文晔也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多做停留,只让队伍跨过这条河后继续前进,等走了很长一段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队伍才停在了一处密林边。 因为延误了行程,今晚只能露宿。宇文晔让队伍中的人就地生火做饭,而他跟商如意坐在了最靠边的地方。 马车,则停在了他们面前,和家中的人正好隔开。 穆先为他们升起了一堆篝火,又送来了一些热水,宇文晔接过来,面色淡漠的道:“好了,你先下去,不叫你别过来。” 穆先谨慎的道:“是。” 说完,便退下了。 这一下,便只剩下了宇文晔和商如意守着一个火堆,而火光闪耀,将他们面前那架如屏障一般的马车照得晦暗难明。 宇文晔突然道:“还不下来?” 第77章 世家公子的默契和敌意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下。 片刻之后,马车微微摇晃了一下,随即,一个黑影从车底猛地一下蹿出来,稳稳地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这一刻,看到那高大的身影,商如意的呼吸还是窒了一下。 火光将眼前的人照得明明白白,此人身材魁梧,甚至比宇文晔还高大一些,面色黑如锅底,头发胡须乱成一团,显然是许久没有修剪过,已经看不清五官,也辨不清年纪,身上满是尘土泥污,简直跟乞丐无异。 但即便如此,商如意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眼睛。 那双虎目,炯炯有神,甚至比面前的火焰还更亮一些。 只看这样一双眼睛,也知道这个人,绝非等闲。 他站在这二人面前,虽然处境窘迫,却神态自若,甚至彬彬有礼的抬手对着他二人行了个礼:“两位,萧元邃多谢二位搭救之情了。” 商如意倒抽了一口冷气。 果然,这个人,就是那个如雷贯耳的萧元邃! 只见宇文晔不动声色的道:“萧兄,你这是何意?” 萧元邃道:“听说宇文公子奉命前往东都,元邃借车一用。” 宇文晔道:“兄可知自己正被朝廷追缉?你藏在我夫人的马车下面,难道就不怕连累了我宇文家?” 萧元邃笑道:“不是不怕,而是知道,连累不了。” “……” “且不论宇文公子不会让王绍及捡这个便宜,连尊夫人也是如此精明,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商如意的脸色一红。 她其实在上马车的时候就已经猜到马车隔板下藏了人,只是王绍及已经带人来了,她没办法声张,当知道他们追缉的是朝廷的叛贼,更不敢让人把他搜出来,所以,才提前把自己的裙角压在门帘下面,借题发挥将黑甲军的人打回去。 而她的这些举动,自然是瞒不了藏在马车下的萧元邃的。 于是,她说道:“萧公子借我这个弱女子之手躲过了搜捕,如今还取笑我,这未免过分了吧?” 萧元邃忙说道:“不敢。” “……” “在下的确是——从未见过如少夫人这般冷静又聪慧的女子,着实令萧某佩服。” 被他这么一夸,商如意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讪讪的转过头去。 萧元邃倒是微笑着看了她一眼,这才慢慢的转头看着神情复杂的宇文晔,两个人目光对视之下,有一种世家公子之间不需言说的默契,又似有一点敌意。 宇文晔道:“萧兄之前的事,我不想多说,只是,你既然被朝廷追缉,又为何还要回洛阳?” 萧元邃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 “你也看到了,朝廷连黑甲骑兵都派出来抓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已经没有我容身之所。所以我想着,也许回洛阳,还能占个灯下黑的便宜。” 商如意忍不住在心里轻叹。 虽然人人都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俗话,但危险就是危险,意味着一旦靠近就可能粉身碎骨。萧元邃在这个时候还敢回洛阳,除了智慧之外,他的胆识也的确惊人。 可宇文晔却说道:“你若这么回去,只怕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哦?为何?” 第78章 你跟我说请? 宇文晔道:“皇帝准备往辽东用兵,你也知道,一旦对外开始用兵,洛阳城内就会戒严。你以为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能跑得到哪里去?” 一听这话,萧元邃也皱起了眉头。 宇文晔道:“还有一点最重要的——” “什么?” “我,不会允许你借我们的队伍回洛阳。” 一听这话,萧元邃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 的确,若是他们还没发现,也许他还能藏身其中,但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宇文晔是一定不会允许他再利用宇文家的队伍藏身,因为一旦被发现,这就是窝藏逆贼的大罪,是要连累整个家族的。 宇文晔绝对不会冒这个险。 萧元邃笑道:“二公子如此谨慎,在下也明白。” 说着,他抬头看了看前方,虽然被宽大的马车挡着,看不到另一边家人忙碌的情形,但也能听到火光中传来了一些欢声笑语;再回头看向篝火堆旁,那刚刚救下他的宇文家少夫人,她静静的坐着,眼睛澄清又明亮,清丽的面容在火光下透着几分柔美。 如此素洁又恬静的模样,让人完全想象不到,刚刚她那样冷静的处事,又那么泼辣的解决事情的样子。 萧元邃道:“若在下有妻如此,当年也不会轻易的——” 宇文晔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萧元邃笑了笑。 宇文晔将手中的一根木柴丢进了火堆里,然后说道:“你之前为何要参与叛乱,我不想知道,但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清楚,今天,你是被王绍及追踪至此,但我们没有遇见,你也没有藏在我夫人的马车下面。” 说完,他抬头看向萧元邃:“你明白了吗?” 萧元邃淡淡笑道:“明白。” 宇文晔不仅不会让他藏身在他们的队伍里,甚至,连今天的“相助之情”,也不要。 因为谁也不知道,他的未来会是如何,是找到希望东山再起,还是就此流落天涯,更甚者,终有一天他会被朝廷抓住,五马分尸。 这个“相助之情”,可能会变成宇文家的催命符。 萧元邃道:“既然是这样,那在下就先行一步了。” 说完,他便转身要走。 商如意看着萧元邃的背影,想了想,说道:“请等一下。” 萧元邃的脚步一定。 他慢慢的转过身来,只见商如意拿着一包干粮走到他面前递给他,说道:“这个,你带在路上吃吧。” “……” 萧元邃却并没有接过那包干粮,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又抬起头来,神色复杂的看着商如意。 直到现在,商如意仍然分辨不出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样,但他的眼睛实在太亮了,被这样一双明亮的眼睛近在咫尺的盯着,难免被盯得有些心里发毛。 商如意轻咳了一声,还是认真的说道:“我们是不可能带你进洛阳城的,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打算。这些干粮……不太好吃,但你在路上,还是可以果腹的。” 说着,又往他面前递了一下。 萧元邃仍然不说话,沉默的看着她。 过了许久,他才说道:“你刚刚跟我说——‘请’?” 第79章 我们还会再见的 商如意一愣——这,有什么问题吗? 对上她有些莫名的眼神,萧元邃的目光却显得深邃了很多。 自从参与叛乱,兵败失势,流落天涯,他每天面对的都是朝廷的追捕,无尽的恐惧,哪怕过去与他相知相交的好友,这个时候也都避他如蛇蝎,更妄论,当他去投靠一些故人,甚至会被他们出卖。 太久太久,他几乎已经感受不到人和人之间的信任,甚至一些基本的情感了。 可是,这位宇文少夫人,在跟他说话的时候,虽然也并不客气,却保有了一个人简单的,直接的情绪,甚至,对他说“请”! 再看看她澄清的双眼,好像对一切又都一无所知。 萧元邃轻笑了一声,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他双手接过商如意递过来的干粮包,郑重的说道:“多谢。” 商如意想了想,又轻声说道:“萧公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是王土的地方,自然没有你的容身之所——所以,你要多保重了。” “……!” 萧元邃的眼睛一亮。 他说道:“我明白了,少夫人,也请你多保重。”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我们还会再见的。” 然后,便转身走了。 很快,那高大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沉沉夜色当中,商如意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转过身去。 一回头,就对上了宇文晔那深邃的双眼,正透过火焰,灼灼的盯着她。 商如意一愣:“怎么了?” 虽然宇文晔说了他们跟萧元邃没有任何“相助之情”,但只是一包干粮,想来也惹不上什么麻烦吧。 宇文晔没有说话,只低下头去,用手里的一根枯枝拨弄着篝火。 商如意走过去,坐到了他旁边,想了想还是认真的解释道:“我知道你不想跟他过多接触惹麻烦,那包干粮没名没姓的,吃完了就了,不会有什么事情牵连到咱们的。” “……” “我只是想着如今这个世道,结一份善缘总是好的。” “……” “这个萧元邃,他的路未必止于此呢。” 她续续叨叨的说了这些话,宇文晔却一个字都不搭,只沉默不语,过了许久,他突然说道:“?你的耳环呢” “啊?”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商如意一愣,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自己的耳垂。 左边耳朵上的耳环不知何时不翼而飞了。 “哎呀!” 她轻呼了一声:“怎么不见了呢?肯定是刚刚打人的时候动作太大掉了……掉在车上还是外面的,若是掉在车上我刚刚肯定能看到,怕是掉在外面了……已经走出这么远了,怕是不好找了。” 说到这里,她又是惋惜,又是庆幸:“幸好娘给我的那些我都舍不得带,还放着,若是那个掉了,那今天说什么都要回去找回来。” “……” 宇文晔看着她絮絮叨叨的样子,不知怎的,有些无语。 半晌,叹了口气,低下头去。 商如意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宇文晔木着脸道:“没事。” 他说着,突然抬起头看向前方的马车,脸色一沉:“你干什么?!” 第80章 有机会,我也想造反 商如意吓了一跳,急忙回头一看,却见那马车顶上趴着一个人,此刻正探着脑袋对着他们两嘿嘿直笑。 仔细一看,原来是宇文呈。 商如意顿时松了口气,而宇文晔仍然沉着脸:“你在那里干什么?” 宇文呈笑嘻嘻的道:“二哥,嫂子,你们刚刚跟谁说话呢?” “……” 宇文晔与商如意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萧元邃藏在他们队伍当中的事,本就要瞒住所有人,所以宇文晔才会让人把马车停在他们中间,却没想到,还是被宇文呈看到了。 商如意立刻说道:“没有什么,你看错了。” 宇文呈笑道:“你们又想骗我,我知道,那个人肯定就是造反的萧元邃对不对?” 宇文晔道:“什么造反不造反的,与你无关。回去吃你的饭!”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造反多好玩啊,如果有一天有机会,我也想造反试试。” “……!?” 商如意都傻了。 这孩子,明明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却开口闭口就把“造反”挂在嘴边,而且,他居然想试试造反?! 果然,宇文晔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目光锐利的盯着宇文呈,道:“炎劼,我跟你说过,任何话都要三思而言,你这样口无遮拦,迟早有一天要害到全家的人!” 宇文呈却毫不在意的道:“这有什么?” “……” “其实,现在天底下哪个手里有兵的人不想造反?只是有些人不敢说,有些人不敢做而已。我把大家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有什么不对吗?” 宇文晔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 眼看他就要发作,这时,另一边传来了慧姨的呼唤声:“三公子?三公子你在哪儿?赶紧回来吃饭了。” 原来,他们那边已经把饭做好了。 听到她的声音,宇文晔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而慧姨已经找到了这边,看着他们几个人似乎面色不豫,便笑着说道:“二公子和少夫人还没吃饭吗?我就先领三公子过去吃饭了。” 商如意忙笑道:“慧姨去忙吧。” 慧姨便拉着宇文呈转身走了。 看着他二人的背影,商如意的心也有些发沉,转头看向宇文晔,想要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沉默片刻,才听见宇文晔道:“母亲生下炎劼之后身体一直不好,这孩子,就交给慧姨教养,慧姨对他,倒是很——好。” “……” “养出今天这种样子。” 商如意立刻明白过来。 难怪这个宇文呈的性子如此跋扈蛮横,在家里几乎无话不敢说,无人不敢惹,虽然和宇文晔同父同母,两个人却完全不亲近。 原来是这个缘故。 她只是有些讶异——宇文晔,竟然主动跟她说起家里的事。 她想了想,轻声说道:“对一个孩子太宽纵了不是什么好事。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宇文晔目光一闪,转头看向她。 商如意道:“慢慢想办法吧,十四五岁,性子还没定呢。” “……” 不知为什么,他二人竟然谈起孩子的教养问题,明明两个人不是什么真实的夫妻,也还没有熟到那个份上,商如意说完这些话,自己也觉得有些别扭。 而宇文晔沉默半晌,才沉沉的“嗯”了一声。 第81章 他是早有准备? 第三天,他们终于到达了东都洛阳。 一进洛阳城门,商如意只感觉整个人都畅快了不少,看着两边熟悉的街市,闻着空气里熟悉的味道,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终于又回来了。 看着她少见的露出这样欢喜的情绪,宇文晔道:“你就这么想回来?” “当然,” 商如意高兴的说道:“我舅父和舅母还在东都呢!” 说完,看着宇文晔冷峻的脸庞,她又觉得自己的情绪太外露了一些,忙放下帘子坐好。想了想,轻声说道:“你,你能不能陪我——” “陪你回去是吗?” 商如意小心的看着他:“可以吗?” 宇文晔想了想,道:“这样,我们先回家安顿妥当,再找个日子去沈府,我也该好好的拜见一下你的舅父舅母,这也算是你回门了。” “……” 虽然知道他是要做出一个丈夫的样子,并不是真的,但他对自己的家人能如此上心,商如意的心里还是暖暖的,笑着一点头:“嗯!” 车队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南城的宇文家宅。 这是一个比太原宇文府还大不少的宅院,门庭轩朗,雕梁画柱,虽无十分的庄严,却有不俗的气度,他们刚一下马车,就看到家中的几个仆整整齐齐的站在门口相迎。 “见过二公子,少夫人;见过三公子。” 宇文晔扶着商如意下了马车,带着一众人走了进去。 这一路上,能看到家中各处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除了刚刚修缮好的挟屋,许多地方也都重新糊裱了,看起来焕然一新。 慧姨笑道:“幸好国公前阵子突然提起来要修缮家宅,否则这一次回来,还不定是什么样子呢。” 商如意听着,心里微微一动。 宇文渊真的是闲来无事,突然提起要修缮家宅的吗? 还是说,他是早有准备? 看来,自己这位公公看上去虽然粗犷,却是个粗中有细,心思缜密的人。 众人都熟门熟路的回到了自己之前的房间,宇文晔也带着商如意回到了他的房间,进门一看,这里跟太原府那个房间一样,也是宽大明亮,装饰简单,让人很舒服。 商如意走进去看了看,笑道:“这里和太原府那个房间完全没有区别嘛。” 宇文晔走到屋子中央坐下,道:“大兴城的国公府里,我的房间也是这个样子。” 商如意回头看他:“真的吗?” “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这话,倒是显得亲近。 商如意抿着嘴笑了笑:“好啊。” 不知道是不是离开了太原府之后,两个人的心境都有些转变,这一路上,他们之间的气氛融洽了不少,就像现在,哪怕没有外人在场,宇文晔对她的态度也显得自然而熟稔。 甚至,有几分亲近。 但商如意还是立刻提醒自己——这,不过是两个熟悉的人之间自然的亲近。 等到图舍儿和卧雪把行李收捡完毕,时间也不早了,商如意去简单沐浴了一下,一回房,就看见宇文晔伏案而书,在一张信笺上写着什么。 商如意走了过去:“你在写什么?” 第82章 她靠得太近,有些热 “信,” 宇文晔头也不抬,一边写一边道:“我跟父亲约定,等到了洛阳安顿好之后,要给他写去一封书信报个平安。” 商如意走到他身后,探头看了一眼。 宇文晔的手腕细而骨骼突出,显得十分有力,哪怕执笔的时候也跟握兵器的时候一样,笔尖落下,每个字也显得端正挺拔,和他本人一般。 上一次看到他的字,还是在新婚当天,那首风流的催妆诗,和此刻完全不同。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脸不由得有些发红。 而宇文晔写着写着,鼻尖敏锐的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似是奶香的味道,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商如意穿着一身单薄的长裙,头发还有些润润的,因为天气仍然很热,洗完澡之后身上就蒸腾出了一股属于她的淡甜的气息。 宇文晔突然感觉她靠得太近,有些热。 于是皱着眉头道:“去把头发梳好。” 商如意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他,只能坐到另一边的梳妆台前,让图舍儿来给自己梳头发,一边梳的时候,她又想到了什么,说道:“你这封信,何时寄出?” “自然越快越好。” “那,明天好不好?我想买些娘喜欢的山楂果子,还有爹喜欢的樱桃蒸,顺路带过去。” 宇文晔的笔一顿,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他们喜欢吃这些?” “……” 商如意眨眨眼睛,没说话。 她也不好告诉他,是因为她特地尝了香来居的佐茶点心,所以知道了官云暮的口味;更不能告诉他,自己那个时候送了宇文渊一整盒的果馔,之后再去公公房中请安,特地留意他哪些点心吃得最快,这才知晓了他的口味。 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没说什么,继续低下头去写,半晌,才道:“行吧。明天,我陪你一道去。” 商如意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是错觉吗?好像自从回了洛阳之后,宇文晔对她比之前,态度好太多了。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府中也开始要准备晚膳,这时,一个仆人从外面匆匆的走了进来,对着宇文晔道:“公子,有客来访。” 宇文晔抬起头:“谁?” 那仆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他身后传来了一个带笑的声音,悠悠然道:“早知道打扰了凤臣兄和嫂夫人的——,我们就不上门了。” 随即,更多的笑声传来。 商如意愣了一下,急忙站起身来一看,只见那仆人退到一边,几个年轻公子笑着走到了门口。站在最前方的是个白衣公子,年纪与宇文晔相仿,生得面如冠玉,手中摇着一把纸扇,颇有些风流之态。 刚刚说话的正是他。 而其他几位公子也都是年轻英俊,衣着华美,商如意看着他们都有些眼熟,这才想起来,之前成亲时,担任男傧相的就是他们。 尤其说话的这位,那天在迎亲的时候起哄喊自己仙女的就是他。 商如意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们每个人一番。 没有…… 就在这时,那位风流公子的身后响起了一个不悦的女声道:“裴行远,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开口的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她生得格外美,而且,是一种凌厉的,甚至有些压迫感的美艳,尤其眉骨突出,眼窝深凹,当她盯着一个人看时,就给人一种目光如刀的感觉。 此刻,商如意就有一种被刀锋刺穿身体的感觉。 第83章 你的话,太多 一看到他们,宇文晔的眼中隐隐透过一丝笑意。 他起身道:“你们怎么来了?” 那裴行远也不顾自己被人奚落,仍旧大大方方的晃着扇子,说道:“听说凤臣兄今日重归东都,我等特来相见,却不想扰了你们夫妻——” 说到这里,他大概感觉到了身后那道如刀的目光又落到了后脖颈上,于是将话咽了回去。 转向商如意,笑道:“我们特来拜见嫂夫人的。” 商如意暗暗庆幸刚才宇文晔让她梳头,此刻自己还算衣衫齐整,急忙走过去对着来人行礼示意,而宇文晔也走到她身边,将来人一一介绍给她。 他的朋友,自然也都是些门阀公子,尤其领头说话的那位,便是当朝左光禄大夫裴恤的次子,裴行远。 商如意也算出身名门,虽然跟外人来往不多,但也听说过他们的名字。 于是一一见礼。 而介绍到最后一个,也就是来人中唯一一位女子时,商如意明显的感觉到愉悦的空气中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压迫感,再抬头看时,那压迫感明显是来自眼前这个高大美艳的女人。 宇文晔道:“如意,她就是左御卫雷大将军的千金——雷玉。” 商如意抬头,对上了那双深邃而锋利的大眼睛。 她被刺得心中一颤,但还是立刻微笑着道:“原来是雷大小姐,久仰大名。” 这雷玉人如其名,连开口说话的时候也跟自己的名字一样锋利又直接:“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我的名字?” “呃?” 商如意一愣,不知如何应答。 这话,谁都知道是初次见面的客套话,可雷玉这么一问,就显得她太虚伪了。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那裴行远又晃着扇子插进来,笑道:“你这话问得就过分了,这东都城里谁没听说过你雷大小姐的威名?要说什么时候,谁知道是你拳打南山猛虎还是脚踢北海苍龙的时候,我都不记得啦。” 众人立刻被他说得大笑起来,连雷玉紧绷的脸上也松缓了一些。 她瞪了裴行远一眼,道:“你的话,太多。” 宇文晔道:“你还没说,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裴行远笑道:“凤臣你好不容易回东都来了,我们自然是要来为你洗尘的。今晚就在听鹤楼,我请客!” 说着,他又特地对商如意笑道:“嫂夫人也请赏脸。” 商如意倒是没想到,回东都的第一天就遇上了宇文晔的这些朋友,她虽然过去是个深居简出,不怎么与这些世家门阀来往的人,但做了国公府的少夫人,自然不能避免外出交际,况且这些人都是宇文晔的朋友——她有些跃跃欲试,只是不好自作主张,便转头看向宇文晔,目光带着一丝问询。 不知是不是错觉,仿佛听到雷玉又冷哼了一声。 而宇文晔沉思了一番,又看了一眼商如意。 然后道:“走吧。” 于是,他们跟家中的人交代了一番,便与这一群人出了门。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停了两辆马车,裴行远他们因为许久未见,一定要跟宇文晔同车,而剩下的,便是唯二的两个女子。 商如意看了看身边这位美艳又冷厉的女子,笑道:“那我就与雷小姐同车吧。” 第84章 不能给人比下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城内因为还没开始戒严,仍旧是灯火通明,坊市内更是热闹非凡。 可是,马车里,却是安静得让人窒息。 商如意端正的坐着,但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身边这位雷大小姐一眼,却见她面色冷冽,对自己哪怕一丁点多余的情绪都不肯给。 看来,要好好相处,也是不能的了。 商如意在心里叹了口气,放弃了与她攀谈的打算,也免得自己被冷落了再尴尬。却没想到,先开口的反倒是雷玉。 她冷冰冰的说道:“之前,并没有听说过你与凤臣有婚约的事。” 商如意的心微微一动,立刻笑道:“我们的婚事,是临时决定的。” 雷玉转头看向她,目光闪烁中全都是审视的意味:“难怪,我们从未听到凤臣提起过你。” 这个“从未”二字,既奚落味十足,又让人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 商如意觉得自己也不应该为这两个字而酸楚什么的,于是淡淡的做出一点微笑来,道:“哦。” 说完这个字,马车里又陷入了一阵沉寂。 但商如意的心却随着马车的摇晃前行而不断的悸动着,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到了在太原府的时候,官云暮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将来,与晔儿一道出门,更不能给人比下去。 不能给人比下去…… 难道她说的,就是这位雷大小姐? 就在商如意心中疑惑的时候,又听见雷玉说道:“你是商若鸿的女儿?” “是。” “令尊,可是令朝中大将都甘拜下风的前辈啊。” 她的神情虽然冷冽,但提起商若鸿,口气中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景仰来,而听见她这么赞颂自己的父亲,商如意的脸上也不由得浮起了一丝笑意。 她正要说什么,却见雷玉又用那种冷厉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眼,然后道:“令尊,的确是个非凡之人。” 说完,便冷冷的闭上了嘴。 这话显然没说完。 商如意一听就知道,她的后半句话若要说完,只怕是——可他的女儿却不过如此。 的确,相比起精彩绝艳的父亲,自己不仅没有任何出色的地方,甚至同在世家门阀的公子小姐当中,也是个连名字都让人记不住的存在。 而雷玉话中更深的含义,自然是宇文晔。 如此平凡的自己,嫁给了宇文晔,也难怪会让“一些人”愤愤不平了。 商如意苦笑了一声,知道自己再难跟她说什么,便也闭上了嘴。 马车在让人难堪的寂静当中走了一会儿,终于停在了坊市中最热闹的地方,马车刚一停下,雷玉就撩起帘子,非常利落的下了马车。 商如意心里也忍不住轻叹了一声,果然是将门虎女。 虽然知道自己从内到外都比不上这位雷大小姐,但好歹输人不输阵,商如意小心的挪到门口,正准备下车,可还没往下跳,就看见一只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抬头一看,是宇文晔。 他正站在马车前,伸手准备扶她。 站在他旁边的雷玉一见此情形,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第85章 月圆,人也圆的日子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商如意的心还是用力的撞了一下胸口。 她伸手握住了那只手,下了马车。 周围的人见此情形,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尤其是那个一直戏谑他二人的裴行远,这个时候更是故意冲着他二人挤了挤眼睛。 商如意的脸不由得有些发红,她轻咳一声让自己平复下来,然后抬头一看,就看到了眼前这座灯火通明的三层小楼,正是东都城内最有名的酒楼——听鹤楼。 不管城外如何荒芜,天下多少战火,东都城内仍旧是车水马龙,行人如潮,听鹤楼中更是来往客商络绎不绝,而一看到这一众衣着华美的世家公子,店小二立刻上前来迎接,将他们迎到了三楼,这里装饰华美,客人不多却都非富即贵,店小二将他们领进了一个宽大的雅间,放下珠帘便退下了。 几张矮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菜,空气里也弥散着甘冽的酒香。 众人一坐定,裴行远立刻拿起酒杯,笑着说道:“来,别的不说,咱们这一杯先敬凤臣兄和嫂夫人。” 他二人也举起酒杯,与众人共饮。 喝了一杯之后,大家便开始举筷吃菜,一边吃一边喝,也一边说着这些日子身边发生的趣闻,那裴行远显然是个极风趣的人,谈吐幽默,一件寻常的小事经他的口说出来也变得妙趣横生,席间笑声不断,连向来不苟言笑的宇文晔,脸上也不时浮起一点笑意来。 酒过三巡,宇文晔问道:“对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晚还能在外头晃荡,裴大人不是不准你晚上出来喝酒吗?” 裴行远脸上已经带着几分酒气,笑嘻嘻的说道:“今天,他老人家不管我。” “为何?” “他老人家今天自己还在家里请客呢,怕我扰了他的兴致,所以把我赶出来了。” “哦?” 宇文晔道:“请谁?” 裴行远道:“还能请谁,自然是他那些同僚呗。说是酒席,一个个脸拉得老长,我可跟他们待不惯,就跑出来了。” 旁边有人笑他:“行远,你为什么不留在家里听听他们都说什么呢?” 裴行远摆摆手:“在家里听他们说话,哪有出来跟兄弟们喝酒痛快呢。” 说着,又举杯敬了大家。 大家正喝着,就听见窗外传来喧闹的声音,众人起身走到窗边撩起竹帘一看,才发现楼下大路两旁来了不少的人,有立木桩的,有牵绳子的,忙成了一团,周围的行人看到,纷纷拍手叫好。 商如意不解的道:“这是在做什么?” 裴行远道:“挂灯啊,明天就是仲秋了,城内自然是要上花灯的。” 商如意这才想起来,对了,仲秋了。 这些日子,她每天心里算计着各种大事小情,尤其最近忙于回洛阳的事,连日子都忘了。 仲秋…… 倒是个月圆,人也圆的日子。 想到这里,她不由的转头看了宇文晔一眼,却见宇文晔站在窗边,虽然是看着楼下,可那目光却仿佛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86章 裴阿蛋 看了一会儿风景,大家又回到房中各自坐下,正喝着酒,一直沉默不语的雷玉突然说道:“今晚你们还有什么打算吗?” 众人一愣,裴行远道:“喝了酒不回家睡觉,你还要干什么?” 雷玉道:“难得今天凤臣回来,不如我们照老样子,去夜猎吧。” 商如意一听,有些惊讶的看着雷玉。 夜猎,就是夜晚去打猎,不仅门阀公子们喜欢这种游戏,连军中也会以夜猎作为训练士兵的一个手段,因为夜晚打猎,比平时更考验人的眼力和射术,是一种非常难的狩猎手段。 没想到,雷玉居然会主动提出这个。 而听她这么一说,众人也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自从宇文晔随盛国公外放离开东都,他们这些人也没了夜猎的兴致,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去打猎了。 于是有人问道:“凤臣兄,你意下如何?” 商如意立刻转头看向宇文晔,只见他目光闪烁,倒是真有动心的意思。 商如意顿时有些慌了。 她那点本事,在军营中射箭都难上靶,若是要去夜猎,只怕自己还没射出去几支箭,就被猎物叼去当猎物了。 再回头看雷玉,只见她微微挑着眉毛,正冷眼注视着自己。 她是故意的! 一想到她这样冲着自己,商如意的心里不免升起了一口恶气,她不等宇文晔回答,便转头对着他轻声说道:“二哥,我们刚回洛阳,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话说得淡淡的,可她看着宇文晔的时候,目光闪烁着,却分明带着几分恳切。 不论如何,她都不要在今天晚上跟着他们去夜猎,那一定会丢脸。 更不要被他们丢下! 否则,她今后怎么在宇文晔的这些朋友面前,尤其是在雷玉的面前立足? 而看着她近乎祈求的眼神,宇文晔似也明白过来什么,他想了想,转头对众人道:“今天就算了,如意说得对,我们刚回东都,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等闲下来再说吧。” 众人有些遗憾,但也并不勉强,都纷纷点头。 只有雷玉,她眼中的失落挡都挡不住,狠狠的瞪了商如意一眼。 就在商如意有些心虚的挪开目光的时候,一旁的裴行远似乎也看出了雷玉的失落,笑着逗她:“雷大小姐,打猎天天都能打,不必急着今天,你的本事又不是过了今天就没了。” 雷玉本就心情不好,被他这样一戏谑,也立起眉毛。 “裴阿蛋,我的本事就算没了,收拾你也不过是一根指头的事!” 她后面的话倒没什么,但一听到她叫自己“裴阿蛋”,裴行远立刻跳了起来:“你干什么又叫这个!” 众人都哄笑了起来。 商如意不知所以,只看着裴行远暴跳如雷的样子,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旁边有人告诉她:“行远的小名叫阿蛋,从小到大,他最恨人叫他这个小名。每次他一惹到雷大小姐,雷大小姐都会叫人敲锣打鼓在街上叫他的小名。” 第87章 明,月,奴 商如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想到,宇文晔这么不苟言笑,冷峻得像块冰一样的人,竟然有这么有趣的朋友。 眼看着裴行远骂骂咧咧,几乎要跟雷玉打起来的样子,旁边的几位公子纷纷劝道:“好了行远,大家的小名谁又比谁好听了?这里的又不是外人,没人笑你。” 裴行远这才气咻咻的坐下来。 哪怕坐下来了,他仍旧气不过,指着几个世家公子纷纷叫出他们的小名。 一听之下,倒也真的没谁比谁的好听,不是小彘就是阿厕,居然还有叫狗儿的。 只是,当他点到商如意的时候,停了下来。 “嫂夫人,你可有小名啊?” 商如意支支吾吾的道:“没,没有。” 一看她这个样子,裴行远就知道她肯定有,忙说道:“哎,在座的可都把自己的小名说出来了——”旁边立刻有人说明明是你自己喊的,他也不理,继续说道:“嫂夫人若是自己人,就该把自己的小名也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啊!” 说着,还对宇文晔道:“凤臣兄,你说是吧。” 宇文晔原本坐在一旁喝酒,对周围吵闹的一切好像充耳不闻,这个时候才微微挑眉,低头看了商如意一眼。 “你有吗?” “……” 商如意的脸顿时又红了些。 几个公子见状,也都纷纷起哄笑道:“若是连凤臣兄都不知道,那可过分了。” “是啊嫂夫人,这里不是外人。” 见此情形,商如意也知道自己“骑虎难下”,况且小名这东西不过就是说着玩,倒也不会有人真的那么在意——除了裴行远,于是她轻咳了一声,轻声道:“我,我的小名叫——” 众人都竖起耳朵。 宇文晔举着杯子送到嘴边的手,也停了下来。 “明,月,奴。” 雅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商如意感觉到雅间里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对,看看众人,脸上都露出一种怪异又复杂的表情。 宇文晔放下酒杯,低头看着她。 半晌,还是裴行远笑道:“嫂夫人怎么会有这么个奇怪的小名?” 既然都说出来了,商如意便也坦然的微笑道:“是我小时候顽皮,跟着家父出使突厥的时候,看见草原上的月亮又大又圆,像玉盘一样,就骑着马追着跑,非要摘下来不可。父亲看我那么喜欢月亮,问我,可愿为月奴,我说愿意,父亲就给我取了个小名叫明月奴。” 听完这个故事,雅间里更安静了。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裴行远拿着扇子重重的一敲手心,道:“好,真是好。这个小名虽然俗,但俗得那么雅,实在难得。” 旁边的雷玉发出一声冷哼。 商如意笑了笑,道:“让各位见笑了。” 众人都说没有,只笑了笑便将这件事敷衍过去了。可当商如意再拿起筷子准备夹菜的时候,才发现坐在身边的宇文晔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 她疑惑的低头看看,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妥。 却见宇文晔沉默了一下,摇摇头,将目光又挪开了。 第88章 她这个人,没有坏心眼 这一顿酒喝完,已经过了戌时。 众人虽然不至于烂醉,但也都有些酒酣耳热,出了听鹤楼,一阵凉风吹来,倒是舒服了不少,更加上街道两边已经挂上了一些花灯,虽未点燃,却也是一番别样的景致,于是,一众人便索性在街边散步,并不急着上车回家,马车只跟在他们的身后慢慢走着。 这样舒爽的夜晚,倒是商如意前些日子想都不敢想的。 只是,正当她踱步的时候,身后的雷玉突然走过来,撞了一下她的肩膀,然后走到宇文晔身边去了。 商如意眉头一皱:“你——” 但想想,终究还是把那一点怨气咽了下去。 这时,身后响起了一声轻笑。 回头一看,却是裴行远,他笑眯眯的走到商如意的身边,说道:“嫂夫人不用介意,雷玉喜欢凤臣很久了,所以看你不顺眼。” “……!” 商如意惊愕的看着他。 并不是因为他说雷玉喜欢宇文晔——这件事,但凡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重要的是,这种事,是能当面对自己说的吗? 可是,看着裴行远笑嘻嘻的样子,他好像真的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对上商如意纠结的眼神,他又笑着说道:“这件事情我们大家都知道,雷玉自己也不遮掩。对了,你知道为什么你们在太原府成亲,只有我们几个兄弟来做傧相了吗?” 商如意摇摇头。 裴行远笑道:“因为,我们劝说雷玉过去的时候,她跟我们说,如果让她去参加你们的婚礼,她就会带着她家的兵去抢婚。” “……!” 商如意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裴行远道:“所以,大家都不敢劝她,你才没在太原见到她。” “……” “但你不用担心别的,她这个人,没有坏心眼,有气撒出来就好。” “……” 商如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许久,才勉强露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哦……” 其实,宇文晔名声在外,她知道肯定会遇上这样的事。毕竟,哪怕不论他的家世和能力,只凭那张俊美无俦的外表,也足以让这些世家小姐们舍生忘死——只是,她没想到,会是雷玉这样爱恨强烈,强烈到有些刺眼的女子。 自己这么惹她厌烦,倒也不奇怪了。 不过,如果她知道这桩让她深恶痛绝的婚事只是一场交易,而自己,不过是宇文晔达成某种目的的工具,会不会欣喜若狂呢?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抬头,看向走在前面的宇文晔。 夜色中,他高大的身影仍然那么挺拔出众,哪怕是走在灯光晦暗的街边,也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甚至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眼睛发亮的偷偷看他。 看看她们的样子,看看走在宇文晔身边,那眼睛亮得如同星子一般的雷玉。 再想想自己。 商如意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宇文晔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看着还身后离自己还有些距离的商如意。 商如意也看着他——怎么了? 却见宇文晔走到她身边,对着她道:“走得这么慢,还以为你不见了。” “……!” 他,是在等自己与他同行? 第89章 凤凰 一旁的雷玉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凉风习习,商如意却感觉脸颊微微有些发热,一句话也不说,只跟在他身边,慢慢的往前走。 而宇文晔那几个朋友,全都窃笑了起来。 裴行远笑道:“凤臣,你以前还一直说自己对情爱没兴趣,若不成大业便不成家,如今看看,是不是话说早了?” “我见过夫妻恩爱的,却没见过你们这般,一刻都分不开的。” “如胶似漆啊,看得我都想成亲了……” 商如意的心一动,抬头看向他。 却见宇文晔的脸上淡淡的,只在与裴行远对视的时候,脸上露出一点似是笑容的影子来,道:“你们,话太多。” 大家说说笑笑的,仍继续往前走。 可商如意的心,却在细细吹过的夜风当中,不自觉的乱了起来。 原来,他过去是这样的心思——对情爱不感兴趣,只一心成就自己的事业。 男子有这样的心性顾然是好的,若整日耽于情爱,胸无大志,那样的男人就如同软脚鸡一般,商如意自幼跟随在父亲身边,见识过了人们为了自己的理想事业而奋斗,而拼搏,甚至流血,死亡,对于只知流连花丛的男人,她甚至是有些轻视的。 可是,宇文晔真的,对情爱毫无兴趣吗? 看上去,他对自己,至少是这样的。 但,其他人呢? 比如说,他之前定过亲事的那个人,难道,他也是这样的心思,不成大业便不成家? 那又为什么接受迎娶自己呢?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夜色中那张淡漠的,冷峻的面容,想要问他——真的吗?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目光,宇文晔低头看着她:“怎么了?” 那个念头只是一闪,就被她自己压了下去,就算不问,她也能想得道自己会得到什么答案。 与你无关。 哪怕现在是在外人面前,宇文晔或许不会给她难堪,而且最近,他们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但这种亲近也总给她一种危如累卵的感觉,她不想再去轻易打破。 于是转念道:“你,有小名吗?” “嗯?” 宇文晔大概也没先到她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愣了一下。 商如意微笑着道:“刚刚裴公子叫了那么多人的小名,唯独没叫你的。你有小名吗?” 宇文晔沉默了一下,道:“有。” 商如意顿时来了兴趣:“是什么?” “……”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往前走,许久,才说道:“凤凰。” “……!” 商如意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原来,他的小名叫凤凰。 表字凤臣,小名凤凰……这个人,怎么跟凤那么有缘? 也难怪刚刚裴行远叫了所有人的小名唯独没叫他的,这个小名叫出来,的确让阿蛋什么的更加无地自容了。 他……好像天生被什么眷顾着,永远都不会失态,更不会有难堪的处境。 想到这里,商如意笑了笑,然后说道:“真是个好名字。” 宇文晔低头看了她一眼,沉默了半晌,道:“明月奴……也很好。” 第90章 宫中来人了 这一夜他们闹得很晚,等回到家休息下来已经快二更了,不过,大概是因为喝了些酒的关系,商如意睡得很沉,第二天天都亮了,她还没醒。 直到有人轻轻的推她。 “……嗯?” 流连在梦中的温暖和温柔,商如意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歪着脑袋看着眼前的人。 半晌,露出一点笑意来。 但下一刻,她突然意识到,眼前一切不是梦里,立刻瞪圆了双眼。 “你——!” 轻轻推她的不是别人,正是躺在她身边的宇文晔! 他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的长衣,不知是侧卧的姿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领口微微倾斜到一边,露出了一片蜜色的肌肤,散落的长发,有一些披散在肩上,有一些,则凌乱的钻入衣衫内,给人一种慵懒却又性感的感觉。 商如意只觉得呼吸都窒住了。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宇文晔这幅样子。 更重要的是—— 他明明是睡在靠窗的卧榻上的,不知何时又上了床,躺在她身边不说,自己的一只手甚至还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商如意整个人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得,差一点从床上跳起来,正要说什么,宇文晔已经一把将她抓了回来,按回到床上。 他神色如常,带着几分见惯的冷峻。 “不是你让我先叫醒你的吗?” “……啊?” 商如意还有些茫然,感觉到他按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温热得甚至有些发烫,烫得她整个人也有些发懵。 好一会儿,才慢慢冷静下来。 是了,她的确是说过,若将来再要做给人看他们夫妻之间的亲密举动,需要先提醒她。 可是—— 商如意止不住的脸上发红:“就算这样,你,你也该先叫醒我,再,再上床啊。”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 半晌,淡淡道:“好。” 商如意原以为他会厌烦自己多事,却没想到,他这么轻轻松松的就应下,倒显得自己大惊小怪。 更狼狈。 可是,都不等她花费太多情绪去懊恼,图舍儿和卧雪便过来服侍两人起床洗漱。 因为昨夜两个人都去喝了酒的关系,所以慧姨特地叮嘱侍女们比平常晚些时候过来,但此时也太晚了,已经巳时三刻了,宇文晔倒是神色如常,可商如意却是哪儿哪儿都不对,洗漱更衣的时候连看都不看宇文晔一眼。 直到两个人坐在一张桌上用完了早饭,她才总算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放下碗筷,擦了擦嘴,然后说道:“今天,你要做什么?” 宇文晔道:“你不是要去为父亲和母亲买些东西吗?” 商如意点点头。 宇文晔道:“我陪你一起,也顺便给沈伯父他们买一些,今天,我陪你回沈府看看吧。” 一听这个,商如意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好。” 可是,话音刚落,就看见府中管事的匆匆忙忙从外面走了过来,站在门口对着他们道:“公子,少夫人。” 宇文晔道:“何事?” 那管事的紧张的道:“宫中来人了。” 第91章 宫里,又来人了 虽然知道这一次宇文家迁回洛阳城是皇帝的意思,主要为了控制辽东战线上的一些人,所以,他们到了洛阳之后,是肯定会有人来看的,但也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两人立刻整了整衣衫,往大厅而去。 等走近大厅,才看到府内上下一干人等几乎都已经到齐了,都跪在大厅外的院子里,慧姨则领着宇文呈站在大厅的一侧,而站在大厅上正前方的,便是一位宫中的内侍,大概四五十岁,头发花白,整张脸上一只朝天鼻最引人注目,鼻孔上翘,跟眼睛一般快要长到头顶了。 一见宇文晔带着妻子前来,他甚至还十分生动的翻了个白眼。 开口时,声音也尖刻得直刮人耳膜:“宇文公子,久见了。” 宇文晔上前,客客气气的对着他拱手行了个礼:“内侍大人此番前来,可是有陛下的旨意?” 那人冷冷一笑,一挥手上的拂尘:“旨意是没有的,只是,皇上听闻宇文公子已经到了洛阳,特地让咱家过来看看。府上一切,可还安好啊?” 宇文晔淡淡道:“一切安好。” 那内侍勾了勾嘴角,又踱着步在大厅上巡了一圈,看尽了家下一干人等的脑门,又看过了慧姨和一脸不耐烦的宇文呈,终于,脚步停到了商如意的面前。 那双长在头顶的眼睛终于往下看了一眼,但随即,又翻回了头顶。 “这位,就是少夫人吧?” 商如意微笑着点点头:“内侍大人有何指教?” 那人冷笑一声,道:“指教谈不上,听闻少夫人也算是出身名门,如今既然嫁入了国公府,还望少夫人克己复礼,凡事多为国公着想。” 商如意一听就皱起了眉头。 这绝对不是她的错觉,这个内侍说话咄咄逼人,好像是故意来刺激人的。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反唇相讥,毕竟此人是宫中来的,他的话就算是自己说出来,也代表着天意。 于是,商如意也只能勉强笑道:“是。” 那内侍又冷笑了一声,然后说道:“那,咱家就回宫复命了。” 说完,便趾高气昂的走了。 等到那内侍离开,家里的人才都松了口气,宇文晔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沉声道:“你们都下去,做自己的事吧。” 众人应声,纷纷退下。 而宇文呈,不等他的安排,那内侍刚一离开他就已经跑得不见影了。 这时,慧姨才走到宇文晔的面前,微笑着说道:“二公子,今天是仲秋,不知有何安排?” 宇文晔道:“今天,我要陪如意回她舅父家中看看,慧姨你在家里就跟炎劼自便吧。等到晚上我们会回来,大家一同赏月。” 慧姨笑道:“那好,老身便让人准备些瓜果,二公子和少夫人晚上早些回来。” 宇文晔又让人先去沈府送拜帖,然后对商如意道:“等咱们去买好了东西,就到你舅舅家去。” 商如意高兴的点点头。 正当他们准备好了要出门的时候,却见外面又进来了一个仆人禀报:“公子。” 宇文晔道:“何事?” 那仆人道:“宫,宫里,又来人了。” 第92章 不同的旨意? “什么!?” 众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前面那个内侍前脚刚走,怕是人都还没走远,怎么就又来了一个? 虽然心中疑惑,但毕竟是宫中来人也不敢怠慢,于是慧姨又立刻将家下众人召集过来候在院中,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年轻的小太监笑眯眯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个小太监不过十六七岁,看上去聪明机警不说,比起刚刚那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内侍,此人神态倒是显得谦恭了许多,一进来便对着宇文晔行了个礼:“二公子。” 而一看到他,宇文晔的神情立刻变得复杂了起来。 他不动声色的也回了一礼,然后说道:“不知公公此番前来,有何指教?” 那小太监笑道:“二公子,咱家是特地来请二公子进宫的。” “进宫?” “是的,有事相商。” 听到这话,一旁的商如意皱起了眉头——前一个内侍刚走,对这话提也没提,现在这个小太监就说是来请宇文晔进宫的,难道,两个人一前一后,领的却是不同的旨意吗? 那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虽然心里疑惑,但毕竟是宫中的吩咐,宇文晔也不能违抗。他想了想,说道:“请公公稍候,我安排一下就随你进宫。” 那小太监似松了口气,笑道:“那,我就在外面等着二公子了。” 说完,还对着众人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便转身出去了。 宇文晔一直看着那小太监走开,这才转过身来,对着商如意道:“看来,今天我去不了沈府了。” 也对,若是进宫,只一来一回就要两个时辰。 商如意忙道:“那,我也——” 宇文晔摇了摇头道:“刚刚已经送了拜帖,若不过去,对你舅父舅母也不敬。这样吧,今天你就一个人回去,等过两天,我再陪你回一趟沈府,向你舅父舅母赔罪。” 商如意忙道:“说什么赔罪,这是皇上的旨意,你也没办法啊。” 宇文晔看着她,没说什么。 商如意道:“那,你就赶紧进宫吧,别让皇帝久等,到时候就是欺君之罪了。” 宇文晔点点头,便转身要走。 他刚一转身,商如意又叫住了他:“你,能早点回来,尽量早点回来。” 今天毕竟是仲秋,就算两个人不能一起回沈府看望舅父舅母,她心里也隐隐期盼着,能跟他一起度过今晚。 看着商如意闪烁着一点希冀光芒的双眼,宇文晔沉默了一下,轻轻的“嗯”了一声。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商如意有些落寞的叹了口气。 说不遗憾,那是骗人的,今天虽然不是什么正经的回门,但毕竟是自己婚后第一次回“娘家”,她还是希望夫君能跟自己一道回去,至少让舅父舅母看着放心,知道自己婚后的日子过得不错。 可惜…… 就在她落寞的想着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声轻笑。 那笑声虽然轻,但此刻却格外的刺耳,商如意立刻回头,只见站在大厅一旁的慧姨正微笑着看着她。 那笑容中,分明带着针刺。 第93章 我的如意哟! 直到坐上马车出门了,商如意还有些闷闷的。 图舍儿见她这样,轻声问道:“小姐,是不是姑爷今天不能陪你回家,你不高兴啊?” 商如意立刻道:“没有啊。” 她想了想,又说道:“那是宫里的旨意,他又不能拒绝,我怎么会不高兴。” 话虽这么说,可她的脸上仍然毫无笑意。 看着她黯然的神色,图舍儿想了想,笑道:“要不是因为宫里有事,姑爷一定会陪着小姐回家的,你们俩平时一刻都分不开,不仅家里人知道,外头也不知多少人羡慕小姐嫁了个如意郎君呢。” 商如意一听皱起了眉头:“外人怎么会知道?” 图舍儿笑道:“家里人喜欢说嘛,这样一桩好姻缘,谁看着不欢喜呢。” 说着,她红着脸笑道:“尤其每天早上,我跟卧雪来服侍的时候,你们那个亲近哦……” 商如意一下子想到早上起来,看到宇文晔躺在身边时,他那不同往常的,性感的样子,顿时脸红了起来,伸手拧了图舍儿一把:“不准说了!” 图舍儿嘿嘿笑着捂住了嘴。 虽然心情仍有些沉闷,但被她这么插诨打科的一逗,商如意还是轻松了一些。马车走了一会儿便到了街市中,买了一些需要送给国公他们的点心,又购置了一些今天要给沈氏夫妇的东西,然后,马车便往沈府去了。 这一路上,越来越熟悉的景致也让商如意的心情越来越轻松,越来越愉快。 直到马车拐进了那个她生活了数年的街巷,远远的,就看见沈府的大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伸长了脖子翘首期盼。 正是她的舅母于氏! 商如意的眼睛一热,顿时眼泪都快要涌出来了,马车一停就立刻跳了下去,还没站稳,就被拉进了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 “我的如意哟!” 耳边响起的,已经是于氏委屈又快乐的哭声。 “舅母!” 商如意这一下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直接抱着于氏哭成了一团,下人们急忙上来劝解,好一会儿两个人才停下。于氏还拉着她不松手,上上下下的打量:“让我看看,我的如意是不是瘦了?也憔悴了。” 商如意含泪笑道:“舅母,我没事。” 这时,沈世言也从府内走了出来,一见到商如意又是高兴,又不好外露,只能责备于氏:“你看看你,在大门口哭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身为官太太,在大门口等候晚辈,还哭,的确是有些不合时宜。 于氏也知道自己不对,却还嘴硬:“怎么啦,我心疼我外甥女还怕人看嘛。” 沈世言无奈的摇头,再看向日思夜想的外甥女,也是老泪纵横:“如意,你可算回来了。” 说着,又往她身后看了一眼,不由得面露疑惑。 商如意知道他肯定在奇怪怎么没见到宇文晔,便急忙将今天的事跟他们说了一遍,又说道:“二哥说了,另找日子专程来看舅父舅母。” 沈世言点点头:“正事要紧。” 说着,又有些疑惑的喃喃自语道:“今天,皇上会找他有什么事呢?” 第94章 也许,一切真的能好起来 一家三口相携走回了家中,等扶着舅父舅母坐到了大堂上,商如意才郑重的对着二老跪拜下去,于氏本来就眼睛红红的,这个时候又流着泪上前来将她扶起。 她揉着商如意的手,连连说道:“不要这些虚礼。” 说着,拉着商如意坐到自己的身边,细细的问道:“如何,快告诉舅母,宇文家的人待你如何?那宇文晔,对你好不好?” 提起这个,商如意的心微微一颤。 但她面色如常,只低着头,轻声道:“他,他们,对我很好。” 于氏看看她,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图舍儿求证,图舍儿立刻笑道:“夫人请放心,宇文公子——哦不,应该是姑爷,姑爷对小姐很好,成亲这些日子,两个人如胶似漆的,姑爷除了去军营办事,平时都在家里陪着小姐。” 商如意忍不住嗔了她一眼:“多话!” 但于氏已经听进去了,眉开眼笑的道:“好好好,对你好那就好。” 看着舅母这样,商如意的心情更复杂了一些。 她是绝对不能让关心自己的舅父舅母担心的,所以,宇文晔与她之间的这场交易,她才会连从小一起长大图舍儿也瞒着。本来觉得,只要跟宇文家结亲,能得到一定的庇佑就好,至于感情——那本来就是一种奢望,不是人想就能得到的。可这些日子以来,宇文晔对她愈发亲近,却又让她的心里多了几分不该有的悸动。 也许,一切真的能好起来。 思及此处,商如意轻声说道:“舅父舅母真的不要再为如意担心了。” 坐在一边的沈世言也笑着说道:“好了,自从如意嫁出去你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如今已经知道她过得好,今晚该能睡得着了吧。” 他说着笑着,突然感到一阵气短,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 商如意立刻问道:“舅父怎么了?” 于氏有些没好气的说道:“他呀,昨晚去跟他那些同僚一道喝酒。哼,这么大年纪了,明明身体不好,还喝到大半夜,回来就着凉了。” 商如意忙说道:“舅父,如意陪你去看大夫吧。” 沈世言瞪了于氏一眼,这才摆摆手道:“不要信她危言耸听,不过就是凉了一些,哪里就值当去看大夫了。” 商如意也知道他年纪大了,颇有些讳疾忌医的固执,便也不强求,只又软言劝了几句才罢了。舅甥三人难得相聚,闲聊了许久,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沈世言便笑道:“好不容易今天如意回来,也不要在家里了,咱们出去。听说听鹤楼那边来了一批好酒,咱们去好好吃一顿。” 商如意便也笑道:“好啊。” 于是,三人便出了门。 坐着马车到了听鹤楼,这里白天客人不多,那店家将三人迎到了三楼,商如意看了看周围,也很安静,似乎只有一个雅间里有客人。 他们跟着店家进了一个不大的雅间。 沈世言的兴致很好,指着水牌点了好几个菜,店小二领了单子便退出去了,沈世言正要说什么,可一抬头,却发现商如意坐在那里发呆,神色有些黯然。 沈世言道:“如意,你怎么了?” 第95章 一个女子的啜泣声 商如意猛地回过神一般,抬头看了看沈世言,急忙笑道:“我没事。” 于氏喝了一口茶,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笑着对商如意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 “什么事呀?” “无峥快回来了。” “真的?” 商如意一听,惊喜的睁大了双眼:“大哥要回来了?” 他们口中的无峥不是别人,正是商如意的表兄,沈氏夫妇的独子——沈无峥。 这沈无峥比商如意大三岁,兄妹两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是形影不离,情同手足。 沈无峥十八岁之后,沈世言原本打算给他在朝中谋一个闲职,他却拒绝了家中安排,反而投身儒门,拜入河东大儒李通的门下。 这李通有着当世鬼谷子之称,不仅学富五车,更通佛道两家,提出了三教合一的理念,虽然未曾入仕,但其门下弟子遍布朝堂,是一只在朝堂上不见其形的翻云覆雨手。 沈无峥投到他门下学艺,已经数年没有回家了。 这一次商如意出嫁,虽然也给他送了消息过去,但路途遥远,加上李通教学严苛,他们也知道沈无峥很难能赶回来,结果不出所料,商如意已经出嫁一个多月了,他的消息才刚送回来。 于氏有些心虚的说道:“不过,他好像很生气,还责备我们,不该那么快定下你的婚事呢。” 沈世言悻悻的道:“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话虽这么说,可夫妇二人的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 事实上,沈无峥虽然年轻,但生性成熟稳重,在家的时候操持家中一切井然有度,对于自己的未来,也并不如其他世家公子那般靠着父辈的庇荫度日,而是颇有自己的打算。相比起跳脱的母亲和儒雅的父亲,沈无峥哪怕不在家,也更有一家之长的威严。 如今听说他要回来,夫妇二人又是高兴,又是担心。 商如意的心情却有些五味杂陈,只微笑着说道:“大哥是关心我,如果让他知道我嫁得好,过得好,他自然也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不知为何,她说到这些的时候,声音莫名的有些哽咽。 只是,沈氏夫妇沉浸在忧虑和开心的情绪里,倒也没有发现。 很快,酒菜送了上来,三人便一边喝酒吃菜,一边闲聊,商如意虽然精神不太好,但也竭力微笑着应对,一顿饭吃完,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等到要离开的时候,商如意却对图舍儿道:“舍儿,你先送舅父舅母回家去。” 图舍儿一愣,于氏立刻问道:“如意,你不跟我们一道回去?” 商如意笑道:“我还有点事要办。” 众人虽然不解,但看她的样子也不好多问,于是,图舍儿便陪着沈氏夫妇下楼,坐着马车离开了。 等到他们全都走了,商如意坐在自己的雅间里,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慢慢起身,走了出去。 却不是下楼,而是走向了对面,另一个有客的雅间的门口。 刚一靠近,就听见里面传出了一个女子的啜泣声,那声音又细,又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娇柔,哪怕不见人影,只听声音,都能激起人心中无限的保护欲。 可商如意的全身,却止不住的发冷。 她伸出手去,想要撩开那雅间门口的帘子。 第96章 抱歉,打扰你们了啊 可是,就在她伸手的一瞬间,从帘子里面突然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猛地往里一拉,商如意猝不及防,跌进了那雅间里。 “啊!”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呼,她就被人用力的推到墙壁上,一只手牢牢的扣住了她的脖子,令她无法动弹。 但商如意,本来也没打算动。 她睁大了双眼,仓皇间,已经对上了那双熟悉的,如同黑曜石般精光内敛的眼睛。 “是你?” 一个熟悉的,低哑的声音响起。 而商如意呆呆的与他对视半晌,也终于开口,声音却是比他更哑,更沉,还带着一丝掩饰不了的颤迹:“是——你——”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夫君,原该在宫中的宇文晔。 此刻,他那惯常冷峻的脸上也有了一丝动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三打量着商如意,想要说什么,却在说了那两个字之后,便再说不出话来。 商如意更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的目光越了眼前这张英俊的面孔,看向了他身后,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蜷缩在雅间的一角,一身幞头袍衫,是太监的装扮。 可商如意一眼就认出,那是一个装扮成太监的少女。 这个少女大概十六、七岁,冰肌雪肤,花容月貌,是个楚楚动人的大美人,尤其白皙的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泪痕犹在,梨花带雨一般让人一看就心生怜意。 可商如意的全身,却冷得像冰。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刚刚上到这三楼,无意中瞥见这个雅间里闪过的熟悉的身影,她就一直希望是自己看错了,可偏偏—— “二哥,” 安静得几乎连心跳和呼吸声都没有的雅间里,响起了一个轻软的声音。 可叫出这个称呼的,却不是一瞬间全身僵冷,如遭雷击的商如意,而是那个楚楚动人的美人,她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看着宇文晔有些发僵的背影,轻声道:“她,就是你的——” 宇文晔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商如意。 他的神色复杂,并没有回答那少女,而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商如意:“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 不知为什么,明明胸口一阵一阵的发痛,可商如意却差一点笑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这个问题,实在太好笑了。 好笑到,她甚至都忘了反问,却还很认真的回答道:“我陪我舅父舅母过来吃酒——你虽然进宫去了,但我还是要回家看望他们的。” 说着,又看了那少女一眼。 然后再看向宇文晔:“抱歉,打扰你们了啊。” 宇文晔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 商如意伸手,扒拉了一下他扼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想让他放开自己,可不知怎么的,宇文晔那只手虽然没有捏得她喘不过气,却也一直没有松开。 如同铁钳的手臂紧扣着她,商如意抓了好几下,都毫无松动的迹象。 她又笑了笑:“你,还有话要跟我说?” “……” 宇文晔依然拧着眉头看着她。 半晌,那只手,终于缓缓有了松动的迹象。 第97章 你,早点回家 明明刚刚并没有被他捏得无法呼吸,这个时候,商如意却感觉到全身好像松了一下,但这种松缓并不是很舒服的感觉,反倒,让她有一种全身发软,好像下一刻就要倒在他面前的感觉。 但她当然不能倒下。 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否则,就太丢脸了。 想到这里,商如意定了定神,对着那少女点点头,做出了一个宇文家少夫人该有的得体的笑容:“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转过身,便要往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宇文晔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商如意。” “……!” 她的脚步一沉。 虽然不想停下,可这个时候,却好像有些不由自主的听了他的话。 商如意停下,回头看他。 宇文晔脸色仍旧冷峻,似乎即便被这样“撞破”,对他而言仍然不构成任何感情上的波动,他平静的看着商如意,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早点回家。” 商如意笑道:“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的,二——” 她顿了一下,再看了一眼那少女。 又想了想,仍旧道:“二哥。” 说完,便转身拨开珠帘,脚步沉沉的走了。 | 胸口有些闷闷的,商如意憋着那口难以吐出的浊气,一直到下了楼,走出了这个听鹤楼的大门,对着眼前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人群,才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但,也并没有舒服太多。 她回头看了一眼楼上,二楼那个雅间的窗户已经关了起来,大概是自己的出现让他们更加警惕了一些,免得被人看见,商如意这才笑了笑,可再一回头,才发现麻烦的是自己。 她已经让图舍儿陪着舅父舅母回家了,马车都走了,自己该怎么办呢? 这里离沈府很远,离宇文府就更远了。 没办法,只能徒步上街,等找到一家车马行临时雇佣一架车送自己回去吧。 于是,她便就这么上了路。 这一路走,一边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再回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思绪乱成一团麻,等再从混沌的思绪中抽出心神看看周围,才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走到了一处不知名的石桥桥头。 更无奈的是,天公不作美反作恶,竟然下起了小雨。 身上的衣衫本就单薄,不一会让被细雨淋得半透,冷风一吹,她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喃喃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从雨幕中驶来。 商如意低着头往路边退了两步,本打算避让开,却没想到,那马车直直的行到她面前,停下了。 一双精致的丝履出现在了眼前。 那双丝履以雪白的丝绸为底,银线为引,点缀了数颗珍珠,玉环,甚至白鸽的细羽,如此奢华精美,像是天上仙府内,仙人才会穿的东西,但此刻,却是走在积了一些雨水的青石板上,不过两三步,就被弄污了。 然后,那双脚停在了她的跟前。 一把伞,也撑在了她的头顶。 商如意微微蹙眉,一抬头,只见一个青衣公子正撑着伞,微笑着看着她。 第98章 因为,合我心意 对上那双细长的,含笑的凤眼的一瞬间,商如意只感到周围的细雨仿佛都停滞了一刻。 眼前这个男人皮肤白皙光滑,宛如少艾,显然是养尊处优,笑容神态都透着一种少年人独有的天真烂漫,看上去最多二十来岁,可是,细看他的眼神,却又深藏着一种岁月的痕迹。 那,绝对不是一个少年人所能拥有的。 而且,他那细如柳叶的长眉,流光溢彩的凤眼,本是庙宇中高高在上的神只才会有,只是,神佛低垂双目是怜悯世人,可这个人的眉眼间,却满是一种慵懒,却又睥睨天下的傲慢。 好像,世间的一切,都只是匍匐在他脚下的蝼蚁一般。 但幸好,此刻他低头看着她时,眼中还有一丝算得上善意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没什么温度,甚至,在他的衣袖扬起的一刻,也有一阵苍然的冷香迎面扑来。 终己一生,商如意也没有再见过比眼前这张脸更完美的面容。 她下意识的道:“杨随意?” 那张俊美的脸上浮起一丝戏谑的笑意:“你如何知道是我?” 这声音,是他没错了。 商如意又看了他一会儿,才说道:“杨公子一身华贵雍容,实不该带着那东西,损了公子的贵气。” 她说着,目光已经落在了杨随意握伞的那只手上,杨随意也看向了自己的手,白皙修长的指尖缠着一条丝络,丝络上坠着一只小小的玉环。 正是早先,他从商如意身上讨去的“喜气”。 杨随意也看着那“出卖”了自己两次的玉环坠,然后微笑着说道:“就算此物并不贵重,可是,我还是喜欢带着它。” “为何?” “因为,合我心意。” 商如意的眉心微微一蹙。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个杨随意每次出现,跟她说话,都刻意将口气和话语放得有些暧昧,这令她十分的不舒服。 于是,她后退了一步,从他的伞下挪了出来,然后问道:“杨公子怎会到此?” “我出来找人。” “找谁?” 杨随意懒懒笑着,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说道:“无意中见到夫人在淋雨,特留残步。” “……” 商如意这才发现自己周身的狼狈。 甚至,连原本整齐的头发,这个时候浸了雨水也微微塌陷下来,鬓角和额发湿漉漉的沾在脸颊上,哪里还有一丝值得人特留残步的价值? 她勉强笑道:“让公子费心了。” 杨随意笑着将手伸长,把伞又一次伸到了商如意的头顶,然后说道:“这样的天气,夫人会着凉的。正好前面有个地方可以避雨,不如,我带夫人过去。” 商如意微蹙眉头,有些迟疑的看着他。 眼看商如意面露异色,杨随意笑道:“夫人不用误会,我之所以带夫人去别的地方避雨,是因为我猜,夫人现在肯定不想回家,更不想见到任何熟悉的人。” “……!” 商如意的心又是一震。 这个人,好锐利的目光! 她的确不想回去,不想见任何熟悉的人,因为此刻,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应付任何人的询问与关切。 而现在,她又终于找到了另一件事可做,能分散心中的郁结。 那就是,她实在好奇这位杨随意公子的身份。 沉默了好一会儿,商如意终于道:“请带路。” 第99章 我只想让你心情好些 虽然知道这个人举止怪悖,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去揣度他,可商如意还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将自己带到了城郊的一处驿亭。 这个驿亭已经荒废了许久,几根柱子斑驳得看不出颜色,只有头顶的瓦片还算完整,能够遮风挡雨。 可一走近,却发现这个驿亭竟然被打扫得纤尘不染,亭中甚至突兀的摆上了一张桌子,上面还放着一盏热茶,两盘茶点。 亭外还站着几个侍从模样的人,见他们一来,行了个礼,便无声的退下了。 这显然也是这杨随意事先安排的。 她不由得皱紧眉头,深深的看了这个人一眼——他的行事,未免有些过分的铺张了。 可那杨随意却毫不在意,好像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都与他无关,一走进亭子坐下,便翘起了脚。 随即,一个侍从捧着一双鞋走了进来。 那也是一双精美的丝履,跟杨随意脚上那双一模一样,那侍从跪在他的脚边给他换上,然后将换下的那双沾染了一点泥污的丝履顺手就丢到了路旁。 商如意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这也太浪费了! 杨随意一抬手:“喝点茶,驱驱寒气吧。” “……” 商如意神情复杂的看着他,伸手接过茶杯:“多谢。” 然后,两个人就开始喝茶,吃点心。 有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就没那么冷了,加上温热得有些发烫的茶水喝下去,立刻便驱散了一身的凉意,商如意感觉的确舒服了很多,可是,沉重的心事却仍旧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宇文晔冷峻,甚至带着几分无情的声音—— 这桩婚事并非你我所愿…… 但显然,我们都需要这桩婚事……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可以在所有人面前,扮演一对夫妇…… 这些话,明明还言犹在耳,为什么自己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忘记,他反复的提醒,自己却又反复的忘记。 甚至,甚至会奢望有一些真的东西,能存在于两个人之间。 这奢望,可笑得有些悲哀。 思及此处,商如意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时,坐在一旁的杨随意悠悠道:“如果太难过,不妨看看外面的风景。好的风景,能让人心情好一些。” “……” 商如意抬起头看向他,只见他斜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一只手捻着茶杯,闲散又慵懒的模样,好像真的就只是来此处看看风景,随意得如同一个散仙,大概因为靠得近的关系,他身上那苍然的冷香,更浓了几分。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道:“你不问我?” 杨随意看了她一眼:“问你什么?” “问我为什么——” 说到这里,她自己都迟疑了一下,不知该如何说下去,而杨随意也看出了她的迟疑,淡淡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若不难过,也不会淋了半天的雨都毫无知觉。但我不问。” “为什么?” “因为,你的心里是难过的事,若我问了,也会被你影响得难过起来。” “……” “我只想让你心情好些,可并不想被你的情绪连累。” 第100章 取之有度,方能长久 商如意被他这一番话说得竟有些愣神。 他这番话,又关切,又冷酷,一时间竟让人分辨不出来,他到底是个温柔的,善解人意的人,还是个冷漠的,拒人千里之外的人。 但不能不说,他也是个清醒的人。 帮人,绝不损耗了自己。 其实这样最好,人正该如此,清醒一些,能少受很多的伤。 如果,自己也能像他这么清醒,就好了。 商如意哑声道:“多谢。” 杨随意淡淡一笑,又看了她一眼,然后抬起头来看向亭子外那烟雨笼罩的群山,还有蜿蜒曲折的河道,慢慢道:“看风景吧。” 于是,两个人就真的这么坐在亭子里,静静的看着外面的风景。 风雨交织,虽不滂沱,却在静谧中隐藏了人的万千思绪,不管想还是不想,商如意终究还是平静了下来。 美景,哪怕不能治愈心伤,却也有抚慰人心的作用。 其实今天,杨随意带她去任何地方,都会让她不安,可偏偏,他带着她来到这个人迹罕至,却又开阔空旷的地方,既有美景相陪,又不会因为封闭的空间而让她产生不安和抗拒。 这个人的心思怪异,却是把人心摸透了。 而等到雨停云散,才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 杨随意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然后低头看着商如意,微笑着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商如意忙起身,对着他施礼道谢:“多谢杨公子。今天,耽误你找人了。” 杨随意淡淡道:“无妨,想来,她应该也已经回去了。” 商如意目光闪烁着道:“杨公子要找的人,对你很重要吗?” 杨随意没有回答,而是看了她一眼,然后笑道:“少夫人,不要试图窥探我的心思,会很危险。” “……” 商如意没想到,自己刻意的一句话,就引来了他明明白白的防御和回击。这个人,心思清醒,而且容不得任何人的冒犯。 她立刻说道:“是我冒犯了。” “……” “但不论如何,我还是多谢杨公子相陪。” 杨随意淡淡一笑:“一盏茶,几刻功夫,不值一谢。” “……” 商如意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看周围,虽然只是一盏茶,几刻功夫,但这却是在看不见的地方,用了多少人和钱才换来的。 想到这里,她迟疑着,轻声道:“在杨公子眼中,这些东西可能不值一提,但到底,价值非凡。” 杨随意懒懒道:“天生万物,就是给人取用的,我若不用,那天生它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人呢?” “人,也是天生之物,一样如此。” “……”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这,我恐怕要劝杨公子一句了。” 杨随意微微挑眉:“哦?” 商如意道:“天生万物是为人取用,这不假,但任何取用都需有度,取之有度,方能长久。人,也是一样。” “……” “万事万物都有一定的极限,若过了那个极限,只怕——”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她已经看到,杨随意的脸上浮起了一点不悦的神情。 第101章 你,在等我? 这个人哪怕再是闲散如仙,可他身上那种睥睨一切的倨傲只稍一露出三分,便压得人心头一沉。 他和宇文晔之间,倒是有几分相似。 只这么一想,商如意立刻感到胸口一阵憋闷,难受的感觉更加剧了几分——为什么,还是要想到他?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还是无法驱散他在心头的影子吗? 而杨随意已经冷冷说道:“这些话,少夫人今后最好少说。我有我自己的行事之道,不劳他人置喙。” “……” 商如意在心中苦笑。 这两个人,还真的是很像,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呢? 她说道:“是我多话了,请见谅。” 说完,便转身走出了驿亭。 杨随意站在亭边,看着她的背影,那目光虽然冷冷的,却又闪烁着几分带着探究的兴致,微微一笑,跟了上去。 虽然离开的时候时间还不算太晚,但毕竟他们是从城郊往回走,加上雨天路滑,等回到城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马车停在了巷子口,前面拐个弯,就是宇文府了。 杨随意道:“我就不送少夫人到门口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商如意正要下车,但想了想,又停下,回头看着端坐在车厢中的他,轻声说道:“杨公子上次说,我帮公子做出了抉择——公子要做的事,已经做了吗?” 杨随意笑道:“是的。” “……” “我是一个一想到,就要去做的人。当然,还是要感谢夫人帮我抉择。” 商如意微蹙眉心:“我到底帮公子做了什么抉择?” 杨随意没有回答她,而是撩起帘子看了看外面,道:“天色晚了。” “……” 看来,他是不打算回答自己了。 商如意也能感觉得到这个人的固执,是藏在闲散的态度和慵懒的神情下,却比任何一种坚持都更难以撼动,但想来,他要做什么,与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倒也真的不必再与他多话。 于是说道:“今天,叨扰杨公子了。” 说完便下了马车。 天色已经暗了,但幸好巷子另一头的国公府门口挂着灯笼,能远远的照亮脚下的路,商如意刚走出几步,身后的马车便驶走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只默默的走到了国公府。 刚一走上台阶,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等候在大门口,一见到她立刻惊喜的迎上前来:“少夫人,你可算回来了!” 定睛一看,是卧雪。 商如意道:“你,在等我?” 卧雪欢喜的说道:“家里的人都在等少夫人。” “嗯?” “公子一回来就找少夫人,却听说少夫人回了娘家,就让人过去接,结果舍儿姐姐说少夫人也没在那边,公子就让家里的人到处去找。幸好你回来了。” “……” 商如意闻言,淡淡一笑。 宇文晔倒是真的不怕麻烦,今天在听鹤楼都已经那样被撞破了,回来,却还是能演出一个尽职的丈夫的样子。 真难为他。 商如意道:“去跟他们说不必再找,我回来了。” “是。” 卧雪转身正要往里走,突然又停下,对着夜色中一个疾步走来的身影俯身行礼:“公子。” “……!” 商如意的心一跳,就看见夜色中,有人正朝她走来。 第102章 他掌心的温度 就算已经做了一整个下午的心理准备,但在这个时候,哪怕只是听见那脚步声,商如意还是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呼吸,又有些局促了。 而在她低着头,极力平服自己的心情的时候,宇文晔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一股熟悉的气息,迎头笼罩下来。 卧雪急忙行礼:“公子,少夫人回来了……” 宇文晔也不看她,只侧过头对跟在身后的穆先吩咐道:“让你的人都回来,不必再找;再让人去沈府,把图舍儿也叫回来。” 穆先道:“是。” 宇文晔又对卧雪道:“去准备沐浴用的热水。” 卧雪忙应了一声,也转身下去了。 这一下,门口便只剩下他二人。 商如意仍然低着头,看着自己细长细长的影子,可面前的人只近了一步,她的影子就被完全覆盖,好像找不到自己了。 宇文晔在看着她。 可商如意却固执的低头,好像要从他的影子里找出自己的影子,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儿,地上的影子动了一下,好像要说什么。 商如意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可就在这时,又是一阵脚步声走近,却是慧姨带着一众仆从走了过来,一看到他二人站在门口,众人似乎都松了口气,而慧姨已经走上前来,对着商如意道:“少夫人,你终于回来了。” “……” 商如意这才抬起头,却是只对着慧姨他们点了点头。 慧姨似笑非笑道:“不知少夫人这一天去了哪里,公子让人找了许久,沈家那边好像也不见少夫人的踪影。” 家下众人的目光也都变得有些怪异了起来。 不管如今世风如何开化,可作为国公府的少夫人,出去大半天的时间不见踪迹,这终究不是一件好事,若传出去,也难免会惹人闲话。 商如意想了想,说道:“也没去哪里,只是路上遇见了一个故人,多说了两句。” 慧姨笑道:“不知是哪位故人?既然感情这么好,不妨找个日子专程请到家中来。” “……” 商如意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也知道,这慧姨说是掌事,没有国公和官夫人在家,在府中就有长辈的身份,她这么一开口,的确是让自己有些进退无路。 就在这时,身边的人开口了。 “如意难得回一趟东都,见到故人多说两句,也是人之常情。外面这么冷,还是先让如意进去沐浴驱寒要紧,若她病了,想请客,也不好请了。” 说着,他微笑着盯着慧姨:“慧姨,你说呢?” 慧姨看了他一眼,立刻笑道:“二公子说得对,是老身糊涂了。赶紧让人准备热水,让少夫人沐浴。” 宇文晔道:“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大家下去做自己的事吧。” 说完,他伸手,抓住了商如意的手腕。 虽然是隔着一层衣袖,可商如意立刻就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几乎是一瞬间便透过衣服刺上了她的肌肤,她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宇文晔也感觉到了她的战栗,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轻声道:“先回房吧。” “……” 商如意点点头,“嗯”了一声。 便被他牵着手腕,在夜色中进了宇文府。 第103章 也撒一个体面的谎 回府之后,她先去沐浴了一番。 热水很快便将周身的寒气驱散了个一干二净,可当商如意换上一身乳白的睡衣,对着镜子梳理头发的时候,脸色仍是苍白的,看上去甚至没什么血色。 这时,图舍儿回来了。 她一脸焦急的冲到商如意的身边,急切的道:“小姐,你到底去哪里了?这半天不见人影,姑爷还派人到沈府来找,把老爷夫人都给吓坏了。” 商如意一听,立刻皱起眉头:“那他们现在——” 图舍儿道:“刚刚姑爷派人来接我,说是小姐已经安全回来了,老爷夫人这才放了心。” 商如意松了口气,然后对图舍儿说道:“你也不用担心,我只是遇上一个熟人,去喝酒去了。” “喝酒?” 图舍儿皱着眉头打量了商如意一番。 两个人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商如意的个性她还是很清楚的,像今天这样贸贸然的让自己陪沈氏夫妇回家,而她却去办事就已经很不常见了,竟然还去跟熟人喝酒,让家里人四处去找她? 图舍儿疑惑的道:“小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 主仆二人一时间都没说话,而房门吱呀一声便被推开了。 图舍儿回头一看,忙走过去行了个礼:“姑爷。” 商如意立刻偏过脸。 站在门口的宇文晔也刚刚去沐浴了一番,此刻换上了一身与商如意相同的白色的睡衣,头发也有些湿漉漉的,显得很闲散淡漠,开口的时候声音也很平静:“我们要休息了。” 图舍儿迟疑了一下,隐隐感觉到房中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可这件事也不是她一个侍女能管的,只能忧心忡忡的回头看了商如意一眼,然后对着宇文晔行了个礼,便退出了房间。 她刚一出去,宇文晔便反手关上了门。 一下子,就把外面的一切都隔绝开了。 商如意坐在梳妆台前,捏着梳子的那只手微微的发抖,几乎要把梳齿都捏断了,但她又觉得自己实在不必如此紧张,想了想,又把梳子放回到桌上。 可手上,却有些失控,“啪”的一声,在房中突兀的响起。 震得有些东西,几乎濒临破碎。 终于,宇文晔慢慢的朝她走了过来,一直走到了她的身侧,低头看了她好一会儿,但商如意始终不肯抬头,于是,宇文晔便看向铜镜。 两个人的目光,也终于交汇了。 他看着镜中那张有些苍白的小脸,还有几分失神的眸子,沉声道:“我不是让你早点回家吗?” “……!” 商如意的呼吸顿时有些乱。 她只觉得心口一阵一阵的跳动,打得耳膜也在嗡嗡作响,而对着镜中那张冷峻如常的脸,她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冷笑:“有这个必要吗?” 宇文晔道:“家里的人都在为你担心,穆先派出去的人,到现在还有些在外面找你。” “……” “你若早点回家,也就不会闹出这些事来。” 商如意对着镜中的他笑道:“你只要帮我对他们,也撒一个体面的谎,不就没有这些麻烦了。” 第104章 我说,我喜欢你 宇文晔的脸色顿时一沉。 他也不傻,怎么会听不出商如意话语中那几乎尖刻的讽刺之意来,但他也没多说什么,只目光冷冷的看着镜中人。 直到商如意说道:“比如说,你可以告诉他们,其实我是偶遇故人——新月公主,陪公主去听鹤楼喝酒了。这么一说,家里的人哪里还会为我担心呢?” 宇文晔的目光一闪。 他看着镜中那张苍白的小脸上讽刺的神情,沉沉道:“你知道她是谁?” 商如意道:“幸好,我不算太傻。” 事实上,她觉得自己直到今天才发现,也实在是有些太傻了。 今天下午,坐在驿亭中,看着那烟雨迷蒙的风景,她才终于想清楚,为什么当初宇文家给她下的聘礼会那么贵重,已经远远超出了王侯公卿正常娶亲的聘礼规格。 而她,也只不过是个门第衰落,甚至需要靠舅父抚养的孤女。 现在想来,那样贵重的聘礼,本该是送到皇家的,也只有迎娶公主,才需要那么贵重的聘礼。 与他议亲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新月公主——楚若胭。 对于这位公主,商如意倒是早有耳闻,她是当今皇帝最疼爱的女儿,年芳十六,是江皇后的嫡亲长女,因为容貌出众,又聪慧过人,很小就被保护得很好,听闻早年,就有突厥等各国王子曾经想要迎娶这位公主殿下,可皇帝因为不舍她远嫁,宁可得罪各国使节,也要将她留在身边。 而她身上最有名,也最荒唐的一件事,就是她小时候曾经被她那位行事从不拘泥于常理的父皇抱着坐在龙椅上听百官议事,只因为她害怕啼哭,便中断朝议,呵退百官。 可见,她是何等的金枝玉叶,千娇万宠了。 回想起今天在听鹤楼看到的那张楚楚动人的面容,再一想到两个人之间那几乎云泥之别的巨大落差,商如意只觉得心里像是被谁密密麻麻的扎了无数针,又痛,又难受。 再回想起撞破两个人的那一幕,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更可笑一些。 难怪,明明奉旨前来查探国公府的内侍前脚刚走,却又莫名其妙的来了一个小太监让他入宫,因为一前一后来的两个人,根本是奉不同的人的命令而来。 家下人,连同自己,都被蒙在鼓里。 可宇文晔的心里,却是一清二楚。 正是一清二楚,才会那么轻描淡写的抛下自己“入宫”。 商如意笑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昨夜,你的那些朋友听说我的小名,会露出那种表情。新月公主,天之娇女,金枝玉叶,我却偏偏,叫明月奴。” “……” “可笑我还把那个小名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 “还有,你的催妆诗,” 她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有些克制不住的沙哑,却一字一字的将那首只看过一遍的诗念了出来:“天阙九重次第开,玉马金车踏云来。一觞合欢香消尽,妆成青女下瑶台。” 她一边说,一边冷笑:“天阙九重,瑶台青女……那首诗,你本是为了她而写的吧。” 宇文晔沉默不语,可眉心,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 沉默了半晌,他说道:“你想得,太多了。” 说完,便转身要走。 商如意立刻道:“你就只有这一句话要说了吗?” “……” 宇文晔停下脚步:“你想听我说什么?” 商如意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径直走到他的身后:“难道这件事,你不该给我一个交代?” 宇文晔仍旧冷冷的:“我不认为我需要对你交代什么。” “你——”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我成了亲,你就是我的妻子,我需要对你忠诚,我出去见了谁,跟谁相会,还得对你做一个交代吧?” “……” “商如意,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听到这些话,商如意的心猛地一沉。 而宇文晔冷冷的转过身来,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普通凝结的寒冰,冷冷的看着她,一字一字的道:“如果你忘了,我可以再提醒你一次。我们的婚事,是一场交易,在外人面前,我们是一对夫妻,但对我而言——你,只是商如意,你不具有约束我的权力。” “……” “今天我与新月公主会面,那也是我跟她之间的事;这件事,哪里影响了我们之间的交易,又对你,有任何影响吗?” “……” “我且问你,你有什么立场,要求我给你一个交代?” 这一刻,商如意无话可说。 虽然无话可说,但她的胸口却被阵阵剧烈的心跳撞得一阵一阵的发痛,有些话,仿佛也随着心跳反复撞击着她的胸口,随时就要冲口而出。 不要说! 不要说! 如果说出来了,在他面前的商如意,就不仅是狼狈,不仅是无措,更是不堪,是无地自容…… 在所有的情绪激荡撞击,撞得她几乎濒临破碎的时候,商如意开口,颤抖着道:“就算我喜欢你,也不行?” 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整个屋子都静了。 商如意只感到周身的血冷了又热,热了又冷,整个人好像陷入了一种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一时间她竟也忘了周遭的一切,就只瞪着眼前这个人。 终于……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时至今日,她没有办法再否认这件事—— 她,原来是喜欢他了。 其实,她也不傻,从初见之后,每一次见到他自己的心跳成那个样子,不是喜欢的心情又是什么?明明知道这条路也许会荆棘遍布,甚至危险重重,她却还是坚定的走上去,不是喜欢,是什么? 只是,没想到在新婚当晚,宇文晔冷漠的声调说出的那些话,将她刚刚萌动的心情生生摧折。 可即便如此,喜欢一个人的心,没有那么容易改变。 她,还是在静静的,甚至是在自己的理智不敢多迈一步的景况下,静静的喜欢着他。 因为他的每一次靠近而悸动,因为他稍有的温柔而快乐。 可现在—— 眼看着他冷峻的脸庞上意外的神情,又全然无动于衷的样子,商如意已经感到自己的一败涂地,却偏偏,还不肯放弃。 她紧盯着宇文晔的双眼,一字一字道:“我说,我喜欢你。” “……” “作为妻子那样的,喜欢你。” 第105章 我们,可以合离 宇文晔的眉头慢慢的拧了起来。 他的眼中,一时间有许多情绪在绞缠,甚至在撞击,仿佛此刻他的心也乱了,但乱,也只乱了一瞬间,下一刻,他眼中立刻清醒又冷静,所有的矛盾和挣扎,仿佛都被斩断。 他冷冷道:“你喜欢我,又如何?” “……” “你是我的妻子,又如何?” 他的声音平静得仿佛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淡淡道:“我对你的喜欢,你的立场,不感兴趣。” “……” “我早就说过,这桩婚事并非我所愿,可我需要这桩婚事,所以,我需要你做我的妻子。但,也只是在外人面前扮演。” “……” “商如意,你可以当真,但我很清醒。” “……” “更何况,”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越发凝重了几分,紧盯着商如意的那双眼睛目光坚定不移,似乎也昭示着他的心绪和他所说的话,不容任何人质疑:“就算你我是夫妻,我也有我自己的行事,不需要事事都向你交代。” “……” “对你而言,我也是如此。” “……” “与任何人成亲,结为夫妻,都不会影响我宇文晔是什么人,做什么事。” 商如意的喉咙梗了更,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今天府中闹得那么大,他也派人四处寻找自己,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询问自己今天到底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他,根本就不在意。 这一刻,商如意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还有什么,比对方根本不在意,甚至在面对她的表白说出冷漠奚落的话语,更能让人死心的? 胸口在一阵一阵的发痛,伴随着阵痛而来的,却是一点一点的僵冷,商如意只觉得自己的四肢五体都跟着快要被冻僵了。她看着宇文晔,过了许久,终于哑着嗓子道:“我明白了。” “……” “你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我完全明白了。” 说到这里,她用力的挤出一点笑容来:“我今后,不会再犯这样的糊涂了。” 说完,她转身慢慢的往门口走去。 可是,每走一步,她的脚步就更沉重一分,当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几乎已经快要迈不开这沉重的脚步,胸口一口浊气,在逐渐的膨胀,发烫。 这十几年来,她从未这样勇敢,全心全意,甚至豁出一切的喜欢一个人,可她的心意,被弃若敝履,甚至在他冷漠刺痛的话语中,被踩成一滩烂泥。 不甘和愤怒逐渐吞噬了她的冷静和自持。 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下这一口恶气,商如意回过头,冷冷道:“既然你把话说清楚了,那我也要说清楚——你跟她,将来再见面,还是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吧,避避人不行吗?” 宇文晔皱眉:“你说什么?” 商如意笑道:“我说,你们不给我留脸面,好歹给皇家,留点体面。” 一听到这句话,宇文晔突然沉下脸,冷冷道:“你给我站住!” 商如意听也不听,伸手便准备开门往外走去,而她泄愤的话也彻底激怒了对方,宇文晔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用力的将她拉了回来。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商如意被他硬生生的拖了回来,待要挣扎,却感觉抓住她的那只手如铁钳一般,想要挣脱却完全不能撼动他一分,而这种被质问,更被钳制的感觉也激怒了她。 现在,她不想管什么体面脸面,她只想把自己受到的奚落和刺伤都还回去! 于是,奋力的挣扎厮打,想要摆脱他。 “宇文晔,你放开我!” 眼看着她用力挣扎,已经快要抓她不住,宇文晔也火了,一把将她抱起来,狠狠的砸在了她身后的大门上,只听哐啷一声,商如意的脑子嗡了一下,顿时一片空白。 半晌,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两脚悬空,竟然被宇文晔硬生生的架在了大门上。 “你——” 她双手被死死的扣在身体两侧,怎么也挣扎不开,只能奋力踢腾双脚,想要将宇文晔踢开,可他也丝毫不退让,被踢了两脚之后直接覆身上去,用自己的身体一整个压制住了她。 商如意一下子僵住了。 他们,不是没有这么接近过——就在新婚的第二天早上,宇文晔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上了她的床,他们也是这样的贴近,甚至,她能感觉到他身体上的变化。 可这一次,却完全不同。 没有了那种暧昧的气息,她的心里,也不再有那种旖旎的妄想,宇文晔越贴紧她,只让她越感觉到他的仗“势”欺人。 “你,放开我!” 商如意急得脑子一热,声音骤然提高了不少:“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叫人了!” 宇文晔怒极反笑,用一种挑衅的口吻悠悠道:“叫人,我看你叫谁,谁来这个地方参合我们两的事。” “……” “你不是要脸吗?你叫人来,看看是谁丢脸!” “……!” 他这话一出,更像是一把冰冷的剑,骤然将商如意的身体刺穿,商如意痛得眼睛都红了,含泪瞪视着他,可搜刮了全身上下,连同自己这十几年的岁月,她也想不出再有什么恶毒的语言能回敬这个男人。 或许从一开始,当她对着他放肆心跳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此刻的惨败。 商如意咬着牙,嘶声道:“宇文晔,你不要欺人太甚!” 宇文晔这一刻仿佛也丧失了部分理智,开口的时候声音不再平静,却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怒至极致的撕裂感,他冷笑道:“不服气?觉得委屈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方法,从此以后你可以不必这么委屈。” 商如意梗着脖子:“什么?” 宇文晔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道:“合——离——!” “……!” 在听到这两个字的一瞬间,商如意整个人顿时僵住,被他架在门上的样子如同失去牵引绳的木偶,只僵硬的望着他。 此刻,宇文晔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 他慢慢的将这个小女子放下来,仍旧两眼盯着她,冷冽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一个字一个字的在她耳边道: “我们,可以合离。” 第106章 我要做你父亲的儿媳 合离! 这两个字如同阵阵惊雷,在商如意的脑子里来回震响。 心如坠冰窟,刚刚身上的燥热和冲动,在这一刻仿佛被从心底升起的寒意瞬间卷走,她周身的血液,也在这一刻凝结成了冰。 她突然感觉到两脚发软,几乎要仓皇跌倒,幸好面前的这个男人一伸手,又一次将她扶住,按在了大门上。 身后的门板,也又一次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可这响声,却像是一下子将她震醒了。 她抬起头来,仓惶的看向宇文晔,却见他的嘴角微挑,勾起一抹冷笑,低头看着她一瞬间由红转白的脸色,再后退了一步,那种姿态,似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的狼狈。 “如何?” “……” “只要你答应合离,那你就不必再受这样的委屈。” 然后转身走向自己的卧榻。 看着他的背影,商如意的心痛得快要裂开,是被他口中那两个字,生生撕裂的。 合离? 她的思绪再乱,她的情感再乱,可有一件事,却是清清楚楚的贯穿在她这些日子的生命里,她太明白,自己悔婚的目的是什么,嫁给他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与他合离,那自己就不再是他的妻子,不再是宇文家的人,更不会是—— 她立刻道:“不!” 宇文晔的身形一滞,回头看向她。 而商如意站在门口,两只手用力交握,指尖都挣得发白。 这一刻,明明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却不知为什么,仿佛置身汪洋中的飘萍一般,恐惧与羞耻的感觉一瞬间如同狂涌而来的浪潮,将她一下子卷裹住,几乎不能呼吸。 她红着眼睛,坚定的说道:“我,不会跟你合离的。” 宇文晔皱起了眉头:“为什么?” 商如意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指甲在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一道道深刻的红痕,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轮番的,一点一点的绞着她的灵魂和尊严。她也明白这一刻自己有多耻辱,甚至比刚刚向他表白心意更加令她无地自容。 可是,她还是咬着牙,梗着嗓子道:“不管为什么,我不跟你合离。” “……” 宇文晔看着她,眉心微微一挑,神情也渐渐的变得轻佻,甚至轻蔑了起来。 他慢慢的抱着双臂,用更加好整以暇的姿态看着这个刚刚还在用话语回击他的小女子,慢慢道:“不跟我合离,那你要怎样?” “……” 在这样的目光的注视下,商如意只感到自己的尊严和骄傲都在这一刻被粉碎,碎了一地——就在刚刚,她还那样义正辞严的说出那些话,甚至与他对峙,可现在,在宇文晔明白的说出了“合离”两个字之后,她却还要挽回。 他看自己的眼神,大概也就是自己此刻在他眼中的价值—— 一文不值。 没有比这更令人无地自容的时候了。 到了这一步,商如意似是已经丧失了五感,反倒在破碎的自尊里生出了几分忘我的坚定,她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晔,一字一字的道:“我,要做你的妻子。” “……” “我要做你父亲的儿媳。” “……” “你休想,甩开我!” 说完,她便走到自己的床榻前躺下,翻身背对宇文晔,即便只是初秋,她也全身战栗,哪怕将被子紧紧的裹在身上,也没有办法抵御那种从内心里生出的寒意。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宇文晔的目光还在看着她。 只是,他的目光有多轻蔑,有多鄙夷,已经不是这一刻她能去探究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安静的房中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是宇文晔转而向她的床榻走来,一步一步,沉稳中仿佛也透着一点不确定的迟疑,只几步,便走到了床边。 商如意的后背,一阵发麻。 这一下,哪怕不用回头,她也能知道,宇文晔的目光在专注的看着她,那种审视的视线,仿佛化为有形的东西,在一点一点的切割着她的身体,撕裂着她的灵魂。 商如意用力的抓紧被子,手心,额头,全是冷汗。 然后,就听见宇文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商如意,你在算计什么?” “……” 商如意已然咬紧牙关,用力的闭上了双眼。 她生怕宇文晔再要逼问她,她根本无话可答,但幸好,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背后的人就慢慢的转身走了,好像刚刚的,并不是一句询问,而只是他的一声感慨而已。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可是,这种安静却并不宁静,反倒有一种紧绷的感觉在屋子里蔓延,商如意的身体也像一张拉满到极致的弓,稍一触碰,便会崩毁。 就在她紧张到无以复加的时候,安静的房间里,又响起了宇文晔的声音。 低沉的声音,也已经不带任何温度和情绪。 “你知道你要什么,就好。” 说完这句话,房子一角的烛台上,那最后一点烛心终于坚持不住,软倒在一片滚烫的蜡油里,随即滋的一声轻响,烛火熄灭。 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沉闷的黑暗中。 | 这一夜,商如意又做了个噩梦。 比之前任何一次更都清晰,比重病中所看到的景象还要更真实。 当那些士兵们冲进那座华美的府邸,斩杀府中那些女眷侍从的时候,她甚至能感觉到鲜血喷洒在自己的脸上那滚烫的温度,也被那些惨叫声震得心神具碎。 不,不…… 这一切,绝对不能—— 而当她低下头,血,已经在自己的脚下汇聚成河,一瞬间,血河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漩涡,一下子将她整个卷了进去。 “不——!” 就在她在浑浑噩噩的梦境中沉溺,几乎要被夺去呼吸的时候,一只温热的大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 那种厚实的,安全的感觉令她心中一凛,一下子睁开了双眼。 顿时,阳光刺入了她的眼睛。 商如意立刻闭上了双眼,可是,在刚刚那一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也被阳光包围着,一同烙印进了她的眼帘。 她突然明白过来,再睁开双眼,只见宇文晔已经站在床边,正俯身看着自己。 而他的一只手,与自己的手,紧紧交握。 第107章 准备好了,我就要上你的床了 刚刚在梦里,自己—— 商如意急忙放开了他的手,下意识的从床上弹了起来,正要说什么,可宇文晔的那只手却又伸过来,并没有再抓住她的手,而是捂住了她的嘴。 “你——” 商如意发出了迷糊的声音,全身的战栗甚至都还没消退,就看着宇文晔靠得越来越紧,低头看着她,沉声道:“不要叫。” “……” 直到这一刻,听到他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商如意才终于找回了一丝神智。 她睁大眼睛看着宇文晔:“你,干什么?” 宇文晔平静的道:“不是你让我先叫醒你,再上你的床吗?” “……” 商如意又是一怔,这才明白过来。 是了,之前的几次,为了不让下人发现端倪,宇文晔都会在下人进来伺候他们之前上她的床,做出一副新婚夫妇亲近狎昵的样子,而每次他的靠近,都让她心如鹿撞,慌乱不已,所以,她才会要求他要先叫醒自己,再上床。 现在回头看,自己的慌乱,如今在他眼中,已经太明白了。 宇文晔看着她有些发白的脸色,不带任何情绪的道:“你准备好了吗?” “……” “准备好了,我就要上你的床了。” 商如意的耳尖都红了。 半晌,她咬着牙,哑声道:“你,上来吧。” 就在昨晚,他们两个人几乎已经撕破了脸,可现在,宇文晔却还要神色如常的亲近她,而且,还要她亲口应允,这种感觉,简直比扒了她的衣裳更让她难受。 就在商如意心如刀割的时候,宇文晔已经躺到了她的身边,立刻,属于他的那股温热又沉稳的气息靠近,密不透风的将商如意包围了起来。 那种气息,令人战栗。 商如意咬紧了牙,下意识的想要退开,可再一想,还是僵硬的坐在原处,眼看着他贴近自己。 宇文晔看着她的眼睛,又伸出手,轻轻的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 “……” 商如意从来不知道,原来平静,也是一种感情凌迟。 她哪怕不抬头,也能感觉到那近在咫尺的目光巡梭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寸,也将她的心悸,她的忍耐,看得一清二楚,甚至于,宇文晔掌心的温度,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无尽的煎熬。 这一夜,如噩梦般纠缠她的那些问题,又一次在心里翻腾—— 为什么,偏偏心动的是她? 为什么,偏偏要对他心动? 这些问题,她就算再反复的问上自己千百次,也没有答案,唯一清晰的,是这个男人的手,有力,却不带任何感情温度的将她搂进了怀里,甚至在这一刻,伸手抚过她的脸颊,将鬓角的乱发掠至耳后。 商如意想要对他说——这些,不必。 没有人看见的时候,这些亲密,大可不必。 可就在她抬起头来正要开口的时候,却对上了宇文晔深邃的眸子,还有眼底明显的一点乌沉,仿佛昨夜,他也没有睡好。 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宇文晔突然道:“相比起做我的妻子,做我父亲的儿媳,更重要,对吗?” “……!” 商如意的心忽的一跳。 而这一刻,她眼瞳的震荡也全然落在了他的眼里。 宇文晔微微眯起双眼,似乎还要再说什么,可就在这时,外面已经响起了图舍儿和卧雪的声音—— “公子,少夫人,要起身了吗?” 宇文晔仍然盯着她的眼睛,一瞬不瞬:“进来吧。”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两个侍女一走进来,瞥见床榻上的情形,不由得都红了脸,而两个人对视一眼,似乎也都放下心来。 昨天发生的那些事,加上昨夜房中的动静,家里人莫不担心两人是不是会闹别扭,却没想到,仍旧是如此亲近,看来,两个人的感情是真的很好了。 于是,图舍儿他们高高兴兴的去忙碌了。 这个时候,商如意也呆不下去了,立刻就要起身下床,可刚一动,却又感到环在腰间的那双手用力将她禁锢住,令她动弹不得。 商如意眉头一蹙,抬头看向宇文晔:“……?” 却见对方目光冷冽,带着无比的穿透力紧紧的盯着她的双眼,然后在她的耳边轻声道:“终有一天,我会知道你在算计什么。” “……” 商如意低着头,感觉到他的热气喷薄在颈项间,身上阵阵的酥麻令她战栗不已。 僵持了许久,她才积攒了一些力气,也抬头看向他。 “那是你的事,不用告诉我。” “……!?” 宇文晔目光一凛,而商如意借此机会拨开他的双手,离开了那个让她无比煎熬的怀抱,翻身下了床。 见她起身,图舍儿立刻上前来服侍她洗漱。 宇文晔仍旧坐在床上,看着她清瘦的背影,目光渐渐变得深了起来。 | 不一会儿,两个人便洗漱完毕,又坐下来一道吃早饭。 刚一坐下,卧雪就将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一点药味的汤放到了商如意面前。 商如意眉头一蹙:“这是——” 卧雪抿嘴笑道:“这是昨夜公子就让厨房准备的,说是少夫人吹了点风,这两天喝些药膳汤驱驱寒气。” “……” 商如意眉心微微一蹙,抬头看向宇文晔。 此刻,昨夜那个冷峻得拒人千里的宇文晔仿佛已经消失不见,他坐在对面,只平静的说道:“入秋了,天气凉,吃些药膳也对身体有好处。” “……”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只点点头,端起汤碗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他说得没错,入秋的确应该进补,而这碗药膳汤显然是熬了好几个时辰,又浓又香,在这样的天气喝下去,连心都能暖起来。 可商如意烫烫的喝下去,却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 喝了汤,又喝了半碗粥,商如意放下碗筷擦擦嘴,然后对图舍儿道:“舍儿,昨天买的那些东西,你一会儿拿进来。” 说完,又对着对面的宇文晔道:“你给爹的信,今天要寄出了吧?记得把我买的那些点心盒子捎上。” 宇文晔点点头:“嗯。”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走进来一个仆从,脸上微微有些不安的神色,站在门口道:“二公子,少夫人。” 宇文晔看了他一眼:“什么?” 那仆从道:“右屯卫王将军来了,他要见公子,和少夫人。” 第108章 只怕他还另有所图 王绍及? 一提起这个人,两人都下意识的抬头对视了一眼。 商如意道:“他怎么来了?是不是发现了——” 话没说完,宇文晔飞快的对着旁边使了个眼色,商如意会意,立刻抿住了嘴。 这房中不止他二人,还有图舍儿和卧雪,门口还站着一个仆从,虽然这些人未必不可靠,但那件事事关重大,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于是,宇文晔不动声色的道:“你们,都先退下。” 三个人行了个礼,都走了。 商如意才急忙看向宇文晔:“这个人来干什么?” 宇文晔想了想,道:“应该是来送神臂弓的。” 商如意恍然大悟,她差点忘记了,那天宇文晔与王绍及打赌,赢了他手中的绝世名器神臂弓,王绍及也说了,等他一回洛阳就会将东西送到府上。 没想到,这人倒是言而有信,还来得这么快。 商如意松了口气:“这样就好,我还担心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宇文晔的神情却并不轻松,道:“还是要小心应对,我们也不知道萧元邃如今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什么线索落到他手里。” “嗯。” “你整理一下,随我一起去见他。” “我也要去?” “刚刚不是说了吗,他来见我,还有你。” 商如意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喃喃道:“既然是来送神臂弓的,见我做什么?” 宇文晔目光深邃,道:“只怕他还另有所图。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好。” 这一刻,刚刚还有些尴尬的气氛,连同昨夜残留的一丝对峙的情绪,仿佛都一扫而空,两人也忘记了一切的龃龉,竟一心同体了起来。商如意站起身整了整衣衫,似乎觉得自己周身太过素洁,不满意的皱起了眉头,正要去打开柜子,又停了一下。 回头问道:“我,可以戴娘给我的首饰吗?” “……” 宇文晔看着她,不知为什么,眼神却是深了一些。 他道:“那就是你的。” 商如意便去取出了官云暮给她的那一盒首饰,拿出一只金钗和一双玉镯,镯子倒是很快戴上了,但金钗,她对着镜子戴了半天,终是不妥。 正准备叫图舍儿过来服侍的时候,宇文晔走到她的身后,接过了她手中的钗,对着如云发鬓轻轻的插了上去,立刻,镜中的人便添了几分华彩,仿佛闪着光。 商如意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有些忽闪的,又看向了镜中,那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宇文晔此刻也看着她。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下一刻,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瞥开。 商如意将那盒子收好,然后说道:“走吧。” 两个人很快便到了大厅。 才刚一走进去,就感觉到了厅内一种让人非常不舒服的气息,商如意忍不住皱起眉头,定睛一看,只见那王绍及仍旧一身甲胄端坐在椅子上,神态倨傲,身边还立着四个甲胄加身的武士,杀气腾腾的样子一看就像是来找麻烦的。 而一见他二人走进来,王绍及那双吊梢眼中立刻闪过了一丝阴冷的光。 他起身,对着两人拱手道:“二公子,久见了。” 说话间,目光已经落到了商如意的身上,只见他不阴不阳笑道:“这一位,就是少夫人吧,上次冒犯了少夫人,请见谅。” 商如意倒是没想到,他一开口,就冲着自己。 奇怪,他的人之前被自己打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尽量不跟自己正面接触,避免难堪吗?为什么还要主动提起呢? 一旁的宇文晔淡淡道:“王将军带着这么多人来我家,就是为了向我夫人道歉吗?” 王绍及笑道:“当然不是。” 他说着,冲着外面一挥手。 二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高挑,身姿窈窕的女子慢慢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阳光下,此女子穿着一身深绿色的纱裙,隐隐透着玲珑有致的曲线,肤白如雪,美若天仙,尤其一双细长的明眸透着几分狐媚气,只一看便让人感到心神一荡。 但突兀的是,这样一个美人,手中却捧着一只巨大的,几乎有一个人那么宽大的锦盒。 王绍及道:“我王某人愿赌服输,这盒子里装的,便是神臂弓。” 说着,他冷笑着瞥了那美人一眼,然后道:“人和弓,就留下了。” “……?!” 此话一出,堂上的几个人全都露出了震愕的神情。 商如意立刻拧起眉头看向那个抱着盒子的美人,却见她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但很快就神态自若下来,只低着头,默默的注视着手中的盒子。 宇文晔道:“王将军这是何意?” 王绍及道:“红粉配佳人,名器赠英雄,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宇文晔淡淡道:“多谢王将军的美意。只是,我宇文晔是个不贪多的人,赢的是神臂弓,便只要这神臂弓。” 商如意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只见宇文晔目光闪烁,看着那静默无语的美人,道:“况且,这位红粉佳人的身份,只怕也不简单吧。” 商如意下意识的看了那美人一眼,又看向王绍及,却见后者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狰狞,然后笑道:“二公子果然好眼力。不错,她就是萧元邃那个叛臣府上的舞姬——绿绡。” 绿绡?! 听到这个名字,商如意倒是一震。 这个绿绡是名震两京的美人,听说当年也引起过世家公子们的一阵狂热追逐,尤其王绍及甚至为了她一夜豪掷千金,但不知为何,她却随了已经不受皇帝重用,门第渐渐低落的萧元邃;而在萧元邃起兵造反,又兵败流亡之后,这位美人就渐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如今,就算还有风流公子们提起她,也不过是一声叹息—— 一声美丽,却无任何意义的叹息。 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王绍及懒洋洋,又带着几分狠戾道:“这一次,我虽然没抓住萧元邃,却在他逃亡的路上抓住了她,也算是不虚此行吧。” 说着,他又冷笑道:“绿绡,宇文公子竟然不肯收下你,你该怎么办呢?” 第109章 跟他喝酒的,还有谁? 那绿绡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听到“叛臣”的名字时,美艳的脸上却没半分失落和惦念,只有樱红的唇微微一抿,露出一丝动人的笑意。 她媚眼如丝,温柔的看了王绍及一眼,道:“若宇文公子不肯收下奴,那奴只能求王将军垂怜,容奴一个栖身之所了。” 王绍及道:“不委屈你了吗?” 绿绡立刻道:“将军说哪里话,奴身如残絮,能得将军怜惜,是奴三生有幸。” 王绍及立刻大笑了起来。 这一刻,商如意也明白过来,为什么王绍及要让这绿绡来送神臂弓了。 之前他为了这个美人豪掷千金都未能如愿,便一直怀恨在心,这一次让她来送神臂弓,还要把她送给宇文晔,显然是在羞辱这个绿绡。 而他也知道,宇文晔是不可能收下绿绡的。 且不论王绍及将她送到宇文家的目的为何,单说绿绡罪女的身份,谁又敢轻易将她留在身边? 显然,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想到这里,商如意对他的厌恶也更深了几分。 宇文晔冷冷的看着他们,眼中却没丝毫动容,好像只是看了一场戏,直到这时,才淡淡说道:“王将军可真是,算无遗策啊。” 听到这话,王绍及的脸色又是一沉。 哪怕他眼前达到了折辱绿绡的目的,可他最看重的神臂弓却还是得白白送到宇文家来。 于是冷笑一声,道:“绿绡,还不快把神臂弓拿出来?” 那绿绡便将盒子放到了一边的桌上,打开盒盖,双手从中捧出了一把巨大的长弓来。 只见那长弓几乎能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那么高大,以赤红色的万岁木为身,几乎有人手臂那么粗大,其上雕琢着一条蟠龙,首尾伸展,似随时要腾云而去;龙口衔着透明的长筋牵至尾部,哪怕只是放着不动,那种紧绷的冲杀之气却是跃然眼前。 那,便是神臂弓! 哪怕骑射之术只是寻常,可商如意也看得出,这的确是一把价值连城的神器! 看着这神臂弓,宇文晔的眼睛也亮了。 而王绍及面色阴沉,冷冷道:“把东西交给宇文公子吧。” 那绿绡便双手捧着长弓,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 就在她已经快要走到宇文晔面前的时候,突然横插出一个人来挡在她的面前。 是商如意。 只见她神情淡漠的从对方手上接过了那沉甸甸的长弓,然后说道:“王将军果然是重诺守信之人。只是,这神臂弓算是我‘打’来的,也当由我来接才是。” “……” 听到她这番话,王绍及的脸都气歪了。 要知道,他故意让一个获罪的舞姬来送这神臂弓,而且还要递到宇文晔的手上,就是有心折辱对方,也算是出一口恶气,却没想到,眼前这位宇文少夫人如此不饶人,不仅横插一脚来接了东西,还一口一个“打来的”,不提自己被冒犯,只提自己的人打了黑甲军,分明就是打他的脸。 王绍及面露狰狞,转头一想,突然冷笑道:“少夫人果然豪爽,不愧女中豪杰。” 商如意道:“不敢。” 王绍及又阴沉的笑道:“说起来,那天我只知道我的人冒犯了少夫人,却不知道少夫人原来出身名门,乃是商大将军的千金。” “……” “我前几天才听说,令兄在大兴城花了十万银买官,却被人骗了,不知少夫人可知这事啊?” 商如意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王绍及说的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位同父异母,但父亲一亡故便立刻翻脸无情,将她赶出家门,几乎流落街头的大哥——商寿非。 商家在西京大兴城内,但自从自己被他赶出家门,为舅父收养,那边的事,早已经和她没有关系,自然也不再关心那位不学无术的大哥有什么荒唐作为,却没想到,王绍及竟然拿他的荒唐行事来羞辱自己。 商如意面色一冷,淡淡道:“这,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可是少夫人的大哥啊。” “虽是我大哥,但我早已出嫁,出嫁从夫,家中的事,自然与我没有关系。” “这样啊……” 王绍及闻言,脸上顿时闪过了一丝狞笑,道:“那少夫人的舅父家,想来,也跟少夫人无关了。” “……!?” 商如意的心顿时一跳。 王绍及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起舅父沈世言?难道,沈家出什么事了? 宇文晔一直冷冷的站在一旁,这个时候也蹙起眉头:“王将军此话何意?” 王绍及冷冷笑道:“哦,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是今天刚回洛阳,听到了一个消息——昨日早朝,左光禄大夫裴恤居然向皇上谏言,请求停止征伐辽东。皇上龙颜大怒,叱责其妖言惑众,动摇军心,已经罢了他的官,将他流放岭南了。” “……!” 一听这消息,宇文晔和商如意都大吃一惊。 裴恤竟然被罢官流放,那裴行远呢? 似乎是看出了两个人担忧的样子,王绍及冷笑道:“其家中众人,一同获罪,流放岭南。” 商如意的心都沉了下去。 没想到,前天晚上大家才把酒言欢,这才不到两天,那个乐观开朗,一开口就能逗笑所有人的裴行远公子,竟然就遭到了这样的命运。 就在她一阵惋惜的时候,心里突然感到一点不对劲。 王绍及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来? 她似已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再转头看向王绍及的时候,后者面色阴沉,冷笑着道:“对了,还不止如此呢。” 商如意开口想要说什么,可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 还是宇文晔沉稳的说道:“还有什么事,你说。” 王绍及冷笑道:“陛下严查了此事,断定裴恤必不能独自行此悖逆之事,一查之下,发现那裴恤上朝的前一晚,约了不少人喝酒议事,想来,那些大逆不道之语,就是那天晚上跟那些人商量出来的。” “……” “所以,陛下将那些人,也一同查处,一同论罪了。” 这一刻,商如意的呼吸都要窒住了。 她哑着声音道:“跟他一道喝酒的,还有谁?” “太中大夫文大人,上骑都尉贾英,明威将军,” 一连说了几个官名,最后,王绍及冷笑着看向商如意,慢慢悠悠的道:“还有就是——治礼郎沈世言,沈大人。” 第110章 少夫人,这可是你的福气呀 这一刻,商如意只感到脑中一阵轰鸣,如遭雷击。 她捧着那神臂弓的手臂有些发软,整个人摇晃了两下,险些跌倒。可就在她脚步刚一趔趄的时候,后背却一下子撞上了一具坚实却温暖的胸膛。 回头一看,是宇文晔。 不知他何时冲上来扶住了自己,他的目光和双手一样,稳如磐石,只低头在她耳边沉声道:“先别急。” “……” 心里沉得如同被一只黑手压入了无底的深潭,几乎无法呼吸,但听到这话,商如意还是咬了咬下唇,轻轻的点头。 不管怎么样,不能在王绍及面前露出败相。 他明显就是在自己这里吃了亏,今天故意用沈世言的事情来打击她,不能让他如愿! 而商如意这才想起来,回洛阳的第一天晚上,裴行远请他们去听鹤楼喝酒的时候就提起过,那天晚上他父亲,也就是裴恤大人在家中宴请朝中的一些好友喝酒;到了第二天,她回沈家的时候,也听到舅母提起,舅父前一天晚上去跟同僚喝酒了。 没想到,竟是同一场酒局。 而那酒局,竟然引来这样一场大祸,累得沈世言要罢官流放! 商如意咬着牙,沉声道:“那,那他现在——” 那王绍及幸灾乐祸的看着她苍白的面孔和惊惶的眼神,得意的笑道:“说起来,沈大人也算是幸运了,那么多人被罢官流放,累及亲族,唯有他,家中亲眷仆从一概无罪,只流放他一人。” 说到这里,他故意啧啧两声。 “少夫人,这可是你的福气呀。” 商如意用力的握着拳头,只恨不得这一刻一拳砸碎他的天灵感。 但握紧拳头的手终究还是慢慢松开,她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说道:“王将军心胸开阔,仁义豁达,也是个有福之人。” “……” 王绍及听这话先是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沉下脸,恶狠狠的瞪了商如意一眼。 商如意淡漠以对,也并不理他,只是瞥见站在他身边的那位大美人绿绡,目光闪烁的看了她一眼。 这时,宇文晔已经说道:“看王将军甲胄在身,想来也是连日奔波刚回洛阳,应当先复圣命再好好休息,在下就不多留将军了。” 王绍及也冷笑了一身,然后站起身来:“我也不叨扰二位了。” 说完,便带着绿绡转身走了出去,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将士也脚步沉重的离开了。 等到他一走,宇文晔这才接过那张神臂弓,放回到锦盒里,刚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我,我要回家!” “……” 宇文晔皱起眉头。 商如意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她无措到甚至像个小孩一样去抓着宇文晔的衣袖:“让他们备马,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这四个,说得肝肠寸断。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如果真的是昨天的旨意,只怕你舅父现在已经——” “我不管!” 她两眼含泪,只用力咬着牙才能忍住不哭出来,委屈的样子像个无助的孩子:“我要回去看他,不管怎么样,我不能让我舅父出事!” 看着她这样,宇文晔出了口气,道:“好,你不要急,我陪你回去。” 商如意立刻点头。 一声令下,下面的人立刻准备好了马车,商如意有些急切的想要骑马,但宇文晔还是伸手将她拉进了车厢里,沉声道:“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在城中骑马;况且——” “什么?” “我刚刚也跟你说了,如果旨意真的是昨天下的,那今天,只怕沈大人已经不在家了,我们现在过去,怕是也只能见到你的舅母。” “……” “你要做的,应该是好好安慰她,而不是让她跟你一起难过。” “……” 听见他这么说,商如意这才渐渐的平静下来。 的确,如果真的是要流放,只怕现在过去真的已经见不到沈世言了,而她这样慌乱的模样过去见到舅母,也只会更让彼此伤心。 她已经快要失去自己的舅父,一定不能再伤害到舅母。 商如意哽咽了一声,低声道:“你说得对。” “……” “我太不冷静了。我听你的。” “……” “我,我只是——” 她红着眼睛,哽咽着道:“都怪我,那个时候就应该说服舅父辞官的,如果早一点辞官,他是不是就不用遭遇今天的事情了……” 马车用了比平时更快的速度在街上行驶,自然也比平时摇晃得更厉害一些,看着她的泪水纷纷落下,宇文晔突然深吸了一口气。 不知是不是因为车厢太过窄小的关系,他竟然觉得,胸口有些憋闷。 他深吸了几口气,才用有些干涩的声音道:“你没有必要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商如意抬头看着他。 宇文晔道:“沈大人坐到那个位置上,要辞官也不可能是一句话就能定下的。再说了,你是晚辈,就算你说得再清楚,长辈也有自己的考量和顾虑。” “……” “你尽了自己的孝心就够了,不该用结果来责备自己。” “……” 不知为什么,他短短的几句话,让她的心一下子通透了起来。 而且,他的声音明明就是那样,但这个时候听起来,竟然好像很温柔,甚至,泪眼朦胧中,看着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也有几分温柔。 一定是眼中都是累,让自己看错了。 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露出太脆弱的模样,商如意急忙伸手要拿手帕擦眼泪,可摸了半天才发现出来得匆忙,忘记带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拿着一张手帕,送到她的面前。 商如意抬起头来,只见宇文晔平静的道:“不要急。” “……” “再坏的事,咱们都应该一点一点的接受,再想办法,一点一点的解决。” 他的话,竟真的抚慰了此刻的她。 商如意伸手接过那块帕子,在指尖揉搓了一下,才拿起来,擦拭掉脸上的泪。 “嗯。”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停在了沈府的大门前,商如意也等不得别人去叫门,直接走过去伸手拍门门环,对着里面大喊:“舅父!舅母!” 第111章 我,可以跟你交换 无人应答。 整个沈府,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一个脚步声走过来,然后是门栓被抽下来的声音,大门一打开,商如意的立刻迎上前去:“舅——” 话没说完,她又停了下来。 前来开门的,是府中的管事陈伯。 这位老人比之前见到憔悴了许多,脸上泪痕犹在,一见到商如意,立刻又老泪纵横起来:“如意小姐,你,你来了。” 商如意急忙道:“陈伯,我舅父呢?还有舅母呢?” 陈伯道:“小姐,你都知道了。” “嗯,他们人呢?” “他们,都走了。” “什么?!” 商如意原本要往里走,一听这话立刻停了下来,目瞪口呆的看着陈伯,而宇文晔也紧跟了上来,沉声说道:“沈大人和沈夫人已经被——” 陈伯点点头,颤声道:“昨天发生的事,官兵押着我们老爷就走,连衣裳都没收拾几件。” 商如意的心一瞬间坠入冰窟。 竟然是真的,沈世言竟然真的已经被流放。 而且,竟然这么快,连一句话都还来不及说。 一旁的宇文晔却仍然很镇定,又看了看大门内府中的情况,显然已经冷清了许多,他说道:“我听说皇帝的旨意是只流放沈大人一个人,家中的人都不受牵连,怎么沈夫人还是——” 提起这个,商如意才想起来,刚刚王绍及也提起,这一次流放了那么多人,只有沈世言是一个人获罪,没有累及亲族。 若不是如此,她又怎么会置身事外,直到今天才知晓一切? 那陈伯提起这个,更是悲痛欲绝:“的确是没有牵连我们这些人,可是夫人她——她哪里忍心让老爷一个人去受苦,说什么也要跟着去。“ “啊?” “所以,她收拾了几件衣裳,带了点东西就跟去了。” “……” “临走之前还跟我们说,让我们守着家,不要告诉小姐。若小姐知道了,就让我们跟小姐说,不用担心,她会照顾好老爷的。” 商如意的泪已经如决堤一般涌了出来。 她的舅母于氏,平时就是个玩心很重,还有些不靠谱的长辈,可这个时候却不顾山高水远,不顾生死,也一定要追随舅父对他不离不弃,甚至为了不连累自己,连走,都不告诉自己一声。 商如意哭着道:“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陈伯也泪流满面,道:“小姐,小姐你不要太伤心,夫人走之前都安排妥当,家里其他的人都辞退,留下老汉和高封他们几个看家护院,小姐平时也不用担心我们,就,就跟姑爷好好过日子吧。” 商如意哭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便是沈世言夫妇,他们是她唯一的亲人,如今他们被流放岭南,那本就是蛮荒之地,更何况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自己的舅父舅母被这样的命运折磨,她又如何能“好好过日子”? | 等到他们离开沈家,回到宇文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这一路上,商如意没有再哭,但也没有再说一个字,整个人木然无声,如同一尊被夺去了魂魄的泥塑,被宇文晔带着回到房中,也只麻木的站在屋子中央。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想要说什么,但这个时候,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可惜他昨天因为新月公主的事耗费了太多心神,也没有来得及注意朝中变动,但皇帝一次罢免了那么多官员,这一定会在朝中,甚至在民间引起巨大的影响,而且,最重要的就是裴家—— 两家的交情笃深,不论如何,他也得照拂一下裴行远的情况。 于是,他转身往外走去,准备让人去裴家探探情况。 可就在他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商如意低哑的声音—— “我,我有件事想要求你。” 这声音,麻木中带着轻颤,好像一个人濒临绝望发出的求救声,宇文晔闻言,立刻脚步一顿,停下来,转身看向她。 房中还未来得及点灯,晦暗的光线下,商如意站在那里,没有一点活气。 他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虽然商如意的话还没说完,但他好像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 只见商如意脸色惨白如纸,抬眼看向他的时候,目光如同凝结了寒霜,并不是冷,而是已经没有了感知和热气,她一字一字道:“我,我想问你要几个人。” 宇文晔沉声道:“你要做什么?” 商如意道:“我,要去救他们。” “……” 果然,不出所料。 宇文晔看着她近乎麻木的说完这几个字,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的是多大逆不道的话,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知道你这么做,结果是什么?” 商如意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要救他们。” “……” 她没有没有更多的力气去听他的话,去判断所谓的“结果”。 她只要救他们。 流放,这说起来轻飘飘的两个字,却是无数被流放的人的尸骨堆起来的,且不说岭南山高路远,环境恶劣,流放到那里的人都过得生不如死,事实上,能到达岭南的,也只有少数,多数被流放的人,都是在路上就被折磨致死! 舅父和舅母,是她最重要的亲人,她一定要救他们! 宇文晔道:“你以为我会答应你去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 商如意沉默着看了他许久,突然说道:“我,可以跟你交换。” “什么?” 宇文晔皱着眉头:“你要跟我交换什么?” 商如意开口时,声音却不知为何有了一丝颤迹,她甚至带着几分期许和讨好的神情走到他的面前,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从今往后,你再要跟新月公主见面,我绝不会阻挠。” “……” “不仅不阻挠,只要你们需要,我会帮你们遮掩,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你们之间的关系。” “……” “如何?只要你答应——” 她的话没说完,就感觉突然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袭来,一瞬间,她的脖子好像都被人扼住了,后面的话也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而在晦暗的光线下,只见宇文晔微眯着双眼,冷冷看着她。 “你,说什么?” 第112章 你的感情,可真值钱 不知为什么,商如意突然感到一阵胆寒。 明明,宇文晔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她会觉得他在生气? 可是,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商如意定了定神,接着说道:“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但,应该是你想要的吧。” “……” “只要有我这个妻子为你们打掩护,将来,她就不用大费周章派人假传圣旨找你入宫,我可以随时陪着你去见她——当然,我不会插入到你们中间。” 说到这里的时候,商如意突然感到喉咙一梗。 只要一想到,也许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要陪着宇文晔去见那位金枝玉叶的新月公主,而他们二人相见,自己却要躲到一边,只为给他们创造出亲密的空间,她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可是,这也是她唯一能与宇文晔交换的。 毕竟,她的一切,他都不在乎。 而这时,宇文晔突然轻笑了一声。 他那双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此刻已经暗了下去,看不到一点光,却又好像有一点刀锋一般的锐利从眼中透出,他紧紧盯着商如意,过了许久,才一字一字道:“商如意,你的感情,可真值——你可真是个,重情之人啊。” 不知为何,那“重情”二字,他说得咬牙切齿,好像恨不得撕碎什么东西似得。 商如意黯然道:“舅父舅母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她对他们的感情,也许从未热烈的表达过,却是她在这世上赖以生存的根,是无价的——尤其是在,这一次感情的错付之后,她更明白,自己应该珍惜什么。 她又抬头看向宇文晔,轻声道:“昨天的事,我向你道歉。是我不懂事,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得到回应,得不到回应,就恼羞成怒,乱发脾气,是我不对。但我今后不会这样了。” “……” “现在,我求你帮帮我。” 感情没有了,她不能没有自己的家人。 宇文晔冷冷的看了她许久,突然转身往外走去。 哎? 商如意一愣——他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她正要跟上去,却见外面穆先大步的走了回来,似是准备要向宇文晔禀报什么,但宇文晔已经先开口道:“调集你的人马,立刻跟我出发。” 穆先愣了一下:“公子要去裴家?” “……” 宇文晔沉默了一下,高大的背影在夜色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煞气,然后道:“出城。” 穆先似乎也感觉到自家公子阴沉的思绪,再看看站在他身后,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丝欣喜笑意的少夫人,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便也不多说,只立刻应道:“是。” | 夜色沉沉,而周围密集沉重的马蹄声,又似乎让这夜色更加深重了几分。 商如意虽然马术精湛,但也从来没有在这么漆黑的夜晚骑马赶路,幸好宇文晔叫穆先带着两个人举着火把在前方开路,勉强照亮了脚下的宽阔的官道。 这一夜,他们赶了近百里。 眼看着已经过了寅时,商如意有些焦急的问道:“我们赶得上吗?” 夜色中,宇文晔穿着一身暗色的劲装,一件通体漆黑的风氅覆在身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他的脸,只有一双精亮的眼睛闪烁着一点精光,沉声道:“最好是在今夜赶上。否则,等到天亮他们再上路,要动手就得再等到明晚。” 商如意的神情更凝重了一些。 她奋力的策马前行,周围的护卫们也都默不作声,只策马护在他二人身侧,不一会儿,听见前方一阵水声潺潺。 宇文晔沉声道:“湛平河到了。” “那是——” “这条河的河边有一处驿站。按照平常押解犯人的脚程,他们今晚应该会在那里留宿。” 商如意一听,立刻呼吸紧张了起来。 果然,再策马跑出一段路,水声更响,而且在暗夜中能看到一条隐隐闪烁着水光的河流在夜色中蜿蜒而行,在河边,有一座看上去不大的二层小楼,门口一盏灯笼,勉强照亮了房子的轮廓。 正是湛平河驿站! 眼看着他们离那驿站还有多半里的路程,宇文晔一扬手,周围的人急忙勒马停下。 商如意也停下,转头看向他:“怎么不走了?” 宇文晔却没有理她,而是沉声吩咐道:“把火把熄了。” 前面开路的两个人立刻熄灭了火把。 顿时,眼前一片黑暗,只能凭借头顶暗淡的月光勉强辨认周围人的轮廓。 而商如意盯着他的轮廓看了许久,才看清了宇文晔脸上毫无温度的表情,沉静的说道:“穆先,你先绕路过去,从后面看看马槽那边停了几匹马,再看看驿站里有几个人,探清楚了回来报我。” “是。” 穆先话不多话,立刻便翻身下马,趁着夜色朝着那湛平河驿站而去。 商如意这才有些回过神来——这是要探清驿站内的虚实。 也就是,要准备动手。 不知为什么,明明还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这个时候,她的心已经开始咚咚乱跳了起来,甚至握着缰绳的手都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而宇文晔骑在马背上,一双眼睛冷静的盯着前方那渺茫的灯影,道:“趁着这段时间,你跟我说清楚接下来的安排。” “什么?” 商如意还有些回不过神:“什么,安排?” 宇文晔转头看向她,目光淡漠:“朝廷押解犯人的官差都不是什么勇武之士,若真的要救人,我的人一动手,前后不过一炷香的事。所以,接下来就是往哪个方向走的问题。你要带着你舅父舅母往哪里去?” “……” 商如意一下子僵住了。 虽然她做下了这个决定,也一路策马疾驰到了现在,可这个问题,她的确从未想过。 宇文晔接着说道:“回洛阳是肯定不行的。沿途的驿站都有接应文书,一旦发现押解你舅父的官差没有按时到达驿站,立刻就会发文回洛阳。到那个时候,朝廷不仅会发兵捉拿我们,宇文家也难逃一劫。” “……” 商如意听着这些冷静的话,却如同锋利的刀一般扎在她的胸口。 宇文晔的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没有:“所以,你接下来要带他们去哪儿?” 第113章 有人,进了那驿站! “我——” 这一刻,商如意只感到如坠冰窟。 她突然意识到,如果救下了沈世言夫妇,她,连同他们所有人,都将无路可去。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如同前方那始终不停的潺潺的河水。 商如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一头热的做出决定要救下自己的舅父舅母,不能让他们去岭南受苦,可直到现在她才突然发现,就算救下了他们,也许接下来的日子,也会是无穷无尽的苦难。 毕竟,朝廷不会放任流放的犯人被劫,一旦动用官兵抓捕,他们将无立锥之地,更永无宁日。 可是,她也不能不救舅父舅母。 这一刻,那种无处可去,更逃不出升天的绝望感,令她周身冰冷,连握着缰绳的手都有些发僵了。 她有些慌乱的往四周看去,拼命的想要找到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缥缈的光芒,至少也能给自己一点希望。 突然,她看到了面色冷峻的宇文晔。 对了,他的父亲——宇文渊! 自己之所以拒婚宇文愆,却又选择嫁给他的原因,除了自己那一点令人可笑的自作多情之外,不就是宇文渊吗?在这样的乱世当中,有什么比依附于这样一个人,更能保证自己和家人的安全呢? 所以,只要宇文渊还在,他们就不会有危险的,不是吗? 但下一刻,商如意的脑海里却又不自觉的浮起了一个完全相反的念头—— 宇文渊会成功,可他的成功,但并不代表他周围的人可以完全平安。 历朝历代,那些建功立业,甚至建国称帝的人,他们的亲人,又有多少是倒在了成功前的艰难路程中,成为一抹值得怀念,但终究也只能怀念的亡魂? 她必须在每一步都选择正确,才能依附上他最后的成功,保全自己和家人。 而现今,盛国公显然还没有到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朝廷,甚至整个天下的地步,此刻他正在辽西督运粮草,如果他们在洛阳真的犯下劫囚大罪,就算盛国公不受牵连,可他们若被抓住,也是难逃一死。 到那个时候,沈世言和于氏岂不反倒被自己连累? 这一刻,商如意的思绪如同一团乱麻,随着她紊乱的呼吸,几乎是一瞬一个念头,而每一个念头都纠缠着她的内心,让她的思绪更混乱了一些。 就在她纠结不已的时候,前方传来了脚步声。 只见穆先飞快的跑了回来,站在宇文晔的马前拱手道:“公子。” 那穆先道:“回公子,属下已经探听清楚。那湛平河驿站的马槽内只有三匹马,押解沈大人夫妇的应该只有三名官差;而驿站内的人员配制不超过四个。” 宇文晔道:“也就是说,加上沈大人夫妇,也不到十个人。” “是。” “好,你上马吧。” 穆先领命,立刻翻身上了自己的马。 周围的空气更加紧绷了些。 谁都知道,押解流放犯人的官差不可能是什么能征善战之辈,一个小小驿站的驿丞只怕更是些老弱病残,而他们这一行十来个人,除了商如意之外全都武艺高强,要从这样一群人手里劫走沈氏夫妇,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 只见宇文晔目光冷而定,看着商如意:“你,决定好了吗?” “……” “现在要决定的,不是动不动手,而是出了那个驿站,我们要往哪个方向走。” “……” 商如意只觉得心里像是有蚂蚁再爬,那种躁动难安的情绪让她再也无法冷静思考,她低声道:“你,你觉得呢?” 宇文晔冷冷道:“这件事是你决定的,而且,也是你与我交换的。” “……” “那么接下来的安排,也应该你自己做。”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更冷了几分:“结果,也应该你来承受。” 商如意咬着下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宇文晔的这些话,丝毫没有让她有信心做决定,反倒像是一步一步将她逼上绝境。 就在这时,穆先突然又说道:“公子,少夫人,还有一件事,属下想要禀报。” 两人都立刻抬头看向他。 宇文晔道:“什么事?” 穆先道:“属下刚刚靠近那驿站探查的时候发现——沈大人身上的镣铐,好像被取下来了。” “……?” 一听这话,一直冷静自持的宇文晔目光也闪烁了一下。 商如意立刻道:“真的吗?” 穆先点头道:“不仅镣铐取下来了,属下还看到,那三个押解的官差似乎还跟沈大人夫妇坐在一起吃饭,相谈甚欢的样子……”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她之前没有过家中族人被流放的经历,但多少还是明白朝廷的一些规矩。一些重犯如果被流放,不仅一路要带着镣铐,手脚颈项被磨得血肉模糊,一些官差还会折磨犯人,借机敲诈勒索,有些犯人甚至活不到流放地;而有些轻犯被流放,虽然白天赶路时需要带着镣铐,但到了晚上休息,善良的官差可能给他解开镣铐,甚至态度稍微松缓一些,也能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些。 如果说,沈世言不仅镣铐取了,而且还跟押解官差坐在一起吃饭…… 难道他们没有被虐待? 若是这样的话—— 她慢慢抬起头来看向神情复杂的宇文晔,迟疑着道:“宇——二哥,我——” 她的话没说完,只见宇文晔突然一抬手:“别说话!” “……?” 商如意一愣,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却见宇文晔既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皱起眉头,像是在仔细的听着什么。 可耳边除了越来越急的风声和远处湍急不停的流水声之外,根本什么都没有。 商如意想要再问什么,却又不好随意开口。 但只过了片刻,就听见宇文晔沉声道:“有人来了。” 一听这话,大家都紧张了起来,急忙都往四周张望,可周围一片夜色深沉,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哪里能看见半个人影? 商如意下意识的压低声音道:“哪里有人?” 只见宇文晔两眼如炬,锐利的看着远处那只有一点灯影在闪烁的驿站,突然说道:“有人,进了那驿站!” 第114章 人间正道 “什么?!” 商如意立刻慌了,来不及细想,立刻策马朝着前方驿站飞奔而去。 “商——” 宇文晔要叫住她,但想了想,还是挥手招呼身后的人:“跟上去,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随便动手!” “是!” 众人领命,跟着他一道策马也朝前冲了过去。 不过半里多的距离,几乎是转眼间,他们便冲到了那湛平河驿站,这就只是在河岸边一个小小的二层土楼,外面的土墙甚至不到一人高,也坍塌了不少,驿站的门口挂着两盏灯笼,已经熄灭了一盏,破损的木门上满是裂缝,哪怕关起来都透着不少光,这个时候两扇大门似是被人踢开,撞在两边墙上晃晃悠悠的发出吱呀声。 商如意骑马跑到大门外,甚至等不及马停稳便翻身跃下,往里跑去。 一跑到大门口,就看见了里面的情形。 一楼大堂很空,摆着两三张矮几,地上铺了几条灰突突的毯子,挨着左边土墙是一条细长的木梯直通向二楼,三面走廊各通向五六间房,供人休息。 而此刻,驿站内的人似乎都没休息,全都在大堂内。 大堂中央那张桌子上摆着几碗汤水,两碟面饼和一碟肉饼,显然刚刚都在吃东西,但此刻,所有的人全都站起身来,几个官差和驿丞脸上神色复杂,看着大堂中央的三个人。 其中背对着商如意的是一个身材高大清瘦,穿着一身墨蓝色长衫的男子,另外两个人正抱着他在哭着说什么。 商如意一眼便认出,那两个人,正是她的舅父舅母。 沈世言夫妇都穿着灰突突的短衣,满脸风尘,原本还在哭着说着什么,突然听见门口的响动,抬起头来,顿时眼睛一亮。 于氏惊喜的道:“如意,你怎么来了?” 一听到她的话,那个被她紧紧抱着的人肩膀忽的一震,猛地转过身来。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清俊疏朗,全身上下透着一股雅逸之气,尤其是他看向商如意的时候,脸上立刻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嘴角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令他的笑容看着既真诚,又充满了暖意。 一对上那双温柔的,欣喜的眸子,商如意的全身都震了一下。 顿时,之前所有的紧张不安,甚至,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沮丧颓败,都在这一刻被那双充满了温柔笑意的眼睛所抚慰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因为太激动,竟然发不出声。 直到那人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如意!” “……” 商如意睁大了双眼,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温柔的气息包围着自己,哪怕已经阔别数年,但只是这么一触碰,所有温柔的记忆又全都回来了。 她鼻子一酸,双手也抱住了眼前的人。 “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氏夫妇的独子——沈无峥。 阔别数年,怎么也没想到兄妹二人会在这里相见,商如意抱着自己的哥哥,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沈无峥低头看着她,沉声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 商如意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其实,也不熟悉了。比起离开时明明是肉嘟嘟的,还带着稚气的脸庞,此刻的沈无峥消瘦了不少,轮廓中已经透着成熟男子的味道。但那双温柔的眼睛却是丝毫没变,还有他身上那温暖的气息,仿佛他离开的这些年也不过就只是一瞬间。 商如意喉咙又梗了梗,才说道:“哥,你变了好多。” “……”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我,来看看爹娘。” 说话间,沈氏夫妇已经红着眼睛走上前来,商如意急忙又走到他们跟前,正想要说什么,于氏已经心疼的道:“你这丫头,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 商如意犹豫着看着那几个官差,说不出话来。 但这个时候,就算她什么都不说,看着她风尘仆仆的样子,而且这个时辰跑到驿站来,谁都猜得出她想要做什么。 沈世言的脸色由红转青,指着她道:“你,你怎么这么傻?你还年轻,还有大好前程,怎么目光这么短浅。我一个老头子,值得你这么做吗?” 说着,又狠狠瞪着于氏:“都是你惯出来的!” 于氏嘟囔着道:“怎么又怪我?” 他平日里总是儒雅端庄,对商如意也从未大声斥责过,这还是十几年来商如意第一次挨骂。 她低着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倒是一个围观的官差叹了口气,道:“沈大人果然义薄云天,你的亲人也都不会放弃你呀。只是,你的孩子们都太莽撞了。” 商如意抬头看向他。 只见那官差道:“沈大人可是朝廷的钦犯,就算今夜你真的得手,将来,你们还能躲一辈子吗?” 他这话,倒是正合刚刚宇文晔说的那些话。 再看看沈世言和于氏的模样,虽然有些憔悴,但显然没有受到任何虐待,不仅身上没有镣铐,甚至桌上还摆着他们的碗筷。 他们竟真的是坐在一道吃饭的。 那官差叹了口气,道:“我们也不瞒你们,沈大人虽然是被定了罪,但在我们的眼里,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忠臣。” 商如意一惊:“你们——” 那官差道:“沈大人,还有裴大人他们,都是为了向皇帝谏言停止攻打辽东——这也是天底下所有老百姓都期盼的事,这些年连年征战,百姓早就活不下去了,只是我们的话没办法上达天听罢了。有人替我们说了这话遭了罪,我们怎么可能还让他再受苦呢?” “……” “所以,你们大可不必来做这种杀头的事。” “……” “我们这一路上,不会亏待了沈大人,就算是岭南那边,也是这个心思。” 另外几个官差,连同那几个驿丞也都点头称是。 商如意的内心感慨万千。 有的时候,说起人间正道,好像是一个太虚无缥缈的东西,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些日子下来,连商如意都感觉到,再深的情感比不上一点利益交换;却没想到,还是有人,心中存着那一点微弱的善念,哪怕在人最绝望的时候,仍然给人,甚至给人间一点希望。 商如意跟沈无峥一道,对着那几个人长身一揖:“多谢各位高义。” 第115章 只有一张床 一时间,驿站内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 商如意也感觉到心口一处憋闷的地方畅通了起来,她长松了口气,又转头看向沈无峥,轻声道:“所以哥你今晚也是来——” “嗯,” 沈无峥点点头,平静的道:“原本是回来看你,但半路上得到这个消息,就掉头过来了。” “……” “我是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爹娘受苦的,若这里情况不对,我自然是要带他们离开的。只是来了之后,发现他们的情况与我之前设想不同,所以没有动手,而是进来想要与他们商谈接下来的安排。” “……” “眼下这个情形,我也该另有打算。” “哦……” 商如意轻轻的点了点头。 其实,刚刚听了那官差的话,她的念头也打消了。原本就是因为担心舅父舅母受苦才来救他们,但如今那些官差对他们这样优待,自然不用再动手,而且他们还说,连岭南那边的人也是这么打算的。 若真的有人照应,那沈世言到了岭南,除了环境恶劣,倒是要比在朝中安全多了。 相比起沈无峥的冷静,果然自己太冒进了,若不是宇文晔那些话,只怕已经铸下大错。 唉?宇文晔呢? 她这才回过神来,而这时,沈无峥也微蹙眉头道:“对了如意,就你一个人来的吗?”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众人急忙抬起头来,只见大门外沉沉的夜色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的走进了驿站。 正是宇文晔! 他将人都留在了外面,只孤身进入驿站,但还是能看得出院墙外人影晃动,战马的嘶鸣声随风飘得很远。 一看到他,沈无峥的目光慢慢沉凝。 但,他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沈世言道:“宇文公子,你怎么也来了?你是跟如意一道来的?” 只见宇文晔一步一步的走进来,虽面无表情,但走到沈世言面前的时候,仍是毕恭毕敬的抬手行礼:“沈世伯,晚辈来迟了,还请见谅。” “你们糊涂啊!” 知道他是跟商如意一道来的,沈世言气得捶胸顿足:“万一因为我再连累了国公,那岂不是我的罪过?” 宇文晔道:“世伯千万不要这么说。” 沈世言连连道:“糊涂!糊涂!” 这时,沈无峥走到他的身边,平静的说道:“父亲大人,我们这么做,跟你与裴大人他们一起去劝谏皇上停止征伐辽东是一样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对,明哲保身护佑家人也是对,只是各人选择不同,并没有对错之分。” “……” “父亲,也不要再责怪别人了。” 他的话冷静而有度,即便是长辈听了,也没有任何责备的余地。 甚至,话语中几分掷地有声的威严,让作为父亲的沈世言反倒有些嗫喏了起来,看了儿子一会儿,又转头对着于氏:“都怪你!” 于氏道:“这也怪我!” 夫妻俩凑到一边吵起来了。 而直到这时,沈无峥才转头对向宇文晔。 宇文晔也看向他。 两个人的目光无声交汇,一刚一柔,却好像有一种奇怪的气氛在这个灰突突的简陋驿站里蔓延开来。 半晌,还是沈无峥先开口:“宇文公子,劳碌了。” 宇文晔倒是对着他一拱手:“大哥,有礼了。” 他这声大哥,不知是年龄上的称呼,还是称呼大舅哥的称呼,但沈无峥的眉心却是微微一蹙,又看了一旁的商如意一眼,才说道:“这一次,你跟如意的婚事,我事先并不知晓。” 宇文晔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礼数已全。” 商如意看看自己的大哥,又看看自己的夫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两个人都面无表情,说话的口气也十分平和,但一个字一个坑,给人的感觉好像刀光剑影在眼前晃动似得。 她下意识的道:“哥——” 一听见她叫自己,沈无峥的眼神立刻柔软了下来,转头看向她:“嗯?” 虽然叫了他,但商如意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嗫喏着,倒是一旁的沈氏夫妇和几个驿丞商量了一番,上前来说道:“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现在夜已经深了,你们就暂时在这驿站休息一下,等天亮了我们要上路了,你们也赶紧离开。” 说着,沈世言还特地嘱咐宇文晔:“如今盛国公在朝中的情况——宇文公子更要小心谨慎,你们回了洛阳,一切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再不可像今日这样莽撞行事了。” 宇文晔平静的道:“多谢沈世伯教诲。” 一旁的商如意听得一背的冷汗。 说起来,莽撞的是她,而且是她用了那种交换的条件逼着宇文晔跟她一道过来,可沈世言不知情,只对着宇文晔絮叨,也亏得他全都认下了。 于是,驿站里的人立刻安排了楼上的房间,众人也不挑剔,便各自去休息了。 临上楼前,宇文晔还嘱咐了穆先他们守在驿站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通报。 而商如意也扶着沈氏夫妇上楼进了他们的那个房间,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去到了驿丞安排给他们的那间房。 推门进去,只见那屋子窄小无比,房中的摆设一应俱无,只有屋子中央一个矮几上摆着一个烛台,靠墙有一个床榻,也破损不堪,上面的红漆都剥落殆尽,幸好铺在上面的毯子看着还干净。 商如意站在屋子中央,看着房间发呆。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一切,都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就在她还有些茫然的时候,身后虚掩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她急忙回头,只见宇文晔走了进来。 两人一照面,都下意识的开口。 “你——” “你——” 一开口,又都停了下来。 宇文晔看着她:“你要说什么?” 商如意想要跟他道谢,却又觉得这个时候道谢太矫情,便只能支吾道:“你,要休息了吗?” “……” 宇文晔没说话,只神情怪异的看着她。 下一刻,商如意突然明白过来。 这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她让他休息,岂不是—— 商如意的脸顿时红了起来,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第116章 我觉得,你不快乐 宇文晔静静的看着她,虽然光线晦暗,可不知为什么,他的眼睛却好像比平时更亮了几分。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 商如意的脸都快烧起来了,正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很轻的敲门声,随即,就听见沈无峥轻声道:“如意,你睡了吗?” 宇文晔一听,立刻皱起了眉头。 而商如意已经大松了一口气——得救了! 她三步并做两步过去打开了门,只见沈无峥站在门口,温柔的看着她:“还没睡啊?” “没有,哥你找我有事?” “这么久没见,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你要休息了吗?” 今晚经历了那么多事,商如意此刻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何况房中的情况,她更不好跟宇文晔待在一个房间里,急忙说道:“我其实也睡不着,想找哥说说话。” “那就好,” 沈无峥道:“那,你到我房里来吧。” 说着转身欲走,却又好像感觉到了一道锐利的目光盯着他的后背,他转过身,看着站在房中的宇文晔,平静的说道:“宇文公子,我跟我小妹还有些话要说,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商如意也回头看了一眼,想要再说什么,却终究还是不好意思,只匆匆点了一下头,便离开了。 沈无峥的房间就在隔壁,走进去一看,也跟她的房间差不多。 只是,屋子中央的矮几上除了一盏烛台,还放了两个装水的土陶杯。 商如意走过去,与他面对面坐下。 直到这个时候,商如意才勉强平复了刚刚有些尴尬的情绪和紊乱的心跳,拿着杯子喝了口水,再抬起头来,却见沈无峥正透过烛光,微笑着仔细的打量她。 商如意笑道:“哥在看什么?” 沈无峥道:“看我的小妹嫁了人之后,有什么不一样。” 商如意抿着嘴笑了笑,扬起脸来给他看个清楚,道:“哪里不一样?” 沈无峥道:“你憔悴了。” “……!” 商如意的心忽的一跳。 她下意识的低下头去,神情复杂的道:“一夜跑了那么长的路,我也是有些累了。” 沈无峥道:“我说的憔悴,不是累。” “……” “我觉得,你不快乐。” “……” “如意,你老实跟我说,宇文晔对你好不好?” 只听到这一句话,商如意就感觉心里的酸楚如潮水一样涌了上来,一股滚烫的触感在眼睛里流动,几乎就要夺眶而出,她急忙低下头去掩饰了这一刻自己的脆弱,笑着说道:“哥,哪有这样问的!” 沈无峥道:“我只关心这件事,为何不能这么问?”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他,对我很好。” 沈无峥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真的?” 商如意深吸一口气,然后笑着抬头看他,说道:“这一次来救舅父舅母,谁都知道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可他还愿意带着他的人陪我一起来,若他对我不好,岂能如此?” “……” 听到这话,沈无峥的神情才稍缓了一些。 但也并没有露出放心,甚至愉悦的神情。 他一只手搁在桌上握着水杯,但许久都没有拿起来喝一口,只是沉默了许久,才长叹了口气,然后再抬起头来看向商如意,柔声道:“我的如意,终究还是长大了。” “……”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你出嫁的年纪了。” 商如意笑道:“我也不能一辈子都是小孩子啊。” 沈无峥目光微微闪烁,突然伸手过去揉了揉她的发心:“我倒希望你一辈子都是小孩子。” 明明觉得这些日子自己嫁做人妇,已经够成长了,可被兄长这么一揉头发,那种小孩子的心性还是又一次涌了上来,商如意甚至有些酸楚的觉得,如果真的可以一辈子不嫁人,留在舅父舅母,留在兄长的身边,就好了。 这样,她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像小时候那么快乐,而不用去品尝感情里的苦涩? 可现在的自己—— 她生怕自己的心思被看透,只勉强笑了笑,立刻换了个话题:“哥,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沈无峥道:“你们如何打算?” “明天我们应该是要回洛阳的。” “那你们路上小心。我会陪着爹娘去岭南。” 商如意一听立刻道:“哥,你还要去啊?” 沈无峥点点头道:“虽然那几个押解的官差不会为难他们,但这一路上山高路远,越往南走情况越坏,我在他们身边,至少能让他们少受些苦。” “……” “而且,岭南那边的状况,我也要亲眼看见了才能安心。” “……” “等我过去安顿好他们,再找时间回来与你相聚。” “……” 商如意有些难过的看着他,原以为他这一次回来就能一家团聚,却没想到突然出了这样的事,而沈无峥甚至来不及回一趟家,又要陪着舅父舅母去岭南。 商如意轻声道:“我也想……” 沈无峥立刻道:“你不准想!” “哥……” “虽然我对你这桩婚事——但现在,留在洛阳才是你最好的选择。岭南乃瘴疠之地,你就算想去我也不会让你去!” “哥……” 商如意也知道,虽然兄长平日里对她疼爱有加,可一旦涉及到自己安全的事情,再怎么撒娇也没用,况且自己的情况,也的确不可能以国公府少夫人的身份陪着舅父舅母去岭南,只能委委屈屈的点头应下来。 想了想,又问道:“对了哥,你这一次回来,是沐休,还是已经学成回家?” 沈无峥道:“我已满师。” “所以,哥这一次回来,就不会再回李先生那里?那哥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你是指什么打算?” “比如,哥想要入仕,还是——” 沈无峥目光闪烁,看着她:“你希望我入仕?” 商如意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 见她这样,沈无峥立刻笑了起来,他一只手放在桌上,指尖轻轻的点着桌面,道:“我之前收到母亲的书信,她还提起,你曾经劝父亲辞官回乡。如意,你似乎对朝廷,没什么信心。” 商如意看着他:“哥,你有吗?”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沈无峥温柔的眼瞳立刻变得深幽起来。 第117章 姑爷,你不要欺负她啊 等商如意回到房间的时候,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而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稍微感到了一丝倦意。 大概是因为见到了舅父舅母,也终于在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放下心防,跟沈无峥说了心里话,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可一推门进屋,她立刻又僵住了。 宇文晔,正睡在床上。 虽然他睡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这个房间里只有那一张床,虽然他睡得比较靠里,一张床榻还留出了大半,可一看到那大半的空白,商如意的的脸上立刻就有些发烫了。 难道,自己要跟他睡在一张床上? 虽然平时,他为了掩人耳目,的确会在早起之后睡到自己身边,做出两个人同塌而眠的样子,但这种事若是换她来—— 她怎么可以? 尤其是在,宇文晔已经知晓她的心思,还拒绝了她之后,自己再上他的床,未免也太厚脸皮了。 想到这里,商如意深吸一口气,反手关上门,只看了床上的人一眼,便默默的转头走到了屋子中央的矮几前坐下,盯着已经只剩下短短一截的烛火,原本还想撑到这段时间到天亮,可不一会儿,倦意就如同潮水一样袭来,瞬间将她的神智卷裹得一丝不剩。 商如意慢慢的趴到桌上,闭上了双眼。 只是,在陷入沉睡的那一刻,她恍恍惚惚的,好像听见屋子里响起了一声低沉的,似乎带着隐隐怒意的长叹声。 …… 这一觉,也许是因为终于对舅父舅母的事放下了心,又或许是因为终于见到了兄长,也有可能是因为,被一种温柔的,让人沉醉的气息包围着,商如意睡得格外的沉,也格外的香。 连梦都没有一个,一觉醒来,整个房间里一室通明。 她打了个哈欠睁开眼,下一刻,整个人就僵住了。 因为她看到,头顶土黄的屋顶,而自己,正躺在那张不怎么舒服的床榻上! 这是怎么回事? 她急忙从床上坐起身来,但下一刻,就听见吱呀一声,只见宇文晔推门走了进来。 一看到他,商如意的脸上止不住一阵发烫,她下意识的想要退避,可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房间,她又能退到哪里去?只能慌忙的坐到床沿,手忙脚乱的穿上鞋子。 而宇文晔站在门口,一脸平静的看着她:“你醒了?” “……” 商如意咬着下唇,轻声道:“你——我——” “你要说什么?” “我,我怎么会在,在床上的?” 宇文晔冷冷道:“就算我说是你自己上来的,你也不会信吧。” 所以,真的是他—— 只一想那个画面,商如意的脸就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她更有些不敢去想象,抱着自己上了床上之后,他做了什么?是立刻起身去做别的事,还是,他与自己同榻而眠了? 也许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不过是做做样子,可商如意只要一想到他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抱着自己上了床,甚至可能两个人睡在了一起,那种场景只要一想,就让她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也许是因为,有些东西,自己那么看重,可对他而言,不值一提。 越这样,越显得她可笑。 商如意坐在床边,两只手撑在床沿,手指用力的抠着红漆已经剥落的木板,挣扎了许久,才哑声道:“你不能这么做。” 宇文晔一皱眉。 可就在这时,外面已经传来了一阵走动的声音,商如意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很亮了,显然她睡得很晚了才起,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这个时候,她也来不及再跟宇文晔说什么,只立刻起身去简单的洗漱了一番,等到出门,果然看见那几个押解的官差和沈氏夫妇早已经准备好出发了。 商如意急忙走到大门口,一看到那官差已经给沈世言套上了镣铐,她的心里又痛了起来。 她抓住了沈世言的手:“舅父……” 看见商如意眼睛红红,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沈世言却是温和的一笑,用不太自然的姿势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说道:“傻丫头,哭什么?” “……” “这东西,不重也不痛,只要等到休息的时候,他们都会给我取下来的。白天戴着,不过是给人看的。” 那官差也说道:“你放心。” 商如意泪眼朦胧的看着舅父慈爱的,宽慰她的笑容,沉默了半晌,抓着他的双手轻声说道:“舅父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舅父再回来,不再吃这样的苦。” “……” 沈世言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却有些好笑。 罢黜他的官位,流放他去岭南的,是皇帝的旨意,自己这个外甥女就算再是聪慧,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子,盛国公的儿媳妇,如何能让皇帝的旨意改变? 但他安慰于晚辈的孝心,还是说道:“有你这句话,舅父在岭南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商如意却用力的握紧了他的双手。 而在另一边,宇文晔也跟着她下了楼,正吩咐手下的人也准备好要回程,却在这时听见了于氏轻声唤他:“姑爷……” 宇文晔一听,急忙转身对着她:“伯母。” 于氏走到他跟前,又一次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温柔的笑道:“我叫你姑爷,你不介意吧。如意虽然是我的外甥女,但这些年,我是将她当我的亲女儿看待的。” 宇文晔恭敬的道:“伯母是有什么要交代晚辈的吗?” 于氏道:“我们家如意,小时候虽然是受了些苦,可等她到了我身边,我是一指甲盖儿都没弹过她,她可是斯斯文文,娇娇贵贵长到这么大。姑爷,你不要欺负她啊。” 宇文晔的神情突然有些尴尬。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伯母请放心。如意嫁给了我,自然就是我的妻子,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她——我自己也是。” 于氏这才露出了宽慰的笑容,点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这时,宇文晔又抬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正红着眼睛握着沈世言的手的商如意,沉吟半晌,突然道:“伯母,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哦?” 于氏一愣,道:“你要问什么?” 第118章 她是个长情的人吗? 宇文晔道:“如意她,她是个长情的人吗?” 一听到这个问题,于氏立刻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二公子此话何意啊?” 宇文晔又想了想,然后说道:“我的意思是,她喜欢一个——一个东西,会长久吗?还是说,她前一天说了喜欢,转天,可能这个东西对她而言就一文不值了?” “……” “她,会这样吗?” “……” 于氏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沉默着打量了他许久,再想了想,才说道:“如意这孩子——虽然是在我身边长大,可她性子独,不愿让长辈为她操心,有话也总是憋在心里。” “……” “所以你说的这个,我没有办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哦……” 宇文晔似也并不遗憾,只淡淡的点了点头。 但下一刻,于氏又接着说道:“不过,对于我们女人而言,长情不长情的,也要看对象如何。” “……?” 宇文晔目光一凛,看向她。 于氏意味深长的说道:“若对方——就是你说的那个东西,是值得的,那么就算吃尽苦头,我们也会千里相随,绝不放弃;可对方若不值得,那及时放手,是放过对方,也是放过自己。” “……” 宇文晔不发一语,只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这时,出发的时辰到了。 商如意平静的面具也在分别的一刻被彻底撕碎,她用力的抓着舅父舅母的手,只红着眼睛,却怎么都不肯撒手,最后,还是沈无峥上前来,握着她纤细的腕子轻轻的拉开。 商如意开口已经带上了哭腔:“哥……” 沈无峥站在她的面前,柔声道:“你要听话。” “……”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爹娘,还有我,都不在你的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哥……” 眼看着商如意已经快要哭出来,这时,宇文晔走到她身后,一双温热的大手握住了她纤细的,因为颤抖而几乎快要破碎的肩膀,沉声道:“如意,你不要这样。” “……” “你这个样子,只会让长辈更伤心。” 听到这话,商如意咬着牙,生生将满腹酸楚和眼泪咽了下去,可红着眼睛和鼻头,恋恋不舍的看着自己亲人的模样,却比哭出来更可怜几分。 沈无峥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晔。 两人对视,气氛算不上融洽,但沈无峥还是沉声说道:“我并不想麻烦宇文公子,但如意既然已经嫁给了你,诸事——还望公子能为她周全。” 宇文晔淡淡道:“如意是我的妻子,这,不必他人交代。” “……” 沈无峥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一笑。 那笑容,看上去并没有任何的温度,甚至也没有情绪,但宇文晔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却不由得慢慢拧起了眉头。 到了不得不分开的时候,沈世言夫妇一步三回头,终于还是踏上了南下的路,而沈无峥只最后对商如意说了一句“珍重”,便跟随父母而去。 商如意站在驿站门口,两眼含泪,一直看着他们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长路尽头。 等到她终于转过身,才发现,自己一直靠在宇文晔的怀里。 他的一双手,甚至也一直扶着她的肩膀。 难怪,明明风有些凉,可她却一直感觉到很温暖。 商如意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将自己从他的怀里挪了出来,然后低着头道:“多谢你。” “谢什么?” “多谢你,陪我这一路。” “……” 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淡淡道:“不用客气。” 他格外加重了“客气”两个字,听得商如意心里一沉,但再一想也就明白过来了,这一行是自己开出条件跟他换来的,他特地说“客气”二字,大概也是在提醒她不要忘了两个人的交易。 将来,他再要跟那位公主会面,自己不仅不能再向他问一个交代,更需要为他们遮掩。 想到这里,商如意突然感到风冷了起来,吹得她鼻头一阵发酸。 但她吸了吸鼻子,立刻振作精神:“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只转过身去,吩咐众人立刻上马,一行人很快便离开了这湛平河驿站。 休息了一晚,加上白天赶路,自然要比昨夜走得更顺利一些,才刚过了申时,洛阳城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众人并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在离城门有一段路的一处密林内停下,在那里,图舍儿和两个侍从正守着一辆马车,焦急的等待着他们,一见众人安全回来,全都松了口气,高兴的迎上来。 图舍儿急切的问道:“小姐,老爷和夫人呢?” 她看着商如意身后的人群里,并没有那两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有些慌了:“失败了吗?” 商如意摇摇头,将昨晚发生的事跟她说了。 图舍儿长出了一口气,既有些遗憾,也有些庆幸的道:“虽然不能留下他们,但这样也好,至少,知道老爷夫人过去不会受什么罪,况且他们身边还有大公子护着,一定不会有事的。” 商如意点点头。 而这时,宇文晔也已经整顿好了下面的人——昨夜为了掩人耳目,加上不想节外生枝,他和商如意都乔装改扮了一番,坐着马车出的城,如今既然没有做成那件砍头的大事,那他们回城也就不必再遮遮掩掩的。 只是,一行人整理完毕之后,宇文晔却没有立刻出发。 他让众人原地休息,自己则背靠着一棵大树,站在大道的一旁,一双眼睛沉沉的望着长路的尽头,那通向洛阳城的方向。 像是在等什么。 商如意有些奇怪的走到他身边,刚要发问,但一看到他深邃的眼睛,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便也不开口,只默默的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他的背影,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绵延曲折,仿佛没有尽头的长路。 奇怪的是,平时的洛阳城周围,来往客商都很多,可以说是络绎不绝,可今天,他们在这里站了许久,竟没什么行人经过。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 就在这时,长路上终于慢慢走过来几个寥落的身影。 第119章 酒呢?肉呢? 一看到那身影,宇文晔的眼睛顿时一亮,忙迎着走上前去。 商如意也急忙跟上前去,只见那几个身影越来越近,是两个官差押着一个身带镣铐的人,正慢慢的朝他们走过来,而那带着镣铐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两天才刚刚与他们把酒言欢的裴行远。 只是,前两天的裴行远,一身华服,俊美风流,浑然是一个翩翩公子。但眼前的他,短衣褴褛,神情落寞,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沉重,与之前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从一个世家公子变作被流放的阶下囚,可不是从云端跌进泥沼里么? 只这样一想,商如意的心里就难受了起来。 而这时,他们已经迎面走到了几个人的面前,裴行远原本木然的看着脚下的路,突然感到一阵熟悉的气息,抬头一看,顿时眼睛亮了。 “凤臣?” 宇文晔面色凝重的看着他:“行远……” 两人相见,一时间,却是无言。 但只是片刻,裴行远忽的又笑了起来,道:“我就知道你够兄弟,连雷玉都来送了我,你又怎么可能不管我。” 说着,笑呵呵的道:“酒呢?肉呢?” “……” “你给我践行,总不能一口吃的都没有吧?” “……” “就算这些东西都没有,好歹给点银票给我,让我在路上好过些吧。” 他这些话,仍旧带着几分戏谑调侃,和之前把酒言欢时的样子并无不同,但谁都知道,这个时候的他不过是苦中作乐,更是想要把自己的悲伤掩藏在这玩世不恭的面具下。 宇文晔静静的看着他,却也并不打破这个假面。 只是说道:“你要多少?” 裴行远也愣了一下,立刻又笑嘻嘻的道:“有多少要多少。” 宇文晔竟也不啰嗦,从怀中摸出一摞银票,却没有递给他,而是转头给了那两个押解他的官差,沉声说道:“两位,这一路上山高路远,你们有一口肉吃,就给他一口菜吃;有一杯酒喝,就给他一口水喝。” 一旁的裴行远不满的嚷嚷起来:“干什么不给我啊!” 可商如意却明白宇文晔的意思。 钱给了他,他没有自由身,拿着也是无用,反倒容易招惹祸端;钱给那两个官差,好歹看在宇文晔的面子上,手指缝松一松,裴行远的日子就能好过得多。 果然,那两个官差也不客气,陪笑着接过了银票揣好,然后说道:“公子果然高义。刚刚在城中,雷将军的千金也交代了我们,几位放心,我们就是看在几位公子小姐的面上,也不会为难裴公子的。” 宇文晔点点头,又道:“两位能否在旁稍候,我们还有几句话要说。” 两个官差客客气气的退到了一边。 宇文晔这才又转头看向裴行远,可两个人对视许久,却没有再说出一句话来。 许多情绪,在这个时候,似乎也真的不必再说。 最后,还是裴行远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商如意,微笑着说道:“嫂夫人也来送我,看来我裴行远的面子可真的不小。” 说起来,商如意跟他也不过一面之缘,并没有太深的交情,可这个时候看着他这样,还是不由得一阵悲从中来。 她轻声道:“裴公子请保重自己。” 裴行远笑了笑。 笑过之后,他又打量了商如意一番:“嫂夫人这,也是去送了人?” 商如意点点头。 裴行远长叹了一声,道:“那天晚上我还是因为不想跟着那几个老古董喝酒才跑出来找的凤臣兄,早知道他们商量的是那事,我说什么也要在家里捣乱,让他们的酒喝不成。” 听到这话,商如意也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可笑过之后,大家的心里都只剩酸涩——其实,就算那晚裴恤和沈世言他们没有一起喝酒,可这些人忧心社稷,也一定会找机会向皇帝谏言停止攻打辽东,有些命运,是避免不了的。 于是只问道:“对了裴公子,令尊他们呢?” 提起父亲,裴行远才流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情,道:“他们昨天就被押送上路了。” 这倒是常理,流放的犯人大多对朝廷不满,为了避免他们聚众闹事,兵部一次流放犯人最多两三名,而裴行远这种年轻人更是要严加看守,自然是要跟大其他人分开流放的。 商如意又问道:“雷小姐也来送了你?” “嗯,” 提起这个,裴行远冷笑了一声,道:“平日里那些跟我称兄道弟,整天伸手问我借钱的,如今连面都见不到,也只有她——人情冷暖,我这一次也算是看清了。”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道:“坎坷见人心。” 裴行远也道:“是啊,对了,她还特地问了嫂夫人家的情况。” “哦?”商如意倒有些意外,那雷玉对她一点好脸都没有,竟然还会关心自己? 裴行远笑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她这个人,没有坏心,就是脸臭,嫂夫人你不要介意。” “……” 听到这话,商如意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其实,她从来也不介意雷玉对自己的态度,更何况如今,她已经知道宇文晔心里的人是谁,再要去介意雷玉的态度,那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她淡淡道:“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看着她有些黯然的眸子,裴行远道:“其实——” 他的话没说完,宇文晔说道:“我会派人去岭南那边安排,你暂且忍耐。” 裴行远这才回头看他,戏谑的道:“与其要我忍耐,不如等国公的——”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 再抬头看看天色,然后说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两位就不要再絮叨了,我也该上路了。” 说完,对着两个官差道:“两位大哥,咱们走吧。” 那两个官差立刻上前来,也客客气气的对着宇文晔等人行了个礼,便押着他往前走去。 宇文晔和商如意站在原地,看着裴行远虽然带着镣铐,却依旧摇摇晃晃的身影,似乎还带着几分往日潇洒不羁的气派。 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商如意才转头看向宇文晔:“他刚刚说,要等爹的什么?” 第120章 一个娇憨的声音 “……” 宇文晔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淡淡道:“没什么,你听错了。” 说完,便转身吩咐众人:“回城!” 一行人稍事整理了一下,宇文晔便和商如意坐在了马车里,其余众人列队护着马车,往不远处的洛阳城行去。 这两天在马背上度过了大半的时间,好不容易坐着休息一会儿,可商如意坐在马车里,身体却比骑在马背上的时候还更僵硬一些。 因为,这辆马车不大,两个人坐在里面,几乎就是肩擦肩,肘碰肘。 但她——昨夜因为睡着了没有知觉,被宇文晔抱上了床还没什么,如今清醒的时候,她实在不愿再跟他有什么肌肤上的接触。 只是,这么安静又僵硬的坐着,小小的车厢里气氛难免就有些尴尬。 想了一会儿,商如意还是先开了口,也问出了这一夜在她心里一直隐隐浮着的一个问题—— “你,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吧?” “……” 身边的人一动不动,但商如意却感觉到他的睫毛好像扇动了一下。 她转头看着一脸平静的宇文晔,又问道:“这个结果,是你一开始就预料到了的,对吗?” 宇文晔这才低头看向她:“不是预料到。” “那是——” “我只能让这件事,以这个结果作为结束。” 商如意蹙了一下眉头,又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带着这么多人,陪我跑这一趟?” 问完这句话,她自己也笑了一下。 还能为什么?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把交易的条件都摆在他的面前了,他还能为了什么? 于是道:“算了,当我没问。” 看着她的笑容,宇文晔的眉头也蹙了一下,冷冷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这话明显有些挑衅的成分,但商如意也没办法反驳,毕竟从昨天,知道了舅父被流放的消息开始,自己所有的表现都算不上聪明。 她苦笑道:“你也用不着这么讽刺我,我知道自己不聪明。只是,我是个人,是人谁能不受情感的控制?难道,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亲人落难,你就可以无动于衷?” “……” 宇文晔又看了她一会儿,那目光,仍然是看傻瓜的目光。 半晌,才转过头去,淡淡道:“若不是如此,我也不必带着一队人马大半夜的陪你跑那么远。” 商如意认真的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 “哦?” “至少,让我跟舅父舅母见了一面,而且,还见到了我哥。” 提起沈无峥,商如意的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这一次出行,最让她快乐的就是看到了大哥,虽然两个人只是匆匆一晤,但知道他一切平安,而且有他沿途照顾沈氏夫妇,她就能放心了。 看着她眼角眉梢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笑意,宇文晔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了。 宇文晔原本要说什么,被这一震也收了回去,就听见外面一阵说话的声音,是守城的士兵拦住了他们。 “停下!” 坐在车头的穆先立刻道:“干什么?” 宇文晔两只捻着窗帘掀起一角,往外看去,只见一队守城士兵站在前方,其中一个队长站在马车前:“城中已经戒严了,如今再要出入城门,需提供来往文书,若没有,不能再进城!” “戒严?” 一听这两个字,众人都惊了一下。 难怪刚刚他们在路边站了那么久,几乎没看到什么来往行人,原来洛阳城已经戒严了。 宇文晔立刻伸手撩起了帘子,看着那士兵:“为何戒严?” 那些守城士兵都认得他,一看到盛国公二公子都惊了一下,急忙道:“宇文公子——你,你怎么在城外?” 宇文晔淡淡道:“我的行踪,不必向你们交代。” 那几个士兵对视了一眼,脸色也沉了下来。 那领头的士兵说道:“呵呵,这个,怕是需要你宇文公子交代一下。公子是前些日子刚奉命回洛阳的吧,无缘无故就到城外去了,莫非是有什么机密之事?” 一听这话,一直坐在马车里静默不语的商如意也皱起了眉头。 这一次皇帝将派去辽西的将领们的家人全都召回东都,就是为了控制他们,也一定会监视这些人的行踪,如今见他们一行人无缘无故的出了城又要回去,难免是要引起波折的。 果然,宇文晔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想了想,道:“我是带着我的人出城狩猎去了。” 那士兵道:“狩猎?猎物何在?” 宇文晔对着穆先使了个眼色,穆先立刻翻身跳下车,走到马车后面撩开帘子,原来那车厢后面还有一块小小的隔板,上面堆放着一只鹿,七八只野兔和两只锦鸡。 原来,昨天他们虽然追赶沈氏夫妇而去,但宇文晔却特地交代了留在城外守马车的那两个侍从连夜猎取一些东西来,虽然未必有用,却是以防万一。 没想到,此刻倒是用上了。 那士兵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的人,道:“这么多人,才猎了这些东西啊?” 穆先冷冷道:“要不,阁下动手,去给我开开眼?” 那士兵被他这话一堵,倒也不好说什么,只说道:“请见谅,虽然你们是出城狩猎,但如今上头给我们的命令就是没有文书谁也不能进,谁也不能出。还请宇文公子见谅。” 一听这话,众人的脸上都浮起了怒容。 他们只是出城狩猎,哪来的文书?这样一来,岂不是让他们进退无门? 穆先立刻就怒了,一把拎起那士兵的领子抓到跟前:“你找揍是吧?” 他这一动手,周围的士兵也都急了,立刻就要拔刀冲过来,而宇文晔手下的人哪里受的了这样的气,也都要动手。 眼看着双方就要打起来,突然,一个不高不低,清甜中透着娇憨的声音飘然而至—— “你们都住手。” 一听到这个声音,别人还没有反应,可坐在马车里的商如意全身都僵了一下,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立刻痉挛般的抓紧了自己的衣角。 这声音是—— 第121章 交差的口气 所有人全都回过头去,一辆宽大的马车缓缓从城内驶来。 那马车华贵非常,车盖四周装饰着五颜六色的璎珞流苏,连窗边垂下的帘子也都是鹅黄色的轻纱,行驶的时候薄纱飘飞,整辆马车如同云端降下的仙镳一般。 最终,那马车停在了宇文晔的马车前。 一看到这辆马车,宇文晔的脸上立刻露出的奇怪的表情,说不上喜,也说不上怒,倒是商如意的呼吸不由自主的沉了一下。 而那些守城士兵一看到这华丽马车的形制和气度,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原本要拔刀的手立刻缩了回来,一个个屏息站定。那队长小心翼翼的上前:“来者是——” 马车里伸出一只白皙的纤纤玉手,手中拿着一块金牌。 只一闪,便缩了回去。 可那队长一眼便看清,立刻变了脸色,急忙上前俯首行礼:“公主殿下,末将拜见公主殿下。” 一听这话,周围的士兵也吓了一跳。 要知道,当今皇帝陛下的膝下唯有一位公主,便是那位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新月公主!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众人慌忙行礼叩拜。 那队长低着头道:“不知公主殿下驾临,有何吩咐?” 马车内那清甜娇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悦:“本公主原本与宇文公子——夫妇,约定出城狩猎,只是宫中临时有事,来迟了一步,他们才先出了城;没想到,你们居然就拦着宇文公子的车不让他进城。难道,本公主出城之后,也会无家可归?” 那队长一身冷汗:“末将不知,原来宇文公子是与公主殿下——” 说到这里,他急忙挥手:“小的这就放行。” 车内的人又道:“本公主要的,只是放行吗?” “末将明白,末将明白。” 那队长抬头对着只在马车车窗里露出半张冷峻面孔的宇文晔陪笑道:“刚刚是末将糊涂,今后,都不敢再拦宇文公子的车驾了。” 宇文晔的脸上仍然没有什么喜怒的表情,只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对面的那辆马车。 这时,那辆马车里再传出来的声音便已经柔中带笑,甚至透着几分讨好:“二哥,那我们现在,可以出城了吧?” “……” 宇文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商如意。 却对上了一张含笑的面容。 商如意正微笑着看着他——虽然这个时候,她的两只手已经快把自己的衣角给拧碎了。 真是没想到,就在前一天,她才用那个条件与宇文晔交换了让他陪着自己去找舅父舅母的机会,转天,让她兑现承诺的机会就来了。 倒真是一点余地都没有。 这么想着,商如意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她探头到窗边,对着前方那辆马车轻声说道:“公主殿下恕罪,臣妇——如意突感不适,怕是不能陪殿下一道去狩猎了。还是让我夫君陪着殿下去吧。” “……” 对面马车里的人似也愣了一下。 整个城门下的人全都安静下来,只有一阵风呼呼的吹过门洞,更透着一种让人莫名不安的压抑感。 半晌,那马车里的人道:“也好。” 商如意笑了笑,然后再抬头看向宇文晔,道:“那,我就先回家了。” 说话间,也满满都是“交差”的口气。 “……” 宇文晔沉默不语,只盯着她。 不知是不是商如意的错觉,他冷峻的脸上,还有深邃无底的眼瞳中,似乎透着一点怒意。 但下一刻,她就知道那肯定是自己的错觉。 她的表现,至少在她自己看来,是无懈可击的,她已经给了两个人相处的机会,而自己称病要先行回府,也不过是想要避开三人同行的尴尬场面,这,既是自己的许诺,好歹,也是在众人面前给自己这个国公府少夫人留一点体面。 他们,总不至于连这一点体面也不给她留吧? 想到这里,她微笑着轻声道:“马车,我就坐回去了?” “……” “我回去之后,要不要再让马车来接你?” 宇文晔一言不发,只看了她一眼,便起身下了马车。 车厢内,留下了他纵身跃下马车时间,长衣掀起的一阵风,扑在商如意的脸上,好像被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商如意只觉得脸颊上有些火辣辣的。 但不管怎么样,她应该是过关了。 只见宇文晔下了马车之后,对方的马车上立刻伸出一只白皙的玉手,挽起帘子的一角,似乎是在等他上车,宇文晔却没过去,只是让穆先牵过一匹马来,自己翻身上马,慢慢的踱步到了那马车的一旁。 然后道:“公主殿下。” 车内的人显然有些失望,但也十分高兴:“二哥,那我们出发吧。” 话音一落,那马车的车夫立刻道:“请让路。” 众人这才发现,两架马车都走在大道的中央,头对头冲上了,若不避让是没办法通过的。 于是,商如意立刻吩咐:“给他们让路。” 这边的车夫不敢怠慢,急忙调转车头退到了一边,对面的马车这才慢慢悠悠的往前行驶,因为车驾太宽太大,行驶的时候左摇右晃,连同车盖上的璎珞流苏也晃动着,给人一种大摇大摆的感觉。 商如意静静的坐在车厢内。 但,当她听到车轮的声音慢慢碾过身边的时候,终究还是忍不住,抬手撩起帘子,看向外面。 那马车,与她的马车擦肩而过。 而就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对面的帘子也被一双白玉般的纤纤玉手撩开,两个人,两双明亮又清澈的眼瞳,在这一刻对视。 商如意看到了一张明艳得,几乎明媚的脸。 新月公主,楚若胭。 上一次见到这张脸,虽也美丽,可毕竟穿着一身太监的衣裳,总有些别扭;如今再看,这位美人一身桃红的衣裙,耳边两只明月珠晃晃悠悠垂在腮畔,显得华贵又俏皮,嘴角噙笑,眉眼含春,是一张天真与娇媚完美结合的脸蛋。 这种美貌,不仅动人,更刺人。 感觉到胸口一阵刺痛的同时,商如意对着对方露出一点恬淡的微笑,然后慢慢的放下了帘子。 马车,驶远了。 第122章 宇文晔今晚,会回来吗? 一路上,商如意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但即便是这样,透过晃晃悠悠的窗帘,她也能瞥见跟在马车旁边的图舍儿好几次急切的欲言又止的样子,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半个多时辰后,他们回到了宇文府。 刚进家门,商如意就感到这一路上支撑她的东西好像一瞬间被抽走了,可还没来得及缓过一口气,一抬头,就看见慧姨慢慢的朝她走了过来。 商如意立刻打起精神,做出笑容来迎了上去。 “慧姨。” “少夫人,” 慧姨一双眼睛亮得好像能把人的皮肉看透,上上下下将商如意仔细的巡梭了一遍,然后才笑着说道:“不知少夫人和公子这一整天去哪儿了?” 商如意淡淡笑道:“去办了些事,刚回来。” “少夫人回来了,公子呢?” “他,还有些事要处理。” “哦……” 那慧姨意味深长的看着商如意笑道:“回洛阳之后,公子事比先前的确多不少,少夫人可千万要体谅他才是。” 商如意笑道:“这是当然。” 那慧姨又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开。 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商如意脸上的笑容这才慢慢的敛起。 时至今日,她也已经明白,当初慧姨在别院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不知道,一些最亲近的人和事,如意小姐能不能看透”,到底是什么意思。 慧姨一定早就知道新月公主和宇文晔的关系。 所以,再回头看自己拒婚宇文愆,却选择嫁给宇文晔的举动,有多可笑。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早就不能回头了。 等到沉重的脚步迈进房间,商如意全身绵软的刚一坐下,就看见图舍儿转身关上房门,然后急切的走到她面前,低声道:“小姐,二公子和公主是什么关系啊?” 看得出来,她憋了一路,已经有些着急了。 商如意懒懒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见她这么事不关己的样子,图舍儿更着急了:“我为小姐你担心啊!那位公主殿下,她为什么要在城门口等着公子?她什么时候跟公子约着要出去狩猎?我们怎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小姐你知道吗?” “……” 商如意迟疑了一下,才摇摇头。 图舍儿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们,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商如意立刻道:“你想到哪儿去了?” “……” “那位新月公主是金枝玉叶,哪里能做那种事情。” 可她这轻描淡写的解释并不能让图舍儿释怀,她反倒更担心的说道:“可是,好好的,她为什么要来给我们解围?这也就算了,奴婢看她对二公子好像,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商如意在心里苦笑。 今天,那位公主殿下甚至都还没下马车,就让图舍儿紧张成这样,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前两天甚至在听鹤楼撞上了两个人私会,这丫头岂不是要急死? 看来,瞒着她是对的。 商如意轻咳了一声,才慢慢悠悠的说道:“你啊,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 “你是不是忘了,国公的母亲,也就是太夫人,她的小妹就是当今皇帝的母亲,已故的杜皇后。” “啊?” 图舍儿眨眨眼睛,好像的确听人提起过。 其实,仔细算起来,当今天子和盛国公还是表兄弟关系,只是,因为二人君臣有别,加上年纪差得较多,更因为皇帝陛下忌讳这些功臣,所以,对盛国公只以君臣之礼相待,亲戚间的情分,已经薄弱得可怜。 商如意道:“宇文晔与宫中那位金枝玉叶,也是沾亲带故,自然是有些情分的。” “……” “再说了,人家帮了咱们还不好?” 听见她这么说,图舍儿才终于放下心来,却不知为何,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我只是为小姐担心,如今老爷和夫人都——可不能让人给你委屈受。” 看着她眼睛红红的,一副誓要守护自己的样子,商如意只觉得心头又暖又酸。 瞒着她是对的。 至于其他事,自己能悄无声息的咽下去,就咽了吧。 于是伸手捏着她的双手:“好了,知道你关心我,不要胡思乱想了。” “嗯。” 总算哄好了这个丫头,商如意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天色已经渐渐晚了,她还是趁着夜色未至处理了几件事,等过了亥时,实在到了不能不休息的地步,她才洗漱一番,然后上了床。 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 当然安静,只有她一个人。 平时,虽然床上也只有她一个人,但她能清楚的听到房间里另一个人呼吸,甚至稍微翻动身体时衣裳摩擦的声音,今夜,却是什么都没有。 商如意忍不住侧卧在床上,抬眼看向门口。 宇文晔今晚,会回来吗? 还是说,他们今晚会彻夜狩猎。 前两天,雷玉就说起过,他们以前经常一起夜猎,不知道夜猎的队伍里,有没有那位公主殿下。 如果他今晚不会来,那现在,他们两在做什么呢? …… 数不清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在脑海里翻腾,商如意突然又生出了一股厌恶的情绪来。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守着门等他回来,自己不成了空闺怨妇了吗? 想到这里,她咬咬牙,转身对着墙,逼着自己闭上了双眼。 可刚一转身将后背对着大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 商如意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来人没有说话,也没有立刻进房,而是站在门口,像是在巡梭房间里的情形,等看清了,才抬脚走了进来。 虽然没有回头,虽然那人也没有说一句话,可那股熟悉的气息一出现,商如意就知道,是宇文晔回来了。 他竟然,没有彻夜不归。 想到这里,商如意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他回不回来,似乎跟自己关系也不大。 原以为,这么晚了回来,宇文晔应该立刻去休息才是,可是,当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一点一点的朝着她的床榻走来,商如意才感觉到不对劲。 他,怎么朝着自己来了? 她下意识的又屏住了呼吸,而脚步,堪堪停在了她的身后。 第123章 我对突厥,不放心 感觉到那锐利的目光在一寸一寸的巡梭自己的身体,好像要把自己的身体看出一个洞来,商如意虽然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可身体,还是在那目光的注视下,一点一点的僵硬。 她的手下意识的抓紧了被子一角。 牙齿,也紧紧的咬着下唇。 可身后的人——他为什么还站着不动? 而且,宇文晔的吐息沉重,隐隐好像透着几分怒意,难道今夜,他和那位新月公主相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可是,就算他们之间有了不愉快,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他回来这么盯着自己看,莫不是要找自己的麻烦?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心里没来由的腾起一股业火,随即便打定了主意,自己已经做到了身为他名义上的妻子能做的,最好的样子了——他要去跟人相会,她就提供机会,而且主动退出不打扰他们,甚至还帮着他在家人面前遮掩。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他还觉得不满意,自己也不能任人宰割了。 她绷紧了全身,好像一只弓起腰背的猫,对方只要一发难,她就会立刻扑上去挠人一般。 可是,就在她的心跳快要跳出胸膛的时候,却听见身后的人长出了一口气,那声音,似是有些无可奈何,更有些无能为力,然后转身,慢慢的朝着房间的另一边走去。 商如意的心跳顿时又沉了下去。 宇文晔这是——离开了? 所以,他就只是站在床边看自己一眼,并不是要找自己的麻烦? 可是他好好的,跑来盯着自己看做什么? 商如意一头雾水,但总算是长松了口气,再回想一下,也觉得刚刚如临大敌的自己有些好笑,本来两个人就是合作的关系,她倒也不必时刻竖起身上的刺,一定要跟宇文晔这么剑拔弩张的。 至于刚刚在脑海里翻腾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商如意在心里一笑,越发觉得,不必如此。 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准备放心睡去。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个人虽然离开了,可他的目光,却好像一夜都停留在她的身上。 | 到了第二天,一切如常。 两个人早早起身,穿衣洗漱,做这一切的时候都十分平和,只是一直无话可说,直到坐下用早饭的时候,宇文晔才问道:“我放在桌上的信呢?” 商如意道:“我昨天让人送走了,还有那些点心。” 说到这里,她便又接着道:“昨天慧姨来跟我说起府中要采买冬天用的碳火的事,今年爹娘都不在家,就商量着比往年少定了两成,我觉得这样也好,你看如何?” “还有三弟念书的书斋,爹走之前已经定下了一个,慧姨已经让人准备了束修,过两日,就由我们两个一道送他过去吧。” “还有就是……” 她有条不紊的说着府中的几件事,都是在昨天回来之后处理的。 说完这些,她再抬头看向宇文晔,却见对方仍然是用那种锐利得好像能把她身上看出一个洞的目光紧盯着她,和昨晚那种感觉一样。 她正有些怔忪,就听见宇文晔沉声道:“怎么不等我回来?” “啊?” “我说,你做这些事,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商如意迟疑了一下,才道:“我以为,你昨晚不会回来。” “……” 宇文晔的脸色顿时一沉。 商如意想了想,又笑着找补道:“不过这些事情,本来就是我身为国公儿媳应该做的,我只是想着,自己年轻不懂事,所以跟你商量一下。” 国公儿媳…… 这四个字,像是触到了宇文晔心里的什么东西,他沉沉的看着商如意,半晌,冷冷道:“你对自己的位置,倒是,找得很准。” 商如意闻言一愣,又立刻笑了笑。 这一点,她从出嫁,不,应该是从决定这桩婚事开始,就很清楚——她要做的不是某个人的妻子,甚至爱人,而是盛国公宇文渊的儿媳——中间或许有了一点不清醒的时候,可现在,舅父舅母落难,最亲的人陷落绝境,她已经没有不清醒的余地了。 便柔声道:“你放心吧,这些事情哪怕你不在家,我也会尽量处理好的。” 说完,低头喝了一口粥,又想起什么来,问道:“对了,为什么洛阳突然开始戒严了,你可有问清楚?” 宇文晔伸手捧着碗,不知为什么手指格外的用力,几乎快要将手中的碗捏碎了,听到这话,又抬头瞪了她一眼,然后长出了一口气,冷冷道:“皇帝陛下准备巡幸北疆。” “什么?!” 商如意一听,立刻皱起了眉头。 一边要攻打辽东,一边又要巡幸北疆? 这位皇帝陛下,他也太跳脱,太—— 更加大逆不道的话,商如意说不出口,可一直以来对朝廷的不满这个时候已经盈满了整个胸膛,她放下手中的碗筷,沉声道:“朝廷到底有没有考虑过老百姓要如何活下去!” “……” 宇文晔脸色一沉,道:“你大胆。” 商如意抬头看了他一眼,也知道自己触到了他的雷区,毕竟,两人新婚第一天,她跟他谈起对朝廷的看法,就引得宇文晔当场翻脸抛下她一个人走了。 现在想来,他的心里想要维护的,不仅仅是朝廷的体面。 大概,也还有新月公主吧…… 商如意淡淡一笑,道:“我失言了。” 说完,便老老实实又拿起碗筷来,只是,胸口仍旧有些堵得慌,一粒米都吃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宇文晔却也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拿着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后说道:“这两天,你让下面的人准备一下。” 商如意抬头看他:“准备什么?” “准备收拾行李。” “又要收拾行李?我们不是刚回洛阳吗?” 宇文晔道:“我们本来就是牵制辽西辽东一线的人,这一次出巡,皇上也必定要将我们所有人控制在他的掌握之下,才能安心。” 商如意叹了口气。 宇文晔又道:“不论如何,做好准备。如果我们真的要随行,那大家最好都提高一点警惕。” 商如意抬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 宇文晔沉默半晌,道:“我对突厥,不放心。” 第124章 能依靠的,只有彼此 突厥,是生活在北方广袤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其族民生性剽悍,骁勇善战,时常南下越过长城滋扰边关,劫掠财物,甚至数次直逼都城大兴,一直以来都是悬在大业王朝头顶的一把利剑。 不过,这种情况,却在二十多年前出现了一次转机。 当时,时任左勋卫骠骑将军的商若鸿出使突厥,恰逢突厥内部王权更迭,凶狠残暴的突厥左御王阿史那刹黎准备即位,此人向来对大业王朝丰富物产垂涎三尺,若他即位,必将对南方用兵,造成更大的兵乱。 商若鸿抓住时机,联络嫁到突厥和亲的千城公主在突厥内部制造混乱,同时扶持千城公主的长子,阿史那通即位,从此,突厥分裂为东西两部,实力大大减弱,再加上互相掣肘,大业王朝也得到了长时间相对和平的时期。 但,这也只是相对而言。 即便被分裂,西突厥仍然对大业王朝有着不可忽视的威胁,尤其在阿史那刹黎弭平内部叛乱,重新将矛头对准南方之后,边疆也时常有战火燃起。 因此,皇帝此次出巡北疆,在很多人看来,都不是一次简单的出巡。 只怕—— | 事情还正如宇文晔所猜测的。 两天后,朝廷便颁布了旨意,皇帝陛下要巡幸北疆,除了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还钦点了此时已经赴辽西准备作战的数名武将的家眷随行。 而这其中,排在第一列的,便是盛国公的儿子与儿媳。 商如意是和宇文晔一道将宇文呈送去书院拜了老师之后,刚回到家就接到了让他们第二天一大早出发的旨意,幸好她听了宇文晔的话,提前两天开始收拾好了行李,倒也并不慌乱。 可家里的人还是十分担忧。 慧姨这个时候也忧心忡忡的说道:“要不要修书告诉国公和夫人?” 宇文晔坐在大堂上与家人商议这件事,只一想便立刻说道:“父亲在前线督运粮草,不能分心;如今辽西那边也快要入冬了,母亲体虚畏寒,受不得惊扰,这些事情都不要告诉他们。” 慧姨道:“那这次北疆之行——” 宇文晔道:“既然是让我和如意随行,自然不能懈怠。慧姨,家中的事就劳烦您多费心了。” 慧姨笑道:“这是老身的本分。” 说着,她又抬头看向商如意,微笑着说道:“少夫人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商如意是坐在宇文晔身侧的,听见这话忙摇头道:“并没有什么,家中的事务还是慧姨比我更熟悉一些,一切就劳烦慧姨了。” 慧姨也笑着点点头。 宇文晔又转头对着早已经坐不安稳的宇文呈道:“我们不在家,你要好好念书,今天带你去那个书院你也看到了,那里的学生都是些寻常人家的孩子,没有人陪着你斗鸡走狗的,你若再像在太原的时候,那就别怪我回来重责你!” 宇文呈不耐烦的道:“二哥,我知道了。” 慧姨也在一旁笑道:“二公子放心,三公子早就懂事了。” 于是,宇文晔起身对商如意道:“走吧,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要出发。” “嗯。” 这个夜晚,众人在各自的不安与忐忑中度过。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都早早起身,吃过早饭之后便准备出发,商如意走到门口,看见停在大门外的也只有一辆马车,还有穆先手下的几个人,几匹马。 虽然这一次是要去北疆,但因为是随圣驾,所以每一个随行人员都必须精简身边的人,宇文晔只带了穆先和他手下的几个人,而商如意更是只带着图舍儿一个人,连卧雪都留在了家里。仟千仦哾 站在大门口,商如意又跟卧雪交代,让她多听慧姨的话,不要惹事,卧雪都一一听了。 图舍儿则将整理好的行李大包大包的放到马车上。 宇文晔原本还想再叮嘱宇文呈几句,但回头看这孩子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能叹了口气,又对慧姨说道:“家中的事,就劳慧姨多费心了。” 慧姨笑道:“二公子请放心。” 交代完一些事情,两人便走到马车前。 早有人搬了一张小凳来放在车驾前,商如意刚踩上去,就有一只手伸过来扶着她,回头一看,却是宇文晔站在她的伸手,温热的手正捉着她的指尖。 那暖意,在有些清冷的早晨,立刻便驱散了人身上大半的寒意。 似乎是感觉到商如意的目光,他也抬起头来看着她。 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却没有立刻避开彼此的目光,反倒都停留在对方的眼睛里,过了片刻,宇文晔才轻声道:“小心。” 商如意轻轻的点头:“嗯。” 不管他们之间是交易也罢,出现过什么龃龉也罢,在这个时候,能够依靠的,似乎也只有彼此。 很快,在他的搀扶下,商如意上了车,坐在车厢里。 就在宇文晔也要准备登上马车的时候,突然,前方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一下子便踏碎了这条长街上的寂静。 不知为什么,商如意下意识的觉得那马蹄声有些刺耳。 她撩开帘子探头一看,只见一个眼熟的小太监骑马过来,堪堪停在了他们的马车前,然后翻身下马走到了宇文晔的面前俯身行了个礼:“二公子。” 正是那天新月公主派来请宇文晔入宫的那个小太监。 一看到他,商如意的心顿时一沉。 宇文晔问道:“什么事?” 那小太监轻声道:“殿下有事,想请二公子过去说两句话。” “我要随陛下出行,不能耽误时辰。” “公子放心,这一次巡幸北疆,殿下也随行的。” “哦……” 听到这些话,宇文晔又抬头看了一眼,正对上商如意有些深黑的眼睛。他想了想,道:“你们先去城门口与圣驾汇合,我马上就到。” “……” 商如意立刻微笑道:“好。” 于是,一行人便先离开了宇文府,往北城门而去。 在马车摇摇晃晃向前行驶的时候,商如意忍不住撩起帘子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宇文晔翻身上马,很快便往另一条路走了。 她淡淡的一笑,放下了帘子。 第125章 要吃醋,也轮不到她 很快,他们一行人便到了北城门。 而这里也早就被准备跟随圣驾出发的人马挤了个水泄不通,虽然要求每个随行人员都精简身边的人,但毕竟有那么多人随行,再精简,凑在一起也有近千人的队伍。 商如意到的时候,正逢雷玉带着人和另一家的马车撞上了,对方是王绍及家中的仆从,两边争吵起来,眼看就要动手。 商如意让车夫停下来,自己伸手撩起帘子对着雷玉笑道:“雷小姐。” 原本怒气冲冲的雷玉突然听到这么一个温柔的声音,皱着眉头回头一看她,脸色又沉了几分:“你叫我干什么?” 商如意微笑着说道:“不如大事化小。” 雷玉立刻冷笑道:“拦了你的路了就大事化小了?他们撞了我的人,还出言不逊,这又怎么算?” 商如意想了想,自己下了马车,走到雷玉的马前,直接伸手轻轻拉住了她的缰绳。 雷玉立刻变了脸:“你干什么?” 虽然商如意的力气不如她,但这么轻轻的拉缰绳,马匹也会不由自主的跟着走,如果自己勒马,万一惊动了马匹,踢伤了商如意,那事情就闹大了。 商如意笑道:“雷小姐,我有话跟你说。” 雷玉虽然生气,这个时候也只能俯下身,不耐烦的道:“快说。” 商如意微微踮起脚尖,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雷小姐自然是受了气,但你们这样相持不下,再打起来,一会儿皇上的御驾就要到北城门了,被你们一拦,岂有不责罚的?” “……” “延误了御驾出行,那可是欺君之罪。” 雷玉听她这么一说有些动摇起来,但又愤愤道:“就算欺君之罪,那也是王家的人先挑起的。” 商如意摇摇头,道:“王绍及掌管禁卫军,是跟在皇上身边服侍的,就算真的降罪,也罚不到他身上,不过是责罚他的下人罢了,可皇上若要惩治雷家,你自己是避不过去的。雷小姐拿自己去拼那几个下人,岂不亏得慌?再说了,他一直在皇上身边,有什么话都好说的。” “……” “雷小姐,还是不要吃这个眼前亏了。” 听见她这么一说,雷玉也有些回过神来。 再抬头一看王家那几个故意挑衅的家仆的样子,只能忍下一口气,吩咐下人:“让路。” 她手下的人便立刻让开一条路,王家的人丢下几声冷笑,扬长而去,更是气得雷玉脸色发白,但她再回头看商如意,神情还是稍缓了一些,道:“你——你家里,还好吧?” 商如意淡淡一笑,放开了手中的缰绳,然后说道:“前些天,已经去送别了我的舅父舅母。对了,我们还在城外送别了裴公子。” 雷玉的神情一黯。 “没想到,才刚一聚,就有这样的飞来横祸。” “世事难能尽如人意。” 两个人之前喝酒的时候还相处得不太融洽,这个时候两三句话,倒是颇有知己之感,商如意也明白了裴行远说的,雷玉不过是嘴上厉害,心里却是柔软得很,倒是个值得一交的人。 便说道:“这一次去北疆雷小姐也在,路上我们两个就不寂寞了。” 雷玉原本还想给她一个白眼,又不忍,才轻哼了一声。 她看了看商如意的身后,问道:“凤臣呢?” “……” 商如意迟疑了一下,勉强笑道:“他,他还有事,晚些时候才到。” 雷玉似是有些失落,再看看商如意,好像又有点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失落表现出来,倒是商如意微笑着说道:“反正这一路,总有机会见面的。” 既然她和宇文晔的关系仅止于此,也就不必真的把自己当做他的妻子,还要为了他去跟别的女人争风吃醋的,真要吃醋,也轮不到她。 反倒是雷玉,被她这样的“豁达”给惊了一下。 “你——” 话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高喝。 “皇上驾到!” 一听这话,原本还吵吵嚷嚷的北城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坐在马车上的,骑在马背上的,全都下来跪拜在地,只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从大道上行来。 走在最前方的是两队禁卫军,一前一后,而在中间骑着一匹马,昂首过来的,正是刚刚他们口中提到的王绍及。 一看到他,雷玉的脸就沉了下来。 低声道:“贼砍头的!” 商如意跟她一样跪在街边,听见这话埋着头直笑——这位雷大小姐的确为人太直了,鲁莽中又透着几分可爱来。 似乎是感觉到她笑得肩膀直抽抽,雷玉转头看着她:“你笑什么?” 商如意忙摇头,对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个时候,御驾已经快要经过他们身边,自然是要闭嘴的。.qqxsnew 雷玉轻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八匹大马清脆的马蹄声响彻整条长街,巨大的车轮也慢慢的行驶到了他们面前。 商如意小心翼翼的抬起眼来。 那两队禁卫军已经走了过去,紧接着过来的便是一辆巨大的,几乎占据了整个街道的金车,车盖大如屋顶,上面雕琢着精美的祥云图案,四周垂落着精致的璎珞,随风摇晃,叮当作响;而车厢则是又宽又大,晃眼一看,如同一间房子缓缓行来,车门虚掩,一股异香从车厢内飘然而出,很快,整条长街都跟着香了起来,但车厢的四周都有如云烟般的薄纱围绕着,只能勉强看到车驾内,一个人影端坐于中,却看不清形貌如何。 那,自然就是当今皇上——楚旸!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商如意的心里也有些不安,下意识的转过一点头看向长街的另一边,宇文晔还没到。 皇帝都已经到了北城门,很快所有人都要跟着御驾出发,他现在还没到,万一皇帝怪罪下来怎么办? 就在商如意冷汗直冒的时候,向前行驶的车轮突然停下了。 就停在了她的眼前! 商如意的呼吸顿时一窒,跪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巨大的马车上,似乎有人低低的说了什么,很快,一个人朝着她走过来,商如意不敢抬头,只看着一双皂靴停在了她的面前。 头顶,响起了一个锐利的声音:“这位,可是宇文少夫人?” 第126章 如芒在背 商如意抬头一看,是一个有些年纪的内侍,虽然开口的是他,但明显是在代皇帝问话,于是忙应道:“臣妇商如意。” “宇文晔何在?” 果然问到了。 也不知为什么,明明在场那么多人,竟然刚一到就先问宇文晔,倒像是皇帝特地在留意他似得。商如意低着头轻声说道:“夫君他,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马上就到。” 那内侍又道:“陛下圣驾已至,是要让所有人等他一人吗?” “……” 这个时候,商如意的心里只感到又气,又憋屈。 如果眼前的不是皇帝和内侍,她真的恨不得清清楚楚,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诉他们,留下宇文晔的是就是皇帝陛下的女儿,那位金枝玉叶的新月公主,与其来问自己,不如去问他们! 可是,这话,又如何能说得出口? 就算她可以不顾自己的面子,可这话说出来,伤的是公主,或者说皇家的面子,真要惹恼了皇帝,恐怕等不到天下大乱,自己就先倒在那帝王刀之下了。 还有她已经在受苦的舅父舅母,和兄长…… 想到这里,商如意只能咬紧下唇,沉沉道:“是,是臣妇规劝不力,请皇上恕罪。” 马车上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靠在车窗边,又低声跟那内侍说了什么。 就听见内侍尖锐的声音接着道:“那,我们就再等等宇文公子,若他到了时辰还不来,那可就别怪皇上治他个欺君之罪了。” 商如意低着头,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了:“是。” 于是,整个北城门,就这么安静下来。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也琢磨出一点门道来,皇帝一来就先问宇文晔,好像是有意在为难他,只是,明明是为难他,为什么不派人去找他,或者直接治他的罪,反倒是盯着他的夫人。qqxδnew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落到了这位宇文家少夫人身上。 这一刻,商如意也比任何人,任何时候都更明白,什么叫如芒在背,不止是周围那些人异样的视线,还有停驻在自己眼前的金车上,那仿佛透过薄纱盯着自己看的目光,每一道都犹如芒刺,令她无比煎熬。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而商如意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快在这漫长的等待里一点一点的熬干了。 宇文晔为什么还不来? 这个时候,哪怕知道自己早就对对方做了交换,她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憋屈,只恨不得把他抓到面前来问他,你们到底有什么要紧的话,非要在这个时候说?又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在这个时候做? 终于,到了出发的时间。 那内侍冷冷道:“宇文晔还没到吗?” 商如意一下子也急了,急忙跪直了身子:“内侍大人,” 说着,又看向了内侍背后的金车,透过层层的纱帘,隐隐能看到里面的身形,商如意大着胆子道:“皇上,臣妇的夫君一定是有要紧的事在处理,还望皇上再宽限一些时间。” 她身边的雷玉也说道:“是啊皇上,请再等一等。” 虽然只是一句话,但商如意还是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这个时候,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孤立无援,连唯一能依靠的“夫君”都不在身边,倒是雷玉,还肯帮她说句话。 就在两个人哀求的时候,长街上突然跑过来一个人。 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新月公主派来请走宇文晔的那个小太监。 只见他弓着腰,小心翼翼的跑到金车旁,对着那位内侍轻声说了几句什么,那内侍眉头一皱,又瞪了那小太监一眼,这才返身走到车辕下,对着里面小声的说了几句话。 商如意跪得最近,隐隐听到了“公主”,“宇文晔”等语。 她的心比先前更跳得厉害。 整个北城门,又一次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敢开口,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就剩下风吹过城门门洞响起的呼啸声。 不知过了多久,金车内,响起了一声长长的,无奈的叹息。 “唉——” 听到这个声音,商如意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 这个声音,为什么有些耳熟? 她下意识的抬头想要往金车里看,可是层层纱幔仍然将里面的人遮掩得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而再多看一下,就被那内侍回头瞪了一眼,她只能立刻低下头去。 车内的人又低低的说了几句话,似是在交代什么。 没过一会儿,就看见那内侍走了过来,目光巡梭了一下四周,似是在确定其他人员皆已到场,便说道:“准备出发!” “……?!” 商如意一愣,急忙抬起头来:“内侍大人,那我夫君他——” 那内侍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才说道:“宇文二公子晚些时候再上路。” 商如意立刻皱起了眉头。 她突然想起之前就听人说过,这一次巡幸北疆的人员众多,为了避免路上发生拥堵意外,所以分作两路出发,如果宇文晔是跟公主他们一起,第二批再出发,那岂不是要跟他们分开了? 这么一想,商如意只觉得胸口又是一阵憋闷,她下意识的伸手抓了一下衣襟,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沉沉道:“是。” 那内侍又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才转头对着后面的队伍大声道:“出发!” 这一声令下,北城门所有的人全都动了起来,大家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雷玉似乎还想跟她说什么,但也来不及了,只能立刻上马领着自己的人走进到队伍里。 而商如意也立刻上了马车,很快,他们的队伍便跟在圣驾后面,随着大部队慢慢的往城外行去。 就在通过城门的时候,商如意还是忍不住撩开帘子,回头看向后方。 他们的后面,还有长得看不见尾的队伍,密密麻麻的人群,可那些麻木的人一个个都面目模糊,竟找不到一个能让她安心的面容来。 这时,跟在马车旁的图舍儿一脸忧虑的看着她,轻声道:“小姐,我们——” “……”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半晌,才苦笑了一声。 “接下来的路,我们得自己走。” 第127章 她真的需要他 这一路北上,天子仪驾自然是前呼后拥,威风赫赫,数万人的队伍逶迤数里,每过一个城池都有官员跪迎,沿途百姓也都纷纷退避,虽然路程不过数百里,他们却走了足足一个多月。 等到达雁门郡的时候,已经十月初了。 而在朔北,是没有秋天的。 刚一出长城,周围便再也没有了连绵起伏的山脉和高低错落的城池,眼前所见的,就是一片开阔到天地尽头的广袤草原。 天苍苍,野茫茫。 大概也只有亲眼见到眼前这样景致的人,才能真正理解这词的含义,朔风卷着一些枯黄的草屑直冲上天,立刻便吹得队伍里旌旗猎猎,人们也都东倒西歪起来。 出了雁门郡之后,草原上再没有了平铺的大道,即便是皇帝的金车,也需要有大队人马在前方将拦路的石头搬走,将草地踩踏得平整才好通过,但窄小一点的马车则根本没办法行走在这样的道路上,因为随时可能被小石块磕得翻车,所以,在过雁门郡的时候,商如意就把马车留在了城内,自己改骑马了。 一顶帷帽,遮掩了迎面扑来的风沙。 听着队伍里不少人都在抱怨,商如意左右看了一眼,就看见穆先骑着马,很小心翼翼的跟在自己身后,好像随时准备扶住自己一样。 她笑道:“不用担心,我的骑术还没那么差。” 穆先也有些尴尬,他在太原军营中见识过商如意的骑射,也知道这点坎坷碍不着她什么,但还是谨慎的说道:“公子临出门前交代了,这一路上要好好保护少夫人。” “……” 听到这话,商如意脸上的笑容一滞。 保护好自己……? 他,倒真是细心。 这一个多月,几乎每走出几里路,商如意就要回头看一眼,她真的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从人群里冲出来,回到他们的队伍里,回到她的身边。 哪怕再是交易,哪怕再是没感情——他们毕竟是夫妻,这一路上,她得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人和事,包括已经对宇文家虎视眈眈的皇帝。 她真的需要他。 可是,整整一个月多的时间,她始终没能等到他来。 算时间,第二批人马也早已经离开洛阳出发,只是不知道,他现在跟新月公主走在什么地方。 想到这里,商如意淡淡一笑:“有皇帝陛下的御驾在,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正说着,另一个熟悉的身影策马走到了她的身边。 是雷玉。 跟商如意不同,她倒是大大方方的骑在马背上,连一点遮掩都没有,微凉的风吹过她的脸庞,本来就不怎么白皙的脸蛋这个时候红扑扑的,衬得她的眼睛越发晶亮。 商如意一只手持缰,一只手撩起帷帽旁的一片纱幔,对着她笑道:“雷小姐。” 雷玉打量着她,尤其看着她单手持缰,仍能稳坐马背的样子,道:“你骑术不错嘛。之前他们跟我说你精通骑射,我还不信。” 这一路上,他们交谈不多,气氛倒是比第一次见面融洽了不少。 商如意笑道:“还行。” “是凤臣教你的?” “不是,我从小就会。” “哦,也对,我忘了令尊是——” 说到这里,雷玉自己也停了一下,有些尴尬的往周围看了一眼,然后说道:“这一路上,很多人都在说起商将军当年的丰功伟绩。” 商如意道:“这四个字,不敢当。” 事实上,商若鸿病逝的前几年就已经淡出仕途,原因正是这四个字。 丰功伟绩,也有另一种说法——功高盖主。 尤其现在已经出了雁门关,快到突厥活动的地界了,她更要小心谨慎,毕竟,他们这些人的命都是在皇帝的手里捏着。虽然这一路上,皇帝没再做什么为难她的事,可她能感觉到一双来自金车上的目光,总是关注着她;伴君如伴虎,若再有什么事引起皇帝的不满,她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而且,身边连一个能保护她的人都没有。 可是再转念一想——要他保护做什么,自己前十几年没有他保护,不也好好的活过来了么? 这么一想,忍不住摇头轻笑了起来。 雷玉道:“你笑什么?” 商如意忙道:“没什么。” 雷玉又看了她一眼,这才又抬头看向前方,皇帝的金车早已经在队伍前面看不到头的地方了,可走了大半天,到现在都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她忍不住道:“咱们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啊?” 商如意看了看前方,说道:“这里离突厥牙帐还有三四百里,应该也不会再继续往前走了。” “……” “再近一些,怕是就要碰上对面的人了。” 雷玉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突厥牙帐在哪——哦,也是令尊告诉你的?” 商如意笑了笑,道:“家父过去出使突厥的时候,也带着我。那个时候虽然年纪小,可在草原上跑了几个月,对这里也熟悉得很。” 况且,那是她与父亲之间少有的,相伴的一段时光了。 雷玉又道:“那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商如意又往队伍的最前端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们沿着西北方走下去,前面好像有一口甜水井。当年皇帝陛下巡幸北疆,营地就是驻扎在那个方向。这一次,他应该还是要故地重游。” 雷玉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皇帝陛下喜欢四处巡游,光是江都就去了四五次,而在他登基之初,曾经有一次声势浩大的出巡,便是巡游北疆。 那一次,他率领二十万大军驻扎在草原上,与突厥牙帐遥遥相对,那个时候,正逢东西突厥都处于实力最弱,尤其西突厥已经臣服于大业王朝的时间,所以,两部突厥可汗,连同西域诸国,都派遣使者前来祝贺,在草原上搭建起了长达数十里的营地,即使在史书上,也是辉煌灿烂的一笔。 这一次,皇帝又巡游北疆,显然是想要再现当年的辉煌。 雷玉冷笑了一声,道:“要我说,真是不必。劳民伤财不说,突厥如今对咱们也不像当年,万一——” 她的话没说完,就看见商如意突然指着北边。仟千仦哾 “那是什么?” 第128章 她只是,有些想他 “怎么了?” 雷玉立刻转过头,沿着商如意的视线向北边看过去,只见草原上一片苍茫,远处几乎与灰蒙蒙的天融为一体的地平线上,空空如也。 她回头看向商如意:“什么都没有啊。” “……” “你看到什么了?” 商如意皱着眉头,伸手揉了一下眼睛又看了一会儿,喃喃道:“我刚刚,好像看到了几个人。” “人?” 雷玉又转头看去,只见几片草屑被风卷着,呼啸着朝天上飞扬而去,草原上,仍旧是一片苍茫,并没有什么人影。 雷玉道:“你看错了吧。” “……” “突厥牙帐离这里几百里呢,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派人过来;再说了,如果他们真的有军队过来,咱们的人肯定也早就发现了吧。” 听见她这么说,商如意想了想也对,便笑道:“可能是我眼花了。” 这一路再往前走,的确也没有遇到什么人,一直到了傍晚,他们终于到达的目的地,果然是商如意回忆中那处有甜水井的广袤的平地,甚至于,上一次北巡搭建巨大帐篷时留下的铁钉木桩都还在。 于是,就地搭建帐篷,很快便驻扎下来。 而这个时候,周围抱怨的声音已经响成一片,若只是那些官员们还罢,可这一次皇帝出巡还带着一些官员的家眷,大部分贵妇和世家小姐从没有在这么环境恶劣的地方生活过,地面凹凸不平,时常有老鼠出没,没有雕梁画柱的房舍,只有简单的帐篷可以遮风挡雨,尤其草原上的冬天来得比中原更早,到了晚上,不靠着火盆连被窝都是冰冷的。 一直到深夜,周围的抱怨声才渐渐平息。 不过,虽然抱怨的声音平息了,可商如意却还是睡不着,这一路走来,担心的事情太多,如今哪怕已经驻扎下来,恐怕麻烦还在后头呢。 毕竟,宇文晔直到现在,还没到。 不知道他现在到哪里了?是不是跟新月公主在一起。 他们两,此刻,在做什么呢? 只这么一想,她的胸口越发憋闷起来,索性起身穿戴好,准备出去透口气。 可就在她刚掀开帐子的时候,就看见图舍儿和穆先两个人围坐在帐篷前的火堆边,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这一路上,他们也熟悉起来。 只听图舍儿抱怨的道:“你们家公子到底去什么地方了?什么时候才来啊?” 穆先笑道:“什么叫我们家公子?难道不是你们家姑爷?” 图舍儿噘嘴:“谁家姑爷会抛下自己的妻子,影子都看不见的!” “……” 穆先似乎有些理亏,讪讪的将目光调开,正好看见商如意站在帐篷门口,急忙道:“少夫人,你怎么起来了?” 图舍儿也忙上前来,:“小姐,你要什么?” 商如意笑道:“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图舍儿道:“这么冷,有什么好走的?你还是赶紧回帐篷里睡下,别着凉了。” 商如意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站在一旁的穆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少夫人是不是想起以前到草原上的日子,睡不着,想出来故地重游?” 商如意又白了图舍儿一眼:“你看你,白跟我那么久了。” 图舍儿倒也不理会她的奚落,慌忙跑进帐篷里拿了一张毯子出来硬给她披上,道:“这里风大,你小心着凉。” 商如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也乖乖的裹紧了毯子坐到火堆旁,火焰的热度让她有些清冷的心境终于感觉到一点暖意,深吸一口气,又抬头看了看周围,其实,这么晚了,风景早就没有了,可头顶璀璨的星河却是如十几年前一般,仿佛中间流淌过的时间都只是一瞬。 穆先道:“少夫人,这里跟以前,一样吗?” 商如意道:“能有什么不一样?” “……” “不一样的,从来都只有人而已。” 看着她哪怕的望着火焰,也仍旧有些清冷的眸子,图舍儿轻声道:“小姐,你是不是想商老爷了?你不要太难过啊。”qqxδnew 商如意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父亲已经过世那么多年了,当初排山倒海,几乎压倒她的悲痛,到现在已早已经平复了。 她只是,有些想他。 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感染得周围的人都有些情绪低落了起来,商如意笑着站起身道:“好了,我去那边走走,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图舍儿立刻道:“我陪你。” 商如意道:“我想一个人走走,你别跟过来,早点去睡。” “可是——” 图舍儿还有些犹豫,穆先也劝道:“夫人,天色这么晚了,还是让小的陪着你吧,免得有危险。” 商如意笑道:“这么大的营地,附近还有禁卫军巡逻,哪来的危险。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别跟来。” 听见她这么说了,两个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图舍儿只能再三叮嘱她小心些,这才放商如意一个人离开了这片营地。 刚一走出去,就感觉到一阵冷风吹来,几乎要把身上的毯子都吹飞了。 商如意急忙双手抱着胳膊,裹紧了毯子。 虽然冷,但这冷风一吹,倒是让她的头脑比之前更清醒了一些,踩着地上的枯草,一路沙沙的声音作伴,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营地的边缘,这里还没来得及修栅栏,只有几根粗壮的旗杆矗立在地面上,朔风吹得旗帜猎猎作响。 商如意慢慢的走到一根旗杆下靠着,回头看时,营地里无数的篝火仍然燃烧着,将头顶的大片天空都染成了橘红色。 这让她想到了小时候在突厥牙帐居住时,也时常看到这样的情形。 那个时候,父亲甚至还会带着她去参加突厥人晚上的酒会,说是酒会,并没有什么规制,就是一群人扛着酒坛大口大口的喝,再大声的唱歌。 那歌声,甚至比火光还飘到更远的地方。 不知不觉的,记忆里那些歌声就从嘴里流淌了出来,她轻轻的唱着,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可就在她自吟自唱的时候,旁边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商如意立刻闭上了嘴。 “谁?” 第129章 我竟然,向人道歉?! 还没来得及回头,先有一阵风,裹着一丝苍然的冷香掠过鼻尖,商如意转头一看,一个风流的身影悠然而至,远处的火光隐隐的照亮了那张脸上有些熟悉的,优雅的笑容。 “少夫人在唱什么?” 商如意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杨公子?” 慢慢走到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俊美无俦,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杨随意公子。 商如意诧异的道:“你怎么会也在这?” “跟你一样。” “你也随圣驾出行?可我这一路上,怎么没见过你?” 杨随意目光闪烁,笑道:“这一次伴驾的有几万人,少夫人也不是每一个都见过吧。” “……” 这话倒是。 一路上虽然也跟一些贵妇和世家公子小姐们相识了,但商如意生来不太爱热闹,加上宇文家在朝中的关系复杂,她不想因为自己惹出什么麻烦,所以尽量只跟雷玉他们厮混在一起。 有一些没见过的,也正常。 但商如意还是有些谨慎的看着眼前的人,毕竟,天色这么晚了,孤男寡女的这样相对,是不太妥当的。 于是她站直了身子,打算敷衍两句便离开。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杨随意走到另一根旗杆边,背靠着旗杆对着她笑道:“我刚刚听少夫人好像在唱歌?” 商如意道:“你听错了。” 杨随意淡淡一笑:“那首歌,唱的是什么呢?” “……” 商如意并不回答他,已经准备告辞离开了。 可杨随意仰头靠在旗杆上,望着头顶璀璨的星河,慢慢道:“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少夫人刚刚唱的那支歌,应该是少女思念离家的情人,希望他能早日回到自己身边吧。” “……” 商如意的脚步一滞,有些诧异的看向他:“你,你懂突厥语?” 刚刚她唱的那支歌是突厥族内的一支情歌小调,少女的爱人离她而去,她对着星空思念对方,希望漫天星光能照亮他回家的路,早日回到自己的身旁。 她刚刚只是随着回忆无意识的哼唱出来,没想到被人听见,更没想到,杨随意竟然懂突厥语。 只见杨随意笑道:“十年前我到过突厥,自然听得懂。” 商如意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十年前?莫非是皇帝陛下上一次巡游朔北?” “你知道?” “我虽然没有经历过,但那件大事,整个大业王朝没有几个人不知道的吧。” “没错,那一次我也在,而且跟突厥的几个大臣都有过往来。” “……” 商如意看着他,眼神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她发现,自己对这个杨随意的年龄的判断,可能错了。 她之前觉得这个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可听他这么一说,十年前他就跟随圣驾巡幸北疆,还跟突厥的大臣来往,那当时的他绝不可能只是个孩子,应该是个有职位的官员,那至少也该有二十岁左右。 难道眼前这个人,已经三十多岁了? 可借着远处忽闪的火光再看向他那张称得上华美的,明明还充满少年气的脸,怎么都看不出竟然是这个年纪的人。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杨随意抬眼:“怎么了?” “……” 商如意立刻将目光挪开:“没什么。” 杨随意看了她一会儿,像是明白了什么,淡淡一笑。 他没有多问,只继续了之前的话题,问道:“看起来,少夫人也是通晓突厥语的。那你知道自己在唱什么吗?” 商如意低着头,淡淡道:“随口唱唱罢了,也没什么要紧的意思。” “是吗?” 杨随意笑道:“可是,就算我不懂突厥语,听少夫人刚刚的吟唱,也能听出一些哀伤的情绪。” 商如意眉心一蹙。 只见杨随意微笑着看着她,道:“难道,仲秋那天,让少夫人伤心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解决?” “……” “是什么事,令你愁眉深锁?” “……” “是什么人,令你为他风露立中宵?” 这话问得有点过于亲近,商如意不习惯有人离自己这么近,或者说,离自己的情绪这么近,可这个杨随意,却偏偏有一种到了哪里都自由自在,随意就要窥探别人的心思,甚至拨弄人的心绪的本事。 她淡淡道:“杨公子不是说过,不喜欢听别人的烦恼吗?” 杨随意看了她一会儿,忽的一笑,道:“可是,少夫人的烦恼,听起来,挺好听的。”qqxsnew “……!” 这句话,已经十足的轻佻了! 商如意立刻站直了身子,冷冷道:“我敬公子是我夫君的相识,所以以礼相待,可公子这话——未免太轻慢了!” 说完,便拂袖而去。 可就在她刚走出几步的时候,眼前人影一闪,那杨随意竟然展开双臂,直接拦在了她的面前,商如意险些撞上他,立刻又后退了两步,声色俱厉:“让开!” 那杨随意被她这么一吼,脸上蓦地腾起了一丝怒意。 但他看着商如意脸上那种明显被冒犯后压抑的怒火,又像是有些矛盾,思虑片刻,终于软化下来,道:“少夫人请息怒。刚刚是我失言,我——我向少夫人赔罪。” 说完,朝着商如意作了个揖。 虽然说是赔罪,可他显然不常对人做这个动作,不仅姿势显得有些生疏的,俯身的时候也只是微一倾身,只是他一拱手,缠在手腕上的一枚玉环就从袖子里露了出来,晃晃悠悠的。 商如意站在他的面前,余怒未消的瞪着他。 过了许久,她才说道:“我不知杨公子到底是有什么意图说那些话,但我希望自己不要再从公子的口中听到这种话。” “……” “杨公子或许名为随意,但我商如意,不是个随意的人。” 这杨随意大概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斥责,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好,我保证今后不会再对少夫人轻慢,那些话,我也不会再出口。” 商如意这才出了一口气。 但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打算再跟他多说什么。 于是,两个人便这样沉默了下来。 可是,杨随意站在一旁,整个人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被人斥责,给人致歉的震撼里,沉默了许久,才神色复杂的看向商如意,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口吻喃喃道:“我竟然,向人道歉……?!” 第130章 王帐出事了! 一听这话,商如意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这话说得,好像他一辈子没有做错过事,没有向人道过歉一样。 于是,商如意冷冷道:“如果杨公子觉得自己没有错,那我——无话可说。” “……” 可杨随意并没有应这句话,而是仍然沉浸在那种震撼和不可思议里,反复的喃喃道:“我竟然,我竟然向人道歉?我竟然向人道歉……” 商如意皱着眉头看着他。 杨随意一个人在那里挣扎半晌,最后再抬头看向商如意的脸上,脸上浮起了一丝若有若无,又别有深意的笑意来,道:“有趣。” 这一下,商如意也觉得“有趣”了起来。 她说道:“人谁无过呢?难道,杨公子这一生没有犯过错,没有对人道过歉?” 杨随意闻言,一昂首:“我不会犯错。” 听到这话,商如意有些忍俊不禁了起来——这种话,连小孩子都不会说吧。 她道:“那刚刚——” 杨随意微微眯起双眼:“我是冒犯了夫人,但并不算犯错。” 商如意越发觉得“有趣”起来,虽然从第一次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就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睥睨天下的倨傲,但也实在没想到,会有人倨傲到这种程度。 她说道:“杨公子,人是不可能不犯错的,哪怕圣人。” 杨随意的目光突然闪烁起来,紧盯着她的双眼:“你说——圣人?” 这两个字刚一出口,商如意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而就在这时,仿佛映衬着她此刻不安的心境,背后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草原上的风凛冽刺骨,更带着一种席卷一切的狂暴,一下子吹得身后得几根旗杆都猛烈的摇晃起来,商如意一个趔趄险些跌倒,那杨随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小心!” 手臂上一阵热度,是杨随意掌心的温度。 明明在这样冷冽的风中,那种温度是应该会让人舒服的,可不知为何,商如意忽的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战栗不安。 她立刻将手抽了回来。 勉强站稳后,她才低声道:“多谢。” 看着她矜持的样子,杨随意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神情,但也知道自己“惹不起”她,不再说什么不规矩的话,只淡淡笑道:“少夫人客气了。” 商如意又急忙说道:“我刚刚的话,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要知道,在本朝,“圣人”二字的含义,除了是古圣先贤之外,还有另一层含义,便是当今天子! 她刚刚那句话若是被人曲解上报,就是一个欺君之罪了! 想到这里,商如意全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她小心的抬头看了杨随意一眼,只见对方淡淡笑道:“少夫人不用紧张,我也不是那种为求升官发财就出卖别人,污名构陷的人。” 商如意松了口气。 但下一刻,杨随意又说道:“但是,夫人说圣人也会有过错。那当今天子有吗?” 商如意皱起眉头,勉强说道:“事涉天子,不可妄言,杨公子还是不要再说这个话题了。” 杨随意道:“我说了,我杨随意不是那种为了升官发财就出卖别人污名构陷之人,少夫人有话可以直说,不必有所顾虑。” “……” 商如意仍然缄口不言。 看着她谨慎的样子,杨随意微微蹙眉,随即又笑了起来,道:“我知道了,少夫人还是担心我会把今晚的话说出去。那这样吧,我只问少夫人,这一次天子率众巡幸北疆,难道不对?” 商如意的心咯噔一下,抬头看他:“杨公子为何有此一问?” 杨随意冷笑了一声。 这一路上行走艰难,尤其是在朝廷已经准备对辽东用兵,且西突厥已经与大业王朝交恶的情况下,还要率领大队人马巡幸北疆,更带了那么多文臣武将的亲眷,大家自然是有些不满,虽然不敢直言劝谏皇帝,可大家的抱怨却是不绝于耳。 商如意想了想,道:“看来,杨公子也听到有人抱怨了?” 杨随意仍旧冷笑:“我又不是聋子。” “……” 商如意沉思了半晌,谨慎的道:“杨公子认为,无错?” 杨随意道:“当今天子的宏愿,想要四海归心,天下一统。这个天下,可不是中原的天下,而是你如今目光所及,突厥,吐蕃,回纥,南诏,等等等等,都应该纳入大业王朝的版图。这一次巡行北疆,就是要扬我大业王朝的声威,令四方归服。” “皇上的宏愿没错。可是,很多事情,应该因时而制,因势而制。如今的突厥——” “如今的突厥如何?难道,不应该归附我大业王朝吗?” 商如意看着他的目光越发深邃了起来。 但他的话,她也不敢再答。.qqxsnew 沉默了许久,商如意突然说道:“杨公子听说了吗,白天驻扎营地的时候,搭建王帐用的是十年前他们在这里打下的铁钉木桩。” 杨随意微微挑眉:“这有什么问题?” “十年前的东西,还能用吗?” “当然能用,” 杨随意道:“我们都过去看了,虽然已经过了十年,但那些铁钉经过特殊的处理,面上只有一层薄锈;而那些木桩,用的木头本就是坚硬的松木,根本不怕风吹日晒。” 商如意道:“面上如此,但内里呢?” “……” 杨随意一愣。 商如意沉沉道:“十年前,皇帝陛下巡幸北疆,四方归服,的确是扬我大业王朝声威,可现在的情况,跟十年前还一样吗?突厥,吐蕃……那些部族首领,还会像十年前一样臣服于我大业王朝吗?”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安,更恐惧,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这些话充满了危险,更因为这个时候,她的心里,已经感觉到了危险。 老天似乎又一次与她的心灵相应和,狂风呼啸而至,吹得两个人都摇晃不定,更是吹得营地里的旌旗猎猎,几处帐篷几乎都要飞扬起来。 就在商如意感觉到整个大地和自己的心都在震荡摇晃的时候,营地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两个人都急忙转头一看,杨随意的脸色立刻变了。 声音,似乎是从王帐那边传来的。 王帐出事了! 第131章 一种不祥的预感 杨随意脸色一变,立刻便往王帐的方向走去,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了商如意一眼,神色复杂的道:“少夫人还是赶紧回去,万一有危险,还有人保护你。” 商如意点点头:“多谢。” 说完,那杨随意已经走远了。 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商如意才急匆匆的回到营地,这一路上已经看到禁卫军出动,随行的护卫也都剑拔弩张,而营地里的人们更是一个个如同惊弓之鸟,有的连衣裳都没穿好就跑了出来。m.qqxsnew 但,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商如意一回到自己的帐篷前,图舍儿立刻迎了上来:“小姐,你没事吧?” 商如意摇摇头:“我没事。那边出什么事了?” 穆先也走上前来:“小人已经派人去王帐那边打探消息了。” 图舍儿道:“不会是,刺客吧?” “不要胡说。” “哦……” 图舍儿吐了吐舌头,也不敢再胡说八道,只扶着她走回到篝火前坐下,看到她手指尖都被冻红了,急忙握着她的手又搓又揉,道:“外面这么冷,小姐你还是赶紧回帐篷里睡了吧。” 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面露惊惶的样子,商如意道:“这,我怎么睡得着?至少,要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图舍儿嘟着嘴:“这种事,该是男人家去管的。” “……” “如果姑爷在这,哪需要你这么累的?” 穆先在一旁听到这话,有些尴尬的将脸转到一边去。 商如意的心微微一沉,而被摇曳的火光照耀着的脸上,神情也黯然了下来。 但她立刻笑道:“又说胡话,他现在不是在赶来的路上吗。” 说着,又抬头看向穆先,轻声道:“对了,你有没有打听一下,现在第二批人马走到什么地方了,是不是快到了?” 穆先忙道:“听说,已经在路上了。” “……哦。” 听到这个敷衍的回答,商如意心里也明白,大概在短时间内,是等不到宇文晔了。 她忍不住又抬头向四周看去,除了喧闹的声音,一张张惊惶不定的面孔,再更远处,是黑得看不到边的一望无际的草原,谁也不知道,在看不到的地方,在沉沉的夜色中,隐藏了多少危机。 甚至于,她的心里一直感觉到,这一次的出巡,不会以平和的,皆大欢喜的方式结束。 可这一切,如今,都需要她自己来面对。 虽然她心里知道,人生在世,很多事情都得靠自己才能度过,可有的时候,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她还是希望,能有一个人站在身边,哪怕只是站在这里。 就在这时,穆先派出去的人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大哥,” 一看到商如意,又立刻上前来俯身行礼:“少夫人。” 商如意急忙振作精神,摆摆手道:“不要多礼。那边出什么事了?” 那人轻声道:“王帐,被风掀翻了。” “什么?!” 商如意诧异的睁大了双眼,周围的人似乎也都听到了这个消息,都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图舍儿不敢置信的道:“怎么,怎么会被风掀翻了?” 那人低声道:“白天搭帐的时候用的是之前打下去的铁钉和木桩,看上去是完好无损的,可刚刚才发现,埋在底下的部分早就朽了,没事的时候还好,被风一吹,一整个就撑不住了。” 商如意想了想,忙道:“人呢?有事吗?” 那人道:“听说伤了几个在王帐周围护卫的禁卫军,但陛下好像恰巧出去了,也算是——躲过一劫吧。” 图舍儿立刻长松了口气:“这还好。” 要知道,如果在出巡的路上皇帝陛下受了伤,那可是大事,只怕立刻要引起朝局的震荡了。 她又回头对商如意道:“小姐,这下你不用担心了,赶紧回去休息了吧,都这么晚了。” “……” 商如意沉默不语,半晌才点点头,被她扶着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因为烧着火盆,帐篷内十分温暖,可商如意脱下身上裹着的毯子时,不知怎的莫名打了个寒颤,图舍儿看着她失神的样子,轻声道:“小姐,你怎么了?怎么脸色比刚刚还难看?” “……” 商如意神色凝重,沉沉道:“我总觉得,要出大事。” “出大事?什么大事啊?” “这,我也说不清楚,就只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姐你是说,大风掀了王帐,不祥?” “……嗯。” 他们才刚到朔北,驻扎下来的第一天,王帐就被风掀翻了,虽然从她知晓那些人竟然是用旧年的铁钉木桩搭帐篷时心里就预料到会有这样一个结果,可如今结果摆在眼前了,她却并没有那种“不出所料”的侥幸,反倒更加不安了一些。 图舍儿想了想,道:“小姐你也不要太担心,不是还有禁卫军的人吗?再出大事,能大到哪儿去?”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不忿:“都是姑爷不好,现在了人还没个影子。” “……” “若是他在这里,这些事都该他去烦恼,小姐你又何必忧心忡忡的。”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苦笑。 把自己的安危,或者说心安系挂在别人的身上——此刻她才明白,这是一件多么不智的事。 于是她淡淡的摆了摆手:“好了,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话,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图舍儿这才退出了帐篷。 商如意躺在床上,有些茫然的望着帐篷顶,望了一会儿,又闭上了双眼。 帐篷里安静得只剩下她的呼吸。 只剩下……她的呼吸…… 商如意下意识的睁开眼,看向了对面,可是,在那个她习以为常,一睁眼就能看到卧榻上的身影的方向,却空空如也。 这里,不是宇文府,她的面前,也没有宇文晔。 他现在,在哪儿?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是野草一样又在她的心里疯长了起来,明明也很明白,这个情况下只能靠自己,可是——她还是希望身边能有一个人,哪怕陪她说说话,哪怕,为她分担一分的不安。 她蜷缩着,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迷迷糊糊的,轻声呢喃:“你快点来吧……” 第132章 我是宫中——内侍? 这种沉闷的心绪在上商如意的心里和梦境里纠缠了一整晚,就像是与她的情绪相应,第二天,草原上开始下起了雨。 这样一来,原本定在第二天要举行的射猎大赛,自然也就延后了,大家都躲进了帐篷里。 这一闲下来,也就免不了更多的闲话。仟千仦哾 所有人都裹着毯子,围着火盆,听着头顶劈啪作响,好像永远不会停止的雨声,烦躁的心情也随着雨声愈演愈烈,大家议论起这一次出行的不妥之处,不满的情绪也随之高涨。 而商如意站在帐篷门口,听着远远近近的议论声,神情也愈发凝重了起来。 她叹了口气,又抬头看向周围,草原上的雨和别处不同,平时下雨,只觉得雨水淅淅沥沥的落到身上,可是,这里的雨一下起来,整个草原上的人都像是被这种一眼望不到边的灰色的雨幕笼罩起来,连呼吸都下意识的困难了。 这时,一件衣裳披上了她的肩膀。 回头便对上了图舍儿关切的眼神,她轻声道:“小姐,别站在门口吹风了,赶紧过来烤烤火吧。怎么才刚十月,就这么冷了。” 商如意淡淡一笑,放下帐子走到帐篷中央的火盆边坐下。 刚一坐下,穆先就捧着一碗热粥走了进来,陪笑道:“少夫人见谅,好不容易生的火,这粥熬得不太好,勉强喝一点吧。” 商如意笑道:“我没那么挑的。” 说着接过来,果然,那粥水很清,米粒颗颗分明,显然是熬制的时间不够,但她也不抱怨,只喝了两口,仍旧是米香四溢,暖暖的也让她舒服了不少。 她问道:“王帐那边……怎么样了?” 穆先叹了口气,轻声道:“听说,有几位大人去向皇上谏言,请皇上收回成命,停止这一次巡幸赶快返回洛阳。” “那,陛下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只是处置了几个人。” “……” 商如意一听,就皱起了眉头。 但对皇帝的事,她也不能多话,想了想有问道:“对了,辽东那边可有消息?” 穆先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 “我不是寄了信给爹娘吗?” “少夫人的信是一个多月前寄出的,就算国公收到书信再回信,也是往洛阳寄,等到了洛阳那边再转寄过来,路程就远得多了,怕是要比公子还来得更晚些。” 一提起宇文晔,商如意的目光立刻黯了下去,再看看手中的粥碗,忽的感觉到胸口一阵憋闷。 穆先也自悔失言,急忙闭上了嘴。 一旁的图舍儿更是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 见他们这样,商如意淡淡一笑,装作不在意的将碗放到一边,道:“无妨,就多等等看吧。” 穆先忙说道:“那,少夫人再喝两口粥?” 商如意摇摇头:“不了,我没什么胃口。” 接下来的时间,她就真的只是一个“等”字,坐在帐篷里守着一个燃烧的火盆,虽然暖意融融,可心口总有那么一处小小的地方,往外散发着凉意,不知不觉的,雨声渐渐平息,可等到出了帐篷一看,天已经快黑了。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好不容易雨停,哪怕夕阳斜落,大家也都从窝了一整天的帐篷里出来舒展筋骨,图舍儿立刻让人升起篝火,她要好好为商如意做一些吃的让她开开胃,商如意看着他们忙得热火朝天的样子,只笑道:“不用太隆重,我也没什么胃口,有两样小菜就好。” 图舍儿道:“那怎么行?小姐胃口不好,更要多做几样菜,你一样吃一口,也够了。” 商如意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着大家都各司其职,她倒闲得有些突兀,便避开了众人,也小心的避开脚下的水洼,慢慢的离开了这片营地。 走着走着,就听见前方传来了旌旗猎猎作响的声音,才发现,她不知不觉又走到昨夜休息停靠的营地边缘了。 抬头一看,那粗壮的旗杆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靠在那里。 是杨随意。 他身披一件厚厚的风氅,几乎将全身裹得密不透风,只有脚边露出了内里鹅黄色的衣角,甚至还能看到衣摆上精致的绣花,是一簇凌霜。只是,这样精致的绣服出现在草原上是非常不合时宜的,上面已经沾染了不少泥污。 可杨随意却仿佛一点都不在意。 他只靠在旗杆上,半仰着头,露出突出的喉结,而那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双眼更有一种迷雾萦绕的感觉。 似乎也听到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那张俊美得不真实的脸在夕阳最后一丝余晖中反倒多了几分阴翳,也让商如意的心头更添一丝沉重。 连她的脚步,也沉了一下。 但立刻,他就笑了起来:“少夫人又来了?” 商如意道:“我没想到,杨公子也会再来这里。” 说着,她抬脚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面对着只在地平线上留下最后一点痕迹的夕阳,她白玉般的脸庞被映照得暖融融的,连眼睛也仿佛透明的琉璃,给人一种温柔得不成体统的感觉,杨随意看着她的脸有些出神,一直到她走到自己的对面那根旗杆前停下,他才微微一笑。 说道:“我为何不能再来这里?” 商如意看着他,道:“我以为,昨晚出了那件大事——杨公子会一直留在陛下身边。” 一提起昨晚那件大事,杨随意的脸色顿时一沉。 这,也是他们昨夜在这里分开之前所谈的最后一件事,两个人争辩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但结果,已经鲜明的摆在了眼前。 杨随意的眼中纠结着几分恼怒和压抑,沉默了许久,他倒是没有再提这个,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商如意道:“怎么,少夫人认为,我是陛下身边的人?” 商如意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杨公子不是在陛下身边服侍的人吗?” “……” “昨夜,王帐那边出事,杨公子不是立刻就过去了?” “……” 杨随意目光闪烁,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看着她:“怎么,少夫人觉得,我是宫中——内侍?” 第133章 母仪天下 商如意一听这话立刻慌了:“不,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内侍还是禁卫军,其实并不重要,只是,这杨随意一看就是个潇洒肆意,甚至可以说,倨傲不羁的人,他这样的形貌性格,怎么看,都不像是久居人下,甚至卑躬屈膝的人。 只是,她一慌,杨随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慢慢站直了身子,两眼盯着商如意,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虽然是笑着,可他眼中那种散漫而戏谑的眼神,好像一个猎人盯着已经落入自己陷阱中的猎物一般。 玩味,又游刃有余。 这种眼神让商如意非常的不舒服,她几乎是直觉的就明白自己应该立刻转身离开,离这个人远远的;可是,这个人的目光仿佛有一种魔力,一盯上什么人,就让对方无处可逃。 商如意不自觉的矗立在原地,一直到他走到自己的面前。 在两个人只差半步的距离,杨随意停了下来,低头看着她,两个人的脸,也贴得那么近。 夕阳最后一点余晖从两个人的轮廓间滑落下去,湮没在了远处的草原尽头,周围仿佛一下子暗了下来,可杨随意的眼睛,却比前一刻更明亮了一些。 他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我,是内侍吗?” 他并没有触碰商如意一分一毫,可是,从他身上那股原本苍然的冷香,此刻竟卷裹一股陌生的,属于男性的气息和热力,像是无形的手,将商如意整个禁锢在了身后那根粗壮的旗杆上,几乎不能动弹。 看着这样的他,谁也不会怀疑他的身份。 商如意沉默了一刻,慢慢道:“不是。” “为何不是?” “我猜不是。” 杨随意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几分:“那,少夫人猜,我是什么人?” “……” 这一次,商如意沉默了更长的时间,然后才慢慢的抬眼看向杨随意,认真的说道:“公子既然名为随意,想来,应该是想要随心所欲。” “……” “所以,公子应该是,是你想要是的那个人。” “……” 听到这个答案,杨随意脸上那种掌控一切,仿佛对世间所有都游刃有余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破裂,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会听到这个答案一般,愕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商如意听见他长出了一口气。 然后,再看向自己的时候,杨随意的脸上,那笑容中的戏谑之意已经尽然褪去,只留下了几分从未见过的怔忪,他深深的看着商如意,道:“上一次,我说引少夫人为知己,少夫人似乎并不愿意,还拒我于千里。” “我——” “但我还是要说,我愿引少夫人为知己。”m.qqxsnew “……” 商如意沉思了一番,轻声道:“那,我就多谢公子的看重了。” 说到这里,她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像是总算从某种情绪里解脱了出来,再抬头看向杨随意的时候,目光更坚定了几分,道:“那,请公子后退,你离我太近了。” 杨随意闻言笑了起来,却没有再说什么调笑的话,而是真的一步步后退,又退回到之前背靠的那根旗杆前,只是这一次,他没再靠在旗杆上,那双深邃的眼睛也仍旧紧盯着商如意,像是想要从她的身上寻摸什么,过了许久,才说道:“我是真的没想到,世间竟有少夫人这样的女子,年纪轻轻,却有这样的威仪气派,足以——”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商如意也看向他。 只见杨随意微笑着看着她,道:“母,仪,天,下。” 一听到这话,商如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甚至比之前听到那有些轻佻的话语更让她不安,她沉沉道:“杨公子,请慎言!” 杨随意道:“我这话,并未冒犯少夫人。” 商如意道:“却是折煞了我,也有欺君之嫌。这些话,还请杨公子不要再说。” “……” 杨随意又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轻轻的点头,笑道:“好,我听少夫人的。” “……” “我这个人,没什么朋友,也不知道朋友间应该怎么说话。但,我说的话,都是真话。” “包括你的名字吗?” 杨随意一怔,看向商如意的眼睛,似笑非笑的道:“少夫人想要知道我的真名?” 果然。 她从第一次听到杨随意这个名字,就知道不是真名,只是没想到,这“杨随意”虽然骗她,居然还能骗得这么坦荡。再抬头对上对方含笑的眸子时,商如意沉思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 杨随意挑眉:“为何?” 商如意低着头,淡淡道:“公子既然以随意为名,就有随心所欲之意。我也不想扰乱了别人的心意。” “……” 这一次,杨随意沉默得更久了一些。 他看着商如意,喃喃自语道:“我大概,真的被你扰乱了。” 商如意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 杨随意掩饰似得笑了笑,又立刻岔开话题,说道:“对了,昨晚的事,想必少夫人也已经听说了吧。” 商如意点点头。 杨随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王帐竟然真的被大风吹翻了,之前以为尚可使用的那些铁钉木桩,竟然全都腐朽,我没想到,少夫人还能掐会算啊。” 商如意摇了摇头:“不是我能掐会算,这些,只是自然常理。” “怎么说?” “时过境迁,人事皆非,这并不奇怪。” “人事皆非……”杨随意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目光精亮的看着商如意:“所以,少夫人真正要说的还是突厥?你认为,这一次巡幸北疆,还是错的?” 商如意斟酌了一下,道:“这就要看,皇帝陛下是为了什么而巡幸北疆。” 杨随意道:“我昨天也说了,陛下的宏愿就是四海归心,天下一统。这一次巡幸北疆,就是为了重振大业王朝在北方的威名,将我朝的声威文教越过长城,远播四野。” 说到这里,他紧盯着商如意的双眼。 “这,有错吗?” 第134章 你是,还在等凤臣啊 商如意又斟酌了许久,才轻声道:“没错。” “那——” “但是,” 她柔声的打断了对方的话,再看向杨随意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时机不对。” 杨随意蹙眉:“怎么说?” 商如意道:“我还是昨天的老话,十年前,皇帝陛下刚刚登基的时候,突厥可汗病故,因为千城公主抓住时机,突厥分裂为东西两部,实力大减,加上先帝在朔北的战功和当今天子的赫赫威名,令西域诸国来贺,那是天时地利人和。” “……” “可如今——我大业王朝势强,可阿史那刹黎平定西突厥内部叛乱,励精图治,厉兵秣马,实力也不弱。两强相遇,必起争端,这,也是自然常理。” “……” “所以,朝廷如果还想像当年那样,恩施草原,威慑西域……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 “除非什么?” 商如意抬头看着他,慢慢道:“除非,彻底打败突厥,将他们纳入大业王朝的版图。” 杨随意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盯着商如意的眼神也更深了几分,道:“少夫人果然是——” 不等“知己”二字出口,商如意又接着说道:“可这件事,眼下,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一次,杨随意的眼神不仅黯了下去,脸上也分明浮起了怒意,他紧盯着商如意,沉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说这番话的时候,商如意已经是紧张万分,这个时候,几乎是瞬间就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怒意,更是冷汗直冒,可她握紧了双拳,还是认真的说道:“我并不是说这件事不可能,而是说,眼下,不可能。” “……” “皇帝陛下已经决心对辽东用兵,我的公公目前也在辽西地区督运粮草,若还要对突厥用兵……兵役,徭役,百姓难堪重负。” “百姓?你说的,是我大业王朝的子民吧。身为王朝子民,承担兵役徭役,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商如意道:“可是,使民以时……” “行了”,杨随意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冷冷道:“这些事,的确不是少夫人这样的人好随便置喙的。” “……” 听到他这样简单粗暴的话语,商如意也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正好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图舍儿呼唤她的声音,她看了杨随意一眼,轻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 说完,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 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就在她离开的时候,身后的杨随意好像一直紧盯着她,那目光仿佛带着炽热的温度,在她的后背灼烧。 幸好,图舍儿很快找到她,嗔怪的道:“小姐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让我好找。赶紧回去吧,我都做好饭菜了,再等就要凉了。” 商如意点点头,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刚刚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了杨随意的身影。 她忍不住将目光越过营地边缘那几根粗壮的旗杆,看向更远的地方——但其实,这个时候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太阳落下之后,整个草原如同被黑幕笼罩,只感觉漆黑的地面与天幕相接,成就了一片混沌的夜色。 混沌,又沉重,让人难以呼吸。 商如意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昨天在地平线上,恍惚看到的那些,好像是人影的东西…… “小姐?” 正当她心事重重的时候,图舍儿已经牵了一下她的衣袖:“回去吧。”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点点头便与她一道回了营地。这个时候周围的人都做好了晚饭,饭香四溢,引得众人饥肠辘辘,商如意刚要坐下,就看到雷玉拿了一只碗走过来。 商如意立刻起身:“雷小姐怎么过来了?” 雷玉将手中的碗递给图舍儿,道:“这是我家烤的一些肉,送过来给你尝尝。” 商如意笑道:“多谢。” 这些日子来的“相依为命”,虽然商如意知道她的心里在期盼着什么,可回头看看自己的期盼,就并不觉得她有什么不对,相反,心里对她更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亲近来。 于是,极力拉着雷玉坐下跟她一道吃饭,雷玉拗不过她,只能坐下,图舍儿高兴的给她奉上了一碗热汤饭,还笑道:“雷小姐没事多来坐坐,你一来,我们小姐的胃口也好些。” 商如意嗔了她一眼。 雷玉看着商如意道:“怎么,你这么大的人,还不好好吃饭?” “我,没有。” “……” 雷玉看了看她,道:“你是,还在等凤臣啊。” 商如意的神情一凝,但立刻又做出一点笑容来,道:“说什么等不等的,他本来就是要来的嘛。” 像是回应她这句话似得,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立刻引得营地里的人纷纷瞩目,穆先过去一看,忙回来告诉商如意:“少夫人,像是后面那队人马派来送信的。” “真的?” 商如意眼睛都亮了:“他们到了吗?” 穆先道:“小的让人过去打探一下,少夫人请稍候。” 商如意点点头,让他赶紧派人过去,然后整个人就有些躁动不安的坐在原地,饭也吃不下,不停的抬头往王帐那边张望。 看着她这个样子,雷玉先是有些黯然,半晌,又忍不住嗤笑道:“还说你不是在等他。” 商如意的脸顿时有些发烫。 话虽如此,两个人却是一门心思的等着那边的消息,可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眼看着周围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面前的篝火已经不知加了几次木柴,终于看到穆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商如意下意识的要起身,但看到雷玉,想了想,还是强迫自己坐在原地,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问道:“如何?” 却见穆先神色有些为难,支支吾吾的。 商如意道:“他们,快到了吗?” 穆先低声道:“回少夫人的话,听那边的消息说,他们现在——刚过定州。” “刚过定州?” 一听这话,商如意的眼神都黯了下去。 坐在她身边的雷玉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想了想,说道:“他们怎么走得这么慢?我估算他们的脚程,怎么也该过幽州了吧?刚过定州,那不是还有七八天才能到?” 穆先又看了商如意一眼,才轻声道:“听说,好像是,新月公主不习惯舟车劳顿,所以队伍行进的进度一再拖延。” 第135章 发现了敌情! 一听到“新月公主”这四个字,商如意的眼神顿时黯了下来。 半晌,她抬起头来笑道:“我就说,照常走的话怎么会走得这么慢。既然是公主殿下的原因,那也没办法。” “……” 雷玉沉默不语,只皱着眉头看着商如意。 她过来这边明明是来打听宇文晔的消息的,可不知为什么,看着这个一直让她嫉恨交加的商如意强撑着勉强微笑的样子,她突然觉得,心里好像有点不知名的痛。 这太奇怪了。 沉默了一会儿,雷玉站起身道:“我先回去了,你——你也早点休息吧。” 商如意抬头看她:“你,就走了?” “还有事吗?” “……” 这个时候,商如意莫名的希望身边能有个人陪着自己,如果这个人是雷玉,那更好。不仅仅是因为两个人的“同病相怜”,更因为今天心里莫名的不安在不断的蔓延,她总觉得,有事发生。 可是,硬拖别人留下来,到底也不好。 商如意只能勉强笑了笑:“没事,你——多谢雷小姐的烤肉了。” 雷玉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在意,而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忍不住低声嘟囔道:“他这人怎么这样!” 声音不高不低,还是传到了周围几个人的耳中,穆先面露尴尬,转头看向自家少夫人黯然的眸子,小心翼翼的道:“少夫人,其实公子他,他跟着队伍,也没办法自己单独行动的。” 商如意笑了笑:“我知道呀。” 说着,她将手中的碗筷放到一边,起身往帐篷走去。 穆先急忙道:“少夫人不再吃一点?” 商如意摆摆手:“不了,我去休息了。你们没事今晚就不要打扰我。” 说完,她几步走进帐篷里放下帐子,而帐子在身后落下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心口,好像压了一块巨石,她拼命的吸气,终于缓过了这一阵窒息,可再伸手抚向胸口的时候,仍然能感觉到里面透着凉意。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抬起头来,对着这个小小的帐篷和帐篷里的自己,轻轻的苦笑了一声。 “没事的……” 她小小声的对自己说。 说是没事,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事。 这一夜,商如意翻来覆去的合不上眼,更奇怪的是,平时草原上哪怕最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有风声,可今晚却一点声音都没有,整个营地如同被一种无形的罩子给笼罩住,连风都吹不进来了。 可这种安静,反倒让商如意心中的不安更加剧了几分。仟千仦哾 约摸着已经过了寅时,她仍然毫无困意,就这么空洞的睁大眼睛望着头顶黑漆漆的帐篷时,突然听见外面图舍儿好像在抱怨着什么,引得周围的人也都喧闹起来,她想了想,索性起身穿好衣裳,一掀帐子走了出去。 刚一出去,就看到脚下一只黑漆漆的东西嗖的一声蹿了过去。 “哎呀!” 商如意吓了一跳,图舍儿急忙跑过来:“小姐,你也被吓到了?这东西真讨厌!” 商如意一看,好像是草原上的草鼠。 她顿时皱起眉头:“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图舍儿抱怨道:“就是啊,今晚突然出了好多老鼠,刚刚都跑到我脚背上了,恶心死了。” “……” 商如意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 草原上的草鼠虽然多,可这个时候已经入冬了,尤其草原上的冬天比中原来得更早,也更冷,草鼠应该早就囤好粮食挖洞过冬了才对;前两天他们大队人马驻扎的时候,惊得这附近过冬的草鼠都离开了,照理说,不应该再有。 而且——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营地,附近的几个帐篷外的人似乎也都被跑过的草鼠惊着了,纷纷大喊起来,而那些草鼠,无一例外,都是从北往南跑的。 商如意的脑子忽的一麻,急忙喊道:“穆先!” 原本还在交代彻夜巡逻的侍卫小心防备的穆先一听她的声音,立刻跑了过来:“少夫人,有什么事吗?” 商如意紧张的道:“你,赶紧叫醒我们的人,不要睡了,立刻备马!” “什么?!” 穆先惊了一下:“做什么?” 她哑声道:“有大队人马正在朝我们靠近。” 穆先惊讶的道:“大队人马?少夫人,你的意思是——” 就在这时,一队人马突然从北边跑了过来,直接疾驰奔入营地,朝着王帐的方向而去;立刻,王帐那边亮起了无数的火把,将整个营地都照亮了! 那是夜间巡逻的禁卫军! 在这种露天驻扎的营地里,若没有紧急军情是不能骑马飞奔的,不仅会惊了圣驾,也会引起人的恐慌,一旦巡逻的人骑马疾驰,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发现了敌情! 如果说刚刚,商如意还只是猜测,这个时候看到巡逻的人在营地里疾驰,王帐那边亮起火把,那她已经可以肯定了! 突厥人要来了! 商如意急切的道:“快去备马,我去告诉雷小姐!” 说完,便急匆匆的往雷家的帐篷那边跑过去。 这个时候,整个营地也都被惊醒,不少人纷纷开始慌乱,商如意一路过去,听到了有人在惊呼,也有人不知所以的抱怨,正当这时,前方混乱的人群中突然跑过来一个身影,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是雷玉! “你赶紧——” “快跑!”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口,雷玉盯着商如意发红的眼睛,立刻明白过来:“你也知道了?” 商如意道:“突厥人要来了!” 这一瞬间,雷玉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悸动,但也来不及感慨什么,忙说道:“好,我们一起——” 话没说完,突然,一声锐响划破夜色,一道寒光,带着火焰如闪电般一下子射到了营地里,雷玉身后的帐篷上。 轰的一声,火焰顿时炸开。 是一支火箭! 火光照亮了商如意惊恐的眸子,而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那寒光射来的方向。 是营地的北方,那漆黑的夜色中,仿佛一大片深黑的阴霾在朝他们移动,而紧接着,便是无数带着火焰的箭矢,如同流星一般,朝着他们铺天盖地的的飞射而来! 第136章 夜袭 “突厥兵来啦!” 营地里,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顿时,无数的箭矢从天而降,如同像是一整片火雨倾洒在营地上。 “小心!” 只听雷玉大喊一声,一把将商如意扑倒在地,商如意猝不及防,后脑重重的砸在草地上,虽然不太痛,却也震得她眼前一阵发白,而一转头,就看见刚刚她站立的地方,两支箭矢交叉而过! 好险! 心里只来得及庆幸一下,就被周围接连响起的惨叫声打断,两个人看向周围,已经有无数人中箭倒地,更多的箭矢带着火焰射中了他们的帐篷,顿时,那些联排驻扎的帐篷接二连三的被点燃,大半个营地陷入了一片火海! 这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整个营地顿时沸腾成了惨叫和惊恐的海洋,还有些人反应快的,立刻就近找到马匹想要逃开,可周围都是抱着头四处乱窜的人群,这一乱撞下来,有踩伤踩死了不知多少。 “快,我们得赶紧离开!” 雷玉这个时候脸也白了,她虽然出身将门,从小受到父亲的训练,但毕竟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更没有经历过这样突如其来的袭击,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原本还寂静的夜色被营地里的惊呼声打破之后,她清楚的听到了北方草原上疾驰而来的马蹄声和突厥人尖锐的呼喊声。 真的是突厥人,突厥人趁着夜色来偷袭他们了! 她一把将商如意从地上抓起来,掌心里全都是冷汗,而下一刻,她的手被那双同样满是冷汗的柔荑紧紧握住。 定睛一看,商如意用力的盯着她。 “别怕,赶紧让你的人上马!” “……” 她,竟然在这个时候叫她别怕? 若是在平时,雷玉就算不翻个白眼也要冷笑起来,可这个时候,商如意的声音却反倒给了她一点力量,她用力的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道:“大家都在往大门那边走,那边很快就会拥堵,你赶紧带你的人从侧面出营!” 商如意也发现了,便与她约定,转身往自己的营地跑去。 就在大营里一片慌乱的时候,突厥人的第二波箭矢又一次如同火流星一般朝着他们飞射而来。 商如意一路弯腰躲着,终于跑了回去,穆先已经让人套好了马,一众护卫纷纷翻身上马,一看商如意回来,他们立刻将她的马匹牵到她面前,商如意利落的上了马,对众人道:“大门那边已经被堵了,我们从侧面出去,小心一点,躲着箭,不要踩到人了!” “是!” 就在商如意要和众人一起离开的时候,她的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个身影。 下意识的回头,只见营地最深处,那亮着无数火把的王帐方向,早已经乱成了一片,似乎还有人在大声喊着什么,可这个时候早已经无人在意。 她的心中一凝,而这时,穆先他们已经跑出了一段路,发现她竟然停在远处不动,立刻大喊:“少夫人,快走啊!” “……” 商如意看看他们,又回头看看王帐。 她咬了咬牙,大声道:“你们先走,我马上跟上!” 说完,她便转身策马往王帐方向飞奔而去,身后虽然响起了穆先和图舍儿他们的喊声,但立刻,就被周围混乱的人声吞没了。 商如意策马一路疾驰,终于赶到了那巨大的王帐前。 在此之前,他们都不敢靠近这里,直到这个时候才见到王帐的全貌,竟是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巨大帐篷,甚至比一些房屋敞轩都更宽敞,连帐篷前的大门也是四开的,帐篷四周矗立着数十个火把,将这里映照得犹如白昼。 只是这个时候,周围人潮汹涌,那些比人还高的火把早已经被撞翻在地,火星点燃了帐篷几处边角,加上天上不时落下的带火箭矢,帐篷顶上已经烧了无数的窟窿,很快,王帐便被火焰吞没。 就在这时,一众禁卫军簇拥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些人不仅身材高大,而且里三层外三层,将最中间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再加上周围还有骑兵护送,商如意也看不到里面的具体情况,当然这个时候也来不及去看清,她只知道,这群人护卫的一定是皇帝陛下。 于是立刻策马上前:“诸位,你们不能再走正门了,营地正门已经被堵住了!” 闻言,人马前方最高大的那个人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是你?” 商如意接着火光看清那人,也皱眉:“是你?” 王绍及。 这个时候,商如意也顾不上跟他的龃龉,大声说道:“王将军,请往东南方向走,那边还没有围上栅栏,而且去那边的人少,能让皇帝陛下快些离开。” 王绍及轻蔑的说道:“陛下的行踪,岂是你能置喙?退开!” “王将军!” “我让你退开!陛下乃真龙天子,岂有放着正门不走,走偏门的道理?你再不让开,你看我——” 说话间,他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宝剑,商如意顿时下得勒紧缰绳后退了几步。 而就在这时,一个太监急匆匆的从人群中央跑了出来,对着王绍及道:“陛下有旨,宇文少夫人的话有道理,王将军,咱们赶紧调头!” “这——” 王绍及脸上一阵愠怒,但又不能反驳,只能狠狠的瞪了商如意一眼,立刻指挥身后的人:“走,往那边去!” 他调转马头,跟在他身后的人马也转而往侧门去了。 商如意松了口气,但立刻,这口气又提了起来,因为这个时候,她已经能清清楚楚的看到火焰箭矢来的方向,大批人马正朝着他们飞驰而来,突厥骑兵的行进速度比要比他们混乱逃跑的速度快得多,这个时候,根本来不及再有任何杂念。 于是,她也立刻调转马头,绕过禁卫军往前方飞奔。 可就在她疾驰而去的时候,突然感到后背一麻,好像有什么熟悉的,炽热的目光,在紧盯着她。 商如意下意识的回头,却只见周围人头攒动,加上火光不停的划破长空,明暗不定的光线也看不清什么,她再也顾不上其他,立刻策马飞奔离开。 第137章 把那个女人抓住! 所有人都想不到,这一次声势浩大的出巡,会以这样狼狈到惨烈的方式的结束。 不,也并没有结束。 突厥人在火烧了营地之后,便开始了追赶屠杀,而因为是遭遇突袭,这一次出行的人甚至来不及集结成队,所有的人都仓惶的从营地里逃出来,一路南奔。 这一夜,即便在许多年后,也是商如意记忆里,最恐怖,最不敢回想的夜晚。 她的耳边充斥着各种惨叫,惊呼,抱怨,和绝望的哀嚎,这些声音甚至比周围人中箭倒地前洒到她身上的鲜血更让她窒息,这期间,大业王朝的军队也集结过几次抵抗,但都因为天色太暗,对方攻势太猛,加上逃窜的人潮混乱,几乎没有能阻止对方的进攻。 逃,他们只能逃! 他们看不到前方的路,却能感觉到身后的屠刀带着血腥的气味步步逼近,所有的人,都成了慌乱的猎物,即便突厥人还没冲上来,已经踩伤踩死了无数。 路上的尸体,鲜血,延绵数里。 而终于在晨曦微露的时候,他们抬头看到了前方地平线上高大的黑影,那正是大业王朝最北端,抵御游牧骑兵的最后一道防线——雁门郡! 跑在前面的人纷纷欢呼起来:“到了,我们到雁门城了!” “快跑啊!” “进城就能活命,快!” 骑马跑在前面的一个少年甚至忍不住挥舞手臂高喊起来:“快跑啊,咱们——” 话没说完,一支箭嗖的一声穿过了他的咽喉,商如意睁大双眼,眼睁睁的看着那少年身体僵硬,只摇晃了两下,就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啊——” 周围的人都吓得尖叫了起来。 商如意脸色惨白,仓惶的回头一看,只见他们的身后,一队突厥骑兵正在策马狂奔紧追他们这一小股人马不放,其中几个跑得最快的手中挥舞着弯刀,直接冲进逃命的人群里砍杀,惨叫声中,好几个人跌落马背,被滚滚马蹄踩成了一摊血肉;跑在后面的骑兵则是手持弓箭,不停的对着他们放箭,商如意身边一个又一个的人中箭落马。 这一刻,他们就好像被狩猎的猎物一样。 死亡,近在咫尺! 冷汗已经将贴身的衣裳完全洇湿,出于本能,商如意急忙将身体趴伏在马背上,又用力的夹紧马肚,骏马奋力奔驰,眼看着离雁门城城门越来越近。 而后面射出的箭,一根一根擦着她的身体飞过去,哪怕没有射中她,那种强烈的杀意也已经令她战栗不已。 就在商如意又一次回头的时候,她突然看到马鞍后面,竟然搭着一张弓,一只箭筒! 昨夜太混乱,穆先胡乱牵来一匹马,她也胡乱的骑上去,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这匹马是他们巡逻用的,弓箭正是他们巡逻常备的武器。 商如意如获至宝,急忙拿起那张弓,又从箭筒里抽出了一支箭。 而就在她身后,追得最紧的一个突厥兵看到她一个女子竟然拿起了弓箭,顿时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弯刀策马直朝商如意冲了过来,狞笑着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 话没说完,眼前一道寒光闪过。 那突厥兵只感到眼窝一热,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脑袋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击得往后仰去,随即剧痛从眼窝蔓延直全身,他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摔落下去。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全都惊呆了。 商如意一手持弓,一只手还保持着放箭的姿势,指尖,又开始肿胀发麻。 幸好,幸好…… 这一刻,她只想要退回到数月前去感激那个在太原军营中“利用”自己的宇文晔,若不是因为他的挑衅,自己跟黄公翼比试了那一场之后,渐起了兴趣,之后无事可干时都会在家里射箭消遣,也没有此刻一箭射开一条生路的机会! 可是,她这一箭,立刻引来了后面那些突厥兵的注意。 这些人追杀了他们一整晚,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强有力的抵抗,却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子,竟然一箭将他们这一队的队长给射杀了! 这些突厥兵立刻勃然大怒,纷纷弃掉周围逃命的人,朝着商如意追杀过来。 “别跑!” “今天非把你剁成肉酱不可!” 商如意一下子傻眼了。 这一下,她又恨不得退回到刚刚,去狠狠抽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拿出武器的自己。 跟着大部队跑就完事了,现在这样,虽然射杀了一个突厥兵,却是把其他突厥兵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这不是找死吗! 她连哭都来不及,但也没有时间多想,眼看着这些人奋力策马朝着她包围上来,她立刻反手抽箭,趴伏在马背上横拉强弓,虽然手指已经紧张得不住发抖,可后面的突厥兵追得太紧,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瞄准,直接一箭,立刻射中了那个紧跟在自己身后的突厥兵胸口。 “啊——!” 又是一声惨叫,那人滚落马下,后面的几个人因为冲得太急,来不及避开,马蹄一下子踏过他高大的躯体,踩得他一阵惨嚎,而那几匹马也纷纷被绊倒在地,一下子倒了一片,将背后的骑兵也拦住了。 商如意大喜过望,急忙回身抓紧缰绳,奋力策马往前飞奔。 这个时候,高大的城门下,逃命的人已经像被野狼追赶的羊群,拼命的往城门里钻,而商如意一眼就看到,王绍及率领的禁卫军刚刚护送了什么人进入了雁门城。 那是……皇帝陛下? 所以他现在,已经安全了? 这一刻,商如意的心里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思绪,好像有点遗憾,又好像有点庆幸,尤其是在那混乱的人群进入城门的一刻,好像又有一道熟悉的目光,在千万人中回首看向她,更让她的心绪乱成一团。 但这个时候,来不及顾忌自己的心情了! 虽然大部分的人已经进了雁门城,可自己还没进去啊,而且,刚刚那两箭已经彻底激怒了背后的突厥兵,这一下,他们放弃了追杀其他游散逃亡的人,所有人都像是闻到血腥味的狼一样,朝着商如意冲了上来。 在滚滚而来的人潮中,突厥兵的喊声震响四野—— “给我把那个女人抓住!” 第138章 一股苍然的冷香 商如意的心如坠冰窟。 她明白,自己是彻底被那些人盯上了。 这个时候,再要后悔自己拿起了武器,还是后悔自己在被追杀的时候反击,都已经来不及了,眼下她已经无路可去,只能自己给自己挣一条生路! 想到这里,被恐惧包围的心里反倒升起一股力量来—— 死也要多拖几个! 万一死不了呢! 于是,她立刻又反手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正要回身放箭,可一转身,就看到三个壮硕如山的突厥兵冲了过来,就算自己射死一个,另外两个人冲上来也能将她撕成两半。 可这个时候也来不及多想了。 商如意咬紧牙关,将手中的箭矢对准三人中间的那个,一松手,就听见嗖的一声,那个被她瞄准的突厥兵应声倒地。 几乎是在这同时,另外两个突厥兵已经左右夹击,冲到了她的面前。 完了! 商如意的心里只想到这两个字,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 可是,预料中的剧痛,却没有来临。 反倒是两声惨叫,在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响起,震得她耳朵都嗡嗡作响,商如意急忙睁开眼睛,只见那两个突厥兵胸口中箭,同时从马背上跌落下去,只来得及在她两边脸颊掠过一阵带着腥味的风。 这是—— 商如意有些不敢相信,却听见更多的箭矢从自己的后背射向冲杀而来的突厥兵,回头一看,两队人马奋力的朝着她飞奔了过来。 领队的,是雷玉和穆先! 他二人早已经是满身浴血,一脸风尘,这个时候各自手持长弓冲了上来,刚刚那两个突厥兵,就是被他二人看见,直接射落马下的! 商如意心中狂喜,急忙调转马头,可刚一动,听见穆先扬声大喊:“少夫人,小心!” 话音刚落,商如意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声响,好像夜枭在最寂静的夜晚发出的最凄厉的嚎叫,而这一声锐鸣一响,商如意的心顿时一沉。 鸣镝! 她甚至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就感觉肩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重重的撞击了一下,直撞得她整个人朝着马背一边跌倒下去。 “商如意!” 在雷玉惊恐的叫喊声中,在跌落马背的一瞬间,商如意双手同时一抖,将缰绳缠绕在手腕上,生生将自己吊在了马背一侧,可就在缰绳撕扯手腕的一瞬间,肩膀上突然袭来一阵剧痛,几乎要将她一条胳膊活活撕下来,商如意立刻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就算不回头,她也知道,自己中箭了! 刚刚那一声锐响,她只在十几年前,自己几乎还不懂事的童年时期听见过,那是突厥王族专用的一种会鸣叫的箭矢,名为鸣镝。使用的弓比一般的弓更强,所以射程要超过普通弓箭数倍,更可怕的是,这种箭矢上装了一片活的铁片,射出的时候会发出尖锐的声响,哪怕万军之中,也能吸引士兵的注意。 只要这种箭矢出现,所有的士兵都要跟着箭鸣的方向冲杀! 而这个时候,还能射出这一箭的,已不做他人想! 惨叫过后,商如意满身是汗,仍旧死死的半吊在马背一侧,那双痛得充血发红的眼睛透过蓬乱的发丝看向身后——突厥兵如同乌云罩顶一般朝着她扑了过来,可她的目光穿过了所有高大的身躯,所有闪着寒光的刀,看向了那些人的身后。 在庞大的军阵当中,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骑在一匹汗血宝马的背上,一只手持强弓,一只手高高扬起。 而他的目光,如同草原上的狼王一般。 阴冷,凶残,嗜血! 阿史那刹黎! 曾经被商若鸿与千城公主联手设计,分裂突厥的左御王,如今一统西突厥的刹黎可汗! 这一次的突袭,就是他对大业王朝的报复! 商如意两眼充血,全身抽搐,已经看不清那么远的距离外,那个人的模样,只是被那人盯着,全身的血好像都要被那阴冷的目光抽干了。 幸好这时,两阵风冲到了她的身边。 “少夫人!” 穆先跑到她的身侧,立刻俯下身拉住她的胳膊,要把她拉上马背。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后背的伤,痛死也得活下去,商如意咬着牙,借着他的力量硬生生的翻身又坐了回去。 与此同时,雷玉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你们快走,这边我们来顶着!” 说话间,她的人和穆先带领的人也都冲上来,在商如意的周围摆开阵势,商如意心中一暖,可也知道这点人马在那些突厥兵的面前几乎只是螳臂当车而已。 她大喊道:“快走,我们都走!” 就在她拼命的高喊,同时也策马往城门口飞奔的时候,城楼之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沉重的鼓声。 商如意下意识的一抬头,只见城楼上,守城的士兵全都齐齐列阵,手中的弓箭对准了城门外这一片激战之地,只听一声令下—— “放箭!” 立刻无数的箭雨迎头浇下,越过他们的头顶,朝着那些冲杀上来的突厥兵扑了上去。 顿时,惨嚎声四起。 紧接着,在原本拥堵的城门内,一队禁军突然反向冲杀了出来,领头的便是王绍及,只见他面色铁青,对着商如意等人大喊:“还不快进城!” 商如意一愣——他,竟然来救自己? 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理会任何东西,她趁着一阵箭雨和禁卫军冲杀造成的威慑之势,立刻和周围的人一起策马朝着城门狂奔而去。 而在他们的身后,借着头顶密集的箭雨,王绍及带人且战且退,也终于顺利的退回了城门内。 终于,在一片血腥和惨嚎声中,雁门郡的北城门,重重的合上了! 眼看着城门合拢,商如意的心情一松,摇晃了一下,一下子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商如意!” “少夫人!” 商如意昏昏沉沉,只感到无数的人在喊自己,在伸手护着自己。 而在她的意识消失,陷入黑暗的前一刻,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突然冲了上来,将自己紧紧的抱在怀里。 他的身上,有一股苍然的冷香。 第139章 你跟皇帝,是什么关系? 后背,肩膀,有一点麻。 这是商如意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渐渐苏醒,恢复神智的时候,第一个感觉。 下一刻,那种麻又变成了痒,她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挠,却感觉四肢都不是自己的,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手的存在,可肩膀上那处酥麻和痒痒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甚至渐渐变成了一股火辣辣的痛。 好痛…… 商如意一下子被痛得清醒了过来,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呼。 “小姐!” 耳边立刻响起了图舍儿的声音,商如意慢慢的睁开眼,只见眼前的图舍儿两眼红肿如桃,脸上,尤其鼻头上还有擦伤,狼狈得有些可爱,却是焦急而关切的看着自己。 “小姐,你没事吧?” “……” 商如意没说话,又动了动脑袋,才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床上,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锦被,再看看周围,是一间宽大,有些陈旧,但摆设却十分华美的房间,完全不是之前他们驻扎的营地的样子。 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的道:“这儿,是哪儿?啊,好痛……” 肩膀上的伤痛得她直抽气,也回想起来,那是自己中了突厥人的鸣镝的伤处。 图舍儿的眼睛更红了一些,带着一点哭腔道:“我们,我们回雁门城啦,这里是官衙——小姐,你怎么可以去跟突厥人打,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幸好医官说没有伤到要害,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 眼看着她就要哭出来了,商如意痛得冷汗直冒之余,又要挤出笑容安慰她:“我那哪是去跟他们对打,我是逃命啊。” “……” “我要是不反抗,现在城外不知哪堆血肉就是我呢。” “不准胡说!” 图舍儿吓得脸都白了,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嘴。 而她一动手,商如意才看到,她的一边胳膊上也裹着厚厚的绷带,里面透着一点血色,立刻皱起眉头:“你怎么也受伤了?” 图舍儿目光躲闪。 商如意立刻明白:“你,你回去找我了?” 图舍儿也没办法,只能说道:“我是服侍小姐的,你不在,我不去找你找谁啊?” 商如意气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可肩膀上的伤又让她无法动弹,只能恨铁不成钢的道:“糊涂!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再说了,我是去办事,办完事我自己会跑。你回去找我——看,受伤了不是!” “……” “你是怎么逃回来的?” “兵荒马乱的,是禁卫军的人把我带回来的。” 商如意这才松了口气,又瞪了她一眼:“你以后,不准再做傻事!” 图舍儿乖乖的点点头。 说了一会儿话,倒是适应了肩膀上的痛,商如意又看了周围一眼,这才回过神来啊:“对了,我是怎么到这里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穆先他们呢?” “……” 图舍儿没说话,只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商如意道:“你怎么了?” 话没说完,房门被人推开了。 商如意急忙抬头一看,只见雷玉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看到她已经醒了,立刻走上前来:“你醒了,伤口还疼吗?” “好多了。多谢雷小姐。” 商如意回想起自己在城门口的生死一线,幸好雷玉不计前嫌冲出来救了她,这可是救命之恩。 雷玉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她,脸上像是很欣慰,可眼底也有一丝复杂的情绪,跟刚刚图舍儿欲言又止的样子颇有几分相似,她只说道:“行了,你也不要那么多废话,好好养伤吧,你那个箭伤——挺重的。” 商如意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自然是看不到的,只感到自己的胸口,肩膀,被厚厚的绷带缠绕,伤口处又痛又酥麻,好像还有点凉凉的感觉。 于是问道:“你们给我上了药吧。” 雷玉和图舍儿又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神色复杂的“嗯”了一声。 商如意点点头,又想起昨夜的事,急忙问道:“我们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外面,什么情况啊?” 提起这个,雷玉的神色黯然下来,轻声道:“阿史那刹黎率领十万大军突袭我们的营地,大营已经完全被烧毁,虽然我们逃回了雁门城,但——” “怎么?” “折损的人马,超过半数。” “啊?” 商如意一听,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 每逢征战,定然会有伤亡,这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可这一次皇帝出巡,带得最多的是他们这些官员,还有官员的家眷,甚至有一些是比商如意还娇贵的贵妇千金,这些人是最没有自保能力的,而在昨夜那种混乱的情况下,只怕他们也是第一批死在突厥兵马蹄下的。 一想到这个,商如意的心都痛了起来。 她哑着声音道:“怎么会,这样……” 雷玉接着道:“现在,雁门城城门紧闭,突厥十万兵马在城外驻扎,已经攻了两天了。” “两天?” 商如意一愣,诧异的看着他们:“我——” 图舍儿道:“小姐,你重伤昏迷,已经整整两天了。” “……” 商如意这才回过神来,难怪自己刚刚身上那么虚软,一点力气都没有,昏迷了整整两天,好人也给躺废了啊。 她苦笑了一声,又感激的看着雷玉:“这两天,都是你,你们在照顾我吧。雷小姐,多谢了。” “……” 雷玉和图舍儿又对视了一眼,看着她的眼神更添了几分尴尬。 这个时候,商如意好像也从她二人的表情里感觉到了什么,轻声说道:“怎么了?难道,不是你们把我带来这里,照顾我的吗?” “……” 屋子里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商如意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到底怎么了?” 雷玉犹豫了许久,才看向她,轻声道:“商如意,你,你跟皇帝陛下,是什么关系?” “皇帝?” 商如意心里忽的感到一沉,下意识的道:“没什么关系,你这话,什么意思?” 雷玉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沉沉道:“在城门口的时候,是皇帝陛下,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一路抱到这里来的。” “……?!” 第140章 江皇后 这一刻,商如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甚至觉得,雷玉是在跟她开玩笑,或者恶作剧,可是,她又没办法怀疑这个在生死关头冲出来保护自己的女子;而再转向图舍儿,想要从她的脸上寻找一点哪怕是玩笑的慰藉—— 也不能。 图舍儿神情凝重,从一开始就欲言又止的表情,这一刻仿佛更应证了雷玉的话。 “……” 僵了许久,商如意才沙哑着嗓子道:“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们亲眼看见的!” 雷玉的脸上带着一丝薄怒,想了想,又说道:“而且,不仅我们看到了,周围的军士,老百姓都看到了,连——” 她的话没说完,突然,窗外响起了一个轻柔的,仿佛还带着一丝笑意,却又在笑意中隐隐透着一股不可冒犯的威仪的声音,说道:“连本宫,也看到了。” “……!” 三个人同时转头看向窗外。 窗户紧闭,可是,外面阳光正盛,将一个人的侧影投映在了单薄的窗纸上。 那是一张线条柔美流畅,如同云间仙子般的侧影,云鬓高耸,步摇轻颤,缓缓从窗外走过的时候,真的就像仙子自云间游走一般。 商如意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再看向大门口,这个人已经缓缓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美得有些耀眼的美妇人,云鬓花颜,国色天香,尤其一双温柔的含情目,流光溢彩,仿佛看向什么地方,那个地方哪怕是冰雪封天,都会立刻被融化。 商如意被这个美人惊得一下说不出话来,只睁大眼睛看着她。 只见这美妇人淡淡道:“少夫人总不会连本宫的话,也不信吧。” 话音刚落,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已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这美妇人叩拜行礼,口中道:“拜见皇后娘娘!“ 商如意倒抽了一口冷气。 眼前这位,便是当今天子的中宫皇后,楚若胭的母亲。 那位母仪天下的江皇后——江心月! 只见她莲步姗姗,缓缓的走进屋来,商如意几乎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位皇后娘娘,虽然她一身华服,满头珠翠,可商如意却觉得这一切都是她身上的累赘,只要她本人出现,就已经比这一切,甚至比她皇后的身份,更加尊贵。 这个时候,她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有人在她面前说—— “我是真的没想到,世间竟有少夫人这样的女子,年纪轻轻,却有这样的威仪气派,足以母仪天下”。 现在她才知道,那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只有眼前这样的女子,才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啊! 商如意从未见过她,但久闻其名,而且是赫赫威名——这位皇后娘娘出身兰陵名门,据说自幼聪慧过人,被先帝看重,十六岁时便嫁给了当时才刚十三岁的楚旸;后来,楚旸成为太子,她也顺势成为太子妃,之后更荣登皇后宝座。 在皇帝登基之初,江皇后与外廷官员来往密切,对皇帝的举止言行也多有劝谏约束,被朝臣们尊为“贤后”,可这些年来,皇帝的行为越发狂悖不羁,皇后的声音渐渐小了,她的身影,仿佛也湮没在了尘嚣中。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位皇后娘娘。 正当商如意心中感慨的时候,江皇后已经走了进来,在经过雷玉和图舍儿身边的时候,轻轻的一拂袖,袖子里溢出了一股悠然清香:“你们退下吧。” 两人不敢多话,忙起身退出了房间。 然后,房间里就只剩他们两了。 商如意突然又紧张了起来。 她急忙要撑起身来向皇后行礼,可肩膀上的伤一阵撕裂的痛,她满头大汗的跌了回去。 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江皇后淡然一笑,走过来坐到床沿,一伸手便轻轻按住了她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道:“不必多礼,宇文少夫人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就不要再起来了。” 她的手白皙如玉,大概是因为性情温婉的关系,柔软得好像风中飞扬的柳枝。 商如意的肩膀都麻了一下。 她有些不敢抬头与这位皇后娘娘对视,只能低着头,轻声说道:“多谢娘娘。” “伤口,还疼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已无大碍。” “那就好。之前本宫看到你的伤,可真是吓人,流的血染红了皇上半个身子呢。” “……” 这话,商如意如论如何也不敢接。 被所有的人看到皇帝将她抱回官衙,这本就让她置身在风口浪尖,但现在看来,那似乎还不是最麻烦的,眼下,才是最可怕的情况! 皇后亲自过来,她要做什么? 正当商如意心乱如麻,又小心翼翼的连呼吸都不敢急促的时候,就听见江皇后慢慢说道:“所以,本宫特地让下面的人准备了一些补血之用的药剂,晚些时候,他们就会给少夫人送来。” “……?” 商如意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江皇后。 她以为,发生了那样的事,皇后又来找到自己,至少是要斥责自己行为不端,甚至有可能,动用皇后的威仪惩治自己,可她现在的样子,竟然真的没有责怪自己,反倒纡尊降贵的关心自己的伤病。 这,是她真心如此,还是,打个幌子,再找机会? 商如意忍不住又看向那双透着温柔流光的眼睛,虽然她明白,帝心九重,而陪伴在皇帝身边的皇后娘娘的心思,也非常人所能揣测,可是,这位江皇后的目光虽不清澈,却温柔得那么让人心动,哪怕只是看着这双眼睛,都愿意相信她就是一个温柔刻骨的人。 她不敢信,又不能不信。 看着商如意一脸疑惑的神情,江皇后温柔的道:“少夫人这么看着本宫,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啊?” 商如意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一直盯着这位皇后在看,急忙低下头:“娘娘请恕罪。” 江皇后道:“本宫已经说了,不必多礼。” “……” 商如意这才又心情复杂的抬起头来,对上了那双温柔如秋水的眼瞳,哪怕自己身为女子,被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睛温柔的注视,也忍不住心神一荡。 半晌,她喃喃道:“臣妇从未见过如皇后娘娘这般,仪态万方的人。” 江皇后笑了起来,温柔的说道:“本宫也没想到,凤臣的妻子,会是你这样的女子。” “……?” 商如意的身体一僵。 就好像在原本已经混乱的泥水里,突然又插进了一根棍子用力搅动,这一下,她的心绪已经彻底乱了。 宇文晔? 江皇后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起宇文晔? 第141章 困坐愁城 如果自己之前的猜测没错,宇文晔的上一次婚约是与新月公主,也就是眼前这位皇后娘娘的嫡亲长女议定的,那么现在,自己在这位皇后的眼中——岂非是破坏女儿幸福的罪人? 更何况,还有皇帝抱着自己回官衙之举。 可她明明没有一丝怒意。 若真的没有怒意,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宇文晔? 商如意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犹豫了许久,才谨慎的开口,道:“婚姻之事,有时,也未必尽如人意……料。” 这一次,江皇后掩口轻笑了一声。 她说道:“果然啊,跟你聊天,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商如意低着头,轻声说道:“能在这种时候为皇后娘娘宽宽心,也是臣妇的荣幸。” 江皇后道:“等到这一回事了——如果真的能了,那本宫倒是要多跟宇文少夫人亲近亲近才是了。” 提起这个,商如意的心情立刻又紧张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臣妇斗胆,敢问皇后娘娘,外面的战事如何?可有援军来到?” 提起这个,江皇后的眼睛顿时黯了下来。 她似乎并不愿意提起这些,可商如意的话,她却还是愿意接,叹了口气道:“援军还未到。” “那我们现在是——” “困坐愁城。” 困坐愁城,这四个字,只说得商如意的心都如坠冰窟。 她想了想,又问道:“那,陛下身边的将军们,没有任何的办法吗?” 江皇后微微挑眉,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几分玩味,道:“本宫只看到,宇文少夫人之前在城外射杀突厥兵的勇武,却不知道,少夫人也有关心阵前战事的热诚。” 商如意勉强陪笑道:“生死攸关,就算是臣妇,也想要为皇上,为皇后分忧。” 江皇后笑了笑,然后说道:“这,恐怕你就不该问本宫了。” “……” “本宫就是因为不想听他们口中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才躲了出来,来你房里看看你。” “……哦。” “不过,” 江皇后道:“本宫临行之前,好像听见王将军在向皇上进言。” 商如意急忙抬头看向她——王绍及? 这个人,平日里只知道贪赃枉法,做尽了恶事,这个时候,他又能有什么好的计策? 只听江皇后道:“本宫听他的意思,这雁门城中的存粮本就不多,而皇上带来的人马却多,只消数日,便会将所有的粮食都消耗殆尽,到那个时候,就真的是困死在这里了。” “……” “所有,他想要趁着现在城内还有粮草,还有宝马良驹,找个机会打开城门,由禁卫军择出精锐,保护皇上突出重围。只要能突破突厥兵对雁门城的重重包围,就——” “什么?!” 一听这话,商如意差点从床上弹了起来,幸好背上的伤阻止了她的动作,但她还是急忙说道:“这,这万万不可啊!” 江皇后皇后也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有些愕然的看着她:“怎么了?” 商如意大概也察觉到自己太过激动,忙定了定神,尽量用平缓的口气说道:“回娘娘的话,依臣妇愚见,王将军此计,万万行不得。” “哦?” 江皇后道:“为何?” 商如意又想了想措辞,然后很谨慎的开口道:“虽然我们留在雁门成中,是困坐愁城,虽然城中的粮食不多,供不了几日的消耗,可是,我们大业王朝的军士们最擅长的,就是守城战啊。” 江皇后道:“是吗?” 商如意有些尴尬的道:“其实,也不止是我们大业王朝,自古以来,中原王朝在与北方蛮族的对抗中,多是以防御的姿态出现,我们有长城,有城池,甚至,只要有一堵墙,我们都能阻拦草原骑兵的侵袭。” 江皇后想了想,道:“好像是这个道理。” 商如意忙道:“若依王将军之计,那就是放弃了我们的长处。” “可是,王将军也说,留在这里也是困坐愁城,不如一搏。” “一搏,也需有胜算才好去搏;王将军提出的是让禁卫军护送皇上突出重围,这种情况,没有七成以上的胜算,都不该让皇上万乘之躯去冒险。” “……” “更何况,臣妇刚刚也说了,我们的长处是守城,而突厥兵,他们的长处不就是骑兵冲杀吗?” “……” “我们舍长就短,其结果不言而喻啊。” 江皇后看着她,眼神中更添了几分意外,说道:“宇文少夫人这番话,倒是与雁门城的守将向陛下的进言,有相合之处。” “真的?那,陛下会纳谏吗?” “少夫人,” 江皇后淡淡笑道:“陛下是否纳谏,是陛下的事,身为臣子,实在不应该去窥探陛下的心思。” 商如意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说了多过分的话,忙说道:“臣妇僭越了,望娘娘恕罪。” 江皇后道:“其实,本宫听你们说的话各有各的道理——只不过,陛下向来不太喜欢听人说话,就算听了,也听不进去。” “……” “所以,关键就是,谁能让陛下听进去他的话。” 商如意的脸色微微一凝。 这位皇后娘娘的话,意有所指。 她小心的抬头又看向对方,却见江皇后只淡然一笑,便站起身来,柔声说道:“你好好养伤吧,本宫先走了。” 商如意忙道:“恭送娘娘。” 眼看着她已经走到门口,商如意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江皇后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头笑盈盈的看着她道:“宇文少夫人,你既然都已经问了援军有没有来,又为什么不问问,后面那队人马,有没有来?” “……” 商如意的呼吸一沉。 再对上那双含笑的明眸,虽是温柔的看着自己,可温柔中,似乎也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商如意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思虑再三,将所有的措辞都想清楚了,她才堆起笑容,轻声说道:“那支人马若能来,自然是一股助力,可是,他——他们还要保护公主殿下。战事凶险,刀剑无眼,公主殿下乃是金枝玉叶,万不能损伤。” “……” “所以最好,还是不要来吧。” 第142章 我也想知道答案 “……” 江皇后微微挑眉,带着一丝探究的神情看着她。 沉默半晌,终究没说什么,只淡淡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一直到她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商如意才缓过一口气,而门外的图舍儿和雷玉已经冲了进来,图舍儿立刻上前来拿出手帕给她擦拭额头上的冷汗,急切的问道:“小姐,你没事吧?皇后娘娘她,她没有责怪你吧?” 商如意虚弱的一笑,道:“皇后何等身份,怎么会为难我?” 图舍儿悬了半天的心这才放下。 坐在一旁的雷玉看着她,沉沉道:“你确定?” 商如意对上她的目光,苦笑着说道:“就算皇后娘娘真的要跟我算账,也要等过了这个关口吧,现在,咱们能不能活到明天,后天,都不一定呢。” 听到这句话,屋子里的气氛又一次紧张了起来。 是的,眼前这场危机才是所有人的死关,突厥十万大军围城,连一只鸟儿都飞不出去,再大的恩怨,在这样的生死关口,似乎也都不算什么了。 雷玉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图舍儿,刚刚皇后身边的人不是跟你说,下面给你们家小姐准备了药剂吗,你赶紧去拿,别怠慢了。” 图舍儿答应着,立刻起身出去了。 商如意趴在床上,说了半天的话,倒是更清醒了一些,身上也多少积攒了一点力气,就想要翻身坐起来,雷玉看不得她瘫在床上跟乌龟一样慢吞吞的样子,便上前扶着她坐起来,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还是疼得商如意出了一头的冷汗。 雷玉不耐烦的拿出手帕甩给她:“自己拿着擦。” 商如意笑了笑,也乖乖的自己拿起手帕来擦汗——她大概也知道为什么雷玉对自己的态度又变了,毕竟,一个已婚的妇人出了那样的事,谁都会轻看自己的。 更何况,自己的夫君,还是令雷玉魂萦梦牵的那个男人。 她有些哀叹自己命运多舛,遇上的都是些复杂得藏着八百个心眼的人,而回头看来,就更珍惜雷玉这样将喜怒都摆在脸上的朋友了。 于是说道:“我知道你在生气什么。” “……” “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商如意为人,行得正站得直。” 她这话,多少让雷玉心中的郁结缓解了一些,但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雷玉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告诉我,你跟皇帝,到底有什么关系?” “……” “若真的没有关系,他为什么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抱你——那个时候,他看着你的眼神,我不觉得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 商如意的呼吸顿时一沉。 背后的伤,好像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手帕,脸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来,对着雷玉道:“大概,我自己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说完,淡然一笑。 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淡得如同一缕云烟的浅笑,雷玉微微蹙起眉头。 正要说什么,就看见商如意突然抬起头来望向门外,轻声道:“打雷了?” “打雷?” 雷玉皱着眉头:“大冬天的哪来——” 话没说完她自己就反应过来,立刻换上了一脸凝重的表情,霍得站起身来:“突厥兵又攻城了!” “什么?!” 商如意大惊,再仔细一听,才发现刚刚听到的隆隆声中,仿佛还夹杂着其他的一些乱响;而这时,图舍儿拿着药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这些突厥兵太坏了,昨晚攻城攻到大半夜,才刚歇了多会了啊,他们又来了。” 雷玉没好气的道:“人家攻城,还要等你休息好了再来吗?” 说完这话,她已经疾步往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又不放心的回头道:“图舍儿,看好你家小姐,不要让她出去乱跑,小心误伤了她。” 图舍儿点点头,立刻跑到床边,而雷玉已经几步冲了出去。 商如意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还有些无所适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雷玉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而随之涌进来的,便是那一声更比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她的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真的,打起来了?” 图舍儿细瘦的胳膊尽力的抱着她,声音虽然也有些发颤,但还要安慰她:“小姐你放心,官衙离城门很远,我们这里不会被箭射到的。只是——” 后面的话,她甚至都不敢说。 她不敢说,商如意心里却很清楚,虽然现在的他们很安全,可一旦城破……别说外面那些守城的将士,别说眼下还算安全的他们俩,就算那位至高无上的天子,只怕都要被突厥兵的铁蹄踏成齑粉! 想到这里,商如意周身的血都凉了。 她不敢动,也动不了,只能被图舍儿紧紧的抱着蜷缩在这个房间里,但即便是这样,战争,离他们仍然不远—— 他们先听见了一声又一声隆隆巨响,那不是雷声,而是突厥人撞击城门的声音。 虽然官衙离城门很远,但雁门郡到底也只有这方寸之地,城门被撞击发出的巨响和惊天动地的震荡还是清清楚楚的传到了商如意的耳朵里,她的心也随之震荡,连心跳都快要停住了。 接着,是一阵划破长空的锐鸣。 那声音,好像群鸟飞过一般,可是雀鸟飞过惊起的是风,留下的是风景,而这声音——惊起的是风,留下的也是风景,却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风景”。 那是,突厥兵万箭齐发的声音。 商如意只感到自己的耳膜都要被划破了,后背上,那被鸣镝射出的伤,这个时候似是受到感应,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最后,是无数人的惊呼和惨叫。 这些声音,比之前所有声音都更清晰,也更真实,商如意甚至无法忽视那惨叫声中弥漫着的浓浓血腥味,雁门郡的老百姓,他们一定在四处逃窜,可是,不管他们怎么惨叫,他们都无处可逃,箭矢过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座小小的雁门郡,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大概已经成了人间炼狱了…… 第143章 人言可畏 这一场战事,持续了整整四个时辰。 商如意不知道的是,这也是雁门郡闭门固守的三天中,突厥兵发起的力度最强,持续时间最长的攻城战,她更没有看到,在城门口,无数的士兵的尸体被拖下城墙,堆积成了一座小小的山丘,而鲜血沿着城墙往下流淌,几乎把整个城楼都染成了赤红色。 而街巷之间,那些被箭矢射中,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的尸体,更是堆积成山。 惨叫声,哀嚎声,声声不绝。 雷玉刚刚叫自己的人把几个伤员抬下去,一抬头,就看见穆先一身挂着血肉从城楼上走下来,两边人马也算是同生共死的,这个时候一照面,都显得感慨万千。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语言,都是多余了。 沉默了半晌,才听见雷玉说道:“你家公子,为什么还没来?” 穆先面露难色:“这——” 只见雷玉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隐隐的怒意,但只是片刻,怒意消散,只剩下一丝无力和无奈,道:“这里被围困的,还有他的妻子,难道他也不管了吗?” “……” 穆先有些惊愕的看着她。 他一直跟随在宇文晔身边,心里也知晓这位雷大小姐对自家公子的心意,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雷玉会突然在这个时候一反常态,对着宇文晔生起气来。 雷玉说完那句话,叹了口气,便转身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穆先的神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 而另一边的商如意,她甚至没有支撑到这场攻城战的结束,因为伤口突然疼起来,加上之前昏睡两天水米未进,在声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她又一次昏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天已经黑了。 一看到她醒来,图舍儿又是哭又是笑,急忙服侍她穿衣洗漱。 商如意有些虚弱的靠坐在床头,问她:“外面,怎么样了?” 图舍儿面露难色,但还是说道:“守住了。” “那,就好。” “只是——” “只是什么?” “听说这一次下来,守城士兵死伤很严重。好像守军数已经不及之前的一半。” 商如意一听这话,只感到身上一阵发虚,冷汗又一次润湿了她的鬓发。 图舍儿道:“小姐,你就不要管外面了,先顾好自己的身体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喝粥好不好?” 商如意还没来得及答应,突然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几个年轻貌美的宫女走了进来,手中捧着各色的食盒,恭恭敬敬的说道:“少夫人。” “你们是——” “奴婢等特地来为少夫人摆膳。” 说完,他们将一只矮几放到商如意的面前,然后把食盒里的碗碟一一摆放上去,竟是各色精致又美味的点心菜肴,还有一碗熬得细细的鸡丝粥,顿时,这个显得有些清冷的房间就被食物的香气充满了。 商如意有些惊讶,但立刻,也明白了什么。 图舍儿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切,结结巴巴的道:“你们,谁让你们送来的呀?” 其中一个宫女抿嘴笑了一下,道:“我们是服侍皇上的人。” “……” 说完,又对着商如意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这一下,图舍儿脸上的忧虑更深了几分,转头看向渐渐沉默下来的商如意,几次欲言又止,终究没说什么,只闷头过去盛了一碗粥,送到商如意的手边。 商如意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 图舍儿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向桌上那些丰盛的菜肴,低声嘟囔道:“我听雷小姐说,城中的粮食已经不够了……” 商如意也觉得这些菜肴在这种时候的确有些过分,但既然是皇帝的旨意,谁也不敢违抗。 她说道:“那,你也坐下,陪我吃些吧。” 图舍儿摇摇头:“奴婢吃不下。” “……” 商如意看着她黯然的样子,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德行有亏?” 图舍儿一听,急忙摆手:“不,奴婢从小跟小姐一起长大,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奴婢最清楚,小姐一定不会有那种肮脏的心思和举动的。” 商如意看着她。 而图舍儿又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只是,人言可畏……” “……” “而且,我记得小姐好像从未进宫觐见过陛下,为什么这一次,皇帝陛下对小姐如此关心,事事照应,好像,好像比姑爷还更关心你。” 一提起宇文晔,商如意的心不由得一阵刺痛。 她想要解释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感到自己身陷一股漩涡,不管是情感还是身份,都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撕扯纠缠,已经完全乱成了一团麻。 沉默了许久,她低着头,黯然道:“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这一顿饭,沉闷的吃完了。 商如意感觉到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不少,而且,白天昏睡了那么长时间,肩背上的伤也没那么痛了,甚至在图舍儿的搀扶下,能下床走动一下。 慢慢的步出屋子,才看清她所在的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不大的院落,但显然是在官邸的深深处,举目望去几乎看不到周围的山川树木,只有层层叠叠的屋顶瓦片,还有头顶上那一片深如黑幕夜空。 而院子里也很空,只有东西两个角落种了两棵树,其余地方,都空空如也。 倒是适合人静居养病。 商如意感觉到自己渐渐的恢复了行动自如,便对图舍儿道:“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图舍儿看着她:“小姐,你有什么,就叫我。这院子——不许其他人进来的。” “……” 商如意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淡淡一笑:“知道了,你去吧。” 图舍儿这才忧心忡忡的离开。 她一走,这里就更安静了。 真的是很深的地方,除了白天那惊天动地的战事的声音能传进来,这个时候,几乎就只有风声能闯进这个院子,商如意也并不往外走,一来,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支撑不起,二来,她要的答案,在这个地方,就能等到。 于是,她站在院子中央,听着风声,慢慢的等。 终于,在风声中,等来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第144章 你,在等朕? 商如意的呼吸下意识的绷紧了。 她慢慢的抬起头来,就看见前方的院门出,缓缓走进来一个熟悉的,飘然如风的身影,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透着一丝疲倦,但一看到她站在院中,凤目中的笑意,却是盈盈而出。 “你,在等朕?” 这一刻,商如意的呼吸都窒住了。 走进来的这个自称为“朕”的男人,就是当今天子,却也是这些日子以来与她相谈不算甚欢,却每每都令她思绪震荡的男人—— 杨随意! 不,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再叫他杨随意了,这个名字,果然不过是“妙手偶得”。 杨随意,就是当今天子,楚旸! 此刻的他身着一袭华美的长袍,不再是过去每一次见面那种飘然如仙的闲适,反倒有一种逼人的气势迎面扑来,连带着他身上袭来的那股苍然的冷香,也更多了几分侵略性。 商如意双手冰冷,却还是立刻提起裙摆,跪拜下去。 “臣妇拜见陛下——” 话没说完,就听见脚步声急速而来,一只手立刻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免礼。” 商如意的心一沉,却也不敢抬头,只维持着下拜的姿势:“皇上,此——于理不合。”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朕的话,就是理。” “……” 这一下,她也无话可说了。 于是,商如意顺着那只手的力量慢慢的站起身来,但刚一站定,就立刻后退了一步,也将自己的手臂从那只手中不着痕迹的抽了出来。 楚旸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 然后,也不动声色的慢慢放下,那双凤目中仍旧是淡淡的笑意,说道:“你,好像也并不是太意外。” 商如意闷闷的“嗯”了一声。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朕的身份的?” “也不算知道,只是,隐隐猜到。” “为何会猜到?” “……”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倒是楚旸自思一番,淡淡笑道:“想必是到了北疆之后这两次见面,让你开始怀疑朕的身份了。” “……是的。” 楚旸轻笑了一声:“看来,是朕太毛躁了。” 说着,他又看向商如意,目光闪烁的道:“不过,朕的确是想见你,跟你说说话。听你说话,很有意思。” 商如意轻声道:“只望臣妇那些愚钝之语,没有冒犯陛下。” “……” 楚旸又上前了一步,低下头去看着她的眼睛,用不高不低,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知道吗,你的那些话,若是别的人说,早已经被拖出去,砍了脑袋了。” 夜风吹来,商如意一身冷汗瞬间干透了。 她清了清嗓子,才勉强清晰的说道:“谢陛下,不杀之恩。” “……” “臣妇,臣妇今后一定谨言慎行,不再——” “不必,” 楚旸轻笑着打断了她的话,道:“朕觉得,你还是做自己比较好,朕想看到你做自己的样子,更想听到你说想说的话。” 说着,他那双眼角高高挑起的凤目中闪烁着一点精光。 “你最好不要在朕的面前撒谎。” “……” “朕,已经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你若撒谎,朕是会看出来的。” “……” “所以,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在朕面前,你都必须做以前的那个商如意,明白吗?” 在他近乎炽热的目光的注视下,商如意的心乱成了一团麻,她沉默了许久,才沙哑着嗓子道:“谢皇上……成全。” 听到“成全”二字,楚旸的脸上浮起了几乎是得意的笑容。 但那种得意,并不是别人听从了他的命令的得意,而是一种——看着自己捏沙成泥,塑造出了一个自己想要的玩偶的得意。 商如意有些不敢看他的笑容,只关心外面的情况,便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陛下,臣妇斗胆敢问,外面——” 她的话没说完,就听见楚旸道:“你这个自称,朕听得实在刺耳。” “什么?” “朕不想再听到你自称——臣妇。” 只见楚旸抱着胳膊,带着一点冷笑的看着她:“既然朕容许你在朕面前说真话,做自己,那你最好还是自称如意。朕允许你自称如意。” 商如意犹豫了:“这,臣妇岂敢——” 楚旸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皇帝就是皇帝,真龙天子的一怒足令世间尸横遍野,血流漂杵,哪怕此刻他没有勃然大怒,只是微微露出了怒容,商如意都立刻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一冷,整个静谧的院落仿佛都被一张看不见的,充满了杀气的网笼罩起来。 她忙说道:“如——如意,谢陛下恩典。” 楚旸的脸上又一次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商如意突然感觉到有些不适,她也算是个专注的人,但好像每一次跟这个人相处,都会不自觉的被他牵引着走,过去,她只是觉得这个人神秘,如今自然也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 他,不会允许自己被别的人牵引。 商如意定了定神,又一次小心的开口:“陛下,外面——” “对了,” 楚旸也又一次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今天,皇后告诉朕,你有话要跟朕说?” “啊?” “是关王绍及所献的计策,你似乎另有想法,朕已经来了,说说看吧。” “……” 商如意顿时傻眼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对江皇后说的那些话,她居然会转而去告诉皇帝——这些话,若是一些将领说出来,无可厚非,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国公府少夫人,竟然置喙交战之事,这不是把她推到风口浪尖吗? 商如意急忙道:“这,臣——如意不敢。” 楚旸目光闪烁着看着她:“朕刚刚说什么了?” 商如意迟疑了一下,轻声道:“陛下刚刚说,要如意,做以前的商如意。” “所以,你跟皇后说了什么,朕要原封不动的听到。” “……” “否则,你就是欺君!” 这最后两个字,说得商如意周身的血都凉了。 而这时,她的耳边突然又响起了白天江皇后说过的那些话—— “只不过,陛下向来不太喜欢听人说话,就算听了,也听不进去……所以,关键就是,谁能让陛下听进去他的话。” 难道,她是要借自己的口,向皇帝谏言? 第145章 他会为你来吗? 到了这一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将白天对江皇后说的那些话又慢慢的说了出来,只是这一次,她说得更小心翼翼,而且随时关注着楚旸脸上的神情。 只要他稍一露出不悦的神色,她就得立刻闭嘴! 只是,直到她说完,楚旸的脸上都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甚至在她说完了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那双修长的凤目中透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就是你对皇后说的?” “如意见识昏聩,有污陛下圣听。” 楚旸微微蹙眉,像是并不喜欢听到最后这句话,可再看向商如意小心的样子,嘴角仍旧抿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说道:“你的话,有理。” 商如意一下子抬起头来看向他,小心的道:“陛下也认同如意的见解?” 楚旸转过身去,背着手慢慢踱步道:“其实,白天不仅是王绍及向朕谏言,另外几名守将也都有各自的计策,朕听着都有理,一时难以抉择。” 听到这话,商如意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她不由想起了当初太原城内,她在万家果馔铺外遇到“杨随意”的时候,对方也是说很难抉择,而最后,以她为自己而择。 如今又是—— 就在她的心思飘远的时候,楚旸的低语声又将她拉了回来:“只不过,选择固守,也有固守的危险。” “陛下的意思是——” “粮草,如今城内的粮草已经不足全军两日所用。” “若陛下真的选择固守,那么大批将士都不必再出城,军中受了伤的,瘦弱的军马,可以杀了吃肉。” 楚旸有些惊讶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商如意知道,没有一个女子会到皇帝面前说什么“杀了吃肉”这种粗鄙之语,但到了这个时候,索性也豁出去了,她的眼神认真且透着一股悍然:“要固守,就得有固守的准备。” 看到她这样,楚旸的眼睛也亮了。 这些话,是那些守将们不敢轻易在他面前说的,可商如意一说,的确令他豁然开朗,他又问道:“但是,军马吃了,就再无突围的可能。谁能保证,我们能一直守下去?” 商如意道:“陛下,我们已经被围困三日了。” “那又如何?” “这件事,肯定也已经传开了,雁门郡附近城镇的守将若得到消息,必定要前来勤王护驾的。” “……” “我们要保存战力,只等到他们一来,再里应外合,突厥兵必破!” 楚旸微微蹙眉:“有这么容易吗?” 商如意想了想,道:“刹黎可汗这一次率部十余万突袭而来,若如意没有猜错,他们应该也来不及做足充分的准备。”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刚得到的消息?” “一来,我们两边断交已久,他们断不可能提前知道陛下要北巡的事而做准备;二来,前些天跟随皇上前往营地驻扎的时候,如意在路上看到了几个人影,当时以为看错,但现在想来,应该是突厥兵派出的刺探消息的人马。他们应该是在那一天,才刚知晓陛下要巡幸北疆。” “……” “从他们发现我们,到突袭大营,前后不到三天时间,调度十万人马已经是极限了;而眼下已经入冬,草原上粮草匮乏,十万大军的粮草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集齐备。” “……” “所以,粮草不仅是我们的问题,也会是他们的问题。” 一听这话,楚旸的眼睛更亮了几分。 商如意接着说道:“如意听下面的人说,他们昨夜刚刚攻打了雁门城,今天就又持续攻城长达四个时辰,显然,他们也非常着急。” “……” “所以,越是这样,我们越是应该固守不出。” “……” “等到他们粮草耗尽,不能不退的时候,我们的援军也来了,岂不是天时地利人和皆有?” 楚旸没有说话,只背着手站在她的面前,商如意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刚刚自己的话他听进去多少,此刻也有些紧张的等待他的回应。 半晌,只听楚旸道:“你几方都提了,但好像,少提了一方。” 商如意道:“哪一方?” 楚旸慢慢转过身来,低头看着她:“你应该还记得,朕此次出巡,人马分作两队。在我们的后面,还有一路人马——你的夫君,就在那里面。” “……” “你好像,完全没有希望他来。” 商如意的心中忽的一刺,但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说道:“他来,自然是好的。” 楚旸看着她的眼睛:“他会来吗?” “……陛下在此遭遇围困,他身为陛下的臣子,理当前来勤王护驾。” “朕说的是,他会为你来吗?” “有陛下在此,轮不到以如意为重。” 楚旸低头看了她许久,嘴角的笑意也更深了几分,道:“商如意,你好像一直都不愿意提他,更不愿意正视你在他心中的地位。” 商如意的心狠狠的沉了下去。 她咬着下唇,尽量平静的说道:“如意是他的妻子,在他心中的地位,不需正视,也不需证实。” 楚旸道:“那你知道,朕当初在拦下你送亲队伍的时候,跟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 商如意原本已经快要坠入冰窟的心,这一刻忽的又重重一跳,撞得她的胸膛都有些隐隐作痛。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楚旸,对上了那双含笑,更含着许多令她分辨不清的情绪的凤目,迟疑了许久,才慢慢说道:“记得,陛下说,要为了一个女人,与他结仇。” “你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吗?” “知道,是——公主殿下。” 楚旸微微挑眉。 看他的神情,像是并不意外,但又好像—— 商如意仍旧看不懂他的表情,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若如意没有猜错,之前,陛下应该议过公主殿下,与凤臣的婚事吧?” “……” “却因为如意的出现而——” “……” “这一切,都是如意的过错。” 楚旸静静的看着她,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甚至,那双凤眼中隐隐的笑意也在这一刻慢慢的褪去,却不知更深邃的眼瞳中,到底还蕴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沉默了许久,他说道:“当然是你的错。” “……” “否则,谁会与他结仇呢?” “……!?” 商如意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感觉面上清风一掠,那楚旸已经一挥袖,卷着那股苍然冷香转身离去了。 第146章 尸山血海 商如意站在空荡荡的院子中央,看着楚旸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甚至留在她鼻尖的那一丝悠然冷香也被夜风卷走,仍久久回不过神。 他这话,什么意思? 商如意只觉得有些混乱的思绪撞得她的脑子嗡嗡作响,比白天那些突厥兵攻城时的震荡还大,一直到图舍儿从外面走进来,走到她的身边,开口询问她如何了,她才勉强回过神来。 “你,怎么来了?” 图舍儿轻声说道:“奴婢,奴婢担心小姐。” 商如意立刻明白过来,笑道:“你真的担心,我跟皇帝会有什么?” 图舍儿急忙摇头:“奴婢当然相信小姐的为人。只是——人言可畏啊,皇帝陛下的行事,让奴婢有些,不放心。” “……” 商如意笑了笑,然后伸手给她:“我有些冷了,扶我回房。” 图舍儿立刻扶着她回到房中坐下,感觉到她的指尖都冰凉了,又立刻给她倒了热茶,然后问道:“所以,小姐你是真的认得陛下?” 商如意喝了一口茶,道:“不止我认得,你也认得。” “我?” 图舍儿更诧异了:“怎么可能,我从来——” “当初,他拦我们的马车的时候,你不是还差一点骂了他吗?” “啊!?” 图舍儿的眼珠子险些跌出眼眶,一脸惊恐的道:“啊?那个,那个——就是皇帝陛下啊?!” 商如意点点头。 图舍儿登时吓出了一头冷汗,道:“难怪,难怪那些御医为小姐你取箭弄疼你,陛下大骂那些人无能的时候,我听着声音那么熟悉,原来,原来竟然是那个人。” 商如意笑道:“看来,你的眼力也不好。” “这,谁能想得到啊!” 图舍儿小声嘟囔:“听说陛下都三十多岁了,他的女儿,那位新月公主也只比小姐你小两三岁而已,谁能想到他居然如此年轻,看着简直跟姑爷差不多了。” 商如意忍不住苦笑了一声——是啊,楚旸的那张脸,太具有欺骗性了,若非如此,自己也不至于直到前几日才猜出他的身份。 图舍儿又忧心忡忡的道:“小姐……” “怎么了?” “皇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抱回官衙,这件事若是让姑爷知道了,怎么办呀?” “……” “他,他会不会误会小姐啊?” 她不说还好,突然一提起宇文晔,商如意的心里顿时一凉。 是了,宇文晔。 就在前几天,她还殷切的期盼着宇文晔能早一点到达雁门郡,至少,至少在她觉得举目无望的时候能给她一点慰藉,却没想到,突厥人都打来了,她已经身受重伤了,宇文晔连个影子都没有。 更可笑的是,他在后面陪着新月公主,而自己,在这里跟新月公主的父亲牵扯。 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商如意苦笑了一声,笑容中已满是疲倦:“好了,我还是那句话,就算真的要计较这件事,至少要等我们能活着度过这一次难关。” “那——” “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图舍儿无奈,只能服侍她睡下,自己也退出了房间。 | 可是,这一夜,却并没有足够的安宁让他们休息。 就在万籁俱寂,几乎所有人都进入梦乡的时候,突厥人又发起了一次声势浩大的攻城战。 商如意是被外面隆隆的巨响惊醒的,等她刚一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连房梁都快要被震塌了。图舍儿急忙冲到她房中来护着她;而外面的庭院,虽然空无一人,可是在喧嚣声中,他们还是能听到许多人的脚步声,似乎是在院外守着。 这场仗,一直打到天亮。 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平息,那种紧绷的感觉褪去,商如意明白,他们又一次,守住了雁门郡。 只是这一次,守城的成功,要比之前艰难得多。 也惨烈得多。 图舍儿出去了一趟,回来便告诉商如意,城中的伤兵已经遍布各地,军医和官医人手不够,只能听着他们伤重哀嚎,却无人救治,老百姓许多也都去北城门帮忙了。 商如意闻言,立刻穿好衣裳,带着图舍儿便往外走。 刚走到院门口,就被两个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士兵拦住了。 “少夫人,你要去哪里?” 商如意被吓了一跳,但看他们客客气气的,她也客客气气的说道:“听说城中的伤兵很多无人救治,我想去帮忙。”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意外。 其中一个说道:“可是,外面危险——” 商如意道:“仗不是打完了吗?暂时应该没有危险的,再说——” 她目光闪烁着看着他们:“陛下应该只是让你们来保护我,不是让你们来关住我,对吧?” 那两个人更是无话可说。 的确,皇帝调拨这一队禁卫军过来就是守护这位宇文少夫人所暂居的庭院,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打扰她,但的确没有说,不允许她外出。 两人斟酌了一番,道:“那,我们派人跟随少夫人。” 商如意道:“多谢。” 于是,她便带着图舍儿和几个禁卫军出了官邸。 一出门,才知道外面已经成了什么人间炼狱——那些被高墙房屋遮掩住的血腥场景,这一下完全展示在了商如意的面前。 街道上,无数的人来来往往。 可这些人不是在闲逛,也不是在游荡,而是拖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从城门口退下来,在远处,死难士兵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更有无数的哀嚎痛哭声响彻天际。 可眼前更多的,是活着的人的痛苦。 从前方退下来的伤兵已经挤满了大街小巷,有些人甚至已经瘫在路边无人照料,路上的血痕越来越重,血腥的气味几乎让人无法呼吸,官医和军医带着一些来帮忙的城中百姓各处忙碌,却还是顾不过来。 商如意急忙对图舍儿道:“咱们去帮忙。” “好!” 图舍儿也不矫情,立刻上去领了一些伤药,一边帮助伤兵们处理包扎伤口,一边往北城门口,越往前走,伤兵的伤越重,血腥味也越浓。 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了被城门。 刚一靠近,商如意立刻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第147章 人心已失,城门有损 她看到,城门上破了一个大洞,而那大洞中,竟然堆满了守城士兵的尸体!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些尸体甚至都不是完整的尸体,有些没了头,有些没了胳膊大腿,血淋淋的塞在城门上,无数恐怖狰狞的面孔呈现在眼前,如同地狱再现。 这一幕,震得商如意心神具碎。 一旁的图舍儿更是不忍多看,急忙闭上双眼将头转向一边。 “少夫人?” 就在她震惊不已的时候,穆先正带着他的人从旁边走过来,身上都挂着些伤,一看到商如意,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但还是立刻上前来行礼:“少夫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来看看。” 商如意知道他目光的迟疑是因为什么,只是不敢多问,而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解释。 毕竟,两个人站的地方,已是尸山血海。 周围还活着的人将尸体一具一具的往下拖,血腥的味道几乎浸透了每一寸土地和城墙,不远处,伤员的哀嚎声和百姓的哭声,更是响成了一片。 商如意看着那城门上的大洞,道:“这是——” 穆先也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满是沉痛的神情,道:“昨夜,城门被突厥人撞出了这个大洞,眼看他们就要攻进来了,是一众守城士兵——他们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这个洞,才避免了城破的悲剧……”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这样一个铮铮铁骨的男儿,声音竟也哽咽了。 商如意更是红了眼。 而穆先说完那些话,又打量了眼前这位少夫人一番,发现她衣着整齐,但跟图舍儿一样,身上手上都沾了不少血迹,图舍儿的手上还拿了两瓶药和一卷绷带。 穆先问道:“少夫人的伤——” 商如意道:“已经无碍。” 穆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身后已经有人冷冷道:“少夫人有皇帝陛下的庇佑,自然高枕无忧。” 一听这话,商如意的脸上顿时一热。 可图舍儿却听不了,立刻上前一步冷冷道:“你们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家小姐这伤,是亲自上阵跟那些突厥兵对峙才落下的,跟皇帝有什么关系!” 那人也不服,冷冷道:“有没有关系,看谁家的媳妇去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的,就知道啦!” “你——” 眼看着两边就要吵起来,商如意立刻道:“舍儿,别说了。” 穆先也回头低喝:“闭嘴!” 商如意再抬头看向那一群年轻小伙子,一个个身上都挂了彩,甚至衣裳也都被不知是谁的血染红了,脸上愤愤的神情显得格外不平——他们都是跟随在宇文晔身边的亲兵,自然都是维护他的,更何况,这次这件事,的确是自己理亏。 她想了想,认真说道:“这件事,我会给宇文家,给我的夫君一个交代。” “……” “但不是现在。” 穆先一蹙眉:“少夫人?” 商如意沉静的说道:“一切,都要等到我们能从这一次的劫难中活下来再说,所以,我这一次来除了帮那些伤兵之外,也是想看看这边的战况。穆先,这座雁门城,还能守多久?” 穆先倒是没想到,她直接开口就是问这个。 可是,这个问题,又该怎么回答? 就在穆先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应答的时候,旁边已经上来了一队人马,他们准备清理那城墙上堆积的士兵的尸体,同时也要修补城墙。 眼看着一具一具的尸体被挖出来,放到破旧的门板上一个一个的拖走,周围的人都不忍睹视,几个老百姓拿着白布上前,将那些破损的尸体掩盖上。 眼看着那些木板从他们身边拖过,商如意立刻往旁边退让了一下,就听见几个清扫战场的士兵路过她身边,正在低低的说话—— “打打打,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就是,我们在这边拼死抵抗了突厥兵又有什么用?就算这边打赢了,辽东那边也还有一场呢。” “是啊,朝廷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我们又为什么还要这样卖命?!” 也有在一旁监督他们的士兵听到这话,大声说道:“你们就不要废话了,赶紧把尸体搬下去,让他们把城门补好吧。这城门破了,突厥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随时都会再攻打过来,赶紧的吧!” 周围的人却都有些灰心丧气:“打过来就打过来吧,这样的城门,还守得住吗。” 听到这些话,商如意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而穆先他们显然也听到了这些话,他的神情凝重,看着商如意道:“少夫人还要问刚刚那个问题吗?”qqxsnew 商如意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局促了。 她想了想,道:“真的,不行吗?” 穆先看着那些被拖走的尸体,又看着城门上那个逐渐露出来的大洞,眼神中满是颓丧的神色,轻声道: “城门,与其说是防御的一道堡垒,不如说,是守城士兵心中的一道堡垒。城门一破,其实很多人心里的壁垒,就已经先破了。” “……” “更何况,这的的确确就是一个破洞,就算修补好了,这里也会是雁门城最薄弱的一处地方。” “……” “人心已失,城门有损,少夫人认为,我们还能守得住下一次进攻吗?” 商如意的的心如坠冰窟。 可是,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自己死在这里,更不甘心,自己用一生换取了一个依靠,却在这样无依无靠的环境下,作为一个历史浪潮中最无足轻重的泡沫,湮灭在这座小小的雁门城。 她不甘心! 她咬着牙,沉声道:“我不信一点机会都没有!” 穆先看了她一会儿,又想了想,道:“倒也不是,一点都没有。” “是什么?”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 “有的时候,完整的城门,浩荡的大军,都不如人心中有一口想要活下去的气。” “……” “只要大家的前路还有希望,谁不想活下去呢?” “……” “就看这个希望,能不能落到大家的头上了。” 商如意的心中忽的灵光一闪,像是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穆先再看向商如意,眼神中有几分矛盾,但还是低声说道:“少夫人的事,属下不敢多过问。但,既然少夫人能在陛下的身边,少夫人的话,能上达天听,那有些话,怕是就需要少夫人这样的人去说了。” “……” 商如意的呼吸微微一沉。 这一刻,她耳边又响起了昨天,江皇后在自己面前说的那些话。 关键就是,谁能让陛下听进去他的话。 就在她思绪一阵紊乱的时候,突然,身后的长街上传来了一声高喝—— “皇上驾到!” 第148章 你跟朕拿乔? 众人全都大吃一惊,急忙转过头去。 只见眼前的大道上,远处缓缓行来了一队人马,两列骑兵开道,气势逼人,更有一座宽大的轿辇,几乎把大半个街道都占满了。 那,正是皇帝的御驾! 众人急忙退到大道两旁,跪地叩拜,而商如意见此情形,却是大皱眉头——雁门城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可身为皇帝的他却完全没有危机感,只顾自己的赫赫威仪,这样,士兵们谁肯再卖命啊? 不一会儿,御驾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商如意低着头,先是听见一阵马蹄声踏过,紧接着,是一队宫女和内侍,等到他们走过,便是巨大的轿辇缓缓走入了她的视线中。 然后,停在了她的面前。 巨大的轿辇落下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低响,商如意的心也下意识的沉了一下,顿时,整个长街上都变得寂静无声,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甚至连风,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吹过。 一个内侍走上前来撩开帘子,将轿中人扶了下来。 立刻,一双精致的鞋履,映入了商如意的眼帘。 丝缎为底,金线缝制,更有璀璨的珍珠与温润的玉石为缀,这双鞋,华贵璀璨,足堪天上仙子所佩,商如意再熟悉不过了。 只是此刻,这双鞋又一次踏足泥泞,甚至还沾染了一些血迹,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然后,一个倨傲慵懒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起来吧。” 果然,是楚旸的声音! 而这话,也是对着她说的。 楚旸的声音不高不低,也只有站在他面前的人能勉强听见,可是,商如意的心里却暗暗叫苦——虽然周围的人,甚至更远的街道上的士兵百姓们听不见,但大家都不是瞎子,这么长的一条街上跪了那么多人,皇帝却只让她一个人起身,这,算什么?! 果然,跪在商如意身边的一些人都投来了神色各异的目光,尤其是穆先和他带着的一众兄弟,并一些已经认出了商如意的士兵,眼中纷纷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那些目光,看得商如意如芒在背。 她咬了咬下唇,仍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立刻,在所有令她如芒在背的目光中,多了一道锐利得几乎要将她的身体都刺穿的目光,只听见楚旸冷冷道:“怎么,朕还没有怪罪你,你倒要跟朕拿乔?” 这“拿乔”二字,从帝王口中说出,那就是欺君之罪了! 身边的图舍儿已经吓得脸都白了。 商如意虽也有些惊惶,但还是定了定神,低声道:“臣妇听闻北城门战况惨烈,所以带着婢女前来救治伤兵,未及禀报皇上,望皇上恕臣妇怠慢之罪。” “……” 她这话,说得的确是冠冕堂皇。 楚旸的眼中更多了一分玩味,低头看着她:“就是这样?” 商如意额头上已经凝结出了一滴冷汗,在慢慢的往下滑落,她思虑再三,又轻声说道:“陛下宽仁,赦众人平身,众人不起,臣妇何尝敢起?这,并非拿乔。” 楚旸冷笑了一声:“朕一句,你倒有十句等着朕。” “……” 商如意身上的冷汗越来越多。 她的确没有想到,皇帝会突然来北城门,毕竟这里随时可能遭到突厥人的突袭,是最危险的地方;但既然皇帝来了,她只要泯然众人,多少也能降低众人心中对她的猜疑,也能挽回一点名节。却没想到,皇帝的举动,和他的话,反倒更显得他俩关系匪浅。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没办法再做人了!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牙,索性说道:“臣妇,臣妇的确还有些话,想要向皇上秉明。” “哦?” 楚旸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他原本是听说商如意没有禀报就自作主张离开官衙,心里有些被忤逆的怒意,所以过来“逮”她,却没想到,她竟有“反戈一击”之意。 于是,不冷不热的笑道:“你有什么话要跟朕说?”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对上了他拿上慵懒而倨傲的眼睛,低声道:“臣妇,臣妇请乞,求陛下停止征伐辽东!” “……!” 这话一出,突然有一阵冷风,从城墙上破损的那个洞外吹进来,忽的一声,卷着浓浓的血腥气和沉沉的杀气,从长街上呼啸而过。 一瞬间,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颤。 而商如意更是感觉到一股无形的煞气从头顶笼罩下来,几乎快要逼得她窒息。 是楚旸! 是他身上的煞气! 这个时候,哪怕不抬头,她也能感觉到楚旸恶狠狠的眼神,几乎快要刺穿她的身体了。 而周围的人,皇帝的内侍,开路的禁卫军,跟随在楚旸身边的王绍及,连同那些跪在路旁的士兵百姓,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也全都目瞪口呆,一个个不敢置信的看向这个瘦弱的女子。 她,是怎么敢? 而商如意的心中,此刻也在颤抖。 她明明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的那句话,可说出的一瞬间,她已经开始后悔了。 谁不知道,皇帝的逆鳞便是“征伐辽东”,之前裴恤等一众老臣就因为劝谏皇帝停止征战而接连获罪,如今,她竟然敢在前线战况危急的时候,向皇帝谏言! 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头顶又一次传来楚旸的声音,在咬牙切齿中透着一股狠戾:“商,如,意!” 商如意的身体一僵。 她刚一抬头,就看见楚旸铁青着脸,沉声道:“商如意,妖言惑众,扰乱军心,给朕抓起来!” “是!” 他身后的禁卫军立刻领命,几步上前便将商如意抓了起来。 这一下,周围的人全都慌了,尤其是穆先他们几个,立刻跪着走上前来连连磕头:“皇上,求皇上开恩,放过少夫人吧!” 楚旸冷冷道:“谁敢求情,与她同罪!” 一时间,求饶的声音立刻被斩断。 商如意被几个人反扣住双手带下去,而在路过楚旸身边的时候,她咬了咬牙,仍旧说道:“陛下,若再不停止征伐辽东,雁门郡之围,难解!” 楚旸不看她,只怒道:“带走!” 就在商如意要被拖走的时候,突然,在他们的身后,那城门上破损的大洞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鸣叫。 一道寒光,正破风而来。 第149章 城破 这一刻,那熟悉的尖锐的声响令商如意的全身如遭雷击。 “是鸣镝!” 在她的呼喊声中,那一道寒光穿过城门上的破洞,直直朝着长街上,站在正中央的皇帝射来。 “皇上!” 有人在人群中大喊,而更多的人则是飞扑向皇帝的身边。 可是,所有人的,都不及那一瞬间如流星般的光芒。 那寒光射向楚旸,却是堪堪擦过他的耳鬓,疾风过时,激得他的鬓发散乱,忽的一声飞扬而起,而那支尖锐鸣叫的箭矢夺的一声,重重钉在了他身后轿辇的门柱上。 那宽大的轿辇,竟被一箭之威,震得晃了起来。 楚旸整个人都惊呆了,有些不敢相信这一瞬间发生的事,他慢慢抬起手来,摸了一下自己散乱的鬓发,再回头看向身后的轿辇,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旁的商如意已经对着他大喊道:“是鸣镝,突厥兵来了!阿史那刹黎来了!” 这一次,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突厥人竟然在一战刚刚结束,甚至连战场都还没清扫干净的时候,又发起攻城战了! 跪在大道两旁的士兵们急忙起身冲了上来,而王绍及已经抽出腰间的刀不停的挥舞着,大喊道:“退!快退!” 禁卫军一众人忙围住了楚旸。 “快护送皇上回去!” “保护皇上,快!” 就在众人手忙脚乱的护着楚旸往后退的时候,那几个押解她的禁卫军早已顾不上她,都冲到了皇帝身边,她立刻在人群中被挤得一阵慌乱,几乎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远处,还有穆先和图舍儿拼命叫她的声音。 “小姐!” “少夫人!” 商如意高高举起手,正要回应他们,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把抓住了她。 “……!” 商如意心中一惊,回头一看,却是被禁卫军护着往后退的楚旸,只见他的脸色铁青,两眼发红,脸上的恐惧和怒意交织,呈现出近乎狰狞的面貌,却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将她一把拖到自己的身边。 也拖到了所有禁卫军拥簇的中心。 商如意震愕不已:“陛下——?” 楚旸咬着牙,嘴角抽搐不已,阴狠的道:“跟朕走!” “……” 商如意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却突然要将自己带在身边,是要保护她?还是,刚刚那些话激怒他到了,即便突厥兵来临,也一定要严惩她的地步? 商如意的脑子里一片混乱,都不知所措的时候,更多的箭矢从那城门上的破洞中射了进来,只听几声惨叫,人群中已经有不少人中箭倒地。 守城士兵原本还在往城门处冲,可这一下,冲在最前面的人一倒,他们立刻也迟疑了。 若是在之前,他们的固守有一道城门,终究还有遮蔽的地方,可现在,城门上一个大洞,还有什么能挡住突厥人的进攻?难道,还要跟昨晚一样,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去阻挡吗? 就算真的死了,又有什么意义? 活下来的他们,仍旧要面临朝廷沉重的赋税,甚至,皇帝征伐辽东,他们可能还要继续去用自己的血肉铺路。 这一瞬间,所有的不满和迟疑,都牵绊住了士兵们的脚步。 人心一乱,战况立刻就不同了。 没有人再去堵城门,而通过城门上的破洞,他们已经清楚的看到从远处飞驰而来的突厥兵卷裹着漫天的烟尘,离他们已经不过数十丈之遥,这种威慑之势,更是震得城门内的人步步后退。 商如意一边被拖着手腕往后退,一边抬起头,看着周围那些惊惶失措的士兵和惊恐万状的百姓。 若突厥人真的破了城门——这里的人,都会死。 连同她,还有,这个将她带在身边的人! 想到这里,商如意抬头对着楚旸厉声道:“陛下!到了这个地步,陛下必须要给士兵奖赏,要给百姓宽厚,否则,谁还能守得住雁门城呀!” 周围的喧闹声几乎吞没了她的声音,可是,离得最近的两个人,又怎么会不到彼此的声音。 楚旸低头看向她,那双修长的凤目中,惊恐与愤怒交织。 他是天子,是天之骄子,从来就只有他要做到的,可如今,却是有这样残酷的现实逼着他放弃! 他不肯。 却也不能不—— 眼看着城门外的突厥兵越来越近,楚旸的神情越来越矛盾,商如意嘶声喊道:“陛下,难道陛下一意孤行,一定要死在这里才罢休吗!?”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楚旸的头顶炸响。 他的脚步猛然一沉,站在长街的中央,而在他的面前,突厥兵几乎已经快要杀进雁门郡了。 楚旸咬咬牙,突然扬声道:“众军听令!” 在一片混乱当中,他的声音却如同雷霆霹雳,震响在每个人的头顶。 “杀敌兵一名,赏金十!杀敌将一名,赏金百!杀敌首,赏万户侯!” ……! 众人,有了一瞬间的窒息。 楚旸接着道:“雁门郡军民,免赋税三年!” 所有人的眼中,已经闪烁出了狂喜的光芒,甚至,连原本有些畏惧不前的守城士兵们,这个时候也重新鼓起了勇气。 “从今天开始,朕——”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而站在他身边的商如意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眼中闪烁着不甘。 一时间,她也捏了一把冷汗。 但,只停顿了一下,楚旸咬了咬牙,终于道:“不再征伐辽东!” 只这一句话,人群当中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狂喜的欢呼! 有人甚至嚎哭着朝着皇帝大喊了起来:“谢皇上!谢皇上!” 而下一刻,那些士兵们一个个振奋精神,透过城门上的大洞看到的外面呼啸而来的突厥兵,现在一个一个在他们的眼中,已经是黄灿灿的黄金,若真的能擒杀敌首,那他们的一生,连同他们的家人,都将要飞黄腾达了! 于是,那些士兵们全都拔出刀剑,狂啸着迎战上去。 而与此同时,城门外的突厥兵已呼啸而至,沉重的攻城锤如同巨人的拳头,重击在已经破损的城门之上。 只听轰隆一声震天巨响。 城门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的碎片炸裂开来,突厥兵立刻蜂拥而入! 第150章 如期,而至 商如意从来没有离战争,或者说,离敌人,这么近过。 她的一只手还被另一只冰冷的大手紧紧的抓住,不停的往前走,而她却一直回头,看着城门外如排山倒海一般涌入的突厥兵,这些高大的突厥兵挥舞着手中的弯刀狂吼着冲进城门,而城中的士兵此刻已经毫无惧色,更加坚定的迎着他们杀了上去。 商如意甚至看不到他们短兵相接,搏杀的样子,却看到一阵血雾,在城门口一下子腾了起来。 顿时,杀声震天! 周围陷入了一片洪荒乱状,有的人在冲,有的人在退,有的人在杀声中骁勇对敌,有的人在惨叫中魂飞魄散,而就在血雾漫天的时候,前方又传来一阵破碎的声音,商如意转头一看,是楚旸之前乘坐的那顶巨大的轿子,竟然在汹涌人潮中被硬生生的推倒踩踏,一瞬间便化作了众人脚底的一堆碎片。 这一下,楚旸的眼中,也流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他是皇帝,是天之骄子,是高高在上的万乘之尊,所到之处,万民叩拜,无不跪伏。 他从来没有想过,或者说,没有见过,这样凶险的一幕,更没有想到,自己的轿子,象征着帝王威严的东西,竟然会在这一刻被踏成齑粉。 这是他心中最大的震撼。 皇帝的尊严,怎么可以被践踏? 皇帝,怎么可以被逼退? 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心中突然涌起的怒意是冲着前方那些呼啸而至,狂杀不止的突厥兵,还是周围那些尖叫着四处溃逃的百姓,但他立刻大声怒吼了起来—— “杀!给朕杀!” 雁门郡的守城士兵和这一次随行出巡的兵士们本就因为之前皇帝的一番慷慨陈词而激动不已,这个时候再听见皇帝的怒吼声,他们被围攻了数日心中的愤懑和憋闷,也在这个时候全数发泄了出来,他们狂吼着冲着突厥兵杀了上去。 那些突厥兵不仅仅是敌人,是围困他们数日的敌人,更是黄灿灿的金子,甚至可能,是自己日后飞黄腾达的踏脚石! 谁,不想逆天改命,成为人上人? 在利益与愤怒的驱使下,士兵们全都杀红了眼,刚刚砍掉一个人的脑袋,立刻就被身后的利刃一刀劈下,临死前看到杀死自己的人面露狰狞,而下一刻,那人也倒在了血泊当中。 一时间,整个雁门郡陷入了一片狂乱的杀戮中。 若是在城外,荒芜的平野上,突厥人的冲杀能取的压倒性的胜利,可是,进了城门之后,一切却又与在草原上的征战不同,短兵相接,人潮涌动,他们甚至分不清周围的是敌是友,只能感到无数的刀光剑影在四周闪烁。 突厥兵的进攻,也被挡在了城门口。 可就在这时,商如意又一次听到了那如同丧钟哀鸣般的尖锐声响。 “皇上小心!” 她甚至没有回头去看,就着楚旸用力抓住她的那只手奋力往后一拉,楚旸一个趔趄,整个人扑倒在她身上,商如意勉强截住他,而在那一瞬间,一道寒光穿过楚旸刚刚所站的位置,射向了人群的尽头。 这一箭,射空了! 可是,那一声穿云裂石的锐鸣,却激起了突厥人更强悍的意志,尤其当他们看向寒光的尽头,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个最尊贵的人物的存在,顿时也都红了眼。 “他们的皇帝就在那里!” “杀了那个皇帝!” “报仇,我们要报仇!” 这一下,群情激昂,掀起了一片更大的冲击,眼看着他们奋起扑杀,而守城士兵一时间抵挡不了这一波进攻,开始节节败退。 他们一退,商如意他们也只能退。 可是,能退到哪里去? 城门已破,突厥人已经进了城,甚至,在城门外,突厥兵还在源源不断的往这里飞奔冲杀,整整十万铁骑,不管他们退到哪里,若不能将这些人驱逐出去,那他们这里所有的人,连同皇帝,都将成为刀下亡魂! 商如意的心在这一场激战中撕裂般的疼痛,到了这一步,她的人生,似也到了绝境!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不甘心? 又或者说,她是不是,还在期盼着什么? 就在这时,商如意突然感到地面在震颤。 虽然,城中的百姓四处逃散,士兵们奋勇冲杀,早就已经将整个城池激荡得颤抖不已,但这一刻,她却感觉到有一种异样的震颤,却是从城外,从城池的两边传来。 如同天边闷雷,在滚滚的朝着这座小小的雁门郡涌来。 这是—— 就在她屏息静听的时候,那只冰冷的大手又一次抓紧了她,商如意抬头,对上了那双濒临绝境,却无比亮的凤目。 好像,不管接下来是生机还是死境,她都不可再前进,更不能后退半步。 商如意对着他道:“援军!” 楚旸原本已经陷入了一种疯狂的情绪里,想要毁灭一切,包括眼前这个小女子,然后任眼前的敌人将自己撕裂粉碎;可是,一听到她的话,他顿时又清醒了过来。 “你说什么?” “援军……” 商如意的声音都在发抖,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已经迫不及待的转过头看去。 城门外,突然又出现了一股人马。 不对,是两股! 从城门两侧突然横冲了出来,携带万钧雷霆之势,直接从中间截断了突厥兵,将他们一分为二,而这两股人马也立刻分开,一股从杀入城中的突厥兵的背后围上来,将他们堵杀在城门内,而另一股则是迎着城外的突厥兵冲了上去,将他们生生往后推出数十丈。 这样一来,两路突厥兵彻底的被截断了! 顿时,城中的冲杀之危暂缓。 而周围那些士兵和无路可逃的百姓看到这一幕,也全都狂喜得欢呼了起来,高声喊道:“援军啊!我们的援军来啦!” “我们有救了!” 甚至连王绍及也兴奋得红了眼睛,大声喊道:“援军来啦!保护皇上!杀敌!杀敌!” 听着周围震天响的呼喊声,商如意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但,是一种不同与所有人的悸动—— 援军……是谁的? 来的,是谁?! 就在她心中疑惑,甚至生出阵阵激荡,令呼吸都变得局促的时候,长街的另一头,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商如意的心跳如雷,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只见长街的尽头,那无数攒动的人头后面突然腾起了一阵烟尘,而下一刻,一个英武的身影猛地策马飞驰而来,烟尘被卷起无数的漩涡,而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似乎也被他周身的光芒卷裹而去。 商如意睁大了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 看着那一骑人马,如神兵天降。 如期,而至。 第151章 擒贼,先擒王! 骏马高大迅疾,如同一道闪电嗖的一声自长街的另一头直冲而来,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从他们的身侧掠过,商如意只感到一阵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而在蓬乱的发丝中,她的目光仓惶的对上了马背上那人的眼睛。 那双眼,冷峻而内敛,只匆匆一瞥,又好像蕴含了无数将说未说的话语。 是宇文晔! 他,终于来了! 这一刻,商如意只感到心中一阵酸涩,刚刚明明已经死在顷刻都没有悸动的心,却在这一刻跳得如同擂鼓一般,只是那一眼,便将她的心绪完全撩乱了。 但,也只是匆匆一瞥。 她仿佛也在对方的眼瞳中,发现了一丝不敢置信的惊愕,下一刻,宇文晔已经抬头看向前方,那双眼睛立刻凝聚起了腾腾杀气,仿佛聚化成形,最后凝结在他手中挥舞的那一柄陌刀之上,携万钧雷霆,对着前方的突厥兵冲杀而去。 人群中,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呼。 这一次,商如意比上一次更轻的看到,那柄陌刀化作一条恶龙,呼啸着蹿入迎面冲上来的突厥兵的队伍当中,只听嗖嗖几声低声,那恶龙又卷裹着飞溅的血肉,从他们的身体中怒吼而出,随即,一众敌兵在寒光中化作血浆尸块,散落一地。 这一刀,惊天动地! 而就在众人只被眼前这一幕震惊,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在宇文晔的身后,突然又有一队人马疾冲上来,一路向前,商如意只感觉到一阵更比一阵凛冽的风从身边掠过,而那些人挥舞着刀剑冲杀过阵,顷刻间,已经有无数突厥兵倒在了他们的刀下! 人群中已经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人们虽然被这血腥的一幕震撼,但更多的,是为这神兵天降而欢呼雀跃——有救了,所有人都有救了! 商如意甚至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宇文晔!”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一声狂喜的呼喊声中,自己手腕上的力量仿佛更沉了几分。 可是,他还没停。 斩杀了一列突厥兵之后,宇文晔策马飞驰,铁蹄直接从城门口混战的人群中踏了过去,只听惨叫和欢呼声一同响起,他的身形如山,坚毅的背影后留下的是血迹斑斑的一条杀戮之道。 而在他的前方,则是更为惨烈的一片血战之地。 这一刻,商如意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宇文晔,他要干什么? 他们这一批援军前来,不就是为了解雁门之围,勤王护驾吗?只要他们杀退逼进城中的突厥兵,将他们逐出雁门郡就好了,为什么,他反倒抛下城门口的一片激战,冲出城去了? 城外,可是汹涌而至,如同排山倒海的浪潮一般席卷而来的十万突厥大军啊! 而他带来的人——商如意在仓惶间也粗略估算了一下,最多千人。 虽然刚刚他那一击绝杀,震慑了所有的人,但,毕竟只是在这城中的巷战,如果他出了城,面对城外近十万的突厥兵,这一点人马根本不足以抗衡的! 商如意急得大喊:“宇文晔!” 可是,城内城外,震天的呼啸声迅速将她那一点微弱的呼喊声吞没,商如意眼睁睁的看着宇文晔策马一路疾驰,虽然也有突厥兵迎面冲上来,但刚刚横插在城门外的那一股人马已经将对方的队伍撞散,而且将战线推后了不少,零星的敌人对于宇文晔来说,根本不值一晒。 他手中的陌刀挥舞得如同一道光盾,朝着他射来的箭矢纷纷被击落在地,而当他越来越靠近突厥大军,远处突厥的弓箭手已经不再敢张弓射箭,宇文晔更是如入无人之境。 人如虎,马如龙! 这一路上,无数的突厥兵倒在他的刀下,而紧跟在他身后的那一队人马冲得更快,不一会儿便与他齐平。 就在这时,宇文晔的速度反倒慢了下来。 难道,他要退? 就在商如意诧异的睁大双眼看着前方的时候,突然,那一队人马开始改变阵型,他们化作一个人字形,一下子超过了宇文晔,如同一支射向敌军深处的箭矢,士兵们挥刀如虹,顿时惨叫连连,那突厥兵阵竟然被他们硬生生的打开了一条裂缝。 而宇文晔,就在这一队人马的掩杀下,直冲向前。 这一刻,不仅是大业王朝的战士,不仅是被冲得有些发懵的突厥兵,甚至连城中的商如意等人,也都惊呆了! 他们这是—— 商如意屏住呼吸,睁大双眼看着这令人不敢置信的一幕,看着宇文晔横刀所致的方向,再望向前方,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仿佛在数万突厥兵士中显现了出来。 商如意心头一震,突然明白过来。 宇文晔的目标,是突厥兵的首领,是那个以鸣镝震慑雁门郡,更重伤自己的突厥可汗——阿史那刹黎! 这一次,他带来的人马不多,从现在来看,应该已经尽数出击,也只有千人而已,这样的人马虽然突然杀出会给敌军造成一定的冲击,但对方十万大军,只要再一集结,覆灭这千人的军队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他们要做的,并非完全的正面对敌,而是用计。 而在兵法中,有一计,最险,却也最能解决眼下的问题—— 擒贼,先擒王! 宇文晔要对付的,不是杀进城中的突厥兵,也不是城外的十万大军,他要对付的,是那十万大军的首脑! 如今看来,他的计策,已经凑效了。 突然杀出,镇煞全军的架势,的确让对方一时间失了方寸,而他更是借助军阵的掩杀,直接刺向敌军深处,这样一来,一只小小的队伍,竟然将对方整个大军搅乱了! 甚至现在,他离人群中那一点寒光,离阿史那刹黎,只有数百步之遥! 这一瞬间,商如意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她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向他的身边,去亲眼目睹这一刻,但即便离得这么远,她还是看到,宇文晔在又一次将一个冲入他们的队形,企图与他搏杀的突厥兵斩于马下之后,长臂一展,将手中那把已经被鲜血染成黑红色的陌刀猛地抛了出去。 只听一阵龙啸—— 那陌刀顿时化作一道闪电,从前方开路的两个士兵的中间直射而出,生生将冲向他们的两个突厥兵的头削了下来,两人连人带马跌翻在地,顿时也将周围冲上来的突厥兵绊阻跌倒了一片。 顿时,他的眼前一空。 前方那个高大威武的身影,也越发的突出了起来。 但这时,商如意的心却是一阵慌乱,他没有武器,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宇文晔反手一捞,从马背上操起一把长弓,直到这时她才发现,他的马背上,还横架着一张几乎一人长宽的巨型长弓—— 神臂弓! 是之前,王绍及输给他的神臂弓! 商如意心中狂喜,可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就在她目光的尽头,那数万突厥兵的簇拥中,那个高大的身影也有了动作。 在他的手中,一点寒光,也对准了宇文晔! 是鸣镝! 脑海里出现了那两个字的时候,商如意只觉得呼吸都要窒住了——她没有见识过神臂弓真正的威能,可是鸣镝的威力,她早在童年时就知道,而且这一次中箭也吃尽了苦头,甚至,这一刻,看到那寒光的一刻,她的肩膀好像又有阵阵刺痛传来。 万一宇文晔在这场战争中受伤,万一他—— 她已经不敢往下想,拼命的朝着城外冲去,大喊道:“宇文晔,小心啊!” 可就在这时,手腕上那一股沉重的力量用力的将她又拉了回去,商如意踉跄一步跌在一个人的身上,仓惶的抬头一看,却是楚旸沉着一张脸,狠狠的瞪着她:“给朕呆在这里!” “可——” “可什么?你什么也做不了!” 说不清此刻他脸上的神情是怒是喜,又或者,是在各种情绪的交织中流露出的一点狰狞,而他的话,也在这一刻如同一桶凉水对着商如意迎头浇下,顿时让她清醒了过来。 没错,她什么也做不了,对于战中的一切,她无能为力。 她咬着牙,只能再度回头看向城门外。 万军之中,宇文晔与阿史那刹黎都此刻全都屏息凝视,长弓在手,拉做满月,箭矢上弦,千钧力道对准了前方的人。 一瞬间,周围所有的一切好像全都静止了。 只有寒光闪烁所指的方向,才是他们在洪荒乱境当中,唯一清晰的东西——就是彼此! 这一刻,不管周围多少的厮杀,挣扎,都不再能影响他们,宇文晔两眼如鹰隼一般,甚至看到了远处那个张弓搭箭的人琥珀般的眼睛里,映出的自己的样子。 千钧一发,只在此刻! 就在这一瞬间,远处传来了一声尖锐的鸣叫! 是鸣镝,鸣镝已经出手了! 宇文晔毫不惊慌,凝聚了他所有力量的神臂弓在他的手中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如同龙吟般的闷响,他的手指坚定如铁,只待一击。 就在要放箭的前一刻,突然,他的呼吸一窒。 随即,指尖的箭矢,如同聚集了万里乌云中所有混沌之力的雷电,伴随着一声沉闷的轰鸣,从神臂弓上猛地飞射而出! 霎时间,天地动容,日月无光!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刻,看向了那两道几乎同时从战场两边飞射,又聚向一点的飞影。 只有商如意,她的眼睛在这一刻近乎充血发红,却是死死的盯着宇文晔—— 刚刚,宇文晔的身形,歪了一下! 虽然只是最轻微,轻微到仿佛只是她一眨眼的错觉,可是,她清楚的看到了,在宇文晔放箭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好像不受控制的往一旁倾倒了一下。 射箭的时候,一点点的变动,哪怕风向的变化,都会影响箭矢的方向,最终,影响一场战事,甚至一场战争的最后结果。 商如意的心,仿佛也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她的目光,焦急的看向战场中那最惊心动魄的一幕—— 第152章 他,中箭了! 一声穿云裂石的巨响,在战场中央响起。 商如意只感到眼前一黑。 这一刻,周身的血都涌向了头顶,一时间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远,随即,所有的声音又如同潮水一般朝自己用来,她的视线一点一点的模糊,再慢慢的清晰。 而在视线最清晰的那一点上,她清楚的看到,矗立在突厥万人大军中央的那个人,手中长弓在那一道寒光闪过之后,崩然碎裂! 那是宇文晔射出的那一箭! 他竟一箭,将阿史那刹黎手中的强弓硬生生的射碎了! 那一箭并未就此停住,携余威狠狠射过了阿史那刹黎的头部—— 所有的人,连同商如意,全都在这一刻睁大了双眼,只恐看错半分,甚至连紧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也在这一刻冰冷僵硬。 然后,所有人的看都到,阿史那刹黎的身体在马背上摇晃了一下,被强弓崩坏而割裂的双手带着血,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脸,一瞬间,鲜血从他的脸上涌了出来,整个人仰面倒了下去! “可汗!” 十万大军中发出了一阵凄厉的嘶吼,吼声震天,一下子压倒了草原上,雁门郡内所有的杀声! 阿史那刹黎,中箭了! 突厥兵大乱,一下子全都停止了冲杀的脚步,众人急忙调转马头开始往回跑,而城中的突厥兵虽然还没有来得及看到发生了什么,可是,大业王朝的援军赶到,背后的兵马被截断,而且开始撤退,他们也已经明白,此刻,大势已去。 这些人立刻开始往城门外退。 他们这一退,大业王朝的士兵们群情激昂,尤其在看到对方将领中箭,更是觉得天赐良机不可错失,一众人马顿时大喊道:“杀啊!” 一时间,气势如虹! 压倒性的气势在战场上甚至比锋利的刀剑和精妙的布局更加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当看到阿史那刹黎中箭的那一刻,战争,似乎已经结束了。 可是,在商如意的心中,却还没有。 她的心,突突直跳。 并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胜利,也不是因为终于解困的轻松,而是,在万军之中,她的目光,突然搜索不到宇文晔了! 他在哪里? 刚刚那一箭之后,他人呢? 阿史那刹黎的鸣镝,又射向了何方?有没有射到他? 这所有的疑惑接连涌来,逼得她几乎窒息,商如意急切的翘首远望,却见刚刚还呈人字形的那支队伍,这个时候突然聚拢起来,而在他们的中央,一个身影突然又立了起来,像是刚刚几乎倒下,却又在这个时候拼尽全力的重新撑住了身形。 是宇文晔! 他没事! 商如意的精神一松,只感到全身的血液都重新开始流淌起来,立刻,后背就传来了一阵异样的热度,可这个时候她也已经顾不上这些,只狂喜的看着远处那个模糊,又熟悉的身影。 但下一刻,一抹血色突然刺进了她的眼中。 商如意一愣,再睁大双眼仔细一看,发现宇文晔虽然又撑起身子,可是,他的身形摇晃,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巨大的痛苦,而再看他的身上,分明有鲜血在往外喷涌。 周围的士兵已经一拥而上,拼命的将他护在中央! 他,中箭了! 商如意只感到脑子里嗡的一声轰鸣,顿时周围的一切都听不到的了,她转身便要朝城门额外跑去,可刚一转身,手臂上沉重的力量又一次将她拉回去。 这一次,更有一股剧痛从她的肩膀上传来。 回头一看,是楚旸,他的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又或者,根本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有些发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但他的手,却是紧抓着商如意不放。 “你放开我!” 这一刻,商如意急切之间竟也忘了尊卑,甚至在他的手中挣扎起来,可是越挣扎,越无力,就听见楚旸沉声怒喝:“你的伤!” “……!?” 商如意一惊,再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肩膀上的箭伤不知什么时候裂开了,鲜血透过衣衫,已经染红了大半个后背,难怪她的双手越来越无力,而剧痛一下子席卷了全身,如同狂涌而来的浪潮,瞬间便将她吞没。 商如意的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昏倒过去。 可是,她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过头,看向远处那完全混乱的战场。 宇文晔…… 终于,在他的身影也消失在大军激起的烟尘当中的那一刻,商如意彻底的陷入了昏迷当中,只是,她仿佛又闻到了那股苍然的冷香,在一片混乱当中紧紧的包裹住她,可她的心,却已经不知道去向了何方…… | 这一次的昏迷,不像是昏迷,反倒像是被黑暗和疲惫禁锢。 商如意一刻不停的在挣扎,想要挣脱那种禁锢,而剧痛,也在不停的侵扰她,令她坐立难安。 不知挣扎了多久,也不知在昏迷中被人摆弄了多久,她终于积攒起了一点微弱的力气,勉强的睁开了双眼。 一睁眼,就立刻被眼前的光亮所刺,又闭上了眼睛。 但耳边,已经清晰的听到了图舍儿狂喜的声音:“小姐!” 一听到熟悉的人的声音,她顿时又更清醒了几分,也有了一点力气,慢慢的眯起眼睛,再睁开,总算看清了自己周遭的情况——她又一次回到了那个房间,又一次趴在了床上,门窗紧闭,但即便是从窗纸上透出的一点光亮,也刺得她两眼酸痛,泪水涟涟而落。 守在床边的图舍儿立刻拿出手帕轻轻的为她擦拭,又哭又笑的道:“小姐,你总算醒了。” “……” “你都昏睡了一天了,要是再不醒,我,我也不想活了。” 听到这话,哪怕没什么力气,商如意也发出了一声无奈的苦笑:“胡说什么……” 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周身真的没什么力气,好像死过去一回,又再活过来一般,后背的伤处还在不断的阵痛,图舍儿急忙道:“小姐,你可别乱动了,你背上的箭伤裂开了,再动,胳膊就要废啦!” 听到“箭伤”两个字,商如意突然一个激灵。 昏迷前的一刻,一瞬间在她的脑海里清晰了起来,她立刻睁大眼睛看向图舍儿:“宇文晔呢?!” 第153章 原来……他不是不会温柔 图舍儿一愣,下意识的道:“他,在东院。” “他是不是也受伤了?” “是的,胸口中了一箭。” “严重吗?” 图舍儿迟疑了一下,才轻声道:“我一直守在小姐身边,没过去,但听说……城中所有的大夫都被叫过去了。” 商如意立刻起身:“快,扶我起来,我要去看看他。” “小姐!” 图舍儿似乎还对这位抛下他们,让自家小姐独自应对了所有的困难和危险的姑爷有些不满,嘟囔道:“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你身上的伤还没养好呢。” 商如意没好气的道:“他是我的夫君,他这一次救了雁门郡所有的人——包括你我,如今他受了伤,我还不去看他,你让外人怎么看待我们国公府?” 图舍儿一听这话,倒也哑口无言了。 而且,她差一点忘了,就在前两日,还发生了皇帝抱着商如意一路赶回官衙的事,若商如意真的对宇文晔受伤的事太过冷淡,那才真的给人谈资,贻笑大方了。 于是,只能小心的服侍她洗漱穿戴,出了房门,不一会儿就到了东院。 刚到院门口,图舍儿就忍不住吸了吸气:“这里,好香啊。” “……” 商如意想了想,对她道:“你就在门口等着,我一个人进去就好。” 图舍儿立刻会意,笑道:“小姐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和姑爷的。”说着,却又正色道:“小姐,你也不要太吃亏了,这一次要不是他把你丢下,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商如意无奈的摆了摆手,便转身走了进去。 这个院子要比她住的院子更深一些,打扫得也是干干净净,前方三间精舍,窗户都关得严实,只有中房的大门虚掩着,像是刚刚有人进去,未及合上。 于是,商如意慢慢的走了过去。 才刚走到台阶下,一抬头,就透过门缝看到了里面的一幕—— 宇文晔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坐在床头,胸口缠绕着厚厚的绷带,上面甚至还洇着淡淡的血色,他一只手捂在胸口,眉头紧锁,像是还在忍耐着伤痛。 那一箭,真的伤他不轻! 商如意心里一急,立刻就要上前推开房门。 可就在她的指尖刚一触碰到门框的时候,一个清甜的,带着几分哭腔的声音又从房中传来。 “二哥,你的伤,还疼吗?” “……!” 一听到这个声音,商如意的手立刻停在了门框上。 再抬眼时,才发现在床边还有一个纤纤丽影,与宇文晔相对而坐,虽然看不见她的正脸,但消瘦的肩膀微微抽搐着,似是在轻声啼哭,而那轻泣的声音,也透着一股令人怜惜的脆弱。 只见宇文晔看向她,苍白的凝重的脸上浮起了一点笑意。 “我没事,你别哭了。” “……” “傻丫头,再哭,眼睛就要肿了。” “……” 里面的人还说了什么,商如意都听不见了。 她只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没什么血色的唇瓣微微颤抖,像是在轻声低语,又像是在心里说着:“原来……” 原来……他不是不会温柔。 说起来,要不是亲眼看到这一幕,只听声音,她一定不敢相信这些话是宇文晔说的,他的声音,口吻,惯常都是冷冽,也没什么感情的,可这个时候,却柔和得有些陌生。 不知站了多久,商如意慢慢的将手缩了回去。 大概是因为朔北的天气格外寒冷的关系,刚刚碰了一下门框的指尖,此刻跟冰条一样,她将手缩回到袖子里,用力的捏了一下,仍然没有任何知觉,于是小心翼翼的转过身,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的离开。 可是,就在她快要出门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横插出来拦住了她。 “你是谁!” 商如意愣了一下,低头一看,却见一个圆鼓鼓的小孩子叉着腰,一副门神的模样拦在自己面前。 这是一个大概七八岁的小男孩,生得粉妆玉琢,有些女相,虽然做出横眉怒眼凶巴巴的样子,却透着一股奶气,让人一见生喜。 商如意虽然心里憋闷得慌,可看到孩子,还是挤出一点笑容来:“你是谁呀?” 那孩子扬起下巴:“你连我都不知道,我可是堂堂赵王!” 赵王?楚成斐。 他是楚旸最小的儿子,虽然最小,却最受宠,出生没多久就册封了赵王,商如意低头打量了这孩子一番,虽然年纪还小,也肉鼓鼓的,可出色的眉眼与白皙的皮肤,无一不昭示着他那位出尘脱俗的父亲留在他身上的痕迹。 这孩子,将来只怕也会是个祸国殃民的美男子吧。 商如意微笑着道:“原来是赵王殿下,失敬失敬。” 见她这般恭敬,这楚成斐顿时就舒服了,也打量了她一番:“你是谁呀?你怎么到这里来啦?这里是我姐姐的地方,我可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了她和她的心上人!” 心上人…… 这三个字,让商如意的心口又像是被什么东西闷闷的撞击了一下。 她的笑容险些坚持不下去,但还是勉强笑道:“多谢赵王殿下提醒,我,我只是来送药的,马上就走。” “这样啊,” 这楚成斐跟个小大人一般,傲然道:“那你下去吧,记住,今后不准随便进来打扰我姐姐。” 商如意道:“是。” 说完,又回头看了远处那虚掩的大门一眼,淡淡一笑,便转身走了。 守在院门外的图舍儿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正探头探脑的往里看,一见商如意出来,立刻惊讶的道:“小姐,你怎么就出来啦?你才进去一会儿呀。” “……”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平静的道:“没事,把事情弄清楚就够了。” “弄清楚?” 图舍儿越发疑惑了,她进去不是探望宇文晔的伤病吗?什么叫——把事情弄清楚? 于是道:“小姐,你弄清楚什么了?” 商如意定了定神,又看了她一眼,然后微笑着说道:“问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没事了。” 见她不愿多说的样子,图舍儿也不好多问,只能扶着她慢慢的往回走,道:“那,咱们就回去休息吧,小姐你才刚出来一会儿,脸色就这么难看了。” 商如意的脚步却愈发的沉默了一些。 走了两步,她停下来道:“我,我不想回去。” 图舍儿一愣,看着她:“那你要去哪儿?” 第154章 皇图三代后,王岗夺民口 小小的雁门城在经历了一场大战之后,自然是满目疮痍。 可是,老百姓也就是有这样的韧性,哪怕是破了一个大洞的城门,也在转眼间就修补好了,很快,那些被突厥兵的箭矢射破的围墙房顶重新盖上了砖瓦,被鲜血染红的城墙也有大桶大桶的水泼洒下去,清洗干净;甚至,那些充满惊惶的面孔,也渐渐平息下来,换上了另一幅神采。 商如意因不想回去,便让图舍儿陪着她到城中看看,却没想到,被战火摧残得愁云惨淡的雁门郡,竟然恢复得这么快。 图舍儿道:“怎么刚刚打完了仗,大家反倒这么精神啊。” 说着,她转头看向商如意:“小姐,你知道吗?” “……” 商如意轻轻的摇了摇头。 看着她仍然有些黯然的神情,图舍儿急忙扶着她:“小姐,你是不是伤口还在疼啊?” “……” “我就说你不该出来嘛,伤口还没愈合就出来走动,万一磕着碰着,伤口再裂开可怎么办?” 商如意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道:“好了,你也别唠叨了,这样,咱们找个地方喝点茶,顺便歇歇脚。” 图舍儿急忙带着她走到了城中一家小小的茶铺。 这雁门城城小人稀,自然没有东都那样的繁华,城中也几乎没什么像样的酒楼茶楼,随便在路边一棵大树下摆两张木桌,几个杯子,一个简易的小火炉上温一盏茶,就成了一个茶铺,两人走过去坐下,茶铺主人立刻殷勤的送来了两杯茶,一碟面点心。 商如意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唇舌刚刚滋润一些,就听见身后啪的一声,吓了她两人一跳,回头一看,却是另一桌的几个茶客凑到一起谈起了昨日的战事,说到兴起时,几个人都忘乎所以的拍起桌子来。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道:“我就说,那宇文二公子不是凡人啊!” “没错,” 另一个人也说道:“也就不足两千人的兵马,竟然硬生生把突厥十万大军给逼退了,这哪里是人能做得到的事?” “当然,你们谁看到了他昨天手中的那张弓,我听人说,那张弓是神臂弓!” “神臂弓,什么意思?” “就是只有神仙才能拉开的弓——昨天他一箭射中那刹黎可汗的时候,离对方可有好几里的距离呢,这样都能射中,那不是神仙的弓箭吗!” 商如意坐在一旁,原本听见“宇文二公子”几个字,神情又是一黯,心想自己都躲出官衙了,却还躲不开这个人,可一听那些人的话,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清楚的记得,宇文晔离阿史那刹黎大概是有三百步左右放箭,那的确是普通弓箭两倍的距离,也只有神臂弓能做到,但到了老百姓的口里,却成了“好几里”的距离。 这一下,宇文晔在他们的口中,快成神了吧。 图舍儿听着这些话,对着商如意嘟囔道:“也真会吹牛……” 她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到底离得很近,周围的人一听到,立刻转过来对准了她:“这位小姑娘,咱们可不是吹牛的,这整个雁门城的百姓,都是那宇文二公子救下的,你不服吗?” 图舍儿没想到,自己轻轻一句话,倒惹来了这样的麻烦。 她看了商如意一眼,见她给自己递了个眼色,显然是不想暴露身份,便说道:“我也不是不服,可这雁门城能守下来,守城士兵们也尽力了,怎么都成他一个人的功劳了?” 那茶客冷笑道:“虽然不是他一人的功劳,可若没有他,你认为现在咱们还能坐在这里喝茶吗?” “……” 这话,倒是堵得图舍儿说不出话来。 没错,谁都不能否认这一点。 其实到了昨天那个战局几乎已到死地,除非大业王朝再有数倍于敌的兵马,才能解雁门郡之危,可朝廷的兵马都被调去了辽东,而随御驾前行的人马,在之前遇到突袭的时候死伤大半,的确没有能力守住雁门城了。 图舍儿道:“可是——” 她的话没说完,对方又道:“这位二公子不仅仅是打退了突厥兵那么简单,不足两千的兵力,打退对方十万大军,你以为这是什么普通人能做到的事吗?” 周围的人一听这话,也纷纷振奋起来。 “是啊,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漂亮仗啊!” “要不是神仙,我都想不到谁能做到。” …… 听到这些话,商如意的心思也微微动了起来。 尽管刚刚,情绪还有些低落,但说到宇文晔这一仗,的确是前所未有的惊险,她甚至也想不到,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发生那么漂亮的一场翻身仗。 突厥十万大军兵临城下,而且城门已破,这种时候,他临危不惧,将所带人马分作两路从雁门郡城外两边横插出来,截断了大军,使得敌方首尾不能相接;然后,他从城中,也就是中路杀出,先是解了皇帝的围,再以数十名敢死之士结人字阵,杀出城门,直插进敌军深处。 但这种时候,也只是战法,要打退十万大军,仍然不可能。 可是,真正决胜的,是他这个人! 他清楚的明白一个道理,只要击溃敌首,十万大军不战自破,于是,以神臂弓为倚,突袭至敌军深处,与阿史那刹黎的鸣镝对局。 一箭,定胜负! 这种胆略,或者说,这种气魄,的确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原本有些黯然的情绪,在回想起昨天那一幕的时候,似乎也被那种激昂的情绪所感染,好了不少。 她淡淡一笑,道:“你们说得没错,那位二公子的确——不凡。” 众人立刻道:“对嘛。” 商如意笑了笑,示意图舍儿喝了茶赶紧走,也不打算再跟别人多说什么,可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诸位,你们谁还记得,前些年流传各地的那首歌谣啊?” 众人俱是一愣。 商如意回头,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坐在角落里,正看着他们。 几个茶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年级大一些的道:“我倒是记得两句。” 周围人道:“是怎么唱的来着?” 那人缓缓道:“皇图三代后,王岗夺民口。凤鸣萧山侧,还看米字洲……” 第155章 名应谶言的人 这首歌,在先帝楚胤建立大业王朝之后不久,就一直在民间流传,后来被传为一首谶歌,据说是预示了王朝三代之后将为人取代。 这,自然引起了皇帝的不满。 据说当时,大批名应谶言的人被连累,甚至连那萧元邃,据说也是因为姓“萧”,世袭蒲山公爵位,应了谶歌中的“萧山”,因而渐渐为皇帝猜忌,不受重用。 几次清洗下来,名应谶言的人死的死,败落的败落,这首歌,也渐渐消失在了尘嚣之中。 却没想到,现在突然又有人提起。 看着周围人疑惑又茫然的神情,商如意微微蹙眉,再细细一想那歌词,忽的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凤鸣萧山侧,还看米字洲…… 就在她心思震荡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图舍儿一声低呼:“小姐!” 商如意这才感到手背上一热,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拿着茶杯的手不知怎的一颤,杯子里的茶水全都泼到了手上,图舍儿急忙拿开杯子,用手帕擦拭她的手:“小姐,烫到没有?” 商如意摇摇头:“没事。” 茶水送上来的时候还有些烫,但朔北风寒,不一会儿就只剩温热了,自然烫不到她。可图舍儿还是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看了半天,确定没事了这才放下心来。 她这样一闹,周围的人倒是注意了过来。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看了商如意几眼,突然说道:“这位夫人,好面熟啊。” 商如意抬头看他:“哦?” 周围几个人看了看商如意,也说道:“是啊,像是在哪里见过。” “夫人是这雁门郡中的人吗?” …… 眼看着他们越发注意自己,商如意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她可没有忘记,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国公府少夫人,照理说不会有那么多人注意到自己,而自己来雁门郡中唯一,也是最惹人注目的一件事,就是那天在中箭昏迷之后,被皇帝从城门口一路抱回了官衙。 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里的人,只怕就是在那个时候见过自己。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后背冷汗直冒,勉强笑道:“诸位大概认错人了。” 说完,放下茶钱便起身要走。 刚要离开的时候,却听见那个坐在角落里的老人又开口道:“这位夫人,刚刚那首歌,夫人可曾听过?” 商如意一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她想了想,淡淡笑道:“这歌,确曾有耳闻,不过,歌词粗鄙不堪,语不达意,也实在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那老人又看了她一会儿,也淡淡一笑,道:“是啊,这歌,的确是——乱得很。” 周围的人也说道:“如今这个好年月,也该唱些好听的歌才是。” 这一下,商如意倒是有些意外,看着众人纷纷含笑点头的样子,忍不住道:“这里刚刚才打完仗,怎么,在诸位口中反倒成了‘好年月’了?” 几个茶客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有人道:“这位夫人有所不知,皇帝陛下已经正式下令,停止攻打辽东了!” 商如意一听,立刻惊喜的睁大了双眼:“真的吗?” 众人笑道:“这还有假?皇榜都发出来了!” “我有兄弟在官衙当差,听说,皇帝陛下身边的大臣们都在催促,所以旨意已经发往东都西京两地,很快就会昭告天下了呢!” “而且,这一次雁门郡军民抵抗突厥大军有功,我们这边能减免赋税两年呢!” “这下子,咱们可算是有活路啦!” “是啊是啊,说起来,还是要感激昨天那个向皇帝陛下谏言,请求停止攻打辽东的人。” 就在众人欢欣鼓舞的时候,突然有人想起了什么,说道:“等等,昨天那个向陛下谏言的人,好像就是——” 众人急忙看向商如意坐的地方,可这里,已经空空如也。 只有远处,两个匆匆离开的背影。 总算离开了这条街,商如意抓着图舍儿的手,站在街边直喘气,背后的伤处也有点隐隐作痛,但幸好,刚刚一阵小跑并没有让伤口裂开。 图舍儿还有些茫然:“小姐,怎么了?” “……” 商如意稍稍缓过一口气,摆摆手道:“没事。对了,今天听到的那些话,可不要拿出去乱说,尤其是,关于宇文晔的那些……” 图舍儿一听,立刻翻了个白眼:“我才不会呢。” “……” “谁会去帮他吹牛呀,哼,再是神勇又如何?连自己的妻子都不管!” 看着她为自己鸣不平的模样,商如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也罢,人总不能时时刻刻都那么清醒,跟做交易一样一分一厘都算清,既然自己没办法在感情里得到宽慰,那有一个人肯不讲理的偏袒自己,也算是一点小小的安慰吧。 图舍儿道:“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商如意抬头看了看天色,他们已经出来了大半天了,这个时候夕阳斜落,将金色余晖洒在这座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在破败中又透出了几分倔强的小城上,倒透着几分辉煌之意来。她笑道:“好了,我也有点累了,咱们回去了吧。” “好。” 图舍儿立刻扶着她,两人便转头往回走。 雁门城不大,他们走得也不远,不一会儿,便回到了官衙。 这里仍然是人来人往,但也有人认得他们,纷纷口称“如意夫人”,商如意一路畅行无阻,很快便回到了自己暂住的那个小院子。 只是,刚一走进去,就感觉到这个院子的气氛有些不对。 图舍儿道:“小姐,怎么了?” 商如意想了想,道:“你下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回去便是。” 图舍儿有些疑惑,明明离房门只有几步距离了,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离开,但既然只有几步距离,倒也不必一定要跟进去,她叮嘱了两声让她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便转身退下了。 等到图舍儿离开,商如意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小心的推开了房门。 吱呀一声,夕阳的余晖从她的背后,照进了这个小小的屋子。 而她一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背着双手,立在屋子中央,听见声音,慢慢的回过头来看向她。 第156章 你们,是什么时候相识的? 对上那双冷峻的眸子的一瞬间,商如意原本还算平和的心境,一瞬间又坠入冰窟一般,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是宇文晔。 他正站在屋子中央,仿佛在审视什么,而回头看向她的时候,那目光也冷冷的将她从头到尾,如同巡梭领地一般的审视了一遍。 然后开口:“你回来了。” “……” 商如意的喉咙梗了梗,沉默半晌,才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吗?” “不,不是。” 她忙走进屋子,看了看周围,房中并没有可以请他坐的地方,就在商如意有些犹豫的时候,却见宇文晔伸手指了一下屋子里的床榻:“坐。” …… 他,倒像是此地的主人。 商如意也没有反驳,慢慢的走过去,坐到了床边,而宇文晔上前一步,站在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 两个人这般相对,着实有些尴尬。 商如意抬头,想要说什么,才发现他的衣着不同了,早上在东院看到他的时候只穿着一件贴身的白色睡衣,但此刻,却是一身雪白的轻裘,样式很陌生,显然不是家里带来的衣裳。 商如意轻轻的摇了一下头,似乎是想要将他的衣裳到底是谁给的这个问题抛在脑后,问道:“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呢?” 宇文晔看着她,道:“我听说,你来过。” “嗯。” “来了,又走了。” “……是。” “为什么不进来?” 商如意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脸“明知故问”的表情,但想了想,还是笑着说道:“我之前不是承诺过不会打扰你们的吗,来的时候,正好见到你们——我就先走了。” 宇文晔微微眯起眼睛。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商如意也觉得自己的确没有做错的地方,于是,很坦然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宇文晔沉沉道:“你,倒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句话,怎么听着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可再看他,却还是一脸平静的样子。 商如意笑道:“人无信不立。我承诺过的,自然会做到,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好,很好。” 宇文晔点点头,说完这几个字之后,他的脸色不知怎么的有些难看,商如意只怕他是伤口又崩开了,急忙问道:“你,你的伤如何,还疼吗?” 宇文晔又瞪了她一眼。 不知为何,这最后三个字,说得他心口忽的一阵触动,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拂过,明明不痛,也不痒,却有一种让人无法忍受的感觉。 他咬了咬牙,沉声道:“没事。” 商如意下意识的伸手过去想抚摸他的伤口,但刚一抬手,立刻又缩回手来——她不该这么忘情。 于是讪讪的笑了笑,道:“胸口中箭,你应该好好休养,不应该再出来乱跑的。” “……” “万一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看着她缩回的手,宇文晔的眉心不自觉的微微一蹙。 他沉默了一下,再开口,声音仿佛更哑了一些:“没有伤到要害——我是在离阿史那刹黎三百步开外放箭,神臂弓足够让我射中他;他手中的虽是鸣镝,但距离太远,强弩之末,也并未伤及我的心脉。” 商如意大喜过望:“这样就好!” 提起这个,宇文晔的神色倒是一黯。 “可惜,只射中了他的眼睛。” “眼睛……?” 商如意想起那天自己昏厥之前看到的那一幕,阿史那刹黎双手捂脸,原来是眼睛中箭了,顿时有些遗憾:“竟然这样,都没有将他射杀。” 宇文晔目光闪烁:“本来,是能射中他的眉心的。” 商如意一听,立刻宽慰道:“这相差也不过分毫,你第一次用神臂弓,大概认生,下一次,也许就——” “不,” 提起这个,宇文晔的神色显得有些懊恼,尤其在看了她一眼之后,眼神更矛盾了一些。 “原本,是能射中的。” “……” 商如意一愣——什么意思? 她本想再问,又觉得一直纠缠在他没能射杀敌首这件事上未免让人难堪,宇文晔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只怕也不太愿意一直提起自己的失败。 于是安慰他道:“不论如何,这一次伱都立了大功。” “……” “我刚刚去城中闲逛,听见百姓都对你交口称赞呢。好多人都说,你简直就是天神一样,救民水火。” 宇文晔的神情先是一松,随即,又仿佛带着一点怒意看着她:“你,还有心去闲逛?” “……” 闲逛,又有什么不对吗? 谁的心情不好,不能去寻个悠闲的去处散散心呢? 不过这话自然是不能对他说的,毕竟,她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在去了东院,目睹了一些不该看到的场景之后,心情变得不好的。于是,商如意立刻堆起笑容,说道:“不论如何,这一次击溃突厥大军,你应该算是首功吧。皇帝陛下一定会重赏你的。” 不知为何,一听到“皇帝陛下”四个字,宇文晔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 商如意莫名的感到了一阵寒意,下意识道:“怎么了?” 宇文晔道:“你倒是,很了解皇帝陛下。” 一听这话,再看他的眼神,商如意心里咯噔了一声,顿时也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快就来找自己的原因了,只怕已经有人将之前发生的事告诉他了。 她想了想,道:“这件事情,我可以解释。” “好,你说。” “那天,阿史那刹黎突袭大营,我们——” 宇文晔皱起眉头打断了她的话:“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啊?” 商如意一愣——他难道,不是来问皇帝为什么要抱着自己回官衙这件事吗? 于是问道:“那你,要问什么?” 只见宇文晔目光闪烁,透着几分隐隐的怒意:“你跟他,你跟皇帝陛下,是什么时候相识的?” “之前,碰见过几次,但都没有见过面,真正相识,是我们回洛阳之后。” “回洛阳?” 宇文晔的眉头慢慢的拧了起来,沉声道:“我们回洛阳,并没有停留多久,你也只外出过几次,然后就来朔北了。” “……” “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相识的?” 第157章 不是身上的病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那天,我在听鹤楼楼遇见你与新月公主,之后……” 宇文晔突然想起什么,高大的身躯微微一震,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就是那天,你离开之后没有回家,也没有回沈府。所有人,都找不到你?!” 商如意垂下眼:“是。” “你是跟他,在一起?” “是。” “你们去哪儿了?” “……” 商如意不知道这个时候再追究那一天的事,还有什么意义,明明那天,他毫不关心自己去了哪里,跟什么人在一起。她叹了口气,淡淡道:“我,那天我的心情不——没有,那天突然下雨了,他见我孤身一人,就陪我去城郊驿亭避雨。” “还做了什么?” “看风景。” “就只是看风景?” 这话蓦地刺了商如意一下,她抬头看向宇文晔,眼神中也透出了一丝抵抗的不悦:“我们还能做什么?” 说到这里,她也彻底明白宇文晔来她房中的目的,看着他紧盯着自己的那双深邃的眼睛,商如意不自觉的想到,那天晚上,自己固执的向他要一个交代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幅样子。 不,也不一样。 自己要的,是感情上的交代,而他,当然不是。 想到这里,商如意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然后对上那双冷峻的眼睛道:“我与皇帝陛下的相识乃是君子之交,是清白的。” “清白……” 宇文晔重复着这两个字,反倒冷笑起来:“和一个不是你夫君的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商如意,这就是你口中的清白?” 这句话,尖利得如同针刺,一下子扎进了商如意的心里。 她立刻皱起了眉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 两个人的目光针锋相对,有那么一瞬间,商如意甚至在想,难道宇文晔是……吃醋了? 但下一刻,对上那双几乎没有任何温度的冷峻的眼睛,商如意立刻清醒了过来。 当然不是。 他为的,不是他们这对名义上的夫妻的感情,而是宇文家的颜面——身为宇文家的少夫人,被皇帝一路抱回官衙,就算今天去街上溜了一圈,发现百姓们并不认得自己,可在场的官员却都是看在眼里的,这对盛国公的官声会有很大的影响,而他宇文晔,心高气傲,目下无尘,这件事显然也有损他的颜面。 连图舍儿和雷玉当时都对自己不放心,甚至有几分不满,就可想而知了。 可是—— 这件事,能全怪得了自己吗? 商如意心中浮起一股淡淡的酸涩,抬起头来看着宇文晔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当时,被阿史那刹黎的鸣镝重伤,我控制不了自己昏迷之后发生的事。谁也没有这个本事。” “……” 听到这话,宇文晔的瞳孔微微一震 眼神极度纠缠了几分,再看向她的时候,带着矛盾的情绪。 他沉声道:“你的伤——” 商如意也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然后看向他:“没事。” 他们这对夫妻,一前一后到了雁门郡,都伤在了刹黎可汗的鸣镝之下,又刚从战前捡回一条命,寻常夫妻经历了这样的生死,就算感情再单薄,多少也能生出一些生死相依的亲近来。 可他们,却好像比来之前,更陌生了一些。 商如意苦笑了一声,说道:“我知道这件事对宇文家的名声有损,等回洛阳之后,我会给爹一个交代。” “给爹一个交代?” 一听这话,宇文晔的脸色顿时又沉了下来。 他咬了咬牙,沉声道:“你倒是,一如既往,只在意你这国公儿媳的身份。” 商如意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苦笑着道:“可是,你我的夫妻关系,不是一场交易吗?” “……!” 宇文晔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看了商如意一会儿,突然一笑,道:“你说得没错,看来,你比之前,清醒多了。” 商如意涩然道:“二哥,你说过,人若活得不清醒,不如不活。这一次来雁门郡,我也算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了,不清醒,不行的。” “……” 宇文晔又看了她一会儿,一言不发,只沉沉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便推门走了出去。 门一开,顿时一股寒意袭来,商如意立刻打了个寒战。 她下意识的赶上几步,似乎还想要跟宇文晔说什么,可她的脚步绵软,完全跟不上宇文晔的大步流星,刚走到门口,宇文晔已经走出了外面的院门。 却在院门口,遇上了一个翩然而至的纤纤丽影。 商如意一看,脚步顿时停在了门口。 那,是新月公主。 只见这位公主殿下一身彩衣,翩然若蝶,娇美的面容配上精致的妆容,越发显得国色天香,娇俏可人。她殷切的迎上前来时,那双秋水明眸中全然是专注与漫漫不禁的欢喜,好像能看到这个人,就是生命中最快乐的事,就算站在朔北的寒风里,也是温暖的。 可看着这样的眼神,商如意的心,却莫名的更冷了一些。 她慢慢的退回了房中。 而站在院门口的两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黯然的目光,尤其楚若胭一看到宇文晔,眼中似乎便再无其他:“二哥,我找了你半天,原来你来这里了呀——快跟我回去。” “……何事?” “我刚刚又找了两个大夫来给你看病。” 宇文晔淡淡道:“我的箭伤已经无碍。” “是你腿上的伤,” 楚若胭道:“你之前一直抽筋,上个月好容易缓和了些,如今又复发了;昨天要不是因为突然抽筋,你也不会在马背上失了准头,饶过那个阿史那刹黎。” “……” “这一次,我一定要找大夫来给你治好身上的病!” “……” 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又下意识的侧过脸看向身后,仿佛想要看到什么。 但,虚掩的门口,什么都没有。 他冷冷的回过头去,面无表情的道:“不用治了。” “为什么?” “那,不是身上的病。” “啊?” 楚若胭愕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宇文晔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158章 朕以为,你跟朕是一样的人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商如意再没出过这个院子。 并不是她不想出去,而是这两天时间,路过她这个小小院子的人突然变多了,而且这些人目光中透着轻蔑和鄙夷,往往是剜她一眼,便嬉笑着走开。 商如意很快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之前突厥十万大军压境,生死攸关的时刻,再大的事都只能抛之脑后,可现在危机已经解除,众人一闲下来,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流言渐渐的就流传开来。 这一天,图舍儿甚至听到有人就在院外墙角下“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陛下特地关照的,天天把好吃的好用的往这儿送呢,后宫的娘娘尚且没有这种待遇。” “有什么办法,人家有本事呀。” “我可听说了,宇文二公子气得这两天连药都不吃了。” “二公子何等人物,还以为定会娶个天仙回家,谁曾想会娶了这么个——” 话没说完,一盆凉水从天而降,说话的几个人立刻尖叫起来,怒骂着跑开了。 商如意站在屋檐下,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看着图舍儿拿着洗脸盆气咻咻的走回来,怒道:“哼,再乱嚼舌根,我下次就拿夜壶泼他们啦!” “……” 看着她不服气的样子,商如意淡淡笑了笑。 图舍儿忧心忡忡的道:“小姐,这流言这么难听,再传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商如意淡淡道:“我也管不了别人嚼舌根。” “……” “难不成,我还能拔了他们的舌头不成啊?” 图舍儿无奈的叹了口气。 可是,她这话倒像是应验了一般,到了第三天,外面路过的人突然变少了,哪怕迫不得已进来服侍的人,也不敢再有任何不端的言行,甚至连多看商如意一眼也不敢,图舍儿大感疑惑,出去一打听,才发现皇帝陛下下令,拔了几个乱传闲话的宫女太监的舌头。 众人岌岌可危,流言一下子就止住了。 虽然结果令人满意,可图舍儿还是给吓得不轻,小心的告诉商如意:“听说,那几个人……连昨晚都没熬过去,都死了……” 商如意神色凝重,却是说不出话来。 而到了傍晚时分,朔北要比中原天黑得更早,刚吃过晚饭,图舍儿便将房中各处的烛台点上,回头看时,商如意坐在床边发呆,于是问道:“小姐,要喝点热茶吗?” 商如意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不用,你下去休息了吧。” 图舍儿道:“还这么早,小姐不要我陪你吗?” 商如意摇摇头:“你下去吧。” “……” 图舍儿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看看她,又看了看外头晦暗的天色,想了想,才说道:“那,奴婢先告退了。小姐……若有什么事,只唤奴婢便是。” 商如意点点头。 这丫头,虽然平日里有些冲动,又有些呆呆的,可有的时候,却好像也聪敏得过头。 而她一走,这院子里就更安静了些。 里里外外,没有一点人声,只剩下风呼啸着吹过院墙,好像连天空中那一轮明月,都快要被风卷走了。 而渐渐地,商如意从风中,听到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她立刻起身,刚走到门口,大门便被推开了。 先迎面而来的,是一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苍然的冷香,因为风冷的关系,那股香味变得淡淡的,却给人一种彻骨之感,商如意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再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细长的,含笑的凤目。 是楚旸。 他穿着一身雪白的狐裘,厚重蓬松的绒毛摩挲着他白皙的脸颊,更衬得他气质高贵,华美无比。 商如意急忙叩拜:“臣妇拜见陛下。” 楚旸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嗯?” 听见他的声音,商如意又回过神来,想了想,轻声道:“如意,拜见陛下。” 头顶响起了一声轻笑。 楚旸从她身侧走进了这个房间,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他像是坐到了屋子一边的坐榻上,然后说道:“起来吧。” “谢陛下。” 商如意这才起身,但并不关门,一转身,才发现楚旸已经将身上厚重的狐裘褪下,放到一边。 可是,不关门,冷风灌进来,立刻吹得他指尖发红了。 他道:“关门。” “……” 商如意迟疑了一下,却说道:“请陛下恕罪。这门,如意不能关。” 楚旸微微挑眉:“为何不能关?” 商如意道:“不关门,会有冷风;关了门,会有冷言。” “……” 楚旸的目光中闪烁着一点冷光,半晌,似笑非笑的道:“你倒是个谨慎的人。” “瓜田李下,人言可畏。” “你是在怪朕?” “如意不敢,况且那天,如意重伤昏迷,若非陛下护佑,只怕如意早已经命归黄泉了。” “……” “只是,人还活着,就不能不在意流言。” 听到这话,不知为何,楚旸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了一丝冷意,半晌,淡淡道:“朕还以为,你跟朕是一样的人。” 听到这话,商如意的心中却是一震,她忍不住抬头看向楚旸:“陛下,是个不畏流言的人?” 楚旸冷笑道:“朕若是个畏惧流言之人,那很多事,就别做了。” 商如意立刻明白,他说的,是攻打辽西,营建东都,甚至修筑运河等等他即位之后做的一件件大事,每一件事,都是在风口浪尖,为百姓所诟病,可他,仍然坚定的做了。 商如意沉思了许久,涩然道:“陛下心性坚毅,非常人能及。” “……” “但如意只是个闺中女流,心中所能想的,只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和自己关心的家人,未能企及陛下的高瞻远瞩。” 听见她这明显的疏离的话语,楚旸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 沉默半晌,他轻叹了一声,道:“罢了。” “……” “这一次抵抗突厥大军,勤王护驾,你有功。” “……啊?” 商如意一愣,下意识的道:“我,没有。” 楚旸立刻蹙眉看向她,商如意又像是回过神来,忙低下头去,楚旸看了她一会儿,才又接着说道:“朕想了想,是该赏你的。” “……” “商如意,你想要什么赏赐?” 第159章 你们,都在逼朕 提起这个,商如意的神色立刻变得凝重了起来,甚至连呼吸也沉闷了几分,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眼前的天子恭敬的说道:“陛下,如意的舅父,前治礼郎沈世言,前些日子因为裴大人劝谏陛下停止征伐辽东一事,牵连获罪,如今已被流放到岭南。” 楚旸微微蹙眉。 商如意道:“如意想请求陛下,赦免舅父的罪,让他回洛阳吧。” 楚旸沉声道:“朕说了,是要赏赐你。” “……” “除你之外的人,不必提。” 商如意急切的道:“可是陛下,那是如意的舅父,如意说过,如意所关心的,只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只有自己关心的家人,他们,就是如意最关心的人。” “……” “只要能让他们回来,如意什么都可以做!” 听见她这些话,楚旸一动不动,面色却更深沉了一些。 过了许久,他沉沉的道:“商如意,你可记得朕跟你说过,许多话,别的人来说,早就已经被朕砍了脑袋了,可你说这些话,朕却能饶过你。” “……是。” “这,已经是朕的恩典——否则,你以为为何只有你那舅父,是孤身一人被流放岭南。” “……!” 商如意倒抽了一口冷气。 其实,在当初知晓只有舅父一人被流放,亲族无一人被牵连的时候,她的心中就有一丝疑惑,只是当时事态紧急,也来不及多想;而到了朔北,与“杨随意”来往,开始怀疑他的身份的时候,她的心中,也隐隐有了这样的猜测,只是不敢确认。 如今,天子一言,是真相大白了。 “谢陛下……” 商如意缓缓说出了这几个字,又沉默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哑声道:“既然陛下已经宽恕了舅父一次,能否斗胆请陛下再宽恕他一次,让他离开岭南。” “……” “舅父,连同裴大人他们对陛下的劝谏,是一心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呀。” 楚旸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所以连你也认为,朕攻打辽东,是错?” “……这,是大事,如意不敢妄言。” 楚旸冷笑道:“商如意,连这一次朕巡幸北疆,你都说得出那么多的道理,如今,又不敢妄言了?” “……” “你可还记得朕说过,要你做商如意,要你说真话!” “有些话,如意不敢说,也不能说,如意只有一个问题要问陛下——” “你问。”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楚旸的眼睛,认真道:“陛下若朕认为攻打辽东无错,为何这一次兵临城下,陛下宣布停止攻打辽东后,军心大振,连百姓也都欢欣鼓舞,一鼓作气,雁门郡得以平安?” “……” “陛下曾说过,陛下的话,就是理;可民心,不也是理吗?” 她说完这些话,不知是不是因为寒风一直从洞开的大门往里灌,周身已经冷得像冰,甚至,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手,指尖已经冰冷,还在微微颤抖。 房间里,冷得像个冰窖,也静得像个冰窖。 楚旸一言不发,只静静的坐在那里,却好像,比冰块更冷。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口,声音在冷冽中轻颤着,好像在挣扎:“你们,你们都在逼朕。” 商如意的心一颤:“陛下……” 楚旸脸色苍白,可双眼却隐隐有些发红,尤其在看向她的时候:“你可知道,朕为何要巡幸北疆,为何要攻打辽东,为何要修运河,筑长城?为何要营建东都?” “……” 商如意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楚旸冷笑着摇摇头:“罢了,你不懂。” “……” “没有人,会懂。”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道:“明天,朕就会班师回朝,等到回了洛阳,朕会颁旨,将你的舅父调回洛阳。” 商如意心中一喜:“谢皇上!” 她想了想,又试探着道:“陛下,裴大人……” “商如意!” 这一次,楚旸的低吼声震得她耳膜都在作响,只见他沉声道:“朕饶过你的舅父,已是极限!” 商如意顿时咬紧下唇,轻声道:“是。谢皇上恩典。” 楚旸冷冷的看着她,道:“这,是你此次勤王护驾,抵御突厥兵的赏赐,不是朕与你的……” 说到这里,他冷笑了一声,那双细长的凤目中满是失望和萧索之感,一转身,拂袖而去。 感觉到他的衣袂飘然,掠起一阵冷风扑在脸上,商如意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味他的每一句话,再抬头时,那清瘦又俊逸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的寒风中。 商如意呆呆的看着空荡荡的大门外,半晌,不自觉的又喃喃道:“我,没有……” | 这一夜,风吹得格外厉害。 在呼啸的风声中,商如意几乎没有合眼,等到第二天早上,窗外透进来淡淡晨光,图舍儿也推门进来,麻利的服侍她起身,并且收拾行装。 但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这一次带来的东西虽然不少,但在突厥大军突袭大营的时候全都留在了那里,也早被付之一炬了,唯一要收拾的也只有她在昏迷期间,皇后派人送来的两套换洗的衣裳。 图舍儿一边打包袱,一边说道:“幸好小姐这一次没带什么首饰过来,若丢在草原上,那才可惜了呢。” 商如意回想了一下官云暮给自己的那盒首饰,也暗暗庆幸。 一夜没睡,她倒不怎么困,只是身上没什么力气,靠在床边看着图舍儿忙来忙去,轻声道:“来草原上本就应该轻简些,带那些首饰实在浪费了。” 图舍儿点点头。 她又往外看了看,确定院中没人,便凑到商如意耳边,轻声道:“小姐你知道吗,我早起的时候听说,皇上昨晚,处死了几个随行的太监宫女。” “啊?” 商如意一惊,回想起昨夜楚旸离开这里时,虽然没有盛怒,但明显被自己触及逆鳞的样子,没想到,他回去竟然杀人了! 急忙问道:“为什么?” 图舍儿轻声道:“听说,那几人晚上凑到一处,说小姐的闲话,也不知皇上从什么地方回去,正好听见了,就直接让人把他们拖下去,拔了舌头。” “……” “那几个人回去,嚎了大半夜,终究没挨过,天没亮就都死了……” 商如意倒抽了一口冷气。 第160章 再有闲话,当心被拔舌头 昨天,她才无意中说了一句“总不能拔了他们的舌头”,没想到,楚旸一回头,就真的拔了他们的舌头。 一想到那惨状,她顿感心惊。 再一想到昨天自己在他面前说的那些话,若楚旸真要与她计较,那她岂不是死得比那些人更惨?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图舍儿还在说道:“之前他拦我们的马车,我还跟他那样说话,想想都后怕。” “……” “今后,谁再这样,我也不敢骂他啦。” 看着她这样,商如意又忍不住苦笑了一声,道:“你知道谨言慎行就好。” 不一会儿,他们的东西就收拾完了,而外面也开始集合人马,商如意立刻带着图舍儿离开了这个院子,往大门外走去。 这一路上,自然也能看到不少随行的官员和宫女太监,只是,这些人一看到她,表情都显得很奇怪,尤其那些宫女太监,一个个低着头将目光挪开,像是生怕惹到她似得。 想来,是被那几个嚼舌根的人的下场给吓到了。 商如意虽有不忍,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倒也坦然,至少,自己不会再在别人的嘴里被嚼个稀碎,也是好事。 官衙的大门外,早已经有人列队等候。 这一次出巡的队伍,在之前草原上被突袭的时候死伤过半,幸好,后面那支队伍补上来,人数仍然不少,王绍及带着他的禁卫军在前后安排,路过商如意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冷笑了一声,凑过来道:“少夫人,这一次,可真是幸运啊。”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平静的道:“我还没有多谢那日王将军的救命之恩呢。” 王绍及轻佻笑道:“你以为,什么人,能令本将军出手?” “……” “少夫人,你——不简单啊。” 商如意的喉咙微微一梗。 但她并没有接这话,而是左右看了看,道:“听说,陛下身边少了几个宫女和内侍服侍,王将军怕是要多费心了。” 她这话,自然是在提醒他,再有闲话,当心被拔舌头。 王绍及脸色也是一沉,但没有回击她,而是看向她身后,脸上又露出了一丝轻佻的笑容,扬声道:“宇文公子,你可算来了。” 商如意的心忽的一跳。 这几日,她一直龟缩在那个小院子里,与其说是躲着流言,不如说,是躲着他。 两个人的关系走到现在,夫妻还是夫妻,却比仇人多不了多少感情,再回想起自己曾经的一厢情愿,以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只觉得更难堪。 她甚至不知道,此刻,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 就在她心中矛盾不已,不知该不该回头的时候,那熟悉的气息已经慢慢靠近,如同一个无形的保护罩,从后背笼罩上来。 “王绍及,你在跟我的夫人说什么?” “说什么?大概是在说,尊夫人这一次又在雁门郡露脸了,可真是——巾帼英雄啊!” 商如意被她一句“露脸”惹恼了,转过头怒目瞪视着他,就要回击,却感到一只温热的大手轻抚上了自己的肩膀,随即带来了令人心安的气息。 只见宇文晔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沉声道:“若王将军能征善战,也就用不着女子上战场去露脸了。” “……!” 王绍及的脸色立刻变了。 这一次对击突厥,他除了一路将皇帝护送回雁门郡,几乎全无战功,最后还是商如意冒死谏言,让军心大振,也亏得宇文晔及时赶来,一箭射伤阿史那刹黎,才逼退了突厥十万大军。 他在这两个人面前,功劳已经低如尘埃了。 而在硬邦邦的功劳面前,再多的说辞也是多余,只见王绍及面色铁青的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商如意这才出了一口气。 但下一刻,她又有些紧绷了起来,尤其感到宇文晔转身,对着自己。 两个人一对视,在这寒风呼啸的街头,不知为何,显得有些苍凉。 商如意无话可说,却又忍不住想要说什么,而宇文晔默默的看了她许久,像是有话要说,可刚要开口的时候,一辆马车随着队伍行到了他们面前停下。 正是之前她乘坐的那辆马车,幸好之前出雁门郡的时候,她把马车留在了城中,这个时候还能乘坐马车回去。 宇文晔长出了一口气,道:“上车。” “嗯。” 于是,商如意转身便准备上车,却感觉手上一热,回头看是宇文晔伸手扶住了她。 她的心里顿时一暖。 可就在她登上马车的一瞬间,突然感到他的手微微震了一下。 商如意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却见宇文晔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队伍的前方,她的心也一动,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去——只见队伍的最前方,是皇帝陛下的车辇,此刻,新月公主不肯乘坐自己的马车,而是跑到皇帝的身边,挽着他的手臂晃动着,轻轻的说着什么。 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上,满是惹人疼爱的娇俏。 那是被亲人,被生活疼爱过的,毫无损伤的甜美。 只见楚旸那俊美的脸上也露出了商如意从未见过的,近乎慈爱的神情,仿佛一个谪仙的身上也终于沾染上了凡尘的气息,他微笑着点点头,示意公主与自己同车。 宇文晔……是在看着他们? 不,是在看她吧。 商如意淡淡一笑,正要转头,目光却又被另一个身影吸引。 站在皇帝身边,端庄秀丽,一脸恬静笑容看着他们的,正是江皇后。 相比起此行所有人的心上,身上,多少都有些创伤的样子,她却好像一直都是一个模样,不管世间再大的灾祸震荡,也无损她的雅致与平和,当看到她的时候,商如意甚至觉得,风也没那么冷了。 她轻叹了一声。 宇文晔立刻被她的声音打断了思绪一般,收回目光:“怎么?” 商如意轻轻的摇了摇头,转身进了马车。 刚一坐定,宇文晔也进了马车,坐到了她的身边。 马车并不大,并排坐两个人也只刚好,商如意立刻就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直直的透过自己的衣衫熨帖上来,顿时,她的呼吸也紧绷了起来。 第161章 你国公府儿媳的身份,保住了 狭小的车厢内,气氛又沉闷,又尴尬。 商如意当然知道,宇文晔刚刚在王绍及面前的样子就表明了,他仍然会在所有人面前做出一个丈夫该有的模样,也就是说,他们这桩交易,仍会继续。 可是,那也是在外人面前。 只有两个人相处,难免还是尴尬。 商如意挣扎了许久,也觉得这一路回去至少一个多月的时间,总不能一直这么僵着,便先开口打破了僵局:“你的伤,还疼吗?” “……” 马车里,又是一阵闷闷的气息。 半晌,宇文晔道:“若不疼,我就骑马了。” “……” 商如意轻轻的叹了口气。 的确,他平时出行也不怎么跟自己同车,这一次若不是因为胸口的伤,定然不会跟自己坐一起的。 马车里安静了一会儿。 突然,宇文晔道:“你想好了,要如何跟我父亲交代吗?” “啊?” 商如意一愣,有些愕然的转头看向他。 而一对上商如意愕然的目光,宇文晔也明白过来,冷冷笑道:“看来,你是还没想。” “……” “那这两天,你在忙什么?” 商如意抿了抿嘴,轻声说道:“我向皇帝陛下求情,请求他宽恕舅父的罪过。陛下已经答应了我,等回了洛阳,就会下令将舅父从岭南放回来。” 宇文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的神情:“你——” 商如意道:“我说过,我一定要把舅父他们救回来的,我没有忘记这件事。” “……” “其实,我也想为裴大人他们求情,但皇上没有答应。” “……” “他说,饶过舅父,已是极限。” 说到这里,她眼中满是遗憾的看向宇文晔,却见后者神情凝重,再看着她的目光中,闪烁着一点说不出的异样光彩,半晌,他轻声道:“你有心了,行远知道,也会感激你的。” 商如意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又想到刚刚宇文晔问她的问题,思量了一番,轻声说道:“至于如何对爹交代,我,我会再想的。” 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将脸转过一边,淡淡道:“不必了。” “嗯?为什么?” 宇文晔微微蹙眉,又回头像是瞪了她一眼,然后说道:“父亲虽是盛国公,但没有那么位高权重,他的儿媳,也不至于天下皆知。” “……” “雁门郡的百姓,并不认得你是谁。” “……” “至于宫中的人和那些见过你的官员——昨夜,已经有人杀鸡儆猴了,除了王绍及那种人,也不会有人再提起。” “……” “既然无人再提,你也不必再向父亲交代什么。” 说到这里,他看着商如意,似笑非笑的道:“你国公府儿媳的身份,保住了。” 这话,虽然有几分讥诮之意,但这个时候,商如意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是舅父他们的安危,其次,的确就是她这国公府儿媳的身份。 既然这件事暂时被按下,不必面对宇文渊的责难,对她来说,的确是天大的好消息。 她长舒了一口气,笑来:“这,太好了。” 宇文晔冷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一声号令,随即,就感觉到马车微微一震,开始慢慢的往前行驶,商如意撩起帘子的一角往外一看,果然是整个大队已经开始前进了。 这雁门郡本就不大,加上官衙建在城南,不一会儿,他们便沿着大道出了南城门。 风,立刻变得喧嚣了起来。 帘子被冷风不断撩起,商如意只一侧脸,便能看到逐渐被他们甩在身后的这个小小的郡城,回想起这几日惊心动魄的经历,商如意不觉得打了个寒颤。 她伸手,将帘子压住了。 一切,都过去了。 如果说,这是她人生的一个坎,那至少她是有惊无险的迈了过去,不仅如此,还解救了舅父,那这一行受的伤,甚至那噩梦般的经历,都是值得的。 只是不知道,接下来的路,她还会面对什么了。 感觉到冷风被阻,一旁的宇文晔低头看了她一眼,尤其看到她压在窗帘上的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上面还残留着一些小小的伤口,显然是前些日子战乱留下的,可她却好像全不在意,只有那澄净的眼睛里,微微有波光滟潋。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将视线挪开了…… | 这一走,就走了一个多月。 仿佛将朔北的寒风也带回了中原,这一路南下,寒气逐渐席卷大地,一天比一天更冷,商如意哪怕穿着厚厚的衣裳,坐在马车里抱着暖手炉子,也仍旧忍不住打颤。 而跟车的人们,更是叫苦连天。 这一次北巡,可以说是彻底失败。 一想到那天晚上,楚旸发着光的眼睛,和他失落的,萧索的表情,商如意的心情又忍不住有些沉重起来,眼看着洛阳城已经近在眼前,她忍不住去想,接下来,这位高傲的天子又会做什么。 就在她忧心忡忡的时候,宇文晔突然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 商如意转头看向他。 这一路上,他们两说话的时间很少,有的时候,就这么端坐在马车里,跟两尊泥塑的佛像一样,除了必要的交谈,宇文晔几乎不会对着她开尊口。 这个时候,却突然有问题要问她? 商如意忙说道:“什么?” 宇文晔也撩起帘子的一角看了看外头踩着泥泞和落雪艰难前行的队伍,然后说道:“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些话,好像对朝廷——”眼看商如意的表情紧张起来,他淡淡一笑,咽下了后面的话,道:“为何这一次,又是勤王护驾,又是抵抗突厥大军?倒显得你如此急功近利。” “我没有……” “嗯?” “我没有。” 商如意喃喃说着,好像又回到了昨天,楚旸也同样对她说了那些话。 可是,她没有。 看着她有些茫然,又好像十分固执的样子,宇文晔的眉心微微一蹙:“那你在做什么?”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一次突厥大军突袭营地,若我不积极抵抗,早就死在逃亡的路上了;十万大军兵临城下,若我不勤王护驾,守卫雁门郡,也早就死在城破之时了。” “……” “覆巢之下无完卵,我只是想要活下去,不是你说的——急功近利。” “这么说来,你只是——” 说到这里,他自己停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好用什么词句来形容她,又或者,他想到了,只是不便说出口。 商如意倒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轻声道:“贪生怕死。” 宇文晔挑了一下眉毛:“你倒坦然。” 商如意道:“贪生怕死,我不觉得是什么丢人的事。” “哦?” “相反,我倒觉得贪生怕死是人最好的品格。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爱的人,为了保护他们,我也一定要活下去,活着,才能看到更好的风景,才能遇到,更好的人。” “更好的人……” 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宇文晔的眉头慢慢的拧了起来。 半晌,他淡淡道:“你倒想的长远。” 商如意感觉到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莫名的苍然,忍不住转头看向他,认真的说道:“难道,你的心里就没有一个——可以为了她,哪怕再艰难的环境也要坚持下去,还要为她做到更好的人吗?” “……” 宇文晔的神色更怪异了一些。 商如意已经忍不住淡淡笑了起来。 怎么会没有呢? 那样美丽,又娇俏的一个女子,按下自己心中曾经的那一点妒忌不表,单纯论人的爱美之心,哪怕是自己,也会想要保护那么美丽的人吧。 想到这里,虽然不愿意,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有些酸涩的味道涌上来。 而宇文晔突然清醒过来一般,看着商如意脸上淡淡的笑意,仿佛有些恼怒,道:“你的话,太多了。” “……” 商如意一怔。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马车突然停下。 两个人都摇晃了一下,商如意险些往前扑倒,幸好宇文晔眼疾手快一把挽住她的腰将她捞了回来。 商如意顿时有些心慌,急忙坐正了,挪开了一些。 “多,多谢。” 宇文晔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外面响起了一阵喧闹的声音,好像大家都在抱怨,宇文晔撩开帘子,问跟在车边的穆先:“怎么回事?” 穆先道:“二公子,好像前面有人来。” “去打听看看。” “是。” 穆先立刻翻身下马往前面跑去,而商如意的心随着宇文晔脸上凝重的神情,也隐隐感到一阵不安。 他们已经快要到洛阳了,再大的事情,都应该是等待皇帝回去之后再处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有消息在半路上传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外面的人似乎也都是这样的想法,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些仓惶的神情,不安的情绪渐渐的在整个队伍中弥漫开来。 不多一会儿,穆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脸色也颇有些惊惶:“二公子,出大事了!” 宇文晔眉头一拧:“发生什么事了?” 第162章 一步志在天下的棋! 穆先道:“兴洛仓,被叛军占领!” “什么?!” 这一下开口的,却是坐在宇文晔身后的商如意,她大吃一惊的往窗口挪了一下,看着穆先道:“兴洛仓被占领了?” 穆先轻声道:“是,就在陛下被围困雁门郡的时候。” “是哪一路叛军?” “暂时还不知晓,但兵部传信的人禀报的时候,属下好像听到了——‘王岗’二字。” 王岗! 这两个字不轻不重,却有如一道旱地惊雷,在一些人的心头炸响,顿时,商如意的心头猛地一震,连宇文晔的神色变得愈加凝重起来。 王岗,其实就是在安阳附近的一个小小村寨,原本叫确山村,因为依山而建,就军事而言易守难攻,是个天然堡垒,但地方太小,也不为人所知,可是,就在三年前,一个名叫王取易的人改变了这个地方的命运。 这王取易原为东郡法曹,职位不高,权力也小,但性情豪爽,为人乐善好施,结交了不少绿林好汉;后来因事犯法失了官禄,他逃出牢狱躲入了确山村,并且就地招揽豪杰,聚义起寨,短短两年时间,竟将此地经营成了一个军事城寨,遂改名为王岗寨,其部下众多能征善战之辈,徒众达数万人,号称王岗军,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叛军力量。 没想到,他们竟然动手,占领了兴洛仓! 商如意震愕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喃喃道:“竟然,竟然……成真了!” “什么成真了?” 耳边响起宇文晔的声音的同时,一阵温热的气息也喷在了她的腮畔,商如意被烫得哆嗦了一下,一转头,才发现自己刚刚因为急切的凑过来,整个人几乎都挤到了宇文晔的怀里。 商如意顿时脸通红,急忙缩了回去。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只对窗外的穆先道:“再去探探,看还有什么消息。” “是。” 穆先急忙走了。 等到他一走,宇文晔这才放下帘子,转头看向脸还有些发红的商如意,眼中闪烁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你刚刚,说什么奇怪?” 商如意轻咳了一声,然后小声的说道:“我,之前我在雁门郡中闲逛的时候,听到老百姓口中传唱着一首谶歌——” 不知为何,听到她说“闲逛”时,宇文晔的脸色沉了一下。 他冷冷道:“哦?” 商如意倒是没有察觉,而是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喃喃道:“皇图三代后,王岗夺民口……” 话没说完,宇文晔突然皱起眉头:“停!” 商如意立刻看向他:“你也听过?” “……” 宇文晔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道:“嗯。不过,这不过是老百姓口中的胡言乱语,你不该去听,更不该记下来。” 商如意道:“我原本没怎么在意,可是刚刚听到那个消息,我才发现,这首歌的第二句,已经应验了。” “王岗……夺民口?” “民口,不就是粮食吗?王岗军占领了兴洛仓,抢夺了朝廷的粮食,正是应了那句——王岗夺民口。” “……” 宇文晔沉默了半晌,冷冷道:“这不过是巧合罢了。天底下那么多叛军,占据了各大山头,难免有一个叛军首领姓王的,那他占据的山头自然是叫王岗王山;至于夺民口……既然做了叛军,要扩充势力,抢粮抢钱也是必然的手段。这首谶歌,不过是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不必在意。” “可——” 商如意还要说什么,宇文晔已经打断了她的话:“眼下真正要关注的,是这件事本身。” 商如意道:“你是说,王岗军占领兴洛仓这件事?” “不错,” 宇文晔道:“虽然是王岗军占领了兴洛仓,可这件事,未必是王取易做的。” “为什么这么说?” “王取易这个人鼠目寸光,做事没有任何的目的远见可言,还曾经为了争抢山头,跟其他几股反贼的势力争斗厮杀,他和他的部下,怎么看,都是一股匪类。” “……” “可这一次,他们却大张旗鼓,占领兴洛仓。” “……” “要知道,兴洛仓是王朝最大的粮仓,占领了那里,朝廷必然会派重兵攻打,所以他们这个举动,要对抗的,是整个大业王朝,甚至还有其他叛军的觊觎。王取易——有这样的底气吗?” 听到这里,商如意的心头忽的一动。 占领全国最大的粮仓,等于直接与朝廷作对,也就是说,王岗寨占领兴洛仓的目的,表面上是劫掠里面的粮食,而最终的目的,是要正式向朝廷发难! 这,就不是所谓的匪,敢做的了! 又是什么人,敢于拨弄如此大的风云?! 宇文晔沉沉道:“而且,兴洛仓地势险要,又占据水陆交通之便,近,可直逼东都,远,可逆黄河而上直取潼关,甚至拿下西京。” “……” “所以,占领兴洛仓,是一步志在天下的棋!” “……” “不管从那个角度来看,这都不是王取易这种鼠目寸光的人能做下的决定。” 商如意点点头。 她现在都还记得,当初他们从太原回洛阳的时候,半路上遇到从兴洛仓调集粮食的队伍,当时宇文晔就说过——谁要是占领了兴洛仓,就能雄踞一方。 连他都认定了兴洛仓在争霸天下中的作用,那么会去做这件事的人,要么是听过他这番见解的,要么,就是与他有同样眼光的人。 这样的人…… 商如意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 宇文晔低头看向她:“怎么了?” “……” 商如意看了看他,目光闪烁着道:“没,没什么。” 宇文晔蹙眉:“你想到什么了?说。” 他的口吻一下子变得严厉了起来,像是已经看透了她此刻的迟疑和隐藏,明显是在质问她了。 商如意只感到掌心也出了一层冷汗,她想了想,先是谨慎的撩起帘子看了看周围,虽然外面也都因为突如其来的消息有些混乱,但马车周围都是穆先的人,自然没有别人偷听。 她这才放心,放下帘子之后,转头对着宇文晔轻声说道:“我想到了一个人。” “谁?” “萧元邃。” 第163章 我不听风雨,风雨自扰人 萧元邃!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宇文晔的呼吸也窒了一下。 他立刻回想起了那双在夜色中仍旧熠熠生辉的双眼,虽然只是匆匆一面,但哪怕过了那么久,那双眼睛留给他的印象仍然深刻。 当然,印象深刻的,也不只是那双眼睛。 宇文晔低头看了一眼商如意,沉沉道:“你还记得他……” 商如意道:“他这样的人,想忘都难啊。” “……” “我一直在想,这个人气度不凡,才智过人,出世如锥处囊中,其末立见。可跟我们分路之后他就一直没有消息,这不像他的作风——如果他是去投靠了王岗军,以此地作为他东山再起的基石,那这几个月的沉寂就解释得通了。” “……” “而且,你说王岗军突然有这样进取天下的行动,这不像王取易的做法,倒像是他的行事。” 宇文晔突然冷哼了一声。 商如意一愣,不知为何他突然就生气了,想了想,又轻声说道:“还有就是,上次你跟我说起占领兴洛仓就能雄踞一方的时候,萧元邃就藏在我的马车底下。我怀疑,他就是听了你的话,才会有这一步棋的。” “……” 宇文晔的神色不知怎的又缓和了一些,转头看了她一眼,道:“我的话,你也还记得?” “……?” 他怎么关心起这种细枝末节来? 商如意笑道:“这又不是闲话。” 听到这话,宇文晔反倒又沉默了下来,那双深邃的眼睛看了商如意好一会儿,说道:“之前,我以为你只是想要做好国公府的儿媳,现在看来,你关心的,也不止是国公府的事。” “……” “商如意,你为什么那么关心天下大势?” 商如意沉默半晌,道:“我不听风雨,风雨自扰人。” “风雨自扰人?” 宇文晔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道:“你的意思是,天下大势的风雨,会吹打到你身上?” 商如意反问道:“难道二哥觉得,天下大势的风雨,不会吹打到你身上?” 这句话就像是击中了宇文晔心里的某处,他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又看了商如意一会儿,忽的一笑,道:“既然你有这样的念头,那你有没有想过,处在这风雨最中心的人,是哪一个?” “……!” 商如意的心猛地一跳。 他的意思是—— 眼见商如意的神色巨变,宇文晔的眼神立刻冷凝了起来,他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们是君子之交,如此投契,那你在说这些话,考虑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在这样的风雨中,会有什么样的未来?” 商如意的心跳愈发沉重起来,被他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甚至有些仓惶。 看着她这样,宇文晔的脸色更冷了一些,起身便下了马车,商如意一惊,下意识的道:“二哥,你去哪儿?” 外面的随从急忙迎了上来,宇文晔吩咐道:“给我牵马来。” 商如意忙道:“二哥,你的伤——” 话没说完,宇文晔已经接过随从手中的缰绳,利落的翻身上马,却是神色如常,看来,他胸口的伤已经痊愈了。 难怪,他不想再跟自己坐到一起,这一多月的忍耐,也到极限了吧。 看着只是少了一个人,就空出许多,甚至显得有些空旷的车厢,商如意呆呆的坐着,好一会儿,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 而外面已经传来了皇帝的旨意,让队伍立刻加紧前行,务必在今日之内赶回洛阳。 于是,队伍又开始前行。 这一次的速度比之前快许多,车马全速前进,这让坐在马车里的各位贵妇小姐们苦不堪言,被晃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总算在太阳下山之前进入了洛阳城。 一进城门,所有人都停下,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 商如意刚一站定,抬头,便看见城门内已经是彩旗招展,鼓乐齐鸣,正是留守城中的文武官员们率众前来接驾。 商如意跟着宇文晔及身边众人跪拜在地,小心的抬头看向前方。 却见皇帝的车辇驶进城门之后并没有过多停留,只在城门口停了一下,似乎跟跪在城门口的几个留守的大臣们说了几句话,又训斥了几句,吓得那些大臣们连连磕头,而金车已经扬长而去。 只是,在车辇驶走的时候,似乎有一双纤纤玉手手挽起帘子,从车窗内往他们这里看了一眼。 那一眼,满是恋恋不舍。 商如意下意识的低下头去。 等到皇帝的车辇走远了,才有一个内侍匆匆跑来,对着叩拜在城门口的众人道:“诸位,陛下回宫,你们也早些回去吧。” 众人这才谢恩起身。 大家又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只是在准备回去的时候,一骑人马路过商如意的马车边,熟悉的身影令商如意眼前一亮:“雷小姐。” 这些日子急于赶路,他们都没来得及说说话。 只见雷玉仍旧是飒爽利落的骑在马背上,透着一股英气,弯腰透过窗户看向商如意的时候,眼角含着一点笑意:“好容易捡回一条命,回去好好休养吧。” 商如意笑道:“多谢。” 说完这些话,雷玉又直起身来,策马走过了宇文晔的身边。 她的眼神,似有些留恋,又带着一点怒气,也不说什么,调转马头带着自己的人往回家的那条路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宇文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又回头看了商如意一眼。 商如意眼神躲闪。 宇文晔没说什么,只一扬手:“回家。” 于是,一队人马立刻沿着长街往宇文府而去。这一走,又走了大半个时辰,好不容易在太阳落山的时候,终于回到了国公府。 眼看着马车行进了那条熟悉的街道,前方的国公府门口竟站满了人——有点奇怪,他们明明提前回来,家下人应该不知道的,怎么也出来迎接的?但不管如何,这一路压抑的心情终于松缓了一些,商如意撩起帘子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致,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马车缓缓前行。 下一刻,笑容僵在了她的脸上。 第164章 这一刻,他好冷 商如意睁大双眼,越来越清楚的看着门口站着的那些人,领头的便是慧姨,她一脸悲伤,而站在她身边被她一只手半揽在怀中的,是脸上泪痕犹在的宇文呈,其余家下众人,都跟在他们的身后。 他们的脸都看向长街的另一边,像是在翘首期盼着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身上,都穿着白衣! 马车更近了一些,商如意才看到,不仅他们的身上穿着白衣,甚至连国公府门口的两个大灯笼,竟不知何时也换成了白色! 这是—— 耳边一阵马嘶,将众人的神智拉了回来,而慧姨他们也才发现他们,急忙应了上来。 宇文晔翻身就从马背上跃了下来,急切的走上前去,商如意也急忙下了马车,跟在他身后走到门口,刚一站定,就看见宇文呈大哭着扑了上来,一头装进了宇文晔的怀里。 “二哥……” 这一刻,宇文晔高大的身形第一次有了动摇的痕迹。 商如意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微微摇晃的肩膀,恍惚有玉山倾倒之态,她下意识的上前一步,伸手虚扶在了宇文晔的后背上,只见慧姨红着眼睛迎上来:“二公子,少夫人,你们怎么回来了……?你们终于回来了。” 这个时候,他们也来不及解释皇帝突然提前在今天回了洛阳,只看着周围越发沉闷的景象,和一众仆人低着头,哀伤的样子,宇文晔的脸色苍白,沉声道:“家里,出什么事了?” “二哥,二哥……” 宇文呈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这个哥哥,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开始干呕了起来。 慧姨又是落泪,又是伸手为他拍后背顺气。 宇文晔的脸色愈发沉了,两眼微微有些发红,盯着慧姨:“到底,出什么事了?” 慧姨抬头看向他,哭道:“二公子——” 话没说完,就在他们的身后,长街的另一头,突然传来了一阵车马声,众人急忙回过头去,只见前方缓缓走来了一队人马,开路的两个人,白衣白衫,手中举着白幡,一路走来晃晃悠悠,如同幽灵一般在空中飘荡。 而在他们的身后的马车上,一架巨大的,黑漆漆的棺椁,赫然映入眼帘! 那是—— 这一刻,商如意周身都战栗了一下,只见跟着马车扶棺而至的,竟是官云暮身边的心腹锦云,她满脸泪痕,悲不能抑,远远看着宇文晔与商如意站在长街的另一边,对着他们缓缓叩拜倒地。 站在门口的那些仆从已经急急的迎了上去,而宇文晔怀中的宇文呈回头看到这一幕,哇的一声大哭,转头也朝那棺椁跑去,口中哭喊着:“娘!” 这一声“娘”,震得商如意肝胆俱裂。 只见慧姨哭着,终于缓缓说道:“二公子,夫人她,她已经殁了!” 这句话,如同一个旱地惊雷,炸响在商如意的耳边,她整个人都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眼泪已经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出来,她不敢置信的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慧姨哭道:“前些日子辽西那边就传回消息,说是夫人的病情愈发重了,可听说雁门关战事紧急,我们也不敢把消息传过去,只怕惊扰了二公子和少夫人,直到前天,国公的书信传来才知道夫人已经,已经——我们今天才在这里等候,为夫人迎灵。” 她抬头看向宇文晔,落泪不止:“二公子,节哀……” 说完,转身也走向前方的棺椁去了。 商如意站在原地,许久都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可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自己的手掌虚扶着的那笔挺的后背,此刻正在不易察觉的发抖,可他整个人却一动不动,好像,一尊寒冰雕成了塑像。 宇文晔,整个人都僵了。 商如意急忙走到他身侧,只见那张惯常冷峻而淡漠的脸上,此刻苍白如纸,一双眼睛漆黑无光,好像身上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 商如意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手:“二哥——” 话没说完,她的心也沉了下去。 宇文晔的手,从来都是粗糙的,却也是温热的,虽然他们肌肤相亲的时间很少,可她知道,这个男人的心里有一团火,会让他永远都那么滚烫炽热,去迎面世间的一些风霜雨雪。 但这一刻,他好冷。 不仅指尖,甚至连他的掌心,眼神,乃至呼吸,似乎都冻结成了冰。 商如意慌得一下子抱住了他:“二哥!” 在她哽咽的喊声中,宇文晔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震荡,他缓缓低下头,看了看她,又再抬起头来,看向前方已经越来越近的棺椁,如同一团不可避免的阴霾,笼罩向了他的生命一般。 他终于张了张嘴,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母亲……” |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整个宇文家忙乱成了一团。 这并非商如意第一次目睹亲人离世,面对家中供灵、守灵等一系列繁琐的事务,但却是她第一次,面对一个失去了亲人之后,麻木到整个人失去灵魂的人。 当她和慧姨商议好了家中祭奠的大小事宜,再回到灵堂上,这里已经安排妥当。 大堂之上,以一道厚厚的黑色帷幔将大堂分作前后两部,后部安置的便是国公夫人的棺椁,而在帷幔前方,宽大的祭桌上摆放着香烛蜡纸,并一个高大的灵位,上书:尊先室贤德官氏讳云暮之牌位。 不知为何,商如意看着排位上那一行字,就好像看着官云暮虚弱却又淡漠的面容。 她静静的矗立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一片人间烟火——满堂飘飞的帷幔,来往忙碌的仆从,上门吊唁的客人,这一切的繁忙热闹,哀痛欲绝,又好像与她生前一般,不管是怎样的鲜花着锦,清冷寂寞,她都置身事外。 大概,唯一能让他挂心的,便是在灵堂内侧,一直避不见人,脸色苍白如纸的宇文晔。 自从扶棺安置,灵堂布好之后,他便一直跪在那里,没有表情,没有语言,甚至,没有一滴泪。 当商如意走近他身边的时候,甚至连一丝活气都感觉不到。 “二哥……” 第165章 深宅微澜 “二哥……” 商如意的声音很轻,在水陆道场的喧闹声中,甚至细若蚊喃,只一恍神便会忽略过去。 可是她知道,宇文晔一定听到了。 但即便是听到了,他也没有任何心神来做出回应,仍旧木然的跪在那里,整个人的心神仿佛已经离体,只剩一点残念牵连在身上,让他坚持着能清醒的承受一切悲痛。 这时,有人撩开帷幔,商如意回头一看,是锦云。 只见她的脸色也格外的苍白憔悴,看了宇文晔一会儿,她对着商如意轻声说道:“少夫人,你还是去劝一下二公子吧。他这个样子,郁结于心,是会逼出大病的。” “……”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个时候去劝,他也不会听。” “可——” “先暂时这样吧。” 商如意说着便放下了帷幔退出来,又对着在灵前供奉的小丫头吩咐道:“你们去给二公子手边的茶换了,那茶水已经凉了。再有,送个小火盆去他身边。” 小丫头立刻应道:“是。” 做完这一切,她才回头看向锦云,轻声道:“云姨,你怎么起来了?” 锦云从辽西一路扶棺回来,长途跋涉,加上悲伤过度,刚安顿好灵柩便昏了过去,商如意让人送她回房休息,可才刚过了一晚,她就衣着齐整的出来了。 商如意道:“你身体不好,应该再休息一下。” 锦云轻轻的摇了摇头:“不论如何,我都要送夫人最后一程,又怎么能躲在房中享安逸?” “云姨……” “少夫人,这一次,倒是累着你了。” 商如意忙道:“这是娘的事,怎么算累了我?” 锦云轻咳了两声,又往周围看了看,蹙眉道:“这外面忙成这样,怎么那韩予慧倒是不见踪影?她做什么去了?” 图舍儿闻言,立刻上来道:“听说是茶房那边出了点事,慧姨过去理事了。” 锦云皱起眉头:“茶房能有多大的事,前头那么多事她不管?” 商如意想了想,道:“我们过去看看。” 说完,她便带着锦云和图舍儿一道出了侧门往茶房那边走去,刚走到半路,就听见前方传来了一阵哭声,似乎有人在喊着“冤枉”等语。 而那声音,竟也有些耳熟。 茶房门口已经挤满了人,商如意他们一过去,看热闹的仆从们立刻退到两边,锦云冷冷道:“前面忙成这样,你们倒有空在这里看热闹?是事情都做完了吗?” 仆从们吓得连连告饶,立刻都散了。 他们这才走进茶房,只见慧姨站在茶房中央,一个身材高挑,模样娟秀的丫头背着手站在窗边,脸上有些泪痕,但更多的是倔强的怒意,一旁还有几个年纪大一点的仆妇和小厮围着她,似乎都在说着什么。 一见商如意进来,众人急忙向她行礼:“少夫人。” 商如意走进来,扫了一眼周围,便说道:“慧姨,这边出了什么事?” 那慧姨立刻上前来道:“少夫人,也不是什么大事,茶房的人收东西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只上贡越窑五莲青瓷杯,之前是长菀拿出去,所以现在正在理着让她交出来。” 商如意闻言,微微蹙眉,转头看向站在窗边的那个丫头,她便是长菀。 只见她咬着牙道:“交不出来,东西不在我这儿!” 周围的人立刻说道:“是你领出去的,如今茶房的收单里没有这一笔,不在你那儿是在鬼手上?” 长菀道:“东西是我领走的,但我也交回来了!” “单子上都没写,凭什么说你交回来了?” 长菀盯着站在茶房另一边,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道:“我是交到贵叔手上的,当时外头来了客,叫得急,我等不到单子写完就先出去了,贵叔也答应了会把单子补上,可他——” 她的话没说完,那贵叔立刻道:“长菀丫头,你可不要含血喷人,咱们国公府的规矩,再急单子也是得写上再清的,你明明就没把东西交回来,我去哪儿给你写这张单子,你可别昧下东西诬到我头上。” “你——” 长菀气得红了眼。 这时,那慧姨转头对着商如意道:“事情也不大,只要事情找到了头,谁弄丢弄坏的照原样赔就是了。只是,这丫头嘴硬,说死了也不肯认,更不肯赔。” 那长菀竟也烈性,梗着脖子道:“我没拿就是没拿,钱是不会赔的,真要诬陷我,那就赔一条命,我也是清白的!” 周围众人都纷纷指责她不识大体。 有人已经轻声说道:“还是夫人的人呢,在主人的丧礼上做出这种丢人败兴的事,真是——” 锦云脸色铁青,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那人立刻闭上了嘴。 这时,商如意看看那红着眼睛的长菀,又看了看贵叔和慧姨,想了想,说道:“慧姨,这件事怕不能光赔就算吧。” 众人都一惊。 连慧姨也愣了一下:“少夫人,这——” 商如意道:“那杯子是娘出嫁的时候带来的嫁妆,爹最喜欢的一套,听说之前三弟砸了一个,就只剩下这一个了,纵拿一百两银子去买了来,也不是原来的东西;更何况,还是在娘的丧礼上被人昧下,这种事,岂能赔了就算了的?” “……” “东西,必须找回来才行!” “……” “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可好?” 慧姨有些诧异的看着她,但立刻陪笑道:“少夫人说笑了,这家中的事自然听少夫人的。” 商如意点点头,伸手一指长菀:“来人,把这丫头押到柴房去关起来。她一日不说,就关一日,十日不说,就关十日!” 话音一落,立刻有两个小厮上前来,将那长菀拖了下去。 长菀倒也不挣扎,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只是在路过商如意的身边的时候,心有不甘的瞪了他们一眼。 商如意又对慧姨道:“前头事多,咱们还是去前面吧。” 慧姨点点头,跟着她一道出了茶房,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商如意又回头对着里面的人说道:“东西总在这府上,别说是个囫囵个儿,就算碎成了渣子,我也要挖地三尺挖出来的。你们只好好做你们的事便是。” 气氛,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众人纷纷道:“是……” 第166章 温暖 这五莲青瓷杯遗失的事件就像一支小小的插曲,也只在茶房响了一会儿,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很快,众人便都回到了各自的岗位,各司其职去了。 商如意看得出来,锦云虽然面有犹豫,但大事在前,也没有多说什么。 反倒是到了晚上,四下无人的时候,图舍儿才凑到她的跟前,轻声说道:“小姐,你为什么要把长菀关起来?” 商如意道:“怎么,不该关?” 图舍儿想了想,说道:“我不信那个长菀会偷东西。”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你又知道了?” “奴婢来国公府虽然就几个月,而且,夫人身边的人向来话少,也不跟我们多来往,可德行都不差。那个叫长菀的,更是心高气傲,听说还念过几本书,怎么看都不是个肯做贼的人。” “是吗?” 图舍儿对上她的双眼,又想了想,笑道:“当然,是奴婢猜的。” 商如意也淡淡一笑,道:“这就对了,别人若问起来,我难不成回一句——我猜的。那岂能服人?” “……” “关起她也只是暂时的,重要的是证据。” 图舍儿皱着眉头道:“可是,这件事是个死扣,她咬死了东西还回去了,贵叔那边又没单子,除了人证之外,哪来的证据呢?” 商如意道:“既然事情是跟那个杯子的遗失有关,证据自然是杯子了。” 图舍儿更大摇其头:“东西都丢了,哪还能找得回来。” 说着,她盯着商如意:“要搜吗?” 商如意立刻摇头,沉声说道:“眼下正是夫人的丧礼,人来客往的,若在这个时候在府里搜贼赃,那传出去成什么了?还不把国公府的面子都丢尽了?” “……” “这个时候,最不能做的,就是把这件事闹大。” 图舍儿恍然大悟:“难怪小姐你马上就叫人把长菀关起来了,是不想闹大,让外人看咱们的笑话。” “嗯。” “可是,不搜的话,那杯子怎么找呢?”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看情况吧。” 说完,她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便吩咐图舍儿道:“你去后院说一声,就说如今府中人来客往不绝,为免宵小有机可趁,让他们关闭后门和两边小门,有什么事,只从正门的两边侧门出入。” 图舍儿道:“是。” 说完她便下去了。 等到她一走,商如意又回头看了看灵堂,各处的安排倒是妥当,暂时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处理,这个时候,自然也没有客人再上门了。 于是,她亲手倒了一杯热茶,撩开帷幔走到了后堂。 宇文晔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甚至,连商如意走进来,他也没有丝毫侧目——只是,不知是撩起帷幔的时候冷风灌进来的缘故,他的身子有了一丝微微的颤迹。 商如意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二哥,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也没喝水,这样不行。” “……” “喝一点茶好不好?好歹,暖和一些。” “……” 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口气又柔又软,就像是一个母亲哄自己不肯吃饭的孩子一般,宇文晔低垂的眼睫微微一颤,抬眼看向她。 商如意急忙将茶杯小心的送到他的嘴边。 “就喝一口,好不好?” “……” 宇文晔没说话,只低头看了一眼,杯子里清澈的茶水映着他晦暗的双眼,这个时候,他眼神中惯常的讽刺,就好像在讽刺他自己。 他慢慢的闭上双眼,将脸偏向一边。 商如意顿时也有些急了,低声道:“我也不劝你回去休息,可你这样下去,身体也受不了啊。” “……” 宇文晔仍然不理她。 商如意没办法,也不能真的把东西灌进他嘴里,只能将茶杯放到一边,慢慢的跪到他身边,肩并肩,胳膊甚至也紧紧的擦着他的胳膊。 宇文晔仍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商如意默默的将火盆拖到面前,拿过一摞金色的锡纸钱,一张一张的投到里面,火焰渐渐腾起,也有暖意融融的扑到了宇文晔的身上。 商如意轻声说道:“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 “你不止是伤心娘的去世,你还在怪自己,你怪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多劝劝她,若能劝她留下来,也许她就不会——” “……” “我要跟你说的是——” 商如意转头看向他:“的确是这样。” “……” “如果那个时候,我们一起劝娘,甚至,想点办法让她留下来,也许她就不会在辽西病重,也不会撒手而去。” 听到她这些话,宇文晔的身体开始颤抖。 他的眼神,从来都是冷峻而宁静,像是凝着一层冰,而这一刻,那层冰似乎开始龟裂,破碎,寒冰所掩盖的他破碎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慢慢的倾泻了出来。 他转头,看向商如意,眼睛一点一点的变红了。 商如意对视这他的双眼,接着说道:“可是——你没有必要,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一听到这句话,宇文晔的身子又是一震。 商如意接着说道:“对娘而言,陪在爹身边比什么都重要,我们如果强留她下来,也许她心里的煎熬,会比她之后经历的一切,更让她痛苦。我们身为晚辈,只能劝说,不能真的去安排他们的人生。” “……” “二哥,你尽了自己的孝心就够了,不该用结果来责备自己。” 这些话,一句一句,都落在了宇文晔的心里,不仅仅是她的声音温柔而深沉,更重要的是,这些话,几乎都是当初沈世言被贬流放,商如意在痛苦不堪的时候,他劝慰她的那些话。 她竟然,也几乎一字不差的记下来,又一句一句的还给他。 跟之前,在雁门郡的时候一样。 只是这一回,她是在安慰他,她手中一张一张纸钱投到火盆中燃起的热度,在这一刻围上了他,甚至,连她紧紧贴着他身侧的手臂,也在这一刻,有源源不断的暖意透过衣衫,熨帖到了他的身上。 宇文晔看着她,终于第一次开口,沙哑着嗓子:“你——” 第167章 将他压回到床上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干涩的道:“你下去休息吧。” 说完,又将脸偏向一边。 商如意并不意外他的冷淡,但多少有些失望,毕竟她进来说那些话,还是想劝宇文晔回去休息了,可听他这么说也知道,他是不肯离开的。 她只能叹了口气,仍旧将手中的一摞纸钱烧完了,才轻声说道:“那,我先下去了。” “……” “二哥,你还是要,保重身体。” “……” “我……这府上,不能没有你。” 说完,她慢慢的起身,撑着有些疼的膝盖走过去撩起帷幔,出了内堂。 只是,在帷幔落下的时候,她并没有看到,身后有一双仿佛已经破冰的眼睛,在注视着她的背影,那目光中,仿佛映着眼前的火焰,竟有了一丝的温暖。 商如意回去,也只在偏厅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起身后,仍是忙碌。 这时,外面有人来报,兵部卢尚书前来吊唁,商如意急忙迎了出去。 她在沈家的时候,很少外出游玩,也几乎不与外人接触,每天只躲在宅子里看书写字,或是针织纺线,如今嫁到国公府,避免不了的迎来送往,先是安排了人过去陪着卢尚书,自己也陪着卢夫人喝茶,说了一会儿话,他们便告辞离开了。 商如意亲自送他们到了大门口,一直看着卢尚书的马车离开,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刚走了两步,就看到一个短打扮的仆人拎着一只盒子,匆匆的要从侧门离开。 商如意叫住了他:“你是哪里伺候的?” 那仆人不过二十来岁,生得尖尖的脸,尖尖的嘴,一看就是个极小心的人,回头看是少夫人叫住了自己,他吓了一跳,忙白着脸过来行礼:“少夫人,我,小人是——” 这时,慧姨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 她笑着说道:“少夫人,这是茶房的胡华。” 商如意道:“茶房的人不是应该在后面服侍吗?好好的怎么往外跑啊?你手里拎着的是什么?” 那胡华头都不敢抬,只将手中的东西微微提起:“少夫人,这,是个食匣。” 慧姨说道:“少夫人,是这样的。这两天来往的宾客太多,茶房那边准备的茶点都不够了,所以,老身让他们去城中的听鹤楼取些现成的茶点回来用。” “听鹤楼那边不是有送东西的伙计吗?何必咱们的人过去?” “听鹤楼这两日的生意也忙,他们早就没人手了。” “哦……” 商如意闻言,点了点头。 这一次皇帝北巡,大营被劫,加上一路仓皇逃亡,带去的官员及其家属死伤过半,所以回到洛阳城中,不少人家都在办丧事。想来,别家也都跟他们一样茶点不够用,去听鹤楼采买了,所以听鹤楼的人也跑不过来了。 商如意叹了口气,道:“倒是辛苦你们了,这么大冷天的还往外跑。” 那胡华小声道:“不,不敢。” 商如意回头对图舍儿道:“去拿一吊钱来赏给他,冷了也买些热热的东西喝。” 图舍儿急忙取了钱来递给那胡华,这胡华大概也没见过这么大的手笔,捧着钱来笑得眼睛都没了,急忙跪了下来:“谢少夫人赏赐。” 慧姨在一旁看着,似笑非笑的道:“少夫人,可真是怜老惜贫。” 商如意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段日子的确辛苦了他们这些人,是该赏赐些的,也是指望着他们小心谨慎好好服侍,再不要出昨天五莲杯那样的事了。要知道,且不说那杯子在爹的眼中有多珍贵,单是一只杯子放到小当铺里都能当个四五十两银子,再多掉两样,咱们府里就精穷了。” 那胡华听闻此言,小小的眼睛里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说完这些话,商如意又笑了笑:“看我,白唠叨半天,行了,你快去吧。” 那胡华对着他们行了个礼,小心翼翼的拎起食匣便走了。 商如意又对着慧姨,两人相视而笑。 就在这时,卧雪突然急匆匆的从里面跑了出来,对着商如意道:“少夫人你赶紧过去看看,二公子的样子,不太对啊!” “什么?!” 商如意一听,脸色巨变,急忙转身往里跑去。 来到灵堂,锦云带着几个侍女护在宇文晔身边,只见他脸色苍白中透着青灰,已经昏厥过去,额头上满是冷汗,伸手一摸,苍白的肌肤却是烫得吓人。 商如意忙道:“快,扶他回房!” 众人急忙将他扶了起来,一路小心的护着回到了他们的房间。进门之后,商如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平时睡觉的卧榻,可众人却是直接将宇文晔送到了她的床上躺下。 商如意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再走到床边,只见宇文晔的脸上开始透着一股病态的嫣红,呼吸也弱得几不可闻,商如意吩咐道:“赶紧去请大夫,熬药,再有,让厨房准备细软的汤饭热着。” 众人应声退下了。 房门一关,呼啸的寒风立刻被堵绝在外,房中许久没人夜宿,刚刚送来的火盆放在床边还没来得及起什么作用,屋子里仍旧冷得像个雪洞一般,可宇文晔的额头上一直冷汗不绝,商如意叹了口气,拿出手帕来轻轻的为他擦拭。 然后,将一旁的被子拉过来给他盖上。 被子刚刚覆在他的身上,宇文晔眉头一蹙,立刻醒了过来。 他的眼神还有混沌,人却已经不自觉的挣扎着要起身,口中喃喃道:“干什么?让开……” “二哥!” 商如意急了,他这个身体,再这样折腾下去,真的要出大事了。于是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你别乱动,你刚刚昏过去了,还在发热,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放开我……” 宇文晔吐息滚烫,整个人的身子也烫得跟烧红的碳一样,却仍不肯躺下,双手用力的挣扎推拒,咬着牙道:“让开,让我——” “二哥!” 眼看着自己抓他不住,商如意心里一急,一下子扑到了他身上,用自己的身体将他压回到床上。 “……!” 宇文晔的身子顿时一僵。 第168章 我,有点冷…… 不知为什么,他明明还有力气,哪怕受再重的伤,他也不会被人压制着起不来身,可眼下,这具明明瘦弱的,软软的身子压在他身上,竟让他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你——” 他再要挣扎,商如意两只手一边抓着床沿,一边抓着床单,用身体紧紧的扣住了他,几番折腾,宇文晔竟感到全身的力气逐渐流逝,再使不出来。 他咬了咬牙,终究无力的躺回到床上。 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身体也从未有过这般的贴近,商如意甚至能感到身下那厚实的胸膛因为剧烈呼吸而起伏着,仿佛他的呼吸在撞击着自己的身体,而他身上滚烫的温度也透过衣衫侵袭到了她的身上。 这一刻,她才终于回过神来,自己在情急之下做了什么。 一瞬间,红晕从脖根染到了耳尖,她的脸颊也跟他身上一般滚烫,商如意甚至不敢看他,只能偏过头,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 宇文晔咬着牙,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商如意闷闷的道:“不论如何,我不能让你再出去。” “……” “你,你一定要留在这里。” “……” “二哥,你已经很痛苦了,就算给自己一点时间,让你不要那么痛苦,好吗?” 听着她的话,宇文晔无力的仰躺在床上,干涩的眼睛里甚至没有一滴泪,不知过了多久,才看清头顶华彩瑰丽的帷幔,这,原来是商如意的床榻。 他急促的呼吸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 感觉到他的平静,商如意也松了口气,立刻有些两颊发烫的准备起身。 可刚要起身,却感觉到两只手被另外两只滚烫的大手握住,一时间没了支撑,整个人只能趴在他的胸前,顿时脸上跟着了火一般。 想要开口,却又无法开口。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几乎没有一丝隔阂的相贴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身下的人开口,但因为胸膛紧贴着的缘故,他的声音不像是从耳边传来,更像是从他的胸口传到了她的心口,那声音不仅低沉,更能听出他黯然得没有一丝光明的情绪—— “你,为什么不劝我?” “……” 原来,他听到了锦云的话。 商如意的呼吸微微紧绷了一下:“我,我没有想好怎么劝你。” “哦?” “我想了想,寻常这个情况若要宽慰人,一定会说,若死者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会难过的……” 身下的呼吸又是一窒。 商如意接着道:“可是,娘这么善良,又这么贤德的一个人,她如今一定已登极乐,世间的一切烦恼肯定都侵扰不了她。所以,她是看不到这一切的……” “……” “所以,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劝你,才能让你不要那么难过,回来休息。” …… 宇文晔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可商如意却感觉到,身下这具身体里,多了一丝热气。 而扣着她手腕的那两只手终于松缓了一些,商如意勉强撑起身子,低头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苍白中透着病态嫣色的脸庞,平日里,只有强悍与冷峻两种样貌的宇文晔,这个时候,第一次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丝脆弱。 商如意的声音也刻意的,比平时柔和更多:“你好好休息。” 说罢了,便准备起身。 可就在她刚一动的时候,扣着手腕的两只手又用了点力气,她猝不及防,整个人几乎是跌回到宇文晔的胸膛上,虽然不痛,却令她惊愕不已,全身都僵硬了起来。 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发问或者做什么,就听见头顶传来了宇文晔沙哑的声音—— “我,有点冷……” “……” 商如意一时僵住。 她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刚刚他挣扎时弄到一边去的被子,却没有再做什么,面上一红,轻轻的覆回了他的身上。 轻声道:“那,你好好休息吧。” “……” “我,我会在这里的。” “……” “我会一直在这里的……” 听到她的声音,像是得到了让他安心的许诺,宇文晔慢慢的闭上了双眼,眼角还透着一些红,但整个人仿佛已经放松了许多,渐渐的,呼吸平顺下来。 而商如意也趴伏在他的身上,听着头顶绵长柔软的呼吸,渐渐的,也被他所染一般,陷入了沉睡。 这一睡,便是一整夜。 等到第二天,商如意从睡梦中渐渐清醒,只觉得全身都舒服了不少,之前积压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但,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她就感觉到,自己身下的不再是那微微起伏,却在一整晚都给她带来融融暖意,令她无比安心的沉浸入梦乡的胸膛,而是一层床褥罢了。 宇文晔呢? 商如意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撑起身子往周围一看,床上只有她一人,整个屋子里也不见宇文晔的身影。 他去哪儿了? 商如意顿时有些慌了,急忙下床,可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宇文晔和慧姨说话的声音,两个人似乎是站在门外的走廊上刚遇见—— “慧姨,这两日辛苦你了。” “二公子说哪里话,夫人的事就是老身的事。只是,二公子的身体还好吗?” “已经无碍。” “那老身就放心了,如今家里只剩下二公子还能拿主意,你可千万不能垮了。” “……慧姨,他,还没有消息吗?” 一听到这句话,商如意的心中顿时一跳。 他? 宇文晔说的,是哪个“他”? 对面的慧姨似是沉默了一番,才轻声说道:“其实,夫人的消息刚一传回来,老身就已经派人去告知大公子了。只是,听说前些日子他遇到了一些事,受了不少挫折。” “哦?那他现在——” “好容易开悟了一些,现在,据说是云游去了。” “……” “所以,他并没有收到夫人亡故的消息,怕是——也不会回来。” 听到这里,商如意的心忍不住咚咚的跳了起来。 原来他们说的,就是宇文晔的大哥,那位曾经与自己定亲,却又悔婚不嫁的国公府的大公子——宇文愆! 第169章 非礼勿听 说起来,自己嫁入宇文家已经好几个月了,也不知是怕自己难堪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整个宇文家从上到下,几乎没有人提过他,若不是慧姨在新婚前一日跟自己说了那些话,商如意甚至都要怀疑,到底有没有过宇文愆这个人了。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终于又听到他们说起宇文愆了。 哪怕他不是官云暮亲生,可毕竟也是嫡母,官夫人的丧礼他都不回来,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果然,宇文晔沉默了半晌,沉沉道:“我知道你们有难处,但本朝以孝治天下,身为人子连母亲的丧礼都不出现,我只怕他今后会遭人非议。” “……” “慧姨,我这是为大哥着想,还望你多派些人过去,无论如何要通知大哥。” 对面的慧姨长叹了一声,道:“这是自然,老身一定加派人手。” “好,劳烦慧姨了。” “二公子莫说这些,外面还有事,老身先去忙了。” “你先去,我一会儿就到。” 两个人客客气气的,只听一阵脚步声走远,是慧姨离开了。 随即,门口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商如意心中一慌,不知怎的下意识就往床边跑,可刚一转身,背后的房门已经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顿时,风卷着一股熟悉的气息从后背扑了上来,好像将她整个扣住了一般。 商如意的脚步声生生的僵在了原地。 然后,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宇文晔冷冷的声音:“你躲什么?” “……” 明明没有可躲之处,自己也明明不觉得不可以相见,可不知为什么,一听到他的声音,商如意的脸忽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她甚至不敢回头,只低着头站在原地,也不往前走。 身后的人进了房,反手将门关上,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到她面前。 商如意低着头,轻声道:“我,我没躲……” “哦?” 面前的人低头对着她,呼吸也吹拂在她额头上,倒是不像昨夜那般滚烫,而恢复了平日里的温热绵长,商如意下意识的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刚刚开口的时候,声音明明是冷了,但这一刻,他的眼睛里却仿佛融了惯常的冷冽,反倒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 只一对视,商如意就感觉后背一阵发麻,立刻又低下头去。 宇文晔低头看着她,嘴角似是有些往上勾起,但扯了扯,还是抿着嘴道:“没躲,那你刚刚在做什么?” 商如意低着头,心思混乱:“非礼勿听。” “……” “我刚刚,是不小心听到的。” 宇文晔下意识的蹙了一下眉头:“那,你想听吗?” 商如意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 说起来可能有点自私,但对于她和他这桩婚事而言,对她能继续在宇文家做少夫人而言,宇文愆这个人都最好永远不要出现,甚至,永远不要有人在她面前提起他,才好…… 宇文晔的目光闪烁,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不想听,那你就当没有听到。这件事,也与你无关。” 商如意轻轻的点点头。 说完这些话,两个人再相对,不知怎的就有些尴尬了起来,尤其商如意低着头,能清楚的看到他身后的床榻上被褥凌乱,似乎还能看得出昨夜两个人在上面相拥而眠留下的痕迹。 她的脸顿时有些发烧,随即,就感到身上一阵绵软,摇摇晃晃起来。 宇文晔一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怎么了?” 商如意再抬头的时候,脸颊也有些发红,声音软软的:“我,好像有点饿。” “……” 这几天忙下来,她都没有好好的吃过东西,昨天因为宇文晔昏厥而陪着他一道回来休息,这么长时间下来,早就饿虚了。 宇文晔的眼神立刻又变得冷峻起来。 那只握着她胳膊的手更用力了几分,似乎隐隐透着一点怒意,将她拉到屋子一边的矮几前坐下,然后出去吩咐了一声,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汤饭小菜就送了上来。 他坐到她对面:“快吃!” 商如意捧起碗来,想想又看向他:“你呢?” 宇文晔沉沉的出了一口气:“我也吃。” 说完,也拿起碗筷来,商如意这才松了口气,两个人不再说话,屋子里只听着碗筷的声音轻轻响着,几口热汤饭下去,倒是立刻驱散了饥饿和虚弱,也让商如意更精神了一些。 她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晔,轻声道:“你现在,还发烧吗?” “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 “……” 宇文晔沉默了一下,目光闪烁着看着她:“多谢你昨夜的照顾。” 不知为什么,他的声音明明很平静,可一听到“照顾”两个字,商如意就想到昨夜自己情急之下扑到他身上,用身子压着他的样子,顿时脸又通红了起来。看书喇 她咬着下唇,轻声道:“客气了。” 说完,便起身要走。 宇文晔却一把又握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按回去坐下:“等等,我还有话要问你。” 商如意低着头,只想着把自己滚烫的脸颊从他的视线中躲开,道:“什么事?” “……” 宇文晔又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说道:“你跟皇帝,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 商如意一愣,抬头愕然的看着他。 这件事,不是在雁门郡的官衙后院中,他就已经问过了吗?她也答过,两个人之后言语越来越冲,几乎争吵起来,最后不欢而散。 之后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同车回洛阳,这一路上,他也没有再问。 商如意还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却没想到,他居然又问? 于是轻声道:“你不是,已经问过了吗?” 宇文晔的脸色渐渐的沉了下来,可那双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好像不肯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与情绪一般,沉声道:“之前,我是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现在我要问的是——你们为何会认识?” “……” “据我所知,你并没有进过宫,皇帝也没去过沈家。” “……” “为什么你们会相识,他又为什么——” 说到这里,他像是有些愤懑,后面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目光灼灼的盯着商如意:“回答我!” 第170章 一些自作多情的念头 商如意仍然不解。 自己已经把如何跟楚旸,也就是当时的“杨随意”见面的事说清楚了,包括去城郊避雨,都说给他听了,他为什么还要问? 至于自己有没有进宫,楚旸有没有到过沈家—— 有那么重要吗? 而且,他那种近乎质问的态度,也让商如意有些不舒服,不管怎么样,两个人又不是从属关系,凭什么他要问自己就要答,自己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想到这里,她的心忽的一颤。 宇文晔这样质问自己,是因为,自己是他的什么人吗? 虽然明明从一开始就说清楚了,他们之间只是交易,冷冰冰的,不涉及任何感情的交易,可经历过昨夜,她不知为什么会觉得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比从雁门郡回来的时候靠近了一些。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是亲近了一些。 所以,宇文晔此刻的质问,难道是因为—— 隐隐感觉到又一个“自作多情”的想法,可在她的脑子里甚至还没来得及成形,就听见图舍儿从外面匆匆走来,站在门口急切的说道:“二公子,小姐,宫里来人了!” “……!” “……!” 刚刚沉浸在各自异样思绪里的两个人都震了一下,商如意像是如梦初醒一般,不由自主的就为刚刚自己的“自作多情”脸红了起来。 她立刻正了正神色,对着宇文晔说道:“宫里来人了,咱们得出去吧!” 宇文晔没开口说话,但他的脸上,隐隐腾起了一点怒意。 回头瞪了一眼,他才说道:“什么人?” 图舍儿道:“是宫中的一位内侍大人,他是来传皇上的圣旨!” 一听这话,两个人也不敢再耽搁,急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来到大堂上,果然看到一个内侍站在那里,而慧姨和宇文呈他们早就带着外面的宾客跪在堂前,大气不敢出一口。 商如意仔细辨认一下,跟之前来宇文府上探查他们的,和上一次出巡代皇帝向自己问话的都不同,这一位白白胖胖的,大概五十来岁的年纪,头发花白,脸上没有一根皱纹,生得极为富态,也面善;他身后还跟着几个随行的小太监,甚至,灵堂外的院子里还站着四个随行的禁卫军,看得出职位不低。 一见他们夫妇二人上堂,那位内侍倒是客客气气上前来对着他们拱手行礼。 “两位,节哀。” 宇文晔也急忙回礼,然后就看见那内侍走到大堂中央,站直了身子,扬声道:“圣旨到!” 宇文晔忙带着商如意跪下接旨。 那内侍拿出了一份圣旨展开,朗声道:“赐中书门下诏曰,盛国公之子宇文晔,临危不惧,勇冠三军,于雁门郡一役勤王护驾,忠心可表,特敕封为辅国大将军,钦此。” 大堂上立刻响起了一片啧啧惊叹的声音。 跪在一旁的商如意,心中也震荡不已。 要知道,宇文晔虽然名声很响,但主要是因为他国公府二公子的身份,其实在朝中并没有担任很高的官职,不过是盛国公军中的一员裨将罢了,没想到,雁门郡一役,皇帝竟然直接将他拔擢为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这未免,也太登高了! 她小心的侧过脸去看了宇文晔一眼,只见他毫无喜形于色之态,反倒神色凝重,先是叩谢皇恩,然后双手接过圣旨,再慢慢的站起身来。 起身之后,还伸手扶了她一把。 看到这一幕,那内侍的咪咪眼里闪烁过一点精光,但立刻又黯了下去,只对着宇文晔道:“大将军,此地就不说‘喜’了,一望大将军节哀,二望大将军保重,三望大将军不负皇上看重,为朝廷扫清叛逆,建功立业。” 商如意心里又是咯噔了一声—— 为朝廷扫清叛逆? 一般庆贺他人升官,都是说些勤慎肃恭,甚至飞黄腾达的场面话,可这“扫清叛逆”四个字说出来,就好像已经有什么叛逆等待宇文晔去扫清一般。 而宇文晔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沉稳,客气的说道:“多谢玉公公,天寒地冻,劳烦公公跑一趟,请到偏厅喝茶暖一暖。” 只见那玉公公笑着说道:“跑这一趟也不冤枉,一来为皇上传了圣旨,二来——” 他说着,目光闪烁着侧脸看向自己的身后。 宇文晔和商如意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太监里,其中一个此时迈步上前,轻轻的抬起头来,一双秋水明眸含情脉脉的看向宇文晔。 商如意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那,竟是新月公主! 她竟然来了! 又跟之前在听鹤楼看到的一样,她穿着一身内侍的幞头袍衫,虽然简单,但难掩天香国色,尤其是她大概来的路上哭过,一双眼睛红红的微肿,更显得眼睛水汪汪的,透着一股楚楚可怜。 她轻声道:“二哥。” “你——” 一看到她,宇文晔的呼吸明显有些乱,大概是没想到她回来,但下一刻,他就恢复了平静,轻声道:“你也太胡闹了。” 楚若胭轻声道:“我担心二哥,所以来看看你。” 宇文晔沉沉的出了一口气,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已经挡住了这位娇小的公主不让外面的人看到她,沉声道:“我没事。你不该出来乱跑,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楚若胭望着他:“我不怕。” …… 他两人这么相对着,一时间,似乎忘了周遭的一切。 而站在他两人身边,明明不远,却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屏障隔开的商如意,此刻只感到一阵手足冰凉。 这个时候,她眼里看着他们,心里却奇怪的想到了刚才——在两人的卧房里,宇文晔质问她的时候,她竟然又一次生出了一些“自作多情”的念头,这,有多可笑? 再抬头看向两个人交汇时完全看不到第三个人的目光,商如意笑了笑。 真是,挺可笑的。 这时,她也彻底清醒过来,外面跪着的人还未及起身,也不敢抬头直视前方,若让他们看到新月公主竟然乔装改扮跟着玉公公来这里,只怕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她急中生智,主动上前一步道:“二哥,你,你们先去后院吧;玉公公,请随我来,偏厅有热茶。” 听到这话,别人尚可,宇文晔突然回头看着她。 不,那目光,不是看,倒像是瞪。 锐利得跟刀子一样。 商如意被他看得一愣,又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安排没错——让他带着公主去后院,免得被人看到,而且后院此刻没什么人,正好他们相会;而自己带着玉公公去偏厅,不打扰他们,这不是正合他们的心意吗? 于是,她也回望着他,睁大眼睛,似乎是在无声的问他——这样安排有什么不对吗? 气氛,一时凝滞。 就在两个人对视,一者锐利,一者澄澈,却好像是刀子砍在棉花上,一时间不分胜负的时候,一个笑呵呵的声音响起:“那就劳烦少夫人了。” 是玉公公。 商如意笑了笑,客客气气的领着他和几个小太监往一旁的偏厅走去,而宇文晔站在大堂上,沉默了半晌,重重才吐出一口气。 “走吧。” 他带着新月公主往后院走去,可在离开的时候,突然回头,几乎恶狠狠的瞪了商如意一眼。 第171章 你给我站住! 商如意倒没有注意到背后几乎快要把她身边都灼穿的目光,领着玉公公他们几个到了偏厅喝茶,一边说着话,却又一边不住的走神。 ??不知道,在后院的两个人,现在在说什么…… ??说什么?总不可能说些油盐酱醋的话吧? ??她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为什么要去关心别人说什么,毕竟是自己安排他们去的后院,也是自己把玉公公他们带到偏厅来不去打扰两人,而这一切,不都是她之前跟宇文晔商议好的,交换的代价吗? ??既然是交换的,那钱货两讫,就不该多想的! ??“少夫人……?” ??耳边突然响起了玉公公的声音,商如意如梦初醒,急忙抬起头来:“啊?公公何事?” ??那玉公公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半晌道:“少夫人节哀。” ??“……?” ??商如意一愣,自己刚刚并没有露出悲伤的表情,他怎么会突然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于是急忙陪笑道:“公公见谅,我刚刚有些走神了。” ??玉公公笑道:“少夫人如此年轻就要执掌府上那么大的地方,那么多的人,难免劳累了些。还望少夫人多保重身体啊。” ??“多谢公公关心。” ??“哪里哪里。” ??两人到底不熟,来来回回只能说些客套话,但商如意隐隐感觉得到,这位玉公公跟之前接触过的几个内侍都不同,而且从他刚刚传旨之后对宇文晔说的那些话看来,似乎对他国公府的态度比较亲善。 ??想到这里,商如意小心的说道:“公公,我冒昧问一句,陛下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册封我夫君呢?” ??那玉公公笑了笑,道:“二公子此番勤王护驾,战功显赫,不册封他,册封谁呢?” ??“……” ??这话,显然是在敷衍。 ??商如意也不好再多问了,于是笑着谦虚了一下。 ??倒是那玉公公一双精明的小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笑道:“国公举贤避亲,二公子武功超群,却一直埋没不得重用,陛下若不册封他,哪来他建功立业的机会呀?” ??“……?” ??商如意心中一怔。 ??建功立业的机会……玉公公说的是客气话,还是,楚旸已经有这样的安排了? ??如果有这样的安排,那眼下的机会,似乎只有—— ??她蓦地感到身上一阵发凉,但面上还是一副谦逊又略带得色的样子,陪着玉公公又是喝茶又是吃点心,心思却忍不住飘远了。 ??这些人到底什么时候走,她急于把自己心中的猜想跟宇文晔说说。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她立刻又笑自己痴心妄想,且不说玉公公这些人的来去由不得她做主,就说后院的那位公主殿下,只怕宇文晔是希望她能长留在身边吧,又怎么可能希望她快走? ??说起来,这位公主殿下也着实不容易,身在宫中,心里却一直记挂着宫外的这个人,想方设法,排除千难万险也要来见他一面,大概也只有这样温柔的感情,才能抚慰宇文晔此刻的伤痛吧。 ??想到这里,商如意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这么比起来,自己那一点可悲的“自作多情”,倒也不算太辛苦了。 ??而现在,真正在辛苦的人是—— ??商如意又看了玉公公一眼,笑着说道:“公公,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问公公。” ??玉公公道:“少夫人请问。” ??商如意小心的说道:“之前在雁门郡的时候,陛下曾经答应过我,会释放我的舅父回东都,不知现在,这件事——” ??“哦,” ??玉公公点点头道:“这件事咱家知道,陛下回宫之后,立刻就发了一道谕旨往岭南,正是赦免沈大人的,如今,谕旨应该还在半路,但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送到岭南,请少夫人放心。” ??商如意喜不自胜。 ??“这,这太好了。” ??说着,又连连对着玉公公道:“多谢公公。” ??那玉公公笑眯眯的看着她,感慨道:“沈大人有少夫人这样一心一意为他着想的晚辈,是他的福气呀。” ??商如意的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庆幸,感慨的说道:“如意自幼便是舅父舅母教养长大,他们对我来说是世上最重要的人——” ??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偏厅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而就在商如意说完那句话的时候,脚步声生生的停在了门口。 ??商如意回头一看竟然是宇文晔! ??他站在偏厅的小门口,高大的身躯立刻把外面不算明亮的光线都挡住了,给人一种阴云漫天的感觉。 ??甚至,商如意对上他的眼睛时,觉得他的眼神也满是阴翳。 ??尤其是在看向自己的时候。 ??她一愣——这是怎么了? ??下意识的看向他的身后,那位小太监装扮的新月公主也跟了进来,看着她眼睛微微有些发红,似乎刚刚哭过,但现在情绪也已经平复了下来。 ??他们,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商如意满心以为,他们在后院相聚,至少也要再耽搁一盏茶的时间。 ??不过这么快也好,免得露出马脚,毕竟府上那么多官员前来吊唁,若是被看出来,别的不说,污了公主的清誉,他们都是要倒霉的。 ??果然,宇文晔面色阴沉的走进来,对着玉公公倒是十分客气的说道:“公公,时候不早了,只怕宫中还有许多繁事等待公公回去处理,我就不虚留公公了。” ??玉公公忙起身笑道:“大将军客气了。” ??说完,他走到新月公主身边,只低声说了两句,便告辞离开。 ??商如意自然也起身跟了出去准备送客,而在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慧姨迎上来送了玉公公一只盒子,说是准备了一些糕点请他们路上吃,但看一旁的小太监接过去时那沉甸甸的样子,显然装的不是糕点那么简单,而玉公公心领神会,笑呵呵的接过来。 ??正当他们两边客气的时候,商如意的耳边响起了一声清甜又柔软的声音—— ??“多谢。” ??商如意的心微微一动,一转头,就对上了那双还有些红红的,清亮的眼睛。 ??是新月公主。 ??只见她站在一旁,虽然一身幞头袍衫毫不惹眼,可细看那张明艳又娇俏的脸,哪怕身为女子,也忍不住感到赏心悦目,甚至有些挪不开眼。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两第一次,直面对方。 ??商如意的情绪虽然复杂,但面对她还是相当的客气,客气中也带着一丝恭敬,小声的道:“殿下客气了。” ??而面对她客气又疏离的样子,楚若胭犹豫了一会儿,又说道:“我是不想他太难过,所以来探望他,安慰他,我们并没有什么不轨之举,还望你不要……” ??后面的话,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似乎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了。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一时间,心里也有些发涩。 ??果然,只有这样的两情相悦,才会万里奔赴亦不言悔,而他两人这样的清白坦荡,倒显得自己刚刚那一番胡思乱想太不堪了。 ??而且,她也没想到,明明算得上金尊玉贵的公主,对自己说话,竟这么客气,还有些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得罪了自己。 ??商如意淡淡一笑,道:“殿下言重了。” ??这时,玉公公他们那边也寒暄完了,一众人便往外走去,楚若胭最后恋恋不舍的看了宇文晔一眼,也跟着他们走了。 ??商如意站在门口,一直看着他们的马车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往里走。 ??可刚走了一步,就听见背后,宇文晔冷冷的声音响起:“你给我站住!” 第172章 人心,强求不来 商如意一愣,停步回头,只见他面色阴沉的站在大门口,一脸要找人麻烦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找上自己? ??而且当他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却又一句话不说,只低着头,呼哧呼哧的盯着自己看,呼出的热气喷在商如意的脸上,滚烫的感觉甚至让以为他还在病着。 ??商如意道:“怎么了?” ??“……” ??宇文晔只瞪着她,却不说话。 ??又像是,说不出来。 ??商如意实在不明白他到底要跟自己说什么,但既然他说不出来,自己倒是有话要跟他说,于是看着他的眼睛道:“对了,刚刚我听玉——哎?” ??她的话没说话,却见宇文晔转身就往里走去。 ??商如意一时间都傻了,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好像有点气冲冲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 ??而且,周围跟来的仆从也不少,大家看到二公子这样理也不理这位少夫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些或轻蔑,或鄙夷,甚至有看好戏的神色,也不多说什么,都纷纷散开,只留下商如意站在门口。 ??就在她有些尴尬的时候,锦云从旁走了过来。 ??她也看了一眼宇文晔的背影,然后轻声对商如意道:“少夫人……二公子他,怕是这些日子的心情都不会太好,少夫人多担待担待。” ??“……” ??看了她一眼,商如意原本有些火气,这个时候也压了下去。 ??是啊,母亲过世,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这种遗憾和痛苦,也难免会让人性情大变,甚至喜怒无常,商如意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不在意。” ??锦云道:“辛苦少夫人了。” ??商如意摆摆手,示意她去忙她的,自己也打算下去再说。 ??正当她也准备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又看到一个茶房的人拎着食匣从侧门走了出去,见到这一幕,商如意停下了脚步,左右看看,正好看见穆先带着两个手下从外面进来,立刻叫住了他。 ??“穆先。” ??看见是她,穆先的脸色还好,但他身后的两个人立刻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却还是跟着穆先过来对着她拱手行礼。 ??“少夫人有何吩咐?” ??商如意道:“我想让你的手下出去办一件事——” ??她的话没说完,那两个手下立刻不冷不热的道:“我们两下面还有事情要忙,先走了。” ??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商如意一愣,再看向穆先,只见他的脸上也露出了尴尬的神色,苦笑着说道:“少夫人,最近府上事情太多,我的人……也都不够用了。” ??“……” ??商如意也明白,自从出了雁门郡那件事后,穆先对自己面子上还过得去,可他手下的人目睹了那一幕,全都对自己冷言冷语,几乎不再把自己当少夫人看待了。 ??人心,强求不来的。 ??商如意叹了口气,道:“无妨,你下去吧。” ??穆先看了她一眼,只能转身离开了。 ??就在商如意有些寥落的站在门口,沉默了许久,正准备转身回灵堂上的时候,背后的大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她—— ??“小姐!” ??商如意一听,急忙回头,却见高封带着几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商如意忙迎了上去:“你们怎么来了?” ??高封的手中还捧着锦盒,说道:“国公夫人过世,我们想了想,无论如何都得上门吊唁。虽然老爷夫人获罪流放岭南,但若少夫人的娘家一个人都不过来,将来少夫人在婆家就难处了。” ??“……” ??商如意一听这话,顿时感到鼻头一酸。 ??她其实已经不寄望沈府的人还能为自己做什么,毕竟出嫁的女子,接下来的人生都应该是自己走下去,却没想到,哪怕舅父舅母已经不在家了,高封和陈伯还能为自己着想,在这个时候上门,对自己而言的确是一大助力。 ??原来这么些日子过去了,终究还是有爱着自己,关心自己的人。 ??她的眼睛都有些发烫,红红的看着高封:“多,多谢。” ??一听这话,高封顿时慌了:“小姐这话就言重了!” ??正好这时,图舍儿也带着人走了过来,一看到高封,高兴得急忙扑了上来,商如意立刻让她带着自家的人进去吊唁,灵堂上又是好一阵热闹。 ??不过,他们也并没有停留太久,吊唁之后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离开了。 ??商如意亲自送他们到门口。 ??似是难得见到家里来的人,还跟他们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回来。 ??这一天,又是这样忙碌着过去。 ??到了晚上,宾客反倒来得比白天,甚至比前两日都更多了,商如意多少明白,应该是“辅国大将军”的缘故,许多家中原本在办事的人都纷纷上门,也不敢说道贺,但吊唁之后都是在围着宇文晔转。 ??又招待完一众宾客,商如意迈着僵硬的两腿回到灵堂。 ??刚走进大门,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就在这时,身后一只手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扶着她稳住身形。 ??商如意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回头,却对上了一双冷峻的双眼,顿时一身的冷汗又莫名的缩了回去。 ??是宇文晔。 ??他大概也是累了一天,加上病刚好,脸色仍然苍白,眼底还有些沉沉的乌色,这让他的目光更显得阴云密布,被他一看,就有一种乌云罩顶的错觉。 ??商如意结结巴巴的道:“你——干什么?” ??“……” ??宇文晔只看了她一眼,那只手重重的松开,然后转头道:“图舍儿!” ??图舍儿立刻上来:“姑爷。” ??“把她带回去休息。” ??“……哦,是。” ??商如意急忙道:“我不用,那边还有——” ??话没说完,宇文晔几乎是咬着牙又瞪了她一眼,商如意没说完的话被吓得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想了想,只能点点头:“那,我回去躺一会儿,躺一会儿就起来。” ??宇文晔像是懒得跟她说话,转身就走了。 ??图舍儿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显然感觉到两个人气氛不对,好半天才敢凑上来,扶着商如意往后院走去,一边走一边问:“小姐,姑爷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他好凶。刚刚跟礼部的那几位大人说话的时候还挺和气的,怎么一对着你,就凶神恶煞的。” ??“……” ??商如意想了一会儿,才苦笑着说道:“他的母亲过世了呀。” ??“……” ??“谁的亲人离世,自己还能心情好呢?可是,他身在那个位置,又刚被册封为大将军,人家说是上门来吊唁,其实是上门来贺喜,他只能和颜悦色的,心里到底还是难过。” ??图舍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难过,也不该拿你撒气啊!” ??商如意沉默半晌,最终苦笑了一声。 ??她还以为,经历过昨天的事,两个人的关系能更亲近一些,没想到,新月公主一出现,就像是照妖镜一般将自己那一点邪念给照得无所遁形,也把自己打回了原形,在宇文晔的眼里,她真的什么都不是,今后也不必再胡思乱想了。 ??两人回到房中,图舍儿给她铺好了床,服侍她洗漱一番然后躺下,又在手边的小几上放了热茶和点心,说道:“奴婢还要去外面看着,小姐睡着醒了如果觉得饿,先吃点这些垫垫,然后再吩咐我去厨房。” ??商如意躺在床上,笑着摆摆手:“去忙你的。” ??图舍儿便退了出去,顺手关好了门。 ??她一走,屋子里自然就安静了下来。 ??商如意虽然疲倦,可大概是累过头了,一躺下来反倒没了睡衣,就只睁大了双眼,先是看着头顶的帷幔,又转头看了看这个静谧空旷的屋子,少了一个人,的确空洞得很。 ??说起来,已经好几天没回屋睡觉了,只有昨晚—— ??昨晚…… ??一想到昨晚,她的脸忽的一下又有些发烫,尤其想到就是在自己躺着的地方,宇文晔昨夜就躺在这里,而自己为了不让他起身,竟然扑到他身上压住他…… ??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 ??宇文晔大概也是没力气推开她,若是换了平时,怕是早就跟自己翻脸了。 ??想到这里,她又是羞愧,又是羞耻,忍不住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悔恨的心情来来回回,几乎像潮水一样让她窒息。 ??终于,在这样潮水般的情绪里,她慢慢的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 ??可是,睡着睡着,那潮水般汹涌的感觉好像又一次围了上来,铺天盖地的将她包裹住,商如意下意识的伸展了一下四肢,动不了,又深吸了一口气,连呼吸也很勉强。 ??她立刻不安的挣扎起来。 ??可越挣扎,越发现自己动不了,不仅动不了,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压在她的身上,控制她的身体,更控制着她的呼吸。 ??商如意终于在窒息中勉强睁开了双眼,可一睁开眼,她整个人却吓得僵住了。 ??她的身上,竟然压着一个人! ??壮硕的身形,如同一座山一般将她整个人都覆盖住,而她的两只手,也被人扣在身侧,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予取予求,毫无保留的样子。 ??更令她窒息的是,正当她惊讶得险些惊呼出口的时候,这个人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是,宇文晔?! 第173章 放心,没有下次了 “你——” ??商如意想要说什么,可因为过度的惊讶和紧张,一开口,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唯一能听见的,是对方骤然沉重的呼吸声。 ??滚烫的吐息一下子喷到了她的脸上,加上身上覆着的这具身体本就一直将热意源源不断的传到她的身上,商如意只觉得自己像一块被烧红了的碳,一瞬间,连理智之弦都被烧断了。 ??她哑着嗓子道:“你,干什么……?” ??总算挤出了一点声音,可这细弱的声音一出口,在两个人几无间隙的距离里显出一种异样的黏腻,明明细若游丝,却牵连着两个人所有的触感与情绪,商如意自己的心跳就开始紊乱,而更乱的,是与她紧紧相贴的那具胸膛里释出的心跳的力量,几乎在撞击着她的心跳,让两个人越乱,却越一致。 ??可眼前这双眼睛,却是冷的。 ??不仅冷,在对上她的慌乱与无措的时候,那深邃的眼睛里连一点光都没有了,只定定的看着她。 ??那种专注,眼瞳深处有一个无底深渊,而她的灵魂与思绪,会随时被那无底深渊吸走。 ??商如意更乱了一些。 ??“你,放开我啊……” ??她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而这一动,她的脸越发滚烫了起来。 ??她这才回想起,昨夜,也是在这里,几乎是同样的温度,同样的气息,唯一不变的是两个人上下的位置,她都在挣扎,而禁锢她的这个人,也同样的沉闷无语。 ??明明不是十指交扣,却反倒有一种被某些看不见的东西百转千折的缠绕的感觉。 ??只是这一次,他一下子就松开了她的双手。 ??不仅松开,在商如意一怔的时候,他立刻翻身从她的身上下来,侧卧到了床榻的一边。 ??身上忽的一下凉了。 ??尤其是两只手腕——商如意下意识的抬手看了一眼,并没有那种被紧握住之后留下的指痕,可是,却明显有两股黏湿的感觉,都不知道他抓着她的手腕过了多久,才会留下这么多的汗。 ??商如意还有些回不过神,但身体的反应却是第一时间的,她立刻坐起身来,两只手撑在床榻上往后挪了一些,让自己离他更远一点,可毕竟床榻就那么大,而她是靠外睡着的,刚挪了两下,整个身体就微微后倾,几乎要跌落下去。 ??“啊——!” ??她刚发出一声低呼,那只熟悉的,掌心全是热汗的手伸过来,一把抓住将她拖了回去。 ??商如意一俯身,险些又趴到宇文晔的身上。 ??那双眼睛,仍然冷冷的看着她,就好像看着一只落入蛛网的蝴蝶在无畏的挣扎,显得无力又可笑的样子。 ??她红着脸,咬牙伸手撑住了自己,慌忙坐直了身子也不敢再乱动。 ??她低喘着道:“你,你为什么会上我的床?!” ??宇文晔的眼皮低垂,长长的睫羽覆在了深黑的眼瞳上,即便靠得那么近,也看不清他眼中是什么情绪,只有声音仍旧是淡淡的:“他们送我回来休息,有人看着,我当然只能上——你的床。” ??“你的床”,这三个字,不知为何说得有些咬牙切齿的。 ??商如意的脸更红了一些,急切的道:“可,可人走了,你总可以下去了呀!” ??宇文晔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他起身,越过她下了床,人一离开,床上那种滚烫的,几乎让人沸腾的温度一下子就没了,商如意甚至感到有一阵冷风从身边吹过,一瞬间卷走了她身上心里所有的温度。 ??宇文晔背对着她:“太累了。” ??“啊?” ??“我太累了,等不到他们离开,我已经睡着了。” ??“……” ??这一下,商如意竟也不知该如何应答。 ??是了,失去亲人,悲痛不已的,是他。 ??不眠不休支撑了这几日,大病一场之后,还得应付朝中各种人来客往,忙到大半夜的,也是他。 ??要责怪他因为太累睡着了,似乎太不讲理。 ??可——明明是他破坏了两个人的关系,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上了她的床;不仅上了她的床,还睡了一夜;不仅睡了一夜,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甚至还压在她的身上—— ??尤其,这一切,是发生在他与新月公主刚刚相会后的晚上。 ??商如意越想越气,可对方无所谓的态度,又显得她的气恼有些无理取闹。 ??她咬着下唇,半晌才低声道:“下次,不要再这样。” ??“……” ??“就算你再累,你可以叫醒我。” ??“……” ??“我醒来,我是可以离开的,不用跟你,跟你——” ??说到这里,她几乎已经说不下去,而背对着她站在床边整理衣衫的宇文晔,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高大的身躯,隐隐有了一点紧绷,好像随时会被崩坏的感觉。 ??半晌,他冷消息了一声,回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放心,没有下次了——你以为,谁真的想这样吗?” ??说完,甚至都不在屋里洗漱,抬脚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屋子里的温度,瞬间被冻结。 ??而商如意就这么有些僵硬的坐在床上,许久都没动弹过,直到前来服侍他们的图舍儿与卧雪走进房间,轻声问道:“小姐,姑爷怎么去外面洗漱了?” ??“……” ??商如意沉默了许久,才慢慢的让身体软化下来,她下了床,面色平静的说道:“多话,赶紧给我洗漱吧,外头还有很多事呢。” ??接下来,他们又脚不沾地的忙了两天,总算把最忙碌,也最困难的几天度过了。 ??这几天,作为国公府主人的宇文二公子与少夫人算得上同心同德,两夫妻虽然年纪不大,却格外的稳重,把这一场丧礼办得十分体面,尤其丧礼期间,宇文晔更是一举被皇帝拔擢为二品大将军,一时间,也在东都城内传为美谈。 ??只是,府中的人却隐隐感觉到有点不对。 ??除了应对前来吊唁的宾客之外,这对小夫妻私底下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 ??甚至晚上休息的时候,也都错开时间,几乎没有在同一个房间待在一起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虽然奇怪,但鉴于府内事务繁忙,大家也来不及去议论什么,昏天黑地的忙过几日,一转眼就到了出殡这天。 ??前一天晚上,宇文晔与商如意都整夜没睡,彻夜守灵,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商如意才勉强被人扶到椅子上闭了一会儿眼睛。 ??可还没睡熟,就听见外头一阵喧闹。 ??她下意识的睁开双眼急忙起身,就看见一个高大的,熟悉的身影带着一阵冷风从外头走了进来,随即,家下人连同一些宾客全都涌了上去。 ??“国公!” ??“国公您总算回来了!” ??“夫人终于等到您了,国公……” ??随着一阵呜呜的哭声,宇文渊双手推开众人,慢慢的走到了灵堂上。 ??他的脸色惨白,两眼通红布满了血丝,看得出是昼夜兼程从辽西赶回,甚至连靴子上和裤腿上的泥泞都没来得及抖落,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灵位前,那声声沉重的脚步声,也像是踏进了他自己的心里。 ??看着灵位上那几个浓缩了一个女人一生的字,目光又反反复复的抚摸着“云暮”二字,他哽咽半晌,终于沙哑着嗓子沉沉道:“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旁的宇文呈哭着扑进了他怀里。 ??“父亲!” ??宇文渊被这孩子撞得一个趔趄,那山一般高大的身躯摇晃中,竟有一丝崩溃的意味,商如意眼看着宇文呈哭得泪流满面,哭声几乎直接震进了宇文渊的心里,她立刻上前,伸手轻轻拉了宇文呈一把:“三弟,你莫要这样。” ??说着,又抬头看向宇文渊:“爹,您总算回来了。娘她,终于能放心了。” ??听到这话,宇文渊红着眼睛看了她一眼。 ??泪水几经周折,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他沉沉的“嗯”了一声。 ??这时,宇文晔也听到消息,从偏厅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他的眼睛一红,但也非常沉稳的走上前来,轻声说道:“父亲刚回来,先去沐浴更衣吧,再过一个时辰,就要起灵了。” ??他的话音刚落,商如意也回头吩咐道:“赶紧让人准备热水,还有给爹备好热汤,饭食是来不及了,送几碟素点心上来,要快。” ??他二人虽各说各的,却是珠联璧合,一下子就把接下来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宇文渊虽然悲痛不能自已,但看到这一幕,心里却也安慰,含泪的点点头:“好,听你们的安排就好。” ??说罢,几个侍女立刻上前来扶着他下去。 ??留在大堂上的二人对视了一眼,又下意识的将目光都调开。 ??很快,宇文渊沐浴更衣,也到了起灵送葬的时候,两个儿子在前方开道,摔丧驾灵,商如意则跟在后面,扶着宇文渊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就在他走出府门的时候,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前方,像是要说什么。 ??可是,再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商如意,便将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而感觉到他心中的煎熬,商如意一边扶着他,一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爹,二哥想了很多办法,但可惜,事情未能圆满……” ??“……” ??宇文渊闻言,微微一震。 ??沉默半晌,他点点头,只叹了一声,道:“走吧。” 第174章 我们和好吧,好不好? 起灵,出殡,之后又到半岩寺寄灵,前后忙了整整三天。 ??而当最后寄灵仪式结束,他们借宿半岩寺的那天,正好是除夕,可一众人也没有了过节的兴致,大家只默默的吃了一顿还算丰盛的素斋,便各自回到寺院后山的居士林休息。 ??既然是居士林的寮房,自然十分朴素,商如意沐浴完毕,走进那寮房一看,房间倒是宽大,分里外两间,中间只一道纱幔隔着,可床却只有一张,设在里间靠墙的位置,外间只有两章矮桌几块毯子,其余的饰物一应俱无。 ??商如意顿时皱起眉头—— ??这,要他们怎么睡? ??不过,她再抬头看看周围,却发现并没有宇文晔的身影,照理说他先去沐浴更衣,也该先回房才对,怎么反倒不见了? ??难道,他去别的屋子睡了? ??可是刚刚吃斋饭的时候,半岩寺的主持还特地过来说居士林的寮房不够用,所以连慧姨跟锦云他们都得挤着一间房住,自己和宇文晔身为夫妻,他们更不可能分开安排了。 ??商如意想了想,也不敢自己先躺下,毕竟,那一晚的前车之鉴,她实在不想再在宇文晔的面前露出任何失措的样子。 ??于是,她披了一件大衣,推门走了出去。 ??众人忙了这几天也实在乏了,早早的关门睡下,整个居士林里就只剩下林间一些虫鸣鸟叫,反倒更衬得夜色沉静,连她轻轻的脚步声都显得有些突兀。 ??商如意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刚走到居士林的大门口,就听见外面的青石长路上,传来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所以半年前他来借宿,是你最后一次见他?” ??“是。” ??“在那之后,他们去了哪里?” ??“二公子请恕罪,大公子向来行踪不定,孑然一身,我等也不好随意打听。” ??“孑然一身……” ??那声音正是宇文晔和半岩寺的主持渡海禅师,两个人说话的语调不高不低,倒也不像是密谈,可商如意听到这些话,却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再一想,立刻转身回了房。 ??而即便是关上房门,靠近床边的火盆,她仍然感到有阵阵寒意从脚底往上涌着。 ??正在她有些恍惚不定的时候,寮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抬头,就看见宇文晔挂着一身清冷的月色走了进来,而他的手上似乎还拿着一个沾了一点泥污的布袋。 ??商如意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坐在床边,后背僵直的看着他。 ??宇文晔也看着她。 ??半晌,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冷笑,道:“你放心睡你的。” ??说完,并没有往里间走,而是走到外间一张矮几边坐下,将手中的布袋往桌上一倒,倒出一袋石子,哗啦啦的滚满了整个桌面。 ??商如意一愣——这是干什么? ??这个时候,她躺下睡觉不是,出去看也不是,就只能坐在床边,透过帷幔看着宇文晔不顾石子上的泥污,或聚拢,或分散,将这些石子摆放成各种形状,然后又挪动了几个,再看看,再挪动几个。 ??倒像是小孩子玩游戏似得。 ??摆弄了一会儿,似乎感觉到商如意的目光,他转过头来,看着她一脸倦色,仍然不肯躺下的样子,不知为何脸色更难看了一些,冷笑道:“怎么,要让人把我捆起来你才放心?” ??“不,不是。” ??商如意大概也知道他是指的那天晚上的事,虽然明明就是他不对,可不知为什么,现在再提起来,倒像是自己自视甚高,更自作多情,她也不想与他闹得太僵,毕竟官云暮才刚过世,而这位母亲对自己又实在不差。 ??于是,她从床上拿起一条毯子走出去,递给他。 ??“如果冷的话,你披上吧。” ??“……” ??宇文晔只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一把薅过毯子,却是冷冷的摆在脚边。 ??做完这一切,商如意却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仍然站在他的身边,看着桌面上那些石子堆放出的各异的形态,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还不回去睡觉?” ??商如意想了想,说道:“那天的事,我并不会跟你道歉,因为我没错。” ??“哼。” ??“但,我想跟你和好。” ??“……” ??宇文晔的呼吸一顿,又抬头看向她,目光中透着一点隐隐的悸动。 ??半晌,他道:“为什么?” ??商如意慢慢的坐到了毯子上,平视着他的眼睛对他说道:“你曾经说过,我们是交易,不是对立,这样敌对下去对我们两没有任何好处。不论如何,在外人眼里,我们还是夫妻不是吗?” ??她这几天忙碌下来,脑子却想得很清楚。 ??虽然,她只以做好国公府的儿媳作为自己人生最大的依靠,可国公毕竟不可能时时都在她的身边护着她,在家中,若没有身为夫君的宇文晔的帮扶,她这个少夫人仍然会做得举步维艰。 ??譬如那天,她连穆先手下的一个人都调不动,就可见一斑了。 ??“……” ??宇文晔看着她,原本平静的呼吸,这个时候急促了起来。 ??连他的胸膛,也剧烈起伏了几下。 ??半晌,他像是生气,又像是释然的淡淡一笑,道:“你倒是,把我的话记得很清楚。” ??商如意想起自己曾经几次用他的话对付过他,有的时候是争执,有的时候是宽慰,也说不清他此刻指的是哪种相处,但还是很诚恳的说道:“我们和好吧,好不好?” ??“……” ??宇文晔又看了她半晌,突然将头偏过头,轻哼了一声:“我可没跟你闹翻。” ??一听这话,商如意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容。 ??这就是和好的意思了。 ??她在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整个人也轻松了下来,又忍不住探头去看了看桌上的石子,轻声问道:“你摆的这是什么呀?” ??宇文晔也不回头看她,又拨弄了几个石子,道:“你看,看你能不能看出来。” ??“……” ??商如意看了一会儿:“你这是在——排兵布阵?” ??宇文晔一怔,回头看她:“你看得懂?” ??商如意摇摇头:“我看不懂,但小时候父亲闲来无事,会在家里用院子里的石子这么摆弄。” ??宇文晔目光闪烁的看了她一会儿,也不说什么,仍回头继续摆弄他的,商如意也看了一会儿,喃喃道:“可你这摆的,不是兴洛仓的地形啊。” ??“……!” ??宇文晔这次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手指微微一顿,然后说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排布兴洛仓的阵?” ??这个时候,倦意已经渐渐袭来,商如意感觉到眼皮一阵一阵的发沉,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回答他:“陛下这一次在娘的丧礼上册封你,显然不是正常的恩赏,更像一种紧急调用,而在丧礼期间册封,应该是给你一段时间准备的;加上兴洛仓那么重要的地方被王岗军占领,朝廷必然是要派兵前往征讨的。两厢应对,我猜,可能会派你去。” ??宇文晔沉默了半晌,冷哼道:“原来你不傻。” ??话是这么说着,可他手上的动作却比之前慢了很多,一来是思绪滞塞,二来,似乎还有别的东西在侵扰他的思绪,让他无法安心的排兵布阵。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咬了咬牙,又沉声道:“你倒是很了解陛下的为人。” ??“……” ??“你跟他,到底——” ??话没说完,突然感到肩膀上一沉。 ??他转头一看,却见商如意不知何时睡着了,脑袋歪倒在了他的肩上。 ??顿时,他全身都僵住了,捏在手上的一粒小石子啪嗒一声掉落在桌上。 ??商如意本就睡得浅,下意识的蹙起眉头,但还混沌着,就感觉到耳朵上一阵温热,顿时,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更有一种温暖的气息包围上来,她感觉到一种令人安心的包容感,慢慢的,又沉沉睡去。 ??一觉,到了第二天早上。 ??商如意难得睡得如此香甜,尤其连在梦中都能闻到檀香的味道,也能感觉到熨帖在身上的温暖,甚至有些舍不得醒来。 ??可是,本能还是让她慢慢的睁开双眼。 ??一睁开眼,她整个人又是一惊,忽的一下子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睡在里间的床榻上,身上还盖着昨夜她递给宇文晔的那条毯子。 ??而身边,并没有宇文晔的身影,再转头看向外间,桌边也空无一人。 ??连那些石子都不见了。 ??经历过上一次湛平河驿站,她也知道,自己肯定是在他身边睡着了,然后被他抱上床的,虽然并没有前几天晚上那种突如其来的亲近和令她不安的肌肤相亲,可她还是忍不住红了脸,抱着脑袋悔恨不已。 ??怎么,又睡着了! ??幸好,图舍儿他们很快就来服侍她起身,商如意也不敢怠慢,今天是大年初一,更是他们丧礼完毕要回家的日子,她急忙起身打点好一切,等出了半岩寺,宇文渊他们也都准备完毕,一家人要回家了。 ??而商如意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一身素服,脸色沉静,鹤立鸡群一般的宇文晔。 ??两个人一对视,她的脸顿时有些发烧。 ??也不好多说什么,跟着众人一道下了山,只是在渡口上船的时候,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商如意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顿时沉了一下。 ??这时,身后一阵熟悉的气息靠近。 ??就听见宇文晔沉静的声音在耳边道:“怎么了?” 第175章 两难,两难啊…… 商如意一回头,就看见宇文晔已经走到了她身边,眼看着她有些身形摇晃,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微微蹙眉:“不舒服?” “……”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稳住心神:“没,没有。” 宇文晔又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再抬头看看渡口下潺潺流动的河水,这里风平浪静,河水清澈,但也并没有什么值得人驻足的风景,奇怪她刚刚为什么会看着河面出神。 正要再问,宇文呈从船舱里走出来,说道:“二哥,二嫂,父亲问你们怎么还不进去。” 宇文晔摆了摆手,这才又低着头对她道:“先上船吧,这里风大。” 商如意点点头。 宇文晔便扶着她的手一道上了船。 看到这一幕,跟在后面的穆先几人都诧异的睁大了双眼,而商如意回头笑着看了他们一眼。 他们这一次来的人多,坐的也是大船,要比普通的渡船精美宽敞许多,也更加的平稳,看着船舷下不断被搅成漩涡的水流,商如意只觉得自己的头脑比那水里更纠结绞缠,也更没有了说话的心情,一路就这么沉默着,上了岸,又坐上马车,一直到傍晚时分才终于回到宇文府。 起灵之后,他们留下了慧姨等人在家中打扫,这个时候灵堂已经拆除干净,家下四周也打扫得一干二净,还用清水泼洒了地面,一进大门,立刻闻到了一股生水清冽的味道。 一见他们回来,慧姨立刻领着人殷勤的迎上来,说道:“国公,二公子,少夫人,三公子,你们回来了。家里已经收拾干净,我让人煮了水,请先去沐浴,膳厅那边隔会儿就会摆饭。” 宇文渊点点头:“嗯,好。” 说完,便摆摆手,众人各自散去。 商如意被图舍儿和卧雪扶着去沐浴,这些日子忙碌下来,她的确感到满身疲惫,尤其今天在过河的时候,更觉得身上好像沾染了不少河面上不太干净的水汽,所以在浴桶里足足泡了大半个时辰,等到被图舍儿扶出来的时候,脸红彤彤的,身上都软了。 图舍儿急忙让卧雪送了一杯蜂蜜水来,润润的喝了两口,人才精神了些。 商如意穿好衣裳,又去跟穆先他们交代了几句话,这才到了膳厅,一进去,发现宇文渊和宇文晔、宇文呈都已经坐到桌边了。 商如意急忙上前:“媳妇来迟了,请爹恕罪。” 宇文渊摆了摆手让她坐下,和蔼的道:“你累了这些日子,原该让你好好休息的,只是今天是初一,人虽不齐,好歹凑到一处吃顿饭。”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仍有些沙哑。 一旁的宇文呈已经噘着嘴低下头去,倒是宇文晔轻声道:“父亲,还是不要太伤心。” 听见他这么说,宇文渊勉强又露出一点笑容来,道:“好了,不说那些,先上菜吧。” 除了桌上的几个冷盘,厨房立刻又送来了几道热菜,虽然都是素斋,却做得十分精美,尤其是素鱼与素鸡,做得与真的荤菜相差无几,香气扑鼻,好歹也让他们有了些食欲。 宇文渊举起筷子:“快吃吧。” 于是,众人都动筷吃起来。 其实平时吃饭,除了有事,大家也不怎么说话,而官云暮又尤其是这家中话最少的人,可不知为什么,没有了她,这一次的饭桌上显得更安静了许多,甚至称得上沉闷。 再美味的菜肴,在这样的心情和气氛中,也难免让人味同嚼蜡。 于是,没过一会儿,宇文渊和宇文晔都放下了筷子,唯有宇文呈还在吃着,商如意不好也跟着搁筷,便关切的为他夹菜盛汤。 看着她这样,宇文渊的眼中更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突然又想起什么来,对着宇文晔说道:“对了,听说这一次你在雁门郡立了大功,皇上册封你为辅国大将军了?” 宇文晔道:“是。” “不错,也不愧你这些日子的历练。” “都是父亲平日的教导。” “行了,” 宇文渊淡淡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怨我举贤避亲,不怎么提拔你,可你要知道,你爹在这个位置上,多少人看着,不能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就让你在军中横行霸道的。” 宇文晔看着他,似是想反驳那句“横行霸道”,但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作罢。 只轻声道:“儿子明白。” 宇文渊又转头看着商如意道:“你们这一次到雁门郡也辛苦了,听说你也受了伤,可好些?” 一提起雁门郡,商如意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并不是身上受的伤,而是她跟皇帝的关系——哪怕楚旸拔了几个人的舌头震吓了众人,宇文晔也明确表示过不会在父亲面前提起那件事,可她心中终有些发虚,只能轻声回答:“没,没事。” 宇文晔淡淡看了她一眼。 宇文渊又关切的道:“那你们——” 就在商如意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宇文晔突然开口,打断了宇文渊的话,道:“父亲,别光说我们,您这一次远赴前线去为辽东督运粮草,才是我们最担心的。” 宇文渊有些不快自己的话被他打断,瞪了他一眼,才叹了口气道:“辽东啊,唉……” 听着他这一声长叹,似是有许多未尽之言。 商如意与宇文晔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下意识的专注看向宇文渊,宇文晔道:“父亲,辽东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宇文渊道:“我听说,这一次陛下之所以撤回辽东作战的计划,是因为有人向他谏言,也因为陛下放弃了辽东战事,才换得雁门郡军民一心,共克突厥大军?”看书喇 宇文晔道:“是。” 宇文渊道:“不知是谁说的这话,之前裴恤他们几个老东西那样说了,都被责罚贬斥……” 提起这个,商如意的心又是一颤。 宇文晔又是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后说道:“父亲,您还是说辽东的事吧。” “……” 宇文渊又沉默了许久,才慢慢道:“撤回辽东作战的部队,对天下百姓来说,的确是好事,但——” 他的话没说完,但一个“但”字,足以让宇文晔和商如意的心都提了起来。 尤其这个“但”字,是出现在征伐辽东的军事上。 商如意立刻问道:“爹,你是觉得,不该撤回那些军队?应该继续对辽东作战?” “……” 宇文渊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而是拿起酒杯来又喝了一口,眼睛有些发红似得,长叹道:“两难,两难啊……” 宇文晔道:“父亲,到底怎么了?” 宇文渊道:“众人只知,勾利国乃是我大业王朝的藩属国,自先帝赐国姓金印以来,一直臣服与我朝;而当今圣上登基之后,勾利王虽也称臣,但岁贡比起其父减少了三成不止,而且拒不入朝,这也是陛下要征伐其国的主要原因。” 宇文晔道:“称臣纳贡,却不入朝,的确有损我大业王朝的天威。可是,数度征伐无功而返,耗费民力无算,这样的征伐,也实在不是上算。” 宇文渊点点头。 但接着又说道:“你们可知,为父这一次到辽西,见到了什么?” 夫妇二人同时道:“什么?” 宇文渊道:“勾利王牟子奉,竟然在辽西开始修筑长城了!” “什么?!” 宇文晔和商如意全都大吃一惊,两个人对视一眼,也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再看向宇文渊,诧异的道:“他们?修长城?” “不错,” 宇文渊提起此事,却也是冷笑道:“若真是与我大业王朝一般,北拒突厥也就罢了,可他们修的长城,面向的却是我朝!” “……” “一边称臣,一边减少岁贡,一边更是在边境修筑长城,玩了一手好机巧。更重要的是——” “如何?” “这一次,为父似乎在辽西,看到了阿史那刹黎的使者,来回与突厥与辽东之间。” 一听这话,商如意的呼吸顿时窒住。 宇文晔的脸上也露出了震愕的神情,许久过去,都没有人再开口。 可是,一种扑面而来的危机感,已经笼罩在他们的心头。 宇文渊叹息着说道:“所以,辽东之战对我朝的影响,各人的心头有各人的算计;可辽东之战该不该打……” 这个时候,商如意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她仿佛回到了那朔风呼啸的北疆,在苍茫的天地间,楚旸顶着“杨随意”这个身份,在她面前恣意的,豪放的说着—— 陛下的宏愿就是四海归心,天下一统。这一次巡幸北疆,就是为了重振大业王朝在北方的威名,将我朝的声威文教越过长城,远播四野…… 这场仗的影响,的确各有算计。 可该不该打,大概他的心里,也的确有着自己的冀望。 只是…… 这时,宇文渊又长叹了一声,苦笑道:“罢了,好不容易从那苦寒之地回来,也不该再在饭桌上说这些,是我醉了,来人,给我倒茶。” 慧姨急忙带人送了茶上来。 宇文渊一看到她送来的茶杯,下意识的蹙了一下眉头:“我最喜欢的那只杯子呢?” 第176章 破烂流丢一盏杯 一听这话,膳厅上的气氛一下子凝住了。 宇文渊敏锐的察觉到了有些暗流涌动,抬头看了慧姨一眼,又顺着她忽闪的目光看了一眼商如意,问道:“怎么了?” 商如意立刻说道:“爹,有件事其实媳妇一直没来得及禀报,今天娘的丧礼结束,也该让您知道了。” 说罢,她便将茶房失窃的事说了一遍。看书喇 宇文渊越听,眉头拧得越紧。 而宇文晔那几天一直失魂落魄在守灵,并不知道茶房中发生的事,如今听到商如意说了,也蹙眉道:“你怎么没告诉我?” 商如意轻声说道:“你那些天的情况……我不想让你再担心了。” 宇文晔道:“可是——” 他的话没说完,这一次是宇文渊打断了他的话,问道:“如意,你为何让人把长菀关起来?难道你认为东西是她偷的?” 商如意摇头道:“关起长菀,只是权宜之计。当时宾客盈门,有上门为娘吊唁,也有后来为夫君道贺的,不管怎么样,都是体面的事;茶房失窃虽是小事,却不体面,若是传了出去,我们国公府的面子就扫地了。” 宇文渊点点头:“你做得对。” 一旁的慧姨笑道:“少夫人的确是少年老成,一来就把事情解决了。只是,杯子找不回来,今天也只能拿其他的杯子给国公用。” 宇文渊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白瓷杯,微微的蹙了一下眉头。 商如意道:“倒也未必找不回来。” “……?!” 一听这话,膳厅里的气氛又是一变。 连一直低着头吃东西的宇文呈这个时候都抬起头来看着她:“二嫂,你怎么知道杯子在哪里?” 慧姨道:“莫非,少夫人现在要搜府了?” 商如意笑了笑,摇头道:“我那天在茶房里就说了要搜府,可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拿走那杯子的人岂有不担心被搜出来的,只怕早就处理了,这个时候再搜,哪里搜得到?” 慧姨道:“不搜,那怎么找得回来?” 商如意又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然后道:“看来慧姨也是不放心,这样吧,还是搜一搜,大家去去疑。也不用大张旗鼓,既然之前都疑心是长菀偷了东西,那就去她的屋里搜吧。” 说着,她抬头看了宇文渊一眼:“爹……” 宇文渊不动声色的挥挥手:“让你的人去。” “是。” 商如意便回头吩咐了图舍儿和卧雪,两个人立刻转身下去,约摸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回来,图舍儿回禀道:“已经把长菀的住处细细的搜了一遍,的确没有那只杯子。” 卧雪道:“奴婢连墙缝都抠过了,没有松动的砖头。” 侯门大户里会有这样的家贼,偷了东西风声紧的时候不好轻易出手,便找个隐蔽的地方把砖头抠松了截下一块,将偷得的东西藏进去,再把砖头封回去,天衣无缝,搜脏的时候也很难搜到。 没想到,这丫头倒知道这个。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笑着点点头,又转头对着宇文渊说道:“事情刚出,媳妇就让人把长菀关进了柴房,如果真是她偷,东西断然来不及藏匿,更来不及处理,所以她身上的罪名,至少能洗清大半了。” 宇文渊道:“原来你立刻让人关她,是为了这个。” 商如意道:“爹请放心,媳妇也并没让人虐待她,这几日茶饭还是有送过去,只是天气冷,她还是受了些苦。” 宇文渊摆摆手:“一会儿就去把人放出来吧。” 慧姨叹道:“她虽是清白了,那自有别的人动手。可惜拖了这么多天,那人只怕也早就处理掉东西了,那杯子,怕是难找回了。” 商如意道:“慧姨别担心,既然杯子是爹的心爱之物,那我做晚辈的怎么样都得尽力一试,把东西找回来。” 慧姨笑道:“真的吗?那少夫人打算如何找?” 商如意道:“正在找。” “嗯?” 慧姨一愣,桌上的几个人也都愣住,宇文晔回头看了她一眼,忽的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往膳厅外看看,平常会跟他的那几个人,这个时候都不见了踪影。 宇文晔目光闪烁,立刻明白过来。 慧姨道:“少夫人说,正在找,是什么意思?这府里,此刻还有人在搜吗?” 商如意摇了摇头道:“刚刚慧姨也说了,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拿走杯子的人为了避免我搜府,早就把东西处理了,所以,要找也只能去外头找的。” “外头?” 听到这话,宇文渊也不解了:“外头天大地大的,该怎么找。” 商如意刚要说什么,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脸上立刻亮了起来:“找回来了!” 众人都转头往外看去,只见穆先匆匆赶来,走到膳厅门口,对着里面的人拱手行礼:“拜见国公。” 宇文渊微眯眼睛,看着他手中拿着一张书页子。 于是问道:“你手里的是什么?” 穆先急忙将那张纸奉到他手中,宇文渊接过来,微眯着眼睛看了看,竟然是一张扯下来的账单,上面只简单的两行字,便念道:“都会南街甲一登丰号,腊月二十六,入破烂流丢一盏杯……” 说到这里,他没好气的点着那账单子骂道:“这可是浑说。怎么就成破烂流丢了?” 商如意在旁边远远的看了一眼,赔笑道:“爹不要跟那些市井闲人置气,那只杯子乃是越窑出的东西,当铺的朝贡再没眼力也不会错认的。只是,他们看出是好东西,也吃准了当东西的人不敢去赎,为了压价,所以故意把东西说成破烂。” 宇文渊从那账单上抬头看向她:“如意,你连当铺的事情都懂?” “……” 商如意顿感有些尴尬——毕竟自己也算是出身名门,名门闺秀的确不该知晓太多银钱的事,尤其还是这种不入流的当铺,只能敷衍道:“之前,听家下人说过。” 宇文晔回头去对着宇文渊道:“我也跟她提过这些。” 商如意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只轻轻的低下头去。 宇文渊倒也没在意这一点暗流,又接着看那账单,道:“真是混账,就当了三十两银子!” 这个时候,他不生气东西被偷被当,反倒更生气自己的心爱之物明珠蒙尘,被人弃若敝履,幸好宇文晔在一旁宽慰道:“刚刚如意不是说了吗,人家就是知道是好东西,才故意压价的。” 宇文渊生了一下气,又抬头看向穆先:“怎么只拿了这账单回来?东西呢?” 穆先道:“是少夫人吩咐的,让我们拿了钱先去看杯子,确认了是国公丢失的那只越窑杯,但只拿钱去买这张账单,杯子暂且不动。” 宇文渊微微蹙眉,转头看向商如意:“这是何意?” 商如意笑道:“若要赎回杯子也容易,可赎回来,当铺销了账,就找不到谁是真正拿走这只杯子的人了。” “哦?” 宇文渊似也明白了什么,抬手将那账单递给了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示意她接着说,商如意接过账单,草草的扫了一眼,其实刚刚宇文渊念出来的那些已经是顶要紧的信息了,也没有什么值得再看的。于是抬头对着慧姨笑道:“劳烦慧姨,把茶房的人都叫过来吧。” 慧姨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亲自去叫了。 不一会儿,茶房服侍的几个人都来到了膳厅。 而明显的,其中那个贵叔已经是满头冷汗,走进来的时候,被门槛绊得险些跌倒。 商如意看了看他们几个,然后说道:“那一日茶房失窃的事,想来各位还记得,我当时就说过,挖地三尺也要把杯子找出来,如今杯子的去向已经知晓,只是,是谁拿出去,当给了都会南街的登丰号,这就要有人出来认了。” 她顿了一下,没人开口。 商如意又温和的说道:“谁认了,只当是自首,虽撵出府去不再录用,但也没甚好罚的;可若不认,那就是铁了心要做贼,既然是贼,就少不得要挨板子了。” 那几个丫鬟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人惊讶,有人惶恐,而个子最高的贵叔,这个时候恨不得把脑袋都缩进肩膀里,整个人蜷成了一团。 目光扫视了他们一圈,始终无人应答,商如意叹了口气,似是有些失望的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直接点名了。” 慧姨在一旁道:“少夫人,这账单上只记了东西和银钱,也没记人名,你如何知道是谁?” 商如意笑道:“我当然知道。” 说完,她转头道:“胡华。” 话音一落,那个站在人群中的小厮一下子露出了惊愕的神情,他诧异的望着商如意道:“少夫人,小的虽然是在茶房服侍,可从没手脚不干净过;再说了,那当铺的账上又没小的的名字,少夫人为何说是我?” 商如意道:“虽然账上没有你的名字,可字里行间,却写满了你的名字。” 那胡华听得一头雾水,只说道:“少夫人的话,小的没念过书,听不懂。总之,捉奸捉双,捉贼拿赃,若没有证据,小的一头碰死在这里,也不能认!” 第177章 胆子太大,心肠太黑 商如意看了他一会儿,道:“你倒是嘴硬。” “……” “只可惜,别人嘴硬是因为清白,你嘴硬却是为了狡辩。也罢,让你死个明白,毕竟我的手上,是有两样证据的。” 听她这么一说,在场的人也都惊了一下。 慧姨忙道:“是,哪两样?” 正当他们说话的时候,宇文晔不动声色的对着已经退到一旁的穆先使了个眼色,穆先会意,立刻小心的退了出去,而同时,商如意已经说道:“其实我笃定当那越窑杯的人是他,是因为这单子上的日期。” “日期?” 慧姨一看,忽的一震,而那胡华顿时变了脸。 商如意平静的说道:“越窑杯失窃当天,长菀就被关进柴房,当铺的事自然与她无关;而从那天开始,也只有你们茶房的人会外出;同时,我又让舍儿去吩咐关闭了国公府所有的后门和偏门,只让你们从侧门出入,所以,出入的人员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腊月二十六,那天是你拎了食匣去听鹤楼取茶点;腊月二十七,也是你去;腊月二十八是陈河,腊月二十九是李三德……胡华,还要我说得更明白吗?” 那胡华的面上渐渐失了血色,几乎从脖子开始一寸一寸的变白。 他看看商如意,又看看慧姨,在看看一直不动声色的国公,两条腿已经颤得跟琵琶弦一般,却还坚持着说道:“可,就算是小的那天出去,何以见得就一定是小的拿了东西?来往宾客那么多,说不定,是别家——别家带来的人呢?” 商如意道:“都到了这一步,你还要诬赖别人?” 胡华梗着脖子道:“小,小人是清白的。” 商如意失望的摇了摇头:“清白二字从你口中说出来,真是平白被污秽了。” 说完,她冷笑了一声,道:“其实,我只要派人去把登丰号的朝奉请来,让他认一认人就可以把事情了结。” 胡华立刻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商如意却又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只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又这么冷,也就不舍近求远了。你是不是忘了,就算你当了杯子,死当的当票只怕也被你毁了,可是,当来的银子,你总不会毁掉吧。” 那胡华脸色顿时一白。 而不等他争辩什么,外面又响起了穆先沉重的脚步,这一次更急切一些。 只见他手里捧着一个布包从外面大步走进来,直接将东西放到了桌上:“国公,二公子,少夫人,这是属下刚刚在胡华的屋子里搜出的东西,一包三十两银子,还有一吊钱和一些散钱。” 宇文渊一看到那三十两银子,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哼!” 这一下,那胡华也无可狡辩,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他们连连磕头:“国公,国公恕罪,饶了小人这一次吧!” 宇文渊哪里会理他,只有商如意冷冷说道:“胡华,茶房好好的活计你不做,偏要偷东西,还是在夫人的丧礼上偷,偷的更是夫人留下的这只越窑杯,还要嫁祸到服侍夫人的长菀身上,你到底是胆子太大,还是心肠太黑,存心要让夫人的在天之灵不得安宁吗?!” 这话一出,膳厅里一些人的脸色已经大变。 宇文渊怒道:“拖下去!” 眼看着穆先就要绕过来抓他,那胡华吓得魂飞魄散,跪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哭得泪涕横流,拼命求饶:“国公饶命啊,少夫人饶了我吧!” 商如意一边对穆先使眼色让他慢一些,一边冷冷道:“我刚刚可是把话说得清楚的,早些招了,只当自首,撵出府去便是;可偷了东西还不认,那就是铁了心做贼,既然是贼,这四十板子可是跑不掉的。挨打的时候心里想想清楚,今后,还敢不敢再——偷!” 她刻意将“偷”字加重,目光灼灼的盯着那胡华。 这一下,胡华也慌了,忙说道:“少夫人,我,小人我只是把东西拿出去,偷东西的可不是我啊!” 他一说这话,人群里有一个立刻慌了。 只见那贵叔上前一步道:“好你个胡华,这个时候还要胡乱攀扯吗?” 一见他自己站出来,商如意的脸上露出了一点不屑的冷笑,宇文渊也拧着眉头看向他,那贵叔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可还没来得及反应,胡华已经一把擦掉脸上的鼻涕泪水,转头指着他道:“分明就是你昧下了东西,又怕少夫人来搜,就让我借着去听鹤楼拿点心的机会把杯子送出去丢掉。” 说着,他又转头对着商如意:“少夫人,小的可以指天发誓,小的真的没偷,偷东西的是贵叔!” 贵叔一脸狰狞的指着他怒骂:“你血口喷人!” 那胡华也不跟他多纠缠,只对着商如意道:“少夫人,东西真不是我偷的,小人只是贪财,贵叔拿了那杯子让我借机送出府去丢掉,只别让府上的人看到,还给了小人一吊钱。小人,小人实在是糊涂……”看书喇 商如意看了一眼布包里那一吊钱和其余散钱,冷笑着摇了摇头。 她再抬头看向明显已经慌乱失措的贵叔,说道:“这个杯子,只过了三个人的手——你,胡华,还有长菀。如今已经证明长菀是清白的,那么她的话就是可信的,你可记得,长菀当天说了什么?” “……!?” 那贵叔一愣。 商如意冷笑道:“长菀说得很清楚,杯子收回来,交到了你的手上,让你上册子,可你偏要说没这回事,这话显然是假的。再对照胡华的话,事情就很明显了。” “……” “你一开始就决定了要污蔑长菀,所以东西交到你手上,你没有入册;东窗事发,你听说我要为了这只杯子搜府,为了自保,只能把杯子毁掉,又不能在府里留下痕迹,所以让胡华借去听鹤楼的机会把杯子送出府去,这样,你就高枕无忧了。” 说到这里,她的话突然就断了一下。 膳厅里的人都感觉到气息一滞,只见商如意转头对着宇文渊道:“爹,这件事如何处置,请爹裁夺。” 只见宇文渊脸色沉凝,只冷冷的看了那贵叔一眼,便说道:“撵出府去。把他的工钱结清,今后,不准他再靠近国公府半步!” 贵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国公。” 宇文渊像是根本不想再看到他,起身便走了出去,而商如意也不动声色的对着慧姨说道:“慧姨,贵叔的工钱,就要麻烦你了。还有胡华也是,不必再打。” 那慧姨脸上也没有任何喜怒之色,恭敬的说道:“是老身的本分。” 说完,走到贵叔面前:“跟我来吧。” 那贵叔瑟缩着,起身跟她走了,茶房的其余众人也都散了。 商如意又指着桌上布包里的银子对着穆先说道:“你拿这些钱再去一趟登丰号,把杯子赎回来吧。留神不要碰坏了。” 穆先收起布包:“是。”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膳厅里就只剩下饭桌上的三个人,还有图舍儿他们,顿时气氛安静得有些可怕。 一直沉默不语的宇文晔突然说道:“你怎么笃定他一定会拿了杯子出去当?万一他就铁了心要把东西丢掉呢?” 商如意回头看了他一眼,苦笑道:“我也是在赌。” “赌?” “若是那天身边的人手够用,自然就派人出去跟着他,当场抓包拿个现行。可人手不够,就只能赌。其实,如果东西是平白不见的,那还可能是他偷拿,可东西的失窃是在有没有入账上,那么事情就只可能在长菀和贵叔两个人身上。我故意关了后门和偏门,只让茶房的人外出,只让他们走侧门,就是给了一条路,逼着他们处理杯子。” “然后呢?” “然后,贵叔心里害怕,一定会通过这条线尽快处理这个杯子。” 宇文晔道:“我还是那句话,万一胡华一定要把东西丢掉呢?” 商如意道:“东西不是他偷的,他却去办收尾的事,显然是有人许以重利,可想而知,这人是个贪财的人,那贪财的人,怎么可能放着一笔巨利而不动心呢。” 宇文晔道:“你是说,那个杯子?” 商如意点点头:“我故意提了那个杯子随便找一个当铺就能当几十两银子,他听了,岂有不动心的。哪怕处理杯子的不是胡华,但我那话说出去,杯子在谁的手上,他一定是能懂的。” “……嗯。” “然后,我又多赏了他一吊钱。” “这又是何意?” “一个人若没尝过好东西,好东西就诱惑不了他,非得让他尝到甜头,他才舍不得毁掉值钱的东西。他从我这里,又从托他办事的人那里得了那么多钱,非但不会满足,只会更欲壑难填——这是贪心的人的天性。” “……” “这样一来,莪就笃定,他一定会找个地方去当掉那只越窑杯。” “……” 宇文晔看着她,沉默不语。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对面有烛火在摇曳的关系,他的眼中,光芒闪烁。 第178章 以小博大 不知为什么,明明天气那么冷,可被他闪烁的目光一看,商如意不自觉的就有些耳朵发热。 趁着自己脸上还没发热的时候,她站起身来:“我,我要回去休息了。” “……”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你去吧。” 商如意点了点头,转身带着图舍儿和卧雪便离开了膳厅。 走出膳厅,外头一阵冷风吹来,才让她刚刚有些发胀的脑子瞬间冷静下来,再回头看一眼,都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刚刚怎么会突然脸红耳热,忍不住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颊。 就在这时,身后的图舍儿道:“小姐……” 商如意也不理她,只对卧雪道:“你赶紧先回去把床给我铺好。” 卧雪笑道:“奴婢明白。” 说完,便快步往前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商如意这才回头看,只见图舍儿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淡淡一笑道:“要问什么就问吧,看你那一脸藏不住话的样子。” 图舍儿急忙凑到她面前,轻声道:“小姐为何要管这件事?” 商如意似笑非笑:“我不该管吗?” 图舍儿更小声了一些:“可小姐之前不是说过,现在,还不到你管家的时候?” “……” “这件事只是茶房失窃,跟小姐关系也不大,这么出头……” 商如意道:“虽是茶房失窃,可被诬陷的却是长菀,长菀会牵连到锦云,而锦云就会直接牵系到我婆婆身上,这是对方以小博大,我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对方?” 图舍儿的神情更紧张了一些:“小姐的意思是——” 商如意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往前走,等回到房中,火盆已经烧得滚烫,屋子里暖融融的,床也铺好了,卧雪放了一杯热茶到她手边便退了出去,图舍儿去关上了房门,这才又走回到商如意的身边,目光闪闪的看着她。 商如意一边喝茶,一边说道:“这件事,看上去是贵叔昧下杯子污蔑长菀,可你看看结果,杯子没落到他手上,他反倒要花钱让胡华来善后,一点利益都没有的事他也肯做,只有一个理由,他的目标就是污蔑长菀。” “……” “可他跟长菀无冤无仇,没必要花钱不讨好,所以,他也是受人指使。” “……” “而指使他的人——” 图舍儿压着声音:“慧姨?” 商如意笑了笑:“嗯,不笨。”看书溂 图舍儿皱着眉头:“可慧姨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呢?” 商如意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吗,长菀牵连着锦云,锦云牵连着夫人。在夫人丧礼期间闹出长菀偷杯子,而且偷的还是夫人的杯子,这是一定会怪到锦云管教不利的头上的。夫人去世,她的靠山已倒,若没有人帮她,她必然在国公府呆不下去。“ “……” “她呆不下去,夫人身边其他的人哪里还有活路。” 图舍儿倒抽了一口冷气:“所以,慧姨是这样以小博大,用一个长菀,彻底把官夫人的人全部清理掉!” 商如意点点头。 图舍儿叹道:“好,好狠毒呀。平时看她笑眯眯的,没想到动起手来,这么不择手段!” 商如意淡淡笑道:“没死没伤的,这才哪到哪?” “……” “但也看得出来,她的心机城府和手段,的确是不一般的。” 图舍儿愈发担心的道:“那我就更不懂了,小姐为什么要出这个头,你之前不是说,不想跟她对上吗?” 商如意道:“不想对上,只是不明面对上,但其实,我从一开始就一定会是她的对手,她也一定会是我的,这在这桩婚事结成的时候,就注定了。” 图舍儿想了想,道:“因为小姐你拒婚了大公子?” 商如意点点头。 她沉声道:“我跟慧姨的矛盾,是不可能调和的,只是我不去惹她,一切都好。可这一次我不能不出手,因为我之前说过,这个管家之权我只是现在不拿,不代表永远不拿。可如果我现在完全无作为,任由她剪除掉府上一切我可用之人——尤其是娘留下来的这批人,那将来就算我想拿,只怕也拿不到了。” 图舍儿明白过来,道:“小姐这算是,保存实力,以图将来?” 她想了一会儿,又道:“那,国公明不明白小姐的苦心呢?” 商如意眼角含笑看着她:“你说呢。” 而在另一边的膳厅中,厨房的人已将桌上的杯盏碗碟都收走了,宇文呈也终于吃饱了,打了个嗝道:“我就不明白二嫂怎么费那么大的劲,拖到院子里打四十板子,什么都招了,那还用问来问去的?” 宇文晔微微蹙眉看着他。 半晌,有些无奈的道:“炎劼,做人不能只凭力气,该动脑子的时候还是得动脑子的。” 宇文呈道:“哼,我就不喜欢。” “……” “我就是觉得,拳头和刀剑是比脑子管用的,不然刚刚让我去揍那个胡什么华一顿,保管他招得比吐得还快。” 宇文晔摇了摇头。 宇文呈大概也觉得跟他话不投机,下了桌子就走了。 膳厅内,只剩他一个人坐着,看着窗外越来越深的夜色,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穆先从夜色中匆匆的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只锦盒,打开来看,果然是那只失窃的越窑杯。 穆先笑道:“公子,完璧归赵了。” 宇文晔低头看着那杯子温润的光泽和流畅的线条,如同母亲生前周身的气息,总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而今夜,有一个人保住了这样的安心,也更让他安心了几分。 他说道:“送到茶房去,吩咐他们,好生放着,再不可有任何闪失。” “是。” 穆先捧起盒子就要走,刚走出两步,却听见宇文晔又叫他,急忙停下:“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宇文晔道:“你们怎么知道,要去登丰号拿东西?” “是少夫人吩咐的。” “她吩咐?她这几日都是在家里做事,怎么可能手眼通天的知道一定是登丰号?至少,应该是让你们出去满城打听才是。” “这件事,属下也觉得奇怪,不过之前去登丰号的时候,属下特地问了那老板,之前有谁来打听过这杯子的事,那老板说,的确有个年轻人来问过。” “是谁?” “来人没留下姓名,可我听那老板的描画,二十来岁,身量与莪相仿,南方口音,像是——之前沈家为少夫人送嫁的护卫。” 宇文晔眉头一皱:“高封?” 穆先道:“就是他。” “……” “说起来……那天少夫人找到我,让我们去办事,想来也就是这个。” “那你们去了吗?” “……” 穆先顿时低下头,满脸羞愧的说不出话来。 宇文晔皱着眉头看着他,脸上似有隐隐怒气,可想了想,又发作不出来,沉默了许久,他说道:“你,给我听清楚,也把话传下去让他们听清楚——今后,她的话,你们每一个字都要听,更要给我做到!” “……” “不管,不管我跟她,是何境遇。” 穆先这一下也明白过来,急忙说道:“公子放心,我等,一定会尽心竭力为少夫人差遣。” 宇文晔这才摆了摆手,穆先立刻离开了。 等膳厅最后一点烛火熄灭,他起身离开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风很冷,可宇文晔推开房门,走进暖意融融的房间,却也并没觉得热了多少,反倒是看到床榻上熟悉的,纤细的身影时,掌心的汗更黏腻了一些。 他反手关上门,放轻了脚步走过去,一直到床边停下。 床上的商如意倒是躺得安稳,合目而睡,一床绵软的被褥只齐肩而盖,本是要露出一截脖子的,可她一头乌油油的头发也不知是之前翻身的缘故还是躺下时就没放好,半盖半裹的缠在她的脖子上,倒恰好护着她。 宇文晔看着她白净的脸上因为沉睡而毫无意识的表情,不知怎的又有些生气。 他最讨厌她这种毫无意识的样子。 每一次她毫无意识的样子,却又是最理直气壮的时候,每一句话看似无害,却句句都在戳人心窝,甚至比她算计的样子更让人讨厌。 只这么想着,宇文晔就忍不住咬了咬牙。 而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又或是天生出于对视线的敏感,即便是熟睡中的商如意似乎也因为他的咬牙切齿而感到了一点不安,微微蹙眉,身体也不自觉的扭动了一下。 这一动,脖子上的头发缠紧了她的脖子。 睡梦中的人立刻感到一阵呼吸困难,虽然不至于窒息,可她已经忍不住张开嘴,发出了两声低低的轻呼声。 “哼!” 宇文晔冷笑了一声,又像是在看笑话,可看了一会儿,见她实在难受,才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俯下身去,伸手轻轻的挽起她脖子上的一股黑发,才发现她的头发又多又厚,捏在手里沉甸甸的。 而黑发一撩起,就露出了下面一截雪白的脖子。 宇文晔顿时呼吸一窒。 其实,夏天衣着单薄的时候,也不是没看到过她的脖子,却从来没有这样看到,细细的,雪白的,被手上的黑发映衬着,更显得莹白如玉,甚至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馨香…… 这时,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商如意呢喃着又动了一下,被子滑落下去,露出了纤细的肩膀,和一痕嶙峋的锁骨。 宇文晔的呼吸渐渐沉重而炽热起来。 第179章 你之前,猜对了 几乎是从开始跟着皇帝北巡开始,一路到了北疆,被突厥突袭退回雁门城,之后获救返回东都,又得到官云暮的死讯,这几个月来,商如意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而这一天晚上,也是她这几个月来,第一次睡得如此安心。 但再醒来,却感觉眼前漆黑,呼吸受阻,吓得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才发现自己睡下的时候明明盖得好好的被子,不知什么时候,竟被拉到头顶,将自己整个罩住。 难怪昨晚虽然睡得沉,却总感觉气闷燥热。 窝出了一头汗,商如意没好气的将被子推开,自己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再一转头,才发现一室通明,大概已经过了辰时了。 她急忙要喊人,但一开口又急忙停下,再转头一看,发现属于宇文晔的那张卧榻上竟是空无一人,难道他一大早就离开了?看书喇 商如意这才叫人,很快,图舍儿和卧雪端着热水盆捧着毛巾进来了。 商如意问道:“他呢?” 图舍儿道:“小姐,姑爷一大早就起来,说是今天皇上早朝,他要进宫去谢恩。” “……哦。” 商如意恍然大悟。 从众人跟随圣驾回东都到现在,皇帝一直辍朝,想来一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处理之前积压的事务,二来此次北巡伤亡了那么多人,各家回来也都要办丧事,像国公府,就举行了整整七天的丧礼。 今天已经是大年初二,也该要上朝了。 卧雪说道:“少夫人,公子临走前还特地嘱咐,说是少夫人这几天累乏了,让我们万不可来叫醒少夫人,让你能睡多久就睡多久。少夫人,公子可真心疼你啊。” “……” 商如意不由得有些脸红。 她只嗔了一声“多话”,便自顾自的去梳洗,等到梳妆完毕才出了门,外面果然是大太阳,虽然冬天的太阳并没什么威能,但明亮的光照还是让人感到身心畅快。 商如意刚出去,就碰上了慧姨。 她对着她行了个礼,恭敬的道:“少夫人。” 商如意知道这一次的事自己算是得胜,但也远远达不到可以跟她分庭抗礼的时候,更何况,现在也不到对抗的阶段,于是仍然客客气气的道:“慧姨,这么早就起来忙了?” 慧姨若有所指的笑道:“不早了。” 商如意忍不住脸一红——就算谁都知道她这些日子很累,但睡到这个时候才起的确也没有做国公府少夫人的自觉,只能呐呐的混了过去。 慧姨笑道:“今天,倒是比平日都更忙一些。” 商如意道:“有什么事吗?” 慧姨不冷不热的道:“茶房一下短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管事的,这几日用过的杯皿器具都要往回收,没有熟手做这事,可是要比平日里多费几倍的功夫呢。” 商如意一愣。 慧姨又笑着对她说道:“少夫人这几日累乏了,还是再去休息休息吧,老身先去忙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 商如意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愣神了许久,这才若有所思的离开,但也没有立刻回屋休息,而是去了东院,在那里见到了还在为官云暮收拾一些遗物的锦云,和一脸憔悴的长菀。 虽然之前关柴房的时候,商如意交代过不可虐待她,但寒冬腊月被关在柴房里,显然也受了不少苦,可长菀只字不提,只连连拜谢商如意为自己洗刷了冤屈,一边哭一边道:“少夫人的恩典,长菀没齿难忘。” 商如意淡淡笑道:“你既然是清白的,那洗刷冤屈的事就是这府上的人该做的,并不是什么恩典,你不必如此。” 说完,又看向锦云:“接下来——国公对你们,可有安排?” 锦云和长菀都摇了摇头。 见他们这样,商如意的神情的神情变得凝重了些许。 他们又交谈了一会儿,商如意才回到房中,因为心事重重的关系,连午饭都没有吃,就一直坐在屋子里发呆,而这一天皇帝的朝会也比平日时间长出数倍,大概是因为之前北巡的时候积压了太多公务,等到国公与宇文晔回到府中,已经过了申时。 宇文晔一推门,就看到商如意坐在屋子中央的矮几旁,大半个身子都趴在上面,一副懒得动弹的样子,可眉心微蹙,目光涣散,又像是在凝神思考着什么。 他慢慢走过去,一直走到她对面坐下,她还是一动不动,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宇文晔轻声道:“你在想什么?” 商如意仍旧入神的想着自己的事,口中喃喃道:“我在想,有的时候,做事得有做事的节奏,处置坏人其实很容易,但处置之后事情没人做,怕是比不处置的坏处还大……” 宇文晔一蹙眉:“嗯?” 而这时,商如意总算回过神来,急忙直起身:“唉?你,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我不能回来?” “不,不是,” 商如意苦笑,刚刚自己也是没回过神,随口一句话倒是把他给得罪了,忙笑道:“我还以为,你们还要再在宫中留一段时间呢。” 宇文晔淡淡道:“事情处理完了,不回来干什么?” 商如意忙问道:“今天去上朝谢恩,有什么事吗?皇上有说什么吗?” “……” 宇文晔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目光突然尖锐了起来,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这么关心皇上说什么干什么?” 商如意一愣。 就算自己不算他的“夫人”,但好歹是身为国公府的少夫人,他们父子时隔那么久再去上朝,而且花了那么多时间才回来,皇帝到底有什么安排,她难道不应该关心关心吗? 而且——明明昨天,他们两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为什么自己一问起他们上朝的事,他好像被人戳了一下的刺猬一样,又把全身的刺给竖起来了。 商如意不知所措,但心里也升起了一点闷闷的不悦。 于是淡淡道:“那,我不问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沉闷了起来。 可她不问了,宇文晔的神色反倒缓和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突然说道:“你怎么不吃午饭?” 商如意又是一愣,抬头看向他,他才刚回来,怎么就知道自己没吃午饭? 她想了想,轻声道:“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也得吃,天寒地冻的,人不吃饭哪里扛得住?” 说完,也不等她再说什么,转头就吩咐让人去厨房传话,让送些饭菜来他们房里。厨房那边也一直没断火,很快就送来了一些热汤热菜。 说来也奇怪,明明之前一直没胃口的,这个时候一看到这不算丰盛的饭菜,反倒有了一点真实的饥饿感,商如意乖乖的拿起碗筷,吃了两口,胃口更开了一些,于是拿热汤泡饭吃了大半碗,连同一碟酸酸辣辣的凉菜也被她一扫而空。 看着她吃得香甜的样子,宇文晔反倒冷哼了一声:“刚谁说没胃口的?” 商如意自己也有些脸红,呐呐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人少些吃饭,倒是比在膳厅里吃东西更香。” “……”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目光似乎也更亮了一些。 但他脸上还是面不改色,一边继续吃自己的,一边淡淡道:“我可不会时时都陪着你在屋里吃饭,不过,家里也没那么大的规矩,只要爹不在,你可以让厨房的人把饭菜送到这里,没人会说你。” 见他还没吃完,商如意便又盛了半碗汤,一边细细的喝,一边道:“嗯。” 感觉到气氛又好了一些,商如意想了想,决定换一个问法,于是轻声说道:“说起来,你被册封为辅国大将军,肯定会比之前更忙,将来能回家吃饭的时间,肯定少了吧。” “……” 宇文晔沉沉的出了一口气,道:“不是将来。” “嗯?” “今日早朝,陛下已经下旨,让我领兵两万前往收复兴洛仓——三日后出发。” 商如意一听,顿时惊讶得睁大了双眼。 其实,她并不惊讶皇帝会派遣宇文晔去兴洛仓,毕竟之前册封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已经有数,而宇文晔在半岩寺的寮房内摆弄那些石子的时候,两个人也说得很清楚,这件事十有八九是要落到他头上的。 商如意惊讶的是,皇帝竟然只让他点兵两万?! 要知道,王岗军之前就率众数万,而他们占领兴洛仓之后,打开粮仓赈济各路灾民,四周前往归附者数以万计,如今王岗军的规模少说也有十余万。 而兴洛仓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之前朝廷会失了兴洛仓,一来是守卫松懈,二来是为了征伐辽东,大部分军士都被调走;如今王岗军的人占领了那里,自然不会掉以轻心,要在这样一支队伍的手中夺回兴洛仓,又只有两万兵马,难度可想而知! 就在商如意眉头紧皱的时候,宇文晔又告诉了她一件事—— “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宇文晔看着她,目光闪烁,道:“你之前,猜对了。” “嗯?” “打下兴洛仓,如今带着王岗军在那里枕戈待旦,准备跟朝廷大战一场的,正是萧元邃!” 第180章 帝心九重,真的没错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沉默半晌,她慢慢道:“确定吗?” 宇文晔道:“兵部已经派了先遣部队两千人过去打前战,跟他们有一次交锋,也损失不少,有熟人认出来了对方领军的正是萧元邃。” “……” “看来,你之前的话他是听进去了——” “什么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果然找到了一个不是王土的地方东山再起。” “……” 商如意苦着脸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当时的自己,的确是有提点之意,但多是安慰一个已经穷途末路的人,可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萧元邃果然只是龙游浅滩,那么快就东山再起,而且,马上就要跟宇文晔对上了。 现在回头来看,自己那些话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越想越懊恼,忍不住喃喃道:“我还想结个善缘呢……” 宇文晔道:“你想结善缘的心是没错的,只是在这乱世中,许多事情都是没有秩序的,善未必有善报。” “……” “今后,少对着别的——” 说到这里,他自己顿了一下,只沉沉的出了一口气。 商如意倒是明白他的意思:“我知道了。” 但她心里还是在担心兵马的事,又问道:“可是,朝廷只给你两万兵马,这仗该怎么打啊?”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目光似有些柔和,但随即又冷峻了起来,开口时甚至冷笑了一声,道:“朝廷这次的算盘,打得是很精的。” “算盘?” 商如意眉心一蹙:“什么意思?” 宇文晔道:“两万兵马的确没有胜算,可这是我升任大将军之后的第一仗,如果打不下来,就会大丢颜面,这个辅国大将军的位置,只怕也坐不稳。” “那朝廷又在盘算什么?朝廷难道不希望你赢?” “那倒不是,朝廷当然希望我赢,我一定得赢。” “那兵马——” “所以,我必须得再调度一些兵马。” 听到这里,商如意愣了一下,再回头一想,立刻明白过来。 她哑声道:“朝廷是要,是要逼着你问爹拿兵马?” “嗯。” “……” 这一回,商如意的气息也有些不定了。 要知道,和先帝楚胤一般出身定川军镇的几位开国功臣,如盛国公一般,都是通过自身的浴血奋战打下的这片天下,他们每个人的麾下都有自己的府兵,这批府兵骁勇善战,比起朝廷的兵马更勇猛无畏。 但,他们只属于盛国公。 而这,也正是当今天子猜忌一些开国功臣,尤其是手上握着不少兵权的王侯公卿的原因,不仅是因为他们功高震主,也因为他们实力不凡,时时刻刻都可能对朝廷产生威胁。 这一次,朝廷让宇文晔只能点兵两万前往夺取兴洛仓,许胜不许败,也就是逼着他拿自家的兵马出去拼,这样一来,仗打胜了,朝廷拿回兴洛仓,战败了,也能削弱盛国公的兵力。 商如意原本手里捧着的那半碗汤,许久没喝一口,早就凉了,这个时候她慢慢的放下碗,发现手指也已经冰凉。 不知为何,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杨随意—— 不,应该是楚旸。 从第一眼看到他,就像个跌落人间的谪仙,虽然他孤傲不羁,甚至有的时候有些暴躁,怪悖,可商如意总是觉得,他并不是一个很难懂的人。 但这个时候,再回想起那张俊美的脸,那双总是多情微笑着的,细长的凤目,她却感到了一阵寒意。 天子,就是天子。 帝心九重,真的没错。 皇帝可以在最危难的时候倚重他,在他母亲过世的时候拔擢他为大将军,为国公府挣尽了体面,但同时,也会在最不易察觉的地方,算计他…… 甚至,通过他,算计整个国公府。 商如意放在桌上的那只手微颤着,慢慢收拢,握紧了拳头。 看着她神情凝重的样子,再回想起今天在朝堂上,看到那位高高端坐在龙椅上的天子,回想起这些日子一直萦绕在他耳边的那些话语,宇文晔不知怎的又感觉到胸口一阵憋闷,顿时也没了食欲,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他状若不在意的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道:“我并不想知道,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人,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 “我只想告诉你,有的时候,别用太简单的心思去对待一个不简单的人。” “……” “皇帝,天子,不是你该去——招惹的人。” “……” 商如意沉默了许久,似乎也觉得自己反驳不了他的话,虽然他的话听起来颇有些扎人,但她还是垂下眼睑,轻声道:“我知道的。” 宇文晔看着她完全不反驳的样子,欲言又止,挣了半晌,才道:“知道就好。” 说完,便站起身来。 商如意抬头看他:“你去哪儿?” 宇文晔道:“父亲交代了,让我回来休息一下,就去书房找他。” 商如意忙道:“哦,那你快去吧。” 他竟然还留下来跟自己一道吃了一顿饭,想来国公也在书房等急了。于是商如意立刻起身送他到门口,宇文晔觉得她有些过分庄重了,没好气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屋子里,然后说道:“让人来把东西收拾了。还有——你,这两天可以帮我准备行装了。” 商如意一愣:“我?” 她虽然已经嫁过来好几个月了,也不是没有整理过行装,但好像,这还是宇文晔第一次出征,而要她为他准备行装的。 见她犹豫的样子,宇文晔脸一沉:“不愿意就算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走得很急,衣袂挥洒扬起的一阵风一下子扑到商如意的脸上,商如意被这一阵冷风吹得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对着已经走远的背影轻声道:“我也没说不愿意啊……” 她回到房中,不一会儿,厨房的人就来收拾了碗碟,而等到这些人一走,她便开始一个人在房中忙碌,清出了宇文晔的一些衣裳——兴洛仓离洛阳不远,天气也不会差太多,只是打起仗来,难免磕碰,自然是要准备一些厚实耐磨的袄子,连同皮靴也多备了两双。 等忙完这些,已经到了傍晚。 就在商如意将最后一个包袱打好放到一边的时候,书房那边来人传话,宇文渊让她也过去,说是有事要跟她商量。 商如意心中疑惑——他们父子两不是在讨论出兵兴洛仓的事,又跟自己商量什么? 但她还是立刻起身过去了。 可是,刚走到书房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宇文渊大声的呵斥:“我的话,你就是不肯听就对了!” 这一下吓得商如意立刻驻足,竟有些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但定了定神,还是往前走去,只是刚走到门口,守在门口的穆先神情复杂的叫住了她:“少夫人。” “嗯?何事?” “……” 穆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她拉到一边轻声说道:“今天,小的在宫门口等候国公与公子下朝的时候,好像看到,看到王将军拉住国公,说了几句话。” 商如意睁大眼睛:“他说了什么?” 穆先道:“小的站的远,也没听清,但国公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 “……” “少夫人你——留神。” 商如意皱起眉头,咬着牙点了一下头。 这个王绍及,真是死性不改,之前在自己这里吃了几次哑巴亏,还要来找麻烦,他在宇文渊面前说的,只怕不是什么好话! 难道,他说的是雁门城中发生的那件事?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心神也有些乱了,而这时,书房里已经传来了宇文渊的声音:“如意来了吗?” 商如意清了清嗓子,忙道:“是的,爹。” “进来吧。” “是。”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进了书房。 进去一看,跟平常一样,宇文渊坐在桌案后面,显然是刚刚生过气,脸色不怎么好,一只手肘支在桌面上撑着额头,眉心几根悬针纹已经深得化不开;宇文晔则跪坐在他的下手方,同样面色凝重,商如意走进来,他也并不抬头。 商如意轻声道:“爹,您有什么事要跟如意交代的?” “……” 宇文渊没有回答她,而是一只手撑着额头,商如意完全看不到他的脸色。 只隐隐察觉到,这位盛国公身上的气息与平日不同。 他出身定川军镇,身经百战,平日里本来就是个很有压迫感的人,可在商如意面前,他却拿出了一个疼爱儿媳妇的公公的样子,总是笑眯眯的,跟宇文晔说话的时候也都向着儿媳妇,这让商如意无意识中也忽略了他身上本来的煞气。 但这一刻,他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已经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商如意屏住呼吸,几乎不敢再动。 半晌,宇文渊沉沉道:“如意,听说陛下已经下令赦免了沈大人,他们不日就可以回到东都了,是吗?” 商如意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急忙站直了身子,回道:“是的。” 宇文渊慢慢将手放下来,抬头看向她,那张黝黑的脸上,此刻似乎也有隐隐的一层阴霾,目光沉得让人心中一悸。 他道:“怎么,独赦免了他呢?” 第181章 一开口就能搅弄风云 这句沉甸甸的话,也像是一块冰冷的大石头,一下子压到了商如意的心上。 她几乎可以肯定,王绍及一定是伺机报复,故意将雁门城发生的那件事告诉了宇文渊,说不定还有些添油加醋,就是为了看自己,或者说,看国公府的好戏——而宇文渊并没有直接询问那件事,却是从沈世言被赦免这件事来问,一来,是给自己留些面子,二来,他也不想让国公府真正闹出不堪的丑闻。 又或许,他对自己这个儿媳,终究还留有一点余地。 而这个时候,自己的回答就尤为重要,否则,一旦让他对自己彻底失望,那她身为国公儿媳的身份,甚至将来的路,都会一夕崩毁。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呼吸都紧绷了起来,思前想后,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我——” 可她的话没出口,就听见宇文晔平静的说道:“父亲,这件事刚刚为何不问我?” 宇文渊皱着眉头看向他:“你?” 宇文晔道:“说起来,这件事也是儿子不对。此次跟随陛下北巡,儿子——一时疏忽,跟如意分路而行,我要比他们晚到数日。我们还在路上的时候,阿史那刹黎已经围攻了雁门城许久了。” “……” “如意她,她是被阿史那刹黎的鸣镝射中,才受了伤。” “什么?” 宇文渊大惊:“之前你们只说她受了伤,我还以为她跟别人一样,是在逃亡中被突厥兵所伤,怎么是被阿史那刹黎的鸣镝所伤?!”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商如意:“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说?” 言语之间,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商如意也有些惊愕,原来他一直不知道这件事,现在看来,是宇文晔有意将话说一半藏一半,这样一来,宇文渊现在才知道自己是被鸣镝射中,自然会对她更有些疼惜之意。 那很多事再解释,也就容易得多了。 商如意忍不住低头,偷偷的瞥了宇文晔一眼——他,好像是在帮自己。 宇文晔继续说道:“之前不说是怕您担心,如今也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如意当时身受重伤,可雁门城城门将破,将士们却毫无斗志,她就斗胆向皇帝陛下谏言,停止征伐辽东,这样一来,军心大振,才得以守住了雁门城。陛下恩赏,还——亲自护送她回去养伤。” “……” “之后,我又赶到,杀退了阿史那刹黎的大军,才解了雁门之围。说起来,王绍及因为被抢功的事,一直嫉恨我们。”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商如意一边看着他,一边心里轻轻的叹息。 这个人……太会说话了。 他平时话不多,也冷冷的,却没想到,一开口就能搅弄风云,甚至颠倒黑白,虽然事情都是那些事,但被他调换了一下顺序,增减了一些言语,这件事一下子就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也更显得王绍及的居心叵测。 宇文晔接着道:“是因为她护驾有功,所以陛下才赏赐了她,赦免了沈伯父。” “……” “只是,那个时候若儿子能陪在她身边,有些事,也不必她去犯险了。” 话语间,竟似有些愧疚。 商如意的心原本紧张,这个时候竟不自觉的柔软了下来,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却见宇文晔也看着她,目光竟也柔和,这一对视,两个人的身子同时一颤。 商如意突然感到心口一麻。 而宇文晔已经淡淡的垂下眼睑。 见此情形,商如意暗暗的伸手用力的捏了自己一把——她得让自己清醒。 宇文晔一直都是这样,他很清醒的在外人面前做好了一个夫君该有的样子,可对他来说真正重要的人是谁,他从来没有糊涂过。 而自己,也不该因为他的这个温柔面具,再糊涂! 宇文渊看了看自己这对佳儿佳妇,半晌,面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也露出了和蔼的笑容,道:“原来是这样,难怪皇——如意,倒是你受委屈了。你舅父的事,爹也没能帮上你什么。” 商如意忙道:“爹这话,让如意怎么受得起。” 她说完,心里也松了口气。 看来这关,暂时是过了。 于是又说道:“爹叫如意过来,就是这件事吗?” 宇文渊摆摆手,示意她坐下,商如意便坐到了宇文晔的身边,然后听见他说道:“爹叫你来是跟你商量,你和晔儿的房里现在只有两个人服侍,听说那个小的还是刚买来没多久,也不怎么懂事,爹想着,再给你一个人用,你可愿意。” 商如意一听,眼睛亮了。 她几乎已经能猜到,宇文渊要把谁给她了。 事实上,这件事就算宇文渊不开口,她也得找个时间问自己这位公公要,官云暮死后,她身边的人虽然不多,但如何处理也是个问题,一些小丫头小厮要么派到园中各处,要么给些钱就能打发,可有些人安排,就不是那么简单的。 于是,她微笑着说道:“一切,都听爹的安排。” 宇文渊摆了摆手:“也不能什么我都安排,人还是你自己来选的。” “选?” 商如意顿时一愣。 坐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宇文晔也微微蹙眉:“爹说的是——” 宇文渊道:“一个,是服侍你娘的锦云,还有一个,也是服侍过你娘的,就是长菀那个丫头。” “……” “他们两在府里的时间都不短了,都是知根知底的。一个老沉持重,一个年轻伶俐,都是得用的人,就看你们挑哪一个。” 这一下,商如意突然不说话了。 其实,这件事宇文渊自己安排了也就罢了,又或者,在他跟宇文晔两个人之间说一说也能安排的,为何一定要把自己叫过来选人。 而这时,之前图舍儿无意中说过的一些话,开始在她的耳边回响起来—— “那个叫长菀的,向来心高气傲,听说还念过几年书,夫人也不怎么让她做粗活……” 她突然明白过来什么。 眼看着身边的宇文晔眉心微蹙,似要开口,她急忙抢先一步道:“爹,如果可以的,如意想让长菀留下来。” “……” “……” 整个书房里都安静了一下。 商如意立刻感觉到,身边有一道炽热的目光紧盯着她,而这个时候她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轻声说道:“之前越窑杯的事,长菀受了些委屈,是如意没有顾全到她,让她留下来,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宇文渊目光闪烁着看了她一会儿,温和的道:“你倒是宅心仁厚。” “……” “也罢,那丫头——也正好,就放到你们屋里吧。” 一听到这话,商如意心里也越发有底,也更明白自己的选择没错,但她又接着说道:“如意还有一件事,想要请爹示下。” 宇文渊道:“什么事,你说。” 商如意道:“云姨她——如意想着,能不能让她去茶房管事。” “茶房?” “是,之前的事处置了两个人,茶房那边人手不够,尤其还少了一个管事的,这两天看来都有些乱了。云姨是府上的老人,也熟悉这些规矩,倒是比另调人过来便宜得多。” 宇文渊看了她一会儿,道:“你想得周到。” “……” “也好,让她去茶房也好,免得在前头走动,磕磕碰碰的也不好。” 商如意听到这话,心中一动。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宇文渊这话,说得简单,倒好像蕴藏了更深的东西,可看他脸上却是淡然的,好像全然不在意的神情,一时让她也有些怔忪。 但她心里明白,自己这位公公,虽战功卓着,却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武夫。 于是,轻声笑道:“多谢爹。” 她说完这句话,这件事也算议定了,这时,身边突然响起了宇文晔冷冷的声音:“父亲,若没有其他事,我们就先退下了。” 商如意回头看了他一眼。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色暗下来,而书房中的烛火不够亮的关系,他的脸色,好像有点沉。 宇文渊看着他,脸色也沉了下来,不耐的摆摆手:“你下去吧,刚刚跟你说的事,你自己去想清楚,还有不到三天了。” 宇文晔不应这话,只站起身来对着父亲行了个礼,便转身要退出去。 商如意也慌忙跟着他行礼,正要离开,却听见宇文渊又在身后叫住了她:“对了如意,还有一件事。” 商如意停下脚步:“爹,什么事?” 走在前面的宇文晔,脚步也停在了门口。 只见宇文渊问道:“你这一次去雁门郡,跟皇后娘娘见过面了吗?” “……?” 商如意一愣。 而这一愣的时候,她好像也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沉了一下。 不知为什么宇文渊会突然问这个,但还是急忙回答:“是,这一次如意受了伤,皇后娘娘亲自来探望,对我多有关切照顾。” “……哦。” 宇文渊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然后说道:“今日下朝的时候,娘娘身边的内侍过来传了话,说是——娘娘跟你投缘,也关心你的病情,让你闲暇无事,进宫去陪她说说话。” “啊?娘娘让我进宫?” “你可愿意?” 第182章 脉门都被她扣住了 这种情况下,愿不愿意都只能回答愿意。 可商如意的心里却一下子乱了套,一时间有些弄不清楚自己到底置身在一个什么样混乱的泥沼当中。 之前以为她会因为皇帝跟自己的事而怪罪自己,可她没有;身为她的爱女的新月公主因为自己的缘故,与宇文晔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她也并没有显露出任何敌意……这些,已经足够让人疑惑了。 现在,江皇后甚至还主动向国公示好,表示愿意与自己亲近? 江皇后……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在商如意一头雾水的时候,身后的宇文晔突然道:“父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宇文渊看了他一眼,又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但还是冷冷答道:“陛下留你说话的时候,我先出乾阳殿,在殿外,娘娘的内侍来传的话。” 说完,他又转向商如意:“你可愿意啊?” 商如意想了许久,才谨慎的道:“既然是皇后娘娘的吩咐,如意自是愿意。但,这也要看爹的意思。” 宇文渊看了她一回儿,也想了想,道:“娘娘既然开了口,那你就去吧。” “是。” “只是,进宫之后,万不可胡言乱语,凡事需得谨慎小心。” “如意明白。” 宇文渊这才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两人退出书房,关上了门。 这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廊下的灯笼点亮,但光线并不强,商如意回头,就看见宇文晔高大的身形在那光线下,愈发显得高大壮硕,又好像投下了更深的阴影,将自己笼罩起来。 也因为背光的关系,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只感觉到,他那冷峻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点晦暗不明的光,紧紧的盯着她:“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 “说什么?” “说,你跟皇后——” “我跟皇后?我们没什么呀。” 商如意有些诧异,他为什么要问这件事,明明皇后娘娘只跟自己见过一面,也并没有多说什么,于是轻声道:“那个时候,你也只问了……陛下的事啊。” “……” 听到这话,宇文晔像是一噎。 半晌,他生硬的“嗯”了一声,转身往前走去。商如意觉得他好像有些生气,但不是对着她,反倒像是对着他自己似得,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快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两人回到了房中。 天色已晚,卧雪他们已经点亮了屋子里的烛台,橘红色的烛光将整个屋子映照得朦胧温暖,让人一走进去,再烦躁的情绪好像也瞬间被抚慰了,宇文晔生冷的气息也在这一刻慢慢的缓和了下来。 他走到矮桌前坐下。 商如意走过去,轻声问道:“还要吃点东西吗?” 宇文晔摇头:“不必了。” 商如意其实也没什么胃口,便挥手让卧雪退下,然后走到他的对面坐下来,轻声问道:“我刚刚过去的时候,好像听见爹在说话——你们,是什么事谈不拢啊?”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 商如意继续道:“是,调兵的事吗?” “……” 宇文晔沉默了一下,道:“你,不要老是问那些打打杀杀的事。” 商如意一怔。 下一刻,她也明白过来,寻常女子,尤其是已经嫁为人妇的姑娘小姐们的确每日都应该做些相夫教子,哪怕针织纺线的家务,打打杀杀的事情好像都是男人们的事,就算他有雷玉那样的朋友,也并不代表他就希望身边的女子都是那般的人。 就好像——新月公主。 宇文晔喜欢的,应该是如那般甜美娇憨的女子吧。 所以,对于自己一天到晚关心前线战事,甚至还曾经在雁门城亲自上阵去跟突厥兵对射的事,他大概也并不觉得喜欢吧。 …… 不过,自己也没有必要一定要做出他喜欢的样子。 想到这里,商如意轻声说道:“我也是关心你啊,这一仗想也不好打,若你的兵力不够,那可麻烦了。” “……” 宇文晔又看了她一会儿,目光显得纠结又复杂,过了许久,才慢慢道:“父亲打算给我一万兵马。” 商如意一听,眼睛亮了:“这,够了……吧?” 朝廷才给了两万,宇文渊就给他一万,虽然人数上未必能占绝对优势,可宇文渊的府兵骁勇善战,一万人马足当三万人马用了;而王岗军,虽然人数众多,可到底是招揽的各路流民草寇,没有专门的训练,战斗力肯定不能跟国公的兵马相抗衡的。 但,她到底也是半个门外汉,不敢把话说满,只能用问询的目光看着宇文晔。 三万兵马,还不够吗?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这个样子有些好笑,嘴角忍不住抿了一下,却还是沉着脸,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没要。” “什么?为什么不要?” “我又想了想,朝廷的两万人马,够用了。” “……!?” 商如意都傻了。 她急切的往他身边挪了一下,一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捏着道:“这怎么能够?二哥,你可不要犯傻。” “……!” 宇文晔的心微微一震。 并不是因为她口中足以激怒自己的话,而是——那扣在自己手腕上,纤细中带着一点凉意的手指。 明明她的力气不大,可不知为什么,宇文晔却觉得自己的脉门都被她扣住了。 一时间,呼吸凝滞。 而商如意还在认真的说道:“你刚刚自己不是也说你还需要调度一些兵马,为什么爹给你,你又不要了?二哥,这种时候不能赌气,你要为自己的将来着想啊。” 宇文晔微微蹙眉:“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人?” 商如意一怔,也发现自己刚刚有些口无遮拦。 忙说道:“不是。” “那,” 宇文晔说到这里,莫名的声音低沉了一些,目光闪烁着盯着她:“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 商如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而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一只手还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腕,虽然并非肌肤相亲,可自己的动作,实在有些——过分。 她慌的将手缩了回来。 而看到她这样,宇文晔的目光却比之前更专注了一些,紧盯着她不放:“说啊。” 第183章 人世间,没有过不去的情关 商如意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开始质问这个—— 说起来,如何打仗也是他的事,自己关心他,就算不站在妻子的立场,也是站在一个家人的立场,为何反倒把问题牵引到自己如何看待他上了? 而就在她心中纠结的时候,宇文晔的目光却比之前更专注了一些,甚至逐渐逼近她:“说。” “我——” “笃笃笃。” 就在商如意将要开口的时候,一阵很轻,却很突兀的敲门声一下子插入两人中间,商如意一震,像是找到逃生之路一般,急忙往后挪了一些,退避开他的目光,转头道:“谁啊?” 宇文晔皱起眉头。 门外传来了一个怯怯的声音:“公子,少夫人,是奴婢。” 是,长菀的声音。 商如意一听是她,便大概猜到是什么事,道:“进来吧。” 宇文晔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 门被推开,长菀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之前被关了几日,虽未受虐待,但到底吃了些苦头,憔悴了不少,这两天养回来了一些水灵清秀,换上一身藕荷色的袄子,越发显得白净漂亮。 只见她走过来,对着两人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说道:“刚刚,慧姨的人来说,让奴婢将来到公子和少夫人的房中伺候,奴婢特来向公子和少夫人道谢的。” 说完,跪下磕头。 商如意平静的说道:“之前关了你几天,让你受委屈了。今后,就好好的做事。我嫁来府上没几个月,对很多事都不是熟,身边的人也都是新的,也就是你——在娘身边服侍了那么久,也更知道如何服侍公子的。” 长菀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宇文晔一眼,然后立刻低下头去。 “是。” “你下去吧。” “是。” 长菀起身,又对着他二人行了个礼,这才退出了房间。 等到门关上,她的脚步声慢慢远去,商如意才回过头,却见宇文晔的脸色突然又变得不太好看起来,尤其盯着自己的时候,目光不像刚刚那样炽热,反倒又透着一些熟悉的冷峻来。 商如意一愣:“怎么?” “……” 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你知不知道——” 说到一半,他自己却停了下来,又看了商如意一会儿,然后沉沉的出了口气,像是不屑再跟她说话一般,起身便走回到他的卧榻上睡下了。 商如意坐在远处,半晌没回过神来。 她只觉得宇文晔越来越喜怒无常了,虽然他以前很喜怒不形于色,但不像现在这样那么难把握,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想了想,大概是面前还有一场苦仗需要他去打,心里难免有些不快,便也不跟他多计较,自己走回到床边也睡下了。 一时间,房子里安静了下来。 可就在商如意迷迷糊糊,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仿佛听见房中有人长长的,更沉沉的,叹了口气。 “唉——” | 第二天一起床,宇文晔已经离开了。 商如意起得也不算晚,但看着对面那已经空无一人的卧榻,再看看自己,不知怎的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洗漱的时候也一言不发,直到厨房送来早饭,她坐下吃着的时候,才状若无意的问道:“公子什么时候走的?” 图舍儿刚要开口,一旁的长菀已经抢着道:“公子刚过卯时就醒了,没在家里吃饭,天不亮就出去了。” 商如意道:“他去哪儿了?” “这,奴婢不敢问。” “哦,无妨。” 商如意点点头,也并不责怪她,倒是长菀又轻声说道:“只是,奴婢看公子的脸色好像不是太好看,眼睛也是红的。” “是么?”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想了会儿,点点头:“我知道了。” 吃过早饭,时间就不早了,商如意去跟锦云说了一会儿话,回来的路上,感觉到跟在身边的图舍儿一直欲言又止的,忍不住笑着回头看她:“你这一路上都闷着,有什么话就说。” 图舍儿立刻道:“小姐,那个——” 可她的话没说完,看了前方一眼立刻又咽了下去,商如意转头一看,是长菀匆匆的走了过来,说道:“少夫人,雷大小姐来访。” “雷玉?” 商如意一听,脸上露出点喜色:“快请去——” 她想了想,道:“请到我房中。” 长菀应了一声,转身便出去了,商如意忙让图舍儿下去吩咐厨房送些茶点来,自己则匆匆的回到房中,刚一坐下,长菀就领着雷玉进来了。 商如意忙起身,两个人相见之后,商如意笑道:“你今天怎么想着过来?” 雷玉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不想我来?” “怎么会?” 商如意笑道:“你来,我高兴得很。” 她过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几乎没什么朋友,嫁到宇文家,虽然之前认识了一些宇文晔的朋友,但一场变故,裴行远他们几个全都被流放了,只剩下一个硕果仅存的雷玉,加上这一次在雁门郡两个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她平日里闲暇无事,的确是希望有人能多走动来往。 看着她热切的样子,雷玉才笑道:“之前伯母的丧礼上,我看你的脸色一直不太好,所以今天过来看看你。嗯,今天气色好多了。” 商如意道:“多谢你还记挂着我。” 这时,图舍儿带着人送来了炉子和茶点,两个人一边煮茶一边吃点心,闲话了几句,商如意道:“可惜今天二哥出去了,不然他在家里,咱们三个也热闹些。” 雷玉又瞥了她一眼。 事实上,她过去经常上门找宇文晔,的确是存着那一点心思,哪怕他成亲之后,心中的绮念也难改,可去了一趟北疆,跟这商如意一番生死折腾下来,好像之前的念头淡了许多。 人世间,似乎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情关。 于是淡淡道:“我知道他不在家。” “啊?” 商如意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就看见雷玉瞪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他今天肯定要去兵部和户部办事,才来的!” 见她理直气壮这个样子,商如意顿时有些明白过来了。 雷玉这个女子,不愧是将门之后。 爱,爱得坦荡;断,也断得利落。 她不仅羡慕她,甚至有些欣赏她了,于是,将煮好的一碗茶调好,送到她手中,雷玉高傲的哼了一声,接过来。 两个人虽然没有多余的话,可一切的情感,却都在这一送一接之间了。 两人相视而笑,而各自喝了几口茶,商如意的心里其实还记挂着雷玉顺口说的那句话,便又问道:“对了,你刚刚说,他今天要去兵部和户部办事,办什么事啊?” 雷玉看着她:“你这都不知道?你对军中的事,不是很了解吗?令尊生前不是骠骑将军吗?” 商如意苦笑道:“父亲生前的确说过不少将兵之事,我无意中听着都记下了。可在我出生之后,他就没再领过兵,所以,这些事情我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 雷玉点点头,又故意奚落她:“哼,连这都不知道,你怎么做辅国大将军的妻子啊。” 商如意只对着她笑。 雷玉道:“听仔细了,我教给你。” 商如意对着她一拱手:“是。”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而雷玉一边笑一边也认真的告诉她:“将军出征之前,要去兵部点兵。如果权力够大,还可以选兵。” “选兵?” “是啊,虽然同是朝廷的人马,但都是良莠不齐的。勤于操练的兵士和膘肥体壮的骏马,可比稀松懒散、骨瘦如柴的兵马好用得多。” 商如意点点头:“这倒是。” 雷玉道:“凤臣之前没有领过朝廷的兵,但他在世伯的手下打过不少仗,兵部的人可糊弄不了他。再有就是去户部批粮草。” 商如意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雷玉道:“正是这话。幸好这一次兴洛仓离得不远,他倒不用太为粮草的事担心。” 商如意苦笑道:“其实,最担心的才是这个呢。” “……” 雷玉一怔,再想想,也觉得她说得对,忍不住道:“真不知道朝廷的人是怎么安排的,连这么重要的粮仓都能失守。” 谈起这个,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可心情,却都不自觉的沉了下去。 就算两个人都是名门贵女,寻常人看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但其实他们两一个心有盘算,一个关心大局,不可能不知道如今的天下是何等的混乱局面;再加上这一次北巡的遭遇,更能明白,眼前这一盏茶,一炉香的静谧岁月,不过是片刻的宁静。 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打破。 更何况,如今,叛军所燃起的战火已经不在别的地方,已经烧到了兴洛仓——离东都洛阳,只百里之遥。 这是他们所知的,叛军离洛阳,最近的一次! 两个人沉默良久,雷玉沉声道:“你知道吗,凤臣这一仗,对朝廷来说,意义重大。” 商如意看向她。 雷玉道:“他能夺回兴洛仓,朝廷才有再在东都持续下去的可能。” “……” “否则——” 商如意的心顿时有些下沉,开口的时候声音也不自觉的低哑了许多:“否则,如何?” 第184章 你心里,就不难受吗? 两个人就着茶点聊了半日,难得投机,商如意还留雷玉下来吃了便饭,等到她起身离开的时候,已经快到酉时了。 商如意一直送她到了门口。 雷玉上马准备离开,想了想,又回头看了商如意一眼,轻声道:“我不日就要随父亲前往河北平定叛乱,是何结果,尚未可知,接下来的日子,我们怕是很难再见面了。” 商如意道:“你们一定要小心。” 雷玉苦笑一声,又看向她,目光闪烁着道:“在这样的乱世,手中的一点兵马,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东西。你们国公府……也要小心。” 说完转身利落的上马,离开了。 商如意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又回想着她刚刚的话,沉吟半晌,才慢慢的转身往回走。 刚回到房中,长菀便问道:“少夫人,要准备晚饭了吗?” 商如意想了想,道:“让厨房为爹和二哥准备吧,我这边就不用了。” “是。” 长菀应声,转身便下去了。 商如意一边坐下,一边又抬头看了她一眼,这长菀生得很好,难得看到这么细皮嫩肉的侍女,身材袅娜,走路的时候还有些弱柳扶风的味道,商如意看着她的背影,也觉得好看。 倒是图舍儿看了一眼,回头对着商如意,又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感觉到了她的吞吞吐吐,商如意忍不住笑道:“行了你有什么话快说吧,憋了你这一个下午,都快给你憋出病了。” 图舍儿急忙要说什么,但想了想,却又缓下来,道:“小姐为什么选她?” 商如意微微挑眉:“嗯?” “奴婢听说,国公本来是打算让云姨来服侍小姐的,她又稳妥又好,小姐为什么不选她,反倒选这个长菀?” “怎么了?你之前不是一直说这个长菀好吗?怎么现在又不喜欢她了?”看书喇 “说她好是一回事,来服侍小姐和姑爷,又是另一回事。” 商如意笑着看着她:“怎么不一样了?” 图舍儿咬了咬下唇,终于轻声说道:“今天早上姑爷早起,平时都是奴婢们去服侍的,可今天,她抢着就过去了,为姑爷更衣穿鞋,一点都不让别人搭手。” “……” 商如意微微一怔。 图舍儿又低声道:“尤其是,她去为姑爷穿衣裳的时候,那个样子——好亲密哦。”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不动声色的笑道:“这还不好,让你们都偷懒了。” “不是的,” 图舍儿噘着嘴道:“奴婢才不是爱偷懒的人呢,要紧的是她做这些事的时候的样子,就好像,好像——”她憋了半日,终于轻声道:“就好像,姑爷该是她的人一样……” 说出这些话,图舍儿也有些脸红。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 沉默半晌,她笑了笑,道:“你这丫头平时迟钝,这件事上,你倒是挺精的。” 图舍儿睁大眼睛看着她:“小姐,你的意思是——” 商如意道:“傻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都能看得出来,为什么看不出来长菀迟早是要给宇文晔的。” “……?!” 图舍儿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 商如意叹了口气,苦笑着道:“你忘了茶房的人诬陷长菀的时候,你是怎么说她的?你说她——心高气傲,念过几年书,平日娘也不让她做粗活。” “是啊。” “我且问你,你看哪一家王公贵族会养这么个人?” “……” “娘生前为人轻简,最不喜欢热闹,平日里能贴身服侍的也只有云姨一个人,为什么却要一个长菀跟着她,又不做粗活,是为了什么?” 图舍儿突然有些回过神来:“难道……?” 说到这里,她的脸有些红了。 其实,道理也很简单了,寻常门阀公子到十六七岁上还没娶妻,家里也一定会给一个通房丫头,一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二来也怕他被人带到外面去学坏,再染上什么不干净的病症就不好了,所以,身为母亲的一定会在身边选一个年轻貌美的丫头提前准备好,等到了年纪就给自己的儿子。 这长菀,显然就是官云暮选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宇文晔成亲了还没给,但这一次宇文渊问自己如何选,显然是探她的口风,而商如意选了她,也算是顺水推舟。 图舍儿闷了许久,才又看向商如意,轻声道:“小姐,你心里,就不难受吗?” ……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可这个时候,她并不是去感觉心口那一阵不可自抑的憋闷,而是回想起了当初宇文晔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不过是一场交易。 既然是交易,那,钱货两讫,何来的难受呢?她不过是做好自己宇文少夫人的本分罢了。 于是笑道:“这有什么好难受的?” 图舍儿虽然知道她不难受是最好,可听见她说不难受,却不知为何反倒不安起来,嗫喏道:“可是,你跟姑爷成亲还不到一年,这样——小姐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商如意平静的道:“没有。” 看见图舍儿还要问什么,她不想再听她说下去,便打断了她的话,道:“我是他的妻子,更重要的是,我还是国公的儿媳。” “……” “这些是我该做的。” 图舍儿一怔:“国公,的儿媳?” “没错,” 一提到这个身份,商如意的神情,甚至连信念也更坚定了起来,道:“身为国公的儿媳,我做好这个身份就够了,其他任何感情什么的,都是多余。舍儿,将来也不要再说这些话,听起来不好,明白吗?” “……” 不知为什么,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图舍儿很清楚,自家小姐是个多柔软,多有感情的人,可现在,或者说,从出嫁开始,她变得异常的冷硬了起来。 虽然这样未必就不好,可她却总是为她担心。 但现在这样,不好再多说什么,图舍儿只能轻声道:“我明白了。” “行了,你出去看看厨房那边准备得怎么样,如果爹跟二哥还没回来,就让那边先热着饭菜,让他们回来也吃得热热的。” “是。” 图舍儿应声,便转身往外走去。 可就在她刚一打开大门,突然发出了一声惊惶的低呼:“啊!” 第185章 去山西,还是留在东都? 商如意急忙回头,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门口,如同一座大山,几乎将背后已经快要消失的夕照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一双冷峻的眼睛,因为背光的关系,却显得更亮了一些。 只是,那眼中的光,又像是一道锋利的剑芒,看向谁,就要刺穿谁的身体,那种强大的压迫感,难怪图舍儿会吓得惊呼起来。 这个时候她也回过神,急忙后退一步:“姑,姑爷。” 那是,宇文晔?! 商如意不由得一怔——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又在外面站了多久了? 刚刚他们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想到这里,商如意下意识的一阵战栗,可随即又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就算他听到了他们说的话也并没有什么,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她就不信他不知道,而自己这么安排就是正当的,也犯不着对他有什么心虚的。 这么一想,她也沉静下来。 只见图舍儿急忙道:“姑爷恕罪,奴婢刚刚,失礼了。” “……” 宇文晔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不知道他今天在外面是不是办事不顺,身上透着一股浓浓的煞气,甚至,比他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还更让人心惊胆战。 图舍儿甚至都不敢再乱动。 过了许久,才听见他沉沉道:“下去。” 图舍儿呼出一口气,又看了自家小姐一眼,急忙退了出去。 等到她离开,宇文晔这才反手关上了门,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而随着他走近,他身上那股悍然煞气也慢慢的充盈了整个屋子,压抑得甚至让商如意有些呼吸不顺。 但,他到底怎么了? 商如意怎么想,也肯定跟自己刚刚说的话无关,看来,应该是他今天出去办事不顺。 想到这里,她上前一步,小心的问道:“怎么,今天出去办事,不顺利吗?” “……” 宇文晔没说话,只看着她。 那目光,已经不仅仅是冷峻,简直想是要把人吞了。 就在屋子里的气氛紧张得像一根快要被拉崩的弓弦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然后就听见宇文呈跑到门口喊道:“二哥,你不是回来叫二嫂的吗?怎么叫了半天还不过去啊?” “……” “二哥?爹在那边等我们呐。” 商如意一愣,再看向宇文晔,却见他深吸了一口气,身上那几乎快要凝聚成形的煞气慢慢消散,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商如意:“我们马上过去了。” “哦。” 门外应了一声,宇文呈便又跑了。 而屋子里仍然安静,可气氛却又跟之前完全不同,商如意刚要说什么,宇文晔却只丢下一句“爹有话要跟你说,跟我过来”转身便开门走了出去。 商如意定了定神,一时间还有些弄不明白刚刚那一刻的压抑气氛到底所为何来,但还是立刻整了整衣衫,跟着走了出去。 到了暖屋,父子三人已经各自坐下。 宇文渊坐在正上方,一看到商如意进来,立刻对着她招手:“如意来了,快坐下。” 商如意行了个礼,走到宇文晔的身边坐下。 可她刚一坐定,宇文晔却又面无表情的往旁边挪了一些。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幸好这时宇文渊已经开口道:“知道今天雷家的丫头来找了你们,你应付了大半天,一定是累了,但爹有些要紧的事,只能在今晚把你们都找来说清楚。” 商如意忙道:“爹,什么要紧的事啊?” 宇文渊叹了口气,道:“明日,爹就要去太原了。” 这话一出,商如意的心顿时一沉。 说起来,其实在她出嫁之时便是嫁去的太原府,就是因为宇文渊任职山西抚慰大使,被朝廷外放到了太原;而之后,却因为朝廷要对辽东用兵,将他派往辽西督运粮草,而其余子女被召回洛阳,所以才居家迁回东都。 如今,辽东战事停滞,宇文渊自然还要官复原职。 只是—— 商如意忍不住转头看了宇文晔一眼。 而宇文渊已经说道:“陛下既然不再攻打辽东,那我自然是要再回山西的。可眼下,却跟来时的情况有些不同。” 说着,他分别看了看近在眼前的这两儿子,道:“呈儿已经去学堂念书了,也就不是以前的野孩子了;至于晔儿……你如今是朝廷的辅国大将军,自然也不是爹走到哪儿你就要跟去哪儿的杂兵。” 两个儿子都没说话,但宇文呈明显有些不服气的嘟起嘴。 宇文渊道:“所以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问问你们,接下来你们是如何打算的。呈儿,你先说吧。” 宇文呈看看他,又看看坐在对面的哥嫂,眼珠子一转,说道:“我在这里刚上了几天学堂,若是就跟着爹回山西,书就落下了。我不去,我要留在洛阳。” 宇文渊闻言,只点点头,但没说话。看书溂 又看向宇文晔,但这一次,他并没有问宇文晔,而是直接说道:“你后天就要领兵出征,爹自然是管不了你了。” 宇文晔沉声道:“爹有什么要吩咐儿子的?” 宇文渊瞪了他一眼,又轻哼了一声,道:“你不要我的兵马,无所谓,你若觉得能领着朝廷的两万兵马拿下兴洛仓,你就去吧。” 商如意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 所以,宇文晔真的打定了主意不问宇文渊要兵,可这样一来,这场仗他真的能打赢吗? 回想起白天雷玉说的那些话——这一仗若不能夺回兴洛仓,朝廷能不能再在东都延续下去,也许都会是个未知数;可他若战败,朝廷又岂有不治罪的道理? 宇文晔这不是分明把自己,甚至整个宇文家,都置身在刀口之上了吗? 正当她心中忐忑的时候,就听见宇文渊叫到了自己:“如意啊。” “是。” 商如意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爹有什么吩咐?” 宇文渊看着她,目光中仍是慈爱,但又好像增添了一些其他的情绪,温和的道:“你是愿意跟着爹去山西,还是留在东都呢?” 第186章 期盼? 答案,似是显而易见的。 甚至,商如意还没开口回答,就听见了身边的宇文晔发出了一声轻哼,似乎对她的回答也早已了然于心,不会有任何的意外。 她要做的,从来都不是宇文晔的妻子,而是盛国公的儿媳。 可是,商如意却没有立刻回答。 沉思了一番之后,她抬起头来轻声说道:“爹,我想还是暂时留在洛阳。” 这话一出,别人尚可,宇文晔一下子回过头来看向她,脸上难得露出了清晰情绪——不可思议,显然是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选择。 感觉到他的目光,商如意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又低下头去。 宇文晔似乎也感到这一刻自己的情绪太过外露,忙也将目光撤开,而坐在上方的宇文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道:“也罢,既然这是你自己的决定,那爹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为了保证你的安全,爹给你留——两百人。” 商如意一愣,有些诧异的看向宇文渊。 他,给自己两百人? 这是要让自己领兵的意思了吗? 虽然她一直自诩镖旗将军商若鸿之后,也总喜欢跟着宇文晔一道讨论一些兵马上的事,甚至也曾在雁门郡之危中向皇帝谏言,但这一切都只是“口上谈兵”,她从来没有真正的领过兵马,而现在,宇文渊居然一出手就给她两百人? 商如意顿时有些讶异:“爹,这是——” 宇文渊道:“你不要多想,爹只是觉得,爹走了,晔儿又要出征,留你一个人在洛阳总是不放心。如今这世道——” 说到这里,他自己顿了一下,后面似乎有千言万语,都被他接下来一声长叹淹没。 而这时,商如意似乎也想起了雷玉离开的时候,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 “在这样的乱世,手中的一点兵马,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东西。” 没想到,她临走的时候刚说完这句话,马上,这句话就在宇文渊的手中应验了,倒让商如意有些敬佩,可再一想,这并不是雷玉的能掐会算,而是世道就是如此,手中有兵马的人,才真正掌握着一点生机。 她立刻道:“多谢爹。” 宇文渊点点头,然后说道:“既然你也留在洛阳,那呈儿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作嫂子的,多费心。” 商如意忙道:“爹说哪里话,一家子骨肉,这是如意该做的。” 于是,这件大事便商议定了。 他们又闲话了几句,眼看着天色晚了,便各自回房,跟来的时候一样,宇文晔仍然走在前面,商如意心事重重的跟在他身后,回想着刚刚自己的选择,一时间也有些心绪烦乱——选择是做下了,可到底是对是错,又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命运,这,谁能知道呢? 对于未知的未来,她比任何人都更恐惧。 就在她脑子里一团乱麻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回到房门口,可宇文晔伸手搭在门上,却并没有立刻推门进去,而是站在门口不动,商如意还在迷迷糊糊的往前走,一头便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哎唷!” 她低呼了一声,摸着额头抬头一看,只见宇文晔正回头看着她。 她下意识的正要道歉,可对上宇文晔的目光,心里也蓦地一动——他的目光,跟刚刚回来的时候那种冷峻又生硬,好像要把人吞掉的样子完全不同。 仿佛,柔和了一些。 他这又是怎么了?好像去了一趟暖屋,心情都变好了? 商如意道:“怎么了?” 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却没说什么,推门便进去了,商如意不解,只能跟着走进了房中,一进去,才发现房中已经有了一个人,正是今天刚开始服侍他们的长菀。 她正在为二人铺床,将枕头被褥等整理好,又放下一半帷幔。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急忙转过身来对着他们行礼:“公子,少夫人。” “……” 不知为何,一看到她,宇文晔稍霁的脸色一下子又沉了下去,冷冷道:“出去!” 这一声近乎呵斥的声音,吓得长菀颤了一下,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了起来,秀丽的脸上也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而一直到了这个时候,商如意终于回过神来——宇文晔之前的不悦,好像是因为长菀,难道,他并不愿意自己将长菀收到房中? 再来回一想,她有些明白过来。 也许,他是不想让新月公主知道,这样,那位本就备受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的公主殿下只怕会更加痛苦煎熬。 这样一想,倒也明白过来刚刚他为什么一脸阴沉的对着自己了。 可是,商如意的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这长菀是官云暮准备给他的,也就是说,这是身为母亲的官云暮的遗愿,若他们不能遵从,只怕会让她心有牵挂难以放下;更何况,长菀一直没被收房,但她的身份,只怕阖府上下都很清楚,若真的一直冷落她,她将来的处境只会更难堪。 这一次,越窑杯失窃事件直接找上她,就可见一斑了。 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 于是对着长菀,商如意也越发的和颜悦色,柔声道:“我们要休息了,你先下去吧。” 长菀行了个礼,低着头匆匆的退了出去。 等到门一关上,商如意轻叹了口气,打算再跟他说一说自己对于长菀的安排,可刚一转身,却见宇文晔一撩衣摆坐到了桌边,问道:“你,真的要留在洛阳?” 他这话,倒是看不出什么喜怒来。 商如意便也走过去坐到了他对面,柔声道:“嗯。” 宇文晔微微蹙眉看着她:“我去出征,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你一个人留在洛阳,真的没事?” 商如意道:“不是还有三弟吗?” 宇文晔冷哼一声:“他管什么用。” 商如意笑道:“他不管用,可我作为他的二嫂,却是得管着他才行。我也知道,他不太懂事,这些日子上学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得有个人盯着他,若我们都走了,那他可就是放野的马了。” “……” 宇文晔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了她一眼。 半晌,道:“你倒是,很懂得管孩子。” 商如意一愣,不知为何,这话说得,好像有些…… 就在她还有些回不过神的时候,宇文晔又看着他道:“所以,你是为了他留下来的?” “啊,不——” 因为没回过神,商如意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立刻又闭上了嘴——虽然她肯定不会为了一个刚相处了几个月,对方又蛮横骄纵,完全不惹人爱的小叔子而改变自己的方向,可是,也不能说她的考量里完全没有宇文呈,这毕竟是她的小叔子,也是宇文家未来可能的某种依靠。 可这话也不好直说,她犹豫了一番,才轻声说道:“也不全是为了三弟,但,我身为二嫂,的确也不能不管他。” 宇文晔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那你,还为了谁?” 商如意抿了抿嘴。 其实,真正决定她留下来的,是舅父舅母。 既然皇帝已经宽恕了沈世言,赦令也已发往岭南,那可能要不了多久,沈氏夫妇就能再回洛阳,可他们再一回来,能不能官复原职都不好说;而且,他们接下来在洛阳,甚至在朝廷中的位置,也至关重要。 商如意不能放心就这么丢下他们而自己远赴山西。 可这话,她更不能明说了。 而看着她仿佛羞于开口的样子,宇文晔目光闪烁了一会儿,忽地又道:“行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吧。” 商如意抬头看他。 宇文晔偏过头去避开她的目光,看上去倒也没有了刚回来的时候身上那股煞气。商如意更觉得奇怪了一些,忍不住问道:“对了,我听雷玉说,你今天应该是要去兵部点兵,还要去户部调拨粮食的,顺不顺利啊?” 宇文晔虽然偏过头,却又遛了她一眼。 轻咳了一声,道:“还算,顺利。” “那就好。” 商如意松了口气的点点头,但心里也越发的疑惑,既然一切顺利,那他回来的时候那一脸阴沉的样子,到底是谁惹着他了? 难不成是—— 就在她心里一阵胡思乱想的时候,宇文晔突然又干咳了两声,然后道:“我,有点渴了。” “……?” 商如意皱着眉头看着他。 奇怪,渴了叫自己?不是有伺候的人吗? 这人,未免也太懒散了吧。 但想着他后天就要出征,接下来的日子怕是难有在家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闲适,便走到门口去跟图舍儿吩咐了两句,再走回来坐下的时候,发现宇文晔一双眼睛比之前亮了一些,看着她的样子,倒像是有几分——期盼的意味。 期盼? 这两个字一过脑子,商如意自己也觉得好笑起来。 不过是渴了要茶喝,何至于就到期盼这个份上了? 不一会儿,图舍儿推门进来,送来了煮好的两盏茶,因为是刚煮好的缘故,热气腾腾的,香味隔着杯盖就溢了出来,一下子整个房间都茶香四溢。 可杯子一放到宇文晔的面前,却见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第187章 入宫 他的表情变化如此之剧,商如意甚至都没有办法骗自己说那是错觉,等到图舍儿一退出房间,她立刻问道:“怎么了?” “……” 却见宇文晔一言不发,甚至也不再看她,拿起杯子一口饮尽,转身走到卧榻前躺下了。 商如意又有些懵了。 他这是怎么了?今天回来的时候情绪不好,刚刚好容易好了一些,可一杯茶送上来,自己一句话没说,怎么好像又惹到他了? 商如意只觉得这个人的脾气越来越难以理解,可一想到他马上就要出征了,又不好与他计较。 只叹了口气,自己喝了茶,也睡下了。 到了第二天,她醒得比宇文晔还早,倒也免了还要同床共枕演给几个婢女看的这一番麻烦,只是不知为什么,过了一整夜,宇文晔的心情仍然没有好转,从洗漱到穿衣,愣是没跟她说一个字。 直到他们送宇文渊到了大门口。 因为上一次征伐辽东,宇文渊只在辽西督运粮草,并没有带多少自己的兵马,所以此番返回太原,他也只轻装简行,不过几架马车,一队人马护送罢了,当然,也带走了家中一些服侍的人,其中就有慧姨。 宇文渊站在大门口,又细细交代了宇文晔一些事,然后便准备转身上马车了。 在等上马车之前,他想了想,又回头对着商如意道:“如意啊,你留在洛阳,凡事需小心谨慎,尤其是——” 他说着,往西边看了一眼,然后道:“切不可大意。” 宇文家在洛阳的宅子处于最繁华热闹的东市,而往西边不远,便是紫微宫,也就是楚旸营建于东都城内的皇宫。 商如意立刻会意,轻声道:“爹请放心。” 宇文渊又道:“你还年轻,若大事拿不定主意的,多找长辈商议。” “是。” 似乎对这个儿媳妇他是最操心,也最放心不下的,最后交代完,才轻叹了口气,转身上了马车,很快,一队人马便离开了宇文府,缓缓消失在了晨光当中。 等到宇文渊的人马一消失,一直闷闷的站在一旁的宇文呈立刻跳了起来:“噢,爹走了!” 宇文晔立刻皱着眉头回头看他:“爹走了,我还在,你别以为可以偷懒。赶紧回去吃早饭,去学堂!” “二哥,爹好不容易走了,你就让我玩一天吧。” “不行,快去!” 宇文呈大概也知道他铁面无私,只能嘟囔着被几个服侍的丫鬟小厮带了回去,宇文晔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府内,这才转过身。 一回头,就对上了身旁一双温柔沉静的眼睛。 商如意道:“你今天,还要去办事吗?” 宇文晔生硬的“嗯”了一声。 而这时,穆先等人已经牵了马过来,宇文晔走下台阶翻身上马,带着人便离开了宇文府,商如意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也消失在长街的尽头,再回头时,眼前已经是空荡荡的府门口和身后更加安静的院子,不由得一阵怔忪。 其实,宇文渊的离开对她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宇文渊虽然贵为国公,但家里的规矩并不大,商如意嫁入府中,也一直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她过得比大多数门阀大家族里的媳妇都更自由得多,所以现在宇文渊离开,她反倒有一种过于自由,而不知所措的感觉。 不过,物极必反。 就在她呆在家中,有些无所事事的时候,外面门房突然来报——宫里来人了! 商如意一听,吓得立刻弹了起来。 陪在她身边的图舍儿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道:“小姐,怎么宫里又来人了?现在国公不在,姑爷也出去了,怎么办啊?” 虽然有些突然,但商如意还是定了定神,急忙道:“先出去,见了人再说。” 于是,立刻整了整衣衫,急忙走到大厅。 一进去,就看到一个高高瘦瘦,年纪较轻的内侍官揣着手站在里面,商如意走过去,急忙道:“公公。”看书喇 那内侍官一见商如意,眉开眼笑的迎上来:“夫人,咱家有礼了。” 商如意微微一怔,但这才想起,官云暮已经亡故,对外人而言,自己已经可以被称为“宇文夫人”了。 她定了定神,急忙回礼,请他落座喝茶,那内侍官却推辞笑道:“咱家带着皇后娘娘的话来的,就不耽搁了。夫人,皇后娘娘自从雁门郡与夫人一面,甚为想念,想请夫人进宫叙话,不知夫人是否愿意呀?”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她这才想起,前几天宇文渊曾经提起过,皇后在他上完早朝准备离宫的时候曾派人跟他说过,想要让自己进宫陪她说说话,没想到,这么快旨意就来了。 而且,皇后的传唤,谁敢说不愿意? 商如意心里虽然也有些发虚,但还是立刻笑道:“能得娘娘青眼,是我的福分。只是,未及梳妆——” 那内侍官笑道:“夫人雍容华贵,常服就已经非常得体了。” “……” 看来,躲是躲不过去了,也没有时间再给她准备的。 商如意深吸了口气,然后笑道:“那,就请公公带路吧。” 那内侍官立刻一抬手:“夫人请。” 于是,商如意只带着图舍儿跟那内侍官一起走了出去,才发现外面已经有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等候,看那形制,也的确是宫中的马车,便带着图舍儿一道上了车,很快,那内侍官也上了一旁的骏马,伴着马车一道离开了宇文府。 一路往西,走过几条街,渐渐的,周围越来越安静。 终于,马车停在了一处高大的宫门前。 不过这里并非紫微宫的正门,而是东侧的宣仁门。那内侍官陪笑道:“夫人,进了宫门可就不能再坐车了,夫人少不得劳累些,还有,跟的人也只能跟到这里了。” 商如意忙道:“这是规矩。” 说完,回头叮嘱了图舍儿两声,让她留在这里等候,自己便跟着那内侍官继续往里走去。 进了宫门,看上去周围全都是高大的宫墙,视野并不开阔,可脚下的路却比外面坊市的大道还更远更长,他们一路往里走,穿过了一个宽敞的广场,又穿过一道门。 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宫殿。 那宫殿起底便有数丈之高,四周再无偏殿侧殿,却是守卫森严,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更有无数的小太监低着头来来回回的奔跑忙碌这。 那内侍官道:“这里是左藏宫。” 商如意小心的点点头,并不接这话。 她隐隐听说过,左藏宫乃是大业王朝的府库,自然比别的宫殿重要许多,而这种敏感的地方,她也不多问,甚至并不多看一眼,只低着头跟着那内侍官继续往前走。 过了左藏宫,前面的路似乎更长。 那内侍官笑道:“夫人再耐烦一些,咱们现在绕到安宁门去,过了安宁门,就到了东宫了。” 商如意笑道:“是。” 这一段路比之前的路更都长,两边高高耸立的宫墙好像两排高大英武的卫士,面无表情,只目光冷峻的注视着他们,商如意越走,脚步越轻,却怎么也掩盖不住脚步声在这宫墙中激起的回响,反倒更让人心惊。 好不容易,前方出现了一道宫门,正是安宁门。 那内侍官正要带着她穿过这道宫门的时候,商如意突然一抬头,看到前方数百步之外,似乎还有一道更大,更巍峨的宫门,忍不住问道:“公公,那里是——” 那内侍官也看了一眼,笑道:“那是玄武门。” “玄武……门?” “是呀,” 内侍官一边带着她往里走,一边笑着说道:“夫人不知去过大兴城没有,这座紫微宫乃是陛下依照西京大兴城内的大兴宫所建,所有的宫殿门庭,都跟西京的皇宫一样——只是这玄武门,大兴宫的玄武门要比这个大得多,也威武得多。等什么时候,夫人有机会去西京看看,就知道了。” 商如意脑子里有些乱哄哄的,半晌,才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那内侍官看着她有些失神的样子,只当她进宫看到这些景象被震吓了,便也不再多说,带着她一路往前走,不一会儿,便到了皇后的宫殿外。 这座宫殿十分宽大,虽然不算巍峨高大,却透着一股宁静的气息。 几扇大门及窗户都紧闭着,只有中间的大门微微虚掩,似乎是一直在等待着她的到来,那内侍官领着商如意走过去,向里面禀报了一声,立刻,就出来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宫女,客客气气的将商如意引了进去。 一进门,立刻有一阵暖香袭来,融融暖意也让商如意顿时舒缓不少。 抬头一看,眼前的宫殿精致又宽大,一道巨大的屏风将宫殿分作内外两间,屏风是实木所制,所以并不能窥见内里的情形,但一般来说,宫殿是内寝外客,客人自然不能随意进入内间;而在宫殿外间,摆放着几张坐榻,还有各色香炉火盆及精美的灯台,显然是皇后赐见臣下所用。 而端坐在正上方,锦衣华服,容貌端庄的,正是江皇后! 商如意急忙上前叩拜行礼:“臣妇拜见皇后娘娘!” 第188章 宇文晔……真是好眼光 “请起。” 江皇后温柔又平和的声音在这座宫殿中响起,平添了几分威严,商如意慢慢起身,只见皇后已经一抬手:“坐罢。” 她告罪,坐在了皇后下手方的一个坐榻上。 江皇后微笑着看着她,道:“本宫今天有些想你,所以传你进宫说说话,希望没有打扰到你。”看书溂 商如意忙道:“娘娘传臣妇入宫,是臣妇的荣幸,何来‘打扰’一说,这让臣妇怎么当得起。” 江皇后摆摆手,笑道:“若是别家的夫人,本宫叫进宫来也就来了,可你——本宫总觉得你跟他们不大一样。” 说到这里,她大概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过重了,又道:“况且,你家刚出了大事,如今,国公又要离开东都去太原赴任。他走了吗?” “回娘娘的话,臣妇的公公今早刚刚启程。” “听说,凤臣也是在明日出征?” “是。” “那,你们家在东都就只你一个了?” “还有臣妇的三弟,他在东都念书,公公决定不带他去山西赴任,所以,臣妇要照料他的生活起居。” “那你还是辛苦了。” 不知怎的,两个人就真的像是一对亲戚妯娌一般,说起日常生活的闲话来,可越说,商如意的心里越不安——她面对的到底不是普通的妇人,而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皇后传召她进宫,走了那么多路,难道就真的只是为了拉扯一些家长里短吗? 可江皇后却真的只是跟她说一些家长里短,还笑道:“听说,宇文家的老三现在也是不大不小的年纪,男孩子这个年纪最是顽皮了。” 话音刚落,像是应对她这话似得,大殿外响起了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 随即,一个有些奶气的声音道:“母后!” 商如意急忙转头,只见一个孩子从大殿外跑进来,像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轰的一下砸进了皇后的怀里,抱着她格格的笑了起来,江皇后被这孩子扑得险些仰倒,微微蹙眉,却也掩饰不住脸上慈爱的神情,低头笑道:“斐儿,你怎么来了?” 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雁门郡曾见过一面的赵王,楚成斐。 商如意一见此情形,便准备起身行礼。 那楚成斐却只窝在母亲怀里撒娇,仰头对着她道:“姐姐带我来的。” “哦?” 江皇后闻言,抬起头来。 而听到这话,商如意的心也下意识的沉了一下,急忙起身,只见大殿外又走进了一个袅娜的身影,正是新月公主楚若胭。天气很冷,她虽然裹着一件厚厚的大红色的斗篷,仍然显得身型窈窕,如月宫仙子一般脚步轻盈,尤其雪帽周围缀着的蓬松雪白的绒毛,越发衬得她珠圆玉润,唇红齿白,格外的娇俏可人。 一看到她,商如意原本就不松缓的呼吸,更紧绷了起来。 只见她快步走到大殿中央,对着江皇后行礼:“儿臣拜见母后。” 江皇后微笑着道:“你怎么也来了?” 楚若胭道:“儿臣听说母后传宇文夫人进宫,所以特地过来相见。” 说完,她转身看向商如意。 这时商如意也急忙走到她面前对着她行了个礼:“拜见公主殿下。”然后,又对着还窝在皇后怀里的楚成斐道:“拜见赵王殿下。” 别人还没说话,那楚成斐回过头来看了看她,大眼睛里突然闪过一道光,指着她道:“我记得你!” 江皇后低头看着他:“什么?” 楚成斐脆生生的道:“你是上次送药的那个人!差点打扰了姐姐和凤臣哥!” 大殿里安静了一下。 商如意有些尴尬的立在那里,虽然没有当场被撞破,但时隔数月再被人翻出来,还是令她有些无地自容。而江皇后看看她,又看了看怀里的小儿子,只淡淡一笑,道:“斐儿不可无礼,这是你凤臣哥的夫人,不是什么送药的。” “夫人?” 楚成斐小小的脑袋里显然装不下太复杂的人事,顿时也傻眼了:“那姐姐——” 江皇后平静的打断了他的话:“来人,带赵王下去玩吧。” 候在外面的几个宫女立刻进来,半哄着将这位赵王殿下带了出去,楚成斐噘着嘴路过商如意身边的时候,还冲着她皱了一下鼻子,显然是已经把自己归入了与他和他姐姐对立的阵营了。 商如意忍不住苦笑。 而这时,一直静默无数,脸上有些飞红的楚若胭走到商如意的面前,柔声说道:“上一次,多谢夫人了。” 商如意一怔,然后对着她笑了笑。 楚若胭说的,自然是上次她又乔装改扮成了小太监跑到国公府见宇文晔,而自己为他二人提供方便一事,没想到她还记得,甚至,还对自己道谢。 不知怎的,反倒是她的尴尬。 想到这里,她又抬头打量了这位公主殿下一眼。 说起来,这位新月公主从容貌到身形,甚至是她的名字,早已经在她的心里脑海里盘桓了不知多久,多少遍,可直到现在,两个人似乎才算是第一次正式的相见——和过去的每一次匆匆一瞥一样,她仍然美貌动人,国色天香,哪怕这样靠近了看,那张眉目如画的脸上也没有一丝瑕疵。 看向自己的时候,神情虽然有些不知世事的娇憨,却也没有身为天之娇女的骄纵。 倒是,让人喜欢的样子。 甚至连她说话的时候,微微摆动脑袋时,耳边明月般的珍珠坠晃动的样子,都让商如意觉得美不胜收。 宇文晔……真是好眼光。 也难怪,官云暮准备的长菀给不出手。 这么一想,她脸上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低着头道:“公主殿下言重了。” 江皇后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又柔声道:“都坐下吧。” 于是,两人又各自落座,江皇后又正色说道:“若胭,你乔装改扮出宫的事,本宫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是你做得不对,偷偷出宫,这不是你身为公主该做的事,如此去到国公府上,更是对逝者的不敬。” “……是。” “今后你要去国公府上,应该正正经经的请旨过去,万不可再做这种事。” “儿臣明白。” 商如意坐在一旁,听到这些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声。 第189章 谁该避讳,谁该介意 从在雁门郡第一次见到江皇后的时候,她便一直在担心这位皇后娘娘对于宇文晔和新月公主的感情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对自己,又会有什么看法;而从当时她的言谈和对自己的态度来看,她对破坏了女儿姻缘的自己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敌意。 ??但与此同时,她似乎又并不反对自己的女儿继续和已经娶妻的宇文晔来往。 ??这就很奇怪了。 ??宇文晔已经成亲,以楚若胭的公主之尊,且不说避嫌,就算两个人继续发展下去,这段感情也会很尴尬,楚若胭也会更尴尬。 ??因为,三岁小孩都知道,公主,是不可能给人做妾的。 ??难道他们是要对自己——? ??这个念头刚冒了个头就被商如意自己压下去了,并不是自己这个念头多余,而是这种做法多余。如果皇后真的不惜以除掉宇文晔的正妻的方式来为女儿的感情铺路,那半年前,他们成亲之前便完全可以使用这种霹雳手段,还不必让新月公主陷入这种尴尬的境地。 ??所以,她现在的做法,是商如意无论如何,也看不透的。 ??就在商如意的脑子里无数的念头百转千回的纠缠的时候,江皇后又像是怀念起什么,幽幽道:“说起来,国公夫人故去,本宫也该去探望,可惜这一次从北疆回来宫中的事太多,一时抽不开身。” ??商如意忙安慰道:“娘娘有心,如意的婆婆也会感恩的。” ??江皇后微笑着点点头。 ??一旁的楚若胭眨着大眼睛轻声道:“母后下次可以传二哥他们进宫相见呀。” ??一听这话,江皇后立刻摇了摇头,带着几分责备之意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以为还跟小时候一样,随时让他进宫都可以吗?” ??商如意闻言一愣:“二——他,小时候常进宫?” ??楚若胭立刻抢着道:“是呀,二哥小时候经常进宫陪我玩,在大兴城也是,父皇还留了人照顾他呢。” ??他们说话间,外面一直传来楚成斐嬉笑的声音,是他四处乱跑,引得几个宫女太监去追他,众人忙得满头大汗,他却玩得不亦乐乎。 ??看着这个场景,江皇后那双温柔的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丝仿佛是怀念的情绪,微笑着道:“凤臣小时候也是个顽皮的孩子,就跟斐儿一样,在这宫里上蹿下跳的,年纪大一点的太监都跟不上他。也亏得他在,若胭才没那么孤单。” ??商如意闻言,也忍不住往外看去。 ??那个冷峻又淡漠,对着她难有一丝笑意,能在万军之中射伤突厥可汗,击溃十万大军的宇文晔,小时候竟然是这个样子的吗? ??那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他变成现在这样呢? ??没有人告诉她答案,只有江皇后叹息着道:“只是后来,渐渐的大了,也就不能像他们小时候一样——他也很多年没进过宫了。” ??“……” ??商如意一时有些怔忪。 ??这,倒是她不知道的。 ??难怪宇文晔跟公主的感情那么好,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帝后大概也是深知他的为人品行,所以才会议定他们两人的婚事,只可惜自己—— ??她的心中刚有些愧疚,又立刻被另一股思绪扰乱。 ??江皇后为什么要说这些话给自己听? ??难道,她真的毫不介意自己的女儿跟已经成亲的宇文晔继续下去,还要让自己接受这一切? ??商如意轻轻的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可若不是如此,她又实在无法解释此刻这位仪态端庄的皇后娘娘对自己说这些话,到底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她虽然心思很乱,但面上也没露出什么,只陪着皇后与公主说说笑笑。 ??渐渐的,时间流逝。 ??等再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而江皇后和新月公主跟她聊了那么久,竟然真的只是说一些闲话,甚至还说起了宫中那些点心好吃,想来,皇后这一次就真的只是召她进宫说说话,并没有其他更深的意思了。 ??于是,商如意起身道:“叨扰了娘娘和公主这么久,如意也该回去了。” ??江皇后道:“闲了再进宫来,陪本宫说说话。” ??“是。” ??“若胭,代本宫送送宇文夫人。” ??商如意正要拒绝,可楚若胭已经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似乎有话要跟她说,她想了想,便告罪一声,与楚若胭一道往外走去。 ??刚走到大殿外,就听见这位公主柔声道:“夫人,我有一样东西,想请夫人代我转交给二哥。” ??“……” ??商如意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这位公主殿下,也不知到底是天真还是坦荡,又或者,真的是天真到了坦荡的地步。 ??她微笑着转身道:“殿下有什么东西,请尽管吩咐。” ??大殿外还站着两个年轻的宫女,显然是刚刚跟着公主过来的,楚若胭一挥手,其中一个立刻拿了一只小小的锦盒送过来,楚若胭将那锦盒交到商如意的手上,柔声说道:“这个,请夫人代为转交。” ??“这是——” ??“这里面是我四处寻来的药方。” ??“药方?!” ??若是别的什么东西,哪怕是两个人的定情信物,商如意都能从容淡定的收下再转交,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可药方二字却吓了她一跳。 ??宇文晔竟然向公主要药方,难道,他生什么病了? ??商如意急忙道:“殿下,二——宇文,凤臣他,他怎么了?” ??见她有些语无伦次,似乎是刻意跟自己避开同样的称呼,楚若胭抿了抿嫣红的嘴唇,轻声说道:“夫人,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叫他二哥的,你可以不必如此避讳。我,我不介意……” ??“……” ??这话一出,倒是让商如意一阵怔忪。 ??说起来,原该介意的是她,可她避讳了,公主却又不介意,倒真分不清,他们两到底谁该避讳,谁该介意。 ??怎么能如此混乱呢? ??商如意苦笑了一声,只轻声道:“多谢殿下。那,殿下这药方是给他治什么的?二哥他有什么病症吗?为什么我不知道?” ??楚若胭摆摆手道:“夫人不必担心,并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 ??“那是——” ??“是他的老毛病了,腿上抽筋。” 第190章 你,来了 商如意喉咙一梗。 楚若胭继续认真的说道:“二哥近年来总是闹这个毛病,不过奇怪的是,前几个月突然就好了,没怎么再闹过,可这一次去北疆的路上又闹起来。” “……” “你还不知道吧,其实这一次在雁门城外,他本来是可以射中那个阿史那刹黎的要害的。” “……” “可惜,在放箭的时候,他的腿又抽筋了,才失了准头。” “……” “我听说这件事都要吓死了,万一在战场上再闹一次,丢了性命怎么办?所以我一定要为他找到诊治的办法;可不知为什么,二哥对这件事却不上心,只说跟我没关系,也不是身上的病,让我不用管。” “……” “但我是不能不管的,所以就叫宫中的太医去找古书,寻了这个方子。” 说到这里,她又认真的看着商如意:“夫人,你一定要把这个药方给二哥,不论如何让他试试,能治好总是好事呀,你说对吧?” “……” 商如意愣愣的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那只锦盒,微笑着道:“是。” 再看向楚若胭的时候,尤其是看着那双明亮又天真的大眼睛,商如意突然觉得有些无奈,无奈自己之前曾经有过的那一点妒忌的心情,在这样的赤诚和天真面前,实在有些多余。 想到这里,她又温柔的说道:“我听说,喝些羊奶牛奶,能治好腿抽筋。” 楚若胭睁大眼睛看着她:“真的吗?” 商如意笑道:“听说的,不知道管不管用。不过,既然公主想要帮他治好,不妨试试这个法子。” 楚若胭立刻笑道:“好,我下次试试。” 商如意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大殿外几个小太监抬着一架檐子走了过来,停在台阶下,其中一个小太监赔笑着道:“夫人,请。” 商如意道:“这是——” 那小太监笑道:“这是皇后娘娘吩咐的,天色暗了,路也不好走,就给夫人行这个方便。” 商如意忙道:“多谢各位了。” “哪里哪里,请。” 于是,商如意对着楚若胭行了个礼,便告罪坐上了那架檐子,几个小太监立刻抬着她离开了皇后的东宫,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虽然这檐子看上去小巧,可几个小太监显然是做惯了的,不仅走得稳当,手上也稳当,商如意坐在上面竟没有一丝颠簸,只看着两边的高墙如同流水一般从视线中滑了过去。 如在梦中。 她也有些迷茫,这一次进宫来,似乎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可不知为什么,她的心情,却比来时的紧张更沉重了上百倍。 大概是,因为手上这个小小的锦盒吧。 低头看着那锦盒,再回想起楚若胭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她的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丝愧疚的情绪——虽然这也不是第一次,对自己破坏了别人的姻缘而愧疚,可这一次的愧疚,却比往常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明白。 她的选择是对的,可她,也的确错了。 从见到楚若胭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赢得过别人的感情,可她现在才有些明白,在这段感情里,她最好的结局,是全身而退。 不一会儿,他们过了安宁门。 可就在刚过安宁门的时候,旁边突然走出了一队太监,领头的内侍官上前来招呼了一声,几个小太监立刻停下。其中一个客客气气的问道:“庞公公,您这是——” 那庞公公道:“接下来这段路,就由咱家带着夫人走了。” 说完一挥手,他手下的几个小太监便上来顶替了那几个小太监,重新抬起了檐子。 商如意愣了一下,但又想着,大概这宫里也有宫里的规矩,便也不多说什么,只看着那个人退到了一旁,而这几个小太监抬着这架檐子继续往前走。 可走着走着,她发现不对。 如果没有记错,出了安宁门,他们应该往右转,这样才能按原路返回,可这几个小太监抬着檐子却是往左转,走了数百步,眼看着就穿过那座高大巍峨的玄武门了! 商如意低声道:“这位公公,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那庞公公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却并不回话。 商如意的心跳越发剧烈起来。 她知道这是紫微宫,她身为外臣的妻子进宫来,稍有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还可能惹祸到国公府,可现在他们这样,却不知道要把她带去哪里。 正在她有些紧张的东张西望,又不敢大声责问的时候,那位庞公公一边往前走,一边微笑着说道:“夫人稍安勿躁,很快就到了。这一路上,还请夫人耐烦些,夫人是贵客,我们可也不敢加害夫人的。” 说完,又一挥手中的拂尘,催促几个小太监快些。 于是接下来的一长段路上众人都不再说话,只匆匆的往前走,其间穿过了无数的长廊宫门,商如意已经有些晕头转向,等终于看到前方一座宽大又宁静的宫殿矗立在眼前的时候,她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了。 而那座宫殿比起之前高大的左藏宫、华美的东宫又有不同,这座宫殿显得宁静雅致,起底不高,不过人的膝盖,而且,不知哪里传来一阵隐隐的流水淙淙的声音,给人一种闲散慵懒之感。 再一走近,才发现那宫殿的几道大门竟然全数打开了,在这样的寒冬腊月,门户敞开,给人的感觉却不是冷风穿堂,反倒透着一种,狂放到不惧天地为何物的地步。 只一看到这个场景,商如意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檐子停了下来,几个小太监将她稳稳放到地上,那庞公公微笑着对着商如意一抬手:“夫人,请。” 商如意也只能下来,但不敢往前走,只谨慎的问道:“公公,这里,是什么地方?皇后不是让你们送我出宫吗?”看书喇 那庞公公并不应她的问题,只指着阶沿上的一双鞋道:“夫人,入内需得换上这双鞋,万不可将泥污踩了进去。” 眼看着他说完就要走,商如意有些急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庞公公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夫人进去一看便知,只站在这里问,是没有答案的。” “……” 说完,一挥手中的拂尘,带着几个小太监转身走了。 商如意一怔,只见几个人都脚步匆匆,几下就没了人影,而这宫殿四周,更是空无一人,只剩自己一个人站在台阶下。 再低头看向台阶上那双精致的鞋子时,她的呼吸不由得一窒。 那是一双翠绿色的丝履,点缀了数颗细小晶莹的珍珠,玉片,还有鹦鹉斑斓的羽毛,华贵无比。 看着这双鞋,商如意沉默了下来。 周围一点风都没有,但又有一种凝重的感觉,从静谧的气氛中围绕上来,好像有人在注视着她,无声的催促着她,而到了这一刻,她也已经没有了别的路可走。 想了想,她终于长吸了一口气,弯腰脱下自己的鞋,然后轻轻的穿上那双丝履。 有些大,不太合脚。 她站定之后,稍微适应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慢慢走进了眼前这座静谧无声的宫殿。 一踏上这座宫殿,她才发现,地面竟然是温热的,再一听那淙淙流水声,立刻就明白过来,地板下面应该是有一股热泉在流动,因此温热了整个宫殿,难怪敢在这样的严冬将大门敞开。 而宫殿内,虽然大门是敞开着,里面却是层层叠叠,垂下了无数的帷幔,像是一道又一道的屏障,不仅遮蔽了视线,凝聚了热气,也让外面的冷风不能进入。 商如意小心翼翼的踩在那微热的地板上,进入大门之后,层层帷幔就像是梦中的烟尘,萦绕在她的周围,她不断的抬手撩开,侧身躲过,终于在走过了一道又一道温柔的遮蔽之后,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屏风。 虽然进入紫微宫后,一切都比她日常所见大了许多,但她也的确没见过这么大的屏风,宽逾数十步,高逾两丈,几乎就是一整堵墙,将这个宽大的宫殿硬生生的分作两边。 而在半透明的玉石屏风后,似乎隐隐有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除了往里走,她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绕过了那个巨大的屏风,走进了这座宫殿的内室。 一进入,入目所见的第一个东西,是靠着屏风的一个巨大的床榻。 而床榻下的地板上,是一张更巨大,几乎铺满了大半个宫殿的地毯,可仔细一看,那不是普普通通的地毯,而是一幅巨大的疆域图,从商如意脚边的西域地界算起,一步一步的往前,逐渐便到了中原腹地。 将这样辽阔的疆域图铺在地上,可见行此举之人,心中的丘壑。 商如意的目光随着地图一点一点的往前,最终,停在了整张地图最中心的位置——东都洛阳。 一个人,一身翩然白衣,如谪仙一般长身玉立,站在那里。 他背着手,微笑着看着商如意。 “你,来了。” 第191章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第191章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当今天子,楚旸! ??一看到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这一路上所有的疑惑和猜测都在这一刻得到应证,而这一刻,商如意也来不及去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能立刻跪拜在地。 ??“臣妇,拜见皇帝陛下!” ??偌大的宫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可这种安静,却也不是那种绝对的安静,地板下淙淙的流水声还在不断的响起,反倒衬得这一刻的安静更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商如意这才感到,这座宫殿里热得惊人。 ??她刚一跪地,一股热气便从脚底升起,一下子将她整个人围住,顿时出了一身的汗。 ??而更大的压迫感,来自眼前。 ??商如意看着眼前玉树临风的身影慢慢的朝自己走了过来,一身轻纱薄衫衣袂翩翩,跟还穿着厚重衣衫的她相比,就像在另一个天气,甚至,另一个人间一般。他的脚上,仍旧穿着那华美无比的白色丝履,踩在绵软厚实的地图上,没有一点声音,倒真像是月下谪仙临水而行,除了激起点点涟漪,再无一丝动静。 ??最终,他停在了她的面前。 ??商如意将脸埋得跟更低了一些。 ??就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朕的话,你为何记不住?” ??“……?” ??商如意一惊,这才想起,她又用了错误的自称了。 ??她咬了咬下唇,轻声道:“请陛下恕罪,如意……如意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陛下,惊慌之下——忘记了陛下的旨意。” ??“……” ??站在她面前的人没有再说话,可商如意能清晰的感到他的目光,似乎是很温和的,可在这一刻,哪怕是一根羽毛落到她的身上,也足够将她脆弱的神经压垮。 ??过了许久,楚旸才长叹了一声。 ??道:“早知,还是应该让‘杨随意’去见你。” ??“……!” ??商如意的心又是一沉。 ??这话,也明白。 ??他皇帝的身份露白之后,自己再见到他,不仅没有了之前的畅所欲言,行为举止也谨慎小心了许多,可当他还是“杨随意”的时候,自己甚至敢于呵斥他。 ??商如意心里苦笑—— ??这种事,大概也只有他会怀念。 ??任何人在知晓了他皇帝的身份之后,又有谁还敢去怀念那个叫“杨随意”的风流公子?不仅不敢去想,甚至,连关于‘杨随意’的话题,她也不敢再接了。 ??感觉到了她的谨慎,楚旸沉默半晌,终于长叹了口气,道:“平身吧。” ??商如意这也才松了口气,谢恩之后,慢慢站起身来。 ??但即便站起身来,她也不敢抬头,只能谨慎的低着头,做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楚旸站在她面前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苦笑道:“果然,不是杨随意,没在雁门郡,你连看朕一眼,都不愿意了。” ??“……”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抱怨? ??商如意只当自己听错了,也只能迎合他的意思,抬起头来小心的看了他一眼。 ??其实,他还是他。 ??就算没有了杨随意的名字,他也仍旧会任性而为,哪怕是在这魏巍的东都城中,紫微宫内。 ??商如意小心的道:“陛下。” ??“嗯?” ??“陛下为何让人将如意带来此处?如意应该出宫的。” ??听到这个问题,楚旸的眉心微微一蹙,眼中涌起了一丝不悦:“伱果然,不想见到朕。” ??商如意没想到身为皇帝的他竟然会说出这种,不知到底是抱怨还是委屈的话,却足以吓得所有的臣下魂飞魄散,抬起头来正要分辩,却见他忽的一笑,道:“不过,朕就是要见你。” ??“……” ??“只要朕想见你,总是能见到的。” ??“……” ??“眼下,不就是如此吗?”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他行为怪悖,身为皇帝举止轻狂,可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他的脸上竟然有一种孩子般的得意和自信来。 ??商如意一时间有些弄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也只能顺着他的话,轻声说道:“不知陛下传召如意过来,有什么吩咐?” ??听到这话,楚旸的脸上更添了几分笑意,他说道:“朕有一个决定,想要告诉你——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商如意一怔:“是什么?” ??楚旸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朕,要再伐辽东!” ??“……!” ??一听这话,商如意只觉得心跳都沉了一下。 ??楚旸,又要征伐辽东? ??当初雁门之围,在那样危急关头,她顶着自己杀头,甚至连累整个家族的风险向皇帝谏言停止征伐辽东以鼓励军中士气,楚旸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在突厥兵几乎杀入城中的时候许诺众人不再征伐辽东,这才让军中士气大振,从而解了雁门之围。 ??没想到,他现在,竟然旧事重提。 ??而且,竟然是把自己传入宫中,特地第一个告诉自己?! ??他这,到底是一种身深入骨髓的执念,还是,故意要对自己做出一个什么样子来? ??商如意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但也立刻将第二种荒唐的念头撇开——他是皇帝,他要做出什么样子来,也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自己的江山社稷,在这些大事面前,自己这样一个小小的臣妇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地方。 ??可是——再征辽东? ??商如意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可嗓子在这一刻竟然被堵住了,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她只能愁眉紧锁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不仅高兴,甚至有一种喜悦从心底里蔓延出来,他转身几步走到一个位置,指着脚下的舆图道:“这一次,我们从这个地方出发,先派兵,毁了牟子奉在辽西修筑的长城。” ??“……” ??“然后,再派兵从此处进入辽东,只要拿下辽东城,朕就要让人把牟子奉亲自押送到东都来!” ??“……” ??“朕要让他知道,谁才是他的主子,他的城,应该怎么修,应该防着谁!” ??说到这里,他整个人已经出于一种已经胜利,甚至有些喜不自胜的情绪里,再抬头看向商如意的时候,一双眼睛竟有些发红,道:“这一次,阿史那刹黎之所以会在北疆对朕动手,也是得了他的消息,等到处置了牟子奉,朕就要挥兵北上!” ??“……” ??“阿史那刹黎,狼子野心,觊觎我大业王朝已久,这种人,朕断不能饶!” ??“……” ??“等到拿下西突厥,东突厥再归降,那我们通往西域的道路也就通了。等到那个时候,四海归附,万国来朝,我大业王朝的声威文教就能远播海外,那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煌煌盛世啊!” ??他越说越兴奋,一双眼睛甚至因为狂喜而充血通红。 ??当他说完这些话,又抬头看向商如意,呼哧呼哧的吐息哪怕隔得那么远,却好像也吹拂到了她的脸上,商如意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可楚旸,却立刻紧追了一步:“你说,好不好?”看书喇 ??“……” ??商如意回答不出来。 ??她说不出这是好还是不好,因为这一刻,好不好,根本不重要。 ??她只觉得,自己面对的,好像是一个疯子。 ??可是,这个疯子却比任何人都看得更远,也走得更急切,甚至,这个疯子口中的“好”,真的是一幅最美好的,所有人都期盼,却无人有能力绘制出的画卷,只有他,只有他有这个能力。 ??但谁能寄望于一个疯子,画出真正美好的画卷呢? ??只这么一想,一股恐惧油然而生。 ??而当她在回过神的时候,得不到答案的楚旸突然大步朝她走了过来,他虽然并不如武将般魁梧,但颀长的身材和那种癫狂又迫人的气势,还是让商如意心中一惊,她下意识的又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脚上过大的丝履一下子脱落,掉了下来。 ??“啊!” ??商如意低呼一声,整个人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幸好只摇晃了一下,就稳住了身形。 ??只是,当她再抬头的时候,楚旸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商如意吓得急忙又退了一步:“陛下恕罪,如意失仪了!” ??“……” ??楚旸却没有说话,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似乎是顷刻间,他眼中那狂热的血红渐渐褪去,低头看向下面,穿着白色罗袜的足尖立刻一缩,缩回了裙摆当中。 ??可那双过大的丝履,却留在了外面。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竟慢慢的蹲下身去,伸手拿起了那只丝履,看了看,接下来,再伸手去,竟然捉住了裙摆中,商如意竭力掩藏的自己那只雪白的细足。 ??这一捉,商如意吓得差点跳起来。 ??可细足已经隔着一层衣裙落入他掌中,她根本不敢动,只能颤声道:“陛下,陛下不可!” ??楚旸却好像根本听不到。 ??他只用手掌轻轻的捏了一下她的足,再看看另一只手中的丝履,然后笑道:“大了。” ??“……” ??“看来,是朕错估了。” ??这一刻,商如意的呼吸都窒住了。 ??任何人看到这一幕,大概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她,她只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因为——楚旸说完那句话之后便低下头,小心的将那丝履放到她脚下,再隔着一层衣裙捏着她的脚,轻轻的为她穿上。 ??然后,他淡淡笑道:“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啊。” ??(本章完) 第192章 他,又冒犯她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啪嗒一声。 一滴泪,落在了他的手背上,落下的一瞬间似乎还是滚烫,但立刻又变得凉津津了起来。 再抬头一看,商如意的眼中,泪水纷纷而落。 泪水晶莹剔透,夺眶而出之后便洒落在脚下,迅速没入了厚实的舆图地毯中,再无痕迹,可是,那泪水滴落的声音,却反倒在淙淙水流中显得那么突兀,沉甸甸的仿佛落在了人的心上。 楚旸第一次感到了一点心慌。 他急忙站起身来,下意识的要伸手去安抚眼前的这个女子,可手还未碰到她,就听见商如意沙哑的声音低声道:“请陛下今后,不要再对如意做这样的事。” “……” “更不要对如意,说这样的话!” “……!” 楚旸的心里,从一点心慌,逐渐蔓延开,竟成了一点不知所措的痛了。 他有些明白过来,他,又冒犯她了。 只是上一次,面对“杨随意“,她可以走,甚至还可以怒斥,可面对皇帝,她走不了,更不能说出斥责的话,只能用泪水来表示她受到了冒犯,和她的怒意。 这是楚旸第一次知道,原来泪水是这么沉重,又这么丰富的东西。 他看着眼前低着头,不断落泪,却始终不肯再假辞色的商如意,终于长叹了一声,后退一步,道:“好,朕保证,今后不会再对你说这些话。” “……” “也不会再冒犯你了。” 一直听到他这句话,商如意才松了口气,拿出手帕来拭去了脸上的泪痕,然后轻声说道:“如意失态了。” “……” 楚旸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却好像也知道,就算自己能一句话吓得她魂飞魄散,可自己却总是拿她没办法,他们两,倒像是有些相克的意思。 半晌,他苦笑了一声。 这,似乎也是他难得会有苦笑的时候,他转身往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那今后,朕就只与你谈国事了。” 商如意很快擦拭干净脸上,然后用带着一点鼻音的声音低低道:“陛下恕罪。” “……” “如意乃一介女流,见识浅薄,只怕未能与陛下远谋。”看书喇 “……” “家国大事,还是应该与朝臣们商议才好。” 楚旸已经走回到刚刚他所站的位置,听见这句话,又停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道:“可是,朕想听你说话。” …… 相比之下,这句话,的确已经不算冒犯了。 商如意反倒谨慎了起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朝廷中那么多见识广博的朝臣,而且,他们说的话跟自己的意思也是一样,甚至于,他们更能引经据典,更懂得切中要害,可楚旸却偏偏要花这些功夫把自己弄进宫来,只是因为——想听她说话? 她的话,和别人的话,又有什么不同呢? 就在她内心无比惶乱的时候,楚旸又看着她:“你为什么不说话?” 商如意道:“陛下要如意说什么?” “说,” 楚旸微微一笑,道:“说,你认为朕的这个国策,好不好?” “……” “国策”二字一出,商如意已经完全不敢说话了。 所以,楚旸并不是一时发疯般的兴起,也不是深入骨髓的执念,而是他对于自己治下的大业王朝的责任与期望——他一定要征伐了辽东,而辽东,不过是一个开始。 商如意有很多话可以奉承,也有很多话可以劝谏。 可这个时候,她却说不出话来。 但她越沉默,楚旸的目光却越焦灼的凝聚在她的双眼中,灼灼的盯着她不放:“你为什么不说话?” 说完,他又往她的面前走了一步。 可这一步,却像是一个人踏入雷池一般,商如意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虽然没有立刻退开,但她脸上那明显戒备又惊惶的神情还是让楚旸的心里一沉,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却又在心中自嘲。 何时,他竟然会在意“别人”的喜怒哀乐了? 可是,眼前这个女子的惊恐和抗拒,却真的像是拿捏住了他,他也不能再靠近,只能又盯着她的双眼,道:“说话啊。” “……” 见他不再逼近,商如意这才松了口气,但也知道,这是自己跟这位任性妄为的天子之间,唯一可以拉锯的东西。 别的,她不能再忤逆他。 想到这里,她又思虑半晌,才轻声说道:“陛下真的一定要攻打辽东?” 楚旸道:“当然。” 商如意道:“那,粮草何来?” “……” 这一句话,就让偌大一个宫殿立刻陷入了沉静。 甚至连脚下那淙淙流水声,也凝滞了一刻似得。 楚旸的呼吸一窒,但立刻就说道:“朕说的是攻打辽东的大事,并不是步骤。” 商如意道:“可是,粮草比任何攻打的步骤都更重要。” “……” “上一次,陛下是让如意的公公前往辽西督运粮草,而那些粮草,我们也看到,是从兴洛仓往辽西一路运过去,期间路上消耗逾半,但以兴洛仓屯粮之巨,倒也并不在意这点损耗。“ “……” “可是现在,兴洛仓已经被王岗军占领。” “……” “陛下要攻打辽东,哪里再能找那么多的粮草以供数十万大军?” 提起这个,楚旸的脸上浮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道:“凤臣,不是明日就要出征了吗?” “……” “难道,你不信他能打败王岗军,夺回兴洛仓?” 这句话,却像是一根针,一下子扎进了商如意的心里,她蓦地感到心口一阵凉意,甚至连脚底不断升起的热气,都驱不散这一刻的冰冷。 她咬了咬下唇,道:“不,当然不是。” 楚旸微微咪起双眼:“那,粮草之事,何足道哉?” “可是——” 商如意的心越发的慌乱起来,再要说什么,却见楚旸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虽然那双细长的凤目中还是淡淡的笑意,可他的脸上,却有一种阴沉之色慢慢浮现出来,道:“如果宇文晔不能打败王岗军,坏了朕的大计,那他就是我大业王朝的罪人!” “……” “到那个时候——国法无情!” 第193章 再无人,可倾听他的心声 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那一点阴霾,此刻愈加深重,甚至变成了一片驱不散的黑雾,将商如意彻底的笼罩了起来,她呆呆的站在那里,一个字都说不出,只感到周身冰冷,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了。 楚旸,对宇文晔,起了杀心! 这个事实,终于由他亲口说出,而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但其实,她并非全无知晓,毕竟在太原城中会面的时候,楚旸就曾告诉过她,自己为了一个女人,要跟宇文晔结仇,当时她所能猜想到的,不过是些风月之事,之后知晓了他的身份,也就明白,让他最心爱的女儿伤心痛苦的男子,自然是不能容于皇帝眼中。 可现在再看,再大的儿女私情,也比不过国事。 楚旸对盛国公的猜忌由来已久——甚至,也不止盛国公,朝中那些手中握有兵马,功高盖主,时刻威胁到皇帝权威的重臣们,都是他猜忌的对象,宇文渊不过是最突出的一个。 可是,要对付这样一个位高权重,又握有重兵的国公,的确不那么容易。 从他的儿子下手,就太容易了。 这一切虽然都能想得通,但商如意却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将这一切告诉自己——一定要在自己面前,将这层窗户纸捅破。 商如意周身冰冷,半晌,牙齿都有些打嗑的道:“陛下,为什么要告诉我?” 楚旸看着她,脸上仿佛又浮起了一点笑意。 他道:“因为,朕相信你。” 商如意道:“可如意,是宇文晔的妻子。” 楚旸道:“朕,还是相信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一次朝她走过来,只是这一次,他的身上不再有那种铺天盖地,几乎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只有温柔的笑意和温柔的目光,当他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庞时,眼中甚至还有几分疼惜:“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 商如意甚至已经不敢再去问——他们,是指谁? 不一样,又是哪里不一样? 她只是在这一刻,不可抑制的去想,如果,楚旸知道自己知道了什么,如果他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在盘算着什么,他还能不能说出这些话。 他,又还能相信谁? 就在她心乱如麻的时候,楚旸对着她轻笑了一声,道:“怎么,朕的话,让你害怕了?” 这一次,似乎比上一次离得更近,而直到这么近的距离,商如意才突然闻到他身上那股苍然的冷香,在这样暖意融融的殿宇里,仿佛变成了一种虚无缥缈的存在。 她的思绪,也越发的缥缈起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怕他,可是,又好像怕得厉害。 就在她不知该如何应答的时候,背后巨大的屏风后面,突然传来了一个含笑的,温柔的声音:“妾的贵客被皇上‘抢’到这里来,她又怎么会不害怕呢?” 这个声音原本温柔和顺,可突然在这样静谧的宫殿内,紧绷的气氛中响起,还是让宫殿中的两个人都惊了一下,商如意急忙回头,只见屏风后一个端庄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正是刚刚才在东宫赐见过自己的江皇后! 一看到她,商如意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松了口气,但立刻跪下行礼:“臣妇拜见皇后娘娘!” 楚旸眉心一蹙,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悦。 他懒懒道:“皇后怎么来了?”看书喇 江心月缓缓步入这座宫殿,却在即将踩上那巨大的舆图地毯的时候停下了脚步,也堪堪停在了商如意的面前,然后对着楚旸行了个礼,笑道:“臣妾传召如意进宫相伴,刚刚让人送她出宫,可谁知道,送客的人糊涂,把她送到皇上的暖坞来了,臣妾担心她惊了皇上的驾,所以特地过来向皇上赔罪,也顺便,亲自带她出宫。” 楚旸不动声色走到那巨大的床榻边,一挥袖坐下,道:“皇后也太小心了。” “……” “就算商如意被送到暖坞来,这里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不过说一会儿话就让人送她出宫罢了,怎么就值当皇后亲自来寻?” “……” “有那么要紧吗?” “请皇上恕罪,商如意乃是国公府的少夫人,臣妾既然将她传召入宫,自然也得保证她好好的离开才是。当然,皇上看得起她,跟她说说话,也是她的福分。” “……” “只是,若皇上的话已经说完,就放她出宫吧。外头下雪了,再耽搁一会儿出宫,只怕她要挨冻了。” 楚旸已经不再看她们。 只沉默了一会儿,一挥手:“走吧。” 江皇后立刻行了个礼:“是。” 说完,她又低头对着跪在脚边的商如意柔声道:“如意,随本宫去吧。” 这个时候,连跪在地上的商如意也长长的松了口气,这一对帝后说话间讨论的好像不是自己的去留,而是自己的归属,可她本人却完全插不上话,直到此刻,再让她开口,却已经是要带她走了。 在天家人的眼中,别人的去留,甚至生死,大概也就是这样的不值一提。 商如意道:“是。” 说完便站起身,对着楚旸行了个礼,便跟着江皇后走了。 一出这座宫殿,果然看到外面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雪,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一时间竟迷了人的眼。 而从温暖的宫殿中出来,寒气一浸,也不仅让她打了个寒战。 “吓坏了吧。“ 身边又传来了江皇后带着笑的,柔和的声音,商如意小心的低着头,轻声道:“多谢娘娘。” 江皇后道:“是本宫的人办事不力,今后——” 她似乎想说今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了等语,可话没出口,却好像又觉得自己并不能保证什么,只能对着眼前已经开始苍茫的雪景淡淡的叹了口气,道:“先走吧。” 说完,便下了台阶。 商如意也急忙跟着她走了下去。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商如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似乎只是在自己离开的一瞬间,宫殿四周的大门全都关闭了起来,风雨不透,好像一个人,突然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再无人可倾诉,也再无人,可倾听他的心声。 第194章 一见他就哭 第194章一见他就哭 ??雪很大,而且是越来越大,整个天顶都暗了下来,可周遭却因为渐渐积起的雪花而变得莹白剔透。江皇后带着她踩着雪,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脚下沙沙的声音和落雪声响成一片,却更衬得这紫微宫更加寂静。 ??一边走,江皇后一边说道:“刚刚,皇上跟你说了什么吗?” ??“这——” ??商如意一抬头对上那双沉静又温柔的眸子,又想了想,谨慎的说道:“陛下雄才大略,对辽东的不臣之心早有防备,打算再,再——” ??后面的话,她已经说不下去。 ??而江皇后似乎也并不意外,只是,越听,眉头蹙得越紧。 ??过了许久,才淡淡一笑,道:“难得之前在雁门郡的时候,陛下肯听你说话,如今,又愿意跟你说说话……” ??她这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却惊得商如意一身冷汗。 ??她低着头,轻声道:“娘娘,臣妇……” ??“伱不用紧张,” ??江皇后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道:“本宫与你虽然不过数面之缘,可本宫却一直觉得,你是个可信之人——”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加重了一些语气,又道:“更是个,可托付之人。” ??可托付? ??商如意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了一声。 ??可托付之人?什么意思? ??她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身边可托付之人何其多,又怎么会将自己纳入这个范围内? ??而她将自己视为可托付之人,是有什么要托付自己吗? ??不过,尚没能从原本已经混乱无章的脑子里清理出什么头绪来,两个人已经出了一道宫门,外面倒是又有一架檐子等着,江皇后说道:“你就出宫吧,这路上不会再有人拦你了。” ??商如意急忙行礼:“多谢皇后娘娘。” ??江皇后对着她摆了摆手,又示意她赶紧上去,商如意这才告了罪,自己坐上了那架檐子,几个小太监立刻抬起她,脚步飞快的沿着一条小路往前走去,当商如意在回头的时候,皇后端庄却又纤细的身影,已经很快消失在漫天飘落的飞雪当中。 ??雪,越下越大。 ??这一路往外,渐渐已经看不清眼前的路,几个小太监走得飞快,也让卷着雪花的凛冽的风吹在商如意的脸上,如刀割一般,她却好像一点感觉也没有,两只手已经冻得苍白无知觉,只下意识的握紧了一样东西。 ??便是楚若胭交给她的那只小小的锦盒。 ??这一行进宫,遇到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事,喜悦、酸楚,惊惶,恐惧,各种情绪接踵而来,汇聚成了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萦绕在心头。 ??而且,这种滋味越来越浓,甚至在胸口逐渐的聚集膨胀。 ??就在她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终于到了宣仁门。 ??其实这个时候时辰还不算太晚,可因为下雪的关系,天上阴云厚重,四周落雪纷纷,天色暗得很快,仿佛已经入夜了一般,前方也只能看到一排在落雪中森然矗立的高大宫墙,还有洞开的宫门,无数雪花杂乱的在空中穿梭飞舞着,好像要把一切都搅乱。 ??可是,在那样混乱的雪景中,却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举着伞,长身玉立。 ??不管寒风怎么呼啸,落雪怎么纷飞,始终屹立不动。 ??商如意一怔,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几个小太监抬着檐子越走越近,她也越看越清楚,那个熟悉的轮廓就像从梦中走出来,又渐渐和现实中的那个人重合,他虽然披着一件厚重的风氅巍然临风,但宽肩细腰,窄胯长腿,哪怕看不清脸,也显得挺拔俊逸,气度非凡。 ??那是,宇文晔?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又不能不信。 ??他就站在宣仁门外,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峻而平静,只是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那双与冰雪无异的冷凝的眸子里,闪过了一点光。 ??檐子落地,几个小太监客客气气的将她扶下来,而那个熟悉的身影也大步走上前来,将手中积了一层薄雪的伞撑到她的头顶。 ??整个人,也近近的贴了上来。 ??立刻,寒风好像停了。 ??纷扬的落雪,也被他遮蔽住了。 ??一股熟悉的,温热的气息笼罩上来,仿佛一下子将她整个人拢进了一个不会再受伤的世界,商如意只感到鼻子一酸,喉咙一下子就梗住了。 ??再听他开口问她,一个字都答不出来。 ??还是两边的小太监陪笑道:“大将军辛苦,皇后娘娘命我等将夫人送至此处,我等就先告退了。” ??宇文晔只淡淡的点头,几个人便抬着檐子回去了。 ??这下,宫门口就只剩下他俩。 ??宇文晔低头,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睛和鼻子却慢慢变红,而且越来越红,红得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般的小女子,忍不住蹙眉,又问了一句刚刚已经问过的问题—— ??“你,还好吧?” ??话音一落,他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你——” ??就听吧嗒一声,商如意通红的眼睛里,一滴眼泪滚落,接着,又是一滴。 ??商如意,哭了? ??宇文晔这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哭起来,眼泪会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仅是一颗一颗,而且是止都止不住的往下滴落,眼前的商如意就是如此,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一直抿着嘴,可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的不断滴落下来,如同她淤积已久,却不知所措的情绪一般,终于在见到他的这一刻全然倾泻而出。 ??商如意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一见到他就哭。 ??或者说,见到他,才哭。 ??可她就是忍不住,甚至在这一刻,她哭得已经快要站立不住,一低头,额头就抵上了他的胸膛,整个人好像栽进了他的怀里,呜呜的声音在扑簌簌的落雪声中,显得格外细弱又可怜。 ??宇文晔有些僵了。 ??他直觉的知道自己应该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天这一天,她到底在这巍峨的皇宫中经历了什么。 ??可真正感觉到怀中纤细的身子哭得微微发颤的时候,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在呼啸的寒风中,他只伸出手,轻抚了一下她抽搐的肩膀,然后将这个细瘦的身子慢慢的揽进怀里。 ??“没事了。” ??(本章完) 第195章 你哭,是为这个? 一城风雪。 留在宇文府的下人们一整天几乎都没见到任何主人,一大早盛国公离开,之后大将军离府,没多久少夫人又被传入宫中,中途只有大将军在下午的时候回过府中,但听说少夫人进宫,连衣裳都没还就又骑着马离开了,及至入夜也没回来。 留在府中的仆从中年纪最长的锦云焦急的带着一众人站在大门口,立在风雪中,翘首遥望着长街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在深深雪景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锦云急忙跑下台阶,抬头一看,却见宇文晔骑在马背上,怀中搂着一个纤细的身影,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风氅,整张脸几乎都埋在他的怀里,从风雪中猛的冲了出来,停在府门口。 锦云急忙道:“二公子!” 宇文晔没说话,只抱着怀里的人利落的下了马,搭在肩上的风氅滑落一角,才发现被他抱在怀中的不是别人,正是被传入宫中的少夫人商如意。 她的脸上似还有了泪痕,但只匆匆一眼,宇文晔立刻便横抱着她,转身往府里走去,众人也什么都没看清,只远远的听着宇文晔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声吩咐:“准备热水!” 大家慌得急忙跟了上去服侍。 而直到两刻钟后,跟着商如意进宫的马车和侍女图舍儿才又回到府上,周围的人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也只能支吾着说不知道,大家便不好多问,只匆匆的跟去后院服侍两位主人了。 这一下,忙碌到半夜。 一直到亥时,一切才终于平静下来。 当宇文晔也沐浴完毕,洗尽了一身的雪尘和寒意,换上了一件白色的睡衣回到房中,才看到商如意靠坐在床头——明明也是热热的沐浴下来,可她的脸色仍旧苍白,泪痕倒是洗净了,可眼角和鼻头还有些红红的,加上呆滞木讷的神情,和因为哭过而格外明亮水透的眼睛,倒是显出几分楚楚可怜来。 宇文晔慢慢的走过去,看见她一动不动,又坐到床边,平视着她。 直到这个时候,商如意才好像恢复了一点知觉。 她慢慢抬头,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眸子。 宇文晔的脸上,难得没有冰冷淡漠的神情,甚至,因为橘红的烛光映照的关系,他的脸上甚至透出了几分温暖和温柔来,开口的时候,声音也不再生硬冷漠—— “好些了?” “……” 她想回答,可觉得喉咙涩涩的,不想一开口就吐出太难听的声音,只能轻轻的点头。 宇文晔的眉头却拧得更紧了一些。 他又往她面前靠近了一点,甚至连刚刚沐浴过后,身上未及飘散的浴汤的温润气息也侵染到了她的身上,自然,也包括他吐息间的压抑和急切。 他道:“你今天进宫去,到底遇到了什么了?” “……” “为什么哭?” “……” “谁对你做了什么?!” 越问,口气越重。 当在宫门口,看到她不住落泪,可不管怎么问,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甚至在风雪中渐渐失去体温,只顾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样子,宇文晔也顾不得还有图舍儿和马车在不远处等着,脱下身上的风氅裹住她便抱着上了马,一路飞驰回府。 如今,在温暖的房间里,至少是熟悉的地方,他还是问不出答案。 她今天,到底遇到了什么? 宇文晔有些按捺不住脾气,可又不忍心对着眼前这个几乎一碰就碎的小女子发火,只能咬着牙,尽力克制的伸手去捉住她的下巴,用力掐了一下:“说话!” 商如意轻颤了一下。 眉宇间的清愁仿佛也被这一下给捏得粉碎,她抬眼看了宇文晔一眼,突然又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她没说话,只低下头去。 而脸上,仿佛比之前更红了一些。 这一下,宇文晔更有些急躁,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只咬着牙盯着商如意,却见她一双手慢慢从盖在身下的被子里拿了出来。 手里,捧着一个锦盒。 宇文晔顿时一愣。 似乎在宣仁门的时候,他就看到她的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可那个时候因为她落泪,就只顾着带她回来,也不及询问,没想到现在,她反倒自己拿出来了,而且,慢慢的送到了他的面前。 宇文晔蹙眉道:“干什么?” 商如意开口的时候,还有些鼻塞语迟,涩然道:“给你的。” “什么东西?” “药方。” “药方?” 宇文晔大皱眉头,更不明白她的意思,甚至也不接那盒子,只盯着她:“哪来的药方?给我做什么?” 商如意又看了他一眼,低下头轻声道:“公主殿下让我转交给你的。” 说着,她轻轻的吸了一下鼻子。 “……” 宇文晔原本急切的心情,这个时候突然松缓下来,甚至连那如火焚烧的急躁也一瞬间消失不见,他慢慢的伸手接过那只盒子,起身走到了一边放下。停了一会儿,突然又转身走回来坐到床边,气息紧绷,目光炽热的紧盯着商如意发红的眼睛:“你哭,是为这个?” “……” 商如意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似有些恍惚,但开口的时候,口气却很坚定:“不是!” “不是?” “不,不是……” 也不知是不够坚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第二个“不是”,她说得已经有些无力了,甚至连气息都弱了起来,宇文晔眼角微微抽搐,像是笑,又像是怒,往她面前探了一下,道:“那是什么?” “……” 商如意没再说话,只垂下眼。 宇文晔的脸上已经有了一点分明的笑意,他几乎已经凑到了商如意的面前,正要说什么,却看见这个一直靠坐在床头的小女子眼神涣散,脸上已经满是绯红,这个时候晃悠了一下,突然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 宇文晔一愣,下意识的伸手扶住她。 而这一扶,才感觉到炽热的体温透过衣衫立刻传到了他的手上,宇文晔心中一沉,急忙伸手一摸额头。 “商如意,你发烧了怎么不早说?” “嗯?” 怀里的人发出一声似是疑惑,又似全然懵懂的呢喃,宇文晔再要说什么,可低头一看,却见怀里的人虚软无力,绯红的脸颊贴在自己胸前,一双眼睛似睁非睁,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只最后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点微光便熄灭在了他的怀里。 “……商如意?商如意!” 他再低唤她的名字,却已经没人听见,商如意就这么昏睡了过去。 虽然脸颊绯红,吐出的气息也比平常炽热一些,但宇文晔看得出来,相比起着凉风寒,她这更像是心头的纠结给缠出的病症,看她睡得还算安稳的样子,倒也不是太严重。 于是,小心翼翼的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想把她从自己怀里搬开,放回到床上。 可刚一动,又停下来。 低头看着紧贴在自己胸膛上的那张发红的小脸,此刻竟是睡得安稳无比,甚至比平常时候躺在床上睡得还更舒爽一些,他想了想,索性伸手轻轻的揽着她的肩,将她牢牢的扣在自己的怀中,然后慢慢的俯身,护着她平稳的躺回到床上。 可是,相比起身下绵软的枕头,她明显对上面更硬实,却散发着熟悉的温热气息的胸膛更满意一些,哪怕躺下去了,也忍不住用脸颊摩挲了一下他的胸膛,虽然只是轻轻的两下,却意外的将他的衣襟撩乱了。 呼吸也撩乱了。 宇文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又看了看商如意,她仍然睡得毫无意识,甚至将身上的人当做一床厚实又温暖的棉被,在他身下翻了个身,枕在他的胳膊上,又沉沉的睡去。 “……” 宇文晔拧着眉头看着她,脸上已经按捺不住露出狰狞的表情。 可过了一会儿,他终究无处可发泄心中的恼怒和那一点不知何来的燥热,无奈的叹了口气,正准备找个地方也躺下休息的时候,却听见门外传来咔哒一声。 宇文晔立刻道:“谁?” 外面的人似乎被吓了一跳,不小心将门撞开了一条缝,半晌,才有一个纤细的声音低低的传进来:“公子……” 是长菀。 宇文晔皱起眉头:“干什么?” 长菀道:“夫人的鞋,奴婢刚刚给刷洗干净了,送回来。” “……” 宇文晔下意识的往床下看了一眼,才发现下面放的是一双屐子,显然是沐浴之后随意趿了一双鞋就回来——也难怪会着凉。 他想了想,勉强伸出一只手去将床上的帷幔放了下来,然后道:“送进来吧。” “是。” 门被推开,长菀拿着一双鞋小心翼翼的走进来,放到床边。而就在她直起腰来,下意识的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哪怕隔着一层帷幔,也锐利如刀锋的眼睛,吓得一颤,慌忙转身离开了。 直到大门关上,脚步声远去,宇文晔阴冷的目光才稍稍缓和了下来。 为了不让床上的人太憋气,他想了想,还是伸手将帐子撩开了一些,然后,顺便往下看了一眼。 一双奢华得不寻常的丝履,映入眼帘。 第196章 笨问题 第196章“笨”问题 ??一整夜都被暖融融的气息包围着,这让商如意比往常任何一个夜晚都睡得舒适,也安心,也正因如此,当这种暖融融的气息逐渐散去的时候,她还有些流连得舍不得醒来。 ??直到周遭越来越多响动,她才终于从深沉的梦境中醒过来。 ??睁开眼,已经是一室通明。 ??商如意眨了眨眼睛,还没动,却先回想起了自己昨夜失去神智前的一刻—— ??她好像,在被宇文晔质问? ??至于是质问什么,现在已经不记得了,唯一清晰的记忆却是在昏睡过去之后,他凑到自己面前时,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还有那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仿佛直到此刻,也还萦绕在周围。 ??商如意忍不住有些脸红,再低头一看,才发现她的怀中,竟然抱着一件衣裳! ??正是宇文晔的衣裳! ??难道这一夜,那暖融融的,熟悉的气息,就是从这件衣裳上散发出来的? ??只这么一想,她更有些脸红耳热,下意识的将那衣裳丢开到一边,再抬头看向周围,屋子里安静得亦如梦中,也只有她一人,连宇文晔的卧榻上,此刻也是空无一人的。 ??其他人,都去哪儿了?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可才刚一动,才感觉到身上软绵绵的,只能轻声道:“来人!” ??话音一落,图舍儿立刻推门进来了。 ??她一看到商如意醒来,立刻欢喜的走上前来:“小姐,你总算醒了?” ??“我——我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 ??“啊?” ??商如意蹙着眉头,借着她的手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再一想,这才勉强回想起来,昨天她被江皇后传入宫中,经历了那些事情,好不容易出宫,总算在宣仁门见到了宇文晔,然后她好像—— ??好像在他面前哭了! ??一想到这里,商如意的头顿时嗡了一声。 ??她怎么会在他面前哭的? ??原本就刚刚从昏睡中醒来,这个时候脑子又一次混沌起来,但其实,就算回到昨天,更清醒的时候,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他的面前流泪,更说不明白,为什么看到自己流泪,宇文晔就什么都不问,只顾着将她抱上马,冒着风雪一路赶回到家中。 ??唯一清晰的,似乎只有在马背上颠簸的时候,紧靠在他胸口时,那温热的感觉。 ??商如意的脸又有些红。 ??她下意识的避开那令她有些尴尬的回忆,只问道:“他呢?” ??图舍儿看着她有些干涸的嘴唇,急忙转身去给她倒茶,刚要送到她手中,听见她问,便轻声道:“小姐,你是不是忘了,姑爷今天要出征了。” ??“啊!” ??商如意一惊,这一下完全清醒过来——对了,宇文晔被封为辅国大将军,如今要领兵前去征讨王岗军,夺回兴洛仓! ??她急忙问道:“他,已经走了?” ??图舍儿下意识的往房门口看了一眼,道:“姑爷昨晚在这里陪了小姐伱一整夜,今早——刚刚才起身,不过没有惊醒小姐你。” ??“……” ??“眼下,已经要出发了。” ??| ??几乎就在图舍儿说话的同时,在宇文府的大门口,一支近百人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 ??寒风呼啸,落雪纷纷。 ??可在这样酷寒的天气里,这些身着铁甲,周身寒冷如冰的将士却没有一个人露出瑟缩的模样,相反,身上甲胄沉重,腰间刀剑虽然安于鞘中,却也隐隐散发着一股属于武人的凶煞之气。 ??这种气息,镇得空中不时飘落的飞雪也不敢落到他们的身上。 ??静候了不知多久,终于,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从宇文府中走了出来。 ??只见宇文晔一身银甲,光华如冰,宽阔的肩膀上搭着一件厚重的黑色风氅,上绣一头威武雄狮,不但没有丝毫重压难载之感,反倒更显得肩宽腰细,威武无比。 ??这个时候的东都洛阳,早已是冰雪封天,不断落下的雪花更是将一切都冻结起来,而宇文晔身着一身银甲寒气逼人,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却有一种玄冰筑成,坚不可摧的感觉。 ??几个裨将立刻上前拱手行礼。 ??“大将军。” ??一个裨将道:“大军早已在城外列阵,等候将军的指挥。” ??宇文晔点点头,道:“上马!” ??于是,几个裨将立刻翻身上马,而随行的穆先也牵来了一匹周身漆黑,唯有四蹄洁白如雪的骏马,宇文晔一只手接过缰绳,利落的上了马。 ??坐上马背,他又扫视了周围一眼。 ??眼前这近百人的队伍只是来府中迎他的小队,大队人马还在城外等待他的指挥,这些人是他亲自去兵部点兵挑选出的,年纪不大,也算不上精兵悍将,甚至,连他们的眼神也不算坚定。 ??但,每张脸上都充满着期盼战斗,拜将封侯的渴望。 ??这一次出征,除了穆先和他手下的十二个亲兵,其余全是朝廷的兵马,这对于从十三岁便上阵杀敌,如今对已经十分熟悉战事的他来说,也算是一种全新的体验,甚至,在心底深处,他对于这一次的出征不仅没有不安,反倒有一种躁动的期待。 ??这一点,几乎从他坐下不断打着响鼻,四蹄也不停的刨着地面的骏马就能窥见一斑。 ??正准备策马离开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大门,目光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像是,想要看到什么。 ??但,也只是一瞬间,下一刻,他的目光已经冷峻而清醒。 ??只见他抬起手来,“出发”两个字刚要出口,突然,从大门内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宇文晔下意识的停下,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府内匆匆的走了出来,一直走到大门口才停了一下。 ??寒风卷着碎雪从她的周身吹过,吹得衣角不断飘起,更显得整个人单薄如纸,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一般。 ??而那双明亮的眼睛,再看向宇文晔的时候,却坚定得一成不变。 ??“二哥!” ??是商如意。 ??只见她穿着一身单薄的长衫,大概是赶得太急,来不及穿戴,只裹了一件厚厚的风氅,却还是冻得她鼻头有些发红,开口只说了两个字,就能听出她鼻塞语滞,整个人都透着一点憔悴之色。 ??宇文晔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眼看着她迈过门槛,慢慢的下了台阶,一直走到了他的身边仰头看向他,宇文晔的气息乱了几次,又窒了几次,终于沉沉的出了一口气,然后低头看向她,目光冰冷:“你怎么出来了?” ??“我——” ??商如意迟疑了一下,显然是看到了他脸上冷漠的神情和眉宇间刻意的疏离,立刻感到了一点不安。 ??说起来,她的确没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他们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依依惜别的情分。 ??可她,还是想来送他。 ??想到这里,她定了定神,笑道:“我,来送送你。” ??“……” ??“你们现在,就要出发了,是吗?” ??“嗯。”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几个裨将大概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有女眷前来送行的时候,说些儿女情长,甚至对战事全然不解,莫名其妙的话,几个人对视一眼,熟视无睹的策马往旁边走开了一些。 ??宇文晔低垂的眼睫一动不动,像是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也被凝结,目光也凝滞不动,定定的看着商如意:“你不该问这种话。” ??“……” ??商如意一怔,再一想,回过神来。 ??她忍不住笑着低下头去。 ??是啊,如果今天,是她陪着别的女子前来为出征的夫婿送行,如果别人问这个问题,她都会开口劝解宽慰——战争之事,除了真到结束的那一天,那一刻,谁都猜不到会如何结束,在什么时候结束,怎么轮到自己,就忘乎所以,反倒问起这种“笨”问题来了? ??可是,再一想自己能问什么,想知道什么,却还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又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晔:“我——” ??“这种事,不由人。” ??这一次,不等她再开口,宇文晔已经淡淡的开了口。 ??说完,他又看着商如意憔悴的脸庞,平静的说道:“你还是回去休息吧。昨天——你的身体,还很虚弱。” ??提起“昨天”,商如意只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顿时蔓延到了她全身,而她的双手不由自主的伸向宇文晔的双手,与他一起紧握住了冰冷僵硬的缰绳,宇文晔眉头一蹙,低头看向她。 ??只见商如意一双眼睛亮得出奇,紧紧的盯着他,那眼中的神情却好像纠结得像有两种不同的思绪在她的身体里挣扎厮打一般,她轻声道:“你会赢吗?” ??“……” ??宇文晔的眉心蹙了起来。 ??其实,商如意也知道自己这话,问得比刚刚那个问题更可笑。 ??这,更不由人。 ??古往今来,谁敢称“常胜”?更何况一个笃定的“赢”字?她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的确可笑。 ??但宇文晔不但没有笑她,甚至没有像刚刚那样回应她,只是微微蹙眉,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她,不该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 ??她,也不该是问出这种问题的人。 ??沉默半晌,宇文晔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本章完) 第197章 回去,把鞋换了 商如意踯躅半晌,轻声道:“雷大小姐在离开洛阳之前曾经跟我说过,兴洛仓的归属,非常重要,如果你能夺回兴洛仓,朝廷才有再在东都持续下去的可能。” “……” “可是——” 说到这里,她自己顿住,眼神中慢慢的纠结几乎已经蔓延到了空中,连悠悠落下的雪花都被风吹得粉碎凌乱,在二人的视线间化作齑粉散落一地。 宇文晔冷凝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她:“所以,你希望我——” “可是,” 商如意又抬头看着他,轻声道:“如果你输了,也有人不会放过你。” 宇文晔的眼角微微一抽搐,眼神立刻又冷静了下来。 其实直到现在,他都没有问清楚,她昨天被江皇后传入宫中,到底遇见了什么人,经历了什么事,为什么在宣仁门一见到自己就哭,虽然后来,她给了自己那个装着药方的锦盒,可现在回想,她昨天在紫微宫中遇到的,绝对不止新月公主这一个人,遇上的,也不仅是男女情事那么简单。 这一刻,两个人目光交汇,似有千言万语在一瞬间。 可整条长街上,却安静得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风声,几百人的队伍,竟没有一声喘息咳嗽,安静得可怕。 不知沉默了多久,宇文晔突然道:“那你呢?” 商如意道:“我?” 宇文晔看着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的道:“你希望我输,还是赢?” “……” 商如意仰头看着他,更多的雪花飞落在了她的脸上,甚至有一些碎雪落入了她的眼睛里,那种冷冽刺痛如同对方的目光,在这一刻,冷冷的逼着她。 商如意的呼吸窒住,一时间,说不出话。 宇文晔的眉头慢慢蹙了起来,眉心拧出了一个川字。 他道:“有那么难回答吗?” “……” “还是说,你的心里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要什么?若不算计,你就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 商如意咬了咬下唇,轻声道:“我,希望你平安回来。” “……!” 宇文晔一怔。 而与此同时,拢在手背上的那双纤细的小手已经放开了,只见商如意慢慢的后退了一步,那张原本就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的小脸上,更清晰的浮现出一阵红晕,渐渐的,几乎盖过了她本来的面色。 可就在她后腿一步的时候,那双已经松开的手又被捉了回去。 商如意的心一跳,抬头看时,却是宇文晔半俯下身,捉住了她的双手,微微用力的握在手中,一双原本冷峻的目光此刻多了几分热度,甚至有些炽热的紧盯着她的双眼。 他道:“这是真的?” “……” 商如意被他捉住双手,挣脱不得,而这个问题,更像是被逼问。 他越凑越近,几乎要从马背上斜落下来,商如意不敢再退,也不敢再往回抽自己的双手,只能勉强站在他面前,任由他俯下身,平视着自己的双眼,灼灼道:“这是你要的?” “……” 明明寒风如同箭矢一般在这长街上畅通无阻的穿刺着,吹过每个人的脸上都如同刀割一般,可这个时候,商如意的脸上却更像是被火燎着。 她不仅脸热,耳朵烫,双手被紧握在那双粗厚的手掌里,更像是被炭火烤着。 连全身,都被这样的温热带得发烫起来。 她也不敢抬头看他,只轻轻的点头,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 只这一声,宇文晔脸上那一层冰封仿佛被渐渐消融,可是,尚不等人看清他冷峻消融之后的表情,他已经直起身来,放开了商如意的手。 商如意如蒙大赦,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再要抬头看向宇文晔,可他高高的坐在马背上,俯身看着她,背光的姿势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他冷冷道:“你回去吧。” 商如意心里忽的一空。 “哦……” 就在她默默的后退一步的时候,听见宇文晔又道:“回去,把鞋换了。” “……!” 商如意的心一跳,再抬头看向他,却见宇文晔已经转头直视向前方,一挥手:“出发!” 顿时,他策马疾驰而去,只留下一阵风忽的一声扬起商如意的衣角。 一双过大的,奢华的丝履从她的衣角下露了出来。 商如意猛地明白过来什么。 她再上前一步,想要说什么,可宇文晔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风雪当中,而其他的将士立刻策马跟上,很快,搅乱了这一阵冷风,只落下了眼前不停凌乱飘飞的雪花,空余残影。 | 紫微宫,大殿内。 虽然外面是一片皑皑雪景,落雪纷纷,冻得宫墙内来往做事的宫人一个个瑟瑟发抖,可是,在这暖坞当中,却是温暖如春,甚至有几株专属于春天的艳色绽放,让人恍惚感觉置身三春。 而在这样的融融暖意当中,楚旸正穿着一身单薄的长衫,飘然如仙子,斜靠着坐在巨大的卧榻上,身侧堆积如云的是五颜六色,极尽奢华的织锦被,簇拥在一起如同一朵巨大的牡丹,而他,就闲闲的卧在牡丹花蕊中,脚边还有一只雪白的波斯猫,在用毛茸茸的尾巴轻抚着他的脚踝,舒服的感觉让他微眯起细长的凤眼,几乎快要睡过去。 可是,他并没有真的入睡。 因为就在屏风的另一边,王绍及将今天东都城内发生的事一一禀报。 而最重要的一件,自然就是率领朝廷两万大军准备前往征讨兴洛仓的宇文晔,已经出城,出发了。 楚旸眯着眼睛,懒懒道:“他,走得这么利落吗?” 站在屏风前的王绍及一怔。 他下意识的抬头想往里看一眼,但,半透明的屏风只能让他勉强看清里面的人影,却看不清天子脸上变化莫测的神情,更不可能看清天子真正的心意。王绍及迟疑了一下,轻笑道:“是,他走得很利落。” “那,这场仗,他能赢得利落吗?” “……” 暖坞内出现了一阵异样的宁静,尤其是在地板下尚有潺潺流水声,反倒更衬得这一刻的宁静有些诡异。 半晌,王绍及轻笑了一声,道:“别的将军出征打仗,看天时地利人和,可这宇文晔出征打仗,还得看他的心。” “他的心,跟这场仗的输赢有什么关系吗?” 王绍及冷笑着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却满脸透着森森寒气,幽幽道:“他对皇上有多忠心,这场仗,就能赢得多快。” “……” “反之,若他对皇上有异心——” 楚旸忽的睁开双眼。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睁开双眼而已,可原本卧在他脚边的那只波斯猫却突然受惊,竖着毛从卧榻上一跃而下,蹿到角落里三两下不见了踪影。 “如何?” “那这场仗,怕是很难赢得了了。” 楚旸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仍是森冷的神情,沉默半晌,他慢慢说道:“朕已经如此信任,如此厚待他们宇文家,若宇文晔还有异心,还不能为朝廷尽忠,那——天地都不能容他了。” 王绍及低着头拱手道:“天地不容,那是天地的事。” “……” “可陛下身为天子,切不能被心怀叵测的乱臣贼子谋算,否则,江山社稷,何以为继?” 楚旸微微眯起双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绍及又上前了一步,他的声音,几乎已经透过半透明的屏风直接传到了楚旸的耳边:“这一次,朝廷只给了他两万兵马,就是要逼着盛国公再加码。只要盛国公加派兵马,朝廷才有可能夺回兴洛仓,而盛国公的人马也会在这一战中折损,这对朝廷而言,是一石二鸟的万全之计。” “……” “可是,直到今天宇文晔出城,他的手下,也只有朝廷给他的那两万兵马。” 楚旸的目光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清醒:“这意味着什么?” 王绍及道:“这意味着,对他们来说,朝廷的胜败,兴洛仓的归属,都不及他们宇文家的兵马重要。” 说到这里,他又上前了一步。 “皇上想想,他们要这么多兵马来做什么?有兵马,不去对付朝廷的叛贼,不去征讨王岗军,那他们的目标是什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楚旸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道:“你是说,他们家保存实力,一兵一卒都舍不得拿出来,是为了将来要对付朕?” 王绍及的眼中露出了一丝阴冷的光:“陛下,微臣不敢妄言。” “……” “但人心,不可不防啊。” 楚旸皱着眉头沉思半晌,道:“可是,他已经领兵出发,这个时候,还能怎么防他?” 王绍及压低声音道:“陛下,再少的兵马,粮草也是命门。” 楚旸的眼睛一亮:“你要朕,扣押他的粮草?” “倒也不是扣押,” 王绍及道:“陛下,宇文晔本来就是去攻打兴洛仓,那是我大业王朝最大的粮仓。若他能打得下来,那粮草不是源源不断吗?何须朝廷再调拨粮草?” “……” “若他打不下来,那朝廷再往他那里送粮草,也不是养虎为患吗?” 楚旸点了点头:“有理……” 他又想了想,立刻道:“兴洛仓离东都不远,王绍及,这一次的战事你给朕盯紧了,若宇文晔有任何不轨之举——”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但王绍及已经读懂了自己想要的意思,立刻上前一步道:“皇上请放心。” “……” “若宇文晔有任何行差踏错,微臣绝不让他活着回到东都!” 第198章 惨败 千里冰封,雪落无声。 无数的鹅毛大雪落在缓慢流淌,几乎不见任何水纹的洛河上,簌簌声响反倒更衬得这条河谷寂静如斯。 而在河岸一侧,宽大的浅滩上,此刻安札了一个巨大的军营,无数的营帐在河岸上耸立,栉次鳞比排列整齐,好像棋盘上落下的黑白棋子,等待着执棋人那双翻云覆雨手。 这里,便是宇文晔的军营。 他率领的两万人马沿洛河一路东进,一直走到了洛口渡,在离黄土岭最近的地方安营扎寨,虽然只是一个临时营寨,却也是旌旗猎猎,刁斗森严,令人望之生畏。 这是他们驻扎在这里的第二天。 一大早,众人还在河滩上生火做饭的时候,宇文晔已经从巨大的营帐中走了出来,慢慢在河滩上踱步,一直走到河岸边,一股生冷的水汽迎面扑来。 他看了看脚下几乎凝滞的水流,再抬头,看向了河对岸。 北岸一片苍茫雪景,山岗,峰岭,沟壑,早就被下了数日的白雪覆盖,几乎分不清高低远近;而不论寒风如何呼啸,山岭间也不见一只雀鸟飞过,整个天地仿佛变成了一幅静默的,素白的泼墨画,入目所见,只有无边无际的银装素裹。 皑皑雪景延伸至远方,直与天上的白云融为一体。 “千峰卧白雪,万岭常崔嵬。” 正当他轻叹的时候,身后的军营中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打破了浅滩上的平静。 宇文晔转过头去,只见几个送饭的兵卒被叫骂着从一个巨大的帐篷里退了出来,随即,几只碗碟也跟着飞了出来,里面盛的粥菜泼了一地。 宇文晔微微蹙起眉头。 穆先从旁走了出来,低声道:“公子——” 宇文晔侧过脸:“在军中,没有公子。“ 穆先一听,忙改口道:“大将军。” “那边,什么事?” “那个太监,他又在找事了。” “……” “他硬说军中的饭食都是猪食,要让伙头兵给他准备十菜三汤,而且,全都是宫中的佳肴。” “……” “大将军,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军中作威作福,连大将军的话都不听,军中早有怨言,再这样下去,这场仗还怎么打?” 宇文晔沉默半晌,淡淡道:“他是皇帝陛下亲封的监军,有督查兵马的权力;况且,他随行还带着十几个太监,和一队禁卫军保护他,本将军也管不了他。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吧。” “这——” 穆先心有不甘,但也无话可说,只能叹了口气,退下了。 不一会儿,伙房果然又送了几个食盒去到那个帐篷里,这一次,总算没有再被打骂出来,只是,一顿饭吃完,那些精美的饭食也不过动了一两筷子,就被人拿出来扔到了河滩上。 周围的士兵看到,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着华贵狐裘,面色倨傲的太监才慢慢悠悠的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他正是这一次出征的监军——寇匀良。 此人大概三十来岁,生得白胖,显然是平日里养尊处优,又懒散傲慢,这一路上不停的给宇文晔找麻烦,尤其是在沿着洛河行军之后,不是嫌累就是嫌脏,甚至要在军中坐轿子走,原本东都离兴洛仓的距离不过数十里,却被他拖着硬生生的走了三天才刚到此地,军中早已经有了不满的声音,却也拿这位天子亲封的监军无可奈何。 此刻,他酒足饭饱的走出来,优哉游哉的逛了一会儿,看到河岸边高大的身影,立刻走上前来:“大将军。” 宇文晔转身对着他一拱手:“寇大人。” 寇匀良道:“大将军怎么还不发兵啊?” 宇文晔道:“寇大人知道要往什么地方发兵吗?” 寇匀良一愣,再抬头看向北岸,其实在昨天过了洛口渡的时候,他就看到北岸的苍茫雪景中明显高出河谷一大片的山岭,便知前方是绵延数十里的黄土岭,而在叠峦中,隐隐能看到高耸的城墙,正是之前朝廷在此地所筑的仓城的城墙。 寇匀良伸手指着那城墙道:“我都看到仓城城墙了,大将军直接发兵打下来不就行了?” 宇文晔冷冷道:“那,寇大人看到路了吗?” “这——” 寇匀良一愣,又往前走了几步,仔细分辨,的确没有在雪景中看到任何一条通向山上的路。 宇文晔道:“这兴洛仓之所以选址在此,就是因为这里只有一条上山的路,在此地看不到,是因为山道狭窄,需要过了渡口才能看到。而即便看到了,那道路宽不过丈余,仅容骡马驾车通行,我们的人马想要通过,不惊扰王岗军是不可能的——但凡一靠近,立刻就会招来他们的反击。” 寇匀良冷冷道:“大将军这话的意思是,咱们到了这里,反倒不打了?” “……” “若不打,那皇上派你来干什么?” 宇文晔道:“寇大人,打仗,得计划周全。” 寇匀良冷笑道:“大将军,等你计划周全,黄花菜都凉了。我告诉你,皇上派咱家来此监军,就是不容许有人延误战机,虚耗军粮。” 宇文晔微微蹙眉:“寇大人,贸然出兵,牺牲的是朝廷的将士。” 寇匀良怒道:“大将军,如果你不马上出兵,休怪咱家参你一本,说你拥兵自重,意图对朝廷不利!” “……” 宇文晔冷冷的看着对方。 那寇匀良虽然傲慢,可对上他锋利的目光,心中竟然也有些发虚,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半晌,却是宇文晔长出了一口气,道:“既然寇大人坚持要本将军出兵,那——我就出兵。” 寇匀良立刻松了口气,又冷笑道:“这就对了,大将军,别忘了你的职责是什么。若打不下这兴洛仓,陛下能拔擢你为二品大将军,也能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宇文晔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转身走回了军营。 很快,一支五百人的队伍就集结完毕。 他们沿着黄土岭下的河滩走了数里,终于找到了一条上山的路,果然如宇文晔之前所说,这条路宽只丈余,仅容骡马驾车通过,路上甚至能看到经年累月行车留下的两道深深的车辙,如同一条长蛇,静静的盘旋穿梭在山岭之中。 而山路的两边,则是高耸入云的山壁。 虽然是冬天,树木也早就落光了叶子,只剩枯萎枝丫,可无数的林木参差而立,仍旧将视野遮蔽得严严实实,加上大雪封山,完全看不清数丈之外的山壁上还有什么。 走到这条路上,士兵们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若是平时行军,他们还能列队整齐的前进,可这么窄的山路,他们也只能沿着山壁,小心翼翼的往上走去。 站在山脚下不远处的寇匀良见此情形,不耐烦的说道:“你们还不快些?走快些啊!” 那些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犹豫。 寇匀良道:“你们再不走快一些,休怪本监军拿鞭子抽你们。我可告诉你们,前面就是兴洛仓,若你们打不下来,皇上可是要治罪的,不仅治你们的罪,连你们的家人也要一同问罪!” 那些士兵闻言,只能咬着牙,奋力的沿着山道往上走去。 这条斜坡倒也不长,走出数百步,就能看到前方一个最狭窄的山道,隐隐有光从里面头面,看上去倒像是一个高大的山门,而通向前方的道路在过了那个最狭窄的山口之后便消失不见,显然,里面也是一个斜坡。 哪怕不通军事的人也看得出,这个地方,是一个天然的关隘。 如果有人在此地看守,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过,此地竟然无人看守,那些士兵们顿时感到一阵庆幸,也不由得心中欢喜——只要过了这里,大概就能进入兴洛仓城,若真的能拿下兴洛仓,对他们来说也是大功一件啊! 想到这里,走在前面的几个士兵加快了脚步,脸上也充满了希冀。 可是,站在山脚下的宇文晔,脸上却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正当那些士兵越来越靠近那道山门的时候,突然,头顶传来了隆隆的巨响。 有人诧异的说道:“打雷了?” “大冬天的,怎么会打雷?” “可是,我好像听到雷声了?” “不是啊,我怎么觉得,脚下的路在震啊?” 耳听着那隆隆雷声越来越近,众人下意识的抬头一看,立刻吓得睁大了双眼。 只见他们的头顶,那高耸入云的山壁上,突然有无数的巨大黑影跌落下来,定睛一看,正是巨大的雷石和滚木! “快跑!” “有埋伏,快跑啊!” 走在最前面的士兵刚一回头大喊,就感觉眼前一黑,一个巨大的雷石迎头砸下,他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鲜血从石头下面飞溅出来,喷了跟在身后的士兵们一身。 这些人全都吓得呆住了! 下一刻,更多的雷石滚木纷纷坠落,这些人如同惊飞的鸟雀,急忙四散奔逃,可狭窄的山道根本不容他们逃窜,一个又一个的巨石落下,将这些士兵砸成血肉模糊的肉泥,滚木更是将他们从山路上一路碾压下去,很快,鲜血便喷洒在山壁之上,将雪白的积雪完全染红。 狭窄的山道上,隆隆声响,渐渐吞没了那些士兵们发出的惊叫和惨呼。 第199章 他对你,还是很上心的 “嗯?” 正坐在床边看书的商如意突然抬起头来,向窗外看去。 天顶上,是黑压压的云层,如同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将整个洛阳城盖了个密不透风,这些天风雪不停,让每个人的心里也压上了同样的阴霾。 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而坐在她脚边拿着一块帕子正在绣花的图舍儿听到响动,也抬头看向她,问道:“小姐,怎么了?” 商如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我刚刚,怎么听到打雷了?” “打雷?” 图舍儿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姐你说什么胡话呢,大冬天的,还在下着雪,怎么会打雷呢?” “……” 商如意自己也觉得奇怪,想了想,于是笑道:“想来是我听错了。” 图舍儿放下手中的针线,道:“我看哪,是小姐这些天都没睡好,神不守舍了。姑爷走了七八天,你这七八天加在一起,大概还没睡好一个晚上呢。” 她说着,又笑着看向商如意:“小姐是不是担心姑爷啊?” 听到这话,商如意的神思一阵恍惚。 她的确是在担心他,不仅仅是身为人妇担心出征的夫君的心态,更重要的是,她这些日子总是会回想起雷玉离开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还有——进宫那天,楚旸对她说的话。 宇文晔的这一仗,关系重大。 想到这里,商如意道:“我当然担心他,这是他被封为大将军之后打的第一仗,关系着整个宇文家,甚至是朝廷的——” 她的话没说完,图舍儿立刻道:“哎呀小姐,奴婢问的不是这个。” “那你问的什么?” “我说的是姑爷这个人。” “什么,意思?” “小姐难道不是担心他这个人吗?” 说到这里,图舍儿又微微撅了一下嘴,道:“虽然奴婢之前一直有点生他的气,我们在雁门郡被突厥大军突袭围困,尤其是小姐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可他身为夫君,却一直不在你的身边,所有的危险苦难,都得小姐一个人去面对,我那个时候想着,小姐嫁给他真的嫁错了。” “……” “还不如像夫人说的那样,留在家里,一辈子不嫁人,也好过受这种委屈。” 商如意的心微微一颤,看了她一眼。 图舍儿又接着说道:“可是,这一次回来,姑爷对小姐好像也不错。上次小姐进宫,姑爷回家知道了这件事,听说连马都没下就直接调头到宫门口去等着小姐,那么大雪天,还抱着小姐回家……” “……” “他对小姐你,还是很上心的。” “……” “小姐,你也是——那天姑爷出征,你也着急忙慌的去送他。” 说到这里,图舍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甜蜜的笑意,轻声说道:“小姐,其实,你早就不生他的气了,对不对?” “……” “要不然的话,你也不会天天都让人去城门口打听有没有战事的消息传回来——刚刚,你就一直往窗外看,你肯定是在等姑爷的消息,对不对?” “……” “其实,你担心他就说出来嘛,我又不会笑你……” 商如意呆呆的坐在那里。 图舍儿后面再说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到了,这一刻,她的耳边只来来回回的回响着那一句话,像是图舍儿说的,却又在此刻,不断的在她的脑海里盘桓自问—— 宇文晔,真的对自己是上心的吗? 那天晚上,冒着风雪,他抱着自己一路策马疾驰回家,甚至一直将自己抱回到房中,紧靠在他怀里感觉到的温暖,也是真的吗? 她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自己的心口,感受到胸膛下那颗心在不可抑制的剧烈跳动,那样真实的激荡,好像那一切,也都跟她这些日子始终无法平复的心跳一样,是真的。 可是—— 那剧烈的心跳,却也在提醒她另一件事。 这一切,不都是在外人的眼中吗? 他清清楚楚的说过,在外人面前,他会做好一个丈夫的样子,会跟自己扮演好一对令所有人都羡慕的夫妻,这些,难道不是他跟自己两讫的交易吗? 商如意只觉得心里一阵纠结,好像被看不见的丝线缠绕在心中,几乎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能再轻易的陷落进去,尤其,是在已经被明白的拒绝,甚至被羞辱奚落过之后。不被人爱,已经够可悲了,明明知道自己不被爱,还要再去企望人的爱,那比可悲更可怜。 更何况,新月公主—— 就在她心思一阵缠乱的时候,卧雪匆匆的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少夫人,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传你进宫。” “什么?” 商如意一听就皱起了眉头。 江皇后,又传她进宫? 上一次传她进宫,其实他们也算相处得不错,只是,在离宫的时候,她被楚旸派人“劫”了去,甚至还劳动了皇后亲自去到暖坞将她接走。原本以为,经历了那次事件之后,皇后一定会严加提防,不会再让她跟皇帝有那样单独相处的机会,没想到—— 她为什么还要传自己进宫呢? 图舍儿虽然不知道上一次她进宫遇到了什么,但身为刚刚被拔擢为辅国大将军的夫人的商如意,被皇后传入宫中,显然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她立刻上前,担心的说道:“小姐,你要进宫吗?”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沉沉道:“皇后的旨意,我也不能违背。” 她急忙让图舍儿服侍自己换上了一身端庄但十分朴素的衣裳,发饰也梳得简单干净,然后走了出去,前来传旨的还是上一次陪着她进宫的那位内侍大人,他倒也是熟门熟路,跟商如意寒暄了几句,便带着她出门上了宫中的马车。 一切,也都跟上一次一样。 进了宣仁门,过了左藏宫,再进安宁门之后,便到了皇后的东宫。 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刚一走进东宫,就看到江皇后与新月公主都在里面坐着,显然是在等她,商如意急忙上前叩拜行礼,只见江皇后微笑着上前亲自将她扶了起来,柔声笑道:“今后进宫来,可以不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商如意谨慎的道:“娘娘,礼不可废。” 说着,她小心的看了江皇后一眼,又下意识的往周围看了看。 似乎是看出了她眼神中的担忧,江皇后柔声说道:“你不必担心。” “嗯?” “皇上今天有事出宫去了,不会——不会再有上次的事情发生了。” “……” 商如意闻言,立刻松了一大口气。 但随即,她又有些紧张的看向江皇后,却见这位皇后娘娘温柔的看着她,说道:“如意,你可以放心,本宫既然传你入宫,就一定会保你周全;若不能保你周全,本宫也不会让你进宫,毕竟——本宫不想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 商如意看着她诚恳的模样,心里一团乱麻。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位皇后娘娘跟自己说话,不仅仅是纡尊降贵那么简单,她的态度,甚至有些——有些小心翼翼的讨好自己? 是错觉吗? 身为皇后,就算不欺压臣下的妻子,不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又何至于来讨好自己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呢? 商如意只能轻声道:“娘娘言重了。” 看着她谨慎的样子,江皇后只笑了笑,挥手让她坐下,然后说道:“今天有贡品红橘送来,本宫想着这东西在雪天就着茶的时候品用最好,就让你也进宫来尝尝。” 商如意走到到桌案前坐下,果然看到桌上不仅煮着茶,还有一碟红彤彤的橘子,如同一丛红灯笼一般,看着明艳可喜。 楚若胭在一旁笑道:“我最喜欢这红橘了,酸酸甜甜的,姐姐你也尝尝。” 说完,亲自剥了一个递给她。 商如意惶恐的告罪接过来,道:“公主殿下折煞如意了。” 江皇后笑道:“是本宫让她这么叫你的,你们年纪相仿,你比她大些,也懂事沉稳,若胭从小到大身边就是没有一个能照拂教导她的人,若有你在——本宫也放心一些。” “……” 商如意只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一个荒唐的梦境里。 上一次进宫,江皇后就对她说过“托付”的话,这一次,更是直接让公主称她为“姐”,还说什么照拂教导,她到底在想什么? 而这位新月公主,竟也毫不在意自己金枝玉叶的身份,对她,竟然真的有姐妹之意! 她有些恍惚,但还是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三个人就着茶,一边吃红橘,一边看着外面的雪景,再说些闲话,倒又是一幅其乐融融的场景——只有商如意知道,她的后背,全都是冷汗。 正说着,楚若胭突然叹了口气,道:“可惜二哥不在,他是最喜欢吃红橘的。”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 江皇后苦笑了一声,道:“这两年道路阻塞,送来的贡品红橘也不多,不然,倒是可以赏赐一些去国公府。” “……” “再说了,这一次战事拖延——他只怕是难吃上这红橘了。” 一听到战事的消息,商如意立刻抬头看向她:“娘娘,兴洛仓那边——可有消息回来?” 第200章 可他却娶了你 江皇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倒是坐在身边的楚若胭轻声道:“我听说,战报倒是没有,但今天一大早,城外有一骑人马回来,是禁卫军的人。” “禁卫军?” 商如意一听,皱起了眉头。 她知道,这一次宇文晔出征,军队中有一位皇帝委派的监军,自然是宫中的内侍担任,而这位监军大人出行,除了会带领十几个内侍,再有就是一队禁卫军跟随。 既然有禁卫军的人回来,那想来,应该是监军有消息传回来。 一想到这里,商如意的心立刻沉重了起来。 要知道,监军在军中的作用就是代替皇帝监察军队的动向和将军的行为,一旦有异,监军有密奏天子的职权;而眼下,没有战报,但监军有消息传回,很可能是战况不如意,甚至,监军和将军之间的意见产生了分歧。 若是这样,那宇文晔现在的处境—— 商如意急忙问道:“殿下,可知禁卫军传回来什么消息吗?跟他有关吗?” 楚若胭摇了摇头:“不知道。” “……” “禁卫军的人回来都是直接去见父皇的,那些事情,我们也不能打听。” “……” 商如意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她甚至有些遗憾皇帝不在宫中了,如果有机会能见到楚旸,她倒是想要打听一下前线的战况,至少,知道宇文晔现在是否安好。 可只这样一想,她立刻又觉得荒唐。 上一次见面,楚旸对她做的那些事,已经让她不知如何是好,若再见面,她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吗? 想到这里,她用力的甩了一下头,想把这个危险的念头抛之脑后。 而就在这时,赵王楚成斐从外面跑了进来。 他的头上还积着一点雪,兴奋的喊道:“母后,姐姐,外头雪下大了,我们去看雪好不好?姐姐,陪我打雪仗嘛。” 一边说,一边过来拖着楚若胭的手臂就往外走。 楚若胭玩心也起来了,便跟着弟弟走了出去,两个人在雪地里嬉笑起来,而听着他们欢快的笑声,江皇后也笑道:“走吧,出去赏雪。” 商如意应了一声,起身跟着她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就看见外面漫天大雪纷纷飘落,已经将周遭的一切都妆点得素白一片,地面,墙头,屋顶,甚至连宫墙边一株枫树上也积了雪,白雪与红枫相映衬,白雪愈发洁净,而红枫愈发明艳动人,在雪景中如同一丛热烈的火焰。 而那姐弟二人,已经在雪地里打起了雪仗,楚若胭仗着个子高,团起一个雪球拍在弟弟的脑门上,雪花飞溅,冰得楚成斐嗷嗷直叫,追着楚若胭乱跑。 楚若胭则提着裙子在雪地里四处逃窜,她穿着一身彩衣,脚步轻盈,在皑皑雪景中如同一只明艳的蝴蝶翩跹而舞,商如意看着她,都有些移不开眼。 江皇后看着自己这一双儿女,脸上也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又抬头看了看不断落下的雪花,她轻叹道:“真没想到,今年的雪这么大,连下了几天了。” 商如意道:“瑞雪兆丰年啊。” 说到这个,江皇后的神情却是一凝,沉默半晌,淡淡道:“只是不知那丰年……能落到谁家。” “……?” 听到这话,商如意的心咯噔一下。 她笑了笑,道:“娘娘何出此言呢。” 江皇后没有回答她,而是看着眼前纷乱的落雪,过了许久,才慢慢说道:“你知道吗,那贡品红橘,恐怕也只有今年能吃到了。” “为何?” “这贡品是西山岛送来的,可上个月的消息,那边已经被叛军占领。” “什么?江南的叛军?” “不错,” 江皇后长叹了一声,道:“当年,陛下领兵数十万,好不容易灭了陈朝,收复江南,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江南复叛。” “……” “要再平定江南的叛乱,还不知道何人,何时能做到。” 商如意的眉头慢慢蹙了起来。 虽然,她早就知道,叛军在全国各地接连起义,河北,山西,陇西,江南……甚至这一次,最近的一次,王岗军已经占领了兴洛仓,可见整个王朝早已经是岌岌可危,但这些话真正从皇后的口中说出,她才感觉到了那种天摇地动的震荡。 大业王朝,也许真的快要—— 商如意道:“娘娘……” 这时,江皇后忽的一笑,道:“本宫糊涂了,说这些做什么。” 她又转头看着商如意,温柔的道:“冷不冷啊?” “……” 看着她温柔的笑容,商如意却蓦地感到一阵寒意,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一双手已经冻得发白,下意识的缩回到袖子里,江皇后见此情形,回头吩咐:“暖炉呢?” 宫人们立刻送来两个暖炉。 商如意接过一个,低头一看,是黄铜制成,只两个拳头大小,正面还有镂空雕刻的一幅画,是几杆湘妃竹和两个女子,内里烧着炭,外面用丝绒裹着,不大不小,也不烫手,热气浸出来,立刻让冰冷的手指恢复了知觉。 江皇后道:“可好些?” 商如意道:“多谢娘娘赏赐。” 江皇后笑道:“是本宫把你传进宫的,若冻坏了你就是本宫的罪过了,凤臣也一定会心疼的。” “……” 这话似是戏谑,可在商如意听来,却莫名有些刺耳,尤其眼前还有楚若胭翩跹的身影,两相对比,自己拿什么去让他心疼?只能勉强笑道:“娘娘说笑了。” 江皇后笑道:“也不是说笑。” “……” “凤臣这孩子,算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其实,宫里宫外,那些官家小姐们喜欢他的就不少,可他从小的主意就大,一直说,若不能成就一番大业,就不谈儿女私情……” “……” “可他却娶了你。” 商如意微微一怔。 这话,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到了,之前在听鹤楼喝酒的时候,裴行远就曾经说过,宇文晔对情爱没有兴趣,一直坚持若不成大业便不成家。 不知为什么,之前听到这话,也就是听过便罢,可这话从江皇后口中说出,却让她心里有些发沉。 宇文晔真的是这么想的? 若是,他为什么又娶了自己…… 但若不是自己,他难道,也不会娶新月公主吗? 第201章 怎么,不想见我? 商如意的心思一时间又乱了起来,不知该如何应对这话,思虑半晌,才勉强笑道:“他年纪轻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呢?” “……” 说起这个,江皇后的神色微微一凝。 但也只是一瞬间,她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转过头来看着商如意,那目光似是审视,却又一如既往的温和,道:“不论如何,他对你,还是比别的人都更上心的。这一点,本宫看得出来。” “……!” 商如意的心又是一沉。 他,对自己上心? 这已经今天第二次听到这种话了。 看来,在外人面前,宇文晔的确做得非常好,或者说,他一直以来,都是那么的冷静,清醒。 商如意淡淡笑了笑,没再接这话。 江皇后也笑了笑。 又闲聊了一会儿,商如意便起身告辞了,仍旧跟上次一样,江皇后派了几个小太监抬着檐子送她出宫,也仍旧是那个迎她入宫的内侍官相陪。 一路上,他们走得很快,像是生怕被人阻拦一般。 尤其是在走过安宁门的时候,商如意甚至感觉到一直平稳的檐子也微微有了一些颠簸,显然这些人都加快了脚步,她也下意识的看向了安宁门的右侧,那通往玄武门的大道。 但这一次,没有人阻拦。 大道上空空如也,只有纷飞的鹅毛大雪迷乱了她的眼。 商如意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一刻心里的悸动是庆幸,还是失落。 很快,他们出了宣仁门,之前接她的马车也还停在这里,这一次她进宫只单独一个人,没带图舍儿,连马车也是宫中派来的,那内侍官亲自扶着商如意上了马车,然后行了个礼:“少夫人,请慢行。” 商如意道:“辛苦公公了。” “不敢。” 那内侍官后退了一步,马车很快便离开了宣仁门,朝着宇文府疾行而去。 商如意坐在马车里,手中还捧着那个暖融融的暖炉,回想起今天在宫中经历的——似乎比上一次要平和得多,只是,江皇后的态度,愈发让她不解。 她到底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召自己入宫,让自己与她的女儿亲近。 他们,真的需要这样亲近吗? 她的心绪越来越乱,而马车外的街道上也渐渐传来了喧闹的声音,商如意一开始还没注意,但走着走着,她突然感到有点不对。 从紫微宫回宇文府的一路上,似乎不该有这么喧闹的地方。 就在这时,马车停下了。 商如意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就听见马车外响起了一个带笑的,熟悉的声音:“少夫人,请下车吧。” 这声音——?! 她急忙抬手撩起帘子的一角往外一看,却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笑眯眯的站在马车外,正是上一次到宇文家传旨册封的那位玉公公,只是,他穿着一身常服,看上去就是一个富态的管家模样。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看到他,商如意的脑子嗡了一声,可还没来得及细想,那玉公公已经上前一步,微笑着说道:“公子已经在上面等候多时了。” “……” 商如意震惊不已的看着他,再看向他的身后。 马车停的地方,不是宇文府的门口,而是东都城内最热闹的坊市中心,那听鹤楼的门口。 甚至,在那玉公公的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常服的,高大威武的男子,显然是禁卫军乔装改扮的——内侍和禁卫军都在这里了,那楼上的人,已经不言而喻。 商如意顿时哑然:“我——” 玉公公又上前一步,几乎已经凑到了窗口,笑道:“少夫人已经到了这里,何妨下车,上楼去喝杯暖酒呢?反正,来都来了。” “……” 来都来了。 这四个字,像是有什么魔力,将商如意钉在这里。 其实,也不是这四个字的魔力,而是她很清楚,这四个字的后面,还跟着另一句话——还走得了吗? 今天,江皇后大概是因为确定了皇帝不在宫中,不会再出现上一次她半路被“劫”的情况,才传她入宫,却没想到,送她安全的出了宫,却在宫外的半路,又一次被“劫”。 楚旸要做什么事,的确,没有做不到的。 而自己,始终是这对帝后操纵下的一个玩偶,如今,也没有别的退路了。 更何况,她想到了新月公主所说的,禁卫军传回来的督军的消息,顿时打定主意,长出了一口气:“是。” 然后,下了马车。 大概是因为雪下得太大,今天来听鹤楼的客人不多,但一楼还是坐了不少桌,只是这些人不怎么吵闹,尤其是看到玉公公陪着商如意走进去之后,都低下头喝酒吃菜,似乎是刻意的回避他们。 看来,连楼中的客人,也都有安排。 商如意只感到自己的周围已经被布下了天罗地网,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她镇定的深吸了一口气,被玉公公领着上了二楼。 这里,比楼下更安静。 平日里高朋满座的雅间,此时几乎都是空空如也,只有一个最大的,靠窗的雅间内似乎有一个人,珠帘晃晃悠悠,勉强露出了一个潇洒恣意的身形。 玉公公将她一直领到了那个门口,行了个礼,然后笑着退下了。 商如意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 可帘内,已经传来了一阵苍然的冷香,仿佛那个人的气息,早已经将她笼入了自己的控制之下。 半晌,一声轻笑响起—— “怎么,不想见我?” “……” 商如意的心微微一沉,这个时候,哪怕真的不想见,她也已经没有了不见的余地。 一咬牙,伸手撩开帘子,慢慢的走了进去。 那雅间内热气融融,仔细一看,靠墙的角落里竟然摆满了暖炉,将这里熏染得如同暖春,而在房间中央,铺着厚厚的地毯,上面只摆放着一张矮几,上面摆着一个精致的香炉,两盏杯,一个炉子上温着的一壶酒。 还有,一封信。 一看到那封明显火漆已被拆开,形制却不同寻常的书信,商如意的心立刻沉了一下。 然后,她慢慢抬起头,看向对面。 一个颀长风流的身影站在窗边,如玉树盈立,指尖捻着一只酒杯,似在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品酒,那双细长凤目中映着琥珀的酒色,流光潋滟,慢慢的看向商如意。 嘴角,抿出了一丝悠然的笑意。 “你,来了。” 第202章 这样的人,很好摧毁 又是这句话。 几乎和上一次一样,除了这里不是紫微宫中的宫殿,其他的一切,甚至连他看向自己时眼中那种如同孩子般的得意的笑,几乎也是一模一样。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慢慢走上前,叩拜行礼:“臣——如意拜见陛下。” 脚步声轻轻响起,朝她走来。 商如意仍低着头,只见一片雪白的衣袂飘然而至,出现在视线中,而那衣角之下,仍旧是一双熟悉的,雪白奢华的丝履。 头顶,传来了楚旸懒懒带笑的声音—— “在这里等你的,是杨随意。” “……!” 商如意的呼吸又是一窒。 沉默半晌,她慢慢站起身来,看着眼前那张俊美无俦的笑脸,只能轻声道:“杨公子。” 楚旸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一挥袖,坐到了矮几前,又抬手示意她也坐下。商如意早已别无选择,只能告罪,坐到了他的对面,看着他亲手为自己斟上了一杯温酒,送到了她的面前。 商如意双手接过:“多谢。” “这样就对了,” 楚旸愈发得意起来,笑道:“还是杨随意来见你好,杨随意来,我们更能做回自己。” 商如意苦笑道:“陛下……杨公子要做自己,随时都可以。” “嗯,” 楚旸竖起一根指头摇了摇,道:“我在宫里,只能是皇帝,我说的我想的,都要被那些随时盯着我的臣子们挑三拣四,稍有不如他们意的地方,他们就接二连三的上书,劝谏,甚至还有一头撞死在我面前的,好像我做了什么祸国殃民,该天打雷劈的事!” “……” “可我要做的,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这些人却鼠目寸光,一点都看不到。” “……” “他们,只在乎他们的官声,在乎朕的名声。” “……” “可是,官声和名声有什么用?朕修的运河,筑的东都,还有将来打下来的辽东城,那才是实实在在的功绩啊!” 说到这里,他有些兴奋的抬头看向商如意,笑道:“但我知道,你是懂的。” 商如意看着他:“陛下——” 她突然发现,虽然她一直无法猜出那位看上去温柔可亲的皇后娘娘的心思,但这位行为怪悖,倨傲不羁的皇帝陛下的心思,却反倒很容易看透。 至少在此刻,她看透了。 楚旸一次又一次的来找她,甚至趁皇后传她入宫的机会来“劫”她,就是为了让她懂他。 他一直在说,引她为知己,但现在看来,他并非引人为知己,而是迫切的想要有一个人懂他,明白他,让他在这个世上行走得并不孤单。 自己,也只是误打误撞,撞入了他的视线里……而已。 这样的人,看似固执坚定,但其实,也很好摧毁。 商如意抬起头来,看着那张俊美的脸上如同孩子一般得意又自信的笑容,嘴唇微微开阖,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嗓子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几次挣扎,却挤不出一个字来。 楚旸还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你懂的,对吗?” “……” 沉默了许久,商如意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是。” 只这一个字,就像是严冬突然吹来了春日的暖风,楚旸的整个身心都畅快了一般,他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又亲自执壶,为商如意手中的酒杯添了一点酒。 “快喝一些,这酒暖到现在刚刚好。我知道,你从宫里出来,肯定被冻坏了。” “皇上……杨公子,你知道皇后娘娘今日传我?” “当然知道,” 楚旸淡淡一笑:“她在想什么,朕清楚得很。” 商如意道:“娘娘她,在想什么。” 楚旸看了她一眼,目光却似突然变冷,道:“其实,你多此一问。” “为何?” “皇后传你进宫,对你温言细语,自然是因为在你身上有利可图。” “有利……可图?” 商如意的神情渐渐凝重,回想起这些日子见到江皇后时,那张温柔又和善的脸庞,再牵连上这四个字,竟然她感到一阵寒意油然而生。 而楚旸却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你不用觉得可怕,图谋利益未必就是要害你,这宫中,不,就算是在人世间,这也是最寻常不过的事。” “……”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 “只有朕,与你是倾心相交,不为名不为利,你更不用担心朕会害你。” 商如意原本因为那四个字而心思沉重,可一听到楚旸这话,却又哑然失笑——身为皇帝,他还需要在谁的身上去图名图利呢?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想到这里,她淡淡笑道:“陛下这话,倒是折煞如意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陛下今天费心思把如意接来这里,真的什么都不图,只是为了跟如意说刚刚那些话吗?” 她一边说,目光一边轻轻的流向桌面上放着的那封信。 楚旸何等敏锐,立刻也明白过来。 他淡淡一笑,道:“如意,你果然聪慧过人。” 商如意正了正神色,轻声道:“陛下的心中有韬略,有一统天下的雄心,但就算千里之行也需始于足下,而足下的第一步——”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楚旸却丝毫没有迟疑的接着道:“是粮草。” 商如意看向他。 楚旸淡淡一笑,道:“你说得对,当朕跟朝中那些文臣武将说起朕要再对辽东用兵的计划,他们百般推脱,最后,也只能以粮草不足为由来阻挠朕,请求朕收回成命。” “……” “而朕让人彻查了如今东都城内的粮仓,的确,已经支撑不起朝廷再一次用兵。” “所以——” 商如意轻声道:“兴洛仓这一战,关系着陛下的千秋伟业,是吗?” 楚旸面色逐渐阴沉,似乎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会被身外之物所役,但终究也不能不承认,只能长出了一口气。 这无声的一叹,便是承认了。 商如意的神情更紧张了几分,她再次看向那封信,然后轻声道:“那如今,兴洛仓战事如何?” 第203章 三次出兵,皆败 提起这个,楚旸的脸色慢慢阴沉了下来。 他看向桌上那封已经拆开的信,虽然没有再拿出来,那上面的内容,他早已烂熟于心,慢慢说道:“宇文晔三次出兵,皆败。” “……!” 商如意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也看向桌上的信封,又看向楚旸,像是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咬着下唇,将心中翻腾的情绪强压了下去。 看着她惊惶不定的神情,楚旸的脸上冷意更甚,道:“你不帮他辩解?” “……” “你可知,这样的战果,足够让朕治他的罪了!” “……” “若要治他的罪也很容易,朕只要一道口谕就能去洛口渡将他调回来,打入大理寺牢房,该罚,还是该斩,只要问罪清楚,就能执行!” 商如意又一次看向楚旸:“陛下——” 楚旸突然眯起眼睛,细长的凤目中露出了危险的光芒。 商如意心中一梗,急忙改口:“杨公子……” 楚旸这才轻笑了一声,似是很满意她的改口,而后,脸色又慢慢的沉冷下来,说道:“他延误战机,损兵折将,更影响了朕未来的大计,死不足惜。所以,朕并不打算轻饶他。”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商如意渐渐苍白的脸庞,目光却又温柔了起来。 “你……不用担心。” 商如意低垂眼睑,没有说话。 可是,她垂在身侧的手渐渐的捉住了自己的衣角,用力的捏着,掌心的冷汗几乎将衣衫都浸透,而她还在不断的颤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所以,楚旸是真的对宇文晔动了杀心。 如果说上一次,还只是口头上的威胁,那么这一次,他已经计划好了杀掉宇文晔的步骤,甚至,他可能已经开始预设,杀掉宇文晔之后的安排。 果然,楚旸接着说道:“你,与他无关。” “……” “就算朕赐死了你的夫君,也不会有任何的风雨吹打到你身上。” “……” “如意,朕会保护你的。” 他的这些话,听上去无比的温柔,甚至称得上体贴,可却像是无形的重拳,一记又一记沉沉的打在商如意的胸口,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因为指尖轻颤,酒水也晃出了悠荡的光,虽然心口沉闷隐痛,可她还是扬起头来一饮而尽,然后将空酒杯夺的一声放回到桌上。 商如意抬起头来看向楚旸:“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切?你要杀我的夫君,为什么还要提前告诉我?” 楚旸仍旧温柔的看着她:“因为,朕不想你害怕。” “……” “如意,提前告诉你这一切,你也就有个心里准备。当然,你要明白一点,就算宇文晔死了,宇文家不复存在,你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朕可以补偿你——你想要任何赏赐都可以。” “……” 商如意的呼吸一窒。 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他话中的那句——宇文家不复存在。 宇文家,不复存在,这可能吗? 那宇文渊——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身上多了一股力量,但那股力量并没有让她更沉稳,反倒像是来撕扯她的心绪和灵魂,她只觉得心跳越发沉重,甚至让她已经有些承受不住。 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得意又自信的人,其实很可怜。 他遍寻天下,想要找到一个“知己”,一个懂他的人,不知是什么契机让他找到了自己,就固执的认定自己一定会是他的知己,一定会懂他的心思,却不知道,也许天底下最不可以懂他,或者说,最希望他心思落空的人,就是她。 毕竟,此刻的她,已经嫁给了宇文晔,已经是宇文家的人。 更重的是,她是宇文渊的儿媳! 想到这里,商如意自认已经坚定了念头,可一抬头,对上那双含笑的,温柔的细长凤眼,却又感到心口一阵痛,好像灵魂都要被撕裂了。 这个人……好可怜。 他坐拥天下,富有四海,可是他的心,却置身在一处孤岛上,他看得到天下的一切,身边,却空无一人。 他这样急切的寻找一个知己,与其说是孤单,不如说—— 是在求救。 那自己,该“救”他吗? 在灵魂仿佛要被撕裂的痛楚中,商如意沙哑着嗓子轻声道:“陛下——” 楚旸立刻皱起了眉头。 商如意却苦笑了一声,道:“陛下想以‘杨随意’的身份与如意相交,可陛下开口句句都是国家大事,甚至是我夫家的生死存亡,如意实在没有办法将这样一个人认作当初潇洒自在的杨公子。” “……” 楚旸神色一凝,再看向她,目光中竟也有几分破碎与失落。 他叹了口气:“你说,你要说什么。” 商如意想了想,说道:“陛下要怎么做,商如意无权置喙,可我还是想为我的夫君说几句话。” 楚旸微眯双目:“你要为他辩解吗?” “……” 商如意又想了许久,然后说道:“他三次出兵,死伤了多少人?” 楚旸道:“数千人。” “三次出兵,是全面开战,还是局部交战?” “这——” “对方又是何状态?是否也是全力以赴,与我军对阵?” “这又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 “有何不同?” “……” 商如意没有立刻回答,反倒是看着楚旸,脸上露出了纠结挣扎的神情,楚旸不解她为何停下来,正要再追问,却见她慢慢抬起一只手来。 然后,伸向自己的脸。 “……!” 楚旸一下子惊呆了。 从他们相识以来,这些日子,商如意一直保持着为人妻子,或者说,一个名门闺秀该有的矜持和端庄;在草原上,他言语冒犯的时候,会受到她的呵斥,而在宫中,自己触碰了她的脚踝——哪怕是隔着一层衣衫,也引得她落泪不止。 不论他们之间的相交有多深,多私密,商如意似乎从来都没有任何逾矩的念头,甚至也不容许他有那样的念头。 但现在,她却—— 楚旸惊愕得失去了反应,只眼睁睁的看着那只白皙纤细的手慢慢的伸向自己,但因为她的动作太轻,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的动静。 可他的心,在这一刻,已狂跳不止。 第204章 为他死,还是为朕死? 对他而言,什么人伦礼教,都是不值一提的废话,身为九五之尊,他站在天地的最高处,要创建不世伟业,自然也不能受任何礼法教条的束缚。 他,从身体到心灵,都是无限自由的。 而这些年来,唯一束缚他的,似乎也只有眼前这个小女子。 他对她,那一点若有似无的旖旎思绪,硬生生的被她的眼泪逼退,让他只能退回到“知己”这个身份上,虽然对他来说,这样,也就足够了。 可现在,先靠近他的,却是她! 楚旸的心狂跳不止,如同一头被禁锢在牢笼中的饿兽,这个时候终于找到机会想要突破牢笼,挣扎咆哮着冲出来,而他的身体,也在这样的悸动中不可克制的慢慢靠近她。 可就在这时,商如意的手却突然缩了回去。 楚旸一愣,道:“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商如意缩回的手臂突然一展,那只纤细白皙的手掌猛地朝着他的脸袭来。 这一瞬间的变故,惊得楚旸目瞪口呆,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感觉到一阵掌风,带着一点属于她的微馨的气息,扑到自己的脸上。 连他的鬓发,也被吹得凌乱了起来。 楚旸震愕不已的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那只白皙的手掌,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商如意已经又一次收回了手掌,起身对着他跪了下去:“请陛下恕罪!” “……!” 楚旸的心在一阵剧动之后,终于回过神来,勃然大怒:“商如意,你大胆!” 刚刚她的举动,就算没有真的触碰到他,伤害到他,可只是那个动作,已经是欺君之罪,楚旸虽然对她亲近,视她为知己,但身为九五至尊,哪里容得下有人这样轻慢自己?! 而随着他的一声怒喝,外面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珠帘外:“陛下,商如意对陛下不敬,微臣立刻杀了她!” 说完,拔刀出鞘的声音划破了这里的宁静,只见王绍及猛地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明晃晃的钢刀已经挥向了商如意! 商如意吓得急忙抬手挡在头顶。 眼看着那钢刀就要砍下来,楚旸突然道:“住手!” “……!” 王绍及的手一僵,刀锋硬生生的停在了商如意的手腕上,他瞪着商如意,又转头看向楚旸:“陛下?” 只见楚旸面色阴沉,目光定定的看着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商如意,沉默半晌,轻轻的一挥手:“退下。” 王绍及道:“陛下,她要行刺陛下!” “她不会,” 楚旸紧盯着那不停颤抖的消瘦的肩膀,道:“退下吧,朕有事会再叫你。” 王绍及无言,只能狠狠的收刀回鞘,然后转身离开。 可是,在他走出雅间的时候,又回头看了商如意一眼,那眼神中的恶毒和阴狠,即便商如意跪在地上,什么都看不到,也仍然感到了一阵寒意刺入身体。 很快,王绍及离开了。 雅间里的两个人仍旧静默,楚旸一直盯着那抽搐颤抖的肩膀,过了许久,才慢慢道:“解释。” 商如意仍然低着头:“陛下恕罪。” “……” 楚旸微眯着双眼,道:“你最好给朕解释清楚。” 听到他的声音里已经不再有暴怒之意,可阴沉的气息仍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商如意慢慢直起身来看向楚旸,轻声道:“如意只是想要陛下知道,刚刚,若如意没有收回手臂,陛下是感觉不到任何动静的,不是吗?” “……!” 楚旸眉头一蹙,回想起刚刚她的两次伸手。 “那又如何?” “作战,有的时候也是如此。” “……” “有的时候,没有紧缩和暂时的战败,也就没有进攻的余地。有一种进兵,是需要借势而为的。” 楚旸微微眯起双目,冷冷的看着她:“你是说,宇文晔的战败,是一种战法?” 商如意道:“如意其实也不通军事,身在东都城,更不可能知道兴洛仓战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可如意只是想要为自己的夫君申辩——暂时的失利,未必就是真正的战败,请陛下再给他一些时间,一点机会。” 楚旸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 他紧盯着商如意,道:“你让朕再给他时间和机会,难道你认为,他一定会赢?” “……” 商如意的呼吸一窒。 这一刻,她仍旧想不到宇文晔这些日子三次战败到底是什么原因,到底是真的实力不济,还是有别的盘算,但这个时候,她却突然想到了当初在雁门郡,他一骑人马杀出城外,以一人之力射伤阿史那刹黎,击溃十万大军。 那一刻的惊天动地,直到现在,还留存在她的心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相信他!” 听到这话,楚旸的脸上一沉,突然又露出了一丝阴狠的怒意,他冷笑道:“你对他,倒是尽心尽力,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也要为他争到一条生路,是吗?” “……” “若刚刚,朕没有阻止王绍及,那你就会死在他的刀下。” “……” “这样,你就算是因他而死。” “……” “你对你的夫君,真的就那么情真意切?” 商如意脸色苍白,这一刻,哪怕是置身在暖意融融的雅间里,甚至她的身后就有烧得火红的暖炉,可她的全身却是寒冷如冰,甚至连血液也带着冰冷的气息。她只能轻声说道:“他是如意的夫君,如意为他而死,也是死而无憾,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这一死,也是死谏。” 楚旸沉沉的盯着她,突然道:“因他而死,又是对朕死谏。” “……” “那你这,到底是为他而死,还是为朕而死?” 商如意又低下头去。 心里那股撕裂般的痛,又一次涌了上来,她咬着牙,强忍着剧痛,轻声道:“如意不想死,如意想活。” 楚旸冷笑:“那,你为谁而活?” “……”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这一次,她的目光却比之前坚定了许多,一字一字道:“活,我只为自己而活。” “……!” 楚旸猛地睁大了双眼。 这个回答,显然是楚旸没有预料到的,或者说,想不到的。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商如意许久,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道:“若真是这样,那朕,也就不争什么了。” 他又下意识的伸手抚过自己的脸颊,就在刚刚,商如意第一次对他伸手,明明没有触碰到他,可他却好像感觉到了肌肤相亲的触感,只那一点,酥麻的感觉直蹿进心里,直到现在,他的心跳尚未平复。 然后,他咬了咬牙,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说完他便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商如意下意识的道:“陛下!” 楚旸停下,也不回头,只冷冷道:“你还要说什么?” 商如意道:“那,兴洛仓那边——” 楚旸侧过脸,目光冷冷的扫了她一眼,道:“你都已经死谏了,朕若再不给他一次机会,岂不是真的要逼你入死地?” “……” “但,就一次!” “……” “若再出兵,若他再损兵折将,拿不下兴洛仓——” 商如意的心中一悸,抬头看向楚旸,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杀机毕露,一字一字道:“朕,决不轻饶!” 说完,拂袖而去。 商如意站在珠帘后,看着那颀长风流的身影消失在前方,周身冰冷,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被刚刚楚旸冷冽的话语冻成了冰,过了许久,才慢慢恢复知觉。 她有些木然的走出去,下了楼。 等到了一楼,刚刚那些吃饭的客人,竟也都消失不见。 听鹤楼的老板伙计,也都静静的待在柜台后面,不敢抬头看她,连一声喘息都不敢。 商如意慢慢的走出了听鹤楼,再回头看时,这座安静的酒楼显得那么不真实,只要她一离开,这里立刻会恢复成往常的样子,而刚刚的一切,就会像是一场梦境,全然粉碎,消失不见。 商如意一言不发,转过身去。 之前送她的马车还停在外面,那车夫站在一旁,面色麻木,没有丝毫情绪的道:“请少夫人上车,小的立刻送少夫人回宇文府。” “……”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 她懒得去问这个车夫的身份,想来,虽然是皇后安排他来接,但宫中的一切,又怎么可能不听命于皇帝,江皇后再是手眼通天,小心谨慎,终究不是皇帝的对手。 商如意只点点头,走了过去。 可就在她刚要上车的时候,眼角却不小心看到了一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嗯?” 商如意有些麻木的心绪忽的一动,急忙转头,可长街上人来人往,却都是陌生的过客。 是自己,看错了吗? 那车夫见她半天不动,走上前来:“少夫人,可有什么不妥?” “……” 商如意没说话,而是又抬头看了看,的确没在人群中找到任何熟悉的身影,想来,刚刚真的是自己看错了,便轻轻的摇头道:“没事,我们走吧。” 于是,便上了马车,马车很快离开听鹤楼,往宇文府去了。 第205章 一把刀,一个人,一株麦 回到宇文府,天色已晚。 商如意从马车上下来时,整个人还有些僵冷麻木,趔趄了一下险些跌倒,幸好早就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图舍儿和卧雪急忙扑了上来扶住她,图舍儿急切的问道:“小姐,你总算回来啦,没事吧?” “……”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摇摇头,再回头看时,那车夫已经赶着车走了。 长街上,只剩下远去的马蹄声和车轮声,还有迎面扑到脸上的,夹杂着碎雪的寒风,更令她四肢冰冷,思绪凝滞。 图舍儿察觉到了一点怪异的气息,又看了看商如意,道:“小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商如意再回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卧雪,强打起精神勉强挤出一点笑意:“我没事。家里,没什么事吧?” “没事啊,” 图舍儿道:“只是小姐你这一去就是一整天,我们都担心死了,生怕——” 说到这里,她又停了下来。 商如意也知道,上一次自己进宫的事引得大家都担心不已,这一次,想来他们也提心吊胆了一整天,便勉强安抚了几句,然后带着他们一道走进了大门。 刚走到中庭,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问道:“三弟呢?” 卧雪急忙道:“三公子已经下学回来了,在房里呢。” “什么时候回来的?” “跟平常一样,申正就回来啦。” 商如意想了想,道:“我过去看看他。” 于是,她上了长廊往东边走去,就在官云暮之前所居住的东院的一旁,便是宇文呈的住所。这个院落比较小,房间也不大,里面的摆设更是没几件精美华丽的,因为盛国公教导家中子女克勤克俭,所以并不让自己的孩子去过骄奢淫逸的生活。 不过,宇文渊和宇文晔离开东都后,宇文呈立刻就让人给自己换上了高床软枕,房间里的暖炉也比平时加了一倍,此刻,推门进去,屋子里暖融融的,桌上也摆着几碟点心,但没怎么动,而宇文呈翘着一条二郎腿躺在床上,手里举着一把匕首摆弄着。 见此情形,商如意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身为二嫂,而且过门时间也不长,她没有办法跟公公一般在生活上对宇文呈严加管束,所以他的一些做法她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样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她就不能不管了。 于是说道:“三弟,别在床上弄刀。” 宇文呈转过头来一看是她,撅起嘴,不屑的道:“二嫂,这你就别管了吧。” 商如意走过去,轻轻的伸手扶了他一下,不软不硬的态度还是示意他必须起身,又温柔的道:“我这是为你好,万一伤着自己。” 宇文呈没办法,只能轻哼一声,将匕首收回鞘中丢到一边。 商如意便也不再拉他。 宇文呈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懒洋洋的道:“二嫂,这些日子你也管得太宽了吧,又是查我的课业,又是问我的书,我爹在的时候也没这么管过我啊。” 商如意道:“爹离开的时候专门嘱咐我要盯紧你的课业,你别怪二嫂啰嗦,多念书对你有好处。” “念书,能有什么好处?” “……” “这个世道,拳头硬才是道理,念再多的书也不过是个百无一用的书呆子罢了。” 宇文呈越说越不开心,白了她一眼,道:“我大哥在的时候,就不会这么管着我。” “……” 一听他提起宇文愆,商如意立刻气短。 最近,一旦她要管束宇文呈,这个孩子就在她面前提起他的大哥,而他一提,商如意就被刺得说不出话来。 毕竟,她和宇文愆这尴尬的关系,哪怕不见面,也是一把扎在她心里的,看不见的刀。 此刻听到他又这么说,商如意想了想,温柔的说道:“三弟,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 “让你读书,对你有要求,是为你好。” 宇文呈斜斜看了她一眼:“那你的意思是,我大哥就是害我了?” “……” 这一下,商如意是彻底说不出话来。 她只能叹了口气,换个话题:“对了,你今天,做了什么?” 宇文呈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立刻冷哼了一声,道:“不就是去念书,还能干什么?” “没去别的地方?” “我能去什么地方?”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坐起来,对着商如意道:“二嫂,我倒想跟着二哥出去打仗,他现在在兴洛仓那边,肯定跟叛军杀得正热闹吧!” “……!” “我二哥打仗,从来都是百战百胜的,这一次去讨伐王岗军,肯定也能大获全胜。” 一听到这话,商如意的心又是一沉。 在听鹤楼听到的那些消息,尤其是楚旸临走前最后留下的那句话,一直令她心神惶恐,如今再听见宇文呈说什么“百战百胜”,又什么“大获全胜”,更让她感到一阵战栗。 宇文呈还在兴奋的说道:“若我能去军中建功立业,那——” 商如意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三弟,你现在还不到建功立业的时候。” 一听这话,宇文呈又泄了气,立刻冷冷的栽回到床上,懒懒道:“罢了,跟你说这些没用。不能打仗就不打吧,我要睡了。” 说完,拉起被子盖过头顶,不再理商如意。 看着这孩子蛮横又无礼的样子,商如意也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轻轻的将被子给他拉下来一些,免得他憋气,见他还是闭着眼睛不理自己,只能转身离开。 走出他的房间的时候,她还对外面服侍的人道:“每天都要跟好三公子,不要让他乱跑。” 小厮立刻道:“是。” 商如意这才离开。 等到她一走,房间里的宇文呈立刻睁开了双眼,那双眼角微微挑起的眼睛里透出了一丝并不符合年龄的,冷冽又狡黠的光,冷笑了一声,翻了个身,睡了。 商如意很快回到了自己房中。 虽然回了房,外面又是天寒地冻的,可她却一直没有去沐浴,也没有换衣裳,而是坐到桌边,一个人对着桌案上闪耀的烛火发呆。 眼中恍惚的情绪,映着那摇曳的烛火,更加的躁动不安起来。 回来的路上,她的脑子里被各种情绪纠结,一直没有办法冷静下来,直到此刻,一个人呆着,她终于有余地回想今天收获的讯息,但这讯息,却令她惶恐无比。 三战皆败…… 不管她今天怎么冷静的在楚旸面前争辩,但这个结果,的确令她震惊不已。 宇文晔的实力,就算她之前不清楚,可经过雁门郡一役,也不会再有任何人怀疑,哪怕这一次他的兵马不足,哪怕兴洛仓易守难攻,又或者,还有更多其他的原因,可是——他都不至于是今天这样的战果! 三战皆败,这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他的战败,是真的不敌,还是另有原因? 接下来的仗,他又要怎么打?还会再败吗? 如果真的再败,那他的将来,宇文府的将来——还能有将来吗? 楚旸对他动了杀心,这已经不是猜测,甚至可以说,宇文府几乎已经要大祸临头,这一次将宇文晔突然提拔成辅国大将军让他领兵出征,与其说是临危受命,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刻意的——抬高跌重。 他的出征,就是被架在火上烤! 而现在,楚旸已经得到了他要的结果,若宇文晔再败一次,只一次—— 宇文家,将倾覆! 想到这里,商如意只感到心跳一阵阵的发沉,那种让胸腔都震荡起来的感觉,仿佛天摇地动,她甚至觉得自己所坐的这个地方都在摇晃,也许下一刻,她的立足之地就会碎裂,而她,就会坠入深渊! 不行,绝对不行! 就在她伸手捂着胸口,不住的克制心中那股几乎要将她灵魂都拖入深渊的惶恐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图舍儿在门口急切的道:“小姐!” 她的声音,好像也有些不安。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道:“进来。” 图舍儿立刻推门进来,一脸紧张的表情走到她身边,商如意很少见她这个样子,以为府里出了什么事,问道:“怎么了?” 图舍儿走到她跟前,低声说道:“刚刚,有人让门房转交一封信给你。” “信?什么信” 图舍儿急忙将手中的一封信送到她面前,商如意接过来一看,这封信看上去很普通,信封上甚至没有任何文字。 她蹙眉道:“谁送来的?” 图舍儿道:“奴婢也问了,可门房的人说,来人不肯通报姓名,而且带着帷帽,根本看不清脸。只是千叮万嘱,这封信一定要亲自交到宇文府少夫人的手上,大概是怕被耽搁,还给了门房一大锭银子,足有五两呢。门房的人不敢怠慢,就拜托奴婢送来了。” “哦?” “小姐,你快看看,别是出了什么事。” 商如意听着觉得奇怪,急忙拆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纸笺,展开一看,却大吃一惊。 那信笺上竟没有一个字,而是一幅画—— 一把刀,一个人,一株麦子。 第206章 这件事,就是一个死扣! 图舍儿一看到那幅画,先是震惊的睁大了双眼,然后又松了口气,大翻白眼。 “吓死我了,搞得那么神秘,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 “……” “结果,就这么一幅画,谁这么无聊恶作剧啊。” 她已经放松下来,可商如意的神情却并没有放松,两眼定定的看着这幅画,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突然好像看出了什么,眼睛顿时一亮。 图舍儿道:“小姐,这种恶作剧,不用理会了吧?” 商如意沉声道:“谁会用五两银子给门房,来做恶作剧?” “……?” 一听这话,图舍儿顿时一愣,也有些回过神来——就算是恶作剧,未免有点太下本钱了。 她立刻又看向那幅画,却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道:“那,这又是什么意思?” 商如意神色更加凝重。 她伸手,指着画纸上最右边那一株麦子,说道:“麦子,就是粮食。眼下我们面前跟粮食直接相关的事,就是兴洛仓。所以,这株麦子,是代表兴洛仓。” “啊!?” 图舍儿一惊,再看向那幅画,顿时明白过来什么,道:“那,中间这个面向麦子的人,就是姑爷?” 商如意点点头:“不错。” “……” “这个人,代表宇文晔,他在攻打兴洛仓。” 图舍儿的目光再看向画上最左边的刀,面露惊恐的道:“那这刀——” 商如意道:“这刀,是对着宇文晔的后背的。” “……” “这幅画的意思就是,宇文晔在攻打兴洛仓,而有人,要在他背后对他动刀!” 图舍儿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像是不愿接受这样危险又残酷的可能,急忙说道:“小姐,会不会就是有人恶作剧,专门来吓唬咱们啊?咱们国公府也有不少对头,像那个什么王将军——花五两银子让咱们鸡犬不宁,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钱啊。”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的确,这幅画的暗示,可真可假,若是假的,那根本不值一提。 可万一是真的—— 楚旸今天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一旦宇文晔再战败,再损兵折将,他一定不会放过他,若这幅画所暗示是真,有人要在宇文晔的背后加害他,那这件事,就是一个死扣! 宇文晔,将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手一用力,将那幅画攥成一团捏在手心。 见她这样,图舍儿下意识的抓住了商如意的手腕,轻声道:“小姐,你真的相信,相信这幅画是真的吗?”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咬着牙,沉声道:“我不能冒这个险!” 图舍儿道:“小姐,那你要做什么?” 商如意定了定神,道:“姜克生呢?” 姜克生便是之前宇文渊离开东都时,留给她的那两百人队伍的队长,这两百人目标太大,不能让他们留在城里,所以,宇文渊让他们去了自己在城外的一处庄子上习武操练,而姜克生则是每隔几天来宇文府一趟,向商如意请安,及汇报城外情况。 图舍儿道:“他出城,去庄子上了。” “糟了……” 商如意的眉头拧了起来,想了一下便起身去拿了纸笔过来,匆匆写好一封信,封好递给图舍儿道:“你现在立刻出城,把这封信送到庄子上,交给姜克生,他看了之后自然知道该做什么。” “是。” 图舍儿也干脆,接过信来便要走。 可就在她转身准备出门的时候,却看见商如意已经开始换衣裳,不是换休息的便服,反倒换上了要出行的衣裳,大惊道:“小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商如意道:“趁着城门还没关,我要赶紧出城。” “小姐,这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还是等奴婢去庄子上把人都叫回来,让他们陪着你一道去吧。” “来不及了,” 商如意一边说话一边换衣裳,口气虽然急促,但却格外的沉静:“庄子在北边,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大半天的时间,而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 “那,你也多带几个人在身边啊。” “不行,我们国公府本来就在风口浪尖,我一个人出城目标不大,不易引起人的注意,若带的人多,只怕连城都出不了。” “可——” “舍儿!” 商如意打断了她的话,正色道:“若真有人要在军中加害宇文晔,他可不会等我这一晚。” 听见她这么说,图舍儿也无话可说。 商如意道:“好了,你赶紧出城,路上要小心!” 图舍儿点点头,转身要走,想了想,又回头道:“小姐,你一个人去,也一定要小心啊。你的安危,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商如意心中顿时一暖。 她微笑着点点头,图舍儿立刻转身走了。 而商如意又拿了几样东西,也跟着出了门。 | 夜,渐渐深了。 原本就寂静的山岭,这一刻更是陷入了一种仿佛虚无的空寂当中,酷寒冻结了山中的一切,只有间或卷着碎雪吹过的风,让这个地方不至完全沉寂下去。 这里,便是黄土岭上的兴洛仓城。 偌大的仓城,此刻已经完全落入王岗军的手中,各个关卡通道也都有人把手,一条长路从山岭间盘旋穿梭而出,通入城内直达最大的议事堂。 此处灯火通明,如同寂静山岭中被刻意点燃的一簇烛火。 议事堂内,更是人声鼎沸,比大堂四周摆放的数个火盆里的火焰还要更炽热,大堂上摆放着两排八张胡凳,八个小头领坐在上面,每个人身后还跟着三五个手下,都在大声的说着什么,人声嘈杂,争吵不休。 而在议事堂的最上方,摆着一张矮桌,桌上放着一张兴洛仓城周围的舆图。 一个人坐在桌案后,正低头看着舆图。 因为他一只手扶着桌案边沿,一只手撑着额角,加上离周围的火盆最远,旁边也没有烛台火把照明,光线很暗,几乎看不清他的形貌,只能感到整个人身形十分精壮,哪怕只是坐在那里,也像一头卧虎,散发着慑人的气魄。 不管议事堂上如何的争吵,他始终静默不语。 渐渐的,周围的人也都感觉到他的沉闷,安静了下来。 这时,一个二十来岁,相貌清俊的年轻人起身道:“大哥,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 那人没说话,仍旧看着舆图。 另一个满面虬髯,神情显得很急躁的中年大汉不耐烦的说道:“花子郢你多此一问!我们现在守着这么多的粮食,只要把住关口,朝廷的兵马根本拿我们没办法,还管外头的事情做什么?” 别的人也都纷纷附和:“没错,不用管外面。” “这里这么多粮食,我们根本不用再征战了。” “那宇文晔也不堪一击。” 听着这些人自信满满的声音,坐在主座上的人仍旧看着舆图一言不发,反倒是那个叫花子郢年轻人不安的说道:“诸位,虽然我们守着这仓城就有无穷无尽的粮食吃,但现在,还不到我们高枕无忧的时候。我得到消息,现在朝廷又有对辽东用兵的打算,要用兵就必须依仗兴洛仓的粮食,所以,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打进来。” “哎呀,” 那虬髯大汉大手一挥,道:“小花,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那宇文晔这些天发兵了三次,都输得屁滚尿流的回去,他手下的人也死了那么多,显然是个无能之辈,你那么怕他干什么?” 周围的人都被那“小花”二字逗乐了,一边笑一边说:“不错,他真的是名过其实了。” “我看,那宇文晔就是个废物,草包!” “哈哈哈哈。” 那花子郢被叫“小花”,顿时脸上露出怒容,但这个时候也只能强忍下来,道:“我不这么认为。宇文晔这三次出兵虽然很急躁,但发兵不多,显然是试探之举,而今天外出刺探的人回来又禀报,说他已经——出现了这样的异状,这其中肯定有问题!卢大哥,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异状?你管这叫异状?我们管这叫屁滚尿流,哈哈哈哈哈。” “小花,你名字娘们兮兮的,怎么做事也跟娘们儿一样!” “你怕他,咱们可不怕他。” 眼看着周围的人又在嘲笑戏谑,那花子郢气得脸都白了,胸膛剧烈起伏着,咬咬牙转头对着主座上的高大身影一拱手,沉声道:“大哥,你怎么看?” 大堂上安静了下来。 事实上,不管他们怎么争吵,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这位大哥身上。 毕竟,他才是将他们这队人马从王岗寨带出来,一举夺取天下最大的粮仓,而且吸纳各方豪杰,如今雄踞一方,令朝廷都闻风丧胆的首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风,从大门外吹进,吹得火盆里的火焰不断扑闪摇曳,火光照在那个人精壮的身形上,透出了一种沉静但又危险的气息。 半晌,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立刻调集兵马,出城!” 周围的人一震,急忙要说什么,却见那人慢慢的抬起头来,一双精光毕露的明亮眼睛,在晦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我们,要主动出击。” 第207章 宇文晔,临阵脱逃 虽然知道雪天行路一定会很难,但商如意也的确没想到,会这么难。 趁着关城门的前一刻出了东都城,立刻就感觉到风雪大作,狂风呼啸着几乎要把她连人带马都卷到天上去,加上天色暗下来,她一个人行动,不能高举火把,只能摸黑在道路上飞奔。 冷风如刀,吹过脸庞,刮骨一般的疼。 而握着缰绳的手没有任何的遮挡,也就这么生生的露在风雪当中,才走出没多远,一双手就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只能就着这僵冷的姿势不断的抖动缰绳策马前行。 从小到大,这算是她第二次吃这么大的苦头。 这些年来在舅父舅母身边过得舒心如意,养尊处优,勉强算是弥补了她心中的阴影,但并没有磨损她的意志,尤其是在这一场婚嫁之后,她更明白,要生存在这个世上,只有享乐和欢愉,是绝对不可能的。 人生必定是,也必须是苦乐交织的。 一个坚定的身影,策马飞奔,在风雪中疾驰。 终于,在第二天傍晚,她离开官道,转入小路往洛口渡而去。 渐渐的,风中多了一丝潮湿感。 商如意策马往前,等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一处无比宽大的河滩映入眼帘,河滩上帐篷林立,旌旗猎猎,几道高大的栅栏将这些营帐拢聚在一起,四周还有几队士兵在巡逻查看,一看就是一个严阵以待,准备随时出击的巨大军营。 到了! 商如意心中一喜,急忙翻身下马,可再往前走了几步,她突然感到了一点怪异。 这个军营,好像—— 而就在她心里渐生疑惑的时候,一队巡逻的士兵已经发现了她,他们立刻冲上来围住商如意:“干什么的?” 商如意还算冷静,对着他们点点头道:“诸位,我是来找大将军的。” “大将军?” 那几个小兵一听这三个字,脸上都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商如意担心他们误会什么,平静的说道:“我是他的妻子。” 那几个小兵的神情更怪异了起来。 其中一个看上去是队长的人上下打量了商如意一番,道:“将军夫人?” “是。” “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们带我去见将军,是真是假,一见面不就知道了。” “那,你找将军有什么事?” “要紧的事,得当面说。” 那人又看了她一眼,冷笑了一声,道:“当面说?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嗯?” 商如意一愣,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 更奇怪的是这些小兵的态度,他们跟着宇文晔出征,就算不是自家养的兵,但毕竟现在也算是他麾下的人,正常情况下,见到大将军的夫人,就算不谄媚殷勤,至少应该客气一些。 可他们对自己,却好像,带着一点敌意。 商如意的心里隐隐感觉到一点不对,但这个时候也来不及细想,几个士兵对视了一眼,侧身让开了一条路,那带头的一抬手,冷笑道:“将军夫人,请吧。” “……” 商如意定了定神,牵着马往军营里走去。 沿着一条还算平坦的路进了军营,立刻有人过来帮她牵走了马,那个队长已经派人进去禀报了,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禁卫军士兵走了出来,仍旧是用那种不怎么客气的神情上下打量了商如意一番,然后一抬手:“将军夫人,请。” 商如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来见宇文晔,如果军中纪律严明,需要判断真假,也应该是让穆先出来接她,毕竟他们相熟,一看便知。 可现在,却是一个禁卫军来接她。 宇文晔到底在想什么? 她的心里越来越不安,但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别的路可走,只能点点头,跟着那禁卫军士兵往前走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座大帐前,那禁卫军士兵送她到这里,便转身离开了,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自己掀开帐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大帐中的情形就吓了她一跳。 里面并没有什么恐怖的景象,相反,这个大帐格外的奢华,正前方就是一个巨大的屏风,而且看上去雕工精美,价值不菲,屏风前摆放着矮桌,地面铺着软毯,桌面上还放着精致的酒壶碗碟,里面盛的也是各色精巧糕点;屏风的后面隐隐能看到一个巨大的,绵软的床榻,上面还铺着华丽的锦被。 而大帐的四周摆放了数个火盆,炭火烧得很旺,却没有一点烟尘,显然也是用的上好的炭。 商如意看得目瞪口呆。 这,如果刚刚不是进入了军营一路走进来,她甚至以为自己进了什么琼楼玉宇,或者达官贵人的居所。 但这是在军中! 只这么一想,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宇文晔,他在家里都是个极勤俭的人,怎么可能在军中这么搞? 脑海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看见屏风后慢慢站起了一个人的身影,优哉游哉的绕过屏风,走到她的面前。 商如意立刻睁大了双眼。 眼前的是一个内侍官,穿着华丽的狐裘,一脸傲慢的打量她,那目光不仅不客气,甚至透着一种让人非常不舒服的冒犯的感觉。 商如意立刻会过意来,如果没有猜错,眼前这个人,应该就是这一次宇文晔出征,朝廷派遣的监军。 宇文晔呢?他为什么没来见自己? 就在商如意心中的不安层层侵来的时候,那内侍官冷笑了一声,用尖刻的声音道:“将军夫人?” 商如意道:“你是——” 那人道:“咱家乃是监军,寇匀良。” 果然。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也还算客气的对着他行了个礼,然后说道:“公公,我是来见我的夫君的,他人呢?” 那寇匀良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盯着她笑道:“夫人要见将军,有什么事吗?” “有要紧的事,我要当面告诉他。” “当面告诉他?” 寇匀良冷笑了一声,道:“那,恐怕不行了。” 商如意道:“为什么?” 寇匀良面色一沉,说道:“因为,你们家这位大将军宇文晔,已经临阵脱逃,现在早就找不到他的人了!” 第208章 谁动,我就杀了他! 第208章谁动,我就杀了他! ??“什么?!” ??商如意大吃一惊——怎么可能? ??宇文晔临阵脱逃?! ??她立刻说道:“监军大人慎言!我夫君乃是朝廷亲封的辅国大将军,这一次领兵征讨兴洛仓,指责在身,他怎么可能临阵脱逃?!” ??那寇匀良冷笑了一声,道:“怎么不可能?这军营里的一切,就是证据。” ??商如意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寇匀良道:“宇文晔好大喜功,三次发兵征讨兴洛仓未果,反倒损兵折将,虚耗军粮,所有人的,连同本监军都劝他从长计议,可他不但不听,更是轻敌冒进,领着一队人马要去跟王岗军的人正面作战。” ??商如意的心里又咯噔了一声。 ??宇文晔,又发兵了? ??之前在听鹤楼内,楚旸说的那些话言犹在耳——只要他再出兵一次,再损兵折将,皇帝就要治他的罪,甚至可能牵连整个宇文家!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冷汗涔涔而出,哑着声音道:“那,战果如何?” ??寇匀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战果?没有战果。” ??“没有战果?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领了军粮,带了兵马出征,却消失了踪迹,不但他没回来,他带出去的人马也再没回营!你那夫君,朝廷的辅国大将军,跑啦!” ??“……!?” ??商如意又是一阵重击,脑子里嗡嗡作响。 ??宇文晔,跑了?! ??商如意喃喃道:“怎么可能……?” ??寇匀良冷笑道:“怎么不可能?他率领两万兵马出征,之前已经过死伤数千人,之后再领了一万兵马出去,只给本监军留了不到千人,现在,他人不见了,粮草也不见了,这可是临阵脱逃的弥天大罪!” ??“……” ??“本监军正要向皇上禀奏,治他个满门抄斩之罪!” ??商如意的周身一下子冰冷起来,耳边一直不停的回响着寇匀良的话,尤其是临阵脱逃,满门抄斩,这几个字更像是重锤,在一下又一下的重击着她的后脑,令她完全无法再思考。 ??难怪,难怪刚刚进军营的时候,她就感到了一点异样,其实就是人—— ??这军中的人,太少了。 ??她进过逾万人的军营,气氛和场景完全不是眼前这个样子,眼前这个军营,虽然有无数的帐篷,也有栅栏,还有巡逻的士兵,可明显很空,根本不是一个万人军营该有的样子。 ??所以,宇文晔真的带着兵马走了? ??可是——临阵脱逃? ??他会这样吗?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监军大人慎言。” ??“……” ??“我夫君对朝廷忠心耿耿,他不可能做出临阵脱逃这种事,只怕其中,另有缘由。” ??寇匀良冷笑一声,道:“你还想为他狡辩?前几次的战败,皇上盛怒,已经下了口谕斥责他,他显然是心虚,知道自己攻不下兴洛仓,更害怕将来回去会受到兵部和刑部的问罪,所以,索性就带兵逃走,现在,只怕已经不知道跑到哪个山沟里去落草为寇了。” ??说到这里,他眯了商如意一眼,道:“将军夫人——你现在,可不能叫做将军夫人了。” ??“……” ??“等到咱家一上奏,伱就是连坐之罪的犯人!” ??说完,他突然一声怒吼:“来人,拿下!” ??就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商如意转头一看,几个禁卫军士兵已经掀开帐门冲了进来,个个手中都拔刀出鞘,直接朝她过来。 ??商如意心中一紧,电光火石间,她已经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这一瞬间的变故,不仅寇匀良没反应过来,连那几个禁卫军士兵也没想到,等他们回过神来,商如意已经闪身站到了寇匀良的身后,一手揽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动弹,一手握着匕首勒住他的咽喉,冷冷道:“谁动,我就杀了他!” ??“你,你——” ??那寇匀良整个已经傻了。 ??他因为宇文晔临阵脱逃消失无踪,庆幸自己不用再想办法就能将之置之死地,正在志得意满之时,听说宇文晔的妻子到来,更觉得手拿把攥,于是也没有多费心思去防备她,只想着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就算来,也只能是他的掌中之物。 ??却没想到,这位将军夫人这么泼辣,一出手就是刀子对着自己。 ??他大喊道:“你,你敢对我动手?” ??商如意冷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们不审而判,无罪却诛,我难道还要跟你们客气吗?” ??说完,她的手一紧,刀锋立刻将寇匀良的脖子划出一道血口。 ??这一下,吓得寇匀良魂飞魄散,急忙道:“别,别杀我!” ??几个禁卫军士兵大喊道:“监军!” ??“你,你这个贱人,你快放开监军!” ??“不然我们对你不客气!” ??眼看着他们手中的钢刀已经对准了自己,哪怕是在这个布满了火盆,热得跟盛夏一般的帐篷里,也有寒意在四周萦绕,可商如意反倒冷静下来,周身散发着一股剽悍之色,令那几个禁卫军也不敢上前,她沉声道:“都给我让开,谁敢上来,我就给你们这位监军大人放血!” ??“你——” ??那几个禁卫军虽然勇武,但毕竟,寇匀良身份特殊,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时间,两边僵持下来。 ??眼看着他们投鼠忌器,商如意冷笑一声,又凑到寇匀良耳边道:“让他们退开。” ??“这,我——” ??寇匀良还在犹豫,可商如意手上一紧,那刀子又割开他一寸肌肤,虽然只是一点刺痛,却吓得他哇哇大叫,急忙道:“都,都让开——你别杀我,别杀我!” ??几个禁卫军无法,只能退了出去,而商如意也抓着寇匀良,一步一步的走出帐篷。 ??一出去,河滩上其他的士兵都看到这边的情形,全都围了上来。 ??“监军大人!”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将军夫人吗?” ??“你可不要乱来啊!” ??一时间,军营中满是嘈杂的人声,商如意被这些声音吵得头脑有些发昏,再加上刚刚在帐篷里炽热如夏,可这一出来,寒风立刻如钢刀一般穿过她的身体,手上身上,都不可避免的一僵。仟千仦哾 ??而就在她身子僵冷的这一瞬间,一个离她最近的禁卫军眼疾手快,一下子冲上来,一把打掉了她手中的匕首。 ??“啊!” ??只感觉手腕上一阵剧痛,商如意猝不及防的放出一声惨叫,而那寇匀良早已经吓得扑到在地,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她身边。 ??立刻,几个禁卫军围了上来,商如意刚一抬头,数把钢刀齐齐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刀锋冷意,比寒风更甚! ??商如意无助的站在那里,身体僵冷,内心更像是坠入冰窟一般。 ??完了。 ??宇文晔下落不明,而自己赶来,连见他一面都没能见到,就落入寇匀良的手中;甚至,刚刚自己的举动——只怕这个人也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 ??果然,那寇匀良爬出数丈远,一直到彻底的远离了商如意,周围还有人护着他,他才跌跌撞撞的在众人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伸手一摸脖子,就是一手的血,他暴跳如雷的指着商如意吼道:“给我杀了她!” ??几个禁卫军的士兵虽然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了,但一听这话,也有些犹豫。 ??眼前的,毕竟是辅国大将军的夫人。 ??就算她刚刚试图挟持寇匀良,但现在人毕竟已经脱险,如果就这么杀她,恐怕事后不好交代,尤其—— ??他们这些人在宫中行走,也多少听过一些不能外传的传闻,听说,皇帝陛下上一次北巡的时候,就与这位宇文少夫人来往甚密,甚至有人说起,皇帝在兵乱之时,还亲自抱着这位受伤的少夫人回去医治。 ??如果她真的能让皇帝陛下如此在意,那他们在这里杀了她,岂不是得罪皇帝? ??这样一想,几个人都迟疑着不动手。 ??可寇匀良早就气得失去了理智,再加上这个女人又是宇文晔的妻子,本就不能留,于是咆哮道:“你们还不动手?本监军是皇上亲封的,她刺杀本监军,就是谋反作乱。你们给我杀了她,只要杀了她,有什么后果本监军来承担!” ??听见他这么说,几个禁卫军也有些松动。 ??毕竟,他们此番出征,所有事情都要听从寇匀良的吩咐,既然他说后果由他承担,那他们做事也就不必有什么顾忌了。 ??其中一个心一横,对着商如意便举起了手中的刀! ??眼看着明晃晃的钢刀已经对准了自己,商如意只感到一阵绝望,更有万般的不甘涌上心头——她以为,自己改变了命运,不用经历那些噩梦般的人生,却没想到,竟然折在了这里。 ??但不管怎么样,她已经救了自己的家人。 ??舅父,舅母,还有陪着他们的无峥。 ??还有—— ??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张冷峻的面容,令她的心不住的战栗,更有一点她不愿承认的不舍。 ??他真的逃了?真的临阵脱逃了? ??可现在,答案已经不重要了,感觉到那带着腥气的刀锋已经袭到了脸上,而自己,也走到了绝路。 ??她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只等着最后一刻。 ??(本章完) 第209章 神箭手 可是,比那刀锋更快的,却是一阵破空而来的锐鸣。 那是一声尖锐的几乎刺痛了所有人耳朵的一声锐响,紧接着,一声惨嚎响起。 商如意急忙睁开双眼,只见那举刀欲杀自己的禁卫军士兵手中的钢刀落地,他捧着手腕嚎叫不已,再细看,发现他的手腕上竟然被一支箭矢射穿,鲜血不住的往外流。 这是—— 商如意诧异的睁大了双眼,而她身边的另一个禁卫军已经惊恐的大喊道:“有敌——” “敌”字还没说完,就随着一声闷响戛然而止,商如意抬头一看,只见他两眼如死鱼一般突出,身体也僵硬发直,而脖子上,一支箭矢直接射穿了他的咽喉,他的喉咙里发出格格的挣扎声,最后,软倒在地。 他身边一个禁卫军眼睛都红了,立刻转身看向对岸:“谁——” 话音未落,又是一箭,直接射中他的眉心。 “有刺客!” “小心!” 这一下,周围的人是彻底的反应过来,可他们的反应,却没有应声而来的箭矢更快,只是一瞬间,几道寒光破风而来,围着商如意的那几个禁卫军应声倒地。 一下子,她的身侧都清空了! 商如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她下意识的转头,往河对岸看去。 周围的人也许还没看清,但刚刚,这些中箭的人都是围在她身边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看到,箭矢是从何而来——就在军营的北边,河对岸那漆黑的夜色中。 此刻,商如意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一下子就从那沉沉夜幕当中,找到了一点。 那一点寒光,如同漆黑夜空里唯一的一颗星。 然后,她看清在那寒光的周围,一个挺拔的身形逐渐显露出来,似乎是一个劲瘦的男子,此刻正侧着身,张弓搭箭,指尖所搭的箭矢如星芒一般,在黑夜中熠熠生辉,却也凝聚着万钧雷霆之力,只要他一松手,立刻就又会有人倒在他的箭下! 商如意有些惊愕。 不仅是惊愕于为什么会出现这个人,这个人又为什么要射杀她周围的禁卫军,更重要的是,她仔细一看之下才发现,河对岸似乎有许多黑影在动,显然来的不止一个人,可寒光,却只有那一点! 也就是说,刚刚所有的箭,都是他一个人射出的!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连射中黑夜中的目标,一个不落,没有一点偏差——这,只怕比起后裔养由基,也不遑多让! 难道,是宇文晔? 这个名字一冒出脑海,商如意的心跳都沉重了几分,但立刻,她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虽然都是神射手,但宇文晔的射术在力道上更出众,是在战场上能一箭惊天地的霸气存在,而这个人的箭风,更偏轻灵巧妙。 可是,他是谁? 脑子里只闪过了这一个念头,立刻就被她抛之脑后,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去关心别人是谁,眼下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qqxδnew 跑! 眼看着周围的人惊恐的纷纷退开,她急忙踢开面前的尸体,趁乱冲了出去! 而寇匀良一看她要跑,立刻大喊:“别让她跑了,杀了她!” 还在外围的禁卫军和士兵虽然听见大帐门口慌乱的尖叫声,但一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那位将军夫人冲出人群,而监军大人又大喊着杀她,自然不敢怠慢,急忙追了上去。 突然,又是一道寒光破空而来。 追得最紧的那个禁卫军惨叫了一声,捂着脖子倒下,而追在后面的几个人被这一幕镇住,一时间竟也落下好几步。 此时间,商如意彻底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黑夜中如鬼魅一般的神箭手,是来帮自己的! 就像是为了应证她的这个念头似得,紧跟着,又是几支箭飞射而来,跟在商如意身后的几个人全都惨叫着捂着身上中箭的地方倒地翻滚,惨呼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但在这个时候,至少给了她一条生路,商如意的心稍稍放下一些,脚步却不停,飞快的往前奔跑,不一会儿便从两道栅栏的中间侧身冲了出去。 而身后的军营中,早就被那一阵箭雨吓得乱成一片。 尤其是寇匀良,他一边尖叫着让周围的人保护自己,可一眼看到商如意冲出人群,立刻又指着周围的人大骂让他们去追赶,他身边的禁卫军和士兵们手足无措,而在混乱中,商如意已经冲出了军营,将一片喧嚣混乱远远的抛在身后。 她拼命的跑着,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声,此刻仿佛也放大了无数倍,在这河谷中显得那么刺耳。 而莫名的,她还能听到河对岸的脚步声。 只一转头,就看见那一点寒星,竟然一直与她并行! 这是—— 商如意不解,可她更明白一点,这个人肯定不是宇文晔,而且他刚刚虽然解救了自己,但现在一直持箭与自己并行,显然,他的目标也是自己! 可是,他并不向自己射箭,那他要干什么? 想到这里,商如意再抬头往前一看,顿时明白过来——这条洛河在过了洛口渡之后,会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转折,朝北边流淌,而黄土岭就在河流转折之后的东边,所以,在过了这个拐口之后,原本在洛河南岸的人就不必渡河也能靠近,甚至登上黄土岭! 而黄土岭,也就是兴洛仓的所在。 商如意的脑子里一下子闪过一道灵光,似乎明白过来什么,当然,她的脚步也不停,一边跑,一边在黑暗中飞快的搜寻,很快,她就看到了前方的一条小路,是折向南边的! 她立刻便往那条小路跑去。 可是,就在她刚一拐弯的一瞬间,就看见眼前寒光一闪,一支箭直接钉在了她的脚边! 商如意呼吸愈发沉重了一些,她停了下来,慢慢的转身看向河对岸,夜色更深,夜幕更沉,她眼睁睁的看着一点寒光划过一道优美的圆弧,又一次定了下来。 又一次,对准了自己! 这是对方在阻止她往这条小路跑! 所以,对方是要逼她继续往前! 而现在,她已经猜出,对方到底是谁——就算不知道具体是那个人,但她也知道,这位百发百中的神射手,来自哪里了。 就在前方,那巍峨高大的黄土岭! 他,是兴洛仓出来的人,也就是,王岗军的人! 商如意屏住呼吸,看着那箭矢在夜色中不断的闪烁着寒光,却一动不动的对准了自己,寂静无声的山岭里,只剩下她心口沉闷的心跳声,几乎震得她站立不稳。 怎么办?她逃不了了。 现在虽然逃脱了寇匀良的追杀,可她这一次来是为了找宇文晔,如今宇文晔下落不明,甚至不知道在寇匀良的陷诟之下,宇文家会陷落到何等悲惨的境地,但如果她再被王岗军所擒,那接下来的事,只怕这很的就不敢再想了。 想到这里,商如意咬咬牙,又转身要走。 可是,这一次,箭矢却没有飞过来! 商如意心中一喜,只当对方放过了自己,急忙转身要跑开,但她刚一转身,就撞上了一个高大的黑影,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 “啊!” 她发出一声急促的低呼,但还没跌倒,一只手抓住她,猛地将她拉了回去,跌入了一具坚实的胸膛里! 仓皇间,商如意一抬头—— 一双熠熠生辉的明亮眼眸,在夜色中,微笑着看着她。 第210章 福报?还是恶果? 一个有些窄小的房间里,热气蒸腾,水声哗哗。 不断弥散的热气中,一个中年女人从屏风后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套粗布衣裳放到浴桶边的矮凳上,不算客气的说道:“衣服就放这儿了,自己穿吧。” 说完,嘀嘀咕咕的转身走了出去。 门一关上,这个房间便又只剩下浴桶中的商如意,她慢慢的抬起头,眼神中也满是警惕和凝重。 昨夜,几番生死,她终究没能逃过黑暗中那一股人马的追击,被他们所擒,带走。 但幸好,这些人对她还算客气,不仅没有伤害她,关押她,见她一身血污还给她准备了热水沐浴,还有换洗的衣裳。经过了这几日的长途跋涉和昨夜的生死搏杀,她的确需要清洗一番,更需要眼下这一刻放松的时间——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全然放松。 这里,毕竟是兴洛仓城! 想到这里,哪怕已经被温热的浴汤泡出了一点倦意,商如意也用力的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交谈的声音—— “大嫂子,屋子里那个,就是什么将军夫人?” “没错。” “奇怪了,跟咱们打仗的,不就是朝廷的走狗吗?干什么不杀了她,还把她带回来?” “这,谁知道呢。大掌柜是这么吩咐下来的。” “要我说,就不该费这个劲,她那男人这些日子尽给我们找麻烦,喏,直到现在,卢大哥他们还带着人在外头找他呢。” …… 后面的话,商如意已经听不进去了。 找他? 兴洛仓的人,也在找宇文晔? 她心中不安,加上浴汤也有些冷了,便急忙从浴桶中走了出来。身边没有人服侍,她只能自己拿了一条干涩的帕子擦干净身上的水,又伸手去拿那妇人送来的衣裳。 一伸手才发现,那衣裳上面,还摆着一副耳坠子。 奇怪,这些人给她换洗衣裳就已经很客气了,怎么,还给她梳妆打扮的东西?可就算梳妆打扮,一副耳坠子又能添什么呢? 况且这个时候,她也没那个心思。 于是将那副耳坠子放到一边,只换上了衣裳——只是普通的蓝布衣裙,而且洗得发白,显然是别人穿过的,但这个时候她也没什么可挑剔的,认真的整理好领口和腰带,便准备走出去。 可是,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这不脚步声,十分的稳健,一听就与常人不同。 商如意下意识的停在了门内,屏息静听,只听见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响起:“你们这边,好了没有?” 一个中年女子笑道:“花兄弟,你怎么还亲自过来了?快好了快好了,哼,那官太太就是麻烦,洗个澡还磨蹭,我这就去催她。” “不必。” “子郢啊,为什么不把这个女人关起来呢?” “是啊,咱们可没空照应朝廷的鹰犬走狗。” “去跟大掌柜说一声,杀了她了事。” 一听到要杀自己,商如意的心还是忍不住一颤,但下一刻,就听见那年轻人沉稳的声音道:“我们虽然从王岗寨出来了,可寨规你们还记得?不杀老弱,不杀妇孺,这是铁律!今后,不要再让我听见这样的话!” 他虽然年轻,但一开口就有一种掷地有声的气度,周围的人立刻不敢再说什么。 而这时,那声音又对着紧闭的房门道:“夫人,如果已经准备好了,就出来吧。” “……!” 商如意的心又是一跳。 没想到,这个人虽然在跟外面的人说话,耳朵却很灵,大概早就听出自己站在门口了,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站着两个守门的守卫,还有刚刚进来给自己送衣裳的中年妇人。 再有,就是那个年轻人。 他穿着一身蓝衣劲装,后背背着一支箭筒和一把长弓,容貌清俊,挺拔干练,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气质却很沉稳,显然就是昨夜那个一箭一箭硬生生将她从寇匀良的军营中解救出来,又一箭一箭将她逼近兴洛仓的神射手。 刚刚,听见人叫他花兄弟,子郢,看来,他就是王岗寨中人称“小李广”的花子郢。 这花子郢抬头见到她,目光闪烁了一下,立刻拱手行了个礼,道:“夫人,如果已经准备好了,就跟我走吧。” 说完,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商如意没说什么,直接便走。 这兴洛仓城毕竟是朝廷修筑的,跟普通的山寨显然不同,规格布局都高出许多,沿途走过去,甚至能看到一些不俗的风景。只是现在,各个关隘把守的已经不再是朝廷的人马,而是这些王岗寨的人,他们的目光充满了敌意,这一路走过来,被成百上千的目光注视,也有一种周身滚过无数刀锋剑刃的错觉。 刚沐浴完,商如意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夫人放心。” 走前面的花子郢突然开口,商如意惊了一下,急忙抬头,却见他并没回头,仍旧慢慢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们的人,的确对朝廷没什么好感,但你是女人,我们王岗寨的人,是不会为难女流的。” “哦?” 商如意闻言,又想了想,刻意拖长声音道:“不为难女流?” 花子郢似乎也听出了她口中的讥诮之意,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却见商如意盯着他背的那筒箭和那张长弓。 花子郢也不傻,立刻明白,她是指昨夜自己逼她停步的那一箭。 于是道:“夫人可以放心,我敢对夫人放箭,就有百分百的把握不伤你。” “是吗?” “夫人现在,不是毫发无伤吗?” “……” 这倒是,再多的解释,也比不上摆在眼前的事实。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点点头道:“你的箭术,很不错。” 花子郢看着她,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里光芒一爆:“不知,比起能在雁门郡一箭射退突厥十万大军的宇文公子,如何?” “……!” 商如意的心一动。 从昨夜,意识到黑夜中射箭的人是个神射手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就不自觉的拿这个人跟宇文晔比,连她都会这样想,那花子郢本人,更不可避免的会这样想。 毕竟,争强好胜,是男人的本能。 尤其是在某项技艺炉火纯青,几乎到达顶峰的时候,更会忍不住将自己跟其他的高手相比较,以证明自己才是巅峰。 花子郢虽然看上去成熟稳重,但毕竟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年轻的男人。 商如意想了想,道:“你想跟他比吗?” 花子郢深吸了一口气,那张俊朗的脸上露出了一点期盼,甚至蠢蠢欲动的神情,道:“如果有这一天,我会很期待。” “你觉得,会有这一天吗?” “如果我们找到他,也许这一天,很快就会到。” “找到他?” 听到这话,商如意的心又是一跳。 花子郢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想来你也知道,你的夫君失踪了,带着他的兵马,突然消失在了这洛河流域。” “你们昨夜出动,其实是为了找他?” “不错。” “那——” “还没找到他的下落,” 花子郢说着,脚步也有了一滞,道:“但也许,他会出现的。” 商如意听得眉头一蹙,但再一想也就明白过来,道:“这就是,你们把我抓回来的原因?你们觉得,抓了我,他会出现?” 花子郢道:“你不是他的妻子吗?” “……” 这一下,商如意没再开口。 不是无话可说,而是在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看来,这就是宇文晔那么清醒,在所有人面前都得体的扮演了一个称职丈夫的——福报?或者说,恶果? 连只见过他们一面的人都会认定他们夫妻情深,觉得只要抓了她,宇文晔就会出现。 可是,他会因为自己而出现吗? 这个问题,商如意甚至不想去细想答案。 可不知为什么,哪怕不去细想,这个问题只是摆在眼前,心口还是有一阵隐隐的痛楚漫了上来,好像涨水一般渐渐将她淹没,她有些呼吸困难,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而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花子郢停下了脚步。 商如意也立刻停下。 一抬头,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仓城中最中心,也最大的议事堂的门口。 大门敞开,里面放着几个火盆,但因为地方太大,火盆火把不多,光线仍然不那么明亮,在商如意看来,这里反倒像个黑漆漆的洞窟,不知道里头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花子郢停在门口,道:“请。”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也定了定神,抬脚迈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而身后的花子郢已经一言不发的退下了。 一走进这个议事堂,第一感觉就是暗。 虽然她站在靠大门的地方,外面的阳光还能照在她的身上,可抬头望去,议事堂正前方,几个阶梯通向的高处,那里竟然是一片幽暗,只能勉强看到上面摆着一张宽大的桌子,一个人坐在桌案后,认真的看着铺满了整个桌面的一张舆图。 直到听见她的脚步声,这个人才慢慢的抬起头来。 晦暗光线下,那双已经非常熟悉,熠熠生辉的眼瞳,又一次看向了她。 眼中,甚至还透着一抹欣然的笑意。 “少夫人,好久不见。” 商如意也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那双眼睛道:“萧公子,久违了。” 第211章 一出好戏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落魄逃亡,被他们所救,如今占领兴洛仓,拥兵数万雄踞一方,令朝廷头疼不已,甚至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的叛臣—— 萧元邃! 而此刻,他跟之前那落拓狼狈的模样,已经完全不同。 商如意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眼睁睁的看着那高大的身影慢慢站起来,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再一步一步走近她,阳光,也一点一点的照亮那张本该熟悉,但其实又全然陌生的脸上。 眼前的他,脸上已经没有了乱糟糟的胡须和泥污,之前蓬乱的头发也干净利落的束在脑后,露出了原本英俊明朗的相貌;身上穿着最寻常不过的蓝布长衫,可朴素的衣着反倒更衬得他气质高贵,如玉树临风。商如意这才发现,他看上去甚至有些文质彬彬,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一道笑纹,这让他的笑容看上去不仅温暖,还很真诚。 唯一熟悉的,其实还是他的眼睛。 那双精亮得过分的眼睛。 也就是当初,他满身泥污,须发蓬乱,落魄得像一个乞丐一样,但仍旧出色,令商如意印象深刻的明亮眼瞳,此时,当他恢复本来面貌时,那双眼睛也丝毫没有被英俊的相貌遮掩,反倒像是一袭华丽的袍子上镶嵌的两颗夜明珠,愈加的璀璨夺目。 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的确不会泯然众人。 想到这里,再想到过去,商如意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只是轻轻的一声叹息,萧元邃却立刻捕捉到了,他微笑着道:“少夫人,不想见我?”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又想了想,道:“算不上。” 其实在临出门之前,她多少也能预估到,这一次自己赶到兴洛仓,只怕是会跟这个人再打上一个照面,可她却实在没想到,他们见面,会是昨夜那样的情形。 萧元邃道:“那,少夫人是对昨夜的遭遇,不快了?” 商如意淡淡道:“你在大半夜被人拿箭指着,心里也不会痛快吧。” 萧元邃笑了笑,道:“是我们失礼了。” “……” “不过,昨夜那阵仗,本不是要用在少夫人身上的。” 商如意眼皮一跳:“那,是要用在谁身上。” 萧元邃那双精光内敛的眼眼微微弯起:“少夫人猜呢?” 商如意沉下脸:“我夫君?” 萧元邃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擦身走过商如意的身边,一直走到她身后的大门口,背着手望向外面——这里是仓城较高处,站在这里,能将大半个兴洛仓城,甚至黄土岭尽收眼底,每一次站在这里,都让他有一种运筹帷幄,志在千里的意气风发。 他说道:“尊夫,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啊。” 商如意的眉心微微一蹙,转身看着他高大的背影,道:“可我听说,我夫君对你,三次出兵皆败。你已经全胜了,还需要那么在意他吗?” 萧元邃宽阔的肩膀微微一抽搐。 他转过身来,目光灼灼的看向商如意:“少夫人真的认为,你的夫君,会败得那么容易吗?” “……” 商如意喉咙一梗。 这话,倒像是她自己心里说的,她在楚旸的面前甘冒欺君之罪的风险也要为宇文晔争取一个机会,冒着风雪一路赶来这个凶险之地,也是为了他,若说她对他一点信心都没有,那就是屁话! 可是,她没有办法解释三战皆败的结果。 但也许,眼前这个人,也许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于是她说道:“那,萧公子认为呢?” 萧元邃淡淡一笑,道:“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不信宇文晔败得那么容易。” “……” “更不信,他三败之后,就真的为了逃避责任,率部流亡!” “……” “昨夜我们出兵,就是想要在附近搜寻他的行踪,只是没想到,会遇上少夫人这件事,所以将你请进城中。” 商如意道:“所以,你们也还没有找到他?” 萧元邃摇摇头:“没有。” “……” “昨夜我们兵分两路,沿洛河上下游分别去寻找。我们这一路找到了你,下游那一路人马直到现在还没——”qqxδnew 话音刚落,大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两个人都急忙抬头,只见一队人马沿着大路往这里走了过来,走在最前方的三四个人似乎是小头目,而最显眼的就是那个身形魁梧的虬髯大汉,一路骂骂咧咧:“跑了一晚上,有个屁用!” 身边的人道:“卢大哥,就别抱怨了。” “我怎么不能抱怨!那宇文晔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见了就不见了,还非得让我们摸瞎出去找,有这个功夫,老子还不如再往王岗寨运几车粮食呢!” “说的也是。” 听到这些话,商如意的心微微一动。 这些人不一会儿便走进了议事堂,那虬髯大汉看到萧元邃,不耐烦的冲着他一拱手:“萧二哥。” 商如意的心又是一动。 这一路上,她听见城中的人称呼萧元邃有叫大掌柜的,有叫大哥的,但这个人,却称他为“二哥”,似乎,在他眼中,萧元邃的头上应该还有一个更大的人。 而萧元邃却是不动声色,客客气气的也对着他一拱手:“卢勇兄弟,你回来了。” 那卢勇冷笑道:“白跑了一晚上,鞋都磨破了,不回来,难道光着脚继续找吗?” 萧元邃没应这个话。 那卢勇又一转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商如意,顿时眼睛一亮,道:“听说你们抓了那个宇文晔的老婆,就是她?” 萧元邃点点头:“是。” “太好了!” 那卢勇狞笑一声,立刻冲上来,大手一伸便要抓人,商如意吓得急忙后退几步,而萧元邃一个闪身挡到了她的面前,沉声道:“卢兄弟,你这是要干什么?” 卢勇冷笑道:“你们不是要抓宇文晔吗?既然他老婆到了我们手上,那就好办了。把她吊到山上去放血,让宇文晔看看,他若不出来,他就是缩头乌龟王八蛋!” 萧元邃脸色一沉:“这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 那卢勇狞笑一声,道:“莫不是,二哥打算用她——嘿嘿,也行啊,咱们兄弟许久没碰过女人了,而且还是细皮嫩肉的官太太,更是那个草包宇文晔的老婆……” 眼看他越说越龌龊,后面跟着他的人都大笑起来,口中说些污言秽语;也有几个,听着不堪,皱起眉头露出厌恶的神情。 萧元邃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人影一闪,定睛一看,竟是商如意一下子从他的背后走了出来,站到他的身侧,冷冷的去盯着那卢勇看。 萧元邃大概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愣了一下,道:“你——” 卢勇淫笑道:“怎么,你愿意?” 商如意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道:“你,就是王岗寨的人?” 那卢勇道:“不错,我是王岗寨的四当家,卢勇。” 商如意摇头道:“我不信。” “你不信?哈哈哈哈,老子是什么人,还用你信?” “不仅我不信,天下人也不会信的,” 商如意冷笑道:“我可听说过,王岗寨的寨规是不杀老弱妇孺,如今你们却要拿我去放血,还说得这么大言不惭。你们到底是王岗军,还是王岗军的——叛军?” 这“叛军”二字一出口,大堂上的气氛顿时一僵,连萧元邃也变了脸色。 那卢勇暴跳如雷,怒骂道:“你敢胡说,老子杀了你!” 说完便一掌朝着商如意狠狠的劈了下来。 可就在他的手掌离商如意的脑袋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突然横过来一只手将他手臂架住,抬头一看,正是萧元邃,只见他神情冷肃,沉声道:“卢兄弟,刚刚那些话,你若嘴上说说也就罢了,若真的坏了寨规,可别怪我惩治你。” 卢勇听到这话,脸色更加狰狞:“你敢惩治我?萧元邃,老子是王岗寨的四当家,比你早入寨两年,你凭什么惩治我?再说了,那什么狗屁寨规也是你来了之后花言巧语骗大当家定的,没有你在,我们该杀就杀,该奸就奸,快活得很!” 听到这些话,萧元邃的神色更冷了几分,道:“你虽然比我早入寨,但大当家给了莪这个位置,你就得认;至于说寨规,若没有这样的寨规,哪有那么多人齐心归附山寨,王岗军哪有今天的声势?” “你这么说,现在王岗军打下来的地方,都是你的功劳了?” “你——” 眼看着他们越吵越厉害,商如意不动声色的退一步,又退一步。 最后,周围的人一拥而上,吵架的吵架,劝架的劝架,她反倒无人看管,退到大堂的一角,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出好戏。 就在这时,人群中的萧元邃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向她。 两个人目光对视的一刹,他像是明白了什么。 再冷静一想,他立刻换上了一副和悦的神情,笑道:“卢兄弟这话说的,我是王岗寨的人,我打下来的一切,自然也都属于王岗寨。你这话,不是让大家生分了吗。” “是吗?” 那卢勇冷哼了一声,又看了商如意一眼,道:“我说一件事,你必须得答应我!” 第212章 功高震主 萧元邃不动声色的从人群中退了出来,也就是离开了那个“战圈”,顿时,留在那个圈子里的人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只见他慢慢的走到堂上坐下,然后说道:“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那卢勇迈出一大步,指着一旁的商如意道:“这个女人,我可以依照寨规不杀,但,依照萧二哥你刚刚的话——你打下的一切都是属于王岗寨的,那是不是应该把这兴洛仓的粮食再运回咱们王岗寨啊?” 顿时,大堂上安静了下来。 而商如意静默的站在一旁,听着这些话,心里微微波动。 想不到,她竟然猜对了。 就在刚刚,那卢勇跟其他人一道回来的时候,听着他们说的那些话,商如意就隐隐感觉到,虽然这些人打下了兴洛仓,盘踞在这仓城之中,可他们,似乎并不齐心。 而原因,就在萧元邃身上。 想来,当初他跟他们分道之后便投奔了王岗寨,虽然他是孤身一人,可毕竟才华出众,很快就在只是土匪流寇聚集的王岗寨中做出了成绩,王取易将他排位老二,还根据他的意见制定了寨规,也是因为他的能为,王岗寨才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壮大起来。 不过,功高震主,这句话并不只适用于朝廷。 他的功劳一高,周围的人就会不服,只从刚刚卢勇的几句话,就能听得出来。 再加上萧元邃出身贵族,跟王岗寨的人信念不同,行事风格也不同,那走的路就一定不同,这一次,他拉出一条队伍来攻打兴洛仓,从头到尾,王取易都没有出现,就可见一斑。 不过,王取易虽然没有出现,他的眼睛却跟来了,所以,在这兴洛仓里,还有卢勇这么一群人,他们显然是王取易的心腹,或者说,是王岗寨的老人,他们跟着萧元邃出来,冲锋陷阵倒未必,最大的作用应该是盯着他,更重要的是,萧元邃打天下用的王岗寨的兵马,那么胜利的果实也必须跟王岗寨分享,这也就是卢勇一直不停的催促他往王岗寨运粮的原因。 所以,他们,并不是一条心。 此刻,听到卢勇又旧事重提,坐在堂上的萧元邃沉沉的出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微笑着说道:“卢兄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已经运了三次,共计五十四车粮食回去了。” “那又如何?” “这么多粮食,只怕寨子里库房都要放不下了。” “哼,这个年头,粮食谁会嫌多呢?若真的放不下,不过就把寨子下面的几个村子都洗了,用来放粮食不就行了。” 一听这话,萧元邃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虽然商如意是乐见其争,但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瞪了那卢勇一眼。 不过萧元邃还是按下心头火气,勉强说道:“可是,之前三次运粮的人,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城中,已经抽不出人手了。” 卢勇双臂一展,道:“这里这么多人,哪有抽不出的人手?不过是萧二哥你愿不愿意罢了。” 萧元邃摇了摇头,道:“这兴洛仓城有多大,各位进来之后就已经看到了,我们这一次只用三千人就夺下了这座仓城,是因为朝廷的懦弱无能。可现在,朝廷派兵讨伐,这么多关隘需要把守,若再抽调人手,我们的守备就真的不够了。” “那又如何?” 卢勇冷冷道:“反正那宇文晔已经跑了,要那么多守备也是无用。” “……” “再说了,就算他在,又有什么用?不照样三战三败。哼,之前我们让你运粮食回去,你就推三阻四,要不是他接连败北,你还不肯。他到底有什么能为,让你忌讳这样?还是,他不过是你固守不出的一个借口罢了。” 听到这话,商如意的心不由得一动—— 所以,宇文晔三战皆败,他们才开始往王岗寨运粮食的? 她只这么一想,立刻就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抬头一看,正对上了萧元邃深邃的眼睛。 他的目光不仅锐利,更有一种强悍的穿透力,好像要看穿她的心思,从她的身上挖出什么来。 商如意立刻低下头去。 而萧元邃目光闪烁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只又转向卢勇,思虑片刻,他微笑着说道:“卢兄弟这话,可是错看我了。我早就说过,我打下的一切,都是属于王岗寨的,又怎么会有私心呢?” “那你——” “运粮也不是不能运,只是昨夜大家都累了,怎么也得好好休息一下。” “哼。” “这样,过两日,再运粮,好吗?” 见他终于松了口,卢勇也不再咄咄逼人,只冷笑一声道:“这就对了,咱们都是王岗寨的兄弟,自然是要为寨子里的人着想,萧二哥你也别记恨我。” “哪里哪里。” 萧元邃平和的笑道:“诸位忙了一夜,都累了吧,快下去休息吧。” 那卢勇又转头看了商如意一眼,那双被酒色泡得发红的眼睛里仍有一股邪念,但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摆摆手,便带着他的人下去了。 堂上还有其他几个,显然跟萧元邃更亲近一些,都纷纷上前道:“当家的,真的还要运粮回去吗?” “虽说你是从王岗寨出来的,可跟着你一起打天下的都是半道投奔你的人,真正跟着你从王岗寨出来的那批人,他们哪里动了手,一直都在坐享其成啊!” “不能再运了,他们这是贪得无厌。” “我们的人派了三批去运粮,现在都还没回来,谁知道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一直对当家的你不放心,只怕会——” 萧元邃摆了摆手:“这些话就不要说了,你们也累了,都下去吧。” 众人无法,只能叹息着离开。 等到他们都走了,堂上又一次恢复了之前的宁静,甚至,一阵冷风吹进来,把刚刚有些发热的头脑和心绪都冻结起来,很快,两个人冷静下来。 萧元邃坐在堂上,慢慢的抬起头。 那双精亮的眼睛,又一次看向商如意,仿佛要将她刺穿。 然后,他慢慢起身,走到了商如意的面前,低头看着她,似笑非笑,又似怒非怒的道:“少夫人,你可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得多。” 第213章 这种坦荡,让他看不透 第213章这种坦荡,让他看不透 ??商如意抬头看着他,平静的道:“我在萧公子眼中,是个蠢人吗?” ??“不,你是个聪明人,” ??萧元邃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但这一次,他的脸上没有出现笑纹,加上那双微微弯起的眼睛里绽出的寒光,令他的笑容不但不亲和,反倒透着一种冷厉之感:“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聪明。” ??“……” ??“你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们。” ??商如意想了想,也不跟他兜圈子啰嗦,只平静的说道:“不是我一眼看穿他们,而是萧公子伱,没办法按住他们罢了。” ??萧元邃微眯双眼:“你看出了他们跟我不合,所以,你打算做什么?” ??“……” ??“离间我们,让兴洛仓城不攻自溃?” ??商如意淡淡笑道:“这,萧公子就抬举我了。” ??“……” ??“虽然这是一个办法,可你那个什么卢兄弟称不上什么好汉,甚至,实在不是个东西,我若还去跟他打交道,那就是自寻死路。再说了——” ??她抬头看了萧元邃一眼,道:“萧公子既然也看出,我看出了这一点,岂有不防备的?” ??“……” ??“我的力气有限,就不做这种无用功了。” ??萧元邃道:“那你打算做什么?” ??商如意道:“这话,怕是应该我问你吧。” ??“……” ??“我来这里是来寻我夫君的,可没想过要跟你们打交道,是你们把我抓进来的。我倒要问你,你打算对我做什么?” ??萧元邃一怔,再一想,立刻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他又看向商如意,道:“少夫人,我要说,你比我刚刚感觉到的,又更聪明了一些。” ??“……” ??“连你都那么聪明,那宇文晔,一定不会那么轻易的逃走。” ??一提起宇文晔,商如意的心顿时一沉。 ??直到现在,她仍然没有办法解释宇文晔为什么三战三败,而且在战败之后领兵逃亡这件事,因为连作为他的对手的萧元邃都没有看出来,甚至,他派出人马沿着黄土岭周围找了一夜,也没有找到他的行踪。 ??这个人,到底去哪儿了! ??商如意想了想,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去了哪里,我不知道,况且此刻我也顾不上他。现在,是我要问你,你抓我进这兴洛仓城,想要对我做什么?” ??萧元邃淡淡笑道:“少夫人不必如此戒备,我说了,昨夜出兵只是为了寻找宇文晔,遇上少夫人是场意外,就算将你带进这兴洛仓城,我们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商如意道:“不对我做什么,那为何不放我走?” ??“……” ??萧元邃微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笑道:“可我也不想放你走。” ??虽然这是早已预料得到的结果,可真正听到,商如意的心里还是一沉。但她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冷笑道:“不对我做什么,又不放我走,难不成,你就只是让我来帮你们耗城里的粮食吗?” ??“这么说,也并无不可,” ??萧元邃笑道:“当初少夫人给我的那一包干粮,可是解我之困,救我之命。人常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那一包干粮的回报,耗些粮草,又算得了什么呢?” ??商如意道:“若真是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 ??“从东都到这里我跑了两天,昨晚又折腾了一夜,我现在是又累又饿,萧公子若真的要报恩,不如给我三尺床榻一桌饭,让我吃饱睡足,也算是你大恩得报了。” ??即便早有过一次相遇,也对她印象深刻,但萧元邃也想不到,会有一个弱女子,置身敌营,还能如此坦荡。 ??这种坦荡,甚至让他都有些看不透了。 ??但这种看不透的感觉,并不让他感到不安,相反,他两眼含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穿着粗布衣裳,仍旧光彩照人的贵夫人,眼中竟全然是欣赏之意,道:“这,倒是早就准备好了。请。” ??一抬手,指向后堂,商如意也坦然,抬脚便往后走。 ??这议事堂后面,是一个很大的空园子,园子的北边搭了一个很高的台子,两边还有幕布,上面是精美的天女散花等图案,显然是平日里欣赏歌舞所用。 ??看来,驻守在这里的军官平日里也惯于享乐,也难怪,王岗军几千人马,就能拿下这个仓城。 ??穿过园子,便是一条长廊。 ??萧元邃领着她走了近百步,但也只走到长廊的一半,右边出现了一道门,他顺势便拐了进去。qqxδnew ??可商如意走到了门口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沿着长廊往前看去,前面几十步之后有一道小门,过了小门,似乎还有一条路,又长又平坦,不知道通向哪里。 ??就在她看得出神的时候,萧元邃发现她没有跟上,便退回两步,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前面,又看了看商如意。 ??半晌,他笑道:“少夫人。” ??“嗯?” ??“少夫人现在,是想要三尺床榻一桌饭,还是想过那道门去看一看?” ??“……” ??商如意看着他脸上高深莫测的笑容,勉强笑道:“还是吃饭要紧。” ??于是,立刻跟着他走了。 ??不一会儿,萧元邃将她领到了东后院,这里很深,也很安静,推门进屋,房间里也打扫得很干净,还有人放了火盆熏烤着,不过,摆设倒是不多,只有屋子中央的一张矮桌,矮桌后是一堵半高的粉墙,粉墙后则是休憩的内室。 ??而桌上,已经摆上了一桌精细的酒菜。 ??萧元邃站在她身边,笑道:“少夫人看看,可还满意?” ??商如意看了看这个房间,又看了看桌上的酒菜,转身对着萧元邃道:“恭喜萧公子,大恩得报。” ??这句话,干净利落,更掷地有声。 ??萧元邃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满腹经纶,对着一个人,竟有开不了口的时候。 ??沉默半晌,他点点头笑道:“那,少夫人就好好休息吧。” ??说罢,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一直到外面的寒风和光亮一道被房门阻隔,商如意才猛地松了口气,立刻就感觉到身上一阵虚弱,她急忙走到矮桌前坐下,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刚刚,她说自己又累又饿,是想要避免跟萧元邃多说什么——毕竟这个人太精明,她不想自己从他身上挖出什么线索来之前,对方先从她身上挖走一些东西——不过现在看来,她的确需要吃点东西,更需要好好的睡一觉。 ??否则,她没办法认真思索下一步,她该怎么做。 ??如今的情势是,宇文晔带着兵马“逃亡”,下落不明;寇匀良已经决定将战败逃亡的罪名扣到他头上;而东都城内的皇帝,也早就对宇文晔动了杀心,一旦这件事落实,只怕宇文家立刻就要大祸临头。 ??所以—— ??她能做什么呢? ??尤其是在,自己已经被萧元邃抓进兴洛仓之后,这个人还那么精明,只怕自己能想到的,他也早一步想到了。 ??他虽然说得冠冕堂皇要报恩,其实,彼此都很清楚,他一定是看中了她宇文晔的妻子的身份,想着只要把她攥在手里,多少会有一点用处,所以,一定不会轻易的放过她。 ??但也许,要让他失望了。 ??商如意苦笑了一声。 ??虽然心里有些苦涩,她也并不为难自己,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看得出来,萧元邃对她的确很客气,这些酒菜准备得也很精细,至少在这个地方,算得上是不错的享受了。她虽然心事重重,还是逼着自己吃了不少,酒足饭饱之后,转到内室,床榻上也早就铺好了绵软的褥子和被子,她和衣睡下了。 ??这一睡,就是一整天。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又有几个中年妇人给她送了热水和饭菜来,对她的态度也仍旧不冷不热的,商如意倒不介意,只管洗漱吃喝,等到吃饱喝足,她推门从这个房间走了出去。 ??门外,是个明亮宽敞的小院子。 ??一连几天的大雪,大概是把头顶厚重的阴霾给削得差不多了,今天竟出了太阳,阳光明耀,更照在周围积了厚厚一层的白雪上,反射出更加耀眼的光芒,这让小院子,甚至整个兴洛仓城都愈加明亮起来。 ??让商如意意外的是,这个院子里外竟没有看守。 ??不过,想想看也并不奇怪,萧元邃占领的毕竟是一整座城,就算她能逃出这个院子,还能逃出这座城?就算逃出这座城,还能逃出黄土岭? ??就算下了黄土岭,洛口渡,还有一个等着要她的命的寇匀良。 ??甚至,就算逃回东都城,那里还有一把帝王刀。 ??想到这里,一阵寒意从心头升起,就连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身上,也驱散不了,商如意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 ??心中的阴霾一起,她也就待不住了,索性走出了这个院子。 ??沿着昨天萧元邃带着她来的那条路往回走了一段,就上了一条长廊,往左便是回到之前那个议事堂,而右边,再走上几十步,便是她昨天看到的那道小门,出了小门再往前走,脚下的路拐了一个弯没入一处高墙内就不见了,不知道那边是什么。 ??她想了想,慢慢的往前走去。 ??可刚走到那道小门口,就听见苍的一声,眼前突然出现了两把明晃晃的大刀,一下子横在她面前。 ??(本章完) 第214章 饥民 饿殍 王岗军 第214章饥民饿殍王岗军 ??商如意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两个守卫,他们面色阴沉的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我来看看。” ??“谁准你来的?” ??“我——” ??见她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两个守卫更凶悍了几分,道:“快走,再不走,小心我们不客气!” ??话音刚落,商如意的身后响起了一个平和的,带笑的声音:“是我准她来的。” ??那两个守卫一惊,拱手行礼:“当家的。” ??商如意急忙回头,不知何时,萧元邃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正微笑着看着她,商如意顿时有些心虚:“萧公子。” ??萧元邃没有立刻应她,而是对那两个守卫摆了摆手,两人立刻退到一边去了。 ??他这才低头看着商如意,微笑着道:“看来,少夫人享用过了那三尺床榻一桌饭之后,还是想过这道门去看一看。” ??“……” ??商如意迟疑了一番,又看了看那条平坦的路:“那里,通往那里?” ??萧元邃笑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完,他也不再说什么,背着手直接走过商如意的身边,往前去了,商如意虽有些忐忑,但还是立刻跟了上去。 ??很快,两个人便走到了那条径直的小路的尽头,商如意这才发现,那一个弯拐进后,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宽阔的平台,步深近百余丈,中间一条平坦的大道直通向前方,而大道的尽头,则是一座巨大的仓房,正面两扇宽大的木门虚掩着,隐隐能看到里面晦暗的光线中,有些高大的,如同小山一般的黑影。 ??萧元邃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商如意没有回答这话,而是慢慢的蹲下身,从路边捡起一把细碎的小石头,往前一洒。 ??立刻,那些停在地上东啄西啄的雀鸟呼啦一声全都飞了起来。 ??明明是寒冬,几乎凝结的风景,这样的雀鸟惊飞却又一下子让这个地方显得生机勃勃了起来,商如意笑了笑,然后转头对着萧元邃道:“还用问吗?” ??大冬天的,这里更是黄土岭,怎么会有这么多雀鸟? ??不过是因为,地上,洒满了稻谷米粒。 ??但,也不是故意洒在这里喂鸟的,不过是运粮的路途中,再怎么装载齐整还是难免会撒漏一些下来,所以靠近大的粮仓和运粮道的树木上,居住的鸟雀总是比别的地方肥硕。 ??而这里,是兴洛仓城。 ??眼前的,便是实实在在,能供养天下人的天下第一粮仓——兴洛仓! ??说起来,从很早之前,她跟宇文晔的口中便会开始时不时的提起这座粮仓,但他们好像都从未见过这座粮仓,甚至,也没在脑海里勾勒过。 ??也实在想不到,这座粮仓,原来是这么个样子。 ??当大门在眼前打开,一股热风袭来,风中夹杂着一种好像很香,又有点臭臭的气息,那热气硬生生将原本有些寒意的身体都逼出了一阵汗,商如意伸手挡在眼前,避过了那一阵突起的烟尘之后,她慢慢的抬起头。 ??一切,尽入眼帘。 ??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仓房,甚至比她进紫微宫,看到的所有高大的宫殿还要更大,而刚刚那些黑漆漆的,高大如山的黑影,便是罗列在这个仓房中的,一个又一个的粮垛。 ??这些粮垛呈圆柱形,宽高六七丈,高逾四五丈,跟一座小房子似得,而走近之后才会发现,那粮垛并不是平地而起,还有一截深埋在底下,总论起来,竟有近十余丈高! ??这,不就是粮山吗? ??而这样的粮山,在这个仓房里还不止一座,商如意慢慢的走进这个仓房仔细一看,这里有七纵八横,罗列着几十座高大巍峨的粮山,密密麻麻如同神仙在人世间按下的棋子,每一颗棋子,都能令世人趋之若鹜,甚至,疯狂! ??商如意忍不住颤抖起来,看着这些粮食,她不知为何,内心激涌得一塌糊涂。 ??半晌,喃喃道:“粮食……这就是,兴洛仓的屯粮。” ??虽然也已经是无数次的见过这里的情形,可再走进一次,再看到一次,萧元邃也仍旧被震撼,那种激涌的心情与商如意相差无几,他站在她的身边,慢慢道:“是的,这就是兴洛仓的屯粮。” ??“……” ??“我们之前,往王岗寨运了三次粮食,一次都有十几辆车,足够留在山寨里的兄弟吃大半年的。” ??“……” ??“可即便那样,我们也没有挖空一个粮垛。”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而接下来,萧元邃又接着道:“而这样的粮仓,还有四十多个。” ??“什么?!” ??商如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过头去愕然的看着他:“这,这只是——” ??萧元邃道:“没错,这里,只是其中一个仓房而已。” ??“……” ??“我和我的兄弟们进入这座仓城,直到现在,还没有人把所有的仓房都走遍的。” ??“……” ??商如意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呆呆的看着他,半晌,又转过头去,慢慢的走近一个粮垛,仰头看一会儿,又走向另一个。看着那些静默矗立的粮垛,它们没有感情,更没有思想,却搅动了世上太多人的生死和喜怒,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残酷。 ??萧元邃也上前来,陪着她一道往前走。仟仟尛哾 ??两个人就这么并肩而行,走在这些高大的粮垛中央,一言不发,却又好像,有千言万语在这个静谧的空间回响着。 ??不知过了多久,商如意:“伱为什么带我来看这个?” ??萧元邃一边往前走,一边道:“你知道,这里的粮食,能够天下的百姓吃多久吗?” ??“……” ??“天下的百姓不耕不种,也能依靠这里的粮食活好几年。” ??“……” ??“可是,即便这里有这么多的粮食,朝廷仍然横征暴敛,百姓仍然承担着最沉重的徭役。你知道,这几年,天下因为饥寒,因为战乱,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吗?” ??商如意喉咙一哽,没说话。 ??萧元邃背着手慢慢走着,道:“你昨天说,那卢勇不是个东西,的确,他的确不是个东西。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天下很多他这样的人,只是没在你的面前,你没见到他们,他们就只有一个名字——饥民。” ??“……” ??“若他们饿死了,也只有一个名字——饿殍。” ??“……” ??“若没有饿死,又不想被饿死,那就有另一个名字——王,岗,军。” ??这三个字,像是有千斤重,沉甸甸的落在了商如意的心里,她的呼吸一窒,半晌才勉强缓过来,抬头看向萧元邃:“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元邃微笑着看着她,道:“在下跟少夫人虽然只有之前的一面之缘,但以在下对少夫人的了解,以少夫人的心性而言,咱们,不应该是敌人。” ??“……” ??“少夫人对当时的我,都有怜悯之心,更何况全天下的穷苦百姓呢?” ??商如意低头沉思半晌,道:“就算我曾经怜悯萧公子,也怜悯全天下的穷苦百姓,可这也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对萧公子里的大业能有什么影响呢?萧公子今天带着我来这里闲逛,未免有些浪费精力。” ??“那倒未必,” ??萧元邃微笑着说道:“我自认有识人之明,少夫人你的路,绝对不止眼前而已。” ??“……” ??“更何况,你还有一个足堪搅弄风云的夫君!” ??一听这话,商如意明白了,他今天花心思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又说了那么多的话,还是为了宇文晔。 ??商如意道:“你,还在找他?” ??“不错,昨夜,我又派出了几路人马,沿着黄土岭又找了一遍。” ??“还是没找到?” ??“没有。” ??“既然这样,那你不是应该放心。也许,他真的,真的,不会回来了。” ??说到这里,商如意自己的心里也有些刺痛感,可萧元邃却摇了摇头,眼中精光内敛,道:“正是因为他一点踪迹都没有,才是让我一直不能放心的原因。” ??“……” ??“一支万人部队的调度,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这是很不寻常的。如果真的按照朝廷那些人的说法,他是战败之后逃亡,那应该是非常狼狈的状态,也就没有必要刻意的掩饰自己的行踪。他现在这个样子,我很清楚,他一定有所图!” ??说着,他转头看向商如意:“他,一定会回来!” ??话音刚落,商如意迈出的脚步恰好踩到了地上不知何时一落的一根枯枝,咔嚓一声,虽然声音不大,可在这样空旷又寂静的仓房里,却显得格外的刺耳。 ??她突然回头,看着身后那已经离得很远的大门:“有人来了!” ??萧元邃看了她一眼,神情似有怔忪。 ??而就在这时,那虚掩的大门又一次被人重重的推开,发出了一声沉重又低哑的漫长嘶鸣,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但,就在那人冲进来的前一刻,萧元邃突然抓住商如意的胳膊,一把将她拉到旁边的一个粮垛后! ??商如意猝不及防,后背一下子贴上了粮垛,可还没来得及挣扎,萧元邃已经上前一步,直接用身体扣住了她,将她压制在高大的粮垛上。 ??她大惊道:“你——” ??话没说完,萧元邃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低头道:“别说话!” ??(本章完) 第215章 身有拖累,尾大不掉 第215章身有拖累,尾大不掉 ??商如意睁大了双眼,看着萧元邃那张近在咫尺,俊美的面容,尤其是那双精光内敛,此刻仿佛带着一点笑意,但又十分警惕的双眸,心跳也沉了起来。 ??他在干什么?! ??但下一刻,耳边传来的声音,给了她答案。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在这高大空旷的仓房内响起,更有那火爆凶悍的声音不住的叫骂:“怎么回事?人呢?他人呢?” ??是卢勇! ??商如意目光忽的闪烁了一下,再看向萧元邃,他的眼睛微微弯起,也带笑的看着她。 ??两个人的目光在这样短的距离里相交汇,甚至有一种实实在在的,触碰到对方的感觉——被他的目光直看进眼瞳里,商如意突然有些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垂下眼睑避开了他的目光。 ??萧元邃无声的笑了笑。 ??而卢勇的叫骂声,还在继续:“他妈的,怎么就看不见人了?!” ??他的身后似乎还跟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花子郢,冷冷的道:“卢大哥,你嘴巴放干净点。” ??“老子骂他怎么了?昨天答应得好好的,今天运粮回去,一大早连个人都看不见,他不是骗人吗!” ??“萧大哥说了是过两日,你怎么就这么急?” ??“你不急老子急……” ??那卢勇一边骂一边四处走,似乎是在寻找萧元邃的踪迹,脚步声和叫骂声也越来越近,似乎已经逐渐靠近他们。 ??立刻,商如意感到捂着自己嘴的那只手,有些发烫。 ??他低下头,似乎是在仔细的看着身侧那条路上露出来的卢勇的影子,但这时,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目光流转,看向近在咫尺的商如意的眼睛—— ??原来,她也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这时,萧元邃的脸上突然浮起了一点笑意,而捂着她嘴的那只手慢慢的松开,像是为了安慰她,他用口型道:“呼——吸——” ??商如意的脸一烫。 ??而这时,卢勇几乎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身侧。 ??两个人同时又屏住了呼吸。 ??幸好,卢勇没有再往前,大概是感觉到这个仓房里太过安静,应该没有其他的人,他狠狠的跺了跺脚,转身气冲冲的往外走去,一直走远了,还能听到他暴躁的怒骂声。 ??仓房里的两个人,一下子松了口气。 ??商如意立刻伸手将压制在自己身上的这具身体推开,萧元邃似乎也是早有准备,被她推得接连后退两步,却也没有趔趄跌倒,反倒站得很稳。 ??他微笑着,看着商如意侧身走到一边,拍了拍衣裳整理仪容,十分矜持的样子,笑道:“多谢。” ??商如意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只冷哼了一声。 ??萧元邃却很客气,仍旧笑道:“刚刚,少夫人若有一点动静,那卢勇一定会发现我们,那今天这事,也就不好了了。” ??商如意冷冷一笑,道:“萧公子不是说,我是个有怜悯之心的人吗,刚刚,我也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不过,我倒是明白了,为什么萧公子今天愿意带着我来这里闲逛,还说了那么多似是而非的话。” ??她说着,瞥了他一眼:“原来,伱是为了躲他。” ??“……” ??“你不想再往王岗寨运粮了,是吗?” ??虽然之前,萧元邃对她的态度十分的和善,甚至称得上无话不谈,可说起这件事,他的脸上却忽的掠过了一阵阴翳。 ??他轻笑了一声,没有接这话。 ??商如意的心里倒是更明白了几分。 ??她慢慢走到萧元邃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说道:“之前,萧公子那样看重我的夫君,说他有搅弄风云的本事,但其实,他对你也极为看重。尤其这一次你占领兴洛仓的举动,在他看来,是志在天下之举。” ??“哦?” ??萧元邃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而接下去,商如意又淡淡一笑,道:“只是,他一直担心,公子身有拖累,尾大不掉。” ??这话一出,萧元邃的神色又是一凝。 ??但,也只是一瞬间,他的脸上立刻又浮起了从容的笑意,道:“能让宇文公子看重,我也不枉此生了。好了,今天走了这么久,想必少夫人也累了,咱们回去了吧。” ??商如意看着他明显更深了一些的眸子,淡淡笑道:“好。” ??于是,两人便转身往回走去。 ??在走出那巨大的木门的时候,商如意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寂静的,能操弄天下多少人心的粮仓,此刻,静谧如初,却不知,在这样的寂静当中,有多少汹涌的暗流,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涌动。 ??…… ??出了仓房,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默默的走着,一直到了那道小门。 ??商如意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自然只能回之前的那个院子,而萧元邃一来有自己的事做,二来又要避开卢勇,显然要去别的地方,两个人应该就在这里分路了。 ??可是,走到那道门的时候,商如意的脚步却滞缓下来。 ??而萧元邃,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一路上她的欲言又止,转身看着她,眼中含着一丝温和的笑意,道:“少夫人是还有什么话要跟在下说吗?” ??“……”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又迟疑了一会儿。 ??萧元邃道:“少夫人有话,但说无妨。” ??商如意想了想,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着,公子到了王岗寨,想必认识了许多新的朋友,他们对公子一定都十分推崇,也很,忠诚。” ??萧元邃微笑道:“在下,的确算得上幸运。” ??商如意又迟疑了一下,道:“那,萧公子,可还记得故人?” ??“……!” ??这话,显然让萧元邃有些意外,他看着商如意道:“少夫人指的是谁?” ??不等商如意开口,他立刻又道:“绿绡?” ??商如意眼睛一亮,立刻抬头看向他:“萧公子,还记得她?” ??萧元邃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少夫人一直居住在东都,而我在东都的故人,已经不剩几个了。况且,少夫人是个女人,也多会为女人去想。” ??说到这里,他轻笑了一声,道:“少夫人是有关于她的消息要告诉我吗?” ??虽然话题是她自己提起的,但这个时候,商如意反倒又迟疑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她,她被王绍及抓住了。” ??萧元邃面不改色,但眼中闪过了一道冷光。 ??沉默半晌,他冷笑道:“他终究,还是得偿所愿了。” ??说完,他又看向商如意,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态,道:“不过,少夫人不用担心绿绡,她是很懂得如何让自己活下去的一个人。世间像少夫人这样,身陷敌营,群狼环伺,仍不损风骨的人,其实并不多。” ??商如意想了想,绿绡来送神臂弓的时候,好像也是那么回事。 ??她得让自己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世上的人难免要做很多不愿意做的事,甚至,还要微笑着去做,可谁也不知道,她脸上笑着的时候,心里盈满的是笑,还是泪。 ??商如意轻叹了一声,道:“不,我跟你谈起她,并不是要说她有多不堪。” ??“哦?” ??“我只是觉得,她孤身一人,萧公子落草之后她再无依靠,也很可怜。” ??“……” ??“有朝一日,如果萧公子能再见到她——” ??“如何?” ??“哪怕不原谅她,也给她一些慈悲吧。” ??萧元邃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低头看了她一会儿,似笑非笑的道:“少夫人好像很了解她?你们,相熟了吗?” ??“不,只见过一面。” ??“那你为何帮她说话?” ??“如萧公子刚刚所说,我是一个女人,多会为女人去想。” ??“……” ??萧元邃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最后淡淡一笑,道:“少陪了。” ??说完一拱手,便转身往议事堂去了。 ??看着他挺拔潇洒的背影,商如意一时间觉得心里有些发沉,但又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这一路回去,感觉到路上那些过往的人,似乎都变得忙碌了起来。 ??有些人在匆匆的结队,有些人抱着一捆一捆的刀剑弓矢往外跑,而他们路过商如意的身边,目光都会带着敌意的在她身上停留一下。 ??她倒也不在意,只是路过一个院子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嗖嗖的锐响。qqxδnew ??这个声音,她不陌生。 ??这是箭矢破空的声音,只不过,这声音听起来格外的轻,而且迅疾,跟过去她在军营里,甚至宇文晔练箭术时听到的声音不太一样。 ??于是走过去站在门口一看,只见那边院子十分宽敞,院子的东面摆着一排箭靶,上面已经射上了不少的箭矢,而且,根根直中靶心;而在院子的西面,站着一个熟悉的高大挺拔的身影,正是那个神箭手花子郢。 ??他只穿着一身单衣,虽然身形劲瘦,可单薄的衣衫下却是明显的虬结的肌肉痕迹。 ??此刻,他拿了一条帕子擦拭完头上的汗便丢在一边,又回头看了看对面的箭靶,然后往背后的箭筒里装了几支箭,走到对准第一个箭靶的地方。 ??顿时,院子里的气氛凝结起来。 ??商如意也忍不住屏住呼吸,紧紧的盯着他。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开始往正前方走,迈出第一步的同时反手抽出一支箭,拉弓——上弦——放箭,一气呵成,立刻,那箭靶靶心上又多了一支箭! ??好箭术! ??商如意都忍不住在心中喝彩。 ??可是,花子郢却没有停。 ??在射出第一支箭之后,他的脚步不停,保持着匀速的碎步往前走,持弓的那只手却稳如磐石,只有右手不停的抽箭,拉弓,射箭,嗖嗖的锐响不绝于耳,如同一阙紧促又急迫的战歌! ??等到他再停下,那一排箭靶上,已经整齐的多了一支箭射中靶心,没有一个遗漏! ??(本章完) 第216章 下一刻,他就会打进来 这一回,商如意没办法喝彩了。 这种箭术,本就不必再用喝彩去称颂,更何况,这一幕让她想起前天晚上,站在河对岸,却始终与自己平行的那一点寒光。 当时的花子郢,就是这样一直用箭对着她,最终将她逼上黄土岭的! 她不算是个小气的人,可那段记忆有点太压抑了,始终让她很不舒服,于是她转身便要走。 可刚一转身,身后就传来了花子郢的声音—— “夫人,我这箭术比尊夫,如何?” 商如意的脚步一滞。 她慢慢的回过头,只见花子郢已经放下了长弓和箭筒,朝她走了过来,刚一走近,就能感觉到他身上蒸腾出的热气,再这样大雪封山的苦寒之地,他都能练出一身大汗,可见有多勤奋了。 商如意想了想,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 “比文可以问人,可比武,就得亲身上阵才行了。” 花子郢微微挑眉,大概是有些意外她不仅没有作为一个妻子的身份偏袒自己的夫君,也没有因为身在敌营而谄媚服软,反倒说出了一番至理来。 再看向商如意的目光,已经更郑重了一些。 他道:“夫人是个行家。” 商如意道:“行家谈不上,只是有点自己的见解罢了,” 她说着,又看向花子郢身后院子里摆放的那一排箭靶,和那些正中靶心的箭矢,然后说道:“花公子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练习,一刻不愿松懈,看来,你是一定要跟我夫君一较高下的?” 花子郢到:“能跟一箭射退突厥大军的宇文晔较量,是我的期盼。” “可是,我夫君已经下落不明,你这个期盼,恐怕是要落空的。” “未必。” “哦?为什么?” 花子郢抬起头来,看向四周,这座仓城已足够宏大,更是建在绵延无尽的黄土岭上,人的目光局限,只能看到眼前的一方风景,可人的思想,却能飞遍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花子郢似乎看到了千里之外,等再将目光收回来,他的眼神也更加炽热了几分。 他说道:“我有一种感觉,宇文晔,还在黄土岭。” “……” “他一定在黄土岭上的某个地方,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他——不过,应该也快了。” “……” “因为我的箭,在蠢蠢欲动。” 不知为什么,萧元邃派人到处去找,寇匀良在洛口渡虎视眈眈,商如意都不觉得有什么,可花子郢这一句话,却令她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不过,她立刻掩饰了自己那一瞬间的失神,淡淡笑道:“也许吧。” 说完也不等花子郢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回到那个房中,她没有再出门,可外头越来越紧张的气氛却透过门缝窗缝,甚至想尽一切办法的浸到了她的身边,令她有些寝食难安。 可这种不安,并不是下落不明的宇文晔带来的。 反倒,是兴洛仓城内部自生的。 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商如意刚睁开眼,就听见外面院子里有人在说话,似乎又是守在外头的守卫和几个声音有些聒噪的妇人。 “你们说,这一次,那卢勇不会跟大当家的干起来吧?” “难说,他们早就不对付了。” “要我说,寨子里也的确有点贪得无厌了,这次出来打兴洛仓,他们一个子儿都没出,粮食却是一车一车的往回运,谁乐意啊。” “要我说,大当家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兴洛仓,凭什么养着那些闲人……” 几个人又说了些什么,商如意已经听不见了,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她起身一看,是那天在浴室里给她送衣服的那个妇人,此刻她的手中也捧着一套叠好的衣裳放到床边,不冷不热的道:“夫人,这是大当家让我给你送的衣裳,你醒了就赶紧起来吧,饭菜也都做好了。” 商如意点头道:“多谢。” 那妇人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出去了,而商如意低头一看,她送来的是一套看上去要新一点的衣裳,料子也比之前的好,也更厚实。 衣服上,又摆了一副耳坠子。 商如意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倒是奇怪,为什么又给她耳坠子戴?她在这个地方,且不说没有心思打扮,周围强敌环伺,还有卢勇那种人,她打扮起来,不是给自己招祸吗? 于是,仍旧将耳坠子放到一边,换上衣裳起身梳洗。 吃完早饭,推门出去,发现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之前只晴了一天,就好像让老天爷憋了不少的坏脾气,这个时候打算一下倾泻下来,只见头顶阴云厚重,如同一只黑手笼罩在整个黄土岭上,遮天蔽日;而鹅毛大雪纷纷飘落,更是在周围形成了一道雪落的屏障,人一走进雪中,就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而更让人喘不过气的,是一个年轻人跑过来大声喊道:“大家快过去议事堂!” 周围的人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卢勇一定要再往王岗寨运粮食,可大当家的不愿意,现在两边都带着人在议事堂说话,刀都拔出来啦!” “怎么还拔刀了呢?快过去看看!” 商如意一听,也急忙往前走去。 在过小门的时候,因为旁边突然跑了几个人撞了她一下,她险些跌倒,这时,伸手突然伸出一只手扶住了她。 回头一看,却是花子郢。 商如意惊魂未定,急忙稳住身形,对着他点点头:“多谢。” 花子郢立刻就放开了她,面色却仍旧阴沉的看向前方的议事堂,道:“你也要过去?” 商如意道:“我只凑个热闹,但花公子怕是应该快些过去才是。” 花子郢没再说话,只示意她跟自己一道走,两个人大步往前走去,不一会儿,就到了议事堂,而这里,里里外外已经站满了人,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萧元邃震怒的声音—— “你们要造反吗?!” 这一声怒喝,震得房梁都在颤抖,而门口原本喧闹的人声也一下子被压了下去。 商如意也呆了一下。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不论萧元邃登高还是跌重,他似乎都显得很平和,或者说,像他们这种出身贵族的公子小姐们,情绪波动的可能性就比寻常人要低得多,这还是第一次,她从萧元邃的身上感觉到了愤怒这种情绪。 而仓城里的人显然也是第一次,尤其围在门口那些,更是被吓得纷纷后退,倒是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花子郢立刻领着商如意走了进去。 一进议事堂,才看到里面一地狼藉,桌凳都被掀翻在地;里面也挤满了人,却是从中间分出了泾渭分明的两边,一边是那卢勇带着人气势汹汹,手里甚至还握着刀剑,一副随时要开打的样子;而另一边,则是萧元邃带着几个明显是忠于他的属下,跟卢勇他们对峙。 而萧元邃站在最前方,英俊的脸上怒意沉沉,尤其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精光爆射,如同化做实体的锋刃一般直刺向卢勇,即便卢勇一个莽汉,也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但下一刻,他又清醒过来。 卢勇立刻说道:“造反?哼,萧元邃,我们本来就是造反的,可你,你却把我们王岗寨弄成了一个小朝廷,我看,你才是王岗寨的祸端!” 萧元邃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定王岗寨的寨规,只是不让你们胡作非为!” “不让我们胡作非为,那你在做什么?我们都是王岗寨的人,给王岗寨运粮食难道不应该?” “……” “反倒是你,我看,你才是要造反!” “……” “你早就对寨主有了不臣之心,你带着这批人出来,就是要反叛王岗寨,现在,终于让我发现了,你抵赖不了了!” “卢勇!” 又是一声怒吼响起,只见萧元邃满面怒容,似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恶气,咬牙道:“我对你再三忍让,是不想让你难堪,不想让王岗寨兄弟离心,更不想给朝廷的人马可趁之机。你知不知道,宇文晔很可能就在这周围盘桓,一旦我们起内讧,可能下一刻他就会打进来——” 商如意的心一动。 卢勇却冷笑道:“你少危言耸听,一个宇文晔能让你怕成这样?你不过是用他来吓唬我们,我告诉莪,我不吃你这一套!” “卢勇,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我挑衅,若再执迷不悟,我,留不得你!” “好啊!” 一听这话,那卢勇和手下的人也举起了手中的刀剑,一时间,整个议事堂上明晃晃的全都是寒光,只听那卢勇大声道:“老子今天就为王岗寨清理门户,看看到底谁是奸,谁才是忠!” 说完一挥手,身后的人竟然真的就要往上冲! 眼看着大堂上一场厮杀避免不了,突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大喊声,逐渐跑近,围在门口的人都下意识的又让开。 定睛一看,是守山门的其中一个人。 只见他一路飞奔,跑过来已经是气喘吁吁连站都站不稳了,再一看大堂上的情形,也给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道:“大,大当家……” 萧元邃怒目瞪视着卢勇等人,沉声道:“什么事?” 那人道:“外,外面,来了一队人马,要进山。” 一听这话,堂上的人都惊了一下,立刻,手中的刀剑停在半空中,而商如意听到这话,心也一下子跳了起来。 这个时候进山的,莫非是—— 萧元邃转头看向那人:“什么人要进山?” 第217章 失火了? 第217章失火了? ??那人看了一眼卢勇,有些瑟缩,轻声道:“是,是胡爷,带着寨子里的人,来了。” ??一听这话,整个大堂上都静了下来。 ??而商如意的心,也沉了下来。 ??不是…… ??从昨天看到花子郢练箭,到今天周围人的摩拳擦掌,再到刚刚萧元邃那句“下一刻他就会打进来”,她的心里也隐隐的升起了这样一丝期盼,期盼着下一刻,他真的出现。 ??却没想到,山门外的,仍旧不是他。 ??不是他…… ??这个事实摆在眼前,虽然是她早有心理准备的,这一刻,却好像格外的刺痛她。 ??但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再抬头看向周围,一些人的表情显然已经跟之前不一样了,而原本握着刀准备大杀一场的卢勇这个时候狂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将手中的刀插回刀鞘,然后指着萧元邃道:“好,寨子里的人来了,我看你这次还有什么好推脱的!” ??说完一挥手:“走,去接他们进来!” ??他身后的人也立刻跟上,一路赫赫扬扬的走了出去。 ??商如意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离开,又转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大堂中央的萧元邃,他脸上的神情几番变化,似乎在这一瞬间已经想了很多,身后一个人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大当家的,我们该怎么办?” ??萧元邃定了定神,道:“既然来了,就该照理迎接,不要失了规矩。” ??说完,他让人整理一下大堂,也带着人走了出去。 ??就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花子郢跟商如意,突然,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光,似是想起了什么,于是走到花子郢的身边,低声对他说了两句话,花子郢点头应承,转身便离开了。 ??商如意愣了一下,抬头看时,花子郢的身影已经没入喧闹的人群中,不见了。 ??萧元邃道:“少夫人,可要跟我们一道过去?” ??商如意淡淡笑道:“我不跟着一起去,萧公子也不会放心我吧。” ??萧元邃笑了笑,似是很满意她的“知情识趣”,一抬手,便带着她一道走出大堂往城外走去。 ??这一路上,周围的人有些窃窃私语,有些面色阴沉,但显然对于这位突然来访的“胡爷”似乎都不怎么满意。商如意走了很远,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那位胡爷,是什么人啊?” ??“胡金风,王岗寨的军师。” ??“军师?” ??商如意微微挑眉,立刻又好像琢磨出什么味来了。 ??军师,大多数时候代表一个地方的首脑,一个首领能有什么作为,一来取决于他的决断,二来也取决于他的军师的智慧和格局。可是,从萧元邃投奔王岗寨之前那里的作风,商如意实在看不出来那里的军师有什么智慧和格局,以至于她都没听过这个胡金风的名字;反倒是萧元邃去了之后,王岗寨一改往日作风,有了志在天下的举措。 ??所以,两个人不是一路人。 ??现在,就要看那个胡金风对萧元邃的态度了。 ??如果他是个胸怀宽广,能容人的人,那一切就还好说;但相反,如果他是个心胸狭窄,嫉贤妒能的人,那事情就—— ??这样想着,她在心里轻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 ??这条路之前走过一次,也很熟悉,只是在大雪天走山路难免有些遭罪,尤其出了仓城,寒风卷着硕大的雪团扑到他们的脸上,平白像是挨了一顿打,而原本焦躁的情绪在周围人的心里也慢慢的加剧了几分。 ??走了许久,他们终于到了那处山门。 ??此刻那里也挤满了人,喧闹的声音几乎将整个黄土岭都要掀翻了。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寇匀良因为那一晚的事已经带着剩下的人马拔营离开,虽然也并没有走远,不过,如果他们还在这里,看到这边一团乱,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事来。 ??商如意一眼,就看到了那位胡爷——胡金风。 ??他是个十分消瘦,瘦得有些尖嘴猴腮的中年人,留着两撇胡子,因为瘦得嘴都发尖了,让他看上去像一只成了精的大老鼠,倒是与这个以粮仓为城的兴洛仓城般配得很。 ??此刻他正侧耳听着身边的卢勇说着什么,不停的捋着胡子点头,那双闪烁着狡黠光芒的小眼睛不时的看向他们。 ??等到卢勇说完,他的脸上,好像又有点惊讶的神色。 ??但立刻,这个胡金风就堆起了一脸笑容,对着已经走近的萧元邃拱手行礼,客客气气,甚至亲亲热热的道:“萧二哥,咱们好久不见了。” ??萧元邃走上前去,也客气的一拱手:“胡爷,没想到你来了。”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萧二哥一出王岗寨已经几个月了,兄弟们都想你想得不得了,这次听说我来,都托我向伱问好呢。”仟千仦哾 ??“多谢了,回头,也请胡爷替我向诸位兄弟问候。”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那胡金风笑道:“只是——若他们能见上一面,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萧元邃目光闪烁,道:“兄弟们若是愿意来这兴洛仓,我自然是高兴的。” ??胡金风道:“来这里,可不容易啊。” ??“怎么会呢?“ ??“我们在这山门外等了这么久,人都要冻僵了,山上的人却不愿放行。兄弟们过来,怕是没这个耐性等的。” ??“哦,原来胡爷怪我怠慢了。是这样的,最近我们跟朝廷的人马来回了好几次,若不守卫森严,只怕这个兴洛仓也早就易主了。” ??“原来如此,” ??胡金风笑道:“我还以为,这么多人,是在防着我们呢!” ??萧元邃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他身边,明显带着挑衅神情的卢勇等人,仍旧很冷静的笑道:“胡爷这话生分了。” ??说完一挥手,那些守在山壁上的守卫也只能都撤了。 ??胡金风等人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萧元邃道:“这儿风大雪大,还是进城说话吧。” ??于是,他一抬手,那胡金风便带着他的人跟着萧元邃等人一道进了山。 ??商如意自然也跟众人一道折返回去,只是在离开这道山门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又往外看了一眼,可纷纷落雪中,洛口渡,甚至周围整个河谷,早已经是空无一人,整个黄土岭寂静得像一片没有生机的冻土。 ??她所期盼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 ??不一会儿,他们就回到议事堂。 ??这里已经被人收拾干净,之前踢翻的桌凳也都重新摆放整齐,萧元邃领着胡金风等人进去坐下,而他们带来的人马就暂时列在门外,虽然队伍也算是整齐,但这么罗列在城中,难免就给人一种杀气腾腾的感觉,尤其这些人一个个面色阴沉,身带杀气,腰间也都挎着刀剑。 ??那胡金风走进大堂之后,仔细的大量了一番这宽大的议事堂,再看看正上方那明显是首领的座位,而此刻,萧元邃慢慢的走上前去,坐下。 ??他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冷笑。 ??然后说道:“真想不到,萧兄弟出了王岗寨,倒是另有一番天地。这个地方,可比王岗寨气派多了。” ??萧元邃坐下之后,一只手平放在桌上,淡淡笑道:“这里本就是朝廷守军驻扎的地方,自然修得与别处不同。我们进驻以后,也就是暂时借用。” ??“原来如此,” ??胡金风笑道:“只怕萧兄弟习惯了这里的气派,将来再回寨子里,都不习惯那个小地方了。” ??这话一出,堂上许多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萧元邃却不动声色,只一摆手,立刻,一群人进来送上了热茶和一些点心,萧元邃道:“胡爷来得仓促,我们也不及准备,先喝点热茶吃些点心,等晚点,再设宴款待各位兄弟,为你们接风洗尘。” ??那胡金凤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冷笑道:“萧兄弟的日子过得果然不错,只是,一想到寨子里的兄弟们还在受苦,在忍饥挨饿,我又怎么吃得下去呢?” ??萧元邃立刻皱起眉头:“胡爷这话,怎么说?” ??胡金风站起身来,说道:“三天前,寨子里的粮仓失了火,之前存储的粮食全都被烧光了。眼看着兄弟们一个个都断了口粮,想来,萧二哥你也不会见死不救是吧?” ??一听这话,萧元邃的神情顿时一凛:“什么,寨子里失火了?” ??“不错。” ??“还烧了其他地方吗?” ??“倒也没有,只有粮仓着火,而且解救及时,并没有累及他处。” ??“哦……” ??萧元邃听到这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又好像不确定,目光闪烁的看了商如意一眼。 ??而此刻的商如意,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掌心莫名的出了许多的冷汗,她不动声色的轻轻捏住自己的衣角,缠在指尖用力的揪着。 ??萧元邃想了想,又问胡金风:“这么说,之前送回去的粮食,也都被烧了?” ??“之前?” ??那胡金风闻言,竟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顿时冷笑道:“萧二哥,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你什么时候,运过粮食回去啊?” ??“什么?!” ??萧元邃一惊,忽的一下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本章完) 第218章 杀了这个叛徒! 这一下,整个议事堂上轰的一声闹开了。 连站在胡金风身侧,一直怒目瞪视着萧元邃的卢勇,这一下也露出了惊愕的神情,他说道:“胡爷,你们,没有收到粮食吗?” 胡金风冷笑道:“若收到了,我还用冒着这么大的雪,亲自跑来你们兴洛仓吹风吗?” “……” “若真的有粮食送到,我们弟兄还用忍饥挨饿吗?” 他说着,又指着萧元邃道:“我不妨把话说明白,萧元邃,你打下兴洛仓,这的确是你的功劳,可没有王岗寨的兄弟们为你冲锋陷阵,你单枪匹马一个人能拿下这里吗?拿下了这么大的粮仓,你却吝啬得一粒米都不肯运回寨里。如今,兄弟们等着这边的粮食救命,你却只顾着自己享乐,世上有这样的天理吗?” 这一下,萧元邃也失去了镇定,立刻道:“不可能,我之前已经运过三次粮食回去了!” “三次?” 胡金风冷笑道:“用嘴巴运的吗?” 一听这话,那卢勇也暴怒了起来,指着萧元邃道:“原来,之前运那些粮食,也只是你装样子罢了,你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忠心王岗寨对不对?!” “我——” 萧元邃还要说什么,但下一刻,他立刻就闭上了嘴。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 首先要弄明白的,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偏差,三次运粮,五十多车的粮食,不可能凭空消失;可胡金风这样闹上门,应该不是撒谎,更何况,寨子里失火也是一个疑点。 更让他不安的是,运粮的人,都去了哪里? 这所有的不寻常,似乎都归结到了一个点上,他费力思索,想要解开这个点,可就在这时,堂上的人却已经闹了起来,那胡金风和卢勇带着自己的人转身就往外走去,卢勇还大声说道:“胡爷,这一次你来,也不跟他们废话,我现在就带你过去取粮,一定不能让咱们寨子里的兄弟吃苦!” 周围的人也高声应和:“走!” “运粮食去!” “咱们不能再被人蒙骗了!” 说着,一众人全都离开了议事堂。 眼看着事情不对,萧元邃也顾不上其他,急忙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大步跟上去,跟随他的那些人自然不肯罢休,也都纷纷跟了上去。 而商如意,也在众人的裹挟中,一步一步的跟着走过去。 很快,一众人就沿着长廊过了那道小门,赫赫扬扬的走到了那座巨大的粮仓前,只不过,跟之前来的时候不同,之前大门是虚掩着的,但此刻,大门却是紧闭着。 眼看着卢勇领着人上前就要推开门,萧元邃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挡在了他们面前。 “住手!” 一看到他拦路,本来就怒火中烧的卢勇这个时候更是暴跳如雷,大骂道:“萧元邃,你给我让开!我们再也不会相信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今天,你要是再敢拦着我们运粮,老子就把你劈成八块!” 说完,伸手就要拔刀。 可就在他的刀刚拔出一半,寒光堪堪在面前高大的木门上闪过一瞬,萧元邃一伸手便按住了他的手,急切的说道:“你们听我说,这件事有蹊跷,如果你们轻举妄动,很就可能中了别人的圈套!我们要把这件事查清楚!” 一旁的胡金风冷冷道:“蹊跷?我不觉得有蹊跷。” “……” “唯一蹊跷的,是人心。有的人口口声声兄弟义气,可守着这么大的粮仓却连一粒米都不肯分给饥寒交迫的兄弟,这种人,不是狼心狗肺,就是恶贯满盈!” “没错!” 一旁的卢勇被萧元邃按着手腕拔不出刀,更怒了几分,骂道:“萧元邃,你如果再不放手,老子就在这里放火。既然你不肯运回去,那我就让你也得不到!”仟仟尛哾 “你——” 萧元邃怒急攻心,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因为急怒而发红,当他瞪着眼前的人的时候,好像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撕裂,可这个时候,卢勇哪里还管得了其他,两个人手上你争我夺,竟然就这么撕扯了起来。 那刀,半出鞘的锋刃,也将一点寒光投射到了那扇大门上。 寒光随着他二人的动作,不断的闪动。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如闪电一般袭来,刺耳的锐鸣声一下子打断了两个人的动作,他二人俱是一僵,然后,就感觉到站在一边的胡金风身体僵直,不断的颤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定睛一看,一支箭,已经没入他的胸口! “胡爷!” 卢勇目眦尽裂,大喊一声急忙伸手扶住了他,而周围那些原本已经开始吵闹争执,甚至准备动手的人一听到这声呼喊,全都听了下来,无数目光齐刷刷的落到了胡金风的身上。 他胸口中箭,整个人抽搐了一下,立刻便失了生机! “胡爷!胡爷!” 卢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看着胡金风僵冷的倒在地上,而他胸口又是一支明晃晃的箭矢,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萧元邃大骂道:“你这个畜生,你居然暗箭伤人,当众杀害胡爷!” 萧元邃也被这一变故惊呆了,立刻道:“我没有!” “你还敢说你没有,这箭——花子郢呢?!” 卢勇一边说,一边转头往周围看去,四周众人也都在寻找,的确,从一开始,花子郢似乎就不在他们其中。 只有站在一旁的商如意,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幕。 她不动声色,甚至在这个时候,又往后退了一步,跟第一天来这里,见识到他们争执场景时一样。 这一回,卢勇彻底疯狂了。 他仓的一声拔出腰间的钢刀,对着萧元邃道:“今天,老子就要为王岗寨清理门户,为胡爷报仇!兄弟们,给我杀了这个叛徒!” 他身后的人早就群情激奋,这个时候纷纷刀剑出鞘。 而跟随萧元邃的人自然也不甘示弱,眼看着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们也立刻拿起刀剑,两边人马狂啸着冲杀到了一起。 一时间,杀喊声震响了整个兴洛仓城! 第219章 别怕 这个地方,其实很宽阔。 可是,再宽阔的地方,人心窄了,也就成了修罗场。 更何况,此刻他们不是在算计,也不是在争执,而是在厮杀,刀与剑,在混乱中开始不分敌我的挥舞、砍杀,随着寒光闪烁,鲜血与碎裂的皮肉不断的喷涌出来,洒在莹白的积雪上。 很快,白雪被染红。 然后,原本厚重的积雪被滚烫的热血所融,化作血水涓涓流淌,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怒吼与惨呼,淤积在地上的血水竟然也开始泛起阵阵涟漪,映照着那一张又一张倒地不起,冰冷僵硬的面孔。 这个场景,竟然比地狱的传说,更恐怖百倍。 商如意不停的后退,闪避,而她竟也真的奇迹般的躲过了每一次靠近她的袭击,避开了每一道逼向她的刀光剑影。 最后,她退到了大门口。 后背贴上那厚重的门板的时候,她突然战栗了一下,虽然,下了一整天的雪,虽然,这里早已经是大雪封山,酷寒难当,这厚重的大门也冻得跟冰块一样,哪怕碰一下,都能感觉到指尖生冷的痛,可是,当她碰到那门板时,却莫名的感觉到了一点暖意。 好像,有一种熟悉的气息,在透过门板,一点一点浸出来,侵染到她的身上。 而这时,厮杀中的人,也渐渐清醒过来。 当萧元邃一剑将一个扑上来的人狠狠劈开,腥臭的血喷了他一身,而他喘息着,踉跄着看向周围一切的时候,眼神在血液的浸染中,逐渐冷了下来。 死的人越来越多,可这一具又一具倒下的尸体,不仅是他的人,不仅是卢勇的人。 更是王岗寨的人! 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场景,之所以不愿意,是因为他很清楚,一旦他和王岗寨的人开战,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将会是另一个人所最乐见其成的! 想到这里,他脸色惨白,大声怒喝道:“停下!都停下!” 终于,有人停了下来。 终于,这场厮杀到了尽头。 可是,地上已经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在尚能站立的人的脚边,那些都是刚刚还活生生的面容,甚至可能刚刚才在山门打了招呼,但如今,他们已经生死相隔,更恐怖的是,那些人的血,沾上了每一个还活着的人的身上,与心里。 萧元邃终于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的身上也满是鲜血,甚至将眼睛都染红,大声道:“不能再打了,我们上当了!” 周围的人一听,又是一惊? 而这个时候,肩膀上已经负伤,几乎被人卸了一条膀子的卢勇用一把刀拄在地上支撑着自己,气喘吁吁的道:“你在说什么?” 萧元邃道:“有人在设计我们,我们上当了!” “……” “所有人都知道,在宇文晔三次战败之后,我的的确确派人往寨里送了粮食,而且那些人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这些分明都是你们看到的!“ 经过一番厮杀,卢勇这个时候也稍稍冷静了一点下来,可他仍旧红着眼睛道:“可是,胡爷明明说——” “这就是我们上当的地方!” 萧元邃气喘吁吁,整个人几乎都快要站不稳了,不仅是因为刚刚的厮杀耗费了他太多的力气,更可能,是这个就快要被揭开的真相,此刻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说道:“我运了粮,可寨子里却没收到,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时,卢勇忽的一震。 他像是也想到了什么,满是鲜血的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只见萧元邃沉沉道:“粮食,在半路,被劫了!” “……” “而且,不止一次,三次运粮,三次被劫!” “……” “所以那些人,一个都没有再回来!” 这一刻,周围的人全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萧元邃接着说道:“还有,寨子里失火——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也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卢勇踉跄着上前几步盯着他:“为什么?” 萧元邃道:“因为,烧了寨子里的粮食,王岗寨才会派人过来取粮。而这其中真相被掩,我们的误会已经形成,这场厮杀,就在所难免!” 卢勇整个人都慌了,尤其看着周围已经是遍地尸骸,甚至就他的脚下,之前中箭倒地的胡金风的尸体在众人的厮杀中被踩踏得面目全非,他更是惶恐不安,甚至连再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半晌,人群中有人道:“那,是谁?” “……” “是谁劫了我们的粮食?又是谁,去王岗寨放了火?” “……” “是谁,让我们自相残杀?!” 这一声又一声的叩问,响彻在巨大的兴洛仓城中,竟出现了声声回响,此刻,更是震得人两耳欲聋,而萧元邃站在这遍地尸骸的中央,目光从脚下的血肉,到眼前的尸体,再慢慢的抬起来,最终,看向了正前方,那巨大的仓房。 他抬起手来,指向那里:“就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仓房门口,站着那个纤细的身影。 商如意。 她的脸色苍白,似乎早就被周围浓烈的血腥味熏得失去了思考的力气,这个时候,对上萧元邃的目光,周围成百上千的目光也慢慢的汇聚过来,强烈的恨意仿佛要将她整个钉在门板上。 她的身子一软,险些跌倒下去。 可就在这一瞬间,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稳稳的扶住了她。 那只手,温暖,坚定,如钢铁一般! 商如意猛地战栗了一下,想回头,又不敢回头,一时竟僵在了那里。而紧接着,她听到了大门慢慢打开,发出了悠长而沙哑的声音,仿佛是对眼前这个场景的哀鸣。 一阵呼吸,吹拂过她的耳畔。 同时响起在耳畔的,还有那熟悉的声音—— “别怕。” “……!” 这一刻,商如意已经不能不回头,虽然那温热的大手,熟悉的气息,早已经告诉了她答案,可当她真正转过头去,含泪的眼睛里映出了那张真实的,冷峻的面容时,她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心,又一次,用那种不该有了力量,狠狠的跳动了起来。 站在她身后的,是宇文晔! 第220章 石破天惊的一击! 他一身薄衣劲装,干练利落,尤其腰带紧束更显得蜂腰猿背,矫健如豹,在这样酷寒的地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冷,甚至,站在他怀中的商如意能明显的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带着剽悍之气的滚烫气息,从他的呼吸里,甚至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里透了出来。 也将她整个笼罩住。 她一下子就不觉得冷了,只是有一点克制不住的战栗。 宇文晔,他竟然就这么出现了? 他真的来了! 她想要说什么,可唇瓣开阖,发梗的喉咙里却挣不出一个字,反倒是他们的前方,那一片蒸腾的血气中,一个低沉的声音慢慢响起。 “宇——文——晔!” 两个人都抬起头来,只见萧元邃慢慢的走了上来。 这个场景对于他而言,不能说是太意外,毕竟,从宇文晔消失踪迹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一直期盼着,或者说提防着,这个人会突然出现,而且,会出现在最不该的时刻,最不该的情形下。 但他却没想到,兴洛仓城内,会真的出现这样的时刻,这样的情形。 萧元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然后再想了想,轻笑一声,道:“看来,我终究还是低估了你。” 商如意的心又是一跳。 而扶在她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的捏了她一下,似乎是在示意她支撑住自己,然后,人影一闪,宇文晔走到了她的前面。 高大的身躯,立刻将前方的血腥与杀戮,都阻挡住了。 宇文晔沉声道:“你连我夫人的聪慧,都未能揣测清楚,又怎能揣测到我?” “……” “不过,你能在刚刚想清楚,看来,我也低估了你。” 说着,他低垂眼睑,看了一眼周围,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那些尚且站立着,但早已经满身是伤,浑身浴血,此刻难以一战的王岗军。 刚刚的一阵乱杀,就算没有将这里的人消耗殆尽,也将他们的战力,消耗殆尽了。 萧元邃的眼角跳了跳,沉默半晌,道:“所以,那三次战败,的确是你故意的?”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扬起下巴,道:“是故意,但也是事实。” “……” “事实就是,这座兴洛仓城,你守得很好,以目前我的兵力和战力,的确是攻不进来。” 萧元邃的眼神更冷了一些:“所以,你借这个结果,再进行你的计划。” 这个时候,周围的人虽然也已经意识到他们中了计,落入了宇文晔的陷阱,可终究还是有些不明白,立刻有人问道:“大当家,他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他明明已经战败了,为什么又——” 萧元邃道:“因为他三战三败,所以,我们中的有些人——得意了。” 一听这话,周围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卢勇。 此刻,满脸是血的卢勇,脸色也有些难看,一阵红一阵白,两眼更是充血通红,满含怒意的瞪视着宇文晔,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只能拄着刀支撑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平静,一点一点的蓄力。 而旁边有人已经说道:“我们得意,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掉以轻心,以为黄土岭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尽在掌握,所以,我们三次运粮往王岗寨!” “这么说,这三次运粮都——” 萧元邃点点头,再抬头看向宇文晔:“好手法。” “……” “你不仅劫了粮车,而且,把运粮的人杀得干干净净,这样,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王岗寨的人,也以为我萧元邃忘恩负义,他们对我的猜忌,也逐渐加深;最后,你再派人去那边放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屯粮。他们就会在饥寒交迫之际,带着对我的怨恨前来。”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声,道:“在这种情况下,什么解释,他们都听不下去。” 宇文晔平静道:“我说过,这座兴洛仓城,你守得很好。” 这句话说到这里,他就沉默下来。 周围人也许只听到了这句话,可萧元邃却知道,宇文晔还有下半句话没有说,那就是—— 可人心,你没管好。 如同第一天将商如意劫入兴洛仓城时,她也说了几乎相同的话——不是我一眼看穿他们,而是萧公子你,没办法按住他们罢了。 他抬头看着这两个人,忽的一声苦笑。 这一对夫妻,看上去恩爱,又好像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嫌隙;但即便是真有嫌隙,可他二人却又有一种近乎天衣无缝的珠联璧合,令人惊叹。 在苦笑声中,萧元邃道:“这,你倒也是谬赞了。” “……” “这座仓城我若真的守得好,也就不至于让你进得来,更让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藏匿许久。” 宇文晔淡淡道:“这,倒也怪不得你。” “……” “黄土岭这么大,你的人手又有限,就算能守住所有的关隘,你也守不住每一处山壁,悬崖。” 萧元邃一震。 而站在宇文晔身后的商如意呼吸也是一窒,下意识的道:“你,你是——”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该分神,可听到她的声音,宇文晔还是侧过脸来,其实,两个人这么近,商如意仔细一看就发现了,他的身上,手上,有不少的擦伤,甚至在后背的肩膀处,衣裳还有一大片褐红色的污渍,那显然是干涸后的血痕! 但,宇文晔的神色中,却看不出丝毫的痛楚。 他只侧过脸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中透着几分柔和,仿佛一只手轻轻的拂过她的心灵,然后沉声道:“我没事。” “……!” 商如意的心,又是一跳。 她急忙低下头,像是要克制住什么。 而就在这一瞬间,那一直沉默不语,脸色却铁青的卢勇终于爆发出来,怒吼道:“我杀了你!” 一边说着,他一边抡起拄在地上的那把刀,大刀上还带着不知是谁的鲜血,被寒风一吹,几乎快要凝结成冰,这个时候挥舞起来,无数凝结成冰晶的血粒挥洒开来,形成了一道看得见的旋风,而在旋风之中,那柄大刀裹挟着寒气与愤怒,更带着万钧之力,恶狠狠的朝着宇文晔砍了过来。 商如意大惊:“小心!” 可就在这两个字出口的一瞬间,宇文晔的侧脸上已经换上了冷峻的神情,同时对着她说道:“闭眼!” 只两个字,干净利落,他人已经冲上前去。 商如意却没有听话。 她睁大了双眼,看着宇文晔疾步上前,长臂一展,一直倒提在手中的那柄陌刀猛地划出了一道雪亮的光弧,与那冰晶血粒形成的旋风交错,忽的一下将那旋风斩成两段。 而同时被斩成两段的,还有卢勇—— 两人错身而过之间,宇文晔只一侧身,那把血红的大刀堪堪擦过他的肩膀,而他手中的陌刀在错过卢勇脑后之际,却突然拐了个弯,从卢勇后脖颈用力劈下! 只听呲的一声响。 这个响声非常的轻,而且细微,原本是一阵风就能卷走的细响,但这一切,却被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得一清二楚,他们甚至能听到刀锋没入身体之后,割断每一根骨头的闷声,然后在下一瞬间,陌刀带着一片血花,从卢勇的下腹挥舞而出! 他整个人,被削成了薄薄的两片,扑倒在地。 鲜血,连同那些不堪入目的碎骨,内脏,哗的一声铺洒在雪地里,瞬间便被之前已经淤积很深的血水所淹没! “啊——!” 一声惨叫响起! 可那声音,并不是死者发出的,因为宇文晔那一刀最快割断的便是他的喉咙,他甚至连一点响动都没发出,就已经失去了生机,真正惨叫出声的,是目睹这一幕的一个王岗军的人。 他们四处征战,也曾经为了抢粮食,抢地盘,残杀他部。 可是,他们没有见过这样杀人,至少,没有见过王岗寨的人被这样毫无抵抗能力的杀掉,甚至杀得,毫无尊严! 站在最前方的人,清楚的看到了每一处细节,立刻,被吓疯了! 而剩下的人,哪怕没有发疯,在这血腥的一幕之后,他们也都白了脸,一个个两腿发软,甚至连手上的兵器都拿不稳了。 被算计,落入陷阱,不足以让他们崩溃。 可是,这样杀人,也足以击溃本事就已经没有退路的,虚弱的心灵。 唯一没有被击溃的,是萧元邃。 可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也在这一刻,失去了一瞬间的明亮。 但宇文晔,从头到尾,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他的身形迅疾,甚至躲过了那挥洒在空中的鲜血,只一挥手,陌刀在他的手中挥舞干净了血污,又立刻几步退回到了商如意的面前。 当他侧过脸时,却发现这个小女子竟然一直睁着眼。 他蹙眉沉声道:“让你闭眼的!” 连前面王岗寨的人都被吓疯了一个,她—— 他的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可再看商如意的脸,虽然脸色苍白,眼角的肌肉都在不自觉的抽搐,可她抬头看向他,开口说话时,眼神和声音,却比之前初见他,更沉静。 她说道:“反正,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第221章 两位,果然是神仙眷侣! 第221章两位,果然是神仙眷侣! ??宇文晔的心,蓦地一跳。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平静,不论是这些天的征战,调遣,甚至从万丈悬崖上悬落入兴洛仓城,又藏匿在这寒冷宽阔的仓房内,他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怕。 ??可在这个时候,听见这个小女子平静的声音,他的心,反倒剧跳得异常。 ??好像,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但他立刻压下了这心跳,再抬头看向前方,有一些人在惊恐后退,但也有一些人,眼中的惊恐变作愤怒,他们握紧了手中的刀剑,一步一步的逼近过来。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 ??他刚刚斩杀卢勇,是故意的,因为这人非杀不可,也因为,他需要用石破天惊的一击,来最快,也最大程度的击溃一些人的内心。 ??那样残忍血腥的画面,的确把一些人吓破了胆。 ??但,王岗寨,还有萧元邃麾下的人,并不都是那些寻常人物,也有些人,会在最恶劣的环境里,最恐惧的心态下,生出一种不屈的反抗精神来。 ??眼前这些人,便是。 ??眼看着他这样血腥残暴的将一个活生生的兄弟斩杀,那些人在绝境中生出了愤怒的力量,他们纷纷说道:“不能让我们的兄弟白死!” ??“没错,就算你来了又怎么样,我们照样不会屈服!” ??“宇文晔,我们王岗寨的人不是懦夫!” ??眼看着那些人步步逼近,宇文晔却一步不退,不仅不退,他站在商如意的面前,横刀在手,竟隐隐有千军万马不能与之为敌的气魄。 ??而就在这时,被他打开一线的大门发出了又一声悠长的嘶鸣,被彻底推开了。 ??随即,一队人马从他们的身后猛地冲了上来,整齐的列队在宇文晔的身边,将那些准备冲杀上来的王岗军硬生生的挡住! ??是他的部下! ??商如意睁大眼睛,看着那些士兵们手持刀剑,杀气腾腾的站在两边,但立刻,也就回过神来。 ??宇文晔自然自然不会一个人进入兴洛仓城,就算他的计策再是奏效,可仓城内守军众多,他一个人就算有天神之力也不可能稳操胜券,所以,带入这样一队人马,至少能在这个时候,与萧元邃相抗衡! ??只是—— ??她的目光闪烁得很快,掠过这一队人马,心里立刻咯噔了一下。 ??这里,也不过几十个人而已。 ??而他们的对面,虽然萧元邃的人马和王岗寨的人马相互厮杀,死了不少,但也有上百人留存,况且,仓城内各处关隘还有他们的人把守,一旦那些人也聚集起来,他们这一点人马根本抵抗不了! ??在她目光闪烁,心中估算的时候,对面的人,那双明亮的眼睛也在精光一闪之后,算准了。 ??可是,萧元邃做的第一件事,却是一抬手,拦住了身后准备冲上来的人。 ??那些人一愣,都停下了脚步。 ??其中一个愤怒的说道:“大当家的,这个时候难道还要手软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就算不为卢勇报仇,我们这么多兄弟死在这里,也是这个人的算计,我们一定要杀了他!” ??萧元邃摇了摇头,却并不答他们的话,而是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晔,那张英俊的脸上沉静如冰,他说道:“宇文晔,你带走了一万多人,而这里,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 ??“剩下的那些人,在哪!” ??周围的人闻言,也是一震。 ??宇文晔淡淡一笑,道:“你还算清醒。” ??萧元邃道:“之前我们找不到他们的下落,现在我明白了,是因为伱让他们去了王岗寨,那把火,也是他们放的,所以我们在黄土岭始终遍寻不获。” ??“……” ??“但现在,你已经出现在这里,那批人呢?” ??宇文晔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慢慢的抬起头,又侧过脸。 ??一阵风,吹过他的耳畔,将原本有些凌乱的鬓发吹得飞扬起来,好像有些什么东西,随着寒风来了。 ??萧元邃道:“你——” ??他的话没说完,宇文晔道:“刚刚,你们是听不到的。” ??“……” ??“但现在,你们应该可以听到了。” ??“……!” ??一听这话,萧元邃的脸上立刻露出了震愕的神情,甚至比刚刚,他看着眼前的惨烈厮杀,看着卢勇被一刀斩杀时,还更震愕! ??而这个时候,周围的人,似乎也开始乱了起来。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有些不安的情绪开始在无声的蔓延,但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只怕一开口,就一语成谶。 ??也只有宇文晔,能在这个时候开口。 ??他慢慢说道:“在我的计划里,你把所有的人召回城内,就是最后一步!” ??这一刻,所有人的头顶,仿佛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而那声音落在萧元邃的心里,却是他的心,彻底的沉沦。 ??包括他的一切。 ??冷风再一次,卷着那些细不可闻的杀喊声吹过,似乎也带走了他身上最后一点温度和力气,他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幸好身后的人急忙冲上来护住了他,纷纷喊道:“大当家的!” ??“萧大哥,小心啊!” ??萧元邃没有说话,只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再慢慢抬头,看向那张冷峻的面容,沉声道:“这,也是你的盘算?” ??宇文晔道:“第一次攻打兴洛仓,我就发现,你在进山的路上,布了很多人。” ??“……” ??“这些人不用正面作战,只要做两件事,就能保证兴洛仓稳如泰山——第一,是启动机关,那些雷石滚木,足够让你们将那条进山的道守得滴水不漏;第二,就是往城内发送消息,让城内的人准备应战。” ??“……” ??“这些人,我是打不过的。” ??“……” ??“所以,只能想办法,让你自己撤掉。” ??萧元邃的声音已经透出了几分苦笑,道:“是了,我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撤掉那些人的,但,有人在城内掀起了我们内部的嫌隙,而王岗寨的人问罪而来,我为了安抚他们,为了不让兄弟离心,只能撤掉那些人。可这样,却反倒给了你们可趁之机。” ??说到这里,他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仅是看宇文晔,也是看宇文晔身后的商如意,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此刻竟没有愤怒,反倒闪烁着一点羡慕。 ??他说道:“这些日子,贤伉俪虽未见面,却配合得天衣无缝。” ??“……” ??“两位,果然是神仙眷侣!” ??这话一出,商如意立刻听见自己的胸口突的一声。 ??而且,不仅仅是胸口的一声响,她仿佛听见,站在面前的这个人,心口也有一点不寻常的悸动。 ??可是,宇文晔却没有回头。 ??他面不改色的说道:“你之所以找不到我的人马,的确是因为他们去了王岗寨,而且,一直留在王岗寨附近;那个胡金风带着人来,他们才动,才一直跟在那一路人马的后面。” ??“……” ??“所以,当他们进了城,我的人,也就可以进城了。” ??在他们两说话的同时,兴洛仓城的各个关隘,那些平日里守卫森严,几乎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的地方,此刻已经乱杀成了一团,萧元邃的人虽然英勇,可朝廷的人马一旦进山,数倍于他们的兵力几乎是碾压性的存在,很快,每一条路,每一道关隘都被拿了下来,而那些誓死不降的人,此刻已经身首分离,倒在皑皑白雪上。 ??鲜血,沿着条条山路慢慢的往下流淌。 ??整个仓城,成了一幅血红的画卷。 ??哪怕没有亲眼看到,萧元邃几乎也已经能感觉到这幅画卷在眼前的样子,他抬起头来,对着阴沉沉的天穹,绝望的叹了口气。 ??宇文晔道:“现在,你的面前有两个选择。” ??萧元邃看向他:“你说。” ??宇文晔道:“第一,投降,不再做任何无谓的抵抗。” ??这话一出,周围那些人立刻露出了愤怒的神色,握紧刀剑又要往前冲,可萧元邃双臂一展拦住了他们。他冷冷的看着宇文晔:“还有呢?” ??宇文晔道:“第二,在这里,跟我动手。” ??对面的人似乎又要蠢蠢欲动,可还没来得及动,他又说道:“不过,结果是——就算你能在这里将我和我的人打败,但很快,我剩余的部下会过来,仍旧会把你们收拾了。” ??“……” ??“你,能成为一个死了的英雄。” ??萧元邃的目光闪烁起来,而周围的人听到这话,心里也有些嘀咕。 ??的确,就算他们真的杀了眼前的宇文晔,可宇文晔万人的部队已经进了仓城,他们这里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出生天的。 ??说完这些话,宇文晔冷冷的看着他们,似乎在等他们思考。 ??而他也感到,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商如意上前了一步,又一步,慢慢的竟走到了他的前面一步。 ??他微微蹙眉,想要说什么,这时,萧元邃突然笑了起来。 ??宇文晔立刻抬起头来,专注的看向他。 ??只见萧元邃慢慢的点头道:“宇文晔果然是宇文晔,不枉我这些日子日夜提防你,却还是防不住,你今天,是把我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宇文晔道:“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商如意又往前走了一步。 ??宇文晔一愣,正要说什么,却听见萧元邃突然看向他,嘴角微微一勾:“可我,未必没有退路。” ??话音刚落,只见他的身后,一道寒光如闪电般飞射而来! ??(本章完) 第222章 也许,我欠缺的不是运气 第222章也许,我欠缺的不是运气 ??“小心!” ??就在那寒光袭来的一刹那,商如意突然展开双臂,一下子挡在宇文晔的面前! ??与此同时,她也闭上了双眼。 ??众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甚至连宇文晔这一刻也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嗖的一声锐响掠过耳畔,随即,一支箭矢擦过他们的身侧,夺得一声定在了他们身后的门框上! ??那一声轻响,虽然不大,却如同惊雷一般,打在了一些人的心上。 ??宇文晔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而商如意,她整个人屏住呼吸,甚至连战栗都没有,就这么僵硬的站在那里,可过了好一会儿,预料中的痛楚和死亡没有降临,她有些茫然的睁开双眼,看了看前方那些呆若木鸡的人,再低头,看了看自己。 ??没事! ??她竟然没死,甚至没有受一点伤! ??大难不死的狂喜一下子涌了上来,她大大的松了口气,脸上立刻浮起了笑容,可就在这时,一个森冷的,阴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在干什么!?” ??商如意蓦地瑟缩了一下,急忙回头,只见宇文晔面色铁青的瞪着她,那眼神之凶狠,好像下一刻就要她整个人撕碎了吞下去似得。商如意跟他成婚数月,还从没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也傻了眼,下意识的道:“我,我——” ??可一时间,她又说不清楚。 ??其实就在刚刚,宇文晔与萧元邃对峙,两个人几乎都算无遗策的时候,她突然想到,她和宇文晔,都漏算了一个人。 ??就是花子郢。 ??自从萧元邃跟他说了一句话,他转身离开消失在人群中之后,就一直不见他的踪影,可这个人,和他高明的箭术,却一直挂在商如意的心里,而当宇文晔的安排把萧元邃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的时候,她心中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萧元邃要让花子郢离开。看书溂 ??一个神箭手,在这种时候,就是一条退路! ??可这个时候如果贸然告诉宇文晔,非但阻止不了一个箭术高明的神箭手,更可能扰乱宇文晔的心神,令他在与萧元邃的对峙中出现失误,如果是那样,那他们就真的完了。 ??所以,她只能隐而不发,却又注意着周遭的一切,甚至,在感觉到已经到了对方动手的时机的时候,主动走到了宇文晔的面前去。 ??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也还留有余地。 ??可这一切,现在都来不及细说,尤其看着宇文晔用力咬着牙,好像下一刻就要把她拆碎一般愤怒的神情,她更是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她的感觉也并没有出错。 ??这个时候宇文晔两眼充血发红,那种从未有过的滔天的怒意,几乎将他的理智完全卷走,他只恨不得立刻把眼前这个不顾自己生死,却又蠢得要死的女人给嚼碎了! ??但幸好,他还有一丝理智尚存。 ??他恶狠狠的瞪了商如意一眼:“晚点再跟你算账!” ??说完,粗暴的一把将她拉到身后,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又看了看身后,门框上钉着一支箭,箭尾还在微微的晃动,虽然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但他很清楚,这并不是失了准头。 ??而是警告。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抬头看向对面的萧元邃,目光又越过他,看向他的身后。 ??这兴洛仓城内房屋林立,又有各种险峻的山势作为依托,即便是此刻他目光如隼,也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对方藏匿在暗中的弓箭手。 ??更何况,还是个神箭手。 ??但此刻,这个神箭手却将这里的一切都制在了箭矢之下,空气里那种紧绷感如同已经拉到满月的弓弦一般,虽然尚未崩毁,但所有人都有一种身为猎物的窒息感,甚至连王岗寨的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而宇文晔的手下立刻冲上来前围在他的面前,以人身为盾。 ??宇文晔却淡淡的一挥手:“退下。” ??“将军——” ??“退下!” ??那些人无法,只能咬咬牙,小心谨慎的后退了两步,但也不敢离他太远。而宇文晔抬头看向萧元邃,目光微微闪烁了起来。 ??“原来,你也留了一手。” ??直到这个时候,萧元邃才将震愕的目光从商如意身上收了回来,他神情复杂,沉默了半晌,才又恢复了刚刚与宇文晔谈判时的那种神态自若,只是开口时,气息似有些虚浮:“这是,自然。” ??宇文晔微微眯眼:“所以,伱要做什么?” ??“……” ??“与我拼个鱼死网破?” ??萧元邃又看了他身后一眼,那个小女子也有些惊魂未定,十分紧张的盯着自己,却没有注意到,刚刚她被宇文晔粗暴的一抓,手腕上已经清晰的浮起了几道指痕,可以看得出,刚刚的宇文晔有多愤怒,只是那一瞬间,他甚至都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力道了。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萧元邃轻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再看向宇文晔的时候,眼中有了一丝坦然,然后说道:“既然宇文公子都给了我一条路,那我又怎么能不给宇文公子一条路呢?”看书喇 ??宇文晔道:“这条路,你打算怎么走?” ??萧元邃道:“我可以退出兴洛仓。”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人全都急了,纷纷上前:“大当家——” ??不等那些人说完,他一抬手就阻止了众人,然后说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带走这里所有剩下的,活着的人。” ??“……” ??“他们是跟着我出来的。死了的人,是我对不起他们,但我不能对不起还活着的兄弟,我得让他们,再活着回到王岗寨!” ??这话一出口,周围原本还有些不甘和愤怒的人突然又沉默了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也都感到了一种陷落绝境的绝望,而此刻,他们似乎也只能等待最后的宣判。 ??宇文晔微微挑眉:“仅此而已?” ??听到这话,他们这边的人倒是也惊了一下,连商如意都忍不住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看他,却被宇文晔用力的伸手一按,险些将她按到地里去,商如意只能规矩的又缩了回去。 ??而萧元邃顿时轻笑了起来,道:“宇文公子,果然能看透人心。”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还要一百车粮食。” ??宇文晔道:“二十车。” ??萧元邃眉头一皱,但立刻就道:“八十车。” ??“三十。” ??“五十车!” ??“可以。” ??两人你来我往,几句话说得周围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把一切议定了。 ??而等到他二人说完,周围的人也已经无话可说,大家都有一种茫然之感,可在这个时候,谁都已经举不起手中的刀剑了。 ??生死已定,胜负已分。 ??萧元邃最后看了宇文晔一眼,苦笑道:“看来,我打兴洛仓,打得太早了。” ??宇文晔道:“志在天下者,何时都不算早,也不算晚。” ??萧元邃道:“若是不早不晚,又怎会有今日惨败?” ??宇文晔看了他一眼,竟然很认真的回答道:“你只是,欠缺一点运气吧。” ??萧元邃想了想,忽的一笑,道:“也许,我欠缺的不是运气,而是——” ??他最后看了一眼宇文晔身后那个纤细的,仿佛弱不禁风,却在刚刚,要挡在那个几乎搅弄风云,足堪问鼎天下的男人面前的身影,眼中复杂的神色最终化作一点无奈的笑意,然后收回目光,淡淡道:“罢了。” ??说完这些,他轻轻的一挥手。 ??虽然这个动作对周围的人来说并没有任何意义,但大家立刻就明白了,他是在示意藏在暗中的花子郢,随即,众人就感到,空气中的紧绷感好像消失了,明明什么都没发现,但身为猎物的窒息感,从每个人的心头消散了。 ??这时,他们的身后突然来了一队人马。 ??定睛一看,正是穆先和几个身穿铠甲的裨将带着大队人马冲了上来,眼看着这里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几乎就要拔刀,但立刻,宇文晔开口:“停手,让他们走!” ??穆先等人一听,听了下来。 ??几个裨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尤其看着宇文晔与那些人对峙,都担忧的道:“大将军,这——” ??宇文晔道:“皇命是夺取兴洛仓,如今兴洛仓已到手,别的,就听我的安排。现在你们退开,也把外面的俘虏都押到山门去,再准备五十车的粮食,让他们带着离开,不得再伤害任何一人。” ??那些人顿时明白过来,几个裨将领命,带着人转身下去了。 ??宇文晔道:“你们,可以走了。” ??萧元邃最后看了他们一眼,一拱手,便要离开。 ??可就在他们刚要走的时候,宇文晔突然又道:“等一下。” ??那些人立刻又紧张起来,生怕他要反悔,好几个人又握紧了手中的刀剑,却见宇文晔慢慢走上来,抬眼看了看他们身后,那些林立的房屋,奇险的山势,然后,又回头看了看那支还钉在门框上,示威的箭矢。 ??最后,又用力的瞪了商如意一眼。 ??宇文晔突然道:“告诉那个人,这一箭,迟早有一天,我会还给他!” ??(本章完) 第223章 这个人,始终不是她的 傍晚时分,萧元邃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商如意是站在仓城最高处,那已经有些空寂的议事堂的大门口,看着那些人慢慢的退出仓城,身影再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渐渐没入了鹅毛大雪中。 寒风凛冽,又卷裹着四周浓浓的血腥气在这仓城内盘桓,那种深重的冷冽几乎要把这里所有人的血液都冻僵,虽然直到现在,她没有受一点伤,却不知为什么,周身虚软得厉害,好像下一刻,就要倒在这几乎要聚化成形的血腥气里。 就在她有些摇摇欲坠,急忙伸手扶着门框稳住自己身形的时候,她听到了周围那些人急促的脚步声和叫喊声,不一会儿,有一队人马走了过来。 是宇文晔带着人,在城中清剿。 虽然大队的人已经走了,但难免有些藏匿在暗处的漏网之鱼,宇文晔将这些人全都清理了出来,又让人立刻打扫了各个关隘,将尸体抬走,再让人立刻重新清点粮仓,并且封锁了各个出口。 最后,他带着穆先和几个裨将回到大堂上,一边走一边说道:“让人去山下备马,我们立刻回城。” 穆先道:“是。” 他转身下去了,而那几个裨将也各自领命,带着他们的人下去重新镇守粮仓。 等到交代完这一切,宇文晔正好走到大门口。 之前他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单衣,显然是为了方便行动,如今城内的危机暂时解除,也就不必再挨冻了,所以穿上了一件厚重的裘衣;虽是裘衣,却十分的朴素,没有半点装饰,颜色也是深蓝得发黑的,可因为穿在他身上,却反倒在简单中透着一股别样的贵气。 商如意一看,就有些移不开眼。 可再抬头对上宇文晔的目光,她立刻就移开了眼。 因为一看到她,宇文晔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那冷峻的目光,也跟刀子一样刮过她脸上。 商如意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宇文晔那幅对着自己怒不可遏,好像要把她撕碎的样子,直到现在,还令她心有余悸;而且,他之前说的——“晚点再跟你算账”,不知道现在,算不算他的“晚点”了? 但,商如意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俗话说得好,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于是,她主动上前,柔声道:“就要走了吗?”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主动开口,但宇文晔也只是微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就明白过来她是以进为退,主动示弱,倒也没有再生气,只冷冷道:“怎么,舍不得走?”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这些天来回奔忙,肯定很辛苦,不要休息一下吗?” “……” “你的背后,还有伤啊。疼不疼?” “……” 明知道她是故意说这些关切的话,说得这么温柔,可宇文晔的心,还是禁不住的软了一下。 神情,也柔和了下来。 他又沉沉的看了她一会儿,眼中的神色纠结半晌,终究叹了口气,道:“没事了。” “那——” “但我们不能再停留。” “为什么?” “我之前三战三败,虽说是权宜之策,但若真正计较起来,是够杀头的。如果不早日回到东都奏报战果,我怕——” 说到这里,商如意才恍然大悟过来。 是了,之前楚旸已经对宇文晔动了杀心,甚至已经在她面前开了口,虽然她冒险谏言,博取了宇文晔的一个机会,可这一次来,却又出现了宇文晔“叛逃”的消息,只怕寇匀良早已经把这个罪状告回了东都,若他们晚一刻回去,宇文家都要大难临头!看书溂 他们的确得尽快赶回去! 宇文晔又皱着眉头道:“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提起这个,商如意忙说道:“我得到消息,有人要加害你,我担心你不提防,所以就来了。” 宇文晔一挑眉。 商如意于是快速将自己收到那封密信,还有信上的内容告诉了他,宇文晔听得眉头紧皱,沉思半晌,道:“知道是谁送来的吗?” 商如意摇摇头。 宇文晔想了想到:“这件事,回去再细查。” 说着,他又拧起眉头看着商如意道:“所以,就这么一封信,你就不要命的来了?!” 商如意理直气壮:“可是,有人要害你呀。” “……” “我怎么能不管呢?” 宇文晔一时愣住。 沉默半晌,却也是憋了半晌,他的脸色变幻几次,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转头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跟上来!” “哎?哦。” 商如意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又变了脸,但还是立刻跟了上去。 宇文晔率领了一万多人分两路执行这一次攻打兴洛仓的计划,如今,人数几乎没有什么减少,他留下了一万多人继续镇守仓城,并且三令五申让他们一定要严加看守,绝对不能再像上次一样轻易的被人拿下,否则,皇帝一定会将他们所有人满门抄斩。 而他,则只带了几百人的队伍回程。 虽然天色已晚,大雪不停,冻得人瑟瑟发抖,而商如意一边走,一边也将自己来到洛口渡遇到的事情都跟宇文晔说清楚了。尤其在说到那天晚上,她险些丧命在寇匀良手中的时候,宇文晔的脸色即便在晦暗的天色下,也看得出,阴沉得吓人。 但,他一言不发。 商如意问道:“你说,那寇匀良不仅压着你的粮草,而且明知道攻不下那条路,还数次逼着你出兵,这就是把你往死路上逼,所以,那幅画上说的要加害你的人,是他吗?” “也许。” “可是,他是监军,是皇帝派来的。皇帝既然让你来攻打兴洛仓,还是为了拿回兴洛仓,若又加害你,那岂不是置兴洛仓的归属于不顾?” 宇文晔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你倒是,会帮着皇上说话。” 商如意一怔,立刻道:“我没——” 可她的解释还没出口就被宇文晔打断了,他一副冷冷的“我不想听”的表情,道:“不过,这也就证明,寇匀良虽然是皇帝派的监军,但他可能,还听命于另外的人。” “嗯?” 商如意睁大眼睛看着他。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道:“也许,就跟你收到的那幅画,有关。” “……”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一边跟着他往前走一边凝神细想,可雪天路滑,她这一走神险些从结了冰的山路上滑到,幸好宇文晔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挽住。 他皱着眉头道:“你能不能小心点!” 商如意的心又是一跳,尤其感觉到他的手上传来的体温,手足冰冷的她,竟然一下子就贪恋上了。 而宇文晔看着她有些发红的脸,竟然也没有立刻缩回手去。 只低头看着她:“冷?” “……” 商如意沉默半晌,轻轻的点头。 萧元邃让人给她准备的衣裳在城内穿着还好,可一出了城,风雪大作,立刻就冻得她手脚冰凉,不被他碰的时候还好,可一触碰过他的体温,就立刻感到,自己整个人已经快要冻僵了。 这时,一双手环了上来,将她整个裹进自己的怀里。 商如意一愣,抬头看他,只见宇文晔冷冷的看着前方,好像根本懒得看她一眼,道:“回去了再跟你算账!” “……” 商如意低下头,忍不住苦笑。 他要跟自己算的,好像还不少。 不过这个时候,她倒是把一些事给掰扯清楚了。 于是,一边窝在他怀里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一边轻声说道:“你刚刚的意思是——真正要加害你的,另有其人,寇匀良可能就与这个人有关;而送那幅画的人,应该也是那个人身边的人,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传递消息给我。” 宇文晔道:“至少这样看起来,比较合理。” 商如意轻道:“我想到了一个人。” 宇文晔的呼吸似乎也有一瞬间的凝滞,但他并不低头看她,脚步也不停,只平静的往前走着,道:“不必说出来。” “嗯。” 这个时候,两个人竟默契起来,而这默契,又让商如意心里生出了一点说不出的滋味,像是明知道他的身体是暖的,他的手也是暖的,可那种暖意又好像很远,不过是雪夜里远在天边的一簇火光罢了。 近在咫尺的这个人……始终,不是她的。 这个念头一起,她的心也乱了。 而心一乱,脚步就乱了起来,宇文晔明显感觉到了怀中这个小女子有些不对劲,他忍不住低头,看着她几乎埋在自己怀里的那张过分苍白的小脸,沉声道:“怎么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正好经过那道山门。 这个地方,是离开兴洛仓,也是下黄土岭的必经之路,一边是万丈悬崖,一边是高耸山壁,狭窄的路径令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聚拢到一起,而天色将暗,队伍里的人为了不发生意外,也点亮了火把,在火光中,宇文晔的身形最为高大魁梧,也最显眼。 路过那狭窄山道的时候,火光将周围人的身影投映在山壁上,暗影鬼魅,看上去格外骇人。 宇文晔突然眉头一皱:“把火灭了!” 周围的人都有些愕然,这里山路崎岖,把火灭了,他们岂不是要摸黑下山? 大家都犹豫着,商如意也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轻声道:“我们——” 可话没说完,就在那狭窄山门的另一边,突然一道闪电般的寒光直射而来,搅起一阵寒风将那些火把都压得几乎熄灭,等到火焰再度燃起的时候,众人回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宇文晔的胸口,中了一支箭! 第224章 受不了,就咬我 “大将军!” 众人惊惶的大喊起来,尤其穆先立刻冲上前来,一把护住宇文晔。 而同时,山门下,那条长路上出现了无数的黑影。 火光闪耀,立刻照亮了下面的无数寒光,也照亮了一张张鬼魅般的脸,其中一张狰狞扭曲的,正是之前已经离开了这里的寇匀良!看书溂 没想到,他又领兵回来了! 一看到宇文晔中箭,寇匀良狂喜不已,大笑道:“哈哈哈哈,宇文晔,你也有今天!” 周围的人一见是他,都勃然大怒。 几个裨将立刻上前:“寇匀良,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要造反吗?!” “造反?你们才是在造反!” 那寇匀良身穿厚重的狐裘,却所在周围铠甲加身的士兵中间,看上去像个滑稽的不倒翁,此刻更在大放厥词:“宇文晔,本监军已经上奏朝廷,你三战皆败,又率部逃亡,这是诛九族的大罪!现在,本监军等在这里,就是为了把你们这伙叛军一网打尽。” 说着,他又对着其他的士兵道:“你们这些人,再不投降,就跟他一样是反叛朝廷的逆贼,本监军一道办了你们!” 说完一挥手,周围那些弓箭手已经上前齐齐对准了他们,后面更有大队人马候着! 见此情形,穆先先大喊道:“快退!” 那寇匀良也尖叫着道:“快射死他们!” 一声令下,那密如雨下的箭矢朝着他们飞射而来,周围的人也有些乱了,急忙护着宇文晔往后退。 这些士兵今日来连日征战,虽有些劳累,还是时刻处于备战状态,这个时候反应也很快,急忙拔出手中的刀剑奋力挥舞,将那些箭矢一一打落,虽然也有人中箭到地,但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穆先将宇文晔护着退到了一处山坳中,紧张的看着他。 “公子!” 周围的人也大喊道:“将军!” “来人啊,将军中箭了!” “快保护将军!” 在所有人惊恐的叫喊声中,宇文晔脸色惨白,但他没有说一个字,而是慢慢的低下头,看着胸前那支随着呼吸还在微微颤抖的箭羽,再慢慢的,掀开自己的裘衣。 立刻,怀中传来一声细弱的呻吟—— “啊!” 他的手立刻僵住。 所有的人这才看清,中箭的,竟然是商如意! 她紧靠在宇文晔的怀中,箭矢射来,正射中她的肩膀,只刚一动,鲜血立刻喷涌而出,眨眼间就染红了宇文晔的胸口。 他的眼睛也红了。 “如意!” 商如意痛得一张小脸都皱到了一起,整个人不停的抽搐,趴在他的胸口,听到他的声音,又咬着牙,拼着全身剩下的力气慢慢的抬起头,将身体离开了他的身体。 再一看,那箭矢,竟然穿透了她的肩膀。 雪亮的箭尖,透出她的前肩,闪烁着一点寒光。 只差一点,就射到宇文晔的身上了! 她看到肩膀上那点寒光,又抬头看了看宇文晔,因为失血和剧痛而逐渐惨白的脸上,浮起了一点欣慰的神情:“还好……” “如意!” 眼看她的身子几乎要软倒下去,宇文晔一把环住她的腰,将她用力的抱进怀里。 下一刻,周围的杀声震响,几乎将他们头顶积压在枯枝和峭壁上的积雪都震得纷纷落下,那劈头盖脸的冰雪却反倒助长了他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他沉声道:“拿我的刀来!” 周围的人听到他这嗜血的声音,都吓了一跳。 立刻有人奉上了他的陌刀。 宇文晔伸手接过那把斩杀了无数敌首,哪怕擦拭干净,也透着浓浓血腥味的刀,目光中竟也透着血色,穆先见他这样,吓得急忙道:“公子——大将军,不可轻举妄动,下面的人就是在等你啊!” “放开!” 宇文晔红着眼,那样子,像是一头暴怒的饿虎! 他从来都是冷静睿智,没有必胜的把握不会轻易的出手,但此刻,看着怀中这个痛得不停抽搐的小女子,看着她苍白的脸,因为忍痛而满头大汗,虚弱得几乎要昏厥的样子,他整个人都被一股业火焚烧得失去了理智。 他只想冲下去,将那个射伤她——不,是所有人,他要把所有的人,全部剁成肉酱! 就在他正要起身的时候,突然,胸口一沉。 他低头一看,是商如意,她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襟不放。 她的力气很小,颤抖的手指甚至没办法给他造成一丝阻挠,但这一刻,她那一点力气却像是揪在了宇文晔的心尖上,他竟真的被她抓着,动惮不得。 他道:“你——” 商如意道:“再,再等等。” “什么?” “再等等,” 她气息微弱,整个人的神智几乎也快要被剧痛吞没,却还坚持着对他说道:“再,等一下……” 宇文晔突然冷静一点下来:“等什么?” 商如意道:“等我——” 她的话没说完,山脚下突然响起了一阵惊呼和惨叫! 周围的人大惊,也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几个人立刻冒着零星飞射过的箭矢探头去看,一看之下,顿时狂喜不已! 就在寇匀良率领的部队身后,突然出现了一支人马! 他们速度极快,在黑夜中如同鬼魅,虽然人数不多,但突如其来,而且是一下子闯进了下面的队伍里,立刻将那些列队整齐的弓箭手和随时准备冲锋的士兵冲散。 一时间,下面响起了一阵阵惊恐的高呼和惨烈的哀嚎。 而同时,那密不透风的箭雨,也终于停了! 那几个观察的士兵都喜出望外,大喊道:“是援军!是我们的援军!” 也有人惊讶:“我们哪里还有援军?” 周围的人虽然欢喜,却也诧异,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宇文晔立刻低头,看向怀中那张苍白的小脸,只见商如意用尽力气挤出一点笑容对着他:“是,我的人。” 宇文晔瞬间会意。 他一只手用力的抱着她,将她紧紧的扣在自己的身体里,然后说道:“你,忍一下。” 商如意看向他,突然好想明白过来什么,点点头。 宇文晔却没有立刻动手,想了想,又沉下一边的肩膀:“受不了,就咬我。” “……嗯。” 商如意也并不坚持,轻轻的抬起头,张口咬住了他的肩膀,但也只是虚咬了一口,而下一刻,宇文晔挥起手中的陌刀,用力的在眼前劈下! 只见寒光一闪,商如意背上的箭尾被他硬生生的砍断! “唔——!” 商如意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闷哼声,牙关紧咬,一下子咬穿了宇文晔的衣裳,皮肉,舌尖立刻尝到了一丝咸腥味,是他的血,浸到了她的口中! 她的身体,更是颤抖得厉害。 宇文晔的心,几乎也在这一刻跳出了他的胸膛,他用力压制着心口阵阵的沉痛,再低头看向怀中的小女子,只见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也失了血色,痛得满头大汗,却慢慢的松开了口,看着他肩膀上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样子,顿时又是一颤。 抬头看向他:“疼吗?” 宇文晔忍不住咬了咬牙。 这话,该谁问谁! 他沉沉的出了一口气,又说道:“能站得稳吗?” 虽然刚刚,险些被后背那一阵剧痛痛得昏过去,可扛过了那样的剧痛之后,再来的疼痛似乎也就不算什么了,商如意反倒清醒了一些,尤其听着山门外那阵阵杀喊声,她明白,这个时候的她,不是能不能站稳,而是作为将军夫人,必须得自己站起来。 她的双手,放开了他的衣襟,再慢慢的离开了他的胸怀。 一阵寒风立刻钻进了两个人之间,但下一刻宇文晔便反手脱下了身上那件裘衣,裹在了她的身上。 他说道:“等我一下。” 商如意点头:“嗯。” 话音一落,眼前人影一闪,他已经倒提着那把雪亮的陌刀转身走开,一边走一边道:“穆先,护着她!” 周围的士兵见此情形,全都跟了上去。 穆先原本也是要跟上去的,听到这话停下来,急忙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商如意。 “少夫人,找个地方坐一下,公子——哦不,大将军很快就能——” 他的话没说完,却听见商如意道:“扶我过去。” “嗯?” “我,想看。” 穆先愣了一下,还想劝阻,可低头一看商如意那双虽然痛得充血发红,目光却意外沉静坚定的眼睛,似也明白过来什么,轻声道:“那,少夫人要小心。” 于是,他带着商如意慢慢的走上前去,刚一走到那山门口,就看见宇文晔带着一队人马直接冲了下去,虽然刚刚这条路被下面密如雨下的箭矢所封,但此刻,寇匀良的人马被突然出现的那队人马滋扰,完全没有办法再阻击他们,正乱成一团,寇匀良更是在人群中哇哇大叫,不停的大喊着:“护我,快保护我!” 虽然周围的士兵已经乱了,但,那些禁卫军,却还围在他的身边。 可就在他们准备退出这个混乱的战圈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前方一股强悍的杀气袭来,抬头一看,一个高大的身影,手中陌刀寒光闪烁,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锐利又刺目的光弧。 而那寒光中,宇文晔如战神临世,凛然而至! 第225章 你,是国公府的,好儿媳 “快,快杀了他呀!” 寇匀良惊恐的尖叫起来,让他原本就有些尖刻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的刺耳,周围的禁卫军虽然心中惊恐无比,但这个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 其中一个禁卫军立刻便要拔刀。 可就在他刚一动作,刀甚至还没出鞘,宇文晔手中长刀已至,那人只感到胸前一凉,顿时,胸前猛然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半个夜空。 那人惨叫一声,仰倒在地。 后面的几个禁卫军原本还要拔刀,一看到这个场景,又感觉到脸上一热,是同僚的鲜血如倾盆大雨迎头浇下,顿时也傻了,握刀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而在那些不敢置信的眼瞳里,已经映着宇文晔高大身影,提着刀,一步一步的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一声怒喝,如晴天霹雳—— “闪开!” 几个禁卫军脚一软,竟真的往后退了数步,而躲在他们身后的寇匀良已经缩成一团,一见宇文晔已经冲到面前,顿时吓得尿了裤子,大喊道:“大将军饶命啊!” “你,本可以不死!” 在惊恐万状的时刻,突然听到宇文晔这句话,那寇匀良如同溺水的人见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忙抬起头来,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看见寒光一闪。 刀光中,宇文晔冷峻的眼睛狠戾而阴沉,冷冷道:“可惜,你射错了人!” 话音一落,毫不犹疑的一刀挥下! “啊——!”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寇匀良的人头被一股血柱冲得半天高,然后落下来,在地上咕噜噜的滚了老远,宇文晔一挥手中的陌刀,血珠如同展开的一片血色大网,朝周围挥洒开去。他大声道:“兴洛仓已定,寇匀良已死,再有从其作乱者,杀无赦!” 这里的场面虽然乱,可他的声音浑厚高昂,一下子震住了所有人,当那些跟随寇匀良的人一眼看到那颗圆滚滚的人头,顿时都吓破了胆,而站在周围的禁卫军也明白他们失去了依靠,纷纷后退,急忙从战圈中蹿了出去,立刻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宇文晔只看了一眼,并未阻拦,而是转过身,看向周围。 那些士兵见寇匀良已死,而禁卫军也全都离开,顿时失了方寸,再一对上宇文晔的凛凛目光,哪里还有反抗坚持的力气,全都丢盔弃甲,纷纷跪倒在地,连连高喊:“大将军饶命,大将军饶命啊!” 宇文晔微眯眼睛,看着这些跪在自己脚下的士兵,道:“归附者无罪。” 众人不敢起身,只继续跪伏在地上,而宇文晔一挥手,那些还被堵在山道上的士兵立刻冲了下来,将这些人押了下去。 随即,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上前来,对着他拱手一拜。 “公子!” 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率领两百人马突如其来,将寇匀良的人马冲乱冲散的姜克生,他一身黑衣,身上也带着雪尘,显然是在这附近盘桓了不少时日,宇文晔道:“你们何时到的?” 姜克生道:“来了两天了。” “为何一直没出现?” “少夫人吩咐,让我们到了洛口渡,不可轻易现身,尤其,不能让朝廷的人发现。” “哦?” 那姜克生抬头看了宇文晔身后一眼,然后轻声道:“少夫人,料事如神。” 虽然只是四个字,但宇文晔已经全明白了过来。 他沉默了一下,摆摆手道:“你们也不要多做停留,立刻回庄上去,最近也管住你的人,不要轻易进城。” 姜克生点点头——他也明白,他们刚刚冲击的毕竟是朝廷的人马,而且,宇文晔还趁乱杀了一个监军,这件事若真要计较,很可能定罪成反叛朝廷。所以,先将他们摘开,也就把宇文家的人和这次这件事撇清,至于军中的动乱,也就看宇文晔如何跟朝中的人交代了。 姜克生拱手道:“那,小的立刻回去。” 说完,他抬头对着半山腰上那个纤细的身影恭敬的一拱手,回头招手,他手下的人来得匆忙,去得也整齐,如一阵风吹过,很快便消失了踪影。 直到他们都走了,宇文晔才慢慢转身,走回到她身边。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周围的人不断的举着火把来回穿梭忙碌,人声嘈杂,反倒衬得这片静谧的山岭更有一种别样的寂静,两个人相对,竟像是也静了下来。 宇文晔道:“你——” 他想要说什么,其实,想问的也很多,可这个时候,他突然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尤其,看着火光映照下,那张比刚刚更苍白了几分的脸。 反倒是商如意,见着他回来,已经失了血色的脸上又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道:“我总算,也不是只会给你添麻烦的,是不是?” 宇文晔沉默了一下,道:“你,是国公府的,好儿媳。” “……!” 这三个字,听得商如意神情一惘。 她抬头看向宇文晔,夜色中,那双冷峻的眼睛里似乎还有些什么情绪,藏在比夜色更深的眼瞳中,可她来不及再问,就感到一阵剧痛从肩膀上传来,席卷了她周身,顿时,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一下子跌倒下去。 一双温暖又有力的大手,一下子接住了她。 | 虽然是倒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可不知为什么,陷入昏迷的商如意却好像格外的不安,即便神智已经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里,她仍旧在挣扎,而她的身体,好像也在经历着撕扯,痛楚和寒冷如同两条长着獠牙的蛇,纠缠着她,要将她的灵魂撕碎。 在这样的折磨里,商如意痛苦的挣扎了许久。 等到她终于恢复了一点神智的时候,全身,已经虚软得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唯一的一点感知,是温暖。 她有些懵懂的睁开了双眼,眼前的一切却是模糊的,只能感觉自己好像置身在一处温暖,坚实又柔软,甚至熨帖着她每一处肌肤,妥帖得仿佛为她天设地造的地方。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这一瞬间的疑惑,立刻又让她清醒了不少,随即,她的视线也更清晰了一些,低头一看,顿时傻眼了。 她的身下,竟是一个人—— 宇文晔! 确切的说,宇文晔抱着她,将她整个人护在自己的怀里,睡在一张床榻上;她的脸颊,一直紧贴在他的胸前,腰肢,也被他双手环住,令她不至因为翻身而跌落下去。 更要紧的是—— 两个人的胸膛,紧紧的贴在一处。 睡着的时候,只觉得温暖,可清醒过来,才感觉到隔着胸膛,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每一次心跳,随着他的呼吸,似乎也将她的呼吸和心跳纳入了他的控制中。 直到清醒的这一刻,商如意的呼吸乱了。 心跳,也乱了。 而立刻,这种紊乱也惊醒了宇文晔,他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相比起商如意的迷蒙和懵懂,他一睁开眼,眼神就是清醒的,那种近乎冷厉的光似乎是天生就存在在他的身体里,只要他还在,那种冷厉,就会与他同行。 但这一刻,当他睁开眼看向趴在他胸前的人,眼神中的冷厉,立刻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瞬间的温柔。 商如意立刻感觉到,那双环绕着她腰肢的手臂微微用了点力,将她整个人更紧的扣在他的身上,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而立刻,她也感觉到他的呼吸绵长,甚至带着一点梦境里流露出的温柔来。 商如意却没办法再沉溺下去,她的脸涨得通红,挣扎着就要从他胸前撑起身来。 可一动,肩膀上立刻传来一阵撕裂的痛。 “啊!” 她低呼一声,整个人又狼狈的跌回到他身上。 她这一折腾,宇文晔却是立刻清醒了过来,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温柔一扫而空,微微蹙眉的看着还在自己胸前挣扎着想要起身的小女子,沉声道:“你瞎折腾什么!” 他一开口,商如意就不敢动了。 不仅不敢动,甚至不敢抬头,因为一抬头,两个人就要在那种近乎亲密的距离里对视,这是商如意无论如何都无法让自己平静面对的,她也知道,在这种景况下,自己平静不了。 她只能低着头,几乎将自己的脸埋进怀里:“我,我——你——” 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眼神愈发的冷了下去。 他没有立刻解释什么,而是两手扶着她的胳膊,将她慢慢的扶着坐到了床上,自己也才顺势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一整夜不能动弹而僵直的脖子和腰,再回头看时,商如意盘腿坐在他身后,长发有些凌乱的披散下来,脸色又红又白,显得又仓惶又无措。 这个样子,倒是让他刚刚心里腾起的三分怒火又熄了。 可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是冷冷的:“你不用害怕,没有人想对你做什么。” “……” “我不过是,顾着你肩上的伤而已。” “……” 这个时候,其实商如意自己也回过神来,她在昏厥之前是中了箭,而且箭矢穿过了她的肩膀,这种贯穿伤虽然不算太难医治,但养护起来非常的难,比如睡觉的时候,趴着睡也不是,躺着睡也不是,都会压到伤口。 但她也没想到,为了不让她压到伤口,宇文晔会——抱着她睡。 一想到自己已经不知在他怀里睡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会在毫无防备的熟睡中在他面前露出什么样子,是混沌无知的,还是流着口水丑态百出的,只这么一想,她的脸上就一阵发烧。 再听到他话语中的奚落,更是无地自容。 半晌,才轻声道:“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 宇文晔皱了一下眉头。 他原本因为她下意识的挣扎和要逃离的样子而有些恼怒,可一听到这话,不知怎的,心里有一块地方又软了下来,想要说什么,却又好像说不出口,挣了半晌,他纷纷的起身,一边穿衣裳,一边丢下一句:“你知道什么!” “……” 商如意有些茫然的抬头望了他一眼。 可这一抬头,她才突然发现不对——他们睡的,的确是一张还算宽大的床榻,可这床榻所安置的地方,却并非任何房间,而是一个巨大的帐篷! 商如意一下子惊呆了:“这,这是哪儿?!” 第226章 因为你,欠教训! 宇文晔穿好了衣裳,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周围。 然后平静道:“洛口渡。” “……” “我让他们在这里重新安营驻扎下来了。” “什么?!” 商如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慌忙要起身,可肩膀上又是一阵痛,痛得她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看着她这样,宇文晔皱着眉头有些没好气的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恨恨道:“你给我安分一些!” 可这个时候,却不是商如意“安分”的时候。 好不容易挨过这一阵痛,她刚缓了口气,就立刻抬起头来看向他,急切的说道:“我们不是要立刻回东都,去面见皇帝陛下吗?!”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你那么想回去见他?” “……” 商如意一愣,只觉得感到他这话有些奇怪,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去想这话中的深意,只急切的说道:“之前你不是说,战败的事情需要立刻向皇帝陛下禀报,否则——否则可能会怪罪宇文家啊!” 宇文晔又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下,才道:“之前,的确是这么安排的。” “那——” “可我杀了寇匀良,就不能再这么安排了。“ “为什么?” 商如意一时间还有些回不过神,却见宇文晔慢慢的坐回到床边,说道:“之前,我的确是要回去亲自面见陛下,奏明这里发生的一切,只要有功,之前的三场战败都可以解释;可我杀了寇匀良,就不是战功能解释得了的。” “……” 商如意想了想,道:“那——” 宇文晔道:“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把拿下兴洛仓的消息传回东都,现在我们在这里就是等。” “等什么?” “等皇帝陛下的旨意。” “……” “他若赦,那我们就可以直接回东都;他若不赦,那我们——” 说到这里,他冷峻的眼中竟透出了一股悍然的神色,虽然是一闪而逝,可商如意一下子便捉住了。 她的心中一动。 但宇文晔却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完,甚至,连眼中那一缕寒光也很快掩藏了起来。而商如意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想了想,才接着说道:“所以,你在这里等皇帝陛下的旨意,因为陛下的旨意,也就是他对这件事的表态,对吗?”看书喇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嗯,你倒也没有那么笨。” “……” 商如意也顾不上他拐弯抹角的骂自己笨,又立刻说道:“可万一——” 宇文晔似乎也猜到她在担心什么,道:“你是担心,皇帝陛下表面上赦免我们,但等我率领人马回去之后,他又会翻脸?” 商如意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会吗?” 宇文晔道:“也许。” “那——” “所以,这边的战报,我是让人加急,骑马,一路大喊着进城去报喜的。” “啊?” 商如意一愣,再一想那个场景,立刻会过意来。 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虽然脸色苍白,额头鬓角还有刚刚因为忍痛而浸出的细汗,可她这一笑起来,一双眼睛弯弯,嘴角弯弯,脸色竟也因为这一点笑容而恢复了淡淡的血色,看上去像是艳色的红梅上压了一团白雪,红白相间,娇艳中又透着一股清冷。 宇文晔看着她,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深。 而商如意也抬头看向他,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这么做,是让沿途的百姓,尤其是东都城内的百姓都知道,这一场仗,你大获全胜。” “……” “刚刚夺下兴洛仓,立了这么大功劳的功臣,若皇帝陛下真的要问罪与你,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不仅百官,百姓也会为你说话的,否则,朝廷就会失掉民心。” 说到这里,她又一细想,顿时有些担忧的道:“但这,算不算是——” 她的话没说完,也是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而宇文晔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简单的道:“算。” “……”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的确,宇文晔这一次的举动,算得上挟功恃勇,逼迫皇帝就范,但想来,这也是他们眼前唯一的路,否则,全无一点准备的回东都,他们就真成砧板上的肉了。 她轻声道:“我明白了,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宇文晔道:“我们要做的是等,而你——你就是安分一些,把伤养好!” 他又看了一眼她的脸,笑过之后,她的脸上有了一丝活泛的神气,人也精神多了,可即便这样,他还深深记得,之前抱着昏迷不醒的她来到此处,血流了一路,当他放下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冷得像块冰,整个人苍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那一刻,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寒冷,和恐惧。 他不敢想象,这个与他只是交易的妻子,若真的就这么离开,那这场封天的冰雪,会不会在他的生命里,永远不会停。 但幸好,那支贯穿她肩膀的箭,并没有伤到要害。 拔出箭头,缝合,上药,包扎,她总算恢复了平静的呼吸,甚至在之后两天再换药的时候,也能明显的看到伤口开始结痂——只是没想到,她这一醒来就开始瞎折腾,刚刚那一刻,也几乎吓得他心跳停止。 听见他这么说,商如意讪讪的一笑。 她自嘲似得道:“没想到,终究还是挨了一箭。” 这话一出,宇文晔的脸色又是一沉。 商如意立刻心里叫苦,她原本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却没想到这话一说出来,立刻就让她想到了之前花子郢那一箭射出的时候,她想要挡在宇文晔的面前,而那个时候,宇文晔就说过,晚点要跟她算账…… 完了! 这个时候,商如意恨不得整个人都钻回被子里。 即便钻不回被子里,她也深深的低着头,几乎将脸埋在胸口,可宇文晔一伸手,直接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冷冷的看着她道:“怎么,怕我跟你算账?” “……” “你能因为一张图就单枪匹马的跑到洛口渡来,又敢孤身一人进入兴洛仓,还跟那个萧元邃去逛库房,这么大的胆子,还怕我跟你算账?” 商如意的心一跳,睁大眼睛看着他。 而宇文晔越说越生气,脸色也愈发阴沉,甚至捏着她下巴的手也在不断用力,道:“你知不知道兴洛仓里都是些什么人?萧元邃管得住他们吗?万一那个卢勇对你——你以为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只中一箭就能离开?!” 商如意的喉咙微微一梗,哑声道:“他,那个卢勇,他要对我做什么?” 宇文晔的眼睛忽的有些发红,道:“那天晚上,他曾经想进你的房!” “什么!?” “是住在你旁边那个——看来,也就是那天那一箭示威的人,是他,拦住了那个卢勇。” “……” “若没有他,你知道你进兴洛仓的结果是什么!” 商如意只觉得冷汗直冒。 她当然知道自己置身于兴洛仓城,周围都是王岗寨的人,就算有萧元邃和花子郢这种正人君子在,她也不是绝对的安全,更何况,一开始,她就知道那个卢勇不是个东西,但也没想到,他那么不是个东西。 幸好有花子郢在。 可想着想着,她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回过神来,目光尖锐的看向了宇文晔:“你早就进兴洛仓了,是不是?” “……” “你一直躲在粮仓里,我们进去你都知道,为什么你不出来见我?你明知道,明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而且,莪一个人在这个地方,周围都是那些王岗军,我有多害怕!” 宇文晔冷冷道:“那又如何?” “什么?” “我就是要让你害怕!” 一听这话,商如意立刻也怒了,奋力的想要起身,可肩膀上的伤却让她无法动弹,她只能抬起头来,怒目瞪视着宇文晔:“什么意思啊你?” 宇文晔也站起身来,俯视着她气得发白的脸,一字一字道:“因为你,欠教训!” 说完这句话,宇文晔转身,拂袖而去。 而商如意一个人留在帐篷里,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自己为了他,一个人单枪匹马来到洛口渡,几经生死,陷落兴洛仓,但哪怕那么危险,那么害怕的时候,还在为他着想,可他,他竟然说自己欠教训!就因为他觉得自己欠教训,就一直不与自己相见,让自己白白担心! 混蛋! 商如意气得抓起床上的枕头就要往外丢,可一挥手,肩膀上又是一阵剧痛,她呻吟一声,痛得险些昏厥过去。 而这时,帐门被人掀开了。 抬头一看,却是穆先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一看到滚落在地上的枕头,又看到商如意趴在床边,又气又痛的样子,他似乎也明白过来什么,一言不发的捡起枕头拍了拍,小心的放回到床边。 然后轻声道:“少夫人……少夫人也不要生气。” 商如意根本连话都不想说。 眼下,她恨不得再咬宇文晔一口,把他的肩膀咬穿了最好! 眼看她气成这样,穆先又想了想,才轻声道:“少夫人也不要跟公子置气。他,他中途知道你来了黄土岭,而且被那伙人抓进了兴洛仓,直接就要往兴洛仓里冲,结果——从崖壁上跌了下去。” 第227章 你跟她废什么话! 商如意的心猛地一跳,抬头看向他。 再一回想,自己在兴洛仓那个库房门口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身上,手上,到处都是擦伤,尤其肩膀上一大片干涸的血渍,显然是受了很重的伤留下的。 她立刻道:“他的肩膀——” 穆先点点头,道:“被一根枯枝,刺穿了肩膀。” “……!” 商如意倒抽了一口冷气。 穆先又看了看她还包扎着厚厚绷带的肩膀,苦笑道:“公子和少夫人,倒真是一对夫妻,连伤,都伤在一样的地方。” “……” “那个时候,大家都担心得要命,只怕公子挨不过去。” “……” “可公子不仅挨过去了,还忍着重伤,潜入兴洛仓城内,又跟那些人动手……少夫人,属下并不是偏心公子,只是您这次,的确是有些太冒险了。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这是要人命的。” “……” 听到这些话,商如意才有些回过神来。 她慢慢冷静下来,再想了一会儿,仍旧有些气不愤的道:“可我,我是为了救他——” 穆先道:“嗯,这就是更让公子生气的地方。” “什么?” 商如意不解,而不等她再开口问,帐篷外突然响起了宇文晔怒喝的声音:“你跟她废什么话,出来!” 帐篷里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没走远,竟然还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穆先也不敢多说,只对着商如意使了个眼色,急忙转身走了出去。 留下商如意一个人在那里,一瞬间有些呆滞了。 所以,她在拿着生命冒险的时候,宇文晔也为了她,险些丢掉性命? 那他们这样,算什么呢? 这一笔,也能算在交易里吗? 她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在这一刻到底是欣喜,还是委屈,又或者,还有别的什么感情在胸口慢慢的膨胀,胀得她整个人都有些难以自制。 就在商如意陷入迷茫,有些辨不清方向的时候,一骑人马穿破风雪,冲进了东都城内。 正是宇文晔安排的,前往禀报战果的人。 那人手中高举着一根封了火漆的竹筒,一边策马疾驰,一边高喊着:“兴洛仓大胜!辅国将军大胜!兴洛仓被夺回来啦!” 原本风雪大作,街上的行人都不多,大多数的百姓都窝在家里,可一听到这个声音,所有的人全都推开门窗走了出来,不少人大声问道:“真的吗?兴洛仓真的拿回来了?” 那骑马的人也并不停留解答,只继续飞驰向前。 可剩下的老百姓却跟炸了锅一样喧闹了起来,不少人欢喜的说道:“没想到啊,出兵还不到半个月,那么大个粮仓居然就拿回来了!” “辅国大将军可真是个神人啊!” “那当然了,那可是宇文家的二公子,盛国公就是个能打的,虎父无犬子啊!” 众人越说越热闹,甚至连纷纷落下的白雪都因为激昂的情绪而飞扬起来,这样的情绪跟着那奏报战果的人一路进了紫薇城,消息一直送到了大殿之上,当今天子的手中。 楚旸展开一看,那张白玉般优雅俊美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好!好!好!” 他一脸说了三个“好”字,然后啪的一声合上奏报,点头道:“想不到,辅国大将军此次率兵出征,不到半个月就大获全胜,重新夺回了兴洛仓。” 下面分文武两边站立的臣子们闻言,脸上都露出了各样的神情。 其中几个立刻出列奏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皇上天恩庇佑,辅国大将军攻无不克,所向披靡,实乃我朝之幸,可喜可贺也。” “陛下,应该重赏大将军及将士们啊!” 楚旸闻言,也连连点头,面上满是喜悦之色。可就在这时,朝堂之上突然响起了一个尖刻的声音,一下子将所有喜悦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重新夺回兴洛仓,或许是件大喜事,可要说辅国大将军所向披靡,那可就言过其实了。” 一听到这声音,众人都安静下来,转头一看,却是右屯卫大将军王绍及慢慢走到了大殿的中央,对着楚旸道:“陛下,宇文晔之前三战三败,损兵折将,如今兴洛仓内事态未明,为何今日突然就传来了捷报,这到底是真是假,只怕陛下还要仔细分辨,莫中了奸计。” 楚旸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这时,另一边的队列里立刻走出来一个官员,乃是光禄大夫毛晓义,他正色道:“王将军,连我们这些文臣都知道,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上策,但也不可强求,凡是征战,免不了兵将折损,只要能取得胜利,为朝廷收复失地,就是功劳。辅国大将军之前虽然输了几战,可夺回兴洛仓,这对朝廷而言是不世之功,为何这样实实在在的功劳,在你口中,反倒成了‘奸计’,这不是寒了前线战士们的心吗?”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也都纷纷点头附和。 王绍及冷笑道:“毛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毛晓义道:“哦?那王将军又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王绍及只看了他一眼,却并不再对着他,而是转身又对着楚旸大声道:“陛下,微臣在上朝之前,刚刚得到前线禁卫军发回的消息——宇文晔叛国投敌,更斩杀了皇上亲封的监军寇匀良;如今,率领着那剩余的一万多兵马据守兴洛仓,动向不明!” 一听这话,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 楚旸的脸色也变了:“你说什么?” 王绍及道:“宇文晔,反了!” 这一句话,如同在水塘中丢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立刻将整个朝堂都炸开了花,两边的文臣武将们全都大声争执起来,有的说要立刻治宇文晔的罪,有的说要查明情况,有的甚至直接奏请皇帝灭了盛国公满门,也有人当即以人头和全家性命担保宇文家绝对不会反叛朝廷。 一时间,整个朝堂上乱成了一团。 楚旸的脸上,神色不断的变幻,一时恐慌,一时阴沉,再看着下面那些争吵不休的人,顿时铁青了脸,连眼睛都有些发红了。 王绍及又一次上前一步,大声说道:“陛下,宇文晔早有反心,此次作乱,更不能留!” 与此同时,另一边朝臣的队伍里,也走出一个人。 此人大概三十来岁,容貌清俊,气质沉稳,正是正议大夫官岙。他正色说道:“陛下,微臣认为是功是罪,言之尚早,贸然议定,恐有疏漏。” 王绍及一见他出列,立刻冷笑道:“官大人乃是盛国公的内侄,与宇文晔也是亲戚,你这么说,自然是亲友相护,陛下,不能轻信他的话。” 官岙却连看也不看他,仍旧说道:“陛下,微臣所言,皆是为陛下着想。” “哦?” 楚旸微微挑眉,道:“官爱卿有何考量?” 官岙道:“宇文晔大获全胜是事实,斩杀监军也是事实,但前线事态瞬息万变,这一功一过,只怕事出有因,若不问因由便将劳苦功高之将定罪,未免伤了前线将士们的心,更于民心不利。不如,召回辅国大将军,问明缘由再定功罪不迟。” 王绍及冷笑道:“宇文晔手中有兵,仓中有粮,召他回来,只怕是召回一个祸端!” 一听这话,楚旸的眉头又是一皱。 群臣中也有人露出了忐忑的神情——要知道,斩杀皇帝亲封的官员,视同谋反,宇文晔既然敢这么做,就是视皇命如无物,这样的人有什么不敢做?更何况,他如今麾下有朝廷给的一万多兵马,还有盛国公自己的兵马,更打下了一整个兴洛仓,若他真的要做乱,只怕召他回来,东都城都保不住。 这么一想,立刻也有一群官员奏道:“请陛下三思。” “宇文晔动向不明,不能不防。” “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 眼看着周围的人都开始反跳,官岙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可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抬起头来,看向队列的前方,一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 不是别人,正是神武郡公——董必正。 也就是盛国公的第一位夫人,董夫人的兄长,此刻,这位郡公皱着眉头,似是在纠结什么问题,但始终没有开口。 这样一来,更显得官岙在一群反对声中孤立无援。 而王绍及更是冷冷说道:“禁卫军回来的人还说,辅国大将军这一次出兵,连他的夫人也一道去了。将军出征带着女眷,岂不是早就对朝廷有所防备?” 楚旸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什么?” 一听到这句话,连官岙的脸色也变了。 谁都知道,将军出征,军中不能有女眷,不仅仅是担心扰乱军心,延误战机等原因,更重要的是,将军出征,领兵领粮,是对敌人的威胁,也同样是对朝廷的威胁,若前线的将士生了反心,那么朝廷的兵马也会变成刺向朝廷的一把利剑。 所以,军人的女眷,在出征的时候必须留在城中,这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定。 没想到,这一次,宇文晔竟然带着妻子出征! 他这么做,不论结果如何,对于朝堂之上的人来看,已经是一种叛变的先兆了! 王绍及大声说道:“臣请陛下,即刻派兵围剿兴洛仓,斩杀宇文晔!” 这时,官岙也急了,忙说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楚旸一言不发,只冷冷的看着他们,那双细长的凤目微阖,里面流露出的阴冷的神情,令人望而生畏,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似乎在等待他最后一刻的宣判。 第228章 一股阴谋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个清甜的声音在朝堂上响起。 “父皇!” 大臣们们原本全都屏住呼吸,突然听到这个声音,就像是紧绷的情绪被一只手轻抚过去,全都不由自主的缓过一口气,甚至连楚旸阴沉的神情,也在这一刻缓和了下来。 回头一看,一个窈窕的身影从大殿外翩然走了进来。 这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新月公主楚若胭,只见她一身彩衣,莲步姗姗,轻盈得如同一只美丽的蝴蝶翩然飞到了大殿中央,一瞬间便将这朝堂上阴沉紧绷的气氛一扫而空,使人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大臣们都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当然,也有些人忍不住皱起眉头。 在皇帝和朝臣们议事的时候,是不能有人随意的进出大殿的,更妄论打断朝议了,可这位公主殿下却不同,谁都知道,她是皇帝陛下最疼爱的女儿,在她小时候甚至还抱着她上朝议政,她一哭,连朝政的大事都能暂缓放下,谁又敢在这个时候说什么? 果然,楚旸不但没有生气,那张原本有些阴沉的脸上反倒立刻浮起了笑容:“你怎么来了?” 只见新月公主提起裙子,盈盈拜倒,对着皇帝行了个礼,然后跪直了身子说道:“父皇这些日子为了兴洛仓的事食不甘味睡不安寝,新月为了给父皇分忧,特地亲手准备了点心和梅子酒,就在暖坞那边,恭迎父皇大驾。” “新月果然有孝心,可父皇——” “父皇之前不是也答应了新月,只要兴洛仓打下来,就要空出一天时间陪新月赏雪作画的吗?新月日日期盼,总算盼来了大胜的这一天,怎么父皇反倒忘记了?” “……” “难道,粮仓打下来了,父皇的话就可以不作数了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撅起小嘴,委屈的望着龙椅上的九五至尊。 虽说是一脸怨怼的表情,可由这位貌美如花的新月公主做出来,仍旧娇俏可爱,不由得让人心生怜惜,楚旸只一看女儿的样子,立刻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道:“好,是父皇不对,父皇这就陪你去赏雪。” 说罢,扶着龙椅的扶手便站起身来。 见他这样,站在一旁的王绍及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急忙道:“陛下,宇文晔造反的事,若不及时处理,只怕后患无穷!” 一听这话,楚旸的神色又沉了下来。 不过,不等他开口,这个时候已经站起身来的新月公主就对着王绍及说道:“造反?王大人,你说谁要造反啊?”qqxsnew 王绍及道:“公主殿下,微臣说的,自然是拥兵自重,挟功恃勇的宇文晔!” 他说着,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新月公主眨着大眼睛听完,然后掩口轻笑道:“王将军真是思虑周全,只是,有一件事你好像遗漏了。” 王绍及皱起眉头:“什么事?” 新月公主道:“辅国大将军的妻子并非一开始出征就跟随他去,而是在他出征之后,见大雪数日不止,担心他给冻坏了,才出城去给他送冬衣的。更何况,宇文晔若真的要造反,为什么只带着自己的妻子,却连他的兄弟都不带呢?” “兄弟?” “是啊,盛国公家的小公子,还在城里读书呢。” “……” “谁家造反,连自己兄弟都不带的?” 见她一脸天真无邪,问得却是掷地有声的样子,王绍及虽然想要反驳,却又碍着皇帝的面子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用力的咬着牙,额头上青筋一股一股的暴起。 另一边的官岙见此情形,急忙说道:“是啊陛下,公主殿下的话有理。宇文晔若真有谋反之心,应该是早做准备,将家中大小迁出东都城,又怎么会只带着妻子?况且,他若要造反,就更不必还遵循陛下的旨意,一心一意拿下兴洛仓,更派人发回战报了。” “……” “所以,微臣认为,王将军的担忧纯属无稽之谈,请陛下圣裁!” “……” 大殿之上,这个时候安静得已经连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小心的低着头。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楚旸手扶着龙椅的扶手又慢慢的坐了回去,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官岙满头大汗的样子,再看看王绍及铁青的脸,和自家爱女脸上那双闪烁着期盼光芒的大眼睛。 最后,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大殿外。 沉默许久,他慢慢说道:“王爱卿,你的话不无道理——” 大殿上又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叹息,好像许多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官岙已经抬起头来,有些惊恐的看向皇帝。 而下一刻,楚旸又道:“可宇文家世代忠良,辅国大将军这一次打下兴洛仓,更是劳苦功高。朕自认待他不薄,想来,他也不会置父辈声音与一家老小的性命于不顾,做出诛九族的恶行来。” 王绍及心一沉:“可是陛下——” 楚旸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道:“先让尚书台拟旨,传辅国大将军回朝——所率兵马,俱留守兴洛仓,不必回城。” “……” “至于宇文晔斩杀监军一事,立刻交由大理寺审议,问清缘由,是功是过,议后再定!” 王绍及还想要说什么,而站在他身边的官岙已经跪下俯首:“陛下英明!” 其他一些官员也纷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耳听着周围已经都是附和的声音,那王绍及的脸色阴沉下来,却也无话可说,只能咬着牙,跪拜道:“是。” 见事情已定,新月公主立刻欢快的走上前去,挽着楚旸的胳膊,父女两相携一道离开了大殿,而剩下的官员们在目送皇帝与公主离去之后,也都纷纷起身准备离开。 只有王绍及,他看着新月公主的的背影,眼中透出了一股阴狠之色,但下一刻,他就看到大殿之外,一个秀丽端庄的身影,一闪而过。 王绍及的脸色顿时一僵,随即明白过来什么。 半晌,又回过头去,目光看向了群臣当中,那个一直屹立不动,却也一言不发的身影。 一股阴谋的气息,在眼神中蔓延。 第229章 商如意,你不要得寸进尺! 而与此同时,在大雪纷飞的洛口渡,等待皇命的士兵们虽然没有出兵的任务,但每日还是例行操练,甚至连巡逻守备也一点都不落下。 几个年轻的士兵忍不住抱怨:“明明都没仗好打了,为什么还让我们操练,白冻坏了我们。” 另几个年长一些的却冷冷道:“你们懂什么。” “若不是这些日子勤于操练,你以为这一次我们去王岗寨能这么轻易的活着回来?那是个什么龙潭虎穴你们都忘了吗?” “宇文将军治军严格,是为我们好,你们就别不知足啦。” “就是,哪个将军还能像他那样身先士卒,这一次受伤,连胳膊都差点废了,还单手从悬崖上吊下去,朝中谁还有这样的魄力!?” …… 几个年轻士兵闻言,想起这些日子的经历,倒也心悦诚服,不再抱怨。 年长的士兵又叹息着道:“这个世道,能跟一个明主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我就想着将来还能再跟着宇文将军做事……” 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慢的走远了。 而在帐篷里的商如意,这个时候也沉默下来。 其实她的伤算是养得好的,只要不动不用力,肩膀上就是麻麻的感觉,也不会再痛,可不知为什么,听到那些士兵的话,尤其听说,宇文晔在肩膀被枯枝贯穿之后,还单手从悬崖上吊下去才潜入了兴洛仓城,她的肩膀上好像又传来了一阵撕裂的痛。 那痛,甚至直蹿进了心里。 商如意下意识的伸手按在胸口,好不容易按捺住了因为莫名的隐痛而剧烈的心跳,但下一刻,帐门被打开,她抬头一看,心跳又失控了。 走进来的,是宇文晔。 他面色冷素,手里端着一只碗,脸上的表情似还带着外面天气的寒意,僵硬得有些缓不过来。 他慢慢的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商如意。 面色仍旧冷峻,但开口的时候,声音却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温和—— 他道:“吃饭。” 商如意呆呆的望着他,其实完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莫名的觉得,他的表情也一定是温柔的,可越是这样的温柔,她的心里那股说不出的酸楚就越是争先恐后的往上涌,几乎要在她眼中决堤了。 她急忙低下头去。 可这个动作,却好像有些惹怒了宇文晔。这是他第一次服软——如果算是服软的话,可端着亲自守着熬好的这一碗粥过来,却发现商如意仍旧坐在床上,连姿势和垂落下来的长发的样子都跟他离开的时候一样,这么久的时间一动不动,自己先开了口,她竟然也不回应。 她到底在想什么? 宇文晔拧起了眉头:“怎么,你做错了事,还要我给你道歉吗?” “……” 商如意低着头,仍不开口。 可心里那股激荡的感觉,却不住的膨胀,胀得她胸口都有些发疼,最终,那股滚烫的东西从眼眶滚落而出,吧嗒吧嗒的掉落在了床上和她的手背上。 宇文晔一下子就僵住了。 她,又哭了! 跟之前将她从紫微宫接回家的那次一样,又是一言不发,又是不住的落泪,她甚至连委屈和抱怨的表情都没有,却莫名的,让他内心所有坚硬的防御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真的心软了。 宇文晔捏紧了手中的碗,挣扎了半晌,慢慢坐到床边,靠近了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和鼻头,犹豫着道:“好了,我——” 商如意抬头望他。 宇文晔咬了咬牙,终于还是说出了口:“我不会跟你道歉,但我,我刚刚,不该那么说你。” “……” “也不该,任你一个人在兴洛仓里,却不现身告诉你,让你担心害怕——” “……” 自己越说,她的泪却落得越多,甚至在他眼前泛滥成灾,宇文晔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呼吸都变得困难了,不由得就恼怒起来——这个小女子,一句话不说,只凭几滴眼泪就让他服软,而且还不够,那将来还得了! 于是咬牙道:“商如意,你不要得寸进尺!” “……!” 商如意被他斥得一愣。 抬起头来,就对上了宇文晔那不再冷静自持,反倒有些恼羞成怒的脸。 看着他愤怒的样子,商如意突然也觉得自己这眼泪掉得有些莫名其妙,急忙抬手,抽泣着将泪水擦去。 而见她这样,宇文晔也缓和下来。 想了想,好像自己刚刚也有些莫名其妙。眼泪在他眼中,从来都是弱者的象征,就算小女子有她的脆弱和委屈,可也不到“得寸进尺”的地方,自己刚刚为什么会有那种被要挟的愤怒? 想到这里,他有些茫然。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说不出话来,商如意也无措,一时间,两个人相对却都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商如意才轻声道:“我,没有……” 见她这样,宇文晔更觉得自己刚刚的情绪有些过激,只能囫囵过去,放柔了声音道:“好了,吃点粥吧。你这两天担惊受怕,肯定也没吃好,但这里也没有更好的东西了。” “……” “等,等我们拔营回城,我带你去听鹤楼,吃点好的,好好补补,好不好?” “……” 商如意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脸上满是讶异的神情。 并不是讶异他对自己的温柔,而是讶异,他的温柔,竟然这么具体。 这是不是代表,他对她,至少不像过去那样,只在外面面前做出一副夫妻恩爱的样子就好,他是真的已经想好了,要在回去之后,好好的对待自己。 商如意的心跳得厉害,可真正开口,却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宇文晔立刻将碗送到她面前,浓郁的米香袭来,倒是让商如意有了一点清晰的饥饿感,她这才发现,上一次吃饭已经是在一天前,又折腾了这些时候,刚刚还不觉得,可被那米汤的香味一刺激,她整个人一下子就脱力了。 身子一软,靠倒在宇文晔的身上。 宇文晔竟没有躲开,反倒是低头看着她有些发白的唇色和额头上细细的汗珠,口气更温和了一些,像是在哄着她似得:“来,吃一点。” 说完,拿起勺子舀了一点粥,还细细的吹凉了些,送到她嘴边。 商如意乖乖的张嘴。 吃的时候才发现,勺子有些大,只第一口,就把汤水都挂到了她两边嘴角,而商如意来不及擦拭,第二勺又来了,她也只能乖乖的张嘴,一口又一口的喝下他喂来的粥菜。 两个人,就这么依偎在一起,一个喂,一个吃。 不一会儿,大半碗粥就吃干净了。 而她的嘴角,也挂了不少粥水,眼看着就要往下滴了,宇文晔眉头一蹙,下意识的伸手过去捏着她的下巴,大拇指轻轻的抹过她的唇,也将嘴角的汤水都抹去了。 可抹去之后,他的手,却并没有离开她的唇瓣。 那唇瓣虽然有些苍白,但柔软小巧,被他粗大的手指抚弄的时候,如同一朵花瓣捏在指尖,嘴唇微微开启,能看到里面一抹腥红的小舌,一闪而过。 突然,宇文晔只感到下腹一紧,呼吸顿时炽热了起来。 第230章 不该再有的情愫 就在这时,穆先拿着几封书信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边低头整理着一边道:“大将军,这几封信是国公和大——” 他的话没说完,立刻就呆住。 因为一抬头才发现,帐篷里的两个人相依而坐,宇文晔的一只手还停留在商如意的脸上,正在抚弄她的嘴角,这气氛一看就不是平常的气氛,那种温柔旖旎的气息,连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了。 一见他进来,商如意立刻将脸偏向一边,却不慎露出了红得发烫的耳尖。 而宇文晔的手,却有些生硬的僵在原处,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一般,看了看商如意,又回头瞪了一眼。 但这个时候,他也有些惘然。 刚刚那一瞬间,他从心到身体的反应,都是陌生且令他不安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样做,更不知道为什么商如意一个小小的动作,竟然会引得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受控了。此刻,有人进来打断他不受控的举动,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虽然,他的心里,还是隐隐有些火气。 穆先心中不由得叫苦。 他也没想到自己进来会撞上这样的场景,尤其对上宇文晔明显有些怒意蒸腾的眸子,更是两腿发软,只能连连道:“抱,抱歉——公子,我——” 宇文晔沉沉的出了一口气,才正色道:“什么事?” 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走了过来。 穆先硬着头皮将手中的书信奉上,涩然道:“刚刚收到几封信,是从驿站转过来的,请公子亲阅。” 宇文晔伸手便要接。 可一伸手,才发现拇指上还残留着刚刚从商如意嘴角抹下的一点汤水,他眉心一蹙,也没想清楚,下意识的就将拇指送到嘴上一吮。 “……!” 这一下,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止是他,坐在床上的商如意看到这一幕,也僵住了。明明宇文晔的手指已经离开了她的脸颊,可不知为什么,被他抚弄过的地方,这个时候突然又感觉到了一点异样的触感,尤其是唇角,酥酥麻麻,好像他的指尖还停留在那里,那种感觉令她一下子战栗发烫起来。 帐篷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紧绷了起来。 好像下一刻,只要一根针轻轻的一扎,就会把一些还蒙在表面的,还勉强支撑的灯笼纸彻底捅破。 可这个时候宇文晔却已经有些慌乱了,他急忙伸手接过那几封信,沉声道:“出去再说。” 说完,疾步越过穆先,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穆先也有些忙乱,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心里却好像又明白了什么,只匆匆的对着商如意行了个礼,也转身跟了出去。 只留下商如意一人,坐在床上。 心,在狂跳。 有一些明明知道不应该再有的情愫,仿佛又在这一刻不受控的心跳里,开始慢慢的滋生,膨胀…… | 而走出帐篷的宇文晔,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 他面色如常的拆开几封信都看了一遍,虽然看到其中一封的时候,眉心微蹙了一下,但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将所有的信又放回到信封里收了起来。 穆先站在一旁,只盼着自己刚刚的冒失并没有得罪到自家公子。 他小心翼翼的道:“公子,我们现在——” 宇文晔道:“可以让人收拾行装了。” 穆先睁大眼睛:“我们要准备班师回朝了?” 宇文晔道:“等到正式的旨意过来就可以走。不过现在暂时不能动,先把行装收拾好,免得到时候太忙乱。” “是!” 穆先大喜过望,立刻就要转身下去通知下面的人。 可刚走了两步,又被宇文晔叫住:“等一下。” 穆先急忙停下,回到他身边:“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 宇文晔没有立刻说话,只瞥了他一眼,半晌,淡淡道:“今夜,由你带人去亲自巡逻。整个黄土岭,都要巡查一遍。” 说完,转身走了。 穆先像被冻硬了的冰柱子一般僵立在原地,半晌,终于回过神来——自己做过的事,终究是有“报应”的。 于是一脸懊丧的道:“是……” 他垂头丧气的招呼了一队人马,跟着他在这大雪封山的苦寒天气里开始巡逻,而回头看着他的背影,宇文晔冷峻的脸上忍不住浮起了一点淡淡的笑意。 可笑过之后,他的眉心又慢慢蹙了起来。 其实,他也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惩罚”穆先,穆先是自幼跟在他身边的随扈,亲兵,平常在军营里,只有他能不奏报便直接进入他的帐中,而刚刚穆先那么做,也是再平常不过的做法。 为什么,他会有那么一瞬间的恼怒,恨不得把这个人给丢到九霄云外去。 或者说,他打扰了自己? 打扰了什么呢? 如果刚刚,穆先没有闯进来,他又会做什么? 只这么一想,宇文晔突然又感到一阵呼吸急促,心口剧烈的跳动令他整个人有些躁动不安了起来——尤其想到在自己拇指的揉搓下,商如意那柔软苍白的唇瓣慢慢恢复了一点血色,如同雪地里突然落下的红梅花瓣,那么醒目动人,似还散发着淡淡馨香…… 他会做什么? 宇文晔突然有些不敢去想。 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人生都有绝对完满的规划,他不允许自己行差踏错一步,甚至也不许身边的人踏错一步影响到他,所以,即便是迎娶这个不在意料中的妻子,他也要把她放入自己的安排和计划中,不允许成为自己的障碍。 可现在,她还在安排和计划中,但他自己的心跳和情绪,却已经乱了。 居然,还是为她而乱…… 一种仿佛是怒意的热气,在心底里升了起来,宇文晔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他想要看看,看看她到底能扰乱自己到何种地步,又看看,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自制力将一切归于正轨。 想到这里,他下定决心一般,慢慢的转身,一步一步的走回到那个帐篷前。 里面,安静得没有一点声息。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撩开帐门,走了进去。 第231章 宇文晔,竟然上了床! 虽然醒来之后就一直没走出过帐篷,但从外面的动静来看,商如意也知道,此刻应已近黄昏,军营各处的响动都渐渐趋于平静,只剩下巡逻的队伍不时路过外面,传来的阵阵脚步声。 这个时候,自然是该休息的时候。 所以,商如意自己躺下来,又怕压着伤口,更像是害怕再被人一进帐篷就撞上什么,她侧了个身,背对着大门睡着。 可之前昏睡了两天,实在是睡不着了,更何况—— 一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就觉得心口一阵突突乱跳,那种剧烈的震荡,甚至让她连平静的侧卧都无法做到,整个人都跟着战栗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她忍不住伸手,用力的抓着胸前的衣襟。 而就在这时,帐门被人掀开。 一阵风卷裹着细碎的雪沫被吹了进来,随即,帐门又落下,将一切寒冷冰冻都隔绝在外,帐篷里立刻安静下来。 可在这安静中,却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一下,又一下。 慢慢的靠近她的床榻,一声比一声缓慢,一声比一声沉重。 最后,停在了床边。 这一刻,商如意的心跳也快要停止了。 哪怕没有回头,哪怕闭上双眼,她也能知道身后的人是谁,毕竟,没有第二个人能在还没开口的时候就令她的心跳紊乱成这样,他的脚步越慢,她的心跳越快,在这一刻,几乎已经快要迸出她薄薄的胸膛。 商如意用力的抓紧了自己的心口,甚至恨不得按住自己的心。 别跳了! 站在背后的这个人,他会知道自己为他心跳成这样吗?就算知道,对他而言,不也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交易,更要让她活得清醒一些,别再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吗? 又是心跳,又是不让跳,那种矛盾的心情,几乎在这一瞬间,将她的心都撕裂成两半。 可她的背影,却还是平静的。 侧卧的身影越发显得纤细瘦弱,即便厚重的锦被盖在身上,也只能勉强勾勒出一个微微起伏的曲线,站在她身后的人下意识的伸手,像是想要抚摸她消瘦的肩膀,可手指在离她的身子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又停下了。 虽然没有触碰,但商如意却分明感到,自己的肌肤,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她的呼吸,都紧促了一下。 幸好,幸好宇文晔没有真的触碰到她,否则,一定会被他发现自己狂乱的心跳和紊乱的呼吸,自己心中那一点不该有的期盼,更会在他的面前,无所遁形。 幸好,幸好…… 就在她心里不断的庆幸的时候,突然,她感到身后一阵温热的气息袭来,一下子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宇文晔,竟然上了床! 不仅上了床,他更侧卧在了她的身后,一只手轻轻的伸过来环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虚拢进了他的怀里! 这一刻,商如意的呼吸都窒住了! 怎么会? 这是她在做梦?还是,宇文晔出了什么毛病?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里明明没有外人,也不是在宇文府,不必做出一副恩爱夫妻的样子给人看,他为什么还要上她的床?还要这样抱着她? 商如意用力的屏住呼吸,抓着胸前衣襟的那只手,此刻颤抖得不成样子。 可是,身后那个人,却在靠近她,他坚实的胸膛贴上了她的后背,商如意甚至担心,自己的心跳早已经被他感知到,也出卖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和心悸。 明明是冰雪封天的酷寒天气,帐篷里只一个火盆,也并没有太温暖,刚刚掀起帐子的一刻,还有冰冷的寒风灌进来,可现在的商如意,却生生的出了一身的汗,甚至有一滴汗从额头滑落下来,流进她的眼睛里,再被一些滚烫的东西混搅着,又从眼角滴落下去。 她整个人,已经要被这一刻悸动的心跳,震得碎裂开了。 身后的这个人,他到底要干什么?! 就在她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转过身去询问他,更要警告他——如果只是交易,就不必时时刻刻都做出这幅样子,这个样子骗不了别人,却会骗到最心软的那一个。 但,就在这时,环绕在她腰间的那只手,突然又缩了回去。 商如意一怔——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她有些茫然的时候,紧贴着她后背的那具坚实的胸膛,也撤开了,刚刚才躺下,将她整个人虚拢进怀里的背后的这个人,起身,离开了。 …… 商如意有些懵了。 宇文晔,这是干什么? 就只是躺下来歇一下?可他为什么一定要躺到自己的身后,还要伸手来抱住她?难道,在没有第三个人在场,甚至连她也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也需要演戏吗? 商如意一片惘然,只听着身后的人起身,感觉到一阵凉意随着他离开之后立刻袭来,将她整个后背浸得冰凉,那种冷意连她的心跳都跟着停顿了一下,之后,一只手拉起被子,小心翼翼的为她盖好,甚至还在她的脖子下面轻轻的掖了掖。 随即,脚步声慢慢远离,帐子被掀起,又放下。 宇文晔,离开了。 商如意有些僵硬的睡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的起身,看着自己身上不留丝毫痕迹,却好像经历了一场生死相搏,汗水将她贴身的衣裳浸透,而她的心跳,直到这个时候,还没平复。 剧烈的心跳不仅震得她胸膛阵阵发痛,甚至也让她的周身发烫,有一种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的躁动,在心跳声中不断的滋生,似乎在怂恿着她什么。 商如意坐了一会儿,平静不下来,便坐到床沿,穿好鞋。 心跳,仍旧剧烈。 她披上衣裳,慢慢站起身。 心跳,甚至比刚刚,更剧烈了几分。 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走到帐门口,撩开帐子,外面的寒风毫不客气的带着刺骨的严寒吹打在她的脸上,如同刀割一般,但那种生冷的痛,反倒更加刺激她的心跳,燥热的气息让她周身大汗,甚至在这样的寒风里,散发出了一身蒸腾的白气。 她终于走出了这个帐篷,转身,往旁边最大的那个,也就是大将军的帐篷走去。 这里自然有亲兵守卫,可一见是她,哪里有人敢拦,甚至在她刚走到门口的时候,一边的亲兵还殷切的为她撩开了帐子,商如意不受任何阻碍的走了进去。 这个帐篷,自然比她的帐篷大很多。 帐篷中央,是一张桌案,几块毯子,显然是与将士们商议战事的议事堂,旁边还有一个木架挂着一张黄土岭附近的舆图,但这一切都不能让商如意多做流连,她只扫了一眼,便看向了帐篷的另一边,那里,摆放着一张简单的床榻,床榻上只一张薄被,可这个时候,大半的被子逶迤在地。 床上躺着的人,连被子都没盖好。 他的脸,却是通红的,哪怕躺着不动,也能看到他满头大汗,仿佛内里吞了一块烧得火红的炭,令他整个人五内如焚,冷静不下来。 那种滚烫的气息,商如意竟感同身受。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的走过去,跟刚刚,宇文晔进了她的帐篷,走到她的床边一样。 只是,她走近的时候,发现床上的人,是睁着双眼的。 他看着她进来,看着她走到床边,却一动不动,那深黑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又好像有什么情绪,在深不见底的地方涌动着,仿佛在期盼着什么。 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站着。 就这么静静的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商如意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好像也被内里那块烧红的炭给烧得沙哑了起来,她轻声说道:“宇文晔,我,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 “……” 他仍旧躺着,仍旧看着她。 商如意道:“如果,在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那你,你就当没有听到过,就当我没有来过。我,我只问这一次。” 躺着的人,目光突然闪烁了起来。 商如意定定的看着他,却是静默了许久,积攒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在这一刻,她开口的时候,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能听着自己的心跳,一声,又一声,仿佛等待审判的钟声—— “我们之间,有没有可能是真的?” “……” “我们这对夫妻,除了交易之外,你对我,是不是也有点感情,真的感情?” 说完这句话,她就盯着他的眼睛。 可是,宇文晔的眼睛,却没有丝毫的动静,甚至连刚刚的那一点闪烁的光,这个时候也被深渊吞没一般,他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情绪的波动。 他,是在用这样的态度,回答? 这一刻,商如意只感到整个身体,甚至连同她的灵魂,如坠冰窟。 她,又自取其辱了…… 她苦笑了一声,却并没有觉得无地自容,不论如何,能得到一个结果,总比她无数次的猜测,陷入,又抽离,弄得自己鲜血淋淋的要好。 她轻声道:“我知道了。” “……” “打扰了。我今后不会再——” 说到这里,她也觉得这些话是多余,只点点头,便转身要离开。 可就在她刚一转身的一瞬间,手腕上突然一沉。 一只滚烫的手,抓住了她! 第232章 侵占 “……?!” 商如意一愣,可还没反应过来,那只手突然一用力,她整个人被拉得一个趔趄,一下子跌了下去。 正正,跌倒在他的怀里。 商如意猝不及防,刚一趴在他的胸膛上,立刻挣扎着想要起身,但下一刻,一只如同烧红的炭一般滚烫的手又扣住了她的后脑勺,用力的往下一压。 随即,她的唇,被人吻住! “唔——!” 一声仿佛是挣扎的轻吟刚在唇边响起,立刻就被人吞了下去,商如意睁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身下的这个男人,他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腰,一只手用力的扣着她的后脑,如同两个铁钳一般将她整个人牢牢的禁锢在她的怀里,而他用力的,更像是泄愤一般,撕咬着她的嘴唇。 一不注意,牙关被打开,他侵入了她的口中。 商如意从来不知道,这个冷峻的男人原来有这么炽热的地方,不仅是他的手,不仅是他的胸膛,还有他用力翻搅着自己一切的唇|舌,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吸走一般,她的心口慢慢变得滚烫,趴在他的身上的身体开始僵硬,又变得柔软,最后随着他两只手的揉搓而软软的服帖在他的身上,任由他的摆弄。 甚至,不自觉的,青涩的回应。 宇文晔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了起来,低喘中带着一点如同野兽咆哮的气息,下一刻,他就抱着她翻了个身。 后背突然触碰到僵硬又温热的床板的时候,商如意才恍惚感觉到自己好像躺到了床上,可身上,却仍旧是那具滚烫的躯体,宇文晔压在她的身上,一丝一毫都不肯松开,双手更是用力的搓弄着她本就单薄的衣裳,渐渐的,衣松带缓,衣衫寸寸剥离,身上的肌肤也一寸一寸的露出。 她感到身下一凉,身体似乎已经暴露在了冰冷的空气里,但立刻又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抚过,带来阵阵战栗的滚烫触感。 商如意哆嗦得厉害。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要一个答案,却演变成了现在的结果,眼前这个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竟也跟着发红,那种惯常的冷峻的眼神在这一刻消失无踪,只剩下一股狂热的情绪在他的眼中,仿佛要将绞缠在一起的这两具躯体都焚烧起来。 她的确感到了他身上的滚烫,更感到了他的急切。 舌|尖被吮|吸得发麻,身上处处被点燃了火焰,可他好像还不甘心,用力的将她已经半|裸的身体紧扣在自己的怀中,感觉到她颤抖的肌肤被自己一寸一寸的侵占,仿佛下一刻,就可以侵占全部的她。 这样,还是不够…… 宇文晔第一次感到了自己内心的狂躁,怎么样都不够,他从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这样饥渴的情绪,而且是对着一个人,一个他明明认为是多余的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懂,可越是不懂,他越是狂躁,恨不得毁灭她,又恨不得毁灭这一刻全然不知所措的自己,衣衫被撕裂,她的呼吸被掠夺,他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只凭着直觉操纵她的呼吸和心跳,甚至连她下意识推拒的双手都被他用力的拿捏扣压在身体的两侧,宇文晔奋力的压下,几乎就要在这一刻侵占她的所有。 可这时,一抹突如其来的红,一下子刺痛了他的双眼! 是血! 宇文晔呼吸一窒,这一刻,心跳重新响了起来,而他的耳朵,也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之外,别的声音。 是商如意低声呜咽,哀求的声音。 她的肩膀上,伤口裂开,鲜血浸透了包扎的绷带,也洇红了她的衣衫。 还有一滴一滴的血滴落在她的身上,更让她惊恐万分,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宇文晔才发现在情急之下,他肩膀上的伤也崩裂开了。 可他,竟没有感觉到痛。看书溂 身体里那股激勇的冲动,已经让他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就在他有些茫然,甚至失去了反应的时候,商如意终于从他铁钳般的双手中挣脱了出来,两只手立刻捂住了他的肩膀,但鲜血还在不断的往外涌,不一会儿就从她的指缝间流了出来,滴落在她的脸上,给那张桃花一般艳红的脸颊更添了几分艳色。 她急得快哭出来:“你的伤,怎么办?快来人——” 后面的话,被他突然压下的唇又压了回去。 商如意的脸一红,又是慌乱又是无措,还有些突然觉醒的羞赧一般,低声道:“你,干什么!都这样了……”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不准叫人。” “可——” “要叫人,也得先穿好衣服。” “……” 商如意一怔,再低头一看,脸顿时红了个透。 她的衣衫,再刚刚那一段意乱情迷的时间里,已经被宇文晔剥落大半,甚至有些地方被撕裂丢在地上,不论身上还是衣衫,都是一片被他毁灭过后的狼藉。 若真的被人看见—— 她羞得无地自容,甚至比刚刚开口向他要一个答案的时候更难堪,可宇文晔低头看着她,嘴角却流露出了一丝连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温柔到宠溺的笑容,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也给我穿好。” “……!” 商如意真恨不得,刚刚那一刻,死在他身下算了。 可再一想,更要命! 羞到了这个地步,她的脸皮反倒厚了起来,咬着下唇慢慢的起身——幸好宇文晔没有撕烂他自己的衣裳,她忍着肩膀上的痛,为他拉好衣衫,又系好衣带,可再要给自己穿衣的时候,衣裳没有不说,连力气也不剩几分。 她红着眼睛看着这个罪魁祸首。 只见宇文晔的目光也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流连一阵,尤其是他刚刚情动之下失了分寸,更留下了不少的指痕吻痕,这个时候看着格外的刺目,他咬了咬牙,伸手拉过床边的薄被,一整个给她盖上,只露出了肩膀上的一块。 然后咬牙道:“不准动,听见没有。” 商如意点点头。 她哪有那个脸再乱动的? 宇文晔这才起身,对着外面说了几句,不一会儿,军医提着药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闻到帐篷里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军医吓得两腿都弹起了琵琶,正要为大将军治伤,却被宇文晔领到床边,指着上床乖乖躺着的人道:“先给她包扎。” “……” 商如意闭着眼睛装死。 可即便闭着双眼,她也能清楚的感觉到空气里那股尴尬的气息,还有军医倒抽了一口冷气的声音,更清楚的听到,那双苍老的手正要过来掀被子的时候,宇文晔低喝了一声:“伤口不是就在肩膀上吗?你掀什么被子!” 那军医小心的道:“大将军,小的得检查看看,夫人的伤,有没有开裂——” 空气里一阵紧绷。 最后,还是商如意睁开了双眼,将被子往下又拉了一些,然后轻声道:“大夫,你帮我看看,伤口不太疼,就是流血。你帮我上个药,再包扎一下。” 说着,还瞪了宇文晔一眼。 那军医不敢多话,急忙拆了绷带,果然看见伤口裂开了一些,幸而边沿的伤处已经结痂,所以裂得不多,也不必缝合,上了药之后又重新包扎好,然后哆哆嗦嗦的道:“夫人的伤,万不可再劳动,还有就是——” 说着,又用眼角瞥了身后的辅国大将军一眼,然后轻声道:“忌房事。” 商如意脸上烧得绯红,梗着脖子应了一声。 而那军医又哆哆嗦嗦的扶着宇文晔到床边坐下,为他拆开绷带检查伤处。他的伤结痂得更早,却从里面裂开,也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激动,军医只能为他缝合了伤口,上药包扎,等收拾药箱准备离开的时候,还是停下来,回头叮嘱道:“大将军,近一月,忌房事。” 宇文晔身上已经冷了下来,可一双眼睛几乎喷火,要把那军医给烧个尸骨无存。 等到人逃也似的出去,他才沉沉的出了口气。 然后,再看向床上的人。 衣裳不及穿好,虽然盖着一床锦被,可商如意还是极力的往里缩着,即便如此,细长的脖子和白皙的肩膀与锁骨,还是在这样的冬夜里,散发着莹白的光,令人移不开眼。 宇文晔慢慢走过去,坐到床边。 看着她偏过脸去,只露出半边绯红的脸颊和烫得发红的耳尖,他的小腹又一阵紧绷发烫,忍不住俯下身,将唇印在了她纤细的脖子上。 她的肌肤细腻如玉,像是吸着他不让离开。 宇文晔不由自主的沉迷着,再慢慢往下……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抵在了他的胸膛上,轻轻的将他推开,宇文晔眉头一蹙,低头看着身下这个小女子发红的脸,可她的眼睛,却在一刻,亮得出奇。 她轻声道:“刚刚……说了,忌房事。” 宇文晔道:“这又不是房事……” 说着,又要低头吻她。 可这一次,商如意的手更用力了一些,生生将他推开。明明已经闻到了她细腻的肌肤散发出的淡淡馨香,却被迫离开,宇文晔的心里一阵燥热,忍不住皱起眉头:“干什么?” 商如意盯着他:“我要的答案呢?” 第233章 他真的想要她吗? 宇文晔的心微微一沉。 商如意这个时候反倒更冷静,也更清醒了一些,她从被子里半撑起身,虽然是在他身下,却有一种居高临下,俯身向他的错觉。 她紧盯着宇文晔的双眼,一字一字的道:“我要你回答我,我们之间,是不是真的,能不能是真的?” “……” “如果是,那我,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 “……” “但如果,不是真的,如果我们之间,终究只是一场交易——那我,我不会再有今天这样的妄想,也不会再对你有半点绮念。” “……” “而我的身体,也不在交易里的,不能给你。”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往后挪了一分。 虽然只是一分,但在两个人之间,却好像突然隔开了一道天堑一般,恍惚间,宇文晔甚至有一种,自己伸直了手也触碰不到她的错觉。 顿时,一股无名之火油然而生。 他咬牙道:“不给我,你要给谁?” “……?!” 商如意诧异的看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应。 下一刻,她也生起气来。 自己只是问他要一个答案,或者说,要一个名正言顺,可他却胡搅蛮缠,现在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吗?! 于是皱起眉头道:“若我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那你管不着。” “……!” 宇文晔的双眼一下子爆出了火焰。 他原本就气恼,气恼这个小女子的每一句话,就好像在要挟他,而且是用她的身体要挟他,更生气的事,自己好像真的被她要挟了!而此刻,她甚至还说出了,他管不着她的话! 宇文晔一伸手直接将商如意连人带被子捞了起来,用力的扣在自己的怀中,咬着牙道:“你说我管不管得着!” “你——” 商如意也气得要挣脱他,可自己肩膀上的麻药还没过,正没力气,又顾忌着他肩膀上的伤,这个时候若再用力,只怕伤口又要崩裂,她急得恨不得咬他,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说一句你要我,就那么难吗?”看书溂 “……!” 宇文晔猛地一震。 他低头看向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无法动弹的这个小女子,她两眼发红,似又有泪要盈眶而出,却又固执的睁大眼睛看着他,仿佛不得到一个答案,就誓不罢休。 宇文晔的呼吸越来越乱。 甚至比刚刚,他急切的想要得到她,急得连身上伤口崩裂,鲜血横流都觉察不到的时候,更乱。 他想要她? 他真的想要她吗? 若不想要,那他刚刚对她做的那些,是什么? 若是想要,可他的心里—— 宇文晔的眼神也越来越乱,甚至无法与怀中这双含泪的眼瞳对视,但商如意却固执的盯着他,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 身为女子,而且是被他拒绝过一次,早已经无地自容的女子,她仍旧能勇敢的开口,因为她心里太明白,那一点难堪比起自己想要一个人的心情来说,不算什么。她商如意也许不是什么勇武之人,但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冒险和受伤,从来不是一种阻碍。 她都能开口,他又为什么不能? 想到这里,她哽咽着,却也是坚定的道:“感情的事就是这样,你给我一分余地,我才会进一分,若你对我毫无情意,我也不会——不会再厚着脸皮,问你要一个答案。” “……” “宇文晔,你真的说不出来吗?” 被她一声一声的叩问,宇文晔只觉得胸口一阵一阵的震痛,痛得他双手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而在这样的沉默中,商如意的眼神,渐渐的冷了下去。 他真的,说不出来。 不,也许不是说不出来,也许只是,他的答案,不必再说出来。 想到这里,商如意忍不住苦笑了一声,但这个时候,她倒没有什么羞愧的感觉,人坦荡到了这一步,羞愧的情绪是多余的了。她平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用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慢慢的,慢慢的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 “我,明白了。” 奋力的挪到了床边,又坐了一会儿,再积攒一点力气,她低着头,轻声笑道:“就当我没问过,也,没来过吧。” 说完,便慢慢站起身来,准备要走。 可她刚一起身,手腕上又是一沉,不用低头也知道,是宇文晔抓住了她的手腕。 商如意没看他,甚至没再给他一点机会,只用另一只手将他的手生生扯开,然后站直了身子,转身往外走去。 可是,她实在太虚弱了,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每一步都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踩得她的脊背微微弯曲,呼吸也随之沉重,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急切的想要走出这个帐篷,回到一个可以独自存在的空间,让她痛痛快快的痛苦一番。 但就在她走到门口,伸手刚碰到帐门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下一刻,她整个人,被用力的抱住了。 “……!” 商如意颤了一下,呆呆的望着前方厚重的帐门,过了许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一双滚烫的,如同铁钳般有力的手臂用力的环住了她的身子,将她紧紧的扣进了一具胸膛里,而那具胸膛此刻也在剧烈的起伏着,好像压抑着剧烈的心跳,几乎撞击在她的后背,连带着她的呼吸和心跳也乱了。 商如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从嗓子里勉强挤出了一点沙哑的声音:“你——” “你不准走!” 宇文晔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几乎是咬着牙,几乎带着一种恶狠狠的意味,一字一字的说道:“不准你给别人!” 又是这种话…… 商如意这个时候只觉得自己该流的眼泪都已经流干了,也没有力气再与他纠缠,只能苦笑一声,要去掰开他的手。 可宇文晔的双手,却将她锢得更紧,甚至有一种宁肯把她折断了,也不松手的架势。 然后,他在她的耳边,沉声道:“我,从小到大,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亲,我只想立业,成就大事,成亲和男女之情,从不在我的计划里。” 商如意的心一跳。 又是这句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宇文晔从来对儿女私情无感,只想要成就他自己的大业。 她的心里忽的一阵乱,可来不及细想,又听见宇文晔沙哑的声音继续说着—— “我,是真的,不太懂。” “……” “莪不懂情爱是什么,也不懂为什么有人,为了情爱舍生忘死,更不知道,为了一个人,神魂颠倒,甚至忘乎所以的心情。” “……” 商如意只能苦笑。 宇文晔,身为国公府二公子,被两京名门闺秀竞相追逐,更被朝中重臣们谓之“天下无双”的人,怎么可能对情爱一无所知? 看着母亲为了夫君连性命都可以不要,难道,他也不懂吗? 那,他对新月公主呢? 可这时,宇文晔又道:“可我,我不能容许你给别人。” “……” “如果你敢——我会杀,杀了那个人!” “……!” 商如意的呼吸一窒。 这个时候,她突然有些明白过来,大概,到了这一步,说出这些话,对宇文晔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她挣扎了许久,终于慢慢从他怀中转了个身,面对向他。 宇文晔的脸色比刚刚更苍白了一些,可眼神,却凝重得如同一块磐石,不可转移。 对上他的眼睛,商如意认真的问道:“所以,这一次,我不是自作多情,对吗?” 宇文晔轻轻的点头。 商如意又道:“我也没有冒犯我们之间的关系,对吗?” 宇文晔又点了一下头。 而他的眼神,已经越来越温柔,尤其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子坚定又执着的目光,竟将他心里那一点坚如磐石的情绪化做了绕指柔,这个时候,连抱着她的那双手,都柔和了起来。 只是不肯放开。 商如意又道:“所以你对我,也是——唔!” 话没说完,她的唇又一次被堵住了。 宇文晔一低头,便准确的擭住了她的唇,而且,跟刚刚急切的亲吻和啃咬不同,这一次的他,极致的温柔,只在她唇瓣上轻轻的熨帖着,揉磨着,似乎要将她花瓣般的唇上每一丝纹路都感知清楚,更要感知她身上的每一点悸动,每一次心跳。 这突如其来的吻,让商如意有些僵硬,但很快的,她也柔顺了下来。 一双手,甚至轻轻的攀上了他的肩膀。 只是在他更要深入的时候,商如意好不容易捞回了一丝理智,将唇挪开半分,吐息滚烫的道:“不行,大夫说了,忌房事……” 宇文晔仍旧轻轻的咬着她的嘴角,含糊的道:“这不是房事。” “……” “一个月之后的,才是。” “……!” 一听这话,商如意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他的话,一下子让她想到了某种可能,甚至连那画面都在那一瞬间闪过了她的脑海,如同他们刚刚——她顿时羞得整个人都战栗了一下,她急忙偏过头,彻底的避开了他索取无度的唇,将脸贴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那就,一个月之后,再说!” “……” 宇文晔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 虽是抗拒,科感觉到怀中绵软的身子紧贴着自己,乖顺的样子,他更紧的将她揉向自己的怀里,在她耳畔轻声道:“你答应的……” 第234章 宇文晔跑了?! 一天后,大军开拔。 说是大军,但其实尚书台的旨意一到,跟在宇文晔身边的几百军士就全都返回了兴洛仓,而能跟着他回城的,不过是他从宇文府中带出来的几十个亲兵而已。 作为辅国大将军,这样的声势,委实有些惨淡。 可是,当他的队伍进入东都城内,见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城中几乎所有的百姓全都走了出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跟过年一样热闹,他们站在街道的两边,对着骑马进城的大将军不住的欢呼雀跃,甚至还有人拿着花朵往他身上撒。 即便心里早有准备,可见到这样的场景,宇文晔还是有些怔忪。 而商如意,更是目瞪口呆。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换上男装和穆先他们一起跟在宇文晔的身后,这个时候,看着周围百姓兴奋的欢呼与喝彩,还有人齐声高喊—— “大将军!大将军!大将军!” 这种排山倒海的热情,顿时令她血液翻涌,胸膛发热,这些日子的辛苦和伤痛,在这一瞬间突然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甚至在这一刻,她也有些明白,为什么宇文晔从小就有成就大业,不谈儿女私情的志向。 此刻的荣耀,足够填满一个人的心了。 再看向前方稳坐马背上那高大的,沉稳的身影,商如意也跟着快乐起来,脸上忍不住浮起了笑容。 可就在这时,前方长街上,突然出现了一队人马,如同天边出现的一片阴云,渐渐的朝着他们移动过来,将阳光遮蔽,也将周围快乐的情绪慢慢的驱散开。 商如意的呼吸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是王绍及,和禁卫军! 只见他们气势汹汹,如同盯上了猎物的饿狼一般慢慢的走了过来,尤其王绍及,一脸阴沉的表情,那双紧盯着宇文晔不放的眼睛甚至透着红光,直到走到了宇文晔的面前才停下马,突然又换上了另一幅面孔,客气的笑道:“大将军,辛苦了。” 宇文晔不动声色的道:“王将军怎么来了?” “奉旨,前来迎接大将军。” “劳烦王将军了。” “不劳烦,不劳烦,” 王绍及笑道:“这些都是陛下的交代,也是本将军的分内之事。此番回城,就请大将军直接往大理寺受审,相信大将军也能体谅。其余的人——” 说着,他往宇文晔的身后看了一眼。 自然,也看到了女扮男装的商如意,他笑道:“少夫人,你可真是巾帼英雄啊,这一次你跟随大将军出征的事,整个朝堂都知道了,只不过,这种事还是少些吧,军中,可不是你们这些女人该呆的地方。” 商如意眉头一蹙,想要说什么,但看了宇文晔一眼,又忍了下来。 见她没有反应,王绍及便也不再多说,只冷笑一声,然后道:“其余的人,就让他们回自己该去的地方,没有陛下的旨意,不得擅自行动,更不能出城。” 宇文晔也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匆匆扫过众人,只在商如意身上停留了片刻,但也没做任何的暗示,便转过头去,平静的道:“好。” 王绍及微微一愣,他原以为,宇文晔会回头对身后的人交代什么,他甚至已经做好了阻拦他们“私相授受”的准备,却没想到,他一个字都没有说,而身后的几十个亲兵,连同那位少夫人也都平静的策马准备前行。显然,在进城之前,他们就已经预想到了这个结果,也早已经交代清楚了。 王绍及冷笑一声,道:“请吧。” 说完,他便一挥手,身后的禁卫军立刻策马上前,将宇文晔前后围住。 这个架势,是预防他逃跑。 宇文晔却是淡淡的笑了笑,道:“我已经回城了,就会接受朝廷对我的一切安排,你不必如此,看起来,倒小家子气了。” 听到这话,王绍及的脸色又变了变。 但他眼珠一转,又冷笑了起来,道:“大将军果然豁达。既然这样,那我就如了大将军的愿——”说完一挥手,堵在前面的两个人立刻策马退到一边,反倒他本人策马走到了宇文晔的身边与他并行,道:“这段路,就由我陪着大将军一道走吧。”看书溂 宇文晔道:“有劳了。” 说完,他们两队人马便一道前行。 从这条路前往大理寺,只要过三条街便到,只是中间要经过整个东都最热闹的坊市,他们前进的速度被迫减缓,但宇文晔却丝毫没有紧张的情绪,反倒好整以暇的坐在马背上,一手持缰,一只手甚至垂在身侧,看着周围,好像在欣赏这阔别已久的风景一般。 王绍及的眉头都拧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条热闹的街道,行人车马络绎不绝,喧闹的声音比之前在城门口迎接大将军的百姓的呼喊声也不逞多让。 而一看到前方的景致,商如意的心不由得跳了一下。 前面,是听鹤楼。 她突然想起,在离开东都前往兴洛仓之前的那一天,她也去了那里,景况,和此刻不太一样。 上一次,因为那个特殊的人物来到,楼上楼下都被清理干净,半个外人都没有,此刻却是门庭若市,客似云来,还没走近,就能听到里面酒客们大声喝酒谈笑的声音,让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洛口渡和黄土岭的寂静的他们仿佛又回到了烟火人间。 商如意一时心神有些恍惚。 而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商如意抬头一看,却见一个人猛地从他们的队伍中冲了出去! 是宇文晔! 他在众人未及察觉的时候,策马朝前跑去! 这一下,王绍及和他手下的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逃跑,下一刻,王绍及立刻大吼道:“快!快抓住他!” 商如意也愣住了。 眼看着宇文晔策马飞奔,她惊愕的睁大了双眼,完全回不过神。 怎么回事? 宇文晔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逃跑? 都已经进城了,他再是要逃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第235章 鹿肉吃么? 就在众人一片慌乱,狂吼着冲杀上去,也吓得周围的行人纷纷尖叫着躲避开来的时候,宇文晔突然勒住缰绳,停在了前面。 那些紧追上去的禁卫军猝不及防,险些撞上了他。 众人惊魂未定,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王绍及策马飞奔上去,看着他平静的立在那里,又看了看周围,红着眼睛道:“你,你干什么?” 宇文晔平静的道:“没什么。” “没什么,你跑什么?” “骑马,不跑的吗?” “……” 他一副慢条斯理,轻描淡写的样子,更显得刚刚王绍及被吓得手足无措,好像是被他戏弄了一般,王绍及气得嘴都歪了。 而跟着他们身后上来的商如意,这个时候也有些惊惶。 看着宇文晔平静的面容,他显然不是要逃跑,似乎也并非要戏弄这些人,可他并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刚刚这么虚晃一枪,必然有他的原因。 但是,有什么原因呢? 商如意下意识的往周围看了一眼,那些纷纷闪避开的人,有些认出了他们,有些没认出的,只喃喃的低声咒骂着,毕竟谁上街来都是闲逛散心的,万一被马撞上,那可是要命的事。 并没有什么异常。 商如意疑惑的又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宇文晔正正停在听鹤楼的门口。 那里面的人倒是不少,有些人也被外面的响动吸引,纷纷探头出来看,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异状。 商如意越发疑惑的看向宇文晔。 他闹着一出,到底是干什么? 虽然有些惊魂未定,但至少宇文晔人还在,没真的跑了,王绍及惊恐之余,使了个眼色让手下的人将他团团围住,再继续往前走。 这一回,是彻底的跑不掉了。 一直走到岔路口,他们才停下来。 这里,便是他要去大理寺,而商如意他们要回宇文府,分路的地方了。 宇文晔停下马,回头看向队伍中的商如意,商如意也立刻翻身下马走了过来,可刚一靠近,王绍及身边的人立刻上前拦住她:“干什么?” 商如意皱着眉头看着他们。 宇文晔也看了他们一眼,又看向一旁目光冷冷的王绍及,淡淡笑道:“王将军,你就谨慎成这样吗?” “……” “我夫人就算能变成翅膀,也没办法带着我飞出去的。“ “……” “不过,如果你真的担心我跑了,那,我们夫妻少说几句话也罢,至少,能让王将军安心一些。” 这话一出,王绍及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 刚刚宇文晔虚晃一枪,本就显得他大惊小怪,如今又这么谨小慎微,好像真的怕了他。他想了半天,冷笑一声道:“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吧,本将军倒也想看看,你们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说完一挥手,那几个拦路的禁卫军才让开。 商如意急忙走到宇文晔面前,仰头看着他:“二哥!” 宇文晔却没有下马,只是俯下身对着她。 商如意有些担忧的道:“你——”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宇文晔打断,他平静的说道:“我去大理寺,大概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你就带着穆先他们回家。之前也跟你交代清楚了,不要出去乱走,更不要出城。” 商如意道:“我知道。” “家里的人,你尽量安抚好他们,这几天,也不能再出什么乱子。” “好的。” “父亲的书信,我都已经寄出去了,若他再有信来,你斟酌着回,别让他太担心。” “这些你都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虽然交代这些事,可宇文晔的口吻却很平静,神色如常,好像不过是自己出趟门,过几天就能回来一般,谁能想得到,他下一刻要去的地方,就是大理寺,而要受审的,是他三战皆败,率部逃亡,更斩杀朝廷亲封的监军的案件! 那是稍有不慎,就能让他人头落地的大罪! 商如意虽然不想让他太担心,可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你大概,几天能回来?” 宇文晔道:“事情交代清楚了,要不了几天的。” “那我——” “你就在家里,好好的养身体,” 意识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似乎也只能做一个等待他回家的无用的人,商如意的心情愈发低落,眼睑垂下,睫毛将明亮的眸子都遮掩住了。 而宇文晔看着她暗淡的眸子,突然说道:“你,其实是不吃羊肉的,是吗?” “……?” 商如意一怔,抬头诧异的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她的确从小就不吃羊肉,可当初在太原府,宇文晔新婚第二天带着她去酒楼的时候,偏点了一桌的羊肉,她半点胃口都没有,只指着一盘烩菜吃了几口,那个时候,因为两个人的关系不过是一场交易,她认为不必自作多情,便也没有将自己的好恶告诉他。 却没想到,他这个时候突然提起这件事。 宇文晔却像是有些不悦,瞪了她一眼,道:“这种事,是可以说的。” 商如意咬了咬下唇。 宇文晔轻哼了一声,才又问道:“鹿肉吃么?” 商如意不知道他为什么偏要在这种时候问这个,只道:“吃。” 宇文晔这才点点头。 商如意愈发不解,明明两个人之前还在说着家里的安排和大理寺的案子,怎么突然又提起吃羊肉吃鹿肉的事了?正疑惑的时候,就听见宇文晔说道:“我刚刚看了一眼,听鹤楼上新的水牌了。等过几天我回来了,就带你来吃小天酥和药膳酉羹。” “……!” 商如意傻傻的看着他,半晌,才哑声道:“你,你刚刚跑——然后又停下,就是为了,看水牌?” 宇文晔淡淡笑道:“回去等我,别太担心。” 说完,直起身,对着王绍及道:“走吧。” 王绍及与众人立刻上前,将他带走。 商如意站在原地,虽然看着他被一众人带走,心中揪着有些疼,可他刚刚那温柔平和的话语,似乎还在耳畔回响,又莫名的抚慰了她的内心。 甚至,也因为期盼,更有了几分力量。 一直看着宇文晔的背影消失在前方,她深吸一口气,回头道:“回家!” 穆先等人立刻领命,上马跟着她走了。 第236章 一个无形的怀抱 回到宇文府,第一个面对的,自然是图舍儿涕泪横流的哭诉,她这些日子担惊受怕,任何一点谣言都让她死去活来的,一见到商如意,直接抓着她的手哭诉道:“小姐今后去哪儿都一定得带上我,不然奴婢就死给你看!” 商如意也知道这些日子让她担心了,只能连连赔不是,赌咒发誓都用上了,才总算哄好了她。 接下来,就是家里的事了。 众人对于这一次宇文晔出征,又被带去大理寺问审的事显然十分担忧,虽然不敢多嘴去问,可从大家惴惴不安的表情和忐忑的眼神也看得出来,此刻,宇文家已经是人心惶惶了。 甚至,又几个胆小的直接来辞了工。 商如意也没有为难他们,照例发放了月钱,还补了些赏赐,留在家里的人她都悉心安抚,又吩咐锦云约束家中下人,更叮嘱这一次跟随宇文晔出征的所有亲兵闭门不出,而府上除了日常出府采买之外,也尽量不要出门,甚至连一些上门慰问的客人都被她婉拒在外。 这样一来,也让这一次辅国大将军出征落败又大胜回朝的真相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一转眼,五天过去了。 家中一切在她的管制下还算平静,可商如意的内心,却远不如府中的境况那么平静,白天面对众人的时候,她得拿出少夫人的款儿来,镇定冷静让大家安心,可到了晚上,忧虑的心情就像是一条不肯放过她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身,往往是彻夜难眠。 这一晚,又是如此。 已经过了寅时,她仍旧毫无睡意,听着外面打更的声音,更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她的心上,令她始终无法平静。 原来,屋子里太安静了,反倒是一种折磨。 她忍不住抬头去看,看靠在窗下的那个卧榻,往常这个时候,若她睡不着,一睁眼就会看到睡在那里的宇文晔,他总是睡得很沉,呼吸绵长,面容平静,甚至连睡姿都很工整,如同他这个人,始终找不到一丝一毫瑕疵。 可现在—— 卧榻上空空的,商如意甚至觉得,自己的心也空落落的,她忍不住起身走过去,赤着脚踩在地上竟也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直到她躺上那卧榻,冰冷又坚硬的床板才让她意识到,这里有多冷。 原来,一直以来,宇文晔都是这样睡着的。 她的心里突然有些酸涩,却又说不出那股酸涩是从何而来,只轻轻的蜷缩起身子,将他并不厚实的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属于他的那股淡淡的气息随即涌了上来,仿佛一个无形的怀抱,将她拥住。 商如意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可是,此刻的宇文晔,又在做什么呢? | 就在商如意终于在那熟悉的气息中慢慢睡去的时候,另一边的大理寺,一个空寂的房间内,气氛却僵硬冷肃,几乎要把人都冻上了。 这里,便是大理寺安置在押人员的地方。 既不是牢房,也不是囚室,而是一个十分简单的空旷房间,只有靠墙的一张床,上面单薄的被褥显得并不暖和,屋子中央也只有一张矮几两块毯子,是给审问记录的人用的。 此刻,这里对坐三人。 坐在正上方的,便是宇文晔。 他的身上,还穿着从兴洛仓回来的时候穿着的一身裘衣,几天未能换下,这个时候也沾上了不少泥污,显得有些肮脏,可他端坐于前,身板笔直,仍旧显得十分英挺,甚至透着几分贵气。 与他对坐的,便是大理寺大理寺少卿——翟应。 此人也不过三十来岁,留着薄须,形容消瘦,可一双细长的眼睛却透着精明,尤其在这样晦暗的环境里,正对着桌上一盏烛光,更让他那双眼睛里不时闪过的一点狡黠的光无所遁形。 坐在他手边的,便是他带来的文书。 此刻,那文书执笔,刷刷的将之前听闻的话语记录下来,写完最后一个字,又抬头看向翟应。 只见翟应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笑道:“这么说起来,反倒是那寇大人犯上作乱,要半路围堵大将军,杀人抢功了?” 宇文晔道:“杀人是杀人,但他是否为了抢功——这,怕是要各位大人去查了。” 翟应冷笑道:“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查?” 宇文晔冷冷看了他一眼。 翟应道:“说起来,大将军也是太着急了,何必一刀就致人死地?若能将他留下来,好歹也能两相对质,说个清楚。如今,只听大将军一面之词,下官实在难以判断。” 宇文晔冷笑道:“翟大人,我若不一刀杀了他,那此刻在这里被审问的,就是寇匀良了。” “……” “不知道那个时候,翟大人是否会对寇匀良说,应该留本将军一命?” 翟应脸色一变。 一旁的文书拿着笔,犹豫着是否要将这话记录下来,倒是翟应瞪了他一眼,那文书吓得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动作。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打更的声音。 已经快到卯时了。 从到了大理寺开始,这几天几乎是昼夜不眠,宇文晔被他们轮番审问,问的虽然是相同的问题,却是从不同的角度,甚至从不同人里问出些细节又来审他,反反复复重重叠叠,他虽然应答如流,可精神也已经到了极限。 此刻,满是血丝的眼睛肿胀得几乎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人,只有一点模糊的烛火,在微微摇曳着。 似乎,也要随时熄灭。 就在宇文晔的意识有些模糊的时候,耳边突然又响起了翟应的声音:“不过有一点,在下倒是好奇,不知大将军可否告知。” 宇文晔立刻又抬起头来:“哦?请问。” 那翟应冷笑道:“大将军说,寇匀良率领他的部下,还有禁卫军在山脚下围堵大将军,而且是先发制人,以弓箭射杀大将军的人马,甚至还伤到了将军夫人,后来,他们是被一伙人冲散了阵势,才给了大将军机会击溃他们——那么,到底是什么人,敢在这个时候,冲击朝廷的人马?” 宇文晔混沌的眼中,目光一闪,随即黯了下去。 第237章 等人?等谁? 一阵凉意袭来,商如意慢慢睁开了双眼。 她还陷在昏沉的梦境中不甚清醒,静静的躺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往窗户看了一眼,仍旧是沉沉的夜色,可外面已经传来下人们走动的声音。她起身披上衣裳,走过去推开窗户,立刻,一阵风卷着冰冷的雨雪吹打她脸上。 下雨了。 洛阳的冬天很少下雨,可一旦下雨,雨水中夹杂着雪花,会比单纯下雪的时候更冷,而且,那种潮湿阴冷跟看不见的针一样直扎骨头,难怪,刚刚在梦里都觉得刺骨的冷。 商如意默默的哆嗦了一下,伸手拢了拢身上的衣裳。 立刻,路过的图舍儿就看到了她,急忙走进来道:“小姐怎么衣裳都不穿好就开窗?外头下着雪呢,外衣着凉了怎么办?” 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上来给商如意穿上。 商如意也不动换,任由她摆弄自己,只是在衣裳穿好之后才问道:“什么时候了?” “快到辰时了。” “辰时,”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喃喃道:“不知道他睡下了没有。” 图舍儿一愣,但立刻就猜到:“小姐是在说姑爷?” “……” “辰时,不是应该大家刚醒的时候吗?”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苦笑了一声,而图舍儿再想了想,似乎也回过神来。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软语安慰了几声,然后便吩咐厨房赶紧送早饭过来。 不一会儿,厨房的人就来摆饭了,商如意走过去一看,有一大碗用鸡骨汤熬煮的汤饭,一碟奶糕,还有各色小菜,竟摆了一桌。 商如意立刻皱起眉头:“怎么这么多?我不是说了,这些天只想喝点白粥吗?” 图舍儿道:“是奴婢交代的。” “你怎么回事?” “小姐,你的伤口还没养好,况且劳累了这么多天,回来又休息不好,若不吃些好的,身体怎么受得住?” “……” “奴婢昨天看了,小姐的伤虽然已经结痂了,但还没长好呢。” 商如意有些不快她的自作主张,可东西都送来了,也不好说什么,只默默的坐下吃了起来。 图舍儿又在一旁道:“厨房的人今天去采买,看到集市上有新鲜的鹿肉,特地买了一些回来烧着吃。小姐,你中午多吃一些哦。” “鹿肉?” 提起这个,商如意的心忽的一动。 她想了想,轻声道:“我就不吃了,不用给我送来。” 图舍儿诧异的道:“为什么?小姐,你平时不吃羊肉,以前每到冬天家里都是吃鹿肉进补的,为什么这次不吃啊?” 商如意瞪了她一眼:“多话!” 说完,便不理她,只顾着吃东西了。 不过,鲜美的汤水和细软的米饭的确是比无味的白粥更可口,不知不觉的吃了一碗,似还意犹未尽,又拿了一块奶糕吃了,肚子吃饱了,身上也暖和起来,连脸上都多了一些血色。 图舍儿收拾碗碟的时候还理直气壮的道:“奴婢没说错吧,吃些好的,才能保养身体呀。” 商如意嗔了她一眼,也忍不住笑了。 笑过之后,她的心里却忍不住想,宇文晔让自己和家里的人这些天都不要动,固然是避免引起麻烦,也是不想让她牵涉到那些案子里去,更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让她好好的在家里养伤。 可是,他不让自己动,自己就真的可以不动吗? 但自己又能如何动呢? 她想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外面淅淅沥沥,如同无数银丝的雨雪,便起身去翻箱倒柜,却是拿出了两件厚实的大衣,还有几套贴身的衣裳,放到床上叠整齐了,然后打成了一个包袱。qqxsnew 卧雪和长菀因为今天比平日又冷了一些,特地去给她弄了一个火盆过来,刚放下,就听见商如意道:“长菀,你去一趟大理寺,把这个包袱里的衣裳交给公子。” 长菀一听,顿时愣住了。 半晌,才回过神来:“少夫人,你让,让奴婢去?” 商如意点了点头,又递给她一包银子,道:“那边的人未必肯让你进去见他。若能见到他固然是好的,若不能,你就多花些银子,让他们把衣裳带进去也好。这个天气,公子一个人在大理寺里,不能没有两件换洗的。” 长菀似乎还有些不敢置信,再三确认商如意并非玩笑,这才小心的接过包袱。 商如意道:“让下面的人准备马车,快去快回。” “是。” 长菀又看了她一眼,这才神色复杂的转身走了,可刚走到门口,商如意又叫住了她,想了想,道:“你过去,也别跟人多说什么。” 长菀立刻道:“奴婢明白。” 说完便转身下去了。 她刚一走,刚刚就一脸疑惑的神情,几次欲言又止的图舍儿立刻走到商如意跟前:“小姐,你,你怎么能让她去呢?”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难不成,让你去?” 图舍儿道:“让奴婢去,也比让她去好啊!” 商如意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却又认真的说道:“这家里,谁都能去,就是你,一定不能去。” 图舍儿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为什么?” 商如意道:“这一次大将军能平安回来,姜克生他们一批人功不可没,可这件事不能摆到明面上,更不能细究,否则极容易被一些有心人抓住把柄。而你,你就是出城去给他们传递消息的人,万一让大理寺的人从你身上找到端倪,那事情就更麻烦了。” “……” “所以这些日子,我才让府上的人都不能出门,尤其是你。” 图舍儿恍然大悟。 但她立刻又说道:“可小姐,这件事你自己去也比她去好嘛。难道,你不想让姑爷知道你关心他吗?” 商如意淡淡笑了笑:“我,不急于这一时。” “嗯?” 图舍儿一愣,似乎理解不了她这话,而下一刻,商如意脸上的笑容又慢慢的消退,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看向外面阴沉的天色,道:“况且,我还要在家里等人呢。” “等人?等谁?” 话音刚落,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到门口,一脸慌张的道:“少夫人,外面出事了。” 商如意道:“什么事?” 那小厮道:“两辆马车在咱们府外,险些撞上了!” 第238章 他不关心宇文晔的案子? 图舍儿愕然道:“哪来的两辆马车?” 她急忙回头看向商如意,却见商如意眉头微蹙,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喃喃道:“怎么,居然同时来了。” 图舍儿轻声道:“小姐?” 商如意想了想,立刻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说道:“快,陪我出去。” 图舍儿急忙点头,陪着她一道走了出去,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外面果然停着两辆华丽的马车,看样子是从两个方向同时驶来,又一同停在大门口,所以几乎撞上。 而此刻,坐在马车上的人也都走了下来,正凑到一起,客客气气的寒暄着,身后还各有一个小太监为他们撑着伞。 “玉公公,久见了。” “卢公公,怎会如此巧遇呢?” “这,咱家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前来传召宇文少夫人进宫叙话的。” “那可就巧了。” “怎么说?” “咱家也是来请少夫人的。” …… 两个人说话甚至有几分亲热,却抵消不了此刻雨雪带来的刺骨严寒。 商如意一走出大门,就被冻得打了个寒颤。 她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便是之前两次奉江皇后之名来接自己入宫的那位内侍官,而站在他对面,十分富态,笑容可掬的内侍官,正是之前来宇文家传旨,册封宇文晔为辅国大将军的那位玉公公! 他们两,一个是皇后身边的内侍,一个是皇帝身边的内侍,也就是说—— 这时,两人也看到了商如意,同时转身对着她:“见过少夫人。” 商如意急忙上前行礼,道:“两位内侍大人驾临寒舍,如意有失远迎,望请恕罪。这——” 她抬头看了一眼两人身后的马车。 不过,那玉公公却是笑着摆摆手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少夫人不必操心。倒是咱家这一次带着旨意过来,请少夫人进宫,还请少夫人不要耽搁,速速随咱家去了才是。” 他这话,已经完全不把对方那位卢公公放在眼里。 而事实上,他是皇帝身边的内侍,就算他刚刚的话中没有一个“皇”字,可这里的人都很清楚,他就是奉皇命来的,虽然那位卢公公是奉皇后的旨意前来,还真的得往后稍稍。 果然,那位卢公公笑容一僵,却不敢再开口。 商如意勉强笑道:“现在,就要去吗?” 玉公公笑眯眯的道:“少夫人如此聪慧,又怎会不知道天命难违的道理?” “……”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也知道自己根本无从抗拒,只能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身对着那位神色渐渐凝重起来的卢公公道:“大人,劳烦大人回去向皇后娘娘告罪,如意分身乏术,今天就不能进宫去见她了。” 那卢公公勉强笑着点点头:“是。”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又道:“可是——我还是,非常想见皇后娘娘的。” 卢公公看着她,目光微微一闪,而商如意已经行了个礼,转身对着图舍儿他们交代了两句,让他们回府去关上大门,也不准再往外走,自己便跟着玉公公上了马车,很快,卢公公这边的马车便退让开来,让那辆马车扬长而去。 这一路上,商如意的心,比马车摇晃得还厉害。 而那玉公公,虽然笑容可掬,客客气气,话却不多,一路上一言不发,一直将商如意领进宫,走了很长的路,周围的风景渐渐熟悉起来,商如意便知道,他要带自己去的应该是那个暖坞,也就是楚旸第一次在宫中见自己的地方。 果然,不一会儿,他们便到了那个宫殿门口。 仍旧和上次是一样的风景,门户大敞,薄纱轻飞,空气中也仍旧弥散着一股淡淡的香,还有宫殿下暖泉流淌发出的悦耳声响,哪怕周围雪雨霏霏,阴寒刺骨,可一走到这里,就想走到了天宫的门口。 玉公公道:“少夫人请进去吧。” 说完,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商如意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再回头,低头一看,宫殿的台阶上,又放了一双精致的丝履,跟之前的,一模一样。 这一回,也不用任何人教导,她自己便乖乖的脱下鞋,换上了那双丝履。 不大不小,刚好。 可不知为什么,商如意的心情却比刚刚更沉重了一分,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慢慢的走进了这座香气迷人,暖意如春的宫殿。 刚一绕过那座巨大的屏风,就感到脚下一软。 她踩上了那舆图地毯,仍旧是西域的地界,而沿着脚下的路途慢慢的往前走,抬头一看,就能看到此刻整个中原,整个大业王朝的中心——东都。 楚旸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衣,长发散落,正半坐卧在那里。 看着他悠然自得的样子,好像他所在的地方,不仅仅是中原的中心,也不仅仅是大业王朝的中心,似乎更是整个天下的中心。 所以,他才会用那么自信满满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疆域,哪怕已经听到了商如意刻意的脚步声,知道大殿中多了一个人,他也并不抬头,只说道:“你来了。” “……” 商如意想了想,却并不开口。 不仅没有开口,她甚至继续往前走,沿着脚下西域的疆土一步一步的走向中原,过了陇西,再到大兴城,然后过华阴,过上阳,终于慢慢的走到楚旸的面前。 楚旸似也有些诧异,抬头看向她。 但立刻,那双细长的凤目中流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好像商如意这几下足以令朝臣们震怒,让她灭九族的僭越之步,却是踩到了他的心里。 他微笑着道:“好。” 商如意也并不问他,自己这几步“好”在哪里,只轻声问道:“陛下在看什么?” 楚旸道:“你还记得,上一次你来这里,朕跟你说了什么?” 商如意甚至都不用回想,心一沉,轻声道:“陛下,要再征辽东。” 楚旸点头道:“不错,如今兴洛仓已经收回来了,粮草的问题解决,朕就可以再征辽东!这一次,朕一定要拿下辽东城!” “……!” 商如意的心微微一颤。 她原以为,楚旸在今天召他进宫,必定要跟自己说起大理寺,宇文晔的那件案子,可他却只字不提。 难道,他完全不关心宇文晔的案子? 第239章 言无常信,行无常贞 商如意不敢轻易开口,只能静静的侍在一旁,而楚旸,竟然真的没有提宇文晔一个字,只专注在地图上。他伸手点着地图上的东都,再展长臂,指向东北方的辽东城,口中念念有词—— “之前好几次,都输在粮草不济上,因为都是直接把兴洛仓的粮草运过去,路途遥远,中途消耗甚大,以至于抵达前线的粮草十不存三。” “……” “这一次,得再做一手准备。” “……” “粮草分两路运输,河北河南同时开运……” 商如意沉默着听了一会儿,这个时候慢慢蹲下身,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着地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路线,地名。 楚旸又抬头对着她道:“不过这一次跟上一次,还有不同。” 他竟真的将商如意当成朝中的臣子一般,跟她诉说,甚至商议起来。 而商如意也平静面对,甚至开口问道:“什么不同?” 楚旸的手指从洛阳斜划出一条线来,道:“这一次,河南这边的粮草不再走陆路运往辽西,而是从莱州出海,直接运抵辽东。” “……” “这样一来,耗用减少,两路粮草也更能确保前线将士的供给。” 商如意的心微微一动。 这,的确是个办法,而且,是个好办法。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楚旸,却见对方也看着她,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浮着得意的笑容,好像一个小孩做了一件大人意想不到的事,迫不及待的就要摆到所有人面前,让所有人看。 他说道:“如何?” 商如意喉咙梗了梗,轻声道:“这是个好办法,陛下英明。” 听她这么一说,楚旸更兴奋了一些,他猛地起身,在洛阳到辽东这片土地上来回走了好几趟,口中喃喃道:“只要粮草解决了,我大业王朝甲胄百万,何愁拿不下辽东城?拿不下牟子奉那个两面三刀的卑劣小人?” “……” “到那个时候,解决掉辽东,天下大定,就可以——”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又看向了西边。 刚刚,商如意来的地方。 即便半蹲在原处一动不动,可商如意的心却在这一刻剧烈的跳动了好几次。虽然她不明白,到底是为了自己刚刚那些话可能造成的影响,还是为了眼前这个内心火热,要为天下付出一切,也要天下为他付出一切的人,但,她明白,楚旸要走的这条路,注定是荆棘丛生,会让人鲜血淋漓,甚至—— 她的心突然被刺了一下。 再抬头看向眼前这个男人,即便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可她仍然无法将眼前这个谪仙一般俊美的男子和新月公主的父亲,和大业王朝至高无上的皇帝联系在一起,不论是岁月还是上天,都太偏爱他,甚至,宠坏了他。 但,宠溺的代价,往往是沉重的。 商如意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在辛勤的播种,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种下的到底是荆棘还是鲜花,可她看到,这个人是微笑着种下的。 她更看到,这个人的前方,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谁能拉住他呢? 就在她沉默不语的时候,楚旸从兴奋中慢慢抽回心神,也感觉到一阵异样的安静,他低头看着那仍旧蹲在远处,不声不响的商如意,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于是慢慢走回到她身边,蹲下身来,静静的看着她似乎平静,但又显得极为复杂的神情,道:“你在想什么?” “……” 商如意抬起头来看向他。 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似乎在这一瞬间,商如意的内里又被什么东西撕扯了一下,这一扯,心口立刻感到了一阵钝痛。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道:“陛下,为何一定要打下辽东城?” 一听这话,楚旸的眉头拧了起来。 商如意知道,这种问题,他一定已经听过无数遍,甚至到了一听到就被冒犯的程度,但她还是轻声说道:“如意知道,牟子奉两面三刀,更狼子野心,他在辽西修筑长城,跟突厥的阿史那刹黎暗中勾结,对我朝不利。” 楚旸道:“知道,你为何还问?” 商如意道:“陛下之前数次征伐,皆以失败告终,即便这一次获胜,在这一个战事上的投入,已经远超打下一个辽东城的获益,陛下不能不算这笔账,因为,天下都在算这笔账。” “……” “而且,这还是获胜的前提。万一,这次又失败了呢?” “……” “陛下为何不能以别的方法,来解决辽东的问题,解决牟子奉呢?” 楚旸沉默半晌,冷笑道:“勾利国,言无常信,行无常贞,唯利所在,无所不倾,小人也。” “……” “若他离得远,朕不是不能放下,可他与我大业王朝毗邻,那就不一样了。” “……” “有这么一个东西悬在东北,就像一个毒瘤一样,不仅滋扰边疆,更会不断的偷盗,窃取我中原的物资,文化,更甚者,若等他们坐大,未来,一定会威胁到中原王朝。” “……” “所以,朕非灭了他们不可!” 商如意的心忽的一颤。 中原王朝—— 他说的,甚至不是大业王朝。 也就是说,哪怕不是大业王朝,而是别的王朝统治中原,勾利国的那群人,在未来,也一样会对这里造成威胁? 这,会是真的吗? 商如意的神情有些疑惑,一时间静默不语,而楚旸慢慢凑到她面前,几乎已经快到贴上她的脸:“你在怀疑朕?” 商如意一回神,发现他已经近在眼前,急忙低下头避开了那专注的目光:“如意不敢!” 楚旸笑了笑:“你怀疑,也无妨。” “……” “因为朕是天子,朕跟你们看到的,不一样,而朕要做的,也非你们所能想。那是影响千秋万代的大业,霸业!” “……” “朕修运河,使南北货通,朕修长城,抵御突厥的野心,朕筑东都,可以不必再听陇西那些老家伙的陈腐滥调,朕打下辽东城,就能一劳永逸的解决东北边患,使得中原王朝,乃至千百年之后的中原人民都永享太平!” “……” “这些,难道不对吗?” “……” 商如意沉默着看了他许久,其实这些话,在上一次在听鹤楼相见的时候,他就说过类似的,而此刻,他又将这些话重复了一遍——可以想见,在这段时间里,他一定又受到了朝臣们无数次的上书劝谏,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才会在她面前又一次的倾吐心声。 可商如意并没有不耐烦。 相反,这似乎是她第一次,不仅认真的听他说话,更认真的,跳出自己在那场大病之后的身份与所知,去听他说话。 她听不出他有哪里不对,可她知道,他仍旧是错了。 若他无错,也就不会——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心又是一沉,而外面突然一阵寒风吹过,虽然整个宫殿里被地下的暖泉熏蒸得暖意融融,可还是有那么一缕寒风蹿了进来,吹得她一阵战栗。 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沉默半晌,她轻声道:“陛下说的,都是至理。” “……” “如意也承认,陛下为大局的考虑,是天下臣工都无法企及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一次,如意的夫君才会那么奋力的夺回兴洛仓,为陛下的大业助力。” 楚旸点了点头。 但下一刻,他回过神来,目光骤然冷下来:“你想说什么?” 商如意斟酌一番,还是轻声道:“陛下,如意的夫君,为了这一次收复兴洛仓,可谓不辞辛劳。放眼军中,很难再找到如他一般身先士卒,舍生忘死的将领了。” “……” “他对朝廷,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请陛下千万不要误信谣言。” 楚旸嘴角浮起了淡淡的笑意,可那双细长的凤眼中却露出了一丝尖锐的锋芒,道:“你认为朕是昏君,听信谗言就要杀害忠臣,兔死狗烹?” 一听这话,商如意吓得脸色惨白,急忙跪地:“如意不敢!” “不敢……?” 楚旸慢慢的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消瘦的肩膀和脊背,冷冷道:“你有什么不敢。” “……” “刚与朕在听鹤楼分别,你就敢连夜出城,单枪匹马的杀到洛口渡,还敢挟持朕亲封的监军!” 商如意消瘦的肩膀微微的颤抖起来。 她当然知道,此番回城,自己之前做过的事都将被他知晓,但真正被楚旸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如同审判一般,还是令她心惊胆战。 而看着她瑟缩的样子,楚旸的脸上更透出了一丝不加掩饰的怒意,道:“你,就这么关心宇文晔?” 问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整个暖坞都安静了下来。 甚至,商如意感到地底下流淌的暖泉都在这一刻被什么强烈的寒意给冻住,她听不到泉水淙淙的声音,更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一直凝结到她的心。 这一刻,她说不出话来。 虽然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甚至根本不该有另一种答案可想,可她却感觉得到,在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说出那个答案。 而楚旸带着怒意的声音已经在她的耳畔响起。 “说!” 第240章 何必跟朕抢人? 这一声怒吼在这空旷的宫殿内来回震响,震得商如意全身的骨头都开始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 “陛下要如意说什么啊?” 暖坞中紧绷的气氛仿佛一瞬间被什么东西一扫而空,随即,地底的暖泉又开始汩汩流淌,耳边又开始听到泉水叮咚的声音,甚至,有一股暖风从身后吹来,一下子吹到了商如意的心里。 她急忙回头,只见一个端庄秀丽的身影从屏风后面缓缓走了进来。 是江皇后! 看到她的一瞬间,商如意就好像溺水的人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其实,她之前对卢公公说的那句话,就是希望江皇后能来——一来,江皇后这个时候派人来传她入宫,应该是想跟她一道想办法救出宇文晔,她也的确像得到皇后的助益;二来,她多少能感觉到,这一次楚旸跟自己见面,不会像之前那几次那么好应付。 没想到,江皇后真的来了。 商如意长舒了一口气,但随即,心里又升起了一丝疑惑—— 皇后,怎么来得这么快? 不过,一切都来不及细想,她那一声轻叹已经落到了身边的人耳中,楚旸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他抬头看向自己的中宫皇后,似笑非笑的道:“皇后怎么又来了?” 这时,江皇后已经走到了那地毯的边沿,又一次停在了那里,恭恭敬敬的说道:“听说皇上传如意进宫,正好臣妾也有些话想对她说,所以,就冒昧前来。” “哦?” 楚旸闻言,一挥袖转身走到了那宽大的床榻边坐下,仍旧是一副闲散如散仙的闲适模样,懒懒笑道:“皇后还是太小心了。” “……” “为何不学学上一次朕那样,等朕送她走的时候,你再半路把她带走,何必一定要来这里跟朕抢人?” “皇上这话,臣妾惶恐。” “……” “只是,如意乃是辅国大将军之妻,抢来抢去的,未免有些——”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是不好说下去,也是因为被人打断,因为就在这时,那玉公公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站在屏风的外面禀报道:“启禀陛下,右屯卫将军王绍及,大理寺少卿翟应,求见陛下。” “哦?” 楚旸抬起头来,看向屏风上映出的那胖乎乎的身影,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显然,是有些意外。 而商如意从刚刚的惊惶中平静下来,听到这句话,再回头看向江皇后,突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她来得这么快了。 顿时,心跳又有些乱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楚旸在意外之余,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看了看正立于前的皇后,又看了看仍旧跪伏在地的商如意,嘴角慢慢浮起了一丝笑意,然后说道:“来得巧了。” 说完,一挥手:“让他们进来。” 那玉公公立刻转身去了。 楚旸又道:“朕这一次是让王绍及协同大理寺审理此案,他们一道前来,想必是问出了什么因果。既然皇后也在,那就坐下一道听听如何?” 江皇后道:“那臣妾就却之不恭了。” 楚旸道:“你也起来。” 商如意定了定神,用冰冷得有些发僵的双手撑起身子,这才面前站了起来,她也不敢再立在地毯上,急忙走到了江皇后的身边,两人对视一眼,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高大的屏风上隐隐出现了两道身影,一高一矮,一壮一弱,正是王绍及与翟应。只见他二人前来,对着屏风内的人俯身叩拜:“微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旸仍旧斜靠坐在床榻上,慢慢道:“平身。” “谢万岁。” 等到两人站起身来,楚旸才说道:“你们二人此番进宫,有什么事吗?” 翟应闻言立刻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臣等奉陛下旨意,审理宇文晔三战皆败,率部逃亡,斩杀监军一案,如今,稍有成效,状供在此。” 楚旸道:“拿来。” 立刻,候在大门口的玉公公走上前来,从翟应手中接过了一份文书,手捧着走了进来,奉到楚旸面前。 商如意的目光如同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直盯着那文书。 只见楚旸接过,翻开,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不知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可他的脸上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变化,只在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那双细长的凤目中似乎闪烁出了一点异样的光。 商如意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半晌,楚旸道:“这就是你们问了五天的结果?” 那翟应急忙道:“还有些关键之处,不能只听宇文晔片面之词,需得有证人的证词两厢应对,方能判别真伪。” 这时,王绍及立刻道:“所以,微臣等斗胆,敢请陛下容许臣等传召宇文晔之妻前往大理寺问话。” 商如意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 楚旸看了她一眼,眼中似也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来,然后说道:“不必麻烦了。” 王绍及道:“陛下——” “她现在,就在这里。” “……!” 一听这话,屏风上映着的王绍及的身影明显抬起头来往里面看了一眼,但自然,他什么也看不到,只是商如意对着他的身影,平静的道:“王将军,久违了。” 一听到她的声音,外面的人明显有了一丝震动。 但立刻,王绍及又安静了下来,却是轻笑了一声,道:“好,既然这样,那有些问题,宇文晔也就隐瞒不了。” 说完,他道:“陛下,微臣能否将宇文少夫人带往大理寺?” 他的话音刚落,江皇后立刻道:“陛下,此举不妥。” 一听到这个声音,外面的两个人心顿时又一沉,尤其是王绍及,在被屏风遮挡的地方,他的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了下来——上一次朝会上,本来已经可能定宇文晔的罪,却因为新月公主突然闯入朝堂打断了他们的朝议,才将这件事定成再审,而他也清楚的看到,在新月公主来的路上,分明有江皇后的身影。 那件事,就是这位中宫皇后引导的。 他出身门阀,跟宇文家也算自幼相识,自然知道宇文渊和皇帝的那份淡薄的血缘关系,也知道宇文晔算是在江皇后身边长大,更多少看得出,新月公主对他的心思,而这一道道的关系,也就成了他扳倒宇文家,除掉宇文晔的一道道难关。 如今,又出现了。 面上阴狠之色一闪而过,随即,王绍及立刻陪笑道:“原来皇后娘娘也在此,微臣等失礼了。” 说完,他跟翟应立刻又对着里面行礼。 江皇后平静的道:“王大人多礼了。王大人为求真相不辞辛劳,本宫十分钦佩,可宇文少夫人乃是一介妇孺,怎好到大理寺受审?” 王绍及道:“可真相,不审不明啊。” 一旁的商如意心思也动得很快——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她几乎就想要答应了,毕竟,这么多天没见到宇文晔,她是真的很想见他,知道他到底怎么样。 可是,宇文晔临行前千叮万嘱让她不要轻易出门,显然,也是不想让她牵连进这个案子里。 更要把整个宇文家,从这个案子里摘开。 如今她若进了大理寺,那事情,还能控制吗? 这样一想,她几乎也想开口拒绝,可心中却又忍不住迟疑了一下——那文书上,到底问出了什么? 如果所谓的“真相”一直不明,那王绍及是不是会一直将宇文晔扣押在大理寺,那他又会怎么对待宇文晔? 宇文晔让她不动,她就真的可以不动吗? 想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王大人要审明真相,何妨就在此地?” 这话一出,整个宫殿都静了下来。 连江皇后都转头看向她,轻声道:“如意?” 商如意也看了她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而江皇后对着她眼中的那一份坚定,忽的也明白过来什么,不再说话了。 只有楚旸。 他的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阴翳。 他道:“你决定了?” 商如意又想了想,然后抬起头来对着他,认真的道:“真相,不审不明。” 楚旸看了她一会儿,忽的一声冷笑。 然后道:“问吧。” 外面的两人自然是求之不得,翟应立刻问道:少夫人,听说你亲自到了兴洛仓前线。“ “是。” “何时到的?” “正月十五。” “也就是元宵节那天?大过节的,你不好好待在府上,为何要跑到那里去?” “战事一直没有进展,而我夫君所带的衣裳单薄,不能抵御严寒。我是为他送衣裳去的。” “没有别的原因?” 商如意淡淡道:“一个妻子为丈夫送冬衣,需要什么原因吗?” 那翟应倒是被她堵了一下,想了想,又接着道:“既然是送冬衣,又为何会在洛口渡的军营中拿刀挟持监军寇匀良?而且,在你出现之后,王岗军的人就突袭了军营,杀死不少人,你作何解释?” 商如意定了定神,立刻道:“我拿刀挟持寇匀良,是因为他先要对我动手,我只是被迫反抗,事实上,我也只是挟持他以求自保,并没有真的伤害到他。至于王岗军突袭——那是敌军的事,我一个弱女子,怎么会知道敌军何时来袭,又要杀多少人?” 听着她言语利落,句句铿锵,江皇后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也闪烁着欣赏之意。 而这时,楚旸懒懒开口道:“要审,就好好审。朕是让你们来审宇文晔的案子,不是来审宇文少夫人的案子。” 外面的人立刻应道:“是。” 王绍及低着头,对身边的人使了个颜色,翟应点点头,立刻又接着道:“少夫人,你可知宇文晔给了王岗军五十车粮食。” 商如意呼吸一窒。 她犹豫了一下,道:“知道。” “这,可是他勾结叛军,私相授受。” “非也。” “那,他将朝廷的粮食交给王岗军的人,所为何来?” “因为当时在兴洛仓对峙,两方实力悬殊,宇文晔身边除了我,只有十余名亲兵,而王岗军一方有上百人,若执意厮杀,我们有去无回,而兴洛仓如今的归属也难断言;可王岗军的人自知大势已去,已有退意,只想要从兴洛仓带走一些粮食供他们过冬。” “所以,宇文晔就把粮食给了叛军?” “……是。” “你可知道,这是通敌大罪!” “……” 商如意想了想,道:“我夫君并未通敌,那些粮食,是他为了给朝廷收回兴洛仓做出的牺牲。” 王绍及立刻冷笑道:“粮食也是朝廷的,算什么牺牲?” 商如意道:“我夫君牺牲的,就是自己的名声,甚至可能是生命。他甘冒大罪,也要将兴洛仓收归朝廷。毕竟,那是朝廷的生存之本,也是——” 说到这里,她轻轻的回头看了一眼,道:“也是陛下的大业之根本。” 楚旸原本冰冷的眼中,忽的闪烁了一下。 而站在屏风外的两个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王绍及立刻道:“陛下,这是她在狡辩!” 楚旸只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是否是狡辩,朕自有决断。你们接着问。” 外面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神情愈发阴沉。 翟应又问道:“那好,少夫人,在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你听仔细了。”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道:“大人请问。” 那翟应道:“大将军在大理寺受审的时候曾说,寇匀良率领他的部下载洛口渡附近围堵了他,而且是先发制人,以弓箭射杀他的人马,甚至——还伤到了你。” 楚旸的呼吸突然一顿。 虽然只是呼吸一顿,但在这空旷的大殿中,却显得那么的明细,商如意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但,只对上那闪烁的目光一下,她立刻又低下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然后道:“是。” 翟应道:“原本,你们已到末路,可是,寇匀良的人被一伙人马冲散了阵势,才给了你们一线生机。是吗?“ “是。” “那么,谁的人马,敢在那个时候,冲击朝廷的人马?” 商如意的呼吸一窒。 顿时,整个宫殿安静了下来,所有目光,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第241章 对一个人最好的保护 王绍及与翟应离开暖坞的时候,淅淅沥沥的雨雪终于停了,可天气仍旧阴沉,甚至在那高大的宫殿中,光线也比之前更晦暗了一些。 这种晦暗的光线,更让喜怒无常的楚旸的脸上,多了几分阴霾。 那种阴霾,像是让整个宫殿中都笼罩上了一层阴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商如意的胸口沉闷闷的,许久,都不敢出一口气。 这时,耳边响起了江皇后温柔的声音—— “陛下。” 每一次,她的声音一响起,就像是给阴沉的气氛里吹过一阵暖融融的春风,也让人沉闷的心情为之一振,立刻,商如意就缓过一口气来,转头看着她,只见她对着楚旸温柔的说道:“若陛下没有什么事,臣妾就如意走了。臣妾还有些话想跟她说,再晚,宫门就要关了。” 楚旸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 又看向一旁的商如意。 他的脸色虽然阴沉,可眼瞳中却有一点异样的,仿佛不属于这个天气的温度,沉默了一会儿,他道:“外面这么冷,皇后是走过来的吗?” “不,臣妾让人准备了檐子。” “那,皇后就先出去等一等,朕还有两句话要跟她说。” 江皇后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看商如意,终于点点头道:“是。”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她一走,偌大的宫殿里又只剩下两个人了。 商如意本也不算紧张,毕竟这种场景她不是第一次面对,况且,相比起刚刚被审问的时候,此刻对她来说,已经算是可以放松的情形。 但下一刻,楚旸就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 她下意识的想往后退,可又明白在这个地方,自己根本无路可退,她想了想,竟就站在原处站定,一直看着楚旸走到她面前,那股属于他的悠然冷香又一次袭来,如同月夜下,谪仙临世一般。 商如意不自觉的屏住呼吸。 楚旸低头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疼吗?” “……?” 原以为又会被问到这一次兴洛仓之战的详情,或者,是之前的旧事重提,商如意几乎已经竖起了全身的汗毛,却没想到,这两个字,一下子将她所有的防备都击溃了。 她的心忽的一沉,而那早已经伤愈结痂的伤处,似乎在这个时候,微微冒出了一点酥麻的感觉,她下意识的动了一下那边的肩膀,然后抬头看向他,却见那双细长的凤目中透着一丝怜惜之色,目光从她的脸上慢慢的移向了她微颤的肩膀。 商如意立刻低下头:“谢陛下关心。” 楚旸道:“朕问你,疼吗?” “不,不疼了。” “为何不说?” “……”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轻声道:“陛下日理万机,实不该为些许小事劳神。”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见楚旸突然伸手向她的肩膀,竟是要拉下她的衣衫!商如意吓了一大跳,急忙后退一步,伸手牢牢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裳。 “陛下!” 楚旸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的脸上有一丝怜惜,又浮起了一丝被拒绝的恼怒,似乎还有别的什么情绪在翻腾,几种情绪纠缠过去,再看向商如意警惕的样子,他似乎又想起了她第一次来到这里,丝履掉落,细足落入自己手中时,委屈落泪的样子。 他的心中纠结一番,终究将那一点愠怒压下,叹了口气。 然后笑道:“朕,又冒犯你了。” 商如意低着头,轻声道:“不敢。” “……” 楚旸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像是无奈似得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去,淡淡道:“你走吧。” 这句话对商如意来说,如蒙大赦,可真正要转身迈步的时候,她却反倒有些迟疑的又回头看了一眼——上一次从这里离开,她没有回走,只在最后看到了这座暖坞矗立在煌煌紫微宫内,孤独又寂寞的样子,而此刻,看着他的背影,才发现,原来这暖坞的气质,不过是因为主人罢了。 他的背影,比天底下任何一个孤独寂寞的地方,还要更孤独寂寞。 商如意终究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只是在她离开的一刻,空旷的宫殿中,响起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 离开暖坞之后,商如意有些浑浑噩噩的,尤其坐在檐子上摇晃了一会儿,又被雨雪的刺骨寒冷卷走身上的暖意,等终于到达皇后的东宫时,整个人好像成了一座无感的冰雕。 幸好,这里地龙烧得火热,江皇后还立刻让人送来了火盆和手炉。 暖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回过神。 再看向端坐在正上方,用温柔目光注视着她的江皇后时,商如意轻声说道:“多谢皇后娘娘。” 江皇后温柔道:“你跟本宫之间,不必如此生分。” “……” “其实,本宫今日传你入宫,本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大理寺的案子,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必了。” 商如意看向她:“娘娘的意思是——这案子,能结了?” 江皇后微笑着道:“应该吧。” 商如意的心顿时跳了起来,可再一想,却又有些犹豫。 她刚刚回答的那些话,到底能不能与宇文晔在大理寺被审出来的话应对上,还是未知,毕竟,他们谁也不知道宇文晔到底说了什么,更没看到楚旸手上那份文书当中写了什么。 真的,能了结这桩案子吗? 眼看商如意似还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江皇后微笑着道:“你的伤,不能白受啊。” “……!” 一听这话,商如意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肩膀。 也立刻想到,刚刚在暖坞当中,楚旸伸手,几乎要触碰到自己伤处的样子。 她的脸色一白,随即,又有些发红。 而看着她神情复杂的样子,江皇后只淡淡一笑,却也并没有多问,只是又说道:“对了,刚刚本宫听你对答如流,你们在回城之前,是有说清楚的吗?” 商如意摇头道:“并没有。” 江皇后微微蹙眉:“凤臣竟没有跟你对好口风?” 这话说起来,其实已经有些险了,倒像是他们为了应对大理寺的审问,故意提前对口风准备好答案似得,但商如意也明白,江皇后必然没有诱供她的意思,只轻声道:“二哥说过,打仗是他们的事,问审也是他的事,让我不要多问,所以,并没有——” “哦?” 江皇后似是有些意外,微微挑了一下眉尖。 再沉思半晌,她像是想通了什么,眼中却似有一丝感慨,甚至真的轻叹了口气,然后微笑着说道:“他是不想让你被卷进去。” “……” “对一个人最好的保护,就是让她一问三不知。” 说着,她似乎又有些感慨,看了商如意好一会儿,才微笑着道:“他,对你很好啊。” 这话听在商如意耳中,如同一股暖流,甜丝丝的流淌进了她的心里,甚至连刚刚浸透了肌骨的寒意都在这一刻被驱散一空,再回想起她与宇文晔在洛口渡相处的那一晚,商如意只觉得内心竟有一点火热的温度洇出来,让她全身都暖了起来。 也不由得,红了脸。 半晌,她才低着头,有些羞赧的道:“娘娘对他,倒是比臣妇更了解一些。” 看着她脸颊发红的样子,江皇后笑了笑。仟千仦哾 笑过之后,她的脸上似又闪过了一丝落寞的神情,淡淡道:“他们这样的人啊,再了解,也没用。” “……” “因为他们要做的事,就是他们自己的事而已,旁人不论是关心,还是了解,都没有任何意义,更不可能影响他们分毫。” 商如意的眉心微微一蹙。 她突然意识到,江皇后说的是——“他们”。 他,和谁?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江皇后淡淡一笑,道:“本宫当年嫁给还是晋王的陛下的时候,比你还小两岁,也远没有你懂事。” “……” 这话,商如意都不敢接。 虽然当年江心月嫁给晋王楚旸的时候,她还不过是个孩童,但这一对佳偶天成的故事却是流传甚久,以至于她长大之后也听闻,当年先皇与先皇后为晋王选妃,寻遍世家门阀贵女皆不入眼,唯有江心月人品贵重,聪慧灵秀,被册封为晋王妃。 又何来的——不懂事之说呢? 商如意想了半日,轻声道:“娘娘太过自谦了。” 江皇后淡淡一笑,那笑容中却似有几分苦涩,道:“不,你不懂。” “……” “虽然那个时候本宫的年纪也不大,却是比陛下大两岁,先皇择本宫为媳,也是希望本宫能陪在他的身边,劝谏引导,匡正得失。” “……” “只可惜……”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落寞的神情。 再看她这样,商如意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再接了。 因为结果已经摆在眼前,楚旸是个聪明人,甚至可以说,是个世人难以企及的聪明人,但更因为太过聪明,反倒刚愎自用,常人的劝谏难以入耳,江皇后的话对他来说,只能有安抚的作用,要说匡正他,影响他,却是半点都不能。 江皇后沉默了一会儿,忽又看向商如意,微笑着道:“你比本宫幸运。” 第242章 你仍然,选择他吗? 晚些时候,仍旧是那位卢公公送了商如意出宫。 一路上,车轮发出单调的声音,催人入眠,商如意在沉沉倦意的裹挟下,竟也有些昏昏欲睡——毕竟折腾了一整天,尤其还在皇帝的面前接受了大理寺少卿和王绍及的“审问”,这对这些日子连大门都不出的她来说,的确是过分的劳累了。 不过,更重要的是,这个时候的她,心情比之前每一次出宫都更放松了一些。 因为她知道,这一次,不会再有人在半路截住自己了。 可是,就在她几乎就要睡过去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这一阵颠簸险些让商如意跌下去,她急忙扶着窗框,抬头看向外面,虽然也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前方拉车的马发出一两声不安的嘶鸣。 商如意立刻道:“怎么了?” 外面的车夫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少夫人,好像,有人拦路。” “什么?!” 商如意一听,皱起眉头。 她立刻撩开窗帘往外一看,只见晦暗的天色下,他们的马车刚走到一处路口,只要拐个弯便能进入回到宇文府的巷子里,可是,对面长街上却停着一辆马车,堪堪将这个路口挡住一半。 而且,再仔细一看,商如意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些日子来回宫中的次数也不少,她已经见惯了宫中的马车的形制,前方停着的马车,分明就是宫中的,而就在她看着的时候,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走近一看,竟然是玉公公! 商如意立刻睁大了双眼,只见玉公公一直走到窗边,对着她客客气气的道:“少夫人。” 商如意迟疑了一下,立刻回过神来,勉强笑道:“公公怎么会在这里?” 玉公公含笑道:“少夫人,请。” 说着,一抬手,示意她去那边的马车。 这个时候,商如意的心里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也不敢怠慢,急忙下了马车,冒着冰冷的雨雪走了过去。 刚一走近,就看见一只白玉般的大手撩起帘子。 随即,一个如谪仙般的身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一身雪白的狐裘,在晦暗的天色下散发着淡淡的,温润的银光,映衬得他一双微微含笑的细长凤目温柔如水,盈盈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一刻,商如意的心跳都停了一下。 “皇上!” 眼前这个长身玉立,在风雪中依旧怡然自得的男子,正是刚刚才在宫中相见过的楚旸! 他,他怎么会有出现在这里? 这一刻,商如意甚至来不及去取笑刚刚自己过早的放心这一次出宫不会有人再截住她,只急忙就要俯身叩拜,却听见楚旸道:“是杨随意。” “……” 商如意的腿曲到一半,立刻停下。 是杨随意。 所以,才会又一次来截住她,也就,不需要她的叩拜。 可商如意的心还是咚咚跳的厉害,她勉强直起身子,低声道:“陛下为何会在这里?” 楚旸并不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他伸出一只手,商如意低头一看,他的手中拿着一只玉盒。 她不解的看向他:“这是——” 楚旸道:“浄痕霜。” 一旁的玉公公殷勤的补充道:“是宫祛疤中的灵药。” 说完,他便赔笑着走开了。而商如意一愣,再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肩膀,立刻明白过来。 自己受了箭伤,虽然伤痛可以痊愈,留疤却是免不了的;不过,能在那种情况下捡回一条命就很不错了,也来不及去想疤痕,美丑的问题。却没想到,刚在宫中提起这件事,他竟回头就半路截住自己,给自己送来祛疤的灵药。 商如意只觉得心头一阵暖,可她又好像不敢让心头暖起来。 她双手接过那玉盒,轻声道:“多谢陛下。” 楚旸道:“尽快用。越晚,效用越差。” “……是。” 说完这个字,商如意已经不敢再开口。 而眼前的人也不再开口,只静静的看着她,看了她好一会儿,他忽的一笑,道:“你这一次为了宇文晔,算是把命拼出去了。” 这笑声,似是冷笑,又像是有些讥诮。 但商如意抬头看向他的时候,却从那双细长的凤眼中,看到了一丝莫名的,甚至可能是她的错觉的一点哀伤。 商如意急忙又低下头,轻声道:“身处战事中的人,只能拼命。” 楚旸又看了她一会儿,忽的冷笑了一声,道:“可你,却是自己从平安享乐处,跑去战火杀戮地的。” 说到这里,他停下,又看着商如意。 那目光,靡靡细雨中显得又几分迷茫,更似在晦暗的天色中透出了几分惘然,过了许久,他道:“你,真的很关心他啊。” “……” “你,真的那么关心他吗?” 商如意的呼吸一下子窒住了。 这句话,像是在暖坞中,楚旸对着她怒吼,却没问出一个答案的延续,只是这一次,他要温和得多——那种温和,好像因为在开口之前,已经知道答案了。 而当她抬头再看向他的时候,意识突然有些恍惚。 这个景况……有些熟悉。 周围细雨如丝,她的身上透着寒凉,而楚旸撑着一把伞,微笑着站在她的面前。 再一想,才想起,他们两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似乎也像是这样。 那个时候,她心里隐藏着对宇文晔的情意,却在那一天突然发现他与新月公主的关系,因此迷茫痛苦,一个人傻傻的在雨中走了许久,尽显狼狈。qqxδnew 是他,撑着一把伞,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对宇文晔的感情,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所有的爱慕,失落,痛苦,挣扎,期盼,喜悦,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吞下,却唯有他,唯有他,是唯一一个旁观过她情殇的人。 甚至,还陪着她再迷蒙细雨中,平复心情。 如今,他口中的那句话,突然让那些已经过去的岁月里所有的情殇,又一次浮现在了眼前。 好像在提醒她,那些,你都忘了吗? 又好像是在问她—— 经历了那些,你仍然,选择他吗? 第243章 我对皇上,撒谎了 “陛下,” 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商如意看着那双细长的,似有些惘然,又像是在专注的等待着什么答案的凤目,郑重的说道:“如意当然关心他。” “……” “他是如意的夫君啊。” 楚旸脸上的神情微微一震。 而说出这句话之后,商如意的心却好像比刚刚更坚定了几分。 因为她心里更清楚的是,她的确,选择他,但不是在此刻选择,也不是在兴洛仓经历了那一番生死之后才做出的选择。 早在第一眼见到他,答应这桩婚事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而选择,就是人生。 只是—— 她再抬头看向眼前这个男子。 如果说,她对宇文晔的迷恋,开始于第一眼的惊艳,那么楚旸,这位权倾天下,富有四海的九五至尊也有着足够惊艳她,或者说,吸引任何女人的俊美,而他对她说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她也并非全无知觉。 过去,她一直没有想过,自己的选择会影响到他。 可现在,她不能不去想。 就算她仍旧不足以影响他,她也不能不去想——他的未来,会是什么。 他的人生,又会如何? 想到这里,商如意抬起头来,谨慎却也迫切的道:“陛下——” 可她的话没说完,就感觉到脸上突然拂过一阵风,定睛一看,却是楚旸突然变了脸,他冷冷的一把将手中的油纸伞丢开。 长袖挥舞,扬起的一阵风卷着雨雪,一下子扑到了她的脸上。 商如意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 而再睁眼时,那把精美的油纸伞已经飘到半空中,只迟滞了一瞬,便悠悠飘落下来,正落在她的脚边,而楚旸已经转身,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陛下!” 商如意还想要说什么,玉公公已经走过来,拦在了她的面前。 “少夫人,陛下要回宫了。” “……” “天色不早了,少夫人也请早回吧。” 说完,那张白白胖胖的脸上似乎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忧虑,但也没再说什么,只轻叹了口气,便转身走到马车前,不一会儿,就听见车夫一声吆喝,那宽大的马车缓缓向前驶去。 而垂落的窗帘和紧闭的车门内,不再有任何声响。 商如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风雪更大了,身后的车夫终于按捺不住,轻轻的汗了一声:“少夫人?” 这时,商如意慢慢回过头。 晦暗的天色下,她的脸上写满了矛盾与挣扎,但在对着外人的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又都收敛起来,淡淡道:“走吧。” 她回了马车上,没走一会儿,便到了宇文府。 家里的人自然也等了一整天,见她回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商如意跟锦云说了两句,也让她安抚下人,自己便带着图舍儿他们回了房。 等到洗了澡,洗去了一身几乎浸透肌骨的寒意,再回到房间的时候,她才问正在给自己铺床的长菀:“东西送到了吗?” 长菀急忙转身对着她:“少夫人,衣裳都送进去了。” “见到公子了吗?” “没有。大理寺的人根本不让奴婢进门,还是使了银子,买通了里面的人才把衣裳送进去。” “有没有问到什么?” “奴婢问了一下,他们说二公子并没有下狱,也没有用刑,想来没受什么罪。” 商如意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对于长菀说“没收什么罪”,她的心里并不太认同,在大理寺要折磨一个人,未必需要下狱或者用刑,他们有太多的办法让人难受,更何况,这一次参与这件案子问审的,是王绍及。 两家一直就是政敌,王绍及对宇文家明里暗里的倾害更是多不胜数,这一次,宇文晔算是落到了他的手上,他不可能全无动作。 譬如今天—— 她沉默了一会儿,却没把心里的揣度说出来,只点点头道:“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长菀道:“是。” 等到她离开,卧房内只剩下商如意和图舍儿,图舍儿立刻走到她身边,急切的说道:“小姐,今天皇上和皇后都叫你进宫,他们让你进宫做什么?是为了姑爷的事吗?” 商如意低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的道:“嗯。” 图舍儿忙道:“是什么事呢?他们,会放了姑爷吗?” 商如意又想了一会儿,道:“也许,快了吧——至少,应该有个结果了。” “什么意思?” “今天我在宫里,遇到王绍及和翟应了。” 图舍儿眨了眨眼睛,她虽然知道王绍及是个坏东西,但翟应这个名字对她来说还是陌生的,于是,商如意简单说了一下宇文晔的案子交到大理寺少卿手中审理的事。 图舍儿听着听着,脸上就露出了惊怕的神情:“他们,竟然当着皇上和皇后的面来审问小姐!” “……” “那,他们问了什么?小姐你又是怎么答的?” 提起这个,商如意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寒光。 她道:“他们问我,我跟宇文晔离开兴洛仓,被寇匀良的人阻击的时候,有一伙人冲击了寇匀良率领的朝廷的兵马,造成混乱救下我们——那伙人,是谁。” 这一次兴洛仓之战,从回来之后,商如意就断断续续的告诉了图舍儿,虽然隐去了自己被擒入仓城后的许多细节,但这种大事自然是要告诉她的。 图舍儿立刻道:“所以,小姐说了,是陶克生和他的人?” 商如意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 图舍儿惊讶的睁大双眼,迟疑了一下,又问道:“那小姐说的是什么?” 商如意道:“我说,我不知道。” “……” “但看上去,好像是王岗军的人。” “啊!?” 这一下,图舍儿更惊讶了:“为什么?” “……” “小姐不是安排了陶克生他们到洛口渡静候,接应你们吗?而且,这件事明明是他们做的,小姐你之前也告诉过奴婢,为什么要说是王岗军的人?这,这不是——” 商如意看着她,平静的道:“我对大理寺的人——不,我对皇上和皇后,撒谎了。” “……!” 图舍儿倒抽了一口冷气。 虽然她平时大大咧咧,也经常有些大胆之举,可欺骗皇帝和皇后,而且是在宇文晔被审的这件案子上,这个举动就是欺君之罪!不管这个案子最后结果如何,一旦被查出,那是要砍脑袋的! 图舍儿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再开口的声音声音低得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轻声道:“小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图舍儿的心咚咚直跳,跟擂鼓一般让她平静不下来,她想了想,又说道:“对了,小姐刚刚说,那个王绍及和那个什么少卿,他们是问出了姑爷的口供,要有别人的供词相互应征,才能证实姑爷说的是实话,对吗?” 商如意点点头。 图舍儿急忙道:“那,那姑爷的供词是什么?他们说了吗?” 商如意摇摇头。 图舍儿又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道:“所以,小姐是在完全不知道姑爷是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的情况下,撒了这个谎?” “嗯。” “小姐,你,你——你不要命了吗?!” “……” “万一,万一姑爷给他们的不是这个答案呢?” “……” “那到时候,小姐你岂不是要——” 图舍儿的眼睛都有些发红了,双手用力的抓住商如意平放在膝盖上的那双手,相比起她的激动和惊怕,这个已经犯了欺君之罪,也许真的会被砍脑袋的人却反倒冷静得像一座冰雕,两只手全然没有颤迹。 商如意低头看着她,道:“也许吧。” 图舍儿更急了:“小姐,你为什么要撒谎呢?” “……” “为什么要撒这个谎呢?” 看着她急切的样子,商如意反倒更加冷静,甚至在冷静之余,看着她眼睛红红,怕得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的样子,反倒笑了起来。 她笑道:“你说为什么?” 图舍儿立刻有些生气的摇头。 她不怕别的,既然跟定了这位主人,上刀山下火海,她都不会退缩,未来有任何的荆棘坎坷,她也愿意走在前面去为她踏平。 可她无法想象,商如意让自己陷入这种危险当中。 她愤愤道:“奴婢不知道为什么,奴婢只知道姑爷都不让小姐出门,就是为了让小姐避祸,为什么小姐自己要去趟这趟浑水?” “……” “小姐让自己身陷险境,是惹火上身!” “让自己身陷险境?惹火上身?” 商如意重复了一边这几个字,半晌,淡淡笑道:“未必哦。” 图舍儿又是一愣:“什么意思?” 商如意笑了笑,然后说道:“现在还是不告诉你,免得你又胡思乱想惹人厌。反正这个谎我已经撒了,证词不管对不对得上,最后,都会有个结果。” 一听到有个结果,图舍儿又精神起来,也更紧张了几分。 她问道:“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商如意算了算,道:“王绍及就算再拖延,最多再有五六天,这个案子就该审定,也该有一个结果了。” 第244章 挫骨扬灰 说是五六天之后就该有一个结果,可商如意这一等,却等了半个多月。 这期间,宫中再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她也没有机会能再进宫,而因为宇文渊和宇文晔都不在,她甚至连朝中的消息都逐渐听不到了。 原本该有的镇定,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逐渐消失,而不安的情绪开始慢慢的吞没她。 为什么还没有结果? 那天在宫中,她给出了那个答案,不论跟宇文晔给出的供词对的上还是对不上,大理寺那边都应该要做出一种反应,要么是判定宇文晔有罪,要么是论定她商如意欺君,而这,并不是一桩很难的事情,为什么拖延了这么久,却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仟仟尛哾 王绍及想做什么? 楚旸,又想要什么? 虽然之前已经送过一次衣物,但在半个多月后,商如意又拿出一些东西打了个包袱交给长菀,仍旧又给了她一包银子,吩咐她送到大理寺,交到宇文晔的手上。 长菀有些为难的道:“少夫人,上次奴婢都没能进去见到二公子,这一次只怕也——” 商如意道:“不必强求。” “是。” “你这次去,主要看大理寺的人对你的态度。” 长菀似懂非懂的道:“是。” 说完,便转身走了。 这一去又是大半天,等到她回来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商如意对着一桌的饭菜食不下咽,一看到她匆匆回来,立刻道:“如何?” 长菀的气息不匀,神色有异,但进来还是恭敬的对着她行礼:“少夫人。” 商如意道:“见到他了吗?” 长菀摇头:“大理寺的人还是不让奴婢进去,奴婢还是跟上一次一样,找人使了银子,才把东西转递进去。” “那,对方对你态度如何?” “比上次去的时候好些,但还是有银子好说话。” 长菀急匆匆的说完这些话,又急切的想要说什么,只是喘得厉害,都有些接不上气,商如意看出她的异样来,便让图舍儿倒了杯水给她,道:“有什么话,慢慢说。” 长菀谢过,接过杯子喝了两口,这才缓过来。 然后低声道:“少夫人,奴婢这次,等那人传递包袱进去的时候,无意中听到大理寺里的几个人谈话,听说了一件事。” “何事?” “那个叫寇——寇匀良,就是此回被二公子斩杀的监军。” “他?” 一听到这个名字,商如意立刻皱起了眉头,虽说这次案子的焦点是他的死,但他毕竟已经死了,已经是一个不重要的符号,怎么突然又提起他来? 于是问道:“你听说他什么事了?” 长菀轻声道:“奴婢听说,这个人,好像被皇帝陛下下令,挫——挫骨扬灰了!” “什么?!” 商如意一听,诧异的睁大了双眼。 挫骨扬灰? 寇匀良?!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低头想了想,又看向长菀:“真的是他?他被挫骨扬灰?你没有听错?” 长菀道:“奴婢虽然是站在墙外等候,但那些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不是很小心,好像这件事也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奴婢听得很清楚,寇匀良的名字绝对没听错。” “……” “而且,他们自己都在奇怪,既然挫骨扬灰了寇匀良,为什么还不放二公子。” “……” “少夫人,奴婢句句属实。” “……” 商如意神色凝重的看了她一会儿,再想了想,然后道:“你做得很好,先下去休息吧。” 长菀道:“是。” 她转身走了。 她一走,商如意的眉头立刻又拧了起来,虽然不是惊怕,却是沉沉的忧虑如山一般压在了她的眉间心头,低头看着桌上还算精致的菜肴,这个时候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她挥了挥手道:“撤下去吧。” 一旁的图舍儿,从长菀回来,脸上的表情一开始是不悦,接着又是惊讶,然后是不敢置信,到了这个时候,也跟商如意一样沉重,她却不像往常那样多话,反倒是带人将桌上的碗碟撤下去,又送了水和巾帕来服侍商如意洗手。 一切忙完了,又沏了一杯茶送到商如意的手边。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说道:“小姐,奴婢不懂。” 商如意抬头看向她,却见她眉心的皱纹都有些成形了,显然刚刚做事的时候也一直皱着眉头,怕是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忍不住又有些好笑。 道:“不懂什么?” 图舍儿反倒又问她:“小姐,你懂吗?” “……” “那寇匀良是皇上封的人,所以才会因为他被杀把姑爷关起来审问,为什么,又要把他给——挫骨扬灰?” “……” “难道,难道皇上已经知道,他不对?” 她虽然想到了这一层,但毕竟所知有限,也说不出更深奥的话来,可商如意已经体会到她的意思。 也正是刚刚,令她震惊的所在。 既然朝廷是为了寇匀良的死而关押审问宇文晔,也就是说,朝廷的前设就是,寇匀良是对的,他代表了朝廷和皇帝的体面,凶手需要为他的死而负责。 而将他挫骨扬灰,就把这个前设推翻了。 而且,还是皇帝吩咐的。 但又是因为何事,让皇帝对他的态度这样转变呢? 商如意想着,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肩膀——那处箭伤,回来之后因为调养得宜,已经痊愈,而且,她用了楚旸给她的那盒浄痕霜,那些丑陋的疤痕真的已经开始慢慢的消退平复,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她的身体上就已经不会再留下中箭的痕迹。 可是,中箭这件事,却是真真正正存在的。 她的确在兴洛仓中了箭,而且是寇匀良围堵,让他的手下射中了自己的。 商如意下意识的伸手触碰了一下自己有些消瘦的肩膀,虽然那里离心口还远,但这一刻,却又一阵不受控的心跳,突兀的呈现出来。 是,为了她吗? 因为直到那天她进宫,回答翟应的问题,楚旸才知道,她曾在兴洛仓受伤,之后,又立刻出宫给她送伤药,显然,他对她中箭受伤这件事,十分看重。 而江皇后也说过一句话——你的伤,不能白受。 她说那句话的时候,好像笃定,有人会为自己出这一口气,报这一箭之仇。 所以,寇匀良虽死,却还是被挫骨扬灰了。 商如意突然觉得心口跳得有些厉害,甚至撞得她有些发痛,她的手从轻轻触碰了一下的肩膀慢慢挪到心口,用力的按住。 像是想要按住那一点不应该有的悸动。 一旁的图舍儿倒是着了急:“小姐,你的脸色好难看,是不是伤口又在痛了?” “……” 商如意沉默了许久,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一点异样的心跳狠狠的按了下去,才说道:“没事。” “小姐,那那个寇匀良——” “挫骨扬灰,那就代表皇帝陛下对这件事的态度了。” “态度?” “既然处理寇匀良,也就是认定了错在他。” 图舍儿有些惊喜的睁大了双眼:“真的吗?” 商如意点了点头。 虽然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楚旸也许是为了自己,但再一想,楚旸处理了寇匀良,而且并非私下处置,也没有隐瞒大理寺的人,也就是说,他已经认定了错在寇匀良,才会去处置他。 他报的,并非“私”仇。 只是,挫骨扬灰这个手段,多少带着几分私心。 可不管私仇也好,私心也罢,既然处理了寇匀良,那么这桩案子的结果已经很简单了,错在寇匀良,那宇文晔斩杀他就没有问题,也没有谋反叛逆之罪。 听见商如意这么说,图舍儿长舒了一口气,喜出望外的道:“那可太好了!” 商如意却并不如她那么高兴。 反倒,眉宇间的阴翳更深了几分。 看见她这样,图舍儿也疑惑起来,问道:“小姐,为什么你不高兴啊?你不是说,皇上已经认定错在那个寇匀良,那姑爷就是无罪的。” 商如意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我在宫中被审问,已经是半个多月前的事了。” “……” “而寇匀良被挫骨扬灰,肯定也不会是这两天的事。” “……” “既然皇上已经认定了寇匀良有错,也处置了他,那就该放了宇文晔,可直到现在,大理寺还没有动静。” 一听这话,图舍儿也猛地回过神来。 要知道,宇文晔是刚刚夺回兴洛仓,立下大功的大将军,在百姓中的声望很高,这一次回朝不但没有封赏,反倒被押到大理寺受审,这在百姓中也引起了不小的争论,许多人都对朝廷不满,认为朝廷这种做法是戕害忠良,自毁长城。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的确应该马上放人才是。 图舍儿立刻感到一阵担忧,轻声道:“小姐,朝廷为什么还不放人?” 商如意道:“皇上已经知道了真相,可这半个多月,没有一点消息出来,也不放人,这种情况,倒像是在等什么。” “等什么?” 商如意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一骑人马从风雪中疾驰而来,终于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进入了东都城内。 马背上的人有一双坚毅果决,却又饱经沧桑的眼睛。 第245章 皇帝的最终目的! 第二天早上,早朝。 所有的朝臣们,以文武为限分别站立在大殿的两边,平时的朝会,几乎都会以这条线为界开始争吵,可今天,不但没有争吵,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朝堂上,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而在这样的寂静中,突然响起了一声震响。 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陛下狠狠一掌拍在了桌案上,然后指着下面的一个人怒道:“给朕把这个目无法纪的逆臣拖下去,砍了!” 话音刚落,佽飞卫已经走了进来。 而他们要捉拿的,正是立在群臣当中,身形魁梧,最为引人注目的盛国公——宇文渊! 他早已经外放到太原,尤其是在雁门郡一役之后,山西等地更是成为了阿史那刹黎报那一箭之仇的重点打击对象,数次出兵滋扰,因此,在过完年之后,这位山西抚慰大使便很快启程,重新回到了太原,率军抵御突厥人的南侵。 却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个时候,私自回到东都,出现在今天早朝的群臣当中。 所有人都震愕不已,而在这个时候,听见皇帝要砍了他,群臣也都惊惶了起来,其中几个大臣立刻出列,对着楚旸跪拜下去,连连道:“皇上,请饶了盛国公一命吧。” “是啊皇上,盛国公抵御突厥,平叛龙门,功劳卓着,不能就这样杀了他。” “还请皇上问清缘由,再斩不迟。” 听着他们苦苦哀求,站在群臣当中的王绍及却冷笑了一声,说道:“诸位,你们说得倒是简单。宇文渊奉旨镇守太原,如今,一无皇上诏令,二无朝廷调令,他就敢私自回到东都,这是什么?这是擅离职守,是欺君!皇上不杀他以儆效尤,难道让天下镇守边关的将士都有样学样吗?” 那些大臣们还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的确,宇文渊只要站在这里,就是擅离职守,就是死罪,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转圜的余地。 而就在这时,一个人慢慢的从队列中走了出来,站到了大殿的最中央。 正是神武郡公董必正。 只见他恭敬的说道:“陛下,盛国公擅离职守,罪犯欺君,当死无疑。既然左右都是要死,不如听听他临死前要说什么,也算是死个明白。” 楚旸微微眯起凤眼,再看向那已经被两个佽飞卫制住双臂,却仍旧昂首挺胸,并无半点惧色的宇文渊,沉默半晌,道:“好。就听听你要说什么。” 说完,轻轻的一挥手。 那两个卫士立刻松开了宇文渊,退到了一边,而宇文渊也立刻站到了大殿中央,对着楚旸叩拜道:“老臣死罪。” 楚旸懒懒道:“这种废话就不用再说了,几句话说清楚你为何要回来送死,然后,就上路吧。” 宇文渊仍旧平静的说道:“老臣此番回朝,是为了犬子。” 楚旸微微挑眉。 而朝堂上的群臣们,脸上也都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皇帝在半个月前将亲封的监军寇匀良的尸首挫骨扬灰,这虽然不算是明正典刑,但所有人都知晓了这件事,也就不是秘密,这也让辅国大将军斩杀监军一案的真相显得越发扑朔迷离;如今,盛国公又因为自己的儿子私自回朝,让这件案子更复杂了几分。 楚旸冷笑了一声,道:“原来,是为了辅国大将军。” 听到“辅国大将军”这五个字,那些神情异样的脸上更添了几分震惊。 皇帝直到现在,仍然称宇文晔为辅国大将军,也就是说—— 不过,不等大家细想,宇文渊浑厚的声音已经在大殿上响起,甚至有一种震耳欲聋的感觉。 他道:“老臣想以死,证犬子之清白。” 不少人已经倒抽了一口冷气。 而坐在龙椅上的楚旸先是坐直了身子,但想了想,又立刻靠了回去,一只手放在桌案上,指尖轻轻敲击了几下桌面,似是在衡量着什么。 半晌,他微眯着双眼看着宇文渊,冷笑道:“你的意思是,你要以死换他的生。” “是。” “照你这么说,不管他清白与否,只要你死了就让朕放他活命,那律法的尊严何在?公道又何在?朝廷难道是一个可以以命换命的地方吗?” 宇文渊立刻道:“老臣糊涂。” “你的确糊涂!” 楚旸道:“宇文晔的案子,朕早已查明,该死就死,该放就放,该赏就赏,何需你多此一举?” 宇文渊又道:“老臣糊涂。” 楚旸又冷笑道:“若朕不杀你,让你活命,你又该如何救你儿子的命?” 一听这话,朝堂上的气氛突然一边。 文武群臣们的脸上也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再看向楚旸的时候,不少人的眼中都透出了恍然大悟的光。 但,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宇文渊却是很快说道:“若老臣侥幸不死,但罪已经犯下,愿自降三级,仍留守太原,为朝廷抵御突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话一出,有人已经发出了低声惊叹。 自降三级,却仍留守太原,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他将不再领朝廷的兵马,却要继续抵御突厥的进攻,他所能依凭的,就是他盛国公自己的兵马! 这,可不是普通的降罪和惩罚! 这是完全削弱自己,而向朝廷体现忠心的举措! 连站在一旁等待随时讥讽他的王绍及都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神情,再要说什么,已经完全不用再出口了。 事实上,他也已经听出了皇帝的口风,皇帝不可能真的因为擅离职守,私自回朝这种小事就斩杀盛国公,刚刚王绍及的推波助澜,也不过是希望将他的罪名加重,让皇帝加重对他的惩罚。 却没想到,宇文渊一开口,就把最重的惩罚压到了自己的头上。 这样一来,不放宇文晔,都不行了。 但这,才是皇帝的最终目的! | 而在另一边的大理寺门外,商如意领着图舍儿和长菀立在风雪当中,虽然寒风刺骨,可身上穿着厚厚裘衣的她却并不感到十分寒冷,相反,有一种热烈的情绪在胸口激荡着,令她全然不怕眼前的风雪交加,只殷切的盯着大理寺的大门。 还不出来吗? 这个时候,应该有个结果才是。 图舍儿实在心疼,手中虽然撑着伞,还是挡不出风雪乱作,她生怕刚刚才重伤痊愈的商如意又被冷出什么毛病,轻声道:“小姐,我们还是找个能避风雪的地方吧,你这样,奴婢怕你着凉啊。” 商如意摇摇头:“我没事。” 另一边的长菀则是忧心忡忡的说道:“少夫人,你确定今天二公子能出来吗?” 商如意道:“应该,可以的。” 长菀道:“为什么呢?奴婢不懂。” “……” “虽然国公回来了,可他这一次回来不是犯了——” 她说到这里,硬生生的把“罪”字咽了下去,毕竟身为奴婢不能妄议主人的行为,然后又说道:“为什么,少夫人觉得二公子还能被释放啊?”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淡淡笑道:“陛下等这半个月,就是要等国公‘犯罪’。” 两个侍女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商如意没再说什么,但微笑着又转头看向大理寺大门口,这个时候,风雪好像小了一些,头顶那块压了他们大半个月的阴云似乎也薄了不少,有光,若有似无的透下来,连她的心里,也透亮了许多。 这个时候,她也想通了。 事实上,从楚旸将寇匀良挫骨扬灰开始,宇文晔就必须得放,但他一直扣着人不放,就是在逼盛国公。 而盛国公何等精明,又怎么会看不透皇帝的心思。 于是,他“入彀”了。 他平白的回到东都,罪犯欺君,于是,以他之罪治他之身,连降三级,仍留守太原,用他自己的兵马抵挡突厥兵,朝廷得益,又削弱了皇帝眼中的这根钉子。 可谓一石二鸟。 这样一来,即便承认了宇文晔出征兴洛仓立下大功,也保住了他辅国大将军的位置,更让他赢得了民间的称颂,可宇文家的削弱,却是既定事实,不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想到这里,商如意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从心里升起。 一直以来,楚旸在她的眼中,都有两幅面孔,一副是她没有见过的,但早已成形的,世人口中残暴嗜杀,荒淫无度的昏君的模样;另一副,则是那在迷蒙烟雨中撑着伞,微笑着看着她的临世谪仙。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楚旸还是一个玩弄权术的高手。 他的聪明,原本已经无数次的震惊过她,却在这个时候,又一次让她感到,他的聪明,是远超她所能想象的。 这个人,被上天厚爱太过。 太过了…… 就在她心中感慨的同时,大理寺的大门突然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嘶鸣,然后,门被打开了。 商如意急忙抬起头来。 这时,头顶的阴云仿佛被驱散,一道阳光照射下来,正正照在那从门内走出来的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上,他虽然脸色苍白,有些憔悴,可挺拔矫健,如玉树临风,朝着她走来的时候,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慢慢透出了欢喜的,温柔的光…… 第246章 离一月之期,还有几天 回到家中后,整个宇文府都陷入了庆幸和狂喜的气氛里,连平日里稳重内敛的锦云都忍不住笑盈盈的,忙上忙下的时候脚步欢快得像一只轻盈的燕子。 而那些年轻的仆从们,就更不用说了。 服侍商如意洗了个热水澡,开始给她梳理头发的时候,图舍儿好几次管不住手上的力道,扯得商如意直皱眉,最后终于忍不住道:“你轻一点,都要被你薅秃了。” 图舍儿急忙松开手,却又忍不住对着铜镜中的商如意笑道:“小姐恕罪,奴婢太开心了。” “……” “这些日子,就没这么开心过。” 一旁铺床的卧雪也回头笑道:“是啊,谁能想到,国公这次回来不但没受罚,还把二公子救出来了,简直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的好事。” 图舍儿回头对她道:“咱们这是否极泰来了。” 看着他们欢欣雀跃的样子,商如意虽然微笑着,倒也没有太陷入狂喜的情绪,相反,她的眼中始终沉淀着一点冷静的光。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屋子里的三个人都同时回过头,只见宇文晔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衫,从外面走了进来。 经过了这半个多月的关押问审,虽然没有用刑,可他也吃了不少苦头,回来之后先就去洗了个热水澡,洗去了一身的泥垢,这个时候,整个人都清爽了几分,但也看得出清瘦了不少。这一清瘦,反倒褪去了几分强悍的杀伐气,神色因为倦怠而透着些许温柔,微微润泽的长发披散在脑后,走进来的时候还带着一点沐浴之后淡淡的清香,竟有几分飘逸之感。 商如意只看了一眼,突然脸上就有点发热。 而宇文晔看着她坐在梳妆台前,立刻将脸转回去的样子,嘴角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走进来,道:“你们都下去吧。” 图舍儿和卧雪对视一眼,都偷偷的笑起来,急忙对着他行了个礼,然后溜了出去。 还顺带关上了门。 屋子里,也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商如意不由自主的就紧张了起来,可又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紧张,毕竟,单独面对他的时候,她连更羞人的话都敢说出口,这样的相对,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就是紧张。 为了不要太露怯,她决定找点事情来做,正好看见图舍儿放到桌上的那把梳子,便伸手去拿。 可刚碰到梳子,一只手突然从她的身后伸过去,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 商如意的心一跳,像被扎了一下似得,急忙缩回手。 而那只手却拿起了梳子,开始慢慢梳理她的长发。 商如意的心跳得几乎要迸出胸口,人却有些僵硬,笔直不动的坐在远处,好一会儿,才小心的抬眼,看向铜镜中映出的自己的样子。 和身后的,宇文晔。 但还没来得及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就听见一个温和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怎么不说话?”qqxδnew 商如意迟疑了一下:“说什么?” 宇文晔仿佛轻笑了一声,道:“你两次让人送东西进来,却一个字都没有留,我还以为,你一定把话都留着,留到我们见面的时候再说。谁知,原来没有。” “……!” 商如意的心微微一动。 她的确没让长菀带话过去,但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宇文晔竟然知道,两次送东西的都不是她。 想来,他一定是特地问过传递东西的人。 一想到他被关在大理寺内,面临王绍及的刁难和大理寺少卿的审问,一定度日如年,却还会留心这件小事,不知怎的,脸上又是一阵发烫。 心口也是。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声道:“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宇文晔仿佛又轻笑了一声。 他说道:“那,我来问,你来答。” 商如意愣了一下,心想这人怎么在大理寺关了十来天,也染上里头的坏毛病,回家开始审问别人了,可这个时候,她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这一点头,头发立刻扯了一下,却感到宇文晔的手很柔,完全没有扯痛她。 她道:“你问吧。” 宇文晔道:“你为什么会告诉他们,冲击寇匀良的队伍的人,是王岗军?” 商如意一下子回过头:“你也是——” 虽然说的是正事,不知为何,两个人的目光中却好像都有一种别样的情绪,一对视,那种情绪就仿佛从彼此的眼中一直传到了彼此的心里。 商如意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触了一下。 她有些慌乱的立刻回过头去。 而身后的人在一阵短暂的慌乱之后,又轻咳了一声,才说道:“嗯。” 所以,他给大理寺的供词,跟她的回答是一样的。 商如意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这些天,除了宇文晔的安危让她记挂,她心里想得最多的,也就是那天她几乎是冒险给出的这个答案,她不算完全有把握,却坚定的犯了这个欺君之罪,可在心里,多少也有过那么一丝丝的担忧,担心自己与他之间也许并没有那么的默契。 却没想到—— 此刻,她的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庆幸,好像还有一点说不清的情绪在激荡着,而身后的宇文晔又问:“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实话?” 商如意轻声道:“因为,带他们去的人,是我。” “……” “不管寇匀良当时在做什么,姜克生他们冲击朝廷的队伍,就是叛逆,就是大罪,这样论起来,我是一定会被问罪的。”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又有点发烫。 沉默半晌,轻声道:“可我觉得,你会保护我。” 身后梳理着她丝缎般油亮长发的那双手微微顿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下,他又接着轻轻的梳理起来,然后问道:“你就这么有自信我会保护你?” 商如意道:“你还记得,我们新婚之夜,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我说过什么?” “我就知道你忘了,可我记得。” “……” “那个时候我要去榻上睡,你却不肯,一定要让我睡床上。你跟我说,不管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如何的,你不会占一个女人的便宜。” 说到这里,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夜晚,自己满心的期待被一桶冷水迎头浇下,不仅冷,还痛。 可现在回头再看,那又冷又痛的经历,似乎也已经过去了。 她的嘴角泛着温柔的微笑,轻声说道:“那个时候,即便我们只是交易,即便只是睡觉这种小事,你还是会护着我;那么现在,我们已经是这样的——关系,我不相信,你会让我身陷险境。” 身后人的手好像又顿了一下。 但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继续,而是慢慢俯下身,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莪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商如意的脸一下子通红了。 她刚刚那话断了一下,就是觉得自己多少该有点闺中女子的矜持,却没想到,话被自己吞了,他却反倒还要来问。 她闭紧了嘴,拼命将脸骗到一边。 宇文晔却好像不肯放过她,微微侧过脸,看着那近在咫尺,已经红得如同春风里舒展身姿的海棠,又娇艳又俏丽,甚至还有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馨香从她白里透红的肌肤上散发出来,让他一下子回想起那一晚。 差一点拥有她的那一晚。 顿时,他的呼吸也有些紧促,吹拂在商如意的脸颊上,更是滚烫,商如意甚至都有些受不住的瑟缩了一下,缩起脖子。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直起身来。 而他这一离开,立刻有一阵凉意重新塞满了之前他占据的位置,原本心已经跳得几乎要迸出胸口的商如意被这凉意一浸,心里突然有了一点莫名的失落,也有些诧异。 刚刚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转过脸,抬头看向他。 眼神中,也满是疑惑。 却见宇文晔低头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道:“离一月之期,还有几天。” “……!” 这话一出,商如意的脸上几乎要烧起来了! 她当然没有忘记,之前在洛口渡的时候,大夫对他们两个人都有一个医嘱——一月之内,忌房事。 虽然刚刚那一瞬间,她的心里的确是有一分悸动,也从他炽热的呼吸中读到了一丝欲望的气息,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宇文晔直接把这件事说出口。 他,还记着这件事。 还数着日子。 离他们——的日子,还有几天。 只这么一想,商如意羞得已经说不出话来,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嗓子里挤出细弱的一声低吟:“你别说了……” 宇文晔笑了起来。 大概是觉得自己不能太过分,他便也没有再说什么羞人的话,只继续为她梳发,而商如意也总算从那要命的羞赧中逃过一口气,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镜中的自己,脸颊还红红的,但长发已经被梳理得整整齐齐,披散在脑后,如同一整块明亮的黑色丝缎一般。 商如意忍不住道:“梳得不错嘛,没想到,你还会为女子梳头呢。” 宇文晔慢条斯理的将梳子放回到梳妆台上,道:“我在心里,练了很久了。” “练?” “在大理寺,无聊的时候,我会想一些有趣的事。” “……” “我想着夫妻之间会有画眉之乐,可你的眉——倒是不用再画,再添哪怕一分都重了。所以我想,出来之后,要为你梳一次头。” “……” “我就在心里练,应该怎么给你梳头,‘练’了这十来天,总算‘练’熟了,我也出来了。” “……” 商如意的心跳得厉害,忍不住转过身,仰头看向他,脸颊仍旧绯红,一双眼睛却比黑夜天空中最亮的星星还更亮:“你在大理寺这半个多月,就是想着我度过的吗?” “……” “只有我,对吗?” 第247章 遍地的火,该怎么灭? 第247章 宇文晔低头看着她,眼中似乎闪过了一道光。 他嘴唇微启,刚要说什么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长菀的声音:“二公子,少夫人,国公请你们过去。” “……!” 商如意微微蹙起眉头,而宇文晔已经转过头去,脸上的神情从刚刚仿佛有些恍惚的样子立刻变得冷静而凝重起来,对着门外道:“知道了。” 门外的长菀离开了。 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宇文晔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样子,道:“走吧。” 商如意的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但,这毕竟是宇文渊的传唤,更何况,是在今天经历了那么大的事情之后,他们也总该把一些话说清楚,更要商量好将来的一些事情,于是尽量压下了心中的黯然,起身道:“好。” 两个人穿好衣裳便出了门。 仍旧是到宇文渊的书房,这个时候天色已晚,但他的书房里却是灯火通明,一走进去,就看到宇文渊一只手撑着额头坐在桌案边,虽然书房两边点亮了不少烛台,连他的桌上也摆着一盏烛火,可宇文渊的眼中却深邃得仿佛没有一丝光明能照进去的深渊。 两人立刻上前对着他行礼:“父亲。” 宇文晔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阴云密布的脸上倒是闪过了一丝欣慰的神色,尤其看向商如意的时候,眼角甚至溢出了一点笑意。 他点点头道:“你们来了,坐吧。” 夫妇二人告罪,坐了下来。 宇文渊看了看二儿子,又看了看儿媳,然后才对着宇文晔道:“在大理寺的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宇文晔立刻道:“父亲放心,只是少睡了两场觉而已。” 商如意立刻皱起了眉头。 她当然知道,大理寺的人不敢对宇文晔用刑,但也很清楚,在王绍及的授意下,那些人也一定不会放过宇文晔,他口中的少睡了两场觉,现在想来,应该是里面的人在熬他。 不让人睡觉,不仅折磨人,而且重度的疲倦会使人思绪混乱,言语无状,再进行审问,很容易问出漏洞,一旦前后供词不一,又或者落入他们精心设计的审讯的圈套,就会万劫不复。 可是,宇文晔平安的走了出来。 可以想象,他的意志力,有多强悍! 她再看向身边的人,尤其看着他两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之前的一点疑惑和失落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只剩下了满满的心疼。 宇文渊叹了口气,只说道:“那,我就长话短说了。” 宇文晔道:“父亲有话,尽管交代。” 宇文渊道:“明天,我就会启程回太原,这一次能侥幸不死,是祖上庇荫。我走之后,你们两夫妻留在东都,一定要谨言慎行,万不可再有像在兴洛仓那样的举动。”仟千仦哾 “是。” 说到这里,商如意倒是有些心虚,宇文渊那最后一句,像是说的自己。 毕竟,这一次王绍及和大理寺少卿对宇文晔的判罪,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姜克生他们冲击朝廷的人马,幸好他们做得还算不留痕迹,一旦让那些人抓住把柄,这件事不仅会给宇文晔定罪,也会牵连上自己,跟会把宇文渊和整个宇文家族都拉下水。 想到这里,商如意立刻道:“爹,如意知错了。” “……?” 宇文渊却是一愣。 半晌,他忽的一笑,道:“你以为,爹是在怪你?” 商如意看向他:“不是吗?” 宇文渊哈哈大笑起来,道:“傻孩子,你也太小心了。爹留给你那些人,就是让你用的,用好用坏,也自然有爹给你兜着。” “……”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你的表现,会那么好。” 商如意轻声道:“爹不怪我乱用姜克生他们?” 宇文渊笑道:“这叫乱用吗?” 一边笑着,甚至带着几分戏谑,伸手指了一下宇文晔道:“你的调遣之能,不逊于他嘛。” 商如意的脸又是一红,心里甚至有些不安的瞥了宇文晔一眼,却正好对上宇文晔瞥她的一眼,似是有些冷冷的,但嘴角,却有点压抑不住的往上挑的弧度。 商如意放下心来,这才低声道:“爹赞缪了。” 宇文渊笑道:“我之前还一直羡慕雷家有雷玉那样的丫头,不仅贴心,还能上战场,比儿子胜出一倍,如今有了你,倒也不遗憾了。” 一提起雷玉,商如意的心里又是一动。 而立刻,她也看出,宇文渊在说完这些话时候,脸色似有一点异样的变化。 商如意想了想,立刻说道:“雷大小姐这一次跟着她的父亲前往河南平叛,想来,应该也快有消息了。” 宇文渊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那种异样的感觉,更深了。 商如意忍不住道:“爹,难道你觉得,他们去平叛,不会那么顺利吗?” 宇文渊沉吟半晌,道:“如意,你可知道他们这一次去河南平叛,打的是谁?” 商如意立刻道:“梁士德。” “不错,” 宇文渊道:“这个人,原本是河南道行军大总管邱忠文的部下,两个人有私仇,后来他杀了自己的上司,率部叛逃,如今盘踞在上谷,涿州一带,部众逾十万,在各地叛军中,都算得上势力庞大的。” “……” “而且,这个人也并非昏庸无能之辈,听说他重农桑,对百姓也很宽容,如今,已经有不少老百姓向他的地盘聚集,而且还有——”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后面的话没再出口。 但哪怕没出口,商如意只听着前面的那些话,也感到一阵一阵的心惊。 宇文渊对世道的判断,一定比他们这些年轻人更精准,也更成熟,如果连他都这么评价梁士德,那雷大将军的平叛,还有希望吗? 而这时,宇文渊似乎也感到自己说得有些远了,于是摆了摆手,道:“罢了,还是说回我们自己的事吧。” “……” “总之,我走之后,你们留在东都的一切言行都要多加小心,还有就是——” 他说道这里,目光闪烁,比刚刚更亮了几分,一字一字道:“多听我从太原传回来的消息。” “……!” 不知为什么,商如意的心突然一动。 之前宇文渊说的那些话,似乎都只是一个父亲临行前对儿子儿媳的交代,再普通不过,可加上这一句再一想,她隐隐感觉到,他的话中,似乎另有深意。 心中虽有疑惑,可她也不敢贸然开口乱问,只神色凝重的看向宇文渊。 而宇文渊对着桌上那如豆灯火,深渊般的双眸中似也有一点光芒闪烁,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慢慢说道:“我领兵在太原抗击突厥,能坚持多久,为未可知,可如今全国各地的叛军数以百万计,朝廷还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安然度日,难矣。” 商如意忍不住道:“可是,爹,朝廷不还是在积极平叛吗?” 宇文渊看了她一眼。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淡淡一笑,然后突然伸手,用粗糙的拇指和食指捏住面前那盏烛台的烛心,就听见滋的一声,烛火在他的指尖熄灭了。 光线一时间暗了下去,而在那短暂的一点晦暗中,宇文渊浑厚又低沉的声音道:“一灯好熄,遍地的火,该怎么灭?” “……!” 商如意的心突地一跳。 虽然面前的烛火熄灭,桌案前大片地方都显得有些晦暗,可宇文渊的双眼反倒更明亮了一些,他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儿媳,说道:“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商如意的心跳得更厉害了。 一直以来,她都非常清楚自己悔婚,却又愿意嫁入宇文家的原因是什么,虽然此刻与宇文晔情投意合,但她最初的目的,的确是自己的这位公公。 如果说世事乱如洪荒,那么只有他,是这乱世中唯一的擎天巨擘。 而此刻,他的话语中,似乎已经预示着他们未来的路,甚至,他们未来的命运了…… 一直以来,她都在下意识的探听宇文晔对朝廷的态度,却不敢去问宇文渊,一来是那是长辈,她根本不敢在这样一个人面前表露自己的小心思,二来,也是因为她多少明白,宇文渊会在未来走上什么样的路。 而如今,宇文渊已经表露了他的态度,虽然不知道,他是早有准备,还是在这一次被皇帝削弱之后,才生出了这样的心思——想来,他应该不是一个对事态全然无知无感,且不做任何准备的人。 但不管怎么样,宇文家的方向,是他在操纵。 所有人的命运,也是他在指引。 商如意明白,自己已经开始走上了,她早就认定自己会走的那条路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内心反倒更加不安了起来。 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能尽量平复自己心口剧烈的跳动,慢慢的低下头去。 她的沉默,反倒让身边的宇文晔有些诧异,低头看了她一眼。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看了那一眼,便平静的抬头对着宇文渊道:“父亲放心,我跟如意,我们都明明白。” 宇文渊这才点点头。 那一团晦暗的光线中,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沉声道:“有些事情,你们也要早做准备。” 第248章 我没那么好的毅力 虽然一开始宇文渊就说要“长话短说”,但等他们把该说的说完,该商量的商量完,宇文晔和商如意离开书房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更了。 外面一片漆黑。 商如意的眼睛适应不过来,险些摔倒,而一只温热的大手已经伸过来,稳稳的扶住了她。 再抬头,总算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看清了宇文晔脸上温柔的轮廓,似乎他的眼神也是温柔的,所以开口的时候,声音也很温柔:“是不是累了?” 商如意摇摇头。 宇文晔也没有放开她,牵着她的手腕,就这么在夜色中往回走去。 周围一片寂静,长廊上只有他们二人的脚步声,却并不急促,均匀的脚步反倒让两人刚刚一直紧绷的情绪稍微的缓和了一些下来,更让原本凛冽的冷风都添了几分温柔。 而商如意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也清醒了一些。 立刻就问出了憋了好一会儿的问题:“你,是不是跟爹说过?” 宇文晔仍旧走在前面,并不回头:“说什么?” “说我曾经问过你的那些话?” “为什么这么觉得?” “如果你没告诉爹,今晚这些事,爹跟你说就够了,也不用把我叫过来。” 对朝廷有异心这种事,自己心里想一想没什么,可一旦两人对口说出来,甚至几个人开始商量,那就是天大的事,一旦泄露了一丝风声,都可能被问罪,满门抄斩的! 宇文渊是个极度谨慎的人,虽然对她这个儿媳很和蔼,但商如意感觉得到,他也并不会轻信她。 若没有一定的试探,最终的认定,他不可能突然就把自己的心思和安排在她面前透露出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已经有人帮他试探过,并且认定了一些。 而商如意的心思,从大病一场醒来之后,连舅父舅母那样亲近的人,都没有告知过。 唯一透露的时候,便是当初他们新婚的第二天,宇文晔带着她去太原城中的酒楼香来居里,她问宇文晔对朝廷的看法,而那些话中的深意,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 当时,她说的那些话就引起了宇文晔的不满,甚至直接警告她今后不准再提,那个时候,她以为他是对朝廷忠心耿耿,之后,知晓了他和新月公主的关系,也认为这种忠心中参杂着一些私人的感情,令他更不可能对朝廷有任何的妄议。 可今天,对宇文渊说的那些话,他没有一丝的反对。 反倒——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心跳更沉了一些,忍不住抬起头看向牵着自己的手的这个男子,他宽阔的肩背在夜色中看上去如高山一般,而同时,这样的高山,也仿佛遮挡了他的情绪和思想。 令她仍看不透他。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宇文晔微微侧过脸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我说过。” “为什么?” “怎么,你觉得,我不该把你的话告诉父亲?” “……也,不是。” 商如意想了想,轻声道:“我是你的妻子,也是宇文家的一份子,我有什么念头,的确也不该瞒着你们。” 宇文晔突然道:“你还是盛国公的好儿媳呢。” 这句话,他说得很平淡,甚至都没什么情绪,可商如意却莫名的感到,他好像不太开心了。 而且,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松开了她的手。 不过这时,他们也正好走到门口,宇文晔伸手去推开了门,然后走了进去,房中还点着烛台,到了光亮的地方,自然就更不用牵她的手了。 商如意跟着进了屋,自己关上房门。 心里,却跟刚刚被温热的大手握住过,此刻被放开,又有些凉飕飕的感觉一样。 她看着宇文晔进到屋子里之后,从靠墙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张舆图铺到屋子中央的矮几上,又拿了烛台放到一边,然后静静的看了起来。 烛火摇曳,能将他眼中的血丝照得一清二楚。 他还要再看地图? 在大理寺熬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了,不是应该好好休息的吗? 商如意走过去轻声说道:“你不睡啊?” “……” 宇文晔没有立刻回答她,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商如意甚至怀疑自己刚刚说话的声音太轻了,他根本没有听到,正要再重复一遍,才听见他低声道:“我看一会儿再睡。” “……哦。” 想来,刚刚在书房里宇文渊交代的那些事的确太重要了,不仅性命攸关,更关系着整个宇文家,甚至也连带着与他们有亲缘关系的家族的未来,不能不慎重。 只是,商如意看着他看地图的眼神,许久,都没有移动一下。 眼神,也有些恍惚。 不知道他到底在看哪里。 其实这些日子熬下来,她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的时间也不多,这个时候也是很累了,但宇文晔这样不睡,她也没办法入睡,只能默默走到床边坐下,一只手下意识的摸向刚刚他抓过的手腕处,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只是没想到,他会放手得那么快。 而再看向他俊逸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眉心蹙得很厉害。 商如意有些昏昏欲睡,又不想入睡,只能耷拉着眼皮,喃喃道:“你为什么不开心啊?” 这声音,已是细若蚊喃。 可屋子却立刻响起了他尖刻的回应:“谁不开心了!?” 这个回答惊得商如意一下子清醒了,睁大双眼一看,只见宇文晔已经转过头来看着他,而烛光照耀下,他的脸上分明是带着怒意的。 怎么了? 怎么之前问他,他隔半天才回答,而这个问题,他这么快就答了? 倒像是早就等着似得。 商如意有些不知所措,再看宇文晔瞪着自己的样子,她心里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可过度的疲倦又让她仍旧有些混沌,她只能起身慢慢走过去,想了想,又坐到了宇文晔的对面,认真的看着他。 半晌,问道:“你真的生气了啊?” 宇文晔微微眯起双眼。 那样子,好像她再说他生气的话,他就要对她不客气了。 可商如意却丝毫嗅不到此刻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危险气息,只再一次认定了他真的在生气,想了想,又说道:“为什么啊?” 刚刚,明明还是好好的。 宇文晔咬了咬牙。 他突然对着她伸手一只大手。 直到这一刻,商如意才有一种危险来临的感觉,她下意识的闭起眼睛,但,过了一会儿,身上又好像没什么动静,然后又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一睁开眼,她自己倒是吓了一跳。 因为,她的手,被宇文晔抓住了。 不,确切的说,是她的小指尖,被宇文晔用两根指头捏着。 商如意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宇文晔的脸上反倒没有了刚刚的怒意,眼中甚至流露出了一丝温软来,他沉声道:“还是一点知觉都没有?” 商如意惊魂未定,只摇摇头:“已经好多年了,恢复不了了。” 宇文晔看着她,问道:“你的小指头,为什么会被人打断,为什么会没有知觉?” 商如意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要回答,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宇文晔又接着道:“你为什么……有那么多过去?” “……” “你的身上还有多少,别人不知道的事?” “……” 看着他并不是逼问,却又好像很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一切的样子,商如意突然有些明白了过来——他要问的,其实不是这个。 他只是想要通过她的指头来询问,询问她隐瞒着他的那些事,询问她身上所有的秘密……也许还包括,她为什么悔婚,又为什么改嫁给他。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心跳了一下。 当初,在新婚之夜,他知晓她的小指尖没有知觉的时候,商如意说了原因,却没有说出背后的真相,只是告诉他——只是过去,不是秘密,言下之意,若他问,她是会告诉他的。 而那个时候,他完全不感兴趣,甚至没有多问一句。 现在,他却在问,而且问了那么多。 商如意的心里突然有些欢喜,透过桌上那摇曳的烛光看着他,轻声道:“你想要知道?可是,还没到时候啊。” “什么时候?” “……离一月之期,还有几天。”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的脸先红了。仟仟尛哾 而宇文晔愣了一下,立刻也明白过来,他的脸倒是没有红,可身上却烫得发红,这句话就像是一点火星,立刻引燃了他之前刻意强压下的身上的热度,一时间,他的呼吸都滚烫了起来。 看着眼前那嫣红的脸颊,他忍不住伸出手去。 但,理智还是在触碰到她的前一刻拉住了他,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放下手来。 他突然道:“那你还不快去睡?” 商如意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突然催她去睡觉,但这个时候,的确也该休息了,急忙低着头站起身来,宇文晔也站了起来。 却是转身,向他的卧榻走去。 商如意下意识的道:“哎——?” 难道现在,他们还要分床睡吗? 宇文晔的脚步立刻停下了。 他宽阔的肩背微微有些僵硬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低头看着她,那双惯常冷峻的眼睛里隐隐燃烧着一点火焰,低声道:“我没那么好的毅力。” “……” “乖乖的,回去睡。” “……!” 商如意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了,原本红晕还未及褪去,这个时候更是连耳朵尖都红了,她低着头,只应了一声,急忙转身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 想了想,还把被子拉起来蒙住脸。 看着她娇羞的样子,宇文晔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随即,又握着拳头,强压下内心的一点悸动,慢慢的转身也走回到自己的卧榻前,睡下了。 夜,在静谧中沉寂下来。 第249章 他要责怪,有我 第二天一大早,宇文渊便启程返回太原。 天还没亮,家中众人已经在大门口为他送行,而大门外停着的,已经不再是他的那匹马,反倒是一辆马车。 为表忠心,加上事态紧急,他孤身一人从太原回到东都,但返程的时候就不能再一骑人马出行,毕竟盛国公身份尊贵,于是家里准备了这辆马车,只是,他拒绝了加派人手跟随的提议。 登上马车之前,宇文晔还是又问了一句:“父亲,真的不带几个人吗?” 宇文渊道:“不必麻烦。” 说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来送行的人,最后目光落在了宇文晔和商如意的身上,对着这一对佳儿佳妇,他仍旧是那么满意,此刻的脸上也浮现着长辈的慈爱微笑来,说道:“交代你们的,你们都记住了?” 宇文晔道:“父亲放心。” 商如意忙说道:“爹一路上要小心。” 宇文渊微笑着点点头。 说完那些,他又低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小儿子,眉宇间才又添了几分担忧之色,道:“这一次回来得急,没能查你的功课,但你可不准偷懒。” 宇文呈低声道:“父亲,请放心。” 虽然他这么说,可宇文渊却并没有放下心的样子,只是这个时候也不能更多交代什么,又叮嘱了宇文晔两句,便转身要上车。 就在这时,宇文晔突然上前一步,轻声道:“父亲,可有收到大哥的书信?” 一听这话,商如意的心咯噔了一下。 宇文渊回过头看着他,也看了一眼一旁的儿媳,见她低着头往后退了两步,这才沉声道:“你收到了?” 宇文晔道:“大哥说要回来,可这一路上叛军肆虐,道路险阻,他又要改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东都,我这边寄出去的信,想来他都收不到了。” 宇文渊沉吟了一番,道:“我,倒是不担心他。” “……” “不管世道怎么乱,都乱不到他身上。他要回来,那就一定能平安回来。” 这话,虽然是放心的话,可不知为什么,宇文晔的眼神却比之前更深了几分。 他道:“是。” 宇文渊又看了一旁低头不语的商如意一眼。 然后说道:“若他回来,若东都无事,让他先到太原来见我。” 宇文晔道:“是。” 宇文渊说完便上了马车,车夫一扬鞭,马车立刻离开了宇文府,踏着冰雪往前驶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在街尾的角落里,一双阴冷的眼睛也窥伺着宇文渊的车驾。 一直等到再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那双眼睛才慢慢隐匿进了阴暗中。 而大门口的众人也慢慢散去,只有宇文晔一直站在门口,许久都没有离开,一旁的商如意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是望向马车消失的方向,但那眼神,又好像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他,在看什么呢? 这时,宇文晔转过身来,一回头,也对上了她的目光。 他道:“怎么了?” 商如意掩饰的摇了摇头:“没事。” 说罢,便要转身往里走,宇文晔走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不必这么吞吞吐吐的。” “……” 商如意又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大,大哥,要回来了?”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两个人之间立刻陷入了沉寂中。 商如意自己也有些后悔问出这个让自己尴尬的问题,只是,若她不问,将来还不知道要如何尴尬,而宇文晔沉默了半晌,才说道:“看样子,短时间内,回不来。” “是因为叛军肆虐,所以要改道?” “嗯。” “有那么严重吗?”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又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每年元宵节过后的朝会,各地郡县要派遣官员回朝述职。你可知道,这一次回来了多少?” 商如意摇摇头,她虽然知道有这项规矩,但毕竟是朝中的事,宇文晔外出征战,她也跟着去了兴洛仓,无暇探听这件事。qqxδnew 宇文晔道:“有四十多个郡的使者,未能如期赶到。” “……!?” 商如意惊恐的睁大了双眼。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显然,这个数字也让他感到沉重压抑,慢慢道:“而能如期赶到东都的那些官员使者,也有一半以上,遭受过沿途叛军的滋扰和截杀。” “……”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商如意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胸口,但呼吸不顺,她忍不住用力的抓紧了衣襟。 宇文晔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这,还是朝廷的官员,而其他行路者,没有侍卫保护的人,又该是何景象?” 商如意沉默不语。 这话,虽然说的是宇文愆回东都的事,但她却看明白了,朝廷正在慢慢丧失对全国各地的统辖和控制。 宇文晔最后说道:“不过,父亲对大哥有信心,我也是。” “……” “只不过,他大概要比平时多话一些时间才能回来了。” 商如意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 从刚刚宇文渊那句听起来似是而非的话里,她多少感觉得到,这位战功卓着,对子女管教严苛的盛国公对自己那个大儿子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信心和认可,好像不管这个世道如何,只要宇文愆想,他就能。 这在常人看来,是有些盲目了。 再说,连近年来屡立战功,已经被册封为大将军的宇文晔,也未必能得到他这样的认同吧,毕竟,在出兵兴洛仓之前,他还因为宇文晔不肯要家中的兵马而发了脾气,怕他在这一仗吃亏。 商如意忍不住想要问——宇文愆,真的这么厉害吗? 但,她还是忍住了。 毕竟,那是关于宇文愆的事,而她跟他之间,那种尴尬的关系注定了她不应该多问关于他的事。 不过,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纠葛,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平静的说道:“别怕。” “嗯?” “如果你是担心大哥回来了,你会受到责难,大可放宽心。” “……” “娶你的人是我,他要责怪,有我。” 第250章 最坏的打算,最好的安排 听见他这么说,商如意的心里忽的又是一暖,那种暖融融的感觉甚至让她的脸上都有些发烫了起来,但她也不多说什么,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宇文晔对着她微微一笑。 但在他深邃的眼瞳深处,却好像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冷光,一闪而逝。 这个时候,他们回到了房间。 因为之前被审了半个多月,朝廷“体恤”这位辅国大将军,特许了他五天的假期在家休养,而且,因为审问的内容涵盖了战中所有细节,直接发往兵部呈报,宇文晔也就不必回兵部述职,这几天,便是他可以舒舒服服休息的日子。 商如意问他:“今天,你要做些什么?” 宇文晔道:“雪停了,你可以出去散散心,不用管我,我还要再看看地图。” 说完,便拿起昨夜的那张地图又铺到矮几上,自己坐下看了起来。 刚看了一会儿,却感觉身边一热,转头看时,却见商如意也坐到了他的身边,宇文晔忍不住笑了笑,道:“你干什么?”仟千仦哾 商如意道:“我陪你一起看。” “你看得懂吗?” “我不懂,你不会教我吗?” 宇文晔没好气的道:“我自己的时间都不够,哪有这个闲情教你。自己看,不懂了再问。” 说完便不理她,自顾自的看起来。 但,虽说是不理她,可商如意一直安静着,他却反倒走起神来,忍不住侧脸看向身边的小女子,她倒是很认真的看着地图,那长长的睫毛覆在明亮的眼睛上,一时静默,一时微颤,好像仅凭这一点动静都能推测出她看到了什么地方。 倒是一出“好戏”。 而就在宇文晔看着她的睫毛出神的时候,商如意突然道:“二哥——” 宇文晔急忙将目光撤开,又装作刚刚回头的样子:“嗯?” 商如意道:“你刚刚说,各地州郡的使者,有四十多个未能及时回朝述职,剩下的,也有一半多遭遇过叛军的截杀。” “嗯。怎么?” “去年,我听说的最近的叛军,是爹在龙门剿灭的束端;今年……是你刚刚打退的萧元邃在兴洛仓的人。叛军好像离洛阳越来越近了。” “……” “现在,全国各地的叛军到底有多少,你知道吗?” “问这个?你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 宇文晔原本含笑的双眼慢慢褪去笑意,取而代之是一股属于武人的冷峻和凝重,他沉默了半晌,再看向桌上的地图,叹了口气。 然后伸手指着地图上一个地方,点了三个点:“这里,你知道是哪儿吗?” 商如意低头看去:“吴郡,吴兴,会稽。” 宇文晔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前年,余杭人朱元金起兵造反,归附者两万余人;去年吴郡太守与部下高可率众五万反叛朝廷,今年朝廷派人讨伐,两人溃败分道,但仍各率众数万人逃往会稽,如今增长之人数,不可再计;今年,晋陵又有两个地方出现了叛军,虽然首领身份未及禀报,但听说,归附的人数也不少。” 说完,他低头看向商如意:“仅仅三吴一地,叛军人数总和就有接近十万。” “……” “你说,如今全国各地的叛军到底有多少,你能想象吗?” “……” 商如意只觉得手足冰凉。 现在,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身在闺中,又有强悍的公公和夫君,她何必操这个心?问这些问题做什么? 现在好了,只这小小一个地方,居然就有这么多的叛军,再回头看看整个大业王朝的地图,一想起那么密密麻麻的叛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一股冲进洛阳城,杀向他们——她顿时不寒而栗。 看着她脸色骤然苍白起来,宇文晔知道,一定吓坏了。 可他并不安抚她,只问:“还问吗?” “……” 商如意仍不说话,只垂着一张苍白的小脸,神情还有些恍惚。 宇文晔自认不算是个太会怜香惜玉的人,但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却好像硬生生的被击软了一块,轻叹了口气,将她揽到怀中。 轻声道:“害怕了?” 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坚定又沉重的心跳声,渐渐的,商如意似也被安抚了。 过了一会儿,她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那近在眼前的俊美的脸,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将来,会怎么样?” 宇文晔神色微微一凝,道:“想过。” “是什么样的?” “我想不到。” “为什么?” “这个世界上最难预测的,除了世事,就是人心,而所有人的将来,却都跟这两样东西紧密相关,世事任何一环的变化,人心任何一点的动荡,都会影响深远。所以,谁也无法预料自己的将来为何。” “……”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做最坏的打算,做最好的安排。” 最坏的打算,最好的安排? 听到这句话,商如意倒像是释然了,事实上,她为自己选择的未来,好像也是循着这个道理而行。随即也笑了笑,道:“难怪你休息的时候都要看地图。” 宇文晔瞥她一眼:“那你还打扰我?” 商如意立刻抿紧了嘴巴道:“我不说话了,你继续看吧。” 看着她乖巧,但又固执的窝在自己怀中不肯离开的样子,宇文晔摇头笑了笑,仍旧怀抱着她,认真的看起地图来。 而他的目光,却渐渐的落向了洛阳以北…… | 时间静静流逝,一转眼,夕阳斜落。 一条山路蜿蜒曲折的在一座山上延伸着。这座山不算荒芜,还开通了一条官道,但过往的人却比平日少了许多,山上的积雪甚至都没有被踏平,在火红的夕照下,满山积雪反射出殷红的光,好像燃烧的火焰。 一辆马车,驶上了这条焰火般的道路。 正是宇文渊乘坐的那辆马车。 大概是因为天气仍旧寒冷的关系,马车门窗紧闭,连一丝缝隙都没有,严实得像个被密封的盒子,不仅风吹不进去,连人的目光,也无法穿透。 因为此刻,就有不少的目光,紧盯着这辆马车。 就在这条山路的头顶,半山腰上,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探出头来,随即又小心的低伏下去,生怕露出一丝行迹,但实际上,马车上的人连帘子都没有掀开一点,更不可能看到他们。可这些人还是非常的小心,紧盯着马车缓缓行驶过来,就快到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了。 其中一个低声道:“确定了吗?” “确定了,这就是盛国公的马车。” “盛国公的车驾,怎么连一个护卫都没有?这不对啊。” “听城内的消息说,他这一次是违旨回东都,所以只孤身一人,走的时候倒是让家里的人换了马车,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没带人。” “大概,还是怕上头怪罪吧。” “哼,他的胆子倒是大。” “不管怎么样,这是便宜了咱们。” 几个人说完,眼中都渐渐的流露出了浓重的杀意,尤其当马车已经行驶到了他们身下这条路段,单调的车轮声甚至已经在他们耳畔响起。 时机已到! 其中那个领头模样的人突然睁大双眼,冷光爆射,沉声道:“动手!” 他的声音不算高,但在这寂静的山道上,却引起了一阵雀鸟惊飞,下面的车夫立刻感觉到了不对,抬头一看,顿时吓得尖叫了一声。 只见头顶,无数闪烁着寒光的箭矢朝着他这辆马车飞射而来。 其中一支,正正射在了马车前面道路的中央! 其余的箭矢密如雨下,全都钉在了车厢上,只听无数夺夺的声音响起,虽然没有射穿车板,却一下子将车厢射成了刺猬。 马匹受惊,吓得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那马车慌忙勒住缰绳,马车摇晃着停了下来。 而下一刻,一阵隆隆的,真如天顶闷雷的声音在头顶响了起来,那车夫惨白着脸抬起头来,只见一块巨石从半山腰上滚落下来,沿途碾压了无数的积雪和枯枝,顿时吓得目眦尽裂,惨叫一声从车架上跳了下来,仓惶往前飞奔而去。 可马车,还停在原地! 这个时候,也根本来不及给人反应遁逃的机会,那块巨石轰隆一声落下,直接将整辆马车砸得稀碎! 马匹长嘶一声,也化作一滩血肉! 半山腰上藏匿的人一见此情形,全都欣喜若狂,其中几个更是高兴的道:“成了!” 他们立刻从藏身的雪堆后面站起身来,其中那个领头的还算冷静,对一旁的人道:“去把那个车夫抓回——不必,杀了就行,不要泄露风声。” 旁边有人领命走了。 他们几个则沿着一旁崎岖的山道走了下去,一直走到那巨石边,马车的碎片散落了整条路,甚至那匹马的血流淌下来,也染红了大片的积雪。 几个人的脸上满是狰狞又满意的笑容,纷纷庆贺,这一次的行动真是太顺利了。 可就在这时,那个头领突然蹙眉道:“也太顺利了……” 旁人看向他:“什么意思?” “好像有点——” 第251章 一月之期的最后一天 “不对劲”三个字甚至还没来得及出口,突然,和刚刚同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们心中顿感不妙,一抬头,只见漫天的寒光密如雨下,竟是无数的箭矢! 刷的一声,寒光齐齐落下,将这些人射成了筛子,顿时血肉飞溅,将整条山道彻底染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些人到死都想不到,他们在盯着猎物的同时,他们,也同样成了猎物。 而在山顶上,那些箭矢飞射而来的方向,此刻慢慢出现了几个身影,其中最高大壮硕,令人见之心惊的,正是应该在马车里被碾得粉碎,此刻却安然无恙的盛国公宇文渊。 只见他冷冷的低头看了一眼下面的惨状,并无一点动容,只问道:“还有余党吗?” 身边跟随的,便是副将达薄。 他道:“还有。” 说完一挥手,他们的部下立刻抓着几个人走了上来,正是刚刚下令动手的那个首领让去杀掉车夫以绝后患的人。他们看到山路上的惨状,再一见盛国公背着手站在前方,一副凛然不可犯的威武之色,顿时吓得两腿发软,几个人跪倒在地,连连求饶:“国公饶命,国公饶命!” 宇文渊用眼角看了他们一眼。 然后道:“谁派你们来的?”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都犹豫着不敢开口。 宇文渊冷笑了一声,道:“其实你们不说,我也知道,问你们,不过是给你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 “既然你们不珍惜,那就——” 话音刚落,旁边的侍卫便要拔刀杀人。 那几个人吓得魂飞魄散,立刻磕头求饶,其中一个飞快的说道:“国公饶命,我们是,是,右屯卫将军的人……” 其余几个也连连点头。 达薄立刻皱起了眉头,他神色凝重,还要再问,可话没出口,就听见苍的一声,竟是宇文渊一把将他手中的剑拔了出来,扬手一挥! 那人的头颅顿时飞了起来,鲜血哗的一声洒了满地。 其余几个被擒的匪徒都惊呆了,可还没反应过来,宇文渊已经背过身去,沉声道:“斩首。” 那些侍卫领命,立刻拔剑出鞘,只听刷刷几声,那些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已经身首异处,顿时,这个山顶小小的一处立足之地,已是尸横遍地。 达薄在一旁,惊得说不出话来。 并不是因为眼前的场景太过惨烈,他也是行伍之人,在战场上比这更惨烈的情形他都见过不知多少,可是,他心里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思虑再三,他还是转头对着宇文渊道:“国公为何要杀他们?他们的话,明显还有隐瞒。” 宇文渊道:“我就是要被他们隐瞒。” “……!” 达薄惊愕的睁大了双眼,再一想,立刻明白过来。 他对眼前这位盛国公钦佩得五体投地,急忙拱手道:“国公思虑缜密,属下等不及也。” 宇文渊并没有被他这番话所影响,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沉稳淡漠,吩咐道:“包几个脑袋,送回到右屯卫将军的府上。” 几个士兵领命,捡起几个人头便下去了。 达薄又道:“国公,那咱们接下来——” 宇文渊道:“让他们收拾一下下面,不要惊扰了过往百姓。咱们继续赶路。” “是。” 很快,一行人收拾完了那些残骸,便一路疾驰向北,消失了踪影。 而同时,那些装着血淋淋的人头的盒子也很快送回了东都城,趁着夜色摆放在了王府的大门口,自然也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所以,天刚亮,紫微宫中的暖坞里,已经是灯火通明。 空气里仍旧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令人迷醉的香味,整个大殿暖意融融,加上地底暖泉淙淙,更给人一种置身三春的错觉。 可王绍及跪在屏风外,后背却有些微微的发凉。 过了好一会儿,内殿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正是楚旸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口道:“所以,派出去的人,全军覆没了?” 王绍及低头道:“微臣无能。” “一个活口都没留?” “是。虽然陛下交代,让这些人只是去探一探盛国公的底,可盛国公却痛下杀手,派去的人,无一生还。” “那盛国公,知道这些人都是禁卫军吗?” “他,最好不知道。” “哦?爱卿何出此言啊?” 王绍及抬起头来,那双吊梢眼中流露出了阴冷的光,道:“禁卫军虽然听命于微臣,但却是陛下的人,盛国公若知晓这些人的身份,还不留情,也就是说,他的心里眼中,根本没有陛下!” 内殿里安静了一阵。 过了好一会儿,楚旸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那些人头,是送到什么地方的?” “微臣家的大门外。” “那你说,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微臣不敢妄言。” 虽说“不敢妄言”,但王绍及目光闪烁着,又接着道:“只是,在微臣看来,陛下这一次对宇文家已经是法外开恩,格外的宽厚了,若他们还不惜福,那陛下对他们也就不必再留什么情面了。” 楚旸沉声道:“你的意思是——” 王绍及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道:“拥兵自重,欺君罔上,当满门抄斩!” “满门……?” 这两个字令楚旸心中一荡,而这时,他抬起头来,目光忍不住看向那铺在内殿的宽大地毯上,标注着西域的方位。 那里,仿佛盈盈站立着一个身影。 娇俏妍丽,周身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恬静气息。 想到这里,楚旸的眼神中仿佛多了一丝温柔,随即,他淡淡道:“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王绍及一愣:“陛下?” 楚旸道:“朕还有别的事情要想,你先下去。既然盛国公是把人头送回到你府上,至少证明,他不认为,也不敢认为这是朕让人去试探的,只要他心里还忠于朕,敬畏朕,那么他们宇文家也就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王绍及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心里更是不甘心。 毕竟,这一次他兵行险着,甚至是冒着欺君之罪让手下的人对盛国公痛下杀手,可最终,却只换回了皇帝一句“宇文家还有活下去的机会”,这让他如何接受? 可是,楚旸却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半透明的屏风上,能看到他懒懒的躺了下去。 王绍及咬了咬牙,终于只能拜道:“微臣告退。” 说完,含恨而去。 他走后,楚旸却躺在床榻上,看着大殿的顶端,目光闪烁着,一时似有温柔的暖流流淌,一时,又似被寒冰凝结,纠结复杂的情绪,最终又被一种狂热的心情取代。 他忽的翻身坐起来,又一次看向了脚下的地图。 东北边,那始终如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一般的存在——勾利国! 他大声道:“来人!” | 好像一夜之间,笼罩在东都城上空的那片厚厚的阴云就消失不见了,难得放了晴,接连几天都是好天气。 这天早上,商如意早早的起身。 不过,宇文晔起得比她还要早,虽然是休息,他却一点都不懈怠,除了白天在家翻兵书,看地图之外,每天早上还要早起练剑,商如意一边洗漱,一边都能听到院子里长剑挥舞发出的风声。 而等到她坐到梳妆台前梳头的时候,宇文晔才擦着汗,从外面进来。 一进来,就转头看了她一眼。 商如意也从铜镜里看着他,原本想要回他一笑,可不知怎的,脸上就有些发烧,下意识的又低下头去。 今天,是他沐休的最后一天。 也是,一月之期的,最后一天。 他这样练剑,显然,伤已经不碍事了…… 看着商如意有些发红的脸颊,宇文晔的眼中似又一点流光闪过,却并不多说什么,自顾自的去洗了手,只是回头看见发髻梳好,图舍儿却只给她带了一支简单的珠钗的时候,他忍不住道:“母亲给你的那些首饰呢?” “放着呢。” “放着做什么?拿出来带。” “可是,在家里,不必那么隆重吧?” 宇文晔道:“今天,你跟我出去一趟。” 商如意回头看了他一眼:“去哪儿?” 宇文晔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突然像是又不高兴了,转身走开。反倒是图舍儿高兴的拿出了官云暮给的那一盒首饰,高高兴兴的说道:“姑爷说得对,这么好的天气,正该出去走走。小姐你也是,这些首饰放着不带,白白浪费了。” 说罢,一样一样的给她妆上。 不一会儿,便已是满头珠翠,格外的华贵逼人。 商如意很少这样隆重的梳妆,对着镜中光彩照人的自己都有些不适应了,而才看了一眼,卧雪又从外面走进来道:“少夫人,二公子已经让人备好了马车,让你赶紧出门了。” “什么?” 商如意有些愕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动作这么快,但只能急急忙忙的穿戴好,走出大门一看,果然,马车停在门口,而穆先扶着她进入车厢的时候,宇文晔正闭目坐在里面。 冷冷静静的,跟一尊佛似得。 商如意想了想,还是靠到他身边去,轻声道:“咱们去哪儿啊?” 第252章 他需要喝鹿血吗? 宇文晔也不看她,只对着外面的车夫道:“走吧。” 立刻,马车摇摇晃晃的开始朝前驶去。 坐在他身边的商如意更加疑惑的,可看着他闭上双眼,显然是不打算理睬自己的样子,她又有些委屈,不知道到底哪里惹着他了,就算今天真的带她出来游玩,也该是高高兴兴亲亲热热的,如今这样冷冷的对着她,算什么呢? 于是,她也有些赌气的闭上眼睛,不理他。 过了一会儿,宇文晔慢慢的睁开一线眼睛,只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今天街上的人倒是不多,马车走得很顺畅,不一会儿就听见马车外喧闹了起来,道路两旁不时的传来行人走路,见面招呼的声音,还有摊贩们大声吆喝的声音,热闹非凡。 听着那些声音,静了好几天的商如意心里也有些活泛了起来。 她到底年轻,心性哪怕再是沉稳也不会不喜欢热闹,更何况还有喜欢的人在身边,不一会儿就忍不住睁开眼,又撩起帘子往外看,虽然这两天,宇文晔在家里跟她说了不少各地叛军的事,令她忧虑不已,但东都城毕竟是天子脚下,仍旧是全天下最安全,也最繁华的地方。 此刻,哪怕知道眼前的只是一个暂时的幻象,也仍旧让人喜悦。 有的时候,能享一刻的太平,就是一刻的太平。 能享一刻的甜蜜,这一刻就是甜蜜的。 她往外看着,渐渐发现周围的景致变得熟悉起来,再往前看,一座华丽热闹的三层小楼矗立在前方,她立刻回过神来。 听鹤楼! 对了,他们还驻扎在洛口渡的时候,宇文晔就说过,回来之后要好好的对她,更提出,要带她去听鹤楼吃好吃的;而等他们回到东都之后,他哪怕已经被王绍及的人围着,也要策马去听鹤楼门口,看那里新上的水牌。 原来,他一直记着这件事,所以今天让自己打扮精致些。 想到这里,商如意心里一阵欢喜,立刻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人,却见宇文晔仍旧闭着双眼,好像全然没有被周围喧嚣的气氛打扰。 商如意轻声道:“二哥……” “……” 宇文晔没有立刻应她,而是慢慢的睁开双眼,瞥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帘子外热闹的街市,才道:“你叫我干什么?” 商如意笑道:“快到了。” 宇文晔道:“快到哪儿了?” 这一下,商如意也知道他是在气什么,这件事他一直记在心里,可自己却全然抛到脑后,倒像是把他一番心意弃若敝履似得,难怪这一路上都不理自己。想到这里,她微笑着,轻轻的贴到他身边,将头靠到他的肩膀上。 宇文晔仍旧不动。 可嘴角,却是不自觉的往上勾了勾,然后道:“我说过的话,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放在心上过?” 商如意立刻道:“下次不会了。” “……” 如果她解释,或者争辩,他可能还会再生气,可她这么快就认错,反倒让人不知所措,宇文晔有些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 正在这时,马车停下了,车夫在外面道:“二公子,少夫人,听鹤楼到了。” 两人立刻下了车。 大白天的,听鹤楼的生意没有晚上那么热闹,但还是能看到一楼坐了好几桌,几个店小二忙来忙去,门口还有一个卖力的大声吆喝着招揽宾客,一见马车停下,知道大主顾来了,急忙迎上前来陪笑着道:“公子,夫人,里面请。” 说罢,又转头对着里头扯着嗓子高喊:“贵客二位!” 他们走了进去,商如意看着周围,突然心里有些恍惚,但她还是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跟着宇文晔上了二楼,那店小二将他们领进了一个靠窗的雅间。 一进这个雅间,商如意的心又是一沉。 这,正是上一次楚旸将她半路截住带到听鹤楼,两人相见的这个雅间。 只是此刻,这里已经收拾成了往常的模样,也没有了他在时,弥散在空气里的那股苍然又华贵的冷香,宇文晔坐了下来,见她站在一旁有些恍神的样子,道:“怎么了?” “……嗯?” 商如意猛地回过神来,急忙摇摇头,坐到了他的对面。 宇文晔似乎感觉到她有些走神,但也没说什么,那店小二送来了热茶和几样佐茶点心,然后殷勤的问道:“两位吃些什么?” 宇文晔道:“药膳酉羹,小天酥,烩凤舌,再要一个樱桃肉。” 商如意有些讶异的看着他。 虽然上一次宇文晔才提起她不喜欢吃羊肉,但,也只是知道了她忌讳的口味,商如意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喜欢吃什么,可这一回他点的菜,却几乎都是她喜欢的味道。 他,怎么会知道的? 再一想,她有些明白过来。 她虽然从没告诉过宇文晔自己喜欢吃什么,但家里做这几样菜的时候,她自然是会多动几次筷子的,宇文晔既然能问都不问就看出她不喜欢吃羊肉,自然也能看得出她喜欢什么口味。 所以,他其实,也是在默默的关注着自己的。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心顿时一暖,刚刚那一点恍惚的思绪立刻被抛之脑后,而宇文晔已经抬头对着她道:“你再看看,还想吃些什么?” 商如意想了想,道:“红焖羊肉。” “好嘞。” 那店小二应了一声,欢欢喜喜的跑去厨房报菜了。 宇文晔倒是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你不是不喜欢吃羊肉吗?怎么还点?” 商如意道:“可你喜欢啊。” “……你怎么知道?” “之前在香来居,你点了一桌的羊肉,若不是喜欢,怎么会点那么多?” “……” 宇文晔想了想,自己也笑起来,道:“家里从来不惯着我们吃喝,但人总有偏好,只有出门的时候,我才会放纵自己那么一次,免得家里人说我挑食。” 商如意笑道:“我也被说过挑食。” “哦?” “以前在家的时候舅母就总说我,我也奇怪,为什么她就从来不挑食,桌上的菜都会吃。不过现在想来,她是大人,买菜的时候自然不会买自己不爱吃的,可不是从不挑食么。” 宇文晔笑了起来,又问道:“那,你还喜欢吃什么?”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低下头,轻声道:“你刚刚点的,我都喜欢。” 宇文晔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只各自喝茶,吃着点心,虽然安静,可并不冷清尴尬,相反,两个人之间弥漫着一种看不见又摸不着,却仿佛能被人闻见的,幽幽的甜香气息。 不一会儿,店小二送上了两道菜,是红焖羊肉和药膳酉羹,他们立刻盛了两碗汤,喝着暖暖身子。 刚喝了两口汤,小天酥又送上来了。 这道菜不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做法,听鹤楼的做法是拿鸡丝与鹿肉丝,配以翠绿的蔬菜同炒,鲜艳的色泽和浓郁的香气在这种枯燥的冬天十分明悦可喜,所以很多人都会点这道菜进补。 只是,这一盘送上来,却是红彤彤的。 看着这菜跟平常不太一样,宇文晔问那店小二:“这菜怎么这么红?” 那店小二笑道:“贵客不知道,最近天气冷,厨房里炒这道菜的时候都加了些鹿血,暖和还能补身体。” “这样啊……” 宇文晔闻言,没说什么,只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商如意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一道菜这么感兴趣,等那店小二走了便问他:“怎么了?” 宇文晔摇摇头:“没事。” 他说着,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些菜放到碟子里,道:“快吃,这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他们还加了鹿血,凉了会腥的。” 商如意接连吃了几口,味道果然浓郁,甚至都尝不出腥味。 可吃了一会儿,却发现宇文晔只喝汤,又吃了两块红焖羊肉,并不夹这道菜,于是说道:“你为什么不吃呀?鹿肉很补的,你这一次受了这么重的伤,也该吃些进补才是。” 说着,也给他夹了一筷子。 宇文晔看着碟子里红彤彤的菜,却并不立刻吃,只抿了抿嘴,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商如意:“你要我吃这个?” “……?” 商如意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这菜点了来,不就是吃的吗? 宇文晔却还看着她,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仍旧问:“你真要我吃?” 商如意越发疑惑,而且,明显从他的眼神和口气中,琢磨出几分“不怀好意”的味道来,她再一细想,突然想到曾经看到过的一些偏方。 鹿血,是会让男人—— 她顿时红了脸,尤其想到今天是一月之期的最后一天,更是不敢看他。 就算两个人什么都不说,可这几个晚上,分床而睡,她总能感觉到宇文晔炽热的气息让整个房间都热起来,早起练剑也明显带着一种发泄的目的;而她,哪怕是在梦中,也会隐隐的感到心悸,但,并不是惧怕,而是一种,一种说不出口的……渴望。 如今,一道鹿血烹的菜,突然间将两个人这些日子的隐秘的期盼,都摆在了彼此的面前。 鹿血……他需要喝鹿血吗? 第253章 你对我,很有信心嘛 回想起在洛口渡军营的那一夜,哪怕受了伤,哪怕流着血,他的气息仍旧滚烫,他的手臂仍旧有力,他亲吻自己的时候,强悍又霸道的气息甚至让她无法呼吸。 他还需要喝鹿血吗? 就在商如意脸颊通红的回想着这一切的时候,宇文晔又道:“若你要我吃,那我——” 说罢,拿起筷子。 “不要!” 商如意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开口阻拦。 可说完之后,她立刻又回过神来,自己这样的阻拦,倒像是一种——恭维,尤其抬头看时,宇文晔眼角遮都遮不住的笑意,她更是面红耳赤,急忙拿筷子将已经夹到他碟子里的那些菜都夹回到自己面前,还顺带把那盘小天酥也挪得离他更远了一些。 轻声道:“不准你吃。” 宇文晔微笑着看着她,倒也从善如流,并不与她“争抢”,只是过了一会儿,才微笑着低声道:“你对我,倒是很有信心嘛。” “……” 商如意咬着下唇,脸已经红到脖子根了。 她又不傻。 今晚怎么说起来,也算是她的……初次,出嫁前就听舅母说过,第一次会痛,会难受,若她无法承受,一定要劝诫自己的夫君惜福养身,不能由着他胡来。看书喇 于氏还特特叮嘱,宇文晔一看就是个身强力壮,火气大的年轻人,更要小心。 而宇文晔……在洛口渡的那一夜,他伤重成那样,都能令她神魂颠倒,甚至意乱情迷,如今伤已经养好了,休养了这么多天元气也恢复得差不多,若再给他吃些鹿血,那岂不是——要她的命? 所以,忍着满心的羞怯,她也一定要阻止宇文晔“火上浇油”。 只是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冷峻的宇文晔,竟然会说这种话有些流氓的话来戏谑她。 幸好这个时候,店小二又进来,送了一碟烩凤舌。 商如意立刻借着这个打岔,夹了一根和花雀舌送到他碟子里,轻声道:“你,你吃这个。” 看着她羞怯的样子,宇文晔的眼角眉梢已经溢满了笑容,却也知道不能再逗她,再逗她,只怕这个小女子的脸都要红破了,于是乖乖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食物甘美的滋味和两个人甜蜜的思绪似乎在这一刻相得益彰,哪怕什么话都不说,可间或交错的目光还是把彼此的心意都交织在一起,连空气,也变得温柔了。 而宇文晔看着她的脸的目光再慢慢往下挪移,逐渐移到了她的手上。 其实,自从在新婚之夜知晓了商如意的手指的伤处,他也会时不时的注意到,她捏筷子的时候小指头会有些不寻常的扭曲,应该是怕人看出自己指骨的异常,所以特地将小指头藏在掌心。 宇文晔道:“你的指头,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 商如意的心微微的一颤。 虽然之前就说定了,她会在一月之期的最后一天告诉他自己的这个秘密,也许,也包括自己所有的秘密,但真正听到他开口,她的心跳还是有些失衡。 这,毕竟与她爱慕的心思不同。 而宇文晔似乎也明白她的敏感,第一个问的,是她的小指头。 也是她所有的秘密里,最浅显的那个,他是想通过这个作为入口,进入她的内心吗? 想到这里,商如意抬头看了他一眼,再低头看看自己扭曲的小指尖,沉默了半晌,终于轻声道:“八岁的时候。” “八岁?” 宇文晔道:“十年前?那个时候——” 商如意的神色越发黯然,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父亲,就是在那个冬天去世的。” 宇文晔慢慢蹙起眉头。 迎娶商如意之前,他们自然是要把她的家世弄清楚的,事实上也不用他们来弄清楚,商若鸿去世之前与宇文渊乃是至交好友,对于他家的事,宇文渊不说事无巨细,但大致也都了解的。 十年前,商若鸿病重去世,而在那之前的几年,他已经因为身体原因长期赋闲在家,尤其在他去世的前一年,楚旸登基,朝中的大臣换了一批他得用的,商若鸿也就更加不受重用。。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这位曾经叱咤风云,一手促成东西突厥分裂,为大业王朝解决了肘腋之患的骠骑将军颓然辞世。 这件事,自然算得上是一件大事。 可是,越是大事,往往越是容易掩盖一些小人物的喜怒哀乐,哪怕这个小人物,是他的亲生女儿。 宇文晔道:“那你——” 商如意道:“父亲过世的当天,大——兄长就跟同族的几个长辈一道,把我撵出家门了。” 宇文晔立刻拧起了眉头:“他们,敢?” 商如意苦笑了一声,道:“听说,他们原本希望父亲续弦一位名门望族的小姐,可父亲却违背了他们的意愿,娶了母亲,所以,同宗族的人对父亲一直很不满。”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话,宇文晔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寒光。 商如意陷在低落的情绪里,也没有注意到这点,只继续说道:“而且,他们又嫌弃母亲只生了我这个女儿,更对她不假辞色,连她早年过世,那些人都没有来吊唁过。父亲一走,商家的长辈们就翻了脸,而我那个时候,也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宇文晔突然道:“难道你,流落街头了?” 商如意点点头。 他的脸色越发冷冽,甚至露出了明显的怒意。 半晌,他道:“你舅父呢?” 商如意道:“他那个时候在营建司任职,全家都在东都,父亲的死讯传过去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动身,我已经被赶出家门了。” 宇文晔道:“那你,是怎么度过那些日子的?” 商如意道:“晚上,我就到城郊没人的土地庙旁边睡觉,白天,我还是会回到商家,虽然他们总是拿冷水泼我,还放狗咬我——但那些狗都认得我,也没有真的咬到过我。” 宇文晔蹙眉:“你为什么还要回去?” 商如意道:“因为我知道,舅父一定会来吊唁父亲,只有守在商家,我才能见到他,才能有机会求他收留我。若我就这么离开去流浪,天大地大,舅父哪怕想要收养我,也很难找到我,那我就只能做一个流浪儿了。可我不想。” 宇文晔微微有些震愕的看着她。 他倒是没想到,当年才八岁,小小年纪的商如意,竟然就有这样的敏锐,虽然在婚前,宇文渊就曾经数次称赞过这位故人之女的聪慧过人,婚后,他也的确体会到了这个小女子身上不同凡响的地方,但直到听说起这段往事,他才真正明白,她的过人之处。 但,这样的早慧,一半是因为天生,一半也是因为那些遭遇吧。 他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疼惜,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比之前更温柔了几分,道:“后来,你的舅父就来了,然后遇见你,收养了你,对吗?”看书溂 商如意点点头。 “那,你的手,又是怎么回事?” “……” 商如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指头,轻声道:“那几天虽然日子不好过,但还是有几个仆人对我很好,偷偷的拿东西给莪吃。只是,我拿到手的食物却被街边的乞儿们觊觎,他们就来抢,而我——我是个不肯吃亏的人,好几次跟他们打起来。” “……” “但,双拳难敌四手。后来——” 说到这里,她自己顿了一下,而宇文晔已经皱着眉头,沉声道:“手指,就是那个时候受的伤?” 商如意点点头。 雅间里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但这个时候的沉默跟刚刚不同,商如意能明显感觉到从宇文晔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怒意和冷气。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你还记得那些人吗?” “……?” 商如意一愣,下意识的道:“你,你要干什么?” 听她这么一问,宇文晔也愣了一下。 是啊,他要干什么? 刚刚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甚至已经构想出了他要去找到那些人,把他们统统抽筋扒皮的样子,可再一想,那已经是过去了十来年的事,加上那些都是些乞丐,能不能活到现在还是一说,为了十年前小孩子打架的事去找他们报复,的确不是他,如今一个辅国大将军该做的事。 连想都不该想。 可是,他的心里,却有一股按不下去的火气。 再看向商如意那只没有知觉的小指头,他的眉头紧锁,仍旧怒意难平,反倒是商如意看着他冷厉的目光,微笑着说道:“都过去了。” “……”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只要结果是好的,中间的过程就算再苦难,回想起来也不会觉得太难受。” “……” “至少现在,我觉得很好。” 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没说什么,只伸出手去,轻轻的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那只手。 然后,捏了一下她麻木的小指尖。 虽然明知道那里根本不会有什么知觉,可不知为什么,商如意却感觉到又一阵麻酥酥的感觉从手上一直传到了心里,她的心跳,直接错了一拍。 宇文晔道:“没事了。” 商如意轻轻的点了点头。 然后,她说道:“那么,轮到我了吗?” 第254章 只有公平,没有感情 宇文晔微微一怔,抬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商如意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目光精湛,似乎也要将他看透一般。 他立刻明白过来。 小指头的秘密,她已经告诉了他,那么,不论是公平还是作为交换,她也需要了解他的一个小秘密,正如她刚刚所说的,她是个不肯吃亏的人,而这,也不过是两个人对彼此了解的一个开始。更何况—— 今夜,她会把自己交给他。 既然如此,又怎么能对他的心事一无所知呢? 宇文晔没有立刻开口,只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道:“嗯。” 商如意不由自主的深吸了一口气,紧张了起来。 相比起她仍旧隐藏着的那个惊人的秘密,宇文晔也并非一个能让人一眼就看透的人,再加上之前他二人的关系,这个人始终像一块坚冰,哪怕靠的再近也不肯融化,更不肯让人看到他内心深处隐藏着什么。 如今,他好不容易融化了一些。 商如意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说道:“在与我结亲之前,跟你议定婚事的,就是新月公主。” 她这话,甚至不是询问。 宇文晔目光丝毫不闪烁,淡淡的一点头:“是她。” 商如意道:“你为什么不肯娶她?” “……!” 这一次,宇文晔的眼中有了一丝闪烁。 他沉默片刻,道:“你,怎么知道?” 商如意道:“之前,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悔婚,又决定改嫁给你,阻挠了你跟新月公主的婚事,我也一直以为,你对她,你——”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言辞尚有保留,宇文晔沉沉的出了口气,坦然道:“我只把她当妹妹。”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果然。 虽然第一次在听鹤楼里撞见两人相会,那个时候新月公主哭得梨花带雨,而宇文晔发现她在偷听险些对她动手,令她以为是两个有情人在此地互诉衷肠;后来,巡幸北疆,宇文晔又被新月公主留在身边,与她分路而行,期间经历的艰难更令她对两个人的关系满怀酸楚。 可是,越到后来,她越觉得不对劲。 因为所有情绪的释放,都是新月公主做出的,她对着宇文晔泪水涟涟,她要求宇文晔守在自己的身边,她为了宇文晔四处遍寻良方,可宇文晔呢? 他说,他对儿女情长,不感兴趣。 他说,他从小到大,心里只有建立功业这一个念头。 他说,他不懂情爱是什么,更不懂,为了一个人,神魂颠倒,忘乎所以的心情…… 这绝对不是一个与新月公主两情相悦的人的样子。 更何况,他们还一起经历了兴洛仓一战,他对她的气恼,对她的热情,甚至那一夜几乎夺去她心跳和呼吸的吻,她明白,他对自己,是有心的。 这种有心,跟他对新月公主,是完全不同的。 商如意又深吸了一口气,道:“所以,你只是把她当妹妹,并没有,没有那种男女之情……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不娶她的吗?” “……” 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 道:“算是吧。” 商如意的心又是一沉——算是? 难道说,还有别的原因? 就在她带着几分疑惑看向他的时候,宇文晔也看向了她,那双冷峻的眼中闪烁着一点危险的光芒,而这一刻,商如意突然明白过来! 因为楚旸! 确切的说,因为朝廷! 这一次宇文渊在临走的前一晚召集他二人到书房商议未来的大事,他的那些话,任何一句传到皇帝的耳朵里,都会是诛九族的大罪,而这些念头,不可能是在这两天,甚至说,是在宇文晔出事之后,他才有的。看书喇 甚至,楚旸一直以来对宇文家的提防,对宇文渊的敌意,更可以反向证明,宇文家也许一直都……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所以,这才是宇文晔不娶新月公主的原因? 她下意识的抬头要说什么,这时,宇文晔却飞快的往外看了一眼,商如意立刻制住——虽然他们是在雅间,二楼也几乎没什么客人,但有些话,就不能像刚刚那些戏谑的话一样随便出口了。 商如意想了想,终于低声道:“你是为了,不被笼络?” 仔细想来,宇文晔和新月公主的婚事,不可能是宇文家去提,一定是皇室的人先提,尤其新月公主对他那么迷恋,很有可能是她主动提出下嫁;而皇帝,既然那么疼爱自己的女儿,自然也不能阻挠她嫁给自己心爱的人。 更何况,于公而言,公主与宇文家二公子结亲,也是一种拉拢宇文家的手段。 到那个时候,宇文家的一切,就更要为朝廷所驱使了。 可宇文晔,显然不是一个会被控制的人。 果然,当她问出了那个问题之后,宇文晔的脸色在一阵冷凝之后,慢慢的沉静下来,轻轻的道:“嗯。” 商如意也彻底明白过来。 她轻声道:“所以,那次,你们来舅父家定了跟我的亲事之后,没两天,朝中就传出皇帝陛下要杀盛国公的消息,其实,是因为这件事,对吗?” 宇文晔点头:“嗯。” “所以,你娶我,并非不愿,而是,顺水推舟?” “嗯。” “所以——”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有些沙哑。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心里的委屈,宇文晔握着她手的那只手微微用了些力,几乎将她整只小手都裹在了掌心,可商如意还是红了眼角,抬眼瞪着他:“那你为什么还那么对我?就算那个时候你不喜欢我,可你也是需要我的,却让我觉得,自己好像破坏了你们的感情,让你们有情人不能相守……” 宇文晔握着她的手,沉默了一会儿,道:“可我那个时候,的确不喜欢你。” “……” “我对不喜欢的人,只有公平,没有感情。” 原本的满心委屈,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突然又有些失控的跳了起来,再看向他的时候,因为眼睛仍有些发红,倒显得更亮了一些。 商如意道:“那现在呢?” 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道:“你今后会明白,我对人不公平,是什么样子。” 第255章 欺骗还是隐瞒? 商如意立刻明白过来他的意思,顿时脸一红,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嘟囔着道:“被你喜欢也太倒霉了吧。” 宇文晔淡淡笑道:“你以为,做我的妻子,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 “更何况,” 他目光闪烁着看着商如意:“你做的,还是盛国公的儿媳。” 这句话一出,商如意的心里也动了一下,她突然想到,宇文渊与他们商议大事的那一夜,两个人离开书房之后原本还好好的,可宇文晔提起这句话,心情就变得不好了。 而这句话,也是当初,他要与自己合离的时候,自己哪怕厚着脸皮也要断然拒绝的原因。 他,好像一直记得。 商如意下意识的道:“我——” 宇文晔道:“为什么?” “……” “为什么,你一定要做父亲的儿媳,好像对他,比对我,更在意?” 商如意的心跳得越发的厉害起来,有一种好像从很深远的梦境中蔓延出来的阴霾,在这一刻笼罩住了她的心灵,她想要说什么,却在开口时心生万般恐惧,挣扎了许久,终于轻声道:“我——”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响起了一阵喧闹声。 两个人原本说话就很小心,而且话语间也刻意将那些彼此皆知的危险讯息隐去,可突然听到嘈杂的声音,还是立刻停了下来。 宇文晔转头看向外面,微微蹙起眉头。 听鹤楼虽然热闹,但从来都是酒客间的热闹,而楼下的声音又是吆喝又是尖叫,显然是出了什么事。 商如意下意识的道:“怎么了?” 宇文晔没说话,只仔细的听着,不一会儿,楼下的声音小了,可窗外又响起了嘈杂声,应该是刚刚闹腾的人出了听鹤楼,到大门口了。 商如意立刻起身走到窗边往下一看—— 只见几个官差押着一个头发蓬乱的女子,大声嚷嚷的走出听鹤楼,周围围观的百姓都指指点点,不住的说着什么。 难道,是抓逃犯? 那个女子不知身犯何罪,可看她的样子,布裙荆钗,文静秀气,倒不像个大奸大恶之人。 她坐回到桌边,轻声道:“官差抓了个女人。” 宇文晔想了想,道:“小二。” 那个店小二闻声立刻从楼下小跑着上来,对着他二人点头哈腰:“贵客,刚刚被吵着了吧,可千万别生气。” 宇文晔不动声色的道:“听说官差来抓人了,是怎么回事?” 店小二叹了口气,道:“就是渤海郡那边逃跑的民夫啊。” “渤海郡?” 宇文晔微微蹙眉:“朝廷什么时候在渤海郡调集民夫了?” 店小二倒是有些意外,陪笑道:“贵客大概是最近没怎么听外头的新闻吧,就是在半个多月前,朝廷突然下令征调渤海郡的民夫建造战船,听说,调集了上万人哪。” 战船? 一听这话,商如意的眉心微微一蹙。 她依稀记得,上一次见楚旸的时候,他就提及了再征辽东要走水路运送粮草,那么这一次建造战船,显然就是为了这个。 而宇文晔不知道这件事,是因为这半个多月,他一直被关在大理寺里。 店小二又接着道:“听说,要求十日之内,三十艘战船必须完工,逾期都要被砍头的。” 宇文晔的眉头蹙了起来,道:“可那不是个女人吗?” 店小二道:“这就是官府没人——嗨!”他半路住了嘴,自己抽了自己的嘴巴一下,然后轻声道:“这一次征调民夫,听说周围几个郡县男丁已经不够了,所以,把女人也扫过去了。” “什么!?” 宇文晔一听,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商如意也不敢置信,震惊的道:“连女人,都被征调过去?” 店小二叹息着道:“可不是嘛,刚刚那个就是逃出来的,可还是被抓回去了。哎,回去就是死路一跳啊,听说,那边的情形可惨了,那些修船的泡在水里,十天半个月不让上岸,下半身都生蛆——哦不,生虫了!” 他又陪笑道:“小的多嘴,别误了两位的雅兴。” 宇文晔沉默了一下,没多说什么,只淡淡的一摆手:“下去吧。” 那店小二行了个礼,转身退下了。 他一走,雅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不仅是这个雅间,整个二楼也安静了下来,可这种安静,却和刚刚两个人甜蜜相对时的静谧不同,反倒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重。 此刻,商如意的心里,痛如刀绞。 哪怕她再不愿意,哪怕那个人貌若谪仙,对她无限的温柔,哪怕他心怀天下,有万丈雄心,可她无法再欺骗自己—— 这是暴政! 这是暴政! 就在她痛心疾首,几乎快要连呼吸都无法继续的时候,突然发现宇文晔一直盯着她。 她的心一颤,下意识的道:“怎么了?” 宇文晔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 商如意的心猛地一沉。 虽然,他的口中只有一个“他”,可商如意的心里却很清楚,宇文晔问的,是当朝天子——楚旸。 她的气息不由得就乱了起来,道:“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 宇文晔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原本就生的冷峻华美,更有一股骨子里透出来的倨傲,一旦眯起眼睛看人,就好像把人的心肝脾肺都看穿了一般,商如意只觉得一阵凉风透过身子,不由得轻颤了一下。 而这一下,也并未逃过宇文晔的双眼。 他沉默了一下,道:“那我问你,你可知道你穿的那双鞋,是什么鞋。” “鞋?” 商如意一愣,再一想才想起两次进宫,楚旸都让人给她准备了一双翠绿色,镶嵌了无数珍珠玉片和羽毛的丝履。 商如意也算是金娇玉贵长到这么大,却从来没见过那么奢华,名贵的丝履。 只是不知道,除了贵重,还有什么其他特别之处。 她摇摇头:“是什么?” 宇文晔道:“那种鞋,叫织羽步仙鞋。” “织羽步仙鞋?” “不错,” 他慢慢道:“是陛下的宠臣,纳言陈谅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据说,有仙缘的人穿上这样的鞋,就能羽化登仙。” “……” “而陛下,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仙人临世,所以,除了朝会,其余时间他都会穿着这种鞋,这样,他就可以随时回到天上。” 仙人临世…… 商如意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她初次见到——不,应该说几乎每一次见到楚旸的时候,她都会有这样的念头,原来,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这位“仙人”就算最终回到天上,可他又会给世间留下什么呢? 就在她腹诽之际,宇文晔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种鞋,连皇后,都没有!” 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凉,是宇文晔的眼中闪过的一道寒光,目光竟如刀锋一般的锐利,刮得她的脸都生疼。 他好像,生气了。 而且这种生气,跟前几天,他提起自己要做国公府的好儿媳时那种生气,完全不同。 商如意的心跳一时也有些乱,她想了想,抬起头来对上了宇文晔锋利如刀的目光,认真的道:“你觉得,我跟他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 宇文晔没说话,只一直看着她。 在他的目光的注视下,商如意的心跳一时乱了。 她不退反进的反问,是想要探知宇文晔的心思,也的确是因为,她所面对的这个问题让她心乱了。可宇文晔,显然也不是一个可以被人随意拿捏的人,他的清醒冷静,更是她无法企及的。 被这样清醒的目光看着,商如意的心跳也越来越乱。 眼前这个男子,虽然只年长她两岁,可阅历和心性,实在超过她太多,甚至,也超过世人太多了。 她,怎么瞒得过他? 就在商如意几乎快要在这一场心灵博弈中败下阵来的时候,宇文晔突然道:“我不回答你这个问题,不是我回答不了,而是,该轮到我了。” “……” “商如意,你现在,跟当初在香来居问我那些问题时的心情,还是一样的吗?” “……!” 商如意的呼吸又是一窒。 当初,她在香来居问他的那些问题——虽说是问他,但其实,她的心思已经在这些问题里表露无疑,她对朝廷的暴政不满,甚至认为,宇文晔与盛国公为了这样的朝廷而东奔西走的平叛,也是毫无意义。 可现在呢? 她还是这样想的吗?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轻声道:“我的心情,还是一样的。” “那,对那个人呢?” 宇文晔不动声色,口吻却丝毫不肯放松,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道:“你对他的心情,也是那样的?” “……” 商如意的呼吸乱了起来,她的唇瓣微微开阖,但挣扎许久,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冷冷一笑,道:“你知道吗,你的确是盛国公的好儿媳,也是宇文家的好儿媳,因为你跟宇文家的人一样——不撒谎,只隐瞒。” 商如意的心微微一动。 她抬头看向宇文晔清明而冷峻的眼睛,想了想,道:“那你对我,还有隐瞒吗?” 宇文晔眉心一蹙,道:“还没轮到你。” 商如意道:“不,我说的是,你刚刚回答我的那些话里,还有隐瞒吗?” 第256章 对彼此,还有隐瞒 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商如意清楚的看到,宇文晔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这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喜悦还是别的什么心情,或许两者皆有。 喜的是,她总算有一次,抓住他的心思了。 更让她心情复杂的是,宇文晔的确对她有所隐瞒,而且,就是刚刚他告诉她的那些事情里,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处。 是新月公主,还是什么? 她有足够的敏锐感觉得出,宇文晔对新月公主的情感中,仍旧有一些让她读不懂的地方,她更不会忘记,在雁门郡的时候,他看向新月公主的目光中,有一种说不出却撼不动的执着,那是即便她已经经历过与他片刻的肌肤之亲,甚至两个人到今天也算是心意相通了,仍未体会到的执着。 他在执着什么? 看到他长长的睫毛慢慢垂落,将那双冷峻又深邃的眼睛完全遮盖起来,连刚刚一闪而逝的那一抹光也被遮掩了,商如意轻声道:“不能告诉我吗?” 宇文晔反问:“你会告诉我吗?” 他的反问,清晰冷厉。 商如意的喉咙梗了梗,终究还是沉默下来,而宇文晔看着她,目光中竟流露出一丝讥诮,一丝萧索,道:“看来,我们对彼此,还是有隐瞒的。” 这句话,让商如意的心有些冷了下来。 她甚至不知道这一次自己应该对自己失望,还是对他失望,又或者,这种矛盾的心情,他也有。 就在两个人沉默相对的时候,那店小二又走了上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富态的,衣着讲究的中年人,商如意一眼就认出,那是听鹤楼的老板,只见两人走到雅间门口,点头哈腰的陪笑道:“两位贵客,抱歉了。” 宇文晔道:“怎么了?还有一道菜没上。” 那老板道:“贵客,刚刚官府的人从小店抓走了一个潜逃此处的民夫,如今,他们非要小店关门详查,只能对不起二位,暂时先回去,今日的酒菜全免!下回,在下一定亲自做东,为两位贵客赔罪。” 原来,是来送客的。 这老板也算是有眼力的,看得出他二人衣着不凡,而且能上二楼坐雅间的非富即贵,也开罪不起,才亲自上来赔罪,正好两个人说到这里也都没什么胃口了,宇文晔便对着商如意点头示意,然后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裳,道:“那,我们就走了。” 就在两人撩开门口的珠帘走出去时,那守在门口点头哈腰的老板一眼看到商如意,突然愣了一下:“咦?” 商如意的心一跳。 其实她也不止一次来过这里,平时来这里,老板通常不会亲自接待,可她却记得这老板的长相,是因为上一次来这里,楚旸赶走了所有的客人,让自己的人在楼下充数,又将她接到二楼,后来在离开的时候,老板在楼下侍候,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二人打过照面。 此刻,这老板一脸惊愕的表情看着她,显然是认出她来了。 但立刻,那老板又像是担心自己惹祸一般,急忙低下头去,连连说道:“贵客慢走。” 宇文晔回头看了他一眼。 商如意的神色也有些紧张,对上他的目光,一时间冷汗都出来了,可宇文晔看了一眼之后,目光只闪烁了一下,却没说什么,依旧转头走了下去。 商如意急忙跟了上去。 走到楼下,宇文晔还是付了几道菜钱,马车也正好停在门口了,两人正准备登上马车的时候,宇文晔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长街的另一边。 商如意道:“怎么了?” 他没说话,只对着车夫挥了一下手让他等候,自己便朝着长街的一边走了过去,这个时候,商如意的心里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隐隐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但她还是立刻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他们走到了一个岔路口,一转身,进入了一条小巷子里。 这条巷子阴暗潮湿,因为过往的人不多,角落里满是青苔,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一走进来,连阳光都暗了下来。 里面,有两个人。 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扶着一个跛脚的老乞丐慢慢的走到巷子深处,那老乞丐放下腋下的拐杖,感激的说道:“多谢这位小少爷。” 那少年笑道:“没什么,老大爷你腿脚不好就不要乱走了,当心被人撞着。” 一听那声音,竟然是宇文呈! 商如意惊讶的睁大了双眼——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学堂念书的吗?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看着他一脸关切的表情,还是对着一个老乞丐!商如意嫁进宇文家也大半年了,这个孩子的脸上有过狡黠,有过冷漠,有过不屑,甚至有过狰狞,却从来没有过这般良善关切的神情,甚至让她都有些不敢相认了。看书喇 这,还是那个让全家人头疼的宇文三公子吗? 更让她心里不安的是—— 就在商如意内心翻江倒海的时候,只听那跛脚老乞丐苦笑道:“小少爷说笑了,老汉没钱没吃的,不出来讨些铜板,怕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哦?” 宇文呈道:“你这样,一天能讨多少钱?” “唉,看过往大爷的心情,能讨到一两个就是老天庇佑了。” “这样啊……” 宇文呈想了想,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锭银子,道:“那,这个,你要不要?” 那跛脚老乞丐怕是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一下子眼睛都直了:“这,这是——” 宇文呈掂了掂手中的银子,道:“这里有十两银子,你想要吗?” 那老乞丐求之不得,捧着双手:“要,要!” 就在他的双手快要碰到银子的时候,宇文呈突然一缩手,又将银子藏到了背后,然后说道:“不过,这么多的银子,可不能白给你。” 那老乞丐堆起一脸讨好的笑:“那,那小少爷要怎么才肯给我?” 宇文呈仰头想了想,突然打了个响指,笑道:“这样吧,你给少爷打一下,少爷就给你一两银子。这儿一共十两,本少爷就打你十下,好不好?” 第257章 你不是强,你是恶! 那老乞丐愣住了,也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么个条件。 但,看着他手里沉甸甸的十两银子,终究还是抵不过这巨大的诱惑——更何况,看这少年锦衣华服,也不像个坏人,刚刚还扶起跌倒的自己,想来,就只是逗逗自己好玩。 于是,老乞丐道:“好,好。” 宇文呈笑了起来。 他的容貌也不坏,虽然年纪还小,也看得出形貌俊朗,加上脸上仍带着一团稚气,笑起来更给人一种可亲的感觉。 但下一刻,他突然变了脸,握着银子的拳头重重的打在了那老乞丐的脸上。仟仟尛哾 “啊!” 那老乞丐猝不及防,被他打得仰面跌倒在地,鼻子立刻破了,流出血来。 老乞丐顿时傻了,做梦也没想到他会出手这么重,还没来得及反应,宇文呈已经上前又一脚踢向他的胸口,就听一声闷响,那老乞丐的脸色顿时惨白,一口腥红的血吐出来。 可宇文呈不但没有收手,看到血,他反倒兴奋得两眼发红,顺手捡起那老乞丐掉在地上的拐杖,用力的朝着他的头打了下去。 砰砰几声,那老乞丐被打得头破血流,满地打滚。 他抱着头,拼命的讨饶:“别打了,别打了!” 宇文呈却根本不听,不仅不听,打得更用力起来,一边打一边还说道:“为什么不打?你拿少爷的钱,就得挨少爷的打。别怕,我这儿还有钱,我打你多少给你多少,嘿嘿!” 这一幕,看得商如意目瞪口呆。 她当然早就知道宇文呈生性跋扈蛮横,有的时候哪怕她拿着嫂子的身份也压不住他,可不管怎么的跋扈蛮横,他终归是个孩子,他的跋扈蛮横,也不过就是让家里人头疼,并没有什么恶行。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出身锦绣丛中的少年,居然就会当街打人。 而且,看到他见血却愈加兴奋的样子,商如意甚至觉得,她看到的不是宇文家的三公子,不是一个少年,甚至——不像一个人! 眼看着那老乞丐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叫不出声来,商如意正要开口阻拦,身边一个人影猛地冲了上去。 是宇文晔! 只见他面无表情的走上去,一句话不说,一脚狠狠的踢在了宇文呈的腰上。 “啊——!” 宇文呈惨叫一声,直接被他踢出了好几丈远,重重的跌落在地。 商如意吓坏了,急忙上前:“二哥!” 她虽然也想教训宇文呈,但也没想到宇文晔会下这么重的手,这一脚下去把人都踢飞了。 而宇文呈被踢得在地上滚了几下,趴在地上一时动不了,正火冒三丈的要破口大骂,抬头一看是宇文晔,也惊了一下:“二哥?” 宇文晔阴沉着脸走到他面前:“你在干什么?” 宇文呈惊愕之余,又看向已经走到他身边的商如意,顿时眼中流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来,忍着痛笑道:“二哥,你是带我嫂子出来闲逛吗?正好,这听鹤楼的风景最好,你们应该多来看看。不过,就别管我的闲事啦。” 宇文晔道:“我问你在干什么!” 他二人说话间,商如意已经走过去扶起那老乞丐,那人被他打得奄奄一息,快没气了。 宇文呈冷哼了一声,才说道;“没干什么啊,教训教训他。” 宇文晔道:“你是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教训人?” 一听这话,宇文呈也变了脸。 他理直气壮的道:“怎么就轮不到了?弱肉强食,这是天底下所有人的生存法则,这不是二哥你教给我的吗?” “……” “我打了他,他被我打了,这就是弱肉强食。” “……” “他活该!” 一听这歪理,商如意顿时也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宇文呈,小小年纪就如此残暴任性,对一个老人就能拳打脚踢,还毫无悔意,若他长大了,得了权势,那还得了? 尤其——他出身在宇文家! 一想到这里,商如意突然觉得身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又响起了宇文呈一声惨叫,商如意转头一看,是宇文晔一脚踩在了他的脖子上,将他原本想要起身的动作压了下去。 宇文呈的脸被压在地上,搓着那些淤泥青苔,眼睛都红了。 只见宇文晔低头看着他,一字一字道:“你给我听清楚,弱肉强食,不是你恃强凌弱的理由!” “……” “如果你欺凌他,他是弱,但你不是强,你是恶!” “……” “你也应该知道,我对待恶人,一向是什么做法。” 宇文呈咬咬牙,还残留着一丝稚气的脸上却慢慢蒸腾起了一股恶狠狠的意味,道:“不就是杀恶人嘛,你要杀我,你杀啊!” “你以为我不敢?” 宇文晔的脚下突然一用力,就听见宇文呈的骨头发出了濒临破碎的声音,脸色一下子涨得发紫,眼睛爆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竟真的要—— 商如意吓坏了,急忙上前一把拉开了他。 宇文晔全身的力气都在脚上,猝不及防被她拉得趔趄了一步,险些跌倒,但也松开了脚下的桎梏,宇文呈一下子大大的吸了一口气,呛得咳嗽了起来。 商如意忙蹲下身扶着他:“你,你没事吧?” 她虽也有些讨厌这孩子,但真看着宇文晔下狠手,心里还是不忍。 这毕竟是大街上,弟弟当街打老人,兄长当街杀弟弟,那还得了? 宇文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快把肺都咳炸了一般,两眼通红的转头看向宇文晔,咬着牙,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他眼中浓烈的狠劲,让商如意心中一悸。 这,真的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为什么会有这种恶性,又有这样不怕死,对着兄长也毫不畏惧的凶狠? 她想了想,还是耐着性子道:“三弟,你二哥说的那些话还是为你好。为人做事,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 听到这话,宇文呈的脸色一沉,突然又冷笑起来,对着她道:“二嫂,这话你说出来,有点太好笑了吧。” 商如意的心一沉:“你,什么意思?” 宇文晔也抬头看向他。 宇文呈冷笑道:“你身为我二哥的妻子,偷偷跟皇帝来这里私会,这么不守妇道又伤风败俗,还好意思跟我说做人的道理吗?” 第258章 你是相信我,还是不在乎? 这话一出,商如意整个人都惊呆了。 而站在她身后的宇文晔脸色一凝,顿时,眼神暗了下去。 商如意道:“你,你怎么——” 宇文呈冷笑道:“二嫂,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其实上一次,你也看到了我了的,对吧,所以你才会回家之后故意来探我的口风。不过,我撒谎啦,你居然也信了我。” “……” 商如意周身都在发冷。 原来,上一次她在这里和楚旸见过面之后离开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真的是宇文呈,只是当时一闪而过,她怀疑自己看错了,之后回家再去探视他,这孩子故意隐瞒,又在话语间提起宇文愆,她便没再细问,只当自己眼花。 却没想到,宇文呈一直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 直到此刻,口如利剑,生生的扎进了他们二人之间! 可是,不等她解释,宇文呈又接着说道:“对了,我看见的还不止这一次哦。” “……” “就在二哥你被关在大理寺的时候,他们还在咱们家附近的街口见过面呢。皇帝陛下乔装改扮,遮遮掩掩,生怕人认出来,还亲自为二嫂撑伞呢。” 说着他又笑嘻嘻的看向商如意:“二嫂,皇帝陛下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不直接求他把二哥从大理寺里放出来呢?” “……” 这一刻,商如意的周身已然冰冷。 想要回头对宇文晔解释什么,可对上那双冷峻的眼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宇文呈又咳嗽了两声,然后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二哥,嘿嘿笑道:“二哥,你也别生气,你不是也经常进宫的吗?二嫂这么做,你们两倒是扯平了。” 宇文晔冷冷的看着他。 半晌,他道:“说完了吗?” 宇文呈一愣,原本以为这些话就算不能为刚刚自己平白挨的一顿打讨回颜面,至少应该能给这个向来高高在上的二哥下下面子,却没想到,他依旧冷静,没有半点失态。 这时,宇文晔面无表情的走上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抓起来,宇文呈挣扎了两下,也挣脱不了,只能恨恨的任由他摆布。 宇文晔转身,对着面色苍白的商如意用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道:“回家。” 他让随从把那个老乞丐送去医馆,再去学堂问明情况,自己带着两个人回到了宇文府。 一进家门,便把宇文呈丢进了柴房,还上了锁。 家下人等眼看着三公子口鼻流血的被二公子拎回来又关了柴房,都不敢说话,而宇文晔只冷冷的站在院子里。 没一会儿,去学堂那边的人回来了,这才打听清楚,从宇文渊赴任太原之后,宇文呈上学一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教书先生几次训诫,谁知,他竟伙同几个官家子弟一起把那教书先生打成重伤,还威胁其家人,从此,他便也不再去上课,只每天在街上闲逛游荡。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了。 宇文晔的脸色冷冽的听完这些话,沉默半晌,他吩咐穆先:“派人去探望先生,除了赔药费再送些厚礼,万不可怠慢了人家。” 穆先领命下去了。 宇文晔再回头看向紧锁的柴房,沉声道:“三天内,不准给他送吃的和水,盖的,衣裳,都不行。” 众人只能答应着退下了。 商如意有些担心的听着柴房里宇文呈的呻吟声,又想了想,轻声说道:“都是我不好。” “……” “我之前,我还问过他的功课,但后来——” 后来,她因为兴洛仓的战事离开东都前往了洛口渡,在那里一耽搁就是好几天;回到东都后,宇文晔又被关进大理寺,她日夜忧心,自然也没有没办法再看顾着宇文呈,才让他这样毫无顾忌。 宇文晔只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这是他自己不争气,与你无关。”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商如意站在原处,手足冰冷,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来。 虽然宇文晔的话是在为她开脱,可“与你无关”四个字,却显得那么冰冷,甚至,拒人千里。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也回到房中,只见宇文晔正站在屋子中央脱下了外衣,长菀急忙上前接过挂到了一旁的架子上,而商如意原本也打算脱下衣裳,可刚脱了一半却感觉身上冰冷,屋子里也冷,哪怕卧雪他们立刻送来了火盆让屋子里暖起来,她仍旧感觉如同置身冰窟,只能又穿上。 长菀见此情形,便退下了。 这个时候,弥漫在两个人之间已经好几天的那种旖旎的气息与情绪,已经荡然无存。m 她抬眼看着宇文晔,轻声道:“二哥……” 宇文晔低头看向她。 他的目光,冷峻依旧,甚至比以往更加深邃,连一点情绪都看不出了。 商如意原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刻,更加心中空空。 面对她的沉默,宇文晔道:“你如果没有想好怎么解释,可以不必开口。” 商如意道:“你是相信我,还是,不在乎?” “……” 宇文晔眉心微微一蹙,而看着他淡漠的样子,商如意苦笑了一声,还是自己说道:“就算你真的不在乎,我,我还是得解释。” 宇文晔道:“你说。”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跟他的确是在听鹤楼见了面,但并非那种私会,玉公公和王绍及都在,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 “他跟我说的,也是兴洛仓的战事,我是在那一天才知道你三战皆败——,离开听鹤楼回家之后,我就收到了那幅画,因为担心你,当晚,我就出了城。” “……” “我说的,都是真的。” 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道:“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只是,跟刚刚在听鹤楼的时候一样,你还是有隐瞒。” 商如意的目光微微闪烁起来。 宇文晔看着她的眼睛,犀利的目光如刀锋一般,几乎要割裂她肌肤:“他特地安排在听鹤楼见你,没在宫里,难道,就只是为了跟你说我在兴洛仓的战事?” 商如意的唇瓣颤了一下。 看着这细微的变化,宇文晔淡淡道:“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跟你说了想要杀我的念头吧。” “……!” 商如意一下子睁大双眼看着他。 她不仅是惊愕宇文晔能觉察出楚旸的心思,更让她惊讶的是,帝王对自己动了杀机,这种事情任何人知晓了,都一定会胆战心惊,甚至惶惶不可终日,可宇文晔说出来,却那么轻描淡写,好像全然不在乎。 他淡淡道:“他连在我大获全胜之后,仍把莪关入大理寺问审,当时我三战皆败,他怎么可能没冻杀我的念头?我猜,他不仅想杀我,甚至可能连杀了我之后如何安置我身边的人都已经考虑到了吧。” “……” “不过,你隐瞒这些事,不是怕吓着我,而是在护着他。” “我——” “为什么要护着他?难道在你心里,他杀不了我,我反倒会——” 说到这里,商如意的心几乎都要裂开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油然而生,如同噬人的怪兽一般,从她自己的心里钻出来,又快要将她吞噬掉。 甚至连宇文晔自己,也没再说下去。 一时间,两个人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沉默里。 看着商如意沉默又惊愕的样子,宇文晔眼睫低垂,彻底掩盖住了他深邃眼眸中的暗光,这些,对他来说的确不算是什么难以揣摩的事,他甚至提不起兴趣去多问。 但,心里却还是有一个缺口,让他忍不住又开了口。 “炎劼说,他与你在附近见面,是何时?” 商如意抬头看向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突然问道这个,还是老实的回答道:“我之前跟你说过,王少集和大理寺少卿曾经问过我兴洛仓的战事,要与你的供词对应。” “就是同一天?” “是。” 宇文晔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冷光,道:“他们在宫里问了你的话,为什么他又出宫来见你?” “……!” 商如意的心一颤,目光也闪烁起来。 但她终究还是答道:“他,是来给我送东西的。” “送什么?” “送……伤药。” 宇文晔眉头一拧,目光立刻落向了商如意微微抽动的瘦削的肩膀,随即明白过来。 这一刻,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将她传入宫中,也许只是为了询问兴洛仓的战事,但在问询过程中知晓她受了箭伤,转头便立刻出宫为她送来伤药。 甚至,因为下着雨,那位九五之尊还亲自为她撑伞。 这,与那精心准备,独一无二的织羽步仙鞋又有什么区别? 皇帝的心思,也许并不想让天下皆知,但也从没不打算隐瞒。 想到这里,宇文晔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一时间,一种不知是愤怒还是嫉恨的情绪涌了上来,几乎将他吞没,在看像商如意的时候,他的眼中满是复杂的,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他道:“那你用——” 说到一半,他又硬生生的停下,商如意睁大眼睛看着他,宇文晔淡淡道:“用没用,都无所谓。” 商如意道:“我——” 她的话没说完,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长菀急切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二公子,少夫人,宫里来人了!” 第259章 这一夜,要如何度过? 宇文晔一听,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但还是立刻道:“好,我们马上去。” 长菀立刻退下了。 宇文晔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时候,商如意也整理了一下情绪——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宫里来人还是一件大事,更何况是这个时候,不知道是宫里谁派人来,又要做什么? 两人立刻推门走了出去。 走到大堂,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之前数次来宇文府传商如意进宫的那位内侍官,也就是在江皇后身边服侍的卢公公。 一看到他,商如意倒是愣了一下,怎么这个时候,江皇后又要传她入宫吗? 但等不及多想,她已经跟着宇文晔走了进去,那卢公公原本坐着喝茶,见他二人来了,忙起身客客气气的对着他们拱手行礼,宇文晔也行了个礼,说道:“不知大人此番前来,有何要务?” 卢公公微笑着道:“咱家特地来请大将军进宫。” “……?” “……?!” 一听这话,商如意有些意外。 之前几次卢公公都是来请传她入宫的,还以为今天也是,却没想到是来找宇文晔,但江皇后为什么要见宇文晔呢? 难道,是为了新月公主? 她转头看了一眼,却见宇文晔愣在那里,她轻声道:“二哥?” 宇文晔这才回过神来,立刻道:“好,我立刻随公公进宫。” 说完,便要走。 商如意下意识的又道:“二哥……” 宇文晔走出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你——把家里顾好,不用担心我。” 说完便走了。 商如意有些落寞的站在大堂内,看着宇文晔很快消失的背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叹了口气,一回头,却见图舍儿站在身后,小心翼翼的道:“小姐,今天出了什么事呀?为什么姑爷进宫不带你?对了,三公子又是怎么回事?” 听她提起三公子,商如意倒是又想起什么来。 她立刻让图舍儿准备一些伤药和一点吃的,自己带到了柴房,一推开门,就看见宇文呈蜷缩在墙角的柴火堆里——他身上穿的衣裳也不算单薄,可柴房常年不见光,阴冷得很,加上他今天被宇文晔踢了一脚在腰上,这个时候痛得一动不能动,只能皱着眉头小声哼哼。 商如意走过去,蹲下身来轻声道:“三弟?” 宇文呈一下子睁开了双眼。 一对上那双眼睛里带着狠意的目光,商如意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感到,自己不该来。 可她想了想,还是说道:“你转个身,我给你涂点药。” 宇文呈冷笑道:“二嫂,你倒是很好心嘛。难道你不气我吗?” 商如意道:“先让我给你涂了药再说。” 宇文呈又看了她一眼,实在痛得挨不过,便依言转了个身,商如意拉开他的衣裳,立刻看到腰上青了一大块,宇文晔那一脚显然没有留情,还有背上也有些淤青,商如意都细细给他涂上了药,宇文呈虽然痛得几次哼哼,却一个字都不说。 这种狠劲,也是寻常少年人少有的。 等到弄完了,他慢慢转过身来,然后道:“二嫂,这可不是我求你弄的,你也别指望我谢你。” 商如意道:“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宇文呈挑眉道:“你敢做,就别怕我说啊。” 商如意道:“可你应该看得出来,我跟陛下就算见面,也并没有什么不轨之举;而且,你隐瞒了那么久,故意在你二哥面前说,到底是要诋毁我,还是要气他?” 宇文呈又挑了一下眉毛,眼中闪过一点笑意,道:“二嫂,看来你不笨嘛。” 商如意道:“他是你亲哥哥,你为什么对他,从来没有一点尊敬看重,连——” 说到这里,她自己顿了一下,宇文呈却立刻领悟过来,冷笑道:“你是想说,我连对不在身边的大哥都那么敬重,却不敬重自己跟前的二哥,对吧。” “……” “我宇文呈这个人,是最简单的,谁对我好,我就对他好。” “……” “你知道我二哥是怎么对我的?你今天也看到了,我不过就是打了个老废物,他就对我下死手,他拿我当弟弟了吗?” 商如意皱起眉头:“你还认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是对的?” “不然呢?” “三弟,你也是人,若今日易地而处,你行动不便,而那老乞丐身强体壮,看你不顺眼就任意殴打你,难道你也觉得是对的?” 宇文呈冷笑道:“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天生我是国公府三公子,天生他是个废物乞丐,那就是注定了让我打他,你说的那些,做梦去吧!” “你——” 商如意被他堵得无话可回。 她才发现,这孩子不仅歹毒,而且内心极其扭曲。 他平时在宇文渊面前虽然不及宇文晔,却总还是个孩子的模样,任性霸道,但此刻,他的身上只有孩子那种天真的歹毒,却没有丝毫人性的良善,看来,平时那幅模样,大概都是装出来的。 商如意沉默着看了他许久,轻声道:“三弟,你这样,会害了自己。” 宇文呈冷笑道:“教训我之前,先顾好你自己吧。” “……” “别以为嫁了他,又跟他出双入对的就真的进到他心里去了,他的眼里,可没有你哪。” 商如意的心微微一震。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知道自己跟这孩子无话可说,便留下了一些吃的,起身走了出去,又重新锁上了门。 等到做完这一切,她顿感有些脱力,险些跌倒。 其实,身上并没有什么病痛,上午还跟着宇文晔去听鹤楼吃了一顿好的,只是,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猝不及防,尤其是她跟宇文晔之间的关系——期盼了那么久终于等到的这一天,却没想到,会发生这些事。 她甚至觉得,也许就算不发生这些事,她跟宇文晔今天在听鹤楼里说的那些话,大概也不会让这个一月之期的最后一天有一个甜蜜的结束。 只是,这样的结束,让她有些难受。 看着她脸色不太好,图舍儿急忙扶着她回屋休息,还以为她是在担心宇文晔,一边给她送了茶水来喝,一边问道:“小姐,姑爷才刚从大理寺出来没几天,又进宫去,不会出什么事吧?”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有些倦怠。 半晌,轻声道:“等他回来就知道了。” 只是,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商如意也不太记得宫门关闭是什么时间,但总归早就过了,可宇文晔却还没回家,图舍儿来催了她好几次,她也不能太露出内心的焦虑,只能乖乖的洗漱一番,然后上了床。 屋子里,只留下一盏烛火。 她看着头顶晦暗的光影,听着屋子里只剩自己一个人的呼吸声,不知怎的,心好像就放在那烛火上烤起来。 宇文晔为什么还不回来? 今夜,真的就这么过去了吗? 她忍不住起身,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慢慢的走到门口,似乎是想要听听外面有没有脚步声,可听了半天,周围仍旧是万籁俱寂,甚至连她屏住呼吸时格外醒目的心跳声都能听见了,还是听不见宇文晔回来的脚步声。 她的心情愈加的低落。 明明知道不应该有这样怨幽的情绪,但这一刻,她又好像真的困在深闺的那些妇人,一心一意只等着心上人归来,可一想到心上人的心上未必是自己,那种怨幽也愈发的折磨人起来。 她只能又转身走回到床上躺下。 想了想,还下意识的往里面挪了些。 就在这样折磨又煎熬的情绪里,她渐渐的闭上了眼睛,被不安的潮涌慢慢吞没,几乎就要睡去。 可就在这时,寂静的夜色中好像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商如意一下子就睁开了双眼。 她也不敢动,就这么专注的听着,果然听见那微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了门口,但是,却没有立刻进来,而是在门口停了一会儿。 像是在迟疑,又像是在听着什么。 商如意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然后,就听见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清冷的月光一下子从门外洒了进来,也将一个高大矫健的身影投射到了地上,那身影在片刻的停顿之后,迈步走进了房间,然后,反手关上门。 而刚刚灌进房间的一阵风,将桌上烛台的最后一点星火给吹熄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 商如意愈发的敏感起来,哪怕闭着眼睛,她也能清楚的听到那脚步声又一次在房间里响起,而且,比刚刚更近的,是在一步一步走向她。 最后,停在了床边。 那熟悉的气息立刻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住了这个房间,这张床,也包括床上心跳如雷的商如意,她知道那是宇文晔,甚至也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在巡梭着床上的自己。 他终于回来了,这一月之期的最后一晚,他终究还是回到了她的身边。 可是—— 这一夜,要如何度过? 他,又会对自己说什么? 就在她的心跳几乎快要跳出胸口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宇文晔伸手捏住被子,然后,轻轻撩起一角—— 第260章 我也许会做傻事 这一刻,商如意的呼吸都窒住了。 宇文晔在干什么? 可是,根本不容她去细想,被子只被撩起一角,冰冷的空气立刻钻进了被窝里,冬夜的那种寒意是足以让人冻僵的,可商如意却感觉身上发烫,好像周身的血液都快要沸腾了起来。 屋子里,已经不再安静。 宇文晔沉重又急促的呼吸那么清晰的响在耳边,带着一种令人不敢忽视的压迫感,令商如意的内心一阵战栗,感觉到被子撩起得越来越多,几乎已经快要露出她的肩膀,她甚至要忍不住睁开双眼—— 可就在这时,宇文晔的手停下了。 “……?” 商如意的内心一怔。 就在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被子又一次软软的落下,重新盖回到床上,甚至,他的手还轻轻的掖了掖,避免有冷风钻进去。 然后,他矗立在床边,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商如意完全呆住了。 这是怎么了?他为什么要到自己的床边来?为什么要撩起被子的一角?又为什么,什么都不做,又转身离开? 她不知所措,却清楚的听到宇文晔走到了那个熟悉的角落,然后躺下。 很快,屋子里恢复了和往常每个夜晚一样,平淡又有些僵硬的寂静里,两个人各自睡在房间的一边,遥遥相对,明明连对方的呼吸都能听见,却又好像隔着一整条银河,毫无关联。 商如意躺在温热的被窝里,一时间,周身冰冷。 她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心里很清楚——她和宇文晔的一月之约,已经结束了。 结束在这个寂静又冰冷的夜晚,宇文晔还是宇文晔,商如意还是商如意,他们仍然是夫妻,仍然有着公平的交易,但是—— 之前所有的甜蜜,温柔缱绻,大概就像他刚刚撩起被子一角的动作一样。 终究,只是一场空罢了。 商如意静静的躺在床上,被子还是盖得严实,可她的身上冷了又热,热了又冷,好像在被什么东西撕扯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在漆黑的夜中慢慢的闭上了双眼,也沉进了更深的黑暗当中。 这一夜,无比的漫长。 商如意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游遍了十八层地狱,全身好像很痛,又好像已经痛到麻木得失去了感觉,就这么不断的沉沦着,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熟悉的温热的气息靠近,又仿佛将她从地狱里捞起了一丝神智。 她慢慢的睁开了一线眼睛。 然后,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宇文晔坐在床边,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躺到她身边,俯身将她抱起,揽入怀中。 商如意轻轻的笑了一下。 是了,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忘记。 哪怕每天晚上分床而睡,可只要天一亮,他就会上她的床,将她抱进怀里,如同一对恩爱的夫妻。 这一刻,商如意甚至没有挣扎,当然,也是因为她没有力气挣扎,就这么软绵绵的被他抱进怀里,滚烫的吐息吹拂过宇文晔斜落的衣襟,吹打在他的颈项间,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伸手抱紧了她,然后,将她的脸贴上了他的脸。 商如意哆嗦了一下。 就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发烧了?” “……?” 商如意混沌的脑子动了半天,才有些回过神。 发烧了? 怎么会发烧的? 一定是昨夜,他掀了自己的被子,这么冷的天,还是夜晚,被掀开被子又怎么可能不发烧。 她嘟囔了两句,也不知道是在怪他还是在说自己没事,只感觉到耳畔的呼吸愈加沉重了几分,然后,就听见宇文晔大声的喊了人过来,一时间眼前人影晃动,乱得像一场失了调度的皮影戏,商如意昏昏沉沉的被人挪来挪去,又是喝药,又是擦脸,好一会儿,才终于躺下来。 也总算清醒了一些。 再抬起滚烫的眼皮,宇文晔已经坐到了床边,他的脸色也很苍白,眼睛里满是血丝,低头看向她的时候,神情憔悴得好像病的是他,一夜难入眠的也是他。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唇瓣微微开阖,想要说话,可嗓子里却像是有刀子在割。 宇文晔忙又俯下身:“你要说什么?” “……” 商如意静静的看着他,这才看到,屋子里还有其他几个人,图舍儿他们都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她想了想,微笑着说道:“你的沐休,昨天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嗯。” “那今天,就该上朝了,快去吧。” “……” 宇文晔眉心微蹙,低头看着她,道:“还来得及,我有话要跟你说。” 商如意振了振精神,虽然这个时候,她也没什么精神,只奋力把眼睛睁大了一些:“说吧。” 宇文晔回头对着身后的人摆了摆手,图舍儿他们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房间,还关上了门。等到他们一走,宇文晔才又低头看向她,神色凝重的道:“如果,今天父亲派人回来,你让他带走三弟。” “……?!”m 这一下,商如意清醒了大半。 只是,混沌的头脑还是不足以让她厘清眼前的情况,她只能本能的问道:“爹……要接三弟离开?什么时候的事?他有消息传回来吗?我怎么没收到?” 宇文晔道:“不是他的消息,而是,我的猜测。” “……?” 商如意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宇文晔又道:“我留了一封信,就在桌上。你记得交给父亲。” “是交给他派来的人吗?” “……” 宇文晔沉默了一下,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半晌,道:“你最好,也跟他们一起走。” 这一回,商如意是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她甚至立刻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宇文晔急忙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回到床上,但即便这样,商如意还是焦躁不安的盯着他,吐出的气息愈发滚烫,甚至烫得近在咫尺的宇文晔心跳也开始失衡了。 商如意道:“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们最好都去太原。” “为什么?” “……”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若不告诉我,只会让我胡乱揣测,反倒会影响我的判断,我也许会做傻事。” 看着她脸颊烧得红红的,眼角也红红的,明明是柔弱得好像一只手都能给她撅断了,但又偏偏在脆弱中透出一种无法摧折的韧性来,宇文晔的呼吸也比之前沉重了许多。 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父亲回太原的路上,遭到了伏击。” “什么?是谁伏击他?” “王绍及的人。” “王绍及?他,他敢直接对爹动手了?” 商如意几乎不敢置信。 虽然她早就知道王绍及跟宇文家过不去,甚至这一次宇文晔出兵兴洛仓,中间多少死关都是他设下的,可是,他的能力也只能对着宇文晔,是根本不敢去触及宇文渊的。 但这一次,他不仅碰宇文渊,而且是直接出手伏击! 这不太像他的个性和作风。 却见宇文晔眸色深沉,半晌,低声道:“王绍及手下可以调度的有两路人,一路是他自己的人,一路,是禁卫军。” 商如意呼吸一窒。 “对爹动手的,是哪一路?” “父亲没问,只把那些人都斩了首,首级送回到王绍及府上。” “为什么没——” 商如意原本还要问,但话也只说了一半,就止住了。 她甚至,轻轻的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而宇文晔低头看着她,那双近在咫尺,漆黑又深邃的眼中流露出的冷峻的光,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商如意的呼吸心跳,愈发乱了。 她下意识的将脸偏向一边,可宇文晔却根本不给她这样的机会逃避,他一伸手就捉住了她的下巴,几乎不花任何力气的让她重新转过头来对向自己。 “你好像一直想要维护他。” “……” “但被你维护的人想要做什么,你现在应该很清楚!” “……!” 心跳得更厉害了。 宇文晔的目光,几乎审视得她的内心,每一处细微的悸动,都无所遁形。 过了许久,她才轻声道:“是谁告诉你的?” 宇文晔没有说话,但商如意立刻明白过来——他昨天在听鹤楼的时候尚不知此事,但进了一趟宫就知晓了一切,显然是宫里的人告诉他的,不是江皇后,就是新月公主。 而他们任何一个人告诉他这件事,目的都很明确 动手的人,很有可能是——楚旸! 也就是说,对宇文家,只是削弱已经不足以让楚旸放心,现在,他想要直接除掉宇文家的人,或许是宇文渊,若不能,也可能对另外的,还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宇文家的人下手! 而他们把这件事告诉宇文晔,是想要保他的命。 回想起那张俊美无俦,明明是个狂暴的疯子,在对着自己的时候,却又无限温柔,甚至会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的九五至尊,一想到他竟然已经动了这样的心思,商如意只觉得全身冰冷。 她有些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而与此同时,覆在身上的那温热又熟悉的气息,一下子远离了。 宇文晔直起身来,看了她一会儿,淡淡道:“我去上朝了,你自己想清楚。” “……” “你不可能两边都选,也不可以什么都要。该去哪儿,你自己决定。” 说罢,转身离开了。 第261章 一种想要弄坏她的冲动 宇文晔走了,留下商如意一个人躺在床上,许久,都有些回不过神。 ??不可能两边都选,也不可以什么都要——这,是他留给自己的话,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把她的犹豫和挣扎,看得那么明白。 ??可是他呢?自己又看清了几分? ??就在商如意心乱如麻的时候,图舍儿又进来了,她心疼的坐到床边,轻声说道:“昨天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大变样了?小姐,你晚上到底怎么睡的,怎么还给弄发烧了呢?” ??“……” ??商如意无言的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道:“我饿了,弄点吃的来。” ??没想到她会主动要吃的,图舍儿倒是喜出望外,急忙从厨房拿了一些饭菜来,自然是专门为病人准备的粥和小菜,商如意的确被低烧折磨得没什么胃口,却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一些。 ??果然,饭菜是最好的药剂,吃饱了一些,人也精神了不少。 ??她往外看了看:“什么时辰了?” ??图舍儿道:“快到巳时啦。” ??商如意道:“去,拿衣裳来给我穿上。” ??商如意根本来不及回答他,接连咳了好一阵,甚至咳得坐不稳,险些从床边跌落下去,宇文晔急忙一把抱起她。 ??而眼前,却是一室怡然。 ??“……” ??但最重要的,是夹杂在浓郁药味里,却仍然令他心中一悸的那股馨香。 ??宇文晔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怎么还在?” ??看着他的背影,商如意轻轻的叹了口气,眼见薛道彤也要转身往外走,她叫住了他,从身上取出宇文晔留下的那封信递给他,道:“薛叔叔,这是二哥让我给你,烦请转交给爹的。” ??宇文呈冷哼一声,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也不知是因为突然被抱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商如意的咳嗽也一下子止住了,她有些颤抖的抬起头,那双咳得微微泛着泪光的眼睛看向他。 ??屋子里摆放着两个火盆,一个在屋子中央,一个在床边,热力比平时他在家的时候强了不少,而空气里的药香则来自放置在床头的一张小几上的一只空碗,里面残留着最后一点黑乎乎的药汁,一看味道就不怎么好,所以留着一点碗底,倒也没人催促着喝完。 ??正当他大步回到房间,刚一推开房门的时候,一股猝不及防的,带着药香和一股熟悉的馨香的暖意一下子迎面袭来,他顿时浑身一僵,像是被迎头一棒似得。 ??商如意平静的道:“三弟,爹派人接你去太原。路上要小心,到了太原那边,也一定要安分听话,别让爹再操心。” ??薛道彤诚恳的道:“少夫人,国公还是在为你打算的,你可不要辜负了长辈的爱护。” ??再抬头看向大门,他的眼神已经彻底冰冷。 ??这话,也是宇文晔离开之前说的。 ??那,是来自坐在床头的那个人。 ??只是,在走下马车的时候,一阵寒风,猝不及防的将他身上最后一点温热带走。 ??“……” ??她差一点要怀疑,宇文晔是不是开了天眼,又或者,这是他们父子二人分别之前就约定好了的,不然,怎么会猜测得这么准。 ??但结合宇文晔临走前说的那些,商如意已经明白过来。 ??宇文晔的呼吸都窒住了。 ??薛道彤点点头。 ??这话,不像是概括,倒像是一种预测。 ??薛道彤道:“劳烦少夫人了。” ??商如意道:“爹突然接三弟过去,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他也并不打算多做停留,接到宇文呈便要离开,但想了想,又转头对着商如意道:“少夫人,国公还有话让我带过来,他说——若少夫人愿意,这一次,不妨跟我们一道去太原。” ??下一刻,他大步走进去,带着冷风一下子走到了床边。 ??薛道彤迟疑了一下,还是轻声说道:“国公在路上出了一些意外,心里着实放心不下东都这边,所以想着,还是把三公子接过去,他年纪最小,国公担心他会惹祸。” ??看着她有些矛盾挣扎的神情,薛道彤想了想,微笑着说道:“少夫人,容我多句嘴。国公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考量,既然想要接走三公子和少夫人,自然是为你们考虑。东都城乃是多事之地,不久之后,恐怕更是刀兵交集之所,少夫人留在此地,恐非上策。” ??好像轻轻一折,就会断。 ??她轻声道:“若是这样,那事不宜迟,我已经让人去给三弟收拾行李了,东西拿好就能出发。薛叔叔随我去找三弟吧。” ??商如意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抱才发现,她的身子骨,脆弱得惊人。 ??宇文呈原本不耐烦,但一听到宇文渊要让他去太原,立刻又欢喜起来,薛道彤道:“三公子,马车就在门外等候,你看,你是换身衣裳再去,还是——” ??这话,说得很隐晦了。 ??言外之意,接走的人是需要人保护的,可宇文晔,他不需要人保护。 ??宇文晔竟然真的说对了。 ??东都……多事之地,刀兵交集之所。 ??商如意的眉心微微动了一下。 ??“……” ??图舍儿惊讶的道:“小姐,你还病着呢,不躺着好好养病,你起来做什么?有什么事吩咐奴婢便是。” ??所以—— ??薛道彤接过来放好,道:“好,我一定带到。” ??整个人,懵了。 ??他们父子两……倒真是父子。 ??“我现在就走,这儿我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她想了想,还是先吩咐图舍儿和卧雪去宇文呈的房中收拾几件行李,然后自己支撑着病体勉强到了会客厅,果然见到了宇文渊身边的长随薛道彤。他是个三十多岁,饱经风霜的中年人,衣着朴素,形容消瘦,一见到商如意,立刻起身行礼:“见过少夫人。” ??虽然在里头关了一晚上,但这孩子脸上怨恨倔强的神情却是丝毫不减,走出来的时候还冷冷的看了商如意一眼,故意冷冷道:“二嫂,不是说要把我关三天吗,怎么今天就放我出来了?” ??商如意轻声道:“三弟不听话,我们做哥嫂的训诫了他。” ??他跟着商如意一路往里走,却没想到走到上了锁的柴房门口,顿时也是一惊:“这是——” ??商如意道:“我走了,那二哥怎么办呢?” ??他从来都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身边的人走与留,并不会影响他要做的事。 ??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有一点莫名的庆幸,庆幸昨夜……没有抱她。 ??商如意又道:“这一路上,还请小心。” ??商如意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抬头对着他微笑道:“我明白了。” ??薛道彤轻轻笑了笑,道:“这,国公倒是没有交代。不过,二公子跟别人不同。” ??“……” ??| ??今天的朝会持续了三个多时辰,等到下朝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睡衣,白得好像无暇的落雪,可她的脸颊,在低烧的折磨下仍旧泛着病态的嫣红,甚至连眼角也是红红的,却因为发烧的关系,眼睛格外的亮,甚至在抬头看向他的时候,有着盈盈的水光。 ??商如意的眉头渐渐的蹙了起来 ??他身上的寒意,立刻袭到了对方的身上,让她微微瑟缩了一下,随即,发出了虚弱的轻咳声。 ??那薛道彤倒是不好多说什么,正好柴房的钥匙也拿来了,商如意让人打开柴房,把宇文呈放了出来。 ??宇文晔的手臂顿时有些僵了。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 ??刚到巳时,外头果然有人来报,国公派人回来了。 ??“这样啊……” ??薛道彤道:“在下奉命,前来接三公子前去太原。” ??商如意的心跳了一下。 ??他很快进了家门,门房来报,说是今天国公派人回来,但没能等他回家见面,如今已经走了,宇文晔没听他细说,只匆匆的点了点头,继续往里走。 ??商如意道:“你快给我穿上,我自有道理,免得有人来了看着不雅。” ??商如意道:“薛叔叔这一次回东都,是爹有什么吩咐吗?” ??“咳咳,咳咳咳咳。” ??前几天的好天气好像用光了老天爷的好心情,今天头顶又开始积起了厚厚的阴云,寒风凛冽,在街道上肆虐杀伐。这种带着血腥气的天气也让宇文晔的面色更加冷峻,从下了朝,到坐上马车,一路回到宇文府,他脸上的表情几乎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商如意的心颤了一下。 ??图舍儿有些诧异今天还会有什么人来,但商如意这样吩咐,她也只能照办。跟卧雪两个人一道费了好大的力气给浑身无力的商如意穿好衣裳,又梳洗一番。 ??虽然整整一晚,他都好像在不甘的焰火中挣扎,几乎熬干了他的精神,也熬干了他的耐性,但现在看来,这么细瘦的身子,若他真的——也许会被他弄坏。 ??至少现在,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诱人的香,看着她因为咳嗽而愈加嫣红的脸颊,他好像更有一种想要弄坏她的冲动。 ??宇文晔又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暴躁,轻轻的将她放下,往床内放了一些。 ??脸上,却是压不下的阴沉和明显的怒意。 ??他道:“你怎么没走?” 第262章 恶狠狠的吻她 不知道是感觉到了危险,还是感觉到了对方的怒意,商如意气息弱得几不可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病成这样,你还要赶我走?” 宇文晔的眉头拧得更紧。 他沉声道:“到了太原,自然有你养病的机会。” 商如意看着他:“这里不行吗?” 宇文晔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别明知故问。” 商如意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我既然留下来,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 “宇文晔,你可以不喜欢我,也可以不要我。” “……” “但你不该侮辱我。” “我,侮辱你?” 宇文晔有些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他怎么也想不到,商如意竟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随即,他两眼微微眯起,透出一丝冷光来,那模样好像在说:我倒想要听听看,我是怎么侮辱你的。 商如意看着他,慢慢说道:“我承认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可如今死还未在眼前,你就要让我丢下你一个人去苟安避祸,在你眼里,我到底有多不堪?” 宇文晔眉头一蹙。 他下意识的想要说什么,但商如意根本不给他机会开口,继续说道:“我不会走。” “你——” “我会留下来,陪你到灾祸真正到来的那一天。” 说到这里,她又自嘲的一笑,道:“你不想我陪在你身边也没用,就算不做好你的妻子,我也要做好宇文家的儿媳,更要做好盛国公的儿媳。” “……” “你管不了我。” 说完这句话,她安静下来,也微微的有些喘息。 毕竟还在低烧,身体虚弱,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的话,而且是在宇文晔的面前,足够她耗尽这半日养好的一点精神。 可是,宇文晔却没有再开口。 他只是紧盯着她,脸上看不出喜怒,甚至,也没有情绪。 可他的脸上,此刻好像浮起了一点细微的,几乎细不可见的——狰狞。 他突然道:“你现在,不难受了吧?” “嗯?” 商如意愕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喝了那么多药,又休息了半日,虽然烧还没退,但已经不像昨夜那么难过,至少,她还能在他面前嘴硬。 于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而下一刻,宇文晔突然一把将她抓到怀里,一低头,用力的吻住了她的唇! 商如意来不及反应,更连一点惊讶的声音都未及发出,呼吸就被掠夺。她睁大了双眼,傻傻的看着那近在眼前的俊美面容,此刻已经完全露出了狰狞的神情,宇文晔恶狠狠的吻着她,那样子,好像恨不得把她吃掉。 事实上,他真的好像要吃了她。 唇瓣被用力的咬着,小舌甚至也感到一阵刺痛,商如意发出一声细弱的轻哼,立刻,两个人都尝到了一点血腥的咸涩滋味,可他还是不肯放开她,甚至在她呼吸不顺,下意识的伸手推拒他的胸膛的时候,用力的抓住她两只手反扣在了她身后。 顿时,她整个人再无一点可以阻止抗拒他的力量,于是,宇文晔不断深入。 越深入,越难以放开。 渐渐的,商如意也放弃了抵抗,不能呼吸,那就随着他的吐息,一点一点吸入他的气息,她的身子柔若无骨,因为发烧,肌肤无比敏感,被他还有些冰冷的手指触碰时,又冷又痛的触觉令她不断的颤抖,却反而被宇文晔锢得更紧了。 就在她几乎要被融化在那具滚烫而强悍的身体里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哐啷”一声。 然后,是卧雪的惊呼。 “啊呀!” 两个人都吃了一惊,下意识的转过头,才看见卧雪傻傻的站在门口,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屋子里的一切,她两手空空,地上则是碎了几瓣的碟子和撒了一地的蜜饯果子。 下一刻,她吓得捂住双眼,转身跑开。 远远的,还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奴婢该死……” 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虽然沉默,可剧烈的呼吸和喘息声还是填满了两人之间不多的空隙,宇文晔咬了咬牙,神情又怒又急,可一想到门是自己没关上的,又气得无处可发。再低下头,看着怀中这个还有些微微颤抖,脸红得如同染露海棠一般的小女子,她显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仓惶的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时,脸更红了,嘤咛一声将脸埋进他怀里。 宇文晔又喘了好几声,总算平复了气息。 然后道:“还要继续吗?” 商如意连头都不抬,轻颤的声音又羞又急:“还继续什么!” 好歹也是大白天,而且还被人看见了,若他们还要关起门来继续,那今后在下人面前还怎么做人?! 想到这里,她更是后悔不已,为什么刚刚没有拒绝他到底。 反倒…… 她羞得没脸见人,宇文晔却更难受——男人的冲动上来了,不是说退下去就能退下去的,更何况,怀里还抱着这具仍然发着热,却又柔软得好像可以被他随意揉捏的香香软软的身子,心里不仅有滚烫的冲动,还有不甘。 谁能甘心在这种时候,把这样柔软的身子放下? 想到这里,他一只手伸到商如意的脑后,粗壮的手指直接捏着她的后脖颈将她的脸抬起来,又一次低下头,用力的咬住了她的嘴唇。 “唔!” 这一次,商如意真的挣扎了起来,她痛得直发抖,双手不停的捶打着他的胸膛,砰砰的声音在两个人的混乱纠缠的呼吸间,显得那么突兀,好像硬生生的要砸碎什么。 终于,他放开了她。 商如意的脸已经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齿痕满布的唇瓣上更是隐隐透着一抹淡淡的血色,这让她显得更加诱人,但事已至此,宇文晔也只能深吸了几口气,用力将身体里那股激勇的冲动按了下去。m 他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是你自己要留下来的。” “……” “这一次,没有一月之期,等你好了,我随时,都会向你拿回来!” 第263章 雷家父女,反了?! 等到图舍儿和长菀赶来伺候的时候,房中的两个人已经彻底分开,商如意仍旧靠坐在床头,宇文晔则坐在屋子中央的矮几旁,拿着一杯冷了的水喝了大半,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只是,商如意被低烧折磨得发红的脸颊,这个时候,红得有些不自然。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点不好意思。 今天薛道彤离开的时候不仅带走了三公子一个人,也把府上“多余”的一些人手都带走了,是以如今宇文府的下人并不多,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二公子已经进府了还完全不知道。 但,也幸好不知道。 若跟卧雪一样撞上那一幕,那才要命呢! 两人急忙上前忙碌,长菀立刻给宇文晔换了一杯热茶,而图舍儿走过去服侍商如意吃了几颗自己重新带来的蜜饯果子清口——虽然这个时候,她嘴里大概早就不苦了,然后轻声问道:“小姐,你还难受吗?” 商如意连看都不好意思再看他们。 憋了半日,才轻声说道:“去,把午饭送来,先服侍他吃饭。” “哦,好,好的。” 于是,两个人急忙去了厨房,不一会儿,便送来了热腾腾的饭菜,虽菜色不多也还算家常可口,但宇文晔看到只有一副碗筷,便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不吃?” 商如意摇摇头:“我喝了药,没什么胃口。晚些再说。” 宇文晔转头对图舍儿和长菀道:“那也不用你们服侍了,都下去吧。” 两人立刻退出了房间。 于是,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宇文晔坐在房子中央的矮几前,拿着碗筷吃起来,而商如意则靠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仟仟尛哾 看了一会儿,她轻声说道:“今天,是薛叔叔回来带走三弟的,我想着就留我们俩,也用不了那么多人,所以让他也带走了一部分人。” 宇文晔点点头:“他带走三弟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三弟的事情,我跟他说清楚了,他没说什么。” “那,他还说了别的什么吗?” “他说,爹让我们抽空,也去半岩寺看看娘。” “……” 宇文晔的神情微微一黯。 的确,自从过年的时候,他们将官云暮的灵位供奉到半岩寺后,便一直风波不断,这一厢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倒也的确应该过去看看她。 于是说道:“过两天,等你好些,陪我一道过去。” 商如意点点头:“嗯。” 她想了想,又轻声问道:“今天朝会开了那么久,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啊?” 宇文晔抬头看了她一眼。 商如意的心颤了一下,她倒也没有忘记,之前两个人还好好的,是因为什么而突然心生嫌隙,就算此刻,两人算是勉强和好了,可扎在他们中间的那根刺——或者说,那个人,还是在的,不仅在他们的心里,也会出现在宇文晔去参加的朝会上。 不过这一次,宇文晔倒并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反倒是低下头去喝了一口汤,然后道:“你猜猜看。” “猜?” 商如意想了想,倒是很快开口了:“是不是,朝廷又要征辽东了?” 宇文晔道:“你怎么知道?” 商如意道:“昨天……在听鹤楼看到的,既然战船都要造好了,那下一步,肯定是准备出兵了。” 宇文晔点了点头,道:“不错,其实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嗯?” 商如意一愣,他这话的意思,好像现实与想象有所出入,于是问道;“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事?” 宇文晔抬头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慢慢道:“雷毅反了。” “雷……毅?” 这个名字商如意有些陌生,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但再一想,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抬头看向他,不敢置信的道:“雷,雷大将军?!反了?!” 宇文晔点了点头。 商如意坐在床边,一时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左御卫大将军,雷毅…… 雷玉的,父亲! 就在一个多月前,雷玉最后一次来探望她的时候,临走前告诉她,她要跟随父亲前往河北平叛,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商如意也不知道他们平叛的进程是否顺利,却没想到,最后传回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消息! 雷毅反了?! 那雷玉呢?是不是也跟着她的父亲,那他们今后——? 商如意又是惊愕,又是不敢置信,愣了好一会儿才急切的下了床,但两条腿发软,险些跌倒在地,宇文晔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了她,皱眉道:“你干什么?” 商如意抓住他的胳膊,急切的问道:“他们真的反了?为什么反?” “……” 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扶着她坐到矮几旁,然后慢慢说道:“到底为什么反,如今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种事情并不罕见。之前朝廷派去南方平叛的好几路将领,十有六七,哪怕明着不反,背地里,也早就不受朝廷的辖制。” “……” “就连我这一次去兴洛仓,也险些就成了‘率部逃往’。” 商如意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周身发冷,直哆嗦。 看着她脸色渐渐变得苍白的样子,宇文晔皱着眉头,坐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事实上,在朝会上听到这个消息,虽然早已经对一些事情有了预料,可他还是震惊不已,回来的时候,甚至有些庆幸,幸好商如意可能已经离开东都城,不必那么快知晓这个噩耗。 却没想到她留下来,而这个消息,也正如晴天霹雳一般,打得她整个人都懵了。 看着她惊惶不定的样子,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头,轻声道:“如今这个世道,没有不为自己考虑的。” 商如意的心又是一颤,抬头看向他。 这个时候,她才恍惚想起来,雷玉在临走前告诉她,自己要跟随父亲前往河北平叛,最后还留下了一句话——在这样的乱世,手中的一点兵马,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东西。 她想了一会儿,轻声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父女去河北平叛,很可能遇到了跟你在兴洛仓的时候一样的情况?” 宇文晔攻打兴洛仓的时候,军粮被扣押,朝廷不信任,甚至还有监军从中作梗。 若非是他,换一个普通的将领,只怕已经折在那里了。 宇文晔长叹了口气,道:“就算跟我不一样,但也差不太多。朝廷这些年又是修长城,筑东都,通运河,还三征辽东,其余大小战役下来,每年也有十几场,你以为这些是什么堆出来的?不仅是钱粮,更是人命。” “……” “一边要平叛,一边要征辽东,还有那么多的工程,天下只有这么多人,怎么够用?” “……” “如今,朝廷的人马早就不够用了,所以,只能从各个王公将领的手里挖。” “……” 商如意没说话,但心里,也已经明白过来。 这一次,宇文晔被关进大理寺问审,而最终结果,不也是盛国公亲自入局,以削弱自身为代价,才换回了儿子的平安吗。 她突然想到,在宇文渊离开东都的前一天晚上,找他们两去书房议事,当时提起雷家父女在河北平叛的事情的时候,他的脸色就有些奇怪。 现在想来,也许,宇文渊比他们所有人,都更早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她又问道:“那,雷将军他们现在是自立山头,还是——” 宇文晔道:“听说,他们投靠了梁士德。” “梁士德?就是他们前去平定的那股叛贼的首领?” “嗯。” “这个梁士德,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道:“梁士德在河北的势力本就不容小觑,但的确,只凭他,也还达不到能逼得雷家父女反叛朝廷,更投靠他的地步。从目前河北发回的消息来看,他可能还联络了两股势力。” “那两股?” “王岗军,和突厥。” “王岗军?!” 商如意一下子皱起了眉头,突厥这些年来一直在北方蠢蠢欲动,除了这一次皇帝北巡的时候他们兵围雁门之外,实际上北方有好几股叛军都是在他们的暗中资助之下声势渐长,也因此,给朝廷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可王岗军?萧元邃不是刚在兴洛仓吃了败仗吗? 听见她这么问,宇文晔平静的说道:“我之前也觉得,萧元邃退得太快,虽然他当时的确已经在兴洛仓无法施展,但后来清点粮食的时候,我发现除了他运回王岗寨的那三十多车粮食之外,仓城内还少了一大批粮食。” “那是——” “现在看来,那匹粮食,应该是他用来跟梁士德交好了。” “……!”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看来,他们还是小瞧了萧元邃,他虽然打下兴洛仓又失了兴洛仓,但他并不只是把那座粮仓当成一座粮仓,而是真正当成了一种战略资源。 宇文晔道:“如今,王岗军,梁士德,突厥,他们在河北联成一线。” “……” “朝廷,已经彻底失去河北道了。” 商如意沉默着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道:“那接下来,朝廷要怎么做?” 宇文晔低头看着她:“你觉得,朝廷会怎么做?” 第264章 第一次,同床共枕 说到这里,她的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这句话是多余,不管是从之前已经数次征伐花费的兵力财力来看不能半途而废,还是从她接触到楚旸之后了解了他的心性为人来看,楚旸都不可能不继续征辽东。那处在东北角的小小一隅,已经成了他的执念,并非勾利国有多好,而是他不能允许自己的失败,而且是一败再败。 所以,他一定会再征辽东。 不过商如意也没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只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一旦失去河北,东都就完全暴露在了突厥和北方众多叛军的刀剑之下……会出大事的。所以,朝廷必须立刻发兵夺回河北。” 她想了想,又道:“至少,要把他们中间的联系切断。” 宇文晔的嘴角微微的勾了一下。 他又看着几乎已经紧贴上自己胸膛的那张红扑扑的小脸,轻声道:“那你认为,朝廷会派谁去?” 那张小脸立刻抬起来看向他。 因为低烧的关系,眼角红红的,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楚楚可怜的感觉,而因为倦怠疲惫,眼中又有些雾气,显得无辜又懵懂。 “……” 她停在了车窗旁。 他的呼吸顿了顿,半晌,才勉强恢复了一些平静,说道:“你认为,朝廷会派我去?” 热度,甚至都烧到自己的身上了。 商如意笑了笑,只说道:“我回去再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她接过来正要喝,又听见图舍儿问卧雪道:“你去哪儿了,怎么一整天都没看见你?” “这件事,还是得我自己去,” “啊?” 商如意沉默着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去看看,你别多话。” 商如意支吾着摆摆手,很快便沐浴完毕,穿好衣裳回了房间。 坐在马车上,图舍儿还抱怨:“小姐又劳了半日神,脸色都不好看了。” 商如意一边喝着汤,一边说道:“过两天,我们要去半岩寺拜祭娘,香烛那些,最好是我自己去置办,也算是孝心。” “小姐……” 就在她浑身黏腻有些难受的时候,图舍儿和长菀走了进来。 她只是思索了一下,虽然这条街上没什么行人,但在这里行大礼自然是不妥的,于是对着车内的人拱手行了个礼,轻声道:“陛——” 商如意说不出话来。 “……” “什么事让奴婢们去办吧,你才刚好,还是得休养的。” 遇到这样不讲理的人,自然是要怒骂的。 再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那辆马车停在路口,如一块拦路巨石。 卧雪的脸一红,支吾道:“没,没去哪儿。” “嗯,出去办点事。” 身上已经不再痛,甚至烧也退了,商如意从被窝里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身的汗,竟连贴身衣裳都湿透了。 宇文晔的唇角又是一勾:“为什么不是我?” 图舍儿立刻道:“小姐,你刚好一些,就要出去呀?” 难怪昨夜睡得那么温暖,又那么舒服,原来一直都是他—— “朝廷……应……该……” 可是,床褥却是冷冰冰的,商如意一躺上去,立刻不太舒服的蜷缩起来,嘴里也发出了一阵嘟囔,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又想了想,便脱下外衣,上了床。 那双眼睛眨了眨,然后,摇头。 这一觉,商如意睡得难得的安稳。 说着,也的确感到有些累,便闭上眼睛养身。 那车夫还来得及回她,只对着什么轻叱了两声。她的脸有些红,心也跳得厉害,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而看着她脸红得不太正常的样子,图舍儿反倒有些担心了,轻声道:“小姐,是不是水太烫了,我去拿点冷水来兑一兑。” 而马车内的人,也像是在等着她,听到她的脚步停下,便立刻伸出一只白皙的大手撩起了帘子的一角。 商如意也从她掀起的帘子中看到了这一幕,她的脸色也微微的沉了下来。 可图舍儿却没来得及开口,只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再一看那辆马车,更是眼熟。 然后,一把抱起她,轻轻的放回到床上。 “……” 肌肤仍旧敏感,可包裹着她的温热的气息却让那种敏感降到了最低,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落入了一处桃花源,不论熨帖在肌肤上的温度还是鼻子嗅到的气息,都是自己最喜欢,也最让她安心的,渐渐的,就这么陷入了沉睡,连一个梦都没做。 商如意低头一看,那碗汤果然又白又润,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图舍儿有些担心她,可心里也明白,如果那辆马车里的真的是之前的那一位,那他们今天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离开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商如意下了马车,一个人慢慢的走上前去。 看着她惊讶的样子,图舍儿反倒觉得她大惊小怪的,说道:“你们不是夫妻嘛,睡在一起有什么奇怪的?姑爷本来还想多陪你一会儿的,但兵部有人来请,他只能先走。还叮嘱我们热着水,你一醒来立刻送你去沐浴,千万不要再着凉了。” 黏黏糊糊的说完这四个字,商如意彻底的闭上了双眼,整个人沿着他的胸膛软软的滑下去,宇文晔急忙伸手将她抱住,看着她小嘴微翘,睡得不太安稳,又倦得完全睁不开眼睛的样子,忍不住抿了抿嘴角。 这时,那辆马车已经走到了他们前面,却没有离开,而是在他们将要拐弯回到宇文府的那个路口停了下来,不偏不倚,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听她这么一说,图舍儿也不好再阻止,只能立刻下去吩咐准备马车,而且,还在马车上铺上了厚厚的垫子,又备了两个手炉,保证商如意出一趟门不会又着了凉再回来。 可是,当商如意走近的时候,却分明能感觉到,一种压抑,却又躁动的气息从马车里渗透出来,很快便影响到了她的呼吸和心跳,连她,也变得不安了起来。仟仟尛哾 图舍儿有些惊惶的道:“小姐,那是不是——” 商如意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你说什么,他,他抱着我——” 可话没说完,车里的人突然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因为顾忌着自己的身体,商如意也没有在街上闲逛太久,买好了需要的东西,便直接打道回府。 图舍儿笑道:“是姑爷临走的时候吩咐的。” 于是,主仆二人便出了门。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宇文晔顿感身上一僵——她的身上,有点太热了。 图舍儿皱着眉头,急忙扶着商如意坐稳,然后撩开帘子往外一看,却见一辆不知从哪儿来的马车突然跑来与他们并驾齐驱,这条路原本就不甚宽敞,而那辆马车的车身却比普通的马车要宽出不少,挤得他们的车夫只能退让,这才让车身摇晃不已。 图舍儿轻轻一笑,脸上也有些红,轻声道:“你们两抱着睡了一夜,姑爷怎么会不知道?” 宇文晔微笑着道:“那,朝廷该怎么做?” 所以,这是他们两第一次,同床共枕吗? 可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一见她醒了,两人立刻上前来服侍她起身,直接送去洗了个澡,商如意才发现,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浴桶和热水,舒舒服服的,忍不住笑道:“你怎么知道给我准备这些?” 虽然烧已经退了,可还是不能吃得太油腻,厨房仍旧准备的一些清粥小菜,商如意几口吃完了,又看到卧雪端了一碗热汤进来,道:“少夫人,厨房那边炖了一整晚的药膳汤,说是喝了能补补元气。” 她顿时想起了什么,急忙白着脸坐回到马车里,对着商如意道:“小,小姐——” 而房中,她的饭菜也已经摆好了。 “他?” 商如意道:“他怎么知道我醒来想沐浴?” 商如意轻声道:“朝廷对你……本来就不,不信任,你跟雷家又交好……怕你也跟着,反了。” “不,不用了。”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露出来的时候,商如意竟然觉得,毫不意外。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也不好说什么,喝了一口汤,然后说道:“你们去吩咐一声,我一会儿要用车,让门房的人准备一下。” 可就在他们的马车快要回到宇文府的时候,原本平静行驶的马车突然摇晃了起来,商如意险些跌倒,图舍儿急忙扶着她,抬头对着外面的车夫道:“怎么回事呀?” “啊!” 商如意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用力的拉到了车窗边,仓惶的脸上满是震惊的神情,甚至差一点贴上了那张冰冷,却又隐含怒意的脸。 她吓坏了,急忙要挣脱,可楚旸的手却像一只铁钳,抓住她就不肯放。 而且,他双眸凝重又热烈,死死盯着她,好像要将她吞噬一般。 商如意惊呆了:“你,要干什么!” 第265章 你们是真的,情投意合了 楚旸盯着她仓惶的样子,道:“你觉得我要做什么?难道,像宇文晔那样对你?” “……?” 商如意眉心一蹙。 她想了想,尽量镇定下来,沉声说道:“请陛下慎言。宇文晔,是臣妇的夫君。” 楚旸的眉头慢慢的拧了起来,一直以来,在他的授意下,商如意都只能在他的面前自称“如意”,哪怕有的时候忘记,也一定会立刻改口。 但这一次,她明显是故意的。 臣妇,和陛下,中间是一条天堑鸿沟。 而夫君对她做的事,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做。 楚旸那双细长华美的凤目中怒意大盛,但随即,又在他炽热的呼吸里慢慢的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点莫可名状的悲哀。 再低头看看自己拉着她的手,可她挣脱不开,却又隐隐出力抵抗的样子,他突然苦笑了一声,道:“是不是不管朕再怎么拉拢你,你也不会到朕身边来了。”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陛下,在陛下身边的,应该是皇后娘娘。” 楚旸像是被这话烫了一下,立刻松开了手。 商如意后退了一步,轻抚着自己被抓过的手腕,楚旸虽然不如宇文晔的力气大,哪怕抓紧她的手腕也不会留下什么指痕,但肌肤上还是留下了一种滚烫的触感,令商如意心悸不已。 楚旸看了她一会儿,道:“看来,你们是真的,情投意合了。” 商如意低着头,轻声道:“这不是陛下的祝愿吗?” “……!” 楚旸的眉心微微一蹙。 是了,在他们第一次见面——其实也算不上见面,而是在商如意出嫁的路上,他听说有这么一个门庭没落到连父辈庇荫都没有的孤女居然抢了自己捧在手心上的女儿的心上人,于是半路拦阻,一来是想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二来,也是想看看,对方配不配让自己的女儿不开心。 当然,他没想到的是,遇上了这样一个沉静,又聪慧的小女子。 虽然并没有露面,却硬向她讨要了“喜气”,最后,还祝愿她跟宇文晔——情投意合,当时那四个字,他说得何其刺耳。 而现在,刺耳的,却是自己。 楚旸沉默了许久,再抬起头来看向商如意,冷笑道:“好,很好。” “……” 商如意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她意识到自己这些话也许会激怒对方,可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事实上,她从来,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楚旸微眯着眼睛看着她,许久,忽然冷笑了一声,道:“你知道吗,朕从不怕人忤逆,天下不顺着朕,都会被朕踏平,更何况一个人?” 说完,他冷冷一挥手。 前方的车夫不敢怠慢,立刻扬鞭,在一记响亮的鞭声后,马车从商如意的面前驶走了。 商如意一言不发的看着那辆马车渐渐的走远,直到消失在前方的长路尽头,她手足冰冷,心里更冷,过了许久,才喃喃自语道:“陛下,一个人的忤逆,很好踏平;可若天下都忤逆,那被踏平的,未必是天下啊……” 只可惜这些话,楚旸都听不到了。 甚至,她也明白,就算在楚旸的面前说,他也是听不进去的。 轻叹了口气之后,商如意转身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对上图舍儿忧虑的目光,她只淡淡说道:“回去,不要多嘴。” 图舍儿小心的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他们就回到了宇文府,商如意让图舍儿把买来的东西都收捡到一个盒子里,等去半岩寺的时候带上,然后自己便坐在屋子里休息养神。仟仟尛哾 明明昨天睡了那么长的时间,可一坐下,就感觉倦意像潮水一样袭来,商如意的眼皮耷拉了几下,竟然就靠在床榻上睡着了。 只是,这一次,睡得不如昨夜安稳。 不仅不安稳,她甚至睡得很不安,就好像睡在一片冰冷的湖面上,身下是薄如蝉翼的冰层,而周围全是熊熊烈火,那种炽热的温度还没灼烧到她身上,身下的冰已经消融殆尽,随即,她沉入了冰冷的湖底。 窒息的感觉令她痛苦不堪,她拼命的挥舞着双手,想要抓住什么——哪怕,是一根救命稻草。 然后,她就真的抓住了。 掌心里那温热又粗糙的质感是那么熟悉,给了她生的契机,她又是欢喜,又是庆幸,一下子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冷峻的面容。 宇文晔! 商如意一下子睁大了双眼,但,又好像并没有被吓着,只是从梦中登陆到现实里,有一点猝不及防的温暖和惊喜罢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又这样弯下腰俯视自己多久了,连衣裳都只是脱下后随意的丢在床边,一半还拖在地上;而且,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再垂下眼,看向他的手—— 正被她用力的抓着,十指紧扣! 商如意的脸一红,下意识的就要松开,可他却反倒一用力,扣着她的手不放。 商如意立刻轻声道:“你干什么?” “……” 宇文晔并不立刻回答,只看着她:“你刚刚梦见什么了?” “啊?” “看你,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噩梦。” “什么噩梦,把你吓成这样?” “……” 商如意迟疑了一下,她虽然不懂解梦,可梦中那种感觉她却并不陌生,是在她那一场大病之后便纠缠着她,到大婚之后也没少出现的阴影;甚至,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她大概也明白,自己心中的阴翳是从何而来的。 只是这一切,她还不能告诉眼前的人。 想了一会儿,她轻声道:“噩梦,都是吓人的。” 话刚说完,就感觉自己的手被用力的捏了一下,低头看向他已经反握住自己手的那只大手,两个人手心紧紧相贴,他的体温好像他的气息一般,源源不断的传到了她的身上。再看向他,只见宇文晔道:“还怕吗?” “……” 原来,在梦中让她放心的那种熟悉的感觉,是他的给。 商如意轻轻的摇了摇头,眼中的惊惶已经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点暖暖的笑意。 宇文晔也笑了笑。 第266章 怕水?还是难受? 既然他已经回来了,商如意立刻就起身,先帮他收拾了衣裳,又让下人赶紧送晚饭过来,两个人这才坐到矮几边吃起来。自从宇文渊派人将宇文呈带走之后,家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用饭都不再去膳厅,只在房间里,虽不怎么规矩,但的确自在了许多。 一边吃饭,商如意一边问道:“今天,兵部的人传你过去?” “嗯。” “什么事啊?” “还是之前兴洛仓一战的事,还有些要交接的。不过,守仓城的人,也就是之前带过去的那几千人,不再变动了。” 说到这里,宇文晔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但商如意却有些担心的问道:“之前,你在大理寺不是把什么都交代清楚了吗?怎么这一次,还要问啊?” 宇文晔抬头看向她,道:“你说为什么?” “……” 商如意沉默下来。 她的思绪一下子飘走了,但也没飘远,反倒是飘回了昨夜,她在陷入沉睡之前,两个人最后谈起的话题。 她突然道:“朝廷打算怎么对河北用兵?” 宇文晔道:“我还当你把这件事都忘了。” 商如意急忙摇头,她怎么可能忘记这件事?从宇文晔告诉她雷家父女反了之后,她就隐隐感到,这件事就算此刻不落到宇文家的头上,最终,只怕也需要宇文家的参与。 果然,宇文晔道:“如今河北已经像铁板一块,直接攻打,几乎没有胜算,所以,朝廷打算分两路。” “哪两路?” “一路是对突厥,” 宇文晔伸手在桌上点了一下,道:“虽然之前在雁门关吃了突厥的亏,但如今内乱未清,朝廷还没有办法对突厥大规模的用兵。只是,父亲在山西一直没断过跟他们交手,只要他那边用点力气,河北这边的压力就能小很多。” 商如意微微蹙眉。 所以,还是要仰仗盛国公。 可是上一次,朝廷已经把派遣给他的兵马都削了,如今,是要他用自己的人马去对峙突厥吗? 不过,既然宇文渊做出了这样的牺牲,那他肯定对这件事的后果已经有了承担的准备,或者说,有了应对之策,如今真正让他们担心的反倒是—— 商如意轻声道:“另一路,是不是要打王岗寨?”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眼角隐隐溢出些笑意,像是很满意似得,点点头。 商如意接着道:“兵部找你过去问话,是要弄清楚,你跟王岗军经过上一次兴洛仓大战之后,不可能再有机会勾连,所以——” 宇文晔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商如意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紧盯着他的眼睛:“会是你吗?” 宇文晔抬眼看向她:“你希望是我吗?” “……” 商如意迟疑了一下,半晌,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身为辅国大将军,领兵平叛是职责;可上一次攻打兴洛仓,外有萧元邃,内有王绍及,甚至,头顶还有一只巨大的黑手,这样多面夹击都没能把他打下去,还能大获全胜的回来,天时地利人和,甚至运气,都不足以解释这一切的,只能说,宇文晔有着超乎她所识的,任何人的实力。 可再来一次,谁能保证,他仍能毫发无伤的回来? 更何况,他领兵出征,那自己又要——独守空闺?商如意不太愿意承认这四个字,但她的心里,也的确生出了这点“矫情”。 看着她矛盾的样子,宇文晔淡淡一笑,道:“朝廷,也是这么想的。” “嗯?” 商如意一愣:“什么意思?” 宇文晔道:“朝廷也不知道,该不该让我去。” 商如意想了想,道:“那你想去吗?”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竟然出乎她意料的点了点头:“我想去。” “你想去?” 商如意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但下一刻,宇文晔又慢慢悠悠的道:“不过,我想去,可不是想去跟王岗寨的人拼命——现在,也还不到我跟他们拼命的时候。” 商如意诧异的睁大双眼看着他。 想去,但不想去跟王岗寨的人拼命。那他是想去做什么? 她没问,宇文晔显然也并没打算再多说什么,两个人便又安静下来,默默的吃完晚饭,等到下人来收拾了碗碟,宇文晔这才转头看到放在屋子一边的盒子,问道:“那是什么?” 商如意道:“你不是说要去祭拜娘吗,我今天出去买了要用的东西。” 宇文晔微微蹙眉:“怎么刚好,就出去乱跑。” “……” 提起这个,商如意微微有些心虚,只轻声说道:“我想着,是给娘要用的东西,还是我亲自置办才算是孝心;更何况,家里走了那么多人,也没多余的人手了。”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轻叹了口气。 如今,宇文家已经冷清得,他们不说话,整个府里都没什么声响了。 他说道:“过些日子,就好了。” 商如意抬头看了他一眼,但也没问,为什么过些日子就好了,又要过多久,反倒是宇文晔又问道:“那你的身体,如何?” 商如意笑道:“没事。” 宇文晔道:“那,明天我们就去半岩寺吧。” 商如意点点头。 于是到了第二天,两人收拾了一些东西,商如意只带着图舍儿,宇文晔带了穆先和两个亲随,一行人一大早便坐着马车离开了宇文家。 只是,在出城门的时候,被拦了下来。 守城的士兵一见宇文家的人,急忙往上报,不一会儿,守城的副将便亲自过来,对着坐在马车里的宇文晔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大将军。” 虽然被拦在路中央,过往的行人也都纷纷侧目,但宇文晔丝毫没有生气,撩起帘子的一角看着对方,平静的说道:“你们拦我是何意?” 那副将陪笑道:“大将军莫怪,不知为何大将军今日举家出城?” 宇文晔微微蹙眉:“本将军出城办事,还要向你们交代?” 那副将仍旧陪笑:“当然不是,只是——大将军乃是朝廷的重臣,您的去向,在下自然要弄清楚。” 宇文晔笑了一声。 而坐在他身边的商如意眉心一蹙,探出头来道:“我们是出城去半岩寺祭拜家中亲人,难道这也要向你们交代?朝廷什么时候连臣下的家事都要管了?” 那副将一愣,再看看跟车的几个人,的确不像是举家搬迁的样子,这才拱手赔礼:“抱歉,是在下莽撞了。” 说完,立刻侧身放行。 马车慢慢的驶过了城门,走出去好远,商如意再回头的时候,还能看到守城的那几个士兵望着他们的马车,似乎仍在说什么。 她坐回车内,想了想,转头看着宇文晔:“我们——” 宇文晔平静的道:“没事。” 两个字,似乎就把她心中所有的疑虑承认,但也把她所有的忧虑给抚平了,她想了想,点点头便也不再多问,反倒是身边的宇文晔,半眯着的双眼中,透出了一点锐利的光。 马车摇摇晃晃的又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在午时左右到了半岩寺一河之隔的山脚下。 因为今天不是初一十五,所以去寺庙的人不算多,穆先更是提前让人过来雇好了船,他们到的时候,船家已经在渡口等待,宇文晔扶着她上了船,刚一坐定,船夫便撑着竹竿离开渡口,晃晃悠悠的朝着对岸驶去。 竹竿落入水中,激起小小的水花,一撑一起之间,搅动起无数的涟漪。 不一会儿,船到了河中央。 宇文晔正看着外面的风景,突然感到身边好像有些过分的安静,他低头一看,却见商如意紧靠着他,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十指甚至明显在用力的扣着自己。 而她的额头,出了一头的冷汗。 宇文晔忍不住微微蹙眉。 他好像记得,上一次送灵过河的时候,她也有些过分的安静,只是当时,因为是送灵的关系,所有的人都很安静,情绪也十分低落,所以,她的沉默并不显得太醒目。 可这一次,他明显的感到,商如意不是沉默。 而是紧张得沉默。 他低头看着她,轻声道:“怎么了?” “……” 商如意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头看向他,嘴唇抽搐了两下,轻声道:“没,没事。” 宇文晔蹙起眉头。 这个样子,怎么会没事? 他忍不住伸手去帮她轻轻擦拭了额头上的汗珠,道:“怕水?还是难受?” 他听说过有些人坐船会眩晕,严重的甚至会呕吐昏厥,不知商如意是不是那种情况,于是又轻声道:“不舒服就告诉我。” “……” 对上他温柔的神情,商如意只觉得紧绷在心里的那根弦,好像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的抚过,竟神奇的放松了一些。m 虽然,也没有放松太多。 她咬着牙沉默了许久,只摇了摇头,然后慢慢的将头靠进了他怀里。 虽然一身冷汗,还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可靠在他怀里,汲取那种熟悉的体温和气息,似乎能将她从那种噩梦般的阴影里解救出来。 而虽然弄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如此,可感觉到怀里的人似乎是难得的,全身心的投入到自己的怀中,宇文晔也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半晌,他轻轻的伸手,将她抱紧。 第267章 你是,神佛给我的神迹 河道不宽,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对岸。 半岩寺是修在一座山的半山腰上,虽然只是半山腰,但因为山高的关系,爬上去还是很累人,加上毕竟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元气,走了一半的路,商如意就累得有些喘了。 宇文晔道:“上次来的时候,好像看见前面有个歇脚的凉亭,去那儿休息一会儿。” 商如意点点头。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那处凉亭,是修在山道旁一块突出的巨大岩石上,风景很好,只是此刻里面已经挤满了人,走近一看,凉亭中央坐着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奇怪的是他的头发只有寸余,穿着一身灰色洗的发白的长袍,看上去像个和尚,但又不是个和尚。 而他周围,围着几个山上猎户和渔家的孩子,似乎是在缠着他说故事。 那老人喝了一口葫芦里装的温酒,脸颊红润,眼睛却更亮了一些,摸摸胡子道:“好,那就再给你们讲个故事。话说,在很久以前——” 众孩童问道:“多久以前?” 那老人想了想,笑眯眯的道:“就是在,几年前,或者十几年前,总之你们几个都还没出生的时候,城里一个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突然生了一场大病,眼看着那小姐都要给病死了,突然有一天,她的病全好啦。” 众孩童奇怪的问道:“怎么就好了呢?” 宇文晔闻言,淡淡笑道:“爱吃酒肉,又舍不下佛陀,真是人心难足。” 商如意睁大眼睛看着他,半晌,轻声道:“你,不信神佛?” 这,几乎是他们之间最禁忌的一个话题,甚至,比起他们分别跟宫中的人的关系而言,还更禁忌,所以成亲以来这半年多的时间,几乎没有人提起过。 宇文晔道:“人就是该信自己。” 宇文晔牵着她的手让她坐下,又看了一眼那老人的身影,道:“伱认得?” 说完,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仿佛,他们的相对,就是天地间最柔软的神迹。 那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请二位施主自便吧。” 暮鼓声声,在山岭间回响,更显得周围寂静如斯。 擦身而过时,商如意还对着他点了点头。 宇文晔又想了想,然后说道:“世人信神佛,是两种信法。一种是信世间有神佛,另一种,是信神佛能给自己带来好处。我不信的,是后一种。至于这世间到底有没有神佛,其实跟我关系不大。” 她笑道:“所以,你信的是自己吧。” 这个时候太阳还没落山,橘红色的阳光洒在路旁的积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甚至让人也觉得没那么冷了。两人沿着长廊出了半岩寺的侧门,又顺着小路走了一会儿,最后看见前方一处平台,似乎是供人停留看风景的,和尚们还特地在周围修了一排围栏。 “舅父舅母平时最疼我,也实在看不得我受苦。可他们,也实在愧对国公。” 老人道:“这家人想着自家女儿冰清玉洁,可不能被一个男人占了身子毁了名节,所以,就把他钉进棺材里,活闷死了,也算是保全了女儿的贞名。” “嫁我,不嫁我大哥,不算违背了婚约,也算满足了你的心愿。” “……!” 对上了他炽热的目光的一刻,商如意感到一阵战栗。 “不要……” “……” 宇文晔慢慢的低下头来,转头看向她:“怎么会突然生病?” 于是,两个人便出了门。 那里不仅能仰望半岩寺之上的山顶的风景,也能往下看到山脚下的那条河。 那老人道:“家里人也奇怪,而且那小姐病愈之后,跟换了一个人似得,直说自己不是这家的女儿,而是城外一个捕蛇为生的捕蛇人。昨夜为了抓一条毒蛇不小心跌落山崖,结果醒来,就到这个小姐身上了。” 要说她在宇文家最怕的,不是寻常媳妇最怕的公婆的为难,也不是慧姨若有似无的刁难和宇文呈的难相处,又或者,是过去那段日子里宇文晔对她的冷漠疏离。 但偏偏,她避不了。 “平时也不来?” 这句话他说的时候很平淡,好像这不过是跟吃饭睡觉一样寻常的事,可这句话,每一字,却都是说不尽的狂傲,商如意甚至忍不住去想,他跟那位九五之尊,同样的倨傲,睥睨天下,甚至不知道,到底谁更狂一些。 今天寺庙里的人也并不多,前来接待他们的正是上一次寄灵时帮助安顿一切的那个和尚,客客气气的将他们迎了进去。这还是寄灵之后他们第一次过来祭拜,于是在一个佛堂内做了道场,等到一切完毕,一天已经过去了。 “其实,我就是来半岩寺礼佛的时候突然生病的。”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道:“不信。” 明明刚刚,那双眼睛里还满是寒霜,只一瞬间,仿佛冰雪消融,他低头看着她的时候,滚烫的呼吸甚至将她也快要点燃了。 天底下,容得下这样两个狂傲的人吗? “……!” 商如意回头对着他,轻声道:“把你拖下水,对不起。” 大家都连连叹息。 商如意道:“他们,一开始当然不同意。我们两家算是世交,而且,我家都没落成了这样,盛国公不嫌弃我,还让大公子娶我,这是别人想都想不到的好事,我却还要悔婚,实在太不应该。” 不知过了多久,商如意终于轻声道:“你记得,你跟爹来我舅父家商议亲事的时候,家里人曾经告诉过你,我那个时候,生了一场重病吗?” 这,是否也是自己的心难足呢? 这老人的心难足,倒是找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可自己,能有这么好的办法吗? 有人问道:“那,这个捕蛇人生在小姐的身上,后来又如何?” 两人便临时决定,当晚就在半岩寺留宿。 “……” 商如意嘟囔着,眼神却微微有些闪烁。 他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并非没有听过这样充满爱意的话语,只是,没有想到商如意会在这个时候告诉他这些话,而他们的周围,半岩寺的暮鼓还在一声一声的响着,仿佛应证着这一刻的神迹。 商如意迟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轻轻的摇头:“没什么。” “可他们,最后还是答应了。” 众孩童惊得目瞪口呆,又有人问道:“那,那小姐呢?”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 “……” 商如意道:“你不来拜佛?”宇文晔的呼吸一窒。 商如意道:“那你——” 他们一行人进了凉亭,正好那老人笑呵呵的站起身来道:“故事说完啦,老人家我也该回家咯。” 商如意一听,急忙掩饰的笑了笑,说道:“对了,你竟然不认得他,你小时候没来过半岩寺吗?” 商如意笑道:“在东都城里长大的孩子,凡是来过半岩寺的,多半都认得他。他原本是半岩寺里的一个和尚,但爱吃酒肉,数次破戒被方丈逐出了半岩寺,可他又舍不下佛陀,所以,就经常来半岩寺念经拜佛,完了,自己再回家去吃自己的酒肉。每次他来,都会在这儿给路过的孩子们讲故事,我以前也听过。” 商如意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想向他解释一些事,却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了,她的脸一红,顿时便要走开。 宇文晔仍旧摇头。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平静的点点头。 她想了想,轻声道:“屋子里有点闷,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休息了一会儿,他们又继续上路,不一会儿,就到了半岩寺。 老人道:“那捕蛇人也不知道,谁也不知道。这家人立刻派人去城外探查,果然找到了那捕蛇人的家,只是,他的尸身跌下山崖,已经被野兽吃了。” 可刚一转身,却感觉一只手伸过来,将她一把拉回了怀里。 他慢慢的低下头,吻向她。 商如意点点头,道:“因为当时,我急得吐了血。” 宇文晔微微眯起了眼睛:“所以——他们把这桩婚事,转到了我身上。” “啊?”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再看向宇文晔的时候,他的眼神中似乎也有些东西在闪烁,但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平静的说道:“劳烦了。” “谁吓着了?” “记得。” 紧贴上他坚实的胸膛,甚至能感觉到厚实精壮的胸膛下,他的心跳剧烈,仿佛要跳出来,而他一只铁钳般的手更是直接圈住了她细瘦的腰身,让她完全无法挣扎。 显然,是默认了。 此刻,波光粼粼的河面被夕阳映照成了一条金色的练带。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话,商如意倒想起了前两天他对自己说的——你不可能两边都选,也不可以什么都要。 只是,在跑开的时候,山道狭窄,一下子撞到了商如意身上。 商如意的神色顿时有些黯然。 坐在一旁的宇文晔微蹙眉头:“做什么唉声叹气的?” 他虽然走了,屋子里的气氛却沉闷下来,不仅沉闷,还有些尴尬。宇文晔虽然没有露出怒容,可商如意依旧能从他淡漠的样子看出来,他心里一些不该被触碰的地方,好像又被触碰到了。 那老和尚笑道:“这房间原也没多少人来住,除了二位,就是贵府大公子在半年多前的时候,曾经借宿过这里。” 也不是第一次留宿这个地方,那和尚将他二人领到居士林的一处寮房,推门进去一看,倒是眼熟,正是他们上一次来为官云暮寄灵的时候住过的那个房间。 宇文晔摇了摇头:“不来。” 说起来,她也不该觉得意外,因为宇文晔正该是这样的人,天底下的人都有脆弱,无助,有所求的时候才会对神佛格外虔诚,可他——至少相处到现在,她从没见过这个男人脆弱无助的样子,似乎在他的身上,也永远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哦?” 商如意笑道:“上次我们来的时候,也是住的这儿。” 众孩童又是叹息,又是啧啧称奇,也有人说这故事不好听,无聊的跑开了。 商如意顿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接着说道:“那一场病来得很急,也很重,险些要了我的命,而病好了一些之后,我就跟舅父舅母说——我不嫁宇文大公子。” 宇文晔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哪怕被看似暖意融融的夕阳照着,那双冷峻的眼睛里也像是凝结着寒霜。他慢慢道:“所以,你跟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呢?” 商如意仍旧诧异的看着他,但过了一会儿,又笑了笑。 商如意沉默着,低下头去。 她最怕的,就是有人提起那位大公子——宇文愆。 宇文晔淡淡笑道:“我一向认为,想要什么,都得自己去争取。自己什么都不做,却求神拜佛,指望神佛降下什么神迹,这不可笑吗。” “……” 他的话音一落,屋子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轻声说道:“你是,神佛给我的神迹。” “你是要告诉我,我是你不得已的选择吗?”看书溂 “还有这样的事。” 原来,他们上一次就住进了这个房间,难怪那天晚上,她隐隐听到宇文晔询问了那个和尚宇文愆的事,却没想到,竟然住的是同一个房间。 “没来过。” 宇文晔笑道:“不过就是个借尸还魂的故事,还把你给吓着了?” 另一只手,则捏住了她的下巴,轻轻抬起。 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道:“所以你现在,仍然不愿意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肯嫁我大哥?” 商如意更诧异了,道:“你不信世间有神佛?” 但说起来,其实已经过去了,两人现在就算没有心意相通,但也已经向彼此表白的心意,再提似乎对他们二人也并不存在什么影响,可不知为什么,商如意再一说起,仍旧让他心中一震。 两个人走到那平台上,一个背对着围栏仰望山顶,一个扶着围栏俯瞰着河面,都没有说话。 可商如意矗立在原地,却是一动不动,好像那个故事给她听呆了,一旁的宇文晔看着她呆若木鸡的样子,忍不住轻声道:“怎么了?” 商如意又羞又急,却又躲避不开,只能轻声道:“不行,这里是寺庙……” 宇文晔的唇几乎已经贴着她的唇瓣。 呼吸着她吐息间的馨香,他喃喃道:“这里是寺庙外,他们管不到。” 说完,轻轻的吻住了她。 (本章完) 第268章 神佛,管不住我 “公子!二公子!” 宇文晔眉头一拧,还没反应过来,原本已经驯服的那双小手突然用力在他胸前一推,随即,商如意已经从他的怀里退了出去,满脸通红的站到一边。 仿佛一阵香风,吹过又无踪。 他一时还有些愣神,而商如意已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扶着围栏看着下面的风景,很快,穆先就从小路上跑了过来,急匆匆的道:“二公子,原来你在这,东都那边有消息传过来——少夫人也在?你,你们——” 他说着说着,才感觉到气氛不对,少夫人虽然没有看他们,但鬓发间露出的耳尖却是通红的,而自家二公子背着手,虽然夕照明亮,可他的脸色却显得格外的阴沉,更是一脸肃杀的神情,好像要把自己给嚼碎了。 穆先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 但,不等他反应,商如意已经轻声说道:“既然你们有事商量,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甚至都没跟他打个照面,转身就走了。 主仆二人站在那平台上,看着她沿着小路很快便进了寺中,穆先一时还有些怔忪,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身后的宇文晔沉声道:“什么事,说。”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只在遥远的山坳间还留下最后一丝残存余光,却是这一缕余光,格外的明亮,甚至透着一种挣扎的,濒死的辉煌。 商如意有些慌了。 她急忙起身,去点燃了一盏烛台。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这个男人要做什么,已是不言而喻,更可怕的是,她好像不知道怎么阻止他。 下一刻,宇文晔走近她,一低头,将那烛火吹灭。 “……” 一阵风突然灌进来,吹得商如意手中的烛火几乎熄灭,屋子里一下子暗了下去。 宇文晔微微挑眉,伸手接过那封书信,却并没有拆开。 “啊?” 他一走,太阳彻底落山。 商如意的心,已经跳得快要跳出胸膛。 商如意睁大双眼,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甚至不知道自己眼前的黑影到底是幻象还是人在动,她只感到手上一轻,烛台被人拿走,哐啷一声丢到了屋子的一角,随即,身上也是一轻。 却衬得他的眼睛,格外的亮,好像黑夜里审视猎物的豹子。 宇文晔目光闪烁:“所以,征伐辽东这件事,怕是要搁置下来了。” “……” 其实,一句话就能说清的事,倒也不必再看什么书信,况且这件事,也是他早有准备的,只是没想到,朝廷在犹豫了那么久,又思虑了那么久之后,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看书溂 宇文晔又看了他一眼,突然道:“你连夜回去,打点好府中的一切。” 穆先傻了——这种事,平时不都派一两个人回去通报一声就行了?这一次出行宇文晔带着两个亲随,不就是做这些的吗?为什么还要让他跑这一趟? 可宇文晔却丝毫不怜悯他,只冷冷的将那封根本没有拆封的信丢给他,转身便走。 然后,他伸手,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彻底陷入了黑暗。 如同星火,也烧到了她的身上。 宇文晔微微蹙眉,眼睛映着已经快要落山的夕阳,闪烁出了一点仿佛是火焰的炽热光芒,半晌,喃喃道:“这么说,只有今晚了……” 宇文晔道:“看起来,河北那边的局势,比我们知道的,应该更糟。” “啊?哦。” 口中轻声道:“东都传来的消息,兵部那边已经决定下了,让公子领兵,前往征剿王岗寨。” 她轻呼了一声,有些猝不及防,却也下意识的伸手抓紧了身边的人,就感觉他大步的走着,不一会儿,走到了房间的另一头,然后轻轻的将她放下。 穆先轻声道:“这件事,对陛下的打击,恐怕很大。” 然后,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滚烫的唇,也吻上了她。 “哦?” “啊!” 却又停在了门口。商如意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也颤抖得快要碎掉:“二哥……” 宇文晔微微眯起双眼,并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信上说了,兵部打算什么时候委任?”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心跳已经平复了下来,可商如意却有一种,随时会天翻地覆的不安感。 只能在他拥有她的前一刻,颤声道:“这里,是寺庙。” 随即,他反手,关上门。 穆先轻轻的点了点头。 穆先道:“这,属下倒是也在派人打听。原本皇帝陛下前两日就已经决定要颁布出兵辽东的旨意,就是被河北的事情硬生生的压下去的。听说这一次征讨辽东,准备两路并进,一路走河北,一路走水路。但现在,在渤海郡那边建造战船的民夫已经开始造反,听说烧了好几艘船,河北这边梁士德闹得更大,尤其雷家父女的反叛,给朝廷的压力很大,所以——” 黑暗中覆在她身上的男人终于停了一刻,但他的沉重的呼吸声却没有停,反倒慢慢的靠近她的耳边,用沙哑又性感的声音道:“这个时候,可以叫我,凤臣。” 穆先睁大眼睛看着他。 更不知道,该不该去阻止他。 “明天……” 但宇文晔并没有露出其他的表情,神色仍旧冷峻,只是在冷峻中,又仿佛夹杂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半晌,才说道:“不管怎么样,征辽东是他的毕生心愿,之前数次征讨皆以失败告终,这一次原以为准备完全,却连出征都没能出,就偃旗息鼓,只怕这一来——” 连穆先也笑道:“朝廷这一次的任命,真的是心不甘情不愿。” “……啊。” 宇文晔沉默了许久,才慢慢道:“对他打击大的,也许还不止这一件事。” 商如意坐在门窗紧闭的寮房里,不知过了多久,才勉强平复了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一抬眼,发现周围已经暗了下来,屋子里差一点就要伸手不见五指了。 穆先似也有些担忧的道:“不知道咱们这位皇帝陛下,还会做什么。” 商如意终于在寒冷和炽热的冰火纠缠中找回了一丝理智,她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推开身上的人,可他强悍的身躯却根本不是她那一点力气就能撼动,甚至,汗湿的肩膀被她的小手一抹,汗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来,砸在她的身上。 这一次,跟刚刚在平台上不同,那个时候的他,只是轻吻,温柔中带着明显克制;但此刻,她感受到的却是一种全然的占有。欲,在剧烈又炽热的呼吸间透着一股野。兽。侵。袭的感觉,不允许她抗拒,更不允许她在这一刻有丝毫的退缩。 感觉到自己一时间的走神,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剥落大半,凉意袭来,可随即,又有滚烫的双手抚过她细腻的,在黑暗中也散发着莹白光泽的肌肤,令她不住的战栗。甚至,她已经感觉到这具覆在自己身上的躯体的冲动,仿佛随时都要点燃她,焚烧她。 他要干什么? 为什么突然就—— 站在平台上,看着自家主人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穆先终于回过神来,他用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唉声叹气的走了。 穆先还看着他:“公子,什么今晚?” 脚步不算沉重,但一声一声,越来越近,却好像踏在她的心上,令她的心跳真的开始慢慢的不安了起来,商如意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只见门外隐隐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似乎也是在等待什么的平复,那身影明明一动不动,却又好像悸动得厉害,连带着商如意的呼吸已经开始紊乱了起来。 可见,如今可用之人,也实在是没有了,否则,不会让他们父子出现在同一个讨伐阵容里。 她被人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穆先忙道:“他们很急,可能,明天就会。” 穆先睁大眼睛看着他:“很有可能什么?” 火焰仿佛在濒死的时候得到了救赎,又慢慢的挣扎着重新燃烧起来,照亮了这个空寂中又充满了妖。娆光影的寮房,也照亮了商如意眼中的颤抖和彷徨。 火焰腾起的时候,照亮了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摇曳的光影在这个空旷的寮房不停的摆动,虽然空气里满是檀香的味道,耳边,仿佛还回响着沉沉暮鼓,甚至,不远处还有和尚们上晚课的声音,可这游弋在她身边的光影,却透出了几分妖。娆,甚至鬼。魅。 随即,他俯身下来,整个人覆在了她的身上。 他慌忙将手中的书信递过去。 天黑的很快,整个山林连同半岩寺,几乎是眨眼间便落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宇文晔道:“一个人越狂妄,也越容易在失败面前沮丧绝望,如果皇帝真的被迫放弃了征讨辽东,他的信念也就会从这个地方开始崩溃,那么他下一步很有可能——” “……” 宇文晔仿佛停了一下。 下一刻,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寮房里,响起了他一声轻笑。 随即,他在她耳边道:“神佛,管不住我。” 当疼痛袭来,泪水不自觉的涌出眼眶,所有的呻吟与痛呼都被他吞下的时刻,商如意才明白,原来,神佛,真的管不住他…… 第269章 我可以更累一点 晨钟,在山中响起,惊起阵阵夜宿的飞鸟。 与那钟声一道响起的,还有僧人们的诵经声,清圣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山岭中不断回响,仿佛能涤荡世间的一切污秽,也能驱散黑暗。 可商如意,却陷在黑暗里醒不过来。 并不是她不愿醒来,而是这一夜让她累得厉害,此刻,哪怕是陷落在最深的梦境里,她也觉得周身的骨头好像被整个拆散了,又重新装上,全身都不再属于自己,甚至连动一动小指头都没办法。 可是,即便她这么累了,却有人不肯让她安生。 一双滚烫而有力的大手——就是这双手,磨折了她整整一夜,此刻,又握着她的肩膀将她翻转过来,抱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然后,温热的吻落到了她已经脆弱无比的肌肤上,带来阵阵战栗的触感,商如意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推拒。 “不要……”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她也终于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虽然寺庙里已经响起了钟声,屋子里还是很黯,迷蒙间,她只能看到一个壮硕的轮廓在眼前,但更清醒一些,那双明亮的,仿佛仍旧燃烧着烟火的眼睛便在晦暗的光线下渐渐的清晰起来,尤其是看着她的时候,他视线的温度几乎快要灼伤她的肌肤。 一看到她醒来,宇文晔的唇角微微一勾,低下头,轻轻的咬了她一下。 “唔!” 商如意痛得轻呼了一声,又伸手推了他一下,可这一次,不仅没能推开他,宇文晔更是顺手握住她的手压到她身侧,俯身再一次深深的吻了下来。 两个人呼吸纠缠,连清晨山上微凉的空气都变得热了起来。 等到宇文晔终于餍足,放开她的时候,商如意已经脸颊通红,甚至喘不上气来,嫣红的唇瓣上更泛着水光,如同染露的海棠。 她的眼中,也满是水雾,迷茫着看着眼前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你不累吗?”看书溂 “……” 宇文晔拧了拧眉头,像是要生气,又像是要笑,过了好一会儿,低头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不累。但,我可以更累一点……” 经过这一夜,再不懂他是什么意思,那就真的是傻瓜了。 她从来不知道,男人身体的温度原来可以那么滚烫,这一整夜的烈火焚身,她只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熟透了,可这个男人,却没有丝毫的疲惫倦怠,反倒比昨夜显得更精神勃发,甚至连他抱紧自己时,胸膛的温度,也没有褪去半分。 这个男人,好可怕的精力! 她只能轻声道:“真的……不行了。” 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似乎也明白这个小女子真的无法承受更多,只能作罢。他伸手将已经裹成一团的被子拉上来,轻轻的盖在她的身上,再深吸了几口气,竭力压下体内那股热气,然后翻身下了床。 一阵冷风,吹过了他的所在的位置。 商如意倒是有些茫然,没想到他真的就这么利落的离开了,虽然被子盖在身上,可相比起刚刚肌肤熨帖的温度,又好像过分的凉了一些。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喃:“嗯?” 宇文晔站在床边穿好一声,听见她的声音,回头又看了她一眼:“怎么?不想我走?”看书喇 “……” 商如意立刻将脸偏到一边。 宇文晔笑了起来。 其实,就算她不拒绝自己,也不可能再继续下去,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卯时,他得起身准备,过一会儿,就该离开半岩寺准备回城了。 商如意当然也知道,等听着他穿好衣裳,她再转过头来,然后慢慢的起身。 身上,还是软得厉害。 她也不好意思叫人,只能自己勉强起身捡起昨夜被他剥掉的衣裳穿好——平时两个人分床睡的时候,早起还要装作睡在一起样子;可昨夜,明明已经圆了房,此刻却要避着人。商如意脸上红晕未退,幸好和尚们的寮房里也没有梳妆镜,她只能简单的梳好头,整理了一下仪容,便等着图舍儿过来服侍。 宇文晔一回头,就看到了她发髻松散,一副春 睡未足的模样。 忍不住笑了笑,对她道:“过来。” 虽然觉得他好像不怀好意,可商如意还是乖乖的走到他的面前,宇文晔伸手为她将鬓边的乱发理了理,其实也并没有好多少,可掌心抚过她红红的耳尖,再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她的脸时,他还是忍不住,烙下一吻。 这时,门外响起了图舍儿的声音:“小姐?姑爷?你们起身了吗?” 这个时候,应该分开了。 可不知为什么,商如意却反倒有些留恋不去,抬头看着宇文晔明亮的眼睛,她索性踮起脚尖,挽住他的脖子用力的吻了他一下。 这下,是宇文晔有些愣住了。 但下一刻,商如意就放开了他,气喘吁吁的后退了一步,然后说道:“进来吧。” 门外的图舍儿立刻推门走了进来。 宇文晔忍不住咬了咬牙,觉得自己好像被摆了一道,可人已经进来了,他也没办法,只能深深的瞪了商如意一眼,然后转头走到一边去。 而商如意,脸上还有些绯红,却已经坐到了一边,只吩咐道:“快来给我梳头。” 图舍儿进来,人有些发懵。 不知为什么,虽然已经惯常一大早来服侍他们起身,可今天,好像有些奇怪。 两个人虽然冷冰冰的,尤其那位姑爷,看着自家小姐的时候眼神里仿佛有火在烧,不知道昨夜是不是又吵架了,可原本应该清静的寮房内,却有一种奇怪的,仿佛柔情切切的气氛。 不过她也不敢多问,只拿了热水和毛巾进来,服侍了两人洗漱,又给商如意重新梳好了头,便出去吃斋饭。 宇文晔先走,商如意身上还有些发软,便由图舍儿扶着出了门。 两个人走在后面,图舍儿轻声道:“小姐,你们又吵架啦?” 商如意没说话。 图舍儿道:“打架啦?” “……” 商如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心想——是啊,打架了,我现在身上还疼得厉害呢。 第270章 你当我是禽兽吗? 来到半岩寺膳堂,有些人已经用完早膳离开,此刻里面人不多,他们几人坐下后,图舍儿立刻取来了一些素斋,也不过是几个馒头,几碗稀粥和一些清水煮菜。 大家便坐下各自吃起来。 商如意一边埋头吃着,一边忍不住抬头看坐在对面的宇文晔。 此刻的他仍旧是容貌俊美,精神奕奕,只是,全然没有刚刚在房间里那副模样,倒像是换了一个人,还一本正经跟身旁那个和尚说着什么。 看着他现在这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谁能想到昨夜的他就像一头饿了许久的凶兽,不论自己如何求饶,哭喊,甚至在他身下情绪崩溃了好几次,他也始终没有放过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会因为这场亵渎神佛的欢好,而死在这庄严佛寺里。 想到这里,正好宇文晔转过头来看向她,目光交汇,商如意不由的又有些脸红,忙低下头去。 宇文晔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不一会儿用完了早膳,他们便回房收拾收拾准备离开,在临走的时候,商如意无意中见到宇文晔又给了那和尚一些钱。 下山的时候,她走到宇文晔身边轻声问道:“你为什么给他们钱呀?” 宇文晔低头看了她一眼,眼角含笑。 “赔偿啊。” “赔偿?赔偿什么?我们弄坏了人家什么东西吗?” “倒也没弄坏,只是弄脏了人家的被褥。” “被褥?” 商如意突然明白过来,顿时脸羞得通红,瞪了他一眼便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到了山脚下,昨天的那艘船已经在渡口等着他们,宇文晔走上前去,却并没有立刻上船,而是回过身来,对着商如意伸出手。 商如意又有些脸红,还是乖乖的伸手去握住他的手,跟着他一起上了船。 等到众人都上船坐定,那船夫拿着竹竿一抵墩石,船便晃晃悠悠的离了岸,朝着对岸驶去。 虽然之前的心情一直不错,可一坐到船上,商如意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又紧张了起来,尤其感觉到一阵湿冷的风吹过,几乎穿透她的肌骨,顿时克制不住一阵战栗,脸色也变得苍白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过来,轻轻的抱着了她。 商如意抬头,对上了那双温柔的双眼,只见宇文晔低头看着她——似乎从上船之后,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此刻,轻声说道:“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反正我在。” 反正我在。 这四个字,好像一下子驱散了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寒冷,商如意望着他,一时有些失神。 半晌,她点点头,闭上了双眼。 一闭上眼,那种熟悉的恐慌几乎立刻如影随形,可这一次,身边却有一个强悍的存在,他的呼吸,甚至气息,明明是无形的,却又好像实实在在的笼罩在自己的周围,竟真的让她不至陷落在那无边的黑暗里。 商如意轻轻的松了口气,脸上,慢慢的浮起了一点笑意。 一阵舟车劳顿,他们终于在午后回到了东都。 只是在进城的时候,发现出城的人特别多,他们堵在城外足有小半个时辰,最后还是守城将士发现了是大将军的车驾,这才疏通了道路,让他们先进了城。 回到家,已过了未时。 众人自然又是一番忙碌,幸好卧雪和长菀守在家里,早已经把房间内都布置妥当,两个人各自去清洗了一番,回到房中,厨房也送来了午饭,却是一桌丰盛的酒菜。 商如意坐下一看,笑道:“早起还吃得那么清淡,中午就这么丰盛了。” 宇文晔道:“补补你。” 他看得出来,她是个喜食酒肉厚味的女子,从昨天吃斋到今天,也的确有些为难她,当然,也是为难了自己,所以回来自然是要补偿一下这大半日的寡淡。 于是,两人高高兴兴的吃完了这顿午饭。 等吃完了,卧雪他们立刻便进来收拾碗碟,图舍儿又送了热茶来,商如意刚喝了一口,就感到倦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宇文晔含笑看着她,道:“是不是昨夜没睡好,中午就补一会儿眠吧。” 商如意的脸又红了。 别人不知道,她又如何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没睡好,只是这个“罪魁祸首”反倒一脸笑意的看着她,像是在看热闹一样,她说不出话来,只支吾着喝了两口茶,便准备上床去了。 图舍儿最后一个离开房间,然后关上了房门。 刚一转身,就看见卧雪笑嘻嘻的凑上前来,说道:“舍儿姐姐,你们昨天去半岩寺,到底怎么啦?” 图舍儿道:“什么怎么啦,没什么事呀。” “没事?怎么我觉得,二公子和少夫人,好像比之前,更亲近了。” “有吗?” “怎么没有?” 卧雪笑道:“他们很少一起睡午觉的,平时二公子哪怕在家,都会去忙自己的事呢。” “哦……?” 图舍儿想了想,倒真是这样。 而且,昨天在半岩寺,那可是大清静的所在,晚上听着山上的虫鸣鸟叫,他们都睡得格外的安稳,今天的精神也特别的好;可不知为什么,商如意却反倒哈欠连天,今天下山的时候,更是走得跌跌绊绊,宇文晔要伸手扶她,她又不肯,折腾了许久才下山。 他们,好像的确跟平常不太一样。 不过——图舍儿又忍不住想,能有多不一样呢?他们不就是一对恩爱小夫妻吗? 于是摆摆手道:“你就不要多问啦,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卧雪见问不出什么来,只撅了一下嘴,倒也乖乖的下去做事了,图舍儿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不知怎的也笑了笑,转身走了。 房间内,倒是一片静谧安然。 商如意躺在床上,正有些恹恹欲睡,突然听见一阵很轻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睁眼一看,却是宇文晔站在床边,脱下外衣坐了下来。 她的心顿时一跳:“唔?” 宇文晔低头看着她,微笑着道:“怎么,要我去睡那边?” “……” 商如意的脸又是一红。 从昨天到今天,她已经不知红了多少次脸,这个时候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却是默默的后退了一些,将床让出一块来。 宇文晔微笑着躺下来,伸手将她抱到怀里。 他的怀抱,坚实而温暖,总给人一种可以放心,甚至完全放心的感觉,商如意一靠进去,立刻感到一阵全身心的放松,可揽在腰间的那只手,却有些发烫,铁钳般坚固的感觉让她又有点不放心,想了想,在他怀里抬起头,轻声道:“只睡觉。” “……” 宇文晔低头看着她,半晌,没好气的道:“你当我是禽兽吗?” 商如意抿嘴笑了笑,将脸埋进他怀里。 宇文晔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她的腰,然后,又轻抚了两下,像是安抚她似得,可抚摸着她细瘦的腰肢,感觉到怀中这具柔若春水的身子散发出的淡淡馨香,他的心里也的确有些不安分的悸动。 昨夜,因为是在寺庙里,既有理性的克制,又有些悖德违礼的愧疚,几种情绪交织着,令他们的结合既快乐,又压抑,总好像缺些什么。 可是,也真的不能再继续了。 这个小女子,是真的累了。 于是他又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身体里那一股不该出现的悸动,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后背,准备陪着她好好的睡一觉。 就在这时,却又感到怀里的小脑袋抬起来,他低头看向她:“怎么?” 商如意道:“你什么时候走?” “……” 宇文晔微微一怔,立刻又明白了什么,嘴角含笑道:“你又知道了?” 商如意道:“穆先今天不在,肯定是昨天你就让他先回来了,若不是要紧的事,你不会让他先回来的。” “……” “刚刚我看到,府上也多了几个人,是你的亲兵。” “……” “朝廷,是不是要让你出兵了?” 宇文晔点了点头:“兵部的文书下来了。兵马已经准备好,就在城外,明天就要出发。” 商如意睁大了双眼,想了想,又说道:“这一次,怎么不让你去点兵?” 上一次去打兴洛仓的时候,明明还是让他自己去兵部点的兵。 宇文晔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你说为什么。” 商如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些年来,因为各地叛乱四起,朝廷平叛的人马也分了许多出去,可是,一边要平叛,一边也害怕领兵的将领们拥兵自重,所以,将军们几乎不会长期领导同一支人马,而是用一次便换一次,以便令他们互相不熟悉,避免串通叛乱。 所以,上一次宇文晔打下了兴洛仓,那批人马刚刚跟他熟悉了一些,便立刻留下守卫仓城,他不能再调用,这一次再要去河北,也是另找人马。 可是,连点兵都不让他自己去点,就真的有些过分了。 商如意轻声道:“人马你不熟,打的又是王岗寨——这样,能赢吗?” 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道:“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 “……” “我说过,现在,还不到我跟王岗军拼命的时候。” “……?” 商如意一愣。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只听图舍儿在门口急切的道:“姑爷,小姐,那位卢公公又来啦!” 话音刚落,宇文晔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商如意也一愣——卢公公,就是江皇后身边的那位内侍? 她急忙道:“他来找我吗?” 第271章 空闺怨妇 门外的图舍儿迟疑了一下,才轻声说道:“不,好像是,传姑爷进宫的。” “……” 商如意微微蹙了一下眉。 又找宇文晔,前几日才刚找了他,怎么今天又要传他入宫? 宇文晔倒是动作很快,立刻下床穿好了衣裳,商如意想了想,也起身穿衣道:“我跟你一起出去。” 宇文晔也没多说什么,两个人整理好衣衫便快步走了出去,果然见到那位卢公公坐在大堂里喝茶,见他二人出来,熟门熟路的拱手行礼问候,然后道:“大将军,烦请你随咱家入宫一趟。” 宇文晔道:“是。” 眼看他二人就要走,商如意忍不住问道:“公公,皇后娘娘让我夫君入宫,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那卢公公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愣了一下,立刻笑道:“少夫人,皇后娘娘的事,做奴婢的不敢多问。” 他说得极客气,但话外音也极明白——也不是你该多问的。 宇文晔回头对着她道:“好好在家待着。” 商如意只能点点头,看着他们走了。 宇文晔这一走,家里就好像只剩她一个——其实平时他在家的时间也不多,只是这一次,是格外清晰的感觉到“他不在”,商如意待在屋子里,不由得有些沉闷,连图舍儿也感觉到了,给她送了茶点来,又道:“小姐不是昨晚没睡好吗,不如再睡会儿补补眠。” “……”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可躺下之后,却许久都睡不着,屋子里明明摆着火盆,被褥也柔软厚实,可她就是觉得冷浸浸的。 还是,他不在。 商如意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明明,他不在的时候也一样的过日子,为什么去了一趟半岩寺,回来就缺了他不行了?就算他进宫去见新月公主,又如何呢?宇文晔明明白白的告诉过自己,他只是把公主当妹妹,他没有必要骗自己。 自己这个样子,岂不是真的成了空闺怨妇了? 商如意一边觉得自己不应该,一边又按不下心里淡淡的煎熬,矛盾的情绪纠缠得她精疲力尽,终于慢慢的睡去。 可睡着了,也是不安稳的。 她好像又陷落在了那熟悉的噩梦中,只是这一次,她躺着的地方不再是结冰的湖面,而是一艘船,可这艘船却在漏水,冰冷的河水不停的往上涌,顷刻间便吞没了她,刺骨的寒冷几乎令她无法呼吸。 商如意用力的挣扎,可渐渐的,双手好像也没有了力气。 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突然,一只熟悉的,温暖又有力的大手一下子伸过来将她挽住,将她从那冰冷的水底捞了出来。 她顿感一阵轻松,深吸一口气,随即睁开了双眼。 一睁眼,一张熟悉的俊美面容便映入眼帘,同时还有那双温柔的眼睛,透着一些关切与担忧:“醒了?” “……” 商如意有些懵懂的看着眼前的人,过了好一会儿,魂魄才好像从梦中返回到身上,她唇瓣微启,半晌,吐出几个字—— “你怎么才回来?” 宇文晔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但立刻微笑着道:“什么才回来?我回来好一会儿了。” “啊?” “看你一直没醒,也不想吵着你,就在那边看书。”看书溂 商如意转头一看,才发现他的卧榻上还放着一本书,显然是刚刚放下过来的,她这才松了口气,又抬头看向他,只见宇文晔伸手轻轻将她汗湿的鬓发捋到耳后,然后道:“做了什么噩梦,给吓成这样?” “……” 回想起刚刚在梦中的场景,商如意又有些战栗,立刻伸手去抱住了他。 那只是梦。 现实中,已经有他了,她不用再怕了。 感觉到这个小女子柔软的身子紧贴着自己,微微颤抖,好像还没从噩梦中完全抽离一般,宇文晔在心里轻叹了口气,温柔却有力的将她整个抱起来放到怀中,一边伸手轻抚着她的后背,温热的掌心传递了他的体温,渐渐的把她紊乱的心跳和呼吸都捋顺了,一边柔声道:“噩梦都是假的,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要人跟你说这个?” “……” 商如意说不出话来。 她何尝不知道噩梦是假的?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一直被噩梦纠缠的原因。 只是这个原因,她现在,还无法坦诚。 不过,在他温柔的抚慰下,她终于还是平复了心绪,再抬头时,才发现外面的天色都漆黑了,屋子里也点着烛台,忍不住问道:“什么时候了?” 宇文晔轻笑了一声,道:“晚饭都吃过了。” “啊?我睡了这么久?” “你说呢?让你下午补补眠,谁知你一直睡到晚上,图舍儿他们也不好来叫你。” “……” “看你今晚还睡不睡得着。若睡不好,明天——就不用来送我了。” 商如意立刻精神一凛,抬头看向他:“明天什么时候走?” 宇文晔道:“一早。” “……” 闻言,她又有些情绪低落垂下头去。 看着她一副委屈的小女儿的样子,宇文晔的心里不由得一软——他向来不太喜欢溺于儿女情长,过去那么多年,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让他沉溺;可如今,这个小女子窝在他怀里,却足以让他把那么多年来坚持的铁石心肠都化作绕指柔,他竟有些推不开,更放不下她。 不过,倒是商如意自己醒悟过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晔,轻声道:“你今天进宫,见到公主了?” “……” 宇文晔沉默了一下,点头。 商如意又想了想,道:“你们,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说到这里,宇文晔倒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看着她,道:“不过,她给我送了一盅鲜奶来。” “……啊。” 听到这话,商如意像是想起了什么,顿时目光闪烁起来。 宇文晔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我倒不知道,我的贤妻原来这么大方。” “……” 商如意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宇文晔却不肯放过她,伸手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看向自己:“嗯?你原来这么大方的?” 商如意避无可避,更后悔不迭。 她那个时候,只当宇文晔对自己毫无情意,又有些可怜新月公主身为金枝玉叶,却那样做小伏低,更怀着索性成全他二人,也断了自己的念想的心思;可谁知道,之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如今他们两已经接受了彼此,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就显得那么可笑了。 只能硬着头皮道:“你,你既然拿她当妹妹,我大方,又有什么错?” “哦?” 宇文晔微微挑眉,突然道:“若,我不拿她当妹妹呢?” “……” 这话,他说得很轻,却意外的,重重落在了商如意的心上。 若不拿她当妹妹呢? 其实,过去了那些日子,她的心里不就是这样想的吗?有酸楚,也有妒忌,可哪又如何?他的心里若真的有别人,难道自己还能去到他心里,把人血淋淋的挖出来吗? 想到这里,商如意不自觉的红了一下眼睛。 只低下头轻声道:“你心里的事,我做不了主,我只能做我自己的主。” “……” “你拿她当妹妹也好,有别的心意也罢——反正,我还是我。”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心里突然涌起的不安和酸楚,宇文晔的气息也沉了下来,两个人都不再开口,就这么沉默相对着,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叹了一声,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她,柔声道:“我的心里,当然是你了。” 听到这话,商如意没说话,只默默的伸手,搂紧了他的脖子。 两个人就这么紧紧依偎着,如同血肉都相连在了一起,连彼此的呼吸心跳都渐渐融在一处,过了许久,商如意才埋在他怀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声音:“那,你们还说了什么没有?” 宇文晔道:“跟她,没说什么。” “……?” 商如意想了想,抬起头来:“皇后娘娘跟你说了什么吗?” 宇文晔沉默了一下,说道:“她说,朝野上下,如今很不安。” 商如意道:“因为雷家父女的反叛?” 宇文晔道:“引子自然是这个,但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其实这些年来,朝廷的举措越来越不得人心。江湖,民间,朝堂,哪一个地方不是人心惶惶。你还记得,我们今天进城的时候,排了很久都挤不进来吗?” 商如意急忙点点头。 其实之前那些日子,她就发觉城里搬走的人很多,虽然东都城内勉强还有些繁华的景象,但比起过去真正安定繁华的时候,都已经不算什么。 甚至,连那个被宇文呈打成重伤的老师,在病愈之后,都跟家人们搬离了东都。 商如意忍不住道:“就是因为河北丢失,所以大家对河南境内的安定已经不抱希望了是吗?” 宇文晔道:“风雨来的时候,不是树先知道,也不是草先知道,而是鸟窝里的鸟先知道。” “……” “百姓这么做,他们就已经放弃东都了。” “……” “在这种情况下,梁士德不打东都,好像都有些过不去了。” 商如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轻声道:“那,朝廷有什么打算吗?” 第272章 出征前的夜晚 宇文晔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那双半阖的眼中仿佛有冷光闪过,许久,才淡淡道:“谁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 商如意微微蹙了一下眉。 她当然明白,他说的“他”,是指楚旸。 朝廷的打算,说到底,是皇帝的打算。虽然朝臣们会为了一些事情跟皇帝据理力争,但最后的结果——只看她的舅父和裴家父子的下场就知道了,他要做什么,终究还是能做到的。 所以,要如何应对这一次的危机,还得看皇帝的心思。 不过她的心里又涌起了一阵疑惑——如果连这个都没说清楚,那江皇后传宇文晔进宫,到底说了什么。 难道,就只是告诉他,最近朝野上下不安吗? 正当她有些疑惑的看向宇文晔的时候,后者也低头看向她,柔声道:“要不要吃点东西?你睡到现在,连晚饭都没吃吧。” “你,你不是不信神佛吗?” 他轻笑了一声,在她耳畔轻声道:“神佛都管不了我,还有谁管我?” 宇文晔轻笑了一声,道:“我不信神佛,是不信神佛对我有用。但看书,是有用的。” 他心里,有什么需要清静的? 或者说—— 于是,他放下商如意,出去吩咐了几句,商如意自己也红着脸起了身,默默的将衣裳穿好,稍事洗漱了一下,厨房那边立刻送来了晚饭,却只是两碗汤饼,原来是因为时辰太晚了,怕他们吃多了停住食,两人热气腾腾的吃下去,倒也暖和了不少。 说完,匆匆忙忙的擦干净桌面,把用过的碗碟筷子收拢到一起,退出了房间。 这话,却不是对着商如意说的,而是对着房间另一边,还在收拾桌子的卧雪他们,卧雪闻言,急忙道:“马上就好了。” 于是,便默默走到宇文晔的卧榻前,拿起他放在那里的书。 商如意漱了漱口,又看着他们收拾,再看看自己的床榻,倒是有些茫然,平时这个时候应该休息了,可她也才刚从床上起来,吃了又睡,总感觉有些废物。 而宇文晔甚至等不到抱着她走到那张大床上,直接转身便将她放到了靠窗的卧榻上,俯身压了下来,用力吻住了她。 商如意一听,顿时有些羞愧。 还顺带着关上了房门。 “嗯,好。” “伱看这个?” 这个时候,宇文晔的脸,也是通红的。 身体里的冲动几乎让他有些失去理智,尤其感觉到身下这个小女子的柔顺和乖巧,更让他有一种怎么样都不够,甚至想要彻底将她融入自己身体里的狂躁感——原来,神佛不仅没有神迹,连那些经书,也对他没什么用。 宇文晔看着她,眼神突然变得很深。 “啊!” 她勉强让自己清醒的偏过头去,避开了他的索吻,在他耳畔轻声道:“还,有人呢……” 一看之下,顿时傻眼了。 “啊……嗯。” 想到这里,身子也更加柔软的被他揉,弄着,完完全全服帖下来,她几乎就要沉醉下去,可外面还未走远的脚步,似乎又在提醒她。她似乎想要挣扎——毕竟这个时候,屋子里还灯火通明,甚至,外面的人还没走远,可他急切渴望的情绪从呼吸中传来,她竟抗拒不了。 “……” 商如意来不及说话,唇瓣已经沦陷。 商如意抬头看着他,有些傻乎乎的道:“这是什么?” 商如意猝不及防,发出了一声近乎娇而媚的低呼,但立刻,她就咬紧了唇,将随之而来的阵阵轻吟咽了回去,脸颊通红,呼吸紧促,一切都在他的操纵下乱成了一团麻,可她却在这样凌乱的思绪里,仍旧伸出一双洁白的玉臂,用力的抱紧了他。 另一边的宇文晔喝了茶,回头看见她捧着那本书站在那里,整个人好像都傻了,便也走过来。 说完,用力的抱紧了她。 这,倒也是。 他道:“你们收拾完了吗?” 而就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商如意突然感到身子一轻,竟是宇文晔伸手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两个人一贴近,她几乎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他心跳的急促和呼吸的滚烫,那种急切,哪怕还隔着层层衣衫,也迅速的熏染到了她的身上。 她原以为宇文晔看的就算不是兵家典籍,也应该是法家经典,可此刻在她手中的,竟似是一本经书,而且翻到的这一页上正写着: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静者动之基。人能清静,天下贵之…… 想到这里,她转头看向他,轻声道:“你的心里,有什么不清静的吗?” 她,又何尝不想要他? 明天就要出征,所以今晚,是他们在出征前的最后一夜。 宇文晔摇摇头:“打算等你醒来一起吃的。” 吃完之后,卧雪他们立刻来收拾房间。 可商如意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了他好一会儿,再回想一下刚刚看到的那几行文字,只觉得哪里怪怪的——清静心经?这对他,有用? 宇文晔平静的道:“太上老君清静心经。是道家的经书。” 可外面的人—— “怎么?我不能看?” 他的吻,比之前任何一次,甚至比昨夜,还更炽热,还更剧烈,带着一点迫不及待的凶悍,几乎是瞬间便吞噬了她的呼吸,而他的双手更加急切,沿着她身子柔软又动人的线条抚摸下来,不一会儿,衣衫已经在两具滚烫身体的交,缠揉,搓下,慢慢的滑落下来,露出莹白的肌肤。 顿时,她的心跳也剧烈起来。 “那我让他们送来。” 不论昨夜有多累,身体有多不适,但身为国公府的儿媳,睡大半天的懒觉终究还是说不过去的,她轻声问道:“你吃了没?” 只看了一眼,无声的将书从她手里抽走。 “你——唔!” 商如意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世事混乱,天地动荡。 她能拥有的,也只有眼前这个人,而已…… 夜色,渐渐深沉。 可房中撩人的风景,却将这深沉的夜色,点缀得愈发迷人。 (本章完) 第273章 送行 到了第二天,正是辅国大将军出征的日子。 天还没亮,家中的仆人就已经开始忙碌,又是烧水又是做早饭,图舍儿他们更是早早起身,过来服侍宇文晔他们起床洗漱,等到用过早饭,便该为将军着甲。 这一次,是商如意亲自动手。 宇文晔之前在军中所着都是普通的皮甲,升任辅国大将军之后才得了一套明光铁甲,有几十斤重,常人只拿在手上都觉得累,而他更要身着这样的重甲行动,甚至上阵杀敌,商如意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但又好像,有些体会。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脸颊发热,只能低着头尽量不让人看出来,只是,当她吃力的将沉重的胸甲为他穿上后,还是忍不住出了一头的汗,身上的酸软甚至让她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宇文晔原本展开双臂立着不动,这时,一伸手扶住了她。 “怎么了?” 商如意急忙摇头:“没,没事。” 她转身去拿了笏头带为他系上,虽然铠甲厚重,可他的腰还是很细,一双手合抱还有余,而一贴近他柔韧有力的腰,一些不该回想的记忆又一次浮现在脑海里。 这一次,商如意的脸是真的有些发红了。 就在她还要去取覆履的时候,宇文晔一把拉住了她,不让她动,商如意微微挣扎了一下,轻声道:“干什么?” 宇文晔低头看着她有些发红的脸,嘴角微微勾着,道:“累了就直说。” “……” “你去休息,让他们来给我穿。” 商如意的脸烫得厉害,其实这个时候,她的确很累,昨夜几乎一直折腾到天亮,还没睡一会儿就到了该出发的时候,宇文晔倒是精神奕奕,还安抚她让她多睡一会儿,但她哪里有那个脸,强打起精神起来服侍他穿衣洗漱,也免得让家下人看笑话。 不过这个时候,腰已经软得有些不听使唤了,幸好长菀也算机灵,忙上前道:“这鞋子不好穿,还是奴婢来吧。” 说完,取过覆履来为宇文晔穿上。 商如意便坐到一旁,借着烛光打量着这个身着重甲,英武非常的男人。 对于男子的甲胄,她其实并不陌生,小时候就常在家中抚摸父亲挂在书房内那身沉重的铠甲,对她来说,那仿佛是能抵御世间一切刀枪剑戟,让自己的亲人不受伤害的神奇的衣衫。但现在,年岁已涨,她也渐渐明白,这世间的伤害,有的时候,未必来自刀枪剑戟。 但不论如何,她还是希望,希望那铠甲能为宇文晔抵挡住所有的伤害。 不一会儿,整套铠甲已经穿好了。 宇文晔抖了抖肩膀,身上一切都还顺服,然后回头看向商如意,微笑着道:“怎么样,还能去送我吗?” 商如意瞪了他一眼,起身道:“走吧。” 于是,他们出了房间,走到大门外,穆先已经带着十几个亲兵在那里等候,天还没亮的时候他们已经去城外清点了兵马,然后再回到宇文府,只等宇文晔准备完全便可以出发。只是这一次,他们身边还跟着一辆马车,是特地为商如意准备的。看书溂 她原本想骑马,但一路走出来,不仅腰又酸又痛,甚至两条腿也软得跟泡了汤似得,甚至在登上马车的时候,脚还软了一下,险些跌下来。 幸好,宇文晔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了她。 商如意回头,对上他含笑的双眼,只觉得脸上烧得滚烫,幸好外面天色还暗,门口的灯笼也不足以照亮她通红的脸,立刻转身钻进车厢去了。 宇文晔微笑着为她合上车门,这才翻身上了马。 一行人策马离开了宇文府,朝着城门口走去。 这个时候,天也还没亮,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只有一些彻夜经营的酒楼还亮着灯,放眼望去,如同在城中点缀了几处光点,可越是这样,越是显得整个东都城更加的黑暗。 他们一路畅行,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城门。商如意撩开窗帘看向前方,城门已开,可城门外,仍旧是黑蒙蒙的夜色,当他们慢慢走过去的时候,就好像走进黑暗里似得。 她忍不住心里有些发沉。 而这时,几个士兵拦在了他们前方的城门口。 宇文晔立刻勒住缰绳,低头看着他们。他身着铠甲,哪怕手上没有刀剑,也自有一股武人的气息从骨子里透出来,一旦有丝毫的不悦,那种气息立刻化作一种慑人的杀意,令人心里发寒。 那几个士兵都不敢吱声,倒是一旁走出了一个提着灯笼的人来,笑呵呵的对着宇文晔行了个礼:“大将军。” 定睛一看,正是之前在城门口阻拦他们的那个副将。 宇文晔不动声色的道:“你拦我做什么?” 那副将笑道:“听闻大将军今日领军出征,特来相送。” 宇文晔道:“不劳,请让开。” 可那副将仍然站在路中央,宇文晔的眉头慢慢拧了起来。 那副将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急忙陪笑道:“我等不敢阻拦大将军,只是,大将军应该知晓军中的规矩,出征,是不能有家眷,尤其是女子随行的。” 说完,他的目光落到了宇文晔身后的马车上。 宇文晔也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说道:“这是我的夫人,她来送我,有何不可?” 那副将陪笑道:“送到城门口,也就罢了。” “……” “大将军,我等——也是依律行事,还请大将军不要怪罪。” 这个时候,商如意的眉头也微微的蹙了起来,军中不能携带家眷女子,这自然是规矩,可家眷送行要送到哪里,也不是他们能管的;再想起之前出城的时候,这个人就拦过他们一次,这一次又是他,这副将似乎管得有点太宽了。 而且,单单的管在她的身上。 想到这里,商如意忍不住道:“怎么,我不能出门吗?” 那副将对着她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请少夫人见谅,城外到底不太平,小人这么做,也是为少夫人着想。” 他这样一来,倒是让别人都无话可说,商如意抬头看向宇文晔,再看向城门外黑洞洞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暗色,心里的那层阴翳也越加大了起来。 宇文晔竟也没有发火,只回头对着商如意道:“你就送到这里吧。” 商如意道:“那你——” 她的话没说完,宇文晔已经调转马头走到了马车旁边,俯下身来看着她,两个人在晦暗的光线下对视着,虽然天地昏暗,可彼此的眼睛却格外的亮,甚至好像是被对方明亮的眼睛给映亮的。 虽然心里明明是不舍,可到了这个时候,商如意还是开口道:“你放心去。” 闻言,宇文晔笑了笑。 他又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道:“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 商如意立刻点头。 宇文晔又抖动缰绳,策马朝她走了一步,两个人,也更靠近了一些。 但,也只是靠近,重甲在身,他们不可能如平时那般亲密贴近,事实上,这个时候也不允许他过多的沉溺于儿女情长,他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好好保重。” 说完,调转马头,一扬鞭,坐下的骏马立刻冲了出去。 那几个士兵慌得急忙朝两边退让,有的避让不及跌作一团,而那副将也被骏马扬起的风吹得一阵凌乱,手中的灯笼直接熄灭了。 一团狼狈。 穆先他们忍着笑,也对着商如意行了个礼,然后策马追了出去,一行人如同一阵风,立刻便消失在了城门外。 那些士兵这才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嘀咕着要骂,可回头看着将军夫人还在马车上,也不敢多言,只能忍着退下,倒是那副将铁青着脸,仍旧客客气气的上前道:“少夫人,还不回去吗?” 商如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不出城,也管我?” 那副将立刻陪笑道:“不敢。” 商如意冷哼了一声,也不再理他,只看着城门外,事实上此刻也已经看不见宇文晔的身影,她仍旧待在远处,直到连他扬起的那阵风也消失,这才挥了挥手:“回府。” 马车立刻调转车头,朝着来时的路驶去。 当他们离开的时候,商如意清楚的听到,那守城副将长长的松了口气的声音。 | 再往回走,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路上也开始有了行人。 商如意坐在马车里,有些恹恹欲睡。 可就在他们的马车路过东都城内最繁华的街道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商如意一下子清醒过来,对着外面道:“怎么回事?” 前面的车夫道:“少夫人,有人——拦车。” “……?” 商如意一听,眉头皱了起来。 她伸手撩开帘子往外一看,只见马车所停的位置,正是那个她已经再熟悉不过的酒楼——听鹤楼的门口,而在马车前,几个高大壮硕,虽然穿着常服,但显然不是什么普通百姓的男子拦住了他们。 随即,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听鹤楼走了出来,一直走到马车旁,对着她行了个礼。 “少夫人。” 一看到他,商如意的心也沉了一下:“玉公公……?” 第274章 天底下的人,还是太多了 再次走进听鹤楼,看着一楼那些明显乔装改扮,天刚亮就满座的客人们,还有那已经熟悉的老板与店小二,畏畏缩缩的蜷缩在柜台后的时候,商如意竟然并没有觉得害怕,也没有不安。 她只感到一点无力。 好像一个人,面对命运时的无力。 但下一刻,她突然又生出一点力量来——毕竟,面对命运,她似乎也不是真的全然的无能为力,于是深吸了一口气,跟着玉公公的指引上了二楼。 仍旧是那个靠窗的雅间,门口,也仍旧垂坠着微微摇晃的珠帘。 玉公公走到门口,对着里面行礼说了一句话,然后转身对着她笑了笑,便退下了。 周围,立刻陷入了一片寂静。 商如意甚至都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只觉得有一种压抑的感觉从里面传来,几乎笼罩了整个听鹤楼,她似乎也知晓那种压抑的感觉从何而来,于是,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伸手撩开珠帘,走了进去。 雅间内,连布置,也跟上次一样。 一张矮几摆在房间的正中央,上面是精致的香炉,一壶刚刚温好的酒,两只酒杯,矮几下铺着厚厚的地毯,空气中也仍旧迷漫着那种属于某一个人的,幽然的冷香,仿佛一只冰冷的手,在商如意进入这个房间的一瞬间,就将她擭住。 这时,商如意才发现,跟上次在这里见面不一样的是,这个雅间里,一个火盆都没放,加上此刻太阳也还没出,这里冷得像个冰窖。 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再一抬头,就看见楚旸长身玉立站在窗边,似乎是在看着外面的风景,但仔细一看,他的眼神有显得很迷茫,仿佛不知道看到什么地方去了,而他的一只手,微微弯曲挂在窗台上,白皙的指尖不停的摩挲着一样东西。 是那个玉坠子。 商如意的心沉了一下,但立刻清醒过来,上前叩拜行礼:“如意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的声音,几乎是这个听鹤楼里唯一的声响。 却没有人应她,在话音落后,一切,又归于一种令人难捱的沉寂。 商如意跪在地上,也不敢动,只感到周身冰冷,甚至手脚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了一点声音,是衣裳悉悉索索摩擦的声音,一阵很轻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最后,她的视线出现了一双洁白的织羽步仙鞋。 “你忘了朕跟你说过的话?” 一听到头顶响起的声音,商如意的身上又是一震,随即,她也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楚旸不止一次的,以“杨随意”的身份来见她,连她自己都已经习惯,不在皇帝面前行大礼这件事,可这一次—— 她低着头,轻声道:“如意觉得,今天来的,是陛下啊。” “……” 站在面前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头顶响起了一声轻笑。 他道:“你,还是懂朕的。” 说完,他一挥衣袖,坐在了商如意的面前。 虽然他坐下了,却并没有让她平身,甚至,他衣袖撩起的风直接扑到了商如意的脸上,也更让她清醒了几分——她的猜测,是对的。 于是,她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也不抬头。 楚旸看了她一会儿,道:“去送了他了?” 商如意道:“是。” “上一次他出征,你还是送到家门口,这一次,就送到城门口了。倒是难解难分。” “……这一次,他走得远。” “朕差点以为,你要跟着他走了。” “军中不能有家眷,更不能有女子,这一点,如意还是很明白的。” “若军中能有家眷,能有女子,你是不是就真的跟着他走了?” “……” 商如意跪在地上,眉心微蹙,却说不出话来,这一刻,她也彻底明白,那个守城副将在他们几次出入城门的时候都拦下来横加盘问,到底是谁的意思。 她沉默,可对方却并不打算让她沉默下去,冷冷的“嗯”了一声。 商如意想了想,轻声道:“这——如意没想过。” “……” 楚旸也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又轻笑了一声,道:“你倒是很明白,如何不惹朕生气。” 说着,他又慢慢的站起身来走到床边,这一次,天色比刚刚更亮了一些,他的眼睛也更清楚的看到下面长街上的行人的动向,冷笑道:“可惜,这天底下,却有那么多人,要惹朕生气。” 商如意的心咯噔了一声。 他说的,是雷家父女?是梁士德? 还是…… 但,不等她去细想,就听见楚旸冷冷道:“人多了,就是容易闹事。” “……” “可见,这天底下的人,还是太多了。” “……!” 这话一出,商如意如遭雷击,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着他,而说出这句话的人,仍旧站在窗边,一手执杯,将淡淡的酒香送到鼻端享用,那模样清冷优雅,就像一个仙子在吸风饮露。看书喇 只是,这个仙子的脚下,全都是血! 商如意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连宇文晔都在告诉她,连年征战,老百姓苦不堪言,尤其三征辽东几乎是扫地为兵,天下的百姓就算不是十室九空,也已经七空,而他,竟然说,天底下的人还是太多了! 商如意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不住,颤声道:“陛下,陛下真的认为,天下人……多吗?” 楚旸慢慢回头看向她,目光更冷了几分。 “不多吗?” “……” “你大概还不知道,朕才下令在渤海郡造船,不到半个月,那边的民夫就聚众十万开始造反;还有梁士德、王岗寨的人——这些你应该都知道,宇文晔不会没告诉你;而龙门,去年束端的叛乱才刚被平定,今年,他的堂弟又开始造反,如今已经跟陇右薛氏联合,更是要兵指大兴。” 商如意的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 看来,宇文晔跟她说的,还是缓和了不少。 若真像楚旸说的,大兴城——也就是大业王朝真正的国都,只怕已经难保,而一个国家连国都都保不住,国祚还能持续多久? 当然,也许是他早有先见之明,营建了东都洛阳,可如今,河北已失,渤海郡也在造反,洛阳在这种时候哪怕还在朝廷的手里,也更像一座孤岛,再继续下去,哪怕孤岛,也会被吞没的! 难怪,难怪这些日子,离开洛阳城的老百姓越来越多。 回想起她第一次跟着宇文晔来听鹤楼的时候,是去年八月,那个时候,虽然城外已经大片荒芜,至少城内还有繁华的景象,这里也还高朋满座,客似云来;可那之后,每一次来,客人都越来越少,甚至上一次,宇文晔带着她来这里吃饭的时候,整个二楼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这,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而这,还是“天下的人,太多”吗?! 就在商如意内心刺痛,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时候,楚旸却又回过身来,冷冷道:“朕对这个地方,对这些人,已经失望透顶。” “……!?” 商如意一怔,抬头看向他:“陛下?” 楚旸突然走到她面前,俯身看着她,那张冷漠倨傲的脸上又浮起一种仿佛三春暖阳般温柔的笑意,道:“你知道吗,其实好的风景,在南方。” “……什么?” “朕还在当太子的时候,曾经挥兵灭陈。陈朝虽然孱弱,可江都却有好风景,也难怪,朕数次南下,都险些醉在那里的风景中。” 商如意看着他温柔中又透着些许狂乱的眼神,心也渐渐的沉了下去。 她,当然知道。 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虽然那个时候她还小,可灭陈却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当年,中原南北分裂,先帝楚胤雄才大略,一统北方,而南方陈国的后主却凭借着长江天堑,沉溺于酒色,逐渐腐化在南方的杏花春雨中。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楚胤长臂一挥,剑指江南。 而当时还是太子的楚旸领兵三十万横渡长江,一战,歼灭了陈国所有的水军,直接打到了江都城下,活捉陈后主,之后又并陆续招降三吴、岭南等地,一统天下! 哪怕没有见过那刀光剑影的情形,可商如意似乎也能想象得到,十几年前,意气风发的楚旸站在江都城中,看着自己打下来的这片风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现在—— 就在这时,楚旸忽的凑到她的面前,两个人的脸几乎快要贴到一起,商如意下意识的后退了一些,但即便退开,也能清楚的看到他两眼微微发红,既兴奋又快乐的神采。 他问道:“如意,你见过南方的风景吗?” “……” 商如意的眉心微微一蹙。 她想了想,轻声道:“没见过。” “那,你想去看看南方的风景吗?” “……” 商如意沉默了许久,终于轻声道:“不想。” 楚旸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为什么?” 商如意道:“南方的风景,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看。可如意,还要留在东都城中,等我的夫君回来。” 楚旸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第275章 如意,朕不如他吗? 商如意的心跳,也随之紧张了起来。 她不是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是真的“杨随意”,也不是一个纤尘不染的谪仙,他是楚旸,是一怒能令天下血流成河的九五至尊! 只是,因为他惯常用那种潇洒的姿态出现,甚至在她面前曾经做小伏低的认错赔罪,所以,在谨小慎微的同时,商如意也寄希望,这一次自己的坚持,可以被容许。 但,没有。 那双细长的凤目中所露出的阴鸷眼神,是她过去从来没有面对过的,也是在这一刻,她才明白,也许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见到过这位帝王的真面目。 暴戾恣睢,甚至,视一切礼法为无物。 商如意下意识的想要退开,可就在她的身子只微微往后移了一丝的时候,楚旸突然伸手,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 他的手指,甚至比她的还要更冰冷,触碰到她的肌肤的时候,仿佛一把冰刃划过。 商如意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下意识的就要躲开他。 可楚旸的手指微微用力,捏着她的下巴不放,甚至因为用力,那张向来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陌生的狰狞感,他两眼爆出冷光,如同一头凶兽俯视着自己的猎物,一字一字道:“你,你跟他——” 商如意眉心一蹙。 而楚旸没有把话说完,并不是因为他说不出口,而是因为他似乎完全陷落在那令他暴怒不已的情绪里,似乎是压抑到现在才终于发作,两眼近乎发红,死死瞪着眼前脸色逐渐苍白的小女子,好像恨不得将她吞噬。 “你竟然跟他——” “……” 虽然他的话仍然没有说完,但商如意也明白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和的说道:“陛下要说什么?” “……” “难道,如意不应该在这里等候我的夫君?还是,我不应该对我的夫君关切,忠诚?” “关切?忠诚?” 楚旸慢慢的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这几个字仿佛在他齿间嚼碎了一般吐出来,带着一股血腥气喷到了商如意的脸上。半晌,他冷笑道:“你忘了你曾经那么痛苦,是为了谁了吗?” “……!” 商如意的心又是一沉。 说起来她好像真的已经快忘记了,虽然那也不过就是几个月之前的事,可当楚旸再提起,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 那是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时,而那个时候,也正是她为了宇文晔与新月公主的关系而伤心难过,在冷雨中行走也毫无感知,最终被他在路边“偶遇”的时候。 那个时候,甚至是他,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陪着她散心,看风景,哪怕没有平息心中的煎熬,但至少,在那个时候,他给了她一些挺过去的力气和温暖——而回头再看时,显然,陪着她的楚旸应该非常清楚,她是在为什么而伤心难过。 所以,他此刻才会觉得自己的话,有多么可笑。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没忘。” 楚旸咬牙道:“那你——” “可是,” 不等他说什么,商如意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平静的说道:“但那都已经过去了。” “……” “多谢陛下的记挂,可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 “如意,现在很好。” 楚旸的手指颤抖了起来,虽然很轻,可商如意却清楚的感觉到,好像不知哪里突然吹来了一阵冷风,将他整个人都冻结了一般,那种酷寒从他的指尖一直传到了她的身上,如同锋利的刀剑一般刺入肌骨。 在这样的彻骨的冰冷里,楚旸的呼吸慢慢的软了下来。 但,又好像不是软,只是——无力。 他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什么东西,有些无力的俯身望着商如意,明明在片刻之前,他还像一头凶兽俯视着自己的猎物,而此刻,他就像是一只已经被逼上绝境的困兽,在无助的哀鸣。看书喇 他突然道:“如意,朕不如他吗?” “……!”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商如意只感到心脏几乎都要在这一刻失衡的跳动中碎裂了! 他说什么? 他问,他不如他吗? 这是一个皇帝,一个九五至尊,在问她吗? 就算,也许会有皇帝这样,可他会问吗?他这样一个被上天偏爱,更极度自信的人,怎么可能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商如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在他的手中抬起头来,对上那双细长凤眼时,却见里面的阴鸷神情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孩童般无助的茫然。 他,好像真的在问,在问自己,是不是不如一个人。 商如意一时间都傻了,不仅忘了回答,甚至忘了做出任何反应,而就在她几乎全身僵硬着望着楚旸的时候,又发现那双凤目中渐渐燃起了火焰,随即,那种茫然被突然腾起的大火燃烧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碳红的灰烬里垂死挣扎的疯狂与兴奋。 他突然对她一笑,道:“不,朕不是不如他!” “……” “朕也不可能不如他。这天下的人,谁都不如朕,他是如此,谁都是如此!” 说着,他又低头看向商如意,那张俊美的脸几乎贴到了她的面前,商如意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呼吸急促而滚烫,仿佛内里吞入了无数烧红的碳火,让他五内俱焚,却又甘之如饴,他笑道:“是你瞎了!” “……” “你们都错看了朕,你,和所有人!” 说完这句话,他慢慢放开了商如意,站起身来服侍着她,又重重的道:“是你瞎了!” 商如意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自己没瞎,可双眼却好像被刀割一般生疼,顷刻间,有滚烫的东西涌了上来。 她颤声道:“陛下……” 而这时,楚旸仿佛已经听不到任何的话,他仰头望着周围,明明还是个雕梁画柱的精美酒楼,却仿佛置身在一个随时崩塌,又或者已经要崩塌的世界里,他笑了几声,又低头对着商如意道:“你们,都瞎了。” 说完,一把将挂在门口的珠帘扯落,只听着珠子噼啪的散落在地,仿佛真的有什么崩毁了。 而他在那崩毁的声音里,大笑着走了出去。 而商如意,一直跪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许久,她才用一种近乎冷酷,但又好像有些痛的声音喃喃道:“你没有不如任何人。” “但你不如他!” 第276章 好梦旧陈色,何必困幽朝 就在宇文晔离开东都的三天后,朝中出来消息,皇帝要巡游江都。 这对在听鹤楼中经历了一场死生博弈的商如意来说,并不是一个意外的消息,可对整个朝廷,甚至整个大业王朝,却是个足以天翻地覆的消息。 虽然皇帝在朝会上的话是——如今江南正是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好时节,诸位久经战火早已疲惫不堪,不如随朕骑鹤下江南,看看那木兰双桨,翠禽啼春的风景也好。 他这话是难得的体贴,甚至从登基以来,皇帝就从未如此体恤过臣下,臣子们本该感激涕零,可事实上却并不是那么回事。因为所有人都明白,河北已经失守,而陇右、山西甚至渤海郡各地更是叛乱四起,在这个时候离开东都南下巡游,那就是放弃东都,甚至,放弃整个北方! 这种事也并非没有发生过,在他登基之初,便放弃了先帝经营数十年的大兴城而营建东都,整个大业王朝的权力中心也自西向东迁移了。 但当时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便是因为他为了营建东都,提拔了众多中原的士族官员,而这些人为了让大业王朝的权力中心移向自己,也积极的在朝中动作,压制了由楚胤一手提拔的关陇士族。 现在,楚旸要放弃北方,往南而行,这些人又岂能甘心?! 一时间,人心惶惶。 江皇后急匆匆的冒着寒风赶到暖坞。 刚一走近,就听到了一阵靡丽的丝竹之音,抬头一看,却见平日里惯常门户大开的暖坞,今日却是门窗紧闭,但靡丽的乐声却从里面传出,甚至还能听到少女们银铃般的笑声,更衬得那乐声风流婉转,令人沉迷。 江皇后微微蹙眉,走过去伸手推开了大门。 大门一开,寒风从外面灌了进去,而那些少女们的娇笑声中,立刻又参杂了不少惊呼。 一看到眼前的场景,江皇后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平日里的暖坞总是非常的安静,这个地方像是楚旸为自己制造的一处桃花源,冬日有暖泉在地板下流淌,夏日则不停的更换冰盘保持这里的清凉,闲时有宫廷乐队远远的为他演奏,借着水声听取丝竹,美不胜收。他甚至不允许宫中其他的人来此,一旦有人扰了他的清静,就会被他斩断双腿。 所以,除了寻找商如意的那几次,江皇后也很少踏足此处。 但此刻,这里却是人头攒动,她的眼前是几十名身材窈窕,年轻貌美的少女,一个个身着鲜艳的红裙,广袖宽袍,正随着乐声翩翩起舞,一双双嫩藕般的玉臂高举空中,红裙与雪肤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空气里,还迷漫着一股浓得几乎醉人的酒香。 一见皇后来此,那些少女们都吓了一跳,惊惶的往两边退开,叩拜行礼。 江皇后冷冷的看了她们一眼,倒也并未发怒,只一挥袖,平静的说道:“都退下。” 她虽然态度平和,但皇后的威仪却是不容冒犯,那些少女们也不敢多话,只能低着头,一个个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暖坞。 直到最后一个人走出大门,江皇后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前方那道巨大的屏风,来到内室,却见这里甚至比外面歌舞升平的样子更混乱,平日里铺在地上的地毯已经被掀翻在一边,而那巨大的床榻上,楚旸正横卧于上。他一身素雅的白衣,衣襟大敞,露出胸口大片肌肤,腰带更是斜斜的挎在胯上,仿佛随时都会懈下。 此刻,他一只手拿着酒杯,一手撑着头,凤目半阖,眉心微蹙,仿若一个受到凡尘滋扰的仙人,不耐烦的道:“歌呢?舞呢?继续啊!” 江皇后脸色更沉了一些。 但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叩拜道:“臣妾拜见皇上!” “……!” 一听到她的声音,楚旸沉默了一下。 然后,嘴角又勾起了一抹笑容,慢慢睁开双眼看着她,笑道:“皇后怎么来了?” 江皇后道:“听说陛下要巡游江都。” 楚旸笑道:“皇后的消息真是灵通。” 江皇后道:“陛下已经在朝堂之上宣布的事情,臣妾的消息想不灵通都不行。” “既然知道,那还不下去准备,来这里做什么?” “臣妾想要请陛下收回成命。” “……” 楚旸的眉心又是一蹙,但他并没有立刻生气,而是轻笑了两声,慢慢从床榻上走了下来,他身上的酒气已经很沉了,只这两步都有些踉跄。可踉跄中的身形却仍旧风流潇洒,如玉山将崩。 他一步一步的走到江皇后面前,笑道:“皇后何出此言?” 江皇后正色道:“陛下心中应该明白,此时离开东都,东都城内的驻军必有大半须护持陛下南下。他们一走,东都难保。” “……” “陛下不要东都,不要北方了吗?” “……!” 楚旸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但沉默半晌后,他忽的又大笑起来,转身用力的一挥手,宽广的袖袍如同流云一般在空中飞扬,随即飞扬而起的,还有杯中的酒水,此刻挥洒开来,如同细雨纷纷落下。 楚旸沐浴在这醉人的细雨中,一边狂笑,一边大声吟唱着: 征辽非我愿,所爱唯江南。 好梦旧陈色,何必困幽朝。 听到这几句诗,江皇后神色一僵,端庄的身形竟也微微颤抖起来,半晌,喃喃道:“好梦旧陈色……陛下还记得陈朝后主?记得他是如何沉溺酒色,最终亡在陛下的天威之下?如今,陛下却要梦到陈朝旧色?” 楚旸脸色一变,怒道:“你大胆!” 江皇后身形一震,急忙跪下:“陛下恕罪!” “……” 楚旸慢慢走到她面前,沉沉的出了几口气,脸色再度缓和下来,勉强平和的道:“朕只不过是太累了,想要去江都宫休息一阵罢了,并没有你说的什么放弃东都,放弃北方。” “可——” “行了,” 这一次,他不让江皇后再开口,而是一转身,冷冷道:“下去准备吧,十日后,就出发。” “……” 江皇后抬头看着他,几番欲言又止,终究只能一声长叹:“是。” 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当她走出暖坞大门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凛冽寒风吹过,仿佛无数把钢刀刺进人的身体,江皇后抬头看着阴沉的天色,突然瑟缩了一下,喃喃道:“好冷啊……” 没过多久,皇帝陛下在暖坞所吟唱的诗句,便传开了。 如果说时局本就像是一个装满了桐油的瓦瓮,那这首诗就是投入其中的一点火星,将整个朝堂炸得天翻地覆,日月震荡,之后几天,朝中的大臣们不停的上书劝谏,可楚旸一意孤行,甚至直接罢免了数十名官员,更有数名官员下狱。 而当这首诗传到商如意的耳中,又已经是数日之后。 没有了宇文晔在身边,许多消息都比平时迟滞了许多才能听说,当她听到连正议大夫官岙,也就是宇文晔的表兄,也被勒令闭门思过,便隐隐感觉到,这把火,是真的熄灭不了了。 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样子,图舍儿担心她是不是冻着了,便沏了一杯热茶送到她手中,轻声道:“小姐,朝廷这一次,是不是要乱了呀。” 正在铺床的卧雪听到这话,哆嗦了一下,轻声道:“舍儿姐姐,你别吓我。” 商如意摇头道:“你懂什么,别胡言乱语的。” 图舍儿忧心忡忡的道:“可现在,城内的老百姓都在往外跑,我听说,河北那边集结了好几万的军队,好像要往东都过来了呢。” “……” “这要打起来,可怎么办呀?” 商如意喝了一口茶,平静的道:“东都城毕竟是陛下当年用心经营的,城池坚固,囤粮充足。梁士德的人马虽多,但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要拿下东都,他还不够这个资格。” 图舍儿一听这话,立刻大大的松了口气。 虽说她的这位小姐也是个女流之辈,但却意外的很能扛事,而且在将兵之事上并非白纸一张,从上一次雁门郡之围就让人深有体会,所以,她一句话,就让图舍儿安心了。 一旁的卧雪轻声说道:“可是少夫人,奴婢听说,皇帝陛下已经钦点了这一次去江都随行人的名册。你——咱们家,好像就在名册上。”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道:“哦……” 其实,这也不意外。 那天在听鹤楼,楚旸当着她的面那样问,就已经是决定要将她也带去江都,只是,他亲口询问,似乎又有另一层含义。 从他甚至直接开口问自己是否不如宇文晔,商如意感觉到,他好像想要把两个人的关系拉近一步——既然是要拉近一步,那让她随行江都,是必然的结果;只是,若那天自己的回答不同,也许去江都的身份和之后的待遇,也会有所不同吧。 想到这里,她轻叹了口气。 卧雪走过来,轻声说道:“少夫人,咱们要跟去吗?” 一旁的图舍儿皱着眉头道:“这是皇帝陛下的旨意,咱们怕是不能违抗吧?” 卧雪道:“那,二公子呢?” 第277章 切不可委屈了做事的人 千峰卧白雪,万岭常崔嵬。 黄土岭的风景自从上一次兴洛仓之战后,到今天,几乎没有丝毫改变,就像是一副凝固的画卷。 而唯一改变的,却是看着这幅画卷的眼睛。 宇文晔背着双手站在洛口渡河边,那双冷峻又深邃的双眼将眼前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事实上,他也像是这幅画中的人,自上次大获全胜还朝,到这一次又领军出征,他的面色依旧冷漠,身形依旧挺拔。 甚至,连军中不安的情绪,仿佛也和上次如出一辙。 只是这一次,不安情绪的来源,不再是监军。 大概是因为上一次监军寇匀良不仅在军中就被他斩杀,而且死状凄惨,这一回出兵,有权势的太监都不愿跟着出来,朝廷只能派出一个叫王珙的小太监任监军。此人职位不高,性情懦弱也没什么主见,因此,就算他行军五六天只走出了两天的路程,王珙也并不催促。 反倒是军中的几个裨将,有些坐不住了。 因为这一次出兵,户部并没有直接调拨粮食,而是发了文书来兴洛仓,让他们准备好这两万人马的粮草,等宇文晔途径此处直接带走粮食,再继续往王岗寨赶路。 可是,宇文晔到了洛口渡,却不继续赶路,反倒停下来原地休息,这让众人都有些疑惑。加上他已经耽搁了好几天的进程,几个裨将再也坐不住,索性找到王珙,七嘴八舌的道:“监军大人,这件事你怕是要管一管。” “是啊,朝廷让我们去清剿王岗寨,不是让我们来游山玩水的。” “他宇文晔再是大将军,也不能置朝廷的法度于不顾吧。” 王珙被他们几个催促着,实在避不过去,只能扭扭捏捏的朝着前方走了几步,正好看见宇文晔蹲下身,从河中掬了一捧冰冷的水浇在脸上。 而那双眼睛,在冰冷的水滴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的冷冽深邃。 不知怎的,王珙心里打了个寒颤。 但他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对着宇文晔拱手笑道:“大将军。” 宇文晔慢慢的转身对着他道:“监军大人,有何要事?” 王珙笑道:“这——前方好像就是兴洛仓了。” “正是。” “大将军为何不直接进城,反倒停留在此啊?要知道,我们之前,已经耽搁了好几天的路程了。” “请王大人见谅,本将军停留在此,只是有些怀念罢了。” “怀念?” 王珙一愣,正不知他怀念什么,而宇文晔已经抬手指着前方河对岸一处宽大的河滩,说道:“监军恐怕还不知道,就是在那里,本将军一刀把寇匀良砍成两半的。” “……!” 王珙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说起那血腥的一幕,宇文晔却没有丝毫的动容,只是又轻叹了一声,然后说道:“事后想想,还是有些后悔。” 王珙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但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抖:“后,后悔什么?” 宇文晔道:“其实,我是可以不杀他的。” “……” “毕竟,他的罪过,不应该‘一刀两断’就过去了,应该把他带回朝廷,明正典刑,让其他的人都知道,在军中怀有异心,与本将军作对,是什么下场。” “……” “只是,当时杀得兴起,忘了……” 王珙的脸色苍白,两条腿都有些发抖,正不知该怎么接这话,宇文晔又回过头来看向他,说道;“监军的意思,是要催促我赶紧进城?” 王珙急忙摆手笑道:“不,不,在下怎敢催促将军?”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好像已经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朝廷的将军,而是一个满手血腥,甚至可能随时兴起杀人的煞神,王珙满身冷汗,哆哆嗦嗦的就要往回走,而宇文晔却很温和的说道:“其实,王大人也不必催促,只要等到——” 他的话没说完,自己倒是顿了一下。 而王珙也是一愣—— 等?他要等什么? 就在这时,他们的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凌乱的马蹄声,众人都回头往去,只见一队人马迅速从后面飞奔上来,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宇文晔自己的贴身亲随穆先。 他带着的一队人马是宇文晔自己的亲兵,一开始就跟着他们一道出城,与朝廷的人马合并一路行军,可是,众人却发现,就在几天前,他们消失不见了。 但他们不属于朝廷的编制,监军和裨将都不好多问,只是没想到,此刻,他们又出现了。 军中将士都纷纷给他们让开一条路,穆先带着人很快便到了宇文晔的身边,一下马,立刻对着宇文晔道:“大将军。” 宇文晔道:“东西,都拿齐了吗?” 穆先伸手朝着身后一指:“酒,肉,还有御冬寒衣,都已经准备妥当。” 宇文晔点了点头:“很好。” 王珙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他们身后还跟几架马车,上面堆满了酒肉和御冬的寒衣,甚至连他们的马匹后面,也装了不少这样的货物。不由得惊讶道:“大将军,这是——” 宇文晔淡淡笑道:“王大人见笑了,这守卫兴洛仓的人,是上一次追随本将军攻打兴洛仓的人马,他们浴血奋战,也吃了不少苦头,而且,粮仓打下来之后,他们就一直驻守在此地,也未得封赏,所以这一次来这里,本将军决定私下犒赏他们一番,当然,这些东西都是本将军自己出的钱,与朝廷无关。” “啊,这——” 王珙笑道:“原来如此,大将军果然是体恤下情。真不愧是朝廷的股肱之臣啊。” “不敢。” 宇文晔谦逊的一颔首,然后说道:“现在,我们可以进城了。” 于是,他立刻下令让众军往兴洛仓城出发。而仓城中的士兵也已经得到消息,辅国大将军前来,立刻派人迎了出来,一看他竟然还为这些人带来了犒劳的酒肉和过冬棉衣,顿时感激不已,除了镇守各个关卡的人,其余士兵几乎全都出来相迎。 其中驻军参将晏不坏见到宇文晔,两眼微微发红,轻声道:“想不到,大将军还记得我们。” 宇文晔笑道:“这座仓城是你们拿命拼下来的,本将军领了功,不能不记得你们。” 晏不坏道:“可我们听说——大将军此战,无功啊。” 宇文晔微微挑眉:“你们,怎么知道?” 晏不坏道:“大将军说了,这座仓城是我们拿命拼下来的,我们自然也是要关注这桩战事的结果。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因为杀了一个不懂将兵之事,把兄弟们推着去送死的太监,大将军此战的心血,竟然无功!” “……” “我等,一直为大将军不服!” 他的话,虽轻,却很重。 宇文晔听了,脸上仍旧没有丝毫的喜怒,甚至起伏,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淡淡道:“不谈这些,先进去把东西分了。我这一次来得仓促,东西准备得也不齐。你们捡着要紧的人分配,切不可委屈了做事的人。” 这最后一句,更像是一块巨石,重重的落在了晏不坏和周围一些士兵的心上。 众人看着他,都不再说话,只默默退下。 可是,整个仓城内,却好像有些隐隐的情绪,沸腾了起来。 而在这样沸腾的情绪里,宇文晔却仍旧是冷静的,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沉声问道:“东都城内的情况如何?” 穆先跟在他的身边,轻声说道:“皇帝陛下已经下令,七天后,南下巡游江都。” 宇文晔的眼中冷光一闪。 七天后…… 他想了想,又问道:“还有什么消息吗?” 穆先迟疑了一下,轻声道:“还有就是——” | 与此同时,对着卧雪闪烁的大眼睛,商如意沉默了许久,终于慢慢说道:“我也想留在东都等他回来,只是,陛下未必会给我这样的机会。” “……哦。” 卧雪轻轻的应了一声,低下头去。 图舍儿道:“那小姐,还有几天就要出发了,我们是不是要准备一下了。” 商如意叹了口气,道:“可我心里,还有两件事放心不下。” 卧雪立刻道:“少夫人,是哪两件事呀?” 商如意道:“一个是城北的庄子,那是爹临去太原之前交给我的,这么久了我也没去看一眼。这一次若梁士德真的要派兵打过来,只怕会经过那边,我想着,找个时间过去交代一下。” 图舍儿道:“这倒是。” 卧雪问道:“少夫人,另一件你放心不下的事,是什么呀?” 商如意的神情比之前更黯然了一些,沉默了许久,才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就是我的舅父舅母……” 一提起这个,连图舍儿的神情也沉重了下来。 虽然之前商如意已经得到了皇帝许诺的特赦,准许沈世言夫妇回东都,可现在传令的人得到了那里,他们那边又是什么情况,他们都一无所知。 若这一次跟着皇帝去江都,那他们两边的消息又要中断,将来再要见面,怕是更难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却是长菀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她微笑着对商如意道:“少夫人,刚刚收到一封书信,好像是沈公子寄来的。” 沈公子? 商如意一听这三个字,眼睛立刻亮了——是沈无峥! 第278章 凤体有恙 第278章凤体有恙 ??商如意急忙接过书信拆开一看,果然是沈无峥寄来的书信,顿时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有他们的消息了。” ??图舍儿也高兴的凑上来:“小姐,老爷和夫人,还有公子,他们怎么样了?” ??长莞和卧雪一看是沈家的事,便自觉的退了出去,还关上了门。房中只留他们一主一仆,商如意展开信笺认真的看了起来。书信不长,也只有一张信纸,显然是仓促而就。 ??但即便如此,信上的文字仍旧舒朗飘逸,运笔透着一股灵动,让人阅之心悦。 ??而商如意看着这信,脸上的神情一时欣喜,一时又透着淡淡的忧虑,看完后便陷入了沉思。 ??图舍儿有些着急了,轻轻的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小姐,公子在信上说什么了?” ??商如意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他说,他们已经接到了皇上特赦的旨意,准备启程离开岭南,让我们不用担心。” ??说着,她又想了想,喃喃:“现在,应该已经上路了。” ??图舍儿立刻笑道:“呀,那可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看书溂 ??商如意嘴里这么说着,可脸上愈发凝重的神情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图舍儿欣喜之余也看出了她情绪不对,于是问道:“小姐,老爷和夫人他们终于能离开岭南了,这不是好事吗?公子也叫你不要担心,你怎么看起来更担心了呢?” ??商如意道:“能离开岭南当然是好事。可现在,路上也不太平啊。” ??图舍儿一听,顿时脸也耷拉下来:“是啊,外头到处都是叛军,到处都在打仗。他们若能早点回东都来也好——哎呀,现在东都也不太平呀。”看书喇 ??“……” ??商如意的眉心蹙得更紧了一些。 ??半晌,她喃喃道:“他们只有三个人,路途的确危险了些。” ??图舍儿道:“小姐,你有什么打算吗?” ??“……” ??商如意又想了一会儿,将那书信沿着原来的折痕慢慢叠好收起来,然后说道:“这件事,容后再说。” ??她的话音刚落,长菀却又在外面敲门,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少夫人。” ??商如意道:“什么事。” ??长菀推门进来,说道:“少夫人,那位卢公公又来了。” ??“卢公公?” ??一听是江皇后身边的内侍,商如意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急忙整了整衣衫便去了会客厅,只见那位卢公公对着她拱手行礼:“夫人,叨扰了。” ??商如意急忙回礼,说道:“不知公公今日前来,有什么吩咐?” ??卢公公笑道:“自然是皇后娘娘,她传夫人进宫晤面。” ??“娘娘?” ??商如意的心里微微一动——说起来,江皇后之前对她很亲近,隔三差五的就派人接她入宫,可自从兴洛仓一战之后,他们就几乎没怎么见过面了,上一次卢公公来,她自作多情的以为是传召自己,结果却是传召宇文晔。 ??原本在商如意的眼中,这位皇后娘娘的形象是温柔又朦胧的,而如今,才有些明白过来,她之所以看起来温柔又朦胧,是因为她的周遭,迷漫着一层雾。 ??这层雾,让自己看不清她。 ??即便如此,商如意还是微笑着问道:“不知娘娘有什么要事传召我入宫?” ??那卢公公看了她一眼,才叹息着说道:“娘娘凤体有恙,传夫人进宫,就是说说话,散散心罢了。” ??“什么?” ??商如意一听,顿时吃了一惊:“娘娘病了?什么时候的事?” ??卢公公叹了口气:“也就是——陛下颁布旨意后不久。娘娘日夜忧心,也没顾着自己的身子,受了些风寒。” ??在这个时候,病了? ??商如意的眉头皱紧了,想了想,立刻道:“好,我马上随公公入宫。” ??说完,她又回头对着图舍儿他们道:“好好守在家里,等我回来。” ??几个婢女只能答应。 ??商如意跟着卢公公离开宇文府,跟之前一样坐着马车到了宣仁门,她也算是熟门熟路,早已没有了初次进宫时的熟门熟路,只是,如今再进宫,心里却有了另一种忐忑。 ??那就是楚旸…… ??之前,几乎每一次江皇后与她见面,楚旸几乎都会借机将她带走,而这一次—— ??也不知是看出了她的担忧,还是皇后早有交代,那卢公公一边往前走,一边闲聊似得说道:“这几日,陛下不上朝,也不见外人,就只在暖坞那边歇着,闲时欣赏些歌舞,大概顾不上别的事了。” ??“……” ??商如意一听,立刻明白过来。 ??她想了想,勉强笑着说道:“陛下日理万机,是应该,好好休息的。” ??卢公公便不再说话,只领着她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便到了左藏宫。这里来往穿梭的人比平时多了数倍有余,商如意眼看着那些小太监低着头,抱着一箱一箱的东西往外走,远远看上去,就好像蚂蚁在大雨来临之前的忙乱场景。 ??她忍不住道:“公公,这里,怎么这么忙啊?” ??卢公公转头看了一眼。 ??他苦笑了一声,淡淡道:“陛下要巡游江都,这里的东西……自然是要跟着带走的。” ??“……哦。” ??商如意的心又是一沉,抿了抿嘴,不再多问了。 ??若只是普通的巡游,比如上一次巡游北疆,也未见楚旸搬运左藏宫的东西,而这一次,巡游江都,竟然将这里的东西都要带走,可见—— ??她的心更沉了一些,一言不发的跟着卢公公往前走去。 ??不一会儿,终于到了江皇后所在的东宫。 ??这里倒是比平时更安静了一些,而且,刚刚走进大殿,商如意就闻到空气里迷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显然是病人所在的地方才会有的味道。 ??她微微蹙眉,脚步也更轻了一些,跟着卢公公往里走去。 ??往常,江皇后都是在外殿见她,可这一次,卢公公却领着她一路往里,一直走到了内殿。 ??可刚一走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懒洋洋的,口气里甚至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意味—— ??“娘娘,伱病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 ??一听这话,商如意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什么人,敢这么跟皇后说话! ??(本章完) 第279章 赶上赶不上的,都不好 一听这话,卢公公脸色也变了,忙伸手拦住商如意继续往里走,轻声道:“哎唷,国舅爷怎么突然进宫了。这——夫人,咱们稍等一下。” 商如意点点头,心里却是咯噔了一声。 国舅爷? 也就是,江皇后的兄弟? 听说这位江皇后幼失怙恃,并无亲兄弟姐妹,这个“国舅爷”是—— 心里正想着,里面又传来了那位“国舅爷”的声音,口气里更添了几分不悦的道:“就因为你这一病,要延迟上路的日子,不能跟陛下一道去江都,公主殿下和赵王殿下也被你留下来不说,连累得我都得守着你。谁不知道,跟在陛下身边的才是亲信,你这样……不是连累弟弟我吗?” 商如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江皇后因为生病,不能跟皇帝一路出发?连新月公主和赵王楚成斐也留下来陪她? 里面响起了一阵轻咳声,听得出,江皇后的声音非常的虚弱,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重恩,本宫也不想耽搁你的前程。可是,这一次南下跟随的官员众多,也难有什么出头的机会。你留守东都,说不定另有一番天地呢?” 那江重恩立刻冷笑道:“别有天地?谁不知道梁士德就要打过来了,而且,还有雷家父女帮着他!那雷毅是当过左御卫大将军,他对东都的城防部署有多了解!我要是折在这里,你就开心了是不是?” “……” 江皇后没有再说话,只不住的咳嗽,但咳嗽的声音也比之前压抑了许多。 商如意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几乎要忍不住进去骂人了! 不管那江重恩怎么想,可皇后毕竟是皇后,他口气中没有一点敬重不说,甚至对自己这位病中的姐姐也没有半点怜悯体贴,简直冷酷无情! 可是,她还是管住了自己。 这毕竟是江皇后的家事,他们在这里听着已是不妥,若再去插嘴,那就真的不该了。 等到江皇后的咳嗽声终于平息下来,她喘息着轻声说道:“重恩,本宫的苦心,你终会知道。现在,你还是先回去吧,本宫这里有客,一会儿就要到了。” 那江重恩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来。 刚一走过来,就撞上了商如意和卢公公,商如意这才看清,这江重恩大概三十来岁,生得倒是有几分英俊,眉眼间与江皇后有些相似,但神情淡漠,双眼习惯性的往上翻,给人一种薄情寡义的感觉。 当然,也许并不是感觉。 他看到商如意,也没说什么,翻了个白眼就走了。 他一走,卢公公立刻进去禀报,随即,里面响起了江皇后温柔的声音:“如意来了。进来吧。” 商如意振了振精神,急忙走进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皇后东宫的内殿,里面比外面的布置更简单一些,不过一个梳妆台,一张矮桌,然后便是靠着屏风的一张床榻,只有梁上垂下的几层纱幔让这个空旷的内殿多了几分难以明辨的复杂感。 商如意一步一步的走进去,终于看到了床榻上那个消瘦苍白的身影。 江皇后正靠坐在床上,微笑着看着她。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衫,房间里足够暖和,那衣衫也不算厚实,更显得她消瘦单薄,嘴唇没什么血色,可即便这样,她周身散发出的温柔的气息,还是让她整个人仿佛春水一般温婉动人,尤其脸颊还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泛着一抹病态的嫣红,在这一刻,反倒透出一种——别样的娇艳。 这是商如意第一次感到,这位江皇后不仅有着皇后的端庄秀丽,更有着一个女人的美。 是那种,令人无法不心动的美! 她看得甚至呆了一下,而江皇后已经微笑着对她说道:“如意,你来了。” “……是。” 商如意这才回过神来,急忙上前行礼,江皇后微微抬手道:“这个时候,就不要这些虚礼了。来,过来坐下。” 她竟伸手拍了拍床沿。 商如意迟疑了一下,虽然他们两算得上亲近,可毕竟尊卑有别,她还是有些忐忑,反倒是江皇后微笑着道:“本宫病中都将你叫来,就是不见外。你若跟本宫见外,那就辜负本宫了。” 一听这话,商如意急忙告罪,上前斜斜坐了下来。 江皇后这才微笑着点点头。 看着商如意脸上的神色有异,她想了想,淡淡笑道:“刚刚,让你见笑了。” 商如意忙说道:“如意怎敢?” 江皇后叹了口气,说道:“重恩他,是本宫的堂弟——本宫自幼失怙,是在叔父的家中长大,重恩他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难免心高气傲了些,本宫时时劝他莫要好高骛远,可他就是不听。” 商如意的心微颤了一下。 原来,皇后也是自幼父母双亡,被亲戚中的长辈抚养长大。 她跟自己的身世,那么相似…… 商如意定了定神,轻声说道:“忠言逆耳,娘娘的苦心,也不是人人都能省的。” “是啊,忠言逆耳……” 这四个字,倒像是勾起了江皇后的什么心事,脸上的笑容更添了几分苦涩,但她似乎不太愿意沉溺在这种苦涩的情绪里,又抬头看向商如意,柔声道:“听说,国公把你们家老三也带走了,如今,你们府上就只剩你一个人了吧。” 商如意点点头。 江皇后道:“一切,可还顺利?” 商如意想了想,道:“一切还好。只是,城外的庄子是爹留给如意的,这一次若真的要随陛下巡游江都,一时半刻难以回来,如意想过去看看,安置一下那边的人。” 江皇后道:“这倒是正理。那,你明天就去吧,早去早回。” 商如意眼睛一亮,立刻道:“多谢娘娘!” 江皇后微笑着,突然又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商如意急忙伸手扶着她,感觉到她整个人消瘦得有些不成样子,便大着胆子轻抚着她骨节突出的后背,轻声道:“娘娘可要好好保重凤体才是啊。” “放心,” 江皇后虚弱的气息中又透着一种仿佛骨子里的坚毅,道:“本宫,也不想病太久。” “……” 商如意目光闪烁着看了她一眼。 江皇后慢慢往后仰倒,商如意急忙拿了一旁的一个靠枕来给她垫着,她微微喘了一会儿,总算平复了呼吸,然后笑道:“说起来,你们家那位辅国大将军出征也好几天了,不知道他现在到哪儿了。” 商如意想了想,道:“若快,应该到原武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说要先去兴洛仓调取这一次出征的粮草,恐怕,要在那里耽搁一两天。” 江皇后笑道:“他连这个都跟你说啊?” 商如意低着头,带着几分赧怯的道:“凤臣的心里,只有领兵打仗的大事,我,也愿意听,所以他闲来无事,会说一些。” “哦。” 江皇后闻言,那双柔若春水的眼睛里,仿佛被什么东西一点,泛起了阵阵涟漪。 而那涟漪,也是温柔,带笑的。 她微笑着看着商如意,半晌,柔声道:“看起来,你们两的感情,比之前更好了。” “啊?” 商如意愣了一下,再想想——她说的,是自己跟宇文晔。 又再想了一下,她有些回过神来,似乎之前她在所有人面前称呼宇文晔都是叫的“二哥”,这顾然是她当初随口的称呼,也是后来才知道,竟跟新月公主对他的称呼重合了,听起来亲近,可在她心里,始终还是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 而如今,她也开始叫他凤臣,是因为那晚,他清清楚楚的告诉她——这种时候,可以叫他凤臣。 一想到那一晚,商如意的脸上忽的有些发烫。 立刻又觉得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想到那种事,瞬间脸上又有些冷,冷热交击之下,她的脸色也是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别人看出来没有。 江皇后倒是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温柔的说道:“看着你们小夫妻感情和睦,本宫就放心了。” “……” “凤臣这孩子自小——” 说到这里,她自己顿了一下,想了想,又笑道:“没什么了。” “……”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听起来释然,甚至放松的话语,可商如意听着,心里却好像落上了一根羽毛,明明没什么分量,却又好像隐隐的压了她一下。 江皇后又笑道:“其实,本该让新月也过来跟你见一面,但她今天去庙里为本宫祝祷,来不及相见。” 商如意道:“公主殿下如此有孝心,必能感动神佛,娘娘一定能早日康复的。” 江皇后笑道:“希望如此了。” 接下来,他们两便闲话了一会儿,倒也没再说什么要紧的事。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眼看着江皇后精神不济,有些累了,商如意便起身告辞,江皇后让那卢公公过来送她出宫,又再三叮嘱,要送她回到宇文府。 商如意道:“谢娘娘记挂。” 江皇后靠坐在床头,温柔的道:“如意,你出城去那个庄子的时间,可要自己把好,陛下六天后出发,你可千万别算错了日子回来——赶上赶不上的,都不好。” 商如意看着她,轻声道:“如意明白。” 第280章 去大兴吧 第280章去大兴吧 ??离开东宫后,商如意便跟之前每一次离开的时候一样,坐上几个小太监抬着的檐子,一路往外走去。 ??这一次,没有人阻拦他们。 ??走出宣仁门,檐子慢慢落地,卢公公微笑着将她扶出来的时候,她都还有些不敢置信,而上了马车,再回到宇文府,直到看见图舍儿卧雪他们迎上来扶着她,又向卢公公行礼道谢的时候,她的一颗心才终于落回到原地。 ??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卢公公似乎也明白她心里一直担心的是什么,微笑着说道:“夫人这下可放心了。” ??商如意勉强笑道:“这一路上,劳烦公公了。” ??卢公公笑道:“不敢。夫人也劳了半日神,赶紧进去休息吧。咱家还要去城门口传个话,明日夫人便可带人出城。” ??商如意感激的道:“多谢公公。” ??那卢公公只摆摆手,便转身上了马车,离开了。 ??他刚一走,图舍儿扶着商如意立刻问道:“小姐,我们明天要出城吗?” ??商如意点点头。 ??卧雪道:“少夫人,咱们出城干什么?” ??商如意一边往里走,一边不急不缓的说道:“我之前不是说了吗,庄子上的人和事我得过去安置一下,刚刚进宫的时候,就跟娘娘提了一下,娘娘让我早去早回,免得赶不上跟随陛下出发。” ??卧雪道:“这倒是,那庄子又远,光是来回都要一两天呢。” ??商如意道:“你们进去就赶紧收拾行李。也别大包小包的,这些日子的够用就行了。再有就是——长菀,你吩咐下去,让他们准备马车。” ??长菀立刻道:“是。” ??她转身走了,卧雪也去收拾东西,图舍儿一直扶着商如意进了房间坐下休息,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来暖手,然后才笑道:“我还以为,小姐去庄子上要骑马去呢,结果竟是坐车。” ??商如意握着茶杯,沉默了一下,也笑道:“怎么我就不能坐马车呢?” ??图舍儿笑道:“就是,比起坐马车,小姐平时更喜欢骑马呀。” ??商如意道:“天气这么冷,骑马容易着凉。皇后娘娘就是因为不慎着凉了,这一次都不能跟着陛下一道南下呢。” ??“啊……这样啊。” ??“你们几个也留神些,最近天气变得快。” ??“奴婢知道了。” ??于是,这天晚上,宇文府剩下不多的几个仆人一番忙碌,为少夫人即将出行做好了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商如意吃过早饭后便出发了。 ??马车走到北城门,这里进出的人也不少,而守城的士兵一眼就看到了她的马车,立刻迎上前来。 ??其中那个队长对着她拱手行了个礼:“是宇文夫人吗?” ??商如意撩起帘子的一角,平静的点点头:“正是。” ??那人道:“夫人出城,怎么只带了这几个人啊?” ??商如意淡淡一笑,道:“只是去城外的庄子上看看,三五天就回来,又不是搬家,不必前呼后拥的。” ??那人也笑了笑,道:“夫人真是洒脱。” ??说完便挥挥手:“放行。” ??于是,前方的士兵立刻移开了木栅栏,就在马车要通过城门的时候,商如意往周围看了看,突然又道:“这两天,好像进城的人也不少啊。” ??那人也下意识的往周围看了一眼——的确,之前东都城内的有钱人便陆陆续续的离开,之后便是老百姓,跟蚂蚁搬家似得,他们晚上关城门的时候甚至都忍不住调笑说再这么下去,东都城都要空了,连城门也不必再关。 ??只是,这两天,又不知怎么的,进城的人却多了起来,而且都是些青壮年。 ??那人笑道:“是啊,城里也有些活气了。” ??商如意笑了笑,也往周围看了一眼,然后挥挥手,马车便摇摇晃晃的朝前驶去了。 ??出了城便上了官道,这条路图舍儿之前倒是走过一次,为了通知姜克生他们前往兴洛仓帮助宇文晔,她骑着马一夜一日便是一个来回,而这一次坐马车,倒是比之前松快了些,可看着周围的风景,谁的心情都轻松不下来。 ??走的虽是官道,可道路两边萧条的情形,却是比之前,更甚。 ??走了一整天,几乎看不到什么村落行人。 ??终于到了黄昏时分,他们才在夕阳的余晖下看到前方山脚下出现了一片房舍的轮廓,正是盛国公的那片庄子,有河流横贯于前,潺潺的水流声中,乌鸦不时起落,踩得枯枝上的积雪簌簌而落,聒噪的声音反倒衬得这个地方更加的寂静。 ??因为他们是临时过来,事先并未通知庄上的人,等到商如意派出一个随从进去通报,姜克生才带着几个人匆匆的迎了出来。 ??他们恭恭敬敬的对着商如意拱手行礼:“少夫人。” ??商如意从马车上下来,看了看他们,然后对着姜克生笑道:“我突然过来,没打扰到伱们休息吧。” ??姜克生忙道:“少夫人这话,小的们不敢当。我们也是刚刚操练完毕,还没歇下。” ??商如意道:“这个时候,也操练?” ??姜克生道:“国公之前的吩咐,每次早中晚三次,不敢懈怠。” ??“……” ??商如意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 ??盛国公果然治军严格,甚至连自己家中这些普通的随从们也都保持着军中操练的习惯,想来,若没有这样的勤奋刻苦,上一次在兴洛仓,他们也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冲击朝廷的军队,将她和宇文晔救下来。 ??于是说道:“好。” ??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姜克生便将他们迎了进去。太阳一落山,庄子里便暗了下来,商如意只能听见远近响起几声狗吠鸡鸣,却没什么人声,倒真像是一个纪律严明的军营。姜克生举着火把沿着庄子中央最大的一条主路将他们迎到了一处大院门口,道:“国公和公子们每一次来庄上,都是住这里。少夫人请放心,这里时常有人收拾,不脏的。” ??商如意笑道:“你多虑了。” ??她走进去,这里的确收拾得很干净,但也很简朴,符合从太原到东都,宇文家居所常见的样子,姜克生又立刻让人进去生火熏香,图舍儿他们也带着行李往内院走去,要准备商如意的寝卧。 ??商如意走到大堂上,看了看周围的景致,然后便坐下来,对着姜克生道:“你这里,还有多少人?” ??姜克生立刻说道:“本是两百人,之前兴洛仓一战,死七人,伤二十五人,其中二十二个伤已痊愈,剩下的三个不能再习武,只在庄上跟其他人一起劳作。所以,能用的是一百九十人。” ??商如意点点头。 ??姜克生道:“可要小的让他们过来拜见少夫人?还是——明日再正式相见?” ??商如意摆摆手道:“虚礼就不用了。” ??她拿出几张银票递给姜克生,道:“这里是安置死伤兄弟的,你按例发放,若不够的再来问我要。” ??姜克生也不多话,伸手接了过去:“我替他们多谢少夫人。” ??商如意点了点头,又说道:“我还有些事要吩咐你去做。” ??姜克生似乎并不意外,立刻道:“少夫人请说。” ??商如意道:“如今你手下的一百九十人,你调拨一半出来,分所三路南下,去岭南。” ??“岭南?” ??姜克生微微一怔,但立刻明白过来,道:“少夫人是要我们去接应沈家老爷?” ??商如意点头道:“他们如今已经接到陛下的特赦,要往回走。可这一路上路不好走,我想你们去接应一下。但现在,南方的局势也不稳定,而且,皇帝陛下要巡游江都,也许那边的情形会比北边更复杂。所以,你们分三路,一路走水路,一路走桐城小路,一路走官道。” ??姜克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道:“好,我这就下去吩咐。” ??他刚转身,但想了想,又停下来,回头对着商如意道:“少夫人,若接到了沈家老爷夫人,接下来,要往哪里走呢?” ??“……” ??商如意的眉心微微一蹙。 ??其实,这也是她这一路都在考虑,甚至直到现在,答案还在各种思绪中纠结,无法清晰脱出的问题。 ??姜克生想了想,道:“要直接回东都吗?” ??商如意立刻摇了摇头:“梁士德的人马离这里已经不远,就算他们打不下来,到时候,这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舅父舅母他们好不容易离开岭南,我不想让他们再陷险境。” ??姜克生道:“那,去太原?” ??“……” ??“毕竟,国公还在太原。” ??商如意却摇头:“爹,不会一直在太原。” ??姜克生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缕精光,但也没接这话,他又想了一会儿,道:“还是说,在南方找个地方暂时停留?” ??商如意仍旧摇头:“我说了,南方的局势也不稳定。况且,等到陛下到了江都,那边的情形会变得更复杂。” ??这一下,连姜克生也沉默了。 ??事实上,这三个地方已经是他们如今所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其余的地方不是有叛军占领,就是被叛军觊觎,天下,似乎已经没有能容人安生之处。 ??就在大堂上的气氛陷入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闷中时,商如意突然道:“去大兴吧。” ??(本章完) 第281章 另一个问题 第281章另一个问题 ??大兴! ??一听到这两个字,姜克生立刻睁大双眼,那张向来冷静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少夫人,你说——” ??商如意道:“接到他们之后,你们不用停留,直接去大兴城!” ??“……” ??姜克生没有说话,而是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眼神和口气中都透着一点不确定,轻声道:“少夫人,你,确定吗?” ??要知道,大兴城虽然是大业王朝的国都,可自从楚旸登基后营建东都,将整个朝政都东移,大兴城几乎成了一个废都。而这些年来,盛国公先是跟随大朝廷到了东都,之后又外放山西,几乎没再回过大兴城,他留在那里的人也有限,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在这个时候,回大兴城,真的好吗? ??想到这里,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该对大事置喙,可姜克生还是谨慎的道:“少夫人,三思。” ??商如意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看书溂 ??最终,她抬起头来,坚定的说道:“就去大兴。” ??“……” ??“不管是走水路,小路,还是官道,伱的人再是快马加鞭,接到他们至少也是三个月后的事;而等他们再渡江北上,那个时候,大兴城那边应该已经定下来了。” ??“……” ??“所以,不用迟疑。让他们接到人之后,去大兴。” ??姜克生看着她,眼中闪烁出一点异样的光。 ??这位少夫人——他之前在兴洛仓的时候就曾经对宇文晔说过对她的评价“料事如神”,而这种料事,显然是依据自己对事态的发展和对一些人的行动的预判,一般来说,小事容易,可大事却难,因为那其间会有无数势力的参与,无数人心的变化。 ??她刚刚说的,不是一个小小的兴洛仓,也不是一个小小的监军寇匀良。 ??而是大兴城! ??她说大兴城“定下来”,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虽然大兴城在如今许多人看来似乎已经是一座废都,可谁都知道,在那里有着包括盛国公在内的,出身定川军镇的王公贵族们积累数代的财富和权势,虽然被当今天子所遗弃,却并非全无用处。 ??相反,若有人能重新拿下大兴城,那就像是打开了一个装满无数财宝的宝藏! ??而商如意说定下来,难道是—— ??姜克生的呼吸隐隐沉重了一些,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商如意,然后说道:“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等到他走了,商如意也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慢慢起身走到门口,仰头看着外面越来越暗的天色,头顶上已经隐隐闪烁出了无数的星光,看来明天似乎会是个通透的好天气,可她的心上,却仍旧压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霾。 ??沉默许久,她喃喃道:“还有不到五天了。” ??事实上,时间比她所想的,过得更快。 ??两天后,王珙在几个裨将几乎“逼宫”般的催促下,只能万般无奈的带着他们又去找到宇文晔。 ??这个时候,宇文晔正跟晏不坏一道巡视仓城内驻军的操练,他认真的说道:“操练,说起来是比较辛苦,但你们应该明白,这座仓城并没有他看上去那么坚固,一旦攻破,你们就会跟之前萧元邃那批人一样,成为瓮中之鳖。勤于操练,并不是为别人,而是为了你们在这乱世中更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也是让你们的亲人,少一些痛苦的可能。” ??晏不坏和他手下的人从来只听说要为皇帝陛下,为朝廷尽忠,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一时都怔住。 ??过了许久,他才沉声道:“大将军……是第一个,把我们这些人当人看的。” ??宇文晔淡淡道:“你们本就是人,不用别人怎么看你们。” ??晏不坏与其余众人看着他,藏于眼中和心灵深处的黯然,仿佛被什么东西点燃了。 ??这时,王珙带人走了过来,宇文晔见到他们,客客气气的道:“王大人,你们来了。” ??“大将军,诸位,” ??那王珙满面笑容的拱手对着众人见礼,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将军,我们在兴洛仓已经停留了好几天了,粮食的调拨,是否已经妥当?” ??宇文晔道:“已经妥当。” ??“那——” ??王珙更小心的说道:“咱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宇文晔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了他一眼,眉心微蹙,似欲言又止。 ??一旁的晏不坏立刻说道:“王大人,大将军行军,有他自己的道理,上一次催促大将军用兵的人,如今是什么结果,相信大人也该知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可不能盲目行事啊。” ??那王珙虽然脾气好,却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参将能指摘他的,立刻露出了不悦的神色道:“这件事,似乎与你们兴洛仓无关吧。你们只要把粮草准备好就行了,攻打王岗寨的事,那是我们的事。” ??晏不坏皱起眉头,刚要说什么,宇文晔已经抬手阻拦了他。 ??王珙立刻道:“大将军,你看——” ??宇文晔又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王大人,本将军也知道你的难处,其实在这里停留数日的确是不该,可本将军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一旁的一个裨将赵燊立刻道:“哦?不知大将军有何原因?” ??宇文晔道:“是这样的,在出发之前,本将军已经派遣了先锋前往王岗寨探听虚实,以便做到知己知彼。” ??另一个裨将庞天豹道:“那那边的情况是——” ??宇文晔道:“从大概半个月前开始,王岗寨的几个当家,带领他们的部众逐渐离开那个地方。现在,王岗寨内留守的人马,已经不足之前的一半。” ??众人一听这个消息,顿时眼睛都亮了。 ??那庞天豹立刻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还不赶紧行军,趁着他们守备空虚,一举拿下王岗寨,也是大将军你的不世之功啊!” ??其余众人也纷纷应和。 ??宇文晔点点头道:“这,的确是我们的一个好机会。” ??“那——” ??“可是诸位,你们难道不关心另一个问题吗?”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明所以,那王珙也莫名道:“什么问题?” ??(本章完) 第282章 遇上二公子,就没辙 第282章遇上二公子,就没辙 ??宇文晔道:“离开王岗寨的人,去了哪里。”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那晏不坏才小声的说道:“是啊,王岗寨那么大规模的调度,这批人去了哪里?他们要干什么?” ??那些裨将们面面相觑,半晌,庞天豹冷笑道:“这种事,自有别人去担心。我们这一次出征的任务就是拿下王岗寨,其他的,倒也不必太过操心。” ??“话不是这么说的,” ??宇文晔淡淡道:“萧元邃这个人野心勃勃,上次,他手里只有王岗寨不到一半的兵马,就敢出兵拿下兴洛仓城。而这一次,他们跟梁士德连成一气,梁士德统兵十万以上,他们的目标,一定比兴洛仓城更大。” ??说着,他慢慢的转过身,冷冷的看着那些人:“我且问诸位,在这附近,比兴洛仓城更大的城,是哪里?” ??这一刻,整个兴洛仓城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的脑子里立刻冒出了一个地方,但,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可不敢说出口的恐惧却化作冷汗,从他们的额头上慢慢的滴落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晏不坏终于哑声道:“东都?” ??“……” ??“他们,要对东都动手!?” ??宇文晔道:“若我猜得没错……是这样。” ??众人顿时都有些慌乱了起来,这时,那王珙突然轻笑了一声,只见他冷汗涔涔,但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扭曲的笑容,看起来既滑稽又有几分狰狞。他强作镇定的道:“大将军这话,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 ??“哦?” ??宇文晔看向他:“王大人有不同的看法?” ??王珙笑道:“在下虽然不懂军事,东都毕竟是东都,那是天子所在,有天威庇佑。梁士德就算统兵十万,又有突厥和王岗寨助力,也不可能拿下东都的。” ??听他这么一说,另外几个裨将也像是找到了让自己心安的理由,纷纷附和。 ??“不错,东都城池坚固,守军骁勇,王岗寨这么一股小小的叛军,能对东都造成什么威胁。” ??“大将军未免危言耸听。” ??“依我看,咱们还是赶紧出发,趁此机会拿下王岗寨才是正经。” ??……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宇文晔倒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只淡淡的看着他们,直到一旁的晏不坏小声的说道:“大将军是不是还有别的担忧之处?” ??宇文晔慢慢道:“你们认为,天子所在,有天威庇佑,东都就会没事?” ??“……” ??王珙梗着脖子点了点头。 ??宇文晔慢慢的说道:“那,若天子不在东都,天威不佑东都,那——又该如何?” ??“什么?!” ??王珙一下子睁大了双眼,其他几个裨将也纷纷上前:“大将军说天子不在东都,这怎么可能?” ??这时,一旁的穆先走了上来,沉声道:“诸位,前两天我们在沿途村镇上采买酒肉的时候,已经听到东都那边传来的消息——陛下要离开东都,南下巡游江都宫了。” ??“江都?” ??几个裨将面面相觑:“我们怎么不知道?” ??穆先道:“应该是在我们领兵离开之后,陛下才颁布的旨意。” ??那些裨将们像是被一块又一块的巨石砸在头顶,渐渐的,已经快要将他们的信念都砸得崩毁粉碎,那庞天豹突然说道:“我不信,陛下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东都?河北失守,突厥又在边境蠢蠢欲动,王岗军又——若真的在这个时候离开东都,那岂不是,岂不是——” ??他甚至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可就算他不说出来,所有人也都明白,皇帝这一次巡游江都的意义。 ??那就是,完全放弃北方! ??若圣驾不在洛阳,东都真的失守,那他们这一批人,岂不是成了朝廷的棋子?哪怕真的拿下了王岗寨,到那个时候,反倒是攻守易型。 ??他们,成了无主的“叛军”了! ??那些裨将们纷纷说道:“我们不信陛下会这么做!” ??这个时候,站在宇文晔身后的晏不坏上前一步,沉声道:“诸位,这个消息,应该是真的。” ??大家立刻看向他。 ??王珙冷笑道:“你一个小小的参将,守在兴洛仓里,知道外面什么!” ??晏不坏道:“我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可外面若发生了什么,我们这里,是会跟着有调度的。” ??一听这话,众人又安静下来。 ??赵燊道:“伱们,调度什么?” ??晏不坏道:“就在你们来之前,朝廷已经发来调令,调走了三十万石粮食。” ??“三十万?!” ??几个人一听,都傻了,而旁边几个参将和士兵也都说道:“没错,而且要得很急。我们虽然是第一次驻守兴洛仓,可翻看了之前的记录,朝廷还从来没有一次性调拨这么多粮食的先例。” ??王珙勉强道:“只怕是,哪里出现了灾情,朝廷是调粮赈灾吧。” ??赵燊急忙问道:“那些粮食,送去了哪里?” ??晏不坏看了他们一眼,又看向宇文晔,沉声道:“那批粮食走水路,直接往南方去了。” ??这一回,众人彻底安静了下来。 ??如果说一件事还可能是巧合,但所有的事都聚集到一起,那就绝对不可能是巧合。更何况,三十万石粮食,任何一次赈灾都没有过如此巨大的调度,而且还是调往南方,这些年来南方风调雨顺,人民富足,根本不需要这样的赈济!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皇帝,真的要放弃东都,更放弃整个北方! ??他们,成为弃子了! ??那种绝望的情绪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他们,一瞬间将他们吞没,这些人握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在无声的抵抗着,而从抵抗中生出的力气,又渐渐转为怒意,逐渐化火焰吞噬了他们。 ??在这样挣扎的情绪里,几个裨将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晔—— ??“大将军,有何打算?!” ??宇文晔淡淡的看着他们,脸上的神情没有他们的愤怒,也没有他们的惊惶,那双冷峻的眼睛里,只有一点锋利的锐芒闪过。 ??“夺!” ??寒光飞射,稳稳的钉在了靶心上。 ??这是一处宽阔的练武场,有数百步宽阔,足以容纳上千人操练。但此刻,操练的人都已散去,只有商如意拿了一张弓,一筒箭,顷刻功夫,箭已上靶。 ??一旁响起了姜克生一声轻喝:“好!” ??商如意抬起头来看了看那百步之外的箭靶,十支箭矢全部上靶,而且有七支正中靶心,这几日的练习,的确精进了不少。 ??商如意自己摩挲了一下指尖,笑道:“还是差了一些。” ??姜克生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长弓,认真的说道:“少夫人的箭术别说在女子中,就是在军中,也数一数二。” ??商如意笑道:“你可别哄我。军中百步穿杨的人多了去了,我这样的箭术,哪来的数一数二。” ??姜克生道:“少夫人虽然准头不高,可轻灵敏捷,是别人比不了的。” ??“哦?” ??“就这么说吧,在同样的时间,别人可能三发三中,可少夫人却是六发四中,这种迅敏,在战事中是非常难得的。” ??“这样啊……” ??商如意忽的笑了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花子郢,你知道这个人吗?” ??姜克生道:“王岗寨的小李广。听说上次,就是他——” ??说到这里,他自悔失言,急忙闭上了嘴,倒是商如意微笑着说道:“没错,就是他,成了萧元邃最后的依仗,才把我们逼得跟他们和谈了,最后,放虎归山。” ??“……” ??“这个人的箭术就跟你说的一样,轻灵敏捷,他可以一边行走一边射中行动中的目标,而且动作比我快好几倍。” ??姜克生的脸上也露出了惊羡的神色。 ??半晌,叹道:“不愧是小李广。” ??商如意道:“凤臣的箭术也很好,但之前两个人却没能交上手。你说,若他两真的对上,谁能赢?” ??姜克生道:“当然是二公子。” ??商如意哑然失笑,道:“你刚刚不是还说,这种轻灵敏捷的箭术在战事中很难得吗?” ??姜克生一本正经的道:“是难得,但遇上二公子,就没辙。” ??商如意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如此维护宇文晔,甚至到了盲目的地步,不过细细想来,花子郢的箭术的确惊人,可宇文晔在雁门郡一战中与鸣镝对决,神臂弓所展现的惊人实力,也的确不容撼动。 ??姜克生又说道:“少夫人可能认为是属下偏袒二公子。但二公子的箭术——绝对不是一个王岗寨的小李广能比的。只要二公子心无旁骛,别说一个小李广,哪怕再加什么小养由基,小纪昌,都不是对手。” ??“……” ??听见他这么说,商如意的脸上慢慢浮起笑容。 ??她道:“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姜克生目光闪烁,突然道:“少夫人是觉得,二公子会遇上花子郢?” ??商如意刚要说什么,就在这时,姜克生的一个手下突然从练武场外跑了进来,对着他们说道:“少夫人,大哥,从太原来的书信!” ??(本章完) 第283章 这一切,太顺理成章了 第283章这一切,太顺理成章了 ??商如意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宇文渊离开东都之前曾经郑重的提醒他们,要留意他从太原传来的消息,可之后这段日子,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商如意也不敢怠慢,即便来到这庄子上,仍旧让人关注从太原那边传来的消息。 ??总算,在今天等到了。 ??她急忙接过那人奉上的书信,拆开来,里面也只有一张薄薄的纸笺。 ??展开一看,商如意的神色顿时一凝。 ??守在她身边的姜克生和图舍儿他们也都专注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这样,就好……” ??一听到她口中一个“好”字,图舍儿眼睛都亮了,急忙问道:“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啊?”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姜克生,他虽然不多话,但显然目光也跟图舍儿一般的急切,想要知道到底有什么好消息。再看看周围,练武场上也只剩下姜克生身边几个兄弟,而远处,长菀和卧雪似乎是在厨房那边忙碌,一阵青烟从屋顶上升起。 ??商如意沉声道:“突厥的问题,暂时解决了。” ??“突厥?!” ??图舍儿睁大眼睛,有些不懂,但姜克生略一沉思,立刻说道:“突厥人不再进犯边境了?可他们不是一直——” ??商如意将信纸合上,慢慢说道:“爹数次派人前往西突厥牙帐,与千城公主和阿史那通示好,他们之前的态度还有犹豫,不过,自从雁门郡一役,阿史那刹黎被凤臣一箭射伤,蛰伏数月,他们的态度也松缓了不少,这一次,还派遣使者到了太原。” ??姜克生道:“可即便这样,阿史那刹黎也不会轻易放弃报仇啊。” ??商如意道:“是的。只是这一次,西突厥的使者,死在了路上。” ??“什么?!” ??众人都惊了一下,姜克生立刻道:“是东突厥的人动的手?” ??“……” ??商如意没说话,只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信笺,她慢慢叠好放回到信封里,然后说道:“当然是东突厥的人动手,不然,还能有谁呢。” ??图舍儿皱着眉头道:“突厥人真是太坏啦!” ??商如意道:“是东突厥的人太坏了。” ??图舍儿立刻点头。 ??姜克生想了想,说道:“那现在的情况是——” ??商如意转头看向他,说道:“阿史那通年少气盛,他本来带着人在赤城附近射猎,知道这件事,直接冲杀了东突厥的遮罗叶护。之后,东突厥的人也派兵报复,被千城公主派人拦截,但两边已经交手数次,所以,山西境内如今暂时安定下来。” ??旁边几个汉子立刻笑道:“咱们这倒算是因祸得福了。” ??商如意也笑了笑:“是啊。” ??姜克生道:“所以,如今国公那边,突厥已经暂时不足为患了。” ??商如意点了点头:“是的。” ??事实上,不止是突厥不足为患。 ??盛国公任山西抚慰大使,统领朝廷兵马的同时,朝廷也会担心他有异心,所以,在军中派遣了不少参将,监军,所以,他哪怕外放到山西,一举一动都还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可现在,却不同了。 ??之前因为宇文晔入大理寺受审,盛国公主动提出自降三级,仍留守太原,不再领朝廷兵马而抵御突厥兵马。他这么做,自然是遂了皇帝的愿,通过削弱自己来向朝廷表明忠心,也解救自己的儿子。 ??但同时,他也解决了一个问题。看书喇 ??就是朝廷留在他身边的那些眼睛,因为朝廷收回了自己的兵马,那些人,也就都被清走了! ??也就是说,现在,盛国公的头顶已经没有了突厥人的威胁,而他的身边,也没有了朝廷的监视,他想要做什么,已经完全可以大展手脚!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心中一震。 ??她突然觉得,这一切,有些太顺理成章了,甚至顺利得,好像有人在一步一步的下着棋,让事态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如今这个结果。 ??记忆中,宇文渊那张浓眉阔目,气势逼人的面孔,一瞬间变得模糊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他那双看上去和蔼可亲,笑起来甚至会弯成两道月牙的眼睛,在这个时候,显得深邃而精明。 ??甚至比她所能想象的,更深,也更精! ??也许,从一开始,他的“削弱”,就不是被迫的。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算到了今天!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只能说——天命! ??商如意突然感到一阵天摇地动,好像一副巨大的,名为宿命的画卷在她眼前慢慢展开,她好像看到了什么,可随即,自己就被那巨大的画卷卷裹其中,身不由己的随着其中的巨浪翻滚,扑腾。 ??就在她有些失神的时候,姜克生突然道:“少夫人,除了这些,国公还说了其他什么吗?” ??“……” ??商如意定了定神,转头看了他一眼。 ??摇头:“没有。” ??姜克生微微蹙眉:“也没说,让我们做什么?” ??商如意仍旧摇头。 ??事实上,这种事,根本不必写在书信上,毕竟,宇文渊也是个极其谨慎的人,哪怕这封书信中所写的东西突厥发生的事,他的言辞都十分中肯,哪怕被其他人看到,都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做事都不会留下什么痕迹,更何况是文字书信。 ??不过,他虽然一个字都没有写,却又每个字都在写—— ??如今的他,没有了外患,没有了朝廷的监视,想要做什么都不是难事,唯一的牵挂,也就是留在东都的自己,和领兵在外的宇文晔。 ??所以他们现在…… ??商如意想了想,突然问道:“我来这里,多久了?” ??姜克生急忙道:“三天了。” ??图舍儿补充道:“小姐,后天,皇帝陛下南下的队伍就要出发了。” ??“后天,” ??商如意喃喃道:“也就是说,最晚,明天就得启程回东都。” ??就在这时,那个奉上书信的男子道:“少夫人,大哥,我还有两件事没禀报。” ??姜克生立刻道:“还有什么事,陈唐你快说。” ??那陈唐道:“我们派出的人探知,梁士德领兵十万,两天前已经从河间出发,他们行进的速度很快,直逼洛阳。” ??“两天前?!” ??商如意一听,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之前他们都猜测梁士德要对东都用兵,可想归想,却也没有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甚至快到,是两天前就已经出发。 ??也就是说,几乎是在她离开洛阳之后不久,这些人也在向洛阳紧逼。 ??而一旁的姜克生一听这话,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想了想,说道:“少夫人,议事堂有地图。” ??正好,商如意也想看看地图,立刻让他带路,一行人匆匆走进了前方的议事堂内。另一边的卧雪和长菀看到他们脸色不对,都走了过来,只见姜克生将一副舆图直接铺在了地上,他显然非常熟悉附近的地形,立刻便找到了河间的位置,指尖一划,又点向了洛阳。 ??心里估算了一下,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梁士德的军队,跟突厥来往之后,获得了很多马匹,是以骑兵为主。如果他们真的是两天前就从河间出发,而且是全速前进,那——两天后,就能抵达洛阳!” ??“两天后?” ??一听这话,一旁的图舍儿傻了:“那他们,是要直接跟皇帝陛下的御驾作战吗?” ??姜克生的神情也更紧绷了一些,抬头看向商如意。 ??这个时候,商如意的身上,也满是冷汗。 ??但她还是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看洛阳,又看看河间——其实她看地图的机会很少,除了小时候父亲指点她看过几次,前些日子,宇文晔也带着她认了不少舆图上的标识。 ??再有就是—— ??在紫微宫,那座恍若人间仙境的暖坞中,铺在地上的,巨大的舆图。 ??而那个一身白衣,穿着织羽步仙鞋的俊美男子踩在地图上,就好像一个谪仙,对这个世间既 ??他因为自己的热爱,而指点着这个江山,可他的热爱,只是因自己而起,并非因这个江山而起。 ??想到这里,商如意轻声道:“不,他们是要赶在皇帝刚刚离开东都的时候,对东都用兵。” ??“为什么?” ??“因为,以他——以陛下的行事,只要离开了东都,就不会回头,不管东都发生了什么事,他要去的地方,才是他的目标。” ??姜克生道:“少夫人的意思是,就算身后打起来,陛下也不会回援?” ??商如意轻轻的点头:“应该是这样。” ??姜克生倒抽了一口冷气,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东都城内的人,只怕会比任何时候,都更绝望。” ??“没错,” ??看着地图,商如意的指尖也凉了下来,她甚至已经可以想象,东都城内那些守军,原本心里就很清楚他们已经是朝廷的弃子,又在皇帝刚刚离开的时候受到叛军的袭击,而皇帝,而是头也不回的抛下他们。 ??那个时候,就算有坚固的城池,有充足的粮草…… ??可溃散的人心,能守得了多久呢? ??她突然明白过来,想出这种计策的人,一定非常了解楚旸,更了解人心。 ??是雷毅,雷玉? ??还是萧元邃? ??但不管是他们谁,哪怕现在,离梁士德的大军进逼洛阳还有两天,她却好像已经看到了战事的结果。 ??她皱着眉头沉默了许久,突然又想起什么来,对着陈唐道:“你说有两件事禀报,还有一件是什么?” ??(本章完) 第284章 又要变天了…… 第284章又要变天了…… ??陈唐压低声音道:“兄弟们在庄外,发现了一些可疑的人。” ??“哦?” ??姜克生一听,立刻问道:“是些什么人?” ??陈唐道:“他们观察了一阵,都是些青壮年,这两天已经有好几拨在庄子外的大路上过去,而且,这几个月,除了我们自己的人,已经没什么青壮年再出现在这里了。” ??姜克生转头看向商如意:“少夫人。” ??却见商如意沉默着想了一会儿,然后淡淡笑道:“最近洛阳那边出走的人很多,有些人路过这里也不奇怪。” ??姜克生道:“那我们——” ??商如意道:“不必管他们,让你的人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是。” ??姜克生立刻让陈唐他们继续出去在庄子周围巡逻,而他自己收拾好了地图,便退下了。 ??商如意坐了一会儿,终于像是缓过一口气似得长叹了一声,再转头对着图舍儿道:“你去把行李收拾了,明天,我们就回洛阳。” ??图舍儿道:“是。” ??长菀和卧雪立刻问道:“少夫人,要不要我们也一起去收拾?” ??商如意笑道:“你们两个可别想偷懒,赶紧去做饭,我刚刚在练武场上累坏了,肚子早就饿了。” ??听见这话,卧雪立刻笑了起来,便拉着长菀一道往厨房去了。 ??等到他们都走了,商如意才又轻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外面隐隐透着光亮,却仍旧阴沉的天空,不知道那天顶的光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的穿透阴霾照射下来。 ??过了许久,她喃喃道:“又要变天了……” ??她这话,倒像是一个预兆。 ??当天晚上,呜呜的北风就吹了一整夜,好像梁士德的人马还没到,激起的风却先到了,在睡梦中,商如意甚至听到练武场的旗杆被吹倒的声音,第二天早上醒来,风声仍旧未停,而且,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 ??等到他们吃过早饭,路面上的积雪已经深到脚踝,而且风雪一直不停,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乌压压的云层仿佛一只毫无感情的黑手,压在这些早已经精神脆弱的人心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庄子里的人尚且如此,而庄外那些既要隐匿行迹,又要密切关注庄子里一切人事物的人,就更加艰难了。 ??几个精壮汉子藏身在山脚下不远的一处枯木林中,呼啸的北风如刀一般切割过他们的脸庞和身体,即便身上穿着厚重的衣裳,也抵御不了这样野地里的酷寒,一个个都冻得瑟瑟发抖,有人不自觉的抱怨起来:“一个将军夫人,至于让我们这么辛苦吗?” ??站在他身边的,是这一队人马的小队长,只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要抱怨,去陛下跟前抱怨去。” ??那人咬了咬牙,只能闭上嘴。 ??一个半侧身躲在他身后的人双手合在嘴边呵了两下,然后说道:“这位将军夫人可不是普通人,要不然,这一次跟随陛下去江都宫那么多官员的亲眷,怎么单让我们来监视她。” ??另一个人小声说道:“我听跟去雁门郡的兄弟回来说,陛下好像跟这位夫人有些……” ??话没说完,被小队长一个眼刀扎过来,立刻也闭上了嘴。 ??“伱们,是真的不想要脑袋了吗!” ??就在这时,站在最前方的人突然低声道:“他们出来了!” ??众人立刻抬头往前看去,只见风雪中,一队人从庄子里走了出来,虽然所有人都穿上了厚厚的衣裳,也举着伞,不仅分不清人,甚至连男女都快分辨不清了,但他们还是立刻认出,那走在最中央,身穿一袭厚重华美的貂裘,旁边还有人为她撑着伞的身影便是那位辅国大将军的夫人,商如意。 ??只见他们慢慢的走出庄子,来到了一大早就停在路口的马车前。 ??她没有立刻上车,而是站在车边,跟周围的人说了几句话,似乎还是在交代什么,而听着她的话的,自然就是这庄子上的管事姜克生,不住的点头,又伸手往庄子的另一旁指了一下。 ??那边,已经准备了几十匹马匹,后面还驮着重重的行李,显然,是打算在她离开这里之后,他们也走了。 ??一个人轻声道:“这些人,都要离开?” ??那小队长凝神看着前方,没说话,旁边一个人才小声道:“这附近早就没人了,他们一个庄子上的人单独留在这里,也过不了多久。只是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去哪里?应该是去太原找他们的主子吧。” ??“那,那位大将军的夫人南下,就没人跟着了?” ??“她之前不是也派了近百人的队伍南下吗?” ??这些人絮絮的说着什么,而就在他们说话间,路口的人已经把事情交代清楚,只见众人扶着商如意上了马车,随即,马车便带着她来时带来的几个护卫摇摇晃晃的上了路,其余众人一直目送那辆马车消失在风雪中,这才回到庄子里。 ??等到一切平息下来,林中众人立刻聚集起来。 ??那小队长道:“你们两个,抄小路快马加鞭赶回东都,去跟上面禀报,宇文少夫人已经回城了。” ??被点到名的人奇怪的道:“我们不是要回去的吗?何必还要抄小路?” ??那小队长目光如隼,看了一眼风雪中那条路的尽头,锐利的目光又盯了向庄子里晃动的人影,沉声道:“这条路本来就不好走,如今风雪这么大,他们至少要走一天一夜。为免陛下担心,得提前回去禀报一声。” ??说着,他像是下意识的道:“免得出问题。” ??那两人虽不太愿意,但这时也不敢多话,领命之后,牵着马离开了这片枯树林,从另一条路出发了。 ??剩下的几个人看着那小队长,问道:“我们现在——” ??那小队长深吸了一口气,道:“走吧,我们走在他们后面,也跟着回城。免得中途再出什么意外。” ??众人点点头,也纷纷解开自己栓住的马匹,上了路。 ??而就在他们离开之后,一队人马从庄子里走了出来,一头扎进狂风暴雪当中,一路向北。 ??| ??正如那小队长所说的,这条路不好走,而且风雪一起,便真的一日一夜没有停过,骑马走在这样的天气里,几乎与受刑无异。 ??他们甚至发不出抱怨的声音,终于在第二天卯时三刻,从前方漆黑的夜色中出现了一片更漆黑的巨大的黑影。 ??他们,回到东都城了! ??那小队长也忍不住长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倒也不必再与宇文府的马车保持距离,他们快马加鞭,眼看着那马车进入了雪花凌乱飞舞的城门,他们也很快通过了,刚一进去,便看到之前派回来的那两个人正等候在城门口。 ??众人勒马停下,那小队长俯身看着他们:“你们,都禀报过了?” ??那两人对着他拱手行礼:“是。” ??“陛下怎么说?” ??“陛下让我们继续盯着宇文府,今天大队是巳时出发,一定要确保他们的人准备到南城门集合。” ??“巳时出发?” ??那小队长听闻,倒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巳时出发,而宇文少夫人过了卯时才回到东都城,几乎已经不到两个时辰了,幸好路上没出什么意外,不然他们今天的任务还真难说。 ??于是点头道:“我们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那两人这才拱拱手,转身离开,而那小队长对着身后的人说道:“大家辛苦一些,再去宇文府盯着。” ??众人这个时候早已精疲力尽,但也不敢违抗皇命,只能继续策马跟着那辆马车前进的方向一路向前行进。大概是因为今天是皇帝南巡的队伍出发的日子,整个东都城几乎一整夜都未曾入眠,天还没亮,各处的灯火却已经亮了起来,照着他们眼前的路一阵明一阵暗,总有一种仿佛置身在费人猜疑的迷宫中的错觉。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到了宇文府。 ??这里的人也是一大早便开始等候,门口两只大灯笼散发出橘红的光,映照着凌乱飞舞的雪花,好像无数火星在空中闪烁,也将门口那些人的眼神映得闪烁不定。 ??直到马车停在门口,他们急忙迎了上去。 ??而骑马跟到这里,站在长街尽头的这几个人,也终于在这个时候,长松了口气。 ??一切,总算是尘埃落定。 ??他们辛苦了这几天,也算是功德圆满,现在就要赶紧回去与禁卫军大队汇合,因为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皇帝陛下南下的队伍就要启程了。 ??可就在他们已经准备要掉头离开的时候,那个小队长突然道:“等一下!” ??众人急忙停了下来。 ??大家看着他,只见他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宇文府门口,像是急切的在寻找什么,忍不住道:“大哥,他们不是已经回家了吗?咱们该走了。” ??“不对,不对……” ??那小队长喃喃说着,突然,他两眼发红,立刻策马朝着前方冲了过去。 ??几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只能策马跟了上去,只见他顷刻间已经冲到了宇文府门口,那几个跟车的护卫见突然有人闯过来,急忙上前阻拦:“干什么的?” ??那小队长根本不理他们,直接策马飞奔过来,来到马车前,一把撩开了帘子! ??里面,空空如也! ??(本章完) 第285章 君无戏言 第285章君无戏言 ??冰雪封天。 ??在几乎蔓延了整个天地的凌乱飞雪中行路,已经不是简单的艰难二字可以概括,但即便这样,还是有人踏着最艰难的步伐蹒跚前行。 ??等终于走进一处可以暂时歇脚的破旧的山神庙里,一队人的身上积雪几乎已经凝结成冰,他们站在庙门口跺了跺脚,成块的碎雪跌落下来,立刻便铺满了残破的地面。 ??而一只白皙柔软的手撩开头上帷帽的垂幔,立刻露出了一张熟悉的,秀丽的面容。 ??正是此刻让整个东都城内混乱不已的商如意。 ??她似乎也能感觉到,遥远的东都城内会有怎样的震荡,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忍不住叹了口气,而这时,先进入破庙中的图舍儿和姜克生他们已经把里面大致清扫了一番,又点燃了一堆篝火,这才请她进去。 ??这座破庙也不知道荒废了多久,甚至连山神的石像都已经残缺不堪,香案上厚厚的积灰还残留着老鼠的足迹,虽然四周墙壁的裂缝已经被姜克生让人用稻草堵上,可空气还是冰冷,甚至散发着一股霉味。 ??幸好,火已经燃起来了。 ??商如意走过去坐下,火焰散发的热力很快便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可心里,却仍旧僵冷无比,甚至连眉宇间凝结的愁绪,也散不去。 ??这时,听见卧雪轻声道:“原来,少夫人是这个打算。” ??商如意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怕了?” ??卧雪急忙点点头,但想了想,又迟疑着摇了摇头,像是生怕自己这个时候的态度不对会引起她的怒意,但商如意却没有生气,只微笑着说道:“怪我事先没有告诉你们,但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不想泄露任何风声。” ??姜克生道:“少夫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再回东都?” ??“……”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再看着周围一张张被那火焰照亮的年轻的面孔,平静的说道:“陛下这一次说是巡游江都宫,可北方的事态已经危机至此,他这一走,东都哪怕不沦陷,北方也势必大乱。所以,圣驾是断然不会再回来了。” ??“……” ??“可我,我们的根,是在北方的。况且——”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虽然眼中也映着火光,可眼神却忽的透出了一种几乎彻骨的寒意。 ??一旁的图舍儿轻声道:“什么?” ??沉默了许久,商如意才慢慢道:“这一去,生死难料。” ??生死难料,这四个字一说出来,好像又有一阵寒风吹进了这个破旧的山神庙里,让每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说的生死难料,好像并不指没有跟去的他们这些人。 ??而是…… ??图舍儿想了一会儿,一挥手道:“嗨,反正奴婢是跟定了小姐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既然小姐不回东都,那不回去就是了。” ??坐在一边的卧雪和姜克生也连连点头。 ??商如意笑了笑。 ??卧雪想了想,又问道:“可是少夫人,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道:“当然是,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去?” ??“东都。” ??“东都?!” ??这话一出,破庙里的人全都大吃一惊,连向来最沉得住气的姜克生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他睁大眼睛看着商如意,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少夫人,你刚刚不是说,不回东都的吗?” ??商如意平静的道:“我说的是,不回东都,跟随陛下去江都宫。” ??“……” ??“但不是一直不回去。” ??“可是,” ??卧雪露出了有些惊恐的神情:“少夫人,伱这一次让空车回去,又不跟陛下去江都宫,已经是抗旨不尊了,咱们若再回去,怕不是要被抓住治罪吧。” ??图舍儿也连连点头。 ??商如意淡淡一笑,道:“我说的回去,又不是正大光明的回去被他们抓。” ??长菀道:“那,我们回去做什么?” ??商如意道:“去跟凤臣汇合。” ??一听这个,众人顿时恍然大悟,连长菀向来清冷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点笑容,毕竟,谁都知道,抗旨不尊之后他们这一群人的身份实际上就成了朝廷的“叛贼”,不管皇帝去了哪里,他们还是非常危险的,只有跟宇文晔汇合,才能让人安心。 ??他,就好像是乱世中一根擎天巨擘,定海神针。 ??只是,姜克生在欢欣之余,喃喃道:“不过,何必一定要到东都汇合,就算回庄子上去也好啊。”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她只是慢慢站起身走到庙门口,外面的风雪还是很大,几乎是十步开外就看不到东西了,在这样的天气行路,实在太磨人了。 ??她沉声道:“等雪小一些,我们就上路。” ??众人道:“是!” ??可就在他们齐声应答的下一刻,头顶的屋檐上一块巨大的积雪突然像是支撑不住似得落下来,轰的一下砸在商如意的面前,如同一整块洁白的瓷器,碎了一地。 ??她吓了一跳。 ??等再看清,又忍不住笑了笑,觉得有些大惊小怪,可笑过之后,再看向脚边一地的碎雪,笑容,却不知怎的慢慢沉重了起来。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声轰隆巨响,震得整个暖坞都摇晃了起来。 ??站在暖坞外的玉公公和其他几个小太监面面相觑,虽然寒风凛冽,可他们的身上却硬生生的被吓出了冷汗。 ??因为就在刚刚,禁卫军传来了一个消息。 ??他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消息,只知道皇帝陛下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便下令砍下了整整一队禁卫军的人头,一想到地上洁白的积雪会被喷涌的滚烫鲜血所融化,玉公公忍不住两腿都有些发软。 ??更让他有些惊惶的是,已经快到出发的时间了。 ??一个内侍小心的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公公,要不要,进去催一下?” ??“……” ??玉公公的脸上也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耽误了南下的时间,陛下是不会惩罚他自己的,挨罚的就是他们这些人,可谁又敢在陛下盛怒之下,进去催促他呢?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簌簌的落雪声中,响起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还伴随着虚弱的轻咳。 ??回头一看,竟然是江皇后,从几个小太监抬着的檐子上走下来。 ??只见她穿着一身雪白的狐裘,虽然衣衫厚重,却仍显得身型窈窕,尤其因为病弱的关系步履滞缓,更显出一种弱柳扶风的姿态,玉公公等人一见到她,既是如沐春风,又是如蒙大赦,都慌忙上前叩拜。 ??玉公公道:“娘娘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应该保重凤体啊。” ??江皇后本就肌肤如雪,在风雪中,更苍白得像是快要透明的瓷器一般,那么脆弱易碎。她勉强笑了笑,然后说道:“本宫听说陛下还没出发,可已经要到时辰了。” ??玉公公苦笑道:“是,是——有事耽搁了。” ??江皇后道:“是宇文家的事吗?” ??“……” ??玉公公低着头,不敢回答。 ??江皇后抬头看了一眼暖坞,那双温柔的含情目中似乎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无奈,然后说道:“你们赶紧准备,不能误了时辰,本宫这就进去劝皇上。” ??玉公公等人在心里松了口气,立刻应声,然后退下了。 ??等到他们一走,江皇后这才慢慢的走进了暖坞。 ??即便已经快要离开,可宫殿内依旧暖泉流淌,熏蒸得里面暖意融融,但在这样温暖的宫殿内,却有一丝令人胆寒的气息在不断的蔓延,几乎快要把整个宫殿都冻僵了。 ??气息的来源,便是站在内殿中央,那个茕茕孑立的身影。 ??他依旧是一身白衣,翩然如谪仙,只是,这位仙人身上散发的不再是飘飘然的仙气,反倒像是快要入魔一般的阴沉又阴冷的气息;而不知什么时候,他又把那巨大的舆图毯子铺开,就在他的脚下,踩着如今已经快要被他放弃的东都。 ??可是,看着他消瘦身影,好像被放弃的,是他一样。 ??而在一边的角落里,是一地碎瓷片。 ??只一看就知道,应该是一只瓷杯在盛怒之下被用力的扔到那里摔成了碎片,只是,在那一地的碎片中,仿佛还有什么东西,闪烁着一点温润的光。 ??江皇后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情景,终于长叹了一声,道:“陛下。” ??那身影微微一震。 ??半晌,楚旸终于慢慢的转过身来,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已经是平静下来,没有任何喜怒的表情,他淡淡的看了江皇后一眼,道:“皇后不是要留在紫微宫养病?怎么又过来了?” ??江皇后道:“听说,已经快要到时辰了,可陛下还没出发。” ??楚旸忽的一笑,一挥手走到卧榻前坐下,懒懒道:“皇后之前不是还一直劝阻朕不要南下的,怎么现在,反倒过来催促了?” ??江皇后慢慢的走过去,平静的说道:“陛下既然已经下了旨意,就不能临时反悔。” ??“……” ??“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 ??楚旸微眯着那细长的凤目,半晌,又笑了笑,道:“是啊,君无戏言,朕的确应该说话算话,不管是对任何事,还是,任何人。” ??不知为什么,他话语中那几乎切齿的坚定,让江皇后心中微微一颤。 ??而下一刻,楚旸突然站起身,走到那个角落里。 ??刚刚在盛怒之下将手中的杯子用力的投掷过来,他直到现在都感到手臂有些微微的发麻,而麻痹的指尖却也有一点细微的感觉。 ??还有一样东西,被他丢了出来。 ??楚旸蹲下身,从一地的碎片中找到了它—— ??一个小小的,几乎不起眼的玉坠。 ??他伸手抓起了那玉坠子,却也将其他的细碎的瓷片也抓到了手里,掌心一扣,肌肤立刻被割裂,一阵刺痛将麻痹的感觉瞬间驱散,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直窜到心里的,克制不住的痛。 ??自册封为太子,荣登九五,他再没有受过这样的伤痛。 ??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楚旸用力的咬着牙,脸色在疼痛中狰狞,两眼更是充血通红,看着掌心已经被自己的心血染红的玉坠子,他裂开嘴,露出了一丝阴鸷的笑意。 ??朕要带走的,一个,都跑不了! ??(本章完) 第286章 滔天大错 第286章滔天大错 ??北风呼啸,乱雪纷飞。 ??整个东都洛阳仿佛都陷落在一片混乱又混沌的气氛中,百姓的脸上满是被风雪冻僵的麻木,甚至连他们的情绪和行动也都麻木了起来,当看着皇帝的御驾走过街市,往城门而去,他们甚至忘记了叩拜行礼。 ??巳时正,皇帝在禁卫军的前呼后拥下,坐上龙辇,赫赫扬扬的离开了这座他经营多年的东都,南下往他梦中木兰双桨,翠禽啼春的江都去了。 ??四十万人马,从四个城门出发,走了足足一整天的时间,才完全离开东都。看书喇 ??当最后一路人马走出城门,消失在风雪中时,矗立在城楼上相送的江皇后早已经周身冰冷,可她却好像丝毫不觉得冷,那双温柔含情的眼眸在风雪中仍旧没有被冻僵,甚至缠绵着一缕温情,看向那已经在风雪中走远了的人。 ??这时,身后响起了新月公主轻轻的声音—— ??“母后,父皇已经走远了,我们回去了吧。” ??“……” ??江皇后仍旧一动不动,她身上厚重的狐裘已经染上了不少的雪沫,甚至连她的眉毛上,也挂着一点寒霜。 ??一双纤纤玉手挽住了她的手臂,江皇后这才回过神一般,回头一看,只见新月公主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裳,领边和袖口各缀着一圈洁白蓬松的狐毛,越发衬得她脸颊饱满如月,肌肤白皙如雪,当她站在风雪中,似乎连风雪都因她而停缓了。 ??她关切的轻声说道:“母后,您的身体要紧。” ??“……” ??“您都在这里站了大半天了,再这样吹风,您的病又要加重了。” ??“……” ??“难道,母后不想早些病愈,早些去江都找父皇吗?” ??听见她这么说,江皇后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缓和的神情,她默默的点点头:“走吧。” ??新月公主和身边的卢公公,还有几个相陪的宫女这才同时松了口气,她急忙扶着江皇后慢慢的往楼梯口走去,再临下城楼的时候,江皇后还是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次,她看的,不仅是城外苍茫的雪景,也有城内,苍凉的情景。 ??然后,轻叹了口气,由女儿扶着下了城楼。 ??刚走到下面,守城的士兵立刻上前来行礼,其中的守城副将恭恭敬敬的道:“皇后娘娘,是否需要关闭城门?” ??江皇后道:“平时,不都是申时三刻才关城门吗?现在还不到吧。” ??守城副将道:“是不到,只是——” ??他有些迟疑的看了看周围。 ??江皇后也抬头看向那洞开的城门,虽然今天已经走了四十万人马,但城门口并没有就此安静,相反,还有更多的老百姓在源源不断的往外走,他们或驾车骑马,或背负着大小包裹,一看就知道是要搬离洛阳的。 ??这些人早就打算走了,又担心路上遇上叛军流寇,所以,一直留到今天跟随圣驾一道离开。至少,流寇叛军不敢随意滋扰这么大队的人马。 ??看着这些人艰难行路的样子,江皇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百姓何辜。” ??她说道:“不必提前关闭城门,等到了时候再关吧。” ??“是。” ??江皇后便带着新月公主转身上了轿辇,很快,周围的宫女内侍连带着护卫便集齐人马,护送她往紫微宫去了。 ??而在飞雪乱窜的城门口,几个高大壮硕的男子却逆着人流,往城内而来,他们与城内早已等候多时的几路人马交汇过眼神,都纷纷散开,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东都城内混乱又汹涌的人群里。 ??回到东宫时,江皇后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一些。 ??新月公主一直扶着她走到内殿的卧榻前躺下,又吩咐御膳房送来姜汤,热气腾腾的喝下去,总算驱散了周身的寒意,那苍白消瘦的脸颊上也泛起了一点红润。 ??新月公主轻声说道:“母后不能再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了。” ??看着女儿贴心的样子,江皇后微微笑了笑,脸上尽是温柔的,欣慰的神情。 ??正当新月公主又为她将身上盖的毯子掖得更严实的时候,眼角却无意中看到卧榻另一边放着几个包袱,墙角也对了好几个大箱子,似乎是收拾的行李,忍不住问道:“母后,您收拾行李做什么呀?” ??江皇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新月公主道:“母后是想跟着父皇一道去江都宫吗?可父皇不是说了,等母后养好身体再动身,不急于一时的。” ??“……” ??江皇后又看着她,这一次,却是几番欲言又止。 ??自己的这个女儿,聪明伶俐,娇俏可人,是从小就备受呵护的金枝玉叶,天之娇女。大概是因为自己太明白背负责任的沉重和辛苦,所以,对于这个女儿,她总是把她保护得很好,从小到大不让她参与任何朝廷后宫的事务;而楚旸,对这个女儿更是宠爱有加。是以她长到十六岁,还是那么天真无邪,对人情世故,没有一丝戒心和防备。 ??更妄论,那些波谲云诡的阴谋陷阱。 ??但现在,她后悔了。 ??天底下本来就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若她不能一直将她周围的桃花源保护好,那一开始就不该让她只活在桃花源中…… ??现在,她真的,有些后悔了。 ??感觉到母亲眼中的温柔渐渐染上了一丝哀伤,新月公主疑惑的道:“母后,您,怎么了?” ??“……” ??江皇后深深的看着她,过了许久,终于轻声道:“不止是母后自己的行李,连你们,你和斐儿的行李,母后也已经让人帮你们收拾好了。” ??“我们?” ??新月公主睁大了一双明亮的杏仁眼,疑惑的道:“母后,我们才刚送走父皇,您的身体又还没好,我们不用急着上路啊。” ??“不,伱们得上路了。” ??“可母后你——” ??“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 ??“……什么?” ??新月公主诧异的看着母亲渐渐又变得苍白的脸庞,虽然她还不明白她的话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敏感的心已经立刻感知到了一点不安,甚至说,是不祥。 ??她轻声道:“母后,要跟我们分开吗?” ??“……” ??“您,要去哪里?” ??江皇后伸手轻轻握住了她有些发抖的手,道:“母后是皇后,皇后,自然是要陪伴在皇帝的身边。所以,母后会追随你们的父皇,南下去江都宫。” ??新月公主的脑子更乱了,轻声道:“可是,我们不是应该一起去吗?母后之前不是说了,您的身体抱恙,新月和弟弟一道留在东都陪您,等您病体康健,我们再——” ??“不,” ??江皇后打断了她的话,轻轻的摇头:“你们,不跟着本宫走。” ??新月公主的呼吸窒住,轻声道:“那,那母后要我们去哪里?” ??“……” ??“我们为什么要分开?” ??“……” ??“母后,您到底要干什么?” ??那种不安和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深,好像在心头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新月公主越说,越觉得呼吸困难,心跳困难,她微微喘息着抓紧了江皇后的手,可自己的手,已经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 ??看着女儿这个样子,后悔的情绪在这一刻,无以复加。 ??但,后悔也晚了。 ??江皇后淡然一笑,然后柔声说道:“新月,你可还记得母后曾经跟你们说过,人,都是有私心的。” ??新月公主有些僵硬的点点头。 ??江皇后道:“母后身为皇后,心中也未免有私,而这私心便是——对自己的亲人,总是会宽容,过分的宽容。” ??“……” ??“他犯小错,可容忍;他犯大错,可饶恕。” ??新月公主道:“因为亲人,就是特殊的,就是可以被私心爱护。” ??江皇后轻轻的点点头,却又接着说道:“但,如果他犯下滔天大错呢?” ??“……” ??新月公主怔住了。 ??这个问题,是过去不论皇后还是书房的老师们都从来没有教导过她的,她美好单纯的世界里,有过小错,有过大错,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有“滔天大错”的存在,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半晌,她看着自己的母亲,怔怔的道:“新月不知道。” ??“……” ??“滔天大错……可以被包容吗?或者,被宽恕?” ??江皇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近乎冷酷的肃然。她道:“滔天大错,就是滔天大错,包容不了,也不能被饶恕。” ??新月公主的心重重的沉了一下,好像刚刚压上的那块石头,一瞬间又沉重了无数倍,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有些艰难道:“为什么?” ??江皇后一字一字的道:“因为,人可以有私心;但人,也要是非分明。” ??新月公主突然感到一阵颤抖,好像是有什么寒意从心里最深处生出来,一瞬间遍布了她四肢五体,冷得她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突然开口,声音颤抖着道:“母后,你说的,是谁?” ??“……” ??“是谁,犯下了滔天大错,不能被包容,也不能被宽恕?”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突然盈出了泪光,声音也哽咽了起来:“母后说的,是不是——” ??(本章完) 第287章 不要恨 第287章不要恨 ??父皇! ??这两个字,她说不出口,因为在她仰望楚旸,仰望这位至高无上的九五至尊,自己的父皇的这十几年里,她看到他既能够平定南陈,又能够挥军草原,而在那雄姿英发,如同仙人一般的英武之外,他也是一个慈祥的,温柔的的父亲,他给了自己无尽的宠爱,也阻挡了世间所有的风雨。 ??楚旸,她的父皇,是完美的! ??这样一个完美的父亲,一个完美的皇帝,怎么会跟“滔天大错”扯上关系? ??于是,这句话甚至都没说完,新月公主立刻下意识的摇头道:“不,母后你说的肯定不是父皇,对不对!?” ??“……” ??江皇后温柔的看着她,目光中的悲伤也越来越深。 ??沉默了许久,她终于轻声说道:“不,就是他。” ??“……” ??“新月,你的父皇,已经铸下大错,滔天大错。他的江山,不知道何时就会崩毁,这个大业王朝,也不知道会终结于何人之手……母后的智慧,看不到那么远,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我的儿女,保护你和斐儿。” ??新月公主拼命的摇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断滴落下来,不一会儿便濡湿了两人交握的双手,湿冷的感觉让她的内心更加沉重,也更加难受。 ??她喃喃道:“母后,我不懂……父皇明明那么好,他那么好,为什么伱要说这些话?他怎么可能犯错?” ??江皇后苦笑了起来。 ??她更用力的握紧了女儿的双手,将那泪水几乎融入了掌心,咸涩的滋味也令她开口时说话的声音更添了几分苦涩,她说道:“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新月,你将来会明白你的父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当然,他是一个好父亲,这一点,你永远不要怀疑。” ??“……” ??“现在,我只能告诉你,你和斐儿,你们必须得离开。” ??“……” ??“斐儿还小,我跟他说这些,他更听不明白。所以,你作为姐姐,这一路上要好好的安慰他,不要让他害怕。而你,你要做的,就是保重自己。” ??“……” ??“将来,不论天下是谁的,你都要记住一点——” ??新月公主似乎越来越感到那种不祥已经像是一只有形的黑手,捏住了自己的心,更擭住了自己的生命,她从未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如此刻一般黑暗,唯一能抓住的,就是温柔呵护了她十几年的母亲的双手。 ??她颤抖着问道:“什么?” ??江皇后道:“不要恨。” ??“……!” ??新月公主微微一震。 ??不要恨?什么意思? ??不要恨什么?不要恨谁? ??她的人生只有幸福和快乐,哪怕尝到了爱情的苦涩,却也只有苦涩,从未有过恨,她甚至不能明白时间竟然会有这样的情绪,可现在,她的母亲却教给她——不要恨。看书喇 ??“我——” ??她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江皇后只温柔的看着她,道:“记住了吗?” ??新月公主有些茫然,只能本能的点头:“记住了。” ??江皇后欣慰的一笑:“这样,母后就可以放心让你离开了。” ??新月公主的脸浮现出了疑惑的神情:“母后,您到底要我和弟弟去哪里?我们两,从来没有离开过你,离开过父皇。” ??“今后,你们要习惯离开本宫,离开你们的父皇了,” ??江皇后温柔的笑了笑,然后郑重的说道:“我要你,带着斐儿,跟凤臣一起走。” ??“二哥!” ??一听到宇文晔的名字,新月公主几乎是下意识的,泪痕犹在的脸上便不自觉的浮起了一丝笑容,甚至连含泪的眼睛都亮了一些——她虽然在今天饱受惊吓,但毕竟是个更事的少女,哪怕只听到了心上人的名字,都足以安慰她的失魂落魄。 ??她急忙问道:“他,他不是出征了吗?” ??“是,” ??江皇后点点头,道:“但,母后之前,已经把你和斐儿托付给了他。” ??“……” ??“你们只要留在东都,他会来接走你们,保护你们。” ??新月公主睁大眼睛道:“那,他什么时候来?” ??江皇后抬头看了一眼。 ??虽然他们所在的内殿只有一扇紧闭的窗户,但窗纸上还是透出了外面晦暗的天光,想来,现在的天色应该比之前更暗了不少,大概已经快到关城门的时候了。 ??江皇后道:“他应该快——” ??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内殿中的两个人都惊了一下,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那巨大的窗户都跟着轰隆巨响而震颤了起来。 ??怎么回事?打雷了? ??可现在是冬天,怎么可能打雷呢? ??江皇后定了定神,立刻对着外面道:“来人!” ??立刻,内侍卢公公和宫女远翠便匆匆走了进来,两个人的神情也有些惊惶不定,显然都是被那巨响给弄的。江皇后问道:“刚刚那声音,怎么回事?” ??远翠道:“奴婢不知道,但听着,像是东边传来的。” ??“东边?” ??江皇后皱起眉头,她在这紫微宫中也住了快十年了,除了打雷,还从未在东都城内听到这么巨大的轰鸣声。于是立刻吩咐卢公公:“赶紧让人去探听清楚,立刻来报。” ??卢公公领命,转身跑了出去。 ??江皇后又想了想,问远翠:“现在,什么时辰了?” ??远翠道:“回娘娘的话,刚过申时三刻。” ??“申时……三刻……?” ??也就是平时,关城门的时间。 ??不知怎的,她心中一阵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这时,惊魂未定的新月公主轻轻的拉了一下她的手,小声道:“母后,出什么事了?” ??江皇后想了想,并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转头对着远翠道:“你立刻传话,把赵王传到这里来。还有,本宫让人为新月和赵王收拾的那些行李,也都一起拿过来。” ??远翠领命,急忙下去了。 ??新月公主愈发不安了起来,急切的道:“母后!” ??江皇后反手握住了女儿的手,虽然她的手冷浸浸的,却在这一刻格外的有力镇定,说道:“别担心,等消息来了再说。有母后在。” ??新月公主只能仓惶而本能的点头。 ??不过,先来的却是赵王楚成斐,他虽然也听到了那声巨响,但完全没有危险的意识,还兴奋的跑过来对着他们说道:“母后,姐姐,我刚刚听到打雷了。冬天居然都打雷了呢!” ??他天真又愉快的话语在宫殿中响起,反倒更衬得这里的气氛沉闷压抑。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两的行李也都送来了。 ??因为不是外出游玩,因此行装并不像过去那样大包小包大箱小箱的堆积如山,反倒每个人只有两三个包袱,除了必要的衣裳和物品,最重要的就是银钱。 ??江皇后拿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交给新月公主,说道:“别的行李,任何东西都可以丢,但这个你必须贴身带着,无论如何都不能丢掉。明白吗?” ??新月公主仍旧只能本能的点头,接过盒子,紧紧的抱住。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在这个时候,就像是一种宣判,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抬头看着卢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脸色苍白,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跪在江皇后面前:“娘娘,大事不好了!” ??江皇后立刻道:“说,什么事!” ??“叛军,梁士德的叛军来了,他们在攻城!” ??“什么?!” ??这一刻,江皇后只感到又有一声轰隆的巨响在头顶炸开,但立刻她就明白,那并不是真正的声响。 ??而是天要塌了的声音。 ??这一下周围的人也都慌乱了起来,全都露出了惊恐至极的表情,新月公主立刻道:“母后,母后我们该怎么办?” ??江皇后立刻问道:“城中的守军,还有多少?” ??卢公公哭丧着脸道:“陛下这一走,几乎带走了洛阳所有的守军,东都的守备军留下的不足两成。他们现在正在抵抗——” ??可话没说完,又有一个小太监飞跑进来禀报:“城门被破了!” ??江皇后一下子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道:“城门被破?怎么,怎么这么快?” ??她虽然不通军事,可经历过雁门郡的战役,她多少也明白,东都城这样坚固的城池是雁门郡完全无法比拟的。连雁门郡都能在突厥兵疯狂的攻势下固守那么多天,怎么可能东都这么快就被攻破了? ??那小太监惊惶失措的道:“城中有叛军的内应,他们里应外合,把守城门的士兵都杀了。现在,东城门大开,叛军怕是已经进城了!” ??他的话音刚落,楚成斐一下子哭了起来。 ??他其实也并不太懂这些话的意思,可却有着小孩子天生的敏锐和知觉,那种危险排山倒海的袭来,他是第一个精神崩溃的,嚎啕大哭的声音一下子刺痛了所有人的耳朵。 ??新月公主也哭了起来:“母后……” ??江皇后脸色惨白,但她深吸了一口气,立刻沉声吩咐道:“赶紧,让人备马,送公主和赵王出城!” ??一个小太监领命,立刻跑了出去。 ??新月公主道:“母后,那你呢?” ??(本章完) 第288章 是宇文晔吗? 第288章是宇文晔吗? ??天,黑得很快。 ??虽然知道天很快会黑,所以一路快马加鞭,被风卷裹着吹到脸上的碎雪就跟刀子一样割过去,但商如意还是没想到,天会黑得那么快。 ??一整天都没散开的阴云在这个时候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全部淤积在了他们头顶,将整个天空严严实实的遮了个透,很快,周围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姜克生只能明几个人点亮火把在前方和周围照亮道路,可这样一来,他们前行的速度就不得不减缓了一些。 ??已经戌时初刻了。 ??他们在一个时辰前经过了自己的庄子,按照路程来算,大概还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就能到洛阳了。 ??越靠近洛阳,众人的心情就越沉重,脸上的神情也越凝重。 ??终于,在一个拐弯处,姜克生策马冲到商如意的身侧,沉声说道:“少夫人,我们不能再继续向前了。” ??商如意皱着眉头看向他,但坐下的马仍然不停。 ??“为什么?” ??“按照我们之前的估算,今天,就是梁士德攻打洛阳的日子。虽然我们走的是小路,可以避开他们的路线,但越靠近洛阳,我们跟他们相遇的机会就越大。” ??“……” ??“我们的人手不足,一旦被裹进战事里,这里的人,全都会没命!” ??商如意的心抽搐了一下,下意识的勒了一下缰绳。 ??骏马飞驰的速度立刻缓慢了一些,身后的人马也全都减速,周围的火把照亮了两个人脸上的神情,也照亮了商如意眼中的凝重。 ??她迟疑了一下,说道:“可凤臣,还在前面。” ??姜克生道:“二公子既然跟少夫人约定,我们只要在此地等候,应该能等到他前来。” ??商如意皱着眉头道:“可我……我担心他。他手下的兵马不多,但梁士德统兵十万前来,万一撞上,我怕他会有危险。” ??姜克生道:“可少夫人,若真的撞上,我们这点人马,也帮不了二公子。” ??“……” ??“以属下对二公子的了解,他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也绝对不会横生枝节去做无用之事。只要他想离开,梁士德的人倒也拦不住他。可万一他来了,少夫人却陷入险境,那就真的麻烦了。” ??听见他这么一说,商如意总算勒住缰绳,将座下的马停了下来。 ??姜克生急忙高举手臂对着后面的人一挥,众人也都纷纷停了下来,商如意清楚的听到,大家都松了口气。 ??显然,对于回到可能已经陷入战火的东都,他们都心有余悸。 ??商如意又抬头,看向前方。 ??这个地方当然看不到东都,甚至,狂风暴雪让她也看不清十步开外的景致,而越是这样视线受阻,她心里的阴影就越深重,几乎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沉思了许久,她终于道:“好,我听你的。” ??姜克生点点头,又往周围看了一眼,然后指着前方一个土坡道:“咱们到那里去吧,那边背风,视野也更开阔。” ??商如意同意了,于是他们便带着人往前行进,不一会儿到了土坡下,把马拴好之后,姜克生立刻让人生火给她取暖。 ??可就在那些人还在四处捡拾柴火的时候,突然感到地面一阵微微的震颤。 ??就在他们的身后,土坡的另一边,风雪中传来了一阵沉重而急促的马蹄声,显然是大队人马正在朝着他们飞驰而来,这些人搅动起的飓风卷得空中的飞雪都更加凌乱了起来。 ??商如意心中一喜,急忙跑上土坡,往前看去。 ??只见前方,出现了许多的火光。 ??是无数人高举着火把在风雪中前行,但也跟他们之前一样,火焰被风吹得几乎缩成了一簇,只能照亮方寸的距离,所以,他们也看不清对方到底是谁,只能依稀辨认那至少是一支近千人的队伍,马蹄滚滚,声震如雷,朝着他们飞奔而来。 ??是宇文晔吗? ??商如意的心不由的跳了起来,睁大眼睛,连冰冷的雪花吹进眼里,刺得她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也还是期冀的睁大了双眼。 ??那些人,越来越近。 ??她的视线被风雪和泪水模糊,渐渐的有些辨识不清,只能微微眯起眼睛,而就在这时,跟在她身边的姜克生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沉声道:“不对,不是二公子的人!” ??“啊?” ??商如意一惊,姜克生皱着眉头看着前方,突然,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那,好像是——是梁士德的人!” ??梁士德的军队!? ??商如意简直不敢相信,他们不是避开了梁士德的人马,怎么会—— ??前方的人显然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立刻吆喝着朝着他们飞奔而来,风声和马蹄声中,夹杂着刀剑出鞘锐利的声音,顷刻间,那些人已经冲到了他们周围,将他们这一队人马团团围住! ??“少夫人小心!” ??“小姐!” ??“快,快牵马!” ??眼看着周围的人都乱了,商如意反倒冷静下来,她一只手抓住慌乱间抱住她的图舍儿,一只手拉住了姜克生的胳膊,抬头看着那些围着他们的人马,这些人一个个身形壮硕,身上穿着统一的黄领褐衣,却没有甲胄,但行动却十分的整齐划一,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兵士。 ??梁士德的人马,有这样的形制? ??商如意的心里一时慌乱,一时清醒,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但周围的滚滚马蹄和那些人发出的大声的吆喝声又不断的打断她的思绪。 ??她只能沉声道:“先不要动,看他们要干什么!” ??这些人刀剑在手,却没有立刻冲杀上来,反倒也在看着他们,似是在辨认。 ??半晌,有人说道:“好像不是。” ??“他们是什么人?” ??“不要横生枝节,我们只是——” ??“赶紧去禀报!” ??然后,他们便看到有人调转马头往后面跑去,风雪中那马蹄声渐渐远去,但不一会儿,马蹄声又一次响起,而且带来了更多的人,将他们围住的这队人马分作两列,只见一骑人马从中间走了出来,低头看向他们。 ??而商如意,也在风雪中抬起头,看向了那个俯身向他们的人。 ??目光交汇的一刻,商如意几乎窒息。 ??(本章完) 第289章 也许,还有情 第289章也许,还有情 ??俯下身对着她的,是一张美丽得几乎锋利的脸庞,她跟周围的人一样穿着黑领褐衣,只多了一件厚厚的风氅,这个时候迎风飞起,也激得她束在脑后的黑发在风中飞扬,更给她的美丽增添了几分凌厉。看书溂 ??她看着商如意,一双深邃而锋利的大眼睛瞪圆了,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半晌,她沉声道:“商如意?” ??而一直仰望着她的商如意直到这个时候,听到了那熟悉的嗓音叫出自己的名字,也才终于相信了自己的双眼。 ??商如意轻声道:“雷……玉……” ??她眼前着带领着近千人的队伍,在风雪中疾行的不是别人,正是雷家大小姐,也就是数月前,跟随其父雷毅前往河北平定叛乱,却最终背叛朝廷,投靠梁士德的雷玉! ??商如意只觉得周身都凉了下来,呼啸的北风如刀一般在脸上刮过,甚至也感觉不到痛了。 ??两个人静静对视了许久。 ??雷玉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扬手一挥,身后的人一看到她的手势,立刻命令周围的人马原地待命,而她已经翻身下了马,走到商如意面前,拧着眉头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商如意也看着她,声音沙哑的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 ??“……” ??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雷玉先开了口,她说道:“梁士德的部队正在攻打——不,肯定已经拿下东都了。我是奉命带领人马在此地阻拦东都派出求援的人马。” ??商如意的嗓子更哑了一些:“求援?” ??“是。” ??“东都,还能向谁求援……?” ??听到这话,雷玉的眉头也拧了一下,但她很快说道:“皇帝离开东都,就是抛弃了整个北方,周围的人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从利益来说,他们的确不太会再派遣人马过来救援。毕竟——” ??她说到这里,下意识的迟滞了一下。 ??而商如意却接着轻轻说道:“毕竟,手里的兵马,是我们在这乱世赖以生存的东西。” ??雷玉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她大概也没想到,商如意会一直记得这句话,甚至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却又不知道刺痛了谁的心。但她还是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不过,话虽如此,也不能以偏概全。” ??“……” ??“毕竟,这世上除了利益和生存,也有忠孝大义,还有……” ??“还有什么?” ??雷玉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也许,还有情。” ??“……情?” ??“是的,这些,都是可以让人放弃利益,放弃生存,甚至舍生忘死的东西。” ??商如意看着她美丽而刚毅的脸庞,虽然在这样的风雪中早已经冻僵得几乎没有表情了,可她还是能分辨出一丝淡淡的哀伤,只是不知道,这哀伤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商如意只点点头,轻声道:“伱说的对。” ??她想了想,突然又道:“不过,你说,梁士德的人马已经拿下东都了?” ??雷玉点了点头。 ??商如意皱起眉头:“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就算你和雷——你们熟悉东都的城防布控,可东都城池那么坚固,就算留守的人马不多,也不至于这么短的时间就被梁士德拿下啊。” ??雷玉看着她,眼中闪烁着一点怪异的光。 ??她说道:“城中有内应。” ??“什么?!” ??商如意大惊,再低头一想,突然有些明白过来:“是,是你们提前派人进城——” ??雷玉道:“是提前派了人进城,但不是我们的人。” ??“那是谁?” ??“王岗寨,萧元邃的人。” ??“……!” ??商如意倒抽了一口冷气。 ??萧元邃,又是这个人,又是这个名字! ??他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明明城中的老百姓在河北沦陷,皇帝决定南下放弃东都的时候都陆陆续续的离开洛阳了,却莫名出现了那么多人进入东都城,而且看上去,都是些精壮的男子。 ??原来,是王岗寨,萧元邃的人! ??他们跟梁士德的人搭上了线,既然要攻打洛阳,就要以最小的牺牲取得最大的战果,最好的办法就是提前派遣人马进入东都蛰伏,等到皇帝一走,梁士德大军赶到,这些人立刻在城内相迎,那要拿下东都城几乎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商如意苦笑了一声。 ??亏她之前还信誓旦旦的对图舍儿他们说东都城城池坚固,屯粮充足,梁士德的人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够资格拿下东都,如今—— ??凛冽的寒风卷着一团鸡蛋大的雪团,啪的一声拍在她脸上。 ??倒像是,狠狠的被打了一下似得。 ??商如意的脸上又是痛又是冷,可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这些,只感到心里的不安,甚至不祥一阵一阵的涌上来,几乎要让她窒息。 ??这时,她又听见雷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商如意,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 ??“凤臣呢?他没跟你在一起?” ??“……” ??“你们,为什么不在东都城内?” ??“……” ??商如意抬起有些麻木的脸看着她,沉默了一下,才慢慢说道:“他,他奉命去攻打王岗寨了。” ??“哦?” ??雷玉眉尖一挑,脸上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神情。 ??立刻又问道:“那你——” ??商如意道:“陛下南下江都宫,要把我,我们都带走。我不想去,所以,偷偷跑了出来。” ??“哦……” ??雷玉轻轻的点了点头,又像是想起了雁门郡发生的那些事,再看向商如意苍白的脸庞和仓惶的眼神,淡淡说道:“你这么做是对的。若真的跟着他南下,面对的,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商如意道:“留在东都,也未必就好。” ??雷玉闻言,眼中闪过了一道冷光,她说道:“你是不是想说,如果你留在东都,今晚会成为刀下亡魂?” ??商如意道:“刀剑无眼。” ??“……” ??雷玉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讽刺的一笑,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今晚的东都不管打成什么样子,哪怕把紫微宫拆了,都不会有人动你们宇文家一草一木。” ??“……!?” ??商如意一怔,再抬头看向她,突然也明白过来什么,自觉刚刚的话语中似乎锋利太过,她跟雷玉,也的确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于是柔声道:“我知道,你对我们一直——” ??雷玉说道:“也不止是我们。” ??“嗯?” ??商如意又是一怔,抬头看向她——什么意思? ??雷玉也低头看着她,眼中闪烁着一点复杂的光芒,道:“出兵之前,我向他们提出了要求,不论如何,大军进入东都城后都不能骚扰到你们家。原本这话是要传给潜伏进东都的那批人听的,可是,在我们的消息传过去的时候,他们的消息,倒是先传过来了。” ??“……” ??“他们要求,梁士德的大军进入东都城后,干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动宇文家。” ??“……” ??“尤其,不能动宇文少夫人。” ??“……!” ??商如意僵在那里,一时失去了反应。 ??王岗寨的人向梁士德提出,不能惊动宇文家,尤其,不能动自己? ??虽然四肢已经冷得麻木,可这个时候她的脑子却是转得很快,几乎立刻就厘清,她在王岗寨能攀扯得上关系的,只有萧元邃,至少在自己孤身一人进入兴洛仓的时候,他对自己很客气,从头到尾都没有伤害过自己。 ??这话,是他交代的? ??雷玉道:“看来,你跟王岗寨的关系,非比寻常。” ??商如意还是说不出话来。 ??雷玉看着她,眼神愈发的凝重,犹豫了许久,才轻声说道:“商如意,你——” ??她的话没说完,突然,他们俩仿佛都感觉到了什么,全都转头看向路的前方,而跟在他们各自身后的人也都警惕了起来。 ??苍茫的夜色和风雪中,仿佛又有人,朝着他们飞驰而来。 ??雷玉要比别人都更警惕许多,立刻一扬手,身后的人全都戒备起来,甚至有人已经拔出了刀剑,苍白冷厉的光在这样的夜色里,直接刺痛了人的眼睛。 ??可这个时候,姜克生却先一步说道:“好像是我们的人!” ??“……!” ??“……!” ??一听这话,商如意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急忙转身往前迎去,果然看见一队人马从风雪中疾驰而出,而映着周围的火光,她一眼就认出,那一骑当先的更是穆先! ??他们来了! ??商如意高兴的露出了笑容,迎上前去大声道:“穆先!” ??穆先他们大概没想到这里会有这么多人,也吓了一跳,但就在这时看到了商如意,也多少放下心来,急忙策马飞驰而来,等跑到商如意的面前,立刻翻身下马:“少夫人——雷大小姐?” ??雷玉看着他,只默默的点了一下头。 ??穆先的脸色急变,又看了看她身后跟着的人,立刻也明白过来什么,沉默了一下,只能点头示意,并不多说什么。 ??只片刻时间,紧跟在他身后的人已经陆续冲了上来。 ??虽然两边人马相会,多少带着一点莫名的敌意,可因为领头的人会面都没有开口,也没有动手,所以下面的人虽然情绪紧张,却也都压抑着,风雪中呈现出了一种紧绷的气氛。 ??不过这个时候,再紧绷的气氛,也影响不了商如意。 ??她欣喜的道:“你们总算来了,我还担心东都那边出事,你们会有意外呢。” ??穆先看了雷玉一眼,神色复杂的说道:“东都——的确出事了。王岗寨的人跟梁士德的大军里应外合,现在,东都城已经落入梁士德之手,守军都已经……”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 ??而雷玉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种复杂的神色,像是欣喜,又像是有些矛盾的拉扯。 ??商如意的心,也越发沉了下去。 ??虽然刚刚雷玉就把一切都告诉她了,可真正听到穆先口中的消息,她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阵难受,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东都城这么快就陷落,那新月公主,还有江皇后呢? ??更重要的是—— ??她抬头看向穆先,又看了看周围,竟然没有找到宇文晔的身影! ??他人呢? ??似乎知道她在找谁,穆先的眼神在这一刻也有些闪烁,商如意立刻皱起眉头,沉声问道:“凤臣呢?” ??“……” ??“他人呢?” ??穆先没立刻说话,而是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商如意的心又是一喜,也急忙抬起头来看向风雪中,穆先带领了大队人马,除了紧跟在他身边的那一队,后面还有大队人马,在风雪中如同一块乌云般朝着他们压了过来,也引得雷玉手下的人马越发的不安起来。 ??但下一刻,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因为在风雪中,一骑人马在众人的护持下跑了过来,马背上那纤细窈窕的身影逐渐在众人眼中清晰起来,越来越近,能清楚的看到,那是一个穿着红色风氅,虽然神情仓惶,但容貌姝丽,倾国倾城的少女。 ??她的出现,仿佛狂风暴雪中突然绽放的一朵娇艳的小花,令人的心神都不由得一悸。 ??商如意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那,竟是新月公主楚若胭! ??她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么多人,她颤抖着看着周围的人,一看到商如意,她立刻就像找到依靠似得:“少夫人!” ??“公——” ??公主殿下这几个字几乎已经快要脱口而出,可商如意的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刻又改了口:“你,来了。” ??站在她身边的雷玉,明显气息也乱了一下。 ??可是,她什么话都没说,甚至淡淡的转过头去,示意自己身后的人不要轻举妄动,那些人一见来的是这样一个娇俏动人的女子,原本腾腾杀气竟也平息了下去。 ??而紧跟在新月公主身边的,还有一骑人马,却是穆先的一个手下,怀中抱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正是赵王楚成斐。 ??这一路,他显然也给吓坏了,直到现在还脸色惨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这时,商如意已经明白过来。 ??宇文晔带着穆先他们从兴洛仓赶回来,时间上应该正好撞上梁士德攻打洛阳城,他们接应了公主和赵王,带着他们一起上了路。 ??可是—— ??她再往周围看去,来的人越来越多,但人群中依然没有熟悉的身影,反倒是穆先脸上的神情更加复杂怪异了起来,好像隐瞒着什么,又好像,生怕她问什么。 ??商如意只觉得呼吸困难,心跳一阵一阵的发沉。 ??她问道:“他人呢?” ??“……” ??“快说!” ??穆先挣扎了许久,终于用细若蚊喃的声音,低声道:“二公子他,去追皇后娘娘了……” ??(本章完) 第290章 他自己,就不怕万一? 第290章他自己,就不怕万一? ??商如意愣了一下。 ??就在她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时候,狂风卷着一阵拳头大的雪团袭来,用力的打在他们身上,而商如意的脸上又啪的一声挨了一下,顿时碎雪飞散,冷浸浸的感觉又把她的心神拉了回来。 ??商如意沉默了半晌,轻声道:“他,去追江皇后了?” ??穆先道:“是。” ??商如意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着他:“他,一个人去的?” ??穆先看着她脸上说不出是喜是怒的神色,但总给人一点寒意彻骨的压抑感,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能回答道:“只带了几个人——二公子为了尽快赶上,所以带的人不多。” ??“……” ??“他让我们跟少夫人汇合,就赶紧去太原。” ??“……” ??“洛阳被攻陷,这周围很快都会是梁——”他说到这里,小心的看了雷玉一眼,然后道:“都会是他们的人马,我们跟他们非友非敌,为防万一,还是得赶紧回去。” ??商如意安静了一会儿,道:“他是这么交代的?” ??“是。” ??“那他自己,就不怕万一?” ??“……” ??穆先答不上来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他这一路上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甚至,这个问题的出现,都是他想不明白的。 ??他只能道:“少夫人,你们还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在凌乱的风雪中,他看到商如意神色凝重,跟平时遇到危急情况时的状态完全不同。 ??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阵马匹嘶鸣声。 ??回头便看到雷玉已经翻身上了马,她双手握紧缰绳,那张美丽又凌厉的脸在风雪中愈发显得刚毅不可摧。她低头看着商如意,道:“我要去做自己的事了,商如意——” ??商如意抬头望着她。 ??两个人在风雪中望着彼此,目光中仿佛有许多的话,却在这一刻说不出口,当然,是已经不必再说出口。雷玉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长叹了一声,沉声道:“你,自己保重。” ??商如意声音沙哑的也道:“你也保重。” ??雷玉对着她点了一下头,随即便策马扬鞭,带着她的人走了。可刚跑开一段路,她却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商如意有些混沌的眼瞳,思虑良久,她说道:“记住我之前跟伱说过的话。” ??说完,便不再回头,转身离开了。 ??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苍茫的风雪中,商如意许久都没有回过神,只觉得越来越冷,凛冽的寒风仿佛把她身上最后一点热气都带走了。 ??目送着这一队人马彻底离开,穆先也终于松了口气。 ??他回头看向商如意,沉声道:“少夫人,他们都是梁士德的人?那我们现在——” ??“他去了多久了?” ??“嗯?” ??突然听到商如意开口问话,穆先愣了一下,再一想才明白过来她是在问宇文晔,于是沉声说道:“我们是在辰初接应到公主殿下和赵王殿下的,交代了我们这些事之后,二公子就,走了……” ??他越说,声音越低。 ??因为商如意的眼瞳,越发深邃,不可捉摸。 ??就在这时,新月公主慢慢的从马背上下来,周围的人急忙上前搀扶她,只见她脚步蹒跚,两腿跟灌了铅一般沉重,显然是骑马给磨的。她这样的金枝玉叶,就算会骑马,也显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长途跋涉和恶劣环境,当她走近的时候,商如意甚至能看到她眼眶红红的,开口时语气里也不自觉的带上了委屈的口吻。 ??她轻声道:“少夫人……” ??商如意看着她一会儿,道:“公——公主殿下,你能平安实在是太好了。接下来,可能还有一段很难走的路,希望殿下能忍耐一下。” ??新月公主委屈的咬了咬下唇,却还是点点头。 ??她又接着说道:“二哥去救我母后了。母后说,等我跟弟弟平安脱险,她就要去江都陪父皇,尽她身为皇后的责任……”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都有些哽咽,而商如意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半晌,才勉强道:“是吗?” ??新月公主接着道:“二哥说,那样太危险了,所以要去把她救回来。可是我,我好像看到,城内有人追着他们去了。” ??“……” ??“少夫人,我好担心他们……” ??商如意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但脸上的神色还是十分平静,甚至比刚刚听到这个消息都更平静一些。她说道:“你别担心——凤臣他,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要他出手,事情就不会失败。” ??新月公主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真的吗?” ??商如意点头:“真的。” ??新月公主这才松了口气,勉强笑道:“这,太好了。” ??“……” ??商如意看着她单纯得像一张白纸似得神态,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怜悯的心情,再一想,又不知道这怜悯到底是对着谁,甚至,混乱到连这一丝怜悯到底从何而来都不知晓。 ??她轻叹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看向周围。 ??如今,两路人马已经汇聚到了一起,新月公主和赵王也已经被安全的护送出来,说起来,他们这一次的行动也算是成功了。 ??只除了—— ??这时,穆先走到她面前,低声说道:“少夫人,两位殿下交付到这里,我们也放心了。接下来,我想带人回去帮二公子。” ??商如意抬头看他:“哦?” ??穆先道:“二公子带走的人不多,万一他真的遇上了梁士德的人,不好脱身。我们得回去接应他,不能让他身陷险境。” ??“……”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然后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一听这话,周围的人都惊呆了,姜克生和图舍儿全都走上前来劝阻,连长菀都劝道:“少夫人,那样太危险了。你还是留在这边吧。” ??商如意看了看他们,又看了一眼显然还陷在仓惶情绪里,眼神慌乱,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新月公主,平静的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不是无理取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姜克生,你带着你的人,护送两位殿下先回庄子上去,没有我们的命令,不要轻易出来。” ??姜克生迟疑着跟穆先对视了一眼,只能点头:“是。” ??商如意又对图舍儿和卧雪他们道:“你们,照顾好两位殿下。” ??图舍儿急得直跺脚:“小姐。” ??商如意道:“听话!” ??她露出了些微严厉的神色,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而商如意又转头对着新月公主平静的说道:“两位殿下——接下来,就不能再自称殿下了,你们最好隐匿身份,等我接应了凤臣回来,带着你们一起离开。” ??新月公主点点头。 ??交代完这一切,商如意最终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上了马,在凛冽的寒风中,她扬声道:“走!” ??立刻,他们分作两路人马,各自往风雪中疾驰而去。 ??从昨天离开庄子,一路往北,到躲过了皇帝的人马,又折返原路,前来接应到穆先这一队人马,两天的时间,商如意几乎是不眠不休,后脊梁胀痛无比,两条腿的大腿内侧也被磨得红肿发麻,哪怕小时候曾经过过一段苦难的日子,她也没有这么辛苦过。 ??可她心里很明白,这些,不算什么。 ??因为真正煎熬的,根本不是身体上,而是她心里,那一处轻飘飘的,好像始终无法落地的困惑。 ??也许在今天,她会得到一个答案。 ??就在她心里一阵恍惚的时候,身边响起了穆先的声音:“少夫人,前面!” ??商如意急忙抬起头来,只见那几乎已经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突然出现了一片朦胧的光影,随着他们越来越近,一个巨大的阴影从光影中显现出来,那熟悉的轮廓刺到了每个人的眼中,而随风扑来的除了冰冷如刀的雪沫,还有若隐若现的,惊呼和惨叫的声音。 ??那,是东都城! ??他们曾经居住过的,无比熟悉的东都城,此刻就在前方,在这样的深夜里几乎是灯火通明,甚至有几处,能清晰的看到火光冲天,滚滚浓烟如同咆哮的巨龙,直冲天际! ??东都城,果真陷落了! ??商如意下意识的倒抽了一口冷气,急忙吩咐道:“赶紧熄灭火把!” ??周围高举着火把照亮前路的人一听,都立刻将火把狠狠的倒插进路边厚厚的积雪当中,火光立刻熄灭,顿时,他们也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前方满城的红光。 ??穆先这个时候也紧张万分,压低声音道:“梁士德的人果然已经占领了东都,少夫人,我们如果要接应二公子,得绕过东都,避开他们的人。”看书喇 ??商如意颤声道:“凤臣有没有可能已经被——” ??“绝对不会!” ??穆先斩钉截铁的说道:“二公子就算单枪匹马,也一定能杀出重围,不会轻易被擒。” ??“……” ??听见他这么说,商如意的心里似乎又放松了一些。 ??她说道:“那好,我们——” ??话没说完,一阵凛冽的冷风突然袭来,吹得他们在马背上都有些摇晃,而风中,似乎隐隐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带着杀气的马蹄声。 ??还有一阵,浓烈的血腥气! ??商如意心中一凛,急忙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向前方! ??(本章完) 第291章 硬生生的,挨了这一箭! 一骑人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风雪中冲了出来。 夜色凝重如墨,整个洛阳城散发出的火光在那一骑人马身后洇染出了大片的光幕,虽然看不清骑在马背上的人的样子,可从光晕描绘出的轮廓中,商如意几乎是第一眼就辨认出了—— 那,就是宇文晔! 这一刻,她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睁大双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前方,而在火光中,那人慢慢的抬起头来,黑夜中那双明亮又冷峻的眼睛一下子对上了她的。 目光交汇间,商如意的呼吸都窒住了。 这时,周围的人也很快认出了前方的人,纷纷大声呼喊起来:“二公子,那是二公子!” “快去接应二公子!” “二公子我们来了!” 就在他们这些人立刻策马扬鞭要朝着前方疾冲的时候,却见宇文晔身后那片深重的夜幕中突然又蹿出了几个身影,同样骑着马,同样在风雪中疾驰如电,看那架势,好像死咬着猎物不肯松口的猎手。 而商如意立刻就辨认出了,跟得最紧,几乎离宇文晔只有半百步的那一骑人马,正是王岗寨那有着“小李广”之名的神箭手花子郢! 此刻,他一抬头,也看到了前方这些朝着他们直冲过去的人马,立刻意识到了应该是有人要接应宇文晔,目光一沉,竟然双手放开了缰绳,随即从身后拿出长弓,又从背上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矢,敏捷的拉弓上弦,闪烁着寒光的箭尖对准了前方策马疾驰的宇文晔。 他,他要动手了! 这一下,周围所有人都慌了手脚,他们来不及拿出兵器,就算有兵器在手,也根本来不及在这种情况下解救宇文晔,商如意只感到心跳如雷,眼睛挣得通红,对着仍旧策马飞驰的宇文晔大喊道:“凤臣,小心!” 那人,却没有一点动作。 这一刻,商如意的心不由得一沉。 她清楚的记得,当初在雁门郡,哪怕孤身陷于千军万马之中,与手持鸣镝,威震草原的阿史那刹黎对峙,宇文晔一把神臂弓仍旧不落下风,甚至能在百步之外的对狙中大获全胜。 这个时候,他只要拿出神臂弓——甚至,一把普通的弓箭,也未必会输给花子郢! 为什么,他全然不动? 这个样子岂不是任人鱼肉?! 眼看着花子郢手中的箭矢越来越稳,虽然座下马匹疾驰,风雪肆虐,可那箭尖上的寒光竟然已经不再闪烁,是已经对准了他的目标,商如意目眦尽裂,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宇文晔!” 那马背上的人,仍旧不动。 与她的喊声几乎同一时间响起的,是一声锐利的破空之声。 只见一道闪电从花子郢手中飞快射出,快到甚至连眼睛都来不及捕捉那寒光在风雪中的痕迹,就听见一声闷响从风中传来。 马背上的宇文晔没有任何闪避,高大的身子猛地一震。 他,中箭了! 不,他不是中箭,而是硬生生的,挨了这一箭! 这一刻,商如意的心几乎都要裂开,她拼命的扬鞭策马,带着身后众人冲了上去,终于在几乎窒息到全身都要脱力跌落的前一刻,冲到了宇文晔的身边。 只是,她没有停。 这个时候,也还不是他们停下来关切他的时候,商如意哑着嗓子,大声呼喊:“快保护他!” 其实也不等她吩咐,穆先等人在离宇文晔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已经停下来调转马头,等到他从身边疾驰而过的时候,立刻熟练策马,形成了一个弧圈围在他的身后;而商如意虽然不及他们的动作迅速,也在他们之后冲到了宇文晔的身边。 就在两个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她整个人突然僵住了。 因为就在那一刻,她才清楚的看到,宇文晔的马背上,并非只有他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被他牢牢的护在怀中,因为护得太周全,太密不透风,所以他们刚刚甚至都没有发现,而花子郢的箭,也完全伤害不到他怀中的那个人。 商如意睁大双眼,看着那张苍白而秀丽的面孔。 那是,江皇后! 这时也有另一双眼睛,冷峻而锐利,看向她,只是这个时候,商如意竟已经没有力气去与他对视,她深吸了一口气,调转马头跟在了他的身后,狂风卷起的雪沫跟发疯一样吹打在她的脸上,可她竟然丝毫不觉得冷,更不觉得痛,只凭着直觉不停的策马飞奔。 而即便如此,身后的马蹄声,也越来越靠近她。 花子郢还没有放弃! 这一刻,虽然脑子里一片混乱,甚至乱得比眼前晃动的人影和雪花更乱,可商如意却又奇迹般的冷静下来,她知道,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她必须尽快摆脱眼前这个乱局,而要摆脱眼前的乱局,就必须解决花子郢! 想到这里,她一边策马飞驰,一边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对上了花子郢也看向她,明显充满了诧异的眼神。他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商如意, 两人对视的刹那,商如意大声喊道:“花子郢,你忘了你们跟梁士德的约定了吗?!” “……” “如果你今天伤了我们,不仅梁士德的人不会饶过你,你又要回去怎么跟萧元邃交代?” 一听这话,花子郢的身形顿时一震。 而商如意的心也跳得厉害。 其实她也只是猜测,王岗寨那边提出不要惊动宇文家,不要伤害自己的人是萧元邃,并不能真正确定;而梁士德那边,提出这个要求的并不是梁士德本人,而是雷家父女,现在想来,梁士德未必就为了这个原因真的跟王岗寨过不去,可现在这么说出来,至少对花子郢是个震慑。 果然,在听到她的话之后,花子郢的马慢了下来。 他一慢,他周围那些跟着他的人全都跟着减缓速度,不一会儿,便跟他们拉开了距离。 商如意长舒了一口气,但这个时候也不敢放松,跟着周围的人一道疯狂的策马疾驰,很快,便将身后的人远远甩开,再转头看时,漆黑的夜色中已经寻摸不到那群人的身影。 她满头冷汗,慢慢的回过头来。 然后,她有些艰难的抬头看向前方的宇文晔,而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看清,那熟悉的宽阔挺直的后背上,竟然中了三支箭! 鲜血,沿着伤处流淌下来,染红了马背。 第292章 值得吗? 在漆黑的夜色中亡命狂奔,他们终于在五更时分回到了庄子上。 幸好商如意让姜克生他们先回来做好了准备,所以,当他们再回到庄上时,这里的人立刻前来接应,也准备好了房间,火盆和伤药,很快,这群仿佛刚从地府打了个转的人被安顿下来。 等一切安定,终于松了口气的时候,已经到了卯初。 商如意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窗外一片深重的黑暗,虽然远近还有灯光,可那点微弱光芒根本不足以照亮她所在的房间,她仍然好像置身在无尽的黑夜当中。 直到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她急忙抬头看去,可走进来的却是举着一盏烛台,手里拎着一个食盒的图舍儿,轻声说道:“小姐,你还没睡啊。我让厨房准备了点热汤和饭菜。你吃了再睡吧,等休息好了再说接下来的事。” “……嗯。” 商如意忽略掉心中那一点失落,慢慢的起身走到桌边,图舍儿点燃屋子里的烛台,把盒子里的饭菜一样一样的拿出来。 东西很简单,这个时候,也的确弄不出更丰盛的饭菜了。 商如意一点胃口都没有,只看着碗里冒出来的热气,然后问道:“其他人,安顿得怎么样了?” 图舍儿道:“大家都安顿好了。” “……”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道:“有人受伤吗?” 图舍儿隔着一盏烛火看着她,眼神微微闪烁,轻声道:“只有,只有姑爷,背上中了三箭。” “……” “不过好在都不深。我听穆先说,那个什么花子郢应该是故意留了手。” “……” “他可能,想捉住他们……” 商如意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皇后……娘娘呢?” 图舍儿脸上的神情更怪异了,看着她轻声道:“皇后娘娘没事。” “一点事都没有?” “没有。” “……” 商如意轻轻一笑,道:“果然,果然……” 到了这个时候,图舍儿也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尤其看着自家小姐刻意压抑自己的样子,她忍不住心疼,于是问道:“小姐,姑爷为什么……为什么那么护着皇后娘娘啊?” 商如意抬头看了她一眼。 似乎是觉得商如意的眼神过于平静,可又觉得,她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该平静,图舍儿有些慌乱的说道:“奴婢,奴婢知道这些事情事关皇后,我不该乱说话……可我,我就是觉得奇怪,小姐,姑爷他为什么那么关心皇后娘娘?他身上的伤才刚包扎好,连药都来不及吃,就又去皇后娘娘那里了。” “……” “他,他为什么都不来看看你啊?” “……” 商如意的眼睛在闪耀的烛火下,渐渐黯了下去。 许久,才听见她用几乎没有温度的声音慢慢说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这个时候,似乎是感到心中的不安在渐渐的化作现实,图舍儿脸上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她皱着眉头正要说什么,却听见商如意又淡淡说道:“好了,你也忙了这么久,一定累了。下去休息吧。” “小姐……” “我累了,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 听见她这么说,图舍儿也没有办法,只能恋恋不舍的看着她,退出了这个房间。 商如意静静的坐在桌边,两眼无神的望着不停摇摆的烛火,不知过了多久,她端起桌上的已经变温的汤饭吸溜了一大口,让自己稍微有了一点力气,也稍微有了一点热气,然后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这个庄子在经历了刚刚一阵慌乱之后,又安静了下来。 黎明前的黑暗最沉重,仿佛裹在人心上的一块黑幕,不仅让人无法呼吸,更让人挣脱不开,商如意就在这样压抑的气氛里慢慢的沿着长廊往前走,周围那些房间都熄了灯安静下来,只有最前方的一个单独的院子里,房子的门窗内还透着光。 商如意忍着寒意,慢慢的走过去。 就在她离那门口还有几步的时候,突然感觉到,眼前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再一想,才想起来,当初在雁门郡,宇文晔受伤之后她去看他。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慢慢的一个人靠近他的房间,看到他受伤坐在床上,而新月公主坐在他面前,心疼得直哭。 那个时候的她,为了他流露出的那点温柔,心痛如绞。 可现在再回头看时,他那时流露出的,分明就是属于兄长的温柔,亲切却又疏离,甚至于,一直以来,他对新月公主都是那样的态度。 可惜当时的自己,完全不懂,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他心里真正的温柔,是什么样子的。 是给谁的。 其实,早该明白,真正的温柔不是含笑的表情,不是关切的话语,一切看得出来都可以作假,可对一个人呵护备至,连伤她一分一毫都不允许的决心和牺牲,那才是真正的,刻骨的温柔。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脚步迟滞了下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不必来了。 就在这时,门窗紧闭的房间内响起了一声低沉的,哀婉的叹息,一听到那熟悉的温柔的声调,平时的商如意都会觉得如沐春风,但此刻,她却站在寒风里,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被冻僵了一般。 她听见江皇后沉声说道:“凤臣,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 “……” “你只要不管本宫,就一定能平安无事的带着他们离开,你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还累得自己受了这些伤。” 房间里沉默了许久。 然后,就听见宇文晔低声道:“娘娘的安危,我不能不顾。” 商如意的耳朵嗡了一下,什么都听不到了。 周围寒风呼啸,甚至不断有拳头大的雪团用力的吹打到她脸上,跟有人不停的狠狠的打着她的脸一样,她都没有任何的感觉。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恢复了知觉,下意识的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紧接着,她又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竟然都忘记了自己的小指头原本就没有知觉,就算要捏也不应该捏小指头。于是,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慢慢的握紧了拳头,越握越紧,直到不算长的指甲掐进掌心,那种细碎的刺痛终于让她找回了自己。 然后,她听见房中响起了江皇后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这孩子啊……” 而与她相对的人,不知道在这一刻听到这句话是什么心情,可商如意似乎也能感觉得到,所以,她几乎是屏住呼吸,跟着房间内那人一起沉默了许久,才听见他沉声说道:“娘娘好好休息吧。” 紧接着,里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然后,门开了。 房中闪耀的烛光将他高大壮硕的身形勾勒得一清二楚,甚至连他脸上的黯然,和突然抬头对上商如意的双眼时的惊愕也照得一清二楚,但他立刻反手关上门,走到商如意的面前。 “你,来这里干什么?” 商如意抬头,看着他已经恢复了平常的冷峻双眼,自己倒也没有偷听被发现的尴尬,反倒很平静的说道:“听说你命都不要,把皇后娘娘救出来了,我来看看。” “……” 宇文晔的眉头拧了起来。 他看了看商如意,似乎也感觉到“来者不善”,于是道:“有什么话,去我房里说。”看书喇 说完,便要走开。 可商如意却不动,只仰头看着他:“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说?” 宇文晔道:“她很累。我想让她好好休息。” “……” 冷风如剑,当胸刺穿了商如意的身体。 她虽然已经周身僵冷得失去了感知,却还是因为那剧痛而摇晃了一下,她看着宇文晔,用力的咽下了什么,虽然明明嘴里什么都没有,可喉咙处却仿佛感觉到了一点腥涩的滋味。等到气总算顺缓过来,她才说道:“走吧。”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这个安静的院落,到了宇文晔的房中。 他的房内,连火盆都没准备。 空气里迷漫着一阵血腥的气味,等点燃了桌上的烛台,商如意才看到地上堆满了染血的纱布,脚边还有一个铜盆,里面的水已经被血染红,显然是他刚刚回到庄子上,就第一时间在这里处理了自己身上的箭伤。 中了三箭,而且,不是贯穿伤。 拔箭头,缝合伤口,伤药,包扎,这一套下来能要人半条命,可他连多一刻都没休息,就又去关切别人。 商如意再回头,才看到他身上虽然穿着厚厚的裘衣,但内里分明只有一件贴身的内衣,隐隐还能看到身上裹着的厚厚的纱布。 而他的脸色,也是苍白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商如意有些不争气的心疼了起来,只是这个时候,她不知道是在心疼他,还是在心疼自己。 她问道:“还疼吗?” “……” 宇文晔的眉心微微一抽搐,像是这个问题来得不仅无端,更猝不及防。他低头看着商如意,用一种紧绷的口吻道:“不疼。” “哦……” 商如意轻轻的点了点头。 然后,她又抬头看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在并不明亮的烛光下,锐利得像刀锋一般,直直的看到了他的心里。 她问道:“值得吗?” 第293章 你,就是喜欢她! 值得吗? 一听到这三个字,宇文晔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空气里满是血腥气,而他阴沉的脸色让这种血腥气更加沉重了几分,甚至让人有些无法呼吸。 于是,商如意几乎是窒息的看着他,在等不到答案的时候,又一字一字的问道:“值得吗?” 宇文晔道:“她是皇后,从小看着我长大,我去救她,没有值不值得。” 商如意道:“她也是个女人!” “……!” 听到这话,宇文晔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了。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在说什么?” 商如意盯着他的双眼,一瞬不瞬:“我在说你的心!” “……” “你,喜欢她!” 宇文晔怒道:“你疯了吗?她是皇后,天底下除了皇帝,什么人敢——敢去喜欢皇后!” 这个回答让商如意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让宇文晔的眼神闪烁得更加厉害,她慢慢说道:“神佛都管不住你,更何况是皇帝陛下?” “……” “再说了,” 她慢慢走到宇文晔面前,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越来越重血腥味,像是在折磨自己一般,清清楚楚的说道:“敢不敢喜欢,是一回事;有没有喜欢,是另一回事。” “……” “你,就是喜欢她,你喜欢大业王朝的皇后!” 这几个字,几乎是商如意用尽全力,低吼着说了出来,她的声音不算太大,可在这个封闭的,空旷的房间内,却像是一阵惊雷,震得两个人耳朵嗡嗡作响,仿佛真的身遭雷击,四肢五体都被霹裂震碎。 过了许久,她才看到宇文晔骤然苍白的脸慢慢的偏向一边。 商如意心如死灰。 明明已经从他骗不了人的举动里得到了答案,为什么又要自虐一般来问他要一个早已知晓的答案,难道,自己真的还抱着什么幻想?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什么幻想还能骗得了自己?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直以来,就算她跟宇文晔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夫妻之实,可她总有一点飘忽的感觉在身上,但那种感觉并不是轻松,而是一种身无归依,无所适从的无助感。 现在,她也终于明白过来。 因为宇文晔的心里,有别的人。 她一直以为这个人是新月公主,虽然到了后来,宇文晔亲口告诉她,自己只把公主当妹妹,而她回想起一直以来宇文晔看着公主时的眼神,那的确不是一个爱慕着对方的人所能有的眼神—— 除了一次。 那唯一的一次,成了商如意心中长久以来解不开的困惑,便是在雁门郡,他们在离开官衙准备上车的时候,她在宇文晔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炽热,那是他向来冷峻的眼瞳中,几乎绝无仅有一次。 当时,她以为他在看着新月公主,可现在,她也才明白过来。 他看的,是新月公主身边的江皇后。 而一直以来,她从来没有见过宇文晔和江皇后相对的样子,也就并不知道,在他冷峻的表面下,其实藏着那样温柔,甚至炽热的情感,他瞒过了所有的人,也包括与他最靠近的自己,但在生死关头,他的选择,却骗不了人。 想到这里,商如意又轻笑了一声,这一笑之下,眼角立刻被心里涌上的一股滚烫的东西给烫得发红了:“其实,我根本不用你的答案。我以前的确是傻,明明摆在眼前的答案,我却偏要一叶障目;可现在,我能看清,连以前没看清的,我都看清了。” 宇文晔的眉心拧出了几道深深的褶皱。 他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商如意,尤其看着她通红的眼眶,眼中似乎也有了一丝矛盾和挣扎,沉默半晌,他哑着嗓子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商如意凄然一笑,笑得眼中泪花都闪了起来。 “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能让一个男人连命都不要,用自己的身体去为一个人挡箭!” “……” “王岗寨和梁士德的人早有约定,这一次攻打东都,不能惊动宇文家。他对萧元邃忠心耿耿,不可能明着违背萧元邃的命令。所以,他要射的不是你,而是皇后!” “……” “那三箭,是你为她挡的!” 越说,商如意越觉得自己可笑。 她回想起自己在兴洛仓,因为猜到花子郢可能隐藏暗处要对宇文晔动手,所以故意站在他的面前,甚至在箭矢射来的前一刻展开双臂,想要保护他。 这一切,都被王岗寨的人看在眼里。 而现在,她拼了命要去保护的人,在今晚,拼了命保护了别人。 如果他们知道今晚,花子郢三箭都被宇文晔挡下,在他们眼里的自己,会不会成了一个笑话? 看着商如意一脸讥诮的笑意,宇文晔的眼神愈加凝重。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商如意,我——” “行了,你不必再说了,”商如意也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关上闸门一般将脸上讽刺的笑容关住,又看了宇文晔一眼,无力的道:“再说下去,我觉得自己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宇文晔深深的看着她。 商如意道:“幸好,幸好我对你还没有到,到无法自拔的地步。现在知道这一切,也算是老天救了我。” 宇文晔皱起眉头:“如意——” 商如意又抬头看向他,然后后退了一步,离他身上那股刺鼻的血腥味远了一点,但她已经清楚的看到,他的后背有鲜血一滴一滴滴落下来,在地上绽开了几朵刺目的血花。她说道:“你赶紧让人来看看,你的伤口好像裂开了。” 说完,便转身要走。 刚一转身,她的手腕就被一只滚烫有力的手抓住。 是宇文晔,他抓住了她,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甚至连话都没有,只用力的抓着她纤细的腕子,好像用这样的力气,就能留下她。 商如意费了些力气,终于将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然后道:“我帮你去叫人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她没有看到,站在她的身后的宇文晔仿佛要上前一步拦下她,可他身后三处箭伤完全崩裂开,鲜血染红了整个后背,而抓住她手腕的动作耗费了他最后一点力气,在看着她离开的一刻,宇文晔沉沉的倒下了。 庄子上,又乱了一阵。 但商如意已经不再去管,她将那些凌乱的脚步声和焦虑的情绪都抛在身后,自己一个人踏着沉重的脚步慢慢的走回了房间。这个时候,天还没亮,而之前被图舍儿点亮的烛台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滩蜡油,烛心上一点微弱的光仿佛在做垂死挣扎。 不过,也挣扎不了多久。 当商如意走到桌边,沉沉的坐下来的时候,衣袂带起的风忽的一下,就把那微弱的火星扇熄了。 顿时,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并没有再去点亮其他的烛台,反倒放任自己沉溺在这样的黑暗中,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必直面这些日子以来的盲目,和痴心错付的愚蠢。 她怎么能,盲目到那种地步,又愚蠢到那种地步? 难道,是代价? 是她选择了这样的人生,可以保护自己,也保护最爱的亲人,就一定要付出与之相等的,近乎生命的代价? 所以,这样的心痛,是不是也算值得呢? 商如意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越笑,越觉得好笑,她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不停的点头道:“值得的,值得的……”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白得的东西,她从一开始,就是以悔婚和改嫁为代价,换来了眼前的一切,原本是钱货两讫,是她自己糊涂,多付出了感情,才会换来这些日子自己的自作多情和可笑的结果。 但,终归来说,还是值得。 她现在还活着,而她最关心的舅父舅母,还有无峥,也已经有人去保护他们,这对她来说,又有什么不好呢? 至于感情,收回来就好了。 越这样想,她越平静。 只是,身上实在太冷了,而且是从胸口开始往四肢五体蔓延的冷,在这个时候,几乎快要把她整个人冻僵了。 她转头看了看周围,想要找一点暖和的东西,可什么都看不清,而一低头才发现就在面前的桌子上,除了刚刚图舍儿送来的已经凉透了的饭菜之外,还有一壶茶,她伸手摸了一下,竟然还是温热的。 她急忙倒了一杯,仰头喝下去。 温热的茶水立刻流淌下去,虽然不足以暖遍她的四肢五体,可总算让她整个人舒服了一些。她微笑着握紧了茶杯,又不停的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值得,值得……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声声咒语,在说服她的同时,也让她的脑子渐渐陷入了昏沉当中,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而想想自己已经几乎两天两夜昼夜不眠,便终于放弃了挣扎,慢慢的闭上双眼,任由自己被如潮水一般袭来的倦意吞没。 只是,在她失去神智的前一刻,她好像听到一阵脚步声。 很轻很轻,一直走到她的身边…… 第294章 这里,是江都宫!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商如意都陷落在那种一半混沌,一半昏迷的状态里,她清醒的时间很少,短暂的几次清醒,只能看到周围的景致似乎不停的在变,而在这样清醒与混沌的交织中,她勉强拼凑出了一个事实。 她被人迷晕,劫走了。 这个事实让她有些无力,但无力中又仿佛有些许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庆幸。也许,在这个时候离开那个男人的身边,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她要去哪里?又能去哪里呢? 在很长的一段黑暗之后,商如意终于恢复了一些知觉,是比这些日子以来短暂的清醒时的知觉更清楚的知觉,她感觉到了自己周身绵软无力,闻到了空气里淡淡的雅致的冷香,最后,还听到了有人在轻声低语:“是快醒了吗?” 然后,一阵脚步声仿佛走远了。 商如意聚集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也终于在这一刻,睁开了双眼。 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副华美的蓬莱仙境的画卷,有祥云,有飞凤,更有清逸出尘的神仙,她愣了一下,再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头顶悬挂的帐幔上的图案;再看看,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身下的床褥绵软如云,她睡在上面,几乎是陷在云堆里。 就在她看着周遭的一切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一阵水声。 商如意有些费力的扭转脖子,这才看到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房间——确切的说,好像是一处宫殿内,看着床边竖立着的屏风,外面似乎还有巨大的空间,这里应该是宫殿的内室。周围的布置奢华精美,如同天宫一般;一个人站在窗边背对着她,似乎正拿着杯子在倒水。 这个人的背影,有些熟悉。 商如意正想着,那人的手肘一晃,不小心将桌上一个杯盏碰了下来。 眼看着那杯子就要落地摔碎,商如意的心下意识的提到了嗓子眼,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那人眼疾手快的弯下腰,一伸手,稳稳当当的接住了那杯盏。 商如意有些诧异的睁大了双眼,惊讶于这个人的身手。 好快的身手。 而更让她惊讶的是,当这个人捧着倒好水的杯子转过身来时,露出的,竟然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庞。看书溂 卧雪! 她一抬头,发现床上的商如意已经醒了,正看着她,脸上浮起一丝喜色,急忙走过来:“少夫人,你终于醒了。” “……” 商如意看着她,没说话。 也的确是因为,嗓子沙哑得厉害,身上更没有力气让她开口。幸好,卧雪也看出了她的虚弱,柔声说道:“你刚醒来,肯定身子还很虚。这一路上都在给你用药,喂给你的也只是一些汤水,你需要恢复一段时间的体力才能行动自如。” 说着,她伸手扶着商如意起身,将手中的杯子递到她嘴边:“先喝点水。” 商如意看着她,然后慢慢的低下头去喝了一口。 这一口,立刻刺激得她整个人哆嗦了一下,随即开始大口大口的喝水,温热的水润泽了她的唇舌,也让她整个人恢复了一点活气,等到气息终于平复,整个人的知觉也完全回到身上的时候,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而卧雪将杯子放到一边,又立刻拿了软垫过来放到她的身后,让她靠坐得更舒服一些。 殷勤的做完这一切,她才又看向商如意。 两个人的目光相对,卧雪那张年轻俏丽的脸上依旧是近乎天真又坦荡的神态,没有半点的闪避和歉疚,反倒是商如意,因为气息微弱的关系,显得不那么坚定。 但,先开口的还是卧雪。 她轻声说道:“少夫人……想跟奴婢说什么?” 商如意看了她一会儿,又转头看了一眼刚刚那个被她接住,放回去的杯盏,然后笑了笑道:“你跟在我身边那么久,我竟然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身手。” “……” “看来,我还是太粗心了。” “……” “不过,你若没有这么好的身手,也没办法把我这么一个大活人从那个地方带走吧。” 卧雪眨着大眼睛说道:“其实,本来也是没有机会的。” “哦?” “但幸好,二公子失血昏迷,危在旦夕。” “……” “庄子上的人都乱成了一团,我才有这样的机会带走少夫人。” 商如意的呼吸不易察觉的顿了一下,但也没有多问,只淡淡一笑,用轻描淡写的口吻道:“这样的吗。” 卧雪歪着脑袋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轻声道:“少夫人是不是早就知道我——” 商如意抬头看她:“嗯?” 卧雪神色复杂的道:“我在宇文府,虽然也知道自己是新人,不可能接近到什么秘密,但每次家里有什么事,我都被很顺理成章调开,现在想来,都是少夫人做的。” “……” “而且,你刚刚醒来看到我,也一点都不惊讶,甚至都没有生气。” “……” “少夫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我有问题的?” 商如意淡淡道:“越窑杯。” “……?!” 卧雪一愣,睁得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惊愕的神情,她低着头仔细的想了好一会儿,又抬头看向商如意:“我,我做了什么吗?” 商如意平静的说道:“我让你们去长菀的屋里搜东西,你抠了墙缝。” 卧雪仔细一想,的确有这么回事,但自己抠了墙缝的结果是一无所获,她疑惑的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商如意道:“把偷来的东西藏到松动的砖头里封好,这是侯门大户里的家贼会干的事;但,这样的事不多,闹出来的更少,得是在这样的大家族里做了许多年的人才会知晓的秘辛。” 她说着,抬头看向卧雪:“你来宇文家,是因为慧姨懒得跟我耍没用的心眼子,所以特地新买的小丫头;而且,是底子相对干净,没在别的侯门里做过事的。” “……” “你却知道这个,至少就证明,你来自的地方,要比侯门大户深得多。” “……”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怀疑,你是来自宫里了。” 卧雪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懊恼的自语道:“我那个时候,只想着好好表现,在你跟前出头让你更信任我,却没想到,反倒露了马脚。” 说完,她又看向商如意:“那,少夫人为什么不处置了我?” 商如意道:“如果你真的是宫里的人,那就是皇帝派来的。皇帝派来的人,谁敢处置?” “……” “其实,侯门王府中,哪一家又没有皇帝派的人?大家心知肚明,只不过,不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 “只是这一次,我——” 说到这里,她自己苦笑一声。 长久以来的提防都没有出任何事,偏偏是这一次,因为宇文晔的关系,她痛苦得失去了警惕心,才会让卧雪钻了空子。 卧雪似乎也被她这种坦然和静谧的智慧所震慑,呆呆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长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奴婢,对不起少夫人。” 不过,她这话里,并没有多少背叛忠诚的愧疚。 似乎只是对眼前这位主人的一点叹息。 商如意却又看向她,轻声说道:“不过,我也很奇怪。你明明是派到宇文家的人,可这么长的时间,却什么都不做,也没有任何的逾矩之举,除了那件事之外,你几乎没有露出任何马脚。有的时候我甚至都开始怀疑,怀疑我的怀疑是不是多余的。” “……” “卧雪,你到底是来宇文家做什么的?” 卧雪目光闪烁的看着她,轻声说道:“其实,奴婢什么都不做。” “……?” 商如意有些诧异的睁大双眼。 卧雪接着说道:“奴婢就只是奉命,来服侍宇文二公子和宇文少夫人。” “……” “如果说一定有什么目的,那就是探查两位,到底是不是真的夫妻;探查宇文二公子到底是不是真的为了少夫人,而放弃了公主殿下。” 商如意呆呆的看着她,又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 她这才想起,那位九五至尊为什么会纡尊降贵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化身杨随意,陪着自己看风景散心,甚至做了许多皇帝根本不该做的事。 就是因为,宇文晔答应了与自己的婚事,而拒绝了新月公主。 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如果眼前的人,连同那位皇帝陛下知道宇文晔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拒绝了新月公主,他们一定会目瞪口呆,那个表情,也一定会很好笑吧。 看着商如意突然笑起来,卧雪的露出了诧异的神情,轻声道:“少夫人?” 商如意摆摆手,但这一动,立刻让她再次感到了自己的虚弱,她整个人都软了一下,几乎要倒下,还是卧雪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卧雪道:“不过后来,任务就不是这个了。” “哦?” “后来,就是守着少夫人。” “……” “再后来——也就是这一次,奴婢的任务就是要把少夫人带离宇文家,带到这里来。” 商如意微微的喘了两口。 再抬头看向这个巨大的房间,周围那奢华精美的陈设,她的心跳比刚刚虚弱的时候更沉重了几分:“这里,是什么地方?” 卧雪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这个内室外面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商如意只感到一阵清风,卷裹着说不出的清雅气息袭来。她下意识的转头,可隔着一层屏风,她看不清来的人是谁。 只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熟悉的倨傲,和孩童般的得意,说道—— “这里,是江都宫!” 第295章 朕,好像真的心疼了 商如意睁大双眼,看着那半透明的屏风上渐渐出现了一个清晰的轮廓,是那熟悉的,翩然若仙的身影,伴随着带着暖意的风慢慢的走了进来。 当看到那双熟悉的,雪白而奢华的织羽步仙鞋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商如意的呼吸不由得一窒。 是,楚旸。 也只能是他。 大概因为天气转暖,他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广袖宽袍,衣袂随风飘飞,只轻轻一动就有一阵裹着悠然冷香的风扬起,轻轻的扑到商如意的脸上。她睁大双眼,看着他一直走到了床边。低头看向自己时,那双细长的凤目中仿佛盈着笑意,却又有一点和风中暖意不相符的冷感,慢慢的溢出。 卧雪慌忙起身,跪拜在地:“奴婢拜见陛下。” “下去。” 楚旸并不理会她,只静静的看着靠坐在床头的纤细的人影,简单干净的两个字带着无形的威慑,卧雪甚至不敢再抬头,急忙起身低着头退了出去。 门,也给关上了。 这个时候,商如意才终于缓过一口气来。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楚旸的时候,她应该紧张——事实上,她也的确有些紧张,呼吸紧蹙,心跳加剧,哪怕没有照镜子,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色一定很苍白——可一旦单独与他相处,她却又好像有一种,异样的放松。 至少在这个时候,面对他,不是一件太难的事。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陛下,请恕如意无法起身向陛下行礼。” 楚旸的嘴角微微勾起一点。 他道:“你要让朕宽恕的,只是这个吗?” “……” 商如意的气息又是一沉。 想了想,也不再多说什么,只伸手费力的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薄被——幸好她的身上穿着整齐的衣裳,哪怕不是可以面见皇帝的正装,但至少不会让她太失礼,然后就要翻身下床。 跪拜请罪,应该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可是,她还是太高估自己这些日子被数次用药,几乎没怎么进食,被折磨得只剩最后一点支撑的身体,刚这么一动,立刻就感到筋骨酸软,整个人跟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朝床下跌去。 “啊!” 她发出了一声急促的低呼。 而同时,一双手伸过来,商如意几乎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腾空而起,直接被打横抱进了怀里。 她心跳如雷,冷汗涔涔,一转头,就对上了那双细长的凤目,此刻,不再有任何的锐利和冷意,反倒微微弯起,盈满了愉悦的笑意。 楚旸似笑非笑的道:“怎么,知道自己罪不可赦,所以用这个办法,让朕心疼?” “……” 商如意已经说不出话来。 并不是她沉溺于皇帝突如其来的温柔,也不是她被这突破君臣伦常的举动给吓得失去了言语,而是刚刚那一点变故已经消耗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整个人虚得像一块绸缎,软软的靠在他的怀里。 而这个样子的她,似乎也是楚旸从未见过的。 他低头看着面色苍白,脸颊和眼角又意外有些发红的这个小女子,从未见过她如此乖顺,服帖的样子,在这个时候,甚至让他有一点从未有过的“受宠若惊”的感觉。他顿时心情大好,甚至连原本要问的罪都被抛到九霄云外。 只含笑的看着她,道:“那你碰对了。” “……” “朕,好像真的心疼了。” 商如意的额头已经满是冷汗,身上冰冷,手脚发麻,她感觉到这是极度饥饿之后身体的反应,毕竟小时候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一段,如果再不进食,再这样消耗体力下去,她就算不被饿死,只怕身体的元气也会大损。 于是,她气喘吁吁的抬头看向楚旸,用细若蚊喃的气音道:“陛下,让我吃点东西……” “……?” 楚旸微微挑眉,再一看她的状态,顿时明白过来。 他有些恋恋不舍的将怀中这具温软的身子放回到床上,还掏出一块丝帕为她擦拭了鬓角的汗珠,这才起身走出去推开门,跟外面交代了两句。 然后,又返回到床边坐下,看着商如意已经饿得发灰的眼珠。 说道:“你受苦了。” “……” “朕也没想到,这一路上会让你吃这么多苦。朕这就让人去砍了她的脑袋。” “……!” 商如意一愣,然后才明白过来他口中的“她”是卧雪,吓得急忙道:“陛下不要!” 楚旸刚要起身,听到这话,又坐下来。 他皱着眉头道:“为何不要?她做错了事,就该受罚。” 商如意又一次满头大汗,只是这一次不是饿的,而是吓的,她生怕楚旸坚持要杀卧雪,也不顾自己不剩半点力气,急切的道:“她,她是奉陛下的旨意带我来江都,何错之有?” 楚旸微微眯起双眼,冷道:“让你受苦,就是错。” “……” 商如意的心像是被狠狠的撞了一下,本来就没有力气,心跳剧烈更让她几乎昏厥。 她无法解释更多,只能简单的道:“我,我不想她死……” “……!” 楚旸有些意外的睁大了双眼看着她。 虽然一直以来,商如意都是他意外遇上,认定,可以称为自己知己的人,而事实上,从第一次见面,她说的话,做的事,每一样都让他有一种意外的惊喜,哪怕并非都是合自己的心意,却偏偏让自己感到一种异样的愉悦,这种愉悦,是所有人跪伏在自己脚下,顺从自己的旨意也无法比拟的。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商如意永远没有办法只把他当杨随意。 自从他九五之尊的身份曝光之后,她哪怕口称“杨公子”,对他的态度却还是透着恭顺,从来不敢有半点逾矩之举。看书溂 这,是她第一次,用一种要求的口吻。 她不是请求,而是向他要求! 顿时,一种不知从何而起,却又令他无比欣喜的愉悦感铺天盖地而来,楚旸甚至觉得,自从离开洛阳这段日子,已经好久没有一件事能让他如此开心的了。 他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道:“好,我答应你。” “……” 商如意只觉得像是自己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圈,冷汗涔涔而下,甚至都滴落到了她自己的手背上,她虚弱的道:“多谢,陛下……” 这时,外面来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下面早就有准备,楚旸吩咐下去不一会儿,便送来了满满一桌的精美菜肴,什么三套鸭,软兜长鱼,脆鳝,更有一个小盅里盛着清润幽香的汤水,汤水中泡着四个滚圆油润的肉球,看起来是一道很新鲜的菜肴。 商如意看到这道菜,也愣了一下:“这是——” 楚旸颇为得意的道:“这是朕让厨子仿照万松山、金钱墩、象牙林和葵花岗的样子做的四个丸子。嗯,就叫葵花斩肉。” “……是吗。” 商如意苍白的嘴唇微微颤了一下。 到了江都,他的心情似乎真的很不错,还有心思钻研这些菜肴。 楚旸道:“来,吃一些。” 商如意虽然知道自己已经饿到极限,必须得吃些东西,可这个时候,却反倒感觉胸口有什么堵着,轻轻摇了摇头。 楚旸立刻蹙起了眉头。 这时,在一边布菜的玉公公陪笑道:“这汤,是用了鸡鸭,火腿,各色鲜货炖了几天才得的。少夫人身体虚弱,吃不得太油腻,这汤也该喝两口。” 商如意轻轻的点头:“劳烦了。” 玉公公连忙让宫女盛了半碗汤送到她面前,商如意喝了几口,果然感觉那汤水没有半点油腻,却又清香扑鼻,半碗热汤下去,肠胃都暖了起来。于是,又尝试着吃了一点汤饭,虽然挣了一身汗,但总算把自己的命捡回来了。 等到玉公公带着人收拾了碗碟,退出这个宫殿的时候,商如意已经有力气坐直身子了,眼睛更亮了一些,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她轻声道:“多谢陛下。” 一听到这四个字,刚刚那句要求带来的喜悦顿时被什么东西卷走了一般。 楚旸微微的蹙起了眉头。 他突然说道:“商如意,有的时候朕觉得,你知道说什么话能让朕开心,也知道说什么话能让朕不开心。但你就是要选让朕不开心的。” 商如意低下头:“如意……不敢。” 楚旸冷笑道:“你在朕面前放肆多少回了,哪一次朕与你计较过?朕生平唯一对人道歉的,就是对你。可你,却还是‘不敢’。” “……” “你是真的不敢?还是,你其实很敢!” “……!” 商如意的心又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不是因为饥饿,也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害怕。但这种害怕,又并不是害怕这位天子的愤怒,而是害怕,自己如果真的‘敢’了,这个天下,会如何…… 这个天下,还能如何? 想到这里,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用身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力气让自己抬起头来,对上楚旸微微眯起,透着危险冷光的那双凤眼。 她轻声道:“陛下知道,东都已经沦陷了吗?” 第296章 江都,还平安吗? 只一瞬间,这个宫殿安静了下来。 商如意清楚的看到楚旸的脸色慢慢变得阴沉,尤其那双细长的凤目中闪烁的冷光比之前更冷厉了无数倍,看向自己的时候,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被那目光中的极寒冻僵了。 她只能在被子里用力的握紧双手,让自己颤抖得不要那么厉害。 半晌,楚旸突然轻笑了一声。 他道:“朕知道。” 商如意有些猝不及防的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得轻松愉快起来,他起身走到一边推开了窗户,更有一阵带着清香和暖意的风吹进这个大殿,将刚刚一瞬间几乎充斥了整个空间的僵冷空气吹散了。 然后楚旸道:“是谁,攻占了东都?梁士德?还是王岗寨的那批乌合之众?” “是他们一起。” “一起?” 楚旸冷笑道:“朕让宇文晔去攻打王岗寨,可他居然无功而返了是吗?” “……!” 猝不及防的听到那个名字,商如意的心跳还是不受控的漏了一拍。 她觉得有些可笑。 现在,自己离他,不是已经千万里之遥了吗?为什么,只一听到他的名字,却还是会感到心口一阵痛呢? 就在她苍白着脸,沉默不语的时候,楚旸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向她。 在他锐利的目光下,商如意只能低下头,轻声道:“在他出兵之前,王岗寨就已经往城中派人作为内应了。等到陛下离开东都,大队人马也离开,东都守备空虚的时候,梁士德的大军攻城,那些人里应外合,东都失守。” 楚旸的脸上露出了难看的表情。 那表情,好像有人用刀在他的心口血淋淋的割走了一块肉,他却只能看着,做不了任何事。 他转过身去,又看向了窗外。 而商如意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陛下——” “商如意,”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楚旸冷冷的声音打断:“你真就是这样,明知道说什么能让朕开心,也知道说什么会让朕不开心,但你偏要选择后者,是吗?” “……不,不是。” “那你知道你现在该说什么吗?” “……” “你又知道,朕现在想听什么吗?” “……” 商如意沉默着想的许久,然后抬起头来轻声说道:“公主殿下和赵王殿下,他们俩都平安。” 一听到这话,楚旸的肩膀微微一抽搐,转过头来看向她,眼神也总算恢复了一些暖意和活气。 他道:“他们平安,就好。” 商如意看得出他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显然卧雪已经早就禀报过了。 她又接着道:“皇后娘娘……也平安。” 楚旸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沉默半晌,把那张俊美无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似笑非笑,似暖还寒的表情:“她也算是得偿所愿,功德圆满了。” 商如意的心一跳,抬头望向他。 楚旸道:“怎么,到现在你还看不出来?” “……” “她虽然是大业王朝的皇后,但她从来没有站在朕的身边想过,到如今,她的眼里只有一双儿女了。否则——” 他冷笑着看向商如意:“她又怎么会对你那么殷勤拉拢?” “……” “她一直想让新月嫁给宇文晔,哪怕他已经娶了你,要让自己的女儿去给人做妾,她都在所不惜,甚至还希望你们将来能够好好相处……” “……” “朕不明白她为何那么看重宇文家,宇文渊,宇文晔,甚至连宇文愆,好像在她眼中都是朝廷的栋梁之才,” 说到这里,他眼中寒光一闪:“可朕,从来就不相信他们。” 商如意的心跳微微有些发沉,艰难的看向楚旸:“我,我也算是宇文家的人,陛下也从不相信我吗?” 楚旸道:“你不是。” “我——” “你是朕选中认定的人。现在,你不就是在朕的身边吗?” 商如意的心不自觉的有些微颤。 这时,楚旸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沉默,转身慢慢的走过来,看着她失神的眸子,沉默半晌,道:“你在想什么。” 商如意轻轻摇头:“没什么。” 楚旸却皱起眉头:“你,在想宇文晔?” “……” “你还在想他?” 商如意在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自己怎么可能想他,与其花力气去想他,还不如想想自己眼前的困局该如何打破。于是,她慢慢抬头看着他,声音有些沙哑的道:“陛下,还想再回东都吗?” 楚旸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立刻道:“当然,不是想,而是朕一定会回去。” “那——” “只不过,朕在江都,还有,还有一些事情要办。等到朕办完那些事,朕自然会重新挥军北上,就跟当年,朕南下灭陈一样,一战毕其功!” “……” “东都,一定会再回到朕的手中!” 商如意仰着头看着他,不管周围发生了什么,不管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死了多少人,也不管死的是叛军,还是百姓,甚至不管是烈火焚身,还是天下已经洪水滔天,他始终都是那么意气风发,好像只要他想,就能让所有人都跪伏在他的脚边。 只是,江南过于温柔湿润的空气,让他的话语,失去了一些锐利。看书溂 “到那个时候,” 楚旸又慢慢的坐到了床边,看着商如意低垂的眼睫后,那微微闪烁的明亮的眼瞳,道:“你陪朕一道回去。” “……” 商如意突然觉得很累。 再有任何的话,她都说不出口,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能轻轻的点头。 楚旸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 他伸手,像是要抚摸她,可指尖还没触碰到商如意的脸颊,就被她猛然瑟缩的动作惊得停住,那只手僵了一下,还是缓缓的放回去。 然后他站起身来:“你休息吧。” “……” “这几天,好好的养身体,等到恢复了朕再来陪你,这里的风景很好,到时候,朕陪你一道去看。” 商如意道:“多谢陛下。” 楚旸转身走了。 他走的时候,扬起的衣袖里又扑出了一阵苍然冷香,袭到商如意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一种哀伤的气息,而商如意也看到,从袖口露出他的手上,仿佛缠着一块绷带,但也只是露了短短的一瞬,便消失在了眼前。 商如意长叹一声,无力的将头往后仰去。 江南……木兰双桨,翠禽啼春的江南,这里有的,真的只是好的风光吗? | 接下来的几天,商如意就留在这个宫殿里修养。 事实上,她也只能在此修养,虽然这一回南下她并没有经历什么血光之灾,甚至连擦破皮的伤口都没有,可长时间的饥饿和药物的致迷,令她的身体和精神还是遭受了巨大的损耗,她吃了好几天的汤食,各色贵重的补品药材也跟不要钱似得往她的房里送,总算在几天后能行动自如,也可以正常的吃喝了。看书喇 这几天,她一直没见到卧雪。 她有些担心楚旸还是把她杀了,一问玉公公才知道,卧雪在她的要求下捡回了一条命,但因为犯错,还是挨了几十棍。 一个那么年轻纤细的小姑娘,几十棍打下来,不死也丢半条命了。 看着商如意有些担忧的神情,玉公公陪笑着说道:“她是夫人出面保的人,陛下自然不会真的要她的命。那几十棍的确是惩戒,也是打给其他人看的。” 说着,他又叹息了一声,道:“陛下对夫人的事——是真的上心的。” 上心……? 这两个字,令商如意的心一阵难受。 她涩然道:“公公难道不知道我的身份吗?” 这些日子玉公公常来照顾她,两人已经相熟,商如意感觉得到这位内侍大人虽然善于算计,但心并不坏,对自己除了遵循旨意的服从之外,也有些格外的关切。所以两个人不时的还能说上些话。 玉公公看了她一眼,神情似也有些尴尬,苦笑道:“谁能不知道。” “……” “可,知道,又如何?” “……” “夫人既然已经到了江都宫,也别想其他的,好好的保养身体,闲时——再劝谏一下陛下,也许对夫人也是有好处的。” 劝谏? 商如意听到这两个字,心里倒像是有些触动。她看着玉公公,轻声道:“陛下最近一直没露面,不是在处理政务吗?” 玉公公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商如意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又问道:“玉公公,江都这边的情况如何,烦请公公告知。” 玉公公仍旧不说话。 商如意眉心一蹙,道:“江都,还平安吗?” 玉公公一言不发,可他那始终保持着笑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隐隐的裂痕,仿佛笑容也跟不上心中涌起的不安。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神色慌张的走了进来,低声对着玉公公说了几句话,玉公公一听脸色大变,惊道:“怎么会,会闹出这种事?!” 商如意在旁边听着,心里咯噔了一声——出什么事了? 那小太监道:“公公,怎么办?” “这种事,得立刻禀报陛下!” 这么一说,玉公公又犯了难,迟疑的道:“可,可陛下现在——” 正当他满头大汗的时候,突然一转头看到了一旁的商如意,顿时眼睛一亮,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她,急切的道:“夫人,这次得靠你了。” “什么?” 商如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拽走了。 第297章 画中人 这是商如意来到江都宫之后,第一次离开这个修养的宫殿。 一出门,她立刻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畅然,江南果然是江南,哪怕还没看到什么风景,只是迎面扑来的风都是温润的,带着一种青草的芳香,顿时让人心中一块。 而抬起头来,她就看到了前方高耸巍峨的大殿。看书溂 据说江都宫是楚旸在灭陈之后,在陈朝皇宫的旧址上重新营建修造而成,气势格局比之前的大了不少,譬如这些日子商如意几乎闭门不出,却也能从窗户上看到的风景,便是那大殿。 那正殿就是修筑在三丈高的高台上,宫殿本身也高逾数丈,四周皆有宽阔能行马车的副阶,远远看着,给人的感觉好像可以登阶入云,扶摇成仙,而那宫殿,也许就是一座高高在上,令世人无法企及的天宫。 这,是楚旸的心绪和精神,留在人间的投影。 他就是这样的骄傲,不可一世。 不过,虽然江都宫有那么巍峨的正殿,可这里毕竟也是南方,既然是在陈朝皇宫的旧址上修建的,自然也保留了旧宫的一些风貌。 譬如,现在玉公公带着她下了一条台阶,穿过两道门之后,就进入了内宫。 这里就完全是另一幅景象了。 内宫的长廊,过道突然变得狭窄起来,四周的宫墙也不高,宫门更是被修筑成了不同的扇形,月形,看来有趣,也给人一种精致玲珑的感觉;尤其在进入了一处花园之后,脚下的青石板路湿润光滑,周围草木丛生,又因修剪得宜,整条路呈现一种曲径通幽的惬意感。 商如意觉得,自己好像身在什么人间仙境。 自从醒来之后,她的衣饰都是楚旸派人过来打理,身上所穿都是一些看似简朴,但细节处全都精致奢靡的玄裳缟衣,脚上更是每天一换的织羽步仙鞋,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清雅又飘然若仙。 再加上周围花木繁盛,四周还氤氲着乳白的雾气。 走在这样的风景里,连商如意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是画中人。 可是,就在她看着周围的美景,恍惚觉得自己身在天宫的时候,耳边听到的,却是带着血腥气的杀伐之事。 听着玉公公的话,商如意也终于知道现在江都的局面。 楚旸这一次南下巡游率领了四十万人马,其中三十多万都是军队,其余的除了数千名官员及其家眷,侍从,宫女太监之外,最多的,便是王绍及率领的禁卫军。 问题,就出在这些禁卫军的身上。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勋贵之后,也有不少是楚旸从军中挑选出的骁勇果敢之士,平日里他们宿卫皇城,本就高人一等,来到江都之后,更是看不上这里的旧宫卫队,刚刚那小太监过来禀报的,便是几个禁卫军的人今天去城中酒楼喝酒,正好在那里也遇上了一队旧宫卫队的人,一言不合便口角起来,互不相让,如今两边叫去了不少人,在城中引起了一场乱斗,听说已经死伤了不少人。 商如意眉头紧皱:“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王——王大人都不管的吗?” “他?” 一听到王绍及这个名字,虽然玉公公平日里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这个时候,也掩饰不住的露出了一点冷意。 他道:“若他管一点,禁卫军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商如意听出一些由头来,道:“这么说,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 玉公公摇头道:“禁卫军跟江都宫守卫在宫里就已经冲突了好几次,但因为有陛下和各级官员在,事情从未闹大,可出了宫,他们可就不那么听话了。” “……” “这些人啊,在城中横行霸道,还欺压百姓,下面的人也是怒不敢言啊。” 商如意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她当然知道王绍及这个人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在东都城内的时候就有轻薄公子的称号,他的部下比起他来也是有过之无不及。只不过,在洛阳城中到底还有些顾忌,可到了江都城,这些人就横行无忌起来。 但,这样一来,岂不是加深了朝廷跟南方人的矛盾吗? 楚旸如果真的想在江都扎下脚跟,至少得管住自己手下的人,若任由王绍及和他的人这样下去,只怕江都也会步上洛阳的后尘。 就在她心情沉重的时候,玉公公又带着她穿过了一个别致的宝瓶形的小门,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巨大的庭园,一条长廊围绕了整个庭园,而在庭园中央,种着一棵不知什么名的树,树干大概一人多高,枝叶繁盛,撑展开来如同一顶华盖,翠绿的树叶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白玉色的花朵,枝头更系满了各色的丝带,垂落下来随风飞扬,看上去极华美,又梦幻。 商如意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她从没见过这样精美的景致,而更令她惊愕的是,在树下,铺着巨大的地毯,几乎铺满了这整个庭园,而坐在地毯上,背靠树干,手中拎着一只酒壶,正仰头将清冽的酒水往嘴里倒的人,就是楚旸。 只见他身穿一袭无暇的白衣,腰带松松垮垮的吊在胯间,衣领大敞,黑如墨玉的长发只随意的束了一下,披散在脑后,肩上,酒水从口中溢出,流向他的胸口,也淋湿了他的长发,可他毫不在意,甚至一边咽着酒,一边带着酒气大笑了起来。 那双细长的凤目中,酒意氤氲,流光潋滟。 商如意不由的停下了脚步。 然后,她看见楚旸一把丢开酒壶,从身侧举起一把长剑,慢慢的拔剑出鞘,寒光掠过他的眼睛,他微眯双目,踉跄着起身,手腕翻转挽出一个剑花,广袖宽袍也随之飞扬,整个人就像是在空中飞舞的鸾凤,优雅而夺目,更有着世人无法想象的华美高傲。 他一边舞着剑,一边慢慢吟唱: 鹤飞三千里,春花犹自开, 高台影凌乱,歌尽独徘徊; 流波遣月去不还,潇潇坠星带笑来…… 这一刻,商如意几乎窒息。 她与楚旸相识,说起来时间也并不长,甚至不到一年的时间,可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们却经历了太多,以至于现在,她不管愿不愿意,也被他软禁在了自己的身边,她就算不是他的人,也已经对他无比熟悉了。 可是,即便这样的熟悉,她也仍旧会为他的天人之姿所惊艳。 就在刚刚,她还觉得自己好像是画中人,可现在,看到这个样子的楚旸,她才明白,这才是真正的画中人。 也许,他真的是被上天宠爱,宠爱到极致的一个人。 可这样的宠爱,还能持续多久? 而且—— “遣月去不还”,“坠星”……他知道自己吟唱的这些诗句,有多不祥吗?! 还是,他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就在商如意一阵心乱如麻的时候,楚旸已经看到了他们,他的脸上顿时浮起笑容,踉踉跄跄的走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来了。” “……!” 商如意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他的手。 一旁的玉公公已经跪拜下来:“陛下,奴婢,奴婢有要事禀报。” 楚旸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似得,只对着商如意笑道:“看来,你已经恢复了。身体还好吗?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了吗?” 商如意挣脱不开,也幸好,这里的人不多,便只能任由他抓紧了自己的手腕,轻声说道:“多谢陛下关心。陛下这些日子让人送来的药很有效,如意已经没有大碍。” “那就好,” 楚旸的手上不断的用力,似乎要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口中还不停的道:“来,你过来。” 商如意看看他,再看看跪在身边有话不能说的玉公公,后者正在对她使眼色——商如意也明白他刚刚一定要抓着自己一道前来的用意,想了想,便顺从的被楚旸拉着走到了庭园的中央。看书喇 楚旸一脚踢开刚刚已经喝空了的几个酒壶,重新拿起一个酒壶,递到她面来。 “来,陪朕饮酒。” “……” 商如意眉心微微一蹙,对着这样一个已经酒醉的人,她还是很认真的说道:“请陛下恕罪。如意虽然行动自如,但尚不能饮酒。” “不能饮酒?” 这四个字令楚旸眉头拧了起来,再看了看商如意,他忽的又一笑,反手将那酒壶丢到一边:“好,不喝就不喝。” 他抓起商如意的手,握住了自己手中的剑柄。 然后笑道:“那,就陪朕一道舞剑!” “我——” 商如意还要拒绝,可话没出口,楚旸已经一闪身走到了她的身后,一手将她纤细的腰肢搂住,扣到自己的怀中,然后低头,在她耳畔轻声道:“两个人的剑舞,朕也是第一次。” “……” “你得配合朕,不要乱动。” 商如意的确没有乱动,因为这个时候,她的心跳已经让她无暇再乱动。 除了那个令她心痛不已的男子,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男人这样接近,后背几乎完全靠在他的怀里,腰肢也被锢住,一只手与他同握剑柄,两人衣袂翩然,甚至如同一体双生。 她战栗的道:“陛下……” 第298章 不忍不去懂他 “陛下……” 就在这两个字刚出口的瞬间,一道寒光闪过,斩断了她的声音。 楚旸抓着她的手,慢慢的伸展开来,长臂一展,那龙泉宝剑已经直刺向前方,薄而柔韧的剑身只微微一晃,立刻被倾注于上的力量掼得笔直,顿时,剑身发出苍的一声龙吟。 这一下,震得商如意心神俱荡。 而剑身返回的力量,也震得她虎口发麻,若不是楚旸温热的大手覆在她的手上握紧的剑柄,这把剑几乎就要脱手而出了。看书喇 这时,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心神有异,楚旸的声音又一次在她耳畔响起—— “留神!” 这一刻,他的声音居然也显得清晰而清醒,仿佛刚刚的酒意在这长剑一舞的瞬间就被剑气挥洒开去,剩下的,是身后这个人身上散发的,令人无法忽视的傲人气魄和滚烫体温,他的手愈发用力的将商如意的腰肢扣紧,两具身体仿佛融为一体。 手腕一翻转,长臂随之弯折,寒光闪烁的宝剑在空中划出一道虹影,回旋至头顶。楚旸揽着商如意的腰,身子缓缓后仰,他的腰韧而有力,上半身几乎与地面平身,还托扶着商如意,竟也稳如磐石,长剑在两人的面上轻轻划过,如果一道水光掠过眼前。 商如意恍惚觉得,自己好像是沉在湖底,看着头顶的水面波光滟潋。 而下一刻,楚旸突然身形一转,带着她转了一个圈,两人的衣袖一下子缠绕在了一起,如同一对翩然飞舞的蛱蝶,而在蛱蝶挥动翅膀的时候,一道寒光忽的又钻出,被他二人的双手所俘,随即,蛱蝶分飞,楚旸手腕不停的翻转,长剑在他的手中化作几十道寒光,时而混元如月,时而开展如扇,而随着他凌乱的脚步,那寒光更是不停的游移,在商如意的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幕诡异却又华美的画卷。 她完全失去了反应,只能跟随着楚旸的脚步,不停的走,又不停的停。 他的脚步虽乱,却乱中有秩,有的时候似乎已经快要到崩毁的境地,可他却力挽狂澜,一收剑势,挽她于玉山将崩之危。 渐渐的,商如意似乎也体悟到了他的步法与身法。 渐渐的,她也跟随着他,一时纵剑如狂,一时受身敛气,两个人逐渐舞出了一种无言的契合,身如飞鸾,剑如长龙,在这幽美的庭园中,静谧如水,却气动山河! 等到一舞毕,商如意一转身,正好与楚旸面向而立。 长剑在两人的手中,横于两人眼前。 毕竟体力刚刚恢复,这样一段剑舞——哪怕有人全程护持着她,也仍旧让商如意有些体虚气短,她微微喘息着,呼出的气息喷在那寒光湛湛的剑身上,都起了水雾。 可剑身的另一面,则光亮如镜。 镜中,映着一双盈满喜悦的细长凤眼。 此刻的楚旸,整个人都充满了愉悦与生气,那种狂喜就好像一个久困于荒漠的人,突然找到了一处泉水一般,那种渴望和得偿所愿的快乐,已经不是任何言语可以形容。看书溂 对着这样的目光,商如意心跳如雷。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懂他,至少,不应该懂他。 她知道自己是个算的上聪明的人,所以,趋利避害对她来说,不是一种智慧,而是一种本能,就好像看着悬崖,谁都不会往下跳一样。 可在这一段剑舞之后,对上这样狂喜的目光之后,她不忍不去懂他。 他,太寂寞了…… 可是,就在两个人对视的时候,旁边响起了一声很轻的咳嗽声,商如意如遭雷击,这才回过神来,玉公公一直在旁边。 他倒也不是窥探,而是这一次自己跟着他来,本来就有“任务”的。 而商如意的脸色一变,楚旸的眉心也蹙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玉公公,脸上已经浮起了一点怒意,不过还没等他发火,商如意已经轻声说道:“陛下,如意跟玉公公前来,其实是有要事禀报的。” 楚旸沉沉的出了一口气,余怒未消的道:“什么事,明天朝会的时候再说。” 一旁的玉公公更是苦不堪言。 事实上,这一路走过来,商如意也从他的口中知晓了现在江都宫的大致情况。刚开始到江都的时候,楚旸还是每日一朝;之后,变成隔日一朝,而现在,他已经数日不朝了。 因为,即便开了朝会,禀报上来的消息也无非是谁又起兵,哪个地方又出现了叛军,每一个消息传来,都是在楚旸的头上又多悬了一把刀;而现在,他索性将眼睛闭起来,看不到那些刀光,眼前只剩江南温润的风景,这才是他南下想要的生活。 可已经架在脖子上的刀,却是他不能不管的。 商如意转头看到玉公公正苦苦对着她递眼色,似乎这个时候也只能靠她了。于是,商如意又看了楚旸一眼,发现他脸色虽然不太好看,但并没有真的大怒。 于是,小心翼翼的道:“是禁卫军在城中,跟旧宫的守卫打起来了,听说死伤了不少人,还牵连了许多无辜百姓受伤。” “……” “不管哪一方的人,其实都是陛下的人,他们打起来,于陛下的面子上不好看。” “禁卫军?和旧宫守军?” 楚旸显然有些意外,蹙眉道:“他们怎么会打起来的?” 商如意正要说什么,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玉公公身后,大声道:“微臣拜见皇上!” 玉公公猝不及防,被吓了个哆嗦。 回头一看,却是王绍及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的身后,玉公公皱了一下眉头,但还是立刻赔笑道:“王将军怎么来了?” 王绍及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我来面见陛下,劳烦公公通报一声。” 他已经走到了这里,再说通报,根本就是脱了裤子放屁。 玉公公只能陪笑着道:“不敢,不敢。” 而一看到他,商如意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但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对,慌忙放开手中的长剑,又接连退了好几步,总算跟楚旸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 不过,这一幕,已经被王绍及看到了。 他眼中闪过一点阴冷的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仍旧恭恭敬敬的对着楚旸叩拜行礼,楚旸这个时候的酒气也消散了一些,只皱着眉头看了商如意一眼,然后收回长剑,转头看向王绍及:“你来得正好。你手底下的人,怎么跟旧宫守卫打起来了?” 王绍及低着头,面色阴沉的咬了咬牙。 事情才刚发生不久,他也是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进宫,没想到楚旸已经知道了,那禀报的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这个女人,从一出现,就一直在给他找不痛快! 心里虽然这样咬牙切齿的想着,可王绍及的脸上却不见半点动容,只对着楚旸毕恭毕敬的说道:“微臣正要向皇上禀报此事。旧宫守军狂悖无礼,以下犯上,打死打伤了数名禁卫军,此事断不能饶!臣请陛下严加惩治,以儆效尤。” 玉公公在旁边听着,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是带着商如意过来禀报,但禀报的目的是希望皇帝能制止此事,再查明真相,然后惩治犯错的人,可王绍及一来,就直接要皇帝惩治旧宫守军,完全不分青红皂白,他这么做分明就是护短。 而他护短也就罢了,若真的不问缘由惩治了这批人,那皇帝在江都的威信,岂不是损失殆尽? 可这些事毕竟是正事,玉公公一个内侍官,再是关心大事,也不能随意插嘴。 他只能焦急的望着楚旸,又看看商如意。 果然,楚旸一听就沉下脸:“有这样的事?” “是。” “岂有此理。立刻传旨下去,把那些人都给朕抓起来,打入大牢!” 王绍及面色一喜,立刻领命就要下去,商如意急忙说道:“陛下,这样处置怕是不妥。” 楚旸转头看向她,而王绍及已经立刻说道:“宇文少夫人,这是正事,与你无关,你最好不要插嘴!” 楚旸道:“你闭嘴!” 王绍及只能闭上了嘴巴。 楚旸又低头看着商如意,说道:“你要说什么?” 商如意还有些气喘不匀,额头上,鼻尖全都是细密的汗珠。但此刻她也顾不上失礼,轻声说道:“如意并非有意僭越,只是王将军刚刚的话未免有失偏颇。” “哦?为何?” “旧宫守军是这里的皇宫宿卫,而禁卫军的职责也是宿卫皇城,两者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也谈不上上下的问题,他们打起来,更说不上是以下犯上。” “……” “况且,事情的真相还没查明,直接惩治旧宫守军,未免令人不平。” 楚旸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一旁的王绍及见此情形,立刻说道:“陛下,宇文少夫人这话更偏颇。旧宫守军守的不过是江都宫,而禁卫军守卫的可不仅是皇城,还有陛下的安危,孰轻孰重,难道她心里分不清?还是说,在她的心里,江都宫的安危比陛下的安危还更重要?!” 一听这话,楚旸的目光顿时一寒。 商如意忙道:“我没有!” 第299章 可笑…… 王绍及冷笑道:“你没有,那你说的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 “上下尊卑,同罪不可同罚,这是铁律。这些南方人长久以来自由散漫惯了,本就疏于管教,才会如此目无君上肆无忌惮,照你的话,再助长了那些人的气焰,将来,他们不仅要欺压到禁卫军的头上,怕是要欺压到我们,更要欺压到陛下的头上了!”看书喇 商如意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早就听说王绍及身为近臣,对皇帝的一些荒唐政令从无劝谏,反有煽风点火,助纣为虐之嫌,如今看来,煽风点火助纣为虐,只怕都是轻的。 他这一番话,听起来像是没什么毛病,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在颠倒黑白,若楚旸真的听了他的建言,只怕皇帝的威信在江都会荡然无存,更有可能会闹出大事! 可是,要跟他争出一个是非曲直,不仅费力气,还根本毫无意义。 想到这里,商如意也不去做口舌之争,只转头对向楚旸。 她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说道:“陛下,如意刚刚那些话绝对没有要混淆上下尊卑之意,而是全心为陛下着想。” “哦?” 楚旸微微挑眉:“怎么说?” 商如意道:“陛下此番巡游江都宫,不论要停留多久,但宿卫江都宫都是旧宫守卫的职责,而禁卫军保护陛下,两路人马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的,理应精诚合作,内外团结上下一心,方能保陛下安危,保江都宫的安危。” “……” “可是,若不分青红皂白就处置他们,难免引起两边离心离德,这样一来,于陛下的——不利啊。” 她中间,故意缺了一下。 而这缺的一下,可以联想出许多东西,而皇帝直接想到的,一定是“安危”。 旧宫守卫宿卫江都宫多年,他们对这里的确是最熟悉的,若引起了守卫军的不满,万一引发什么大事,的确是个麻烦。 而且,商如意的话虽然十分收敛,但如果再去深想,还是能想到很多东西。事实上,他并不关心真相,有人去查,有人受罚就可以了,可这一次洛阳失陷,对朝中的官员,对天下的百姓都是很大的影响,若不处置得当,只怕会引起一些民怨。 若是以前,楚旸从来不会在意老百姓的态度,更不会在意下属有任何的异心,对他而言,不平之人,不平之事,杀掉便可一了百了。 可是,洛阳失陷,雷家父女的反叛,让他感觉到了危机。 想到这里,楚旸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一旁的王绍及见此情形,急忙要说什么:“陛下——” 楚旸一抬手,阻止了他的话。 他低头看着商如意,过了一会儿,轻轻点头道:“你说得有理。” 商如意道:“多谢陛下。” 而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身上也出了冷汗,刚刚真担心楚旸不会听自己的话,若他判定自己僭越,那真的就大祸临头了。 幸好,那些话他听进去了。 楚旸道:“内侍官,立刻派人下去,把事情查清楚,即刻奏报。” 玉公公立刻道:“是!” 王绍及眉头紧锁看着玉公公转身离开,恨的咬牙切齿,但这个时候就算他再有不满也只能压下,毕竟,他还不敢在皇帝已经决定之后再说什么。 可是,心头的火气,却是压不下去。 他回头看向站在楚旸身边的商如意,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突然笑道:“少夫人果然思虑周全,刚刚,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商如意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只不冷不热的道:“王将军过奖了。” 王绍及又笑道:“可不是在下过奖,在下一直以来都觉得这满朝文武中唯有辅国大将军英明神武,思虑周全,是皇上可以倚重的臣子,只可惜这一次南下江都宫他未能随行;没想到,少夫人也和尊夫一样,看来啊,贤伉俪是心有灵犀,哪怕相隔万里也心灵相通,真是一对天生的璧人啊。” …… 他的这句话说完,整个庭园都静了下来。 而王绍及则是好整以暇,看着眼前两张神色各异的面孔。 楚旸沉默了许久,才对着他道:“你下去吧,等事情查清楚了,朕再找你。” “是。” 王绍及行了个礼,转身便走了。而在临走的时候,他又回头阴狠的看了商如意一眼,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人撕碎一般。 商如意却只是木然的站在那里。 其实,她倒也不怕,毕竟自己和他的矛盾已经不是刚刚才有的事了,之前跟宇文晔在一起的时候,和这个王绍及就不止交手一次,两边哪怕不是你死我活,至少不是可以和平并存的状态。 只是…… “你在想什么?” 耳边突然响起楚旸的声音的时候,商如意的呼吸顿时一沉,她抬起头来,便对上了那双细长的凤目,此刻,楚旸的眼神比刚刚热切,甚至有些滚烫的温度已经完全冷了下来,连口气也是冷的:“你在想谁?” “……” 商如意定了定神,轻声道:“陛下,陛下刚刚的剑舞,似有西河裴氏的风采。” “嗯?” 楚旸倒是有些诧异她会突然说起这个,但心中莫名的不悦还是因为她的话而消退了几分,道:“你知道裴云深?” 商如意轻轻的点头。 她虽然过去不擅交际,也不常跟门阀世家的公子小姐们来往,但裴云深名动天下,有“剑圣”之称,她还是知道的。而且,这裴云深就是之前被楚旸贬斥的左光禄大夫裴恤的叔父,只是他无心仕途,一生与剑为伴,是以裴氏剑舞举世闻名,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知是因为说他有别人的风采,还是提起裴云深就不免让他想到了裴恤令他不快,楚旸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冷冷道:“别因为他裴云深擅长剑舞,再看到剑舞就都是他裴家的。天底下会剑舞的多了去了,难道世人脑子里就只有那姓裴的?” “……” “他只不过带着他的徒弟,一个叫什么孙玲珑的,给先帝献过一次剑舞,朕看过一眼罢了。” “……” “朕的剑舞是自己的体悟,与他无关。” “……” “朕,才不像那姓裴的。” 他这话,倒也不无道理,其实天下剑舞本出一家,不论如何演绎变化,都是万变不离其宗,但楚旸的剑舞的确跟裴氏的剑舞还是有很大的不同。裴云深的剑舞重在刚柔并济,灵动飘逸,而楚旸的剑舞则是纵情肆意,狂傲不羁,几乎是他本人的灵魂投影。 动作和姿态可以像,但灵魂,是绝对不会相似的。 也难怪,自己的话惹恼了他。 只是,他这话显得有些骄傲,更有几分孩子气,虽然心里乱得像一团麻,商如意的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仿佛是笑意的神情,轻声道:“陛下说得是。” 虽然像是被惹恼了,可一看商如意的笑容,楚旸的心情却又好了起来。 他还是正色道:“朕就是朕,只有天下人像朕,没有朕像别人的。你明白了?” 商如意点头道:“如意明白。” 楚旸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玉公公已经传令下去,又走了回来,商如意一看到他,立刻便说道:“陛下,如意有些累了,想要回去休息。” 楚旸也看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便点点头:“朕送你回去。” “不用,” 商如意低着头,轻声道:“陛下刚来江都宫没多久,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如意自己回去便是。” “……” 听见她这么说,楚旸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但也只能道:“那,你回去吧。” “如意告退。” 商如意对着他行了个礼,转身便走了。 不知是不是刚刚那一套剑舞下来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还是跟王绍及的争执令她心力憔悴,这一路再往回走,要比来的时候脚步沉重得多,等到终于回到那处宫殿,推门进去走到床边坐下的时候,商如意只感到全身的筋骨都有些发软。 她慢慢靠到垫子上,长吁了一口气。 宇文晔。 宇文晔…… 刚刚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名字,她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克制住了自己,没有露出任何情绪上的起伏,没有让王绍及如愿。 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刻,她的心跳得几乎发疼。 这些日子,她刻意不让自己去想,更不准自己去问,但卧雪仿佛无心对她说的那句话却像是一根细如牛毫的针,重重的扎在了她的心上,这些日子,始终折磨着她——文晔失血昏迷,危在旦夕,是因为这样,她才把她迷晕,带离了那个庄子。 失血昏迷,危在旦夕…… 他中的那三箭,不是并没有危及生命,甚至,他拔了箭之后,还能好好的去探望江皇后?为什么又会危在旦夕? 难道,崩裂的伤口,真的那么严重? 那现在,他怎么样了? 还……活着吗? 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想,可又像是一个梦魇,在她清醒的时候被驱赶,却又在她虚弱的时候纠缠着她。 楚旸不肯去面对全国各地的义军蜂拥而起,而她,却连面对一个人的生死,都不敢。 可笑…… 她伸手遮着双眼,感到阵阵滚烫在眼眶中涌动,她喃喃道:“可笑……” 第300章 少夫人,请小心 第二天早上,商如意跟往常一样起身,才发现来服侍她的宫女中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卧雪。 她没有立刻说什么,等到她们为她洗漱梳妆完毕,坐下来用早膳的时候,才问道:“你,伤好了?” 卧雪正盛了一碗热汤给她,听到这话,手顿了一下。 可她立刻恢复神色如常,轻声道:“多谢少夫人关心,奴婢,没事了。” 话虽这么说,可商如意还是看出她脸色有些苍白,而且刚刚做事的时候,行动也比之前更迟缓了一些,但她没多说什么,只点点头,接过碗准备用膳。 再低头看向桌上的碗碟,却又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她这些日子的胃口不太好,吃的不多,可厨房那边每天送来的饭菜却足够几个人吃的,光是这一顿早膳早摆了满满一桌,就有两样粥,四种药膳汤饭和七八样菜,还有清口的果品和糕点,她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商如意道:“下次跟厨房说一声,我一个人用膳,用不了这么多饭菜。” 卧雪轻声道:“这是陛下亲自交代的。” 言外之意,不能改。 已经相识这么长时间,商如意也知道楚旸的刚愎自用不仅仅是在国家大事上,连同这些小事也是如此,他根本不会听任何人的劝谏,所以,只能叹了口气。 想了想,又道:“那你也吃些。” 卧雪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急忙摇头:“奴婢不敢。” 商如意道:“没人知道,我让你吃的。” 卧雪仍然摇头。 商如意又想了想,道:“我一个人吃饭没胃口,你陪着我,我能多吃两口。” “……” 卧雪看了看她,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低着头,轻声道:“是。” 于是,她告罪坐到了商如意的对面,陪着她吃起来。 她虽是出自宫中,听命于皇帝,但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丰盛又精致的菜肴,加上这些是专门为商如意准备的有滋补药用的东西,她吃着,对身体是有极大好处的。 卧雪咽下去一口温热的汤,只觉得那热气又从眼中冒了出来,一时间湿润了眼眶。 一顿饭默默的吃完,虽然有卧雪陪着比平时多吃了不少,可还是剩了许多,商如意想着这些东西拿下去都是丢掉,心疼得牙疼,却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卧雪和其他两个宫女将碗碟收捡下去。 等到一切收拾完毕,卧雪问道:“少夫人今天要做什么吗?” 商如意摇了摇头。 说起来,她从来到江都宫这些日子,大部分时间都是瘫在床上休养,然后是恢复体力练习走路,还真没做过其他的事,也才发现有些无聊。 卧雪道:“陛下让人准备了百戏艺人,还有歌者舞姬,若少夫人闷了,可以随时传他们过来为少夫人解闷。” “……” 商如意闻言,仍旧摇头。 她对歌舞百戏从来兴趣就不大,更何况这个时候,她更没有这样的闲情,想了想,说道:“我来这里这么久,还没出去逛过。你陪我出去走走?” 卧雪道:“少夫人,我们不能出宫的。” 商如意道:“那,就在宫里走走?我想看看江都宫的样子。” “是。” 于是,他们二人便一道出了门。 其实昨天已经去了内宫一趟,也见识到了一些风景,但今天商如意不想再去那边,于是出了门往反方向走去,离开这座宫殿,又沿着一条甬道走了一会儿,出了一道门,便踏上一条长廊。 沿着这条长廊往前走,再拐一个弯,下台阶,便能进入正殿前方巨大的广场。看书喇 也就到了皇帝的所在。 所以,这里的守卫要比之前那些地方多得多,眼前的长廊上每个几步便站着一个高大威武的侍卫,那些人看到她,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商如意的脚步也有些迟滞。 似乎,也不好再往前走了。 正在她有些迟疑的时候,旁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很轻的男子的声音:“宇文……少夫人?” 商如意转头一看,是一支巡逻的队伍走过身边,其中领头的那个青年男子大概二十来岁,中等身材,两眼闪着光的看着她。 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商如意道:“是。你是——” 那人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回头对着身后的那一队人马挥挥手,这些人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去,而他则几步走到商如意的面前,对着她拱手行了个礼:“在下程桥,左宫军副统领。” 这江都宫的守卫,分作左宫军与右宫军两支队伍,各自掌管东西两侧的宫门及宿卫,最高统帅也是两位,分别是左右宫军将军,而副统领则是两支队伍的二把手。 商如意还是第一次见到宿卫江都宫的统领。 不过奇怪的是,一般人介绍自己,应该是将职位放在前面,可他却先说自己的名字,再说职位,好像他本人的身份比职位更重要似得。 思及如此,商如意又看了他一眼。 此人比起周围南方的军士来皮肤更黝黑粗糙一些,眼睛又圆又大,嘴唇微厚,看起来气质很敦厚,但怎么看,也都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感觉到商如意眼中的陌生,这程桥轻声道:“在下曾在太原军中效力。” 太原?盛国公的军中? 商如意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你跟过国公?” 程桥立刻点头,又小心的看了看商如意:“二公子,没提过在下?” “……?!” 商如意的呼吸微微沉了一下,心里一阵疑惑,又一阵不该有的心悸,但她还是勉强保持着神色如常,道:“没有。” 程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落寞的神情,随即,又轻轻笑道:“二公子向来如此。” 商如意忍不住想,难道,那人是有什么对不起人家的地方? 程桥一阵落寞之后,又抬头对上商如意疑惑的眼神,立刻笑道:“少夫人不要误会,其实,是我受了二公子大恩,欲报无门。” 商如意道:“怎么了?” 程桥这才告诉商如意,他曾在太原从军,一直跟在宇文晔的身边,可就在几年前,朝廷征调兵马第二次征伐辽东,他的兄长被迫随军出征,而且后来战死辽东。 商如意皱起眉头道:“你们两兄弟,都在军中?这不合规吧?” “……” 程桥看了她一眼,苦笑道:“少夫人,从第二次征辽东开始,兄弟不能同期服役的规矩已经名存实亡了。” 商如意叹了口气。 她又道:“那你是怎么会到江都宫来的?” 程桥道:“兄长阵亡后,家中二老无人照应,二公子知道后,便让我回了老家。而且,还特地安排了我到江都宫守卫。这样一来,我还算在军中,也就不必再被征调了。” 商如意松了口气,道:“这样也好。那你家中长辈也算有了依靠。” 提起这个,程桥的眼睛却是一红。 商如意立刻感觉到了什么,问道:“怎么了?” 程桥涩然道:“其实,就在我回乡的路上,朝廷已经开始征调第三次征伐辽东的兵马……我爹,被征调了。” “什么?!” 商如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程桥的父亲,不管怎么看,他的年纪也绝对不应该在征兵之列啊!于是道:“令尊,那他——” 她一看到程桥的脸色,就知道不必再问。 那一次征伐勾利国是三次征伐中最惨烈的一次战役,四十万人马奔赴辽东,最终只有不足八万回到故国。商如意听说,只是在最后大溃败的时候,勾利国的士兵趁着大业王朝的兵马渡河时在后面追击,就淹死了近十万士兵! 十万,在过去听说的时候,觉得惨烈,但再惨烈,也只是数字。 可现在,那十万人中,有一个很清晰的身影,也许就是眼前这个人的父亲。 商如意突然感到心口一阵沉痛,几乎说不出话了。 而看着她骤然苍白的脸色,那程桥也自悔失言,急忙说道:“唉,在下本是想要问候少夫人的,怎么说起这些事让少夫人不开心。请少夫人见谅。” 商如意轻轻的摇了摇头。 再看向他,眼神中多了几分沉重,而程桥已经恢复如常,又说道:“虽然兄长和父亲都——但我跟母亲如今也算是安定了下来。在下心中一直想要报答二公子,听说这一次陛下率领百官及其家眷巡游江都宫,原本以为会有机会,可又听说,二公子好像被派去攻打王岗寨了。” 商如意只觉得心口一阵又一阵的钝痛。 虽然程桥没有提宇文晔的名字,但只是提起这个人,也像是对她一遍又一遍的刺伤。她只能装作神色如常,轻轻道:“嗯。” 程桥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 但他又立刻抬头对着商如意道:“少夫人若有什么需要,可随时派人来吩咐在下。” “……” 商如意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跟宇文晔的关系——就算谈不上破裂,但至少现在,她连听到他的名字都会难受,自然不会想再沾惹与他有关的任何人和事。 更何况,是代替他来享受别人的报恩。 于是淡淡摇头道:“我,我没……,总之,你不必如此记挂……好好保重自己。” 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可程桥却在她身后轻声道:“少夫人……也,请小心。” 第301章 一碟青菜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02章 宇文晔,也没有…… 楚旸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而那玉公公吓得急忙告罪:“奴婢御前失仪,奴婢该死,请陛下恕罪。” “……” 楚旸微眯着双眼看了他一会儿,冷冷道:“你到底是年纪大了,连做这点小事也这么毛躁。” 玉公公连连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商如意忙道:“请陛下宽恕玉公公,他的年纪大了,手脚不那么方便。” 楚旸仍旧看着跪在地上的玉公公,过了好一会儿,才似笑非笑的道:“有人为你求情,你还不赶紧道谢。” 玉公公这才又转头对着商如意道:“多谢少夫人。” 楚旸冷冷一挥手:“下去,办你的事。” 玉公公这才像是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一头冷汗的从地上爬起来,退了出去——只是,在他临走的时候,那双闪着光的小眼睛看了商如意一眼,然后,低头关上门。 商如意心中微微一动。 这时,楚旸转头看向她:“你刚刚,要跟朕说什么?” 商如意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 楚旸看了她一会儿,那俊美无俦的脸上似乎浮着一点笑容,可细长的凤目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他慢慢的站起身来,说道:“既然没什么,那就走吧,陪朕去花园看看。” 商如意不敢怠慢,急忙起身:“是。” 这一天,他们二人在那风景如画的内宫后花园内游玩了半天,等夕阳西下,夕照将青石板地面都烧得火红了,商如意才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回到那宫殿中,卧雪早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热水为她清洗,等到稍事清理了一下,晚膳又送来了。 仍旧是满满一桌,精美得令人瞠目的菜肴。 商如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虽然身上那么累,腹中也的确饥饿,可捧起碗筷的她却没有一点胃口,反倒觉得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堵得慌。而正在这时,玉公公又带着一个小太监端了一碗汤药过来送到她面前,笑道:“这是陛下吩咐,让少夫人在饭后一定要用的。”看书喇 商如意道:“我的身体已经痊愈了。” 玉公公道:“身体是痊愈了,这药是固本培元的。少夫人前些日子舟车劳顿伤了元气,若不好好将息补足,于将来不宜。” 商如意闻言,只能点头道:“放下吧。” 于是,那小太监将药碗放下,便转身退了出去。 玉公公行了个礼,也要离开的时候,商如意叫住了他,又示意周围服侍的卧雪和其他几个宫女都退出去,等到他们都走了,她才轻声问道:“公公今天,为什么阻止我?” 玉公公看了她一眼,只笑笑没说话。 商如意道:“公公年纪虽大,但不是一个毛躁的人,也不会犯御前失仪这种错。公公那个时候是不想让我把话说完,故意打断我,对吗?” “……” “那些话,不能说吗?” 玉公公又看了她一会儿,终究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少夫人来到江都宫这些日子,可曾迈出过宫门一步?” 商如意摇头。 别说迈出宫门了,她连江都宫的宫门都没看见过,更妄论看到外面的世界,这令楚旸魂牵梦萦,甚至做诗吟唱“好梦旧陈色,何必困幽朝”的江南,到底是什么样子。 玉公公道:“少夫人连宫门都没出过,都知道了菜蔬,粮食的事,那朝中那些日夜为社稷担忧的大臣们,难道会不知道?他们,难道不会向皇上谏言?” 商如意道:“公公是说,已经有人说过了?” 玉公公叹了口气:“不只有人说过,而且,还不止一个人说过。” “那——” “纳言纪大人顶撞皇上,被斩了;礼部苏侍郎向陛下谏言,如今已经被贬官三级;还有几个人微言轻的,在大牢里。” “……” 窗外一缕火红的夕阳光照在商如意苍白的脸上,也将她眼中的失神和无奈照得一清二楚。她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儿,才涩然道:“陛下,不听?” 玉公公只苦笑。 他转头说道:“奴婢阻止少夫人,只是不想少夫人做无用功,因为这件事情不管是陛下还是朝中的大臣们,其实都想不出任何解决的办法。唯一的办法——” 商如意两眼放光的看着他:“是什么?” 玉公公道:“就是被斩的纪大人所提,陛下不能再在江都停留,应该立刻重振旗鼓,挥军北上,返回洛阳夺回东都。” “……” 商如意闻言,有些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听到这番话,她也明白,为什么这位纪大人被斩了。 这的确是眼前唯一可行的路,可他却是要让皇帝放弃自己逃避的态度,更要让他回到洛阳,去直面自己的失败和错误,这,又怎么可能不惹恼楚旸,招来杀生之祸呢? 玉公公接着道:“奴婢不想少夫人惹恼了陛下,与少夫人无益;而陛下跟少夫人生了气——少夫人身份特殊,也许不会跟那几位大人一样受罚,可倒霉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 “而且,也不止是江都的事陛下不听不看,如今,连洛阳那边发回来的战报,陛下都不看了。” “洛阳战报?” 商如意的心不由得又是一跳。 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神色和口气看上去听起来都平静如常,问道:“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玉公公苦笑道:“具体的,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听说——梁士德在攻占洛阳之后,又接连攻占了好几座城池,周围的郡县竟无一兵一卒对抗阻拦。现在,他们已经是叛军中势力最大的一股了。” “……” 商如意的心揪了起来。 梁士德势如破竹,也就是说,他的军事行动,没有遭到任何阻碍。 没有任何人,去阻挡他。 宇文晔,也没有…… 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是已经带着他关心的人回到太原,去过他们想过的生活;还是,因为失血过多,伤重难治而—— 这个像扎在心口的刀子一样的问题只一想,又扎得更深了一些,商如意呼吸急促,脸色竟有些惨白,只能两只手用力的扶着桌沿,才能勉强撑着自己的身子。 看着她呼吸困难的样子,玉公公若有所思。 半晌,他道:“少夫人,请保重。” 商如意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再抬头看向他,只能无力的说道:“多谢公公关心,你说的话,我都明白了。” “……” “只是,这些事若陛下都不听,那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劝谏陛下什么。” 听到这话,玉公公又苦笑了一声。 他道:“这个时候,大概只有——不要让陛下不开心,再保重自己,就是少夫人唯一能做的了。” 说完,他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而商如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火红的夕阳中,过了许久,才低下头,看着桌上那些精致得有些让人作呕的精致菜肴,又拿起碗筷,味同嚼蜡的吃了起来。 等到她用完晚膳,天就黑了。 巨大的江都宫四周慢慢响起了各个宫门关闭的声音,在夜色中嘶哑的长鸣如同异兽在吼叫一般,等到沉重的宫门合拢,发出一声闷闷的巨响,一切,又归于平静。 只是今晚,没那么平静。 江都宫正殿前的广场上,禁卫军正在列队巡逻,走到正南方那道光明门前。这座宫门是进入江都宫后最大的,也是直接通向正殿前广场的大门,此刻竟然还开着,立刻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宫门还没关?” 没人应他们。 禁卫军的人嚷嚷得更大声了:“是死人了嘛?江都宫守卫都死绝了?” 在他们的叫喊声中,一队人马这才从外面匆匆的跑来,正是江都宫守卫,他们刚刚关闭了广场左右两边的宫门,最后关上这一道,只来得慢了几步,就听到那些人不干不净的叫骂声,立刻也怒道:“你们干什么骂人!” “骂你们怎么了?棺材瓤子不会做事还不会挨骂吗?” “你们才是死人!” 眼看着两边就要动手,这时程桥走了上来,伸手拦住了自己的人,又看了看禁卫军的人,平静的说道:“我们今天好几个兄弟挨了军棍起不了身,人手不足,所以来得慢了些。还请诸位安静些。” “挨了军棍又怎么了?” 禁卫军这边的一个参将冷笑道:“挨了军棍?我们的兄弟可是被你们连累得挨了刀子!你们反倒在我们面前叫起屈来了。” 程桥看了他们一眼,也看出来这些人是有意找茬,但现在已经过了关门的时候,不能再拖延。于是他不再争执,只转头挥了挥手:“关门,上锁。” 他手下的人立刻过来,推着两扇沉重的宫门慢慢合上。 好容易,宫门总算关上了。 可是,站在门内的禁卫军却是一个个面色狰狞,目露凶光。 等到外面的人都走了,他们还站在宫门口,其中几个愤愤不平,对着那参将道:“大哥,刚刚真不该跟那些人废话,就该好好的教训他们,这么多兄弟被砍头,还被抄家,我们咽不下这口气啊!” 这时,人群中响起一个冷幽幽的声音—— “咽不下这口气,打这些人就能解气?到底是谁让咱们受的委屈,你们还不知道吗?” 第303章 手中有兵马,可以成事 众人一惊,急忙转过头去。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统领,右屯卫将军王绍及。 只见他冷笑着说道:“真正害得你们兄弟挨了刀子,更被流放抄家的人,如今还过得好好的,你们却整天只想着跟这些一辈子都出不来头的江都宫守军找麻烦,这样有用吗?”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其中一个禁卫军小心的问道:“将军,你说——真正害我们的人,是谁?” 王绍及瞥了他一眼。 跟在他身后的另一个参将符江立刻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其实就在事情闹出之后的第一时间,将军就已经去面见陛下,请求惩治江都宫守军,陛下原本也已经答应了。但是——” 众人一听,急忙问道:“但是什么?” “但是,有人劝阻了陛下。” “是谁?” 王绍及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慢慢说道:“就是那位——被陛下藏在深宫,万千宠爱的宇文家少夫人,商如意。” “……” “就是因为她,陛下没有处置江都宫的那些守卫,反倒严惩了我们禁卫军的人。” 一听到这个名字,禁卫军的人都皱起了眉头。 他们其实对这个女人并不太感兴趣,虽然当初在雁门郡,皇帝当着所有人的面抱着受伤的她一路回到官衙的事让大家很是兴奋,更猥琐的谈论了一阵,可皇帝割了几个人的舌头之后,大家被杀鸡儆了猴,都不敢再提起,时间一长,也就渐渐淡忘了。 这一次,这个女人明明没跟着南下,却又突然出现在了江都宫,而且被皇帝“金屋藏娇”放到了内宫中,大家又在嘴里嚼起她来,但说的也不过就是些风月之事。 可如今王绍及却告诉众人,是因为她,皇帝才下令惩治禁卫军的。 立刻有人怒道:“妈的,那个女人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害得我们的兄弟被砍头,还被抄家流放。” “她是宇文家的少夫人,宇文家的人本来就跟我们不合。” “没错,宇文家的人平时给我们找的麻烦还少吗?” 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怒骂,王绍及和符江对视了一眼,符江又说道:“不仅如此,我们巡逻的时候还看到,那位少夫人跟江都宫守军的副统领见面,两个人偷偷摸摸不知道说了什么,看上去,也相熟得很。” 一听这话,众人都更怒了。 “所以,她是故意偏袒江都宫守军!” “有她这样的女人在皇上身边,我们这些禁卫军的人日子还能安吗?” …… 眼看着众人的火气越来越大,都对着商如意骂骂咧咧,王绍及冷冷一笑转身走了。 趁着夜色,他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正要回房休息的时候,却一眼瞥见旁边的书房里还亮着灯,想了想,便推门走了进去。 这个书房他不常来,也不太习惯房中浓重的油墨味道,因为他从小就不喜欢念书,可是,就像是为了弥补他这个轻薄的毛病似得,他的身边却有一个人自幼酷爱读书,几乎是在书本子里泡大的。 此刻,听到他推门的声音,坐在烛台前捧着一本书看的人慢慢抬起头来。 闪耀的烛火照亮了一张与王绍及极为相似的脸,同样的高颧骨,吊梢眼,但整个人比王绍及看上去更有书卷气,又因为神态憔悴的关系,给人的感觉似乎温和无害,让人很容易信任。 他,就是王绍及的兄弟,秘书省少监——王绍裘。 虽然两人一母同胞,感情也不错,可王绍裘自幼体弱多病,相比起在军中混了几年就拿下军功,顺利升任大将军,并且成为皇帝亲信的兄长,他的仕途就显得十分坎坷,因为身体孱弱无法在军中效力,之前在礼部做过几年,用因病沐休,直到前阵子身体好转,才进了秘书省,此回能顺利跟着皇帝南下。 他说道:“兄长,你回来了。” 一看到他,王绍及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走过来说道:“你的办法倒是有用。” “哦?” 王绍裘原本打算继续低头看书,听到这话,又从书本里抬起头来,只见王绍及兴奋的说道:“我只跟手下的人提了几句,现在,他们一腔怒火都往那个商如意身上去了。” “……” “哼,这个贱人,之前就数次让我难堪,这一回,我可不能再让她那么耀武扬威下去。” “……” “趁着宇文晔不在,我一定要让她好看!” 王绍裘看了他一眼,淡淡的低下头去,道:“兄长,如果你的眼睛里只能看到一个女人,如果你想方设法,只想着去跟一个女人计较,那你的路可不会长远。” 王绍及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王绍裘沉默了一下,将书合上慢慢放下,然后抬头看向他:“我让兄长去挑起禁卫军的不满,并不是为了只让他们去对付那个商如意。这个女人不过是个小卒子,死活除了能让兄长你开心一下,根本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 王绍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是为了对付商如意,那你——你还要对付谁?” 王绍裘抬头看着他,那双细长的吊梢眼中闪着一点冷光。 王绍及的心里隐隐腾起了一点不安,虽然他在世人口中有轻薄公子之称,平时也喜欢横行霸道欺压良善,甚至在朝廷陷害忠良,可他的恶行也仅止于此;说起来,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兄弟看上去病弱无害,可心里的主意比谁都大,甚至,比起自己,他的心思更甚,手段更毒。 只是,他的手上,从来不见血罢了。 如今听到他的这番话,王绍及隐隐觉得,他让自己说那些话去激怒手下的人,好像目的并不简单。 于是,他又问道:“你到底还要做什么?” “……” 王绍裘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沉默着看了他许久,然后问道:“兄长,你想一直待在江都吗?” 王绍及立刻道:“当然不。” “……” “我们的家族是在北方,之前从大兴城移到东都,已经伤了些筋骨,这一次到南方来,本就人生地不熟的,若一直待在这里,那更是伤筋动骨,我们更成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了!” “……” “况且,南方那些士绅一直就像跟我们争权,可不能让他们如愿。” “我再问兄长,你不想留在江都,但你觉得,陛下是怎么想的?” “陛下?” 提起这个,王绍及的脸色又是一沉:“他现在每天就是躲在内宫喝酒舞剑,还跟那个贱女人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哪里还会想着再回北方。” “那,兄长敢去劝谏陛下回东都吗?” “之前的纪纳言,还有礼部那几个,杀的杀,贬的贬,谁还敢去?” 王绍裘点点头:“这就对了。” 王绍及一愣:“什么对了。” 王绍裘道:“劝,劝不动;留,不能留,那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该做的是什么,兄长还不明白吗?” “……” “兄长,乱世之中兵马最为宝贵,不仅仅是因为兵马可以在战乱中保护自己,更重要的是,在一些关键的时刻,手中有兵马,可以成事。” 王绍及呆呆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光,顿时明白过来。看书溂 “你,你想——” 王绍及又惊又吓,整个人都差一点跳起来,后面的话更是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硬生生的被他咽了回去,一脸惊恐的表情看着王绍裘。 他一只手指着王绍裘,指尖直抖,喉咙梗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你,你好大的胆子!” 就在这时,王绍裘突然道:“谁?” 王绍及又吓了一跳,急忙顺着他的目光往身后看去,才发现自己刚刚进来的时候没有关上门,门外一个窈窕的身影一闪,慢慢的走了进来。 只见这美人一身绿裙,莲步姗姗,虽然只是走了几步路,杨柳腰却摆得动人心魄,更有一阵沁人心脾的体香随风飘来,王绍及虽然刚刚才被吓出一身冷汗,而一看到她,却又有些神魂颠倒。 这美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侍妾——绿绡。 只见这位千娇百媚的美人慢慢从外面走了进来,微笑着说道:“二公子好耳力,我才刚来,你就听到了。” 王绍裘皱起眉头:“你来干什么?” 绿绡笑着看了他一眼,又对着一旁的王绍及瞥了一眼,噘嘴委屈的道:“妾是在房中等公子,等到刚刚,好不容易听见公子的脚步声,却不肯回屋。我还以为,是哪儿来的狐狸精把公子迷走了,幸好过来一看,是二公子。” 王绍裘不太会应付女人,只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而王绍及一见到她,已经全身发热,也顾不上再跟自家兄弟多说什么,迎上前去就将她揽入怀中,两人调笑了一番,他回头道:“有事明天再说吧,我先忙去了。” 说完,带着绿绡回了房。 不一会儿,夜色中就传来了一些不堪而入耳的声音。 王绍裘坐在书房中,静静的看着手中的书,但直到深夜,都没有再翻一页。 第304章 清君侧,诛邪佞 接下来的几天,程桥在巡逻的时候渐渐发现,江都宫中的气氛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一是那些禁卫军不再像过去那样耀武扬威的找他们的麻烦,这固然让他们平日里的工作顺利了许多,可是第二桩让他意外的事情便是,这些禁卫军的士兵时常聚集在一起,偷偷摸摸的说着什么,看神情似乎在说重要的事,而且一个个面带怒容,可刚一靠近,他们又立刻散开。 程桥隐隐有些不安。 他将自己的不安告知了左宫军统领,得到的答复却是:“我们两边好容易和平相处下来,就不要再找麻烦了。禁卫军要做什么是他们的事,不要多管。” 听见这样的话,程桥的心里更加的忐忑,甚至感觉到头顶有一片阴云,笼罩住了整个江都宫。 这天晚上,他又带领手下巡逻了一圈之后,准时关上了宫门。 在关闭光明门的时候,他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只见禁卫军参将符江和虎贲郎将葛元冲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似乎往一边的排房走去,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 程桥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而那副将和葛元冲两人却是避开众人,各自拎了一些酒菜找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喝酒——在军中直宿的时候喝酒是大罪,可这些日子,大家心都已经不在正事上,加上皇帝近月不朝,众人早已经散漫得不讲规矩了。 两个人坐下,便开始推杯换盏起来。 喝了一会儿,天黑了。 符江又为葛元冲斟满了酒,然后笑着说道:“咱们也有些日子没这么轻松了。听说兄弟这些日子带兵在城中清剿叛乱,可有收获?” “哎,什么收获,” 葛元冲冷笑道:“就是一伙穷老百姓,吃不起饭拿着家里的棍棒就敢造反,杀了他们,都不成功劳。” “怎么就不成功劳了?” “如今,陛下不仅一个多月不上朝,连外头的消息都不听,谁敢跟他提一句叛乱,叛贼还没被杀,提的人先被杀了,说是妖言惑众之罪。” “这——” “再这么下去,只怕叛贼已经冲到眼前了,他才能相信。” 符江道:“兄弟,慎言,慎言。” 葛元冲原本就是个性情耿直,脾气火爆的人,这个时候喝了点酒,更压不下心头的怒意,大手一挥道:“慎什么言,咱们的日子都过成这样了。你可知道,军中已经有半个月没有新鲜的菜蔬,大家的牙齿都在流血,有几个连屎都拉不出来。说是什么江南好风光,什么好风光,要人命的风光罢了。” 符江眼中闪过冷光,也叹了口气,道:“是啊,还不如我们留在洛阳,好歹房子是自己,家是自己的。” “……” “如今到了这个江都,万一真有什么意外,死在这儿也是个孤魂野鬼。” 葛元冲闻言,更是怒上心头,啪的一声将手中的酒杯放到桌上,顿时酒水飞溅,只见他恶狠狠的道:“与其是我们死,还不如——” 符江睁大眼睛看着他:“兄长,你要说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葛元冲的声音反倒低了下来,他凑到符江的跟前,轻声说道:“不瞒你说,其实大家对这一次南巡早有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可这一次,陛下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的话就斩杀禁卫军,将来还不知道要如何处置我们,大家的意思是,不如,反——” 这个“反”字刚出口,房门突然被砰地一声推开。 两人都吓了一跳,急忙转头一看,只见两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门口,站在前面的正是右屯卫大将军王绍及,而他身后那个大半张脸都隐藏在夜色中,显得鬼魅无比的,便是他的兄弟,少监王绍裘。 葛元冲惊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王绍及指着他道:“好啊,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然在这里密谋造反!我这就去禀报皇上!” 说完,转身就走。 葛元冲吓得喝进去的酒化作一身冷汗冒了出来,急忙跳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去抓他,而站在王绍及身后的王绍裘却也不失时机的拦住自己的兄长,口中道:“兄长,你先不要冲动,听人家把话说完。” 王绍及怒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葛元冲冲到他面前,沉声道:“王大将军,我承认我刚刚是在说——但,有这个心的只有我一个人吗?你去问一问江都宫中,问一问你的手下,哪个不想反?” 王绍及大惊失色,看向王绍裘,又看向符江,像是在向他们求证。 而两个人都沉默着,轻轻点头。 王绍及闻言,愤愤的一跺脚:“你们好大的胆子啊!” 葛元冲道:“王大将军,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如今陛下已经不像之前那么信任你了,到了南方,自然有南方的士绅取代我们的位置。与其到了那个时候被夺去兵权,不如趁着现在手里有兵马,干一件大事,若大事能成,你老兄可就流芳百世;若不能成,至少也搏了一把,不负你先祖的威名啊!” “这——” 王绍及还做出一副犹豫的样子,而一旁的王绍裘轻咳了一声,似乎是在示意什么,王绍及看了看他,这才说道:“你这话,也有理。” 葛元冲大喜过望,道:“王将军果然有魄力!” 说完,他直接伸手将王绍及和王绍裘两兄弟拉进房中,又另取了两只酒杯出来,四人共饮。 这一次,虽然喝了酒,可四个人却是越喝越清醒。 符江说道:“虽然我们约定,可事情要传达下去,却不是那么容易,而且,真的要举兵造——,万一有人不敢,泄露了消息怎么办?” 几个人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了王绍裘。 虽然他们其中三个人都是带兵的,可三个人的脑子加起来也不及一个王绍裘,此刻也只能寄希望于他。 只见王绍裘慢慢的将酒杯放到桌上,道:“谁说,我们传达下去的,是造反的消息?” 几个人一愣:“那是——” 王绍裘道:“我们要传达下去的消息是,清君侧,诛邪佞。” 葛元冲下意识的道:“邪佞是谁?” 王绍裘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冷光:“谁让禁卫军的人吃了亏,谁就是邪佞。” 第305章 寒食节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06章 他要眼前的成功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07章 朕这一生,都没有犯错!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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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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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09章 预警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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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10章 真的是个好消息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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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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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12章 美梦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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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13章 你不喜欢朕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14章 我心如灯君未燃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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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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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16章 朕,一生无过!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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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18章 说不清谁更痛 “宇文晔!” 这一刻,离光明门最近的那些禁卫军尚且没有看清眼前的人,可是,还站在丹墀之上,离得那么远的王绍及却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痛恨无比,却又如噩梦般的身影。 宇文晔! 他竟然在这里出现了! 但是——他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 哪怕已经喊出了他的名字,可王绍及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紧握着长刀,又接连几步走下台阶,像是想要确认,想要从这突如其来的噩梦中醒来,可是,当他走近,越看清那双冷峻双眼的一刻,那锋利又冰冷的刀锋仿佛一下子刺穿了他的身体。 王绍及顿时僵住了。 这个如神兵天降般的身影,真真切切,就是宇文晔。 只见他一身黑衣劲装,座下也是一匹墨色骏马,唯有四蹄雪白,是俗称的乌云踏雪,一人一马几乎是从夜色中凝结而出;但与夜色的墨黑不同的,是他的脸色有些过分的苍白,不知是这一刻面对眼前紧迫局势的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可他的眼神还是冷峻的,只有在看向那个满是鲜血的纤细身影的时候,他的眼中才泛起了一丝血红。 仿佛,被她的一身血红所染。 “如意……” 这两个字,轻轻的,却是沉重的从他的口中念出时,两个人的目光,也终于隔着千军万马对视了。 一瞬间,天地茫茫。 但下一刻,商如意淡淡的垂下了眼睑。 她的眼神冷漠,神情木然,虽然刚刚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她的心,但立刻,那种感觉又被周身冰冷的血液所凝结,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她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血红,还有手中尚滴着血的长剑。 一切……结束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身上那种死亡的讯息,宇文晔的眉头一拧,而眼看着周围的禁卫军已经和江都宫守卫杀得尸横遍地,眼前血雾腾起,几乎快要吞没那个纤细的身影,宇文晔突然一声低喝:“驾!” 顿时,坐下的马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直接冲进了光明门,在广场上疾驰起来。 这一下,王绍及也回过神来。 他大喊着:“拦住他!杀了他!” 听到他的命令,那些原本对于今夜发生的大事还有些木然,甚至回不过神的禁卫军全都活了过来,不管发生了什么,杀敌是他们的天性,更何况在这样的夜晚,必须有人用鲜血为他们今夜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所以,眼看着宇文晔一骑人马冲杀进人群中,所有人全都咆哮着围了上来。 但是,比他们反应更快的,是程桥。 他带着人冲进光明门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冲入人群当中,将禁卫军从中间冲击开,这些人自动分成了两边,跟江都宫守卫混战起来,不知不觉的,便留出了一条中间的通道。只是,这条通道也并非坦途,反而是血流成河,甚至有无数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宇文晔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冲了过去。 但是,越靠近大殿下的台阶,禁卫军的人越多。 这些人如同蚂蚁一般朝着他围了上来,手中的刀剑在夜色中闪耀出一片雪亮的寒光,仿佛一块噬人的盾牌。 宇文晔苍白的脸被那一片寒光映亮了,同时,也映亮了他眼中腾起的,血红的杀意。 这一刻,他毫无惧色。 在冲在对前方的一队人马已经拦在他的马匹前的时刻,他猛地一提缰绳,坐下的乌云踏雪长嘶一声,矫健的飞身跃起,四肢雪白的马蹄仿佛是踏在了云端上,直接从那群人的头顶越过! 这些人完全反应不过来,只感觉一片乌云压顶,顿时吓得缩起了脖子。 而在他们的身后,另一队人马原本还在往前冲,突然感觉眼前一黑,矫健的马匹竟然从空中跃出,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吓得变了脸,刚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就被马蹄重重的踏在胸前,随即压倒在地。 “啊——!” 就听见几声惨叫,这些人直接被踏穿了胸膛,顿时气绝。 鲜血,流了一地。 可这,才只是一个开始,骏马落地,也落在了禁卫军最为密集的人群中,但这些人被这一幕所震慑,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马背上的人手中挥刀如虹,雪亮的刀光一瞬间划过眼前,顿时,他们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陌刀如风,一瞬间便卷走了一波人头。 这一下,禁卫军被彻底震慑住了。 而他们这一僵,江都宫守卫却已经杀到了眼前,两边助力,将这些人一波一波的杀退,直接在眼前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和她之间,终于没有了障碍。 这个时候,宇文晔终于大喊:“如意!” 这一声呼喊,如同晴天惊雷,声震九霄。 他在叫她过去。 可商如意,仍旧木然的站在台阶上,木然的看着他,那眼睛明明是被鲜血染得血红,却没有一点温度,甚至到了这一刻,连一点动容都没有。 宇文晔只觉得从未有过如此沉重的气息,明明无形,却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甚至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他还是大喊:“商如意,过来!” “……” 她,仍然一动不动。 她虽然不动,可站在不远处,被刚刚那一幕震得说不出话来的王绍及却终于动了起来,他一看着宇文晔此行是为了这个女人,顿时狞笑了一声,急忙冲着商如意飞奔而去。 手中的长刀,甚至也挥向了她的头顶。 “……!” 宇文晔目眦尽裂,眼看着王绍及的刀已经快要砍到商如意的身上,他突然一声暴喝,扬起手中的陌刀用力的一掷—— 顿时,一道闪电,从手中飞射而出。 王绍及只感到眼前白光一闪,甚至来不及去反应那是什么东西,就感觉肩膀被重重的撞了一下,随即,整个人跟着飞身而起,重重跌倒在地。 一阵剧痛,从肩胛处袭来。 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啊——” 他,竟然被宇文晔投出的那把陌刀,硬生生的钉在了丹墀之上! 而宇文晔,手中已空空如也。 周围的禁卫军虽然被刚刚的那一幕震得心神具碎,但立刻,没有武器的人还是令他们的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于是,这些人又开始挥舞着刀剑往宇文晔的身边冲。 这一下,程桥的心都要裂开了! 要知道,他是护卫宇文晔前来救出商如意,这位天下无双的二公子在军中的确所向披靡,可手中没有了武器,而周围又是刀剑环伺,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是羊入虎口了。 他只能大喊:“二公子——” “快退”两个字,几乎就要出口。 可这一次,宇文晔却没有退,他甚至没有再跟周围的人纠缠,而是抬起头来看向那人群中全然冷漠的纤细身影,眼神中透出了几分狠戾,用力的一夹马肚子:“驾!” 他,竟然直接朝着大殿方向冲了过去! “二公子!” 程桥吓得失声高喊,可这个时候,也来不及阻止,他只能带着身后的兵马继续冲杀,只是完全跟不上宇文晔的步伐。 越来越近! 他离商如意,越来越近! 骏马飞驰,快如闪电,疾风吹过脸上身上,也像是刀割一般。很快,身上一阵一阵的血腥气腾起时,他也知道,那并不是如刀的风,而是周围的禁卫军在阻止他的时候,刀锋剑刃全都挥舞到了他的身上,但这一刻,他也感觉不到痛,只看着前方那双无神的眸子,那种冰冷淡漠的神色,让他想起了那一晚,她在质问他的时候—— 说不清谁更痛。 可是,他还是有很多话要跟她说! 想到这里,宇文晔咬着牙策马,在全身如同凌迟一般的剧痛中,他终于冲到了丹墀之下。 而就在离台阶还有几步路的时候,他猛地一勒缰绳,马头几乎被他拧了个折,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鸣,顿时旋身一转。 就在马匹转身的一瞬间,他长臂一展,将商如意整个人从台阶上捞了过来,紧紧的抱入怀中。 两个人身上的鲜血,在这一刻相融。 浓烈的血腥气甚至比刀锋剑刃更令人感到刺痛,宇文晔甚至在这一刻被痛得眼前都有些发白,但他咬紧牙关,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野兽咆哮般的低吼:“啊——” 商如意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好像飞了起来。 事实上,她正在空中飞舞了一刻。 而下一刻,她就稳稳的落在了马背上,一个满是血腥的怀抱里。 宇文晔将她抱进怀中,双手用力的紧锢住她,好像生怕再有属于她的一丝气息从身边溜走,一直到感觉到她这一刻的战栗,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坐稳!” 他低声在她耳边说。 可怀里的人,没有丝毫的动静。 她甚至也没有挣扎,就这么木然的坐在他的怀里,哪怕将这具纤细的身体紧揉入怀中,也感觉不到她的任何气息。 宇文晔的心一沉。 但他也没有多余的话,只一只手用力的锢紧了她的腰肢,然后将缰绳拧了个圈套在自己的掌心,再一次策马:“走!” 第319章 祸水东引 这一个“走”字,令王绍及等人愤怒不已。 他们这里就算没有千军万马,但也都是禁卫军的精锐,若真的让他宇文晔从他们手中把一个女人救走,那就真的是个笑话了! 绝对不能让他走! 几个虎贲郎将更是直接冲上前来,恨不得将宇文晔从马背上拖下来碎尸万段,可不等他们冲下下来,宇文晔已经纵马越出数丈之远,原本那些还要围杀上来的禁卫军一见到那匹骁勇无畏的马,甚至都心生惧意,不由得往后退去。 刚刚,那几个被马蹄直接踏穿胸腔的人的惨象,历历在目。 葛元冲等人不肯放弃,不停的指挥着下面的人:“拦住他,快拦住他呀!” 几个士兵跃跃欲试,举着刀剑就要冲上来。 而就在这时,宇文晔突然一转头,对着那些如同鬣狗一般紧缠着自己的禁卫军怒喝道:“滚开!” 这一声怒喝像是凭空震响的一个惊雷,震得人心神俱裂,那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禁卫军直接全身一颤,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般,手一软,刀直接跌落在地。 周围的人一见此情形,吓得也不敢再冲,纷纷往后退去。 宇文晔红着眼睛,策马直接从人群中冲了出去。 而紧跟着他的便是程桥,他一看到宇文晔救下了商如意,也不恋战,立刻指挥着手下的人:“退!” 于是,由宇文晔带领着,这些人且战且退,往光明门退去。 就在他们的马纵身一跃,直接飞跃出了那道巨大的光明门的一瞬间,一直木然无感的商如意突然抬起头来。 越过宇文晔的肩膀,看向他的身后。 身后,是乌压压一片的人群,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朝着他们冲杀过来的禁卫军,还有被那一把陌刀钉在丹墀上,声嘶力竭的怒吼的王绍及……可这些,在她的眼中,都全然没有任何的意义。 她只抬头,看向了光明大殿。 此刻,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商如意无声的,慢慢闭上了双眼——可是,那血腥的一幕,那绝望的一幕,却永远留在了她的心里。 这时,宇文晔低头看了她一眼。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他没有说话,只是更用力的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策马疾驰而去…… | 眼看着宇文晔来去如电,怀抱着商如意突出重围,一眨眼便踏过所有人的惊呼与怒吼,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消失在了光明门外的沉沉夜色之中,王绍及气的暴跳如雷,红着眼睛怒吼道:“给我抓住他!给我杀了他们!” 话没说完,肩膀上一阵剧痛,他险些昏过去。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丹墀之上响起,对着禁卫军道:“不必追了!” “……!?” 众人都大吃一惊,连王绍及也顾不上肩膀上的剧痛,转头一看,说话的竟然是自己那个兄弟王绍裘。只见他站在大殿之上,看着宇文晔他们消失的方向,一双眼睛精光内敛,若有所思。 下面的禁卫军有些犹豫,只能看向王绍及:“大人,真的不追了?” 这时,王绍裘也走到了他的身边:“兄长。” 王绍及道:“为什么不追?难道,要让宇文晔他们活着离开?” 王绍裘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阴鸷的冷笑。 他清清楚楚的道:“不错。” “……?” “我就是要让他们离开,而且,他们最好是活着离开。” 王绍及听得又是痛又是急,眉心都拧成了一个疙瘩,道:“为什么?” “为了我们接下来的路。” “什么意思?” 王绍裘低头对着他道:“如今,皇帝已经宾天,天下大乱,群雄争霸,这是避免不了的。只是,各方势力相互征伐,谁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王绍及皱着眉头:“那跟放走他们有什么关系?” 王绍裘道:“皇帝在今夜宾天,这个消息隐瞒不了多久,一旦传开,我们这批人一定会成为天下各路人马的竞相争伐的对象。那些人,一定会打着为皇帝报仇的旗号来攻打我们,到那个时候,我们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 王绍及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倒没想到这个,但听王绍裘这么一说,的确如此。 他又道:“那,放走他们——” 王绍裘冷笑道:“等到宇文晔带走商如意,我们明天就可以立刻昭告天下,是宇文家的少夫人商如意弑君,这样一来,各路人马的矛头会指向谁,还用说吗?” 王绍及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王绍裘道:“盛国公前些日子在太原起兵,他的实力不凡,原本就会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但现在,只要把弑君的事情往宇文家,往他的身上引,自然会有人替我们去收拾他。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了。”仟千仦哾 这一下,王绍及也无话可说。 他连连点头,半晌才说道:“还是你思虑周全。” 说完,立刻对着下面的禁卫军道:“不必追了。立刻打扫江都宫——将光明大殿封锁起来。明天,就昭告天下,商如意弑君罔上,十恶不赦,天下当共诛之!” 众人齐声道:“是!” 说话间,他刚一笑,可立刻又被肩膀上的剧痛痛得险些昏厥过去。王绍裘急忙唤人过来,三个人齐力,才将那柄陌刀从他的肩膀上拔了出来。 王绍及肩膀上直接被刺穿了一个血洞,血流了一地,将丹墀都染红了。他白着脸,红着眼,看着那把染满了自己鲜血的陌刀,阴狠道:“宇文晔——这一刀之仇,我一定要报!” 众人急忙护着他起身,纷纷往下面退去,急着要去找大夫给他疗伤,倒是王绍裘,一直站在远处。 他正低着头看丹墀上的刀痕,宇文晔那一刀不仅硬生生的将王绍及钉在丹墀上,而且,刀锋裂石,竟入壁三分。 好可怕的力道! 好强悍的人! 这时,他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虽然知道自己的安排是正确的,却又不免生出一丝不安。 在今晚,放这个人活着离开,真的是正确的吗? 第320章 对不起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21章 我们之间,不是交易!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22章 谁也不能抽身离开 我们之间,不是交易! 这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从心底里迸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仿佛钉子一般,钉在两个人紧贴的身体里。 可商如意却连眼神都没有闪烁一下。 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过了许久,慢慢道:“无所谓了。” 说完,便又一次闭上了双眼。 可就算闭上双眼,她还是能感觉到宇文晔的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几乎要将她的肌肤都烧伤;而且,他的呼吸沉重而炽热,吹拂过她的脸颊时,也烫得她瑟瑟发抖。 可是,她始终闭着眼,没再与他对视。 也就没有看到这一刻,他眼中的挣扎的痛。 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到那捏着她下巴的手慢慢的松开,虽然他根本没有太用力,也没有弄疼她,可当他放开手的时候,商如意反倒感觉到一阵滚烫的东西又一次涌上眼眶,像是哪里痛得厉害,所以令她的眼泪这般失控。 她只能咬着牙,不在他的面前再落泪。 “商如意,”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晔低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他似乎是俯身下来凑到她耳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给她听:“我们之间的事,从来不是你一个人说了能算。” “……” “交易,也不是一个人就能做。” “……” “我们之间,还有话没说完。在那之前,你,我,我们谁都不能就这么抽身离开。” 说完,他慢慢直起身,低头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仿佛已经陷入沉睡一动不动,可纤长的睫羽上却沾染了一两点晶亮的水星,不住的轻颤的小女子,他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而床上的商如意,仍旧紧闭着双眼,始终没有再看他一眼。 就这样,她有些稀里糊涂的获救,也糊里糊涂的到了这艘直到现在她都未知全貌的船上,身体异样的虚弱令她接连数日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更妄论去弄清楚周遭的环境和现在的局势。 她就像一个被掏空了的破麻袋,每天就躺在床上,等待图舍儿来照顾自己。 而宇文晔,没有再来过。 其实他不来也好,两个人到了这一步,虽然没有翻脸,也没有敌对,可的确没有再面对彼此的必要,只是,每天图舍儿都会送来一碗药,商如意自觉无伤无病,并不需要喝药,可图舍儿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坚持,只说:“这是姑爷吩咐的。” 商如意忍不住疑惑的看她——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听宇文晔的话了? 虽然,她并不知晓宇文晔跟自己的关系,可一直以来,这丫头都是个最护主的,哪怕之前宇文晔对自己一点冷淡,她都会念叨半天,还跟防贼似得防着长菀,现在,却反倒帮着宇文晔了。 商如意只觉得苦笑不得。 当图舍儿又一次端着那碗散发着浓郁苦味的汤药送到自己面前时,她终于忍不住,蹙着眉头道:“我喝不下。” 图舍儿劝道:“小姐,这药对你有好处呀。”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道:“我身上没有伤,也没有病,为什么要一直给我喝药?” “……” “我这几天喝了这药,也还是很虚弱。这药到底是治什么的?” “……” “舍儿,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一听这话,图舍儿的眼神闪烁了起来,似乎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而这时,虚掩的门外响起了一声轻咳,随即走过了一个人,不知道是那个侍从又或者仆妇在忙碌什么,身影一闪而过。 但图舍儿立刻就想到了什么似得,说道:“我能有什么事瞒着小姐?” “那这药——?” “这药是凝神静气的。这些天,船一直走得很快,下面的人一个个都晕船做不了事,有一些连觉都睡不好。这药就是治这个的。” “真的?” 图舍儿理直气壮的道:“当然啦!” 商如意看了她一会儿。 的确,她也想不到图舍儿有什么理由来欺骗自己,况且之前她也听到他们说过船开得很快,厨房的人晕船,连送来的饭菜都摔了。 商如意这才默默的接过那小碗,将苦涩的汤药慢慢的喝了下去。 图舍儿在一旁看着她面无表情的喝下那些汤药,心里跟刀割一样,连眼睛都有些红了。但一看到商如意喝完了药,她立刻掩饰低下头,接过空碗又拿了茶来给她漱口,再将果脯送到她嘴边给她清口。 就算嘴里的苦涩滋味被压了下去,可小小的房间里迷漫的药味还是让人有些窒息。 商如意忍不住道:“舍儿,你开窗,透透气。” 图舍儿立刻道:“不行。” “为什么?” 商如意有些疑惑,这些日子她虚弱得不能下床,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也就罢了,图舍儿甚至连窗户都不准她开,只说怕她吹了风会着凉。可她就算再是虚弱,也不至于这么些天了连一点风都不能见吧。 眼看着商如意又面带疑惑,图舍儿想了想,忙道:“刚刚不是说了吗,这几天船开得特别快,江上风大呀。” “……” “小姐你毕竟还很虚弱,万一吹了风着了凉,那就真的不好办了。” 商如意忍不住皱起眉头。 要喝药是因为船开得快,不能开窗也因为船开得快——船就开得那么快? 她问道:“船开得那么快,是因为王绍及他们在后面追赶吗?” 图舍儿急忙摇头:“这倒没有。奴婢听说,他们都没有追出江都宫,姑爷带着小姐出城的时候都很顺利。” “那为什么什么船开得那么快?” “……” 这一回,图舍儿又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明显有些难以启齿的东西。 商如意道:“到底为什么?” 图舍儿沉默了半晌,终于像是忍不住似得,轻声说道:“因为,我们听说王绍及那伙人已经昭告天下,说——” “说什么?” “说,小姐你——弑君罔上,请天下共讨之,共诛之。” “……!” 仿佛晴天一道惊雷,重重的打在了头顶,商如意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 弑君…… 这两个字,仿佛一把利剑,狠狠的扎进了她的心口。 半晌,她才从那种撕裂般的剧痛中抽回心神,看向图舍儿:“所以,船开得那么快是为了——” 图舍儿道:“姑爷担心,一路上那些听到这个消息的人会很快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必须尽快回到国公身边,那样,才能护小姐周全。” “……” “所以,最近昼夜兼程,就是要赶在这个消息之前。” 说到这里,图舍儿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又犹豫了许久,才轻声说道:“小姐,你——你真的,杀了皇帝吗?”仟仟尛哾 “……” 商如意没有回答她。 并不是不能回答,而是这一瞬间,她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整个人好像又被掏空了一般,有些虚软的靠坐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虚弱得几乎下一刻就要昏厥。 图舍儿一下子吓坏了,急忙道:“小姐,我,我不问了。” “……” 商如意抬头看了她一眼,想要挤出一点平静的表情来安抚她,可这个时候,连这样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只垂下眼睑,半晌,淡淡道:“我想休息。” 图舍儿哪里还敢再说什么,急忙扶着她躺下,又小心的给她盖好被子,这才退出了她的房间。 可即便躺下,商如意的心神仍旧没能平静,相反,虚弱被潮水般的倦意填满,将她整个吞没的时候,这些日子一直纠缠着她的那些血腥的记忆,也涌了上来。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空旷冰冷的光明大殿,一睁开眼,就看到了手中闪烁着寒光的剑。 这一刻,她忽的战栗起来。 然后,她眼睁睁的看着与自己同握那把剑的手慢慢的用力,将长剑举到他自己的咽喉上,剑刃的寒光划过的一刹那,他对着自己,露出了笑容。 随即,微笑被突然腾起的血雾掩盖。 而那血雾,越来越浓,最终化作涛涛血海,铺天盖地的朝着商如意扑来,商如意只感到心神俱裂,一下子发出了痛苦的哭喊:“不要——” 已经晚了。 那个人,在血海中,慢慢倒下。 他的笑意越深,血腥越浓,而她的生命,仿佛也被这片血海吞噬。 她在血海中挣扎,几乎窒息的痛苦令她快要死去,她不停的挥舞着双手,像是想要抓住那个人,又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可以救自己的人,可是什么都抓不到,眼看着她就要被这片血海吞没。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抓住了她。 “如意!” 熟悉的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商如意如同溺水的人终于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的抓住那只手,整个人都攀附了上去,而她也立刻被来人紧紧的抱进怀里,那温暖的怀抱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气息,将她整个包围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 他还在耳畔说着,一边用力抱紧了她,一边轻抚着她的后背,仿佛要帮她拂去从梦魇深处带出来的绝望气息。 商如意战栗着,终于在他的怀抱里,慢慢恢复了平静。 第323章 活着,是最大的好处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24章 我们之间,不要互欠太多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25章 失去的就失去了 “更何况你,我对你——” 话没说完,他突然感到怀里沉了一下。 是商如意软绵绵的倒在了他怀里,脸也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宇文晔一怔,下意识的揽住她细瘦的腰肢,却发现那吹拂过自己脸颊的呼吸散发着不寻常的热度,他心中一惊,急忙在黑暗中伸手一摸她的脸,触及的肌肤果然滚烫! 她,发烧了! 宇文晔顿时也有些慌了,急忙抱着她轻呼:“如意!如意!” 这个时候,商如意只感到全身绵软,明明不想再与他这样靠近,可推拒他的双手却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只感到宇文晔用力的抱紧了她,焦急的呼喊在静谧的夜晚显得那么刺耳。 不一会儿,周围响起了很多脚步声,随即,屋子里也亮了起来。 她迷蒙的睁着一线眼睛,看到眼前人影晃动,许多人都在忙碌,耳边嘈杂的声音里也只能勉强剥离出“发烧”、“找大夫”等字眼,她恍恍惚惚的明白过来,自己应该是白天在船头脱下风氅时吹了那一下风着了凉,白天的时候还好,晚上就开始发起热来。 真是,可恶……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图舍儿这些日子千叮万嘱让她不要吹风免得着凉,她只说自己没这么孱弱,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现眼了。 越想,越觉得生气,可神智也越恍惚。 到最后,她已经看不到周围忙乱的人影,也听不到那些焦急的说话声,唯一的感知只有紧抱着自己的这个人,他的手臂仍旧有力,却在紧紧抱着自己的时候,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迹,就在商如意的意识几乎快要陷入昏迷时,仿佛听见他咬着牙,沉声说了一句—— “靠岸,下船!” |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阵颠簸中,商如意慢慢醒了过来。 还没睁眼,就听到耳边不断响起的车轮的声音,她恍惚的知道自己是在一辆马车里,可是,身下却并非冰冷坚硬的车板,也不是普通的坐垫褥子。 而是一股熟悉的气息,将她整个包围了起来。 商如意慢慢的睁开双眼,对上的,仍旧是那双熟悉的,此刻却被倦怠侵扰得有些黯然的双眼。 宇文晔…… 四目相对的一刻,那双眼睛里仿佛被激起了一丝波澜。 但,他的脸上还是平静的没什么表情,看着她的时候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一些,像是害怕惊吓到她。 半晌,他轻声道:“还难受吗?” “……”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看了一眼,一件厚重的风氅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被他抱在怀里。 难怪,属于他的气息那么浓。 浓得,都快浸到她的梦里了…… 商如意下意识的动了一下,宇文晔立刻道:“你先不要动。” “……” “我们去找大夫给你看诊,你的身体很虚弱,再折腾下去,会留下沉疾的。” “……” “有什么话,都等看了大夫再说。”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又闭上了双眼。 这个时候,她没有余地去说什么做什么,事实上,她也没有这个力气去说什么做什么,只能感觉到怀抱着自己的人沉默下来,那双眼睛似乎也还一直留驻在自己的身上,过了许久,才听见他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她身上的风氅又拉紧了一些。 这一路,两个人就这么一言不发,明明靠得那么近,却似乎比之前一南一北两分离的时候,还离得更远…… 马车又走了一会儿,进了一座城。 周围渐渐变得热闹起来,商如意睁开眼,就看到宇文晔伸手撩开窗帘的一角,立刻,阳光和外面喧闹的声音如潮水一般涌进了这个寂静的车厢内。 有路上行人见面,大声问好的说笑声,也有小商贩们卖力叫喊的声音,还有其他的马车经过,马蹄阵阵,车轮滚滚。 那烟火人间的气息,好像更近了一些。 可是,阳光照在宇文晔那棱角分明的脸上,却感觉到他的神情很凝重,甚至透着一点紧张。 不一会儿,就看到窗外人影一闪,似乎是穆先,他对着宇文晔道:“二公子,我们已经先派人过去了……” 宇文晔目光闪烁,道:“不要暴露身份。” 穆先道:“二公子请放心。” 说完,他似乎又往前赶去,宇文晔这才放下帘子,一低头,又对上了商如意的目光。 两个人相对,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他低声道:“这里是宋州。我在这里没有故旧,所以,做事要小心,不要暴露了我们的身份。” 商如意没说什么,只垂下长长的睫羽。 虽然她现在很虚弱,低烧也折磨得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但宇文晔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明白过来——皇帝一死,天下大乱,各方势力竞相争逐,像宇文晔这样的身份,的确很容易被人盯上。 更何况——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裹在风氅里,仍旧显得纤细的身体。 虽然已经从梦中醒来,可梦魇中那血腥的气息,似乎还是很真实的萦绕在鼻尖,是那个人留在自己身上,手上,甚至灵魂里的……血腥味。 她有些战栗的想要握紧拳头,给自己一点力量,但到了这个时候,却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头顶响起了宇文晔低沉的声音:“你现在很虚弱,不要乱动。” “……” 商如意的目光微微一闪,抬头看向他。 宇文晔低头看着她,轻声道:“我会保护你。” “……” 商如意的呼吸一窒。 似乎,不仅刚刚藏在风氅里那样细微的小动作被他察觉到了,甚至连她心里那一点沮丧和念头也都被他捕捉到了。 她避开了他此刻的目光,只淡淡道:“不用。” 宇文晔沉默了一下,道:“用不用是你的事,会不会是我的事。” “……” 商如意索性低下头去。 就在这时,马车摇晃了一下,停了下来。 似乎,到了。 可宇文晔并没有立刻下车,而是从怀里拿出了一块丝帕,轻轻的蒙在了她的脸上,遮掩住了她的容貌,这才抱着她下了马车。 眼前,是一家医馆。 这里算不上太热闹,来往的也都是些上门看诊拿药的人,一看到有辆马车停在门口,众人不免多看了几眼,而宇文晔站定之后,立刻抱着商如意快步走了进去。 里面的店家已经迎了出来。 虽然被那丝帕遮住了脸,商如意还是能勉强看清外面的情形,那店家身边站着图舍儿和两个宇文晔身边的长随,显然是刚刚穆先说的先派过来的人,只是不知道,不过是来看个诊,何必还要先派人过来。 但派人过来也是有好处的,外面看诊的人还在排着队,那店家却已经迎着宇文晔,客客气气的走到内间去,显然是使了银子。 内间坐着一个慈眉善目,须发斑白的老者,见宇文晔抱着人进来,立刻道:“看诊的是这位夫人吗?” 宇文晔点点头。 那老者一伸手:“请坐。” 宇文晔抱着她坐到了一张椅子上,却仍旧不放手,只掀开了风氅的一角,将她的手拿出来,放到桌上一个软垫上。 商如意无力挣扎,也索性不浪费力气,只隔着脸上那一层丝帕,望着老人伸手轻轻的扣在了自己的脉门上,眉头逐渐蹙起,神情变得凝重。 自己,到底为什么孱弱至此? 只见那老人给她诊了一会儿脉,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抬头道:“这位夫人长期忧思过度,又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打击,以至——” 宇文晔轻咳了一声。 那老人立刻道:“身体虚弱,气血不足。这一次着凉发热,不过是之前压着的病发出来罢了。” 宇文晔道:“应该怎么办?” 那老人道:“这倒不妨事。老朽开一剂药,吃了就好。只是夫人玉体尊贵,万不可再有劳损。另外——” 他看着那张丝帕下神色黯然的商如意,轻声道:“也望夫人凡事放宽心,更想开些。” “……” “失去的就失去了,牵挂怀念,不及莫牵莫念。” “……” 商如意的心微微一动。 失去的,就失去了……? 牵挂怀念,不及莫牵莫念? 不知为什么,他这话明明是开解,可听在耳中,却有一种莫名的酸楚从心里生了出来,商如意静默许久,慢慢的低下头去。 蒙在脸上的那一方素帕,沾上了一点湿润。 这时,怀抱着她的人也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才说道:“劳烦您开药方。我们要抓一个月的药量。” 那老人道:“请稍等。” 他虽然年纪大,动作倒是很快,不一会儿便将方子写好递了过来,而商如意从那方素帕后抬起眼来,匆匆的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宇文晔突然脸色一沉,抱着她的手一下子收紧了。 众人见他脸色一变,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却见宇文晔转头往门口垂下的帘子看了一眼,沉声道:“外面怎么没有声音了?” 这话一出,众人才有些回过神来。 的确,刚刚进来的时候,还能听见病患们来往说话的声音,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安静下来。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刀剑散发出的,特殊的铁器的味道。 第326章 屠尽宋州城!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27章 死者已矣,生者可追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28章 商如意,我没有不顾你的生死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29章 我流产了,对吗? 想到这里,她突然又觉得有些好笑。 宇文晔的确从来都是坦荡的,他也许会隐瞒,但不会欺骗;他也许会忽略,但不会放弃。他从来都只做他自己,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成亲,新婚之夜的“交易”,他就一直是这样,清醒得不像个真人。 而自己,蠢得像个假人。 尤其想到自己相信他与盛国公一道起兵,置她于不顾,而痛苦得放弃了一切,甚至愿意赴死的愚蠢,她更觉得可笑。 亏得自己当初与他对峙的时候,口口声声说幸好没有对他无法自拔,若自己真有说的这么清醒,又怎么会在以为他不顾自己生死的时候,就痛苦到那种地步? 其实,自己对他还是—— 想到这里,她真的笑了笑。 该清醒了,该清醒了…… 他的温柔体贴,甚至不顾一切的相救,是他的个性,而非自己的特殊。 真正特殊的人,是在他的心里,而不必在他的身边。 该清醒了…… 不知为什么,明明已经解释了一切,可一看到商如意的笑,宇文晔却蓦地感到一阵心惊。 他蹙眉,沉声道:“商如意!” 直到这个时候,商如意才又抬眼,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了。” “……”biqμgètν “多谢你来救我。” “……” “也多谢你,没有放弃我。” 宇文晔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他咬了咬牙,道:“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要跟我‘公平’?要跟我互不相欠?” “……” “你到底明不明白——” 他的话没说完,商如意有些恹恹的闭上了双眼,用虚弱的声音轻声道:“宇文晔,我们之间就是公平的。” “什么?” 宇文晔眉头一蹙,心里像是不自觉的漏跳了一拍。 马车内小小的空间仿佛又宁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商如意才又睁开双眼,平静的看着他,道:“你说你没有骗我,我承认,你好像也从来不屑于骗人,你只是——会隐瞒。” “……” 宇文晔的呼吸顿时乱了。 而商如意的眼神也在这一刻,闪烁得有些乱,但她脸上却是惨淡的笑容,道:“我明明没有受伤,也没有病痛,为什么这一路,我会虚弱成这样,甚至,你们连一丝风都不让我吹着。” 宇文晔那冷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低头看向商如意的时候,他的神情,似也有了痛苦的意味。 他道:“如意……” “还有,” 商如意接着说道:“这一路上,你们都让我喝药,凝神静气的药我喝过,不是那个味道。” “……” “看大夫,为什么要提前让图舍儿他们过来。他们到底是来安排,还是来提前告诉那个大夫,不要在我面前说明我的病情?” 商如意越说,气息越乱。 而那双紧紧抱着她的双手,也在这一刻越发沉重,几乎要将她整个人融进自己的胸膛里,恨不得两个人再也不分开。 可是,紧贴的身体,仍旧是冰冷的。 如同此刻,商如意冷冽的眼神。 她看着宇文晔,道:“我一直在猜,一直在想,直到刚刚,那个大夫给我开了药方,我终于明白了。” “……” “溪麻、黄芪、菟丝子、熟地……” 她慢慢的将刚刚只匆匆一瞥,勉强从那药方中辨认出来的几味药名字说了出来,然后道:“这些,可不是治晕船,让人静养的药。” “……” “这些,是为女子流产后复宫养血的药。” 宇文晔道:“你——” 商如意淡淡一笑,道:“你好像忘了,在新婚第二天我就告诉过你,我曾经跟着父亲出使突厥,跟着那里的巫医学过医术。” “……” “我虽然没有喝过这种药,但药名,药效,我一看便知。” 说到这里,商如意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几分,可眼角,却透出了一点令人心惊的红。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莪流产了,对吗?” 不知是不是车轮突然撞上了什么坎坷,马车顿时剧烈的摇晃了起来,如同此刻两个人的世界,也在这样剧烈的摇晃中,濒临破碎。 这一刻,宇文晔的眼睛也红了起来。 可是,他的双手越加用力的紧抱住商如意,像是生怕她再有一丝一毫可能从自己身边离开,让他再也触碰到不到的可能。 他道:“如意……” 那声音,痛得像是也快要破碎。 而商如意,只淡淡的点了点头。 其实,她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看到药方的那一刻,她已经什么都明白,之所以到现在才问,她不愿意承认是流连他的一点温柔,想来,应该是想要积攒一点力气,让自己可以平静的面对这一刻。 她,流产了。 被卧雪劫走,去到楚旸身边,经历那一切的时候,她的腹中,一直有一个孩子。 他们的孩子。 可是,这个孩子甚至没来得及让她察觉到他的存在,就走了。 难怪那一夜,她那么冷,那么痛,身上的血好像流不完,她甚至痛到失去了理智,恍惚间以为自己也跟眼前在血海中倒下的人一样,就快要死去,就快要被眼前无尽的血海吞没。 所以,她提着剑,漫无目的的出了光明大殿,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忘了自己还活着。 但原来不是。 走的不是她,而是那个他们之间,不该存在的孩子。 他走了。 无声无息,只带给了她一阵痛楚,便走了,如同他来的时候,原本是快乐的。 可是不管痛楚还是快乐,到了这一刻,都该清醒了。 商如意笑了,这一次,她是真的认真的笑了笑,只是猝不及防的,一点滚烫的东西从眼角颓然落下,啪嗒一声滴落在宇文晔紧抱着她的那只手上,化作一朵晶莹的泪花,瞬间便消失不见。 两个人之间的苦痛,也是如此。 存在过也罢,但该结束的,便就此结束吧。 商如意抬头看着他,这张脸仍旧俊美,即便曾经有那样俊美无俦的男子对自己倾心,可商如意明白,就算时光再回头,她也避免不了对这张脸动心。 只是,死心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对他说道:“宇文晔,老天都在让我们互不相欠。” 第330章 这个孩子,是在警告我 大路上,算的上艳阳高照,路旁的鲜花竞相绽放,马车走过,带起的一阵风吹得那五颜六色的花朵微颤轻摆,如同一副绚烂的春景图。 美不胜收。 可是,车厢内,却如同寒冬。 在听到商如意最后的那句话的一刻,整个马车仿佛都被寒冷的气息笼罩,即便身体健硕如宇文晔,也感到周身冰冷,甚至怀抱着她,紧紧相贴的胸膛,也感到寒冷刺骨。 他低着头,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气息奄奄,却固执得不肯退让一步的小女子。 半晌,他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这个小女子淡淡一笑。 可这笑容显得那么虚弱,事实上坚持到现在,商如意也已经觉得自己的精力到了极限。她只能躺在他的怀里,半阖双眼,平静的说道:“宇文晔,你自己说过,我们之间的事,从来不是一个人说了能算。交易,也不是一个人就能做。” “……” “这一次,也是。” 宇文晔的眉心一蹙,沉默了一会儿,他道:“没错。” “……” “我们之间的事不是一个人说了算,所以——相不相欠,也不是你说了就算。” “……!” 宇文晔看着他,眸子黑凝如墨,道:“你知道吗,我其实做不来太温柔体贴,甚至委曲求全的样子。所以,如果你要自说自话,那我也可以。” “……” “这个孩子走了,也许是在警告我。” “……” “警告我,应该好好的把你留在身边,不再轻易让你离开,保护好你,让我们的下一个孩子可以平安的降生。” 商如意的心一颤,睁开双眼,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在低头看向自己的时候,竟透出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悍然,令人心惊。 “就看我们两,谁能坚持到最后吧!” 看着他坚毅的眼神,不知为什么,商如意只觉得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可这个时候,她已经无话可说。 只能无力的,慢慢的闭上了双眼,而在纤长的睫羽间,仍有冰冷晶亮的泪星缀着,随着她的呼吸心跳而轻颤。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耳边响起了一声长叹。 之后,怀抱着自己的人伸手,轻轻将已经有些散落的衣裳再一次为她裹紧,而那双手,也将她更紧的抱入了怀中。 马车,继续在明媚的春光与窒息的静默中,慢慢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商如意有些迷迷糊糊的,感觉到周身一颤,似乎是马车停下了,可她没有力气清醒过来,只听着耳边响起了这些日子常伴的流水潺潺的声音,似乎是回到了他们停船靠岸的码头。 所以,他们是要回船上,继续赶路了? 她这么混沌的想着,可抱着她的人却并没有立刻下车,而是一直静静的坐在马车上,那周身沉稳的气息里,仿佛透着一点纠结。 这时,穆先走到窗边轻声道:“二公子,我们该登船了。” “……” 宇文晔仍旧没动,似是有什么疑虑。 穆先感觉到了什么,轻声道:“二公子,怎么了?” 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道:“王绍及他们昭告天下的消息已经到了宋州,而且,连范承恩都知晓了我们的行迹,难保别的人不会知道。” 穆先愣了一下。 再想了想,才有些回过神来,道:“二公子说的是,东都的人?” “嗯。” “可是,我们跟梁士德并没有交过手,也从未敌对,他会对我们动手吗?” 宇文晔道:“我有点担心……” 商如意半梦半醒的,不太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而这时,外面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一个人走到马车的窗边,沉声道:“二公子!” 熟悉的声音,似乎是程桥。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一下子惊得商如意神智一震,忍不住微蹙眉头,似是要醒过来。宇文晔立刻抬手示意他小声一些,程桥看了一眼他怀中闭着双眼,陷入沉睡的商如意,忙低下头:“请二公子恕罪。” 宇文晔低声道:“你下船干什么?” 程桥道:“我们在船上等候公子的时候,有人来告诉了我们一件事。” “什么事?” “东都的梁士德和萧元邃已经知晓了二公子的行踪,如今他们正在前方运河上布下人马,似是要等二公子。” “哦?” 宇文晔微微一挑眉,脸上露出了一丝冷冽之意。 穆先的脸上也露出了怒意:“他们还真的要对我们动手!” 宇文晔道:“看来,我的担心倒不是多虑。”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程桥:“来报信的是什么人?” 程桥道:“是个陌生的中年人,说了这些话就离开了,我们也不好阻拦。只能等二公子回来,再将一切告知。” 宇文晔倒也并未继续纠结这个人的身份,只想了想,然后说道:“来人应该是要告诉我们,最好不要再走水路。这一段的运河比较窄,也比较浅,我们的船过去,很容易就会落入他们的包围。在运河上一旦陷落,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穆先道:“所以,我们要改走陆路?” 宇文晔道:“我本来也有这个打算,过了宋州,就上岸走陆路。只是——”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 路上要比坐船更颠簸得多,别的人还好,可商如意身体孱弱,这样的舟车劳顿只怕对她会有不好的影响。 可现在,已经不是能选择的时候了。 宇文晔想了想,道:“你们立刻上船,把船上的人和东西都带下来,莪们改走陆路。” 两人立刻道:“是。”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窗上的帘子软软落下,将原本洒在脸上的阳光也隔挡在外,而商如意在晦暗的光线下,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虽然无声无息,可宇文晔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向她。 两个人的目光,又一对视。 但这一次,两个人都很平静,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对峙,甚至濒临决裂的态度,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低声问道:“你都听到了?” 商如意轻轻的点头。 宇文晔道:“接下来的路,可能会难走。” 商如意道:“我撑得住。” “……” 不知为什么,简单的话语,却让宇文晔的眼神更深了几分。 反倒是商如意,浅眠了这一路,虽然没有恢复太多体力,可她还是比之前清醒了一些,甚至抬头看了看透过帘子缝隙照进来的阳光,然后说道:“来传消息的人,是雷家的人?” “……!” 宇文晔看着她澄清明亮的双眼,只觉得心又跳了一下。 但他脸上仍旧平静,点点头:“应该是。” 商如意目光闪烁了一下,不知怎的鼻头有些发酸,但这个时候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让她伤春悲秋,怀念故人,她又抬头看向宇文晔,轻声道:“可是,梁士德和萧元邃为什么要拦我们的路?” “……” “他们总不会也要跟范承恩一样?” 宇文晔摇头:“他们自己都是叛军,谈不上要为皇帝报仇。” 商如意又道:“那,是萧元邃——” 宇文晔冷笑了一声,道:“我跟他的旧账,迟早都要算。但,梁士德应该不是个会为了帮他算旧账而出兵的人。” “……” “他们相聚,应该还是以利为先。” 说到这里,商如意的头脑更清醒了一些。 她想了一会儿,道:“难道,还是因为爹——”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但即便没说完,两个人也都明白。宇文晔看着她,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也是跟父亲起兵的事有关。” 商如意的眉心蹙了起来。 虽然盛国公起兵的确是件大事,但从整个大局来看,各地叛军风起云涌,盛国公的起兵不过是其中一股比较大的势力,还完全不到能左右天下,让世人都瞩目的地步。 为什么,会引起那么大的反响? 就在商如意费力思索的时候,突然,紧蹙的眉心被揉了一下。 她一愣,抬头,就看见宇文晔伸手在她眉心一揉,帮她展开眉间的褶皱。他低声说道:“这些事,你不要太操心。” “……” “接下来的路不好走,你应该好好的休养身体。” “……” 明明两个人已经把话说到那个地步,可他还是依然故我,甚至做出这种亲昵的举动,商如意咬了咬下唇,立刻便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可宇文晔的双手紧紧的钳住了她。 商如意道:“你——” 宇文晔却不接这话,又接着说道:“过了宋州之后,前面就是汴州。再往前走,就是东都,梁士德和萧元邃布下的兵马,应该就是在那段路上。” 商如意不想理他,可这段路也涉及到自己的安危,她出了几口气,才沉声道:“我们不走水路,不是就能避开他们?” 宇文晔道:“萧元邃是个很谨慎,思虑很周密的人,他就算不知道有人会来给我们报信,也未必不能猜到,我会在过了宋州之后改走陆路。” “……” “如果我没猜错,除了在运河上布下兵马,他们应该也会拦截道路。” “……” “所以,就算改走陆路,我们也未必能保证绝对的安全。”qqxsnew 商如意的心神被他一牵,忍不住抬头看向他:“那——” 第331章 如果你想,我可以杀了她 就在这时,马车外又响起了穆先的声音:“二公子。” 宇文晔道:“何事?” “属下有事禀报。” “哦?” 宇文晔目光闪烁了一下,低头轻轻的将商如意放下,便下了马车。 虽然身上仍然没什么力气,但被人像个粽子一样裹在风氅里也快一天了,商如意只觉得手脚僵硬,便趁着这个时候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上总算没那么绵软,而正当她靠到窗边,立刻就感到一阵带着水气的风从帘子的缝隙吹了进来。 风中还夹杂着穆先低沉的声音:“他不肯下船。” 商如意的心中一动——他们,在说谁? 宇文晔道:“你没跟他说清楚吗?” 穆先道:“属下说了。可他说,他经不起这般折腾,而且,梁士德等人的目标并不是他,继续坐船往洛口走,说不定还能牵制梁士德那边一些人,为二公子减轻些负担。” 宇文晔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他终于轻叹了一声:“这样,也好。” “……” “派几个人跟在他身边保护他。” “是。” 之后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是穆先离开了。 商如意抬起没什么力气的手,轻轻的撩起帘子的一角,立刻就看到外面的情形,船上的人已经陆续下到了码头,还有些随从将所携不多的行李拿了下来,堆到另一架马车上,其中一个有些熟悉,与众不同的身影,便是绳索紧缚了两只手,被人牵到马车边栓上的卧雪。 她显得没什么精神,脸上身上,似乎也带着伤。 一看到她,商如意的呼吸立刻一紧。 她下意识的低下头去。 这时,宇文晔转过头,便看到她靠坐在窗边,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原本看着似乎也有些活气,但一看到卧雪,她的神色立刻又黯了下来。 那种说不出的伤痛,从她灰暗的眸子里蔓延出来,几乎一瞬间,便笼罩住了她整个人。 宇文晔走到窗边看着她,突然道:“如果你想,我可以杀了她。” “……!” 商如意的呼吸一沉。 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她却突然想到,当初刚到江都宫的时候,也是为了给她出气,那个人也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便要杀了卧雪。 这个女孩子的生死,好像一直都是这些大人物嘴里的几个字而已。 说话间,便可轻取。 她低着头,眼睛微微有些发烫,沉声道:“你不是说过,你不杀平民吗?” 宇文晔道:“她可不是平民。” “……” “而且,若不是她,很多事情,你都不必——”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看到商如意的眼瞳闪烁着被刺痛的光,他也说不下去了。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压下了心口那阵剧痛,才抬起头来,勉强作出平静的神情对着他,道:“还是算了吧。” “……” “她虽然不是平民,但也只是奉命行事,拿她出气,我也于心不忍。更何况——” 宇文晔看着她:“何况什么?” 商如意道:“你捉住她这么久都没有杀她,显然是留她下来还有点用。” “……” “既然有用,就更不能——” 这句话没说完,商如意突然就止住了。 自己这话,倒像是在为他着想似得,尤其看着宇文晔看向自己,那闪烁着仿佛带着一点暖意的目光,心里更是后悔不迭。 但,她只是觉得,杀这么一个棋子,残忍,且无用。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尴尬,宇文晔温柔的看了她一会儿,只柔声道:“那好,我会留下她的。” “……” “你累不累,要不要在车上睡一会儿?” 商如意摇摇头:“我们去了一趟宋州已经耽搁了,还是赶紧上路吧。” 不管是梁士德和萧元邃盯着宇文晔,还是会有其他像范承恩这样忠君之人想要杀她,他们留在外面多一天,危险也就多一分,还是应该尽快赶回宇文渊的身边,更何况,她也想早一点知道,宇文渊起兵的真实原因。 宇文晔道:“那,趁着收拾东西,我让他们给你准备点吃的,你休息一会儿,就上路。” 商如意点点头。 很快,他们就在码头上简单的做了一些饭菜,图舍儿甚至还趁着这段时间拿了那个老大夫开的药,先给她熬了一碗送上来。 浓烈的药味顿时充斥了整个车厢,熏得商如意几乎要昏过去。 可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将那墨汁般的一碗药喝完了。 苦涩的味道,刺激得她两眼发红。 坐在身边的图舍儿一直守着她喝完,又接过空碗放到一边,然后拿出手帕来给她擦拭嘴角,商如意感觉到她今天特别的安静,忍不住抬头一看,只见图舍儿两眼有些发红,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比前几日更甚。 她道:“怎么了?” “……” 只是问了三个字,图舍儿的眼睛红的更厉害了。 她低着头,哽咽了许久,终于看向商如意,轻声道:“小姐,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 商如意只感到心口一震。 随即,那刚刚喝下去的还有些发烫的药,此刻化作一股暖流,一下子涌上她的鼻头和眼中,顿时她的眼睛也有些发红,酸楚的感觉令她开口时声音也沙哑起来。 她道:“你以为,能瞒我多久?” 只一句话,图舍儿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虽然自己的心里千疮百孔,可看着她痛哭流涕,商如意自己却还要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只是哽咽的声音也骗不了人,她哑声道:“你哭什么?” 图舍儿哭道:“小姐,你受苦了。” “……” “都怪我,我要是一直跟在小姐身边,说什么也不让你受这样的苦,我宁肯死,也不让你——” 商如意苦笑着抬起手,捂住了她的嘴。 可图舍儿的眼泪仍旧汩汩而出,不一会儿连她的手也润湿了。商如意只能轻声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要自责。” “……” “只是,你不该瞒我。” 图舍儿捧着她被自己的泪水润湿的手,呜呜的道:“对不起小姐,可我们都怕你知道了以后受不了,之前的大夫都说你要静养,不能受刺激。” “……” “对不起小姐。” “好了,” 看着她愧疚的样子,商如意也原谅了她这些日子跟宇文晔的“沆瀣一气”,只淡淡道:“今后有什么事,都要跟我直说。瞒着我,只会让我更担心。” 图舍儿直点头:“我知道。” 说着,她又轻声道:“小姐,你也不要太怪姑爷。其实这件事,他比我还伤心。那天晚上,他抱着小姐你一身是血的出城,可他那个样子,好像自己的命都丢了一半在江都宫里。” “……” “后来,他就一直守在小姐身边,一刻都不——” “舍儿,” 不等她说完,商如意生硬的打断了她的话:“你不要说了,流产是我自己的事,我不会迁怒别人。只是,你今后不准再跟他串通了瞒我,不管任何事。” 图舍儿立刻道:“我知道,这次是因为小姐的身体我才出此下策。但我还是小姐的人,当然不会帮着别人了!” 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商如意在心里笑了一声。 然后道:“好了,我有点饿了,你去给莪拿些吃的来,等我吃饱了,你再给我赌咒发誓。” 图舍儿笑了笑,急忙应着下了车。 看着她总算歇下心头的大石,显得轻松了不少的背影,商如意的心里似乎也松开了一些,但同样,也有些更沉重的,压在了她的心上。 她抬起头,往窗外看去。 宇文晔就站在前方不远的码头上,这个时候风有些大,卷着他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却仍旧撼不动他挺拔的身形。 似乎不管到了哪里,他都是这样坚毅挺拔,不可撼动。 这时,他们的船离岸了。 商如意心中一动,忍不住伸手扶着窗框,凝神的看着那艘船,甲板上站着几个人,应该就是穆先留下的那几个,似乎是让他们留在船上照顾什么人。 可是,这艘船上除了他们,还有谁呢? 商如意仔细的看着,但毕竟隔得太远,加上风卷起的阵阵水雾弥漫,实在看不清,不一会儿,船就慢慢的离开了他们的视线,融入了粼粼波光当中。 直到这时,宇文晔慢慢的转过身来。 两个人目光交汇,却都无言。 | 大概是因为知晓了真相,也把一些话说出来了,商如意的心结虽然没有完全解开,但多少也卸下了一些负担,身体倒也没有之前那么沉,吃了一点细软的汤饭之后,甚至精神也好了一些。 然后,他们就上路了。 从宋州到汴州,路途本来就不太远,而且梁士德和萧元邃并没在这段路设下人马,走得也比较顺利,只是,因为顾着商如意的身体,行路仍然不快,一直走了两天,才到了汴州境内。 再往东,前方就是洛阳了。 这天早上,他们早早的上路,可走了一会儿,商如意看着外面的风景,渐渐的感到不对。 这条路,她虽然不是十分的熟悉,可因为之前兴洛仓的事,她几次来回,多少也识得沿途的风景,但现在他们走的,却并非那条路。 商如意坐在马车一侧,看着右边升起的太阳发出万丈光芒,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她回头,看向身边的宇文晔:“我们在往北走?” 第332章 我需要这个功劳 宇文晔转过头来看着她。 窗外的阳光给她镀上了一层迷蒙的,仿佛水墨晕染的光芒,让她看上去温柔又清静,甚至连她的目光都清澈了许多。 宇文晔的眼神在这一刻也有些恍惚。 半晌,他才点头道:“嗯。” 商如意微微蹙眉,这个时候他们不是应该尽快过东都,回到宇文渊身边吗?这个时候往北走—— 她道:“你不会是想绕过东都吧?” 宇文晔摇了摇头,说话时眉宇间已经染上了一层阴翳,道:“梁士德占领洛阳之后,统兵数十万,洛阳周边郡县几乎都在他的控制之下,我们要绕多大的圈子才能避过他。” “……” “况且,河北本来也是他的地盘。” 商如意点了点头,正是因为这样她刚刚才感到担忧,于是又问道:“那你往北走要去哪儿?” 宇文晔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我们,去王岗寨。” “……!?” 商如意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王岗寨?! 他们一路北行,要去王岗寨?! 那个在传闻中,由王取易统领,英雄豪杰齐聚,统兵无数,坚如铁桶的王岗寨?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你要去干什么?”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嘴角流露出一点淡淡的笑意,可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不仅没有,甚至还有几分凝重之色,道:“当然不是去看风景的。” 其实,商如意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问得太傻。 只是她有些猝不及防罢了。 这个时候再一想,她抬头看向宇文晔,下意识的压低声音道:“前面的路上有梁士德和萧元邃拦路,所以,你打算绕道王岗寨?” 宇文晔又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下,道:“这是一个原因。” 商如意问道:“你还想做什么?” “……” “你,你不会是,想趁着这个时候,拿下王岗寨吧?”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这态度,却是默认了。 商如意这个时候已经连惊讶的表情都做不出来,更说不出任何不敢置信的话语,只呆呆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你手上的人马,哪怕加上程桥带来的,也才百余人。” “……” “可王岗寨——就算萧元邃这个时候在洛阳,留在寨子里的至少也有数万人。” “……” “这,要怎么打?” 宇文晔道:“所以我正在想办法。” “……” 商如意看着他,心思都乱了。 如果是百余人的队伍去打千余人的队伍,也许是以卵击石,但至少还能期盼着奇迹发生,比如铁卵击碎石;可百余人的队伍去攻打数万人驻扎的王岗寨,那就算是奇迹也想不到的可能。 宇文晔却说,他要想办法! 什么样的办法,能让百余人的队伍,拿下数万人驻守的王岗寨? 商如意看着他靠坐在另一边窗口,阳光照在他的双眼上,让那双冷峻而深邃的眼瞳透着一点琥珀色的光芒,可是,那眼瞳仍旧深不见底,里面甚至闪烁着一点,连阳光也无法掩盖其光彩的眼神。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宇文晔转头看向她,道:“怎么了?” 商如意轻声道:“我觉得,你好像还有别的心思?” “……!” 宇文晔的眼神微微一闪。 他不动声色道:“为什么?” 商如意想了想,道:“雷家传来的消息应该不假,梁士德和萧元邃在前面的路上等着我们,而以我们现在的兵力,要过东都的确不太可能。所以,你要想办法保障我们在路上的安全,更要保障我们可以平安回到爹的身边——可就算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也不是你用百余人的队伍去攻打王岗寨的理由。” “……” “我觉得,你应该还有别的考虑。” “……” 宇文晔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仿佛是欣喜的神色,那种喜悦,就好像一个长期孤身行走在黑夜中的人突然看到前方出现一缕光亮,而在光亮中,还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一般。 但他并没有露出太激动的神色,只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道:“你说的,对。” 商如意睁大双眼:“你——” 宇文晔道:“我需要这个‘功劳’。” “……功劳?” 商如意看着他,心思一动——功劳?什么意思? 她想了想,似乎能够理解一点,如今盛国公已经起兵,那么下一步一定是逐鹿天下,宇文晔是他一直以来最器重的儿子,跟在他身边战功显赫,如果真的能够一举拿下王岗寨,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功劳”。 但是,这个功劳,真的用的上“需要”二字吗? 他现在,应该是保全自己为先,为什么会考虑到需要功劳这件事上去? 而且,提起功劳,似乎就有与人相争之意了。仟千仦哾 商如意的心里隐隐感觉到什么,可又觉得眼前仿佛蒙着一层薄纱,让她不仅看不透宇文晔的心思,更看不透眼前这双冷峻而深邃的眼睛。 沉默半晌,她才轻声道:“你要做,就去做吧。” 这一回,反倒是宇文晔又看向了她。看着她被纤长的睫羽掩盖了所有心绪的双眼,宇文晔轻声道:“你可以放心。” 商如意抬眼看他:“嗯?” “我不管做什么,都一定会护你周全。” “……” “这是我的底线。” “……” 商如意的眼神又是一黯,低下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道:“我也不是你的累赘。不管到了任何时候,我都会做我该做的事。” 宇文晔静静的看着她,半晌,轻声道:“嗯。” 接下来这一路,两个人没有再说话。 虽然商如意的心里仍是忐忑不安,可她也明白,这个时候不应该打扰宇文晔思绪,自己也许在战事上做不了什么,那不给他压力,让他放手去做,就是她唯一能做的。 一直到中午,他们才停下来,在路边一处茶摊旁吃饭歇脚。 宇文晔照常下了马车,然后转身,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将她半扶半抱着下了车。 直到此刻,两个人对彼此的关系仍旧没有达成一个统一,不仅是因为谈不拢,也是因为到了这个时候,生存比感情重要得多。不管他是否还需要自己这个妻子为他遮掩自己的感情,但商如意自己知道,她仍然需要他—— 更需要宇文渊这个公公。 于是,两个人仍旧保持着刚成亲时的状态,在众人面前,还是那样夫妻和睦的样子。 一旁的图舍儿,看到宇文晔护着她那幅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那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下来,便忙跑去那摊主那里买茶买点心。 他们来的人多,那摊主手边的茶点不够,只能先服侍两个主人坐定,送来茶点,又去灶上烧水给其他人煮茶,忙得脚不沾地,还殷勤的陪笑道:“贵客慢慢吃,其他的马上就送到。” 宇文晔拿着茶壶倒了一杯茶,送到商如意的手边。 然后转头道:“老板,你这里过路的客人多吗?” 那摊主立刻苦笑道:“贵客说笑了,这个地方,荒得连村子都没了,这不,好半天了,才等来了您这些位。” 商如意喝了一口茶,茶味很淡,也只做解渴罢了。她抿了抿唇,问道:“若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做生意?” 那摊主笑道:“过路的客人虽然不多,可到底还守着那么大一个寨子呢。” 他说着,伸手朝前方指了指。 宇文晔道:“你说的是,王岗寨?你做他们的生意?” “是啊,” 那摊主笑道:“那寨子的人多,平时出去办事,少时有几十人,多时百千人哪,只在小的这摊子上歇歇脚,就够我吃一阵啦。” 宇文晔道:“原来是这样。” 说罢,他笑了笑,道:“这么说来,老板你也是靠着一个金山了。” 那老板苦笑道:“说是金山,可谁知道金山哪天倒?如今这个世道,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连东都洛阳都——谁能保证长久?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是靠山怕山崩,靠水怕水流啊。” 商如意道:“所以,这天下,还是太平得好。” 那摊主笑道:“这是当然。只是——” 说到这里,正好灶上的烧着的水开了,他连忙去拿了水壶给周围众人煮了茶,送到各人的手上,然后又叹息着走回来,道:“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听说连皇帝都——唉,想要过太平日子,可只能在梦里了。” “……” 商如意的神色立刻黯了下去。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只又拿了水壶,往她的杯子里加了一些热水,轻声道:“再喝一点,你的嘴唇都干了。” 商如意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默默的点头,拿着杯子送到嘴边。 这时,一旁那摊主又叹息着道:“说起来,这天下大乱,就是从左家的叛乱开始的,也就是在这郢宋二州,当时闹得可厉害了,皇帝还在洛阳,他们都差点把洛阳拿下,可见有多凶了。” “……” “自从他家开了头,这天下就没消停过。” 他这话一出,整个茶摊都安静了下来。 商如意的手不自觉的一颤,一点茶水溢出杯口,泼了她一手。 第333章 凤鸣萧山侧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34章 左公疑塚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35章 这个人是敌,还是友? 商如意立在原地许久,才又慢慢转过头来看向他,轻声说道:“所以,你是想要利用他和王岗寨之间——” 说到这里,她自己停了下来。 又思虑半晌,神情凝重的道:“可是,你上一次在兴洛仓,不就是用的这个法子吗?同样的办法再用一次,还能有用吗?” 宇文晔道:“那就要看,王取易有没有改他的臭毛病了。” 商如意想了想,道:“你是说,多疑猜忌?” “还有贪婪。” 宇文晔说着,又轻笑了一声,笑容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讥诮,道:“不过依我所见,一个人的贪婪是很难改的,更何况王取易如今雄踞一方,这种情势更容易助长他的贪婪;而他对萧元邃的猜忌,不仅仅是取决于他的性格,更取决于如今的情势。他不猜忌也不行。” 商如意道:“你的意思是,如今萧元邃跟梁士德合兵拿下了洛阳,这让他声势大振,在王取易的眼中,是又一次‘功高震主’,所以,王取易一定会猜忌他,而且会对他有所行动。” 宇文晔淡淡道:“左公疑塚,只是给了他这个行动的借口。” “……” “而且,是他这种贪婪的人拒绝不了的借口。”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再抬头看向宇文晔的时候,她的眼神更复杂了几分,喃喃道:“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能征善战。” 宇文晔也低头看向她,平静的道:“兵者,诡道也。” “……” “这世上最诡谲的莫过于人心,想要打好仗,就得先摸透人心;而只要摸透了人心,再善加利用人心,仗也不会太难打。” “……” “不过这一次,” 他又转头看向前方,虽然现在离王岗寨还有些很长的距离,并不能看到那座营寨,但他的眼中,已全是敌意和戒备,喃喃道:“有人不仅摸透了人心,还想到了我的前面,更是已经开始动手了。” 商如意一怔:“你是说,左公疑塚的地图?” 宇文晔点了点头,道:“我刚刚才想到了这个办法,可那个摊主说,两天前,已经有关于左公疑塚的消息传出,而且,王岗寨的人甚至已经拿到了两张地图。” “……”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偏偏,是出现在王岗寨附近。” “……” “如果不是左公疑塚中真的有宝物,因缘际会被人得到,那就是——” 商如意沉声道:“有人跟你一样,想要拿下王岗寨。” 宇文晔目光一凝。 两个人对视的眼神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有人想要对王岗寨动手这并不稀奇,可是,能想到这种办法,而且这么快的动手,可见此人的见识与胆识都非凡,甚至,能与宇文晔一较高下。 这个人,会是谁? 对他们而言,这个人是敌,还是友呢?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马车边上,宇文晔牵着她的手便将她扶上了马车,可商如意回头看时,他却并没有上马车,而是让一旁的人牵了马过来,立刻问道:“你要去哪儿?” 宇文晔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想去王岗寨附近看看。” 商如意蹙眉道:“你一个人?” 宇文晔道:“只当是路过看看,我不会跟他们起冲突。我只是想看看,到底是谁跟我想到了一处,这个人要干什么。” “你确定他会在王岗寨附近?” “刚刚那个店家说,王岗寨有两个当家拿了两张地图,我觉得这件事不简单。如果真的有人动手,那他现在应该在附近等待结果。” 商如意一听,立刻道:“我跟你一起去。” 宇文晔也蹙起了眉头,正要说什么,却见商如意道:“如果有危险,那你一个人不可以去;如果没有危险,那我也可以去。” “……” 她这话,倒是把宇文晔的话给堵了。 他沉默了一下,没说话,只是看着商如意仍旧有些苍白的脸。 商如意立刻明白他的目光的含义。 其实这些日子,她的身体恢复得还算不错,到底是年轻,底子好,加上图舍儿他们无微不至的照应,现在已经能行动自如了。可是,周围人都拿她当易碎的娃娃似得捧着的宠溺让她有些不太自在。 尤其是在宇文晔面前。 她不想让自己太像个“夫人”的样子。 既然是交易,就该平等,这样,哪怕将来她跟他真的需要做个了断,至少,她没有欠太多。 她认真的说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是不会逞强的。” 见她这样,宇文晔便也不再阻止。 于是,他只挑选了穆先带着几个人,还带着图舍儿,做出寻常人家赶路的样子,自己便也上了马车,一路往北继续走。 终于在一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了一座山。 宇文晔道:“前面,就是王岗寨了。” “……!” 商如意一听,急忙撩起窗帘,探头往外看去。 只见周围郁郁葱葱皆是林地,唯一一条长路从脚下一直延伸向前方的一片土坡,土坡上一块石碑,一座凉亭,几株枫树围绕在旁,看上去倒是幽静清雅,并不像这个王岗寨周围该有的风景。 那长路在凉亭外一折,又弯向了另一边,慢慢的延伸到山上去了。 而山上的风景,便是下面难以窥见的。 宇文晔道:“王岗寨,就在那座山的后面。” 商如意看了看,道:“他们在山前,没有岗哨吗?” 宇文晔摇了摇头,道:“这个地方山势太险,就算在前面设置了岗哨,出了事,传到后面去也需要很长的时间,不过是浪费人力;而且,如果我是他们,我也会把岗哨设在山后,让进入的人防不胜防。” 商如意叹道:“看起来,要比兴洛仓城还更深。” “当然,” 宇文晔道:“否则,王取易也不能盘踞在此,而且聚集数万徒众,令朝廷都拿他没办法了。” 说话间,他们的马车已经离那片土坡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商如意突然睁大了双眼,凝神看着那如画风景中最点睛一笔的凉亭上。 亭中,似乎有一个人。 第336章 这个意料之外,太意外了!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37章 宝物动人心,人心贪不足 沈无峥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小妹让人护送我们去盛国公身边,而这些日子,也一直蒙国公的人照应。我想着,就这么空手过去,始终有些不妥。” 宇文晔的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沈无峥这话说得十分的客气,也很委婉,可身为世家子弟,他很明白这话的意义—— 虽然盛国公位高权重,沈氏夫妇又早就被罢官流放,显然是不能同日而语;不过,毕竟两家也算是世交,官位有高低,人情还是平等;但如今沈氏夫妇过去投奔宇文渊,已经是完全的弱势,这种情形就算盛国公不在意,可对于沈氏夫妇来说,多少是有些落差的。 若放任不管,长此以往,沈氏夫妇的内心一定会非常煎熬。 而对于盛国公而言,也很难平等的对待这昔日的故交。 并非人情凉薄,而是人心微妙。 所以,沈无峥想要提前做一些安排,也就是他说的,不能空手过去。 宇文晔道:“那你来这里是打算——” 沈无峥道:“我想着拿下王岗寨,作为见面礼。” “……!” “……!” 整个凉亭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只是这次,连宇文晔也有些动容,蹙着眉看着他,商如意更是目瞪口呆,她看了沈无峥好一会儿,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又转头看向周围,这片风景如画的地方的确只有他们,还有便是穆先等站在马车边,谨慎又小心的看着这幅画的几个人。 她这才再看向沈无峥,难以置信的道:“哥,你——一个人?” 沈无峥点点头。 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神情也显得很淡然,就好像这不过是俯身捡起一片脚边的落叶一样。 可是,王岗寨!? 这是如今天下叛军中实力最大的几股之一,徒众数万不说,只他们来到这里,一看到这岗寨的山势就知道此地易守难攻,别说他一个人,就算是当年朝廷想要拿下王取易,派遣了无数的将领士兵,也几乎都葬送在了这座山后面的营寨里。 他一个人,又怎么可能?! 只这么一想,商如意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蓦地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宇文晔。 而宇文晔的眼中,也闪烁着一点寒光。 他对着商如意道:“看来,与我想到一起的人,我们找到了。” 商如意再转头看向沈无峥。 沈无峥看着他们两对视,又听到宇文晔那一句话,俊秀的眉间微微一蹙,露出了一丝阴翳,但他还是平静的说道:“你们来这里,难道也是——” 后面的话,只看着他们的表情,便已经不必再说了。 这个时候,商如意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眼前出现的一切让她太过震惊,甚至都有些回不过神,半晌,她才总算厘清了一点思绪,看向沈无峥,轻声道:“哥,左公疑塚的地图,是不是你给王岗寨的人的?” 沈无峥微微挑眉:“你们也知道了?” 商如意急忙点点头。 对上她疑惑的眼神,沈无峥笑了笑,平静的说道:“黎文鞅和吴乾的地图,死是我给他们的。” “……?” 这两个名字,商如意有些陌生,而站在她的身后的宇文晔已经扶着她的肩膀走到她身边,慢慢坐下,然后说道:“黎文鞅是王岗寨的六当家,从王取易起事不久就归附了他,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吴乾是八当家,听说身手不错。” 商如意闻言,立刻明白过来,这也就是之前那茶摊摊主说的那两位。 沈无峥也看了宇文晔一眼,并未接他的话,只对着商如意道:“我到了这附近,就一直在想办法,正好遇上他们两,吴乾身边还带着一个手下,黎文鞅是一个人,他们好像是各自去完成了什么任务,正好同时回来。我想办法把地图分别给了他们,等他们聚头之后回王岗寨,我就在这附近等结果。” “结果?” 这两个字虽然简单,但商如意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宇文晔的两眼也闪过一道寒光,沉沉道:“宝物动人心,人心贪不足。” “……” “你是用这两张地图,引得他们自相残杀?” 沈无峥点点头。 宇文晔道:“结果,是什么?” 沈无峥抬起手来,指着对面的一片密林,说道:“吴乾和他的手下,尸体就在那里面。” “……!?” 听到这话,宇文晔和商如意都有些诧异的对视了一眼。 虽然他们从没见过吴乾和黎文鞅,但从刚刚获悉的大致情况来看,吴乾武艺高强,身边还跟着一个手下,而黎文鞅是孤身一个人,如果他们真的动了邪念要抢夺多方的地图,那也应该是吴乾和自己的手下一起动手杀了黎文鞅。 为什么死的会是他们两? 难道说,黎文鞅那么厉害,能以一敌二? 似乎是看出了他二人的诧异,沈无峥平静的说道:“虽然吴乾身边跟着一个手下,但是,拿到地图之后,再亲近的人,也成了提防的对象。” 宇文晔忽的明白过来。 他说道:“吴乾对自己手下的提防,反倒让二人心生芥蒂;而黎文鞅,他就趁着这两个人心生芥蒂的时候,拉拢了吴乾的手下?” 沈无峥点了点头,然后道:“他们两合谋杀了吴乾,吴乾虽然武艺高强,但也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对付两个人,更何况其中一个还是他自己的手下。” 商如意道:“那吴乾的手下——” 话说了一半,她自己也停了下来。 其实,答案已经很显而易见了。 黎文鞅拉拢吴乾的手下,可不会是为了跟他分享这两张地图,合谋杀了吴乾之后,这个手下自然也就多余。 所以,吴乾和他的手下,一前一后,就这么死在了那片密林里…… 宇文晔的目光从那片密林中收了回来,再看向沈无峥,眼神更深了一些。他说道:“古有二桃杀三士,算的是人心;你用两张地图就杀了这两个人,也不遑多让。” 沈无峥平静的道:“过奖了。” “……” “在这样的乱世,一无钱财依仗,二无兵甲傍身,若不将人心看透些,很难存活下来。” 第338章 等一个结果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39章 他的反,成了正!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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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41章 我会毫不犹豫的带你走!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42章 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你要离开什么人,什么地方,我会毫不犹豫的带你走!” 他的话音刚落,两个人正好走到偏殿门口。 而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正殿内,和尚们的晚课结束,一声悠长清越的磬声传来,一下子像是击中了商如意的心。 几乎是一瞬间,她立刻从那种痛苦纠结的情绪里清醒过来。 离开?不行! 哪怕此刻,他们暂时避开了战火,哪怕此刻,沈无峥能护佑她的周全,可是在这样遍布天下,令所以百姓和生灵都痛苦不堪的战火中,谁又能保证,自己的明天仍旧是安全,平静的? 她明明知道结果,又怎么能走上歧途? 如果兄长愿意为了保护她而做到如此的地步,那她又怎么能不为了自己最关心的亲人考虑? 于是,商如意抬起头来,目光冷静而清晰的道:“哥,我不走。” “小妹——” 沈无峥蹙眉,正要说什么,但这个时候,商如意却柔声打断了他,道:“哥,你说你要带我走,我们能去哪里?” 沈无峥眸子一沉,但还是立刻道:“任何地方。” “……” “只要能让你远离痛苦,不再受伤,我可以带你去任何一个地方。” “……” “我相信,爹娘也一样。” 虽然心里很清醒,可这句话,却还是给了商如意一个几乎美梦般的温柔抚慰,她突然觉得,人生就算再是苦难,却也总有甘甜滋味相伴,而这,也就是人们总能在艰难和困苦当中坚定走下去的原因。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浮起一点笑容,伸手过去牵着沈无峥的手,轻轻晃了晃。 “哥,谢谢你。” 这是他们两自幼便经常做的动作,每每当商如意难得对着这个兄长撒娇,又或者得到了他的疼爱,她就会用这样近乎娇憨的方式表达自己对兄长的情意。虽然现在已经嫁为人妇,再做这样的动作似乎也不像小时候那么乖巧,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亲近自己的亲人。 而面对她这样的亲近,沈无峥的心里也涌起了一股阔别已久的晴天暖流。 他微笑着,反手捏住了小妹的手指。 然后道:“那你——” “可我还是不走。” 沈无峥立刻皱起眉头:“为什么?” 商如意淡淡叹了口气,道:“其实,哥你的心里比我更清楚。” “……” “你既然已经知道皇帝宾天——不管他是不是我杀的,甚至,他的死都已经过去,可他的死亡开启的是什么,难道哥会不知道吗?” 沈无峥没有说话,但脸色明显凝重起来。 的确,他不会不知道。 哪怕最愚蠢的莽汉,最无知的妇孺都会知道,在皇帝身死之后,整个天下将陷入混乱,原本就已经连绵的战火,会更加肆无忌惮的燃烧起来,更可能,会将全天下的百姓都卷入其中,焚烧殆尽。 从古到今,人们都用四个无情的字来形容这种毁灭般的世局—— 改朝换代。 在这四个字中,任何杀戮都是平常,任何尸山血海都只是风景,任何人的生死,都可能只是一个泡沫的破灭,无声无息,来不及成为一声风中的呜咽。 所以,在这样的世局中,他们能去哪里? 看着沈无峥那双温柔却又深沉的眼瞳,商如意轻声道:“哥,我知道你在为我担心,不想我再受伤害,可人生在世——伤害在所难免,重要的是,在受伤之后,能不能更坚强的活下去。”qqxδnew 说着,她又低头,看向自己瘦弱的身子。 尤其是那平坦的小腹。 事实上,她从未感觉到这个孩子的到来,对于她来说,自己会流产背后的原因,要比流产这件事本身更让她痛苦,但现在,所有的痛苦也都过去了。 她淡淡一笑,轻声道:“哥,这个孩子,可能来得不是时候。但在天下大乱的时局中,他离开,也未必不是他的幸运,我不能因为这一点苦痛,就逃离我选择的人生。 “……” 沈无峥的眼神一凝:“你,选择的人生……?” 商如意点点头:“对,这样的人生是我选择的,我当然要为结果负责。” “……” 听到她的这番话,沈无峥没有立刻再说什么。 他只是神情凝重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妹,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亲人,甚至,在她周身柔软的气息里也仍旧透着一股骨子里的坚毅和果敢,那是他愿意付出一切去守护,可现在,她的身上又好像发生了什么,在她的坚毅中更多了一种陌生的执着。 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沈无峥那澄澈又清明的目光注视,虽然知道他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但商如意还是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沈无峥想了想,突然道:“小妹,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见面吗?” 商如意道:“记得,是在湛平河的驿站里。” “对,” 沈无峥道:“那天晚上时间不多,我们两也不及深谈,但我还是记得你说过,你并不赞同我入仕,不仅如此,在父亲被罢官流放之前,你就已经劝过他告老还乡。” “……” “那个时候,你似乎就对朝廷没有信心。” “……” “而如今这个局势——” 说到这里,他轻笑了一声,虽然他生性平和,但这一声轻笑中也难免带了一丝讥诮之意,淡淡道:“也的确不负我们之前所担心的,已经是社稷危如累卵,百姓苦如倒悬。” “……” “在这种时候,任何一种人生,都有无限的可能,谁也不能保证明天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时局和自己的人生会走向何种方向。” “……” “但是,” 他眼睛明亮如电,紧盯着商如意的双眼:“你好像知道,自己的选择一定是正确的。” “……!” 商如意的呼吸一顿。 沈无峥道:“老师曾经跟我说过,人生有不同的形式,可能是一条路,可能是路上的一个举动,也可能是同行的一个人。” “……” “所以你选择的是什么?” “……” “是你去大兴城的这条路,是你在路上决定拿下王岗寨的举动,还是还是与你同行的——宇文晔?” 第343章 你关心的人都有谁啊? 这个问题,他明明问得很轻,但这一刻,却像一块巨石重重的压在了商如意的心头,她几乎立刻感觉到了一阵窒息,甚至有些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艰难的道:“哥——” 沈无峥温柔的看着她,目光却一点都不让她逃避:“小妹,我需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 “你选择的,是这条路,还是这个人?” “……” 商如意咬着下唇,在一段长久的沉默之后,她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道:“如果我说,我选择的,是宇文——” 她的话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咔哒一声。 两个人都惊了一下,急忙回头,原来是不远处的正殿大门被打开了,那些上完晚课的和尚们鱼贯而出,虽然没有一个大声喧哗的,但有序的脚步声和海青在夜风中轻轻拂动的声响还是打破了这片夜的宁静。 商如意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连脸都涨红了。 沈无峥也回头看了一眼,见无大事,便又转过头来。 再看向脸颊有些发红的商如意,他的神情更凝重了一些——虽然刚刚商如意的话没有说完,但他还是听到了那两个字,而她的选择,不言自明。 沈无峥的眼神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商如意轻声道:“哥,我——” 说到这里,她又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在一阵有些沉闷的沉默中,沈无峥已经伸手扶着她消瘦的肩膀,温柔的说道:“好了,只要你知道自己选择的是什么就好。没关系,不管你的选择是对还是错,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哥……” 商如意望着他的眼瞳,心里又是温暖,又升起一股冲动。 她想了想,轻声道:“哥,如果我告诉你,我的选择一定是正确的,你信吗?” “……?” 沈无峥一怔,愕然的看着她。 要知道,他们谈的可不是挑选哪一样首饰,又或者出门走哪一条路,甚至,女子嫁给哪一个人为妇,而是人生的选择,更何况,还是面临改朝换代这种宏大局势的人生选择。朝中那些王侯将相,哪怕手握重兵、雄踞一方也都小心翼翼,只怕自己一个行差踏错便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可商如意,她竟然如此笃定的说,自己的选择一定是正确的! 若是普通人这么说,沈无峥就算不嗤之以鼻,也不会多做理会,只当这人胡言乱语,可说这话的,却是商如意——要知道,自己这个小妹从来都不是一个自信狂傲的人,相反,她比任何人都谨言慎行。 为什么这一次,她会这么说? 沈无峥神情复杂的看了她许久,才说道:“如意,你到底知道什么?” “……” “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 商如意想了想,说道:“哥,有些事情我现在还没办法告诉你,因为我自己都还没弄懂。可你要相信我,我不是胡言乱语,也没有发疯,我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得到一个最好的结果,保护舅父舅母,你,还有我自己!” 看着她坚定的目光,沈无峥的心情却更沉重了一些。 思虑许久,他说道:“好,我信你。” 商如意的脸上一下子浮起了欣喜的笑意。 而沈无峥又说道:“不过,你不必把那么多担子往自己肩上扛。爹娘,我,还有你的安危,有我来保护。你——应该多考虑自己,你过得开心快乐,比很多事情都重要,明白吗?”qqxsnew 商如意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用力的点点头。 这一番谈话,虽然没能解开心中一些乱麻,但商如意却得到了一丝温柔的抚慰,也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这时,那些和尚们都已经走了,正殿大门也关了起来,整个寺庙似乎都安静了下来,沈无峥才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又扰你劳了半日神。赶紧回去休息了吧。” 商如意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正站在偏殿门口,殿内供奉的是观自在菩萨。 她轻声道:“哥,你先回去吧,我想再拜拜菩萨。” “要我陪你吗?” “不要,我有话要单独跟菩萨说。” 沈无峥想着,她大概有些女儿家的话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说,便笑着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然后道:“别待得太晚。” “知道啦。” 于是,目送沈无峥离开之后,商如意便转身走进了这个偏殿。 殿内的角落里点着几盏烛台,算不上灯火通明,加上有人走进来带起的一阵风吹得烛火摇曳,更给那菩萨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晦暗难明的神采。 商如意走到蒲团前,慢慢的跪下。 跟宇文晔不太一样,他是不信神佛,更不信神佛能赐给世人什么,而她——她相信世间有神佛的存在,也相信神佛慈悲,会赐给世人一些宁静安乐,但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去求过,因为童年的经历,加上个性使然,她这前十几年的人生都过得清净无争,无欲无求。 可成亲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那么清净无争。 她也有想要的人,更想要自己的感情得到回应。 但现在,她也更加明白了,有些东西哪怕是强求也求不来,就算上天给了自己机会,但人的心,是上天都没办法掌控的。 更何况那个人,他还不信神佛。 想到这里,商如意苦笑了一声,然后双手合十,轻声道:“我直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在我的身上会发生那样的事,如果这是您给我的指引,那么莪会按照您的指引走下去,不管这条路上再多的荆棘苦难。只是——” 她顿住,又抬头望向慈眉善目的菩萨,然后道:“请让我和我——关心的人,得到最好的结果。” 说完,便叩拜下去。 可就在她拜完三拜的时候,突然,头顶传来一个好奇的声音—— “你关心的人都有谁啊?” “啊!?” 商如意猝不及防,被吓得低呼了一声,抬头一看,却见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从菩萨后面探了出来。 定睛一看,竟是个小和尚! 商如意急忙站起身来,对着他道:“谁让你偷听人说话了?” 那小和尚急忙摆手:“我可没要偷听,你自己进来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我想不听也不行呀。” 商如意又好气又好笑,只能对着他招招手:“赶紧下来,你这样是对菩萨不敬。” 那小和尚嘿嘿一笑,麻利的从菩萨背后跳了下来。 等他走到面前仔细一看,这孩子不过十三四岁,生得虎头虎脑的,还带着几分奶气,很可爱。而他的手里竟然捏着半个馒头,跳下来之后小心的将馒头护在怀里,然后一本正经的对着商如意道:“女施主,小僧有礼了。” 商如意原本还想板起脸来训人,可看着这小和尚实在生的可爱,而且,他行礼之后又掏出那半个馒头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便忍不住笑道:“你是在这里修行的吗?” “是呀。” “你叫什么名字?” “我呀,我叫善童儿。” “善童儿?谁让你大半夜躲在菩萨后面吓人的?” “我才不是呢,我是在这里吃东西。” “吃东西怎么不去厨房吃,反倒躲到这里来?” 善童儿又咬了大大的一口,含糊的道:“他们都嫌我吃得太多了,不给我晚上吃,所以我才偷偷来这里吃。” 商如意又笑了起来。 眼看这善童儿大口大口的吃着,连嘴角沾了不少面渣子都不知道,便伸手去帮他抹掉,善童儿看了她一眼,笑嘻嘻的道:“多谢你。” 商如意发现,这孩子虽然顽皮,却很懂礼貌,似乎是受过一些教导的。 于是问道:“你怎么这么小就出家了?你爹娘呢?” 善童儿眨了眨眼睛,然后道:“他们,不要我了。” 商如意眉头一皱:“为什么不要你?” 善童儿又眨了眨大眼睛,说道:“我不记得了,那个时候我还小。”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真的不记得了,对于父母的遗弃,他甚至连难过的心情都没有,商如意的心里顿时感到一阵难过,对他说话的口气也更加温柔了几分,道:“那,后来呢?” 善童儿想了想,道:“后来,我就被人买了,到了一个好漂亮的房子里,陪着一个小公子玩。” “那,你又怎么会出家的?” “那个小公子生病了,他们就让我出家,说是,我出家,那个小公子就能好。” “……” 看着他几乎毫无感情的诉说着这一切,商如意的心头又是难过,又是酸楚,不过她也听明白了,这孩子应该是被人买去陪着有钱人家的小孩子玩耍,原本只是当个书童玩伴,可那有钱人家的孩子生了病,而民间有一种说法,孩子的病若治不好,就要舍身侍佛才得平安,但大多数的爹娘都舍不得自家的孩子,就会寻一个孩子来代替自家孩子出家。 这个善童儿便是被这样摆布着,出了家。 看着他不过十来岁,一双眼睛圆滚滚黑漆漆,清澈得像一泓清泉,却没想到,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了。 商如意顿时有些心疼他,伸手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所以,你就在这里出家当和尚了?” 那善童儿抬头,正要说什么,突然,偏殿外传来了一个和尚的呵斥声—— “善童儿,你又偷吃!” 两人急忙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大和尚从外面走了进来,善童儿一见到他,吓得急忙将手中最后一点馒头塞进嘴里,两边腮帮子都塞得鼓鼓的,然后才道:“师兄……” 那和尚走进来,见商如意也在,只能先对着她行了个礼,然后伸手便去抓善童儿:“你这小子,刚刚厨房遭了贼,我就知道是你!” 这善童儿也不跑,被拎着后领吊起来手脚曲着跟个小狗似得,还嘿嘿笑道:“师兄,我知道错了。” 那和尚道:“回回都认错,回回都不改,是吧?” “嘿嘿。” “今天没那么好混过去的,非打你不可。” 商如意在一旁看着有些不忍,急忙说道:“这位大师,你还是饶了他吧。” 那和尚瞪了手里的善童儿一眼,又看向商如意,道:“这位女施主你不知道,这小子最坏了,经常晚上去厨房偷吃,他饭量又大,一偷半箩筐,明天寺里就有一半的人得挨饿。” 商如意有些吃惊的看着善童儿,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这么能吃。 那和尚又气咻咻的道:“吃得多也就罢了,谁让他年纪小。可他经常偷跑出去玩,三天两头不见人影。让他念经也不念,让他参禅也不参……” 一边骂,他一边抡起蒲扇大的巴掌拍了那善童儿的屁股几下。 善童儿被打得嗷嗷直叫,又讨饶道:“师兄,饶了我吧。” 商如意到底还是心疼这孩子身世可怜,便说道:“大师,他年纪还小不懂事,你也别怪他。这样吧——” 她说着,便伸手去摸钱袋。 可刚刚出来得急,身上也没带着钱,眼看着那善童儿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商如意想了想,索性解下耳上的一对耳坠子递给那和尚:“这,就当我给他买馒头吃的,你别怪他了。” 她这对耳坠子并非官夫人之前给她的,也不算什么珍宝,但毕竟是纯金打造,值些钱的,那和尚一看,眼睛都亮了,立刻放下善童儿接过耳坠子,连连道谢:“多谢女施主。” 善童儿在一旁,睁大眼睛,看看商如意,又看看师兄掌中的耳坠子。 半晌,他对着商如意道:“多谢你。” 商如意笑了笑,温柔的说道:“听你师兄的话,别再偷吃,也别再吊儿郎当了。” 那善童儿也不说话,只呆呆的望着她,像是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那大和尚喜得眉开眼笑,连连道谢之后,便揪着善童儿离开了。 闹过这一番,商如意也没有心思再求神拜佛,只回头看了一眼低垂着眉眼,静静注视着这红尘热闹的菩萨,笑了笑,也转身离开了这偏殿,往寮房走去。 走在路上,她的脚步却又沉重起来——不知道宇文晔睡下没有。 她现在,还是不想单独面对他。 走到门口,发现门窗紧闭,里面是黑漆漆的,没有点灯,想来他已经睡下了。 商如意倒是松了口气,便伸手去推门,可就在她的双手刚一碰到门的时候,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宇文晔,就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她! 第344章 还要多贴身才算贴身?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45章 尽人事,天必从之 但她转念一想,既然这庙里的住持把耳环送回来,想必也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宇文晔,他知道善童儿倒也并不奇怪。 于是便不再多想,低下头去洗完了脸。 等到洗漱完毕,宇文晔这才站起身来:“走吧。” 两人出了寮房,往斋堂走去。 大凡寺庙供奉的都是同样的神佛,但殿堂格局,乃至住持僧侣都会有不同。譬如他们之前经常去的半岩寺,因为临近洛阳,是许多达官贵人常去的地方,所以修得宏伟壮观,连斋堂都修得比别的寺庙大,能同时容纳几十上百人同时用斋。 可眼前这个寺庙,寺小人稀,斋堂也十分拥挤,只摆了四张桌子,仅供这里修行的和尚们用斋。 幸好,他们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和尚们都早已经用过斋饭,所以并不拥挤,一走进去,就看到沈无峥正坐在一张靠窗的木桌旁,图舍儿将拿到的素斋摆到了他面前。 商如意走过去:“哥。” 沈无峥抬头看她,微笑着道:“起了。” 商如意点点头,宇文晔也对着沈无峥拱手行了个礼,叫了声“大哥”,沈无峥只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商如意,平静的点了一下头。 然后,他们便坐下来开始用斋。 商如意吃了半碗粥,又往周围看了一眼,发现他们带来的人似乎少了一些,便问道:“穆先他们呢?” 宇文晔道:“我让他们轮班去王岗寨下面守着。” 商如意道:“是等萧元邃吗?” 宇文晔抬起头来,跟坐在对面的沈无峥对视了一眼,沈无峥道:“按照中间的路途和王取易派出的人的脚程来算,只要萧元邃得到消息立刻启程回来,一日一夜应该就能到王岗寨。” 商如意精神一凛:“所以,今天黄昏,他就能到?” 说到这里,她有些紧张起来。 虽然直到现在,她仍然认为只凭他们这一行人想要拿下王岗寨有些天方夜谭,毕竟,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弄清王岗寨内几个当家的真实身份,而且,他们要对上的可不是普通的叛军首领,也不是朝廷里一些昏庸无能之辈。 而是萧元邃! 上一次在兴洛仓,哪怕宇文晔那样的谋划,几乎天衣无缝,也没能完全拿下这个人。 所以这一次,她不敢掉以轻心。 如果萧元邃今天黄昏就要到王岗寨,那么他们是不是应该要做好准备了? 这时,宇文晔在一旁道:“大哥说的是,如果萧元邃得到消息立刻启程,那么今天黄昏,他就能到。” 商如意转头看了他一眼,再细细琢磨了一下这话,有些回过神来:“但,他应该会做些准备,对吗?” 宇文晔点点头:“这个人,可不是个昏庸无能之辈。” “……” “从上次兴洛仓之战,他虽然退回了王岗寨,但肯定已经跟王取易离心离德,所以这一次和梁士德合兵攻打洛阳又没带上王取易;既然是这样的局面,那么王取易在这个时候突然召他回王岗寨,他又怎么可能不提防呢?” 商如意想了想,道:“也就是说,他可能预料到王取易要对他动手,这样的话,在出发之前,他一定会做足准备,甚至可能带回大队人马。” “……” “如果真是这样,那不正好应了你们之前所想吗?” 一个左公疑塚的宝藏,引起两边猜疑。 只要王取易和萧元邃动起手来,王岗寨中的人自相残杀,哪怕不全军覆灭,也会实力大减,正合了他们的心意。 沈无峥道:“但,这是我们所想。” 商如意又转头看向他。 沈无峥道:“萧元邃会不会应我们所想,那就不得而知了。” “……” “事实上这一次,只从王取易杀黎文鞅的事也看得出来,人心难测。我能猜到王取易的贪婪,但没想到他能那么贪婪。而萧元邃——他本来就很聪明,经过了这些年的历练和磨砺,只怕会比之前更聪明,手段也更高明。” “……” “所以,他会如何应对这一次王取易召他回来的事,还真的难下定论。” 他们只能掀起事态的浪潮,但在浪潮中,各种无根的浮萍会飘向何方,也许是受浪潮的拍打,但也有可能,还有风,又雨,又各种说不清的因素在影响着。 所以才会说——尽人事,听天命。 这时,一旁的宇文晔淡淡道:“尽人事,天必从之。” 商如意转头看向他,只见宇文晔平静的说道:“既然王岗寨形势复杂,那么,要拿下这个地方,就不能只靠让他们自相残杀了。” “哦……” 沈无峥也看向他,两人对视之时,眼中似乎都闪过一点锐利的光。 而就在这时,一个佝偻的身影走进了斋堂,不是别人,正是这座寺庙的住持。这个老和尚年事已高,走起路来都颤颤巍巍的,走进斋堂四下看了看,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却没找到,只长叹了一声。 然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一看到他,商如意心里想到了什么,急忙起身就要赶过去。可她刚一起身,身边的宇文晔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干什么?” 看到他二人的手拉在一起,坐在对面的沈无峥目光微微一闪。 而商如意也有些慌乱,可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勉强道:“我,我有话跟住持方丈说。你们先吃饭吧。” 说完,轻轻的将他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抹下,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住持方丈。” 这老和尚听见,回头见她过来,忙双手合十行礼:“女施主有什么吩咐?” 商如意道:“方丈,昨天那个——” 这老和尚睁着混沌灰色的眼珠看了看商如意的两耳,立刻想到了什么,说道:“女施主,劣徒修行不够,贪财了,还请女施主见谅。” 商如意忙说道:“方丈别这么说。这东西是我自己给令徒的,如今世道艰难,本也是我们打扰了贵寺,这不过是一点心意罢了。” 世道艰难四个字,倒像是说到了这老和尚的心里。 他长叹了一声,道:“是啊,可越是世道艰难,人心越该清静,否则,人心越贪,世道越乱。” “……” “况且,布施虽是布施,但劣徒的心却不净。” “……” “若非二公子,他就要走上邪路了。” 商如意听着,虽然觉得这老和尚说得有些严重,但再想想,防微杜渐,不正是出家人的修行吗? 不过—— 若非二公子? 他这话说得,明明是他把东西拿来还给他们,倒像是宇文晔先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宇文晔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 回头一看,是他和沈无峥一起走了过来。一见到他们,那老和尚立刻对着他们行了个礼,然后道:“是老衲打扰诸位用斋了。” 沈无峥笑着摆摆手:“我们也正好吃完了。对了,我刚刚看到方丈进来好像是找人。你在找谁啊?” 那老和尚苦笑道:“老衲是在找小土善童儿。因为他偷吃,昨夜骂了他两句,今天一早,他又不见人影了。” “什么?” 商如意一听,有些担心的道:“他会去哪里?” 老和尚摇摇头,道:“不知道。这孩子虽然出家的时日也不短了,但心还是野的,到了鄙寺,老衲多方管束也全无作用。他啊,三天两头的就往外跑,连个影子都找不到。等我们都以为他是去别的地方了,可他又自己跑回来了。真是——”qqxsnew 一边说着,他一边摇头叹息。 可宇文晔闻言,却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方丈的意思是,那善童儿不是在这寺里出家的?” 那老和尚道:“不是。这孩子是前些日子因为战乱流浪到鄙寺,老衲看他可怜,又孤苦无依所以收他为徒,留他在鄙寺挂名修行。可他,唉——” 这一下,连商如意都有些意外。 她原以为昨夜听到的善童儿的那些经历已经够坎坷了,没想到,原来他还经历了战乱流浪,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经受了这么多的磨难,真是可怜。 就在她心中有些感怀,也有些担忧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宇文晔突然道:“住持方丈,这善童儿在来这里之前是在什么地方出家修行,你知道吗?” 商如意转头看了他一眼。 那住持方丈摇摇头。 他叹息的道:“这孩子虽然平时话多,吃得也多,可很少说起自己出家的事。” “……” “说起来,就算收他为徒,他也是野在外头的时间多,留在寺里的时间少。” “……” “老衲别的倒不担心,只怕他吃不饱,在外头也去偷吃的,外头的人,可不像寺里的人,只罚他抄经,骂他两句就了事。老衲是怕他挨打啊……” 宇文晔道:“方丈的意思是,他虽然经常偷跑出去,比留在寺里的时间还多,但,还没有听说过他在外面偷吃挨打的事?” 那住持方丈想了想,点头:“是的。” “哦……” 宇文晔微微挑眉,眼中仿佛闪过了一道亮光,半晌,他笑道:“那这样,方丈也不必太担心了。” “……” “想来,他也有他自己的去处。” 第346章 你很累吗? 听到宇文晔的话,住持方丈那苍老的脸上倒是流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沉默半晌,他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老衲还是再去找找。几位施主,你们请自便吧。” 说完对着他们行了个礼,便转身走了。 看着那老和尚佝偻的背影,又想起昨夜那善童儿可爱的模样,商如意忍不住心里的担心,道:“要不,我们也去找找吧。” 说完也想跟着过去。 可还没等她迈出一步,宇文晔就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扯了回来。 “你——” 商如意下意识的要挣扎,可一想着兄长还在身边,而且沈无峥的脸上似乎已经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神色,周围也还有其他那些用完早膳赶着去上早课的和尚,她也不想在这里跟宇文晔拉拉扯扯的,只能轻声道:“你拉着我干什么?” 宇文晔却抓着她不放,只说道:“有这个精力去找人,不如回去好好的休息。” “可是——” “那个孩子,我让人去找。” 说完,他回头吩咐了一声,跟在身后不远处的两个亲随立刻上前,宇文晔跟他们交代了几句,两个人立刻领命下去了,宇文晔这才回头对商如意道:“可以了。你现在,回屋去好好休息。不要再乱跑。” 说完,对着沈无峥拱了拱手:“大哥,我先带她回去了。”说完便拉着商如意走了。 沈无峥站在原地,神情复杂的看着他们离开。 当着外人和沈无峥的面,商如意也不好挣扎,但等被宇文晔一路牵着回到寮房,她立刻挣脱了他的手,皱着眉头道:“这里是寺庙,你可不可以——” 宇文晔回头看着她。 一对上他冷峻又深邃的眼瞳,商如意的话立刻止住了。 而宇文晔却说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太关心别的——人。” 商如意一愣:“什么?” 宇文晔道:“我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太关心别的人,比如,那个善童儿。” 商如意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此一言,但还是立刻说道:“虽然是萍水相逢,可善童儿还是个孩子,我担心他在外面会——” 宇文晔突然道:“他可不是个孩子。” 商如意道:“你又没见过他,你怎么知道。” 说到这里,她忽的一个激灵,抬头看向他:“你,见过他吗?” “……” 宇文晔眼神闪烁了一下,立刻道:“没有。” 商如意的心里却好像更疑惑了一些,又想了想,轻声说道:“你刚刚那些话,好像意有所指。” “什么话?” “说善童儿的那些话。你既然没见过他,为什么好像对这个孩子很了解似得?” “……” 宇文晔抬头看了她一眼。 沉默半晌,他又转过头去,淡淡道:“有的时候,对一个人的了解,未必需要见面。” 说着,又低声道:“就算朝夕相对的人,也未必就能了解对方。” “……” 商如意微微蹙眉看着他——他这句话,意有所指的意味好像更深。 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又回头对上商如意疑惑的目光,他只能轻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我只是想跟你说,你不用太担心这个孩子。” “……” “他小小年纪就能在战乱中存活下来,而且时常外出又从不惹事回来,就证明他是有保全自己的能力的。” “……” “相比之下,你更应该关心的是你自己。” “我自己……怎么了?” 对上他的目光,商如意才回过神来——自己才是刚刚从生死关头逃出一条命来,而且,流产后自己的身体也的确需要好好的修养,这两天能留在这小小的寺庙里,正好是她修养的时候。 她轻声道:“我只是,担心那个孩子。” 宇文晔道:“可我担心的是——” “公子,” 他的话没说完,门口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两个人急忙转头,只见穆先正匆忙从外面走来,而一走到门口,突然发现两个人站在屋子里,周围迷漫着一种他有些熟悉的怪异气氛,顿时一怔,停在了门口:“我,属下是不是——” 宇文晔只冷冷的看着他,没说话。 而商如意却像是松了口气似得,急忙说道:“穆先,你不是在王岗寨那边守着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穆先看了她一眼,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脸寒霜的二公子一眼,只能陪笑着轻声道:“因为已经守了一夜了,属下想着还是要回来禀报一下那边的情况,所以,就让手下的人继续蹲守,我回来——” 说着,又小心的望了宇文晔一眼。 宇文晔倒是很快恢复了平静,一掸衣摆坐了下来,问道:“王岗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穆先急忙道:“昨夜到今晨,陆续有几路人马回王岗寨,看来,应该都是收到了消息,如今他们齐聚寨中,怕是都预备着一些大事。” 宇文晔目光微微一闪:“有调度兵马吗?” 穆先道:“有。” 宇文晔轻轻的点了点头,道:“看来,王取易的确有跟萧元邃动手的打算。”他又问道:“那,萧元邃那边呢?可有探到他的行踪?” 穆先道:“属下已经派了人往东边的路上沿途探查,但目前,还没有发现萧元邃的人马。” “哦……” 宇文晔闻言,微微眯起双眼。 一旁的商如意轻声道:“既然他现在都还没有上路,那看起来,他对王取易召他回王岗寨的目的,已经起疑心了。若是这样的话——” “若是这样的话,” 宇文晔沉声道:“那就真的有好戏要上场了。” 说完,他又回头看向一旁的穆先,吩咐道:“继续回王岗寨外面守着,有任何消息,立刻回报。” “啊?” 穆先的脸色顿时一苦。 他带着人在王岗寨外面蹲了一整夜,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原想着好歹吃口热饭再走,没想到,连地皮都没站热,宇文晔竟然如此“无情”赶他回去。 商如意也觉得他有些太严苛了,轻声道:“还是让他歇一歇吧。” 宇文晔淡淡的看了穆先一眼:“你很累吗?” 第347章 也许,还有第三种可能——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48章 第三种可能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49章 萧山 “唔!” 明明是正午,烈日当空,可商如意却突然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他们刚刚在斋堂用完午饭,正沿着长廊准备回后面的寮房休息,刚走到偏殿门口,周围也都是安安静静的,突然听到她这一声轻呼,身边的沈无峥立刻道:“怎么了?” 宇文晔也低头看着她。 商如意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明明又不冷,而且这里是寺庙,偏殿里的菩萨也在慈眉善目的看着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打寒颤呢?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没事。” 而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熟悉的脚步声,抬头一看,竟然是穆先急匆匆的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他是在王岗寨山下守着的,他一回来,就意味着王岗寨那边情况有变! 果然,他一走过来,先对着他们拱手行礼,然后立刻说道:“二公子,少夫人,沈公子,王岗寨那边有动静了。” 宇文晔立刻道:“如何?” “萧元邃上山了!” “……!” 一听这话,宇文晔和沈无峥立刻对视了一眼,宇文晔问道:“什么时候上山的。” “早上。” “带了多少人?” “随行的,只有七八个。” “七八个?” 宇文晔眉头一蹙,而一旁的商如意已经惊讶的睁大眼睛看着他:“他,没有带多余的人马?” 穆先神色凝重的道:“没有,属下还特地让人沿途搜寻,的确没有发现他同行带着其他的人马。就这么几个人上了山;而且,还是王岗寨的三当家亲自下山来接了他。” 宇文晔想了想,又道:“那后来,山上可有什么动静?” 穆先摇头道:“完全没有。” 一听这话,商如意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难道,萧元邃这么一次回来,并没打算跟王取易决裂,王岗寨仍旧上下齐心,坚如铁桶? 还是—— 她又转头看向宇文晔,喃喃道:“是你说的,第三种可能吗?” “……”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倒是一旁的沈无峥道:“你们是不是揣测,萧元邃有可能根本不打算大队人马回来,用这个方法获取王取易的信任,令他放松警惕,然后趁机拿下他。”m 宇文晔道:“以我前几次跟他交手的情况来看,他是有这种可能的。” “……” “可是,他带回的人马也太少了。” “……” “就算他能够找机会对王取易下手,解决掉这个最大的心腹大患,可是,王岗寨内部还有那么多人,甚至还有王取易的兄弟。他只带了七八个人就上山,一旦对方反扑,他根本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 “除非——” 商如意急忙道:“除非什么?”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却好像有一丝复杂的神色,半晌,又摇了摇头:“我们在这里猜测这么多,不如过去看看。” 跟之前他们在王岗寨的山脚下等到黎文鞅的结果一样,有一些事情的结果不到最后一刻看清楚,是不会知晓真相的。 沈无峥点点头:“走吧。” 于是,三个人立刻往寺外走去。 刚走到大门口,正好遇见那住持方丈带着几个和尚往正殿走去,宇文晔想了想,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着那住持方丈道:“方丈,你那小徒弟,找回来了吗?” 老和尚苦笑了一声:“寻了一天了,现在还没他的踪影。这孩子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只望他在外头,不要有危险才好。” 宇文晔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穆先也知道自己这一次回来报信,他们肯定会往王岗寨山下一行,所以提前让人准备好了马匹,三人出寺庙之后立刻上了马,一路疾行离开了偃月城。 在烈日下策马狂奔,自然要比别的时候更难受,更何况这个时候三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些未解的疑惑,那种未知的,让人可能随时一脚踏空的感觉更令人煎熬。 幸好,走了一个多时辰之后,他们终于又到了那处山脚下。 这里,和前天离开的时候一样,仍旧是风景如画,那凉亭仍旧静静的矗立在山脚下,四周的枫叶未红,却有一点刺目的鲜红妆点在这片风景当中。 宇文晔策马,纵身跃上土坡。 骏马慢慢的踱步到了那凉亭外,突然,宇文晔的手一紧,骏马顿时停了下来。 而后面的商如意和沈无峥也跟了上来,却看见他停在凉亭外,后背仿佛僵了一下,商如意急忙策马上来,轻声道:“怎么了,你——” 话没说完,她也僵住了。 那块高大的石碑,这个时候已经静静的,又仿佛在无形中带着震耳轰鸣映入他们的眼帘。 上面的王岗两个字,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凿去。 此刻,“萧山”二字,赫然在目! 那字不仅深,而且被涂得鲜红,当一阵风吹过,风中甚至染上了一丝血腥的气息吹过他们的鼻尖,也让这两个人更像一把带血的剑一般,狠狠的扎进了他们的心里。 商如意的呼吸都停住了。 萧山? 萧山! 这一刻,她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首谶歌——皇图三代后,王岗夺民口。凤鸣萧山侧,还看米字洲。 凤鸣萧山侧…… 如果之前,她还能相信宇文晔所说,这首谶歌不过是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可是,自从楚旸身陨江都宫之后,这首歌之前所预示的事情,就已经不是叛军会抢夺粮食,所以“王岗夺民口”不过是巧合这种说法了。 皇图三代后——这首歌出现的时候,先帝楚胤甚至都还在位,谁又知道,在楚旸死后,宇文渊会另立赵王楚成斐为帝? 所以,皇图三代,已经应验! 甚至,对商如意而言,她很明白,楚家王朝也只能延续到这第三代,因为下一朝的高祖皇帝如今已经具备了太多的天时地利人和。 而凤鸣萧山侧…… 商如意突然感到后背一麻,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宇文晔。 凤鸣,萧山侧? 就在这时,宇文晔看着那血红的“萧山”二字的眼瞳中仿佛也染上了一丝血腥的悍然,他突然吩咐道:“穆先,把你的刀给我。” 第350章 给她一个不伤心的结果 商如意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宇文晔已经开始束自己的袖口,一边束一边说道:“既然萧元邃已经拿下了王岗寨,那么,肯定不能给他时间稳定人心,就此坐大。” “……”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说完,他的两只袖口也已经束好,整个人立刻变得干净利落了起来,只是,一旁的穆先虽然奉上了自己的陌刀,却犹豫着道:“二公子,我的刀才五十斤,只怕你用不惯。”qqxsnew 商如意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之前在江都宫的时候为了救下自己,宇文晔直接抛出了自己的陌刀,将王绍及钉在了丹墀之上,之后离开,那刀也没有拿回来,所以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别的兵器。 而穆先奉上的陌刀明显比他惯用的那把要小一些,分量也轻不少,可在战场上,沉重的兵器挥舞起来,对本人而言若是三分负担,那对敌人而言就是十分的压迫感,所以宇文晔几次斩杀敌人,几乎都是一刀绝杀,对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这其中固然是因为他超绝的武力,但那把刀的作用也不小。 可一旦换上轻一些的兵器,那在战场上的威慑之力,甚至杀伤力也会降低很多。 果然,宇文晔伸手接过穆先的刀掂了掂,分量不够,也不趁手。 商如意急忙道:“这样不行。” 宇文晔转头看了她一眼。 商如意道:“你用不趁手的兵器上战场,很容易——总之这样不好!” 宇文晔道:“没事,用两下就习惯了。” 商如意皱着眉头道:“你这又不是平常在家里练武,王岗寨上面就算人心不齐,但少说还有上万的人马——还有申屠泰!万一动起手来,一点差错都可能要命的!” 她记忆尤深的,便是当初在雁门郡外。 宇文晔那石破天惊的一箭,几乎要了阿史那刹黎的命,却在发箭的那一瞬间身形一错,导致了最后只射伤对方一只眼睛的结果,而原因,就是因为他脚抽筋这样小小的问题。 这一次,更是连兵器都不趁手!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眉心都拧成了一个疙瘩。 而看着她一脸忧虑,更充满无法掩饰的关切,虽然手里拿着刀,可宇文晔的眼神却在这一刻柔软了下来。 他平静的道:“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况且,我也没打算再带人上去。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 这话一出,商如意整个人都懵了。 他这还叫——不用担心? 不仅商如意懵了,一旁的穆先等人也急了,忙说道:“二公子,你说什么?你怎么能一个人上去呢?绝对不行!” 宇文晔又挥了一下手中的刀,似乎是在让自己尽快习惯,然后道:“多带了人上去,反倒会出事。” “什么?” “跟萧元邃这一次上山一样。人越少,越好办事。”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商如意焦急面容的沈无峥突然道:“这样吧,我跟你一道上去。” 商如意急了:“哥!” 沈无峥道:“你放心,我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他说完,又转头看向微微蹙眉的宇文晔,平静的道:“况且,你上山,也需要一个理由。” “……” 宇文晔没有说话,只看了看他。 沉吟半晌,他道:“好。” 说完,他又策马走到商如意的面前,虽然隔着各自的马匹,不可能太过靠近,但这一刻他温柔的眼神却好像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靠近,商如意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随着风,已经吹拂到自己的脸上,那种熟悉的气息令她的心中不停的悸动。 她下意识的将目光挪开了一些,也避开了他专注的目光。 宇文晔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 商如意说不出话来,只能再次看向他,眉头紧皱。 她知道自己不该担心他,或者说,自己就算担心也不是担心的他,而是万一他出了事之后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不知道会迎来什么样的坎坷,可是,一想到他们要这样上王岗寨,而寨中除了深不可测的萧元邃,威名远播的申屠泰,和其他那几个武艺高强的当家之外,还有上万如狼似虎的徒众,她的心里就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她咬着牙,只看着宇文晔。 而宇文晔也看着她紧蹙的眉头,轻叹了一声:“你这个样子,我没办法放心的上山。” “你——” 明明是他做让人担心的事,他一句话,反倒把包袱丢到自己身上。 见商如意气得说不出话来,宇文晔反倒对着她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意,然后说道:“至少,你应该对我有点信心。” “……” 其实到这个时候,也知道他是非去不可了。 至少,沈无峥就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 商如意咬着下唇又沉默了许久,几乎将下唇都咬出了一个牙印,终于道:“那,你——你们一定要答应我,要平安的下来。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宇文晔微笑着点点头。 而沈无峥也平静的说道:“有我在,你可以放心。” 说完,他们两边同时调转马头,离开这座凉亭沿着山路往山上走去。 这片斜坡倾斜的角度较大,往上时没有办法策马疾驰,于是两个人都走得不快,也是并肩而行。走着走着,宇文晔突然道:“我还以为,大哥不会做这种冒险的事。” “哦?为什么?” “你应该是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人——比如这一次,用两张地图就杀了黎文鞅和吴乾,但你好像,不太适合亲身上战场。” “也许吧,” 沈无峥一边策马,一边淡淡的道:“我做这件事,也不是为了你。” 宇文晔转头看向他。 沈无峥也看了他一眼,仍旧淡淡的道:“我是为了如意。” “……” “与其留在那里安慰如意,不如给一个让她不担心,更不伤心的结果。” 宇文晔目光闪烁,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道:“既然是这样,那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用向大哥你道谢,或者道歉了。” 沈无峥道:“当然。” 第351章 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终于在山道两边郁郁葱葱的树木从中看到了两座高耸的箭塔,宇文晔抖了抖缰绳,坐下的骏马走快了几步,绕过前方一块巨大的岩石,那威名赫赫的王岗寨便终于映入眼帘。 只是,箭塔中央那大门却是紧闭的。 虽然紧闭,可周围的气氛却并不平静,不仅不平静,甚至,在他们两策马上前发出的马蹄声之中,甚至能听出一种隐藏在风中的杀气。 这时,宇文晔突然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沈无峥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低头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块地面,那里——一片血红! 沈无峥皱了一下眉头。 宇文晔歪着脑袋,似乎是在仔细辨认,却见那一片血红虽然像是被一些足迹踏过,踩得有些凌乱,但还是看得出,是呈扇形喷射开来,越靠近他们的位置越淡,而越靠近大门的位置越深,甚至仿佛积成了一个血潭。 看了一会儿之后,宇文晔道:“看来,大哥你之前的猜测没错。”看书溂 “……” 沈无峥没说话,也看着那有些刺目的红,再抬头看看这片血红离大门的距离,道:“竟然连大门都没进。” “……” “看来,萧元邃比我想的,更聪明,更有手段,也更狠辣敢为。” 宇文晔道:“能从左家叛乱之后朝廷的清剿中存活下来,到现在拿下东都,更拿下王岗寨,任何一个普通人都走不到这一步的。” “我倒想见见这个人。” “他应该也是这个想法。” “哦?” “不然,也不会明知道我们进了山,还一直等到现在都不出手。” 说完,宇文晔抬起头来,看着前方紧闭的寨门,道:“他应该想要先把我们看清楚。” 沈无峥道:“只有两个人,还怕看不清楚吗?” 宇文晔道:“正是因为只有两个人,所以才看不清楚——” 说着,他又轻笑了一声,道:“不过,他应该越快开门越好,否则,面对两个人都只能紧闭大门,那可不利于他安抚寨子里的人心。” 话音刚落,就听见前方吱呀一声。 大门缓缓打开了。 宇文晔抬起头来,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大门的正中央,那双精亮的眼睛带着一丝冷冽的光看向他。 正是萧元邃。 而随着大门的开启,站在他身边的人也都露出了形貌,自然都是王岗寨中被他收复的手下,此刻一个个劲装在身,刀剑在手,在看到大门外的两个人时,更是目露凶光,仿佛随时会扑上来将他们两人一口吞下的凶兽一般。 宇文晔草草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任何熟悉的身影。 “久违了,辅国大将军——” 萧元邃开口,虽然并没有刻意的扬声高喊,但他的声音清朗,更有浑厚气劲,所以哪怕只是平静的说话,声音朗朗也是传来,在身边一众兄弟的映衬下,更显得气势逼人。 但立刻,又听见他轻笑一声,道:“如今,只怕‘辅国大将军’,还不及一声‘宇文二公子’来得如雷贯耳吧。” 宇文晔道:“就不知道,萧山寨和王岗寨,哪一个能有更大的声势了。” 萧元邃的目光一沉。 宇文晔接着道:“其实我也知道,萧公子刚刚接手这个山寨,肯定还在忙着收复人心,肃清旧敌,应该是很忙的,我们本不该在这个时候上山打扰——不过,既然萧公子大事已成,我身为故人,还是应该来道贺一声。” 萧元邃冷笑道:“二公子客气了。” “哪里。” “其实,若非二公子,这一次我还没那么容易成事。” “哦?” 这句话,倒是让宇文晔有些意外,他微微挑眉,看向一脸冷笑的萧元邃,却见他虽然态度有些倨傲,但显然不是一个说谎的态度,况且这个时候,他也没有说谎的意义。 一旁的沈无峥也轻声道:“他的意思是——” 宇文晔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又低头,看向自己前方几步距离的那一摊刺目的血红,想了想,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萧公子是在此地动的手,而王取易也绝对没有再从此地迈出过一步。” 萧元邃朗声道:“他背弃兄弟,更是早就在寨中伏下刀斧手,一旦我进入山寨就会立刻将我诛杀。我又怎么能如他所愿?” “不错,” 宇文晔点了点头,又往自己的身后看了一眼,然后道:“你在此地杀了他,而你的身后,应该就是前来接应你的王取易的兄弟,王岗寨的二当家王取仁。” “是。” “他离你最近,而你带来的人马虽不多,却偏偏,恰好能制住他和他的人马,对吗?” “是。” “所以十步之内,你没有危险,” 宇文晔一边说着,又一边将目光从那一摊血红慢慢的望向王岗寨的大门——这十几步的距离,是萧元邃早就为自己定下的生死线,因为王取易一死,也许其他人会被震吓得失去反应,但申屠泰一定会第一个暴起,为王取易复仇。 一旦他冲上来,萧元邃哪怕已经杀了王取易,也只能立刻为他陪葬。 可现在,萧元邃还活着—— 所以,有人拦住申屠泰。 而这个人,有与他一战的实力,又或许,就算无法战胜他,也会让他下不了手。 这样一来,申屠泰就被暂时牵制住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这一段时间一过,跟着王取易到寨门口来迎接萧元邃的人一定已经回过神来,他们也一定会被暴怒冲昏头脑,一定会冲上来为王取易报仇。 而这个时候,萧元邃身边的人,都用来制服王取仁和他带来的人马,他自己只有孤身一人,不论如何都不可能抵挡住从寨子里冲出来的那些人马。 除非—— 宇文晔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那大门后。 沉吟半晌,他轻笑了一声,再看向萧元邃的时候,萧元邃也冷笑着看向他,平静的说道:“王取易没有想到,虽然他早就一路派人监视,看我有没有带大队人马回来,但其实我的人马比我还早离开,只不过,走的并不是这条路,而是另一条路。” “……” “他们进入王岗寨,也不是从这道大门,而是从后山。” 宇文晔点了点头,又看向那两座高耸的箭塔,和周围那些削尖的木栅围成的高墙,然后说道:“我听说,萧公子进入王岗寨之后,曾经亲自督造了这个山寨的防御工事——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给自己留了一手。” 萧元邃道:“二公子果然一点就透。” 说着,他忽的又冷笑了一声,眼中爆出一缕冷厉的光,道:“但说实话,二公子不该到现在才想通。” “哦?” “毕竟,这一招就是当初在兴洛仓的时候,你用来对付我的。若非你当时神兵天降,突然从仓房杀出,我也没那么容易被逼退兴洛仓。” 宇文晔的眼神也微微一闪。 事实上,在山下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萧元邃可能用这个方法来拿下王岗寨,此刻再听闻,并不惊讶,只是在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叹息。 他点了点头,道:“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 “你虽不能败中取胜,却能以败而胜——萧元邃不愧是萧元邃。” “……” “难怪,左珩兵败,那么多人都被清剿屠杀,唯有你,能一直活到现在,甚至,如今东山再起。” 这时,沈无峥道:“看来,就算他真的知道左公疑塚的秘密,也没有人能拿他怎么样。” 萧元邃的脸色立刻变了,道:“你说什么?” 宇文晔道:“萧公子应该还记得吧,刚刚我说了,我们本不该在这个时候上山,但我们之所以前来,是因为有一样东西落在了王岗寨,所以,要向萧公子你讨回。” “哦?” 萧元邃微微眯起双眼:“什么东西?” 宇文晔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转头看了一眼,这时,沈无峥抖了抖缰绳,策马往前走了两步,道:“是左公疑塚的地图。” 这话一出,大门口的人群中顿时发出了一阵低呼。 显然,对于这个东西,这里的人并非一无所知,哪怕王取易杀了黎文鞅,但关于宝藏的事,只怕也已经随着黎文鞅的死传开了。 萧元邃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沉默半晌,他道:“是你,把那些地图给了六弟和八弟?” 沈无峥道:“是他们从莪这里夺走的。” 萧元邃目光更冷了几分:“你是何人?” 沈无峥道:“在下沈无峥。” “沈——无峥,” 萧元邃的神色一变,下意识的道:“你是她的,兄长?” 宇文晔的脸色沉了一下。 而沈无峥的脸色也在这个时候微微有些变化,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平静的道:“不管我是谁,丢了东西就该物归原主,还请萧公子将那地图送还给我。毕竟,萧公子如今不仅已经占据了东都洛阳,王岗寨更是你的囊中之物,一个左公疑塚的宝藏对你而言,应该是看不上眼的。” …… 整个王岗寨在这一刻,陷入了一种几乎死一般的安静。 宝藏两个字,好像一下子夺走了所有人的呼吸。 第352章 萧公子,你舍得吗? 宝物动人心,这句话放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甚至任何人的身上,其实都一样是有效的,天底下,就都没有不为财帛而动的人心。 只不过,有些人没有那么大的贪念,但有些人的贪念,却往往比他的本事还大。 而王岗寨内,显然后者居多。 一听说宝藏,而且是左公疑塚内的宝藏,那些原本杀气腾腾对着宇文晔和沈无峥两人的徒众,眼中全都爆出了贪婪的光芒,甚至有几个直接转头看向了身边的萧元邃。 此刻,萧元邃的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 沉默半晌,他开口,有一种咬牙切齿的狠厉:“原来,是你们——” 这句话虽然没说完,但在三个人之间,这句话也不必说完。萧元邃显然已经明白了为什么王取易这一次会急匆匆的将他从洛阳召回,甚至直接在寨中埋伏下刀斧手,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样子——哪怕,两个人早已经一山不容二虎。 是因为左公疑塚的“宝藏”,令他的贪婪再也压制不住了。 所以,他非拿下自己不可。 虽然这一回,自己也是顺势诛杀了王取易,并且险中求胜的拿下王岗寨,可一想到自己的行动竟然完全在别人的算计之中,萧元邃的心里就腾起了一股无名怒火,尤其眼前的这个男人,更像是将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样子。 他盯着宇文晔,冷冷道:“你们,就不怕有来无回?” 这威胁似话音一落,周围的人倒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已经齐刷刷的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刀剑,虽然刀剑还为出鞘,但那种腾腾的杀气却如同化作实体一般朝着宇文晔和沈无峥扑来。 连在山中卷着泥土和树叶气息的清新的风,在这一刻,仿佛也带上了血的腥气。 对方,哪怕只在大门口,也已经聚集了上百人。 更何况,还有后面他们看不到的寨子里,更不知道有多少兵马在暗伏,若是一拥而上,哪怕两个人立刻转身,也根本逃不出生天。 可是,宇文晔和沈无峥,甚至连握缰绳的手都没有抖一下。 而宇文晔更是又看了看萧元邃身边那一群杀气腾腾的徒众,然后淡然一笑,道:“萧公子跟我交过手,想必对我是有些了解的。” 萧元邃道:“自然。” “那么,你应该早听说过我在雁门郡,和前些日子在江都宫的战绩。” “……” 萧元邃没有说话,可眉头慢慢的蹙了起来。 宇文晔看着他带着几分阴狠的目光,又看看的低头看向手中提着的陌刀,平静的道:“我宇文晔一人之力,不能抵挡千军万马,但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又从刀锋上移向了萧元邃的脸,眼神中,似乎也沾上了刀锋的锐利。 然后,一字一字道:“易,如,反,掌。” “……!” 萧元邃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当然明白,这是宇文晔的威胁,赤裸裸的威胁,不带任何拐弯抹角,修饰掩藏。 因为,他的确有这样的实力。 不仅是当初在雁门郡,千军万马之中一箭射伤阿史那刹黎,击退千军万马,还有这一次江都宫之战,哪怕王绍及兄弟昭告天下的消息中只强调了宇文少夫人弑君一事,但懂得军事的人都明白,宇文晔是从装备精良,骁勇善战的禁卫军围杀中,把商如意救出来。 所以,他如果拼死要在王岗寨杀一个人,并不难。 绝对的实力,有的时候,就是一种让人不敢反抗的威胁——他这话一出,萧元邃竟没有立刻做出反应,甚至,他身边的那些人也此刻,似乎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威慑力,哪怕刀剑在手,却突然感到沉重了无数倍。 沉默许久,萧元邃冷笑道:“宇文,二公子,你舍得死在这里?” 他加重了“宇文”二字,似乎也是在告诉宇文晔,他身为宇文家的公子,此刻宇文渊已经占据大兴城,又拥立了新帝,下一步要做什么,哪怕不说,许多人都明白。 而宇文家的二公子——此刻已是贵不可言。 他舍得死在这里? 宇文晔淡淡一笑,仍旧看着自己那把闪着雪亮寒光的陌刀,平静的说道:“我上山的时候,就已经舍了。” 说罢,他突然看向萧元邃:“但萧公子,舍得吗?” 萧元邃眉头一拧。 而宇文晔又接着说道:“说到底,我们上山只是为了那两张地图,萧公子若肯交还,我们根本不必兵戎相见——更何况,那地图上的东西,也许萧公子你早就知晓答案了,不是吗?” 一听这话,萧元邃尚无反应,可他身侧的那些人明显表情又是一变。 甚至,在他身后大门内也传来了一些躁动的声音。 这时,萧元邃也发现,宇文晔和沈无峥不断的提起左公疑塚、宝藏,而且在话语中数次暗示这宝藏跟自己有关,如今他刚刚杀了王取易,王岗寨内人心不稳,再提这种事,很容易让一些人生出二心。 想到这里,他冷冷道:“你们一直说什么左公疑塚,宝藏,这些东西与我何干?” “……” “更何况,左公疑塚连皇帝都找不到,你们又是哪里来的地图能找到那个地方?” “……” “还是说,你们不过是信口开河,想让听到这个消息的人白白为了你们虚构出的东西而丢了性命?”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又是一震。 可沈无峥立刻道:“别的人也许不知道,但萧公子身为当初左珩叛乱的军师,多少应该听左珩说过,萧山公临死之前,曾经请了一个精通阴阳五行的人为他寻找宝穴修建墓地。” 萧元邃道:“那又如何?” 沈无峥道:“家师,便是那个精通阴阳五行的人。” 萧元邃眉头一拧:“你的老师是——李通?!” 沈无峥道:“正是。” 萧元邃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当然听说过这位河东大儒,当代鬼谷子的威名,更没想到,沈无峥竟然是他的徒弟,若是这样,哪怕他现在再是否认,可关于左公疑塚和宝藏的事,也已经在周围的人心中烙下了深深的一印,而众人也自然而然的,会认为他知晓这疑塚的下落。 毕竟,人能证明自己有,却很难证明自己没有! 这时,宇文晔又道:“萧公子如今占据东都,坐拥山寨,志在天下,若真的在此地为了两张地图而丢了性命,未免可惜。” “……” “所以,这个问题还是该我来问你——萧公子,你,真的舍得吗?” “……!” 萧元邃的眉头又是一拧。 舍得?他当然舍不得! 他也算出身名门,就因为一首谶歌,遭到朝廷的冷落,他走投无路索性跟随左珩起兵叛乱,却没想到,叛乱失败流落江湖,更遭到朝廷的追杀,好不容易找到了王岗寨收留自己,并且逐渐培养自己的势力,如今终于重回东都,报仇雪恨,甚至还拿下了整个王岗寨。 现在,正是他大展宏图,一飞冲天的时候。 他怎么可能舍得?! 可是,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他真的把那两张将黎文鞅和吴乾置于死地的地图交出来,也没用了,因为整个王岗寨的人一定更会相信这件事,等到宇文晔和沈无峥一走,这个疑塚和宝藏,就会成为点燃整个王岗寨的火药。 到那个时候,人心更难收复。 而这——应该也就是这两个人冒着险上山的原因。 所以,他更不能放这两个人离开,尤其是沈无峥,因为身为李通的徒弟的他,能够替代自己成为寻找左公疑塚的焦点! 可是—— 正如宇文晔所说的,在上一次兴洛仓交手之前,他就已经了解过这个人,宇文晔少年成名,虽然贵为国公府二公子,却从小就在战场上长大,每逢战事都身先士卒,雁门郡之危,是他一个人冲进突厥的百万军中解决的,而这一次的江都宫兵变,他也只带了一队人马,便从禁卫军的围杀中救出了商如意。 这个人打起仗来,从来不畏死,但老天偏偏不让他死! 所以,他说他舍得,是真的舍得。 这个时候,萧元邃的心里难免涌起了一丝悔意——在知道这两人上山的时候,不应该太过谨慎,怀疑他们一定有后手而没有立刻让手下的人围杀;后来,在沿途派人观察,发现上山的真的只有他们两的时候,又太自信,认为这两个人就算真的武艺高强也不足为患,而更好奇,他们上山想要干什么。 如今,就落到了眼前这个局面。 看着他眉头紧锁,面色更有些阴沉的样子,沈无峥平静的说道:“萧公子不必懊恼。” 萧元邃抬头看向他。 沈无峥道:“也许你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太过谨慎,太过自信,又太好奇。但不管是谨慎自信,还是好奇,对如今生活在这乱世中的人来说都是好东西。萧公子可千万不要改。” “……” 在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萧元邃慢慢的抬起头来。 那双精亮的眼睛里,闪烁着锐利的,甚至近乎冷厉的光芒,他突然冷笑道:“看来两位已经把我萧元邃琢磨透了。” “……” “那,你们把王岗寨琢磨透了吗?” 宇文晔微微挑眉,和身边的沈无峥对视了一眼。 萧元邃道:“宇文二公子固然是骁勇善战,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易如反掌,但幸好,我王岗寨内,也不乏这样的人。” “……” “你若要杀我,不如,先过他那一关如何?” 虽然一直都很镇定,但一听这话,沈无峥的还是长吸了一口气。 他沉沉道:“你,能对付得了申屠泰吗?” 宇文晔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前方,只见萧元邃慢慢的侧过身去,一个人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 第353章 九当家 可是,这个人,却不是申屠泰。 沈无峥微微睁大双眼,看着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少年,虽然生得敦实,也虎头虎脑的,但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只见他一手握着一把铜锤,一个铜锤竟有南瓜大小,一看便知分量不轻,而他站在王岗寨的大门口,虽然那模样显得有些滑稽,可周围人一看到他的出现,竟然都纷纷往旁边退开去。 仿佛,有些害怕似得。 “这,这孩子是——” 沈无峥一时愣住,他虽然想到这一次来王岗寨,一定会有许多让人措手不及的变故,但这个变故,的确是他之前没有预料到的。 毕竟,以他们所知,如今王岗寨中最高的战力应该就是申屠泰无疑,所以这个时候,萧元邃要对付宇文晔,一定,也必须得打出这张王牌。 却没想到,他叫出来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少年。 而这少年—— 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喃喃道:“九当家?这孩子就是王岗寨的九当家?” “不错,” 一旁的宇文晔看这个个子不高,神情也并不凶悍,甚至,拿着两个加起来比他块头还大的铜锤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但一站在那里,却又好像无形中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威慑力的孩子,然后平静的道:“他,也叫善童儿。” “什么?” 沈无峥眉心一蹙,看向宇文晔,却见他丝毫没有意外的神色,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反倒有一点“终于如此”的落定感,而再抬头看向那个“九当家”的时候,才发现这孩子剃了头,头顶还有几个戒疤。 的确,是和尚才会有的! 而宇文晔的声音,虽然不高不低,却正好能传到对面大门口,一听到他的话,那孩子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点讶异的神色,睁大眼睛道:“你,你怎么知道?” 这孩子,正是前天夜里,与商如意在寺庙偏殿见面的小和尚——善童儿。 他诧异的看着宇文晔:“你见过我?” 沈无峥也看向了宇文晔。 却见宇文晔目光微微一闪,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沉沉的出了一口气,道:“不管见没见过,但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对你的名字——如雷贯耳了。” 说完,他用刀面轻轻的拍了一下马臀,踱步上前。 沈无峥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也看向前方那个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来,脚步沉重得仿佛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的孩子,心里突然一颤—— 很早? 宇文晔口中的“很早”,有多早? 但,这个时候也根本不容他再多想,随着那沉重的脚步声和清越的马蹄声渐渐靠拢,两个人也走到了几乎只有丈余的距离,宇文晔低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虽然知道他的年纪,也知晓他这些日子的经历和遭遇,可这孩子的神态竟然还是很天真,那双眼睛澄明清澈,甚至整个人还透着一团奶气。 只见他仰头望着宇文晔,小脸上满是疑惑:“你到底是谁?” 宇文晔淡淡道:“我夫人用一对耳坠子换了你不挨你师兄的打骂,你可有向她道谢?” “……!?” “……!?” 一听到这句话,善童儿立刻露出了惊愕神情。 可他不知道的是,站在他的身后,一直冷冷看着他们两人,那沉静又精亮的眼睛仿佛在等待一场大战的萧元邃,也露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错愕神情。 他下意识的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胸口。 而这个小小的动作,虽然身边的人都没有注意,却也没有逃开宇文晔的双眼。 面对那比刀锋还利的目光,萧元邃的手在离自己的胸膛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停下,半晌,他将手捏成一个拳头,只是僵硬的指骨挣啪啪响了两声,然后又慢慢的放下,垂落到身侧。 然后,他沉声道:“老九,你这些日子去干什么了?” “……” “他夫人的耳坠子——又是怎么回事!?” 那善童儿眼神有些慌乱,显然是完全没有料到这个人和这个人带来的变故,他回头看向萧元邃,支吾了两声,却说不出话来,只嗫喏道:“我,我是——” “还是让我来说吧。” 宇文晔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着一点冷意,道:“你们这位九当家,的确是九当家,可他也是偃月城中一个小寺庙修行的和尚。” 萧元邃的眼神一沉,他还没开口,而他周围的那些人已经急得说道:“九当家,你不是从寺庙里逃出来的吗?” “对啊,你逃难到这里,因为身手好救了兄弟,所以加入了寨子,为什么又去出家?” “你到底瞒了我们什么?”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将这孩子问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宇文晔淡淡道:“因为,寺庙,是让他安心的地方。” “……” “或者说,王岗寨的所作所为,让他不安心,让他难受了,所以他虽然在这里当了九当家,却还是要寻个让他安心,让他觉得自己可以消除业障的地方。” “……”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一直留在寺庙,而是仍然留在这里当你们的九当家,我想,只有一个原因——” 说着,他看向善童儿,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因为你心里很清楚,那个寺庙,养不起你。” “……” “你一顿饭能吃十个人的饭量,若不是过去你出家的地方,或者像王岗寨这样的地方,寻常人家,都养不起你。” “……” “甚至,哪怕我夫人那对耳坠子,也只够你半年的饭量。” 说完,他又冷冷的看了萧元邃一眼,然后低头,看向低下头去,仿佛露出了一丝懊恼神色的善童儿,道:“是吗?” 那善童儿沉默半晌,终于轻声道:“是……” 王岗寨众人发出了一阵惊呼。 善童儿又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晔,皱着眉头道:“但我道谢了。” 这个时候,他的神色凝重,已经完全没有了孩童的天真,反倒透着一种恩怨分明的老道。 “哦,” 宇文晔微微挑眉,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个答案,只轻轻的点了点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责备你一转头,就到了我和她的敌人的身边去了。” “……” “也不向你讨还,我父亲放你一命的恩情了。” 第354章 杀了他,就是大功! 这话一出,整个王岗寨又陷入了一阵寂静。 众人仿佛都有些回不过神,即便沉静如沈无峥也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看向宇文晔冷峻而深邃的双眼,目光坚定且锐利,显然不是信口开河,反倒带着一种强悍的压迫感。ъiqugetv 萧元邃的脸色也更阴沉了一些。 因为他也看得出来,宇文晔不仅不是信口开河,相反,他的话语条理清晰,说出的话虽然震惊众人,可他自己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显然并非刚刚才发现的这件事,而是早有准备,只是刚好,在这个时候发作而已。 而他的目的—— 想到这里,萧元邃面色阴沉的看向站在前方,明显有些错愕,乃至肩膀都晃动了两下的善童儿。 此刻,善童儿也震惊的睁大了双眼,愕然的看向宇文晔:“你,你怎么——” “我怎么会知道,是吗?” 宇文晔看着他,平静的说道:“其实,像你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容易隐藏自己的行踪,毕竟,一顿饭能吃半箩筐馒头的孩子,放眼全天下,也没几个。” “……” “而偏偏,在大兴城的皇宫中,就有这么一个孩子。” 众人一听,又是一阵震愕的惊呼,几个王岗寨的徒众都忍不住低声道:“大兴城?皇宫?” “九当家到底是什么人?” “他不会是皇——” 话没说完,善童儿就回头瞥了他们一眼,圆圆的脸上露出了一阵复杂的神情,轻声道:“我不是皇子,我只是——” 说到这里,他自己又停了下来。 而宇文晔平静的说道:“你只是,代替皇子出家的替身。” “……!?” 众人又是一惊。 宇文晔道:“我其实也只是听说过,皇帝——先皇第一次巡游江都的时候,官员们买来了一个孩子陪当时还是赵王的陛下游玩;后来发现,这孩子不仅乖巧懂事,而且天生神力,能陪伴陛下玩耍,还能保护他,所以他就被留在了陛下的身边。” “……” “可后来,陛下突然病倒,药石罔效,听说只能舍身出家才能渡此一劫。但先皇难舍亲儿,便让这个孩子做了替身,出家为僧。” “……” “之后,陛下的确痊愈了,而这个孩子也就被送去了大兴皇宫,从此留在那里持戒。” 看着善童儿有些苍白的脸颊,宇文晔道:“你不用奇怪为什么我知道你的来历,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你的存在,只是大多数人都没见过你。而我之所以能把你和那个孩子联系在一起,不仅是因为你的年岁,你的饭量,还因为你的名字——善童儿。” “……” “如果我没记错,当初的你,应该是姓单。” “……” “你流落在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假借同音的善字作为了自己的姓氏。至于你为什么会流落在外——” 宇文晔又看着他闪烁的双眼,道:“数月前,我父亲占领大兴城,自然也要进入大兴皇宫——如果他要杀你,即便你天生神力,会使这一对铜锤,也断然杀不出大兴城;而你出现在了这里,身上也没有任何的伤痕,只能证明,家父并没有对你做什么,反倒放你自由,让你出宫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对吗?” 善童儿的脸色更苍白了一些,沉默许久,轻轻道:“是。” 宇文晔淡淡道:“你放心,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向你讨还恩情。毕竟,拿耳坠子给你师兄的是我的夫人,放你一命的是我的父亲,这两件事,都不是我做的。” “……” “你要跟我动手,你还是得全力以赴,因为我虽然不杀平民,尤其不杀妇孺,但上了战场,拿起兵器站在我面前的,就不再是平民,你也不是妇孺,明白吗?” 善童儿点点头:“明白。” 宇文晔道:“好,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 善童儿看着他:“你刚刚说,你不杀平民,尤其不杀妇孺,是真的吗?” 宇文晔道:“但我也说了,上了战场,拿着兵器对着我的,就不是平民妇孺。”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手无寸铁,也并不与你为敌的平民、妇孺,你会杀吗?” “不会。” “真的吗?” “……” 宇文晔认真的看了看他,却见这孩子也认真的看着自己,那双澄清的眼睛里好像闪烁着一点什么。他想了想,郑重的点头:“真的。” 善童儿的脸上仿佛闪过了一丝笑意。 他轻轻道:“这样,就好。” 宇文晔平静的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现在,要动手了吗?” 善童儿又道:“再等一下。” 他说完,又迟疑着转过头去,却是对着站在身后不远处,眉头紧锁的萧元邃轻声道:“二,二哥,我如果这一次挡住了他,是不是就算我为寨子里立下大功了?” 萧元邃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道:“算。” 善童儿又道:“那,这个大功,能抵得过我这些日子吃的粮食吗?” “……!?” 一听这话,周围的众人都露出了震愕的神色。 萧元邃的脸色也更沉了几分。 现在他才明白,从宇文晔策马踏上上山的路的那一刻,并不是他踏进了王岗寨的范围,而是萧元邃自己踏进了一个圈套,宇文晔虽然提着刀,以武力震慑了他们众人,但其实,他要做的,从头到尾都不是来攻打王岗寨。 而是来攻打王岗寨的人心。 他的每一句话,从左公疑塚到宝藏,从地图到善童儿,都是在分化这里的人心;而自己杀了当初在危难中收留自己的王取易,本就让许多兄弟不齿,甚至连申屠泰都不愿意跟自己多说一句话,更不愿为自己所用。 如今,善童儿这话,也明显有了离心之意。 这样下去,就算自己统领了王岗寨,但九大当家折损了一半还多,相当于王岗寨的势力也被削弱了大半。 想到这里,他眼中的阴狠之意也更深了几分,看着前方的宇文晔,开口时,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狠意:“如果你杀了他,就能抵过。” 第355章 生死一瞬 听到萧元邃的话,善童儿一怔,再看向宇文晔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矛盾又纠结的神情。 却见宇文晔嘴角微微勾起一点。 他道:“你不必觉得受过我夫人和我父亲的恩惠,就对我下不了手。” “……” “更不要觉得,你能杀我。” 善童儿沉默的看着他,没有说话,而萧元邃的眼角微微眯起,眼中透出了一丝冷笑。 他突然道:“老九,动手!”看书喇 话音一落,那善童儿原本还带着几分天真,甚至奶气的脸上突然神情一沉,那种天真和奶气顿时消失,整个人好像换了一个人,变得肃杀而骁勇,只见他脚步一踏,已经抡起铜锤朝着宇文晔冲了过来。 这一刻,宇文晔也蹙了一下眉头。 毕竟此刻,他还在马上,而善童儿没有骑马,这并不是对等的对阵,一旦他策马往前方一冲——骑兵对步兵的碾压,这是千百年来人们在无数场战场中得出的几乎绝对的结论,萧元邃竟然连马匹都不给他,而这孩子竟然就这么冲上来,难道是自信过了头? 但下一刻,他就明白其中原因了。 这善童儿虽然个头不大,又握着两把至少百斤重的铜锤,行动却丝毫没有受到拖累,反倒冲得极快,像一头小牛犊一般,眨眼间已经冲到了宇文晔的马前。 只见他右手一挥,朝着马前蹄抡了过去, 而听着那呼呼的风声,这一击若真的击中,别说马蹄要被他砸碎,只怕整匹马都会被他打飞! 宇文晔一惊,但急忙口中起哨,手里缰绳一抖。 那乌云踏雪也是常年跟在他身边的一匹战马,早已经对他的指令烂熟于心,听到一声轻哨,立刻抬起前蹄往后退了一步。 堪堪躲开那一锤。 而那一锤也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竟然将地面生生的砸出了一个深坑,可善童儿丝毫不急,右手挥空,左手的大锤也已经呼啸而至,朝着另一只前蹄也捶打过去。 宇文晔又抖缰绳,坐下的乌云踏雪慌忙又退。 一锤又砸空。 可这一锤砸空,刚刚陷在深坑里的另一只铜锤已经又被挥舞起来,于是,善童儿左右两只手轮番朝着乌云踏雪的马蹄相继砸去,而那乌云踏雪也随着宇文晔的指挥不停的后退,一人一马配合无间,陆续避开了他五六锤。 就在宇文晔策马一步一步后退,眼看着就要退到这片大门前的空地的尽头,而身后便是一条倾斜的山道时,善童儿大喝一声,两只手突然同时抡起双锤,冲着乌云踏雪两蹄中央用力一击。 就听“哐”的一声巨响,那铜锤交击发出的刺耳锐鸣震得在场的人全都捂住了耳朵。 这巨响也立刻刺激得马匹受惊,同时,两只大锤将地面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烟尘腾起落在了马的眼睛里,那乌云踏雪又惊又痛,发出一声凄厉的长鸣,一下子人立而起。 宇文晔之前一直策马后退,整个人都呈现防御的姿态,这个时候马匹突然人立而起,他猝不及防,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这一瞬间,他猛地一挺腰,两腿夹紧马肚,同时握紧缰绳,整个人紧覆在了马背上!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马身整个往后塌了一下。 眼角的余光一扫,立刻发现乌云踏雪的后蹄已经退到了这片平地的边缘,人立而起时,踏空了一步,顿时便要往后仰翻下去! 这要翻下去,就算他不跌伤,也会被马匹砸伤! 见此情形,宇文晔突然放开缰绳,两条腿重重的踩着马镫往下一踏! 只听乌云踏雪又发出一声长嘶,仿佛又有千钧力道在这一刻重重的按在了马背上,将它原本要仰倒的姿势生生的踩了下去,它顿时慌乱的紧刨了几步,堪堪在土坡边缘站稳;而宇文晔那一脚踏出,整个人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在马匹落定的一瞬间突然挥出一刀—— 善童儿原本年纪小,个头也小,双手抡出那一击之后,只看得到眼前人立而起的高大马匹,等到乌云踏雪神奇的落定,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烟尘中突然寒光一闪! 宇文晔手中的陌刀,从他的头顶劈头砍下! “小心!” 身后传来了王岗寨众人的惊呼,而善童儿出于本能,两手急忙挥起铜锤并架在头顶一挡—— 就听“当”的一声,顿时感到手臂一沉! 宇文晔的刀,重重的击在了那把铜锤之上,这一击之沉,竟然击出了几点火星,而善童儿的手臂,连同一条腿,也被压得弯了下去。 可是,陌刀的重量毕竟不是铜锤可比,宇文晔虽然借势一压,但立刻,善童儿绷紧全身,如同一张拉到极致突然发开的弓,猛地将两把铜锤朝着前方一顶,宇文晔压他不住,整个人也往后仰了一下。 而就在这一瞬间,善童儿已经又抡起右手的大锤,带着呼呼风声朝着他的胸口,猛地砸了过去! 宇文晔心中一惊,急忙握刀回防,铜锤哐的一声打在了刀面上。 这一击,连铜锤之重带上善童儿的神力,至少有数百斤之势,饶是宇文晔也被逼得接连后退几步,双手虎口顿时崩裂! 等到他手臂一抖,手心中的刀把往后滑出一段,抵在地面稳住身形的时候,心中又是一沉。 那陌刀,刀面竟然被硬生生砸弯了! 这一下,不仅是他,连王岗寨的人都发出了一番惊叹——他们虽然知道这善童儿小小年纪被王取易破格提拔为当家,就是凭借他的一身神力,但也没想到,他的力气竟然这么大,一击之下,连宇文晔的陌刀都打弯了! 而见此情形,萧元邃的脸上更是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冷笑。 看着宇文晔紧握刀柄的手上,已经见了血色,他淡淡道:“你以为,这孩子真的只凭一身力气,就能当上九当家吗?” 宇文晔微微挑眉,抬眼看了他一眼。 萧元邃道:“虽然我之前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身手,但刚刚你的话,倒是给了我答案。” “……” “既然是在大兴宫中,又有那么多宫廷侍卫,他这身手怎么练出来的,也就可想而知了。” “……” “二公子,比起你在战场上学到的杀伐本领,他的身手如何?” “……” 宇文静静的听完了他的话,再将目光慢慢的移向眼前的这个孩子,这几招下来,善童儿竟然面不改色气不喘,甚至,提着两把铜锤的手上连一丝颤迹都没有。 原来,传闻中的天生神力,果然不假。 这孩子不仅仅是力气大,而且力气大得异于常人,哪怕是个头比他大几倍的彪形壮汉,也未必能有这样的力道。 而再低头看向握着刀柄的自己的手,虎口的伤处流出的血,已经沿着虎口和指缝流到了掌心和刀把之间,血液立刻让刀把变得滑腻了起来。 善童儿见到血,那张脸上倒是露出了一点复杂的神情。 他道:“要包扎吗?” 宇文晔摇摇头。 善童儿道:“可你这样,会握不紧刀的。” 宇文晔淡淡道:“战场上,可没有时间包扎。” “……” “握不紧刀的人,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听到这话,善童儿的眉头又拧紧了。 宇文晔的话也许是一个道理,但,也在告诉他一个事实,宇文晔本人是从无数场真实的战争,杀戮中存活下来的人,流血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即便流血,他也能握紧刀,并且,杀掉让他流血的敌人! 他活着站在这里,就是一把身经百战,也许被打弯,甚至打缺过,却仍旧能杀人的刀! 这么一想,善童儿的头皮突然有点发麻。 而身后的萧元邃已经冷冷道:“老九,怎么还不动手?” “……” 善童儿没有立刻说话,只侧过脸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虽然短暂,可他眼中的矛盾纠结,甚至挣扎,已经比之前更深了几分。 他虽然在与人厮杀,但在他身体的深处,他的灵魂,似乎也在受到厮杀。 眼看着这孩子的脸上又露出了一种属于孩童的天真,萧元邃蹙眉,突然道:“你忘了你的身份了?” “……” “就算忘了自己的身份,也不该忘自己的承诺。” 善童儿的眉心又是一蹙。 不等他多想,萧元邃道:“你的大功,就在眼前!” 一听这话,善童儿目光一沉,又大喝一声,挥舞着双锤朝着宇文晔冲了上来。 这一次,宇文晔没有再闪避,可是,眼看着那铜锤又冲着自己的胸口击来,跟之前一样,他急忙两手握住刀把侧挡上去,也跟之前一样,那重重的一击将他虎口的伤崩裂得更大,虽然这一次他没有后退,可刀面却又被打弯了一些。 见此情形,善童儿乘胜追击,整个人挥舞着两把铜锤像一个风车,虎虎生风。 眼看着一锤击来,宇文晔急忙伸臂格挡,那重锤一击,陌刀一挡之下,两个人支撑在身后的那条腿都不自觉的一曲,脚跟深深的陷在地里。 而立刻,第二锤又至,宇文晔扬刀就挡,却仍旧不退。 就这样,善童儿朝着宇文晔接连抡出数锤,宇文晔一言不发,左右格挡,而每一次,铜锤都是生生的打在了刀面上,只听刺耳的脆响不断响起。 等到十几招过后,宇文晔手中的陌刀,刀身已经弯成了一个折角。 这个时候,哪怕这把刀还闪着寒光,透着血腥气,可是,众人都知晓了一个结果—— 这把刀,再无威慑之力! 之前,因为卢勇被斩杀的血腥一幕,让王岗寨目睹过这一幕的人都肝胆俱碎,他们不仅恐惧宇文晔这个人,也对他手中的刀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只觉得那把刀不仅斩杀了卢勇,更是滴着卢勇的血,悬在了王岗寨每个人的头顶上! 而此刻,他的刀竟然废了! 这一下,不仅是萧元邃,连同他身边的那些王岗寨的徒众们也都兴奋了起来,他们一个个两眼发红,握紧了拳头,不停的挥舞着双手大喊着—— “杀了他!” “九当家,快杀了他!” “宇文晔,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听着那一声比一声更兴奋的呼喊,宇文晔双眼微眯,却没有露出丝毫惊惧的神色,反倒冷冷的看着那弯折的刀身,寒光与他冷峻的目光交相辉映,竟是一般的锋利。 而策马一直立在一旁的沈无峥,虽然也在他刚刚几次明显落于下风的交手中蹙起了眉头,但在这一刻,他好像突然感觉到了什么。 不过,他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的表情。 只是一只手,微微握紧了缰绳。 就在这时,萧元邃已经厉声呵道:“老九,杀了他!” 善童儿听到这话,后脊梁像是忽遭雷击,整个人都战栗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晔,却见宇文晔面色冷厉,甚至带着一点淡然和从容。善童儿咬咬牙,又大喊一声,两只手同时往中间一并,竟然是挥舞着两只铜锤从两边重重的朝着宇文晔的太阳穴合击而来! 这一击,若不退,根本无从抵挡! 果然,就在他挥出这一击的时候,宇文晔终于不再硬抗下他的冲击,而是猛地往后一退,避开了这一击,但善童儿的反应很快,眼看着两只铜锤就要击空,他生生制住自己的力道,将两只铜锤往下一沉,借着这股力道又朝着宇文晔的面门直冲了上去。 而他这一止,一沉之间,宇文晔突然身形一晃,从他的右侧旋身而过。 善童儿猝不及防,两只铜锤都击空了,而他迈出的那一步也正好踩在刚刚宇文晔为了抵挡他数次重击而踏出的土坑中,顿时脚下一绊,整个人朝着前方跌了下去。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忽的一阵风声。 竟是已经闪身到了他身后的宇文晔长臂一挥,手中的陌刀挥出了一个巨大的半圆,从前方硬生生的横扫过来;一道寒光,带着几乎割裂人肌肤的锐利的风,呼啸而至。 善童儿的两只铜锤急忙往地下一拄,就听轰的一声,铜锤深深的砸在地上,也勉强将他身形稳住。 那刀,堪堪停在了他的颈项旁。 而被他打弯的刀身,将他的脖子,一整个绕住! 第356章 我是要杀你! 这一刻,仿佛整个天地都静了下来。 善童儿僵在原地,只觉得耳中一阵轰鸣,好像天地都在周围崩毁塌陷,而他自己也要随之坠入深渊,碎做齑粉。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听到自己的心跳,和沉重急促的呼吸声。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可是,身体却又好像不是自己的,他那双哪怕握着两百斤的铜锤挥舞如风,也从来不曾颤抖的双手,这个时候却颤抖得厉害,几乎支撑不住他的身体,就要往前倾倒。 而这一倒—— 他慢慢的垂下眼,看着绕在颈项上的那把刀,刀身锋利,哪怕被他硬生生的打折,也丝毫不损,甚至在他剧烈呼吸,喉结起伏的几下,刀锋已经擦过他的脖子,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善童儿又是剧烈的一颤,整个人僵硬如铁,再不敢乱动。 而那把刀,却是稳如磐石。 反手握着刀把的手,不仅没有一丝颤迹,更是因为虎口崩裂流下的血,透着一种悍然之气,令人不敢再有丝毫违抗。宇文晔背对着他,沉声道:“你已经做到你该做的了。” “……!” 善童儿呼吸一窒。 说完这句话,宇文晔又抬起头来看向前方的萧元邃,此刻,他面色阴沉,眼中的杀机却在善童儿失败之后一层一层如同潮水般的涌了上来,而宇文晔只淡淡道:“他的战力,在你这寨中——乃至放眼天下,也是一流。” “……” “但他今天失败,却是因为你。” “……” “因为是你未自量其力,让他来对付我,才遭此惨败。所以,这个败绩应该是归你,而不是归他。” 萧元邃握紧了双拳,指骨啪啪作响。 他冷冷道:“你在我寨中说这句话,是不是有些太目中无人?” “……” “还是,你真的认为,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之后,你还能活着离开?” “二哥!” 这一次,不等宇文晔开口,站在他身后,那被刀锋逼着咽喉的善童儿却突然开口,众人的目光又落在了他僵直的背上,只见这孩子肩膀微微抽动了一下,然后慢慢说道:“就算你不让他离开,我,我也会护着他,活着离开的。” 萧元邃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 而周围的徒众更的勃然大怒,纷纷怒喝道:“九当家,你这是什么话?” “难道你要帮着外人对付自家人?” “这个人是王岗寨的敌人!” 善童儿沉默了许久,见逼近咽喉的刀始终没有再动之意,便慢慢的站直身子,转过身来,看了看宇文晔宽阔的背影,又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大门口的萧元邃等人,沉声道:“他们刚刚说的没错,我在王岗寨,很难过。” “……” “我不喜欢你们做的事,虽然你们都是好汉,虽然你们也有寨规,但劫掠山下村庄和过路商贾的时候,还是会有人滥杀无辜,连妇孺都不放过。可我没离开这里,是因为我,我吃不饱,如果没有你们,我活不到今天。” “……” “所以,我一直在想办法,回报你们的恩情。”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宇文晔:“刚刚,我的确是想要杀了他,杀了他,才能抵过这些日子我在寨子里欠下的,他也知道,但他,他却没有对我下杀手。所以……” 宇文晔慢慢的转过身来看向他,善童儿看着他深邃冷峻的双眼,轻声道:“我,我想跟你们走。你们,能让我吃饱吗?” 这一下,整个王岗寨几乎都炸锅了。 “你竟然背叛我们?!”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竟然投敌!” “我们真是看错你了!” 所有人都在指着善童儿怒骂斥责,而宇文晔却纹丝不动,甚至也没有丝毫的喜悦,只静静的看着这个又恢复了几分孩童的天真和奶气,在他面前甚至显得有些无措的小和尚,半晌,他沉声道:“跟着我,也就是加入盛国公的军中,吃饱没有问题。但,我们一样会攻占城池,一样会打仗。” 善童儿轻声道:“盛国公进大兴城的时候,没有滥杀。” “……” 宇文晔微微挑眉,露出一种并不意外的神色。 善童儿道:“其实那个时候,我也想过留在他的身边,可是我,莪持戒太多年了,我太想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只是没想到——” 只是没想到,他出来面对的,已经是战火纷飞,支离破碎的天下。 这个时候,宇文晔发出了一声长叹。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慢慢的转过身去,又看了沈无峥一眼,沈无峥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宇文晔这才又看向面色铁青的萧元邃,道:“看来,此战胜负已定。” “……” 萧元邃冷冷的看着他:“未必。” 宇文晔的手臂慢慢的收回,也将那被打得弯折的刀重新倒提在身侧,道:“难道,你还要跟我动手?” 萧元邃摇了摇头:“我不是要跟你动手。” “……” “我是要杀你!” “……!” 这一次,宇文晔的心忽的一跳。看书溂 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王岗寨的人,或者说萧元邃想要杀自己,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可不知为什么,他却隐隐感到,萧元邃的情绪,似乎有些异样。 毕竟,萧元邃本人是一个非常精明,懂尽退的人,才能在这样的乱局中数次险中求胜,还东山再起;而当初在兴洛仓,哪怕落在那样的劣势上,他也能镇定的与自己谈判,最后带着他的人全身而退,并且还带走了一批粮食。 可现在的他,却好像在执着一件事——杀自己! 从刚刚见面开始便如此,到此刻,这种执着似乎已经影响到了他的行事了。 为什么? 他为什么那么想要杀了自己? 难道是—— 宇文晔心中一乱,可萧元邃已经慢慢抬起手臂,便要对着周围那些因为善童儿的叛离而愤怒不已的徒众下令。 就在这时,寨子里急匆匆的跑出了几个人,他们面色惊惶,气喘吁吁的跑到萧元邃的身后,颤声道:“当家的,出事了!” 第357章 还请量力而行 萧元邃面色一沉。 虽然他知道,刚刚杀了王取易,寨子里肯定人心不稳,而他带着一众人马迎到大门口来与宇文晔等人对峙,也是在表面上暂时平定了人心之后才做的,难道就在这段时间,里面又闹出事来了? 他立刻道:“怎么了?” 其中一个伸手指着寨子后面,手指都在发抖,声音更是抖得厉害:“后,后山粮仓,走水了!” “什么!?” 萧元邃一惊。 周围的人更是大惊失色,所有人全都转过头去,看向寨子后面——只是,处在这个位置根本没办法看清后山,却能看到一股浓烟从远处冒了出来,内中更有隐隐的烟火,如同一条咆哮的黑龙,直冲天际。 萧元邃的眼睛一下子被黑烟中的火焰映红了。 他看着这一幕,忽的又转过头来,看向一脸震愕的善童儿,和明显皱起眉头的宇文晔跟沈无峥,咬牙道:“是你们?!” “……” “又是你?!” 这一次,宇文晔没有掩饰自己眼中闪过的一丝意外,听到这话,再看向萧元邃,淡淡道:“同样的手法,我没兴趣玩第二次。” 毕竟,上一次在兴洛仓大获全胜,其中重要的一个步骤就是让他的手下到王岗寨的粮仓放火,烧掉他们的屯粮,才让王取易派遣了胡金风等人到兴洛仓取粮,从而引起了他们的矛盾让他们自相残杀。 但这种手法,在这个时候玩,没有那么灵。 宇文晔说完,又淡淡一笑:“看来,你这寨中的人心,没那么容易安抚。” 说完,便转身要走。 可就在他刚一转身的时候,萧元邃突然道:“这个时候,你觉得你还能离开?” “……” 宇文晔原本已经伸手牵过了迎着他走来的乌云踏雪的缰绳,听到这话,他的手微微一用力,乌云踏雪立刻被勒得马头沉了一下,又甩了甩脑袋,打了个响鼻。 然后,宇文晔慢慢的回过头。 他没有看向萧元邃,而是微微仰头看向了他身后,那远不知何处的后山,此刻,已经有一抹黑云染上了傍晚的天空,给天边金色的晚霞更添了几分阴翳。 他道:“你觉得,你还有时间跟我在这里,再过几招?” 萧元邃冷冷道:“你应该知道,我说的,不是过招。” 这一次,他开口时间的口气和眼中的神色,都已经充满了杀气,很显然,这不是过招,而是要厮杀。 他,决定要了宇文晔的命! 可就在萧元邃再次抬起手来,正要对着身边和身后的人发号施令的时候,沈无峥突然策马上前一步,轻声说道:“萧公子——还请量力而行。” 萧元邃眉心一蹙,看向他。 只见沈无峥也看向了后山那山势已经遮掩不住的浓浓的黑烟,然后将目光慢慢的落到了他身上,道:“你的屯粮,对我们并不重要,但对你很重要,对你这一寨人马,更重要!” “……” “你晚去一分,就多烧一分。” “……” “多烧一分,你寨中的人心就更乱一分。” “……!” 这话一出,萧元邃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不错,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后山的粮仓放了火,但屯粮在这个时候对他来说的确很重要,也正如沈无峥所说,一旦粮食烧光了,原本就人心不稳的王岗寨,更会完全崩坏! 所以,他的确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可是,他心里更清楚,眼前,也许是唯一能杀宇文晔的机会,如果就这么放走了他,那么将来—— 想到这里,他又抬头看向宇文晔,可就在他的目光落在宇文晔身上的时候,善童儿也已经走到了宇文晔的身后。 这孩子虽然身形并不高大,可他的战力,的确如宇文晔所说,是一流的。 因为这样的战力,才将他收入寨中,但若同时与他和宇文晔动手—— 萧元邃咬了咬牙,终于道:“快去后山!” 身边的人早就站不住了,毕竟对于不知何时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的敌人,眼前能填饱肚子的粮食才是最要紧,能活命的东西,这个时候听到他下令,急忙转身进了寨子,往后山跑去,一路惊惶不定的呼喊声似乎也应证了刚刚沈无峥的话——人心,要乱了! 萧元邃最后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走了。 而等到他们一走,大门也轰隆一声被关上,一阵风,激得人鬓发都飞扬起来。 沈无峥慢慢的策马走过来,看着宇文晔翻身上马,又将善童儿也提到自己面前坐下,然后问道:“是谁放的火?” 宇文晔摇了摇头。 善童儿回头看看他,又看看沈无峥,一脸惊讶的道:“不是你们呀?” “……” “那些粮食都烧了的话,怪可惜的。” 虽然他刚刚还一脸凶悍,几乎要置人于死地,但这个时候,就完全恢复了孩童的天真,说起话来甚至透着几分稚气。宇文晔低头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淡淡道:“如果是我做的,我自然会认。”看书溂 沈无峥微微蹙眉:“那会是谁?谁会在这个时候烧王岗寨的屯粮。” 宇文晔又低头看着善童儿:“是寨子里的人?” 善童儿立刻摇头:“谁舍得啊。” “……” “那么多粮食,能够我们吃好几个月呢。” 宇文晔默默的点了点头——这个道理也对,如果真的是寨子里不平萧元邃的人干的,那么就算是动手杀人也比烧粮仓更好,毕竟,如果夺回权力之后,粮食没了,人心不稳,还不如不夺。 他道:“看来,这倒是个问题。” 沈无峥道:“先下山再说。如意他们在山下,肯定等急了。” 宇文晔点点头,又对着怀里的善童儿道:“小鬼,坐稳了。” 说完,策马一纵,跃下了这片高地,沿着山路一路小跑往山下而去。 可就在他们终于走到山脚下,快要靠近那凉亭的时候,却远远看见,那周围并没有穆先等一众人马在此等候的身影。 宇文晔脸色一沉,急忙策马飞驰到了凉亭边,里面空空如也,再抬头望周围环视了一眼。 连商如意,也不见了! 第358章 凤鸣萧山侧 “商如意!” 宇文晔大喊了一声,他的声音浑厚沉重,立刻在山岭间回响起来。 可是,周围却安静得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宇文晔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他一只手将缰绳在掌心一绕,握紧之后立刻便调转马头要往山上冲。 坐在他前面的善童儿猝不及防,险些被摔下马背。 而就在宇文晔要策马上山的时候,一旁的沈无峥往周围看了一眼,立刻策马上前拦住了他,沉声道:“你等一下。” 宇文晔被迫停了下来,抬头看他时,脸上已经透出了一股掩饰不住的杀意。 沈无峥的脸上虽然神情也十分凝重,甚至,刚刚在发现商如意不在山下的时候,他的眼中也难得在平静无波的表象下露出了一丝凶光,但此刻,他开口也还算冷静:“如意应该没有上山,上山只有这一条路,如果她跟着我们上了山,我们回来应该能遇上她。” 宇文晔的气息沉重,道:“萧元邃——” “应该也不是他,” 沈无峥说着,又往周围看了一眼:“如果是他动手抓了如意——且不说他现在有没有这个余力,更别说他的人能不能打得过你留在这里的人,不论如何,穆先他们都一定会抵抗。可你看看,周围连一丝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 闻言,宇文晔皱着眉头往周围看了一眼。 的确如沈无峥所说,这里不仅安静得一丝风声都没有,也不见任何凌乱的打斗痕迹,所以,商如意显然不是被人强行掳走。 直到这一刻,他的气息才松缓了一些。 想来,这些东西他应该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可刚刚,一切明明尽收眼底,他却全然无知,只不顾一切的就要往山上冲。 但现在,他也顾不上去想自己刚刚到底为什么这么鲁莽,只又焦急的抬头看向周围。 “可是,她人呢?” “……” 沈无峥也皱起眉头,往周围看去。 如果商如意不是被萧元邃派人强行掳走,那她为什么会不见? 就在这时,坐在宇文晔怀里的善童儿突然回头,指着他们身后一条路上大声道:“是她!” 宇文晔急忙回头。 只见一队人马从另一条路匆匆的跑了过来,马蹄阵阵,将路上的尘土都扬了起来,而走在队伍最前列,一马当先冲出烟尘的不是别人,正是商如意! 一看到她,宇文晔一颗心顿时落了回去。 随即,那张英俊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冷峻,但眼中却明显透着一股凶悍,直到看着他们越走越近,才发现不管是商如意还是跟在她身后的穆先众人,身上都带着一点烟火气。 不是凡尘俗世的烟火气,而是真真正正的烟火气! 他们脸上都有大片的烟灰,身上的衣裳似乎也有火灼的痕迹,而身后的随从一个个更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宇文晔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但这个时候,他反倒不动了,只用力的握紧了手中的缰绳,挣得指骨都在啪啪作响,坐在他怀里的善童儿看了看他的手,又仰头看了他一眼,像是感觉到什么,缩起了脖子。 倒是沈无峥,策马迎了上去。 而一看到他们,商如意灰突突的脸上顿时浮起了笑意,急忙策马跑过来,对着沈无峥道:“大哥!” 沈无峥眉头紧锁,却也不忍心凶她,只沉声问道:“小妹,你去哪里了?” “我——” 商如意刚要说话,可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往他身后看,而在对上宇文晔怒目瞪向她的双眼时,她愣了一下,立刻就又看到了坐在他怀里的善童儿,顿时又惊又喜。 “善童儿!?” 善童儿看到她也十分高兴,轻声道:“夫,夫人……” “你们怎么在一起?” 商如意一时间有些弄不明白,但再看看善童儿和他手里那两个大铜锤,忽的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还是沈无峥道:“他就是王岗寨的九当家。” “什么?!” 商如意大吃了一惊,看着善童儿有些愧疚,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她又想了想,终于有些回过神来:“原来你——原来你这些日子跑出去,是去王岗寨?” “是。我平时都是在寨子里。” “那你们怎么又在一起回来?” 沈无峥道:“刚刚,他跟宇文晔交了手,我们把他带回来了——这些事情等回去再说。小妹,你先说你去哪里了,怎么搞成这幅样子。” 这个时候,商如意才又抬眼看了宇文晔一眼。 不管他们刚刚如何对话,又如何的惊喜,宇文晔始终一言不发。 可他的目光,却像刀子一样,钉在自己的身上,哪怕不与他对视,商如意也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更隐隐的有些不安。 她感觉到,他好像生气了。 于是,她吞了口口水,定了定神,才轻声说道:“我们刚刚,去放火了。” “什么?!” 沈无峥和善童儿顿时大吃一惊,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那把火,是你放的?!” 宇文晔的眼神更深,更冷了一些。 他仍然一言不发,只冷冷的盯着商如意,却见商如意又看了他一眼——虽然知道不应该,可不知为什么就是有点心虚的又把目光挪开,然后道:“对,我们刚刚在王岗寨的后山放火,你们都看到了?” 沈无峥转头看了宇文晔一眼。 感觉到他面色有异,尤其宇文晔又一直沉着脸,商如意终于鼓起勇气主动对宇文晔道:“出什么事了吗?” “……” 宇文晔冷冷的看着她,仍旧不说话。 气氛有些僵,还是坐在宇文晔怀里的善童儿小心翼翼的说道:“萧大哥问二公子,火是不是他派人去放的,二公子说不是。” “……” “二公子还说,同样的手法,他没兴趣玩第二次——” 说话间,他明显感觉到头顶的气息都更沉重了一些,压得他脖子缩得更紧,后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而商如意看着宇文晔面无表情的脸,顿时也感到尴尬。 虽说兵者诡道,但做事的手法是一回事,人品的磊落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宇文晔这种骄傲的人,在面对萧元邃这种强劲的对手的时候,他不仅要赢在心智上,更要赢在心理上。可自己的自作主张却让他变成了一个信口雌黄的小人。 她顿时有些愧疚的道:“对,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没想到连累了你。” “……” “将来若有机会,我,我会跟他说清——” “不必,” 宇文晔眼神一沉,冷冷打断了她的话:“你我是夫妻,本就是一体。” “……” “你做的事,就是我做的。” “……”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商如意的脸上烫的厉害,甚至比刚刚一把火点燃王岗寨后山的屯粮,火焰燎过脸颊时的温度还高。 看着她通红的脸,不知怎的,宇文晔心口几乎烧得要发疯的业火也渐渐平息了一些。 但开口时,声音仍旧冷硬—— “不过,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却犹豫着没说话,而一旁的沈无峥原本在听到他们刚刚的对话时已经沉下脸去,这个时候也看向商如意,叹了口气。 他沉声道:“小妹,这太危险了!” 商如意显然一开始就准备好了要应对他们的责问,甚至兄长的责备,于是轻声道:“我知道,可是,我也不能就这么待在下面,任你们上去冒险。更何况,我后来想了想,虽然你们可能有很多方法能应对萧元邃,但萧元邃如果真的要拼尽王岗寨一寨的实力杀你们,你们很难逃出来。” “……” “而他是一定有这个念头的。” 沈无峥道:“为什么?” 商如意道:“因为那个——” 说着,她抬手一指,沈无峥和一脸阴沉的宇文晔也都顺着她的手指方向一看,却是那凉亭外的巨大石碑,上面血红的“萧山”二字仍然那么刺目。 宇文晔沉声道:“这算什么理由?” 商如意道:“那首谶歌——因为他自己的家族就是因为那谶歌而没落,后来左家的没落,左珩反叛,也都跟那谶歌有关。萧元邃在拿下王岗寨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石碑上的‘王岗’二字改成‘萧山’,这一切都证明他应该是非常相信那首谶歌的。” “……” “而他最在意的,应该就是那句——凤鸣萧山侧。” 沈无峥的眼神微微一闪。 宇文晔道:“所以呢?” “所以,” 商如意道:“他一定不会允许你出现在他统领的萧山寨,更不能允许你削弱了他的实力,击溃了寨中的人心之后再活着离开。” “……” “因为,那就是凤鸣萧山侧。” “……” 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冷冷道:“无稽之谈。” 商如意道:“我知道你不相信神佛,也不相信这个世上有什么预言,但你不信不代表别人不信,别人不仅会信,还会因为相信这些预兆,而对你采取行动。” “……” 这一回,宇文晔没有说话。 只是在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突然道:“穆先。你和你的人,回去之后自领八十军棍,罚俸一年。” 第359章 为什么要生气? 似乎是早就料到这个结果,虽然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好像恨不得把自己缩成看不见的尘埃,但当宇文晔冷酷的声音响起,穆先还是苦着脸,用一种认命的口气说道:“是,属下等领命。” 商如意一听就急了:“等等,你不要罚他们,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 “与你无关。” 宇文晔冷冷道:“他把你带去后山,就应该知道有这个结果。” 商如意忙道:“不是他带我去,是我自己去的。” “……” “他只是没办法阻止我,又怕我出事,才被迫带着人来保护我。” “……?” 宇文晔眉心一蹙,看向商如意:“若不是他带着你,你怎么找得到王岗寨后山粮仓的位置?” “呃——” 商如意欲言又止,目光闪烁着低下头去。 穆先抬头看了他一眼。 似是感觉出了其中的问题,宇文晔眉心微微一蹙:“嗯?” 穆先苦着脸道:“少夫人找得到。” “……” “少夫人说,若属下不跟随她一道过去,她就自己去。属下等没办法,只能跟着过去保护少夫人,顺便,放了把火……” “……!?” 宇文晔有些诧异的回头看向商如意。看书溂 “你怎么找得到王岗寨后山的粮仓?穆先他们知道,是因为之前在兴洛仓那一战,他们来这里放了火,可你从没上过王岗寨,你怎么知道他们的粮仓在什么位置?” “……” 商如意仍是欲言又止。 宇文晔怒道:“说!” 一旁的沈无峥皱起了眉头。 虽然在这件事上,他也有些担心商如意,认为她不该自作主张去冒险,但一看到宇文晔凶自家小妹,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说道:“宇文晔,归根结底,小妹做这件事不是为了她自己。” “……” “她去冒险是为了谁,你应该很清楚。” “……” 宇文晔看向他。 虽然两个人刚刚才并肩经历了生死,但这个时候目光交汇,却又好像锐利得要击出火花一般。不过,一旁的商如意感觉到了什么,立刻说道:“哥,我知道这件事也是我不对,我不该自作主张。” 说完,她又向着宇文晔,轻声道:“是,是你之前,摆给我看的。” “……?” 宇文晔的眉头又是一拧:“我什么时——” 话语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而商如意已经轻声道:“就是,我们第一次留宿半岩寺的那个晚上,你刚刚接到了被敕封为辅国大将军的旨意,知道朝廷一定是要派你去攻打兴洛仓,那天晚上,你在房间里用石子排布地图。” “……” “那个时候,我发现你摆的并不是兴洛仓的地形。” “……” “但后来,打下兴洛仓的时候,你用了穆先他们绕道去王岗寨的粮仓放火,我就笃定,你那个时候摆的,一定是王岗寨的地形——你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声东击西。” “……” “而我也记下了那个地形。” “……” 宇文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微微蹙着眉头,神情凝重的看着她。 虽然一言不发,但他的胸口,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无形,却用力的撞击着,撞得他的心跳都在一阵一阵的失衡,更在发疼。 沉默了许久,他道:“回偃月城!” 说完,便调转马头,一言不发的朝着偃月城的方向疾驰而去,因为跑得太快,那善童儿猝不及防,又险些被他摔下马背,哇哇的乱叫着。而商如意等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急忙跟了上去。 一行人就这么回到偃月城的那座小小寺庙里。 善童儿一回去,自然是引起了寺庙中一阵不小的震荡,尤其那住持方丈和其他的师兄弟们看到这孩子竟然拎了一对两百斤的铜锤回来,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一个个都诧异得不得了,而善童儿也对着他们磕头道歉,愧疚自己这些日子的隐瞒,令他们担心。 最后,那老和尚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这个圆乎乎的小徒弟,叹息着道:“所以,你今后,是要跟着他们走了吗?” 善童儿跪在他面前,双手合十。 他道:“师傅,我不能留下来,这里养不起我。” “……” “我就算有浑身的力气给寺里干活,也不过就是挑点水,捡点柴,种几亩菜地,可我吃的比这些多多了。” “……” “我只能跟在像萧大哥,宇文公子这样的人身边,才能吃饱。” 不知为什么,他这话明明很可笑,可周围的人听在耳中,却莫名感到了一点苦涩,连那老和尚也苦笑了一声。 乱世中,谁又不是为了“吃饱”二字,拼命苟活呢? 他叹息着道:“也罢,那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就去吧。” 说罢,他又抬头看向宇文晔,轻声道:“施主,听说你们大事已毕,不知——” 宇文晔却沉静的说道:“大师,我们可能还要留在寺里耽搁两天,烦请通融。这两天的柴米钱,我也会如数给的。” “……” 听到这话,那住持方丈没说什么,倒是站在一旁的商如意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 还不走? 之前他们不是一直急着要赶回大兴城跟盛国公汇合,而且现在王岗寨的事情也解决了,为什么还要停留? 不过,她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发问,只能默默的咽下疑惑。 等到众人又闲话了一阵子,大家都累了,便各自散去,商如意也跟着宇文晔回到了他们的房中。 两个人洗漱一番,天就黑了,也到了该休息的时候。 可是,等到商如意换上睡衣走到寮房的时候,却发现宇文晔已经上了床,却是背对着自己,一言不发,似乎已经睡着了。 看着他的背影,商如意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清楚,宇文晔生气了。 昨夜,明明还是自己在生他的气,不想理他,怎么去了一趟王岗寨,回来之后,两个人的态度就有些“攻守易型”的意思了?看书喇 再说了,自己明明做的是对的。 连善童儿也偷偷告诉自己,他们在王岗寨门口,的确是险些跟萧元邃血拼,若不是后山粮仓突然起火,萧元邃顾忌到屯粮和寨中的人心,若真的打起来,宇文晔未必能全身而退。 明明是自己救了他。 为什么还要生气? 第360章 你没事,就好了 姑且不论他为什么生气,商如意也并不想跟他“攻守易型”,她还没有蠢到明明是自己救了对方的命,还要在对方面前做小伏低,她也许不够泼辣强悍,但公平一直都是她的准则,怎么样也不能太好欺负了。 只是—— 这一次,她就是有些不听使唤的在宇文晔面前心虚。 “唉……”biqμgètν 商如意在心里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宇文晔的背影,决定出去走走,反正经历了这一天的折腾,虽然她现在有些疲倦,但其实精神还是很清醒,她也需要理清自己有些混乱的头脑。 于是,披了件衣裳,又推门出去了。 只是在她关上离开的那一刻,床榻上的人,似乎微微的动了一下。 一走出寮房,外面便是一片漆黑。 这座寺庙并不富有,所以晚上点灯的地方不多,只有前面上晚课的正殿,还有两边偏殿供奉菩萨的地方点着蜡烛,幸好地方不大,商如意接着前面的一点淡淡的烛光,也能勉强沿着长廊一路往前走去。 只是,刚走到那偏殿门口,又看到里面有个人影。 难道是善童儿? 商如意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可仔细一看,跪在菩萨面前的却不是善童儿,而是穆先,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说道了半日,然后对着菩萨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商如意忍不住轻笑道:“这么虔诚啊,在求什么?” 穆先回头一看是她,也笑了,急忙站起身来:“少夫人怎么还没休息?” 商如意摇了摇头:“睡不着。” 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慈眉善目的观自在菩萨,然后看向穆先:“我倒不知道,原来你还信佛的?这么晚了来拜,是要向菩萨求什么?” 穆先不好意思的笑道:“临时抱抱菩萨的衣角,也不敢求什么,求点财吧。” “……啊。” 闻言,商如意神情顿时一黯。 就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穆先和他的手下被宇文晔罚俸一年,虽然现在在寺庙里,还不能动手,但等回去之后,还有八十军棍等着他们的。 她立刻愧疚的道:“抱歉,都是因为我——” 穆先忙道:“少夫人这话,属下怎么担得起?再说了,这件事,到底是属下处置不当。” 商如意苦笑道:“你这么说,我就更无地自容了。明明是我自作主张,你们是被我胁迫着去的,可最后,受罚的却是你们。” “……” 穆先倒没有立刻应这话,只是看了她一眼,半晌才笑道:“其实,少夫人也不必太顾忌我们,二公子赏罚分明,跟在他身边,不怕罚,也不怕不赏。我们这一趟跟着下了江都的,个个都有功,回去自然也都是有赏赐的。” “哦,是吗。” 商如意点点头,却并没有被安慰到。 毕竟,这件事终究还是自己连累了他们,并不是一个功过相抵就能算的。 而看着商如意仍旧黯然的神色,穆先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笑道:“其实,二公子要的,就是这样。” “嗯?” 商如意一愣,抬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穆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二公子要罚的,从来都不是我们。” “……” 这一次,商如意倒是很快回过味来,看向穆先带笑的双眼,她道:“你是说,他罚你们,是要让我难受。” 穆先道:“少夫人现在,不正在难受吗。” 商如意沉沉的出了一口气,然后道:“可是,我明明做的是对的事,如果今天不是我们去烧了王岗寨的粮仓,他们未必能那么平安的下山,不是吗?” “是。” “那——” 这一次,不等商如意再开口,穆先就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二公子罚的,不是有人去做了这件事,而是,做这件事的,是少夫人你。” “……?” 商如意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宇文晔要罚的不是她做了这件事,而是,做这件事的是她? 这到底—— 她脑子里一片乱麻,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可又实在理不清头绪;而就在她焦头烂额的时候,穆先也苦笑了起来,喃喃道:“算了,反正都多管闲事了,不如管到底,大不了回去再加几十军棍。” 商如意看着他:“嗯?” 只见穆先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的抬起头来,道:“少夫人,你的记性那么好,连第一次留宿半岩寺的事情都记得,那为什么,后来兴洛仓的事,却不记得了呢?” “……” “那个时候,你跟二公子——” “……!” 商如意的脑海里灵光一闪。 对了,她突然想起,她和宇文晔这样的情况,尤其宇文晔对着她生气的样子,似乎在上一次打下兴洛仓之后,也出现过——那个时候,因为她孤身一人闯到洛口渡来,被萧元邃等人抓进兴洛仓城,宇文晔大发雷霆,不仅潜入城中之后一直晾着她不与她相见,让她在里面担惊受怕,之后还冷酷无情的丢给了她一句话。 说她,欠教训。 这一下,商如意顿时有些清醒了过来,再看向穆先:“你是说,他,他是生气我——” “后面的话,属下可不能再说了。” “……” “少夫人,” 穆先又看向她,苦笑着道:“二公子对少夫人如何,属下看得清楚;少夫人对二公子,属下也明白,可是,为什么你们两总是这么别扭,属下就不懂了。” “……” “还望你们,早些厘清你们的关系。” “……” “毕竟——”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消退,却隐隐的透出了几分凝重,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若你们不能同心同德,只怕走得,会更艰难呀。” “……!” 商如意的心微微一沉。 而穆先已经对着她行了个礼,转身走出了这个偏殿。 商如意一言不发,甚至也没有再转头去看他离开的背影,只是默默的矗立在这偏殿的中央,微凉空气里的淡淡檀香味像是抚慰了她这一天辛劳的身体,可内心却有一种莫名的,好像连神佛都无法安抚的情绪在涌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的抬脚,走出了这个偏殿。 外面,仍旧一片漆黑,也一片寂静。 只有一阵夜风,带着悠悠凉意吹过她的脸颊,也让她的鬓发凌乱的飘在眼前,好像有人影在晃动一般。 商如意伸手捋了捋头发,这才又沿着来时的路,慢慢的往回走去。 等回到寮房中,房间里唯一一盏烛台已经只剩下最后一点烛心还在勉强支撑着,烛火紧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微弱的光只最后照亮了床榻上的那个背影,下一刻,就因为商如意反手关上门带来的一阵轻风,噗地一声熄灭了。 屋子里,也陷入了一片黑暗。 商如意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会儿,听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在这片寂静中显得格外的突兀,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才摸着黑的往前走去。 没走几步,膝盖就磕到了床沿。 她弯腰伸手,摸了摸床榻,宇文晔虽然先躺了上去,但还是给她留下了大片空位,商如意摸索着脱下了身上的外衣,然后慢慢的坐下,又慢慢的躺下。 刚一躺下,立刻感到身边有一阵凉浸浸的气息染来。 好像是,宇文晔身上的。 奇怪的是,他明明在房中睡了那么久,为什么身上还有这样的凉意,就好像——刚刚还在外面去吹了夜风似得。 商如意有些不太明白,可又好像有些明白,她转过头,看着夜色中那紧挨在身边的身形轮廓,在静谧的夜晚,一阵衣衫摩擦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宇文晔翻了个身,对着她。 他,还没睡? 明明应该很吃惊,事实上,商如意也的确有些吃惊,因为她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呼吸一窒,而心跳却像是擂鼓一般的响了起来。 可是,她仍然静静地躺在那里,静静的侧过脸看着他。 哪怕房间里没有一丝的光亮,哪怕明明是伸手不见五指,可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清晰的呼吸和心跳声,商如意还是看到了那双明亮的眼睛,在夜色中灼灼的凝视着自己,甚至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几分自己的轮廓。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对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温热的大手伸过来,揽住了她的腰。 商如意仍旧一动不动,只是在被他触碰的一瞬间,全身的肌肤好像起了鸡皮疙瘩,连带着她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然后,那只手慢慢的将她抱住,再慢慢的,将她拢进了一个怀抱里。 那熟悉的气息,温热的胸膛,一切的一切,仿佛一场曾经做过的,过于美好的幻梦,再一次将她包围。 商如意说不清楚自己是想要用沉默来抗拒,还是沉默的沉溺其中,她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双眼睛,褪去了平日里所有的冷峻和锋利,在这一刻,温柔的看着自己。 然后,他慢慢的低下头,唇瓣轻轻的拂过她的脸颊,最后凑到了她的耳边。 温热的气息,也吹拂过她的耳廓。 在两个人难分彼此的距离里,宇文晔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轻声道:“你没事,就好了。” 第361章 中馈 这一夜,就这么静静的过去了。 黑沉一觉醒来,商如意刚睁开眼,就感到一阵温热的气息吹拂过脸庞。过热的温度让她的脸颊有些发红,甚至发烫,商如意微微蹙眉,抬起眼睫,才发现自己竟然还被宇文晔抱在怀里! 而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却一动不动的低头看着自己! 商如意一抬眼,就对上了他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点温暖,甚至带笑的神色,静静的看着她。 在两个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间,他的嘴角一勾,又一阵过热的呼吸,吹过商如意的脸颊。 商如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可是,她也并没有挣扎,毕竟昨夜被他揽住,抱在怀里的时候,她是清醒的,经过一夜再要挣扎避开,反倒显得有些矫情。她只是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宇文晔的眼神也更温柔了一些。 他道:“醒了。” “……嗯。” “斋堂那边已经没有饭菜了。” “哦。” “我让他们另准备了一些,你现在要起身吗?要起身的话,我让他们一会儿送过来。” “嗯。” 话虽这么说,可商如意应了之后,他却没有起身,仍旧侧卧在那里,低头看着怀中人,那目光似乎也快要化作一双无形的手,随着他的呼吸轻轻的拂过商如意的脸颊。 商如意只觉得脸上一阵痒酥酥的。 她开口,声音也不知怎的就有些异样的沙哑:“你,你还不起来?” 宇文晔道:“我想再看一会儿。” “……” 明明这些日子,两个人就算有隔阂,也是朝夕相对,随时都能看到,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再看一会儿? 商如意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而这一抬眼,才意识到他话中的含义。 似乎,从上一次他从东都领兵出征之后,两个人就再没有这样亲近过,甚至,他似乎也明白,过了一些特殊的时期,商如意也未必就愿意再跟他这般的亲近。 毕竟,当初他们刚刚成亲的时候,哪怕洞房花烛夜,也是分床睡的。 想到这里,商如意也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她不动声色的从他的怀里挪了出来,拿开了那一直揽着自己腰肢的手,然后慢慢的起身穿衣,再去洗漱,等到一切都整理完毕,宇文晔终于起身了。 两个人之间那一点温柔的,甚至带着一丝旖旎的气息,消失殆尽。 等到他吩咐下去,不一会儿,真的有人送来了早饭。 饭菜跟之前吃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一样炒鸡蛋。商如意一看,立刻轻声道:“怎么有这个?在寺庙里吃这个,不太好吧?” 她虽然不算一个虔诚的佛家信徒,但也依稀记得,在《大藏经》中,鸡蛋是算荤的。 在寺庙里吃荤,只怕对神佛不敬。 宇文晔道:“我是让人从外面送来的。而且,我让人去问过住持了,汉地佛家的寺庙里如果有小沙弥,一般是准许他们在长身体的时候吃鸡蛋的,也不算破了他们的戒律。” “这样啊,那就好。” 商如意这才松了口气,拿筷子吃起来。 说起来,他们借宿这寺庙也好几天了,更何况商如意本来就是一个喜食厚味的人,都是吃素的确有些受不了。她夹起一筷炒得金黄松软的鸡蛋,刚一送进嘴里,立刻被那种油香迷住,全身都舒坦了起来,竟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坐在她对面的宇文晔看了她一眼,眼中似乎也闪过了一丝笑意。 可吃了几口之后,商如意却并不见他动筷,便说道:“哎,你怎么不吃?” 宇文晔道:“你先吃。” “……” 商如意愣了一下。 他这意思是,等到她吃完了,他再吃剩下的。 她想了想,便放下自己的碗,拿起那碟炒鸡蛋,拨了一半到自己的碗里,然后便要将剩下的送到他碗中,宇文晔立刻道:“不必,你——” 商如意道:“要吃就一起吃,哪有吃剩下的的道理?” “……” “再说了,你昨天还跟王岗寨的人动了手,一直吃素,身体也受不了。” “……” 见她竟有些蛮横的这么安排了自己的膳食,颇有执掌中馈之态,宇文晔又抬头看了她一会儿,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竟顺从的道:“好。” 而一看到他的笑容,商如意顿时脸颊又是一烫。 她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刚刚这样的做法,不就是一家之中馈吗? 她觉得自己好像落入了什么陷阱,可这件事明明又是自己主动做的,更让她有些有冤无处诉的憋屈,只能低着头,又默默的咬了一口鸡蛋。 而宇文晔也与她一样,吃了一口之后,点头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炒鸡蛋这么香的。” 商如意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可能是因为,吃素吃太久了。” 宇文晔看着她,笑道:“大概吧。” “……” 不知为什么,商如意的脸更烫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看着桌上干净的碗碟,宇文晔道:“你的胃口倒是不错。中午想吃些什么,我再让他们准备,给你炖个鸡蛋好不好?” 听到这个,商如意的脸又有些忍不住的发烫。但她还是压下了心中那一点不该有的悸动,摇头道:“还是不要了。” “为什么?” “我们在这里借宿这么多天,本来就打扰了人家,如今还要另做一锅饭,岂不是更麻烦别人吗?” “……” “再说了,人家的柴米,也吃紧的。” 且不说寺里那么多的僧众,单是善童儿一个人,回来之后要吃多少,想想都怕人。之前他还有王岗寨那个大粮仓可以养着他,但现在回到这个小寺庙,只怕没几天就要把他那师傅吃垮了。 宇文晔的脸上仍旧含笑,却是认真的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 商如意看向他:“为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随即,就听见程桥在外面道:“二公子。” 一听到他的声音,宇文晔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立刻道:“进来。” 商如意急忙转过头去,就看见程桥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只见他一身劲装,满身风尘,脸色似乎还有些疲惫,但一见到他们两,立刻振振精神俯身行礼。宇文晔道:“事情都办妥了吗?” 程桥道:“二公子放心,粮食已经全部运到。” 宇文晔点了点头:“你辛苦了。” 程桥立刻道:“二公子言重了。” 宇文晔摆了摆手:“先下去休息吧。这里的事,就不用你再操心了。” “是。” 程桥又对着他们拱手行了个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等到他退出这寮房,商如意才慢慢的转过有些僵硬的脖颈,看向宇文晔,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讶异神色,而宇文晔已经平静的对她说道:“粮食已经运过来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吃的这一份,自然也是从我们自己的粮食里出,你可以不用担心。” “粮食?运过来了?” 商如意的脑子一下子乱了——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们在这里借宿,所耗用的柴米都是要跟寺庙里结算银钱的,这样不会让出家人吃亏,也方便些,可怎么突然,又把粮食运过来了? 他这样,又是要做什么? 而且,哪里来的粮食?为什么突然运粮食到这里?他要干什么? 似乎是看出了她脸上的疑惑,宇文晔平静的说道:“兴洛仓,进入偃月城之后,我就让他立刻让人过去,从那里调了一批粮食过来。” “……!”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对了,她差一点忘了,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兴洛仓,那里囤积着能供养天下的粮食,而宇文晔之前出兵说是要去攻打王岗寨,实际上却是拿下了兴洛仓。 所以现在,那仓城中的粮食,已经完全归他所有了。 难怪这几天一直没看到程桥的身影,商如意还以为宇文晔已经让他先绕路去大兴城,又或者去做别的事,却没想到,竟是让他去兴洛仓运粮。 可是—— 商如意的眉心又微微蹙起,轻声道:“我们就算在这里停留了几天,吃了寺里的一些粮食,但,结算银钱就够了呀,为什么还要花那么大的力气,又从兴洛仓去调粮过来?” 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看着她疑惑的神情,宇文晔淡淡的笑了笑,道:“你以为,他运了多少粮食过来?” 商如意一愣:“多少?” 宇文晔道:“五十车。” “……!?” 商如意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五十车粮食? 那不是能养活整个偃月城了吗?要知道,当初萧元邃退出兴洛仓,跟宇文晔勾心斗角,也不过要了五十车粮食而已。 这一次,他自己就调了五十车的粮食过来! 所以,这批粮食,肯定不是供他们这些人消耗的。 一想到他昨天突然跟那住持方丈说还要多停留几天,却没有跟任何人解释;而今天,程桥就运了五十车的粮食过来,却是在几天前就出发了,显然这件事是在他进入偃月城之前就已经决定了的,商如意立刻感觉到了什么。 她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第362章 下下策 一个时辰后,烈阳如火,整个偃月城毫无遮掩的在烈日的暴晒下,连树梢的绿叶都微微打着卷,几乎要燃起火来。 可是,这样炎热的天气,几乎所有的百姓却都排着长队,站在烈日之下。 他们非但没有抱怨,反倒一个个满面笑容,充满希冀的望着前方。 而他们的前方,便是这个小小的无名寺庙的大门口。 一辆运粮车正停靠在门外的大树下,树下还摆着一张木桌,穆先带着几个手下坐在那里,将一袋袋的粮食从车上扯下来,打开之后,拿着一个木铲从里面铲出粮食,排在队伍最前列的人立刻拿出米袋子上前接过,然后欢天喜地的离开。 紧跟着,又是下一个人,同样欣喜不已的等待着粮食进入自己的米袋里。 穆先还在不停的喊着:“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宇文二公子特地来偃月城施米三日,不论僧俗老幼,人人都能领一袋米回去,大家千万不要挤,不要打架,人人都有。” 众人感激不已,连连高声呼喊宇文晔的名字。 连那些和尚也纷纷说道:“我们这一回去,一定日日为宇文二公子烧香祝祷,祈求二公子福寿安康,逢凶化吉。” 穆先笑道:“多谢各位了。” 听着一墙之隔的外面那热火朝天的景象和人人口中赞颂不已的声音,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转头看向身边的人:“这就是你要做的事?” “……” “你要在偃月城施米三日?” 同样站在围墙下,背着手听着外面的动静,宇文晔倒是一脸的平静淡漠,好像人人口中赞颂的不是自己一般。他只淡淡的点了点头:“嗯。” 商如意目光闪烁的看着他。 她像是想要说什么,但犹豫了半晌还是没开口,倒是站在她身边的沈无峥也听着外面的动静,半晌,淡淡道:“这一次,你倒是动作很快。” 宇文晔看向他,似笑非笑的道:“这边的事,也不能总是让大哥操心。” 两人对视了一眼。 虽然一言不发,也没有什么不愉快的气氛,可商如意却似乎还是从两个人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点仿佛锐利的锋芒。 她感觉得到,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 之前,用左公疑塚的事引得王岗寨的人自相残杀,宇文晔才刚刚想到,沈无峥就已经去做了,他显然输了半步;而这一次,在偃月城施米,宇文晔却是提前安排好,又赢了沈无峥半步。 这仿佛是一种,明明并不敌对,却又不免暗含敌意的感觉。 感觉到头有点痛,商如意下意识的伸手抚了一下额头。 沈无峥立刻道:“小妹,不舒服吗?” 宇文晔也低头看向她,眉心微微蹙起,道:“是不是站在这里太热了?你的身子本来就弱,还是回去休息吧。” 商如意抬头看了看他们,却摇了摇头。 她只说道:“你做这件事,应该不是为了收买人心这么简单吧?” 宇文晔勾了一下唇角。 商如意道:“还是为了王岗寨?” 宇文晔微微的点了点头。 商如意道:“可是,我们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 虽然宇文晔和沈无峥上山一趟,只带回了一个善童儿,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王岗寨九大当家,沈无峥用计杀了两个,王取易和王取仁兄弟死在了萧元邃的手上,善童儿也离开了王岗寨,可以说王岗寨的精锐实力已经去了大半。 而他们昨天上山那一趟,也不只是带回一个九当家那么简单。 商如意听了善童儿复述的他们在山上说的那些话——如果站在萧元邃的角度来看,说他们“阴损”都不为过,那些话的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在寨中的人心里埋下看不见的火药,而且引线已经点燃。 商如意几乎可以肯定,他们不必再上王岗寨,只从萧元邃竟然没有下山来找他们的麻烦就看得出,他现在已经自顾不暇,而过不了多久,王岗寨内一定人心涣散,还会出现更大一次的分裂。 他们要拿下王岗寨的目的,几乎是已经达到了。 结果不过是时间问题。 为什么还要从兴洛仓运了那么多粮食在偃月城内施米?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倒是沈无峥微笑着看着她,问道:“小妹,我来问你,你认为在这乱世之中,什么最重要。” 商如意一怔,抬头看向他。 而她的耳边,仿佛已经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点无奈的口吻道:在这样的乱世,手中的一点兵马,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东西…… 那是雷玉在离开洛阳之前,最后跟她说的话。 商如意轻声道:“兵马?” “不错,” 说到这里,沈无峥又转头看了宇文晔一眼,然后道:“虽然我们之前做的那些事,已经让王岗寨人心涣散,并且我可以断定,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四分五裂。但四分五裂之后呢?” “……?” 商如意眉心一蹙。 她看向沈无峥,又看了看宇文晔,只见宇文晔也说道:“乱世当中,人心自然重要,但可以掌握在手中的兵马,也同样重要。” “……” “如今这个乱局,谁的手下有更多的兵丁,谁就有更大的赢面。” “……” “王岗寨这一波人,我可不想让他们就此散落在外。” 商如意有些明白过来。 不过,刚刚她往外看了一眼,来的大多数都还是偃月城中的僧众,百姓中也都是老弱妇孺居多,并没看到太多的青壮年。 她问道:“王岗寨的人之前跟你们交过手的,他们,会来吗?” 宇文晔和沈无峥对视了一眼。 沉默半晌,他说道:“这件事,我们已经做到了这里,接下来还是跟之前一样,等结果就好。” 商如意还要说什么,这时,图舍儿从一旁走了过来,对着他们道:“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众人抬头一看,才发现已经到了中午。 难怪太阳这么烈。 宇文晔道:“先去吃饭吧,什么话,过去再说。” 众人都点点头,便往一旁的斋堂走去,而商如意在离开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虽然已经到了中午,太阳悬在半空跟一个火球似得,烤得众人汗流不止,可他们却还是殷切的看着前方那堆积如山的粮袋,眼中的期盼,让人不免感到一丝酸楚。 吃饱饭,这简单的几个字,在这样的乱世中,却又是那么的难。 默默的走到斋堂,其他的和尚们都已经吃完了午饭,而专门为他们摆出的一桌饭菜还是热气腾腾的,比平日里多了几道菜,而且,商如意刚一坐下,就有一碗炖得嫩嫩的鸡蛋羹摆到了她的面前。 商如意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图舍儿,图舍儿对着她笑嘻嘻的,没说话,只拿眼睛看了另一边的宇文晔一眼。 商如意的心忽的一跳。 宇文晔不动声色的坐在她身边,拿起了碗筷。 “……”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默默的端起那碗鸡蛋羹,用调羹一勺一勺的吃了起来,鸡蛋炖得很嫩,也很香,这对于吃素吃了好几天的她来说,的确是难得的滋补。 然后,她似乎看到身边的人嘴角微微的勾了一下。 坐在对面的沈无峥看了看他们,目光闪烁,却一言不发,只安静的吃着自己的东西。 不一会儿,一顿饭默默的吃完了。 刚放下碗筷,穆先就过来禀报宇文晔:“二公子,我们的人在偃月城的门口发现了一些生面孔,似乎是听说城内在施米,过来观望。” 宇文晔微微一挑眉:“是王岗寨的人吗?” 穆先道:“都是些青壮年,看着像。” “进城了没有。” “没有,他们很谨慎,观望了一阵子就离开了。” “……” 宇文晔想了想,挥挥手:“不必惊动他们,等再过两天,再看结果。” 穆先领命,转身下去了。 一旁的商如意听到这消息,眼睛倒是亮了,但她想了一会儿,还是有些忧虑的道:“萧元邃他,真的没有办法安抚好王岗寨的人心吗?” 宇文晔默默的摇头。 沈无峥也道:“他做不到。” 商如意越发疑惑起来——对于人心的事,他们所能做的都只有揣测,但这一次,两个人却好像都十分笃定。 她问道:“为什么?” 沈无峥道:“他杀了王取易,这就是一个死结。” 商如意想了想,道:“可是,王取易猜忌他,甚至可能在他回王岗寨之后对他动手,他也的确是在情非得已的情况下才反击的。” 宇文晔摇了摇头,道:“这不一样。” “……” “当初的他走投无路,流落江湖,是王取易收容了他,而且将他一举提拔为王岗寨的二当家,不论之后两个人之间有多大的龃龉,但王取易对他就是有恩,而且是天大的恩情,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 “可现在,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了王取易,就是忘恩负义。” “……” “连王取易都能杀,还有谁,他杀不得?” “……” “这一次我们上山,萧元邃与我动手只叫得动善童儿,而申屠泰甚至都没有露面,就可见一斑。别说忠于王取易的那一批人,就连之前一直跟随他的人,只怕也会对他这一次的行事而心生芥蒂。” “……” 商如意的眉心微微蹙起。 沉默了许久之后,她轻声道:“现在的他,好像也跟之前的他,不太一样了。” 宇文晔眼神一冷。 他似乎并不想接这个话,于是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茶,但再回头看到商如意还是一脸凝重的神情,于是眉心慢慢的蹙起。半晌,他才口气淡漠的道:“你跟他见过几面,有那么了解他吗?” 商如意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虽然只见过两面,但印象很深。” “哦?”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虽然很狼狈,为人却很豁达,看得出是个能成大事的人;可第二次在兴洛仓的时候——他竟然派人把我抓进仓城内,而且行事已经开始有些偏激,尤其在对待王取易的人的态度上。” “……” “这一次,他直接在王岗寨的门口就杀了王取易,可见,比上一次更偏激,手段也更凶狠了一些。” “……” 宇文晔将脸偏向一边,似乎不想理会。 倒是一直沉默着的沈无峥这个时候开口道:“一个人处于弱势,会柔软自己的身段,让自己有更多活下去的机会;可是,得到权力,站到高处,能够操纵别人的性命和人生的时候,真正的人性才会浮现出来。” 商如意抬头看向他。 沈无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道:“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他。” “……” 商如意的心微微一跳。 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她被抓进兴洛仓城时,跟萧元邃相处的那段时间里,曾经谈起他那个红颜知己——绿绡。 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点不祥的预感。 看着她眉心微蹙的样子,宇文晔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忍不住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 商如意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想起那些事的确有些莫名其妙,毕竟,绿绡现在还在王绍及的身边,跟这里的事完全没有关系。 她又想了想,然后抬头看向眼前的两个男人。 “如果是你们,处在他的位置上,你们会怎么选择?” “……” “你们,会杀王取易吗?” “……” 宇文晔和沈无峥同时一怔,也对视了一眼。 沉默半晌,宇文晔轻笑了一声。 商如意道:“笑什么?” 一旁的沈无峥也淡淡的笑了笑,但眼神仍旧温柔的看着商如意,道:“这么说可能有点说风凉话的嫌疑,但我,——和他,我们应该都不会让自己陷入到这种境地。” “……” “作为旁观者而言,解决他和王取易之间的问题有很多方法,只是,需要耐性,或者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但萧元邃显然没有这个耐性,也不愿再付出代价,他这么粗暴的解决了这个问题,自然就会留下无穷的后患。” “……” “可以说,他选择了一个下下策。” “……” 这时,一旁的宇文晔悠悠道:“你看我们谁是会选下下策的人?” 第363章 谁是开口子的人呢? 不知怎的,虽然他的话是事实,可商如意总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刻意。 像是故意在奚落萧元邃。 可是,不管怎么样,萧元邃已经两次败在他的手下,根本不必他这样出言奚落,说出这话的他,倒显得有些小气。 也有失他世家公子的气度。 果然,说出这句话之后,宇文晔立刻就蹙了一下眉头,好像自己也觉得不妥,他的脸上浮起了一丝近乎后悔的神色,长叹了口气,然后道:“我先走了。” 说罢,起身便离开斋堂,往寮房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商如意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等再回头的时候,只勉强微笑着对沈无峥道:“他平时,很少这么说话。” “……” 沈无峥不动声色的看着宇文晔离开,又看向似乎是在向自己解释的商如意,眼神似是一亮,又微微一黯。 好一会儿,才淡淡一笑,道:“小妹,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个。” “呃,哦。” 商如意自己也觉得这话有些多余。 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沈无峥又看了她一会儿,说道:“不过,你好像对那个萧元邃,也有些怨言。” 商如意道:“之前这个人曾经借我们的车队躲过王绍及的追缉,我还因此与王绍及交恶;后来,又给了他一些吃的,虽然不算什么恩惠,但好歹也是结个善缘;可他在兴洛仓的时候,竟然派人把我抓进仓城里,这一次我们从江都回来,他又跟梁士德在前方拦路……” 说到这里,商如意淡淡道:“看来,是哥说的对。” “……”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他。” 沈无峥想了想,轻叹了一声,道:“这个乱世,每天都会发生无数的事,而这些事,也会从不同的角度改变很多的人,你认为是这样的人,可能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 “所以,不要太固执的去相信一些人和事,你最要相信的,是自己。” 商如意闻言,如醍醐灌顶,轻轻的点了点头。 再抬头看向沈无峥温柔的眼神,她又笑了笑,道:“还有哥。” 沈无峥笑着道:“这是不用说的。” 兄妹二人相视而笑。 闲谈了一会儿之后,他们便离开斋堂,也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商如意回到房中的时候,就看到宇文晔正坐在外面的蒲团上。 他显然是不想上床休息,但也没有坐在蒲团上静心修禅的心思,只是坐在那里,脸色似乎还有些不好看。 一看到商如意推门进来,他下意识的又将脸偏向一边。 见他这样,商如意的脚步也迟疑了一下。 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咚咚咚的沉重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善童儿像一头小牛犊一样跑了过来,险些撞到她身上。 一看到门口的商如意,和坐在屋子里的宇文晔,善童儿立刻停下来,嘿嘿笑道:“宇文二哥,如意姐姐。”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他们都没有被人这么叫过,尤其是商如意,觉得有些新鲜,也有些好笑,更觉得与这孩子亲近了几分。 于是,拉着他进了屋,笑道:“你又跑到哪里去了,这一头汗。” 善童儿道:“我刚刚在外面看到,整整两车的粮食,已经被分完了。” “这么快?” “是呀,所有的粮袋都底朝天了。” 善童儿摇着头,叹息着:“这两车粮食,能够我吃好久呢,才不到半天居然就被分光了。” 商如意下意识的看了宇文晔一眼,却见他一只手轻轻的拂过一边,像是想要抹平嘴角勾起的一抹弧度,但终究还是抹不平,抬头一看商如意,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商如意笑道:“城里的人这下至少有一段日子不会挨饿了。再说了,我们还有好多车的粮食呢。” 善童儿道:“不止是城里,我刚刚听说,现在连周围一些州县的人听说语文二哥在这里施米的善举,都要过来呢。” “真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傅担心他们来的人太多了,会引起城中乱象,尤其怕他们冲撞了庙里的菩萨,所以,特地让师兄他们都去外头安顿了。” 宇文晔闻言,微微蹙眉:“倒是给他们添麻烦了。” 善童儿急忙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虽然他们很忙,但都说这是好事,师傅还说,二哥这一次修了大大的善因呢,将来,一定有善果的。” “……!” 商如意闻言,心微微一动。 可再回头看宇文晔时,却见他神色淡漠,只摆了摆手到:“我不是为善果做这件事,而是为了我自己的目的,善果应该也不会报到我身上。只要让我达成目的就行。” 商如意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善童儿似乎也没想到有人会这么固执的坚定本心而全然不信神佛,忍不住问道:“二哥,你为什么这么不信神佛,不信菩萨呢?” 似乎是感觉到了商如意的目光,宇文晔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善童儿,才说道:“如果我跟与我相争的敌人都做了你们说的善因,那我们相争,神佛让谁胜?” “……” “如果我的敌人修得比我更好,神佛让他胜了,那我之前做了那么多善事,这结果算是得的善果还是报应?” “……” 善童儿毕竟年纪还小,佛法并不精深,被他这么一问,顿时哑口无言。 连商如意也愣住了。 宇文晔看着他们,这才淡淡道:“所以,我不信神佛能给我什么,我只信自己做好每一件事,就能达到莪的目的。” “……” 善童儿眨巴眨巴大眼睛,仍旧说不出话来,小脸上全都是一副被大石头砸中脑袋,晕头转向分不清南北的样子。 商如意觉得他好像在欺负人,便急忙对善童儿道:“好了,我们知道外面的事了,你先下去帮忙吧。等晚些时候,我也去帮着大家一起施米。” “哦,哦。” 善童儿木木的点点头,又伸手挠了挠圆滚滚的光头,俨然就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转身慢慢的走了。 可着他脚步好像都不如来时稳重的样子,商如意苦笑了一声,又回头看向宇文晔:“你跟这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 “人在乱世中有些信仰,有些寄托,有什么不好?” “……” 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是觉得,人如果太相信一些人和事,容易误入歧途。” 虽然他仍然固执己见,但口吻却是温和了不少。 而听着他的话语,倒是和刚刚沈无峥的话不谋而合,只是,说出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难怪,自己总会觉得,他们两暗含敌意。 见她又看着自己出神,宇文晔道:“怎么了?” “……” 商如意迟疑了一下,才摇摇头:“没事。” 她慢慢的走过去,坐到了宇文晔身边的蒲团上,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都想起了上一次两个人这般靠近坐着的时候。 宇文晔突然道:“你的记性,倒是很好。” 商如意知道他是想起了自己一直把他用石子摆的王岗寨的地形图记下来的事,只淡淡笑了笑,但又想起王岗寨的事来,问道:“对了,现在,王岗寨的人好像还没来。” 宇文晔道:“他们对这件事,自然会很谨慎。” “……” “不过,就跟粮袋一样,只要能开一个口子,米粮就会不断的漏出来,那些人也会不断的过来。” 商如意眼神闪烁:“谁是开口子的人呢?”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沉默半晌,只淡淡的一笑。 | 可是,接下来的两天时间,虽然周围州县的许多百姓都来这里领了粮食,可他们还是没看到王岗寨的人来。 到了第二天傍晚,天边一片火烧云。 吸收了一整天烈日温度的地面这个时候开始反吐出炽热的温度,让整个偃月城像个蒸笼一样,哪怕是站在寺庙外的树下,有遮阴的地方,众人仍旧是一身汗。 商如意也不例外。 但她也不叫苦,只拿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继续装了一袋米递给眼前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尼,这老尼接过米袋,连连对着商如意道谢:“阿弥陀佛,多谢女施主。” 商如意笑了笑,又吩咐一边的善童儿:“善童儿,你帮师太把米拿到城门口再回来。” “好嘞!” 这一天,善童儿已经帮了无数的老弱,早已驾轻就熟,立刻便拿起米袋子又扶着那老尼,一老一少相携离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商如意温柔的笑了。 就在这时,一阵清风吹过。 这阵风来得突然,却带着无比的清凉,好像一瞬间把人心上的烦闷和身上的疲惫都一扫而空,商如意忍不住舒服的长叹了一声,抬起头来。 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朵云。 她愣了一下,再仔细看时,才发现是站在街对面的一个白衣僧人,这个人身材很高大,一身雪白的僧袍被风吹着,衣袂轻飞,更重要的是,虽然天气炎热,他却包了一块头巾,连头顶带下半张脸全都裹住,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难怪刚刚晃眼一看,好似轻云飘逸。 不过,那双眼睛却是一双清明的妙目,眼神悠远,竟真有从天顶拨开云雾,窥视人间之感。 而他,好像在看着自己。 第364章 单从真 商如意不由得一愣。 而就在这时,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夫人?” “嗯?” 商如意回过神来低头一看,自己面前的是站在长长的队伍最前列,还等着拿米的一个中年人,显然因为她刚刚失神已经等了片刻,这个时候还小心的说道:“我,我可以拿了吗?” “可以,当然可以。” 商如意定了定神,急忙给他装了一袋米,这人千恩万谢的拿着米袋子走了。 等到他转身离开,商如意又抬头往街对面看去,却见刚刚那个白衣僧人站立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那人,消失了? 商如意不知怎的,下意识的又抬头往长街的两边看了看,都没有看到那和尚的身影,他就好像真的是轻云一般,眨眼就飘走了。 商如意一时又有些失神。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的扶上她的肩膀,商如意急忙回头,却见宇文晔不知何时来了,正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你在发什么呆?” “呃?” 商如意愣了一下,立刻摇头:“没,没有。” 外面排队的人一看到宇文二公子出来了,都纷纷扬声向他道谢,还有些出家人甚至直接朝着他叩拜行礼,口中赞颂不已。 宇文晔面色沉静,既没有过分的谦逊,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傲慢,只说道:“诸位不必言谢,你们拿了粮食回去,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便是。” 说完,他又低头看着商如意:“你在这里忙了半天了,该歇一歇了。晚饭也摆好了,再等下去就要凉了。” “哦,好。” 商如意听话的点点头,便放下米斗,跟着他进了寺庙大门。 而那些排队领米的人看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都忍不住纷纷感慨:“真是一对璧人啊。” 两人回到房中,商如意先去清洗了一番,人也清爽了不少,回头就看到饭菜已经摆到了寮房中的矮桌上,忍不住问道:“我们不去斋堂吃饭吗?” 宇文晔道:“那里热。” “哦。” 商如意倒也没多问,点点头便坐了下来。 虽然只是两个人的饭菜,也都是些素菜,但比起前些日子来还是丰盛了不少,仍旧有一碗炖得嫩嫩的鸡蛋羹摆在她面前,而且还点了几滴香油,那被热气蒸腾起来的油香一下子激得人食欲大开。 商如意顿时就饿了,正当她拿起碗筷准备吃的时候,外面又响起了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果然又是善童儿,跟一头小牛犊一样冲了进来。 一看到他们两正在吃饭,善童儿立刻笑着凑上来:“宇文二哥,如意姐姐。” 宇文晔像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倒也没说什么。 商如意笑道:“你回来了,那位师太呢?” 善童儿道:“我送到城门口啦。”biqμgètν 说着话,圆溜溜的眼睛却往桌上的饭菜盯去。 看着他这样子,商如意忍不住笑了起来,尤其见他一双眼睛落在那碗鸡蛋羹上挪不动了,心里也明白,便将那碗推到他面前,笑道:“辛苦你了,这一碗给你吃吧。” “多谢如意姐姐。” 善童儿眉开眼笑,急忙伸手接过来。 一旁的宇文晔见状,正要说什么,可善童儿已经一仰头,一碗鸡蛋羹跟水一样倒进了他嘴里。 宇文晔立刻不说话了,只沉沉的出了一口气。 商如意也没想到,这孩子一口就是一碗鸡蛋羹,有些好笑的道:“怎么这么馋,你这几天没吃过的吗?” 善童儿放下碗,看了宇文晔一眼,倒是有些心虚的嘿嘿笑起来。 宇文晔不冷不热的道:“他一顿吃七八个鸡蛋,你说他吃过没有?” “……!?” 商如意诧异的睁大了双眼看向善童儿:“你吃那么多?” 善童儿仍旧嘿嘿的笑。 商如意伸手摸了摸他圆圆的脑袋,道:“鸡蛋虽好,也不能吃太多,克化不动的。” 善童儿立刻道:“不会呀。以前他们都说我肠胃好,吃石头都能克化得动。” 商如意闻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连一旁原本冷冷的宇文晔也忍不住勾起嘴角,却还是克制着自己没有笑出声。 半晌,他道:“行了,别守在这里了,赶紧回去吃你自己那一份。吃完之后,再去搬粮食。明天还有四车的粮袋,都交给你一个人!” “得令!” 善童儿跳起来,高高兴兴的走了。 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商如意才回过头来,又忍不住叹息道:“幸好他之前一直都是在皇家的寺院里出家,若真的从小就在民间,只怕现在都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宇文晔没接这个话。 只是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今后,你的东西不要分给别人吃。” “嗯?” 商如意不解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宇文晔又淡淡道:“他有他自己那一份,你的——就是你的。” “哦,好的。” 虽然只是一碗鸡蛋羹,商如意觉得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既然他这么说的,她也就乖乖的听话。 毕竟,这里人的口粮,都是他给的。 没有人打扰,两个人也就开始吃起来,刚吃了几口,商如意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对了,之前你说他原本不叫善童儿,只是姓单,化了这个姓而已。那他本名叫什么啊?” “……” 不知为何,宇文晔闻言,眼神忽的闪烁了一下。 沉默半晌,他才慢慢说道:“单从真。” “单,从真?” 商如意细细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忍不住浮起笑容,道:“真是个好名字。” 宇文晔沉沉道:“嗯。” 商如意又忍不住念了一遍,然后道:“没想到,他的爹娘虽然对他——却给了他这样一个好名字,倒是难得。” “……” 说着,她却发现宇文晔的神情仿佛有些古怪。 于是道:“怎么了?” “……”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说道:“这个名字,不是他爹娘给他的。他爹娘卖他的时候,连个大名都没给他起。” “那个名字是谁给他起的?” “……” 宇文晔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皇后。” 第365章 是谁,提前拿下了大兴城? 这两个字,来得有些猝不及防。 商如意毫无防备的,就感到心口沉了一下,眼神也不由得黯了留下来。而紧盯着她的宇文晔,目光灼灼,似乎也并没有放过这一瞬间,她心情的变化。 “……” 商如意沉默了半晌,立刻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微笑着说道:“这样啊。” “……” “难怪了,寻常人家,也很难取出这么好的名字……” 说着,又对着宇文晔笑了笑。 她自认为平静的应对了这件事,却没发现,当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明显有了一些掩饰不住的暗哑,甚至,连气息都变得弱了起来。 但,也是为了掩饰,她立刻便举筷夹菜,继续吃自己的。 可宇文晔却一直盯着她,那双眼瞳明明深不见底,却又在这个时候,仿佛流露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他突然道:“你如果不开心,可以直接告诉我。” 商如意立刻道:“我没有。” 宇文晔又看了她一会儿,声音也多了一分暗哑:“商如意,我没有对你不关心到,连你开不开心,我都看不出来。” “……!” 商如意的呼吸顿时一窒。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抬头,她本来就没有足够的能力在他的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毕竟,她曾经那么清楚的将一切的心思都在他面前剖白开来,她的心思悸动,在这个男人面前不是秘密。 可是,她还是没忍住,抬头看向了他的眼睛。 那双深黑得几乎不见底的眼瞳,这个时候,竟似有几分温柔。 却也有几分挣扎。 而在这样的挣扎里,他开口,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沙哑,道:“商如意,其实我——” 可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虽然人还没到,可他的话却已经停了下来,而商如意看向他时明亮的眼神,在这一刻,也黯了下去。 她默默的低了一下头。 这时,门外已经响起了穆先的声音:“二公子,少夫人。” 这个时候,宇文晔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失落,又或是松了口气,但他还是立刻整肃了神情,抬头道:“什么事,进来。” 穆先推门进来,还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们,像是在判断自己有没有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虽然感觉宇文晔的情绪似乎不太好,但商如意已经转过头来,微笑着对他道:“什么事啊?” 穆先松了口气,立刻道:“国公派人来接应二公子和少夫人了。” “……!” 一听这话,两人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精神都为之一振。 宇文晔立刻道:“哦?是谁?” 穆先道:“是达薄。” 宇文晔道:“让他过来。” “是!” 穆先立刻下去,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白面赤发的胡人将领走了进来,只见他素衣劲装,风尘仆仆,正是之前在太原军中就跟随在盛国公身边的副将达薄。他一走进房间,见到宇文晔和商如意,立刻俯身叩拜行礼:“属下拜见二公子,拜见少夫人。” 宇文晔道:“你来了。” “是,” 达薄抬起头来,说道:“国公那边已经得到了江都宫的消息,担心二公子回来路上会有险阻,所以特地派遣属下前来接应二公子。” “你带了多少人?” “两千。沿途还会有人马前来接应,确保二公子和少夫人能安全抵达大兴城。” “嗯。” 宇文晔点点头。 这样一来,他也放心了,虽然这一次打算拿下王岗寨的人马,可到底不是自己养熟了的人,未必能那么好用,没想到达薄竟然带来了这么多人,这一路上安全已经是无忧了。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了商如意一眼。 一看之下,却不由得心中一动——只见她眼神明亮,这些日子一直凝结在她眉宇间的一团阴翳在这个时候似乎终于散去,她整个人都明朗了起来,对着达薄微笑道:“你辛苦了。” 达薄立刻道:“属下不敢言苦。” 商如意急忙又道:“对了,我的舅父舅母——” “属下正要禀报,” 达薄道:“国公也已经接应到了沈老爷和沈夫人,如今两位都被安置在城中,请少夫人放心。” 一听这话,商如意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她长舒了一口气,开心的笑道:“这可太好了。” 达薄又道:“国公特地叮嘱了属下,让属下这一路上务必好好保护少夫人,所以,接下来的路,也请少夫人放心。” “……!” 听到这话,商如意的心中更是感到一阵畅意。 到底,还得是宇文渊…… 虽然只是他的一句话,却好像给了所有人一座坚实可靠的大山,甚至让她对接下来的路也更有信心了。 商如意微笑着点点头:“嗯。” 这时,坐在另一边的宇文晔,眼神却好像更深了一些。 他看着商如意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情绪与表情,不知为什么,心里仿佛又沉重了几分,可这个时候,也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让他去分辨到底为什么,只沉沉的出了一口气,然后抬手示意达薄坐下。 达薄左右看了看,便告罪,坐到了一边的蒲团上。 宇文晔道:“你是从大兴城那边过来的?” “是。” “父亲是什么时候进入大兴城的?” “三月中旬,国公进驻大兴城内。” “三月中?” 听到这个日子,宇文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而一旁的商如意闻言,眼神也暗了一下。 之前沈无峥跟他们说,梁士德拿下东都之后没多久,盛国公宇文渊就拿下了大兴城,从这个日子来看,的确没有相隔太久。 只是,如果从准备上来说,这个日子有些太过出乎他们的意料。 太快,太快了。 宇文晔脸色更添了几分凝重,道:“我听人说,父亲能那么快占领大兴城,是因为早有人攻下了大兴城,然后大开城门,迎父亲进城,是吗?” 提起这个,达薄的眼神也微微闪烁了起来。 他道:“是。” 宇文晔道:“是谁,提前拿下了大兴城?” “……” 这一次,达薄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小心的看了商如意一眼,沉默半晌,才轻声道:“是,大公子。” 第366章 如有神助 整个寮房都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商如意虽然脸上纹丝不动,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掌心一瞬间已经全都是冷汗! 宇文愆…… 盛国公大公子,她曾经定亲的对象! 如果说过去这些日子,只是听到他的名字和关于他的传闻,都让她尴尬无比,甚至会如坐针毡,那么接下来,她要面对的,就已经不是众人口中的宇文愆,不是传闻中的大公子,而是真真实实的,这个人了! 一想到这里,不安的情绪就在心中蔓延。 而更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大兴城,竟然是宇文愆拿下的! 想到这里,商如意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宇文晔,却见他的目光虽然闪烁了一下,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甚至比她的表面还更冷静,显然,对于这个答案,他并非没有预料过。 只是,在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仍旧让他有了一丝心悸。 似乎也是知晓自己说出的答案会对房中的两个人产生多大的影响,达薄说完那句话之后,便微微的低下头去,不再出声,一时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和沉闷气氛迷漫在了这个房间里。 这时,宇文晔再开口,却不是对着达薄,而是对着商如意道:“你,不是要出去帮忙吗?” “……?” 商如意一愣,但立刻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刚刚自己还说,吃过晚饭之后要继续出去帮着外面施米,他虽然一直不想自己太辛苦,但这个时候却暗示自己离开,显然是不想让她再听到关于宇文愆的消息。 毕竟,两个人曾经议过亲事,怎么说起来,都有些尴尬。 但商如意想了想,却平静的说道:“外头还有图舍儿他们,我想再休息一会儿。” “……” “再说了,等回大兴城,我也是要跟大哥见面的。” 达薄有些意外的小心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显然透出了几分诧异,而宇文晔与对她对视,看着她眼中平静的神情,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没错,他们迟早都是要见面的。 之前宇文愆一直在外云游,不知道他何时会回家,所以大家都避免在商如意面前提起这个让她尴尬的人,但既然现在宇文愆已经回来了,就在大兴城,他们见面已成定局,那不如现在就先了解一下对方,也免得真正见面的时候,再手足无措。 于是他点了点头。 再看向达薄的时候,宇文晔便说道:“原来是兄长拿下了大兴城。” 达薄立刻道:“是。” 宇文晔想了想,又道:“放眼天下,也只有这个答案,不算是意外。” 达薄也道:“是。” 听着他们简单到甚至有些干涩的对话,商如意虽然一直让自己平静以对,可这个时候,心跳还是不可避免的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 宇文晔这话,说得虽然很简单,但从字里行间和他的态度也看得出来,他对自己这位兄长的能力,是非常认同,甚至,这种认同里,带着几分——仰视。 对于一个连神佛都不信,只信自己的人来说,这种态度,是非常难得的。 而商如意也想起了当初议定亲事的时候,关于宇文愆的那些传闻。 传闻,这位盛国公的大公子学识渊博,俊美无俦,原本是世家公子中非常耀眼的一位;可他淡泊名利,又远离官场,虽然已经年过二十身上却没有丝毫战功,这也让他原本耀眼的光芒渐渐的黯淡了下去,逐渐被世家门阀淡忘。 却没想到,这一次,一举拿下大兴城,令他身上的光芒重新耀眼夺目了起来。 而且——是他,拿下了大兴城! 这一点,甚至要比拿下大兴城这件事本身,更让人感到诧异。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更复杂了几分,抬头看向对面的宇文晔,只见他神情仍旧平静,只是眉心微微的蹙了一下,然后又对着达薄道:“但兄长为什么会突然出手?他不是一直在外云游,从来不管父亲和家中的事吗?” 达薄道:“这,大公子为何会有此改变,属下也不清楚。不过——” “不过什么?” “这一次,大公子拿下大兴城,几乎是,不费一兵一卒。” “……!” 这话一出,再次震撼了寮房中的两人。 连一直让自己沉默,不参与关于宇文愆这个人的半分讨论的商如意,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抬头诧异的看向达薄,而宇文晔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不敢置信。 他瞪着达薄:“你说什么?” 达薄也露出了一丝苦笑,道:“属下等刚刚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敢相信。” “……” “但,这就是真的。” “……” “大公子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大兴城,然后打开城门,恭迎国公进城。” “……” 商如意的脑子已经完全没办法动了。 达薄的这几句话说得很轻,却像是震耳欲聋的巨雷,震得她整个人都有些神魂离散——如果说,之前宇文晔和沈无峥打算通过一个“左公疑塚”的策略,通过离散人心的方法拿下王岗寨,已经是令世人称奇的举措,那宇文愆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大兴城,这件事就是梦里才会发生的事。 可是,这就是实实在在发生了! 就在这时,商如意听到“啪啪”几声响,她下意识的低头,看到宇文晔放在桌上的那只手微微握紧,指骨挣出了声音。 但他立刻就将手放了下去。 然后抬头看向达薄,似笑非笑的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你说给我听听。” 达薄道:“自从陛下迁离大兴城之后,大兴城的守卫就只有左右威卫将军和左右御卫将军。听闻,大公子进城之后,直接找到了左御卫大将军虞定兴,说服他投靠国公,然后,再假借他的名义邀约另三位将军前来聚饮。席间,左威卫将军姚骞也被他们说服,同意起事,但另两位将军不从,就被他们一举拿下,再利用副将控制住了两支队伍。” “……” “之后,大公子便掌握了大兴城,然后包围了大兴宫。不过,在那之前,他已经让人在城中和宫中四处散布陛下——先帝南下江都宫,放弃东都,而东都为梁士德与萧元邃占领的消息,城中人心惶惶,宫中的宿卫在听到这些消息之后,也就放弃了抵抗,直接投降。” “……” “城中的百姓,秋毫无犯。所以,国公顺利进城。” 说到这里,达薄也轻叹了一声:“大公子有勇有谋,这一仗,胜得实在漂亮!” “……” 商如意没说话,可心情却更沉重了几分。 哪怕她不通晓军事,也听说过一句话——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沈无峥和宇文晔这一次拿下王岗寨,再是善用计谋,也需要宇文晔跟善童儿动手,才拿下了这位九当家;而宇文愆,几乎是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那么大一座大兴城,那可是整个大业王朝的国都! 宇文渊有了这个地方,才有了拥立新帝,号令天下的资本! 这,若将来事成,那是盖世奇功! 而就在这时,商如意的脑子里突然回想起了之前宇文晔提出要绕道过来,攻打王岗寨的时候,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我需要这个“功劳”。 当时,商如意只觉得奇怪,虽然盛国公已经起兵,逐鹿天下,甚至在她眼中,成就大业已经是指日可待,而宇文晔一直跟在他身边受他器重,如果能够拿下王岗寨,消灭了一个敌人不说,还能巩固自己的势力,增强他们的兵力,的确算是一个“功劳”。 可是这个功劳,用的上“需要”二字吗? 但现在再回头看时,她突然感到心里一阵说不出的寒意透了出来,四肢五体都感到冷冽如冰。 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宇文晔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所以,他才会“需要”这个功劳。 商如意神情复杂的看向他,宇文晔仍旧很平静,只是在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他说道:“大哥很早就离开了大兴城,也跟宫中,尤其跟官场的人从无来往。据我所知,他几乎不认识大兴城中的守卫,跟左御卫军也从无往来,是完全陌生的。” 达薄道:“是。” 宇文晔道:“那,他为什么单独去找虞定兴?” “……” “又为什么那么有把握,虞定兴一定会听从他的建议,归附父亲?” 达薄苦笑道:“二公子恕罪,这些事情,属下一无所知。” “……” “直到现在,属下只是在出发前来接应二公子的时候,才见了大公子一面,他叮嘱属下,一定要催促二公子早日回大兴城,免得在外遇到了危险。至于其他的事,属下听到的,都是军中传闻。” “军中传闻?” “是啊。而且,也不止是军中传闻,如今,大兴城和城外一些州县,在听说大公子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大兴城之后,都有了许多传闻。” 宇文晔似乎来了兴致,微笑着道:“传闻还说什么?” 达薄看了宇文晔一眼,又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传闻说,大公子这一次的出手,如有神助。” 商如意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而宇文晔眉心一挑,眼神中透出了几分凝重:“神?” 第367章 七哥 商如意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宇文晔冷峻的眸子。 她深深知道,这个人从骨子里就不信神佛,而如今,他的兄长如有神助,突然立下这样的大功。 这难免让人有些异样的情绪。 “如有神助……” 沉默半晌,宇文晔又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忽的一笑,道:“也许吧。” 达薄不好再对他们兄弟的事情多说什么,只有说道:“二公子,临行之前,国公和大公子都催促属下见到二公子之后,就立刻启程。所以,我们还是马上就出发吧。” 宇文晔道:“马上出发?” 达薄道:“是啊,你多在外面留一天,就有多一分的危险。” “……” 宇文晔微微蹙眉,商如意在一旁听着,也急了。 之前宇文晔和沈无峥那么长久的谋划,好不容易用计让王岗寨的几个当家自相残杀,又离间了他们的关系,如今在偃月城施米,就是为了收容那些离开王岗寨的人,但现在,宇文晔说的那条口子还没开,人也还没来,就要被催促着离开。 如果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于是,她说道;“可是,我们还有一些事情没做完,要多停留两天。” 达薄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宇文晔,道:“属下来的时候也听说了二公子在王岗寨的施为,若真的能一举拿下王岗寨,的确对国公将来的大业有益。” “……” “可是——二公子,少夫人,什么事比你们的安危更重要的?” “……” “依属下看来,如今国公拥立赵王为帝,引得许多人都心生不满,梁士德和萧元邃在半路阻拦你们的去路,就是想要阻击二公子,以削弱国公的实力。二公子和少夫人还是应该早日回大兴城,那里才安全。” “……” “一直留在外面,万一引得一些不轨之徒前来,岂不是——” 宇文晔和商如意对视了一眼。 达薄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可对他们来说,就这么离开,相当于完全放弃了王岗寨,这是他们绝对无法接受的。 宇文晔说道:“我再在此地停留一天,若明天还没有事成,我就启程离开。” 见他心意坚决,达薄无奈,也只能道:“是。” 就在这时,外面又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咚咚咚的脚步声,三个人转头一看,善童儿又像是一头小牛犊似得跑了进来,笑嘻嘻的道:“如意姐姐,宇文二哥——咦?你们有客人呀。” 达薄微眯着双眼看了善童儿一眼,神色凝重。 他是行伍之人,显然看出了这个孩子与众不同,但善童儿倒是没有多的察觉,只对着他很有礼貌的双手合十行了个礼。而商如意已经说道:“你怎么过来了?” 善童儿道:“我吃过晚饭,看到外面还有些人在排队,就过来问问,咱们晚上还继续施米吗?” 商如意道:“当然。” 她原来就打算吃过晚饭再出去帮忙,只是达薄来了,她想多听一些关于大兴城的消息,所以一直留在这里,这个时候宇文晔突然道:“要不,你带着善童儿出去帮忙吧,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问达薄。” “哦,”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又想了想,道:“好。” 于是便站起身来,对着达薄点头示意了一下,便领着善童儿出去了。 达薄倒是很谨慎,也起身向商如意行了个礼,一直目送她的背影离开,这才转头看向宇文晔,压低声音道:“二公子,刚刚那孩子——” 宇文晔道:“王岗寨的九当家。” “啊?!这么大点的孩子?” “别看他年纪小,我都差一点在他手上吃亏。” “这……” 达薄轻叹了一声,道:“看来,也不能小看了那王岗寨。” 宇文晔淡淡道:“所以这一次,不管有多大的危险,我都要留在这里,把王岗寨的事情处理了。否则,等到萧元邃统领了王岗寨,势力坐大,再跟梁士德联合镇守东都,将是我们将来东进最大的障碍。” 达薄轻声道:“有理。” 不过说完这些,宇文晔的目光又闪烁了一下,眼神却仿佛柔和了一些下来,他抬头看向达薄,道:“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二公子请说。” | 另一边的商如意领着善童儿一路走到了寺外,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周围光线也黯了下来,原本排着的长队,这个时候也只剩下不多的一些人,但这些人一个个骨瘦如柴,面有菜色,显然是家境非常困难的,才会在这个时候还等着领米。 一看到他们这样,商如意的心里也不由得有些难过。 这时,穆先也带着人又赶了一辆装满了粮袋的车到了大门口,那些人眼里的期盼几乎都要扑到那车上去了。 眼看着他们一个个激动的往前拥挤,善童儿立刻跳过去拦住他们,大声说道:“排队排队,不要挤,大家都有!” 那些人一听,急忙规规矩矩的排起队来。 这个时候,商如意也走过去,拍了拍已经忙出一身汗的图舍儿的肩膀,柔声道:“你坐下歇歇,我来吧。” 图舍儿一见她,立刻道:“小姐,你怎么又出来了?你的身体不好,应该好好休息的。这里交给我就是了。” 商如意笑道:“我没那么弱。” 说完,直接从她手中夺过木铲,图舍儿没办法,但也舍不得离开,只能站到一边去看着她将那粮袋打开,给眼前的百姓一个个装满了米袋,领到米的人全都恳切的道谢之后离开了。 不一会儿,天黑了。 排队的人仍旧还有不少,商如意便让穆先点了火把立在树下,穆先站在她身边,轻声说道:“今天都已经第二天了,虽然来领米的人多,可一个王岗寨的人都没来。” 商如意一边给人装米,一边道:“真的一个都没有?” 穆先道:“我的人去城外看了,那些人倒是来过,但只在城门口徘徊了一番,并没有一个人进来领米。” 商如意想了想,笑道:“可能,他们对我们还是没有办法信任吧。” 其实,就算以她自己来看,如果她是王岗寨的人,这个时候刚刚经历了寨中两大当家的自相残杀,兄弟阋墙,一定也是惊弓之鸟的心态,哪怕别人有好处给自己,也会怀疑对方是不是另有目的。 人心的信任一旦崩坏,是很难重建的。 又或许,就像宇文晔说的,王岗寨的人需要开一个口子。 穆先苦笑道:“就怕这五十车的粮食分完了,他们一个人都还是不肯来,那我们白费了这三天不说,还白费了这么多的粮食。” 商如意笑道:“不管怎么样,老百姓得了实惠,也不算白费。” 穆先眨眨眼睛,看向她。 一边的图舍儿也点头道:“是呀,我今天一路都能听到城中的人夸赞我们小姐和姑爷的,说他们是菩萨心肠,这可是钱买不来的。” 另一边的善童儿也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看着他们这样,商如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就这样一边说笑,一边忙碌着,倒也并不觉得太劳累,不知不觉,排队的人越来越少,眼看着,就只剩下几个了。 商如意陆续给这些人装了米,当最后一个妇人领了米,感恩戴德的转身离开后,终于没有人了。 图舍儿长长的舒了口气:“总算弄完了!” 商如意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赶紧回去洗一洗,早点休息吧。” 图舍儿立刻看向她:“小姐,你还不回去吗?” 商如意摇了摇头,却是又转头看了一眼前方,面前已经没有排队的人,只剩下沉沉的夜色,和身边的火把唯一照亮的眼前这方寸之地,然后说道:“我想再等等。” “还等?” 图舍儿道:“不会再有人来了吧。” 一旁的穆先也道:“这么晚了,老百姓应该也都要休息了。少夫人你忙了一天,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就在他们七嘴八舌的劝着商如意的时候,突然,夜色中传来了一阵沉沉的脚步声。 众人下意识的安静了下来。 大家一起往前方一看,只见沉沉夜色中,一个高大的黑影从远处慢慢的走来,越靠近他们,那魁梧的轮廓也慢慢的被火光勾勒出来,似乎是个壮汉,而当他一走近寺庙门口,也走进众人的视线中时,大家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站在最前方的商如意,更是感到眼前一黑。 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扑面而来。 她抬起头,借着身后的火光,对上了一张仿佛老虎一般的面孔。 眼前是一个彪形壮汉,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布衣,身形魁梧如山,一脸的络腮胡从耳垂一直连到下巴,几乎遮掩了他大半张脸的容貌,只能勉强辨认出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当他低着头看向商如意的时候,商如意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老虎低头盯住了! 她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周围的人,也全都不自觉的安静下来,整个寺庙门口仿佛连风都停止了。 而这时,就听见善童儿轻声道:“七,七哥?” 第368章 良禽择木而栖 七哥?! 一听到善童儿这个称呼,众人全都惊呆了! 他的七哥,岂不就是王岗寨的七当家,那名满天下的勇武之将——申屠泰?! 商如意睁大双眼看着眼前这个壮汉,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这人突然抬手,那醋钵儿大小的拳头猛的朝她挥了过来。 “……!?” 这一刻商如意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就在她惊恐的睁大双眼,眼睁睁的看着那巨大的拳头几乎就要直击面门的时候,预料中的剧痛却没有传来,只有剧烈的心跳让她感到心口阵阵发痛。 那拳头,竟硬生生的停在自己的面前,但因为力道太强,强劲的拳风直激得她的鬓发都飞了起来。 “少夫人!” “如意姐姐!” 一旁的穆先和善童儿都吓得惊呼一声,急忙要冲过来,却被商如意一下展开双臂拦在了身后。 再看那人停在她面前的巨大拳头上面,竟还拎着一个布袋。 这是—— 商如意慢慢抬眼,只见这壮汉问道:“还给施米吗?” 他一开口,声音就跟打雷一般,震得众人的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说道:“当然。” 说完,便拿起木铲铲了米,那人打开米袋,将她铲来的米尽数装下——只是,别人装了这一袋米,至少是要扛在肩头才能拿走的,但他捏在手里,却好像只捏了一个面团似得,掂了掂,又看了商如意一眼,然后道:“多谢。” 商如意笑道:“客气了。” 这人又转头看向一旁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善童儿,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沉默了半晌,道:“老九,你终于找了个好去处。” “……” 善童儿的脸上似乎也露出了一丝愧疚的神色,但还是轻声道:“我,我在王岗寨,不好。” “……” 听到这话,那人竟没有说什么。 善童儿又道:“七哥,你不是也——” 可他的话没说完,这人已经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又回头看向商如意,炯炯有神的虎目仿佛闪烁了一下,然后道:“你就是宇文家的少夫人吧?我曾经听花子郢提起过你,说你是个非凡的女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 商如意倒是有些诧异,并不是诧异花子郢跟他提起过自己,而是诧异,自己在他的口中,竟然是个“非凡的女子”。 她想了想,只笑道:“他过奖了。” 这申屠泰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说道:“并没有,寻常女子对着我,很少能说得出话的。” 商如意笑了笑。 申屠泰又道:“你们在这里施米三天,目的是不是就是想要等那些与二当家——跟他不和的人离开王岗寨,然后来投奔你们?” 商如意倒也并不意外他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目的,毕竟,他们的目的几乎已经摆在脸上了,于是说道:“良禽择木而栖,贵寨的人若没有落脚之处,不妨考虑国公府。毕竟,盛国公如今已经占据大兴城,未来大业指日可待,还望诸位英雄不要错失良机。” 她这一番话,说得已经有些过分了。 若是平时,商如意一定不会把“大业指日可待”这样的话挂在嘴边,那太招摇了;可现在,局势已经非常明朗,占据关中的宇文渊,占据东都与河北的梁士德、萧元邃,停驻江都的王绍及兄弟,还有占据陇西的薛献,这几股势力已经是争霸天下最大的力量,未来一统天下,缔造新的王朝的人,必定会从这几个人当中产生。 就算她没有过那一番令人不敢置信的经历,只从现在的局势来说,她也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更何况,她知晓那个唯一的答案。 而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就是要让申屠泰和他手下的人明白,盛国公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可是,她也看到,申屠泰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他好像,还有别的想法。 就在这时,申屠泰突然又说道:“我有一批兄弟,的确没有落脚之处,如果他们来投靠了二公子,不知能否得到庇护。” 商如意一听,心都跳了一下。 不止是她,一旁的善童儿,穆先,连图舍儿也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呼吸也急促起来——他们在这里停留数日,又调拨了五十车的粮食过来,等的就是这个人,就是这句话! 没想到,竟然真的,要实现了! 商如意定了定神,郑重的说道:“当然。” “……” 申屠泰又看了她一会儿,道:“那,我就把他们交给你们了。” “……?” 听到这话,商如意的心里咯噔了一声,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申屠泰又道:“明天午时,他们会在城外以西二十里处与你们相汇,还请你们,善待他们。” 商如意想了想,道:“这是自然。” “多谢。” 说完,申屠泰对着她拱了拱手,又低头看了善童儿一眼,转身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很快,他高大的身影便融入了夜色之中。 一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相识,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商如意深吸了一口地,只感到两条腿都有些发软,图舍儿已经立刻上前来扶住了她,又惊又喜的说道:“小姐,咱们的目的是不是达到了?王岗寨的人是不是要来投靠我们了?” 另一边的穆先却道:“可我听他的话,好像,他只是把他的一部分兄弟托付给我们,他自己并不会来。” 善童儿点点头:“好像是。” 图舍儿一听,也疑惑起来:“可是,他不来,又把他的一些兄弟叫过来,这算是什么意思呢?” 商如意也皱起了眉头。 就在众人都有些疑惑不解的时候,一个温和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是在试探我们,” 众人急忙回头,却见沈无峥从寺内慢慢的走了出来,月光下,他的眼神清明,透着一种沉静的智慧,看向了一眼申屠泰消失的方向,然后道:“拿走一袋米,又让他的一部分兄弟来投靠我们,就是在投石探路,看看我们真正的目的和态度。” 一看到他,商如意立刻松了口气,急忙道:“哥。” 沈无峥走到她的面前,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刚刚,没什么吧?” 商如意笑着摇头:“没有,他都没有碰到我。” 沈无峥点点头,也像是松了口气似得说道:“倒是早就听说,申屠泰是个勇武之人,从来不跟妇孺动手。但你也不该太冒险,万一有歹人混在排队的人里对你动手,你该怎么办?” 商如意笑道:“不会的。” 沈无峥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微微蹙眉看向周围:“宇文晔呢,他怎么没过来?” 商如意闻言,急忙道:“他,他还跟达薄有话要说——就是国公派来的接应我们的人。他可能,还有些……要紧的事,要问吧。”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不由的一黯。 “要紧的事?” 虽然只是在微弱光线下一点眼神的变化,可沈无峥似乎也看在眼里,眉心微微一蹙,道:“再是要紧,也要紧不过这里,更要紧不过你的安危。万一刚刚真的出事了,那他能做什么?” “哥……” 似乎感觉到沈无峥动了一丝怒意,商如意无奈的笑道:“偃月城内外都是我们的人,还有达薄刚刚带来的两千人马,如果真的有人想要对我做什么,根本没办法走到我面前的。” “……” 这一次,沈无峥没有立刻说什么。 他只是神情凝重的看了商如意好一会儿,才道:“小妹,你——” 似乎是感觉到他要说什么,商如意急忙打断了他的话,轻声说道:“哥,你刚刚说,申屠泰拿走了一袋米,又让他的兄弟过来投靠,是投石探路?那他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见她有意岔开话题,沈无峥无奈,只能轻叹了口气。 然后顺着她的话说道:“很简单,王岗寨的这一批人刚刚经历了王取易和萧元邃的自相残杀,兄弟阋墙,他们不会轻易的相信任何一个人,一股势力;但现在,离开萧元邃也是势在必行的,所以,先让一部分人来投靠宇文晔,能看出宇文晔的态度,和对他们的真实意图。” “……” “另一方面——” 沈无峥道:“申屠泰也不甘心自降身价的投靠。” 商如意蹙眉:“什么意思?” 沈无峥又看了她一眼,才说道:“刚刚,你说他们‘若无落脚之处’,正是击中了他们的痛处。现在这一批人的确是没有落脚之处,也就是说,他们是走投无路才投奔过来,是处在绝对的劣势上。这样的话,可以说他们的价值就大大的降低,一无战功,二无依仗,与降将无异。”看书溂 “……!” 一听这话,商如意有些回过神来:“我,我说错话了。” 沈无峥柔声道:“谈判就是这样,要无限压低对方的价值,逼得他创造自己的价值,这才能让自己获利。你没有说错。” 他这话,显然是安慰自己的,商如意苦笑了一声。 她又道:“也就是说,申屠泰是让他的一部分兄弟先过来投靠,探视我们的态度,然后,他要另找机会归附我们,而且,是要找一个,能让自己不处在劣势的机会?” 沈无峥点了点头:“没错。” 他们这一番话,听得周围的人一时懂一时不懂,都有些一头雾水,尤其善童儿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更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嘟着嘴道:“如意姐姐,我不懂,我七哥已经那么厉害了,还要怎么提升自己的价值?” 商如意低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道:“人心很复杂的,就算可以看透世事,也看不透人心。你现在不用管这些,总之,明天就能见到那些在王岗寨的兄弟了。” 一听这话,善童儿又高兴的笑起来。 事情一定,加上天色也黑了下来,他们立刻收拾了门口的车马和粮食,纷纷回到寺中。商如意一路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一路走回到寮房里,一推门,却看见宇文晔一个人坐在桌案边,桌上摆着一堆一堆的小石子,顿时一愣。 这,好像上一次在半岩寺借宿的那个晚上的场景。 他又在摆地图? 只是,这一次宇文晔的神色却显得很奇怪,虽然在看着桌案上的石子,可他的眼神却有些飘忽,好像不知道看向哪里去了,甚至,商如意能从他周身散发的气息里,感觉到一丝……沉痛? 而那一粒小石子也被他捏在指尖,许久都没有放下。 商如意轻轻的走到他身边,然后坐下。 直到这个时候,宇文晔好像才回过神来,回头看了她一眼,道:“回来了。” 商如意看了看桌上的石子,又看了看他指尖捻着的那石子,说道:“刚刚,申屠泰来了。” “莪知道,” 宇文晔将那一粒石子放到一边,道:“有人来向我禀报了。” 说完,又对着她笑了笑:“吓到你了没有?” 商如意摇摇头,道:“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一个人来,更没想到,他虽然想要投靠我们,但还有这一番算计。我原以为,他是个性情暴躁,很莽撞的人。” 宇文晔道;“性情暴躁,并不代表不聪明。” “……” “再说了,他在朝廷任职的时候已经吃了那么多的亏,若再不长进,那就真的白费了这些年的挫折了。” 商如意点了点头,道:“那我们明天出发?” 宇文晔道:“既然跟他约定了明天午时,那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可以出发。” “可之前许诺的施米三日——” “既然许诺了,就不能言而无信。我会留下一批人马和十车粮食,布施之后剩余的都赠给这个寺庙,也算是补偿这些日子的打扰了。” 商如意道:“这样就好。” 说到这里,似乎一切都安顿好了。 可商如意看着他摆了一半就摆不下去的地图,再看着那颗被他放到一边,但明显已经在指尖捏了许久,甚至都捏得有些光滑的石子,想了想,道:“你刚刚,在想什么?我觉得你好像有心事。” “……” 宇文晔沉默了一下,抬头看向她:“你关心我?” “……!” 商如意的眼神顿时一乱。 她有些想要否认,可又觉得在这个时候否认反倒显得欲盖弥彰,若非关心,她刚刚又何必问出那个问题。 就在她犹豫的这一瞬间,宇文晔又凑近了她一些,深深的看着她的双眼:“你是在关心我吗?” “……” 商如意沉默了半晌,再抬眼看向他的双眼,终于叹了口气,轻声道:“宇文晔,我们,仍旧是夫妻。” “……” “跟第一次借宿半岩寺的时候一样,我仍旧想跟你和好,我们之间太过别扭,对你我都没有好处,对我们接下来要走的路,也没有好处。” “……” “可是,也仅止于此。” “……” “有一些事请,我知道了,就不能当不知道。知道了之后的我,和不知道的时候的我,也是不一样的。” “……” “所以,我可以承认我是关心你,但我的关心是为了什么,我想,你应该明白。” “……” 宇文晔默默的看了她许久,突然苦笑了一声,道:“以前,我总是跟你说人要活得清醒,现在看来,你倒是比以前的我,还要更清醒一些。” 商如意道:“你刚刚不是说申屠泰吃了那么亏若还不长进,就白费了这些年的挫折吗?” “……” “人,总是要长进的。” “……” “我总不能,连他都不如吧。” 宇文晔又看了她一会儿,轻叹了一声。 商如意道:“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宇文晔低垂着眼睑看着桌上的那些石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大兴城那边发生了很多事这些都可以容后再说。但有一件,我想,还是提前告诉你。你若不开心,也可以直接跟我说。” 这话,好像又是刚刚他们说过的。 但这一次,商如意没有反驳他,只是专注的看着他的双眼,刚刚从他周身的气息里感觉到的沉痛,这一刻,仿佛已经从他的眼神中流露了出来。 她道:“你说。” 宇文晔道:“她……皇后,自尽了。” “什么?!” 商如意失声惊呼,下意识的要起身,可手上力道一错,直接将宇文晔摆在桌案上的那些石子都搅乱了,无数的石子滚落到地上,噼啪的声音响成一片,也如同此刻她完全慌乱的情绪。商如意惊惶的睁大眼睛看着宇文晔:“你,你说什么!?” 江皇后她—— 宇文晔看着她,倒是很快说道:“救下来了。” “……!” 商如意的心口又是一沉。 刚刚那剧烈的一阵痛,好像心脏都要裂开一般,在这个时候才总算又缓过来,可即便这样,她还是痛得脸色苍白,牙都咬不紧了,一只手抓着桌案边沿,半晌才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宇文晔的脸色黯然,沉沉道:“她,听到了江都宫传出的消息。” “……” “在知道陛下宾天之后,她……拔剑自刎。” 第369章 水利万物而不争 拔剑……自刎…… 商如意慢慢的,甚至有些手脚瘫软的坐了回去,一时间,心绪也乱了。 江皇后……自刎,在知道楚旸的死讯后? 她其实一直不太明白江皇后对楚旸的感情,毕竟,自己身处在一个尴尬的处境里,而江皇后对她又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甚至倾心相交,让她看不清这个温柔又和善的皇后娘娘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自己, 可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了。 原来,即便如此温柔,看上去仿佛对一切都淡然的女人,心中竟然有着那样激烈的感情。 她,原来是爱着楚旸的。 爱到,在知晓他的死讯之后,便要立刻追随他而去,哪怕以那种惨烈的方式! 而商如意又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晔——面对这样的江皇后,他的心情,又是如何呢? 显然,她看不明白。 这一刻宇文晔的眼神复杂,唯一清晰的,就是那掩饰不住的沉痛,可除此之外,他还有着什么样的心绪,她完全看不懂。 她只是明白,为什么之前沈无峥说起大兴城的事时,他会突然那么急切的询问江皇后的现状了。 也许,他是明白的。 他明白自己心中的那个人有多爱自己的丈夫,明白如果她一旦知晓楚旸的死讯,会用这样惨烈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商如意涩然道:“她——”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道:“我把这个消息提前告诉你,是让你做好一个准备。你是在江都宫陪着他一直到最后的人,也许回到大兴城之后,会有很多人来问你要一个答案,但你唯一需要面对的,大概只有她。” 说着,他又深深的看了商如意一眼:“你,不忍心骗她的,对吗?” 商如意道:“你希望,我怎么应对她?” 宇文晔道:“我希望你的回答,能让她不那么痛苦。” “……”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明白。” 说着,她又看了宇文晔一眼,道:“你,好像从来没有问过我,江都宫内发生的事。你是不关心这件事,还是,不关心这件事里的人?” 宇文晔闻言,眼角仿佛微微抽动了一下,低头看向她。 两个人的目光一对视,商如意立刻感到了他眼神中那股深邃的,好像随时要把自己的灵魂都牵吸进去的力量,宇文晔道:“你现在,已经可以谈这件事了吗?” “……!” 商如意的心一颤。 虽然这句话,明明没有提起江都宫,可她好像突然又陷落进了那一片血海的梦魇当中,那一夜,几乎深深攥刻进她灵魂的痛楚,又一次在她的心上,身体里,苏醒。 她痛得心跳都一下子乱了。 而看着她破碎的目光,宇文晔像是已经得到了答案,他轻叹了一声,道:“所以,我还是不问了。” “……” 商如意仍旧说不出话来,只微微的喘息着。 而看着她鼻尖、额头上已经冒出的冷汗,宇文晔沉沉的叹了口气,道:“早点休息吧,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要出发了。” 商如意挣扎了许久,才细细的“嗯”了一声。 这一夜,就这样在两个人无声,却又仿佛思绪纠缠的静默中度过。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便起身了。 天刚蒙蒙亮,图舍儿他们已经把一切行李都收拾好,宇文晔依言留下了十车粮食和一队人马,负责这最后一天的施米,也提前给寺中住持方丈结算了这些日子耗用的柴米银钱。 他出手大方,自然给得多,那方丈倒也并不推辞,收下之后,只说道:“贫僧无身外之物,只能祝祷二公子与少夫人前程无歧路,脚下皆坦途。” 宇文晔道:“多谢。” 这时,善童儿磨磨蹭蹭的走到了那住持方丈的面前,跪拜下来:“师傅。” 老和尚混沌的眼睛看着他,终于流露出了一丝不舍,甚至也闪烁出了一点泪光,只说道:“你是要跟他们走了?” “是。” 老和尚叹息道:“我就知道,佛门是留不住你的。” 善童儿噘着嘴,嘟囔着道:“佛门养不活我。” 原本众人都陷在分别的情绪里,都有些低落,可一听这话,众人却都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连那老方丈也笑了,可笑声中,却满是酸涩,道:“是啊,佛门养不活你,你只能靠自己的力气。但也要记得——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凡事,莫走得太急,太深。” 善童儿道:“徒儿明白。” 老和尚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终于狠心闭眼,转身道:“走吧。” 善童儿对着他又是深深三拜,这才慢慢起身,走了。 于是,一行人在晨光的沐浴下,离开了这寺庙,也离开了偃月城。 他们原本的人马,加上达薄率领的两千人,倒是赫赫扬扬的一大队,商如意仍然跟之前一样坐进了马车里,宇文晔也陪着她,原本想请沈无峥也上车的,他却拒绝了,只骑着马走在马车一侧。 队伍静静的往前走着,马车在宽敞的官道上也止不住的摇晃,宇文晔原本是闭着双目养神,却又听见在车轮磕碰的声音中,仿佛还夹杂着一点轻轻的念叨声,睁开双眼一看,却是商如意在默默地念着什么。 于是问道:“你在想什么?” 商如意抬头看他,轻声道:“你说,现在那寨子里的情况,是如何?” 宇文晔有些哑然失笑,道:“你还在想这个。” 商如意道:“就这么走了,我还是有些放不下。” 宇文晔想了想,道:“昨夜申屠泰来过,证明他已经是离开了王岗寨,而且,他跟善童儿不同。善童儿在王岗寨不过是挂名,加上年纪小,所以没能培植出自己的势力,可申屠泰是出身行伍,他在王岗寨,一定有自己的人马,今天要来投靠我们的,可能只是其中一部分。” “……” “也就是说,他这一走,至少会带走很大一部分人。” 商如意忍不住掰着手指头道:“那现在,王岗寨还剩下——” 宇文晔道:“王取易和王取仁皆被萧元邃所杀,黎文鞅被王取易所杀,吴乾被黎文鞅所杀,善童儿投靠了我们,申屠泰也离开了王岗寨。”看书溂 “……” “现在,那里剩下的,就只有萧元邃,和没有露面的那个四当家和五当家。” 商如意忍不住轻叹了一声,道:“我们在这里前后停留不到十天,就把他们一半的精锐人马都灭了。” “……” 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道:“若不是你兄长,一切,也不会那么顺利。” 听到这话,商如意的心微微一动。 她又撩起帘子的一角,看着骑马走在外面的沈无峥——正如宇文晔所说,这一切,都是从他那份左公疑塚的地图开始的,也是因为他的设计,让吴乾与黎文鞅自相残杀,而从这开始,王岗寨渐渐走向了这个结局,可他却显得那么淡然,好像自己做的,不过是一件寻常的事。 宇文晔也看了一眼外面那骑在马背上的人,道:“他倒是让我想到了一句话。” “什么?”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说到这里,他自己淡淡的一笑:“这个名字,倒是正合了他。” 商如意也笑了笑,眼神中满是温柔,道:“其实,我哥也不是完全不争的。” “哦?” 宇文晔微微挑眉看向她,只见商如意道:“我的事,哥就争得厉害。” “……” “我记得,我小时候刚到舅父家,有些世家的公子小姐上门来玩,时常笑我,说我是丫头命,还克死了爹娘,哥那个时候不仅跟他们吵,还跟他们动了手,一个打他们好几个,都不落下风的。” “……” “动了几次手,那些人就不来我们家了,也不跟哥一起玩了。可哥一点不介意,还说,如果这些人再对着我冷言冷语的,他就上门去揍他们。” 说到这里,商如意抬头对着他笑道:“看不出来吧。” 宇文晔倒是有些意外。 再看向马车外的那个身影,他的脸上似乎更添了几分复杂的神情,沉默半晌,道:“你有个好哥哥。” “……” 不知为什么,商如意觉得他这话,仿佛有几分深意。 回想起来,他不是也有个兄长吗? 宇文愆…… 一想起这个人,又让商如意的心里更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凝重,说起来,这个人哪怕不出现,他的名字和身影也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她的心上,更挡在她的前路,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险峻的高峰。 但现在,她也是避无可避了。 一想到回到大兴城,就要面对他,商如意不由得又有些紧张了起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对了,昨晚你说,大兴城那边其实发生了很多事,但都要容后再说。到底是什么事啊?” “……” 提起这个,宇文晔的目光又闪烁了一下。 看着他凝重的神色,商如意似乎又感觉到了什么,轻声道:“是不是,跟你大哥有关?”看书喇 “……”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摇晃了一下,停了下来。 第370章 逃兵 两个人身形都微微一晃,却是没有太吃惊。 毕竟,时辰已经差不多了。 果然马车刚停下,穆先就策马走到了一旁,俯下身对着车窗轻声道:“二公子,少夫人,我们到了。” 宇文晔撩起窗帘的一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烈日当空,突然一抬头立刻感觉到刺眼,已经是正午,他们已经依照昨天申屠泰的话,在午时到了偃月城以西二十里的地方,就在他们的正前方数百步之遥,那是一片杏子林。 而杏子林外,站着一个人。 离得有些太远,看不清那人的形貌,只隐隐感觉到是个身形消瘦的年轻人,虽然只一个人,可他背后的林子里密密麻麻的,却好像都是晃动的人影。 显然,那就是申屠泰说的,前来投奔他们的人。 商如意探头往前方看了一眼,疑惑的道:“怎么只有一个人在那里等着,其他人怎么都在林子里?” 穆先道:“只怕有埋伏。” 商如意听到这话,不由得也有些紧张,这时,沈无峥和善童儿也都策马走了过来。沈无峥抬头看了看前方的情形,说道:“如果他们真的要在此地伏击我们,申屠泰也就不用昨天特地还来告知这个地点和时间了。” “……” “我想这些人,应该是不想暴露行踪。” “……” “他们毕竟算是叛出王岗寨的,对我们也并非完全信任,所以格外的小心。”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善童儿眯着眼睛盯着前方那个人,喃喃道:“那个人,好像是聂冲聂大哥。” “聂冲?” 这个名字对他们而言倒是陌生,宇文晔道:“他是什么人?” 善童儿睁大眼睛,压低声音道:“他是七哥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别看他名气不大,你们都不认识他,其实,寨子里的人都怕他。” “为什么?” “这个人是个顺风耳——哎呀!” 说到这里,他突然露出了失悔的神色,众人又诧异的看向他:“怎么了?” 善童儿道:“我刚刚的话,他肯定听到了。” 商如意看了看前方,几乎只能勉强辨认的模糊身影,忍不住笑道:“隔得这么远,你说话又那么小声,怎么可能听得见?” 善童儿只怕他们觉得自己是在吹牛,急得脸都红了,认真的低声道:“我说的是真的,他真的耳朵很灵,山上的兄弟们说他的坏话都要离得远远的,还得蒙着被子说——哎呀,他肯定又听见了。” 这一下,他是真的捂住嘴不吱声了。 众人见他这样,又是好笑又是好玩,却也对前方的人更感到一丝神秘,宇文晔道:“管他是千里眼还是顺风耳,都要去会一会的。” 说完,便下了马车。 身后的达薄和穆先急忙也要带着人马跟他上去,可宇文晔却一抬手,道:“不必跟着,你们在这里等候便是,我过去看看前面的情况。” 众人哪里肯放心让他一个人去,最后沈无峥翻身下马,道:“还是我陪你一道去吧。” 善童儿立刻道:“我也去!” 看了看他们,宇文晔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明显有些担心的商如意,便点点头,于是,三个人便一道往前走去。 不一会儿,他们走到了那杏子林前。 站在杏子林外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中等身材,形容消瘦,面如金纸,看上去便是一副精神不振,格外萎靡,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过觉的样子,但见到他们三人前来,还是客客气气的拱手行了个礼,道:“在下聂冲。” 宇文晔道:“你就是申屠泰说,要带人来投靠我们的?” “是。” “那你的人呢?” 聂冲侧过脸往身后看了一眼,然后道:“他们就在林子里。” 宇文晔道:“为什么不出来?” 聂冲道:“我们此番前来投靠,实属冒昧,也的确对你们还不太信任。所以在这里,我想要代替我的兄弟们问宇文二公子一些事。” 宇文晔道:“请说。” 聂冲道:“我们归附到二公子麾下,二公子会如何待我们?” 宇文晔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他身后那茂密的树林里,越来越多的人影晃动,显然,那些人也都感到了十分的不安,更在这一刻急切的想要听清他的许诺。 他想了想,道:“你们既然要归到我的麾下,将来,也就是我的兵。我如何对我的兵,就会如何对你们,一视同仁。” 聂冲道:“那二公子,是如何对你的兵的?” 宇文晔道:“申屠泰出身行伍,性情磊落正直,我想他即便到了你们寨中,也应该不改其性,对你们的要求应该和他在朝廷的军中相差无几。所以,我可以告诉你们,我跟他对手下兵将的要求,几乎是一样的。不过——” “不过什么?” “既然你们是新投靠到我这里来,莪可以给你们一个特殊的权力。” 聂冲立刻看向他:“什么特殊权力?” 宇文晔道:“我可以给你们三天,当逃兵的机会。” “……!?” 聂冲一惊,连一旁的善童儿闻言,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只有沈无峥,他微眯着双眼,似乎在心中估算了一下,眼中立刻闪烁出了一点淡淡的光,几乎是不露痕迹的点了点头。 聂冲诧异的道:“二公子这话,我不解?” 宇文晔道:“我练兵,从不允许懒惰懈怠,因为平时操练的懒惰懈怠,上阵就意味着九死无生。” “……” “如果经不起我操练的兵,可以逃,但如果要留在我麾下建功立业的,就必须勤。” 聂冲闻言,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他身后的杏子林里,也隐隐响起了一阵骚动声。 而宇文晔又抬起头来,对着树林中晃动的人影扬声道:“所以,我在这里把话说在前面,你们来投靠我,是申屠泰想要给你们一个去处,我可以收容你们,但你们中间也有些人可能有二心,这一点,我也并不介意。” “……” “从今天起,我会接连三天急行军,让你们体会一下我平时练兵的强度。这三天时间,你们受不了的,有别的去处的,可以随时离开,我绝不阻拦。” “……” “三天之后,过了洛阳,还留在我军中的,就证明你们有能力,也愿意留在我的麾下,功过赏罚,皆与我军中将士相同,你们,也就是我宇文晔的兵了。” “……” “愿意的,现在,可以走出来了!” 他的声音一落,周围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只剩一阵带着一点凉意的风,从那茂密的树林中吹了出来,仿佛也带上了几分人心的不安与躁动,吹拂着他们几个人的鬓发微微飞扬。 善童儿睁大眼睛,紧张的看着前方。 不止是他,甚至在他们身后,还坐在马车里的商如意,也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盯着那片茂密的杏子林。ъiqugetv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从风中传来。 只见四五个青年结伴,从林子里走了出来,他们一个个身形魁梧,显然是有高强的武艺傍身,走出来之后,也不多说什么,只对着宇文晔拱手行了个礼,便站到了一边。 紧接着,又是一队人马走了出来。 这一队,就有三十来人。 跟着,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不一会儿便在眼前密密麻麻的站成了一片,宇文晔粗略估算了一下,竟有上千人! 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原以为申屠泰派来探他们的态度的人马,最多也就几百人,没想到这里的就有那么多,那跟随他一道离开王岗寨的人马只怕更多。 这样一想,他的心里也有了一丝畅意。 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的王岗寨,势力已经大减。 不过,虽然这些人走出来了,也能看得出,林中还留着一些人没有出来,甚至,有一些人沿着小路,从杏子林的另一边离开了。 三天的考验,从此刻就已经开始了。 宇文晔看了看眼前的这些人,平静的说道:“很好,诸位既然已经出来了,那我也就不多话了,从现在开始出发。” 说完,便一挥手,他身后的队伍立刻上前来,两边的队伍很快融成一处。 这一下,这支队伍瞬间暴增了一倍,声势更加浩大。 就在宇文晔上了马车,众人也纷纷上马的时候,那聂冲突然对着善童儿道:“九当家。” 善童儿立刻回头:“什么?” 聂冲看着他,道:“你刚刚说,山上的兄弟说我的坏话都要蒙着被子,那,你们蒙着被子说什么了?” “……!” 周围那些跟着他来的人,齐刷刷的低下头去,众人俱是一惊。 商如意也没想到,刚刚他们离得那么远,说话那么轻,这聂冲居然真的听到了! 一见众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神情,聂冲倒是没多说什么,只冷笑了一声,策马跟着队伍往前走去,而善童儿苦着脸吐了吐舌头,对着商如意用口型道:“看吧,我没骗人。” 商如意又是惊讶又是好笑,而宇文晔在一旁看着,也并未多说什么,只一挥手,队伍便朝前行进而去。 第371章 好复杂的关系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正如宇文晔说的,他们开始了急行军。 急行军跟普通的行军不一样,所有人都轻装简行,全速前进,他们丢掉了多余的行李,甚至连商如意也从马车上下来,骑在马背上,跟众人一起顶着毒辣的烈日爬山涉水,策马奔腾。 沈无峥和图舍儿担心不已,可这样跑了三天的商如意虽然累,精神却好了很多。 虽然流产有些伤身体,但那胎儿月份不大,而且,毕竟年轻,身体的底子也好,之前在船上静养了一阵也恢复了许多,如今动一动,反倒让商如意觉得自己好像活过来了。 眼看着连国公——现在应该说是大丞相的儿媳都如此,原本一些叫苦连天的人也都渐渐闭了嘴,虽然仍旧有些吃不了这样苦头的偷偷溜走了,但剩下的人几乎都经过了考验,他们意志坚定,行军能力显然也要高过常人许多。 而宇文晔的急行军,也并不只是为了考验他们。 因为在出了偃月城之后,他们便进入了梁士德的势力范围内,虽然选择小路避开了大队人马,却还是遇上了对方的两股人马。 只不过,这两股人马并非主力,遇上第一队时他们选择了绕道而行,避开了与对方的正面冲突;到了第二队人马拦截他们的时候,对方的人马竟然也只有千余人,宇文晔更是感觉到了对方无心恋战,甚至明明看到他们队伍中的马车都没有冲杀过来,便索性率领人马直接对冲了过去,竟然没有遭遇太大的阻拦,就这么过了。 之后,沿途便再没有遭遇任何阻拦,梁士德的人马也没有追击上来。 到了第四天,下起了毛毛雨。 虽然雨中行军也并不轻松,却也没有一个人叫苦,反倒让接连数日被烈日暴晒得几乎要脱水昏厥的众人缓了一口气。 大家带着斗笠,披着蓑衣,仍旧冒雨前行。 而商如意,也在图舍儿黑着脸的催促下,被迫回到了马车上。 为了陪她,宇文晔也坐到了马车上,商如意还有些不放心的说道:“你坐马车,会不会让下面的人心生不满——尤其是王岗寨那批人?” 宇文晔脸上含笑,却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对着她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 商如意一惊,立刻闭紧了嘴。 这两天,他们也彻底见识到了那个聂冲的“顺风耳”的威力,的确如善童儿所说,这人什么都能听见,哪怕周围一片嘈杂,他也能准确的听到其中一个人低声说话的内容。 甚至,第一次遇到梁士德的人马的时候,也是他提前许久就听到了对方的马蹄声,让他们做好了准备,才绕道避开了对方。 所以现在,大家说话都小心谨慎的提防着他。 看着商如意警惕的样子,宇文晔又笑了笑,才轻声道:“真正不满的人,这三天都已经走了。况且,我也说了,只有三天的急行军,过了洛阳梁士德的势力范围,也就不必走得那么急了。” “哦。” 商如意闻言,撩起帘子看着外面的雨幕,又回过看着他轻声道:“我们现在,过了洛阳了吗?” 为了避开梁士德的主力,他们绕了很大的一段路,周围的环境她不太熟悉。 宇文晔道:“过了前面的伊河,差不多就算是离开东都地界,只是,我们走的小路,过了河之后还有一条山路要走。”biqμgètν 商如意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说道:“我倒是没想到,梁士德的人马居然没有跟上我们。” 宇文晔撩起帘子的一角往后看了一眼,身后也只有他们的人马在雨幕中静默前行,他想了想,道:“不是没有跟上。” “嗯?” 商如意一愣,再对上他深邃的双眼,顿时明白过来什么,道:“你是说,他不想跟上来?” 宇文晔道:“王岗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跟萧元邃是盟友,不可能一点都不关心,也一点消息都探听不到。” “……” “如今王岗寨的势力削弱过半,他不能不重新考虑跟我们的关系。” “……” “而且——” “而且什么?” 宇文晔低头看了她一眼,道:“而且,前些日子我让程桥去兴洛仓运粮的时候,也顺便让他们往外散布了一些消息,其中就有——王绍及和王绍裘兄弟要北上了。” “……!?” 一听这话,商如意顿时露出了惊愕的神情,而瞪大的双眼里,也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一丝惊惶和恐惧。 哪怕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也远离了江都宫,可在那里发生的事,仍旧像噩梦一样纠缠着她,平时哪怕浅眠时的迷梦,甚至一句不经意的话,都会重新把她牵引会那个黑暗的,仿佛被血海吞没的深夜。 更何况,他提起了王绍及这个名字。 这个人哪怕不是一切的起因,却也是这场噩梦里令她痛苦的存在。 眼看着商如意的脸色骤然苍白起来,宇文晔蹙眉,伸手扶着她的肩膀,像是想要说什么安慰她,可这个时候,却又说不出口。 倒是商如意,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再抬头看向宇文晔的时候,她勉强作出了一个笑容表示自己没事,然后说道:“听到讨厌的人的名字,真是让人不舒服。” “……” 宇文晔看着她,沉默半晌,“嗯”了一声。 商如意又道:“不过,你为什么让人去散布这个谣言?” 宇文晔道:“说是谣言,其实也不算是谣言,只是个预示,以我的推测,王绍及也不可能在江都停留太久,他一定会北上的。” “为什么?” “他是北方人,他的家底,一切势力、人脉,都是在北方,去到江都对他而言也是一切陌生,更不好应对和南方氏族的关系;更何况,就算他想要留在江都,他手下的禁卫军可全都是北方人,包括巡游带下去的军队也是,这些人思乡心切,不可能一直留在那里的。” 商如意闻言,轻轻的点头:“对,我之前就听说……”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但宇文晔也明白。 留驻江都宫的那些禁卫军的将士跟旧宫守军不同,他们是日夜期盼回到北方的,如今皇帝已经宾天,再也没有旨意压在他们的头顶,他们肯定会要求北上的。 她想了想,又道:“你散布这个谣言,是要让梁士德听到?” “嗯。” “为什么?” 宇文晔低头看向她,道:“如果王绍及和王绍裘兄弟回来,你说,他们带着几十万人马,会去哪里。” 商如意这一下已经完全明白过来,道:“东都!他会回东都!” “……” “而东都,已经被梁士德占领,所以,他们之间很有可能会对上!” “不错,” 宇文晔道:“如今,王岗寨势力大减,又可能面对王绍及率领几十万大军回城,这才是摆在梁士德面前最大的危机。如今他若动了我,父亲一定会率军东进为我报仇,这样一来,梁士德就要两面受敌。” “……” “所以,这一次他没有派大军来追击我们,应该是有自己的考虑了。” 商如意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长叹了一声,道:“好复杂的关系。” “……” “我之前以为,我们过来就要跟他们对上,没想到,王绍及一动,竟然还对我们的行动有影响。” 宇文晔道:“如今天下大乱,各方群雄并起,合纵连横是很重要的,哪怕不能联合其他势力,也要善于运用各方的势力平衡关系,才能找到自己的生机。”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嗯。” 说话间,前方的雨幕和马蹄声中,传来了一阵河水潺潺本来的声音。 伊河到了。 商如意急忙撩起窗帘的一角往外看去,一条贯通南北的河流横在了他们眼前,河面宽阔,水色浑浊,这个时候雨虽然比之前小了一些,但下了半天的雨,河水仍旧湍急,被风吹得不时卷起浪花拍在岸边,激起半人高的水花,吓得靠近河岸的几匹马都长嘶起来。 幸好河面上有一座宽阔的石桥,倒是可以通过。 前面的人下了马,牵着自己的马匹领着队伍陆陆续续的过了这座石桥,轮到他们,因为石桥不算太宽敞,只堪堪够马车行过,他们担心有翻车的危险,便让商如意和宇文晔先下车,等到马车过了之后他们再过。 于是,商如意便下了马车。 刚一站定,细雨迷蒙,就落了她一身,顿时感到一阵凉意袭来。 商如意伸手下意识的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就在这时,一把伞撑在了头顶。 商如意抬头一看,才发现是宇文晔,他撑着伞,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顿时,绵绵细雨被阻隔在外,只听着头顶一阵雨丝落在油纸伞上发出的细碎的声音,忽远忽近,好像情人在耳畔的低喃。 不知为什么,明明刚刚被细雨落了一头一脸,有些凉意,可这个时候,她突然又感到有些热。 不仅身上热,连脸上,也有些不自觉的发烫。 似乎是宇文晔身上的体温,两个人挨得太近,染了过来,商如意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一步。 可宇文晔一伸手,又将她拉回到自己身边。 第372章 峡谷杀机 商如意一愣,下意识的要挣扎,却发现周围的人马不断的经过两人身边,他们的动作,自然也落在众人的眼中。 她不好再乱动,只能乖乖的站在他的身边。 宇文晔这才轻咳了一声,解释似得道:“接下来,还有三四天的路,我想赶在八月十五之前回大兴城。你,不能着凉。” “哦,我知道。” “……” 宇文晔又低头看着她,然后道:“这些日子,大兴城内发生的事不比东都,更不必江都宫的事少,回去之后,我们可能需要比之前更多的精力来应付。尤其是你——” 商如意也抬头看向他。 她明白他说的话,其他事也许还好,但对于她“弑君”这件事,别的人可不会像宇文晔这样,说不问就不问,一定会有些人要刨根问底的弄清楚。 也许,还会有皇后…… 只是一想到这件事,她的心里都感到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下来,压得她呼吸有些困难,到时候要去面对,只会比此刻更难。 她的确需要做足充分的准备。 就在商如意心思有些紊乱的时候,他们的马车已经快要度过这座石桥了,而沿着石桥往前看去,过河之后,一条小路蜿蜒伸向前方,在迷蒙的雨幕中,折进了一条曲折的山谷。 商如意道:“过了这条河,我们应该就安全了吧。” “……” 宇文晔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了一会儿,道:“过了伊河,我们就完全离开了梁士德的势力范围。到时候,他就算想追上来,也没那么容易。” 商如意点了点头。 这时,马车已经过了石桥,宇文晔道:“走吧。” 于是便撑着伞,陪着她也一道走过了石桥,然后上了马车,可就在商如意坐定下来,马车又一次摇摇晃晃的往前行驶的时候,她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 刚刚,宇文晔好像,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了他,却见宇文晔坐在她的身边,已经闭目养起了神。 说起来,这些日子虽然众人都更照顾自己的身体,提供最好的机会给自己修养,但其实,他的情况也并不是很好,从之前在东都战乱中救下江皇后就中了花子郢三箭,之后伤口崩裂,应该也十分凶险,可他没有好好的休息便南下救自己,杀出江都宫的时候身上也受了伤,然后便是一路的舟车劳顿,还跟沈无峥一起,对付了王岗寨。 直到这个时候,商如意才恍惚的想起来,他应该很累吧。 人又不是铁打了,怎么会不累? 想到这里,原本要出口的问题,被她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她没再发出一点声音,只静静的坐在他的身边,听着他绵长均匀的呼吸,也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而就在商如意闭目的时候,宇文晔那长长的睫羽仿佛颤动了一下。 周围的人,都对于马车里的动静都一无所知,所有的人都在雨中默默的赶着路,只有沈无峥抬起头上的斗笠,看了一眼前方银灰色的雨幕。 他轻声道:“达薄。” 一旁的达薄闻言,立刻策马走到他身边:“沈公子有何吩咐?” 沈无峥微笑着道:“吩咐不敢当。我只是想问问你,你是从大兴城过来的,国公的兵马,如今出过潼关吗?” 达薄道:“只有在下奉命前来接应二公子和少夫人,国公的兵马,如今都在潼关以内。” 沈无峥道:“也就是说,这一段路,如今也不在国公的——不在朝廷的统辖范围内。” “是。” “……” 沈无峥沉默了一下,点点头道:“明白了。” 看着他脸上虽然并没有太大的表情起伏,可达薄格外的小心,想了想还是问道:“沈公子是担心这段路上有危险吗?不过,我们已经过了伊河,也就离开了梁士德的势力范围,他的人马应该不会再追上来了。” 沈无峥淡淡摇了摇头:“他有他担心的事,应该顾不上我们这边了。” “那是——” 见达薄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沈无峥只淡淡的笑了笑:“无事,走吧。” 于是,便又抖了抖缰绳,与众人一道往前走去。 他们沿着小路走了半天,在黄昏时分,进入了前方的山谷。 这个时候,雨终于停了,可地上满是泥泞,还有不少的积水,骑马的人还好,步兵仍然不太好走,所以大家的速度比之前下雨的时候反倒更慢了一些,大家一边走着一边抱怨,嘟囔的声音和众人的脚步声、马蹄声,在山谷间不断的回响着,反倒显得十分的嘈杂。 就在这时,骑在马背上的聂冲手一勒缰绳,突然停了下来。 跟他并肩走着的善童儿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眉头紧锁,抬头往四周看去,那目光像是在巡梭着什么,忍不住问道:“聂大哥,怎么了?” 聂冲沉默了一下,道:“有人在说话。” 善童儿立刻笑了起来,道:“我不是就在跟你说话吗?”看书喇 聂冲道:“我说的不是你。” 善童儿一愣,又看了看周围看着他们,明显都露出了疑惑神情的人,然后笑道:“大家都在说话呀。淋了这么久的雨了,好难受啊。” 可这一次,聂冲不再理他,只是眉头皱得更紧,脸上的神色也更凝重了几分。 喃喃道:“不对。” 看到他这样,善童儿也渐渐的不笑了。 他跟着聂冲一样往四周看去,可周围除了他们的人马,众人有些说笑,有些抱怨的嘈杂的声音,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正当善童儿转过头去,要跟聂冲说什么的时候,却见聂冲突然抬起头来,往山谷一侧的山壁上望去。 顿时,他脸色大变:“小心!” 这一声震喝,一下子压住了周围所有人的声音,大家都惊了一下,急忙看向他,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他们的头顶突然响起了一阵隆隆的巨响,在山谷间回荡着,如同一阵闷雷从天顶传来。 众人抬头一看,顿时目眦尽裂! 竟然有一块巨大的岩石,沿着山壁滚落下来,而那大石的下方,正是宇文晔和商如意所在的那辆马车! 第373章 不是冲着她,那就是—— “小心!” 聂冲一声惊呼震响整个山谷,可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巨石从天而降,眼看着就要砸向马车。 那巨石足有半个车厢那么大,再加上一路滚落,其势千钧,若这样砸下来,别说这辆马车,只怕连马车里面的人都要被砸成肉泥。 周围的人立刻惊恐的大喊起来—— “遭了!” “快闪开啊!” 众人杂乱的惊呼声顿时在山谷里响成一片,可车内的人似乎仍旧毫无反应,而巨石已经快要滚落下来。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怒吼! 只见善童儿突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手中高高举起的巨大铜锤朝着那马车的车辕重重的砸了下去,原本坐在前方的车夫见此情形,吓得抱头滚了下去。 只听轰隆一声,车辕被这一锤硬生生的砸断,顿时木屑飞溅,拉车的马匹受惊,长嘶一声立刻朝前飞跑而去。 马车一震,失了拉力僵在远处。 而善童儿眼疾手快,另一只手中的铜锤挥舞得虎虎生风,带着雷霆之势冲着马车的车驾又重重的一击! 那巨大的马车,竟被他的一锤,生生推得往后滑出了数丈之遥! 就在马车被推开的一瞬间,巨石轰然落下。 正正,砸在善童儿面前! 善童儿直接被震得仰面跌坐在地,周围的马匹更是惊得人立而起,嘶鸣之声响彻山谷,其他的人也吓得两腿发软,甚至有几个跌坐在了地上! 好险! 善童儿坐在地上,眼看着那巨石离自己的两只脚不过巴掌宽的距离,刚刚,他哪怕晚缩手一瞬,又或者往前多走一步,只怕现在,自己已经成了一摊肉泥了! 想到这里,他也有些两腿发软。 这时,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按住了他的肩膀,善童儿心有余悸的回头一看,却是一脸凝重的沈无峥。 他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马走过来,对着善童儿道:“没事吧?” “我——” 善童儿想要说什么,但声音却颤抖得有些说不出口。 他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挣扎了半天,总算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没事。” 说完,又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勉强平静下来,然后立刻说道:“沈大哥,赶紧过去看看,如意姐姐和宇文二哥没事吧?” 沈无峥抬头看了一眼,眉心微蹙。 那马车挨了重重的一击,划出数丈远后撞到了山壁上,虽然车门都被砸碎了大半,但至少是躲过了那块巨石,应该并无大碍。 只是,怎么里面一点响动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飞快的冲了过去,不是别人,正是图舍儿。她被刚刚那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这个时候冲到了那马车前,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急切的喊道:“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 可是马车里依然没有动静。 这一下,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安的神情。 而沈无峥眉心紧蹙,虽然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可这个时候,他的心仿佛都悬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马车前。 就在他要伸手去推开那剩下的半扇残破的车门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马车后面传来—— “哥。” “……!” 沈无峥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众人的目光也立刻看向马车后面,却见一骑人马从马车后面慢慢的走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所有人都以为在车厢内,只怕已经遭遇不测的商如意! 她的脸上还有几分惊魂未定,但,人却是无恙! 而紧跟在她的身后慢慢的走出来的,便是宇文晔,只见他骑着那匹乌云踏雪,面色凝重的踱步上前,那双冷峻的眼睛里此刻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 他们两,竟然都没事! 众人又惊又喜,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还是图舍儿一下子破涕为笑,脸上又是泪又是笑,开心的道:“小姐,你没事!” “……” 商如意沉默着,轻轻的摇头。 她心有余悸,尤其看着那巨石就在眼前,将地面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马车也撞在山壁上,残破了大半,就感到后背一阵一阵的冷汗,几乎将衣衫都要湿透了。 这个时候,沈无峥也彻底的放下心来。 他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而一旁的善童儿已经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道:“如意姐姐,你,你和二哥没在车里啊?” 商如意又摇了摇头,轻声道:“雨停之后,我就不想坐马车了,所以在进谷的时候,我下了车,跟他一道骑马进来的。” “……” “只是,怕你们担心我,所以走在后面——”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也有些不自觉的发颤,而一直站在她身边,面无表情的宇文晔接着道:“不曾想,不仅躲过了一劫,还躲过了一锤。” 一听这话,善童儿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憨憨的笑了。 只是,宇文晔这话虽然带着几分轻松,可说话的人,其余听到这话的人,却没有一点轻松,相反,众人再次看向那块巨石的时候,心情都更沉重了。 若不是他们恰巧下了车,若不是聂冲耳力过人提前预警,若不是善童儿天生神力及时出手,只怕现在两个人根本不可能站在众人面前这样说笑的。 这巨石,足以让两人命丧当场!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勉强回过神来,有人不由得的疑惑到:“怎么突然落下这么大块石头。” “是啊,奇怪呢。” “该不会是——” 宇文晔突然对着聂冲道:“你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聂冲点点头,立刻抬手指着上方道:“我听到那里,好像有人说话。”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去,却是那巨石落下的方向,山壁上一路都是巨石滚落碾压出的一道痕迹,而再往上看,便是已经高得视线难以企及的山顶上,离他们至少有几十丈的距离。 此刻看时,那里只有些郁郁葱葱的灌木,和嶙峋的山石,并不见任何人影。 善童儿道:“没有人啊。” 聂冲淡淡道:“我不会听错的。” 宇文晔神色一沉,道:“穆先,立刻带人上去查看!” “是!” 穆先领命,急忙带着几个手下绕到往山上去了,而宇文晔又看了看那已经无法再用的马车,说道:“这里还是不安全,先走出这条山谷再说。” 众人的确也被刚刚那块大石头吓得不轻,不管是无意落下来的,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万一再来一块,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落到自己头顶。这个地方的确太危险了,于是大家也不敢再抱怨,纷纷加紧脚步往前走去。 终于在太阳落山的时候,走出了这条山谷。 因为走的是小路,找不到驿站,周围也没有村落,他们找到一处水源就地安营扎寨。虽然已经是八月盛夏,但在野地里过夜,尤其之前还下了那么久的雨,地上还是有些潮湿凉意,宇文晔立刻让人升了火,和商如意一起坐在火堆旁。 商如意坐在毡子上,对着眼前扑腾的火焰出神。 看着火光映照着她有些苍白的脸庞,宇文晔道:“今晚,你委屈一下。” “……” 商如意闻言,看了他一眼,才轻轻摇头:“我不介意这个。” 到底,是刚刚捡回一条命。 只一想到如果他们两都在马车里,就算不被那巨石砸死,也要被善童儿那一锤吓掉半条命,商如意就觉得没什么好抱怨的。 老天,已经很厚待她了。 似乎总是在最关键,最生死攸关的时候,给她一条意想不到的生路。 这时,沈无峥走过来,坐到了他们的对面,一见到他,商如意立刻做出笑容来,轻声道:“哥,刚刚好险。” 沈无峥知道她是有意安慰自己,沉默了一下,才道:“没事就好。” 商如意点点头。 沈无峥又看向宇文晔:“穆先他们还没回来?” 宇文晔往后看了一眼,其实这个时候天色已暗,再加上已经走远,根本看不到那一处山壁,他便回过头来,沉声道:“还没有。” 沈无峥道:“我听聂冲的口气,他应该没有听错。” “……” 宇文晔和商如意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虽然只是短短两三天的相处,他们都已经见识到了聂冲那“顺风耳”的威力,的确不太可能是听错,但如果他真的听到山上有人说话,那那块巨石,就是有人故意推下来的,意图,就是要他们的命。 问题就在于——到底是要谁的命? 商如意想了想,道:“如果是冲着我来,应该跟范承恩的目的一样。但,如果跟他的目的一样,那动手的人应该不会用这种方式。” 一心为皇帝报仇的,一定是朝中的忠臣,而这样的人动手,又是为皇帝报仇,必然是要光明正大,昭示天下的,不会用这种手段。 所以,那巨石,应该不是冲着她。 若不是冲着她,那就是—— 商如意转头,看向身边神情凝重的宇文晔,轻声道:“不是说,过了伊河,梁士德的人马应该就不会追上来了吗?”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 他还没开口,对面的沈无峥已经说道:“也许,未必是梁士德。” 商如意一听,眉头就蹙了起来。 宇文晔的眼中,也在这一刻,闪过了一道寒光。 第374章 诡异的钱袋 虽然面对着不断扑腾的火焰,可在听到沈无峥那听起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时,商如意还是感到一阵寒意从心里升起。 不是梁士德,那就是—— 她不由得抬头看向前方。 从过了伊河到潼关这段路,既不属于东都的地界,也还没有被大兴城内新组建的朝廷掌控,所以,这是一段权力空白的地域,不属于任何人,但同样,任何人,也都可以往这里派人。 不是梁士德,那就只有——大兴城! 大兴城的人,要杀宇文晔?! 只这么一想,那股寒意更是遍布四肢五体,商如意蓦地打了个寒颤。 宇文晔立刻道:“冷吗?” “……” 其实,八月的夜晚,面前还有篝火,就算在野外也称不上冷,可商如意还是感到寒意遍体,但她不想被对方发现自己的思绪,只轻声道:“可能,雨水太潮湿了。” 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道:“让图舍儿拿件衣裳来给你披上吧。” 商如意道:“我自己去。” 说罢,她起身朝着另一边正在整理从马车上拿下来的大包小包的行李的图舍儿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走远,坐在火堆旁的两个男人这才慢慢的转过头来,沈无峥的目光透过火焰看向宇文晔,他的神情虽然平静,那眼神却因为透过火焰的关系,多了几分炽热的温度。 他道:“你知道是谁吗?” “……” 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道:“穆先还没回来,没有线索。” 沈无峥道:“没有线索,你就没有答案?” 宇文晔又看了他一眼,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只是不想预设答案妄加猜测,这样,会影响我的判断。” “……” 这一次,沈无峥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在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才沉沉道:“我不想小妹今后还要离这种事太近。” “……” 宇文晔的目光也闪烁了一下,看了看他,又看向另一边的商如意,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这时,图舍儿也从包袱里找出了一条毯子给商如意披上,道:“晚上凉了,小姐还能盖着些。你现在虽然大好了,但还是不能着凉的。” 商如意也习惯了她这些日子的唠叨,只笑了笑,便接过来给自己裹上。 其实这个时候,倒也不那么冷了,只是脸上的神色仍有些凝重,尤其在回头看了一眼火光映照下,宇文晔深邃又冷峻的眼睛时。 他的心里,好像有心事。 图舍儿突然又道:“小姐,咱们去了大兴城,是不是会更麻烦?” “……?” 商如意诧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更?为什么这么说?” 图舍儿咬了咬下唇,道:“说不上来,奴婢就是这么觉得的。” “……” “这还没到大兴城呢,就这么大一块石头压下来。” 说到这里,她目光闪烁的盯着商如意,轻声道:“还有,宇文大公子,不是回来了嘛……到时候你们一见面,多麻烦啊;还有那个慧姨,还有那一家子人……” 见她烦恼起这些事来,商如意有些哭笑不得。 道:“你想得倒多。” “小姐怎么能不为小姐你多想想呢,” 图舍儿道:“小姐你自从嫁进宇文家,总是大事小事不断,还一直受伤,这一次还流——” 看见商如意神色一黯,她立刻闭上了嘴。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只在心里苦笑了一声,然后道:“你之前不是还说宇文晔对我很好的吗,怎么现在,突然又说这些话了?” 图舍儿嘟着嘴道:“姑爷对小姐好,是应该的,救小姐那么搏命,也是应该的。只是,奴婢看不得小姐受苦嘛。” 听见她这么护短的话,倒是让商如意心里一暖。 但她只笑了笑,道:“但,做夫妻,哪有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 “……” 图舍儿被她说得一愣。 商如意叹了口气,道:“既然他对我好,为了救我搏命是应该,那么大兴城里,宇文家那些局面,也就该让我和他一道去面对,这是责任,明白吗?” 图舍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商如意笑道:“不过,有你在,也不会再让我吃苦了,对吗?” 图舍儿立刻挺起胸膛:“奴婢会保护小姐的!” 商如意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前方夜色中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正是穆先带着那一队探查的人回来了,商如意见状,急忙走了过去,只见穆先已经走到宇文晔和沈无峥面前,对着他们行了个礼:“二公子,沈公子。” 宇文晔立刻道:“如何?” 穆先道:“属下等上山去探了探,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哦?” 宇文晔眉心一蹙,道:“听你这话,上面应该是有过人的?” 穆先道:“是,属下等在山顶上,发现了一些杂乱的脚印。” 这个时候,商如意也走过去坐下,正好听见他这话,想了想,道:“既然还能看见脚印,就说明是在雨停之后那里都还有人,那石头八成就是人推下来的。” 沈无峥点了点头道:“有理。” 宇文晔也看了她一眼,眼中仿佛浮起了一丝笑意,但也没多说什么,只又对着穆先道:“除了脚印,还发现其他什么了?” 穆先低头,从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奉到他的面前。 “属下等搜查了一遍,在草丛里发现了这个,应该是上面的人在慌乱离开的时候遗失的。” 宇文晔接过来一看,是一只黑色的袋子。 整个袋子大概有人手掌大小,是由漆黑的缎子缝制而成,看上去像是钱袋一类的东西,而且用的缎子也是上等品,只是,上面并没有寻常人常在钱袋上绣的名姓,或者花鸟图案,反倒只有一个用月白色丝线绣成的圆。 这又是什么意思? 宇文晔低头看着这看起来平平无奇,又透着一点古怪的钱袋,正疑惑不解的时候,突然听见沈无峥急切的道:“如意,你不舒服吗?” 宇文晔一抬头,只见身边的商如意两眼紧盯着自己手中的钱袋,脸色苍白,身子不住的颤抖,额头上和鼻尖上,已经满是冷汗。 宇文晔忙道:“你,怎么了?” 第375章 一身,白色的僧袍 “嗯?” 商如意猛的回过神来,抬头便对上两个男人看着自己关切的眼神,才发现自己对着一个钱袋发愣。 她急忙摇了摇头:“没,没事。” 宇文晔皱着眉头看着她:“真的没事?” “嗯……” 商如意又轻轻地摇了摇头,虽然刚刚那一瞬间,她的全身好像被雷电击中一般,连灵魂都有了一丝颤抖的,快要离开身体的感觉,可那一瞬间过后,整个人又恢复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有些莫名,刚刚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沈无峥看了她一会儿,柔声道:“真的没事吗?小妹,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商如意又认真的摇了摇头。 两人见他神色如常,这才勉强放下心来,反倒是商如意自己,带着几分疑惑的又看了看宇文晔手中的钱袋。 怎么看,都是陌生。 而且,自己也不再有那种怪异的,好像灵魂都被击穿的感觉。 奇怪,为什么会对一个钱袋有这种感觉? 宇文晔又拨弄了一下这个钱袋,左右辨认了一番,确实没有别的显着的标识,便说道:“就这样也找不出什么线索,恐怕只能回到大兴城后再想办法。” 沈无峥点了点头。 而商如意看了他一眼,眼神更深了几分——他这话的含义便是,他也倾向于相信,这一次巨石砸车事件的主事者是来自大兴城。 的确,如果是梁士德的人动手,不会这么麻烦,那狭窄的山谷里,直接派大军冲杀上来,结果也会比现在要惨烈得多。 可大兴城…… 大兴城里那么多人,除了宇文渊之外,还有更多从大业王朝建国开始便显赫的权贵,又到底是谁要对他们,尤其是要对宇文晔下手呢? “还有,” 就在他们三个费力思索的时候,穆先又开口,神情比之前更沉重了几分,道:“属下探查完毕下山的时候,在山的背阴处,发现那里有堆放硝石、硫磺和木炭的痕迹。” “什么?!” 一听这话,商如意的脸色立刻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宇文晔和沈无峥的神情也变了。 穆先继续道:“看样子,堆放的数量应该是不少的,只是,好像又被人都拿走了,只留下些末屑被属下等发现。就是不知道,堆放这些东西的,跟山顶上的,和砸下来那块大石头的,是不是同一批人。” 听到这些话,商如意下意识的又将身上的毯子裹紧了一些。 硝石、硫磺和木炭,这些东西放在一起能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而且,他们之前所处的位置又是一处狭窄的山谷。 若真的是同一批人做的这些事,那他们要做的,不仅仅是用巨石滚落下来砸碎他们的马车,也许他们还准备了,如果一击不成,就用那些火药继续动手,一定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如果是那样的话—— 商如意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周围那些忙碌的身影,有宇文晔的亲兵,有达薄从大兴城带来的兵马,还有王岗寨归附的人马,尤其,她还看到了守在另一边的篝火旁,对着上面煮得咕嘟直冒泡的热粥大咽口水的善童儿,这些人,只怕一个不剩,都要折在那条狭窄的山谷里! 什么人,要对他们下这样的狠手? 甚至不惜杀这么多的人? 想到这里,商如意又转头看向神情凝重,望着眼前那扑腾的火焰,眼眸却始终冷冽如冰的宇文晔,几乎已经要忍不住问他——你得罪了什么人? 但这话,她又根本不需要问。 宇文晔身为盛国公的二公子,尤其现在,盛国公已经成为了新朝廷大丞相,大权在握,根本不必他去得罪别人,想杀他的人大有人在。 甚至,他的存在,对许多人来说,也是一种威胁。 这时,穆先又说道:“二公子,属下想再领一队人马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看看能不能追上那批人——就算追不到,也能提前去探探路,免得他们在前面再设下什么陷阱。” 宇文晔想了想,道:“也好,你去吧。” “是。” 穆先领命,立刻转身下去点了几个人,他们骑着马,一头钻进了沉沉的夜色当中。 过了一会儿,伙头兵做好了晚饭,虽然也只是一些简单的粥和小菜,但大家在雨里跑了一天,又经受了这样的惊吓,早就饿了,于是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等到用完晚饭,已经过了戌时,众人便各自找地方安歇了。 因为随行没有带着帐篷,只能幕天席地,宇文晔让人把烧着的火堆移到了一边,将烤得热气腾腾的地面清扫干净之后,铺上了毡子。商如意躺上去的时候,果然感到一阵暖意融融,雨天的潮气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她,再盖上一条毯子,倒也很舒服。 她又看了一眼守在火堆旁的宇文晔:“你,还不休息吗?” 宇文晔道:“我再想点事。” “哦……” 商如意点点头,便也不再说什么,只静静的看着他。 宇文晔一只手捏着那钱袋撑在下巴上,双眼灼灼的盯着火堆,虽然火焰扑腾,却始终无法让他眼里的冷冽寒冰消融下去,更无法看到,在那寒冰般的目光隐藏下,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心绪。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宇文晔转头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快睡吧。” “嗯,嗯……” 商如意应着,好像还想说什么,可这个时候,倦意像潮水一般涌来,她只感到眼皮阵阵发沉,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梦境有些杂乱,更有些不安。 她的耳边,又一次响起了轰隆隆的,仿佛天地都要崩毁的声音。 商如意恍惚间以为又有什么巨大的石头要从头顶砸下来,可当她往四周看去,却是发现自己好像置身在一处华丽又辉煌的府邸,而那巨大的轰鸣声,竟然是大门在被撞的声音! 她睁大双眼,看着那门板被撞得阵阵发颤,最终,木栓经不起沉重的撞击,猛然断裂! 大门,一下子被撞开了。 一群如狼似虎的人从外面冲了进来,他们手中拿着刀剑,在夜色中闪烁着寒光,刀锋上甚至有血迹,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显然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 而厮杀,还未停止! 这些人闯进来之后,又开启了一场新的屠杀,周围的人不停的尖叫着,四散奔逃,却被那些人追上,一道道寒光划破夜色,随即,惨叫声和喷涌出来的鲜血又一次将这座华丽的府邸妆点成地狱的修罗场。 商如意,就站在这修罗场中央。 惨叫声,响彻她的耳边,鲜血,不断的喷溅到她的身上,她整个人就好像被血河吞没一般,已经快要忘记自己的存在。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 “不要!” 就在这时,她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呼,一下子睁开了双眼,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却一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商如意冷汗涔涔,惊恐的睁大双眼,就对上了一双带着几分疑惑的眼睛。 “如意,你怎么了?” “……?!” 商如意不停的喘息着,胸口剧烈的心跳好像要将她的胸膛都撞裂一般,过了许久,她才勉强从那噩梦的震撼中抽回自己的心神,抬头看向眼前的人——是宇文晔。 他坐在自己身边,双手正护着自己。 商如意望着她,唇瓣不停的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你,我——” 宇文晔看着她,沉声道:“你做噩梦了?” ……? 噩梦? 对,是噩梦。 商如意只觉得自己颤抖得厉害。 那噩梦,不仅是噩梦,而且,是熟悉的噩梦。 她已经许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了,为什么会在这个夜晚,突然又梦到那几乎让她心神具碎的场景? 她不是,已经选择了另外的人生了吗? 眼看着她一头冷汗,神情更是惊恐得仿佛还未从梦魇中抽离,宇文晔柔声道:“没事了,梦醒了,天都亮了。” “……?” 商如意又是一愣,抬起头来,才发现天边已经露出了橘色的晨光,是太阳要出来了。 一夜,都过去了。 她松了口气,又看了宇文晔一眼,发现他衣衫齐整,头发也没凌乱的样子,便道:“你,你一夜没睡?” 宇文晔摇摇头。 商如意蹙起眉头,正要说什么,却听见前方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抬头一看,原来是穆先领着之前的一队人马回来了。 他们去了一整夜。 一见他们回来,商如意倒也没再说什么,只立刻起身,整了整衣衫,而穆先让众人各自回去之后,便立刻翻身下马,朝着宇文晔走了过来,对着他们两人拱手行礼道:“二公子,少夫人。” 宇文晔道:“追上那些人了没有?” 穆先皱着眉头,轻声道:“属下无能,那些人跑得很快,虽然沿途追踪到了他们的马蹄印,可还是没能赶上他们。” 宇文晔想了想,道:“对方是有备而来,赶不上,也不怪你们。” 说完,挥了挥手:“走了一夜,下去休息吧,一会儿又要出发了。” 穆先闻言,却并没有立刻离开,反倒看着宇文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且,连神情也比之前凝重了许多。 宇文晔和商如意都察觉到他神色有异,宇文晔道:“怎么了?” 穆先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虽然没有追上那些人,可是在路上,属下等好像,好像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宇文晔的眉心微微一蹙,脸上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神色。 他道:“是谁?” 穆先又看了商如意一眼,才低下头去,轻声道:“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僧袍,好像——” 第376章 开悟了 “大公子……” 这三个字从穆先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商如意突然感到眼前一阵光亮刺眼,险些令她昏厥过去。 她猛地伸手撑住身体,低着头,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稳住身形。 再抬头时,发现,原来是太阳升起了来了。 那耀眼的光芒,一下子穿透了所有人的眼睛,也驱散了这一夜深重的黑暗和不安的情绪,却把一种更复杂的情绪,传递到了她,和他们的心里。 商如意的心跳,阵阵如雷。 大公子,宇文愆! 等等,为什么像他的人,是穿着白色的僧袍? 白色的僧袍?! 这一刻,商如意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好像无数凌乱的思绪变成了潮水一下子涌了上来,几乎将她吞没。 可坐在她身边的宇文晔,却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他微微眯了一双双眼,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变化,只是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慢慢抬眼看向穆先不安的脸,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穆先小心翼翼的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他虽然离开,可剩下的两个人却没有立刻说什么,不仅没有,反倒有一种异样的沉静气氛包围住了这两个人,紧绷的气息令人不仅不敢开口,甚至连呼吸和心跳仿佛都变得谨慎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商如意终于鼓起勇气,转头对着宇文晔:“你——” 宇文晔抬眼看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原本想要出口的话,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商如意只觉得喉咙发梗,整个人乱得像一团找不到绳头的乱麻,可这个时候,宇文晔的眼神反倒比之前更冷峻,也更清醒了一些。 他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关于兄长的事。” “……” “你想问什么?” “……” 商如意又挣扎了许久,虽然她从出嫁之前,就对这个人有太多问不出口的疑惑,而此刻哪怕宇文晔这样开了口,她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问什么,才能把一切厘清。 半晌,她终于道:“僧袍,是怎么回事?” “……” “你兄长他——” 宇文晔道:“他修佛的。” “……?” 商如意诧异的睁大了双眼。 修佛? 宇文愆是修佛之人? 她这才想起,在朝廷内外,包括世家门阀之间对于宇文愆的传闻中虽然有许多溢美之词,可这样的溢美之词外,却是这个人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远离朝廷,远离官场,出身名门却无丝毫战功,甚至数年不在家中常住的单薄的身影。 原来,那特殊的原因就是——他是个修佛之人。 只是,说起来他年纪轻轻,又有着世家公子几乎都艳羡的出身,容貌和本事,为什么要修佛呢? 她抬头望向宇文晔:“他,为什么要修佛,怎么家里人从来不提这件事?” 宇文晔道:“父亲当然不喜欢他修佛,所以这件事家里人也从来不提,这是他的忌讳。” “那他,出家了吗?” “没有剃度,他持戒修佛,已经是父亲忍耐的极限,父亲不会允许他真的剃度出家。” “……” “这些年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外云游,几乎很少回家。” 商如意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这才想起,之前官云暮过世,她无意中听到宇文晔向慧姨询问起宇文愆的下落时,慧姨就说他开悟了一些,去云游了;而之后,他们留宿半岩寺的时候,宇文晔又跟寺中的和尚谈起宇文愆,那和尚也提到,宇文愆曾在寺中留宿。 开悟,云游,在寺庙留宿…… 这些词句用来说一个普通人,尤其是一个国公府的世子,显得很奇怪,但若放在一个游方僧人,云水和尚的身上,就不奇怪了。看书喇 可他,偏偏就是国公府的大公子。 一时间,商如意的思绪一下子就飘远了。 “你在想什么?” 耳边突然响起宇文晔的声音,商如意一愣,又转头看向他,神情更添了几分凝重,沉默半晌,她轻声道:“我,我没有想到那么快,就遇上关于他——的消息。”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紧绷了起来。 是的,关于他。 这个“他”,哪怕是楚旸,哪怕是江皇后,都没有“他”出现的震撼来的大。 因为“他”的存在,不仅仅是感情上的纠葛,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这段婚姻是铸建在宇文愆的背后,甚至可以说,他的阴影,会永远笼罩在两个人的心上。 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沉声道:“他是我兄长,你们,迟早也是要见面的。” “……” “我只是没想到——” 后面的话,他像是说不出来,但商如意看了一眼他冷峻中难得露出一丝迟疑的眸子,似乎也体会到了他的心情。 她轻声道:“你没想到,他会回到爹的身边吧?” 宇文晔沉默半晌,却是默认了。 宇文愆若一直像过去那样,云游在外,几乎不回宇文家的话,那么他跟商如意见面的机会不多,也就不会有太尴尬的时候;可现在,既然他已经回到了宇文家,而且是以立下大功,全权参与宇文家的事务这样的姿态,显然,他应该不会再像过去那样云游四方,行踪不定了。 他的状态,已经从“出家”,或者说“出世”,变成“入世”了。 那么,他们之间就不是见不见面的问题,而是将来要长期相处。 这时,图舍儿那边看到两人已经起身,便送来了热水毛巾和青盐,服侍他们洗漱了一番,又去守着旁边的篝火熬粥,周围的人也都纷纷起身,开始做起了早饭,四周炊烟袅袅,空气里迷漫着一股饭菜的香味,还有周围人声嘈杂,这一切,都是属于这红尘俗世的喧嚣。 在这样的喧嚣里,商如意的头脑更清醒了一些。 她又问道:“那,你兄长为什么会修佛呢?是从小就有佛缘吗?” 宇文晔道:“算是吧。” “算是?” 商如意看着他:“怎么说?” 宇文晔想了想,道:“我印象里,是我小时候,大概四五岁的时候,突然生了一场重病,而且药石罔效,差一点就死了。那个时候,父亲和母亲就带着家里的人去了大岩寺为我祝祷,回来之后没多久,我的病就好了。” “……” “不过,病好之后,却没在家里见到兄长,一问才知道,他跟随父亲母亲去大岩寺的时候,听了里面的禅师讲经,竟然听进去了,不肯回来。” “……” “后来,父亲虽然还是强行把他带了回来,但他的心好像就留在了那里。” “……” “之后他就时常去寺庙里常住,听那些和尚讲经,自己也开始念经修佛。渐渐的,他长大了,父亲管不住他,而他也开始离家云游,这些年来,很少回来。” 说到这里,宇文晔轻叹了口气,道:“其实,在这一次大兴城的事情之前,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一生奉献佛家,甚至会在将来找机会剃度出家。我怎么也没想到——” 后面的话,他虽然没说,但商如意也完全明白。 谁也没想到,一个修佛修了那么多年,连家都不回的人,不仅突然入世,而且突然回家。 说起来,这的确是件很奇怪的事。 从宇文愆之前的行为,行迹来看,他是个淡薄一切,云游四海,天地为依的人,才会孑然一身,哪怕出生锦绣丛中也对名利全无看重;可这一次,他却突然参与到盛国公的大业中,甚至——孤身一人,兵不血刃的拿下大兴城,大开城门迎接宇文渊进城。 这,是盖世奇功。 也更像是——他回到父亲身边,作为这些年来身为儿子却并不尽孝,也未曾为家族进心的补偿。 但这前后看来,就太矛盾了。 他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转变呢? 想到这里,商如意抬头看向宇文晔:“一个一直潜心修行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你知道原因吗?” 宇文晔的眼神又闪烁了一下。 不知为什么,商如意觉得,他闪烁的目光中,好像有几分清明。 半晌,他道:“也许是他——开悟了吧。” “……?” 商如意的心咯噔了一声。 开悟? 这就是之前,慧姨说过的话。 可是,开悟之后,为什么不是在佛法上更精深一些,反倒是开始入世,回到了家族? 这一切都让她无法理解,可商如意也明白,她现在甚至连宇文愆的一面都没见到,自然不可能去理解他的做法。 只是—— 她看着宇文晔,问道:“那,穆先看到的人影,你认为,会是他吗?” “……!” 听到这个问题,宇文晔的眼神突然一震。 那感觉,好像他的内心也受到了无比的震撼一般。 商如意的心下意识的紧张了起来。 但下一刻,宇文晔却又恢复了淡漠的神情,他低头看了一眼商如意,再抬起头来,看向前方已经高高升起的太阳,那阳光照亮了他的脸,每一处轮廓都那么清晰,却照不亮他深邃的眼中那隐藏至深的情绪。 半晌,他道:“也许是,也许不是吧。” “……” 商如意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也许是,也许不是。 当然只有这两个可能。 只是,若不是,那一切都没有问题。 若是—— 第377章 白衣僧人入关? 他们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毕竟,所有的答案都在大兴城,而眼前还有很长一段的路途,才能回到大兴城。 才能彻底安全。 于是,在匆匆用过早饭之后,众人便收拾了一番,继续上马前行。 经过了昨天那一场下透了的雨,今天的天上不再有一丝云彩,却也是烈日当空,晒得他们浑身冒油,但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抱怨,大家只闷着头赶路,脚程比之前快了不少。 接连数日,路上再无险阻。 三天后的黄昏,他们到达了潼关。 潼关守将一见大丞相的二公子,急忙迎接他们入关,不仅立刻安排了住所,并在当晚设下酒宴,为宇文二公子和少夫人接风洗尘。 奔波数日,商如意也总算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 换上一件还算得体的衣裳,商如意便坐到铜镜前让图舍儿给她梳头。图舍儿看着铜镜中焕然一新,十分精神漂亮的商如意,又笑道:“这样洗一洗,小姐整个人看着都精神了。” 商如意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笑道:“是吗?” “当然,” 图舍儿一边梳理着她乌黑的长发,又感慨似得道:“幸好有姑爷在,这潼关守将才会给咱们安排这住处,不然,小姐不知道还要风餐露宿多久呢。” 商如意又看向铜镜中的她,忍俊不禁:“怎么,现在又觉得他好了?” 图舍儿吐了吐舌头,道:“让小姐过得好的人,就好。” 商如意无奈的摇了摇头,笑了。 不一会儿,头发梳好了。虽然地方用器都很简陋,图舍儿也只能给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但还是拿出了两样首饰给她带上,显得庄重些,也一扫之前数月的寡淡朴素。 这时,旁边传来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商如意一转头,就看见宇文晔走了进来。 他也刚刚清洗了一番,如今换上了一身素色的长衫,虽然也只是简单干净的装束,可他容貌俊美,身材颀长,哪怕只是简单的衣衫也被他穿出了一股清贵之气,尤其是在泥汤里打了两天滚,突然这样清爽的打扮,更是有些让人移不开眼。 商如意立刻移开了双眼。 可心口,还是有些止不住的跳动。 宇文晔看到她,两眼仿佛也亮了一下,他不动声色的走过来看了看商如意,然后道:“准备好了吗?” 图舍儿立刻放下梳子:“姑爷,一切都好了。” 宇文晔又低头看着她:“走吧。” 商如意点点头,这才起身,跟着他一道走了出去,前去赴宴。 说是酒宴,其实也就是一桌还算丰盛的饭菜,但对于经历了几天风餐露宿的人来说,宽大的房间,干净的桌椅和丰盛的酒菜,已经是难得的享受,而那守将还十分客气的说道:“此地简陋,酒菜寒酸,还望二公子,少夫人不要嫌弃。”看书溂 宇文晔道:“这里已经很好,你有心了。” 那守将道:“两位请入座。” 于是,两个人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这守将名叫褚正飞,三十来岁正当年,说话做事也十分稳妥,席上虽然只有三个人,而且宇文晔不多话,商如意不好多话,只他一个人执杯祝酒,气氛也并不冷淡。 酒过三巡,宇文晔道:“我看着褚将军眼生,之前守卫潼关的好像不是你。” 那褚正飞闻言,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酒杯,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新帝登基,自然有许多人员的调度,在下也是刚刚调到潼关来不久。” “那之前你是在何处领兵?” “在下,原是左骁卫都尉。” “哦……” 听到左骁卫三个字,宇文晔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光,他微微笑道:“原来,你是左骁卫大将军虞定兴的部将。” 褚正飞道:“是。” 宇文晔道:“这一次……虞大将军,可是立了大功。” 提起这个,褚正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神情,他笑了笑,道:“那,也是虞大将军顺天应时,顺势而为。否则,也难有今日家族之盛。” 家族之盛? 听到这四个字,宇文晔和商如意对视了一眼。 而褚正飞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多了一些,立刻笑道:“说远了。虞大将军那已经是大兴城内的事了,在下别无长处,也就只能守一守潼关。” 宇文晔不动声色的道:“守好潼关,也是大功一件。” 说着,他又看向褚正飞,道:“正好有件事,我想要问问褚将军。这些日子,可有人运送硝石、硫磺等物出入潼关。” “硝石?硫磺?” 褚正飞道:“这些,不是做火药之用吗?” 宇文晔道:“不错,褚将军可有发现?” 褚正飞道:“没有。” 他回答得这么快,倒是让一直沉默不语的商如意有些意外,她下意识的想再问一遍,却被宇文晔使了个眼色,她想了想,立刻抿上嘴唇。 反倒是褚正飞笑道:“不知二公子问起这个,有何因由?” 宇文晔道:“也没什么,只是在路上发现了一些硝石硫磺的痕迹,担心是有人运送这些东西入关做什么事。既然褚将军没有查到,那想必也没什么大碍。” 褚正飞道:“多谢二公子信任。在下镇守潼关,别的不说,这些人和物,倒是得盘查清楚的。” 说着,他又举杯,三人共饮了一杯。 放下酒杯之后,商如意又想了想,然后问道:“对了褚将军,既然你盘查过往,人和物都要查清,那这两天,可有看到一位,一位白衣僧人入关?” 听到这话,褚正飞拿着酒杯的手仿佛抖了一下。 但他不动声色的放下酒杯,立刻抬起头来,微笑着道:“少夫人为何有此一问?” 商如意道:“哦,也没什么。就是前些日子在路上遇到了一位白衣僧人,看上去似乎修为深厚,但之后再未见到。我想要向他请教佛法,所以,想问问他有没有入关?” 褚正飞笑了笑,道:“这,就难说了。” 宇文晔和商如意对视了一眼,都感到他这话,似乎另有深意。 宇文晔立刻道:“褚将军此话怎讲?” 第378章 法会 褚正飞道:“这些日子入关的和尚可太多了,一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要说白衣僧人,那也不少,就是不知道少夫人问的是哪一位。可有姓名法号,在何处修行?” “……?” 听到这话,两人都愣住了。 一时间,他们都顾不上什么姓名法号,何处修行,宇文晔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和尚入关?” 褚正飞笑道:“看来,二公子和少夫人怕是还不知道吧,八月十五——也就是后天,大兴城内有一场法会,广邀天下僧侣,消息已经传遍了附近州县。这些日子,各地的出家人都在往大兴城赶,之前每天都成群结队的过关,把关隘都要堵住了,而且,朝廷还恩许沿途州县免费为他们提供食宿,险些把这潼关的粮仓都吃空了。也就是这两日,他们大多都已经抵达了大兴城了,过往的才少了些。” 商如意皱着眉头道:“我们之前在偃月城停留,怎么不知道?” “这——” 褚正飞愣了一下,答不出来,倒是一旁的宇文晔沉吟了一番,道:“之前恐怕是因为东都战乱,这个消息暂时传不过去;后来我们过来的时候,一直走的都是小路,也没见到什么人,所以没听到这个消息。”看书喇 商如意这才点了点头,又看向褚正飞道:“不过,是哪里举行的法会?” “就是皇家寺院,大岩寺的法会。” “这法会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 说起这个,那褚正飞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神情,似笑非笑的道:“目的其一,自然是为了讲经布道,弘扬佛法了。” 宇文晔道:“其二呢?” 褚正飞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小心翼翼的看了商如意一眼。 那一眼,更加深了商如意心中原本已经升起的一丝的阴霾,她似乎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 沉默半晌,褚正飞才谨慎的说道:“其二便是——先皇。” “……!” 一听到这两个字,商如意的呼吸都窒住了。 宇文晔的神色也是一黯。 原来,如此。 其实,褚正飞前面的话都不过是在缓着说,其实这场法会并没有什么其一其二的目的,在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世局,举行法会就只有一个目的,唯一的一个—— 先帝楚旸! 虽然宇文渊占领大兴城之后,已经拥立赵王楚成斐为帝,遥尊江都宫的楚旸为太上皇,实际也就是在天下人的眼中架空了他,可太上皇毕竟是太上皇,仍有皇帝之尊。而且,他宾天的消息既然已经传遍天下,那么继承皇位的新帝也必须有所表示。 这场法会,就是为了他而举行的。 宇文晔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刚刚褚正飞会对着商如意露出那么奇怪的表情了。 既然楚旸宾天的消息传来,那么王绍及他们附加在这个消息之中的一些讯息,显然也已经为大兴城的人所知——商如意弑君! 所以,在天下人眼中,楚旸,是死在宇文家少夫人的手里的。 而如今,朝廷却又要举行这样一场法会…… 不知道,他们会将商如意至于何地。 宇文晔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虽然她似乎已经竭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淡漠,可黯然的眼瞳和垂在身体一侧,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是骗不了人。 宇文晔不动声色的伸手过去,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 商如意一震,抬头看向他。 宇文晔却没有看她,而是对着褚正飞道:“既然有这样的大事,那我们也不能怠慢。若能及时赶回去参加这场法会,也好。” 褚正飞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神情:“二公子和——少夫人,也要去?” 宇文晔道:“当然。” 褚正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似乎平静下来的商如意。 虽然宇文晔一直没有低头看自己,可掌心传来的温度,却是让她渐渐的平静下来,商如意甚至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微笑着道:“这样的法会,我们当然要去。” “……” 褚正飞又神情复杂都看了看他们。 半晌,他笑道:“既然是这样,那在下明日就准备马车和新的马匹,一定让两位一路畅行,在八月十五之前赶到大兴城。” 宇文晔道:“那,我就先多谢褚将军了。” 褚正飞立刻道:“二公子言重了。” 于是,三人再次举杯,共饮起来。 这一晚,他们喝了不少,可当宇文晔带着商如意回到房中的时候,酒气里的两个人却比平时更加冷静了几分,甚至,当商如意坐在铜镜前,自己卸下身上的钗环时,看着镜中映着的宇文晔的眼睛,也是无比的清明。 宇文晔,也透过镜子看着她。 两个人对视了半晌,似乎都有话要说,却又都沉默着。 过了许久,终于还是商如意先开了口:“那法会——” “不用担心。” 宇文晔坐在房中的坐榻上,沉声道:“如今父亲已经贵为大丞相,大岩寺虽然是皇家寺院,但举行法会也需要朝廷的恩许,这件事,必然是经过了他的同意的。” “……” “既然他同意,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 商如意抬眼看着镜子,目光挪向了他摆在膝盖上的那只手。 刚刚,在听到法会的目的的时候,就是那只粗糙却又温厚的手,抓住了自己,给自己传来他的体温,让自己沉稳下来。 这个时候,哪怕只是看一眼他粗大的手指,她的心里好像也获取了一丝平静。 于是点点头。 但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是什么人提议举办这场法会呢?” 听到这话,宇文晔的呼吸似乎顿了一下。 他看着铜镜中映出的商如意的眼睛,沉默着,没有说话。 但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这法会既然是佛家的盛举,那么提议举办这场法会的,自然也就是佛家的人。 可是,这个问题也有些难回答—— 这个佛家的人,是谁呢? 在两个人相对无言的沉默中,夜色渐渐的沉了。 而在夜色中,一骑人马离开潼关,匆匆的往大兴城而去。 第379章 有谁,在等着她呢?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便从潼关出发,往大兴城而去。 褚正飞依言给他们准备了马车和新的马匹,加上过了潼关之后也就不必再担心有梁士德或者其他人对他们下手,所以走的也是宽阔平坦的官道,这一路上畅行无阻,脚程比之前快了不少。 虽是如此,可商如意坐在马车里,也并没感到太放心。 甚至,当她一转头,就会看到坐在身边的宇文晔神情凝重,蹙眉沉思的样子。 她轻声道:“你有心事?” “……” 听到她的声音,宇文晔恍惚了一下,才抬头看向她,因为两个人靠得太紧的关系,他深黑的眼瞳中仿佛也映出了商如意忧心忡忡的神情。 他道:“你不也是吗?” “……” 商如意闻言一愣,再一想,也苦笑了一下。 是啊,经过了前两天的事,又在褚正飞那里听说了大兴城的情况,这队伍里谁没有一点心事?甚至连善童儿——商如意又转过头去,撩起帘子的一角往外看去,就看到这孩子骑在马背上,有些沉闷的背影——听说大岩寺内要举行法会,他们加快步伐就是为了赶回去参加,他也露出了几分异样的神情,骑在马背上不再与人说笑,反倒闷闷的。看书喇 毕竟,他就是在大岩寺剃度的。 之后就在大兴皇宫中为赵王做替身,出家持戒;如今出来在民间游历了数月,他又要回到那个地方去了。 倒像是兜了个圈子似得。 连这个孩子都是如此,更何况他们这些大人。 目光从善童儿的背影上收回来,商如意慢慢的放下了撩起窗帘的手,又回头看向宇文晔——其实她更明白,宇文晔的沉默和心事应该还不止来自这些日子的经历和将要发生的事,更重要的是,他们就要回到大兴城了。 大兴城内,可不止有他的父亲兄长,大兴皇宫内也不止有新帝。 还有那个人…… 商如意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将脸又偏向了窗外,好让自己好受一些。 而坐在她身边的宇文晔,这个时候也只是默默的看着她背对着自己的样子。 车厢里的沉默,一如既往。 就在这样有些沉闷的气氛里,他们一行人加快脚步,在官道上飞驰而过,沿途扬起了阵阵烟尘,也终于在这天黄昏时分,进入了大兴城! 虽然闷了一天,可当他们通过城门的时候,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善童儿望着周围并不算熟悉的亭台楼阁,还有街道上不断穿行的车马与行人,像是做了一场梦,醒来时发现梦境与现实完全重合,还有些回不过神似得喃喃道:“又回来了。” 这句话,也飘飘忽忽的,荡进了商如意的耳中。 她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是啊,又回来了。 相比起这些年来经过的那么多的地方,太原,洛阳,江都……大兴城对她来说似乎只是一个童年记忆里模糊的影子,可是,这一回来,好像所有的记忆都变得鲜活了起来。 她又回来了。 周围那些的亭台楼阁,有改变了的,也有没有改变的,可空气里尘土的味道,行人嘈杂的声音,甚至连风吹过脸颊时有些过分炽热的温度,仿佛都熟悉得一成不变。 可她,还是那个商如意吗? 正当她有些恍惚的时候,耳边又响起了宇文晔的声音:“你在想什么?” 商如意回头,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 宇文晔看着她,似乎是在微笑,而夕阳斜照在他的脸上,那橘红的光给他原本淡漠的眸子更添了几分温柔。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又再转头看向外面的风景,道:“我在想,我怎么又回到这里来了。” “……” “我一直以为,我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道:“世事无常。” “……” “很多你以为的人和事,也许都和你想得不一样。” “……” 这句话,本来也不算太稀奇,可不知为什么,商如意却隐隐感到他的口气比平时更深了一些,好像,在说的不仅仅是世事,那人和事,似乎也有特指。 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宇文晔却是对着她,淡淡一笑。 马车在夕阳下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太阳落山的时候,抵达了国公府。 也是如今的,丞相府! 马车还没停下,就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和一些按捺不住的激动的声音,宇文晔先下了车,然后转身牵着商如意的手将她扶下了马车。 商如意才刚一站定,就被一个疾冲上来的人猛地抱进了怀里。 “如意!” “……!” 商如意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和啜泣声,感觉到那双熟悉的手臂,熟悉的怀抱,她有些僵硬,又有些虚软,愣愣的被那人抱在怀里,直到脸颊感觉到了紧贴的肌肤上传来了泪水的沾湿感,她才慢慢的,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颤抖的字—— “舅……母……” 抱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舅母,沈夫人于氏! 身为长辈,不能到门口来迎接晚辈,可她仍旧不顾礼法,也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当一看到外甥女消瘦的身影,就按捺不住的冲上来将她抱在怀里,此刻,听到商如意的声音,她更是哭得泪水涟涟。 “我的如意啊……” “舅母!” 商如意突然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好像才活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两人就这么在国公府门口哭成了一团,宇文晔站在旁边,一时竟也不好说什么,最后还是沈无峥走上前来,轻轻的拉开了两人,于氏仍旧是泪流满面,又是看着外甥女,又是看着儿子,激动的道:“你们两个都好好的回来了,这就好,这就好。” “舅母,” 商如意哽咽着,许久才勉强成句:“这些日子,您——” 不等她的“受苦”二字出口,于氏立刻又笑着说道:“我没事,我很好。” “……” “只是回来之后,听说你在外头——受苦,我觉都睡不着。如今看到你回来,我就好了,什么都好了。” 明明是她跟随夫君被流放,一路颠沛,如今,却反倒说是商如意在外受苦。 这就是真心爱惜他人的人才会有的心情。 她又是哭,又是笑,也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抓着商如意的手就不放。直到这个时候,宇文晔才上前,对着她行了个礼:“伯母。” 看到他,于氏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表情,笑道:“姑爷。” 宇文晔道:“看到伯母无恙,我也放心了。” “我无恙,无恙,” 于氏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他们三个,连同站在一旁,同样眼睛红红的望着自己的图舍儿,仿佛看到远离家中的孩子都回到自己身边的母亲一般喜不自胜,甚至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道:“看到你们都安好,我就无恙。” 虽然她这些话都有些颠倒,但众人还是能感觉到,她那种真实的情感和快乐。 这个世上,有什么,比真实的情感,更让人动容的呢? 所以,即便是宇文晔,眼中也露出了一丝感动。 而就在这时,一个同样欢喜,却又透着一点凉悠悠的声音传来—— “看到二公子,少夫人,还有沈公子回来,沈夫人实在太高兴了。但外头热,暑气也还没散,咱们还是先进府吧,国公和沈老爷都在里头等着呢。” 一听到这个声音,商如意那如同煮沸了的汤锅一般的满腔欢喜和激动,这个时候渐渐的凉下去了一些。 她抬起头来,越过于氏的肩膀,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和她熟悉的,毫无破绽的稳妥微笑。 慧姨。 她领着一众下人站在门口,显然是来迎接他们的,此刻才从台阶上慢慢走下来,对着他们行了个礼,道:“二公子,少夫人,你们终于回来了。” 一看到她,宇文晔目光闪烁,脸上的笑容似乎也换了一种。 但,仍旧是笑容,他道:“慧姨。” 慧姨笑着说道:“这些日子,家下人等日盼夜盼,就盼着二公子和少夫人能早些回来,今天,总算是回来了,老身也高兴。” 商如意的心口,那剧烈的心跳也在此刻慢慢的降了下去。 她仍旧牵着于氏那掌心发热的手,可对着慧姨时,也恢复了往日的妥帖和冷静,说道:“让你担心了。” “哪里。” 慧姨一抬手,道:“咱们,进府吧。” 宇文晔点点头,低头看了商如意一眼,而商如意也会意,并不多说什么,一众人便往里走去。 大兴城内的国公府,是宇文家各地产业中最大的一个,毕竟是当初文帝在世时御赐的府邸,气势格局,非之后东都太原的宅邸能比,尤其是在宇文渊拥立新帝,成为大丞相之后,这座原本就不普通的宅邸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一走进去,就感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个时候,天色也暗了下来。 府里四处,已经开始有人点起了灯笼,挂在各处的屋檐下,远远近近的亮光,让商如意的心里一时明亮,一时晦暗。 也随之,心跳加速了起来。 在那府邸光亮的深处,有谁,在等着她呢? 第380章 越是不讲理的,越是感情 终于,他们走到了光亮深处。 也就是这国公府的会客堂内,此刻灯火通明,刚一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爽朗的笑声,跟初见时一样,甚至有些震耳欲聋。 是宇文渊的笑声。 只听他说道:“不仅是我的儿子回来了,你的儿子也回来了,咱们两,总算也能喘口气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抬眼望去,只见宇文渊就坐在大堂正上方,虽然是在家中,也只穿着一身便服,但身形魁梧,声如洪钟,哪怕坐着,笑着,也不掩他身上那种武将的强悍之气;而如今,在那股强悍之气中,仿佛又多了几分对世事把握在心的气度。 坐在他的左手下方的,那个有些清瘦的身影,正是商如意的舅父,沈世言。 他的脸上,也有几分这些日子经历过的风霜留下的痕迹,比之前苍老了不少,但神情还算自在,只是说笑间仍然不断的往外看,很明显在期盼着什么。 然后,那期盼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一看到妻子和商如意,沈无峥一起走到大门口,他的眼睛骤然睁大,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几乎按捺不住的就要起身,刚起了一半,却还是强忍住心中急切的快乐,又坐了回去。 但眼中涌起的泪光,已将这一刻的心情谢露无遗。 宇文渊,也看到了他们。 这位如今大权在握的盛国公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情,却还是坐在原处不动,只看着儿子与儿媳走进来,轻轻的点了点头。 宇文晔立刻领着商如意上前叩拜:“父亲。” “你们回来了,” 宇文渊喜不自胜,却又在欢喜中强压着悸动,但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还是不免有些发红,连连点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宇文晔这才起身,道:“这些日子,让父亲担心了。” 宇文渊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笑道:“我不担心你,为父只担心如意。” 说着,又看向一旁脸色有些苍白的商如意,柔声道:“路上,可还顺利?”看书喇 商如意急忙道:“多谢爹关心,路上一切顺利。让爹为我们担心,如意实在不孝。” “哎,” 宇文渊摆了摆手,道:“这些话就不要说了,免得你舅父真当我生你的气,回头还担心我对你不好呢。” 说着,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商如意这才转身对着早已经红了眼的沈世言,激动万分,却也只能强压着心中的悸动,轻声道:“舅父……” 沈世言哪怕再是掩饰,也忍不住此刻泪湿衣襟。 可他急忙拿袖子摸了摸脸,便笑着说道:“宇文兄取笑了。今日实在——拙荆太想念如意,听说他们今天回来,才上门打扰,还望兄莫要怪罪。” 一旁的于氏这个时候才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 说起来,不仅是她作为长辈不该到门口去迎接晚辈,事实上,身为商如意的半个娘家人,他们也不该在这个时候上门,打扰了别人的一家团聚,这于理不合;可于氏乃是胡人,性情耿直,加上生性天真烂漫,丈夫和儿子又多对她宽厚纵容,即便嫁人生子,也不改其性。 所以今天,她哪怕是厚着脸皮也要上门来见商如意一面。 可是感情,有的时候就是没理的。 甚至,越是不讲理的,越是不受礼法控制的,越是感情。 看着于氏有些羞愧,却又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抓着自己的手,商如意只感到掌心一阵暖流直到了心里,忍不住轻声道:“舅母……” 宇文渊与他们也是世交,自然知晓于氏的性情,并不怪罪,只笑道:“只是来看如意吗?你们怕是也关心令郎吧。” 说着,笑眯眯的看着沈无峥:“老夫倒是旧闻沈小公子的大名。” 他这话,自然是帮着于氏打圆场,却是主动与沈无峥攀谈,沈无峥原本微笑着站在一旁,一听主人点到了自己,立刻上前,不卑不亢的对着宇文渊行礼道:“拜见丞相大人。” “哎,” 宇文渊大手一挥,道:“今天这里只有亲友,没有官员。” 沈无峥闻言,便道:“拜见世伯。” 宇文渊笑道:“这就对了。” 他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沈无峥一番,笑道:“我早就知道你爹有个好儿子,却跟藏宝贝似得把你藏得老远,如今一看,怪道要藏起来,若不然,这一比,我早就知道自己三个儿子都是草包了。” 他这话,自然是客气的场面话。 可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堂上几个人心里却都咯噔了一声——三个儿子。 商如意下意识的往周围看去。 事实上,在刚刚走进大门的一瞬间,她的目光已经往周围扫了一边,可大堂上除了谈笑风生宇文渊和沈世言之外,就只有几个服侍的下人,并不见其他人。 但在今晚,宇文晔终于回到大兴城,不是应该一家团聚? 宇文呈,还有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公子宇文愆,不是应该也在这里? 为什么,一个都没看到? 她的心里疑惑着,却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开口去接宇文渊的这句话,只有沈世言急忙说道:“宇文兄这话,莫不是要羞死小犬?且不说大公子此回拿下大兴城,立下盖世奇功,三公子镇守太原,为兄免去后顾之忧,二公子这一路也是披荆斩棘,威震八方,犬子岂能及其万一?” 宇文渊摆摆手,只笑了笑。 闻言,宇文晔和商如意倒是对视了一眼。 三公子镇守太原? 难道说,宇文呈并不在大兴城内,而是被宇文渊留在了太原府? 仔细一想,这也并不奇怪,虽然大兴城乃是大业王朝真正的国都,对拥立新帝,号令天下的局面很重要,可宇文渊自从被封为山西抚慰大使,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太原,势力培植也在此地,所以,哪怕是占据了关中要地,也不能完全放弃太原,自然是要留下人在那里镇守的。 只是,留的是宇文呈,让人有些意外——毕竟在他们眼中,这个三弟性情残暴,行为荒诞,并不足堪大任。 但现在,这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宇文呈留在太原,所以没在这里见到他,那,宇文愆呢? 为什么,也没看到他? 第381章 我来 虽然两个人心中都有疑惑,但这个时候也不好立刻开口就问。 宇文晔想了想,转向沈世言行礼道:“世伯可千万不要这么说,此番若非沈兄设计,我们也带不回王岗寨数千人马,更不可能让王岗寨几乎一夕瓦解。沈兄的才智,令人钦佩。” “什么?!” 听到这话,宇文渊和沈世言都惊了一下。 宇文渊急忙道:“怎么回事,快说说。” 宇文晔便将王岗寨的事说了一遍,沈世言听得啧啧称奇,倒是于氏心疼不已的道:“你们也太胡闹了,你们才几个人呀,怎么敢就这么去惹王岗寨,万一他们一齐动手,你们还回得来吗?” 沈无峥伸手扶着她的胳膊,轻轻的摩挲了一下,以示安抚。 宇文渊倒是还算平静,只是看了看宇文晔,又看了看沈无峥,然后道:“那你们这一次带回来了——” 宇文晔道:“将近两千人。” “……” “害怕进城惊扰了百姓,所以暂时让他们留在城外;而王岗寨其他的人马也各自散去,如今只剩下萧元邃和另外两个还没露面的当家,势力大减。” “好。” 宇文渊笑着点点头,道:“没想到你们两竟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带回王岗寨那么多兵马,还削弱了他们的势力,这可是为将来——”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笑道:“梁士德那边只怕也要头疼了。” 说完,又微笑着看着沈无峥道:“沈小公子果然非凡。” 沈无峥道:“多谢世伯夸奖,只是这一次还是宇文兄出力更多,晚辈不过是耍了耍嘴皮子罢了。” 宇文渊摆手笑道:“可别这么说,他那点斤两,我还是知道的。” 沈无峥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已经不好再接这话。这时,沈世言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好了,天色已晚,我们见到如意平安回来,就放心了,也不该再打扰宇文兄你们父子团聚,就此告辞吧。” 于氏虽有些不舍,但也知道,他们应该离开了。 只有沈无峥,脸上露出了一丝迟疑的神色。 可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能再留下,眼看着沈世言已经走过来,要带着他们离开,他也只能对着主人家拱手行礼告辞,宇文渊也不强留,只带着人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目送一家人远去,这才又回到会客堂上。 等再坐下的时候,他的神情已经变了。 一股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沉重的气息,一下子充满了整个会客堂,顿时让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商如意下意识的绷紧了神经。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经历了江都宫的事,再回到大兴城,面对宇文渊,不可能只有其乐融融的会面,她要面对的,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果然,宇文渊再看向她的时候,眼神中也更多了几分凝重,道:“如意,你这一次去到江都,可是在意料之外,也怪晔儿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让你身陷险境。只是,这个意外太大了。” 商如意急忙道:“是如意不好。” 宇文渊摆了摆手,道:“现在,爹不想问是谁的过错的问题,爹是问你要一个答案。” “……” “皇——先帝,到底是怎么死的?” “……!” 一听到这个问题,商如意只感到如坠冰窟,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没想到,他会这样的开门见山。 但,也不该没想到,宇文渊虽然心思深沉,可这件事,事关重大,的确容不下太多的拐弯抹角,他需要一个最直接的答案,然后来排布最稳妥的准备。 可是—— 就在商如意迟疑着还未开口的时候,身边的宇文晔突然道:“父亲,这件事还是暂时不谈吧。” “不谈?” 宇文渊皱起眉头看着他,突然像是明白过来什么:“怎么,连你也不知道答案吗?” “……” 宇文晔沉默不语,却是默认了。 宇文渊也有些不敢置信,眉头拧得更紧了些:“可你应该知道,如今,天下都人想要问她要这个答案。” “……” “这样,谁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宇文晔道:“我来。” “……!?” 商如意心中一震,睁大眼睛看向他。 可宇文晔却是面无表情,甚至那双眼睛里也是平静无波,好像刚刚说的,只不过是一句最普通不过的话。 商如意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的撞着,连她的心跳都有些失衡了。 她急忙低下头。 而宇文渊听到这两个字,也有些意外,他看着自己这个从不妄言的儿子——他说能处理,就一定能处理;可是,这又实在是一件普通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大事,哪怕是他,如今拥立新帝,大权在握,也不能百分百保证可以度过这个关口。 沉默半晌,他道:“晔儿,你要知道,这件事,不是一个人开口,或者不开口,就能解决的。” “……” “稍有不慎,且不说你和如意的身家性命,就是赔上整个宇文家,也担不起。” “我明白。” “那你还——” 宇文渊似是有些愠怒,后面的话也说不出来,但看着宇文晔面色沉凝,竟没有丝毫动摇的意思,做父亲的也只能长叹了一声,道:“好吧。” “……” 这件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商如意站在原地,也不敢抬头去看宇文晔的眼睛,只感到心脏阵阵剧烈的跳动,几乎要撞破她的胸膛了。 她用力的握着双手,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宇文渊却仍旧有些不放心,看着他们还要说什么,宇文晔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道:“父亲,大哥呢?” “……!” 一提起宇文愆,气氛又是一变。 商如意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只见宇文渊脸上凝重的神色好像突然被一阵看不见的清风吹走了一半,那双炯炯有神的虎目中也流露出了一丝近乎是愉悦的神情。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 但,他的脸上还是不动声色的平静。 宇文晔将一切默默的看在眼里,只说道:“我才知道,原来三弟被父亲留在太原了,那大哥怎么也不在家里?” 宇文渊道:“他在大岩寺。” “大岩寺?” “明天的法会,他要亲自主持。” “……!?” 宇文愆,亲自主持这个法会?! 听到这个消息,宇文晔和商如意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眼中也都流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愕。 但,两个人也没有多说什么。 宇文晔想了想,又道:“为什么突然要举行这个法会?” 提起这个,宇文渊的神色也是一黯。 他道:“前些日子,江都宫那边一些消息传来,朝廷动荡,民心不稳,为父想着,需要一些事情来安抚民心,也昭示朝廷的一个态度,所以,让大岩寺举办这场法会。” 商如意闻言,喃喃道:“原来如此。” 在之前,他们刚听说大岩寺要举办这场法会的时候,便知道所谓的弘扬佛法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先帝楚旸;但再往深究一些,人都已经死了,做什么,他都看不到了。 真正能看到的,是活着的人。 所以,这场法会的真正目的,也不是为了祭祀先帝,而是为了安抚人心,更为了稳定这个新朝廷。 宇文渊又道:“明天的法会,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命妇,都必须参加。” “……” “之前,新帝登基的时候,推恩百官,大赦天下,如意也被册封为二品命妇,所以明天——” 说着,他抬头看向商如意,道:“原以为你们没那么快回来,但没想到,你们赶在今天就到了。所以明天的法会——” 商如意忙道:“爹,我们赶回来,就是为了这场法会。如意会去的。” 宇文渊眉心的悬针纹都更深了一些。 他沉吟半晌,道:“那,你可要做好准备,明天百官汇聚,虽是佛家法会,但难保有人会问你。” 商如意道:“是。” 宇文渊看着他们,又叹了口气。 这时,宇文晔道:“父亲,这些事我们都会处理的,你也不要太担心。天色已晚,父亲还是早些休息吧。” 说起这个,宇文渊倒也笑了笑,道:“是了,你们也是昼夜兼程赶回来的,想必也累了,早点下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是,儿子告退白。” 说完,宇文晔带着商如意离开了会客堂。 一直到走进夜色中,商如意的心跳仍旧没有恢复,被宇文晔牵着的手也在不自觉的颤抖,两个人走出了很远,到了一条长廊上,宇文晔才停下来,回头看着她。看书溂 幸好这个时候,天色已晚,远处的灯光不足以照亮商如意发烫的脸。 可夜色,也遮掩不住她不断闪烁的目光。 宇文晔道:“没事吧。” “……” 商如意挣扎了半晌,才从喉咙里勉强挤出了一点细弱的声音:“没,没事……” 宇文晔道:“父亲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是——” “我明白,” 直到这个时候,商如意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开口的时候,声音仍旧有些不自觉的轻颤,道:“爹要这个答案,是职责所在,也是人之常情。” “……” “终归,是我不好。” 宇文晔皱眉:“你别这么说。” 第382章 进宫 商如意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夜色中,她的眼睛如同月光下的湖面,原本可以平静无波,却在这一刻被投进了一块石头,不仅打破了她自以为的平静,更是闪烁摇曳,乱得不成样子。 看着她的目光,宇文晔的眼神也更深了一些。 就在两个人相对无言,但那沉默气氛中却又好像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暧昧情愫,甚至令人有些忍不住沉溺的时候,一阵夜风突然吹过。 不多的凉意,却让商如意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她……在想什么? 只这一想,她立刻更清醒了一些。再抬头看向宇文晔的时候,眼中的闪烁与悸动已经消失,虽然是被她强压下去,可宇文晔看着那双骤然冷下来的眼睛,一时间,气息也是一窒。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可又好像,发生了许多。 商如意有些慌乱的低下头去,轻声道:“有点晚了。” 言下之意,该回去休息了。 “……” 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仿佛轻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转过身,默默地朝前走去,而商如意也松了口气,急忙跟上了他的脚步。 不一会儿,便走进了一个院子。 这是一处位于国公府东北角的院子,地方宽大,却并没有什么花草树木,地上的青石板还有好几处裂痕,商如意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他过去住在此处练武造成的,也难怪院子里那么空。 不过,说起来他应该也已经许多年没回过这个地方了,可这里却是从里到外,都充满了他的气息。 宇文晔走上前去,推开了房门。 顿时,又一阵夜风从两人身后吹过,灌进了这个有些空旷的房间。 商如意讶异的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的这个房间,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太原的宇文府,又仿佛刚一步踏进东都洛阳的国公府的时候,这个房间和之前他的居所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比那些房间大一些。 但更大,也只是更空旷,这里仍旧没什么陈设器皿,跟几乎所有普通的房间一样,一个巨大的木质屏风将房间分为内外两处,外面是会客的外间,摆着两三张矮桌,几块毯子,主位的旁边一个青铜香炉,而随着宇文晔的脚步,她慢慢的跟进去,内间也只有一张宽大的床榻,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翘头案,看来是他看书写信的地方。 其余的,便什么都没有了。 商如意看了又看,忍不住道:“这里,和太原府,和东都的时候,你的房间简直一模一样嘛。” 宇文晔看着她,嘴角带笑,道:“我早就跟你说过的。” 商如意一愣,转头看向他。 宇文晔道:“那个时候我还说有机会带你来大兴城看看我的房间,如今你也看到了,我没骗你。” “……” 商如意倒是有些恍惚。 是了,那个时候他们刚到东都,刚进入他的房间的时候,他的确说过这话——其实,她也记得。 只是没想到,连他自己,都还记得。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图舍儿的声音也随着夜风飘进了这个房间—— “所以,那个卧雪才是个大坏蛋!” “她可真会装模作样,我还当她是个不知事的小丫头呢,没想到那么会藏,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一次要不是她,我们家小姐也不会吃那么大的苦头。” 商如意回过头,隐隐看到她和长菀手里拿着一包一包的行李走了进来,她一路叽叽喳喳的说着,长菀虽一言不发,倒是听得很认真,最后才说道:“原来是她。” “对呀,” 图舍儿道:“我以前还当你不是好人呢,原来她才不是好人。长菀,今后我再不错看你了。” 长菀看了她一眼,噗嗤一笑,才道:“哦。” 站在屋子里的商如意也险些笑了起来,又觉得有些丢脸,自己的丫头这么傻乎乎的,连带着她这个主人也不聪明起来。 果然,站在她身边的宇文晔肩膀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在笑。 但商如意看他的时候,他却又是一脸严肃。 幸好这个时候,图舍儿和长菀已经走了进来,一看到大门开着,两人立刻走到内间,一见他俩,急忙行礼,图舍儿喜道:“小姐,你们已经回来了。” “……” 商如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一旁的长菀也是要笑不笑的样子,但还是保持着一脸的平静,轻声道:“二公子,少夫人,你们终于回来了。奴婢已经烧好了热水,在那边备上了,随时可以沐浴。” 宇文晔轻咳了一声,才道:“我先去洗,你准备准备吧。” 说完,便走了出去。 商如意倒是有些诧异,平时他什么事都是让着自己先去,可今天,他却商量都不商量一声就自己先去沐浴,有点没风度。 但想想,不过是沐浴这种小事,谁先谁后,倒也谈不上风度。 于是,她便坐到一边,让图舍儿帮自己拆了头发,另一边的长菀打开了带回来的行李包袱,一件一件的收拾,商如意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柔声道:“这些日子,你也受了不少苦吧。” 长菀忙道:“奴婢受的哪叫苦。” 说着,又有些愧疚的道:“若那个时候,奴婢能再警觉些,就好了。” 商如意知道她说的是自己被卧雪劫走一事,只淡淡的一笑——说起来,有些事情是命定的,也许老天都要让她去江都一趟,不为别的,只为陪着那个人走完寂寞人生的最后一程。所以,哪怕不是卧雪,大概也有别的人,别的路,让她南下江都。 甚至,如果让她自己选择,她也未必会有第二种选择——哪怕,会留下那样的噩梦。 这一程,也许辛苦,甚至痛苦,却并不后悔。 于是她淡淡道:“不提这个。” 长菀立刻道:“是。” 眼看着她又去收拾衣裳,商如意突然道:“对了,我从东都带出来的,娘给我的那个首饰盒,在哪里?” 长菀急忙道:“奴婢收在偏屋的箱子里,夫人要看?” 商如意道:“先拿过来,我一会儿再说。” “是。” 长菀急忙出去拿了。 等到她走了,图舍儿又道:“现在看,她做事情也麻利,话也不多,真是个好样的,亏我之前还老嫌她,如今看来,会说漂亮话的未必是好人呢。” 商如意已经被她气得没了脾气,半晌才翻了个白眼:“你,你长点心吧。” “啊?” 图舍儿一愣,看着铜镜中自家小姐无奈的样子。 商如意道:“哪有像你这样,什么话都往外说,跟个没嘴的竹篓子似得。” 图舍儿想了想,道:“可是,奴婢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呀。卧雪是个坏人,这事儿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奴婢错看了长菀,如今想跟她和好,也是奴婢的心里话。” “……” “奴婢觉得,对人好这件事,还是得说出来才行的。” “……!” 商如意的心微微一动,抬眼看向铜镜中图舍儿那双明亮的眼睛。 半晌,她笑道;“你怎么就知道自己错看她了?” 图舍儿道:“小姐你不知道吧,奴婢刚刚听家里的人说的,奴婢跟着姑爷去江都宫之后,都是长菀一路顾着小姐的东西回太原,又到大兴城。听人说,有一次过河的时候,小姐的一包东西掉河里了,她命都不要了跳下去捡的。” “……哦?” “可她也不跟小姐说,若奴婢不说,小姐都不知道呢。” “……” 商如意点点头,道:“难为她了。” 图舍儿道:“今后,奴婢再不跟她生分了,我们一起好好的服侍小姐,小姐也不用怕再有人算计你。”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道:“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希望卧雪再回来。” “回来?!” 一听到这话,图舍儿眼睛都瞪圆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的道:“小姐,你的意思是,还让她再回来服侍?” 商如意没说话,只看着她。 图舍儿更不敢置信:“小姐,你不会真有这样的念头吧?” “……” “她,她可害你呀。”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她,也有不得已。” 图舍儿的眉头都拧了起来,想了许久,才轻声道:“所以,小姐之前留下了她,这一路上还带着她?” “……” “小姐可要想明白,连夫人都说过,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 “她那样算计了小姐,难保今后——” 听到她的话,商如意一时间也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轻轻道:“也罢,我也就是说说,这件事容后再议吧。” 说着,她自己摘下耳坠,放到桌上。 一回头,就看到宇文晔已经沐浴完,穿着一身单薄的长衫,头发还有些润润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房间,商如意立刻道:“你,你洗完了。” “嗯。” 宇文晔看着她长发披散在脑后,虽凌乱,却比平时发髻齐整的模样多了几分柔美,眼神不由的深了一些。 半晌,他将脸偏向一边,道:“你也快去沐浴吧,完了好早些休息。” “哦,好。” 商如意点点头,便让图舍儿陪着她过去沐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整人都清爽了不少,等她回到房间的时候,却不见了宇文晔的身影。 她下意识的问道:“他呢?” 长菀在一边整理行李,听到这话,轻声道:“刚刚,二公子出去了。” “出去了?” 商如意有些疑惑,才刚回到家,他怎么又出去了? 于是问道:“他去哪儿了?” 长菀迟疑了一下,看了商如意一眼,才小心翼翼的道:“二公子好像……进宫去了。” 第383章 他们之间,就是假的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明明知道这个答案不应该算太意外,可商如意却还是感到胸口一阵突如其来的阵痛,令她防不胜防,连气息都乱了起来。 过了许久,她才勉强用平静,但透着几分气弱的声音“哦”了一声。 长菀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也不敢多话。 商如意站了一会儿,便走到桌边坐下,又坐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桌上长菀拿过来的首饰盒,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觉得自己终于平静,也冷静了下来,便伸手去打开首饰盒,从里面拿出了两只珠钗。 两相比较,她将那只奢美华彩的放了回去,留下一只简单却端庄的放到一边。 又如法炮制的,选出了手镯,耳坠。 长菀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有些回过味来,轻声道:“少夫人是在选明天要带的东西?” 商如意轻轻的点头。 这时,图舍儿也从外头走了进来,她刚刚收拾完商如意沐浴的东西,这个时候还一身汗,正拿手给自己扇风,一进门就看到商如意将首饰排在桌上,愣了一下,说道:“小姐,明天要带的东西,奴婢为你准备就好了呀,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商如意摇了摇头,轻声道:“这些,还是得自己做。” “……” “……” 两个侍女都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似乎感觉到她的话中仿佛另有深意。 但不等他们细想,商如意又抬头道:“给我取正装来。” 长菀闻言急忙道:“少夫人,明天的法会不是朝廷的集会,所以前去的官员和命妇都不必穿着正装。” “哦?” 商如意想了想,道:“那,给我准备那套靛蓝色的衣裳。” “那套?” 图舍儿和长菀又对视了一眼,还是图舍儿轻声道:“小姐,要不要换一套?” 虽然商如意选出的首饰都是素洁端庄的,那套衣裳也是素色,但那件衣裳和首饰配起来,却有一种,异样的,低调的醒目,就好像是——似乎不太引人注意,可一旦被人看到,就会挪不开眼的醒目。 但明天,是朝廷的法会,而商如意身份特殊,这一次江都之行的经历更特殊。 她不是应该尽力让自己“泯然众人”才对吗? 对上两人有些疑惑的眼神,商如意却是淡淡一笑,道:“不用,就这么准备,去吧。” 见她这么说,两人也不好再劝,只能去将衣裳取了出来,挂在架子上,熨平了褶皱,备好了腰带,只等着明天穿上。 一切齐备,两个侍女便退出了房间,留她一人休息了。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几乎是立刻,商如意感到心口仿佛都空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是在难受,也知道自己刚刚完美的掩饰了自己的难受,可就算欺骗了所有的人,心口那种隐隐作痛,此刻又空落落的感觉,却骗不了自己。 可是,为什么还是要难受? 她有些生自己的气,却又更无奈,哪怕生自己的气,哪怕知道不该再为了那个人,为了他做的事而难受,可难受却好像一头她抵御不了的怪兽,总在她自以为防备的很好的时候,就这么横冲直撞进了她的世界里,将她的心撕裂,鲜血淋淋。 商如意抬起头,看着另一边的铜镜里映出的自己有些苍白,有些可怜的样子,苦笑了一声。 就算鲜血淋淋,又如何呢?她还是得自己疗伤,然后站起来,再活下去。 她必须靠自己! 想到这里,反倒从颓败的情绪里生出了一点力气来,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向床榻走去,准备早些休息,毕竟,她明天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不仅她不知道,也许连老天都不知道。 可刚走到床边,却又僵在了那里。 这屋子里,只有一张床。看书溂 当然只有一张床,这里是宇文晔从小长大的地方,他一个人生活起居,自然是只有一张床的。 可是,要怎么睡呢? 过去,在太原府,和在洛阳的时候,他们两还能依照约定分床而睡,之后—— 现在两个人的关系,又该如何? 其实对她来说,同榻而眠还是分床而睡,区别似乎都不大,毕竟两个人早已有过肌肤之亲,已经是实实在在的夫妻了;可她心里也明白,在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他们两不可能再回到那段时光,那段相亲相近,耳鬓厮磨,将心完全交付对方的时光。 他们这对夫妻,终究是假的。 假的…… 这样一想,商如意突然觉得心口空得也没那么难受了,她平静的上了床,吹熄了蜡烛,然后躺下,闭上了双眼。 时间,在沉沉夜色中一点点的流逝而去。 一转眼,已经过了三更。 整个国公府的灯火都熄灭,万籁俱寂,而这个房间里,更是被一种几乎紧绷的沉静笼罩住,连带着里面一刻还在跳动的心,快要慢慢的僵冷下去。 就在这时,外间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明明已经感觉自己快要入睡了,甚至也许已经陷入了浅眠之中,可那轻轻的咔哒一声,就像是她等待已久的东西,只一响起,商如意整个人都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她在黑暗中,慢慢睁开了明亮的双眼。 这个时候,她有些慌,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清醒,她并不想在今晚,尤其是在宇文晔进宫又回来之后再与他相对。 想到这里,她竭力的按捺住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整个人静静的侧卧在床上,就好像已经熟睡。 但是,越是按捺住心跳和呼吸,全身的血液却奔涌得几乎决堤,周身的感知也比平时敏锐了不知多少,她甚至清清楚楚的听到宇文晔的呼吸声,还有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走进内室,再一步一步的走到床边。 然后,停下了。 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仿佛在看着什么,又好像在等着什么。 可是,这样的夜,他能看到什么,又能等到什么呢? 商如意放在胸口的手下意识的抓紧了衣襟。 这个时候她才突然发现,这一刻的情形,甚至连心跳都有些熟悉,是当初两个人在兴洛仓外的那个夜晚,也像是这样,她睡着,却又没睡着,宇文晔走到床边,静静的站着。 可是,终究不同的。 那个时候的自己,哪怕也受过几次伤,却仍旧期盼着一颗能完全属于自己的真心,甚至在被他屡次拒绝之后,还是鼓足勇气走到他的帐篷里,主动去问他要一个真相——他们之间,能不能是真的。 但现在,她已经知晓了一切,也不再去积攒那无用的勇气。 他们之间,就是假的。 哪怕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哪怕有了夫妻之实……但就是假的。 这样一想,再回想起当初自己的勇敢和主动,不觉得就有些好笑,更有些可怜,商如意那只紧扣在心口的手轻轻的轻抚了一下自己,像是在安抚自己那陈旧,却不肯结痂的伤一般。 而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覆在了她的肩膀上! “……!” 只这一下的接触,她全身好像过了电一般,一下子战栗了起来。 怎么回事!? 宇文晔他—— 商如意的呼吸窒住,连心跳也在这一刻停了下来,全身所有的感知都在这一刻集聚到了肩膀上,那一寸微凉的肌肤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寝衣,被那温热的大手覆盖,一下子就滚烫得好像要燃起火来。 他,要干什么?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触碰自己? 就在商如意有些慌乱,却又竭力控制着自己,让自己平静下来的时候,她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 是宇文晔的叹息。 仿佛带着一点笑意,又仿佛,有一点无力。 他叹息做什么? 这一晚,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的交流,他去到宫中,见到了他相见的人,这一声叹息,只可能是因为他心里的那个人。 却又为什么,站在自己的身边,抚着自己的肩膀,发出这样的叹息? 商如意的心很乱,却又觉得,自己不该乱。 他做的事,他的叹息……为什么自己要想那么多? 这样想着,她更坚定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哪怕心口已经跳得跟擂鼓一样,她还是竭力的发出了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仍旧侧卧在床榻内,身后大片的空位,足以让他们两互不侵扰的度过这一夜。 所以那只手—— 她等着那只手放开。 过了许久,那只手真的放开了。 然后,她感觉到了宇文晔慢慢的脱下外衣,坐到床边,似乎还回头看了她一会儿,再躺下。 然后,他也侧过身来。 虽然没有回头,可周身敏锐的感知却清清楚楚的告诉商如意,身后的人侧过身,是对着自己。 夜色中,他的眼睛仿佛也在看着她。 在长久的几乎窒息的沉默之后,他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带着他的味道,更带着他的体温的气息,吹拂过商如意的后脖颈,带来一阵酥麻的感觉,几乎就快要让她受不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样受不了,她又还能做什么,却还是不动声色的将身子蜷缩起来。 夜,就在这样的慌乱和无措中,过去了。 第384章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 夜,就这么沉沉过去。 第二天早上,虽然商如意早早醒来,却没想到,宇文晔起得比她还早,睁开双眼时,身边的床榻已经空了。 商如意的一只手软软的覆在那里,指尖轻触,似乎还能感觉到还残留的几分温热。 她愣了一会儿,立刻便清醒过来,起身准备下床,这时,宇文晔穿戴整齐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看到他,商如意倒是愣了一下。 他身上也穿着一身靛蓝色的长衫,玉色的腰带将窄腰束得很紧,整个人显得蜂腰猿背,鹤势螂形,明明体态风流,但这个时候,却丝毫不让人感到轻盈俊俏,反倒透着一股隐隐的压迫感。 商如意下意识的道:“你怎么——” 宇文晔看着她,目光微微闪烁:“什么?” “……” 商如意迟疑了一下,立刻将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淡淡道:“没什么。” 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并不追问,只笑了笑,道:“你起来就好,我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养足精神,就没叫你。但现在时候也差不多了,你赶紧洗漱吧。” 商如意点点头,急忙起身走了出去。 图舍儿和长菀也早就准备好了热水毛巾,洗漱完毕,商如意便坐在梳妆镜前,让图舍儿将昨夜挑选好的那些首饰一件一件的给自己带上,然后穿上了那身靛蓝的长裙。 长裙一上身,她就看到图舍儿眼角眉梢那挡都挡不住的笑意。 一旁的长菀,也仿佛笑了笑。 其实,就算不回头,只看着眼前铜镜中的影子,商如意也知道,她和宇文渊今天这一身几乎如水照影,在任何人的眼中,都是一对。 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选这件衣裳。 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 商如意的思绪不自觉乱了一下,立刻又清醒过来,今天,她的头脑必须清醒,不能乱!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厘清思绪,然后转过头去,对着身后的宇文晔道:“今天,让程桥陪我们一道去吧。” 宇文晔道:“刚刚,我已经让他先出发去大岩寺了。” “……”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沉默了一下,轻声道:“哦。” 宇文晔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道:“这些事情,可以交给我。” “……” “我说了,我来。”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再抬头看向他,只淡淡笑道:“我知道,但有些事,还是得自己面对的。” 宇文晔的目光微微一闪。 这时有人来报,外面的车马已经准备好,请他们立刻出去。 宇文晔摆摆手,打发了那个人,又回头看了商如意一眼,道:“走吧。” “嗯。” 商如意点了点头,跟着他一道走了出去。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车队已经等候多时,他们刚到,宇文渊也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宽大的长袍,这样的衣衫在这样的天气,显然太过厚重,但,也正是这样的衣衫,看上去令他更显得身形壮硕,气势逼人,但脚步稳健中又透着一股从容淡定来。 一看到他,两人立刻上前行礼。 为宇文渊看到自家的儿子儿媳,脸上倒是浮起了一点复杂的神情,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然后说道:“你们两今天——” “父亲,” 宇文晔道:“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宇文渊微微蹙眉,似乎对他从昨夜起就一而再,再而三打断自己的话有些不满,但沉吟半晌,还是没有发作。 只道:“知道该做什么就好。” 于是摆了摆手:“上车吧。” 他登上了自己那辆宽大的马车,宇文晔也扶着商如意,两人坐上了后面的马车,立刻有两队骑兵从左右合拢上来,将两架马车护在中央,前方又走来两队手持大旗的卫士开道,上百人的队伍这才离开国公府,赫赫扬扬的往大岩寺而去。 这一路上,道路畅通,没有丝毫阻拦。 而商如意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坐着马车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会撩起帘子看周围的风景,这一路上她只安安静静的坐着,听着身下的车轮磕碰着坚硬的石板路发出的单调的声音,仿佛一只手在硬生生的拨弄着一根搭错了的琴弦。 她心里的这根弦,也在不断的绷紧。 终于,在这根弦绷得已经有九分紧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空气里迷漫着的檀香味告诉他们,大岩寺已经到了。 风中旌旗猎猎飘飞的声音,似乎也比之前更响了一些。 如同战场上的马蹄催战。 商如意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的一紧,捏紧了衣角,而立刻,一只温热的大手伸过来,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自然是宇文晔。 甚至,几乎是和昨夜一模一样的气息与温度,只是这一次,商如意转头看向了他,只见他温柔,却也坚定的看着自己,沉声道;“放心。”看书喇 “……”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轻轻的点头。 于是,他便牵着她的手,下了马车。 刚一站定,虽然已经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商如意还是忍不住惊了一下。 眼前,自然是大岩寺的山门,而山门前,是宽阔得几乎快要望不到边的巨大广场,此刻,竟然站满了文武百官,虽然他们身着常服,但各个端正肃穆,整齐列队,竟不闻一丝喘息咳嗽。 直到前面的马车上,宇文渊慢慢的走下来。 这些人见状,立刻对着他行礼:“拜见丞相大人!” 这么多人一起高呼,那声音在这片宽大的空地上响起,顿时有一种震耳欲聋之感,震得商如意一时间也有些愕然。 半晌,才回过神来—— 对了,宇文渊此刻,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丞相。 说起来,之前只是听说了他拥立新帝,权倾朝野,但那也只存在于听闻和想象,可现在,真正看到文武百官都对着他这样毕恭毕敬,几乎顶礼膜拜的样子,才有了一种实实在在的感觉。 宇文渊,离那个位置,似乎真的越来越近,几乎只有一步之遥。 她,果然没有选错!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心里好像有一块大石落地。 但不知为什么,随即,又有一点更深的不安,隐隐在心里升起—— 她下意识的往周围看了一眼。 这里的官员,还有他们身后的家眷,有些她眼熟、认得,应该是从东都跟过来的,有些则是全然陌生,也许是留守在大兴皇宫的人,但在这样的人群中,最吸引人目光的,自然是相对熟悉的人。 所以,她立刻看到了人群中一个高大的身影—— 神武郡公,董必正。 此刻,这位郡公正微微偏着头,似乎在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而他的身边,是一个身形高瘦的中年男人,此人眼大而深,两颊凹陷,嘴唇单薄,隐隐透着几分寡薄之相。 这人是谁? 商如意仔细辨认了一下,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她几乎可以断定,应该是大兴城这边的人,所以自己从未见过。 不过,既然是大兴城的官员,怎么会跟神武郡公如此亲近,连董必正在东都时一些故旧亲朋都没站得那么近,反倒是跟这个人如此亲近。 更重要的是—— 那个人的身后,好像还隐隐有一个影子。 只一闪,便不见了。 虽然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甚至可能是自己错看的影子,但那一瞬间,商如意突然感到心中一悸,头顶好像突然炸开了一个惊雷,正正打在她的身上,顿时灵魂震荡,仿佛一瞬间被什么抓住,硬生生的抽离她的身子。 这一刻,商如意脸色惨白,身形摇晃,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伸过来,牵住了她的手腕。 那从掌心传过来的温热体温,一下子沿着她的手腕直蹿进了她的心里,也击中了她那颗几乎快要停止跳动的心,重新跳动起来,商如意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才感到自己仿佛灵魂归位,全身冷汗涔涔,把贴身的衣裳都浸湿了。 她紧绷着身子,长吁了一声。 然后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了身边的人。 宇文晔抓着她的手,微微蹙眉,一脸担忧的看着她:“怎么了?” “……” 商如意说不出话来。 如果她告诉宇文晔,刚刚那一瞬间,如果他没抓住她,她的灵魂可能就被抽走了,哪怕是宇文晔也会笑起来吧。 但那一瞬间,她真的有这样的感觉。 而且,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 甚至,也不是第二次。 看着商如意惨白如纸的面容,宇文晔的神情更担忧了一些,他低着头,压低声音道:“你不舒服?” “……” 商如意没有立刻回答,只定了定神,让自己冷静下来,才抬起头来看向他,道:“郡公身边的人,是谁?” 宇文晔没想到她并不回答自己,反倒开口询问。 他虽然满腹疑惑,却还是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立刻低下头去,轻声道:“虞定兴。” “……!” 商如意呼吸一窒。 她哑声道:“就是——” 宇文晔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眼神中也透出了一股冷厉:“就是帮助兄长,兵不血刃的拿下大兴城,迎接父亲进城的左骁卫大将军,虞定兴。” 第385章 内坛法会 商如意又深吸了几口气,仍然低着头,轻声问道:“他身后的人,是谁?” “……” 虽然心中更添疑惑,但宇文晔看了她一眼,却不多问,只抬起头来又看了看那些人,然后说道:“通议大夫、国子司业、折冲都尉……” 商如意急忙道:“可有女子?” “女子?” 宇文晔又细看了一番,低声道:“没有女子。这几位的家眷应该都未册封,所以他们没有带夫人来。” 没有? 商如意一愣,急忙抬头看向那边,果然那里除了董必正和虞定兴,还有其他几个官员,并未见到女子的身影。 而刚刚,那让自己几乎灵魂出窍的感觉,也荡然无存。 难道那一闪而过的身影,真的只是自己看错了? 这个时候商如意也彻底平静下来,虽然还冒着一头的冷汗,脸色却已恢复不少,甚至长吁了一口气。看着她有些失神的样子,宇文晔的神情更凝重了一些,轻声道:“到底怎么了?你刚刚好像很不舒服。” “……” 商如意摇摇头并未接这话,只又看了那虞定兴一眼,轻声道:“原来他就是虞定兴。” “是啊,” 宇文晔也看向那人,眼神中浮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原来他就是虞定兴。” 这话听的商如意心中一愣,转头看向他:“你没见过他吗?” “第一次见他。” “那,你怎么知道是他?” “昨夜,我向人问起他时,听说了他的相貌——果然如此。” “——!” 一听到“昨夜”二字,商如意的心又不由得一沉,至于他说向人问起,问的是谁,已经不言自明。 这时,宇文渊也已站定,巡梭了周围一遍,见文武百官皆已到齐,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对着身边的人问道:“怎么还不进去呢?法会不是已经要开始了吗?” 董必正几人闻言,立刻便走上前来,似乎要对他说什么。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声朗朗佛号—— “阿弥陀佛。” 那声音浑厚沉重,如同寂静林间的晨钟一般,清清楚楚的传到每个人的耳边,虽不震耳欲聋,震得人心神一荡。 众人急忙抬起头来,只见一众人从山门内走了出来,全都是着海青披袈裟的僧人。 走在正中央的,便是大岩寺的住持方丈心证法师。 一看到他,商如意倒是生出了几分感慨。 说起来,她的童年都是在大兴城内度过的,小时候爹娘也曾带她来大岩寺礼佛,所以,这位心证法师的相貌,她并不陌生。 只是,小时候见到他,是一个壮实的中年人,留着胡须,对任何人都笑呵呵的,颇有些弥勒佛的样子;如今再见到他,已经是一位佝偻的老人,胡须已经剪短,可眉毛却很长,花白的眉毛甚至已经快要垂到两边脸颊上了,而在弯弯的眉毛下,是一双弯弯的,几乎没有其他神色的笑眼。 那双笑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心机和算计。 相比起之前在偃月城见到的那些清静苦修的僧人,这位心证法师乃是皇家寺院的住持方丈,自然是富贵非凡,甚至,因为常年混迹于达官贵人之间,他的身上没什么佛者的清修之气,反倒满是沉浮宦海的官场气。 此刻,他率领众僧侣走出来,一见到宇文渊,立刻笑眯眯的上前行礼:“见过丞相大人。” 宇文渊只点了点头,说道:“心证法师,为何还不让大家进去啊?你这水陆法会,是不做了吗?” 心证法师急忙赔笑道:“岂敢?只是,出了些意外。” “意外?” 宇文渊微微蹙眉:“什么意外?” 那心证法师凑到他身边轻声道:“太后到了。” “什么?!” 宇文渊一听,顿时一惊。 而商如意听到这话,呼吸顿时也沉了一下。 但宇文渊还算沉得住气,只想了想,沉声道:“太后之前不是已经言明,她不到,陛下也不到的吗?” 心证法师苦笑道:“原是这样安排,所以鄙寺也未做准备。谁知,太后今早突然驾临,也让贫僧险些乱了手脚。” “太后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这,贫僧不知。” “……” 宇文渊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半晌之后,转头往身后的人群又看了一眼。 商如意有些模糊的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宇文晔,只是在宇文渊收回目光,继续去跟心证法师说话的时候,她轻轻的抬头,看向了身边的宇文晔。 他的目光,神情,依旧平静。 虽然极力按捺,可商如意还是忍不住,轻声道:“是你吗?” “……” 宇文晔低头看了她一眼,并没说话。 而前方的宇文渊已经正色肃容,沉声问道:“太后现在何处?” 心证法师道:“太后现在大殿内。” 眼看宇文渊就要抬脚往里走,心证法师又立刻道:“不过,太后已经让人传出话来,此刻暂时不见任何人,只在殿内听法。” “哦?” 宇文渊眉心一蹙,又转头往身后的人群看了一眼。 这一次,商如意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但也只是匆匆一眼,便又看向心证法师,沉声道:“任何人,都不见?” “是。” “……” 宇文渊沉吟半晌,终于道:“也罢,那一切照常,法会按原定计划开始。” “是。” 议定一切,那心证法师似乎也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商如意清楚的看到他侧过身去,抬手恭请宇文渊和其他的文武百官进入大岩寺,那弯弯的眉毛笑起来,一抽一抽的,连带着那双笑眼里也有光在微微闪烁。 等到商如意跟着宇文晔走过山门的时候,也走过他的身边。 这心证法师突然上前来,轻声道:“二公子,少夫人。” 宇文晔闻言,停下了脚步,商如意也站定,两人对着他拱手行了个礼,那心证法师也笑眯眯的对着两人施礼,然后道:“听闻二公子与少夫人此番回城,带回了小徒从真,老衲特来向两位致谢。” “……!” 商如意闻言,有些诧异的道:“我们昨夜才到,善——从真也留在城外,方丈就已经知道了?” 那心证法师笑眯眯的道:“少夫人自谦了。” “哦?” “别说两位昨夜回城,就从两位过潼关开始,这大兴城内就有无数的眼睛望着两位了。” “……!” 商如意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那心证法师已经笑着抬手道:“两位,请入山门。” 宇文晔倒也没有说什么,抬脚便往里走,商如意也跟在他身边,默默的走了进去。 这一路走进去,只见道路两边挂满了经幡,迎风猎猎,风中不仅有幡旗招展的声音,更夹杂着寺内不知何处传来的诵经声,虽絮絮不绝,却并不让人觉得嘈杂,反倒在内心深处,有一些地方被安抚,甚至沉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他们穿过一道门,前方便是大雄宝殿。 商如意立刻感到,宇文晔抬眼看着前方大殿,呼吸好像都急促了几分。 不过,现在似乎还不是他过去的时候。 更何况,在去到大雄宝殿之前,还要经过一片宽阔得几乎见不到边际的广场,此刻,这广场三面也围满了经幡,地上更是每隔三步便放置了一个蒲团,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整个广场,是供前来参加法会的僧俗听经而设。 粗略一算,这里至少能容纳上千人。 商如意轻声道:“这么多的吗?” 那心证法师听到她的话,回头笑着说道:“少夫人,这里只是一部分。” “什么?” “鄙寺在天王殿、迦蓝殿、罗汉堂等各处都设有这样的听经场,可即便是这样,也未能容下各地前来参加法会的人。” 商如意轻叹了一声。 之前在潼关听见褚正飞说这些日子各州县无数和尚赶来此地参加法会,他们就想到人数应该不少,但没想到,竟有那么多! 这时,宇文晔也将目光从大雄宝殿收了回来。 他看了看周围,然后转头看向心证法师,问道:“我兄长呢?” 商如意立刻抬头看向他。 那心证法师一怔,立刻陪笑道:“大公子在内坛法会。” “内坛法会?什么意思?” “二公子有所不知,本次的水陆法会分内外坛。外坛法会便是这些讲经场,迎接各地僧众讲经听禅,也为——逝者,念经祝祷,消除业障,积无量功德,往生西方净土。公子、少夫人,还有文武百官,都是参与的外坛法会。” “逝者”二字,令商如意心中微微一动。 她当然明白,心证法师口中的“逝者”不是别人,正是楚旸。 这也是这场法会最主要的目的。 不过,她也是第一次听说,原来法会还分内坛法会和外坛法会,既然外坛法会是为了楚旸念经超度,那内坛法会又是做什么的呢? 果然,宇文晔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心证法师看了他们一眼,笑道:“内坛法会在讲经阁上,是大公子自设,为的,便是解脱功德。” “解脱功德?” 虽然宇文晔不信神佛,但他似乎也并非对佛门之事一无所知,听到这四个字,他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道:“解脱功德,不是要皈依吗?难道他要——” “不,” 心证法师笑道:“自此之后,他便彻底脱离佛门了。” 第386章 未知生,焉知死?! 突然,一阵凛冽的风吹来,激得周围的经幡猎猎作响,连撑着经幡的竹竿都发出了库库的声音,令人心惊。 商如意的心,也沉沉的跳了一下。 宇文愆……要脱离佛门了? 也就是在几天前,她才刚听说这个曾经和自己定下亲事,几乎要结为夫妻的宇文大公子原来是个修佛的人,而今天再听到他的消息,竟然已经是他要准备彻底脱离佛门。 世事无常……没有比这,更好的应证了。 只是—— 她又抬头看向宇文晔,虽然他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的表情,可那双平静深黑的眼瞳深处,却在这一刻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们的话也被一旁的宇文渊听到,但显然,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此刻,脸上更是浮起了一丝欣慰的笑意,道:“他也总算是下定决心了。” “……” “这些年来,他耽搁了不少的时间。” “……” “但好在,没有耽误大事。” 这“大事”二字,他说得不算重,却是重重的落在了商如意的心里。 大事…… 而宇文渊已经对着宇文晔,微笑着说道:“从今以后,你大哥回来,你们两兄弟也算有了臂膀依靠,你们可要同心协力,为国尽忠。” 宇文晔俯首道:“是。” 商如意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始终不动声色,甚至平静得像一个被冰封了的湖面的样子,内心却是忍不住阵阵的激荡。 这个时候,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宇文渊一直对宇文愆修佛的事不赞同,这一次却这么大张旗鼓的办这场法会,还容许他亲自主持,原来是因为这个。看书喇 从今以后,宇文愆将要正式回到宇文家。 更要正式的,回到天下人的眼前了! 说起来,宇文渊拥有今天的一切,自然和他本身的骠勇以及经年累月积累的战功与民望分不开,但还有两个原因,也是必不可少的。 其一,便是宇文愆提前拿下大兴城,打开城门迎他入城。 其二,便是宇文晔将赵王送到了他的身边。 两相比较,显然,宇文愆的功劳更大,而且,是比寻常的战功都更卓越显着的,这让这位长久以来从未露面,战功几乎为零的宇文愆,一下子跃升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不仅如此。 如果说之前,众人还只是听说了这位“如有神助”的宇文大公子的传闻,那么今天,宇文愆在这场法会中露面,则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在朝廷文武百官,甚至万千百姓的面前显露真身。 这神威佛法,万千佛光,倒像是为了他的出现而准备! 相比之下,其他的人,甚至连外坛法会,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虽然知道今天应该全神贯注在自己身上,可商如意还是忍不住看着宇文晔,尤其看着他此刻深黑得仿佛映不出一丝光亮的眼瞳,她的心情也更沉重了几分。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了一阵钟声。 众人原本各有心思,都在这一声悠长而沉重的钟声中被拉回了心神,心证法师微笑着说道:“诸位,法会开始了。请大丞相和诸位落座吧。” 宇文渊一抬手:“走吧。” 于是,他率先走到了大雄宝殿最前方的那一排,坐在了最中央的位置,紧随其后的,便是朝中的官员和命妇,根据各自的品级纷纷列队而坐。 宇文晔身为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坐到了第三排,商如意则是坐在了他的身边。 坐定后,商如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虽然他们离大雄宝殿已经非常的近,几乎只有数步之遥,就能登上台阶,走到大雄宝殿的门口,但此刻,大殿的大门却是完全紧闭着,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只有大门前摆着一张矮桌,上面放着一个铜磬。 不知道太后在里面,是如何……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心思有些悸动,但她立刻让自己平静下来,毕竟大门紧闭,也不见任何人,就意味着外面的一切都侵扰不到她,可自己,却可能要面对接下来所有的狂风暴雨。 想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往周围巡梭一眼。 再往前看的时候,却发现宇文渊身边的一个位置竟然是空的,没有人落座。 奇怪,今天所有的官员都是按品级排列的,宇文渊身边,应该也是朝中的重臣,为什么却空出一个来? 她疑惑的道:“那空位是——” 宇文晔也抬头看了一眼,轻声道:“可能是纪泓的位置。” “纪泓?” 这个名字倒是勾起了商如意的一点回忆,她轻声道:“纳言纪大人?” 宇文晔看向她:“你认得他?” “我哪有这样的机会,只是小时候提父亲提起过,这位纪大人忠君体国,人人都说他是个难得的忠臣。” 更重要的是,在江都宫,被楚旸所斩的那位纳言纪大人,是他的儿子。 宇文晔轻叹了一声,道:“这位纪大人是文皇帝的臣子,老成持重,当年被文帝誉为‘亘古忠臣’。” “那他怎么这些年都没在朝廷效力?” “当初先帝即位,这位纪大人就向先帝提出了十二道治国良策,却都被先帝摒弃不用;先帝营建东都,修建运河,这位纪大人也数次上书劝阻,遂为先帝不喜;之后,东都建毕,朝廷东迁,纪大人更是跪在宫门前,哭着阻止先帝离开西京,被先帝派人拖下,强扣在家。” “……” “这些年来,他就一直留在西京,远离了朝廷。” 商如意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再回想起在江都宫被楚旸斩杀的纳言纪大人,也是因为犯颜直谏,请求楚旸离开江都,挥兵北上再夺东都,触怒龙颜而所杀。 这父子二人,倒是一样的忠君体国,却也落得一样的凄凉结局。 商如意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不过,就在她刚一声叹息之后,前方大殿之上,传来了一声悠长清越的磬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心证法师慢慢的走到矮桌前坐下,对着下方众人行了个礼,道:“阿弥陀佛,这一堂,由贫僧为诸位讲经布道。” 下方的人纷纷双手合十,口诵阿弥陀佛。 于是,那心证法师便开始念诵经文。 商如意听得出,他念诵的是《盂兰盆经》,这是超度的经文,自然是为了楚旸而诵,下面的人虽然有些并不通佛法,但还是听得十分认真,只是角落里有几个人,明显眼神有些闪烁,不停的往身后的石门看去。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心证法师念诵完毕,起身退开。 紧接着上前的,是太原府多福寺的住持度海法师念诵《地藏经》,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升了起来,炽热的阳光晒得众人都大汗淋淋,却也不敢叫苦;而这度海法师年纪大,口齿不清,大家听得越发吃力,商如意甚至看到有几个人打起了瞌睡。 她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不过,心里却有些奇怪。 今天这一场——且不论内坛法会如何,但外坛法会是为了楚旸而设,而与他之死直接相关的人,便是自己,连宇文渊都说,天下人都会想要向自己要一个答案。 为什么直到现在,不仅没有人开口,甚至没有人提起这件事。 难道,他们都弄错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新帝已立,楚旸的身陨就真的无人再顾? 商如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只能静静的坐在原地,听着那絮絮的佛经,也不断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身边的宇文晔看了她一眼。 其实,哪怕不看也知道,商如意再是平静的坐着,她的内心也不可能平静,但这个时候,他反倒不再出声安慰,只抬头,看了一眼前方那紧闭的大雄宝殿。 这时,度海法师的《地藏经》也已经念诵完毕。 等到他起身离开,再上前来的,便是大岩寺的得道高僧,心证法师的师兄心见法师。他虽然已经是一位耄耋老者,但声如洪钟,一开始念诵,一字一句,就像是在下面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闻如是,一时佛在鸠尸那竭国娑罗双树间,尔时世尊般涅盘时…… …… 佛告普广菩萨摩诃萨,若四辈弟子若临终时若未终者,愿生东方香林刹者,其佛号曰…… 佛告普广菩萨摩诃萨,若有善男子善女人等,临终之日,愿生东南方金林刹者,其佛号曰…… 佛告普广菩萨摩诃萨,若有善男子善女人等临终之日,原声南方乐林刹者,其佛号曰…… 就在众人安静的听着这经文的时候,突然,身后响起了一个更洪亮的声音,却也是充满了怒意的声音,一下子将心见法师的声音压了下去—— “未知生,焉知死?!” 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投进了一片宁静的湖水。 湖面,立刻被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也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全都露出了惊愕,却又紧张的神情,而商如意的心也沉了下去。 她和所有人一样,立刻转过头去。 只见一个身着官袍,白发苍苍,连脚步都有些蹒跚的老人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的从石门外走了进来,他两眼通红,仿佛带着无限的仇怨,虽然老态龙钟,却在每一步眼神,每一个脚步,都裹挟了万钧雷霆。 一看到他,人群中立刻发出了一阵低呼。 “纪大人?!” 商如意一下子睁大了双眼,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他们才谈起的纳言纪泓! 只见这纪泓一边走,一边沉声道:“说什么临终!临终!先帝临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都没弄清楚,怎可在此超度?!” 他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响彻整个大岩寺。 所有人仿佛被他劈醒了一般,惊愕之余都慢慢的回过神,周围众人转过头来,一道又一道犀利的目光,汇聚向了一个人。 这一刻,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站起身来。 她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第387章 好辩才 一瞬间,整个大岩寺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那个靛蓝色身影上,虽然众人目光灼灼,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几乎快要燃起火焰,但迎视而来的目光却是冷冽而平静,甚至不带一丝情绪波动的看着那纪泓一步一步,沉重的走到她的面前。 商如意抬手,毕恭毕敬的对着眼前的老人拱手行礼:“拜见纪大人。” 纪泓浑浊的眼珠紧盯着她,目光中不仅有着恨意,更有着一种掩饰不住的沉痛,他冷笑道:“你倒是有利,可老夫今日来,却是向你问罪的。” “……” “陛下,到底是怎么死的!?” “……” “是不是你——” “纪公!” 纪泓的话没说完,前方突然传来了一个沉重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纪泓目光一冷,抬起头来,不出预料的看到盛国公宇文渊蹙着眉头,朝他走过来,道:“纪公这话,如意怎么担得起?今日法会,是为了先皇,纪公还是等法会结束之后,再问明缘由吧。” 纪泓冷笑道:“盛国公这话,倒是让老夫纳闷。陛下死因未名,怎么就这么举行法会超度?难道,你是不想让世人知道,陛下宾天,到底是因为什么?” “……” “是寿终正寝,还是——” 说到这里,纪泓转头看向脸色已经有些苍白的商如意,一字一字道:“有人,弑君!” 一阵凛冽的风吹过,吹得周围的经幡都猎猎飞扬起来,而紧闭的大雄宝殿的大门被风吹着,撞着门槛,发出了哐啷几声闷响,震得人心神一荡。 宇文渊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虽然爱护自己的家人,但他也很清醒,昨晚,更是把话说得很明白。 这件事,事关重大,不是一个人开口,或者不开口,就能结局的,甚至,配上宇文家,也未必能解决!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纪泓又冷冷道:“国公此刻上前来,是要代替你的儿媳回答这个问题吗?” “……” “难道,她已经告诉了你,陛下临终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下,周围众人更是目光灼灼,全都盯向了广场正前方的这两个人,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附和—— “国公若知道,不妨给我们一个真相。” “是啊,陛下到底是怎么死的。” “若真的有人弑君,那我们绝不能轻饶,一定要将这个人碎尸万段,诛她九族!” 宇文渊一下子被推倒风口浪尖。 虽然如此,但他毕竟久历风浪,即便被所有人指摘逼问,仍旧面不改色,只是护在大雄宝殿周围的那些护卫们,一见盛国公被围,长随薛道彤立刻冲着众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伸手扶上腰间的剑柄,已经准备冲上前来。 就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抬起,阻止了所有人的行动。 也压住了所有人追问的,愤怒的声音。 是商如意。 她仍旧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却又神情泰然,这个时候抬起手,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她慢慢说道:“诸位,我知道王绍及和王绍裘兄弟已经把陛下宾天的消息传遍天下,你们应该都听到了,但你们应该都是不信的,所以才会在此时追问国公。” “……” “但,国公其实也什么都不知道,我这一路上,并没有把真相告诉任何一个人,所以你们要追问的对象,错了。” “……” “你们应该找我!” 这话一出,众人倒是有些诧异的看向她。 宇文渊也微微蹙眉,低头看向了自己这个看上去柔弱无比,却在此刻一个人挑起了所有人的责难的儿媳,虽然心里知道不应该再说什么,可他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 但刚要开口,却被横过来的一只手拦住。 竟是宇文晔! 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脸色冷厉,眼神更冷峻的看着商如意,然后低声道:“父亲,这件事就不要再插手了。” “……” 宇文渊皱紧眉头看着他。 昨夜,自己这个二儿子一直说这件事交给他,他来。但现在—— 这个时候,已经不容他们多做,甚至多想,商如意抬起头来,巡梭了周围一眼,那些原本端坐在蒲团之上,之前甚至还在恹恹打着瞌睡的官员们,此刻已经完全聚拢上来,将自己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连风都吹不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和气息汇聚在一起,炽热得温度也快要将她点燃。 可处在最中心的她,却是冰冷的。 尤其感觉到,宇文晔从身边走开,她心里更像是落入了一处深渊,但冰冷刺骨的感觉却在这一刻让她更冷静了下来。 但,她甚至没有转头去看他一眼。 她对上了纪泓充满愤恨的眼神,平静的说道:“纪大人此番前来,是要询问陛下是怎么死的?” 纪泓冷笑了一声,又看了一旁的宇文渊和宇文晔一眼,然后道:“其实,老夫要问的还有很多,只不过,既然国公护着你,那你回答最重要的这个问题也就罢了。陛下到底是怎么死的!” 商如意淡淡一笑,道:“纪大人,不必留手。” 这话听得众人一愣,甚至连宇文渊也皱了一下眉头,却见商如意平静的笑道:“纪大人要问什么,可以从头到尾问个清楚,免得过了今天,又再生疑惑。况且,什么问题都问,前因后果弄清楚了,也更明白整件事,不是吗?” “……” 纪泓微微眯起双眼,倒像是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位国公府少夫人。 这些年来,他远离朝廷,更远离朝廷争斗,即便亲儿死在江都,他也只认为那是文臣死谏,死而后已;可江都宫皇帝被弑的消息传来,令他哀痛万分,甚至想着要追随先帝而去,却在今天,突然被朝中一些人告知,那传闻中弑君的商如意已经回到了大兴城,所以,他立刻在众人的护持下赶来,问个清楚。 却没想到,这个弑君者,竟然如此磊落。 甚至磊落得有些狂傲。 她到底是有恃无恐,还是——知道自己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必死无疑,所以不在乎了? 但不管怎么样,问清事实真相,才是他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 于是,纪泓冷笑了一声,道:“好,那我问,你答!” 商如意道:“请问。” 纪泓道:“第一个问题,听闻在陛下率领百官南下江都宫的时候,少夫人原本在名册当中,却又为何,没有一同随行?” 商如意道:“在下认为,彼时南下江都宫,于社稷不利,于朝廷不利,所以,没有同行。” 周围已经有人冷笑了起来。 有人道:“为社稷不利朝廷不利,就可以抗旨不尊?” “她的眼里根本没有陛下,也难怪敢弑君了!” “一定就是她——”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的指责的时候,商如意突然转过头去,冷冷的看了那些人一眼。 所任她只是个命妇,根本不足以压制周围那些官员,可被她冷冷的目光一看,那些人却感到一股寒意从心中升起,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而在那些人闭嘴,留下一段空白的时候,商如意才说道:“那诸位是不是认为,纪大人也会弑君?” 一听这话,众人大惊失色。 连纪泓也皱起眉头,露出了怒容:“你说什么?!” 商如意回过头去对上他,平静的说道:“当年,先帝东迁洛阳,纪大人曾经跪在大兴宫门外,阻止陛下东迁,可有此事?” “……” “当时,纪大人劝阻先帝的话中,似乎也说过,陛下营建东都,劳民伤财,于社稷不利,于朝廷不利的言辞。” “……” “如意只是不愿跟随,可纪大人,你是亲自去阻止了陛下东迁呀。” “……” “若说,我的举动都能让诸位联想到弑君,那纪大人这样的举动,那就不仅是会弑君,更是要对抗整个朝廷和天下了!” 纪泓闻言,顿时喉咙一梗,竟是说不出话来。 连他都说不出话,周围众人更是哑口无言。 谁也没想到,他们请来了德高望重,连大权在握的宇文渊都不好对他强行施压的纪泓,却被这个商如意用纪泓自己做过的事,解释了她做的事。 就好像给她套上了一块免罪金牌。 只要今天,他纪泓还能活着站在这里,还能质问她,那么商如意就无罪! 好计谋! 这一刻,连宇文渊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自己故友的女儿聪慧过人,也早就见识过了自家儿媳的聪颖,但他没想到的是,面对朝中重臣的质问,那么多人的围攻,她竟然还能如此冷静,绝地反击。 如今,连能言善辩的纪泓,都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哑了口。 宇文渊忍不住轻轻的点了点头。看书喇 倒是站在他身边的宇文晔,仍旧神情凝重,并没有因为商如意得到这一丝喘息的机会而有半分愉悦。 这时,人群中响起了一阵掌声,有个声音冷笑道:“好辩才,好辩才。” 众人急忙转过头去,商如意也微微蹙眉,抬头一看,只见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正是刚刚站在虞定兴身后的通议大夫周影,只见他一步一步的走到商如意的面前,低头笑道:“宇文少夫人才思敏捷,令人倾叹。” 商如意道:“并非才思敏捷,只是实话实说。” 周影道:“那,就请少夫人再说一说,既然你认为南下江都于社稷不利,于朝廷不利,那你为什么又会去到江都?更从江都宫中传出你与陛下朝夕相处,饮酒作乐的传闻呢?!” 第388章 饮的是断头酒,作的是苦中乐 这话一出,整个大岩寺仿佛有一块巨石轰然坠落。 所有人的心神都被震得不住荡漾,甚至有些人惊讶得睁大双眼,惊呼出声,却又立刻被周人的制止。 这个消息,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 但不管知道还是不知道,一旦说出来,而且是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说出来,注定是个无法挽回的局面。 商如意的脸色,再一次苍白了起来。 可这一次,她并没有迎面对上问话的人,也没有对上周围那些惊愕,鄙夷的目光,更没有去看向同样受到不小震撼,但始终自持的宇文渊,她只是慢慢的转过头去,看向了大雄宝殿。 那里,仍旧门窗紧闭。 连风,都吹不进去。 不知道里面的人,能不能听到这句话;更无法知晓,里面的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商如意静静的看了一会儿,那大门,始终没有打开。 甚至没有在凛冽的风中再发出任何一点震荡,好像里面的人已经失去了反应,而商如意慢慢的转过头来,再对上周围的人时,又深吸了一口气。 里面的人,不论是何种心情,都没有人敢前去侵扰,但她不同,她还需要面对眼前的人,甚至面对天下。 这时,周影已经冷笑道:“怎么,少夫人回答不了吗?” 商如意平静的抬起眼来看向他,说道:“只要实话实说,就没有回答不了的问题。” 周影道:“那,请少夫人实话实说吧。” 商如意道:“我之后,的确南下去了江都宫。” 周影立刻冷笑了一声,这一声冷笑尖刻得几乎刮疼了所有人的耳朵,他道:“为什么?你不是明明认为南下江都于社稷不利,于朝廷不利,又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意愿?” “……” “既然你去了江都宫,那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之前的话,其实不过是掩饰?” 一旁的纪泓眉头也拧了起来。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却并不慌乱,只平静的说道:“我南下江都宫,是因为当时的局势变了。” 周影眼睛一眯:“什么局势变了?” 商如意道:“那个时候,东都沦陷。” “……!” 一听到这四个字,众人又是一震。 而不等他们冷静下来再做思考,商如意已经紧接着说道:“陛下南下江都,和在东都沦陷之后南下江都,是不同的。” “……”看书溂 “在东都未沦陷的时候,南下江都,只是一场巡游;但在东都沦陷之后,仍旧南下江都,那就不是巡游,而是放弃东都洛阳,更放弃北方的朝廷、社稷、百姓!” “……” “所以,我去江都,是为了以绵薄之力,向陛下谏言,请求陛下回归东都,扫平叛逆。” 旁边立刻有人冷笑道:“这种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商如意斜斜的用眼角看了那人一眼,不仅是眼神,连这动作,也充满了鄙夷和轻蔑。 她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 “如意当时,虽还未曾受封,也并不如食君之禄的诸位一般,应该理所当然的去担君之忧,但,绵薄之力可尽,忠君之言可说。” 周围的人顿时哑口无言。 要知道,谁都明白,皇帝南下江都宫不对,在东都沦陷的情况下南下江都更是大错,而这种大错,理当有朝中的大臣们前去劝阻,前去纠正,就如同当年的纪泓跪在大兴宫外泣血哭诉,也就是商如意口中的——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可是,当时身在东都的官员们,显然没有这么做。 而商如意的这番话,就几乎打了所有食君之禄的人的脸! 那人被她这一番话说得顿时面红耳赤,嗫喏无以对,只能低下头去,恨不得找条裂缝钻进去。 商如意倒也没有“乘胜追击”的再去对他说什么,而是转过头来看向神色复杂的纪泓,轻声说道:“小纪大人,也是死在这件事上,相信纪大人有所耳闻。” 纪泓的眼睛渐渐的有些红了。 虽然他一心为国,也一心为公,却并不代表他对亲子的死毫不在意,相反,在欣慰自己的儿子死得其所的背后,也是他这个垂垂老者最无可奈何的悲痛。 可他没有说什么,只抬头看向商如意,却见商如意平静中却带着几分哀伤,轻声道:“在江都的时候,小纪大人身为纳言,无一日不向先帝上书,劝谏先帝重振旗鼓,挥军北上,重返洛阳夺回东都。这是小纪大人心怀社稷,置死生不顾,也是我,万分钦佩的一点。” “……” “纪大人,你的儿子和你一样,乃真国士也!” 这一刻,听到这些话,哪怕心性强悍如纪泓,也有了一丝震荡。 那浑浊的眼睛里,盈出了一点泪光,终于还是慢慢落下,只听着纪泓哽咽着道:“是,是……” 一看到纪泓落泪,周围人之前虽然义愤填膺,这个时候,竟也有些人心生不忍。 他们面面相觑,都纷纷低下头去,甚至有人开始往后退。 可就在这时,人群中却又有人冷冷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宇文少夫人这话的确说得没错,也算是你回答了刚刚周大人的问题。” 商如意抬起头来,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过来。 不是别人,正是折冲都尉孟威。 此人是个武将,跟纪泓,跟周影都不一样,那高大的身躯就像是一座大山,当他走到商如意面前的时候,投下的阴影立刻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只见他冷笑道:“可是,刚刚周大人的问题,少夫人好像只回答了一半。” “……” “你说你去到江都宫,是为了劝谏先帝挥军北上,夺回东都。那为什么,先帝不但没有北上,反倒和你在江都宫中朝夕相处,饮酒作乐?” “……” “你说的,和你做的,真的是一回事吗?” 他这话一出,周围人的脸上眼中,立刻浮现出了一些异样的神色。 这个世上,最让人不齿,却也最吸引人注意的,便是不轨悖德的男女之情,一旦被这样的传闻缠上,谁都会陷入舆情的漩涡当中不可自拔。 更何况,是先帝楚旸! 他的风流多情,天下皆知,甚至当初在雁门郡之围时,就曾经和这位宇文少夫人传出过一些不堪的风闻,虽然后来被强压了下来,可现在再一提起,两人更曾经在江都宫有过一段不为人所知的相处,仿佛更坐实了曾经的传闻。 若是这样—— 众人的目光渐渐变得轻佻,鄙夷,而这些目光不仅仅看着商如意,更有些人开始往她的身后,那两个高大的身影看去。 宇文渊,和宇文晔! 商如意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虽然知道迟早会面对这个问题,也在刚刚开口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她的内心还是感到一阵说不出的钝痛,再在此刻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宇文渊的脸上已经凝起了一层寒霜。 他是个胸怀博大,对故人之女倍加疼爱怜惜的长辈。 可谁,能接受自己的儿媳做出这样的事? 更何况,当初在雁门郡,楚旸当着所有人的面抱起自己,这件事也曾引起轩然大波,虽然被宇文晔巧妙的掩饰了过去,但必定也在宇文渊的心里留下了一点影子。 如今再提,只怕他—— 商如意忍不住心里的一阵慌乱,下意识的看向了宇文晔。 可他,仍旧站在那里,不仅一动不动,甚至连一个字,一个眼神,都没有。 仿佛完全,置身事外。 这一刻,哪怕早就告诉过自己,这些事情本就该自己来面对,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去想——这,就是他口中的“我来”? 商如意的双眼突然有些不可抑制的发烫,好像有些东西在不管不顾的往上涌,几乎就要盈满她的眼眶,甚至就快要滴落下来。她急忙转过头去,用力的咽下了心口那翻涌的酸楚,也将那一点滚热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不管怎么样,该自己面对的,就是得自己面对。 他许诺的,是他的事,但自己说过的话,就必须做到! 想到这里,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那孟威,声音微微有些压抑不住的沙涩,道:“都尉大人只知道陛下在江都宫饮酒作乐,那你可知道,饮酒,饮的是什么酒?作乐,作的是什么乐?” “……!?” 孟威一怔,却不知道她这样反问有何意义。 连周围的人也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却见商如意平静的说道:“我可以告诉各位。” “……” “先帝的确是在江都宫饮酒作乐。” “……” “但,饮的是断头酒,作的是苦中乐。” 原本众人的心情还陷在那种探究男女私情的轻佻意淫中,突然听到这样一番话,那种近乎卑劣的心思反倒像是被人硬生生的剥开遮掩,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大家顿时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羞耻感。 而“断头”二字,更是重重的落在了纪泓的心上。 他一下子睁大了双眼,急切的道:“断头酒,是什么意思?!” 第389章 若,我来作证呢? “断头酒,就是断——头,酒!” 这一刻,商如意两眼通红,并不是被所有人围逼而惊慌恐惧,只是不可避免的回忆起那一夜的经历,被那鲜血染红的记忆映红了双眼。 甚至,那一夜快要被血海吞没,几乎溺毙的感觉,也又一次包围了她。 原来,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那个人站在她的面前,狂傲、恣睢,不可一世,哪怕已经走到了末路,哪怕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他仍然不肯低头,他仍然认定,自己一生无过! 明明是他的挣扎,明明是他的困境,却在这些日子成了她的噩梦,哪怕刻意的不去回想也一直紧随着她,直到这一刻,梦魇仿佛化作了现实,她仿佛也和曾经的他一样,被逼到了绝境。 但—— 商如意咬着牙,用力的握着双手,直到指甲生生的扎进掌心里,那清楚的刺痛也将她从那噩梦般的环境中拉了回来。然后,她清醒的,一字一字的道:“纪大人,还有诸位,你们今天向在下逼问,不就是想知道先帝到底是怎么死的?这个答案,其实已经回答了你们。” “……” “先帝,是断头而亡!” “什么?!” 听到这话,纪泓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顿时整个人悲痛得难以自抑,哭着跪倒在地上:“先帝!先帝啊!” 周围一些臣子也忍不住露出了哀痛的神情,有人偷偷的抹着眼泪,也有人哀哀哭了起来。 甚至连宇文渊,也红了双眼。 文武百官中,不乏有尸位素餐,混天过日者,也有奸邪狡诈,以权谋私者,但正所谓有光明就有黑暗,光与影原本就是相生相随,有这样的人,也就一定有忠君体国,为了江山社稷死而后已者。 这些人,哪怕对楚旸生前的所作所为多有不满,却也并不影响他们对皇帝的忠诚。 尤其,听闻楚旸的死因,竟是断头而亡! 这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是最大的耻辱,也是整个大业王朝最大的不幸。 眼看着这些人悲痛不已的样子,商如意原本满腔话语这个时候也堵在了喉咙里,反倒是纪泓,他哭了许久,突然又站起身来,咬着牙,红着眼问道:“为什么会这样?先帝为什么会断头而亡?他宾天的时候,到底是在何处,是什么情况,你快说!” 其他的臣子们也纷纷逼问过来。 对着他们愤怒又悲伤的眼神,商如意平静的说道:“先帝,是死在江都宫的光明大殿内。” “……” “而彼时的光明大殿外,全都是王绍及率领的禁卫军,他们不是守卫江都宫的安危,也不是赶来勤王护驾,他们只是在等。” 纪泓颤声道:“等什么?” 商如意道:“他们,在等先帝的人头!”看书喇 “……” “因为,在先帝临终之前,禁卫军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请陛下献头!” “……?!” 纪泓睁大双眼,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又不能不信,他浑浊的眼珠这一刻已经彻底通红,整个人像是陷入了绝境的老兽, “所以,陛下被逼自戕,断头而亡!” 这时,又一阵凛冽的风掠过大岩寺,众人都被吹得东倒西歪,尤其是那紧闭的大雄宝殿的大门,又一次被风吹得哐啷震响,那声音好像整个大雄宝殿都在震荡,让负下一刻就要轰塌。 听着那沉闷的震响,商如意的心,也在震颤着。 原本在众人面前说出这些话,就耗费了她这些日子积攒的所有的力气,到这个时候,已经精疲力尽,心口,身上一阵一阵的发虚,被这样的风一吹,更是险些跌倒在地。 就在这时,一只手横过来,扶住了她。 商如意的呼吸一窒,下意识的回过头,对上了宇文晔冷峻的双眼。 他仍然面无表情,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有丝毫关系,而且,在商如意站稳之后,那只手立刻就缩了回去。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商如意突然感到心口突突的跳了一下,但不等她去细想什么,又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所以,宇文少夫人的意思是,逼杀先帝的,是王绍及率领的禁卫军?” 商如意的神色又是一凛。 她立刻收回所有的心神转过头来,说话的还是孟威,但他两眼微眯,神情冷蔑,显然对她刚刚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更带着一丝冷笑。 可商如意还是沉声道:“不错。” 这一次,孟威冷笑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他说道:“好,好极了。王绍及传出的消息是,宇文少夫人,你,商如意弑君;而现在,你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是他带着禁卫军逼先帝自戕。” “……” “你们两,是把弑君这项大罪当成蹴鞠一样踢来踢去?还是,逗着文武百官好玩?” 商如意神情一沉,道:“孟都尉,先帝宾天乃是大事,还请你不要用这种轻薄的口吻来说,更不要用这种轻薄的态度来对待!” “……!” 孟威被她郑重的话语说得一梗。 他原本是想要用这话来驳斥商如意,却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却把他这话打成了轻薄,他反倒成了对先帝不敬的人。 周围的几个老成持重的老臣也立刻道:“不错,此事不可慢待。” “孟都尉不可对先帝不敬。” 孟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时间竟也说不出话来。 这时,周影走了上来,说道:“宇文少夫人,我们无人敢对先帝宾天之事不敬,只是,你这话实在让人难以采信。” 商如意转过身去正对着他,道:“所以,你们就信王绍及的话?” “……” “我一个弱女子弑君,和王绍及谋反,带领禁卫军逼迫先帝自戕,哪一个更合理,难道周大人你饱读诗书,久历阵仗,竟会看不出?” “……” “到底是看不出,还是偏听偏信,顺强凌弱!?” 她神情肃然,眼神锐利,而那一句又一句接连不断的逼问,虽非滴水不漏,却悍不可摧,逼得周影步步后退,竟无话可说。 周围的,也全都愣在当场,没有一个人能再开口反驳。 一时间,整个大雄宝殿前,都安静了下来。 而这安静的一瞬间,却又并非商如意的胜利,而是所有人一段思绪的空白,但仍然有人皱着眉头看着那咄咄逼人的宇文家少夫人——显然,即便是她这样的逼问,也并不能完全洗清她的嫌疑,更不能让人立刻就去怀疑王绍及。 就在这时,商如意目光闪烁,突然又道:“难道,那王绍及的话有什么证据,能让诸位这么死心塌地的相信他?” 一听这话,周影的眼睛又亮了。 刚刚,他几乎已经被逼问得毫无还手之力,但这个问题,却反倒像是给他开了一条口子,让他得意喘息。他立刻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忙抬起头来大声说道:“少夫人这么说,难道你的话,就有作证?” 话音刚落,他的心立刻咯噔了一声。 因为他看到,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商如意的眼睛,也亮了。 只见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随即,又轻抿而过,好像那一抹笑意只是一个幻觉,紧接着,周围的大臣们也纷纷附和起了他的话—— “少夫人说的这些话,又有什么证据吗?” “你要让我们相信,若你有证据,那我们也不妨采信你的话。” “还请少夫人拿出证据来。”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话语中,商如意慢慢的转头看了他们一眼,脸上的神色比刚刚更平静了几分,她说道:“我当然有。” 这个时候,纪泓也平静了下来。 他在旁边几个人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来,对着商如意道:“若少夫人真有证据,还请拿出来,我们一定会还少夫人一个公道。” 商如意看着他,点头道:“我相信纪大人。” 于是,她转过头去—— 众人也随着她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前方,却不是别人,而是站在宇文晔身后的一个人,这个时候慢慢的走了出来。 正是一早就被他们调派到大岩寺来的程桥。 众人见他眼生,都蹙起眉头,辨认了半晌,轻轻摇头道:“这人是谁?” “他算是什么证据?” 宇文晔仍旧一言不发,只低头看了他一眼,程桥立刻上前一步,对着众人拱手行礼道:“见过纪大人,见过诸位大人。在下程桥,左宫军副统领。” “左宫军!?” 听到这三个字,人群中有些人立刻露出了诧异的眼神,而纪泓目光闪烁,立刻想了起来,道:“左宫军,你就是江都宫——” 程桥点头道:“是,在下就是江都宫守卫。” 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一阵轻叹。 说起来,楚旸宾天已经过去了几个月,而他们唯一得到的,便是王绍及从江都宫传出的那一道消息而已,如今,好不容易商如意回来,可她却又说出了一个和之前所知的消息完全相反的结果,令众人都有些无所适从。 如今,终于有一个从江都宫回来的“活人”了! 纪泓如获至宝一般,急忙说道:“既然你是江都宫守卫,那先帝宾天那晚,你可在场?” 程桥道:“在下虽在场,却,去晚了。” 纪泓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程桥道:“寒食节当日,陛下事先颁布了旨意,宫中各处大门打开,但所有的巡逻侍卫,包括左右宫军,也包括王绍及率领的禁卫军,都不能踏进光明门一步。” 一旁的周影立刻道:“那你说去晚了,是什么意思?” 程桥道:“在下率领左宫军巡逻时,发现禁卫军并不在平日巡逻的地方,而在光明大殿外,却响起了他们的喊杀声,可是在那之前,宫中并未有鸣锣示警,所以,禁卫军是在违背先帝旨意的情况下,不宣而入。” “……” “在下担心先帝的安危,所以,只能不顾禁令,率领左宫军闯入光明门。” 纪泓道:“那,你看到了什么?” 程桥抬起头来,扬声道:“在下看到,禁卫军手持刀剑,围逼光明大殿,而先帝——已自戕身陨!” 他的话音一落,在场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可是,这并不是一种一锤定音后接受的沉默,相反,众人的目光更加的闪烁疑惑,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都全都是不敢再轻信谣言的谨慎。 而看着他们这样,商如意也在心里冷笑一声。 几乎是立刻,在她心中那一声冷笑之后,耳边立刻响起了一声质问:“你说,你是江都的左宫军副统领?” 程桥回头一看,说话的正是国子司业李吉生,此人身形消瘦,裹着一身土黄色的长衫,虽是个读书人的样子,但说话时声音尖刻锐利,让人有一种刺耳的感觉,不像读书人,反倒像个十分市侩的奸商。 程桥平静的说道:“正是。” 李吉生道:“那,你为何不在江都宫,而是在此地?” 众人一听这话,又是一阵醒悟般的轻叹,的确,大家只顾着他刚刚说的话,却反倒忘了质疑他本人,一个江都宫的左宫军副统领,为什么不在江都宫,反倒来了大兴城,更是在此时,恰好出现在大岩寺呢? 程桥听到这样的质问,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回头看了宇文晔一眼,却见后者只淡淡的轻轻颔首,却也并不多话。 程桥深吸了一口气,道:“在下虽任职左宫军副统领,可是在寒食夜,在下率领左宫军与违逆犯上的禁卫军殊死搏斗,势同水火;而王绍及在逼杀了先帝之后,统领了整个江都,在下再无容身之所,便救出宇文少夫人,跋涉数月,才抵达大兴城。” 听到这话,旁边的孟威立刻发出了一丝冷笑。 他道:“所以,你现在,是宇文家的人?” “……” “还是说,你本就是宇文家的人?” 商如意在一旁看着他们逐渐开始围攻程桥,一时间也有些急了。 可是,话,却不好出口。 因为程桥的确是曾经在太原军中效力,如今,离开江都宫后,也的确就是归附与宇文家,若要否认,只细细一查就能查清,根本不容争辩。 可若承认—— 就在商如意心中焦急的时候,一个冷峻,却清朗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不错,他就是宇文家的人。” “……!” 一听到这个声音,商如意的心顿时一跳。 就算不回头,她也知道,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从自己受到围攻开始就一直缄口不言,好像始终置身事外的宇文晔。 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开口。 可开口,却是承认程桥是宇文家的人,这不是把刀柄直接递到别人的手上吗? 想到这里,哪怕不想面对他,商如意还是回过头去,就看到连宇文渊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凝重之色,看着身边的二儿子,但宇文晔却上前一步,走到了她的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商如意微微蹙眉,轻声道:“你——” 可话没说完,就感到垂在身侧,刚刚因为失落,甚至险些绝望而冰冷的指尖,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 她顿时感到心口都被那温度一击,整个人僵了一下,不动了。 周围的人,一时间也安静下来。 像是有些不敢相信,宇文晔竟然就这么承认了这个对他们而言最不利的结果,周影和李吉生对视了一眼,似乎觉得一切太过顺利,反倒不敢轻易的踏出一步,却问出那个最能给对方致命一击的问题。 而这个时候,反倒是在他们开口之后便一直沉默的纪泓沉声说道:“此人既是宇文家的人,那他的话,只怕不好轻易采信。” 宇文晔低头看向他。 宇文渊这个时候也上前一步,沉声道:“纪公——” 纪泓抬起手来,阻止了他的话,说道:“盛国公,老夫知道如今你在朝中是一言九鼎的。可这件事,却不是你们能够作答的。你宇文家的人相互为证,老夫若就这么相信,岂不也正是刚刚你们口中所说的,偏听偏信?” 商如意道:“那纪大人认为,该如何?” 纪泓看着她,倒是没有立刻说话,反倒是周影和李吉生立刻说道:“若今天,没有其他人出面作证,只怕,这件事是难以取信于人了。”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商如意感到之间被捏了一下。 她急忙抬头看他,却见宇文晔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的表情,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只是慢慢抬起头来,看向了不远处的前方。 商如意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那,是大雄宝殿。 那里仍旧门窗紧闭,好像一个封闭了五感的人,不论外面多大的风雨,哪怕山崩地裂,都跟里面那颗沉静的心没有任何关系。 他看着那里,是—— 就在商如意心中升起一丝疑惑的时候,突然,那紧闭的大门哐啷的响了一声。 众人原本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商如意的身上,这个时候突然响起这一声闷响,倒是惊得众人全都抬起头来,然后,大家就看到,那沉重的大门,慢慢的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熟悉,却阔别已久的身影。 “若,我来作证呢?” 第390章 一锤定音 第390章 一看清那人的形貌,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而商如意,更是在这一刻忘记了呼吸和心跳,只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位白白胖胖,脸上没有一丝皱纹,却又在眼角眉梢的每一处,都写满了这些日子的风尘和愁苦的内侍大人。 玉公公?!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会—— 就在商如意心中万千思绪乱成一团的时候,周围的人已经是乱成了一团。 大家甚至顾不上去想他为什么能从江都宫回来,又为什么在这里,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还活着,只听到刚刚那一句话,就足够震撼所有人的心神。 连纪泓,也露出了一丝意外的神情,哑声道:“你,玉,玉公公?” “正是咱家。” 只见玉公公从大雄宝殿内走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里面太过阴暗,又太过沉闷,走出来面对所有人的时候,他的身形似乎都有些摇晃,直到低头看向并肩站在下方的宇文晔和商如意,那苍白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说道:“咱家的话,诸位可信?” “……” “咱家的话作为佐证,诸位看来,可能做数?” “……”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沉默下来。 不仅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更是连这个问题的意义都忘了。 而商如意在呆若木鸡的看着玉公公走出来,又说了那些话之后,突然在这一刻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他们从江都宫回来的这一路上,宇文晔似乎一直带着一个特殊的人,但从未露面;之后过宋州,他们从水路改走陆路,但那个人却没有下船,而是仍旧走水路与他们分到而行。 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是玉公公! 那个时候,宇文晔派人在江都宫中救她,但因为楚旸将她带到了光明大殿,所以潜入内宫的人只找到了卧雪,将她带走;如今看来,既然都找到了卧雪,又怎么可能找不到玉公公。 所以,玉公公是和他们一路离开江都宫的。 只是—— 为什么玉公公会跟着他们走? 而且,从这一路上的情形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只是侍奉先帝的内侍和辅国大将军的关系,反倒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这一刻,商如意的脑子里万千思绪仿佛化作了看不见的丝线,缠绕到了她的身上,几乎令她窒息。 就在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指尖,又被轻轻一捏。 这一捏,身上就像是过电一般,她猛地又是一颤,转过头去,就对上了宇文晔那冷峻,却明亮得好像深夜中引路的星子的眼睛。 他对着她,用口型道:“喘——气。” “……?” 商如意又是一怔,才猛然回过神来。 自己,从玉公公出现的那一刻,就忘记了呼吸,此刻,更像是连心跳都要停住了。 难怪被他捏了一下指尖,就觉得全身都被电了一下似得。 她急忙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也顿时有些喘息不匀,宇文晔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抬起头来——这个时候,周围的人也都纷纷回过神来,众人眼神复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久之后,才有人用微妙的口吻问道:“玉公公,怎会在此?” 只见玉公公上前一步,看了一眼那人,再看向周围,和那人几乎一模一样的众人的眼神和表情,淡淡一笑,道:“诸位一定是想问,咱家为什么还活着吧。” “……” “先帝宾天,咱家的确应该以身殉主,以报皇恩。” 听到这话,众人又是一阵轻叹。 而玉公公的两眼突然发红,沉痛而愤恨的说道:“可是——王绍及率领禁卫军反叛朝廷,江都宫大乱,先帝,被逼杀在光明大殿,这一切的罪行,不能任由他颠倒黑白,信口雌黄。咱家留下这条命,逃离江都,回到大兴城,就是为了将这件事禀报太后,更昭示天下,让这个恶人的恶行无所遁形!”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商如意一眼,然后再对着众人道:“只是没想到,诸位竟然受王绍及的蒙蔽,反而,内耗起来。” “……” “难道,各位没曾想过,盛国公对朝廷忠心耿耿,宇文家为社稷鞠躬尽瘁,宇文少夫怎么可能犯上弑君?” “……” “若她真的犯上弑君,她又怎敢出席今日的法会?” 他这话,不仅仅是用自己的经历做了佐证,更是将宇文家一整个搬了出来。 要知道,如今的盛国公,已经权倾朝野,连新帝,都是他拥立的,如果在这个地方否认了这一点,也就否认了此刻他们所侍奉的朝廷! 谁敢说这样的话?又有谁,敢做这样的怀疑? 果然,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被他这一番自证的话说服,只见纪泓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慢慢抬起头来,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一直走到台阶下,对着玉公公道:“玉公公的话,老夫听明白了,只是有一件事,老夫还不明白。” 玉公公对他,倒也客气,一抬手道:“纪公请问。” 只见纪泓两眼微眯,虽然眼珠混沌,可混沌中却闪烁着一点锐利的精光,他道:“既然玉公公早就知道先帝被逼杀的真相,为什么不早一些出来说话,让大家不被王绍及迷惑?” 玉公公道:“咱家年老体弱,路途艰难,咱家也是前日刚到大兴城。” “……” “到了大兴城之后,咱家也立刻将这些话告知了太后。” 一听这话,周围众人都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往他身后的大雄宝殿看去。 商如意也抬头看向那紧闭的大门,虽然知道,玉公公在这个时候出来,开口,一定是得到了太后的准许,但直到此刻,大雄宝殿仍然门窗紧闭,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在里面,听到外面的动静,尤其听到刚刚自己的那些话……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商如意几乎不敢再去想。 而纪泓也立刻道:“那太后——” 玉公公也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在心里轻叹了口气,然后转过头来对着众人道:“只是,事关重大,太后也不愿偏听偏信,更不愿贸然传出一些未经证实的消息,扰乱人心。所以,太后也在等,等有从江都宫回来的人为咱家佐证。” “……” “就在刚刚,太后在大雄宝殿内听到了宇文少夫人的话,才知晓咱家所言不虚。” 这一下,众人更是无话可说。 原本,大家是要他的话来为商如意为证,可现在,众人的心思都已经不重要的,因为真正关心先帝死亡真相的,谁也比不过太后,她既然认定了商如意的话可以作为玉公公的话的佐证,那么商如意的话,又还有谁敢怀疑呢? 一时间,整个大岩寺内都安静了下来。 “阿弥陀佛。” 这个时候,还能再开口的,也只有大岩寺的住持方丈,只见那心证法师慢慢走上前来,对着商如意双手合十,朗声说道:“如今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佛祖保佑,宇文少夫人,你——清白了。” 就在那“清白”二字出口的同时,不远处的钟楼上,传来了一阵沉重的钟声。 隆隆轰鸣,伴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撼动了每个人的心。 也如一块大石,彻底落地! 所有人都明白,在玉公公出现,太后无声却浩然的存在,以及此刻心证法师的一句话,这件公案,彻底的落定。 王绍及,才是弑君元凶! 伴随着那法会暂时结束的钟声,众人全都安静下来,有些人安坐原地,似乎是在沉思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也有人匆匆离开,似乎是要去处理这个真相出现之后接下来的变故。 很快,大雄宝殿前的人,已经散去大半。 直到这个时候,商如意才缓过一口气。 刚刚,被所有人围在中央逼问的时候,她就好像陷落在一处四面都是围墙,不仅看不到光亮,更透不过气的绝境里。看书溂 但幸好,这些墙塌了。 是被她踢塌的,也是—— 商如意慢慢的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宇文晔,从头到尾,他几乎没开过口,也没有丝毫情绪的起伏,甚至直到现在,脸上也没有什么得胜的喜悦,仿佛这一切,都是在他的掌握之中。看书喇 确切的说,一切,就是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说的“我来”,并不是在这场法会上开口,去与那些人争辩,说一些连他自己都没有亲眼见证过的东西,那只会让一切更糟,让真相更模糊。 他要做的是,是让玉公公回到大兴城,再让玉公公在最合适的时机,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一锤,定音。 所以昨夜——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心又有些不自觉的震颤。 正当她呼吸再一次急促起来,心跳也有些失衡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宇文晔低沉的声音:“你在想什么?” “……!” 商如意的心又是一跳。 她抬起头来,只见宇文晔正低头看向她,目光冷峻,沉凝,却又透着一丝锐利。他道:“你刚刚看我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第391章 你还是宇文家的好儿媳 商如意目光闪烁,有些慌乱的想要解释什么。 但这个时候,喉咙发梗,全身更是止不住的战栗,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把声音挤出喉咙,就听见宇文晔冷冷道:“你是不是认为,我不管你?” “……” “又跟在江都宫一样,你认为,我会置你的生死于不顾,是吗?” “我——” 这个时候,哪怕能开口,商如意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刚刚那一瞬间,她的确是失落的,甚至,绝望。 也因为被围逼到了绝境,她全部的身心,精力,都用在了和那些人的角力当中,来不及去遮掩眼中的情绪,所以,被他清清楚楚的看透了。 但此刻再被问起,却是只有难堪。 她低下头,挪开目光,想要逃避这个问题。 “说啊!” 宇文晔提高了一些声音,虽然仍然很小声,可在两个人之间,却像是一把利剑。 商如意避无可避——毕竟,她的手,还被他抓在手心,甚至在这一刻,抓得更用力了一些,完全不容许她有丝毫退避,躲让的机会。 明明刚刚,才从那几乎密不透风的绝境里逃离出来,好像捡回了一条命,但立刻,又被人重新逼上了一条绝路,而且是她根本找不到出路,逃不出生天的绝路,商如意突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委屈,她咬着下唇,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有些滚烫,更有些模糊。 而宇文晔的手,也在这一刻僵了一下。 她……好像要哭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她泪盈满眶的样子,也不是第一次,逼得她落泪,但这个时候——的确不是最好的时候。 他的气息也乱了起来,沉声道:“你——” “对不起,” 感觉到眼中的滚烫已经要夺眶而出,商如意低下头去,生生的咽下了心中还未及消散的委屈和窘迫,但声音里已经染上了哽咽的哭腔,她只能不断的道:“对不起,对不起……” 她来来回回的说着这三个字。 只有这三个字,却好像已经把刚刚让她难堪,说不出的那些话,都说尽了。 而不知为什么,明明就是要让她难受,让她难堪,让她明白她做错了,可真正听到这三个字,和其间夹杂着的哭腔,宇文晔的心好像也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他咬咬牙,努力平息自己心口那异样的震痛。 沉默半晌,他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声道:“商如意,这个世上没有无敌的人,也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可以应对任何局面,任何困难,你在遇到过不的难关的时候能看我,我很高兴。” “……” “但我没有立刻出声,是因为我同意你说的——自己的事情应该自己去面对。” “……” “而且,连这种场面都应付不来的人,也做不了我宇文晔的妻子,更做不了宇文家的儿媳。” “……” “不过,你已经做到了你该做的。” “……” “所以,该我这个做丈夫做的,我一样都不会缺,更不会晚。” 说到这里,他又看着商如意发红的眼眶,声音再一次低沉下来,更带上了一丝他不习惯的温柔:“你,做得很好。” “……!” 他明明是在安慰自己,可不知为什么,听到他的话,商如意心里却更加酸涩了几分。 她只能咬着牙,拼命的咽下心口那股莫名的悸动。 然后轻轻的点头。 当她终于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却看到站在前方不远处的宇文渊正低头跟薛道彤他们吩咐了几句——想来应该是应对这件大事的举措,等到那些人都领命离开之后,他抬起头来,对着台阶上的玉公公看了一眼。 而对方,似乎也不经意的,轻轻的点了点头。 然后,转身走进了大雄宝殿。 商如意一时间愣在原地,刚刚看到玉公公从大殿中走出来的时候心中涌起的那一丝疑惑,再这一刻,好像更深了一些。 玉公公和宇文家…… 但不等她细想,眼前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逐渐靠近,抬眼一看,正是宇文渊朝着她走了过来。 他的神情还算轻松,显然先帝宾天这件事解决,对他而言也是放下了这些日子一直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但眼神却并不完全轻松,甚至看向商如意的时候,仍带着几分凝重。 他道:“如意。” 商如意的背脊一麻,但还是急忙上前,轻声道:“爹。” 宇文渊看了她一会儿,才又叹了口气,说道:“既然真相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早说?早些说出来,爹也可以做好准备,不至于今日如此。” 商如意低着头,轻声道:“这件事——的确是如意有意不说的。” 宇文渊皱眉:“为什么?”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如果这一路上,我不停的告诉别人,陛下是被逼自尽,那么流言传来传去,并不会让人相信,反倒会降低可信度;当我再亲自开口的时候,众人心中早有打底,只会更怀疑我的话。” “……” “脓包,未必越早挑破越好,有的时候,反倒需要在最大的时候挑破,才有最好的效果。” “……” “所以,这件事要说,就只能说一次,而且只能在最关键的时候说。” 宇文渊闻言,也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叱咤风云多年,所经历的事也无数,自然比商如意更明白这个道理。 而商如意又抬头看向他,笑道:“而且,爹你不知晓这一切,今天,才不必开口。” “……”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今天,如意真的摆脱不了弑君者的罪名,至少,可以不用连累爹你太多。” “你这孩子——” 宇文渊的眉头紧蹙,虽然神情依旧有些阴沉,但在听到她这番话的时候,眼神中还是流露出了一丝长辈的慈爱和对她的疼惜,道:“这种事,你原不必一个人扛。”看书喇 “……” “你嫁到宇文家来,就是宇文家的人,不可生分,更不可将自己除开去。” “……” 听到这些话,回想起自己这一路,这半生,总是经历过无数的艰难,却总有人能呵护自己,保护自己——人生正是如此,才让她坚定的走下去,走到今天。 商如意眼睛红红的,涩声道:“如意,明白。” “明白就好。” 宇文渊叹了口气,却又回头看了一眼大门再次紧闭的大雄宝殿,然后说道:“你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下午的法会还要举行。” “是。” 两人应着,而宇文渊已经转身走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商如意的心里又是感慨,又是轻松,可这时,耳边却又响起了宇文晔有些冷的声音:“你想得最多的,还是父亲。” “……!” 她一怔,转头看向他。 却见宇文晔又低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你还是宇文家的好儿媳。” 商如意当然听得出来,这一刻他话语中浓浓的讥诮之意,可刚刚,他明明对着自己还那么温和。 一时间,她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低下头去。 而看着她几乎默认的样子,宇文晔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就在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紧绷起来的时候,大雄宝殿的大门又打开了,只见玉公公从里面走了出来,而这一次,他走下台阶,却是直接走到了商如意的面前:“夫人。” 商如意忙道:“玉公公。” 阔别已久,再看到他的时候,商如意的心里也十分感慨,毕竟——在江都宫内,那一段不知道应该称为幻梦,还是噩梦的岁月中,是这位内侍大人一直陪着自己,一字一句的提点着自己,让自己度过了那段日子。 刚刚,他更是救自己于水火。 商如意轻声道:“公公,可还安好?” “好,好。” 玉公公微笑着看着她,又看了一眼旁边神情异样的宇文晔,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只笑了笑,然后说道:“夫人,太后要见你。” “……!” 虽然,心里早有这样的准备,但当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商如意的心还是狠狠的跳了一下。 太后…… 江皇后…… 她要见自己! 正如宇文晔所说,对于楚旸的死,他从不多问,因为他知道她难以面对,却也告诉她,放眼天下,她只需要向一个人交代。 就是江皇后。 也是如今,大业王朝的太后! 自己刚刚虽然应对了所有人,可那并不是最难过的关,最难过的,是这一关! 商如意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道:“好,我——” 说着,她抬头看了宇文晔一眼,却见宇文晔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转过头看向大岩寺的后院,道:“你去吧。我,我去居士林。” “……?” 商如意有些异样——他不去? 不过,玉公公好像也只是说,太后要见自己。 她点点头,而宇文晔已经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走开去,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前方的山门,商如意这才回头,跟着玉公公上了台阶,走进了大雄宝殿。 殿内,有些昏暗。 不论外面有多炽热的阳光,有多喧嚣的人声,一进入这大殿,就好像把尘世的一切都隔绝在外,商如意有些恍惚的感到心头凉了一阵,然后就看到,在大殿的一侧,摆着一张矮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桌案后。 此刻,她抬头看向了自己。 而商如意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顿时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 “娘娘!?” 第392章 人寄红尘,无非爱恨 她看到的,是曾经的江皇后,是大业王朝的太后,并不陌生——她依旧肤白如雪,依旧云鬓花颜,那双含情目在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就好像有一只手轻抚过自己所有的伤,更带走了所有的痛。 那是她是一成不变的温柔。 这一切,仿佛都和他们初见时一样。 可是,商如意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甚至忘了说话,忘了行礼,就这么睁大双眼,紧盯着眼前的人,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的面前。 不管如何仔细去看,仍旧是—— 商如意颤抖着开口,声音已是支离破碎,甚至沾染上了一丝眼泪的咸涩。 “娘娘……” 江皇后——不,是太后,太后微笑着看着她,却不像过去任何一次相见一般对着她柔声软语,只是轻轻的点头。 但商如意知道,她并不是不理睬自己。 她只是,说不出话来。 因为,在她纤细的脖子上,咽喉处,横着一道近乎狰狞的伤疤! 商如意看着那道伤疤,只觉得全身都在发冷。 哪怕心中曾经怀有不堪的妒忌,哪怕知道自己今后都不可能再心无芥蒂的与她相见,可在商如意的内心深处,她没有办法否认,江心月——这个大业王朝最至高无上的女人,是个完美的女人。 但现在,她的完美上,却出现了这样一道裂痕。 这一刻,商如意的眼泪甚至是不自觉的就涌了上来,根本不容她强压,咽下,就这么夺眶而出,吧嗒吧嗒的滴落在了那小小的矮桌上。 虽然只是轻微的声响,却仿佛在这安静的大雄宝殿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她一下子跪坐下来,仿佛一个失去了灵魂牵引的躯壳,只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人,哽咽着道:“娘娘,怎么会,这样?” 看着她落泪的样子,太后那温柔的眼眸中虽然仍旧含笑,却也不由的染上了一丝淡淡的哀伤,但这个时候,她已经度过了悲恸不能自已的时候,反倒是很快就平息了情绪,只微笑着看着商如意。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还能因为什么? 因为自尽。 还在偃月城的时候,宇文晔就告诉了她,在知晓楚旸宾天的消息之后,她就拔剑自刎,幸好,救了下来。 这,便是她温柔如水的心性,唯一一次决绝的痕迹! 似乎是知晓自己根本不必回答这个问题,所以,太后也并不开口,只温柔的看着哭得快要不能自抑的商如意,伸手轻轻的拂过她的脸颊,抹去了一点泪水。 却迎来了更多的泛滥。 太后轻叹了一声,又伸出另一只手,为她抹掉汩汩而落的眼泪,还轻轻的摇了摇头。 别哭了——她在说。 而这一刻,看着她无声的安慰,商如意才惊觉,明明是她经历了最痛苦的事,明明是她承受了最大的悲痛,可自己却在她的面前落泪,甚至还要她来安慰自己,这样的自己,也太不堪了。 想到这里,她只能强压住心中的伤痛,更把所有的眼泪都咽了回去。 再抬头看向太后的时候,泪水只能盈在眼眶,视线模糊,几乎扭曲了周围的一切,可那道狰狞的伤疤却偏偏还是那么清晰的扎进了她的眼中。 商如意几乎又要哭出来。 她抽泣着,轻声道:“还疼——” 话没说完,太后已经微笑着,轻轻的摇了摇头。 商如意又道:“那——” 太后仍然摇头。 虽然她的话都没出口,但好像,已经被那双含情目看透了她所有的难受,太后甚至又伸出手去,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她不能再说话了。 靠得这样近,商如意更能看清那道伤疤几乎横贯了她整个脖子,大概也是最近才刚刚长好,结痂,但伤疤仍旧透着一点红痕。可以想象,当时是怎样一种惨烈的场景,当她在江都宫被鲜血的记忆纠缠的时候,远在大兴城的太后,也将自己沉入了血海当中。 这个场景,压得商如意喘不过气来。 她甚至,有些恨。 恨那个男人,为什么在临终前都没有想起过这个为了他可以舍弃生命的女人,他明明拥有了一切,为什么要那么任性,要那么轻易的放弃? 她也恨自己。 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想到这里,商如意只觉得眼泪又一次涌上来,几乎就快要决堤,她只能咬着牙,哽咽着道:“太后,是不是要问我什么?” “……” “在江都宫,其实——” 她几乎就要鼓起勇气,把江都宫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她,虽然刚刚,她已经在外面说清了一切,也应对了所有人,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都不是真的,真正的江都宫,真正那血染的夜晚,只藏在她的心里。 但为了这个女人,她愿意说出来。 她愿意再去面对那如噩梦般的回忆。 可就在她要说出口的时候,却见太后温柔的望着她,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 商如意顿时僵住。 所有的话,也停在了她的喉咙里。 她怔怔的望着太后,视眼模糊,泪水涌漫,滚烫的眼泪在滴落下来,划过脸颊之后,立刻又变得冰冷,而她,仿佛就在承受着这样冰火夹击的煎熬,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极限。 可太后的双眼,温柔得却像是一阵风。 吹过她的眼睛,也吹过她的脸颊。 带走了所有煎熬的温度,也抚平她心中几乎快要崩毁的情绪,过了许久,只见她伸手从旁边拿过一样东西。 商如意这才看到,矮桌上的一边,放着一摞纸,还有笔墨。 上面有几张,似乎还隐隐有字迹。 她如今口不能言,这笔墨应该就是她用来吩咐周围的人做事所用。果然,铺开一张白纸,她玉手执笔,在上面匆匆的写了一行字,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商如意,温柔的将那张纸递给她。 商如意有些狼狈的吸了吸鼻子,急忙接过。 低头一看,模糊的视线里,一行温柔而郑重的字迹,映入眼帘—— 人寄红尘,无非爱恨。 “……!” 她的心一颤,抬头看向太后。 第393章 能求姻缘吗? 商如意慢慢的走出大雄宝殿,外面耀眼的阳光刺得她泪水又一次涌了上来,她急忙低下头去,看着捧在手上的那张纸,和纸上那温柔的字迹—— 人寄红尘,无非爱恨。 这八个字,既剥开了她血淋淋的伤,却也把她久难愈合的伤,彻底的缝合起来。 留下的这一道疤,也许狰狞,甚至也许会在将来的人生里隐隐作痛,但她终究,从那伤痛里走了出来,更从那一夜血染的噩梦中走了出来。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玉公公的声音—— “太后起驾回宫。” 商如意抬起头来,只见江太后已经走下了台阶,周围侍奉的官员和大岩寺的和尚们大概也没想到法会还没结束,太后竟然就要回宫,慌忙上前来;而江太后口不能言,自然也就不跟他们多话,只由玉公公嘱咐了几句,那些人便不再多话,只能上前恭送江太后。 而就在走出山门的时候,江太后又回过头来,看了还愣愣的站在大雄宝殿门口的商如意一眼。 那样刺眼的阳光下,她的笑容,仍旧温柔如水。 人寄红尘,无非爱恨。 她是在告诉她,留下来的人,有责任比离开的人,更幸福一些。 所以,她不问。 哪怕这些日子,她陷于绝望痛苦万分,她被口不能言的伤痛折磨得痛不欲生,更是为了楚旸的死而神魂离散。 但,在看到商如意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决定,不再问了。 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不管江都宫中的鲜血染红了她多少梦境,不管她那一剑有多深的伤害过自己,她都不再问了。 只因为再问,会刺伤别的人。 她看透了一切,也接受了一切,所以,为自己留下那一道狰狞的伤疤,也把自己,留在了这满是伤痕的人世间。 而这一刻的商如意,突然觉得长久以来压在心上的一些阴霾,仿佛也被带走了。 不仅是那一夜被鲜血染红的记忆,甚至,也有从知晓宇文晔真正的感情起,那一点难以言说的妒忌,仿佛都在这一刻,放下了。 她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江太后的背影消失在前方的山门外,这才长叹了一声,捧着那张纸,转身往寺院的后方走去。 不一会儿,便到了居士林。 只是走进来却没找到宇文晔,那住持方丈给他们安排的寮房里空荡荡的,只有程桥守在门口。商如意有些疑惑的问他宇文晔去哪儿了,程桥轻声说道:“二公子刚刚只来坐了一会儿,但坐不住,就又走了。” “他去哪儿了?” “好像是,去前面的大殿里,看菩萨了。” “……” 似乎,连程桥都知晓,宇文晔不是个信神佛的人。看书喇 所以,他不是去拜菩萨,而是去看菩萨。 商如意想了想,便点点头,又转身往前方走去。 幸好她小时候也曾跟随父母亲来过这大岩寺礼佛,所以对各大殿供奉的神佛不算太陌生,虽然程桥也没有说清,宇文晔到底是去看哪一位菩萨,但商如意还是走到了大雄宝殿后方的佛堂。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里供奉的,便是西方三圣。 其中便有菩萨。 当然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商如意在走近佛堂的时候,听着身后一声罄响,又回头看了一眼,就在佛堂的不远处,一座朱红色的阁楼映入眼帘,那里和刚刚的大雄宝殿一样门窗紧闭,但并不和大雄宝殿一般安静,相反,能隐隐看到里面闪耀的烛火,晃动的人影,也能听到低诵佛经的声音。 那里,便是今天举行内坛法会的讲经阁。 而这佛堂,是离讲经阁最近的地方。 就在她听着那些佛经,慢慢的走到佛堂门口的时候,一抬头,便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佛堂的中央。 是宇文晔。 他果然在这里。 此刻,佛堂内只有几盏油灯燃着,微弱的光映照在他的身上,原本壮硕的身躯在这一刻被灯光勾勒得透出了几分清瘦来,甚至连他周身散发的气息,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强悍,反倒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清静。 而他,正站在观自在菩萨的面前,仰着头,背着手,静静的望着菩萨低垂的双目。 不知道他看着,在想什么。 商如意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 他是在想什么,还是在求什么? 只这么一想,她立刻又在心里觉得好笑——宇文晔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到佛堂来求什么? 就在这时,佛堂一边的侧门走进了一个人,正是这大岩寺的住持,心证法师。 只见这位满身市侩气的老和尚慢慢走进来,笑眯眯的对着宇文晔双手合十,诵了一声佛号,然后道:“二公子在求什么?” 宇文晔并不看他,仍旧盯着高高在上,却低眉垂目,俯视众生的观自在菩萨。 过了许久,他沉声道:“菩萨能给我什么?” 他这话,仍旧说得淡漠又倨傲,连商如意听着,都忍不住蹙了一下眉头,而那心证法师听着,却并不觉得不妥,只笑道:“菩萨能救七难,解三毒,应二求。” 他说着,又上下打量了宇文晔一番,然后笑道:“二公子出生不凡,天纵英才,又年少成名,意气风发,想来,不必菩萨为二公子救七难,解三毒。只是这二求——” “二求能求什么?” “求子,求女。” “……” “凡俗之人若能得儿女双全,也算人生一大乐事了。” 宇文晔沉默了一下,突然道:“能求姻缘吗?” “……!” 站在佛堂外的商如意呼吸忽的一沉。 那心证法师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轻笑道:“这,二公子倒是求对了。” “……” “想要儿女双全,岂能不先成姻缘?” “……” “不过,”他又有些疑惑的看了宇文晔一眼,轻声说道:“二公子不是早已娶亲?贫僧观望少夫人貌美,聪慧,乃是人上之人,二公子又何必再求姻缘?” “……” 宇文晔又沉默了许久,才慢慢说道:“若不能两情相悦,也算不得好姻缘。” “……!” 商如意的心微微一震。 就像是与她的心跳相应,不远处的讲经阁内又传来一声清越的罄声,随即,便是一片人声低喃,虽然是在念诵佛经,可远远听着,却有些嘈杂。 佛堂中的两人,显然也听见了。 那心证法师满是算计的小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随即笑了笑,对着宇文晔道:“二公子听,是罄声乱,还是人声乱?” “……” 宇文晔似笑非笑的道:“你是不是想说,是我的心乱?” 心证法师合掌笑道;“二公子有佛缘啊。” 若是寻常人听到这话,自然是要得意一番,可宇文晔的眼神却更淡漠了一些,他冷笑道:“大师倒是一点功夫都不空废,这么快就要把我往佛门拉。” “……” “是不是因为佛门少了一个人,所以,你得再度一个?” 这话一出,整个佛堂的气氛都为之一沉。 甚至,连原本静静的油灯,火焰都在这一刻微微的往下矮了一头。 而商如意,轻轻的回头,看向了那座讲经阁。 直到现在,里面的内坛法会还没有结束,那一声磬响,不知道是谁有了高论,也不知道是谁讲出了佛法的精妙,可那些声音传来,的确并不能让人心静。 反倒让人心惊。 就在她的呼吸也有些乱的时候,那心证法师目光闪烁,忽的又一笑,道:“二公子的确是有佛缘,可并不代表,刚刚二公子的回答是对的。” “哦?” 宇文晔微微挑眉。 他虽然不信佛,不念佛,但对佛法并非一无所知,那早已为世人熟知的风动幡动终是心动的故事,他不可能没有听过。 所以,心证法师的问题,他几乎不用思考,就应答上去。 却被说是错的。 宇文晔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这个满身市侩气的老和尚,道:“那,请大师告知,是什么乱?” 心证法师笑道:“什么都不乱。” “……” “只是二公子,口不对心,想乱了。” “……!” 宇文晔神情一凛。 而那心证法师已经对着他双手合十,低诵了一声佛号,然后转身往大门走来,商如意闪避不及——事实上,她也并未闪避,就这么站在门口,对上了心证法师笑眯眯的眼睛,他也全然不意外的行了个礼:“少夫人。” “……!” 宇文晔的后背一僵,转过头来。 商如意看着他,又低头对着那心证法师轻轻的行了个礼,而心证法师已经笑道:“两位,讲经阁那边的法会还有一段时间,两位不妨在此处小憩。” 说完,便摆着长长的僧袍,走开了。 商如意偏过头,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前方,再一回头,却迎面对上了一双深黑,却在此刻闪烁着一点异样光亮的眼睛,不知何时,宇文晔已经走到了佛堂门口,正低头看着她。 商如意下意识的有些乱,低下头去。 但即便不与他对视,宇文晔的目光仍然深深的看着她的脸,连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不放过。 他道:“你哭了?” 第394章 你没有我想的那么聪明 商如意惊了一下。 刚刚离开大雄宝殿之前,她已经擦拭干净了脸上的泪痕,确保自己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才走出来了,却没想到,被宇文晔一眼就识破——难道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泪痕? 如果是这样,那刚刚一路上,不是都被人看到了? 她顿时有些慌,急忙伸手要擦脸,可手刚一抬起,就被宇文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他低声道:“没有,你的脸上没有不妥。” “……” 商如意还有些心有余悸:“真的?” 她毕竟是国公府儿媳,若带着泪痕四处乱走,而且是在今天这样,文武百官齐聚的大岩寺内乱走,若被人看到,那她真的就不用活了!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宇文晔的眼中不知怎的浮起了一丝笑意。 他抿着嘴角点头:“嗯。” 商如意顿时松了口气,随即又疑惑起来,既然脸上什么都没有,那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就在她面带疑惑的看向宇文晔的时候,却见他低头看着自己,那深邃的目光好像要从自己的眼睛一直看透到自己的心里去。 他道:“我看得出来。” “……!” 商如意的心跳一乱,急忙低下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而看着她明显已经乱了手脚的样子,宇文晔也淡淡的勾了一下唇角,却也不再说什么,就只温柔的低头看着她。 他的神情,甚至称得上愉悦。 可商如意的心却越来越乱,原本刚刚一路走来打好的腹稿,想好了要跟他说的那些话,这个时候竟然全都忘光了,只被他温柔的目光注视,她整个人好像都空荡荡了起来。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下来。看书喇 就在两人隔着一道门槛,既不出来,也不进去,在这样有些尴尬的局面里沉默相对的时候,突然,一阵风从旁边吹来。 那风倒也并不凛冽,却一下子卷走了商如意手中的那张纸。 “唉!” 商如意低呼了一声,眼看着那张纸就要被风吹远,急忙要去追,却见宇文晔一伸手,闪电般的便将那张纸从风中捻了回来。 只是,当他仔细一看,看清上面的字迹的时候,神情顿时一沉。 “这是——” 商如意的心跳,也几乎同时沉了下去。 就在刚刚那一刻,两个人的相对似乎还是两个人,但此刻,他们两之间,似乎立刻就多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的阴影,一下子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眼神,也随即黯了下去。 但她并没有露出太多黯然的神情,只微笑着说道:“太后写的。” “……” “我拿来给你。” “……” 宇文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低头去看着那几个字。他的眉心渐渐蹙起,神情凝重,仿佛整个身心都倾注到了那两句话,八个字上—— 人寄红尘,无非爱恨。 他那向来稳如磐石的手,竟也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颤迹,抖动得连那张纸都开始沙沙作响。 果然…… 一看到关于江太后的东西,他就会如此。 也只有江太后,能让他如此。 虽然知道自己心里早就不难过了,事实上不该难过,可商如意的气息还是有一点说不出的紊乱,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要掩饰自己这一刻的气虚,然后笑道:“这是她写的。我打算拿过来给你,没想到,风把它交给你了。” “……” “看来,老天也知道——” 宇文晔没有说话,只看着她。 他的眼中,刚刚仿佛还满溢着的温柔,这个时候,似乎都凝结出了寒霜。 这一回,心里升起的凉意倒是很快让商如意冷静了下来,也终于想起了刚刚一路上打好的腹稿。她笑了笑,然后说道:“我拿这个过来,也不止是要给你,还想要跟你说——我们和好吧。” “……” “虽然这话,我在偃月城已经说了一遍,但现在,我还想再说一遍。” “……” “我不想跟你再有芥蒂,也不想再跟你闹翻。” 事实上,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只是在今天又重演了一遍,让她看得更明白而已。她需要宇文晔,想要做好盛国公的儿媳,她不能没有宇文晔。 他们之间不论有再大的矛盾,再多的龃龉,她都需要他,才能好好的走下去。 “至于你对她——我能明白,完全明白,” 说到这里,她轻笑了一声,道:“其实,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对她……” “……” “所以这一次,我是完完全全的明白了。” “……” “你可以放心,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插手你的感情——我们之间,也跟以前一样,我会做好你的妻子的本分,也会做好盛国公的儿媳,我会做好一切我该做的。” “……” “所以你——” 她絮絮的说着这些话,原本是她在这一路上过来,已经打好了腹稿,也认定能将自己的态度说得清清楚楚的话,可不知道为什么,说到最后,却越发的慌乱起来,并不是因为这些话,而是因为,她听到了一声指骨用力发出的啪啪的声音。 她一下子闭上了嘴。 而宇文晔,仍然看着她,目光平静得仿佛结了冰,可他的手却在不断的用力,关节已经挣得发白。 商如意的心忽的一沉。 就在这时,仿佛解救她一般,不远处的讲经阁内突然响起了悠长的磬声。 那磬声跟刚刚的不同,一连三声,而且一声比一声更响,也更长,虽然不通佛法,但她也隐约知道,这三声罄声,似乎是法会结束的标志。 内坛法会,结束了?! 这么一想,她的心跳顿时更乱了一些,下意识的转身就要往讲经阁那边走:“我过去看——” 话没说完,宇文晔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商如意一惊,刚一回头,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宇文晔那双深黑又冷峻的眸子,就被一阵强大的力量一把拉进了佛堂里,她踉跄着脚步,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一把推倒紧贴在墙壁的门板上,发出了哐啷一声。 “唔!” 后背撞上硬邦邦的门板令她吃痛,可她甚至都来不及呼痛,就被一只手用力的捏住肩膀,按在了那冰冷的门板上。 好像,被钉在了那里。 再一抬头,便对上了宇文晔深黑的眼眸,他的脸在这一刻已经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怒意,甚至带着几分恶狠狠的表情看着他,而他的身后,却是普度众生的菩萨像,更令眼前的他充满了仿佛恶鬼的气息。 商如意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她更不知道,自己,能逼出他这样的一面。 这一刻,她的心跳也几乎快要跳出胸膛,撞得她的心口阵阵发痛,而更痛的,是宇文晔捏着她消瘦的肩膀,他的指骨粗大,力量强悍,仿佛下一刻,就要捏碎她的骨头一般。 可他开口的时候,却很轻。 只是带着一种深重的,令人胆寒的狰狞—— “商如意,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我也很讨厌你。” “……” “讨厌你这幅自说自话的样子。” “……” “你认为你这些话,很豁达,很大度,很有国公府儿媳的样子,就能让我们之间的一切,都跟没发生过一样是吗?” 不知道是被他逼得,还是被肩膀上的骨头欲裂的痛逼得,商如意突然也生出了一丝怒意,将刚刚那一番豁达的样貌完全撕裂。 她咬着牙道:“不然呢?” “……” 宇文晔微微眯着双眼看着她。 沉默许久,他突然冷笑道:“看来,让你自己去找答案,果然是不明智的——你没有我想的那么聪明。” “……!?” 商如意一愣。 她甚至都来不及生气,更来不及反唇相讥,就感觉眼前一黑。 宇文晔已经低头,用力的咬住了她的嘴唇! 第395章 她是天下最好的女人 这一刻,商如意只感到自己被雷电击中一般,全身麻痹,甚至失去了一切的感知。 不,还留下一点。 是痛。 她的嘴唇在被用力的撕咬着,只片刻,便被咬破了皮,出了血,刚尝到的一丝咸腥滋味立刻又被宇文晔卷走——他就好像一头彻底放弃了自我禁锢,咆哮贪婪的凶兽,在她的唇上征伐肆虐。 不一会儿,鲜血的滋味已经弥漫在了两个人的唇瓣间。 而那血腥的滋味,也终于让她找回了一点感知。 “你——” 商如意呢喃着挤出了一个字,就立刻又被宇文晔吞噬,他用力的吻着她,好像要把自己这些日子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倾泻到她身上。 而商如意,更痛得厉害。 她挣扎起来,伸手去推拒那压在自己身上的胸膛,可不管她怎么推,怎么捶打,眼前这个男人强悍的身躯就像是大山一般,无法撼动半分。 呼吸,被完全操控,甚至窒息。 他好像,想要杀了她! 几乎濒死的绝望令她已经虚软的身体终于爆发出一点力量,商如意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的将他推开,红着眼睛道:“你疯了吗?!” 可话没说完,又被宇文晔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重重的在她已经被血沁润得鲜红的唇上咬了一口。 那钻心的痛,痛得她直哆嗦。 眼看着宇文晔又要吻下来,商如意拼命的推开他,挣扎间也不管不顾的嘶声吼道:“这里是寺庙!” 甚至,越过他冷峻的双目,商如意一眼就看到他的身后,那普度众生的菩萨,正低垂着双眸,注视着她。 也注视着他们。 这里,是举行法会的大岩寺,是供奉三圣的佛堂。 是世间最清圣的地方。 他,却在这种时候,对她做这样的事! 商如意又羞又急,可宇文晔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峻,甚至在这一刻,更多了一分狠戾,他低头,用力的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咬牙道:“寺庙又怎么样?神佛又怎么样?你忘了我跟你的第一次,是在什么地方?” “……” 商如意一怔。 下一刻,她的脸就红透了。 怎么可能忘,又怎么忘得掉? 他们的第一次,就是在佛寺内,那个时候,她的一颗心都放在他的身上,也将一切都许给了他,更是容忍了他在半岩寺中—— 与那时一样,他拥着自己的双手,他的吻,甚至连吹拂过脸颊的气息,都没有变过。 感觉到她的脸颊滚烫起来,而宇文晔的眼神似也有了一瞬间的柔软,但随即,却又更冷厉了几分,沉沉道:“我告诉过你,我不信神佛,不拜神佛,可刚刚那一瞬间,我竟然也想求神佛。” “……” “求他们让你忘记那一切,也求他们让你明白我。” “……!” 商如意的心一沉,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他。 这一刻,宇文晔冷厉的双眼中透着一点刺目的红,不知是映着两个人唇瓣上的血色,还是他的心神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更令他的眼神增添了几分嗜血的阴沉。他道:“可我还是错了,神佛根本没有用;靠你,也没用。” “……” “你比我想的,要蠢得多!” “你——” 突然被这样的羞辱,商如意又气又急,不仅想要挣脱他,更怒火中烧的想要打他。可双手甚至还没来得及抬起,就被他用力抓住扣在冰冷的门板上,甚至这一次,他丝毫没有吝惜自己的力气,将她整个人几乎都驾起来,用力的撞到门板上。 哐啷一声,那沉重的闷响响彻了整个寂静的佛堂。 仿佛,还传得更远。 商如意顿时战栗起来——这里,是大岩寺! 甚至,就在这里不远处,就是那讲经堂,刚刚那三声罄声,已经是内坛法会结束的标志,那里的人应该都在往外走,也许就要走到这里来了。 若被人发现他们,若被人看到他们—— 商如意简直不敢想! 她顿时急得红了眼,哑着声音道:“你疯了,你快放——” 可话没说完,宇文晔的眼睛比她更红了几分,恶狠狠的盯住她,再一次低头,用力的堵住了她的嘴,也将后面的话彻底的咬碎在了两个人的唇齿间。 “唔!” 商如意所有的挣扎和呼救都被这一刻他滚烫的气息和用尽全力的吻碾得粉碎,她挣脱不了,只能在这个男人几乎暴戾的气息中讨得一丝呼吸,可只是这一丝的生机,却让她模糊的听到外面好像真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不知是她听错了,还是这一刻沉重的心跳的错觉,她甚至觉得,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要走进佛堂了! 但宇文晔,他好像没有听到,又好像听到了,却根本不在意,只狠狠的噬咬着她的唇,用力的吻着她,将她最后一点气息都夺走。 “不——” 商如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在他的纠缠和折磨中,发出了这一声几乎破碎的低吟。 下一刻,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眼泪滴落,流淌到了两个人的唇边,立刻就被卷裹进去,在鲜血的咸腥味之间,又添了一份咸涩滋味。 那滋味,刺激得宇文晔整个人一颤,一下子停了下来。 他低下头,那双近乎狂发得发红的眼睛,终于在这一刻找回了一点冷静和自持,也终于清晰的看到,怀中的这个小女子脸色惨白,嘴唇红肿,更染着凄艳的血色,被他蹂躏得狼狈不堪,几乎快要破碎的样子,心中那一股恶气一下子消散了。 连他的手,也软了下来。 可他仍然抱着她,不愿放松一分一毫,只是在看着她的时候,终于冷静了下来。 “商如意……” 他喊着她的名字,虽然只是在两个人之间,最轻最细的低喃,可落在商如意的耳中,却仿佛雷霆一般,她战栗着,泪水更是不断的滚落下来,也彻底打破了她刚刚那胀鼓鼓的,愠怒的假象。 她没有那么坚强,也根本没有力气和这个男人对峙。 她怕被人看到后的羞耻,更不敢面对这个男人的怒气,可这个男人,却偏偏在她最脆弱的地方让她痛,让她流泪。 眼看着商如意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般软倒在他身上,他的灵魂,好像也经受了一番撕裂的痛。 他红着眼喃喃道:“我只这样吻过你,我也只想吻你……” “……” “商如意,你明不明白?”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向来坚定的声音,竟似也有了一丝颤迹,连带着他紧贴着她的胸膛,仿佛也在这一刻隐隐的颤动着。 商如意的心,也颤抖了起来。 她抬眼,泪水朦胧的视线中,他的目光渐渐的柔和下来,仿佛刚刚那一阵炽热的吻终于融化了他眼中、心上的坚冰,而再看向她的时候,那目光在温柔中竟有了一丝恍惚。 他轻声道:“从我懂事起,母亲就因为生了炎劼而体弱多病——其实,就算没有炎劼,她的眼中也只有父亲,我们虽然是她的骨肉,可对她来说,这世间没有比父亲更重要的人。 “我被所有人照顾,明明过得很好,可我的心里——没有人知道。 “而那个时候,她就出现了。 “她总是让我进宫去,教我读书写字道理,教我为人做事,更安慰了我那些岁月里所有说不出的苦……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她也很寂寞。 “她是被文帝和杜皇后选中,作为未来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教导,再放到那个人的身边,她生命中的一切都是被规范好的,更预定好的。就好像,她不需要有自己的感情。 “可我知道,她是有的。 “只是那个人,没有! “所以,她把她想要说的,但那个人不愿意听的话,都告诉了我——她告诉我为君之道,跟我说君如舟,臣如桨,民如水;她还说,男子当胸怀天下,建功立业,再谈儿女私情……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沙哑,更带着几分从心底里散发出的沉重,道:“莪走到今天,所有的力量,智慧,理想,都是她给的。” “……” “她,是个完美的女人,是我心中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人。” “……” “她比任何人都好,我否认不了。”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商如意只觉得心口空空的。 她知道自己并不妒忌,也的确没有妒忌的任何情绪——谁都抗拒不了,在寂寞岁月中能有这样一个温柔的人的陪伴。 甚至,她刚刚的话,也没有骗他。 哪怕是她自己,也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 想到这里,商如意苦笑了一声,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晔,轻声道:“我知道,你不用再说了。我——” 可她的话没说完,却感觉到宇文晔的气息又是一沉。 他低头,看着她闪烁得几乎快要破碎的目光,沉沉道:“可是,我从来不想拥抱她,更不想吻她。” “……!” “她没有教过我的,我却在你身上学会了。” “……” “我才知道,我会想要拥抱一个人,吻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她。” 他说着,深深的看向商如意震愕得忘记了呼吸,更不敢呼吸的样子,一字一字的道:“商如意,你明不明白——她是天下最好的女人,但我只想要你。” 第396章 情之一字,百转千回,百折不回 整个天地,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商如意只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在汹涌澎湃,仿佛在她的身体里掀起巨浪,更狠狠的撞击上了她原本已经凝滞的心。 然后,她听着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好像要迸出胸膛一般。 她觉得有点痛,更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去按住自己的胸口,却被宇文晔用力的锢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动。她的心跳又是一阵乱,想要抬头看他,可对上那双深邃,更深情的眼睛,心思更乱。 她急忙低下头去。 而宇文晔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原本有些咬牙切齿,甚至狰狞的面貌,却又在一刻慢慢的缓和下来,眼神中更流露出了一丝仿佛是笑意的柔软,他低头,盯着怀中这个小女子完全发红的耳廓,凑过去,轻声道:“说话。” “……” “我要你说话!” 一边说,他甚至一边用身体紧紧的贴上她的身子,立刻撞得她身后的门板又是哐啷一声。 那一声响惊得商如意整个人都战栗了一下,更恨不得缩成一团,可宇文晔一双手却紧紧的锢着她,不让她有任何退缩,退避的机会。 商如意只能低着头,轻声道:“说什么?” “……” 宇文晔又咬了咬牙。 他凑过去,含住她的耳垂,用牙尖最尖利的地方轻轻一咬,商如意顿时痛得低呼了一声,好像被揪住耳朵的猫一般,她忍不住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 而那一眼,娇嗔,怨怒,甚至带着这些日子说不尽的委屈。 看得宇文晔心里一阵酥麻。看书溂 他的气息都沉了一些,可商如意却又低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他顿时有一种,仿佛伸直了手都抓不到这个小女子的危机感,虽然明明,她就在他的怀里,只要他想,他可以在此刻就—— 想到这里,他心里莫名燃起了一把火,可内心残存的最后一点理智也告诉他,这当然不可以,这绝对不可以! 所以,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那滚烫的气息吹拂过商如意原本已经滚烫发红的耳朵,更是引来她一阵无助的战栗。 看着这样的她,宇文晔又咬牙,强压住心中的一股燥热,沉声道:“你不是那么豁达,那么大度吗?为什么现在,又是这样。” “……” “还是说,你只是想要做一个豁达又大度的国公府儿媳,并不是真的想要我的感情。” 说到这里,宇文晔的眼神一冷。 他故意慢慢的放开了怀中的小女子,又低头看了她一眼,再沉沉的出了一口气,几乎就要转身离开。 可就在他刚要转身的时候,却感到胸口一沉。 再低头看时,才发现,商如意虽然仍旧低着头不敢看他,却在这一刻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襟,将他留了下来。 宇文晔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光。 他再度凑到她的耳边,这一次,不光能看到她的耳廓通红,脸颊通红,甚至隔着一点距离,都能感觉到那看似冰雪凝脂般的肌肤散发出的滚烫的气息,好像下一刻,如果她再开口,再对上他的感情,她整个人都会燃烧起来。看书喇 宇文晔在心里轻笑了一声。 他不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低头看着她,目光灼灼,巡梭过她的每一寸肌肤,仿佛皇帝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 而被他的目光抚摸,商如意也有些战栗,可她还是在几乎快要破碎的颤抖中抬起眼,再度看向宇文晔,目光闪烁着道:“凤臣……” “……!” 听到这个称呼,宇文晔的心也是一震。 他们之间,因为从一开始的关系,她对他的称呼就十分尴尬,曾经和新月公主一般称呼他二哥;在半岩寺同房的时候,他曾许她称呼自己“凤臣”,而她,也曾这样甜甜蜜蜜,甚至带着无限柔情的呼唤过他;可是,在知晓他对江皇后的感情之后,她便再没有这样叫过他。 如今,她又叫他——凤臣。 两个人几乎本能的回忆起了那一夜的缱绻温柔,甚至,连空气里迷漫的檀香味,连肌肤相贴时感觉到的对方滚烫的体温,都是一样的。 宇文晔眼中的温柔更深,甚至在这一刻,几乎要化作春水。 他低头,轻轻的应她:“嗯。” 这时,商如意的另一只手也伸过来,也抓住了他的衣襟,不仅是他将她禁锢在怀中,她似乎也要将他强留在身边,纤细的十指挣得发白,也带着微微的颤迹。 谁也不知道,在数次伤痛之后,再交出的感情的人,有多勇敢。 可她,仍然愿意再试一次。 她望着宇文晔的双眼,轻声问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 宇文晔的呼吸微微一窒。 沉默半晌,他哑声道:“我熟悉了对她的感情,但还没熟悉对你的。” “……” “你来得太快,一切,都来得太快。” “……” 听到这话,商如意忍不住抿了抿唇角,眼中却分明泛起了一丝笑的涟漪。 她明白,有的时候,越是不讲理的,不受礼法控制的,才是感情。 同样,不受人控制,让人防不胜防的,也才是感情。 精明如他,也会糊涂,自保如她,也会不怕受伤——情之一字,虽百转千回,却百折不回。 想到这里,她也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丝防备,再度抬眼看向宇文晔,那双澄清明亮的眼睛里只有干干净净的感情,从她给他的那一刻起,便没有半分瑕疵。 她认真的道:“凤臣,我还是喜欢你。” 宇文晔的呼吸和心跳都在这一刻沉了一下,可他没有说话,只伸手,用力的将怀里这具香软的身子紧紧抱住,几乎恨不得箍进自己的身体里。 而商如意,被他这样近乎窒息的拥抱,却也并不挣扎。 她只告诉他:“你不要骗我,不要瞒我,更不要伤我。” 宇文晔郑重的看着她的眼睛。 “好!” 就在这一声,仿佛也是一生的承诺落定时,商如意只觉得长久以来压在心口的那块巨石似乎都在此刻消散成沙,她的灵魂好像从未有过这样的轻松,原本就抓着宇文晔衣襟的那双手更是急切的按在他的胸膛上,好像恨不得将他,也将自己,更紧的贴合在一起。 而宇文晔,只有比她更急切。 就在商如意整个人彻底的投入他怀中的时候,他再也按捺不住胸口澎湃的情绪,用力的抱紧她,狠狠的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瓣。 这一次,并没有刚刚气急败坏和求而不得的怒意,他也不再对她发泄他的情绪,而是轻轻的,柔柔的,缱绻万千抚弄着她花瓣般的唇,好像恨不得将自己一腔的感情都倾注在这一吻上。 让她明白,他有多爱她。 他有多想要她。 可是,就在他渐渐深入,几乎吻得商如意全身发软,无法呼吸,更没有力气回应的时候,她还是勉强找回最后一丝理智,轻轻的推了他一下。 “不要……” 这里,毕竟是佛门圣地。 再一抬头,看着宇文晔身后那仍旧低垂着眉眼,仿佛静静的旁观了他们这一场纠缠的菩萨,商如意更是羞怯难当。 感觉到她一下子将脸迈进了自己的怀里,宇文晔伸手搂着她,低声道:“又怎么了?” 商如意的脸上都要燃起火来。 她轻声道:“菩萨看着呢。” 宇文晔也回头看了一眼,却不在意的笑道:“刚刚,那个老和尚不是还说,菩萨应什么二求吗?” 商如意瞪了他一眼,道:“应二求,求子和求女。” 宇文晔挑眉道:“既然连生孩子都管,那岂能不答应男女相好?” “……” “男女不相好,哪来的求子求女。” “……!” 商如意一时间也被他的“谬论”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又瞪了他一眼,才轻声道:“你不信菩萨就算了,但不可以对菩萨不敬。我,我还是信的。” “哦……” 宇文晔微微挑眉,再回头看了菩萨一眼,又低头看了看红着脸的商如意,似笑非笑的道:“既然这样,那你不妨就在这里再求求他。” “什么?” “二求啊。” “……” “我反正,儿女都要的。” “……!” 一听他这话,商如意才猛地回过神来,更是羞得全身都紧缩了起来,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可宇文晔只微笑着,更紧的抱住了她。 就在这时,两人的耳边突然传来“哐啷”一声! 这一声,震得两个原本心神都只在彼此身上的人都惊了一下,那像是门板又一次重重撞到了墙上的声音,可宇文晔明明已经把商如意整个抱进了怀里,她的后背也并没有碰到身后的门板,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难道有人来了?! 一想到这里是佛门圣地,而刚刚,那讲经阁那边已经响起了内坛法会结束的罄声,甚至,商如意自己也听到了好像有人往这边走,虽然那脚步声并没有真的靠近,可万一被人看到,哪怕是听到——商如意顿时也有些慌了。 而就在这时,宇文晔抬起头来,越过她的头顶看向外面。 却一下子,僵住。 感觉到他搂着自己的双手都沉了一下,商如意心里咯噔了一声,也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一个纤纤丽影,正走到这佛堂门口,呆呆的望着他们。 第397章 在你面前,我永远只是楚若胭 新月公主?! 一看到那张熟悉的,美得倾国倾城的脸,商如意顿时感到后背一麻。 她什么时候来的?又什么时候,到的佛堂? 她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这些问题瞬间袭来,令商如意有些慌乱,而更让她无措的是,此刻这位公主殿下的脸上,并不是震惊,也不是诧异,而是一种失去了温度的木然,哪怕外面阳光灿烂,炙烤得大地都有些滚烫,可她整个人呆立在那里,却好像一尊没有温度的冰雕。 哪怕是阳光,甚至烈焰,都无法消融这一刻她心里的冰寒。 商如意的心渐渐的沉了下去。 而这时,宇文晔也已经回过神来,他镇定的转过身对着新月公主,平静的道:“殿下——” 这时,新月公主突然对着他微笑了起来。 就在刚刚,她的脸上还是那种失温的木然,好像冰雕一般寒冷,但这一笑,顿时整个人都灵动了起来,不仅活色生香,甚至,连她的周遭也仿佛在一瞬间冰雪消融,更春暖花开,一切都不一样了。 商如意有些发愣,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新月公主上前一步,对着宇文晔道:“二哥,你终于回来了。” 宇文晔沉默着看着她,点头:“嗯。” 新月公主笑道:“我是来接母后回宫的,刚刚听说,你和如意姐姐回来了,所以让母后他们先行,我进来看看你们。” 说着,她一歪脑袋,轻盈灵动的目光越过宇文晔的胳膊,看向了仍旧站在佛堂的阴影中,整个人仿佛还有些回不过神的商如意,微笑着道:“姐姐。” “……!” 这两个字,叫得商如意的心口又是一紧。 她的呼吸紊乱,心跳甚至比刚刚对着宇文晔的时候还更沉重,但她还是立刻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走上前去,对着她行礼:“拜见公主殿下。” “姐姐,” 新月公主立刻伸手扶住了她,笑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的。” “……” “之前在那庄上一别,我就一直担心着姐姐,只怕你遭遇不测,多方打听,也没有你的消息。” “……” “如今看到你和二哥都平安回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 她依旧和以前一样娇俏动人,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甜腻,可不知为什么,过去面对她的时候,商如意的心里就并不能完全的平静,如今,更是在平静的表面下,翻江倒海。 新月公主,怎么能这么平静? 且不说刚刚她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对于一个爱慕宇文晔入骨的女子,会有多大的影响——哪怕是当初自己的感情并没得到回应,在听鹤楼看到他二人相会,都会痛苦不堪,为什么她此刻,反倒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更重要的是—— 楚旸。 她的父亲,大业王朝的皇帝陛下死了,而且,是死在江都宫,自己的面前。 王绍及更是昭告天下,说是自己弑君! 就算,玉公公提前回到大兴皇宫,已经告诉了他们所有的真相;就算她刚刚见到江太后,也告诉了她这件事的定论,但她的心里,真就没有一点芥蒂,面对自己的时候,还能和以前一样? 商如意自问,也是做不到的。 哪怕自己并没有真的做什么,可面对这位新月公主,她还是难免有些气虚,却又无法多说什么,只能勉强挤出一些笑容来,轻声道:“多谢殿下记挂。我——” 她心绪紊乱得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新月公主立刻又笑道:“姐姐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就在这时,宇文晔道:“她没有话跟你说,我有。” 新月公主转过头去望着他,那双明亮的杏仁眼睁得大大的,望向宇文晔的时候,满满都是光。 而宇文晔又低头看了商如意一眼,道:“你先下去休息,我有些话要跟殿下说。说完了,我再来找你。” “……” 商如意看了看他,轻轻的点了一下头,便要沿着来时的路回到那居士林去。 可不知为什么,在转身背对着他们离开的时候,商如意突然莫名的感到一阵寒意,好像背后有一道刀子般锋利的的目光在盯着自己,几乎要刺穿她的身体。 她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却对上了新月公主笑得弯弯的双眼。 她道:“姐姐今后还是要和以前一样,常进宫来看我啊。” “……” 商如意的心跳有些乱——刚刚,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她又对上一旁宇文晔温柔却沉静的目光,他的平静沉稳倒是给了她一些力量让她放下心来。商如意缓过一口气,微笑着着对着新月公主点点头:“是。” 说完,便走了。 留下宇文晔和新月公主在佛堂外,两个人一直看着商如意的背影消失在前方,宇文晔这才转过头去,一低头,便对上了新月公主含笑的,深情的目光,似乎从很早之前就这么注视着他,这么多年过去,一成不变,哪怕到了现在。 宇文晔想了想,道:“殿下。” “二哥,” 新月公主打断了他的话,带着一点娇俏的笑道:“你不要这么叫我好不好?” “……” “我还是想听你叫我新月,或者若胭。” 宇文晔神情凝重的看着她:“可你现在,已经是长公主了。” 新月公主神情一黯。 但下一刻,她又重新堆起笑容望向宇文晔,目光温柔中更添了几分执着不改的深情,轻声道:“可你明知道,不管我是公主,还是长公主,不管我是谁,在你面前,我永远只是楚若胭。” 说着,她又轻轻一笑,道:“我知道二哥你留下来要跟我说什么,但,玉明礼回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跟我说了。” “……” “刚刚,母后也跟我说了。” “……” “二哥,我其实什么都不在意,只要你平安的回来,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事了。” 她睁大眼睛望着宇文晔,眼神中不仅有一如既往对他的认真和执着,更有着那被岁月侵蚀也磨灭不去的深情。 她道:“真的。” | 离开那佛堂之后,商如意的脚步仍旧未能轻松。 她一步一步,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的走在长廊上,脚步声来回震响,也让她的心绪始终无法平静。 新月公主,楚若胭。 这个美得让人无法不去怜惜的女子,虽然金枝玉叶,千娇万宠,却从未有过骄纵蛮横,反倒在对着她——这个明明白白令自己哭泣,失落的“情敌”时,也只有温柔和善意,商如意多少能明白,是因为她对宇文晔的感情太深,也是因为有着江太后那温柔的抚慰,令她的心灵纯净,没有恨,更不懂恨。看书溂 但现在呢? 经历了这一切,她的心思还和以前一般单纯无垢吗? 若真的是这样,那自己,经历过楚旸的死亡,经历过这一切情感纠葛的自己,又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她? 商如意只觉得心乱如麻。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佛号声。 那声音低沉浑厚,却又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清静,仿佛一阵清风,瞬间卷走了人心中的烦闷与尘埃,商如意忽的感到心头一动,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却见前方不远处的那座讲经阁,门窗早已打开,应该已经走了不少人,此刻,还有几个身披袈裟,看起来修为高深的老僧慢慢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应该是最晚离开的人。他们一边走,一边低声说着什么,有些人神情凝重,似乎在为心尘而烦恼,有些人眼眸澄澈,似乎醍醐灌顶,灵台清明。 果然,刚刚听到的那三声罄声,是内坛法会结束的标志。 那—— 商如意的心一动,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望着那讲经阁的大门。 一个又一个老僧从里面走出来,可是,却没有一个意料之中的身影——说起来,她也没有见过那位宇文家的大公子,不知道他形貌如何,但眼前这些上了年纪的修行者,显然都不是他应该的样子。 这么想着,商如意不由得又想,他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传闻中的宇文愆,学识渊博,俊美无俦,再加上他是个修行者,比起冷峻坚毅的弟弟,应该更多几分世外高人的清逸脱俗吧。 商如意站在长廊的尽头,仔细的看着那讲经阁中走出来的人。 却没有一个,称得上这四个字。 她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宇文愆早在那三声罄响过后,就已经离开了。 但他离开了,会去哪里呢? 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或者说,不适合跟他见面,可到了这个时候,商如意的心里反倒对这位宇文大公子产生了一点异样的好奇,她伸手扶着身边的红柱,一个一个的数着那些从讲经阁里走出来的僧人。 眼看着,讲经阁里已经快要走空了。 商如意心里有些说不清的失落,又有点庆幸,毕竟,如果宇文愆真的走出来,她还不知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他——可她心里也知道,不论如何,他们两是一定要见面,她也必须面对他的。 就在她松了口气,却又在心里深处更纠结的时候,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从那讲经阁里走了出来。 第398章 一朝证得真龙后 那竟是在半岩寺山腰上给过往行人,尤其是小孩子们讲故事的那个老人! 相比起上一次见到他时还算康健的样子,此刻的他比之前瘦了许多,整个人枯瘦干瘪像一株枯木,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袍,那袍子就像是挂在枯树上一般,行走都晃晃悠悠的,也仍旧留着寸余的短发,须发斑白,走在一堆和尚后面,既像和尚,又不是和尚。 他竟然也来了大岩寺。 而且,他竟然进入了讲经阁,参加了内坛法会?! 商如意只觉得不可思议,睁大眼睛看着他一步一步的从那讲经阁内走出来,又沿着小路,一路念念有词,说着什么“画龙”,又什么“真龙”的,走上了这条长廊。 一抬头,就看到了商如意。 商如意惊讶之余,还是对着他笑了笑。 她自从跟随沈氏夫妇到了洛阳之后,几乎每年都要去半岩寺礼佛,经过那凉亭时都会停下来听这老人讲故事,虽然从未与他攀谈过,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而这老人抬头见到她,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笑,显然是认出她来。 可两个人说到底还从未相识,突然这么见面,说陌生是陌生,却又不是完全陌生,也不好攀谈。 但商如意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道:“老人家。” 这老人低头,念了一声佛号。 商如意笑道:“老人家怎么离开洛阳了?” 这老人叹了口气,道:“洛阳战乱,老朽带着家人一起到了大兴城。” “哦。” 商如意点点头。 这老人又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夫人是——” 商如意道:“我是盛国公的二儿媳。” 这老人一听,有些惊讶的睁大了双眼,而在他讶异的神情中,又好像有一点复杂的情绪,只见他立刻拱手行礼:“拜见少夫人。” 商如意急忙抬手示意他不要多礼,然后笑道:“老人家无须多礼,我也是从小听着您的故事长大的。只是,您不是佛门中人,为什么会来参加这一次法会,而且是内坛法会?” 这老人笑道:“老朽虽然不是佛门中人,但离不开佛经,这一次的法会,广纳僧俗四众,所以老朽特地前来,而这坛内她会——” 他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走空了的讲经阁,然后笑道:“那主持说,想听听僧俗四众的声音,所以,容许了老朽进入。” 内坛法会的主持,不就是宇文愆? 竟是他容许这位老人进入讲经阁,参加内坛法会的? 这老人又笑呵呵的道:“这位宇文大公子还是那么平易近人,而且他修为高深,倒是让老朽这俗人汗颜了。” 还是? 听到这话,商如意又是一愣:“你们见过?” 那老人笑道:“当然,之前大公子曾经到过半岩寺。” “哦……”biqμgètν 商如意点点头,她倒是差点忘了,之前就曾听半岩寺的僧人说过,宇文大公子曾经在那里留宿,自己和宇文晔在居士林住的寮房,也是他停留的居所。 商如意想了想,又问道:“老人家,你刚刚念的是什么啊?什么画龙画虎的?” 这老人立刻笑道:“哦,是刚刚大公子念的偈子。” “哦?” 商如意立刻道:“能再念给我听听吗?” 那老人笑道:“当然可以。” 说着,他伸手捋了捋胡须,沉声吟诵起来—— 学道无端学画龙,元来未得笔头踪。 一朝证得真龙后,方觉从前枉用功。 听到这只偈子,商如意不知怎的心头一沉。 这老人念完这首偈子之后,又轻叹了一声,然后说道:“老朽听着这偈子些得好,通透清明。只是,老朽还有些看不动。” 商如意道:“老人家看不懂什么?” 那老人道:“老朽不懂,大公子证得的到底是什么。若真证得真龙,又为何——” 说到这里,他似乎自己也觉得在宇文家的人面前质疑宇文大公子有些不妥,顿时闭上了嘴,只对着商如意笑了笑。 而商如意的眉心,也蹙了起来。 是的,前面两句,不过是讥讽世人,当然也可能是讥讽自己心尘未扫,灵台未明的愚钝,这是大部分偈子,甚至一些修行之人自讽的口吻;第四句,也是自讽,当心尘扫尽,灵台清明之时,再回首自己愚钝的过往,都会觉得那个时候所有的努力都是妄废。 奇怪的就是第三句——一朝证得真龙后。 这须得的一个人一朝彻悟,证得菩提,才会有的感慨。 宇文愆做出这首偈子,难道正如之前慧姨所说的,是他“开悟”了? 既然开悟了,那为什么要回到这烦恼的人世间来?更是要在这一场法会之后,回到所有人的视线中? 他证得的“真龙”,到底是什么? 商如意越想脑子里越乱,别人的开悟,反倒成了她的三千烦恼丝,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缠绕起来,烦乱不堪,她忍不住轻轻念道:“真龙?一朝证得真龙……?” 再抬头的时候,就对上了那老人含笑的双眼。 商如意才发现,自己这个样子,和他刚刚一路念念有词的走过来,几乎毫无差别。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老人倒也并不多言,只拱了拱手,道:“夫人想必还有要事,老朽就不打扰了。这首偈子,老朽还要再想想。” 说完,他便转身要走。 商如意急忙道:“老人家稍候,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你。” 这老人笑道:“少夫人请问。” 商如意道:“上一次——就是半年前,我在半岩寺的那座亭子里听到老人家给过往的小孩子讲了个借尸还魂的故事。” 这老人目光闪了一下,立刻点头道:“记得记得。” 商如意道:“这故事,是真?是假?” 这老人的目光又闪烁了一下,再看了商如意一眼,然后笑道:“少夫人认为呢?” 商如意想了想,道:“这故事,太玄了。” 老人立刻笑道:“这世间的故事,再玄,玄不过人事,凡尘中的人也说不出凡尘外的话。所以,能说得出来的,自然是发生过的。” 商如意的气息一紧,道:“所以,老人家相信,这世上有借尸还魂?” “……” 这老人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微笑着看了看商如意,他的眼珠虽然混沌,但目光却透着一点清明,看得商如意心里反倒有些发虚,她下意识的低下头去,而这老人立刻笑道:“少夫人这么问,倒像是希望老朽否认。” “……” “希望否认,是不是因为,少夫人知晓有这样的事发生?” “……” 一时间,商如意也没有应他的话。 并不是不知道该如何应,而是这一瞬间,她又有一点好像被扼住了脖子,快要窒息的感觉。 这老人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应对,只笑道:“少夫人,老朽认不认这样的事,不过是一张没用的嘴,说没用的话。可真正要紧的,是少夫人自己的心。” 说着,他低头,低诵了一声佛号,便要离开。 就在他刚走到身边的时候,商如意想了想,还是问道:“老人家,说了半天,还没请教您的高姓大名。” 这老人笑道:“高姓不敢,老朽姜愚,又名无般。” 姜愚?无般? 商如意只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便立刻琢磨出这名字的味道来,般若——意为智慧,而他名无般,便是指自己没有智慧,大名姜愚,更是将自讽的意味直直的写到了脸上。 看来,这位老人倒是洒脱得很,世人看他是舍不下酒肉,又舍不下佛陀了,但现在想来,他却是得了酒肉,又得了佛陀。 这么一想,商如意自己心里好像也松缓了一些。 她道:“姜老好走。” 这姜愚对着她行了个礼,便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笑道:“怎么这么多人,关心着借尸还魂?” 不一会儿,便下了长廊。 而商如意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那枯瘦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山门外,这才回过头来,当她再度看向那讲经阁的时候,却突然看到,讲经阁的后面,好像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一看到那身影,商如意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几乎是一瞬间,那种灵魂仿佛要被抽离的感觉又一次袭来,几乎令她窒息! 但这一次,她却没有被那几乎溺毙的窒息感吞没,反倒一咬牙,抬脚便跟了上去! 可就在她刚走到讲经阁的门口,那道身影就已经不见了,她有些焦急的往旁边看去,却见前方的天王殿后,一片一角拂过。 商如意心一横,又跟了上去。 就这样,她像是被云追逐的风,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大殿,穿过一条又一条长廊,不知不觉便迷失在了这一片佛寺殿宇间。 她气息沉重,心跳如雷,却始终不肯放弃。 眼看着到了这大岩寺一处几乎荒芜的寺院内,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商如意咬了咬牙,又提着裙子往前走去。 可就在她刚路过一座佛堂时,突然,吹来了一阵风,将那虚掩的大门吹开。 商如意下意识的往里一看—— 一团清逸的白云,飘然而至。 第399章 原来天地一蜉蝣 这一刻,商如意几乎窒息。 虽然,她并没有看到什么令人惊恐的东西,而正相反的是,她抬头对上的,是一双清明的妙目。 这双眼睛澄清明亮,眼神悠远,虽然是近在咫尺的对视,可被这双眼睛看着的时候,却好像是被一双从天顶拨开云雾,窥视人间的离尘之眼注视。 几乎只是一瞬间,商如意甚至都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她呆呆的望着这双眼睛。 然后,再看向这双眼睛的主人—— 这是一个穿着一身雪白僧袍的年轻男子,身材高大,身形颀长,但因为清瘦的关系,层层叠叠的僧袍穿在他的身上不仅不厚重累赘,反倒透着一股清逸之感,尤其有风吹过,衣袂随风飘起,好似白云游逸,飞扬自在。 这人,是在偃月城中的那个人! 虽然他仍然用一块雪白的头巾包裹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那双清明妙目,可商如意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人就是当初在偃月城中看着她在寺庙门口施米,但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的那个白衣僧人! 虽然也只是一面之缘,甚至因为他消失得太快,商如意怀疑过那一眼只是自己的错觉,可不知为什么,她的脑海里就是深深的篆刻下了这个身影。 所以在此时,一眼认出。 此刻的他,和那时的装扮相差无异,只是胸前多了一串佛珠,一只手的虎口上也挂着一串念珠。 显然,是刚刚参加了法会。 不知为什么,连那姜愚都来了大岩寺参加法会,别的僧人会来一点都不奇怪,可商如意一看到他,心里就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不应该来这里;甚至这一刻,这白衣僧人双手扶门,不知是进还是出,却在对上她的双眼的一刻停在了门内,一动不动的样子,更让她感到奇怪。 几乎是直觉的,商如意道:“你是谁?” “……” 听到这个问题,这个白衣僧人的双眼微微弯了一下。 他显然是笑了。 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又或者,他只是觉得一个突然闯入的人问出这样的问题好笑,但他并没有开口回答,只是扶着门的那双手慢慢的放下来,低头望着商如意。 那双仿佛拨云窥世的离尘之眼,被这个问题,拉回到了人世间。 他静静的看着商如意。 而商如意也第一次发现,这个的人眼珠,竟然有些发灰。 寻常人,只有在年老之后,眼珠会混沌发灰,可他显然是个年轻人,而且眼睛澄澈明亮,绝对不是老人的眼睛;但那眼珠却泛着奇异的灰色,这让他的双眼看起来更加的通透。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他看向什么人的时候,那通透的眼睛有一种诡异的穿透力,好像能将人的灵魂都看透一般。 被这样的眼睛一看,商如意的灵魂也不由得震颤了一下。 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可她一退,这白衣僧人却开口了,只见蒙着他下半张脸的头巾微微翕动,一个低沉却平静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你又是谁?” 商如意微微蹙眉。 这,倒并不意外,自己是突然闯入的,却开口问人,别人反问,是正常的。 可不知为什么,看着他平静的双眸,听着他平静的声音,商如意总有一种——他明明知晓一切,却故意发问,来与自己针锋相对的感觉。 虽然,这样的问题,还暂时算不上针锋相对。 他的态度,也并不尖刻。 甚至,当问完这个问题之后,这个白衣僧人又对着她笑了笑,然后转身,往佛堂里面走去。 所以,他并不是真的要自己的答案。 可正因为如此,商如意心中那一点隐隐的不安更加的突兀起来,仿佛眼前是一个无底深渊,明明知道踏进一步可能粉身碎骨,但这深渊就是有一股吸引人的魔力,令人不断的往前探进,直至形神俱灭。 她咬了咬牙,竟也跟着走了进去。 她道:“是我先问的你。” 这白衣僧人往里走了几步,刚刚走到佛堂中央,那正对着佛龛的香案前,听到这话,又停下脚步,却没有立刻回头,只是驻足静默了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商如意看到他抬起手来,将手上的一串念珠放到了香案上。 然后,他道:“云开雾散照九州,” “……” 商如意又蹙了一下眉头。 这是—— 不等她去细解这句话,这个人又微微低下头,双手将挂在颈项上的一串佛珠也慢慢的取了下来,口中吟道:“不见众生见白头。” “……” 这一次,商如意听明白了。 这是一只偈子。 他,不仅是参加了这一次大岩寺的法会,更是刚刚从内坛法会出来的人。 想到这里,她的心跳一下子剧烈了起来,突突的好像要迸出她的胸膛。但为了压制这种剧烈的跳动,她整个人反倒平静,甚至有些僵硬的站在门口,全身的感知只凝聚在眼上和耳上,看着,听着一切。 她看着这人卸下这些“身外物”后,慢慢的转过身来,那双青灰色的眼睛望定了她,似乎是在这一刻认定了什么,一只白皙柔软的大手抬起来,伸到一边耳后,轻轻的摘下头巾。 一团青丝,却是比一切更早,从那头巾里垂落下来。 商如意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她这才发现,原来这人,根本不是和尚! 他留着一头长长的头发,只是被白色的头巾包裹着,让人难以分辨僧俗之分,而那长发墨黑如玉,倾泻下来的一瞬间,好像天地的漆黑夜色化作墨汁流淌到了人世间,而他只用一根白色的丝带在长发中段束了一下,头发柔软的垂落到了他的手臂上,千丝万缕,缠绕不休,似乎又是要禁止那漆黑夜色弥漫整个世间。 这一刻,商如意觉得自己好像也被什么缠绕住了,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但眼前的人,仍旧平静,仍旧淡然,更用那清朗柔和的声音慢慢的吟出第三句:“一步一趋朝天阙,” “……” 商如意的呼吸,彻底窒住。 她睁大了双眼,看着那雪白的头巾如同一团清逸的白云,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吹散,云开雾散,露出了一张陌生的脸。 虽然是陌生的,可是,看到这张脸的一瞬间,商如意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这一瞬间,她过往的所有梦境,不论是美好的,还是可怕的,令她沉溺的,还是令她窒息的,甚至,还有那些血色的梦魇,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无数的虚空之象,而这些虚空之象,在这一瞬间结合起来,化作了一个沉重的,突如其来的现实。 而现实,就是眼前这张脸。 只用四个字,就能形容的一张脸,也唯有这四个字,才能形容的一张脸—— 俊美无俦。 修眉俊目,鼻梁高挺,天生带着一丝微笑弧度的嘴唇单薄却棱角分明,而那一丝弧度,似对世人愚鲁的嘲讽,却又带着无限的怜悯。 仿佛,他看一眼这冷酷的人世间,便能让这世间春暖花开,幸福绵长。 可同样,他看一眼这美满的人世间,也能让这世间战火连绵,沦为修罗场。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的俊美更多了几分云山雾绕的神秘感,哪怕他口诵“云开雾散”,可他的心性,却仿佛仍然藏在那千万里之外的,云雾遮掩的深深处。 然后,商如意听到这个俊美的男人对着她吟出了最后一句。 “原来天地一蜉蝣。” 原来天地一蜉蝣…… 所以,是用这只偈子,来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他只是天地间的一蜉蝣? 可是,谁会用这样一只偈子来回答人的问题?这人世间,谁又不是一只渺小的蜉蝣? 他的回答,反倒像是在考验自己。 商如意眉心紧锁,看着眼前这张俊美得笔墨难以描绘的脸,只觉得这个人的身上充满了谜团和矛盾——他的眼神应该是很温柔的,却又从眼神深处透着一种疏离感,他应该是很慈悲的,却又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对世人的冷漠。 他应该是个佛,却好像,是个魔。 他到底是谁? 他到底是谁?! 商如意心跳如雷,可她用力的握紧双手,手背上青筋暴起,好像想要击碎什么,而真相,就在那破碎的心跳之后! 而这个人,在回答了这首偈子之后,却仍旧云淡风轻,那双清明的灰色妙目低头看向商如意,然后微微的抬了一下眼。 仿佛在说—— 该你了。 他,果然是在考验自己。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放开了两只已经握得快要十指痉挛的手,才发现掌心全是冷汗,被风一吹,那冷浸浸的感觉从手心只刺进了心里,却让她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她对着那双清明妙目,轻声道;“一问青山一问水,山水只合辨南北,” 一听到这两句看似平平无奇,却仿佛在平静的表象下藏着汹涌波涛的诗句,这人微微眯起双眼,那轻抿的嘴角似乎微微勾了一点。 而商如意,已经从他身侧走过,走到那香案前,拿起了他放在那里的一串念珠。 念珠圆润,光滑,显然在漫长岁月里被摩挲了无数次,也一定经历过许多的心结,情结,才会有此刻的平静。 商如意微微的捻了一下那念珠,口中喃喃道:“口诵经文千万句,” 然后,她听见身后衣袂轻飞的声音,是这人走到了她的身后,低头看着她。 而商如意捻着那念珠,拨了一颗,又一颗,一直到自己从见到这人开始就悸动不已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她才回头,看向这人青灰的,透彻的眼珠。 一字一字道:“原来不知对是谁。” 那青灰的眼珠蓦地一震。 商如意道:“你是——” 就在她的声音刚出口,甚至还未完全成形的时候,一个有些沉重的声音自佛堂门口传来。 “大哥……?” 第400章 我,来寻妻 一听到这两个字,商如意的后背麻了一下。 因为,哪怕她没有回头,没有看到站在门口那高大的,几乎遮挡了大半的阳光,也让佛堂中的两人陷入了一片晦暗的人是谁,可她也清清楚楚的听出,这个声音,是宇文晔的。 宇文晔,的大哥。 也就是—— 宇文大公子,自己曾经的许嫁之人…… 这几个身份,如同巨石一般,一个比一个更沉重的落下来,重重的砸在商如意的心上,她无法呼吸,更有些抬不起头来。 却无法不抬头。 因为眼前的人,始终微笑着低头看着她,即便听到了那两个字,那双清明的妙目也没有半分情绪的波动,甚至,笑意更深。 他,就是宇文愆! 宇文家的大公子! 自己曾经的,许嫁之人! 这一刻,商如意再看向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时,突然感到一阵窒息,明明眼前的人容貌俊美,眼神澄明,笑容清浅,没有一丝意料中的责备和怨怼,可不知为什么,那澄明的眼神,清浅的笑容,却仿佛一座五行大山,重重的压倒了商如意的心上。 甚至,他的眼神越澄明,笑容越清浅,那大山就越沉重。 不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更压得她几乎要在这一瞬间崩溃。ъiqugetv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么难受。 商如意用力的握紧了拳头,却还是控制不住这一刻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哪怕握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也没办法喘息。 就在这时,一只手落到了她的肩上。 “……?” 商如意猝不及防,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那只温热的大手微微用力,一下子将她带离了什么地方,商如意脚步趔趄的随着那手退了两步,一下子撞上了一具熟悉的胸膛。 是宇文晔! 他神情凝重,眼神冷峻,那只手仍旧扶着她的肩膀,指骨有些发白,可扶着她的动作,却还算温柔。 这一撞,也让商如意猛地缓过一口气来。 直到这时,她才突然发现,原来刚刚,她离宇文愆太近了。 他的身边,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走到宇文晔的身侧,虽然只是一两步的距离,却好像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她整个人仿佛都活了过来。 与此同时,宇文晔已经抬起头来,对上了眼前那双青灰色的双眼。 他的眼神凝重,这一刻仿佛有太多的情绪一瞬间融在了他的眼瞳中,甚至让他的瞳色也比平时更深了几分。 他再一次,沉沉道:“大哥!” 几乎是与此同时,在这佛堂外的墙角边,一片衣袂随风清扬,慢慢的消失在了角落里。 而听到那两个字,宇文愆的眼神,也有了一瞬间的闪烁。 和之前身着僧袍,带着佛珠,更用头巾包裹着大半张脸时那白云般的清逸不同,此刻的他,虽然还未来得及褪下那一身白色的僧袍,却好像回到了人世间,白云,化作了淡淡的雾气。 而他整个人,就好像在迷雾当中,若隐若现,若喜若蹙。 他道:“凤臣。” 说完这两个字,他便又沉默下来,那双清明妙目藏在淡淡的雾气当中,仿佛在审视着什么,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商如意一时有些怔忪。 他,要等什么? 而就在她茫然无措的时候,却感到肩膀上一松,宇文晔扶着她肩膀的那只手已经缩了回去,却并未放下,而是将两只手高高抬起,几乎与那冷峻的视线相平,然后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弧线,在两个人的视线交汇之处合拢—— 一看到他的动作,商如意顿时有些诧异的睁大了双眼。 他,是在行礼? 宇文晔是在对着自己久未谋面的兄长行礼?! 但立刻,商如意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意外——毕竟,不管眼前是什么场景,也不管她在此地,还是在别处,宇文愆是宇文晔的兄长,兄弟见面,做弟弟的向兄长行礼,这不仅是理所当然的,更是必须的。 可为什么,她的心里还是感到一点说不出的诧异呢? 但不等她细想那一点诧异所为何来,就在宇文晔的双手合拢相握,还未及拜见的时候,宇文愆突然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也阻挡了他的下拜。 宇文晔抬头望向他。 只见那双清明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冷光,似笑非笑的看着宇文晔,道:“这一套,等当着外人的面,再演吧。” “……!?” 一听到这话,宇文晔原本冷峻的眼睛顿时更添几分寒意。 商如意的心里也咯噔了一声。 什么意思? 等当着外人的面,再演?他的言外之意是,宇文晔对着他行礼,是在演戏? 姑且不论宇文晔到底是不是在演戏,可他身为弟弟,对着大哥行礼,是理所当然的,却被宇文愆用这样讥讽的话语阻止,难道在他的眼中,他们两人之间,连演戏都不必? 这个人……不是修行者吗? 连刚刚的姜愚都说,他修为高深,一个修行了那么多年,自称“天地一蜉蝣”的人,就算真的兄弟不睦,真的能对着自己的弟弟说出这样尖刻的话? 就在商如意震惊不已的时候,下一刻,那冷眼相对,仿佛一触即发的两个人突然上前一步。 然后,他们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 “……!?” 这一下,商如意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甚至以为刚刚那些令自己窒息的幻象又一次袭来,令她辨不清真伪虚实。她下意识的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用力的拧着自己的指尖让自己清醒,可不管她怎么听,怎么看,怎么分辨,眼前的景象都是真实的。 这两兄弟,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 不仅如此,宇文晔用力的抱着自己的兄长时,那双惯常冷峻,极少有感情波动的眼睛,竟在这一刻有些发红;而宇文愆,刚刚才放下那些身外物的宇文愆,看上去纤尘不染,更不像是会拥有凡尘的情绪的宇文愆,却微笑着,伸手重重的拍了拍宇文晔的后背,似乎是在感觉这具身体的真实,又在为自己安心。 然后,他微笑着道:“凤臣,好久不见!” “大哥……” 宇文晔的声音在这一刻竟也有了一丝异样的沙哑:“你终于,肯回来了!” 看着这一幕,刚刚那仿佛要摧毁一切的飓风,在商如意的心里停了下来,她一时间恍惚得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一时间又惊觉,自己站在那飓风摧毁后留下的一片废墟里。 而这废墟,却呈现着一个明明白白的事实—— 一个,直到现在,她才突然惊觉,她好像弄错了的事实。 因为她之前许嫁宇文愆,又改嫁给了宇文晔,令他们之间的关系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局面;也因为宇文愆一直不在眼前,宇文晔极少谈及他,加上慧姨的一些小动作造成家宅不宁,更让她心怀戒备,所以她下意识的认为这两兄弟的关系一定非常冷漠。 但,不是。 此刻,她怔怔的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拥抱着彼此,只那寥寥数语,却好像将什么话都说尽了的样子,她才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到宇文晔时,他上门来,问的并不是自己为什么要悔婚,而是问——为什么,不肯嫁他大哥。 当得不到她的答案时,他才再开口,问自己为什么要嫁他。 他是先质问,再解惑。 他对他的大哥,是有感情,而且是很有感情的! 而宇文愆对他—— 商如意有些惘然的望着眼前的两个人终于慢慢的分开,只见宇文愆仍旧伸手,拍了拍宇文晔的肩膀,然后微笑着说道:“我刚刚离开讲经阁的时候就听到了前面的消息。过了今天,不会再有人议论先帝的死了。” 宇文晔平静的点头:“多谢大哥的法会。” “……” “若不如此,我也很难再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在文武百官,更在天下人面前,把这个罪名洗脱。” 宇文愆道:“你不必谢我。” “……” “我开的,只是这场法会,但在法会上做什么,能不能做成功,是你自己的事。” “……” “你只该谢自己。” “……” “这些年来,我云游在外,宇文家所有的事都是你一肩扛起,我知你辛苦,也知你艰难,所以——” “大哥,” 宇文晔打断了他的话,平静的道:“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从现在开始,将来的一切,才是真正的辛苦,也是真正的艰难。” “……” “大哥,你,回来得正好。” 不知为什么,他们说的,明明是兄友弟恭的话,可商如意听着,心里却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甚至手足都冰凉起来。 而宇文愆听了这些话,只微笑着点点头,这时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 宇文晔的脸色终于在这一刻,凝重了一下。 沉默半晌,他道:“我,来寻妻。” “……” 这话一出,整个佛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商如意刚刚还在陷落在那复杂的,令她分辨不清的情绪里,突然,“寻妻”二字就好像一把刀,将缠绕在她心上的那些烦乱心绪一刀斩落。 但这把刀,却又堪堪,悬在了她的头顶。 当她再度抬起头来,眼前那两双眼睛,一者清明,一者冷峻,同时看向了她! 第401章 踏入红尘的一步! 这一刻,商如意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情绪。 不安,忐忑,甚至尴尬,难堪,刚刚这些已经涌上来的,又或者一直为这一刻的相对而准备好的情绪,都被那“寻妻”二字,一刀斩落。 她唯一留下的,只有这一刻几乎空寂的眼神,和心情。 可在一切空寂之后,她又生出一点怒意来。 宇文晔,他为什么要说这两个字? 他的确是来寻自己,而自己,也的确是他的妻子,可在这个时候,他有很多的办法,很多的说法,将这件事在三个人之间完美的描过去。 毕竟—— 自己曾经许嫁宇文愆! 如今改嫁给他,就算他们兄弟情深,就算自己和他也终于夫妻同心,可自己和宇文愆的之间的关系,就是一道曾经血淋淋,如今哪怕结痂,也非常刺眼的的伤疤。 所以,他要做的,难道不是应该在这里掩饰过自己的存在,等到了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再将三个人已经见面,自己和宇文愆也已经相见的事实摆出来。 这样,一切不是就顺理成章的过去了吗? 他为什么要在此刻说出“寻妻”二字? 就在商如意心中烦乱,而且越来越烦乱的时候,那清静平和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似乎带着一点笑意道:“原来,你就是商如意。” “……” 这一下,商如意再是想要抹灭自己的存在,也不可能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转头,看向宇文晔。 而这时,宇文愆也终于在拿下那片头巾,放下了自己所有的身外物,成为“宇文愆”之后,第一次,看向了“商如意”—— 那一瞬间,商如意的心跳停了一下。 说来也奇怪,这个人曾经无数次扰乱过她的梦境,也撕裂过她的人生,可她竟从来没有去想过他该是个什么样子,而此刻,这个人就立在眼前,斯文俊雅,贵气逼人,神情温柔中又透着疏离,嘴角那一抹若有似无,仿佛悲悯,又仿佛充满了嘲讽的笑意,竟完全不让她感到陌生。 好像这个人,就该是这个样子。ъiqugetv 可这个人,终归—— 想到这里,商如意突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心虚,甚至,还有一点她这些日子以来不敢去想,更不敢面对的羞愧,就好像一个逃兵,在快乐逍遥的时候,突然面对了曾经并肩作战,却死在战场上的兄弟的英魂一般。 她顿时满脸通红,低下头去。 “……” 这一刻,宇文晔的眼角微微的抽搐了一下。 比起他几乎不动声色的冷峻,宇文愆却更加平静,他的脸上始终是那一成不变的笑容,嘴角也仍旧翘起了那一点弧度,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意味,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人。 然后道:“弟妹。” “……!” 商如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幸好这个时候,她是低着头的,没有人看得到她的脸色,更没有人知道,她的心头,一阵一阵,仿佛快要裂开的痛。 她在那样的剧痛里,轻声道:“大哥。” 一阵风,忽的从佛堂里吹了出去。 这座佛堂,是荒废许久,里面甚至没有摆放一尊佛像,香案上和地上也积满了灰尘,这一阵风吹得那些灰土飞扬起来,在这佛堂里竟然弥漫成了烟雾。 而在那烟雾蒸腾中,一双青灰的眼瞳中,闪过了一点异样的光。 下一刻,就听见宇文晔道:“也寻你。” “……?” “……!” 这话来得突兀,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急忙转头看向他,只见他平静的看着宇文愆,长长的眼睫上甚至还落了一些尘土,可他的目光,却冷峻得像一面凝了霜的镜子,反倒透着一种冷静到骨子里的清明。 宇文愆也立刻会过意来,他这话,是接着那句“寻妻”而言。 他笑道:“寻我,做什么?” 宇文晔道:“刚刚,父亲派薛道彤他们在大岩寺内到处寻找大哥,说是你答应了在法会之后就立刻回到他身边。但,内坛法会结束,却不见你的踪影。” “……” “父亲还以为,你又食言了。” 宇文愆微笑着看着他,道:“这一次,不会了。” “哦?” 宇文晔目光闪烁:“为什么?” 宇文愆淡淡一笑,却是一边笑,一边往外走,越靠近大门,外面的阳光越清楚的照在他的脸上,也将他那双青灰色的眼瞳映照得更加澄明通透,那里面的情绪,也彻底的消失在了阳光下。 他道:“刚刚我说了,这些年,家中的事都是凤臣你一肩抗起。” “……” “如今,也轮到我了。” “……!” 商如意的心顿时一颤。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宇文晔,却见他微笑着道:“若是这样,那将来不管再艰难,再辛苦,我们宇文家,也能走得下去!” “不错。”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似乎真的是薛道彤带着人过来了。 宇文愆淡淡一笑:“走吧。” 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迈出了佛堂。 虽然,他的身形跟之前一样清瘦,虽然,他仍然身着白色僧袍,可走出去的那一瞬间,再也没有了之前如白云般清逸飘飞之感。 商如意知道,那是他,彻底的踏入红尘的一步! 转头看时,宇文晔神情凝重,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一直看着宇文愆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这才也深吸了一口气。 直到这时,商如意才轻声道:“为什么?” “……” 宇文晔微微挑眉,低头看向她。 商如意的脸上还有些没有褪去的红,但更红的,却是她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晔的双眼,经过刚刚那一刻,她险些急出眼泪来,虽然强压住了,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宇文晔却没有说话,只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便往外走。 他的手,好像有点不受控制的用力,抓得她有点痛。 商如意没有挣脱,也知道挣脱不了,只能被他抓着走出了佛堂,立刻就看到前方薛道彤已经带着人迎上了宇文愆,一众人的脸上满是欣喜交加的神情,仿佛久抱佛脚的信徒终于得到了佛陀的启示一般。 商如意只能低声,咬牙道:“到底为什么?” “……” “你刚刚为什么要说那两个字?” 宇文晔也不看她,只冷冷道:“我不说,你是不是还要再跟他多对几句?” 第402章 红尘热闹,白云冷 “……?” 商如意一怔。 大概是因为终于远离了那个寂静的,没有人气的佛堂,她的神智也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她立刻听懂了这句话。 宇文晔听到了刚刚宇文愆和自己对诵的那两只偈子。 而他这话的意思是—— 商如意的脑子飞速的转了起来,最终的出了一个结论。 他,吃醋了? 若是在往常,不论是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商如意都不会得出这个结论;可偏偏是今天,偏偏是在,刚刚两个人才在菩萨前有过那几乎亵渎神灵的一吻,甚至,自己明明白白的对他说了“喜欢”之后—— 她清楚的感觉到,宇文晔,吃醋了。 一时间,商如意都傻了。 而对上她的目光,宇文晔的脸色忽的一僵,又立刻浮现出了一丝几乎懊恼的神情,立刻转过头去看向前方,抓着她手腕的手也比之前更加用力,这几步路扯得商如意都踉跄起来。 可她还是看着他。 直到看清,他的耳尖,有些发红。 商如意道:“你——” 宇文晔咬牙道:“闭嘴!” 这一刻,他清清楚楚的把懊恼写在了脸上,更刻在了他的声音里,即便商如意做梦也想不到,但她却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宇文晔是真的吃醋了。 商如意有些想笑。 若是平时,她大概真的会忍不住笑起来,但这个时候,只一抬头,便能看到前方那个身影,心上沉重的大石就压得她笑不出来。 商如意只能道:“宇文晔,我都没有见过他!” “……” 宇文晔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 他没有再说话,只闷头往前走,商如意大概也知道他这个时候不好惹,便也不多说什么,只跟着他穿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山门,终于,前面的人声越来越喧嚣,是远远看去,是宇文渊带着一众文武官员站在大雄宝殿的前方,看上去似乎是在准备举行接下来的法会,但众人的心思显然不在法会上。 毕竟,宇文渊的心思,也不在那上面。 他一边和众人说着什么,一边不时的抬头看向这一方,当看到宇文愆出现的那一刻,宇文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仿佛乌云裂开了一条缝,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 随即,商如意看到这位还算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公公,盛国公,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说起来,自己嫁入宇文家这么长时间,虽然刚成亲不久,宇文渊就被派往辽西征调粮草,之后回到东都,没多久又被调往太原,公媳之间的相处并不多,可因为他的特殊身份,更因为他能决定自己,包括所有人的命运,所以对他的喜怒哀乐,商如意格外注意。 即便如此,商如意也从未见过,他这样的高兴。 那种喜悦,是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即便位高权重如他,城府深沉如他,也在这一刻无法掩饰。 而这种喜悦,是对着那众星捧月的人—— 宇文愆。 只见宇文愆慢慢的走过去,似乎正要对他行礼,立刻就被宇文渊伸手握住他的胳膊拉了起来,不悦的道:“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他如今,已是位高权重,几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丞相,说话做事,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但在此刻,对着宇文愆,一开口倒有一股怨怼之意。 竟像是,委屈。 而面对父亲的委屈,宇文愆却始终平静的,只轻声道:“父亲,儿子只是去放下一些身外物。” “什么身外物不身外物的——好,放下就好。” 大概是因为太高兴,宇文渊有些语无伦次,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在这一刻笑得眯成了两条缝,只连连道:“你回来就好。” “……” 那一边的熙熙攘攘,却衬得另一边,格外的冷清。 站在不远处的宇文晔,刚刚还脚步急促,这个时候却已经停了下来,站在大雄宝殿一侧的昭泰门内,静静的看着前方。 他脸上,刚刚还聚集起的红晕,此刻消失无踪。 剩下的,是仿佛失血的苍白。 可即便是这样,他的脸上仍然没有一点表情,眼神也一如既往的冷峻,让人看不出半分他此刻的心绪。 直到,耳边响起商如意低沉的声音—— “不过,也不一定。” “……!?” 宇文晔蹙眉,低头看向她,只见商如意也看着前方的红尘热闹,在宇文渊的亲近态度下,周围的官员们已经全都围了上来,将宇文愆的身边围了个水泄不通,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虽然站得远听不清,但从那一张张谄媚的脸来看,说的也无非便是大公子英明神武,不战而屈人之兵,拿下大兴城,创盖世奇功等语。 反倒是宇文愆,他立在众人中央,那俊逸挺拔的身影更让他显得出尘脱俗,嘴角始终保持着的那一抹淡淡的弧度,似是在笑,可远远看着,又好像有点冷。 红尘热闹,白云冷。 宇文晔的气息也更冷了一些,他道:“你说什么?” 商如意转头看他,轻声说道:“我见过他。” “什么时候?” “在偃月城的时候。” “什么?!” 宇文晔目光一震,低头看向她,商如意道:“就是在偃月城,我给那些老百姓施米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站在街对面。” “……” “只是那个时候,他蒙着面,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而且他很快离开了,所以,我没有跟你说过。但现在想来——” 她的气息越来越乱,可与之相反的,却是此刻她的思绪。 既然当初在偃月城看到的那个白衣僧人是宇文愆,也就是说,在那段时间,他一直跟在他们的身边,只是隐藏身份,没有露出行迹。 那么之后,在那个山谷—— 只这么一想,商如意的指尖都凉了一下。 可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是他。” “……!” 商如意抬头看向宇文晔。 只见他目光沉凝,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冷峻,甚至比往日更加冷峻了几分,虽然商如意还没开口,他却似乎已经知道她心中所想,不带任何迟疑的道:“不是他。” 第403章 念来岁久却成魔 商如意慢慢蹙起了眉。 其实,刚刚那番话,只从她的身份和心性而言,不仅多余,而且不堪,因为说出口就有挑拨兄弟之嫌;可她不仅说了,甚至是等不到回到家里,两个人单独相对的时候,而是在此刻便说,就是知晓这件事事关重大,她不能让宇文晔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去面对一些危险。 可是,宇文晔一开口就否定了她。 若是平时,她也该知进退,缄口不言,但这个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道:“可我敢肯定,我在偃月城看看到的,真的是他!” “……” “我绝对没有看错!” 宇文晔低头看了她一眼,平静的道:“我没有怀疑你这个。” “……” “但我知道,我们在路上遇到的那些——不是他。” “为什么?” “因为,”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道:“他不会做,那样的事。” “那样”两个字,他说得格外沉重,眼神中也闪过了一点异样的光芒。 到了这一步,商如意也不能再多说什么,毕竟,她对宇文愆所有的了解只来自于初见时那如同白云般的清逸气质,姜愚口中的“一朝证得真龙后”,和刚刚,他亲口对自己说出的“天地一蜉蝣”。 她无法笃定他的“好”,更不能断言他的“坏”。 想到这里,她松下了一口气。 而宇文晔又看了她一眼,然后道:“这件事,不要再提。你在偃月城看到的,只是一个陌生的白衣僧人,不是宇文愆。” 商如意点了点头,却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 不等她开口,宇文晔已经平静的说道:“山谷里发生的事,我会查。” “……好。” 这个字当说完,这件事,似乎也就断在这里,两个人之间出现了一阵有些诡异的沉默,这时,前方传来了宇文渊浑厚低沉的声音—— “凤臣,你们,还不过来吗?” 两人同时抬眼,只见宇文渊正看着他们,而他的身边则是被众人簇拥着,仍旧显得鹤立鸡群的宇文愆,听见父亲的声音,他慢慢的回过头,那双清明妙目淡淡的扫过了二人,然后浅浅一笑。 他的笑容越清浅,就越衬得宇文渊喜不自胜。 宇文晔立刻拉着商如意走了过去,只见宇文渊笑道:“你们兄弟多久没见了,还不过来——” “父亲,” 宇文晔打断了他的话,平静的道:“刚刚,我和如意已经拜见过大哥了。” 宇文渊的浓眉一蹙。 他似乎始终不太满意自己这个儿子不分场合的打断他的话,可听到这话,却又顾不上发火,目光看向低着头的商如意,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沉沉的出了口气,然后笑道:“见过就好。” 周围那些原本七嘴八舌阿谀奉承的人也安静了下来,虽然这里大部分都是大兴城的官员,未必人人都知晓宇文家两位公子的婚事,但这些人的眼睛都是油锅里炼过的,立刻就察觉出了两位公子和少夫人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气氛。 而他们这一静下来,原本就有些诡异的气氛,更显尴尬。 幸好这时,宇文愆微笑着开口道:“虽然是见过了,但我和二弟分开太久,还有很多话想说,只是在此处,不方便。” 宇文渊一听,眼睛又亮了。 他笑道:“这是自然,这里是寺庙,也不好说些亲近的话。也罢,咱们就回去了吧。” 说完,便要带着宇文渊转身离开。 宇文晔道:“父亲,不留下来继续参加下午的法会吗?” 一听这话,宇文渊浓黑的眉毛微微蹙了一下,似乎是很警惕的看了身边的宇文愆一眼,然后才说道:“这法会,要紧的事已经做了,接下来的经就留给他们当和尚的去念了。” “……” 宇文晔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沉默片刻,他轻声道:“是。” 宇文渊这才一挥手:“走。” 说罢,便带着宇文愆转身往外走去,薛道彤等人也立刻跟了上去。 宇文晔和商如意,慢了半步。 虽然只是半步,可前方人群簇拥,后方却只有他们两,看起来就像是被吊在尾部的累赘一般,即便他们的脚步再是紧随,也仍旧融不进前方的人群里。 而商如意的心情,也和她的脚步一样,越来越沉重。 其实刚刚,在宇文晔的面前说起宇文愆的事,已经有挑拨兄弟之嫌,但此刻,她心中更如鲠在喉的,却是宇文渊的态度。 这法会,在宇文愆的口中所说,是为了洗清“弑君”这项大罪,也就是说,是为了宇文晔和自己;可在宇文渊口中那句“经就留给他们当和尚的去念”,说的分明是他好不容易通过这场法会,让宇文愆放下佛经,回归宇文家。 对他来说,这才是这场法会最重要的事! 就算再不愿承认,商如意也没办法不意识到这一点—— 宇文渊,太偏爱宇文愆了! 哪怕这个儿子一直以来不在宇文家,没有承欢膝下,没有建功立业,没有做身为人子该做的任何一件事,可他对这个长子的偏爱,却是从骨子里生出的。 那宇文晔呢? 想到这里,商如意忍不住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和刚刚一样,宇文晔的脸上仍旧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似乎眼前的一切对他而言早已熟稔,甚至连目光都没有波动一下。 直到他的指尖,被轻轻捏住。 宇文晔的呼吸一沉,低头看时,却见一只白皙的小手轻轻的牵住了他的手。 虽然只是指尖被捏着,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的馨香与温暖,却在一瞬间沿着他的指尖直传到了他的心里,宇文晔的心跳一阵失衡。 他对着商如意,轻轻的笑了一下。 不一会儿,众人已经走到了大岩寺的山门外,这里还有些官员停驻着,一见到大丞相带着大公子出来,众人都纷纷迎上前来,顿时又是一阵热闹的迎来送往。 可就在这时,商如意一抬头,看到前方一辆马车停在路边,马车后面,似乎有人正在上车。 衣袂一飘,人便消失在了马车里。 她的心不知怎的微微一动,下意识的又往前走了一步,可她的手正牵着宇文晔的手,这一走,宇文晔也被她牵动了。 他立刻低声问道:“怎么了?” 正在这时,一个带笑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二弟,弟妹。” 一听到那两个字,商如意顿感后背一麻,而宇文晔立刻回过头去,只见宇文愆慢慢的走上前来,微笑着说道:“我之前听父亲说起这些日子你们在江都——这一路回来,一定非常艰险吧。” “……” 宇文晔目光闪烁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笑道:“有惊无险。” 宇文愆点点头,然后拿出了两只香囊送到他面前,道:“这是我为你们求的平安符,虽然晚了些,但拿在身上,总有些用处。” 商如意闻言,也慢慢转过身看向他。 和尚,也求平安符? 而且,将平安符放到香囊里,倒是有些少见。 她的心里不由的就提起了一丝警惕,可再对上那双清明的眼睛,里面却没有一丝阴翳邪念,仿佛皓月当空,万里晴明,竟坦荡得让人无言。 宇文晔伸手接过,也笑着道:“多谢大哥。” 宇文愆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开了。 他一走开,商如意便和宇文晔对视了一眼,却都没有说什么,只是等她在回头的时候,刚刚那辆马车已经缓缓驶走了,商如意下意识的轻呼了一声,宇文晔问道:“怎么了?” 商如意轻声道:“那马车,是谁家的?” 宇文晔看了一眼:“好像是左骁卫——” 商如意心里一动:“虞家的?” “嗯。怎么了?” “……没事。” 她虽然这么说着,可眼神却仿佛比刚刚更深了几分。 就在这时,那些官员们纠缠了半日,也终于说完了各自准备好的阿谀奉承,宇文渊正要转身走,却听见身后一声佛号,转头看时,却是那住持方丈心证法师走了出来,殷勤的对着他笑道:“恭送国公。” 看到他,宇文渊倒是停下了脚步。 他想了想,似笑非笑的道:“你们这场法会——办得很好,但今后,老夫和老夫的儿子,怕是不会再来了。心证,念你的经,度你的人,其他的,莫想太多。” 他这话,说得有几分专横。 可心证法师何等圆滑,又怎会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于是陪笑着连连点头,那双闪烁着精光的小眼睛也弯成了两条缝:“国公的话,老衲记下了。” “嗯。” 宇文渊这才点点头,转身便走。 可就在宇文愆也对着那心证法师颔首一礼,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心证突然道:“大公子,刚刚听了大公子在讲经阁内的偈子,老衲深有感悟,只可惜未能在内坛法会上与大公子说法。不过,老衲有一言,想赠与大公子。” 宇文愆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心证。 他微笑着道:“大师请说。” 只见这心证法师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成佛人稀念佛多,念来岁久却成魔。君今欲得自成佛,无念之人不较多。” 第404章 佛心太过,也是心魔 “……!” 听到这只佛偈,宇文愆澄明的眸子微微一沉。 旋即又淡淡一笑,然后说道:“大师这偈子做得好。” 心证也笑眯眯的道:“好在哪里?” 宇文愆道:“好在那句——念来岁久却成魔。” 听到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别的人几乎都还没弄懂,可宇文晔的眼神已是一黯。心证闻言,抚掌大笑,道:“大公子果然通透,不错,老衲守在这大岩寺内,日见香客云集,岁观宦海生波,佛也见过,魔也见过,佛虽不是魔,但佛魔不过一线之隔。” “……” “想通了,便是佛,想不通,便是魔。” 宇文愆点点头,又想了想,道:“贪是心魔,妄是心魔,执念是心魔。佛魔虽一线之隔,但佛,从来不是心魔。” 说着,他又笑着看向心证:“大师看我,是贪,是妄,还是有执念?” 心证一怔。 他再次看向眼前这个俊美的年轻人,虽然还穿着白色的僧袍,被穿过山门的风撩着衣角微微飘飞,和他之前所见,如白云临世般的的气质并未大改,但站在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一个不染凡尘清修之人——只是,哪怕染上了凡尘,凡尘似乎也因他而变得清净起来,这也让人越来越看不清,如同置身迷雾一般。 任谁,也不能将“魔”这个字联想到他的身上。 心证沉吟许久,终于道:“大公子已经放下了身外物,不贪,不妄,无执念。” 宇文愆笑道:“多谢大师。” 说完,对着他合十一礼,便转身走下了台阶,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心证站在山门中央,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沉默许久,那张比凡俗之人更凡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惘然的神情,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又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走进了大岩寺内。 看到这一幕,商如意的心沉了一下。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刚刚那一刻,是心证法师和宇文愆的一场短暂的交锋! 这心证法师虽然看上去是个俗人,面对权贵也有佛门中人不该有的阿谀奉承,卑躬屈膝之态,但并非一个俗气到底的人,又或者说,一个俗到极致的人,反倒脱离了凡尘。他若没有半点修行,即便有了皇室的扶持,也坐不上这个佛门圣地的住持之位。 从他刚刚那只佛偈来看,他的道行修为,不逊于今天来参加法会的任何一个人。 这样的人,仍旧应对不了宇文愆。 可想而知,宇文愆的道行之深,佛心之重,常人难以想象。 而商如意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心证法师要在这个时候对宇文愆说出那只偈子,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心中思绪万千的时候,她已经跟着宇文晔走下了台阶,走向他们的马车,虽然只是短短的几步路,但周围那些参加了法会的修行者对于刚刚的一番对话显然也是感悟颇深,不停的议论着,但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商如意准备登上来时的马车时,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长叹—— “佛,从来不是心魔,呵呵……” 抬头一看,却是那老者姜愚。 只见他骑着马,但因为缰绳缠作一团,正有个带着斗笠的年轻人在理那缰绳,所以暂时没有离开,他悠然自得的坐在马背上,看了看已经登上马车的宇文愆,又看了看消失在山门内的心证法师,喃喃低语了一句话,只是声音太低,周围的嘈杂声太多,商如意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这时,那姜愚似乎也感到了她的目光,抬头看到商如意,立刻堆起满脸的笑容。 商如意也神情复杂的对着他笑了笑。 她犹豫着要不要过去问问这老人对刚刚那句话到底有什么见解,可还没抬脚,那年轻人已经整理好了缰绳,牵着马掉转头去,朝着另一边走了。 这时,身后突然又传来一个欢乐的声音—— “如意姐姐!” 一回头,只见一个小牛犊一般的身影冲了上来,险些撞上她,幸好旁边的宇文晔眼疾手快,一把将这“小牛犊”揪住了,不是别人,正是善童儿。 看到他,宇文晔蹙眉道:“你这样冲过来会撞伤人的。” 那善童儿闻言,挠着后脑勺嘿嘿的笑了。 看到他,商如意倒是又惊又喜,笑道:“善童儿,你怎么来了?” 善童儿高兴的对着她笑道:“我在城外,听说今天大岩寺里有法会,还有斋饭可以吃,我就让聂大哥带我进城来,来看看,嘿嘿。” 商如意抬头一看,果然,那个叫聂冲的年轻人也跟在他身后走了过来。 这个人跟初见时一样,仍旧是一脸憔悴,好像睡不醒,更睡不足的样子,恭恭敬敬的对着宇文晔和商如意行了个礼,道:“二公子,少夫人,我们本来在城外驻扎着,等候二公子的安排,只是九当——这孩子一定要进城,没人拦得住他。我没办法,只能陪着他一道进来,还请二公子原谅。” 善童儿吐了吐舌头,缩起脖子。 宇文晔严肃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聂冲,然后道:“你们还没正式编入军中,今天的行动也不算违规。但今后,不准再擅自行动,明白吗?” “是。” 聂冲也并不多话,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然后再直起身来。 往商如意的身后看了一眼。 不等商如意再说什么,就感到衣袖被人牵了一下,低头一看,却是善童儿一脸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如意姐姐,那我今天可以进寺里吃斋饭吗?大岩寺的斋饭比别处更好吃。” “……” “也管饱。” 商如意快要被他这馋样子逗笑了,又看了宇文晔一眼,见他并未有阻拦之意,便说道:“今天准你去吃,但你记得,今后若正式编入军中,是不可以再像今天这样的,明白吗?” 一听可以进寺里吃斋饭,善童儿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他急忙拉着聂冲的手:“聂大哥,走,咱们赶紧进去,再晚一点斋饭就要被抢光啦。” 聂冲倒没有立刻跟他走,而是将目光从商如意的背后收回来,问道:“少夫人,刚刚那边有个骑马的老人——少夫人可知道他是谁?” “他?” 商如意不知为何聂冲会问起姜愚来,只把那老人的身份简单的说了一遍,又看着他道:“你认得他?” 聂冲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他道:“只是听他说话,有点意思。” 商如意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他刚刚说话,你听到了?” 聂冲点点头。 商如意问道:“他说了什么?” 聂冲道:“他说——佛心太过,也是心魔。” “……!” 商如意的眸光骤然缩了一下。 而聂冲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停在山门外许久,早就准备离开的车队,然后轻声道:“二公子,少夫人,盛国公似乎要催你们离开了,我就带善童儿先走了。等他吃完斋饭,我们会立刻回到城外,等候二公子的安排。” 宇文晔点点头,这聂冲便行了个礼,然后带着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善童儿进了那大岩寺。 他们刚一走开,薛道彤果然走过来轻声道:“二公子,国公在催了。” 宇文晔这才回头,只见另一边的宇文渊坐在马车上,被风吹起一角的帘子里露出了他明显有些不耐的脸,两个人便也不再耽搁,急忙登上了他们的马车,一队人马立刻离开了大岩寺。 一路畅行。 坐在马车上的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并不是无话可说,而是各自的心中都乱成了一团麻,两个人都没能找到那线头,也就找不到话头。 但沉默许久,还是商如意先开了口。 她道:“你跟公主,说了什么?” 宇文晔微微挑眉,低头看向她——似乎是没想到她开口会先说这件事,但又好像等待已久,原本有些沉郁的眼神在这个时候透出了几分笑意。 他道:“问这个做什么?” “不能问吗?” “不是。” “那——” “可我不想答。” “……” 商如意愣了一下,立刻回过神来——他是有意在戏弄自己。 甚至,那双惯常冷峻的眼睛里,这个时候分明闪烁着一点笑意,好像是早早的就等着自己问,再给自己这么一个答案。 她顿时有些生气的将脸偏向一边。 看着商如意有些气鼓鼓的样子,宇文晔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可是,在笑过之后,眼中那份阴郁之色却更深了一些。 这一下,两个人是彻底不说话了,一路沉闷的听着马车磕碰着地面发出的单调的声音,回到了国公府。 只是这一次,跟之前回来的时候更不相同,还没到门口,就已经听到前方一阵人声喧哗,商如意伸手撩起帘子,往前方一下,顿时眸子一震。 “怎么了?” 身边的宇文晔又开口。 商如意倒也没有再跟他赌气,只是又看了外面一眼,然后回头神色复杂的道:“你看。” 宇文晔侧过身,几乎大半个身子都覆在她的身上,看向窗外——却见国公府外张灯结彩,竟像是过节一般的热闹,而慧姨带着家下中人,已经全部衣着焕新,列队整齐,翘首期盼着等候在大门外。 第405章 世子回府 见此情形,宇文晔的眼底划过一抹凉意。 但他什么都没说,放下了帘子,而商如意的眉心却是微微一蹙,道:“大哥之前不是应该已经回过家了吗,怎么这一次,还弄得这么隆重?” “……” “难道是因为,他终于放下身外物,不再修行了?” 宇文晔道:“也许吧。” 话音刚落,马车晃了一下,停了下来。 他们的马车走在后面,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但也只能就此下车;而当宇文晔牵着商如意的手刚走下来,一抬头,就看到宇文愆也从马车上走下来,站在府门口,抬着头,那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近乎惘然的神情,望着大门。 又是一阵风,吹过他身上的衣衫。 衣袂翩翩,清逸如云,可再是漂游在外,出尘的白云,也终于在此时,落定到了人间。 这时,旁边传来了一个激动得直颤抖的声音—— “大,大公子!” 宇文晔慢慢低下头去,只见慧姨两眼通红的走上来,她穿着平日里舍不得的一身华服,甚至还带了满头的珠翠首饰,显得端庄而隆重,此刻激动得语不成声,道:“你,终于,完全回来了……” 终于,完全…… 这几个字,又让宇文愆的神情一阵惘然。 他再抬头看了一眼那府门,然后微笑一笑,低头对着慧姨道:“慧姨,我回来了。” “嗯!” 慧姨重重的点点头,却又回头看了一眼,候在门口的门房立刻对着府内扬声高呼:“世子回府!” 随着这一声高喊,早就准备好的两个小厮立刻跑出来,挑起长长的竹竿点亮了大门口的两个灯笼,顿时,光明如同迎头一张大网一般挥洒而下,一瞬间便眼前的一一切。 也照亮了大门内的敞院。 而随着灯光点亮,门内的小厮也紧跟着呼喊:“世子回府!” 他们喊声如同一阵无形的风,吹过了悬挂在两边长廊上的灯笼,这些灯笼摇摆着亮了起来;紧接着,便是门厅,二门内,每个院落,每一个听到“世子回府”的人也都同时扬声高喊着“世子回府”,声声如潮,汹涌澎湃,而府内各处的灯笼都亮了起来,仿佛是被那“世子”二字点亮。 整个国公府在一瞬间如同一朵黑暗中突然绽放的莲花一般,绚烂夺目。 那些明亮的灯光,也一下子照亮了宇文愆的脸。 就在他有些震惊,更有些意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所有的仆人已经走上前来,齐齐对着他叩拜道:“恭迎世子回府!” “……” 这一次,宇文愆没再说话。 他只是睁大了双眼,那透明的,青灰色的眼瞳被无数的灯光映照着,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近乎沉重的神采,而这些人的身影,也随着那些光亮,一同融进了那双眼中。 这一刻,除了他的脚步,他的眼睛,也终于沾染上了红尘。 他沉默许久,那始终保持着微微上扬的弧度的唇角又是一抿,一抹淡淡的微笑出现在了唇边,他轻声道:“慧姨,太过了。” 慧姨急忙要说什么。 可她的话还没出口,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走了上来,却是宇文渊,只见他也抬头,看着这灯火通明的国公府,因为灯光太亮的关系,反倒让人看不出他眼中的喜怒。 宇文愆道:“父亲,这些——” “无妨,” 他的话没说完,宇文渊已经笑呵呵的一摆手,然后看着他道:“你已经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如今总算,总算完全的回来,也该有些仪式。为父反倒觉得,这一点还不算什么。” “父亲……” “愆儿,只要你肯放下佛经,这天下又有什么,是你拿不的的?” “……” 这句话,仿佛又是一阵飓风袭来。 连屋檐下的两个大灯笼,烛火都摇曳了一阵,而那烛火映照在在场所有人的眼中,却闪烁出了不同的神色,不同的明暗。 宇文愆沉默了片刻,终于道:“多谢父亲。” 等到他们说完,那慧姨才又转过头来,看向了一直站在一旁,静默不语的宇文晔和商如意。ъiqugetv 她的脸上,仍旧是亲热的,殷勤的笑容,走过来俯身道:“二公子,少夫人,你们也终于回来了。老身今天可为你们担心了一整天呢。” 宇文晔平静的看着她,道:“劳烦慧姨挂心了。” “不敢。” 听着他们的话,再看着眼前这灯火通明的宇文府,商如意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宇文愆之前已经回过宇文府,可慧姨却还是要在这一回弄得如此隆重,并不只是因为他终于放下了佛经,也放下了修行,正式回归宇文家。 而是因为上一次,宇文晔不在。 她是要让所有人看到,这国公府的灯火通明,是“世子”点亮的,而不是二公子。 “走吧,进府,回家!” 这时,宇文渊看了看自己的大儿子,又回头看了看二儿子和儿媳,脸上尽是满意的神情,仿佛半生征伐,战果累累,都不及这一刻让他感到舒心快乐。只见他一抬手,带着众人高高兴兴的进了府。 回到府中,这个时候其实也才刚近黄昏。 但众人毕竟是为了这场法会准备已久,也耗费了太多的精力,都显得有些疲惫,慧姨虽然已经在府中准备好了家宴,却还是让众人都先回房,准备了热水给大家清洗沐浴,等到休息一番,再行团聚。 于是,商如意也跟着宇文晔回到了他们的房中。 两个人,都有些精疲力尽。 但这一次,宇文晔没有抢着去沐浴,而是让她先去,自己则是坐在房中的矮几旁,神情凝重的在想着什么,等商如意沐浴完毕,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回来,他不仅姿势不变,甚至连眼神中的凝重也没有一丝变化。 商如意走到他身边,轻轻坐下。 感觉到一阵湿热馨香的气息扑来,令他的气息都软了一下,宇文晔一低头,就看到商如意坐在身边,半靠在他的身上,一双明亮的眼睛也望着他。 宇文晔道:“怎么了?” 第406章 你后悔了吗? 商如意摇了摇头,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见她不答反问,宇文晔倒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后道:“你猜一猜,我在想什么。” “……” 商如意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道:“你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想我的……” 宇文晔的眼中漾起了一丝笑意。 但他的面色仍旧冷峻,只看着商如意,这小女子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道:“能让你在这个时候这么用心去想的一定是眼前大事——不是内忧就是外患。” 宇文晔微微挑眉:“你倒说说,眼前的内忧外患是什么?” “内忧——” 商如意眨了眨眼睛,道:“爹眼前最大的内忧,一定是大兴城内那些不服他的人,而这些人能对爹攻击的手段,无非就是我在江都宫——” 说到这里,她的喉咙又不自觉的梗了一下。 宇文晔的眼神也是一黯。 但商如意还是立刻让自己平静下来,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道:“可这件事今天已经解决了,所以暂时,爹的面前,我们的面前,没有太大的内忧。然后就是外患。” 说到这里,她更认真了几分,甚至低下头,掰着指头轻声道:“王岗寨的事,暂告一段落,萧元邃就算想要报复也抽不出手来;洛阳那边,梁士德既然没在路上找我们的麻烦,那他对大兴城这边的态度,还值得商榷;至于王绍及,他要离开江都北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尤其今天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天下,他才真正弑君的那一个!还有……” 宇文晔原本神情冷峻,可不知为什么,听到她这样嘟嘟囔囔的念叨着,反倒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道:“你算了这么多,算出来了吗?” 商如意掰着指头的手突然一用力,顿时指骨啪的一响,她转过头来看向宇文晔,沉声道:“薛献?!” “……” “之前我在江都宫的时候,就听说他起兵造反,而且打败了皇甫定将军,尽占陇西之地。” “……” “占据了陇西,离关中就不远了。” “……”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占据了陇西,也许就偏安一隅,但薛献这个人胸怀大志,又领兵有方,他一定不会仅止于在陇西称雄,一定想要东进,对不对?” “……!” 宇文晔看着她没说话,眼底却掠过一丝惊色。 沉默了半晌,他轻轻的点头,又看了商如意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如今,天下都在你的盘算之中了。” 商如意一听就知道他是在戏谑自己,只瞪了他一眼,并不接这话。 她又想了想,才又看向宇文晔,轻声道:“可是,为什么你在这个时候,还在想薛献的事?” “……” 宇文晔对上她闪烁的目光,也明白她的意思。 不管多大的内忧外患,但今天,眼前,此刻,真正让他们两个人都不安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宇文愆。 还有那声声不绝于耳,仿佛直到现在还漂浮在国公府上空的几个字。 世子回府! 这个时候,宇文晔为什么不去想他,反倒去想那远在天边的薛献? 见商如意目露疑惑,宇文晔轻叹了一声,然后说道:“我刚刚,的确想到了这件事——但也不是凭空而想,你去沐浴的时候,有紧急军情传来。” “紧急军情?” 这四个字倒是吓了商如意一跳,忙问道:“什么军情?” 宇文晔沉声道:“薛献率领三十万大军东进,已经快打到扶风了。” “什么?!” 扶风郡,离大兴城不过百里之遥,薛献如果拿下扶风,那大兴城已经在他的眼前了! 商如意做梦都没想到,今天刚刚解下了一把悬在头顶许久的刀,却又遇上了宇文愆的回归;而自己刚去沐浴一番,回来就好像天都变了。 薛献,真的要兵指大兴了! 那他们—— 想到这里,她脑子里的慌乱突然静了一下,仿佛被狂风卷起的烟尘凌乱飘在空中的时候突然风停了,所有的烟尘顿时凝滞在空中,然后颓然落下。 她的心里,也一阵清明,立刻抬头看向宇文晔。 “你想领兵出征?” “嗯,” 宇文晔倒也并不瞒她,却又道:“但,我也只是,想而已。” 只是想……而已? 这句话,说得商如意的心里微微一沉。 她立刻明白过来宇文晔的意思——如果是在过去,遇上这样的战事,他身为国公府二公子,朝廷任命的辅国大将军,是职责所在,更责无旁贷;哪怕现在,他也有同样的责任前去平叛。 可现在,也有不同。 那就是宇文愆,他的兄长,国公世子,已经回来了。 那么许多在过去看来是他责无旁贷,也不做他想的事,也许现在,都会不一样了。 更何况,薛献三十万大军兵指大兴,这对大兴城,对刚刚登基的新帝和文武百官,万千民众来说,是危急存亡之刻,是一场硬仗,若能战胜,也是天大的功劳! 那么想要得到功劳的人,也就绝对不只他一个。 商如意轻声道:“你是不是担心——” 她的话没说完,宇文晔已经沉声说道:“兄长这一次拿下大兴城,的确赢得漂亮,但要跟薛献这种人对上,非硬仗不能赢;他这些年一直都在云游修行,若真的要上阵,我担心他会力不从心。” “……” 商如意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她现在才明白,宇文晔想的,也并非和宇文愆毫无关系,正相反,和宇文愆大有关系。 只是她没想到,宇文晔想的,是这个。 哪怕今天,她已经看到宇文晔和宇文愆之间的兄弟情,与她之前的设想完全不同,哪怕宇文渊对长子那样的偏爱,偏爱到有些冷落这个一直承欢膝下,为了宇文家建功立业的次子,但宇文晔却仍旧在为自己的兄长打算。 可她,却做不到。 并非对宇文愆抱有敌意,而是她很清楚,有些事情,是注定了的。 她想了想,道:“你想争取?” 宇文晔沉默了一下,道:“为了……我也必须争取。” 商如意看着他的眼睛,道:“那,你大哥呢?” “……” “你想要争取,他不会想吗?” “……” “凤臣,如果他也要争取的话——”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一来是因为,她今天已经说过类似挑拨兄弟之情的话,再说一次,就真的太没眼色,二来,她也的确说不出口。 可即便这话不说出口,她知道,宇文晔也明白她要说什么。 拿什么去跟他争? 若是在洛阳,楚旸统治的朝廷里,那么这件事还有值得商榷的地方,可现在在大兴城内,宇文渊拥立新帝,大权在握,虽然坐在龙椅上的是楚成斐,可从今天在大岩寺外文武百官对宇文渊的态度谁都知道,真正的掌权者是谁。 派谁出兵,让谁留守,也是他一句话的事。 而他偏向谁,已经不言自明。 之前宇文愆兵不血刃拿下大兴城,才让宇文渊顺利有了拥立之功,可以说如今宇文家的一切都是他的功劳——天大的功劳;哪怕与此同时,宇文晔和沈无峥施计分裂王岗寨,拿下了这个势力庞大的叛军组织,但在这样的功劳面前,也都被掩盖了。 如果接下来,宇文愆又在万众瞩目之下,抵挡了薛献的东进—— 那宇文渊那句话,就真的应验了。 这天底下,有什么是他拿不的的? 这一刻,商如意的心里突然有了一阵说不出的震荡,虽然她明明坐在那里,靠在宇文晔的身边,稳稳当当的,却莫名感觉到一阵天塌地陷。 她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 有没有可能,宇文愆并不会……? 就在她的内心百转千回,心思波动的时候,坐在她身边的宇文晔低下头,哪怕一句话都没说,可两个人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肌肤相亲的关系,他也清楚的看到商如意眼瞳剧烈的颤动着,好像心底里有一些东西在波动,震荡一般。 宇文晔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冷冽起来。 拿什么去跟他争? 这句话,他不是没有想过,而是不愿意去想,而眼前这个小女子虽然没说出口,但越是没出口,越是在他耳边回响,振聋发聩。 拿什么去跟他争?! 自己,有什么? 想到这里,他忽的一身站起身来,商如意只感到身边一阵凉,抬头看时,宇文晔已经起身走了出去,似乎是要准备去沐浴了。 怎么话没说完,就走了? 她还有些怔忪,可宇文晔走到门口,忽又停下来,并不回头,只沉沉道:“其实,有一件事你说错了。” “嗯?” 商如意一愣,抬头看向他的背影,却第一次发现,宇文晔宽厚高大的背影,竟显得有些脆弱。 他道:“我刚刚,在想你。” “……?” 商如意睁大眼睛看着他,不知为什么,心里浮起了一点莫名的压抑感。 她屏住呼吸,沉声道:“想我——什么?“ 宇文晔慢慢回头看向她,漆黑深邃的眼瞳无光无波。 他道:“你后悔了吗?” 第407章 你就是个混蛋! 屋子里一时间陷入了一种仿佛窒息的安静里。 商如意的眼瞳一震,但瞳色瞬间冷了下去,她一动不动,静静的看着门口的那个人,不带一丝情绪和温度的道:“没有啊。” 说完,她也不再看宇文晔,而是起身走到另一边的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对着铜镜中有些苍白的自己慢慢的梳理起微润的长发来。 一下,又一下。 那平静的动作和目光,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下一刻,就有一个身影慢慢的走到她的身边,坐下,然后伸手抱住了她。 是宇文晔。 他温热的身体紧贴了上来,用力的抱紧了怀中这具细瘦的身子,好像要把她箍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可商如意却一动不动,哪怕在双手被他禁锢的时候,仍旧费力的抬起来,一下又一下的接着梳理自己的长发,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她好像,将这个紧紧抱着自己的人,视若无物。 宇文晔的气息更沉重了几分,他将脸埋在商如意的肩窝里,炽热的呼吸吹拂过她嶙峋的锁骨,好像要点燃她的身子,半晌,沉沉道:“对不起。” “……” 商如意,仍旧一言不发。 但这一刻,因为要避开他紧抱着自己的双手继续梳头,她的手也开始用力,用力的抬起,用力的挣扎,甚至用力的厮打,渐渐的,连她的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两个人四只手,无声的纠缠着,铜镜中仍旧映着她苍白的脸,但因为脸色苍白,才衬得眼眶愈加发红,仿佛有滚烫的东西满盈,几乎快要滴落下来。 宇文晔终于抓住了她的手,也制住了她的挣扎。 他抬起头来,看着铜镜中苍白的商如意,沉声道:“对不起。” “……” 商如意气喘吁吁,也终于停下了挣扎。 她咬着牙,死死的咬着,只有这样才能不让自己说出狰狞恶毒的话,也才能让自己不流泪,可即便这样,心口那一阵剧痛仍然无法可解,她只能从心底深处,挤出了一句沉甸甸的恶言:“宇文晔,你混蛋!” 上一次,她觉得他混蛋的时候,还是在他在兴洛仓,承认自己明明知道她身陷敌境,却不现身与她见面,就是要让她害怕。 那个时候,他说她欠教训。 这一次,她明明白白的把“混蛋”两个字几乎吐到他的脸上,可宇文晔却一言不发,只更用力的抱紧了她。 所以,这个人就是个混蛋! 这样一想,商如意更是怒不可遏,用力的挣开了他的双手,正要起身离开,却被宇文晔一把拖住她的手腕将她用力的扯回到身边,商如意踉跄着跌坐在地,还没来得及挣扎,宇文晔已经俯身而上,用身体压住了她,在她拼命踢打他的时候,用力的道:“对不起!” 而这一挣扎,眼眶中始终不肯落下的眼泪,也终于颓然落下。 泪水,就像是力气,一旦滴落,商如意周身的力气也仿佛在这一刻溃散,她无力的躺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混蛋男人压在自己身上,那冷峻的双眸此刻仿佛破碎,仓惶的目光望着她的时候,甚至第一次透出了脆弱和无助。 他轻声道:“如意,商如意,我不是——” “你就是!” 商如意哽咽着,恶狠狠的道:“你就是个混蛋!你——”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双滚烫的手抓住肩膀用力的按住,宇文晔低着头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嘶声道:“我是说,我不是想说这个。” “……”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你说这个,我不想。” “……” “商如意,我从来不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今天发生的——不是第一次,我经历过太多!” “……!” 商如意眸子一震,看向他。 宇文晔道:“可我从来不觉得我比人差,也不觉得我不如人,更从不觉得我会因此失去什么。我要的,我都能得到,哪怕对手是他,哪怕他的身后有所有人!” “……” “但刚刚——”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竟也有了一丝颤迹:“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第一次觉得,我会因为这个,失去你。” “……” “我更害怕,你会因为这个,后悔你的选择。” 这时间,原本因为刚刚一阵费力挣扎而有些虚软的身子,突然变得僵硬起来。 商如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宇文晔……在害怕? 他第一次的害怕,不是害怕宇文愆的回归,也不是害怕他在国公府,在大兴城,甚至整个大业王朝的地位,竟然是害怕,会失去自己? 她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明明强悍如山,连千军万马都抵挡不了,更无法摧磨他的意志的人。 他竟然,也会有这样的脆弱。 而自己—— 她蓦地想到,就在刚刚,宇文晔看向自己的那一瞬间,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是不是也有了一丝怀疑?怀疑宇文愆未来,更担心自己的选择? 虽然一句话都没说,虽然自己深藏的秘密始终不见天日,可宇文晔分明是那个时候看到了自己的闪烁和迟疑,才会有了这样的心情。 这一刻,商如意只感到心口又开始剧痛起来,但这一次,不是因为他的质疑而难过,反倒是因为他的患得患失而激荡。 感情,是什么? 越是不讲理的,不受礼法控制的,才是感情。 越是不受人控制,让人防不胜防的,才是感情。 同样,越是患得患失,连他这样不信神佛只信自己的人,也会有那一瞬间的不自信的,才是感情。 他,是真的想要自己的! 想到这里,心口那一阵阵的剧痛化作了一阵难以抑制的冲动,商如意全身紧绷,呼吸急促,她颤抖着,抬起本就有些虚软的手,轻轻的捧住他的脸。 宇文晔气息一沉。 那双深邃冷峻的瞳孔中幽幽闪烁着一点波光。 而商如意望着有些陌生的他,一言不发,只抬起头来,将自己的唇轻轻的,印上了他的唇。 “……!” 顿时,那双深幽的眸子震了一下。 下一刻,商如意就感到身子一沉,一具火热的身体用力的压了下来! 第408章 月下高士 刚刚沐浴过,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丝凉爽,在这一刻被突如其来的火热驱散殆尽。 商如意只觉得周身好像燃起了一团火,而且那火焰沿着宇文晔的手,一寸一寸灼烧着她的肌肤,更在衣松带缓,肌肤露出后,逐渐浸透她的身子,仿佛要燃进她的身体里去了。 明明是她主动,是她惹来的火,可现在最后悔的,也是她。 “不,不行——” 商如意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说出的话也已经语不成调。 宇文晔在用力的吻着她,不一会儿,商如意的嘴唇已经红肿,全身虚软,连最后一丝推拒他的力量都没有,只能不断的退缩。 就在她挣扎着后退时,突然撞到了旁边的梳妆台,上面的铜镜哐啷一声掉落下来,却正好落在两人的身侧。 映照着这一刻。 商如意一转头,就看到镜中的自己衣衫凌乱的样子,身子上处处都留下了宇文晔不知轻重的指痕,和粉色的痕迹。 她的脸一下子通红。 也终于生出一点力气,轻轻的咬了他一口。 “嗯?” 宇文晔一蹙眉,下意识的松开她,微微抬起身来,只见商如意满脸通红,羞不可抑的抬起手来挡住自己的眼睛。 宇文晔原本被她咬了一口,正生出一丝薄怒来,见她这样,又忍不住小腹一阵发烫。 他再次俯下身,将唇印在她纤细白皙的脖子上。 再慢慢往下。 这一次,商如意终于忍着羞耻,轻声道:“不要!” 宇文晔微微挑眉,倒是不生气,只将脸凑到她红得发烫的耳边,吹了一口气:“为什么不要?” “……” “不是你自己——” 话没说完,那只挡着眼睛的手立刻抬起来,捂住了他的嘴。 看着她羞得连身上雪白的肌肤都开始发红了,哪怕被捂住了嘴,可宇文晔的眼中还是溢满了笑意,只看着她。 商如意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一阵慌乱,只能信口道:“我已经沐浴了,你还没有呢!” 宇文晔一怔,低头看着她:“你嫌我臭?” “……” 商如意犹豫了一下。 其实,他一点也不臭,虽然今天跑了一整天,也出了些汗,可这个时候,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汗味只更刺激了两个人之间几乎一触即发,一点就着的情绪。 可现在为了赶走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承认。 商如意用力的点头:“嗯!” 宇文晔微微挑眉,又将身子撑起一些,低头看着她。 两具火热的身体就此分开,顿时凉意袭来,虽然舒服了一些,却也有一点说不出的,淡淡的失落从心里升起,但商如意还是松了口气。 可就在她这一口气刚刚吐出的时候,宇文晔的眼中狡黠一闪,忽然又俯下身来,沉沉道:“臭,你也忍着!” 语落,便用力噙住她的唇,一阵深吻。 商如意被他吻得几乎窒息,头脑一片空白,那一口气任由他夺去,又渡回,仿佛整个人都随着他的呼吸而生,而死。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耳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商如意的心都要跳出喉咙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捏着宇文晔的肩膀,哑声道:“有人来了。” 终于,横征暴敛的男人停下了他的索取。 虽然这个时候,商如意已经彻底被揉成了一滩水,气息急促,身子绵软,红润的唇瓣还在不住的轻颤着,眼中雾气未退,充满了迷茫又无助的神色,看着这样的她,宇文晔的嘴角竟也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意。 但同时,他也慢慢清醒过来。 自己刚刚,好像太冲动了。 今天在大岩寺虽然发生了许多事,但其实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序幕而已,真正要紧的,还没正式开始,却也已迫在眉睫。 自己的确不该就在这个时候—— 想到这里,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怀中脸颊嫣红,气喘吁吁的商如意,咬了咬牙,强行压下了心中那一股热气,也终于,放开了她。 而那脚步声,已经走到了门口。 宇文晔立刻道:“谁!” 脚步声一下子停了下来,随即门外响起了长菀的声音,她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屋子里的人就先质问起来,谨慎小心的应道:“二公子,沐浴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过去——” 宇文晔的眼色黯了一下,沉声道:“知道了。” 说着,他心里也有一丝惘然。 就算不考虑其他的问题,他也是随时要去沐浴,然后参加今晚的家宴的人,实在不该在刚刚那么冲动——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商如意一眼。 这个时候她已经勉强穿好了衣裳,可即便遮住了刚刚那一场纠缠留下的暧昧痕迹,还是有些遮不住的,留在了她嫣红的脸颊上,带着雾气的眼睛,和朦胧的眼神中,看着她近乎无助的样子,宇文渊又深吸了一口气,凑到她耳边,沉声道:“去换衣服。” “……!” 商如意红着眼角,用力的瞪了他一眼。 宇文晔却像是不敢再看她似得,起身便走了出去,长菀站在门外,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也不敢往里看,急忙跟上去服侍了。 等到他们都走了,商如意才松了口气。 她伸手,拿起了跌落在地上的铜镜,上面映出的自己除了嘴唇还有些红润,气息还有些紊乱,似乎都已经恢复了平静,可一想到刚刚上面映出过自己任人求取,她就羞不可抑,红着脸将铜镜扣在了桌上。 这时,图舍儿走了进来。 她是刚刚服侍了商如意沐浴,留在那边收拾了换下的衣裳和沐浴的用器,这个时候才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商如意对着到扣在梳妆台上的铜镜,脸颊绯红的样子,忍不住奇怪的道:“小姐,干什么把镜子扣着呀?” 商如意回头看是她,生怕被她发现什么,只能讪讪的又将镜子摆好。 图舍儿走过来见她的头发还润润的,而且不知为什么,有些凌乱,便小心的为她擦干头发,一边梳理,一边轻声道:“小姐可不能一直这么湿着头发,容易招病的。你看你,现在脸就红红的,耳朵也这么红……” 商如意连话都说不出来。 幸好这丫头没想太多,不一会儿便将头发梳好,又服侍她换了衣裳。 只是当她拿起商如意换下的衣裳时,突然看到一片衣角似乎有被撕裂的痕迹,忍不住道:“咦,这是——” 商如意脸色一变,正要打断她,幸好这个时候,外面有人来请。 是膳厅那边已经摆好了饭菜,请二公子和少夫人过去用饭。 图舍儿立刻顾不上那衣裳,只说道:“可姑爷去沐浴还没回来呢。” 商如意想了想,道:“这样,我先过去。你留在屋里,等一会儿他回来了,赶紧服侍他穿戴好过来。”ъiqugetv 图舍儿只能点点头,看着商如意走了出去。 其实这个时候,天色才刚刚暗下来,不过因为宇文府各处早早的挂上了灯笼,倒是如同白昼一般,丝毫不觉得天色暗淡,商如意才刚来到这座府邸第二天,也并不熟悉,出了这个院落走了一段路,隐隐感觉到好像迷路了。 商如意迟疑着看向周围,想要找个下人问路,偏偏这个时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正当她有些无措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这个声音,听得她心中一沉。 抬头一看,才发现她不知何时走到了一处池塘附近——大兴城的这座国公府虽然大,格局也好,但唯一的缺点就是水不多,走了半日,只有这一处池塘,幸好池塘不小,池中还立着一座高大的假山,此刻天色刚黯,明月初升,皎洁的月光投映在平静的池中,映出了一池的光华。 而那光华,也照在了池边一个长身玉立的人的脸上。 一看到那个人的背影,商如意的脚步声一沉,顿时便要转身走开。 因为那人,正是宇文愆! 可就在她刚一转身的时候,一个轻轻的,仿佛带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悠然道:“弟妹。” “……!” 这两个字,仿佛一箭,射到了她的脚背上。 也将商如意,钉在了原地。 这个时候,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甚至,回头不是,不回头也不是。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上宇文愆,更没有想到,自己明明已经要躲开,为什么宇文愆还要叫住自己。 他难道不知道,两个人这样单独相对,会尴尬,会难堪吗? 虽然心中纠结,但毕竟他已经先开了口,商如意也不能就此走掉。想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侧过脸去。 月光下,宇文愆穿着一身青色长衫,神色悠然,眼眸清泠,尤其被池中倒映的月光一照,更显得整个人有一种月下高士,遗世独立之感。 商如意道:“大哥,我还有事,我先——” 她的话没说完,离开的脚步也没来得及迈出,就看见那张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宇文愆道:“弟妹,你若就此走掉,那么接下来的几年,我们的相处,都只会比此刻,更尴尬,更难堪。” 第409章 你商如意,弃了我宇文愆! “……” 听到他这句话,商如意的顿时定住。 但她没有立刻转身,而是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回过头去,月光下,那张俊美的脸比白天清逸俊雅更添几分深邃,连眼神,也更深了一些。 他这话,倒也没错。 他如今已经作为国公世子正式回归宇文家,今后他们见面的机会会很多,如果每一次都像今天这样——对他而言也许尚可,商如意身为国公府儿媳,只怕会度日如年。 可她心里更明白,即便道理是对的,但很多事,未必就真的能如道理那般简单。 她想了想,转过身,平静的道:“那大哥,想要说什么呢?” 宇文愆微微一笑,朝她走了过来。 他越走越近,商如意的呼吸也越来越沉,即便普通的大伯和弟妹的关系,也不宜在这样的环境下太过靠近,何况是他们。 更何况—— 对上他眼中那悠然的笑意,商如意更敏锐的意识到,他们的相遇,好像不是自己“迷路”那么简单。 膳厅那边既然摆好了饭,那宇文愆就应该赶过去才对,而不是在这里看月亮。 他好像,是专程在这里等着自己。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眸子陡然一沉,立刻后退了一步。 宇文愆也立刻停了下来。 两人之间,正好隔着两步的距离。 不算太近,也不算太远,能刚好看到彼此脸上的表情,眼中的神色,可要看得更清楚,更明白,却又是必须要两个人再各进一步——但谁都知道,他们谁也不会再迈进一步。 在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里,宇文愆低头看着商如意谨慎的神情,微笑着道:“看来,你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和该处的位置。” 商如意却并不接他这话。 只轻声道:“不知大哥要跟我说什么,能让我们今后的相处,不像眼下这么尴尬,这么难堪——” 听到这句话,宇文愆眼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他平静的说道:“其实,以弟妹的聪慧应该明白,不管今晚我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可能改变你我之间的关系。” “……” “在世人眼中,你商如意,弃了我宇文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因为商如意的心跳蓦地加快,这句话听在耳边,仿佛也蓦地沉重了数倍。 商如意下意识的抬头,却仍旧对上了那双平静的眼瞳,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清泠,可他的嘴角,仍旧是一成不变的,好像刚刚那沉重得有些震耳欲聋的声音,只是自己的错觉。 宇文愆继续笑道:“所以,我们之间不可能像普通的亲人那么亲近,而今后,不论我宇文愆娶了谁,只要她有一点胜过你,都是你商如意的灭顶之灾;而凤臣若有一丝一毫的坎坷,也都会成为天下人对你口诛笔伐的借口。” “……!” 商如意气息一沉,瞳色瞬间黯了下去。 她没想到,宇文愆是如此的敏锐,更是将人心都看透了。 当她弃了一个,选了另一个的时候,这两个男人的好与坏,优与劣,就已经不是他们自己的事,反倒成了她商如意的慧与愚,成与败。 之前,宇文愆一直云游在外,这个状况还不那么明显,可如今,宇文渊已经权倾朝野,离那最高的位置只一步之遥,这两个男人,也几乎站到了世人的顶峰,所有人都会看着他们两,也会看到自己。 她商如意,注定会成为所有人评判这两个男人的标准。 想到这里,刚刚那一场纠缠留在身体里的一点温热,彻底被清冷的夜色卷走,商如意只感到寒意从心里升起,蓦地打了个寒颤。 她沉默半晌,轻声道:“既然这样,那大哥留我下来,又还有什么好说的?” 宇文愆笑道:“可是,所有的看法,都是外人的事。” “……” “我对你,没有敌意。” “……!” 商如意的眼眸一闪,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他。 宇文愆又淡淡一笑,转身走回到那池塘边,夜风轻轻吹过,虽然风轻得几乎扬不起他那轻悠的衣袂,却吹得水面不停的泛起淡淡的涟漪,也搅得月光阵阵晃荡,映在那双青灰色的眼睛里,似有万千情绪,闪烁不定。 商如意道:“你是说——” 宇文愆道:“我说,我对你,没有敌意。” “……” “不仅没有敌意,我更不想我们之间因为没有结合,而生嫌隙。” “……” 商如意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探究之意,更有一丝不敢置信的愕然。 这个人,是个佛吗? 平心而论,哪怕易地而处,如果是自己在出嫁之前被他拒婚,就算两人素未谋面,没有任何的情感可言,也一定会不满,会怨怼;而就算男子和女子不同,不会因为被拒婚而受到世人的嘲讽,更可能影响将来的婚嫁,但人心,怎会一丝恶念都没有? 这样的境界,岂不是佛? 想到这里,商如意忽的想起白天在离开大岩寺的时候,那心证法师最后送给他的那只偈子:成佛人稀念佛多,念来岁久却成魔。 他到底是—— 宇文愆慢慢的回过头来,对上商如意探究疑惑的眼神,微微一笑,道:“你不信我?”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些,就是今晚大哥要对我说的话?” “……” “我们今后,不论外人如何看,不必再有嫌隙,更不必因为曾经发生过的事,就心生芥蒂,更心生敌意,是吗?” 宇文愆微笑着道:“这些,的确是我要对你说的话。” “……” “但这些,也只是一个破题。” “哦?” 商如意微微挑眉,目光闪烁。 果然,她心里也明白,宇文愆今夜突然在这里等着她,不可能就只说这么一句——“我对你没有敌意”的开诚布公的话来。 但,这才只是个破题,那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商如意道:“那,大哥接下来还要说什么,如意洗耳恭听。” 宇文愆背着手慢慢的又朝她走了过来,仍旧走到离她还有两步的距离停下,这个时候,天色更暗了一些,可他青灰透明的眸子在清冷的月光下,反倒显出了几分异样的凝重,好像染上了这夜色的深幽。他说道:“弟妹想必已经听说,薛献率领三十万大军东进,兵指大兴城,如今,已快要拿下扶风了。” “……?” 商如意愣了一下。 她还以为宇文愆会继续跟她说他和自己,或者他和宇文晔之间的事,却没想到,他话锋一转,突然提起薛献。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起薛献的事? 就在商如意有些意外的时候,宇文愆接着说道:“扶风离大兴城只有百余里,若他真的拿下扶风,那么大兴城在他面前将再无屏障。所以,我们是一定要派兵出征,与薛献对阵的。” 商如意道:“那,又如何?” 宇文愆看着她,微笑着,一字一字道:“我希望弟妹你想办法说服凤臣,放弃这一次出征扶风。” “……!” 商如意的眼瞳猛地震了一下。 他让自己说服宇文晔? 这—— 若是在平时,听到他有这样的念头,商如意只怕都要笑起来;而此刻面对他,听到这简直异想天开的话,商如意也忍不住在心里轻笑了一声。 他竟然让自己去说服宇文晔不要出征?! 谁不知道,这一次薛献兵指大兴城,是这个刚刚脱胎换骨的新朝廷最大的危机,也是在他兵不血刃的拿下大兴城之后,最大的一个军功,谁拿下来,谁就能在众人中脱颖而出。 哪怕身为女子,商如意都明白,这种军功,不可拱手让人。 所以,刚刚宇文晔在房中直白的告诉了她,他想去。 而宇文愆,竟然—— 商如意压了又压,终于还是没压住的,轻叹了一声。 宇文愆抬起眼来,那双清亮的眼眸定定的看向她,似乎在辨认这一声轻叹里含有多少笑意,但商如意立刻正了正脸色,平静的说道:“大哥开口,如意自然不能不从。可这件事,事关重大,而且是真正的军国大事,怕也不是如意能开口置喙的。” “……” “更何况,” 说到这里,她目光闪烁的看着宇文愆:“大哥又怎么会知道,凤臣一定想要领兵出征呢?” 宇文愆微笑着道:“我就是知道。” “……” 商如意的心又是一沉。 宇文愆又笑道:“其实,弟妹也不必妄自菲薄。我之前就听说,二弟在攻打兴洛仓,立下大功的时候,弟妹就曾经参与到整个战事当中,也为他做了不少事。你们夫妻齐心,令我这个做大哥的,又欣慰,又羡慕。” “……” “所以,莪才会来找你。” “……” “这一次应战薛献,不仅是一场硬仗,更会是一场——一场前所未有的恶仗。我不愿让自己的兄弟身陷险境。” “……” 商如意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那双清澈澄明的眸子在这一刻突然收缩起来,仿佛受到了什么震撼。 宇文愆也静静的看着她。 半晌,商如意突然道:“大哥怎么知道,这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恶仗?” 第410章 最可怕的可能 这句话刚一出口,突然不知从何处吹来了一阵风。 那风很轻,甚至都没能撩起两人身上轻薄衣衫的一片衣角,只吹得身旁的池塘里起了一阵细微的涟漪;可月光轻灵,被那涟漪一荡变得波光粼粼,映在宇文愆的眼中,仿佛他的眼神也随之闪烁了起来。 可他的脸上,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商如意还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屏住呼吸,两只垂在身侧的手也不自觉的握紧,掌心满是冷汗,好像在等待什么危险的结果似得。 宇文愆突然轻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弟妹见过薛献吗?” “……?” 商如意一怔,下意识的摇头。 宇文愆又淡淡一笑,然后说道:“其实,我也没见过,但父亲曾经与他共事过。对他的评价是——骁勇无敌。” 这四个字,听得商如意心中一沉。 刚刚的她,原本全身紧绷,连呼吸都屏住,因为宇文愆的最后一句话令她想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甚至可怕的“可能”,所以她紧张的等待着那个是或否的结果,更等待着一种仿佛命运宣判的东西。 却没想到,宇文愆将这个问题轻轻略过,商如意刚要松一口气,可还没来得及松完这口气,宇文愆又将另一个沉重的结果重重的砸到了她的心上。 这一紧一松,几乎让她的心脏都难以负荷,在隐隐作痛。 沉默半晌,她才轻声道:“骁勇无敌……?” “不错,” 宇文愆说道:“凤臣的能力——其实不必我多说,相信你比很多人都清楚。可父亲对他的评价,也只有‘骁勇善战’四字而已。” “……” “薛献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尽占陇西之地,而且打到扶风,他的能力,就算不通军事的人都应该明白;更何况弟妹你出身将门,又跟着凤臣经历过那么多的战事,肯定比别人更清楚一些。” “……” “可凤臣他——” 说到这里,宇文愆低头看向眼神恍惚的商如意,慢慢道:“他应该是从被封辅国大将军开始,就连续出征,而且一路受伤,没有过静养的时候吧。” “……” 商如意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如果只说薛献,也许她还不会有什么反应,可宇文愆的这番话,却一下子说到了她心里最软的地方。 其实在宇文晔被册封辅国大将军之前,在雁门郡以一箭震退突厥大军,那个时候他就受了伤;之后回到洛阳,在得到了官夫人的死讯,心神俱伤,痛苦不堪的时候,又被封为大将军,出征兴洛仓,数日不眠不休,还掉下悬崖被枯枝刺穿肩膀;得胜还朝后,又被构陷打入大理寺问审,虽然获救后他对在大理寺度过的日子只字不提,可商如意知道,王绍及和翟应一定不会让他好过;而之后,也只是短短休息了一段时间,他再度出征王岗寨,虽然半途撤回,却为了救下江皇后而身中花子郢数箭,伤未养好,又南下江都宫,从禁卫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救下自己…… 想起他这些日子的经历,商如意只感到心里一阵发寒。 他再强悍,也只是一个血肉之躯。 他不可能不知道累,也不可能不知道痛的…… 看着商如意骤然变得苍白的脸色,宇文愆平静的说道:“弟妹应该明白,有的时候打仗打的不仅仅是兵马,也不仅仅是兵法,还有主将。” “……” “凤臣虽然年轻,但这样耗下去,迟早会被拖垮的。” “……” 商如意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宇文愆的眼神,表情,甚至连每一个字出口时的语气,都沉重而真诚,和之前宇文晔说起的与他的感情时的样子,别无二致。 他,是真的在关心宇文晔? 他们兄弟之间,真的是如此情真意切,兄友弟恭……? 可这场仗…… 就在商如意的心思乱得有些理不清头绪的时候,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有人朝着这边走过来,宇文愆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微笑着道:“我的这些话,还望弟妹多多斟酌。” 说完,便转身要走。 他刚迈出两步,身后突然又传来商如意的声音—— “大哥。” 宇文晔的脚步停了下来。 商如意立在原地,她目光闪烁,却神情凝重的看着那高大俊逸的背影,在褪下僧袍之后,恢复了世家公子的风流潇洒,却在这样的夜色中,仿佛隐藏了无数的秘密。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大哥刚刚说的,对战薛献将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恶仗,真的就只是这两个原因?” “……” 那宽阔的肩膀仿佛微微一震。 但宇文愆并不回头,只平静的应道:“不然呢?” “……” “难道弟妹认为,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吗?” “……” 商如意喉咙发梗,说不出话来。 也是因为,这个可能的“原因”太可怕,可怕到她只是一想,都觉得心口发疼。 她这才发现,虽然宇文愆态度平易,待人温和,但这个人是个柔中带刚,而且非常刚硬的一个人,只要他不想,没有任何人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个他不想说的字。 这时,宇文愆又慢慢的侧过脸来,月光勾勒他俊秀的脸庞,尤其是清晰的侧脸轮廓,更在夜色中透着几分神秘。 他道:“说起来,我才刚刚回归宇文家。” “……” “对于许多事,我知道的,也许还没有弟妹你知晓的多。” 说完,他淡淡一笑,便回过头去走开了。 而商如意立在原地,看着他翩然离去的背影,脑海中回响着他最后一句话,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寒意,从那隐隐作痛的心里升起。 带着那一点寒意,商如意慢慢的走到了膳厅。 整个宇文府今夜都灯火通明,这里更是银烛高照,将里里外外映照得如同白昼。商如意刚走进去,就看到宇文愆已经入座,却是坐在宇文渊的左手下方——那里,是宇文晔过去的位置,而宇文晔也已经来了,正静静的坐在一边。 沐浴后,他换上了一身墨蓝色的长衫,玉色的腰带束得很紧,长发也束在脑后,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和另一边一身青衣,闲散舒适的宇文愆完全不同。 两个人坐在宇文渊的两侧,更是对照鲜明。 一看到商如意走进膳厅,他立刻起身走了过来:“怎么才来?” 商如意勉强笑了笑:“我,刚刚迷路了。”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便领着她走过去坐下,宇文渊正和宇文愆说着什么,见商如意来了,也微笑着说道:“这座府邸比之前在洛阳的大不少,如意你刚来,怕是还不太熟悉。等这些日子让晔儿带着你好好的熟悉一下这里。对了,你小时候好像也是在大兴城里的,对吗?” 商如意忙点头应道:“是的,爹。” 宇文渊道:“也让晔儿带着你去城里看看,这里和当年,还是变了不少的。” 虽然他笑呵呵的,说话也极亲切,可这话却听得商如意心里微微发沉。 他让宇文晔带着自己熟悉这座府邸,更要熟悉整个大兴城——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日子,他并不打算立刻让宇文晔出征? 就在商如意心中暗忖的时候,宇文晔已经说道:“是。” 商如意立刻回头看了他一眼。 宇文渊脸上的笑意又更深了一些,道:“说起来,愆儿也多年没回大兴城了。” 说着,他回头看着身边的长子,那张因为位高权重,而在世人眼中显得威风凛凛,不怒自威的面孔,此刻尽浮着欣慰又慈爱的神情,微笑着说道:“你,总算是回家了。” 宇文愆立刻站起身来,对着他躬身道:“父亲,儿子不孝,这些年来云游在外,未能承欢膝下,尽人子之责,实在是——” “好了!” 宇文渊大手一挥,打断了他的话,将他又拉着坐了下来,喜不自胜的道:“你回来,就是最大的孝顺!” 说着,又笑道:“老夫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上酒,我今天要痛痛快快的喝一夜!” 这时,慧姨捧着一坛酒走了上来。 一看到她,宇文晔的脸上神情还算自然,但商如意仍旧忍不住心里咯噔了一下。 上酒这种事,从来都是家里的仆从,侍女来做,她怎么在这个时候亲自上酒? 宇文渊也皱了一下眉头,道:“怎么,你还——”话没说完,一看到慧姨手中的酒坛,顿时怔住。 “这酒……” 慧姨将酒坛轻轻的放到桌上,毕恭毕敬的道:“国公还记得这酒?” “……” 宇文渊没有立刻说话,只又仔细的看了一番,才轻声道:“是九酝春啊。” 慧姨立刻笑道:“国公果然还记得。当年大夫人进府,带来了十坛九酝春,国公豪爽,在新婚当夜就喝了九坛,只留下这一坛。” “……” “如今,大公子终于回来,这坛酒,正应了今夜之喜啊。” 她一番话说完,整个膳厅突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了宇文渊。 而就在刚刚还谈笑风生的宇文渊,这个时候突然沉默下来,那张黝黑的脸上,透出了一种异样的凝重。 半晌,他喃喃道:“今夜之喜……” 第411章 大事 “今夜之喜……” 默念着这四个字的时候,宇文渊慢慢转过头来,看向了坐在另一边的宇文晔,那张威严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惘然的神情。 好像一瞬间,陷入到什么回忆里。 而宇文晔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也一无所感。 这种有些诡异的气氛让一旁的商如意大感疑惑,可她也不敢说什么,只小心翼翼的望着他们,倒是一旁的慧姨,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紧张的神情。 她也没想到,今天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宇文愆时隔多年终于放下修行回归宇文家,为了彰显他国公世子那无以伦比的身份,所以安排下了这一切,更是要狠狠的压下其他人一头,原本一切都那么顺利,却在捧上这一坛酒之后突然变了。 宇文渊原本因为长子回归的欢喜,在对着这坛酒的一瞬间,好像生出了其他的情绪。 “国公……” 慧姨有些紧张的正要说什么,宇文渊已经抬起头来,沉沉的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并没有怒意,脸上也没有半分变化,但宇文渊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武将气息和不怒自威的气势,还是看得人心里发寒,慧姨顿时喉咙一梗,说不出话来。 这一切,也尽入一旁的宇文愆眼中。 他微笑着说道:“慧姨,今天我回府,家里张灯结彩,已经太张扬了。这坛酒……是当年的喜酒,可实在不应今日之事。”ъiqugetv “……” “还是拿下去放好,等有了真正的喜事,再拿出来不迟。” 说罢,他看向宇文渊:“父亲,这样可好?” 宇文渊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道:“照你说的。” 宇文愆立刻对着慧姨摆了摆手,那慧姨也不敢多话,急忙抱着酒坛下去了。 另一边的仆从这才重新上了酒。 新送上的是一坛富水春,虽然比不上窖藏二十多年的九酝春,但大兴城内的国公府中所藏的酒也都是珍品,随意开启一坛,顿时酒香四溢,只一闻都让人沉醉。宇文渊的情绪虽然有些沉重,但一杯酒喝下去,倒是稍微缓解了几分他的情绪。 再抬头看看两个儿子,又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宇文渊轻叹了一声,道:“不论如何,今晚都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为父能看到你们两兄弟都在眼前,已经非常欣慰了。若是你们三兄弟都在,那——” 宇文愆道:“三弟如今镇守太原,历练历练,也是一件好事。” 一旁的宇文晔却并没有太放心的样子。 他沉默了一下,道:“可是父亲,大哥,把太原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三弟,真的稳妥吗?” “……” “他毕竟还年轻,之前也没上过战场……” 宇文渊微笑着道:“为父把黄公翼留在了那里。呈儿虽然顽劣,但有这么一个人在他身边镇着他,也犯不了什么大错。” “……” “只要将大业城的情况稳定下来——,事情,就好办了。” 他这话一说,膳厅中的人眼神都有几分闪烁。 尤其是商如意。 就算别的人不敢去想,或者想到了也不敢轻易表达出来,可她的心里很明白,宇文渊口中的大业城的情况,绝对不只是他此刻身为大丞相,稳定局面的情况。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想的,应该更多。 所以,他也必须让宇文呈守在太原,不能轻易丢失,因为一旦他在大业城内的大业真正完成,那么太原也就会成为整个天下地位仅次于大业城的所在,也就是—— 龙兴之地! 可是,现在的大业城,也的确面临着危急。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毕竟眼前的是一场家宴,而她的身份在这个时候,实在不好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低着头,看着杯中闪耀的琥珀光的宇文晔突然站起身来,对着宇文愆举杯道:“大哥。” 宇文愆闻言,也站起身来。 宇文晔道:“你在外游历数年,今天终于回来,不仅是阖家之欢,也是我,身为兄弟之幸。今后,不论是府中的小事,还是宇文家的大事,更或者,是大业城的大事,都要多仰仗大哥了。” 宇文愆淡淡笑道:“凤臣,这些年来在父亲身边尽孝道的是你,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的也是你,我这个做大哥的实在惭愧得很。如今回来,说不上仰仗,但我们兄弟齐心,我想,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 “……!” 宇文晔的眼睛亮了一下,他立刻道:“好!” 说完,两个人举杯,一道饮下了杯中的酒。 坐在正中央的宇文渊在看到这样一幅兄友弟恭的场景时,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一只手拍着膝盖,连连笑道:“好,很好!” 说着,看向宇文愆,道:“这些年来,晔儿的确为家里尽心尽力,你这个做大哥的回来,也应该担起你的责任来。” 宇文愆低头道:“儿子明白。” 宇文渊又笑眯眯的看向宇文晔,道:“晔儿,这一年多来,你四处奔波,也的确是辛苦了,连带着如意也受了不少委屈。从今往后,也要多花些时间陪她,也好好的为我们宇文家开枝散叶……” “父亲,” 宇文晔再次打断了他的话,但这一回,他的态度倒并不强硬,只是低头看了身边的妻子一眼,两个人似乎本能的想起了刚刚在房中发生的一切,都不由的有些脸红,宇文晔立刻道:“这些事情,随缘吧。” “怎么能随缘呢?你们兄弟的年纪都不小了。” “……” “还有愆儿……” 提起这件事,身为父亲的宇文渊似乎兴致又重新变高了,连被儿子打断了话都不在意,转头看向宇文愆,刚想要说什么,可又顾忌着一旁的商如意,欲言又止。 这一刻,膳厅里顿时迷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商如意更是低下头去。 虽然宇文渊的话没说完,但膳厅里的几个人其实都明白了他想要说的话——毕竟,身为兄弟的宇文晔已经娶妻,可兄长却还孑然一身,这在世家大族里是很少见的,本该被长辈催促,可商如意在场,宇文渊大概要顾忌着她的面子,不好开口。 反倒是宇文愆,他微笑着说道:“父亲,如今大事在前,这些事情就暂时先不谈了。” 他口中的“大事”,倒是让膳厅中的气氛又是一变。 连宇文渊,眼神中也闪过了一缕精光。 说到底,如今的他已经是大业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丞相,也是本就战功显赫,雄心万丈的盛国公,家里的事再大也小,天下的事再小也大,一提起“大事”,他的心神自然是另一番景象。 更何况,是刚刚才传来的“大事”。 这时,宇文晔道:“说起兄弟齐心,其实,眼下有一件事,我正需要大哥的支持。” “哦?” 宇文愆微微挑眉,抬头看向他,不动声色的笑道:“凤臣说的是——” 宇文晔道:“刚刚兵部传来的消息,想必大哥也已经听到了,薛献三十万大军兵指大兴城,如今已经快要打到扶风。若真的让他拿下扶风,东进之路再无屏障,只怕大兴城也会再陷洛阳之祸。” “……” “所以,牵系着大兴城,甚至整个朝廷的安危。” “……” “我想要领兵出征,驰援扶风,击退薛献。” 宇文晔说着,目光灼灼的看着宇文愆,道:“我希望大哥能够支持我。”说完,又转头看向宇文渊:“也希望父亲,能够应允我。” 他这番话一出口,整个膳厅又安静了下来。 而坐在他身边的商如意有些诧异的睁大双眼看着他—— 宇文晔,怎么会这么直接,就把这个要求提出来了? 虽然刚刚,两个人在房中就已经商议了这件事,可这毕竟是军国大事,而且,眼前还有一个刚刚回归宇文府的世子宇文愆,宇文晔就算再想要这个功劳,再想要出征,也应该在话语间先缓和一些。 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单刀直入。 但下一刻,看向坐在他们对面,一脸平静得没有任何意外神情的宇文愆,商如意立刻又有些回过神来。 宇文晔比自己,更了解眼前的局势。 也更了解,这个兄长。 他知道扶风一战对这个朝廷的意义,也知道,宇文愆在知晓了扶风战事之后一定会有所反应,所以,他也不拐弯抹角,对彼此来说,都省了各自的力气。 甚至于,在这一刻,商如意才突然惊觉一件事—— 宇文愆,好像想得太快,也做得太快了。 她和宇文晔才刚刚得到薛献兵指大兴的消息,刚刚在房中商量了想要领兵出征,而宇文愆,不仅知道了这个消息,不仅想到了宇文晔会出征,还想到了他要阻止宇文晔。 甚至,提前想到了,要通过说服自己来阻止宇文晔。 这,未免太迅速了。 迅速得,好像他在今晚之前,就知道会有扶风一战似得。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心里突然又是一悸,神情凝重的看向对面,却见宇文愆一脸平静的表情,只微笑着说道:“凤臣,你想要出征?” “是。” “可这一仗,怕是没那么好打。” “所以,我才不放心把这一仗交给别人,也希望大哥你能支持我。” “……” “大哥,你意下如何?” 宇文晔一边说着,一边灼灼的盯着对方那双青灰色的眼瞳,目光一瞬不瞬,那坚定到几乎锋利的眼神,也让宇文愆的眼神第一次闪烁了起来。 他没有立刻应答。 而这时,一旁又传来了宇文渊沉沉的声音,道:“晔儿,你为什么想去?” 宇文晔立刻转头向他,郑重的说道:“父亲,这场战事关系着大兴城的安危,我责无旁贷。更何况——” “什么?” “父亲如今统领百官,未必人人都心悦诚服。这个时候的一场大胜,比很多政令,甚至圣旨,都更能稳定人心。” “……” 他这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宇文渊虽然神情凝重,却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可是,当他再抬头看向宇文晔的时候,眼神中却又更添了几分深邃。 商如意一下子看到,他的眼神,和刚刚看到那坛九酝春时流露出的惘然,竟有几分相似……? 商如意不由得有些疑惑。 就在这时,宇文愆一旁微笑着说道:“凤臣,刚刚父亲不是已经说了吗,这一次你回大兴,还是应该留在家里,多陪陪——弟妹。” “……!?” 宇文晔眼底蓦地划过一抹凉意。 而宇文愆却不动声色,反倒看向商如意,毫不避讳的道:“弟妹,你说呢?” “……” 这一下,整个膳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既诡异又尴尬。 商如意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自己,一想到刚刚他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心里也有了一丝迟疑。 她这一迟疑,身边的宇文晔似乎也立刻发现了她的异样,转过头来看向她。 这时,宇文渊慢慢的说道:“没错,晔儿,你和如意成亲以来,一直聚少离多,你也不该太冷落她。” “……” “况且,这几次出征,你都受了伤,这一次南下江都,为父今天听程桥说起,你也受了不轻的伤。” “……” “这样连续出征,与你不宜。” “……” “所以你这次还是留在家里,多陪陪如意吧。” 宇文晔的眉头越拧越紧。 他虽然也预料到,争取出征扶风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宇文愆会争,宇文渊会阻挠,但他没想到,他们会以商如意为借口。 不过这个时候,他更大的疑惑,来自身边的人。 就在刚刚,两人在房中的时候,才刚刚谈过了这件事,商如意应该立刻有所反应,为什么直到现在,她仍然沉默不语。 宇文晔皱着眉,眉心几乎已经拧出了几道悬针纹,沉沉的看着她。 而商如意,也在这个时候,抬头看向他。 对视之下,她的眼神闪烁得更加厉害,仿佛此刻紊乱的心跳。 宇文渊和蔼的看着她,说道:“如意,你说呢?” 第412章 这个人……心机好深! 这一刻,商如意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她看了对面的宇文愆一样,虽然对方仍旧平静,笑容仍旧清浅,可当商如意对上那双青灰色的,几乎透明的眸子时,眼中却闪过了一丝锐利的光芒。 这个人……心机好深! 其实,从她知晓当初在偃月城看着她的那个白衣僧人是宇文大公子之后,就知道宇文愆不可能是个一般的清修者;而今天的法会,虽然他几乎全程没有露面,但显然,一切都是在他的掌握之中,更可见此人的手段与机锋。 到了这个时候,她更明白,这个人的心机城府,深不可测。 今晚在池边一会,他先是直言不讳的告诉自己,希望自己劝说宇文晔放弃扶风的战事,这种直白令人反倒无法去怀疑他的目的,而说出的理由则是宇文晔的身体——他显然看出了,自己和宇文晔的感情很好,这个理由,是寻常的妻子几乎无法拒绝的。 而在这场家宴上,虽然商如意直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那坛九酝春让宇文渊态度大变,但的确,盛国公在看到那坛酒之后,对宇文晔似乎又产生了一丝——近乎歉疚的情绪。 所以,再提起出征,身为父亲的他,也开始疼惜起自己的历经数次战乱,伤痕累累的次子来。 这样一来,宇文晔想要出征,就难了。 最后,再把这个问题抛向自己—— 不论是刚刚在池塘边,听了宇文愆的那些话之后真心对宇文晔产生了一丝担心,还是已经明知道身为公公的宇文渊开始担心自己儿子的身体里,作为媳妇的她不可能违背公公的意愿,否则将会被视为漠视夫君,只怕连自己都要受到长辈的冷落。 不论如何,自己都无法说出赞成宇文晔出征的话来。 今天这一局,就这么定了! 想到这里,商如意再看了一眼那双青灰色的眼瞳,虽然此刻天色已晚,凉风习习,吹过门户大敞的膳厅十分凉爽,可她的掌心里,却出了一手的冷汗。 一旁的宇文晔,眉心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沉沉的看着她,似乎也感觉到了此刻她心中的迟疑。 宇文渊还在看着她,温和的道:“如意?” 商如意沉默了一刻,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渊,轻声道:“爹说得对。” “……” “二哥他这些日子,一直受伤不断,我——也的确希望能好好的陪陪他。” 话音刚落,整个膳厅都安静了下来。 虽然没有转头,但挨得这么近,商如意也清楚的感觉到身边的宇文晔呼吸一窒,低头看向她的双眸沉了下来。 另一边的宇文愆,似乎是松了口气,那清浅的眸子里染上了似笑非笑的味道。 但下一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突然一冷。 刚刚商如意的那一番话,的确是他们都想听到的,可唯一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宇文渊是要宇文晔留下来陪她。 可她口中的,却是——她陪他! 虽然只是这只言片语的不同,可其中含义,却有天壤之别! 宇文愆的眉心微微一蹙,但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说什么,商如意一把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掌心凉浸浸的汗意让她在这一刻有些忐忑,可她还是沉沉的出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可是,扶风一战,事关重大,如意也不能只为了自己,只为了他,就置朝廷,置天下的安危与不顾。” “……!?” 膳厅里的三个男人立刻看向她,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宇文渊的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道:“那你——” 商如意抬起头来看向他,郑重的说道:“所以,如果大局需要,如意还是希望二哥能领兵出征,为朝廷,也为爹排忧解难。只是,如意希望能够随他一道出征,陪在他身边照顾他的身体。” 宇文渊顿时怔住,一时间也没有反应。 而这个时候的宇文愆,虽然仍保持着平静,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更改一丝一毫,可他那双清浅的眸子,却明显被刚刚的一阵凉风吹乱了平静,泛起阵阵涟漪。 只有宇文晔,他的脸上,清楚的写满了此刻的情绪。 便是欣喜。 他低头看着商如意,眼中不仅有欣喜,也有一丝说不出的畅意来,但商如意只对着他笑了笑,却一句话也不说,再次看向宇文渊,轻声道:“若爹能让他出征,也希望爹能准允如意的请求。” “……” 宇文渊没有立刻说话,只蹙着眉头沉思了半晌,才看向她,神情复杂的道:“你要跟他一道出征?” “……” “你可知道,薛献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这一仗,不好打。” “……” “你——” 这一下,商如意索性站起身来,整衣肃容,认真的说道:“如意虽然称不上将门虎女,但骑马射箭,足堪自保,绝对不会拖累夫君的大事;而且,如意少时跟随家父出使突厥,跟着那里的一位巫医学习了一些医术,也可以借此机会,为二哥调养身体。” 虽然说这番话的时候,她一直对着宇文渊,可眼角却瞥见宇文愆在听到她学过医术的一瞬间,眸光骤然缩了一下。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宇文渊道:“还望爹准允。” “……” 这一下,宇文渊似乎也无话可说。 事实上,他身为一家之主,不可能真的“无话可说”,他只是没有想到,今夜一直沉默不语,明显是不想在宇文愆回归的家宴上让人注意到自己的儿媳,居然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一番慷慨陈词,虽是忤逆了他的意思,却又实实在在的,解了他的后顾之忧。 薛献兵指大兴,扶风一战,的确事关重大。 宇文晔,这些年跟着他连年征战,雁门郡一役中石破天惊,在军中树立了强大的威信,尤其在被册封为辅国大将军之后,更是大胜兴洛仓,他带兵的能力已经毋庸置疑。 扶风一战,他的确是最好的人选——之一。 唯一让宇文渊犹豫的,也的确是他的身体。 可商如意几句话,就让他放下了这个顾虑,甚至将宇文晔出征这件事说到了几乎板上钉钉的程度上。 难道真的,要让他出征吗? 第413章 她这辈子,就再没醒过 就在这时,宇文愆突然轻笑了一声,道:“想不到,弟妹还有这样的心胸气魄,不愧是商伯父的千金,果然是将门虎女。” “……?” 一听到这话,商如意谨慎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勉强笑道:“多谢大哥。” “不过,” 宇文愆又转头对着宇文渊,笑道:“今夜毕竟是我们的家宴,父亲哪怕身为丞相,也不能在家宴上就定下出征的大事,若是被那些谏臣言官们知道了,又要弹劾父亲。” “……” “这件事,还是等明天朝会的时候,再行商议吧。” 说着,他又看向宇文晔:“二弟,你认为呢?” 宇文晔的眉心微微一蹙。 他这一声“二弟”,就把长幼有序明明白白的压到了他的面前,而且,事情牵扯到了宇文渊被谏臣言官弹劾,那身为人子的若再坚持下去,岂不是故意要陷父亲于不义? 宇文晔神情微沉,说道:“大哥,说得是。” 宇文渊也看了看他们两,然后摆摆手道:“这件事,也等为父再想一想吧。”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商如意,眼神中更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只说道:“如意,你也坐下。” 商如意道:“是。” 她虽然面色平静的坐回到了宇文晔的身边,可坐下的时候,却分明感到身子一阵虚浮。 其实刚刚,在这场家宴,尤其是在宇文愆的面前这样的“慷慨陈词”,是她冒的很大的一个险,为的就是帮宇文晔一举拿下出征扶风的机会,也让宇文愆再无话可说,却没想到,他四两拨千斤,轻而易举的就把他们两个人的话都压了回来,而事情,却还没个定局。 若真要等到明天朝会上再议,就不知道是个什么结局了。 她心里虽有些不安,可这个时候,也实在没有再说什么的余地,眼看着宇文渊又微笑着举起酒杯,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儿子,似乎又说了什么,便跟着大家一道举杯畅饮。 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对面的那个人,在觥筹交错间,那清明的眼神一直隐隐的落在她的身上。 令她如坐针毡。 这一场家宴,总算勉强过去了。 等到两个人都带着一点酒气回到房中的时候,已是深夜。 长菀准备好了醒酒汤,图舍儿也准备了热水毛巾给他们清洗,可宇文晔回到房中,却直接靠坐到了床头,一只手搁在额头上,半掩着那双有些发红的眼睛。ъiqugetv 眼瞳中,似乎浮着许多的情绪。 商如意先喂他喝了几口醒酒汤,又拧了一条帕子过来,亲自为他擦拭嘴角,轻声道:“刚刚我明明都扯了你的衣裳了,你怎么还喝啊?” 宇文晔双眼睁开一线,看着她,似是微笑着道:“你觉得我醉了?” “你没醉吗?” 商如意歪着脑袋睨着他——喝醉的人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醉了的,其实他也不算喝醉了,但酒气有些沉,眼角红红的,让他那双深邃又冷峻的眼睛看上去比平时亮了许多。 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似笑非笑的道:“那酒,其实不算烈。” “……” “比起那坛九酝春,淡多了。” 商如意微微一怔。 她其实感觉得到,今晚那坛九酝春出现的时候,不仅宇文渊的情绪有些奇怪,坐在她身边的宇文晔,呼吸也有一瞬间的凝滞——虽然,他并没有露出任何的异状,神色如常的谈起了出兵扶风的事,可之后再喝酒的时候,他显然是带着一点心事的。 似乎对他们来说,那坛酒,和那坛酒曾经沉醉过的夜晚,对他们而言,都有特殊的意义。 商如意想了想,也没有直接发问,只将那帕子又浸到水里搓了搓,拧得润润的,再拿过来给他擦拭了一下鬓角,然后道:“你又没喝过。” “……” 宇文晔沉默了一下,那只手,又重新放回到额头上,再一次遮掩住了他的眼睛。 他沉沉道:“是啊,我没喝过。” “……” “但那天晚上,母亲却在另一个地方,陪着父亲一起喝。” “……” “她这辈子,就再没醒过。” “……!?” 商如意的心忽的一颤。 官云暮?在那个晚上,也喝酒? 刚刚慧姨说的是,董夫人和宇文渊新婚当夜,带来了十坛九酝春,而宇文渊喝了九坛;而官云暮却在那个晚上,在另一个地方,陪着宇文渊一起喝。 难道说—— 商如意的手顿时停了下来,她看着宇文晔,轻声道:“娘她……” “……” 宇文晔沉默了许久,才慢慢放下了那只手,那双被酒气氤氲得有些发红的眼睛在这一刻浮起了几分笑意,但那笑意中,却又好像夹杂着更深的一点黯然。 他道:“有情人能终成眷属,是一件好事。” “……” 商如意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可就在这时,长菀和图舍儿又走了进来,是来收拾刚刚喝过的醒酒汤的汤碗和毛巾水盆,商如意只稍事擦拭了一下,就让他们拿了东西都下去,然后走回到床边,看着宇文晔坐在那里,神情似一阵恍惚,又有一阵清醒,却分明是在被煎熬着的样子。 她想了想,轻轻的俯下身去,靠进他怀里。 轻声道:“凤臣,往事已矣,斯人已逝。” “……” 宇文晔的呼吸微微一沉,半晌,一只手抬起来轻轻的揽住了她,道:“我明白。” “……” “其实我早就放下了。” “……” “有情人能终成眷属,是一件好事。” “……” “栈山航海,逾沙轶漠,去追上那个人,也是。” 说到这里,他的口吻轻了一些,仿佛带上了一丝笑意,道:“能随便成个亲,还撞上自己喜欢的人,更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 “……” 商如意的心跳了一下。 她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他被酒气氤氲着的双眼,在这一刻格外的温柔,甚至连嘴角那一分淡淡的笑意,都显得那么的魅惑。 她几乎不由自主的便被吸引着,轻轻的搂住他的脖子,凑上去。 吻了他一下。 宇文晔的呼吸也在这一刻窒住,揽着她纤细腰肢的手微微一紧,几乎忍不住就要将这个小女子抱紧,揉碎在自己怀里,然后——狠狠的占有她! 第414章 他一身是伤,她又何尝不是? 可是他并没有。 他只是看着她也同样染着一点酒意的,酡红的脸颊,和那双眼神迷离的眼瞳,沉默半晌,轻声道:“你刚刚,为什么犹豫了?” “……” “在大哥问你的时候。” 商如意的呼吸一窒。 “我没——” 她下意识的要否认,但立刻,否认的话就被自己咽了回去。 她明白,像宇文晔这样的人,哪怕真的跟当年新婚之夜的宇文渊一样连喝九坛九酝春,也不可能真正的醉,他们这样出身世家门阀的人,绝对不会在酒桌上放纵,不会失去自己的仪态风度,更不会彻底的失去自我,失去意识。 所以,刚刚那一瞬间,她的犹豫,他是真的看清了。 哪怕后来,她改了口风。 商如意的眼神顿时有些乱了,下意识的低下头去,可宇文晔却突然一翻身,商如意猝不及防,只感到天旋地转了一下,整个人就被他按到了床上压在身下,完全没有再逃避闪躲的机会,而另一只手伸过来,捏着她的下巴,轻轻的抬起她的脸,让她对向自己。 商如意抬头,就对上那双看着自己,如同凶兽捕食一般,炽热的双眼。 他盯着她:“为什么?” “……” 两个人这样近在咫尺,哪怕还隔着一层单薄的衣衫也肌肤相贴,她没有任何可能掩藏自己心思的余地。 商如意没再说话,那双原本搂在他脖子上的小手沿着他厚实,骨节分明的脊背慢慢的往下滑,宇文晔似乎感觉到什么,刚一蹙眉,商如意纤细的指尖已经隔着薄薄的衣衫,摸到了一处突兀的凸起。 是伤疤。 宇文晔神情一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商如意的手再一次往旁边滑去,沿着记忆的方向,又触碰到了另一处。 紧接着,又是一处。 那是之前在洛阳沦陷时,他为了救江皇后,身中花子郢三箭留下的伤疤。 事实上,也不止这三处,之前在半岩寺,两个人裸裎相见,肌肤相亲之时,她就在他的身上触碰到不止一处的伤疤。 他那“天下无双”的名号,并不是靠着国公府二公子的身份拿下的。 而是每一场恶仗,身先士卒,浴血奋战打下来的。 眼看着商如意的神情越来越凝重,眼中又腾起了几分雾气,宇文晔的眉头一拧,可还来不及说什么,商如意已经轻声道:“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已经不疼了。” “……” “可是,再受一次伤,还是会疼的。” “……” “我也会。” 听到她的话,宇文晔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明白过来:“所以,你刚刚来晚了,其实是跟他见面。他跟你说了这些,是吗?” 商如意轻轻的点头。 宇文晔道:“他让你担心我?” 商如意道:“我本来,也担心你。” “……” 原本冷峻的双眸,在这一刻忽的划过一抹近乎柔和的光,宇文晔的神情渐渐的松缓下来,他慢慢的俯下身去,凑近了,看着身下的这个小女子,脸颊绯红,眼神飘忽,明明刚刚是她自己主动,是她点的火,这个时候反倒又是一幅羞怯不已,清纯无辜的样子。 宇文晔的嘴角忍不住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是聪明的。 所以一眼就看透对方在打什么主意,正所谓——敌所欲者我不为,哪怕对方所说正是她担心的,却还是顾全大局,不在这个时候让儿女情长误了大事。 但她也很笨。 明知道也许会有危险,却还要跟在自己的身边…… 想到这里,他的气息不由自主的滚烫了一些,原本就蒸腾在两个人身边的酒气这个时候更浓了几分,几乎熏得商如意要醉倒,她下意识的抬手推了一下宇文晔不断往下压的胸膛,想要换回一丝呼吸的空间,却被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然后,握着她纤细的,白皙的小手,轻轻的凑到他的唇边。 在掌心,落下一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吻的掌心,明明,那里也并不是什么敏感的地方,可是,被温热唇瓣吻住的那一刻,商如意整个人都战栗了一下。 她的心,好像突然活了,在剧烈的跳动着。 再抬头的时候,对上了他那双因为酒气氤氲,而渐渐开始发红的双眼。 他盯着身下的人,那眼神充满了侵略性,仿佛一只优雅又强悍的凶兽,在看着爪下已经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的猎物,仿佛在寻摸着应该从何处下口。 就在他的目光最终盯上了那樱红的,经过今天几番折腾,已经有些微微发肿的唇瓣,然后慢慢的俯下身去,嘴唇凑近到了那轻颤的唇边,几乎就要再度领略她的柔软和甜美,却偏偏又在商如意心跳得快要跳出胸膛的时刻停了下来。 他盯着她的双眼,轻声道:“可以吗?” “……” 商如意的呼吸都窒了一下。 这一刻,她的脸又红又烫,几乎快要燃烧起来,也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一步,宇文晔竟然还问她这样的问题—— 难道是在戏弄她? 但下一刻,再对上他的目光,她似乎也明白过来什么。 这是他们在洛阳陷落,两个人几乎决裂之后,第一次这样的亲近。 他的确一身是伤,她又何尝不是? 更何况,她在经历了江都宫巨变之后甚至流产,那样巨大的伤痛,不仅令她心死,更实实在在的,几乎令她身死;而那段日子的孱弱破碎,显然也给眼前这个男人留下了很大的阴影,以至于此刻,情浓至此,他竟然还要先向她询问—— 可以吗? 心中那一股悠远的酸涩,和此刻胸口涌动的情思,在这一刻交织澎湃,商如意慢慢的抬起纤细白皙的手臂,再一次搂住他的脖子,将唇瓣送到他的唇边。 轻声道:“我要你……” 最后那个“你”字,被眼前这个男人狠狠的吞噬了。 他像是彻底的撕开了平静优雅的表象,露出了自己凶悍饥渴的真面目,一双滚烫的大手巡梭过这具早就属于自己的身子,白皙滑腻的肌肤在他的大掌下不住的战栗,却又只能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颤抖。biqμgètν 夜,渐渐沉了…… 第415章 一夜好梦 一夜好梦,春风十里。 从暖融融,痒酥酥,几乎有些腻人的梦境中醒来的时候,室内已经一片明亮,商如意睁开眼,望着头顶的横梁,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回自己的神智。 天亮了……? 可她,还是好累。 不仅没有睡足,身上更像是被人把全身的骨头拆掉,又重新装好一般,虚软得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但即便这样,她还是费力的用积攒了半天的力气勉强的转过头去—— 身边,竟然空空如也!? 宇文晔呢? 商如意一愣,下意识的就要起身,却仍旧被虚软的身子拖累,又软软的倒了回去,幸好外面的人已经听到了房中的动静,立刻推门进来,正是图舍儿和长菀,两个人准备好了要用的热水和毛巾,长菀拿去放到一边,图舍儿则笑嘻嘻的走到床边轻声道:“小姐,你终于醒啦。” “……” 一看到她笑眯眯的样子,再看看另一边忙碌的长菀,虽然没有走过来,却能分明看到她有些发红的耳尖。 商如意的脸立刻红了。 小夫妻起来晚了,而且身为妻子的她更是一副软绵绵动不了身的样子,任谁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虽然夫妻之间这种事也是正常,但被从小跟在身边一起长大的图舍儿,和之前曾经被定为宇文晔的房内人的长菀看到,总是觉得不好意思。 商如意咬了咬牙,勉强撑着自己起身。 图舍儿急忙扶着她起身穿衣,等到穿好了衣裳,洗漱完毕,再坐到梳妆台前梳头的时候,商如意才问道:“公子呢?” 长菀正在一旁收拾毛巾和热水,听见她问,忙走过来道:“少夫人,二公子天还没亮就出门了。” “天还没亮?他去哪儿?” “好像是去上朝。” “……” 商如意闻言,不由得在心里一阵轻叹。 昨夜,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他几乎折腾到窗外露出鱼肚白的时候…… 也就是,快要天亮了。 可是,竟然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醒来,而且去上朝,这个人的精力难道真的是无穷无尽的,不会耗光吗?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脸上一阵发烫。 幸好对着镜子,没有人看出她脸红,倒是图舍儿一边给她梳理长发,一边轻声嘟囔着:“不过,姑爷走得比国公和大公子都要更早一些呢。” “嗯?” 商如意的心里微微一动。 要说家中同时有几个人在朝为官,上朝的时候当然应该是一起走才对,之前在洛阳的时候也是,可今天,宇文晔竟然走得比身为大丞相的宇文渊还早? 难道,他还有其他的什么事要办? 是关于这一次出征扶风吗? 说起来,从昨夜开始,这件事就一直压在他们各自的心头,哪怕在为数不多的酣眠的时间里,商如意的心里也挂着这件事,宇文晔就更不用说了,如果他真的连早朝都不等父兄二人,那应该就是去处理这件事吧。 希望一切能够顺利。 等到一切梳洗完毕,又用过早饭,商如意看着时间还早,便准备带着图舍儿出一趟门,长菀犹豫着阻拦道:“少夫人,要不还是再等等吧,今天穆先出门了,他不在,我们也不好指派侍卫跟随保护您的。” 他们这样的世家公子和小姐,平时出门,除了带贴身的侍女之外,还得有侍卫保护,之前也是如此,但商如意倒是没想到,今天穆先竟然也不在家。 于是问道:“他去哪儿了?” 长菀道:“好像是二公子派他和程桥一道出城,去把这一次带回来的人马带去军营,等候调派。” “哦……” 商如意点了点头。 这一次不仅是宇文晔带着几百人南下江都宫救了自己,还有程桥带着旧宫守军的一批人跟了回来,更有他们从王岗寨带回来的那几千人,这些都是宇文晔自己挣来的人马,他肯定不会让给别人,而是要留在自己身边调遣,那么这一次如果能够出征扶风,这批人是肯定要跟着去的。 也难怪要让穆先和程桥一道去安置了。 商如意点了点头,然后笑道:“不过,我也就很多年没回大兴城了,想故地重游一番,顺便买点药,不会走太远,倒也不必一定要有侍卫跟着。” “可——” “这样,你也跟我们一道出门,有你和图舍儿两个人,也不怕什么。” 她说话诚恳温柔,没有少夫人的盛气凌人,却也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度,长菀虽然担心她,也只能答应,想想又道:“那,少夫人咱们做马车过去吧,奴婢让他们去套车。” 商如意点点头:“好。” 长菀这就立刻转身出去,图舍儿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才又轻声道:“唉,我过去是真的错看她了,其实她人不错的。” 商如意又笑了起来,睇了她一眼,道:“现在你还说这话。” 图舍儿气鼓鼓的道:“奴婢是被那卧雪骗得现在还胃疼呢!” “……” 提起卧雪,商如意的神色又凝了一下。 跟着他们从江都宫回来的人,玉公公已经回到了宫中太后的身边,程桥等人也都编入了宇文晔的麾下,唯一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个卧雪。 其实之前,她也考虑过让卧雪再回身边来服侍自己,可图舍儿第一个表示反对,而她自己也考虑到,国公府毕竟不是自己做主,而且宇文渊是个带兵的人,最在意部下的忠诚,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卧雪最好的安排就是被关押或者被卖,要让她再回来的确是不太容易的事。 看来这件事,只能再说了。 这时,图舍儿又问道:“对了小姐,你刚刚说要出去买药,买什么药啊?你不舒服吗?” 商如意摇了摇头,道:“就是些宁心安神的药。” “宁心安神?” 图舍儿虽然不懂药理,但这几个字还是听得懂的,再一想,立刻就明白过来,眯着眼睛笑道:“哦,一定是这些日子在小姐身边,姑爷都睡不好吧——” 商如意又有些脸红,伸手拧了她一把。 幸好这时长菀回来,说外面的马车准备好了,商如意这才带着他们出了门。 虽说是故地重游,但毕竟已经离开十年了,许多的景致早就不是记忆中的样子,而再一想她的记忆,其实也都是模糊的。 到最后,似乎也只能勉强的辨认出,长街两边还没来得及拆下的,那些挂着八月十五的彩灯的木架,在小时候,父亲就曾带着她来这里看过花灯,还把她高高的举起来,让她去揭下那木架上挂着的灯谜,然后微笑着引导她猜出谜底。biqμgètν 还有,为了得到族中长辈的认可,母亲身为官家夫人,却亲自操持家务,领着幼年时的她出门买菜,当时她只觉得可以出门玩耍,高兴得四处乱跑,急得母亲一头大汗的追赶她。 还有…… 越看,商如意的视线越模糊。 明明已经过去了十年,再大的委屈和难以弥补的缺憾也都在这十年间,被温柔的舅父和可爱的舅母,还有心疼自己的兄长治愈,但心里,多少也还残留着一点连自己也难以言说的酸楚。 可就在这时,她的视线中突然划过去一个光点。 那一点,明明一闪而逝,却像是黑夜中的一道月光,一下子划破了黑暗的幕布,让她整个人清醒过来,她急忙道:“停车!” 马车立刻停了下来。 跟在马车旁边的图舍儿和长菀都急忙走到窗边,图舍儿道:“小姐,怎么了?” 商如意探出头去往后看:“刚刚那是——” 长菀也往后看了一眼,道:“那是个小药铺。少夫人,咱们买药,不是要去城里最大的长生药铺吗?” “……” 商如意蹙着眉想了一下,道:“我过去看看。” 图舍儿和长菀对视一眼,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急忙过来扶着她下了马车,然后陪着她往回走了一段路,便到了那家小药铺。这里门厅窄小,来往的也不过是些短打扮的穷苦老百姓,但奇怪的是,就在他们刚刚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辆看上去还算体面的马车从门口驶走了,那药铺的老板甚至亲自在门口陪笑着相送。 商如意走过去道:“老板。” 那药铺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消瘦的中年人,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长衫,似是刚做了一笔大生意,喜笑颜开,一回头就看到一位衣着体面的贵妇人站在跟前,急忙又点头哈腰的陪笑道:“这位夫人,您有什么要买的吗?” 商如意看了看那辆已经驶远了的马车,道:“刚刚那马车是做什么的?” 老板笑道:“也是鄙店的主顾。” “主顾?是老主顾吗?” “倒也不是,看着面生,但一来就照顾了鄙人一笔大生意。” “大生意?他们买了什么?” 那店主人虽然觉得一个陌生人第一次见面就问自己生意上的事,未免有些不妥,但毕竟对方衣着光鲜,身边也跟着两个如花似玉的侍女,一看就非富即贵,便也只能陪笑道着答道:“他们买了些滑石,厚朴和苍术。” 滑石,厚朴和苍术…… 听着这几个药材名,商如意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 她又问道:“他们买了多少?” 那店主人很高兴的笑道:“小店存货不多,他们都买走了。” 第416章 有人,在搜集药材 全卖光了? 商如意愣了一下,想了想,又问道:“所以,刚刚那辆马车上,装的都是从你们家买的那些药材吗?” 那店主人笑着摆了摆手道:“都说小店存货不多了,哪里堆得了那么多。” “那是——” “那像是他们从别处买来的,好像都是滑石苍术。” 商如意听得眉心又蹙了起来,那店主人看了看她,然后搓着手笑道:“不知道这位夫人有什么要买的?” 商如意原本是要去大一些的药铺买东西,但既然在人家这里打听了半日,也不好意思空手而回,便笑道:“劳烦你,我要半斤酸枣仁,三两五味子,一两丹参。” 那店主人急忙殷勤的道:“是,小人这就去为夫人准备。” 说着跑了回去,一会儿便拿了三包已经包好的药材走出来,图舍儿接过来,又给了他钱,这才陪着商如意回到马车上。 长菀道:“少夫人,我们要回家了吗?” 商如意想了想,道:“不,再去长生药铺看看。” 图舍儿和长菀对视了一眼,都大感疑惑——刚刚商如意才在那家小药铺买了药,怎么还要去长生药铺? 虽然疑惑,但也不好多问,只能吩咐车夫赶车,他们两人也继续跟着车,往前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长生药铺,这里果然比刚刚那小药铺店面宽敞更多,来往问诊买药的衣着也更体面一些。 一看到有马车停在门口,立刻便有小伙计上前来相迎。 那小伙计笑道:“不知道这位夫人需要买些什么?” 商如意也不下车,只撩开窗帘,吩咐那小伙计将之前已经买过的几样药材再包些过来,只是剂量比刚刚在那小药铺买的更多一些,那小伙计答应着正要转身进药铺抓药,商如意又叫住他道:“再给我拿二两厚朴,二两苍术。” 那小伙计显然是药铺中的学徒,一听几样药材的名字便笑道:“夫人买酸枣仁那几样药,想来是府上有人睡不着,需要凝气安神吧;厚朴苍术这些药,是治热症和疫病的,难道府上还有这样的病人?” 商如意道:“倒也没有,只是天气热了,先备着。” 那小伙计陪笑道:“请夫人见谅,前几样药材都还有,可厚朴苍术这两样药材,小店刚刚估清了。” “……?” 商如意的眉头一蹙。 又卖光了。 而且是刚刚。 她想了想,问道:“是不是刚才有人坐着马车来买的?” 那小伙计笑道:“正是呢。说起来也怪,虽然天气热了,有些人家都会早早的备下这些药材防热症,可如今已经过了八月半了,再热也热不了多久了,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人来买这么多的药,而且一来就把店里的药材都买光了的还是少见。我们家老板原本还想留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可对方开的价高,连最后一点药渣都拿走啦。” “……” “所以,还请夫人见谅。” “……” 商如意自然也不会为难这么一个小伙计,便笑道:“无妨,你只把有的那几样药材给我吧。” “是。” 那小伙计答应着便去了,不一会儿将药材送出来,图舍儿接过来将东西放好又给了钱,然后转头问商如意:“小姐,现在要回家了吗?” 商如意想了想,道:“先不急,我们再沿着这条街走一会儿。” 图舍儿和长菀不知道她还要做什么,但也只能乖乖的跟着,马车沿着长街走了半刻,又到了一家药铺门口,商如意让图舍儿去问,仍旧是刚刚卖光了厚朴和苍术,滑石也没了。 再跑了两家药铺,也都如此。 连图舍儿也感觉到奇怪,忍不住问道:“奇怪,怎么问了这么几家药铺,这些药居然全都卖光了,这么紧俏的吗?” 长菀也问道:“少夫人,我们买这些药做什么呀?” 商如意摇了摇头:“不做什么,也就是问问。” 说着,她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中午了,便摆摆手道:“好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于是车夫又赶着马车往回走,一路上商如意坐在车厢内摇摇晃晃的,加上昨夜本也没睡一会儿,不多时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可脑子里紧绷着的那一根弦又让她难以入眠。 虽然只去了这条街的几家药铺,但大小都有,想来,整个大兴城内的药材铺应该都是这个情况——滑石、厚朴和苍术这些药都被买光了。 有人,在搜集这些药材。 说起来,这也不过就是集市里的买卖,有人买就有人卖,跟她的关系也不大,况且这些药他们家也用不上。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尤其是刚刚,那一闪而过的光点。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近乎诡异的,熟悉感。 正当她满心疑惑的时候,马车已经回到了国公府,长菀去拿了那几包药放到库房里,图舍儿也扶着商如意下了马车,几个人刚走进大门,就有人来禀报,国公和两位公子已经回府了。 商如意一听,急忙往里走去。 刚走到离开他们的院落还有一些距离的长廊上,却看见穆先从里面走出来,脸上隐隐透着一点凝重之色,似乎在出神的想着什么,直到商如意走到跟前了他才回过神来,一抬头就看到商如意笑着看着他道:“想什么,连路都不看?” 穆先急忙拱手行礼:“少夫人。” 商如意道:“凤臣不是让你去城外安顿从王岗寨带回来的那批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穆先道:“人已经安置好了,赶回来是因为——” 他说到这里,神情更凝重了几分,轻声道:“二公子要准备出征了。” “出征?” 商如意一愣,顿时回过神来:“扶风?” 穆先点点头。 商如意有些意外,昨晚在家宴上,她和宇文晔那样配合着想要争取他出兵扶风的机会,最后都被宇文愆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盖过,只说今天在朝会上再议这件事——而朝会要议这件事,只怕要比昨夜在家宴上更难。毕竟,相比起前些日子宇文晔南下江都救出自己,几乎没有对朝廷产生任何影响,可宇文愆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大兴城,却是在世人眼中的盖世奇功,这样的功劳下,朝中的大臣们会更偏向谁,几乎是不言自明的。 所以,派谁出兵这件事,商如意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却没想到,竟然在一场朝会之后,就定下了宇文晔! 她又惊又喜,却也生出了更多的疑惑,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定下来了?朝中的大臣们都赞同凤臣出兵吗?” 第417章 大大的天地,小小的心 穆先道:“这,属下不太清楚,但听说是,是陛下的旨意。” “陛下?” 商如意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那张肉嘟嘟的,粉妆玉琢的脸蛋儿来——楚成斐? 竟是他下的旨? 那个曾经在自己面前顽皮捣蛋,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的赵王楚成斐,虽说现在已经被宇文渊拥立为帝,担负着江山社稷的重则,可商如意心里很清楚,这个孩子的未来,只在眼前了。 而且,他到底也才这么大的年纪,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懂事,而且那么懂事吧。 这件事,只怕还有其他的人为他谋断—— 太后? 还是新月公主? 不管是谁,商如意也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今天天还没亮,宇文晔就急着出门,连上朝都没有跟父兄一道了,他应该是为自己出征扶风争取机会。 朝会上的大臣们,就算他再是去拉拢争取,也难以做最后的决断,最后的决断只可能是皇帝,而能影响皇帝的,也就是太后和长公主。 这两个对他而言,都有着别样情意的人。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心不自觉的沉了一下。 就在她的眼瞳也有些黯然的时候,穆先又轻声道:“少夫人,这一次出征时间很紧,最迟后天就要出发,属下还有好些事情要准备,就先下去了。” 商如意回过神来,点头道:“快去吧。” 穆先对着她又行了个礼,便转身匆匆的离开,而商如意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也急忙转身往房间走去,一推门进去,就看到宇文晔站在屋子中央,正低着头要自己解开腰间的腰带。 他穿着朝服,层层叠叠,厚重不已,但即便是这样,被玉色的腰带紧束的腰仍然显得细瘦柔韧,极具力量感。 当然,那力量感,也不只是在眼中看着。 一想到昨夜,他的腰肢几乎不知疲惫的动作,商如意蓦地一下又红了脸,原本要往里迈进的脚步顿时也停了下来。 而听见她的脚步声,宇文晔立刻回过头。 一眼就看到了她有些发红的脸。 他似笑非笑的道:“你又跑到哪里去了?把人都带走了,我连换个衣裳都找不到人。” 商如意一听,急忙走进来,也不叫人,便自己过去帮他轻轻的将腰带解开,那厚重宽松的朝服顿时忽的一下散开,一股热气袭来。 宇文晔自己伸手脱下了衣裳,连胸口都是汗湿的,他道:“再在那朝堂上站一会儿,我都要被自己的汗泡胀了。” 商如意急忙帮他脱下衣裳,挂到一边的衣架上,一边抚平了衣裳的褶皱,一边轻声道:“才这样你就喊热?穿上铠甲不是更热吗?” “……嗯。” 宇文晔微微挑眉,低头看着她:“你都知道了?” 商如意又拿了手帕回来为他擦拭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也不抬头,只说道:“刚刚在路上遇到穆先了,他说,陛下下旨,让你领兵出征。” 宇文晔点点头:“嗯。” “……” 商如意的手稍微迟疑了一下,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想要问什么,却欲言又止。 而对上她的眼睛,宇文晔倒是一派清明。 他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去请太后相助?” 商如意看着他:“有吗?” 宇文晔道:“有。” “……” “不过,我还没见到她,长公主已经派人来传信告诉我,她已经说服陛下,会在今天朝会的时候颁布让我领兵出征扶风的旨意。” 商如意眼睫一垂,遮住了眼底的黯然,轻轻的点了点头。 “……哦。” 原来,是楚若胭。 她的动作,竟比向来关心朝堂大事的江太后还更快,甚至都不用宇文晔亲自去求她,就已经把事情办妥了。 说起来,过去的楚若胭,比她的弟弟还更天真烂漫些,对朝堂上的事别说做什么安排,连关心都没关心过,毕竟在她那大大的天地里,只有一颗小小的心,而她的心里,只有一个人。 没想到现在—— 一想到昨天在大岩寺那佛堂门口遇见她,她看着他们时那几乎没有一丝温度的木然,商如意突然感到一点说不出的不安。 这些日子,对楚若胭而言,也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吧。 会让她从一个天真烂漫,受尽宠溺的小公主,变成如今也开始关心朝局,甚至关心武将调派,边关战事的长公主。 但这,就是她改变的终点了吗? 还是说,她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就在她的心里一团乱麻的时候,突然感到下巴一痛,才回过神来,宇文晔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带着一丝不悦的情绪的看着她,道:“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 “你是不是又在怀疑我跟她?” 商如意急忙摇头:“没有。” “真的?” “真的!” “……”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个答案,宇文晔并没有理所应当的放松或者高兴,反倒又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丝似笑非笑,复杂而玩味的神情。 商如意也不知道他在怎么想,但眼前最要紧的还是大事,又说道:“所以,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倒是很幸运。” “……” 宇文晔沉默了一下,眼神透出了几分古怪,道:“倒也,未必。” “嗯?” 听到这话,商如意心里咯噔了一声,诧异的抬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宇文晔自己去拿了一件轻薄的便服套在身上,然后坐到桌边,沉声道:“其实,在陛下的旨意颁布之前,已经有些大臣因为推举谁出兵的事吵个不停,其中带头的,就是虞定兴。” 一听到这个名字,商如意的眉头又是一蹙。 对这个人,她还没有完全的放下心,或者说,她多少感觉到这个人身上有些她没解开的谜团,只是昨天情况特殊,让她没办法再查下去,但若再给她一些时间和机会——biqμgètν 就在她心里这么一想的时候,宇文晔又道:“你猜,他推举的是谁?” “……” 这话听得商如意心里一怔—— 虞定兴,不是宇文愆的人吗?那他推举的除了宇文愆,还能有谁? 宇文晔眼中闪过一缕精光。 道:“他推举的我。” 第418章 宇文愆的……良缘? “怎么可能?!” 几乎是下意识的,商如意脱口而出。 她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只觉得自己听到的若不是个梦话,就是一个笑话——可眼前的宇文愆,分明是真实的,而他的脸上,那若有似无的一缕笑意中,也分明透着一丝冷冽。 这,是真的? 可是,又怎么可能是真的? 左骁卫大将军虞定兴——虽然听宇文晔说,他跟宇文家并不相熟,之前和宇文愆也没有任何来往,但这一次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大兴城的举动,显然他们之间是有暗中联系的,而且在这之后,双方也自然结为联盟,几乎可以确定,虞定兴就是宇文愆的人。 但他却在朝会上推举了宇文晔,这又是为什么? 难道他和宇文愆意见不一? 如果真的是意见不一,那到底是他们关系破裂,还是简单的所谋不同? 若是两人决裂造成的这一次意见不一,也许还好办;如果是所谋不同,那情况就更复杂了——他们各自的所图到底是什么?今后,又还会不会有共同图谋的时刻? 一瞬间,太多的疑惑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让商如意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她下意识地深吸了几口气,却仍然感到胸口一阵憋闷,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晔,轻声说道:“你明白吗?”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字,但宇文晔显然也明白她所指。 这一次他们的意见不一,一定不是简单的赞成和阻止他出征那么简单,背后一定还有更深的含义。 或者说,目的。 如果弄不明白这一点,那么他的出征始终笼罩在一片阴翳之下,更让人无法放心。 宇文晔沉默了片刻,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凝重,虽然也有解不开的迷惑,却还是沉声道:“我只明白一件事。” “什么?” “不管别人所图为何,我只有眼前的一条路——就是出征。” “……” “扶风这场仗,我非去不可,更非胜不可。” 他的目光坚毅而强悍,虽然只穿着一身闲散的便服,也是随意的坐在那里,可整个人却透着一种格外锐利的锋芒,仿佛已经置身在战场之上,任谁都无法撼动此刻他的意志。 下一刻,他再看向商如意的时候,眼神却有了一丝闪烁。 他道:“但你——” 商如意眉心一蹙,几乎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可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外面已经有人来轻声禀报:“二公子,少夫人,膳厅那边已经摆饭了。” 两个人都立刻回过神。 其实过去不论在太原还是在洛阳,一家人齐聚一起吃饭的时间都不多,在宇文渊远赴辽西前线督运粮草的时候,商如意甚至可以在房中用饭,但回到大兴城的这两天,家人聚在一起的时间却比过去多了许多。 显然,是因为宇文愆回来的缘故。 宇文晔慢慢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角,说道:“走吧,先过去吃饭,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商如意也点点头,跟着他过去了。 到了膳厅,饭菜已经摆好,宇文渊正坐在主位上,一看到他们走进来,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沉重;而坐在他左手下方的宇文愆仍旧是一派平和淡然的样子,还对着宇文晔笑了笑。 宇文晔对着父兄行了礼,然后便带着商如意坐下了。 刚一坐定,宇文渊就神情凝重的道:“晔儿,你真的要出征扶风吗?” 果然—— 即便皇帝已经颁布了旨意,宇文渊仍然不放心,这一顿饭,恐怕也是他想要劝阻宇文晔摆下的。 商如意的呼吸紧绷了一些,看向身边的人,只见宇文晔平静的说道:“父亲,这是今天陛下的旨意,儿子身为朝臣,自然应当——” 他的话没说完,宇文渊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然后说道:“你也应该知道,只要我想,我也能让陛下收回成命。毕竟,朝中能出征的武将不止你一个。” 宇文晔道:“但,儿子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 “这一点,相信父亲不会不明白。” 听到他这话,宇文渊眉宇间的阴翳更深了一些。 他没说话,一旁的宇文愆淡淡的开口,却是带着一些笑意,温和的说道:“但凤臣你也应该明白,父亲这么说,是担心你。毕竟薛献不是普通的武将,这会是一场很艰难的硬仗;而你这几个月一直疲于奔命,没有一刻休息过。” 宇文晔点点头,道:“我明白大哥的意思,这几个月,我只当是一场长途奔袭了。” “……” “行军将兵,免不得的。” 听到这话,宇文愆那青灰色的沉静双眸微动,道:“哪怕那一位骠骑将军,都经不得这样长途奔袭的劳累,年纪轻轻便将星陨落。你应该更爱惜自己。” 一听到他的话,整个膳厅都安静了下来。 商如意的心也微微一动。 虽然她的父亲商若鸿也曾任左勋卫骠骑将军,但宇文愆口中的骠骑将军显然不是指的他,而是历史上曾经抗击匈奴,留下赫赫威名的帝国双璧其中的一位。 马踏匈奴,封狼居胥,是一代战神的传奇。 可是,这样的天将,却年纪轻轻便离世,留给人无数的叹息,更留下无数的疑团。 宇文愆在这个时候提起他—— 就在商如意心念微动的时候,宇文晔轻叹了一声,说道:“大哥的话有理,只是,不能因为长途奔袭伤身,就放弃长途奔袭,那是给敌人可趁之机。同样,上阵杀敌会有死伤,也不能因为惧死畏伤,就怯战避战,那不仅是给敌人可趁之机,更是开门揖盗。” “……” “而且,我倒是听说过一些传闻,据说那位骠骑将军的真正死因,是死于疫——” “……!” 宇文愆抬头看向他,眼底一抹精光闪过。 但不等他们再说什么,坐在主位上,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的宇文渊已经沉声道:“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一听这话,宇文晔立刻道:“儿子失言了。” 宇文渊又沉沉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晔儿,别人的事为父不想多谈,但你的事,我还是要多说几句的。你真的要出征扶风,必须做好准备。” 宇文晔立刻道:“父亲放心,兵马粮草的事情,我已经让人下去调度,最迟明日就可以出发。” 宇文渊道:“我说的,不是兵马粮草。” “嗯?” 宇文晔一怔,似是意识到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一直坐在一旁静默不语的商如意已经抬起头来,轻声说道:“爹请放心,这一次出征,如意会跟随在二哥身边。” 一听这话,宇文晔立刻皱起眉头,低头看向她。 却见商如意神情淡然,好像她的许诺,和即将面对的,只是一场平常事。 宇文晔道:“你——” 但也不容他再开口,宇文渊已经轻轻的点了点头,那神情凝重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些,说道:“如意,我朝虽然没有女子出入军营的先例,但规矩是人定的,在这里,爹就是规矩;况且,女子若要建功立业,也不必只在绣花针上,炉灶台前。你是我的好友,曾经驰骋疆场,所向披靡的骠骑将军商若鸿的女儿,爹也相信,你不会是一般柔弱女子,只能活在别人的庇佑之下。”ъiqugetv “……” “薛献,我交给他,而他,我交给你!” “……!” 他这一番话,说得商如意的心头突然一股热血澎湃起来。 虽然只是随军出征,而且是跟在宇文晔的身边,但女子出入军营,更能一展所长,这的确是过去许多人想也不敢想的。 可是,为什么不能呢? 她连自己的夫婿都能选择,又为什么不能选择去面对什么样的敌人? 想到这里,商如意再抬头看向宇文渊的时候,眼神也更亮了几分。 不愧是…… 寻常人,只会依仗强者,而他能将责任交到女人的手上,不仅证明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更是因为,他有着无比的魄力。 所以,父亲的话也没错,宇文渊是当世英雄,若乌云蔽日,那拨云见日的那只手一定是他! 商如意沉声道:“是!” 看着她望着宇文渊时明亮的眼睛,一旁的宇文晔眼神却一黯。 宇文渊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似是放松了一些,然后道:“这样,我们也就放心了。” 他这话的“我们”二字,倒是让人一怔。 商如意目光闪烁着,下意识的看向了对面,却见一直沉默的宇文愆,此刻仍旧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只是,他的眼底似乎在这一刻闪过了一缕不知何来的怅然。 但下一刻,就被浮起的淡淡笑意所取代。 只见宇文愆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仿佛是羡慕的神情,沉默半晌,微笑着道:“二弟和弟妹,真是夫妻情深。” 一听到这话,商如意的气息不由得一虚。 她下意识的低下头去。 倒是宇文晔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然后说道:“我想,大哥的良缘,应该也近了。” “……!?” 一听这话,商如意顿时睁大了双眼,有些诧异的看向他。 宇文愆的……良缘? 第419章 胜败之外的目的 这一刻,商如意的思绪一下子乱了。 宇文愆的“良缘”,难道说,他已经和哪一家的女子有了情意? 只这么一想,商如意立刻又觉得奇怪,这个人昨天才刚刚在大岩寺放下了他的佛珠,真的有那么快,就在这十丈红尘中觅得良缘? 虽然自己并不太了解他,可商如意的心里下意识的答案,也是否的。 甚至—— 她想象不到,要何样哪般的女子,才能与他匹配…… 这世间,有这样的女子吗? 就在商如意一脸诧异,思绪紊乱的时候,另一边的宇文渊听到“良缘”二字,眼睛忽的亮了一下,转头看向自己的长子,充满期冀的道:“愆儿,真的吗?” 可宇文愆却平静的淡淡一笑。 他道:“不知二弟所说的良缘,从何而来。” 宇文晔道:“今日下朝的时候,我看见宫门外有一辆马车在等着大哥,车上的人——虽然没看清,但好像,是虞家的马车。” “……” “听说,左骁卫大将军膝下有一掌上明珠,恰名明珠,才貌双全。” “……” “不知马车上的人——” 听到这话,宇文渊的眼睛更亮了几分,再转头看向宇文愆的时候,几乎已经快要露出欣喜的神色,却见宇文愆仍然不动声色的淡淡笑道:“看来,是二弟在为我的婚姻大事操心了。” “……” “只可惜,二弟恐怕还不知道,这位虞大小姐已有婚约,定下的是括州刺史苏季的长子。我若要横刀夺爱,只怕会坏了父亲跟苏世伯的交情。” “……” “所以,我与虞大小姐之间,怕是没有这样的缘分了。” 他的话刚说完,商如意已经是满脸通红。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这一刻她的不自在,甚至心虚,却是实实在在如同沉重的大石头一般压在了心上——说起来,他们这桩婚姻里,宇文晔并不算是“横刀夺爱”,自己和宇文愆之间也没有什么情意可言,但昨夜他的那句话却是没错,在世人眼里,就是商如意,弃了宇文愆。 所以,再谈他的“良缘”,婚事,都像是在自己的心上落刀子。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得有些懊恼——宇文晔为什么偏偏在自己还在的时候,说起这个来! 她偏过头去,气恼的瞪了他一眼。 宇文晔倒是不动声色,只说道:“这样,是我唐突了,我向大哥赔罪。” 宇文愆淡淡笑道:“良缘孽缘,都要看来得是不是时候。我才刚刚放下佛经,想来,缘份来得也没那么快。” “……” “若来得太快,只怕就不是良缘了。” 他这番话说得有些玄妙,却是吓了身为父亲的宇文渊一跳。 毕竟,这个沉浸佛法,修行多年的长子肯放下佛经回到国公府,对他而言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了,万不可因为催促他的婚姻大事就逼得他再避红尘。 便笑了笑,摆摆手道:“这倒是,再说吧。” 说完又拿起筷子,微笑着说道:“好了,说了半天的话连饭菜都要凉了,先吃,有什么话等吃完了饭再说。” 于是,众人都拿起碗筷开始吃饭,事情似乎也就这么略了过去。 可商如意却并没有。 等到用完午饭,大家坐着喝了一会儿茶,然后各自回房休息,她一进门,就立刻抬头看向宇文晔。 目光灼灼的,像是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答案来。 宇文晔对上她的眼神倒是淡淡的,自顾自的去倒了一杯茶,一边喝着,一边坐到了矮桌边。刚一坐下,商如意却又坐到了他的身边,仍旧紧盯着他的双眼。 宇文晔终于道:“怎么?” 商如意道:“你为什么要说刚刚那些话。” “什么话?” “就是——良缘。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 宇文晔微微挑眉:“我不该说吗?” 商如意盯着他双眸的眼瞳更深了一些,道:“你从不是一个听风就是雨的人,哪怕真的看到有虞家的马车在等待大哥,你也应该会弄清楚马车上的人的身份,甚至,要弄清楚虞家大小姐的情况,再开口的。” “……” “可是,你却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贸然开口,这不是你的作风。” “……” “到底为什么?” “……” 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道:“好吧,你也的确没有我昨天想的那么——笨。” “什么?” 一听这话,商如意立刻就要怒了,但还没等她发作,就看见宇文晔眼底滑过一抹冷意,平静的说道:“我刚刚那番话,其实只是想要试探一下他和虞定兴的关系——况且,我也的确看到了虞家的马车在等他。现在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破裂。” “……” “既然关系没有破裂,那他们行为相悖的原因就只有一个——我领兵与否,对他们而言有不同的意义。” “……” “而一场战事最大的意义只有一个——” “就是结果!” 商如意的情绪一下子被他牵动,也忘了刚刚的怒意,急忙道:“可一场战事的结果无非两样——一样是你大获全胜,成为朝廷新贵;还有一样,就是失败。” “……” “所以,他们推举你和不推举你,目的就在这两个结果上,是吗?” “……” 宇文晔看着她,眼中似乎闪烁着一点淡淡的喜色,随即又淡了下去,道:“所以说,少看一些佛经,对你是有好处的。如今脑袋倒是比昨天灵光不少。” “……!” 商如意又皱起了眉头。 宇文晔接着道:“可是,我也有一点想不通。” 商如意忙道:“什么?” 宇文晔道:“如果说推举我是因为希望我失败,那么不推举我——可能是希望我不必经历战事的危险,这样一来,也就拿不到成功的战果,但这两样的结果相差并不大,不值得他们两边行为完全相悖。” “……” “虞定兴一定要推举我,只怕还有除了这场仗的胜败之外,其他的目的。” 听他这么一说,商如意的心也沉了下来。 的确,宇文晔的头脑要比她清醒得多,她只看到了战事的胜败两种结果,可宇文晔却显然看到了更多。 但——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这场战事最大的威胁,是来自那个令宇文渊给出“骁勇无敌”的评价的薛献,只是这个人的威胁,值得让虞定兴在朝堂上做出那么大的反应吗?况且,虞定兴身为武将,应该也明白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的道理。哪怕薛献真的骁勇无敌,也未必真能百战百胜,万一宇文晔能够拿下这场战事的胜利,岂不是让他得不偿失? 他到底还有什么目的? 就在商如意眉头紧锁,想得几乎快要失神的时候,耳边又响起了宇文晔有些凉幽幽的声音:“不过,我刚刚说那些话,也的确是因为——身为兄弟的我,希望兄长能真的在心里放下他的佛经,去跟红尘里的人结一段尘缘。” “……嗯?” 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个? 商如意一愣,抬头看向他。 只见宇文晔将脸转到一边,也不看她,淡淡道:“这样,你就不必再去跟他对什么和尚尼姑才说的,什么偈子了吧。” 跟他对,偈子……? 商如意愣愣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回过神来。 他说的是——昨天自己在那间佛堂里,跟宇文愆对的那只偈子?! 他居然,还记得? 商如意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又有点说不出的恼怒来,道:“我跟他对偈子的时候,我都还不知道他是谁呢。” 宇文晔瞥了她一眼:“哦。” 明明是他自己挑衅,这个时候反倒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商如意更恼怒了些,伸手扯住他的衣襟让他转过来对着自己:“宇文晔,你不讲道理!” “……” “我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只是好奇他的身份,才跟他对了那只偈子。” “……” “再说了,莪们对的偈子你听得一清二楚,可你昨天单独跟长公主在一起,你们说的话,我问你,你却不肯告诉我。” “……” “今天,她也主动帮了你。” “……” “我都没有多怀疑你和她,你为什么反倒要怀疑我?” “……” 不知为什么,听到她的这番话,宇文晔原本就深邃的眼神渐渐的变得更深了一些,他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道:“你不怀疑我们。” “……” “所以你,完全不介意,是吗?” “……” 不知为什么,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点——危险的气息。 奇怪的是,自己曾经因为他和新月公主,和江太后的关系而跟他争执,引得他冷言冷语,甚至说出了“合离”的话,所以,他应该是不希望自己介意才对。 可为什么,当自己这么说的时候,他的表情,完全称不上良善。 还有一点——仿佛要发怒的征兆? 她突然感觉到了一点什么,抓着他衣襟的手更用力了一些,将宇文晔拉得低下头来,深深的看到了他的眼瞳深处。 商如意道:“你,希望我介意吗?” 第420章 你管我的样子,我有点喜欢 “你,希望我介意吗?”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商如意更深的看向了那双向来冷静深邃,但这一刻却仿佛有了一丝波动的眼瞳——其实,介不介意都是自己的事,哪怕翻江倒海的情绪,她都能让自己咽下去。 但他呢? 他希望自己介意吗? 对自己的介意,他又会有什么样的情绪呢? 而他特地这样问自己,又是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呢?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心中灵光一闪,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凑得更近了一些,对着那双已经开始闪烁,甚至闪避的眼瞳,道:“你是希望我——” 话没说完,宇文晔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一丝恼怒的神情。 不等商如意的话出口,他低下头,一下子恶狠狠的堵住了她的嘴! “唔?!” 商如意猝不及防,所有没来得及出口的话都被迫咽了回去,而这个男人更像是压不下心中的恼怒,用力的咬了她一口,一股刺痛顿时从原本就已经脆弱不堪的红唇上传来,商如意痛得低呼了一声,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她一把推开了他:“干什么?!” 这两天,他们之间不止一次的肌肤相亲,可几乎每一次,宇文晔都会不受控制,在她的唇瓣上留下横征暴敛的痕迹,加上这一次,她的唇上已经好几处伤了! 这回,宇文晔倒是没有和之前一样抱紧她,不让她逃开,只是气喘吁吁的盯了她一会儿,目光落在她鲜红的,有些肿胀的唇,像是心虚一般,又讪讪的将目光调开。 商如意捂着自己的唇,气咻咻的盯着他。 她这才发现,这个男人虽然出身名门,也有着世家公子的风度和气度,但在某些时候,他其实也有着某种流氓的习性。 比如,说不过,或者无法应答的时候,他就会直接用身体来回答。 而吃亏的,只有自己。 想到这里,商如意又红着眼角瞪了他一眼,道:“宇文晔,你,真的是个混蛋!” 宇文晔也回头看着她,眼中仍然有些还没来得及按下的情绪,仍旧激荡汹涌,他沉声道:“你还想我再来一次吗?” “……” 商如意虽然不忿,却也只能乖乖的闭上嘴。 而看着她气咻咻,却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宇文晔也忍不住在心里笑了起来。他沉默了片刻,伸手过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轻声道:“我不喜欢有人管我,哪怕太后,也没有管过我。” “……” “可是你管我的样子——我,有点喜欢。” “……!” 商如意的心一跳,抬头看向他,却见宇文晔立刻又敛起笑意,将手缩了回去,轻咳了两声正色道:“但这也不是就容许你管我的意思。” “……” 商如意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心里又是一片茫然。 有点喜欢,又不许…… 那是什么意思? 她还想要再问,可看着宇文晔有些别扭的样子,似乎也明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况且把他逼急了,只怕他会更流氓,更混蛋,而更吃亏倒也只有自己,只能作罢。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她又轻声道:“对了,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一听她这口气似是要说什么正事,宇文晔转头看向她:“什么?” 商如意道:“这一次出征,我想带着卧雪一道去,可以吗?” “……” 一听这话,宇文晔的眉头顿时又拧了起来。 不止是因为她说要带着卧雪,更是因为她已经笃定要随行出征的态度,宇文晔道:“你真的要去?” 商如意道:“刚刚,爹不是已经说定了吗?” “……” 宇文晔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几分。 其实刚刚在去膳厅之前他就已经想要说服商如意不要随行出征,毕竟这一次的仗不好打,哪怕再是让人保护她,可刀剑无眼,谁能保证万全?却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们就去了膳厅,而商如意更是直接在宇文渊那里请了命,这个时候再要犹豫,也为时已晚。 沉默片刻,宇文晔也只能作罢,然后说道:“你为什么要带她?” “……” “她可是——” 商如意急忙道:“我知道你顾虑她曾经算计过我。可她的所作所为,到底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不算真的为恶。而且现在,她的主人也已经——所以,她留在世上,也不过就是个孤魂。” “……” “杀了她,关着她,意义都不大。” “……” “若能给她一次机会,何尝不是一桩善行呢。” 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真的不怕她再算计你?若是在跟薛献对峙的时候,我怕是没有更多的精力来保护你。” 商如意忙道:“我不用你保护,我能保护自己。” “……” “再说,之前被她算计,是因为情况特殊,没来得及提防;但现在,她的身份已经露白,我想,以我的脑子,不至于被一个摆在手底下的人再算计一遍吧。” 这一次,宇文晔倒是没再说什么。 只沉默了一会儿,才冷哼了一声,道:“说得你好像很聪明一样。” 商如意也知道他是借着昨天的话头还在奚落自己,待要和他辩,可终究吃亏的是自己,只能瞪了他一眼,才道:“所以,你是答应了?” 宇文晔轻笑道:“我可以答应你,反正人也是关在我那边,放出来不是大事。但你若要带她去,那图舍儿怎么办,我看你那丫头是个直刀子,若知道你要把这么一个人放在身边,肯定要跟你闹的。” 一提起这个,商如意倒是有些头疼。 从知道卧雪的身份开始,图舍儿就天天骂她,连带着跟长菀的关系都好了不少,毕竟对这个生性单纯,善恶分明的丫头而言,不是敌人就是朋友,没有缓和可言。 真要让她知道自己不仅饶过卧雪,还要把她带在身边—— 商如意后背都有些发麻。 她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该怎么办,我能处理的。” 宇文晔微微挑眉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她的眼底感觉到一抹精光倏地闪过,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想了想,也不多问,只道:“好吧。” 第421章 全军覆灭 之前穆先预估的最晚后天就要出发,却没想到战事紧急,就在当晚,前方又发回了好几封战报,薛献的先锋大军已经逼近扶风,加上宇文晔做好了准备,第二天中午,他们便正式出发。 宇文渊带着宇文愆站在门口,亲自相送。 当宇文晔翻身坐上马背的时候,宇文愆已经走到他身边,抬头看着他:“凤臣,虽然之前大哥担心你这一次出征,但既然你已经要出发了,大哥也就不再多说其他的。只希望你这一次旗开得胜。” 宇文晔道:“多谢大哥。” 宇文愆又道:“还有,保重自己。” “……” 宇文晔目光闪烁着,仍旧笑道:“是。” 说完这些话,宇文愆又往他的身边看了一眼——这一次出行是行军,自然也就没有马车那种舒服的东西,商如意穿着一身利落紧身的衣衫骑在马背上与宇文晔并行,头发也高高束起,钗环全无,不施粉黛,却反倒更添几分飒爽之态。 那双青灰色的眸子里仿佛有一丝涟漪荡起,但宇文愆并没有再说什么,只轻轻的点了点头,而商如意也只点头示意。 宇文愆便退开了。 这时,一直背着手站在台阶上的宇文渊慢慢的走了下来,一直走到马匹身侧,神色凝重的看着宇文晔。 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本事,可毕竟面对的是薛献,身为父亲的他,眼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安和担忧,但也并不在言语间表现出来,只看着骑在马背上,一身铠甲,英武不凡的次子,然后说道:“薛献骁勇,也善谋,他不是个只会打硬仗的人,你此次出兵,无比要牢记这一点。” 宇文晔正色道:“是!” 宇文渊点点头,便后退了一步站回到台阶上,不再说什么。 这时,商如意感到身上一沉,低头看时,却是图舍儿红着眼睛站在马前,牵着她的衣角一脸恋恋不舍的样子,嘟囔着:“小姐……” 商如意俯下身,轻声道:“我昨晚不是已经跟你说明白了嘛,你怎么还这个样子?” “……” “今天是出兵,你可不能哭哭啼啼的,不吉利。” 一听这话,虽然心里难过更不舍,图舍儿还是硬生生的把眼泪咽了回去,又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商如意身后,脸上仍有些伤痕,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的卧雪——昨夜,当商如意跟她说了自己的安排,图舍儿急得险些忘了主仆的规矩跟她大吵,最后还是商如意拿出主人的款儿来说服了她,她没办法,只能让商如意再三保证不会再让卧雪算计,而她自己还去找到了穆先,要他帮着在军中提防着卧雪,才勉强松了口。 即便这样,她还是又狠狠的瞪了卧雪一眼,才小声的道:“小姐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自己,千万别被她再算计了。奴婢也会——”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 后面的话,图舍儿只能又咽了回去,而卧雪这个时候也看了她一眼,似乎知道她的心里在防备什么,并不多说,只默默的低下头去。 这时,出发的时辰到了。 宇文晔前后巡视了一眼,自己随行的兵将都已经列队整齐,便高高的举起手来,一扬,顿时整个队伍便朝前行进起来,图舍儿被长菀一把拖回到门口,只能恋恋不舍的看着这支队伍离开国公府,消失在了炽热的烈阳下。 | 这一走,便走了两天。 因为前方战事吃紧,他们行军急速,中间只短暂的休息了两次,到了第二天晚上,宇文晔索性连夜行军,趁着夜色继续前进。 商如意知道,他是打算在天亮前赶到扶风。 不过,这样走了两天,对他们的体力消耗也很大,即便夜晚没有白天的烈日暴晒,但高举着火把照亮前路的时候,火焰也炙烤着周围的人,尤其穿着沉重铠甲的他更是热得一身大汗,商如意担心他会中暑,便低声对穆先吩咐了两句,穆先立刻拿起水囊要递给宇文晔。 一拿起来,才发现他的水囊已经空了。 宇文晔自幼体热多汗,尤其又是个练武之人,到了夏天,身上的汗就跟淌河一样,经常在军中操练一天下来,衣裳沾湿的汗能拧出水来,这样的人固然体壮,但在夏天也很容易中暑,若是在行军途中,更麻烦。 于是,穆先也犹豫着要不要劝他停下休息休息,也喝点水。 就在这时,宇文晔突然一抬手:“停!” 一听他的命令,正在全速行军的部队立刻停了下来,宇文晔传令道:“原地休息。” 众人走了一整天,也的确有些疲惫,听到这话大家都松了口气,纷纷下马的下马,坐地的坐地,众人拿出水和干粮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商如意也从马背上翻身下来。 虽然她勉强算是善骑善射,但骑在马背上颠簸这两天,后背也疼得厉害,大腿内侧更是被磨得几乎要破皮,刚一落地,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她急忙抓紧了缰绳,勉强支撑住自己站稳。 再一回头,就看到一边的宇文晔也从那匹高大的,通体墨黑的骏马背上跃下,一手牵着缰绳,一手从旁接过一块帕子擦拭额头和脖颈间的汗,看到了她刚刚险些跌倒的样子,却并不过来扶她。 而商如意也抬起头来,平静的对上他的目光。 宇文晔似乎笑了笑。 不过,他们两也来不及说什么,宇文晔的身边已经凑过来几个人,其中一个身形消瘦,衣着华丽,显然不是军士打扮的年轻人,是此次出征随行的监军殷长岳,而另一个身材壮硕,但个子不高,也是铠甲加身的中年人,便是朝廷加派的行军总管宋煜。 因为在兴洛仓的时候吃过监军寇匀良的亏,所以商如意对宫中派出的这些太监监军没有什么好感,但这个殷长岳跟着他们在马背上折腾了两天,倒是不像之前那个寇匀良一样矫情作祟,只平静的问道:“将军,这里是什么地方?” 宇文晔转身看着他,道:“这里附近应该有一条河,我们在这里暂做休整,也给大家一点时间缓一缓,吃饱肚子。” “河?” 那殷长岳一愣,又转头看向周围,附近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出哪里有山哪里有河,宇文晔手中也没有地图,他怎么知道? 可就在这时,一阵潺潺的水声从风中传来。 竟然真的有河流。 宇文晔道:“这应该就是渭水扶风段的支流小林河。” “……” “再往前不到二十里,就能到扶风了。” 殷长岳道:“可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吃饭?” 另一边的宋煜也皱着眉头道:“是啊,既然这里离扶风已经不过二十里,若是加紧脚程也就是半个晚上的事,为什么不一鼓作气等到了扶风再吃早饭?” 宇文晔看了他们一眼。 虽然附近有士兵高举着火把照明,但火光下,他的眼瞳反倒显得更深了一些。 他道:“这一路走来,我们再没收到战报了。” “嗯?” 殷长岳和宋煜都愣了一下,对视一眼。 他们问的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停军下马,怎么这位辅国大将军反倒说起战报的事? 商如意也走了过去,听到这话微微一怔,再一想,倒是有些明白过来,她轻声道:“之前几封战报都很紧急,说是薛献已经逼近扶风,但之后就再没有战报传来。有可能——扶风那边已经开战了。” 一听她这话,殷长岳倒抽了一口冷气。 已经开战,所以来不及再传战报。 那——只怕战得十分激烈,甚至惨烈! 宇文晔看着商如意,轻轻的点了点头,但口气还是很平淡的道:“我猜想是这样,所以今天一直急行军,但走到现在,也已经到大家的极限了。” “……” “我们这批人马过去,若是遇上战事,就必须立刻投入战斗。但走了一天,水米不沾,士兵们没有力气,何以为战?到那个时候不仅不是助力,反倒可能成为拖累。” “……” “所以,我让大家在这里先吃饱了再走,随时备战。” 殷长岳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宇文晔道:“监军大人和总管,你们也都去吃些东西,歇一歇吧。” 两人便不再多说什么,各自走下去吃饭了。 商如意这才又走到他的身边,借着周围的火光看了看他的满头大汗,一块帕子都擦得全湿了,汗水还没擦干净。她便接过他手中的帕子,又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块来递给他。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只淡淡一笑。 这时,卧雪也走过来,从商如意的手中接过那条汗湿的帕子,轻声道:“奴婢拿到河边去洗一洗。” 商如意点点头,她便转身走了。 宇文晔看了看她的背影,又转头看向商如意,目光闪烁着似乎在询问什么,但并不出声,商如意倒是明白他的意思,轻声道:“这一路上我都盯着她的,你放心,她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宇文晔这才点点头。 刚刚那条帕子已经将他一头一脸的汗擦拭了不少,拿着商如意这条手帕只擦了擦额头,便收了起来。 商如意轻声道:“喝点水吧。你的水囊呢?” 宇文晔回头看了一眼,马背上的水囊已经不见了,正要问,就看见穆先急匆匆的从一边跑了过来,手里正拿着他的水囊,道:“将军,我刚刚去河边打了一些水。” 宇文晔接过来喝了一口。 干渴了半日,这一口水倒像是救命的灵丹妙药,让他一下子精神了不少,而再抬头看向前方的夜色,眼神也更凝重了一些。 刚刚,商如意猜想扶风已经开战了,所以没有战报传来,这的确也是他之前的猜想。 但,这也许是最好的情况。 他真正担心的却是——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理着缰绳的聂冲突然也抬起头来,看向前方的夜色:“有人来了!” 众人一听,都紧张了起来。 宇文晔也皱起眉头,将只喝了一口的水囊又塞紧盖子,递给穆先,然后抬起头来灼灼的看向前方,却听那穆先又道:“来的只有一骑人马,应该不是敌军才是。” 众人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虽然这一次从王岗寨收回来的人马都跟着,但其余的大军都是朝廷的人马,并不知道这人的本事,只觉得他信口开河,甚至有人轻声道:“哪来的一骑人马?” “就是,只能听到风声嘛。” “这人是谁?怎么听他瞎嚷嚷?” 听着这些人轻蔑的话语,善童儿不服气,立刻说道:“聂大哥的耳朵就是很灵的,他说有人就是有人来了!” 众人对那聂冲还只是轻蔑,但一看到队伍中竟然有这么一个孩子,还是紧跟在辅国大将军身边,顿时更有些不满了起来。 窃窃私语道:“咱们这一次出兵怎么回事?带着女人也就罢了,竟还带着孩子?” “妇孺都能参战了,还要我们这些男人做什么?” “要我说,这场仗能赢才怪。” “是啊,那可是薛献啊……”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话,在夜色中愈发的令人心情沉闷,商如意也听得眉头皱了起来,可看向宇文晔的时候,他却似乎并不生气,甚至好像都没有听到那些人的话。ъiqugetv 只定定的看向前方。 就在众人喧哗不已的时候,前方竟然真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这一下,把所有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虽然聂冲说只有一骑人马,但毕竟行军路上还是要小心,穆先立刻带着一人人马上前去,高举着火把,不一会儿就看到果然一骑人马冲了过来,而他一看到这边的人马,也惊了一下,一勒缰绳,座下的马匹发出了一声嘶鸣,顿时搅乱了整个夜。 穆先立刻道:“辅国大将军在此!来者何人?” 那人一听这话,激动得险些从马背上掉下来,急忙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匆匆的跑了过来:“大将军!” 火光下,那人身上黄褐色的软甲赫然入目,竟是扶风的士兵! 宇文晔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去,看着这士兵一身尘土,更是一脸的伤,沉声道:“怎么回事?” 那士兵跪拜在地,眼睛都红了,沉声道:“大将军,扶风守将马旭轻敌兵败,八万人马——全军覆灭!” 第422章 还有一次打击 “什么?!” 一听那话,沉稳如宇文晔,也一下子变了脸。 要知道,这一次朝廷让他领兵十五万,但真正跟着他出大兴城的只有五万人马,其余十万人马中有四万都是驻扎在扶风县的守军,另有六万是薛献东进,兵指大兴城之后朝廷派往扶风的援军。 所以那十万人马目前暂时是在扶风守将马旭的手下,等他到了扶风再交给他。 可现在,十万人马,就有八万全军覆灭! 也就是说,他人还没到扶风,所领兵马就已经折损过半! 那前来报信的士兵虽然并不知晓朝廷的安排,但整整八万人马的折损,这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几乎毁灭性的打击,他红着眼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道:“就在大前天,薛献十三万先锋到达扶风,攻城叫战,马将军出城应战,轻敌冒进,所率八万人马全数被薛献斩杀。他自己,仅率十余轻骑逃回城中,幸好参将派人接应,又紧闭城门才保扶风没有失守。” “……” 宇文晔脸色铁青,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站在他身边的商如意这个时候心也沉了下去,哪怕周围还有无数的火把燃烧着,眼前却好像陷入了一片黑暗。 八万人马,全军覆灭…… 哪怕他现在立刻赶到扶风,也只有手下的五万余人和扶风残存的一万多人马,这样的兵马,如何能跟薛献的十三万先锋军抵抗,更何况,他剩下的兵马比不日应该就会抵达扶风。 这,岂不是必输之局? 只这么一想,哪怕天气炎热,暑风阵阵,商如意仍然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头升起,而周围的那些士兵听到这话,更是惊恐万分。 八万人马都全军覆灭,那他们这五万余人赶过去,又有什么用? 岂不是送死吗? 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闪耀的火光下,恐惧不安的情绪流动在所有人的眼中,而看着这些未战先败的颓废情绪,商如意也有些紧张了起来,转头看向所有人瞩目下,一直沉默不语的宇文晔。 这个时候,他应该要说点什么才行。 可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他身上的时候,宇文晔抬起头来,却只是淡淡的一摆手,道:“吃完饭的,立刻整装,准备上路。” “……?” 众人一见他这样,连多余的一个字都不肯说,顿时心中那股不安的,颓废的情绪更加深重了一些。 是不是,连这位辅国大将军也对扶风一战没有了信心? 所以,连安抚他们都懒得安抚了? 大家这么想着,似乎也都没了力气,不愿再多话,纷纷退下去,各自沉闷的吃着手里的干粮,眼前原本就漆黑的前路,似乎更加暗淡无光了起来。 那种沉闷的情绪,也逐渐在士兵当中传染开来。 不一会儿,休整完毕。 宇文晔翻身上马,只看了一眼那些在夜色中完全没有斗志的,颓丧的脸,一挥手道:“前进!” 于是,队伍又在夜色中开始往前行进,可是,却比起之前行军一天,水米未沾的时候还更萎靡。 商如意骑在马上,看着周围那些有些麻木的脸,又转头看向神情凝重的宇文晔,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轻声道:“你什么都不说吗?” “……” 宇文晔抬头看向她。 商如意轻声道:“马旭兵败,八万人马全军覆灭,虽然情况很危急,但你也应该跟下面的人说些什么,鼓舞一下士气才好。” “……” “现在这个样子——” 宇文晔也看了看周围,沉声道:“现在,还不到鼓舞士气的时候。” “嗯?” “因为到了扶风,只怕还有一次打击——甚至可能是,比这个消息更大的打击。” “……” “如果现在就鼓舞了士气,到那个时候,又再受一次打击的话,人的韧性再好,也会被逼到崩溃,还不如现在就让士气一直低迷着。” 还有一次打击?! 而且,是比这八万人马全军覆灭更大的?biqμgètν 听到这话,商如意差异的睁大了双眼看着他:“还有?是什么?” 宇文晔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沉默了片刻,才转头看向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缕冷光,道:“你既然跟着我到了军中,那我就不会像在家里一样护着你,有些东西,需要你亲眼去看,有些事情,也需要你亲身去经历。” “……” “这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 听到他近乎冷酷的话语,商如意的心跳也慢慢的沉了下来。 她知道,宇文晔不愿意让她随军出征,但这话,却并不是他故意讥讽自己,相反,这是她进入军营,随军出征必须经历的,也是他身为主将,秉持的信念。哪怕是当初第一次跟着他进入太原军营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态度,看着自己跟黄公翼比箭,虽然输了,却因为坦荡和意志而赢得了他的敬意。 在军中,他从来都是最公平的。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明白了。” 宇文晔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手持缰绳继续往前策马急行,周围的人马也都默然不语,在夜色中前行。 这时,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都聂冲慢慢的低下头,那双充满疲惫的眼睛里闪过了一点幽深的情绪。 但身边大口咀嚼的声音,又打断了他的思绪。 转头一看,却是善童儿,他自从被编入军中之后嘴就没停过,这一次出征,他带的干粮比别人多几倍,搭在马背上跟运货的一般,哪怕还在骑马行军也捏着一只馒头大口的啃着,也亏的这孩子心大,竟没有噎着。 聂冲看他这样,轻声道:“少吃一点。” 善童儿眨眨眼睛,嘴里还塞着半个馒头:“为社么,我还没吃饱呢。” “会吐的。” “嗯?” 善童儿又眨眨眼睛,更诧异的道:“为什么会吐?我从来不吐,粮食多难得啊。” 看着这孩子,明明一锤就能击溃几个成年的大人,却还是一派天真的样子,聂冲也不多说什么,只摇了摇头,继续骑着马往前跑去。 就这样,这支队伍在夜色的掩映下急行十余里,终于在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的时候,抵达了扶风县。 扶风原本只是一个小县城,守军不过数千人,但在陇西进入关中的道路上,却是一处最要紧的关隘,因此在薛献占据陇西之地后,宇文渊便立刻调派数万人马镇守此地,更是在薛献企图东进的时候,又接连调派兵马前来。 却没想到,他的安排,几乎毁在马旭的手上。 进入扶风县城之后,原本就低迷的士气,更加沉闷了几分。 虽然薛献并没有攻入城中,但他声势浩大的用兵和十三万先锋军的气势,已经压得城中百姓如同惊弓之鸟,慌乱不已,他们各个门窗紧闭,听到一点动静都惧怕得要命。 商如意看着周围这些情形,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宇文晔说,还有一次打击,难道就是这些? 可战败后的低迷情绪,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倒也算不上什么打击了吧。 正当她想着的时候,前方突然一阵喧闹,许多守城的士兵都开始往那边聚集,抬头一看,正是这座县城的城门口,那里的地面一片狼藉,堆积着不少伤员靠在墙角哀嚎,一些已经砍杀得缺了口卷了刃的刀剑横七竖八的落在地上,完全无人看管。 怎么会这样? 宇文晔微微蹙眉,策马走了上去。 虽然前方人潮汹涌,根本挤不上去,可宇文晔骑的马是西域的宝马良驹,身形硕大,骑在马背上就跟站在小楼上一样,一眼就看到前方紧闭的城门口,一个肩膀上,手臂上都包扎这厚厚的绷带,显然受了重伤的将军冲上前来,揪着另一个人按倒在地,满目狰狞的道:“老子今天就杀了你!” 这人,就是马旭。 而被他按在地上挣扎不能的,是一个身着铠甲的参将,看上去二十来岁,脸圆耳厚,看上去倒是颇为稳重憨厚。 他被马旭压在地上不能动弹,只咬着牙道:“马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马旭恶狠狠的道:“代俊良,你还敢说话?!” 代俊良? 听到这个名字,商如意的眉头皱了一下。 在来的路上,她也找机会问了那个前来传信的士兵,才知道守将马旭轻敌,眼看着薛献进兵,想要带领全部十万人马出城应战,拿下首功,但参将代俊良竭力劝阻,虽然也没能阻止他,却留下了一万余人守城;之后马旭兵败,也是他紧闭城门,才抵御了薛献的乘胜追击。 说起来,这个人算是保留了城中的一点兵力。 可马旭怎么会跟他打起来? 正当她疑惑不解的时候,那马旭已经破口大骂道:“这次战败,就是因为你怯战,如果你肯带着那一万人马出城,老子一定不会兵败,都是因为你!” “……” “你这么想要让我们兵败,一定是薛献派到城中的奸细!” “……” “老子今天就杀了你!” 说完,他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刀,对着代俊良的头就砍了下去! 第423章 筑尸成京观! 就在这危急关头,突然一声震喝传来—— “住手!” 那雪亮锋利的刀刃已经快要落到代俊良的头上,被这一声震喝阻止,马旭凶狠的转头过来:“谁敢阻拦我!?” 话音刚落,他立刻露出了震愕的神情,手中的刀也僵在了半空。 只见人群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稳坐在马背上,身着铠甲,英武不凡,尤其第一缕阳光落下,照亮那张英俊的脸,冷厉的目光更添几分威迫之感。 一看到他,马旭立刻呆在了原地,呆呆道:“你,你是——” 跟在宇文晔身边的穆先眉头一皱,立刻道:“还不赶紧拜见辅国大将军?!” 辅国大将军?! 一听到这五个字,马旭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而周围的人也都吓了一跳,纷纷退到两边,叩拜在地,马旭也急忙丢下手中的刀,上前行礼:“拜,拜见大将军!” 说话间,他的声音已经有些不自觉的颤抖。 而那被他打倒在地的代俊良也忙起身对着宇文晔叩拜行礼:“末将代俊良,拜见大将军。” 一时间,整个扶风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宇文晔轻抖缰绳,踱步上前。 他扫视了两个人一番,然后道:“你们,是在干什么?” 代俊良抬起头来,正要说什么,那马旭立刻上前一步,拱手道:“大将军,末将这是要斩杀奸细,为朝廷除害。” “奸细?” 宇文晔微微挑眉:“谁是奸细?” 马旭立刻伸手指着身边的代俊良道:“就是他,参将代俊良!这个人怯懦畏战,之前末将要出城应战的时候,就是他百般阻挠,延误战机;若不是因为他留下了那些人马,末将一定能够击溃薛献的大军!” “……” “他这样帮着敌军,一定是个奸细!” 代俊良一听也急了,忙说道:“马将军,请你不要血口喷人,末将之所以阻挠,是因为那一战中薛献明显有备而来,你贸然出城应战,根本不可能获胜!” “放屁!” 马旭跳着脚对着他大骂道:“你就是个奸细,老子杀了你!” 看着他们吵得面红耳赤的样子,商如意微微蹙起眉来。 宇文晔不动声色,只对着左右使了个眼色,穆先等人立刻上前拉开他们,宇文晔看了看马旭,又看向代俊良,道:“你刚刚说,薛献有备而来,是怎么回事?” 代俊良急忙道:“回禀大将军,十六日的傍晚时分,薛献的先锋军抵达城下,在城外以西五里处安营扎寨,中间隔了一条小林河。之后,薛献率领两万人马渡河,突然到城下叫战,马将军看他们渡河的人不多,而且是刚到此地,就断定他们连日行军疲惫,一定不堪一击,所以要率领全城的守军出城应战。” 宇文晔闻言,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他道:“然后呢?” 代俊良道:“末将认为,既然是连日行军,薛献理当休整恢复体力,再来叫阵不迟;可他连营寨都没扎好就来叫阵,显然是对战事已有准备,不休整,就是示弱诱敌,其中必定有诈。” “……” “所以,末将才力阻马将军出城应战。但——” 他的话没说完,那马旭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惊惶的神色,急忙道:“大将军,你千万不要听他的片面之词,若是他不阻挠,让所有人跟着我出城,一定能大获全胜!” 宇文晔冷冷道:“说结果。”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一下子扼住了马旭的喉咙。 再一对上宇文晔冷峻的双眼,如同刀剑一般的锋利,刺得他心口一虚,顿时支吾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代俊良低着头,沉沉道:“马将军出城,那两万人马战不到一刻就开始溃败后退,马将军乘胜追击,结果到了小林河畔,天色已暗,从河道两边突然杀出两路人马,竟是薛献之前就暗伏了两支人马渡河,他们左右夹击,堵了退路,那八万人马——” 说道最后,他的两眼发红,声音竟也有些沙哑哽咽。 而周围那些将士们,也都纷纷低下头去。 那一夜,除了眼前在众将士的掩护之下活着逃回来的马旭,没有人真正亲眼看到在河岸边的情况,也不知道,那八万人马到底是经历了何等惨烈的搏杀,最终竟然无一人生还! 可是,一整夜,他们都听到风中的声音。 有惊呼,有惨叫。 有刀剑刺入血肉发出的撕裂的声响,也有鲜血喷涌出来,染红夜色的声音…… 以至于直到现在,提起那一晚,所有人都仿佛沉浸在一场染血的噩梦当中,城中虽然还有士兵,士兵的手中还有刀剑,但他们已经失去了斗志,老百姓更失去了依仗,整个扶风,几乎快要崩毁了。 而这一切,就是因为那个马旭! 想到这里,那代俊良红着眼睛,又恨恨的看向马旭。 马旭原本理直气壮,对着他也丝毫不让,但一转头就对上了宇文晔的双眼,只见那双冷峻的眼睛锐利如到,几乎一瞬间就刺穿了他的身体,马旭顿感一阵心虚,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大将军,我,我不是——” 这时,商如意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虽然,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这个人好大喜功刚愎自用,有领兵之权却无领兵之才,就是他的罪,害得八万人马有去无回更是罪无可赦! 这一刻,她甚至都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一刀! 但宇文晔在冷冷的看过他一眼之后,却不再看他,只翻身从马背上跃下,抬起头来看向前方,他们的面前,就是高耸的城墙和紧闭的城门,幸好薛献的人马并没有攻到此处,所以城墙和城门都还没有损毁的痕迹,看上去也还算坚固。 宇文晔道:“先上城楼。” 众人都愣了一下。 这个时候,他身为大将军,不是应该先处置贸然出战,损兵折将的马旭?又或者,重新清点城中剩余的兵力才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上城楼呢? 连那代俊良都迟疑了一下,神色凝重的道:“大将军,还是先不要上城了吧。”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 宇文晔却并不看他,只淡淡道:“本将军过来,需要弄清楚这里的情况,尤其是,那一战的最终结果。否则,对今后的战事不宜。” 说完,他一挥手:“上城楼。” 这一下,众人也不敢违抗,只能纷纷下马,跟着他登上城楼。 商如意也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自觉的有些疑惑——刚刚宇文晔说的“那一战的最终结果”,这句话有些奇怪。最终结果不就是那八万人马全军覆灭吗?为什么说,还要来看看最终结果? 难道,还会有什么其他的结果? 心里这么想着,她的脚步也更紧了一些,可就在她登上城楼的前一刻,一阵风突然吹来,商如意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 怎么,风中有股,臭味? 而且,是那种非常难闻的,恶臭? 就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众人已经跟着宇文晔登上了城楼,顿时眼前豁然开朗,高耸的城墙上视野开阔,一下子就能看到很远,将整个扶风县尽收眼底,那些低矮的房屋栉次鳞比,紧密的排列在城中,甚至连另一边的城楼,也隐隐在阳光下显露出一抹淡淡的痕迹。 就在这时,身边的善童儿突然惨叫了一声—— “啊!那是什么?!” 商如意一惊,急忙转过头去。 刚刚因为位置的关系,她登上城楼之后只看着城内的情形,但其实,宇文晔带着人上来,却是为了看城外,也就是另一边,商如意这个时候也急忙走到他的身边,往前一看。 顿时,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就在城门外,是一片开阔的平地,平坦的地面上有不少杂乱的脚印,还有一些血迹,显然是大前天那一战留下的,而沿着那些血迹一路往前,几乎在视线的尽头,在阳光下有一条银色的链带,波光粼粼,正是小林河,也是这座城的护城河。 也就是,和薛献一战,损失八万人马的地方。 因为离得太远,也看不清河岸边的情况,但只从代俊良的口中转述,几乎也能想象得到,那天晚上在河岸边的惨烈情形。 但,让他们惊惶的,并不是那条河。 而是那条河的对岸,竟然出现了一道高墙! 那道高墙,竟然不是石头堆砌而成,也不是砖瓦筑造而成,因为离得太远,加上天还没完全亮,只觉得黑漆漆的,好像有些腥红,又有些白森森的,一时间也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在扶风城外筑造那么高的墙! 商如意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异样的颤抖。 一阵风吹来,那座高墙竟然在风中微微的颤抖,而卷裹在风中的一阵阵恶臭,顿时席卷了整个扶风,商如意一下子捂住了口鼻。 那是—— 就在这时,更多的阳光穿透云层,照了下来,也将那堵高墙照亮。 他们,终于看清。 那,竟是一具一具士兵的尸体,堆积而成! 京观! 那就是京观! 薛献将扶风战死的八万士兵的尸体收集在了一起,筑尸成京观! 第424章 他们,赢不了了 “哇——!”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几乎失去了反应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一声惨呼。 商如意急忙低头一看,竟是善童儿,他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幕,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瞳震荡不已,脸色一阵发白,突然弯下腰去,将之前吃下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善童儿!” 商如意急忙蹲下身去扶着他,同时,另一只手也伸过来,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biqμgètν 是聂冲。 只见他将目光从那京观上收回来,脸色也有些惨白,但这个时候已经全然顾不上自己,只一边帮善童儿拍着后背顺气,一边轻声道:“都跟你说了,少吃一些。” “我,我……” 善童儿似乎还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只红着眼,涕泪横流,原本壮硕得跟小牛犊一样的身体这个时候竟也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显然,是被吓坏了。 虽然这孩子也算经历不少,还去过王岗寨当了九当家,他可能参与过争斗,甚至看到过杀人,但战争真正的惨烈却不是寻常人能想象得到的,甚至——商如意回想起自己跟宇文渊第一次见面时,就赞颂过他“神弓震龙门,筑尸成京观”,正是这两句话博得了宇文渊的好感,让她的婚事顺利更改。 那个时候,她的心里只想着这样的大英雄平叛杀敌,英勇无畏,却没有想到,短短几个字的背后,是这样的惨状。 京观,原来是这么残酷的东西。 商如意的心里升起一股说不出的矛盾和痛苦,她不由的抬起头来,看向站在最前方的宇文晔。 相比起周围的人震惊,他仍旧十分的沉静,一只手扶着墙垛,目光冷峻的望着前方那在阳光下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恐怖的京观,这一刻,甚至能看清一汩汩血水从尸山上流淌下来,染红了半条河流。 一阵风吹过,河水泛起的粼粼波光中似乎也透着殷红的血色。 尸山血海,这就是尸山血海! 而那阵风,也卷裹着尸臭,再度袭来。 顿时,城楼上的更多的人发出干呕的声音,好几个已经按捺不住捂着嘴飞奔下了城楼,在城下呕吐了起来,那些呕吐的声音在城墙间被放大了无数倍,好像惊雷一般在所有人的耳边回响。 商如意再度抬起头来,周围已经全都是一张张惨白无神的脸,虽然还有些人强忍着没有呕吐,没有痛哭,但他们的眼神,已经完全破碎,掩饰不住那种从心里生出的恐惧,而那恐惧的情绪,更是慢慢的在城楼上蔓延开来,随着那卷裹着尸臭的腥风,逐渐席卷了整个扶风。 这个地方的人,已经崩溃了。 这时,商如意的心突然一沉——这,就是宇文晔之前说的,更大的打击? 八万人马的全军覆灭,说到底只是那个传信的士兵口头上的一句话而已,这些人只知道有八万人马死了,不能再参与战斗,但消息听完了,也就完了。 可眼前这个场景不同。 这座八万将士的尸体筑成的京观,能让他们清清楚楚的看到战争的残酷,更让他们实实在在的明白,当失去了整整八万人马的扶风,如果再和薛献对峙,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这,也许就是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也许的结果! 商如意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凤臣!” 直到这个时候,宇文晔才慢慢的转过身来,在阳光下,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半分温度,平静的看向周围的人。 他道:“都看清了?” …… 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他的话。 还有谁,看不清? 那一张张惨白的脸,一双双绝望的眼,在这一刻彻底穿透云层,照亮了大地的阳光的映照下,更清晰无比,他们仿佛沦陷到地狱的幽魂,已经彻底的绝望。 但还有些人看着他。 如果说所有人都绝望,都沦陷进了地狱里,那么眼前这位辅国大将军,应该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因为朝廷将扶风交给了他,也将抵御薛献的重责交给了他,他应该有应对的办法,也有挽救所有颓败的心的能力。 所以,这一刻,越来越多的人抬起头来,目光闪烁着看向他。 他,会说什么呢? 他,还能为这里的人,这座扶风县,做什么呢?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反射着阳光,带着炽热的温度看向宇文晔的时候,商如意也屏住了呼吸——她记得宇文晔说过,之前听说八万人马全军覆灭的消息时,还不到鼓舞士气的时候,因为到了扶风会再有一次更大的打击,人的韧性再好,也经不起这样反复的打击。 现在,应该到了他鼓舞士气的时候了吧? 想到这里,商如意握紧拳头,掌心几乎全都是冷汗,紧张的看着他。 但宇文晔的脸上,仍旧是一成不变的冷峻,甚至连那深不见底的眼瞳,也没有一丝的光亮,他看了看周围这些被沉沉死气笼罩着的士兵,淡淡道:“都看清了,那就下去吧。” “……!?” 商如意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什么?! 他,让这里的人就这么下去?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让所有人目睹了这惨烈的一幕,士气低糜到几乎崩溃的时候,他仍然什么话都不说?这样一来,这支队伍岂不是要完全丧失战斗力,那他还如何领导这些人马,更妄论赢得这场战争了! 不仅是她,连一旁的穆先和程桥都露出了诧异的眼神,目瞪口呆的看着宇文晔。 可他,仍旧没有其他任何的举措,只摆了摆手。 这一回,所有人似乎都感觉到了什么——到了这种地步,也许连这位大将军,都已经放弃了。 既然是这样,那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放弃呢? 想到这里,这些人也不再有任何的迟疑,甚至,许多人早就在城楼上呆不下去了,纷纷转头就往城楼下走去,他们不住的叹息着,而那此起彼伏的叹息声汇聚在一起,仿佛一声沉重的长叹,将这一场还没来得及开始的战事打入了失败的深渊。 他们,赢不了了。 第425章 薛献,来了! 他们,赢不了了! 他们赢不了了…… 这样颓败的,低糜的情绪如同一场看不见的疫病,迅速传遍了整个扶风,即便是下了城楼,走到城中的官署中安顿下来,商如意也能从那静谧的空气里感觉到这种失败的情绪。 甚至,连周围路过的那些侍从,婢女,脸上也都是这样惘然的神情。 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自顾自的清点行李。 把几件衣裳收起来放好之后,她便拿出了一只散发着淡淡药味的小包袱,拆开一看,里面正是她之前在长生药铺买回来的那些药,临行前全都按照剂量包好分作几个纸包,拿起一个拆开,浓郁的药味立刻扑鼻而来。 这时,卧雪抱着一只药罐从外面走了进来。 “少夫人,按照您的吩咐,这罐子里装了三碗水。” 商如意低头看了看,便将拆开的那只纸包里的药都放了进去,又拿了一根没沾过油盐都筷子搅了搅,然后说到:“拿去煎吧,记得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就可以熄火了。” “是。” 卧雪捧着药罐走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欲言又止的回头看着她。 商如意抬头:“怎么了?” 卧雪想了想,终于轻声说道:“少夫人为什么要带我来扶风?” “……” “难道,少夫人就不怕——” 后面的话,她似乎自己也不敢说出来,商如意倒是淡淡一笑,道:“如果真的怕你再耍什么花样,我也就不带你出来了。”biqμgètν “可是,” 卧雪又道:“我毕竟曾经,那样背叛过少夫人的信任,你难道还能相信我,不怪我?” 看着这张明明还很年轻,却因为经历太多,而过早褪去稚气的脸庞,商如意想了想,轻叹了口气,道:“你对我的‘背叛’,也是另一种忠诚,或者说,你没有选择,所以我不怪你。” “……” “至于带你来扶风,是因为你的忠诚,所以我想再给你一次机会。” “……” “卧雪,你也听好了。如果这一次扶风之战,你再耍花样影响了整个战局,就算扶风不失,我也会亲手杀了你;而一旦扶风战败,这里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你就算有能算计我的本事,也没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逃出一条命来,这一点,你自己应该也明白。” “……” “但相反,只要你好好的做事,哪怕只是做好你的本分,这一次扶风一战若能胜,你也是有功的,到那个时候,将功抵过,你之前做过的事都可以一笔勾销。” “……” “所以,你知道应该怎么选择。” 卧雪没有说话,只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药罐,沉默半晌,又抬头看向她,轻声道:“夫人就不怕我——鱼死网破?或者,破罐破摔?” 商如意也看了看她手中的药罐。 她慢慢站起身来,走到卧雪身边,沉声道:“人,不到真正的绝路,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抱着必死之心——哪怕到了绝路,也有求生之念,这是人的本能。” “……” “只要还在世上,谁都想活下去。” “……”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一点生机,都没有人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 听了她的话,卧雪沉默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只轻轻的“嗯”了一声,便抱着药罐子走到外面的院子的一角,那里有商如意特地让人找来的一个小炉子,因为不想惊动太多人,所以她打算自己在这院子里熬药,为宇文晔调养身体。 卧雪熟门熟路的点燃了火之后,就把药罐放了上去。 不一会儿,里面的水沸腾起来,蒸汽滚滚,熏得这个小院子更热了几分。 可卧雪盯着那不断舔舐着罐底的火舌,却像是感觉不到热气似的,想了一会儿,她又回头看向商如意,轻声道:“那少夫人觉得,如今的扶风,还有机会吗?” “……” “这里的人,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不放弃,活下去吗?” “……” 听到这句话,商如意的眼瞳微微一沉。 如今这座扶风县内,从将到兵,从军到民,似乎全都沉浸在一种颓废的,必败的情绪里,这种情况下,就算这些人想要活下去,可没有了斗志,又还有什么,能让他们活下去的? 要如何激发他们的斗志呢? 就在她心情越发沉重的时候,前方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抬头一看,是宇文晔从外面走了进来。 来了官署之后,他只留下商如意,便和殷长岳、宋煜等人去军营中清点剩余的人马,也把马旭捆了关起来,忙碌了这半日,已经快到酉时了。 一看到他,卧雪立刻低下头去。 宇文晔闻到药味,只转头看了一眼,并不多说什么,大步的走进了屋里,商如意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急忙给他倒了一杯水送上,又亲自拿了一把扇子给他扇凉。 宇文晔一口将杯子中的水喝干了,然后轻叹了一声。 商如意坐到他的身边,一边扇风,一边轻声道:“情况,怎么样?” 宇文晔捏着手里的杯子,道:“清点了一下,城内还剩一万四千七百五十一人,加上我从大兴城带来的五万余人,还有我自己手底下的,不到八万。” “……!” 商如意的眉心蹙了一下。 她又道:“那,对方的战损,可有数字?” 宇文晔摇了摇头:“马旭是仓皇逃回,连自己的人马都丢下了,又怎么会计算对方的死伤。不过,我预估了一下,对方最多折损不会超过两万。” “两万……?” 商如意皱着眉头道:“也就是说,哪怕薛献的人马还没到齐,只目前我们面对的,也还是有十万之众。” 宇文晔点了点头。 不到八万的人马,一部分是刚刚经历了大败,军心溃散,另一部分则是士气低糜,几乎完全没有了战斗的意志,而对方却在刚刚大获全胜,更筑造京观震慑敌人的薛献部,更何况,他紧跟着还有十几万人马即将赶到。 这,几乎是一场必败的局了。 商如意的心跳都变得沉重了起来,可她的手上,还是慢慢的为宇文晔扇着扇子。 带着凉意的风让宇文晔的燥热消散了不少,他抬头看了一眼妻子低垂的眼瞳,突然道:“你要说什么?” “嗯?” 商如意抬头看他——自己并没有说什么啊。 宇文晔道:“从刚刚在城楼上,你就一直对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你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 原来,他一直看着。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又看了看他,然后轻声说道:“我是想跟你说,今后——如果你也有会面对这样的局面,尽量不要做这样的事,可以吗?” “这样的事?” 宇文晔微微蹙眉,但立刻回过神来,看向她:“你是说,筑尸成京观?” 商如意点点头。 宇文晔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为什么?” 商如意道:“我知道,京观这种东西能最大程度的震慑敌人,击溃对方的军心,瓦解对方的意志,但这实在太残酷了,如果传扬出去,将来不管你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对方都一定会拼尽全力和你死战到底,到那个时候,你反倒会面对更大的压力,也更难取胜。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死的,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终究是人。” “……” “也许有一天,如果,爹他,和你们,能够成就——大业,”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商如意的嗓音下意识的轻颤了一下,而宇文晔那双沉凝的眸子也划过一抹精光,但他没说什么,商如意也掩饰了自己这一刻的心悸,又接着道:“那么这些人归根到底就都是你们的子民。能领一亩田地,交一份赋税的子民。” “……” “眼前的滥杀无辜,是消耗民心,更是消耗你们的将来。” “……” “我这话,也许说得太远了。可我还是——” “我明白,” 她的话没说完,就听见宇文晔沉沉的一句话,打断了她,商如意有些诧异的看向他,只见宇文晔将手中握得发烫的杯子放下,眼神沉凝的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 “我原本——也不喜欢这个东西。只是,出身定川军镇的人都经历过大业王朝建立之初,最残酷的那一段战乱,对他们而言,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他们的战法都以击溃敌人,最大限度的杀伤敌方为目标,他们喜欢搞这一套。” “……” “回去之后,莪也会劝告父亲的。” 没想到自己小心翼翼的劝解竟然这么顺利就得到了他的认可,商如意倒是有些意外,但立刻就高兴的笑起来。 低头看到他手中的杯子空了,立刻道:“我再去给你倒杯水。” 说完,拿起杯子便走到一边去了。 看着她这样殷勤的样子,宇文晔倒是微微一笑,当商如意捧着那杯水走回到送到他手边的时候,他沉声道:“不过,我还以为你又会劝说我去鼓舞士气。” “嗯?” 商如意一愣,抬头看向他。 宇文晔道:“从昨夜开始,你就一直在劝说我鼓舞士气,刚刚在城楼上,你好像也希望我说点什么——穆先他们,似乎也都是这么想的。” “……” “怎么你劝我那个,却反倒不劝这个?” 商如意慢慢坐回到他身边,仍然拿起扇子轻轻的给他扇风,说道:“我想了想,在军事上的事,我还是不如你懂得多。” “嗯?” “这一次,是你主动领兵出征,你不可能不想赢。” “……” “连我都知道要鼓舞士气,你不可能不知道。只是,我只知道应该要鼓舞士气,但你领过兵,你应该比我更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鼓舞,怎么鼓舞。” “……” “我想,我只看过几场用兵,终究是个外行。” “……” “若让我这个外行来指导你这个真正懂得领兵的内行,那不仅是辱没了你,也是对你麾下这些将士们不负责任。所以,我想我还是闭嘴得好。” “……!” 宇文晔有些微微震愕的睁大眼睛看着她。 要知道,这个世上最深刻的道理就是别让外行指导内行,但,人最难守的也就是这个道理,因为越是一知半解,甚至胸无一物的人越自大,也越喜欢冲着别人指手画脚。 相反,越是懂的人越是知晓其中厉害,也就越是害怕自己的不足,在开口之前反倒再三思量。 闭嘴,从来都比张口更难。 宇文晔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嘴角一勾,那双冷峻双瞳中的寒霜似乎也笑容了一些,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 商如意一愣:“你笑什么?” 宇文晔笑道:“但愿你一直这么懂事。” “什么意思啊你?” “之前在王岗寨,是谁连招呼都没跟我打一声,都去烧人家的粮仓的?” “……” 提起这个,商如意倒是有些头皮发麻,却还是嘴硬道:“那是生死攸关的时候。” “……” “不管怎么样,我是绝对不能看着你——” 说到这里,她突然又顿住。 宇文晔的眼睛反倒亮了,盯着她:“不能看着我什么?” 原本一天的暑气还未散去,大家的身上都燥热难耐,被他这么一盯,商如意更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下意识的就转过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手中的扇子也抬起来,似乎想要将两个人之间隔开。 可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沉闷的声音。 这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商如意一时间还以为是打雷了,又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推倒发出的轰鸣声,可宇文晔一听到那声音,原本含笑的双眼瞬间褪去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厉的神色。 他一下子站起身来,朝着外面望去。 连一直在院子里一角守着炉子的卧雪也愣了一下,抬头往外看去。 商如意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起身走到宇文晔的身边:“怎么了?这声音是——” “是鼓声,” 宇文晔的脸上彻底换上了一副肃杀冷峻的神情,沉沉的出了一口气,然后道:“薛献,来了!” 第426章 遇上我,你没有这样的机会 薛献来了! 这个消息顷刻间被凛冽的风吹遍了整个扶风县,原本就如同惊弓之鸟的老百姓顿时吓得一个个门窗紧闭,连一条缝都不敢打开。 随即被调遣到城门口的士兵们,一个个都面如土色,焦虑恐慌的情绪写在每一张脸上。 当他们到达城门口的时候,这里的气氛已经沉闷得几乎窒息。 宇文晔只看了他们一眼,却并不多说什么,三两步登上城楼往下一看,果然,城门前那片宽阔的空地上,已经站满了刚刚渡河,此刻列队整齐的士兵,旌旗猎猎,战马嘶鸣,强悍的气势震慑了整片大地,甚至连他们站在城楼上,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城墙在微微的颤抖着。 宇文晔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而就在他往城下看的时候,一骑人马也慢慢的从那队伍中踱步出来,抬头望向城上。 这一抬头,一双精光如电的眼神射来,锐利的如同有形的锋芒一般,顿时惊得城楼上的几个人都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此人穿着一身血红的铠甲,身形魁梧,壮硕如山,虽然离得太远看不清形貌,但仍然能一眼分辨出那张背对着夕阳而显得有些黝黑的脸上一双炯炯有神,精光四溢的虎目,他手提一把偃月刀,长柄阔刃,仅刀柄就有儿臂粗细,看得出分量不轻,刀刃雪亮,映着夕阳反射出刺目的红光;坐下一匹骏马通体赤红,被夕阳一照,仿佛一团燃烧着的火焰,而那将领,就像是乘着火焰而来,气势逼人! 一看到这个场景,商如意的心都不由得提了起来。 这个人,就是薛献? 就是这个人,占据陇西之地,如今兵指大兴,仅一战,就歼灭扶风八万人马,筑成那座骇人的京观! 不仅她心里这么想着,这一刻,城楼上的所有人,甚至连城楼下,已经列队准备出征的士兵们似乎也都这么想着,他们的眼神越来越惊恐,越来越绝望,数万人的兵马,几乎不能呼吸。 而气氛,也在沉闷中,越来越压抑。 不过,商如意的心里也生出了一丝疑惑,这些人已经来了城下,为什么还不攻城? 难道他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攻城吗? 不过看他们的队伍,虽然列队整齐,气势逼人,队伍中却并没有攻城的器械,而且站得这么整齐,也完全没有要随时重逢进攻的样子。 他们到底来干什么的? 就在这时,城下那人慢慢的抬起手来,手中的偃月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雪亮的光迹,然后慢慢的,指向城楼之上,众人簇拥着的人—— 宇文晔! 他的刀,直指向宇文晔! 这是—— 商如意的心一沉,急忙转头看向宇文晔,却见他面色冷峻,那双平静的眼睛里映着刀锋闪过的一点光,也变得锐利起来。 薛献,这是在叫阵,是在挑战! 而挑战的对象,就是城楼上的宇文晔! 一直跟在宇文晔身后的聂冲这个时候也皱着眉头走上前来,轻声说道:“大将军,刚刚我听到他们在过河之后说了几句话,看意思是——所有的人马都不轻举妄动,这一次过来,只找你一个人。” “哦?” 宇文晔微微挑了一下眉。 他道:“过河前的话,你听到了吗?” 聂冲摇了摇头:“黄昏的时候河水变急了,因为水声的关系,所以他们渡河前的话我都听不到。” 听到他的话,周围的殷长岳,宋煜等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虽然之前他在行军路上听到报信人的声音,就震惊了众人,但这一次,还是让大家都吃了一惊,那小林河离城门有数百步之遥,看都未必看得清楚,那么远的距离,而且是在万余人的军中,他居然能听清对方说话的声音?! 代俊良不敢置信的上前一步:“你说的,是真的?” 聂冲淡淡道:“我不撒谎,听到什么就是什么。” 代俊良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而宇文晔垂眸想了想,淡淡道:“我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这个时候,商如意也明白过来。 就在前几天,薛献通过一场血战斩杀了八万余人,又筑尸成京观,这已经让城中的军民惊慌不已;而这一次,他又来挑战宇文晔,因为这位辅国大将军是朝廷派遣过来对抗他的,宇文晔在军中,因为这几年的战功也颇有威名,会给大家一些信心,重新激起城中军民守城的信念。 所以,他的目标,就是要击溃这个信念! 一旦他打败这位辅国大将军,那就是告诉这里的所有人,不管是兵,还是将,都敌不过他薛献。 到那个时候,扶风的人心,会彻底崩毁!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急忙转头看向宇文晔,却见他的脸上仍旧冷峻如常,嘴角却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淡淡的弧度。 “倒是,正好。” 正好? 商如意一怔,还来不及细想什么,宇文晔已经沉声道:“让弓箭手上城楼。” 代俊良立刻道:“是!” 说完一挥手,原本就整装待命的弓箭手立刻上前,站在了城楼上每一个墙垛后,目光灼灼的瞪视这下面的人。 宇文晔又道:“备马,备刀。” 穆先道:“是!” 话音一落,宇文晔已经转身一路下了城楼,城下的士兵牵着那匹通体黝黑的骏马上来,等到宇文晔翻身上马,又有两个士兵抬着一把陌刀送到他面前。 宇文晔伸手,一把拿了起来。 在拿起的一瞬间,他的手腕微微的沉了一下。 商如意顿时心里咯噔了一声。 她还记得,宇文晔惯用的那把陌刀留在了江都宫,之后一路上他都没有合用的兵器,在王岗寨大战善童儿的时候,是临时用了穆先的陌刀,而那把刀只有五十斤,他用起来不顺手,听说在战中几次险些脱手。 眼前的这把刀,显然是新铸的。 但好像—— 不仅商如意感觉到了什么,连一旁的穆先也有些担忧的轻声道:“大将军,这把新铸的刀有八十斤,比之前你用的还重了十斤,今天是第一次上手,恐怕——” “不必多话。” 宇文晔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举起刀来,挥舞了两下。 那沉重的分量几乎像是拿了一个人在手上,一挥之下,虎虎生风,连两个捧刀的士兵都被那惊起的风震得退了两步。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再回头看向身后那些已经列队整齐的士兵,这些人虽然看到这位威风凛凛的将领,还有他手中那把雪亮的陌刀,眼前都是一亮,但再抬头看向紧闭的,随时都会开启的城门,又全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毕竟,薛献已经杀了他们八万人了。 对于这个杀人魔王,这些人几乎没有能够获胜的信念,这一次出征,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不过是一条死路。 越是临战,失败的情绪就越浓。 可宇文晔却仍旧丝毫不在意似得,抬起头来望向前方高大的城门,道:“开城门!” 一声令下,前方守城的士兵立刻上前拆下了沉重的门栓,然后将大门往两边一推——只听一声悠长嘶哑的轰鸣声响起,大门慢慢开启,一缕金色的阳光如同利箭一般射了进来,立刻刺得将士们都眯起了双眼。 而那在金色的阳光之下,便是前方列队备战的陇西兵! 一阵风,卷裹着他们身后那高耸的京观散发出的尸臭吹来,仿佛无形的冲击,让这些扶风士兵的心中更加惊骇。 可是,在这些摇晃的身形中,却有一个人,稳如泰山。 只见宇文晔一手持缰,一手握刀,策马稳稳的踱步出了城门! 穆先和代俊良也不敢怠慢,急忙翻身上马,领着身后的军队也跟着他出了城门,不一会儿,便列队在城楼之下,密密麻麻如同两块铺垫整齐的地毯,相互对峙。 这一刻,宇文晔也终于看清了前方那一骑人马。 薛献。 传闻中骁勇无敌的陇西勇将。 这个人大概三十来岁,满面虬髯,也难怪刚刚在城楼上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因为他的胡须坚硬蓬乱,几乎把整张脸都遮住了,看起来形貌如虎,可即便如此,却遮不住那双强悍精明的虎目,此刻灼灼的盯着同样一骑突出的宇文晔,上下审视,仿佛判定什么。 沉默半晌,他道:“宇文晔。” 宇文晔道:“薛献。” 薛献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声如洪钟,即便离得那么远,站在城楼上的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尤其又重新登上城楼的商如意,此刻更是紧张得耳朵都竖了起来。 她一只手用力的抓着墙垛,盯着下面的人。 只见薛献笑过之后,又看向宇文晔,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刺穿他的明光铠甲,道:“虽然我与你父同辈,但既然上了战场,也就不分什么辈分。你直呼我名也无妨,只是,我也就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宇文晔道:“这样,才正合我意。” “哦?” 薛献一愣,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应答,微微眯起双眸道:“此话何意?” “只有你全力以赴,我才能向他们证明——” 宇文晔提着那把沉重的陌刀,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脸,看了一眼身后那些沉闷得几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士兵,道:“证明前几日你的大胜,不过侥幸。” “……” “遇上我,你没有这样的机会。” 第427章 大将军! 这一刻,商如意终于明白,为什么宇文晔一直都不鼓舞士气了。 因为扶风大败,八万人马全军覆灭,死难士兵的尸体被筑成京观,这一切都击溃了这些士兵们的信心,这种情况下,只是几句话,是根本没办法鼓舞他们的。 甚至,如他所言,哪怕在半路上鼓舞了士气,再看到堆积如山的尸体,这些人只会更快的崩溃。 所以,宇文晔一直没有对他们说什么。 但是,不说,就只能做。 在战场上,能鼓舞士兵们的最直接的方法,不是训斥,不是呼喊,甚至不是将军的命令。 而是行动! 是直接杀敌,击溃对方的武力,更是打倒对方的现实! 宇文晔要做的,就是这个! 而且,前些日子的大败,的确是败于马旭的轻敌冒进,用兵不力,但他个人的错误,毁掉的却是士兵们的信心,所以,这一次宇文晔的出征,就是要重塑身为将领的威信,这样一来,这些士兵才能相信他,更能相信在他的领导下,能够取胜的自己! 所以,他必须赢! 而薛献听到这些话,那浓黑得几乎遮蔽额头的眉毛立刻皱了起来。 他显然也明白了宇文晔话中的意思——今天,不仅是他渡河而来,要击败宇文晔,彻底击溃扶风军民的信心,宇文晔也要趁这个机会击败他,重新树立扶风军民的信心。 就看他们谁,能做到这一点了! 想到这里,薛献哈哈大笑起来,道:“好!” 笑过之后,他突然侧过头去,对着身后的士兵道:“所有人,都不许轻举妄动,本将军要让你们看看,不管谁来了扶风,这里,都是不堪一击!” 话音一落,他突然一夹马肚子,坐下的那匹骏马立刻疾冲而来。 他一身铠甲鲜红,坐下的骏马也是通体赤红,在夕阳下这样猛冲过来,就像是突如其来的一条火龙,一下子染红了站在最前方的士兵们的眼,那些人猛地睁大了双眼,口中惊呼起来:“将军小心——” 就在他们话音未落的时候,宇文晔竟也策马,朝着前方冲了上去。 马蹄扬起的尘土,一下子弥漫了半个天空,而在尘土飞扬间,他清朗的声音清晰的传来:“看着,仗该这么打!” 说话间,一红一黑两匹骏马已经冲到了一处,就听“吭”的一声震响。 两骑人马已经错身而过。 他们手中的偃月刀和陌刀,已经在电光火石间交错相击,击出了一点刺目的火花,而身形交错之后,两个人各自跑出了十余丈,又立刻调转马头,向着对方。 薛献哈哈大笑起来。 “好!” 他抬起手,手中的偃月刀还带着刚刚那一击之后留下的阵阵颤迹,却丝毫没有让他感到惊惧,反倒激起了他心中勇战的兴奋,大声道:“再来!” 话音刚落,已经拍马冲了上来。 眼看着就要冲到宇文晔的面前,薛献竟放下了缰绳,双手挥舞着偃月刀,趁着骏马疾冲之势猛地朝着宇文晔的斜劈下来! 这一击,气势如虹! 即便自己不习武,商如意也很清楚这一刀借着骏马疾冲的气势,至少有万钧之重,若是寻常人在眼前,哪怕四五个,也会被这一刀横扫,力劈马下! 可宇文晔—— 商如意屏住呼吸,看着那个面色冷峻,没有丝毫惧色的男子,只见他竟完全不闪避,双手握着陌刀,硬生生的顶了上去。 又是“吭”的一声巨响。 这一声,激起一阵气浪席卷了整个扶风城外,刺痛了所有人的耳朵,大家都下意识的缩起脖子闭上了双眼。 等到震痛过后,众人才慢慢的睁开眼睛,而一看到眼前的情形,立刻惊愕的瞪大了双眼—— 那两个人,两把刀,抵在了一处! 宇文晔那一挡之下,竟然将薛献那借着骏马疾冲的力量劈下的一刀硬挡了下来,而且,他的手臂一横,直接封住了偃月刀划过刀柄顺势错开的轨迹,直接将对方抵在了面前;甚至,两个人的马,都在这一刻受阻,马脖子猛地往后仰去,马蹄险些折在地上,分别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鸣,硬生生的停下来! 这一挡,竟然将两匹奔驰的骏马硬生生的阻停了! 好强的力量! 握着偃月刀的薛献,虽然还在战中,也不由得心下一沉。 他纵横战场数十年,自己本身就战力非凡,也在战场上见过不少力大如牛的将领,但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这么一个强悍的年轻人! 此刻,看着那坚如铁石的陌刀后面,那双冷峻的双眼,薛献的呼吸也紧绷了起来。 而看到这一幕,原本士气低落的扶风士兵们,全都眼前一亮——他们虽然之前没有见过薛献,但前些天的一战之后,此人斩杀他们八万士兵的战绩,已经在他们中间传得神乎其神,如同恶鬼修罗一般,所以他一出征,所有人都觉得是势不可挡。 但现在,却不是。 他不仅不是势不可挡,宇文晔一挡一下,不仅将他挡住了,更是将两匹疾驰中的骏马都生生的拦了下来。 这,是人能有的力量吗?! 一瞬间,所有人心中的颓丧被一扫而空,这一幕不仅惊呆了众人,更是激起了士兵们心中那份豪气来,尤其站在队伍最前列的那些士兵甚至忘乎所以的开始呼喊起来—— “大将军!” “大将军!”ъiqugetv “大将军!” 声震九霄! 在这样的呼喊之下,陇西军也不甘示弱,两边的士兵都忘记了他们的杀性和原本颓败的情绪,反倒因为战场上激战的这一幕而心潮澎湃,纷纷振臂高呼起来—— “杀了他!” “大将军,不能输!” 人一吵起来,气血上涌,哪怕对面真的是老虎,也有一股子悍气,一时间扶风的士兵竟然盖过了对方的声势。 一看到这一幕,薛献也明白过来,他浓眉一皱,也不再与宇文晔僵持,而是双臂用力往前一推,宇文晔手中的陌刀刚硬,却也毫无韧性,被这强悍的力量一推之下,他也生生的往后仰倒了一些。 就这一下—— 薛献看准时机,手上的长刀一收,长长的刀柄忽的一下滑过掌心,手掌直怼到了刀把上,就在两个人距离只在咫尺之刻,他的长兵器一下子变成了短兵,对着宇文晔的膻中狠狠刺了过去! 第428章 一寸短,一寸险! “啊!” 商如意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膛。 虽然刚刚那一击,宇文晔强悍的实力振奋人心,但薛献的确不愧是宇文渊口中“骁勇无敌”的勇将,甚至,这个人也不是一个只会用蛮力的武夫,相反,他有着过人的战斗智慧。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在马战的时候,长兵固然杀伤力极强,但宇文晔刚刚阻下了两匹马,两个人的距离就变得近在咫尺,这个时候,长兵器成了短处,而短兵器,反倒成了长处! 一寸短,一寸险! 他的偃月刀一下子变成了普通大刀,在这样的距离里,宇文晔的长柄陌刀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眼看着那把刀就快要刺中宇文晔的胸口,人群中几乎已经有人尖叫了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宇文晔突然一斜身,整个人踏着左侧的马镫,几乎半挂在马背上,堪堪避过了这一击。 商如意顿时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完,薛献手中的刀一刺不中,又忽的一下滑了出去,顿时短兵又变成了长兵,一反手,朝着宇文晔的后脖颈扫了过去。 但这一次,比他的偃月刀更快的,却是宇文晔手中的陌刀。 就在他避过那惊险一刺,也是与薛献错身的一瞬间,甚至还没来得及翻身上马背,宇文晔已经一低头,反手握刀对着薛献后背的命门穴扎了下去! “将军小心!” 身处在宇文晔背后的那些陇西兵一看到这一幕,全都吓得大喊了起来,而薛献的眼角瞥到那一抹寒光,他急忙收刀回挡,一翻手腕,偃月刀在背后画出一个雪亮的圆弧,“当”的一声脆响,将宇文晔的陌刀打开。 而那陌刀,只斜斜的在他屁股下方的马鞍上划出一道口子。 陇西兵顿时高呼起来。 可是,他们的高呼声才刚刚响起,却没想到,宇文晔这一击并没有结束,他一转身,柔韧的腰身几乎在马背上反拧了一圈,陌刀在手中一换,又从左肋之下如毒蛇探穴一般击出,再次狠狠刺向薛献后腰的命门穴!biqμgètν 这一击,如闪电一般! 而薛献,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有这一招! 他只是听着背后风声虎虎,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惧感袭来,几乎是武人的本能,让他原本就挥舞了一圈的偃月刀又在手腕上再挥了半圈。 也是这半圈,救了他的命! 刀锋在宇文晔的陌刀几乎已经要刺中他的后腰的一瞬间,险险挡开了这一击。 又是“当”的一声脆响。 陌刀再一次从薛献的后腰上被打了下去,又在他后背的马鞍上又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那匹赤红的骏马疾跑了两步,两人终于错身而过,长刀再不能及。 等跑出了十几丈之后,薛献才停了下来。 冷汗,已经布满了他的整个额头,甚至浸透了他贴身穿着的衣裳,那带着尸臭的风吹过,阵阵寒意从心底里升了出来。 他完全想不到,宇文晔,有着这样的战力。 刚刚那连续的两击,不仅是他想不到,也是他征战半生从未遇到的,而能够在一瞬间接连击出两刀,并且是在背后击出,宇文晔的身法刀法不仅超绝,这个人也有些非同凡响的战斗智慧,不逊于任何人。 甚至,自己!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来,只见宇文晔策马一路小跑,已经跑回到了扶风城前,他一手持缰,一手倒提着在夕阳下仿佛闪着血红光芒的陌刀,脸上仍旧是一片肃杀的平静。 但,相比起他的平静,他的身后,却沸腾了! 应该说,整个扶风都沸腾了! 不管是城外列阵的,城头观战的,还是城内遥遥观望的老百姓,全都在目睹了这一场激烈交锋之后高喊起来,他们原本对这一战根本就不抱信心,甚至认为这一场就会成为整个扶风县的终点。 却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大将军,在那个威风赫赫的杀人魔王薛献面前,丝毫不落下风。 不仅不落下风,他甚至险些取胜! 而薛献在他的面前,也根本占不到一点上风! 所以,前些天输掉的那一战,就是因为马旭那个废物刚愎自用,轻敌冒进,才会连累八万将士全军覆灭,但只要有了强悍的将领,即便是薛献,也根本不足为惧! 这样的情绪一起,整个扶风的人心态都变了。 他们一个个狂喜不已,两眼通红,甚至站在城外列阵的士兵们直接拔出了手中的刀剑,拼命挥舞着,雪亮的刀光在夕阳下闪烁成一片星海! 所有人的人,都在齐声呼喊—— “大将军!大将军!大将军!” 这一声声的呼喊,震得地面都在微微的发颤。 宇文晔骑在马背上,听着那激昂的呼喊,始终没有丝毫的动容,只是,那只倒提着陌刀,原本如钢铁一般强悍的手臂,却在这个时候,有了一丝轻微的颤迹。 虽然,只是一丝最轻微的颤迹,但他的刀,是亮的。 迎着夕阳,立刻开始闪耀了起来。 一看到那闪烁的刀光,站在城楼上的商如意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刚刚,宇文晔一刀挡住了薛献的气势如虹的一击,更硬生生的逼停了两匹骏马的疾驰,也就是说,他是以一人之力横抗下了这三股强悍的力量,这几乎已经是人的极限了。 而在这样极限的发力之后,身体一定会虚软。 所以,他手中的刀才—— 商如意的呼吸更紧绷了起来,这些日子,宇文晔从南到北,又从东到西,几乎没有停歇过,宇文愆和宇文渊阻拦他领兵出征,最大的原因也是他的身体,更何况,从领兵离开大兴城开始,他就星夜兼程的赶路,到今天来到扶风,都没有合过眼! 这种情况下,还要跟薛献血战,他撑得下去吗? 想到这里,商如意一只手紧紧的抓着面前的墙垛,粗粝的石壁立刻磨破了她的指尖,留下了一道道刺目的血痕! 而这时,薛献已经看到宇文晔手中的刀在夕阳下轻微的颤迹。 他眼底的冰冷一闪而逝。 下一刻,薛献挥刀拍马,朝着宇文晔冲杀了过来! 第429章 给——我——杀! 宇文晔的眼瞳骤然紧缩。 眼看着薛献策马疾冲,越来越近,他气息一沉,咬着牙也拍马迎面冲了上去,就在那把挥舞得虎虎生风的偃月刀朝着他砍来的时候,宇文晔双手挥刀,又一次横挡了上去。 只听“亢”的一声震响。 跟之前一样,薛献的刀又一次被他手中刚硬的刀柄所阻,可这一回,薛献的双臂却没有被弹开,反倒双手持刀用力的往下压。 顿时,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宇文晔整个人都往下沉了一下。 站在城楼上看到这一幕的商如意,眼瞳中顿时划过一抹无声的惊惶——看了刚刚那一场马战,她心里已经弄明白,在马背上挥舞兵器作战的人,所有的力气来自下盘,而最重要的,就是踩着马镫的两条腿,那里是马背上的武将们力量的源泉。 如果那里一松,武将在马背上几乎无力可发。 而宇文晔——她清楚的记得,他一直都有脚抽筋的毛病,当初在雁门关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个而让阿史那刹黎逃出生天,自己之前虽然有顾忌他这个毛病每晚给他喝一些牛奶,但自从两人“翻脸”之后,她就再没做过这件事。 如今看时,宇文晔的腿,似乎又开始不自觉的抽搐。 而且,不仅是腿。 在马背上的人,腰力也是非常重要的,就像刚才他电光火石间的两次背后出击,靠的就是腰力;这个人的腰,也的确柔韧有力,根本不是常人能及的。 但刚刚那一瞬间,商如意恍惚的感觉到,他的腰好像软了一下,才会让整个身体都往下沉。 难道—— 商如意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那只已经磨破了指尖出血的手紧紧的抠着墙垛,目光灼灼的看着下方。 宇文晔的体力,真的不支了吗? 就在她一颗心几乎快要提到嗓子眼的时候,身边突然响起了一个低低的叹息声。 “宇文二哥,是不是有点累啊?” 商如意低头一看,却见善童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身边,也扶着墙垛,看着下面的战场出神。 因为白天呕吐的关系,程桥他们立刻带着他下去休息,刚刚的出征也就没有叫上他,没想到这孩子不知什么时候醒来,自己上了城墙,忧心忡忡的看着下面的战局。 而他的话,也更加重了商如意心里的不安。 她道:“你,看得出来?” 善童儿仰头看向她,那张因为呕吐而虚弱,有点发白的小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道:“他的力气,好像比刚刚出征的时候少了很多。” “……”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当初宇文二哥上王岗寨跟我打的时候没用全力。” “……” “要不然,我很难在他手下挨过三招。” “……” “可现在——” 商如意的心一沉,突然道:“别说了!” 善童儿一惊,看了看她有些发沉的脸色,再看看周围,顿时也明白过来。 他虽然不懂得扰乱军心这个罪名,但在这个时候议论战中的主将的身体,难免会让周围的人担心,如果人心一乱起来,队伍就不好带了。 善童儿急忙闭上了嘴。 但想了想,他又仰头看着商如意,轻声道:“如意姐姐,我想去帮他。” 这一刻,商如意的两只手都扶上了墙垛,深黑的眼瞳盯着下面的战局——宇文晔终于在一阵僵持之后猛地将压在头顶的偃月刀挥开,反手一刀划向薛献的下腹,这是一处最不好攻,但也不好守的位置,可薛献不慌不忙,刀柄往上一挑,就挑开了他这一刀。 紧跟着,两人又是几次刀锋交击,刺耳的锐响充斥了整个扶风。 商如意沉声道:“不行。” “……!?” 善童儿有些惊愕的睁大眼睛看着她:“为什么?” 虽然宇文晔还没有明显的落下风,他仍然战得虎虎生威,以至于下面观战的士兵们根本看不出他的异样,还在拼命的为他呐喊助威,甚至跟对面的陇西军的士兵互骂起来,可他们站在城楼上的人,是看得清楚的。 宇文晔刚刚那样的发力之后,身体已经开始陷入虚软了。 再战下去,他真的会—— 可商如意仍旧一脸肃杀,沉声说道:“这一仗,他必须自己打下来!” 若是在过去,哪怕是在这一战开始之前,商如意都未必有这样的信念,更不可能会看着宇文晔陷入这样的苦战而置之不理,但现在,她已经完全明白过来,宇文晔就是要通过自己,通过自己的这一战激起扶风士兵的战斗意志,所以,他不仅不能输,更不能在战斗中有任何的偏倚。 否则,才刚刚被他激起的这些人的斗志,只会因为他的“无能”,而更快的溃散。 到那个时候,扶风就真的垮了。 宇文晔既然自己要担起这个责任,就必须担到底,此刻在战场上的人,已经不仅是她商如意的夫君,而是朝廷的大将军,是扶风军民的依靠,更是——宇文晔自己! 听到商如意斩钉截铁的回答,善童儿虽然不甚明白,却也从这位向来和善温柔的如意姐姐脸上凝重严肃的表情看出,她不可能让人上战场去帮宇文晔。 但,他仍不放心。 善童儿轻声嘟囔道:“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 这话一出,商如意眼中闪过一道明亮的光。 她突然回头道:“鼓呢?!” 原本城楼上的众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下方的战局,听到她这么一问,众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还是监军殷长岳立刻反应过来,指着谯楼门口竖起的一面大鼓道:“这里。” 商如意立刻走了过去。 这面大鼓的鼓面几乎有一个成人长短,被架在高高的木架上,只木架都和商如意差不多高,木架的一旁放着两个鼓槌,也有一个人的手臂那么粗细,商如意拿起来,沉甸甸的直压手腕。 一看到她这架势,周围的人都惊呆了,不知道这位看上去娇滴滴的国公府少夫人要干什么,一时间大家竟也顾不上下面的战局,都看向她。 殷长岳也愣了一下:“少夫人,你这是——” 商如意没有理会他们,只是转过头去,看着下方的战况,马背上的两个人还在鏖战,薛献似乎看出了什么,越战越勇,手中的偃月刀挥舞得如同光轮一般,朝着宇文晔连击而来,宇文晔虽然毫不示弱,接连当下几次进击,但手肘已经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薛献看住时机,狂吼一声,手中的偃月刀高高举起,朝着宇文晔力劈而下! 这一击,足堪裂石开山! 宇文晔咬紧牙关,竟然单手挥刀,雪亮的陌刀在头顶划出一面耀眼的光扇,竟然就要这样格挡开薛献的一击! 薛献的脸上,已经流露出一丝阴沉的冷笑。 就在这一瞬间,一阵惊雷般的鼓声,从两人的头顶传来! 霎时,宇文晔只感到心头一荡,一股无名之力从四肢五体生出,一瞬间交织在了一处,齐齐的涌向他的双臂,他怒喝一声,陌刀硬生生的挡住了那偃月刀,并且手腕一翻,直接反手朝着薛献的头顶压了下去。 “……!” 薛献大惊,显然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还有余力反击,甚至是单手挥刀就将自己的刀压了回来,不过他也不弱,急忙推开这一刀,又借势朝着宇文晔的肋下攻去。 与此同时,又是一声鼓声轰鸣! 就在第一声鼓声响起的时候,扶风军的士兵们还没回过神来,甚至有的人以为那是自己沉重的心跳,可又一声鼓声响起,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纷纷抬起头来,望向城楼。 却见那沉重的大鼓面前,一个纤细的身影挥舞着硕大的鼓槌拼命的击打鼓面,震耳欲聋的鼓声在她的手下被一阵又一阵的击打出来,如同被夕阳染红的穹顶上传来的天雷! 这,是国公府的少夫人,也是他们的将军夫人! 原本所有的人都因为军中出现妇孺而感到不安,毕竟,这些孱弱的人不仅需要他们的保护,更在最危急的关头会是他们的拖累,所以,人们不仅因为扶风的战败而气馁,更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而不满。 但此刻,所有的不满和气馁,都被那鼓声击碎! 这位少夫人英姿飒爽,以鼓声搅动风云,更是惊得战场对面的人一阵慌乱的样子,令他们大感快意,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扬声高呼起来:“少夫人!” 同时,也有人大喊:“大将军!” 一时间,呼喊两人的声音在战场上交织融合,汇聚在一起,更纵得那鼓声震响九霄。 在群情激昂的气氛当中,宇文晔只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力量源源不断的从心里,从鼓声中,从被震得微微发颤的地面,从四面八方用来,一瞬间将他充盈,他冷静应战,镇定自若的侧身避开将薛献攻来的那一刀,同时两腿一夹,坐下的骏马立刻朝前飞驰了两步,与薛献错身而过。 就在众人都以为他是要完全避开对方的连续进攻的时候,却见刚刚走到薛献身后不过数尺,他又故技重施,反手朝着薛献背后的命门穴再次击出。 薛献这一下有些恼怒了。 他反握着长刀的刀柄,用力的将宇文晔手中的陌刀往下一打,那锐利的刀锋也又一次刺空,只在他后背的马鞍上又划出一道伤痕。 而同时,薛献也策马跟上,对着宇文晔的肩膀挥刀砍去。 商如意看着下方激战中的那个人,虽然两个人相隔甚远,可她却好像能感觉到此刻他心中的信念,更要将自己的力量通过这无形的鼓声传递到他身上。 于是,她咬着牙,挥舞着沉重的鼓槌不停的敲击着鼓面。 鼓声隆隆。 宇文晔根本看不到城楼上的景象,他甚至都没有回头,但鼓声却仿佛在他心中激起澎湃的心潮,心潮翻涌,不断的涌出力量,挥舞起那沉重的陌刀来更是挥洒自如,顷刻间,他已经在疾驰的马背上跟薛献过了数十招。 这一次,他们两既没有停马,也没有相持,而是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朝着对方挥砍过去,只听当当声响不断,两个人只靠两腿策马,两匹骏马一红一黑,如同交缠翻滚的火焰与浓烟,沿着城门外那片宽大的空地疾驰飞跑起来。 密如急雨的鼓点,也在这一刻,和马蹄声合成一处,更激昂起了战中之人的心跳。 马上的人,丝毫不停。 两人稳坐在马背之上,相隔不过半尺,两柄长刀却挥舞得如同两道雪亮的圆形光轮,在手中不断的搅动着腥风,不一会儿,两匹马已经绕着这片空地跑远,跑到了小林河畔。 此刻,夕阳如焰,战火如荼。 原本还算平静的河面,一下子映出两匹骏马,和马背上战至狂热的两个人的身影,一时间,人与影,水与火,真实与虚幻,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美得惊人的画面。 更有惊雷般的鼓声,将这一幕画面,勾勒出震响山河的气魄! 眼看着两个人已经战到了那么远的地方,鼓声已经很难再传过去,而且,沉重的鼓槌挥舞起来,丝毫不比战中挥舞刀剑的人轻松,商如意一阵击打下来,两臂已经开始酸软发麻。 一旁的殷长岳等人也轻声道:“少夫人,还是让我们——” “不用!” 甚至不等他们说完,商如意就沉声打断了他们。 这个时候,她也没有更多的力气跟人废话,她需要把自己的每一分力气,打在这面大鼓上,更通过这鼓声,传递到宇文晔的身上! “闪开!” 一声震喝,周围的人也不敢多说,都纷纷退开到一边。 商如意咬着舌尖,几乎尝到自己的血的咸腥味,虚软的手臂如同滚动的车轮一般不停的挥舞起来,鼓面被她敲打的不断震荡,连下方的木架都开始移动起来,几乎快要被她掀翻过去。 善童儿眼疾手快,急忙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下面的木架。 隆隆的鼓声,震得他厚实坚硬的手臂也开始发麻,可他咬着牙抱住不松手,鼓声激昂,如同闷雷一般震荡着云层地面,传递到了河岸边那鏖战犹酣的人的心中! 这一刻,两个人驱马沿着河边踏水前行,激起的水花足有半人高,加上夕阳已经斜落到地平线上,血红的夕照更是发出了最后的热度和光芒,将那水花映照得如同腾起的火焰。 两人就在那刺目的亮光和奔腾的浪花中,激战不停!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都热血沸腾! 在所有人声震九霄的呼喊声中,这两人沿着小林河激战近百回合,两匹马又沿着长路朝着城门这边跑了回来,不一会儿,重新回到了扶风的城门口。 当商如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重重的一槌击向鼓面,发出沉闷得如同山崩地裂的声响的时候,宇文晔大喝一声,狠狠一刀挥出,雪亮的刀刃和凛冽的刀锋,震得薛献往后一仰,连同他坐下的骏马,似乎也在这一刻受到了震慑。 这马,也接连后退几步。 然后,薛献的身影猛地一晃,几乎要跌倒下去。 这一变故令两边的人马都大吃一惊,众人以为他受了什么伤,要不支倒下,陇西军的人甚至已经快要不顾将领冲上来,而再一看,薛献自己的脸上也露出了惊愕的神情,他急忙握紧手中的缰绳稳住身形。 可他,还是摇晃不止。 他没有受伤,受伤的是—— “赤骥!?” 薛献一声低呼,他喊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身下的这匹赤红色的骏马。 直到这时,众人才惊讶的发现,这匹通体赤红的骏马刚刚在河畔踏水而行,此刻身上湿淋淋的不断往下淌水,可那水滴,竟然是鲜红的! 那是,血! 一滴一滴,落在他们的身下,已经染红了一小片地面! 看到这一幕,薛献也大吃一惊,他急忙往前后查看,这才发现,血是从马背上的马鞍下面流淌下去的,而伤处,正是在他后背的马鞍下。 也就是——宇文晔之前几次击向他命门穴,却又被他的刀挡开,在马鞍上留下划痕的地方。 他的刀,不仅仅砍破了薛献的马鞍,更是在薛献看不到的地方,一次又一次的击伤他的马! 也因为这是一匹通体赤红的骏马,流血的时候也看不出来,等到看出端倪的时候,这匹马已经支撑不住了! “你——” 薛献突然明白过来,抬头看向宇文晔。 原来,这就是他的计划。 而宇文晔的脸上,冷峻如初,可周身湿透,不断往下滴落水滴的他,却散发出一股强悍的,几乎逼人的杀气! 那杀气,此刻已经震得人心神具碎,薛献座下这匹骏马更是已经到了极限,摇摇欲坠! “赤骥!” 薛献目眦尽裂,再一次惊呼的时候,这匹马终于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轰然倒地! 就在这时,宇文晔脸色一沉,已经战得发麻的手臂猛地抬起,手中的陌刀对准前方惊惶失措的人,映着夕阳下最后一缕血红的光,发出了嗜血的声音。 “给——我——杀!” 第430章 荣光时刻,你必须在我的身边 这一天的夕阳下,血红的小林河畔,又上演了三天前的那一幕。 只是,这一次铺天盖地冲杀过来的,是经历了大败,被惊恐不安的情绪压抑数日,几乎已经快要到崩溃边缘的扶风士兵,他们好像为了宣泄这些日子的憋屈,比平时更加的勇猛凶悍,一个个如同出闸猛虎一般,杀红了眼。 而再一次将半条小林河都染红,血腥味飘出数里远的,却是陇西军。 最后,陇西军大败,渡河逃回了西岸。 日落后,一切归于平静。 宇文晔骑着马,领着大获全胜的士兵们重新回到扶风城门前,却见这里已经是一片灯火通明,不仅是城楼上的人高举着火把为他们照亮,甚至连城中的老百姓也全都跑了出来,他们不顾外面还残留着一地陇西军兵败的尸体,和一些哀哀嚎叫的受伤的俘虏,欢天喜地的举着火把和灯笼,跑到城门口来迎接辅国大将军。 一时间,整个扶风城,如同白昼。 而在这明亮的灯火映照下,那些人眼中欢喜的目光却比灯火还更亮几分,他们看着这位威风凛凛,如同临世天将一般的神仙人物,狂喜的呼喊着:“大将军!大将军!大将军!” 声震九霄! 宇文晔抖着缰绳,策马走进了城门中。 城中百姓的呼喊声还没停歇,甚至比刚刚更响,也更震撼人心,可即便面对这样欢腾的场景,宇文晔的脸色仍旧平静,那双冷峻的眼睛扫视了周遭一番。 然后,停在了城楼下一个纤细的身影上。 是商如意。 她站在台阶上两级,闪耀的火光下,脸色有些微微的发白,可眼睛却红了,在看向他的一瞬间,更有一股滚烫的泪从心里涌上来,顿时模糊了她的视线。 可即便这样模糊的视线,她也能于千万人之中,看清那个高大壮硕的身影。 也许所有人的眼中,他是镇守扶风的大将军,是国公府的无双公子,但这一刻,在她的眼中,他只是她的英雄,而已! 她对着他,笑了。 宇文晔只看了她一眼,立刻将目光调开,看向了同样从城楼上下来的殷长岳和宋煜等人,这些人一个个欢欣不已,都上前来向他道贺:“大将军英勇无敌啊!”biqμgètν “有大将军在,扶风何愁不固?” “大将军辛苦了。” 宇文晔平静的对着他们点点头,也并不接这话,只低头看着穆先程桥等人,吩咐道:“立刻清扫战场,清点敌军尸体,到城外去烧掉。” “是!” “将俘虏收押,二十人为列,关押起来。” “是!” “加派人手,在小林河沿岸设防。” “是!” 他头脑清醒,条理清晰,哪怕在大胜之后仍然能冷静的安排战后事宜,周围的人更钦佩了几分;而说完这些话之后,宇文晔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商如意。 在对上那双闪着泪光的双眼,他沉静而冷峻的目光中,浮起一丝柔和。 然后,他抬起手臂,向她伸出手。 “……!?” 商如意顿时一怔。 他这是—— 不仅是她愣住,周围的人,连那些站在原处,全部瞩目在宇文晔身上的老百姓也都愣住了。 大将军这是在做什么?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们的身上,商如意也没想到,宇文晔会在万千瞩目之下这么做,再抬头看向他的双眼,他没有丝毫的迟疑,甚至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目光是无比的坚定。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牵住了他的手。 下一刻,她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拉上了马背,稳稳的坐到了宇文晔的怀中,一只手,更是横过来揽住了她的腰,将她锢在怀中。 商如意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周围的人,更是惊愕不已,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的问道:“那个女人是谁啊?” 旁边有些人立刻回道:“那就是将军夫人,也就是国公府的少夫人。” “居然是将军夫人,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你可别胡说,刚刚,将军跟薛献那个杀人魔王激战正酣的时候,就是这位将军夫人在城楼上击鼓,为将军助威,将军才一鼓作气,把那陇西兵打回去的。” “真的吗?” “那是自然,我们都看到了。” “我们也听到了,” 越来越多的人欣喜不已的道:“咱们扶风城内,不仅有骁勇无畏的将军,连将军夫人都这么勇敢,薛献又算得了什么!” 百姓们并不在意军中出现女子这种事,对他们而言,能在危难之中挺身而出的,就是好样的,哪怕是个女子,也值得他们的欢呼与喝彩。 于是,沿途的百姓不仅高呼将军,也开始高呼少夫人。 一时间,无形的声浪震响了整个扶风。 可是,在马背上的两个人,却异样的平静,甚至,周围那些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也没能阻挡商如意这一刻听到自己紊乱的心跳。 更何况,后背还紧贴着一具发烫的,不断起伏的胸膛。 他的心跳,似乎也很剧烈。 商如意低着头轻声道:“你不是说过,在军中,你不会——” 她的话没说完,身后的人已经淡淡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我说过,在军中我不会护着你,更不会宠着你。” “那——” “但是,该跟你分享荣耀的时候,你就必须在我的身边。” “……” “更何况,这是你应得的。” 说罢,他原本揽在商如意腰间的手慢慢的移到了她的手腕上,再顺着她因为脱力而有些绵软的小手,慢慢的抚上她的指尖。 只轻轻一碰,商如意立刻痛得往他怀里缩了一下。 “唔!” 她的指尖,刚刚在战事最激烈的时候,用力的扣在粗粝的城墙垛上,已经完全磨破,后来又捏着鼓槌用力的击鼓,更是磨得血肉模糊,整个手掌都被鲜血染红了。 十指连心,痛得她直哆嗦。 她这一哆嗦,宇文晔也不敢再碰她,只收回手来,用力的抱紧了她。 然后道:“坐稳!” 说完,突然策马,坐下那匹骏马立刻朝前疾驰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第431章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将所有的喧嚣抛在身后,回到官署时,已经快到亥时。 ??夜色更深,但整个扶风的欢呼雀跃却还在继续,甚至可能彻夜不停,但这一切对他们而言,已经离得太远。 ??回到官署,翻身下马后,商如意就被牵着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一路往里走去。 ??刚走到那院子的门口,就遇上了正守在门口的卧雪。 ??她听见脚步声急忙站起身来,迎头撞上了两人,愣了一下,而宇文晔已经头也不回的往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打一盆凉水来。” ??“呃,是。” ??卧雪慌忙下去了。 ??商如意甚至都没来得及多说一个字,就被他拉进了房中,点亮油灯,然后坐到桌边。 ??那已经恢复知觉,开始火辣辣的痛起来的指尖被宇文晔捏在手中,皱着眉头看清了,几根指头全都血肉模糊,在城墙上被磨得皮开肉绽还好,但后来又一直用力的捏着鼓槌击鼓,伤口不断崩裂,这才加重了伤势,尤其是没有知觉的那根小指头,伤得最深。 ??隐隐的,听到他呼吸一窒。 ??商如意下意识的道:“其实不——啊!” ??她的话没说完,就感觉指尖一阵剧痛,痛得她惨叫了一声。 ??是宇文晔,故意捏了一下她的手指! ??商如意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用力把手往回抽,却被他捏着动惮不得,只能红着眼睛瞪他:“你干什么!” ??宇文晔沉沉道:“再撒谎!” ??“……” ??“别的时候你可以撒谎,但这种时候撒谎,你是在安慰我还是在侮辱我?” ??“……” ??商如意一时间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心虚还是生气,只能咬着下唇瞪着他,却不敢再开口。幸好卧雪这时端着一盆冷水走了进来,她看着房中的两人,也不敢多话,只放下之后便乖乖的退了出去。 ??宇文晔这才挽起袖子,拿毛巾浸了些凉水,开始为她擦洗伤口。 ??虽然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伤,只是在粗粝的城墙上磨破了皮肤,但十指连心,伤口里还混杂了一些砂砾,更是痛得厉害。 ??可宇文晔的手,却是出奇的柔。 ??他拿着毛巾的那双手,明明刚刚才在战场上斩杀了无数陇西兵,甚至一刀逼停了两匹奔驰的骏马,将骁勇无敌的薛献制住,是那样的粗糙又强悍,但此刻,却那么小心翼翼,为她拭掉伤口缝隙里的残渣,又清洗干净血污,再轻轻的擦干。 ??不知为什么,明明痛的应该是手,可商如意却感觉不到痛,只觉得心口突突的跳着,才有些痛。 ??难道是因为,十指连心? ??她脸上一热,下意识的低下头去。 ??屋子里陷入了一种怪异的沉默,商如意想了想,还是轻声说道:“可是,你这样带我回来,真的好吗?” ??“怎么?” ??“仗才刚刚打完。” ??“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为什么不能回来?” ??“可是,那么多人还看着……” ??“看着又如何?”他面不改色,淡淡道:“你在城头击鼓的时候,连薛献都看着,还怕这些人看到?” ??“……” ??“再说了,你这个伤若不快一点处理,会很麻烦。” ??商如意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宇文晔用眼角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说我怎么知道。 ??商如意也立刻暗骂自己笨,还能为什么?他刚刚那一仗打下来,能一战就击退薛献,而且鼓舞了整个扶风军民的士气,就是凭他的真本事,而这样的本事,可不是朝廷的册封,国公府二公子的出身能给他的。 ??是他一仗一仗,身先士卒,浴血奋战打下来的。 ??那这样的伤对他而言,岂不是家常便饭吗? ??商如意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声,却又听见对面的人沉声道:“我第一次跟着父亲出征的时候,还不到八岁,那个时候,就在城楼上看他出战。我也跟你一样,担心害怕,两只手抓在城墙上,掌心都快磨穿了。” ??“……” ??商如意一时间喉咙有些发梗。 ??才,不到八岁。 ??沉默了一下,她才轻声道:“后来呢?” ??这个时候,她的伤口已经清洗完毕,宇文晔将毛巾丢开,又走到一边去拿了一盒伤药过来,用针挑了,小心的敷到她的伤处,然后道:“因为没有及时包扎,痛了半个月。” ??“……” ??“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商如意倒抽了一口冷气。 ??宇文晔又瞪了她一眼,拿过纱布来为她包扎好,才又说道:“所以你的伤必须快些处理。现在上了药,再养几天就没事了。记得这两天不要碰水,有什么事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做。” ??“知道了。” ??宇文晔收起了药盒放到一边,商如意还心有余悸的低头看着自己裹得厚厚的手指,又抬头看向他,轻声道:“那,扶风这边——” ??宇文晔淡淡的将刚刚挽起的衣袖放下来:“你是不是想问,这一仗之后,扶风之危就解了吗?” ??商如意道:“没有这么容易,对吧?” ??宇文晔抬头看向她,道:“今天这一仗能赢,一半的原因都是因为薛献轻敌。他今天过来的目标不在攻城杀敌,而在我身上,也就没有做好排兵布阵。” ??“……” ??“他的能力,绝不仅于此。” ??“……” ??“而且,虽然战场还没清理出来,可我刚刚估算了一下,我们今天最多歼灭了对方八千余人,俘虏应该有一千左右。” ??“……” ??“这种程度,还没能伤到陇西军的根本,更何况,他们还有十几万的军队没到。” ??“……” ??“所以,” ??宇文晔的眼神沉重,道:“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听他这么一说,商如意的呼吸顿时紧张了起来。 ??真正的,考验? ??她正要再问什么,却听见外面远远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应该是监军和其他的副将回来了。宇文晔便说道:“好了,你的伤已经处理好了,先休息一会儿。我还有事情要跟他们交代。” ??说完,便起身准备往外走去。 ??可刚一起身,他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高大的身躯摇晃着,险些跌倒。 ??商如意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扶着他。 ??“你怎么了?” 第432章 竖子不足与谋! 宇文晔自己也皱着眉,伸手抚了一下额头。 ??好像,有点头晕。 ??但他站直身子晃了晃脑袋,立刻又清醒过来,于是对着商如意淡淡一笑:“没事。”看书喇 ??“真的?” ??商如意想起之前他与薛献激战时,似乎就有几次险些力竭的情况,再看此刻的他,脸色也有些苍白,于是轻声道:“可你的脸色,不好。” ??宇文晔笑道:“打了这一场,谁的脸色都不会太好。” ??“……” ??“行了,没事了。我还有话要跟他们交代,你休息吧。” ??说完,他轻轻的拍了拍商如意的肩膀,示意自己没事,然后转身大步的走了出去,不一会儿,背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商如意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沉默许久,才轻轻的叹了口气。 ??可心,却没有放下。 ??出征之前宇文渊他们就一直担心他的身体,今天这一仗打下来,虽然算得上是胜利,可他的消耗一定很大,接下来的日子自己得好好的为他安排进补才行。 ??正想着,一阵很轻的脚步声走到门口。 ??“少夫人……” ??商如意抬头一看,却是卧雪,大概是看到宇文晔离开了,她才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商如意道:“什么事?” ??卧雪道:“少夫人吩咐我熬的药,之前就已经熬好了,但放到现在,已经冷了。” ??“哦……” ??商如意这才想起,薛献来之前,她是打算给宇文晔熬一些药进补的。 ??卧雪问道:“那药,少夫人还要给二公子喝吗?” ??商如意点点头:“要的,你去热一些,记得添些水,也别太多了。” ??“是。” ??卧雪听着,立刻转身下去了。 ??商如意又走到门口,天色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前方的天穹,却被莫名映得微微的发亮,是因为整个扶风还不曾入夜,那些狂喜不已的军民百姓还点着灯,举着火把,在城中欢呼雀跃,远远的,也能听到那喧嚣的声音。 ??而官署前方,也是灯火通明。 ??宇文晔这是要过去,和这里的守将一道商议要怎么守这座扶风城,而且在固守之余,更要将薛献大军打退,才能确保大兴城的万无一失。 ??所以他刚刚才说,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想到这里,商如意只觉得心头也压上了一块大石头——而且,还不仅是扶风这一战,她总感觉,除了战事之外,好像还有一块看不见的,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石头,沉沉的压在她的心上。 ??令人窒息。 ??| ??而在另一边,灯火通明的议事堂内,宇文晔大马金刀的坐在正上方。 ??他一身明光铠甲被四周明亮的烛火映照得熠熠生辉,因为踏着小林河激战而沾了一身的水,这个时候被他的体温烘着,蒸蒸热气飘散四周,将整个议事堂内也染上了一种隐隐的血腥之气。 ??而坐在他左右手下方的监军,副将们,一个个都被他身上那种无形的煞气所震慑,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即便是监军殷长岳,此刻也都陪着小心。 ??唯有行军总管宋煜脸色阴沉,眉宇间似乎淤积着不满的情绪。 ??等到穆先和程桥将清扫完战场的情况禀报上去,宇文晔紧锁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道:“对方战死九千一百余人,我军俘虏了一千三百多人?” ??穆先道:“是。” ??宇文晔道:“所以,对方一战的折损不过万余人。” ??“……是。” ??“我军呢?” ??“死伤共计两百余人。” ??宇文晔沉着脸,没再说话。 ??看着他这样,议事堂内的气氛也沉闷了下来,殷长岳想了想,笑道:“大将军首战告捷,可喜可贺啊。” ??宇文晔看了他一眼。 ??虽然监军向来是外出打仗的将军们最讨厌的人,尤其在经历了上一次寇匀良做乱之后,他对这种人更多加了几分提防——可这一次也的确不同,毕竟宇文渊已经升任大丞相,总理朝政,这一次派出的监军虽不是他直接过手,但是经过了玉公公的手中,一路行来,看得出,殷长岳不是个多事搅局的人。 ??反倒,透着几分仁懦胆怯。 ??对这样的人,只要他不与自己为难,宇文晔向来也不为难他们,于是说道:“殷大人赞缪了,这一仗虽赢了,但也没有那么值得欢喜的。” ??一听他这话,众人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殷长岳勉强笑道:“大将军的意思是——” ??宇文晔道:“薛献不会次次都轻敌。” ??“……” ??“今天他们虽然败了一阵,但看得出,陇西军训练有素。薛献的马虽然伤了,可在我们进攻的时候,他手下的人立刻就上来护着他;而且,在他们撤离的时候,也相当有序,只是在我们的冲杀之下,渡河不及,才有了那几千人的死伤。” ??“……” ??“所以这一战,我们只是赢了个侥幸。” ??他的话音刚落,议事堂内立刻响起了一声冷笑。 ??穆先下意识的皱起眉头,转头一看,却是坐在宇文晔右手下方的行军总管宋煜,这人一直就阴沉着脸,此刻站起身来,瞥了宇文晔一眼,冷冷道:“大将军这话,未免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哦?” ??宇文晔慢慢的将目光转向他:“宋大人有何高见?” ??宋煜冷笑道:“高见没有,我只是想问问大将军,今天为什么不趁势杀过河去?对方既然轻敌大败,我们就不应该放过这样的机会。” ??“……” ??“可大将军,你却在中途就鸣金收兵。” ??“……” ??“大将军此举,未免也太怯懦了,要知道,战场上妇人之仁——” ??他的话没说完,一旁的程桥已经愤怒的指着他道:“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指责大将军!” ??宋煜眼一横,道:“我说的难道有错吗?” ??“……” ??“今天这一战,只赢了一个薛献算什么?为将者怯懦畏战,半路收兵,才是最大的失误!” ??“……” ??“今天没有乘胜追击,就是给了对方休养生息的机会让他们卷土再来,到那个时候,就是你这个大将军的失职!那,可是要砍头的!” ??“你——” ??这一下,连穆先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怒目瞪视着宋煜。 ??可宋煜对着他们,丝毫不惧,甚至一只手已经扶上了腰间的刀剑。 ??就在这时,一只手抬起,轻轻的一挥。 ??是宇文晔的手。 ??他仍然平静的坐在那里,连气息都没有乱一下,但大手一挥,穆先和程桥立刻噤声收敛,后退了一步。 ??宇文晔又转头看向宋煜,说道:“看来,宋大人是对我这一战的表现不满了。” ??宋煜冷笑道:“我满不满的,可不重要。但宇文大将军是领了朝廷的军令来的,你这一仗半途而废,能让朝廷满意吗?” ??宇文晔道:“我没有乘胜追击,有我的道理。薛献部在陇西数战皆胜,之前打败了前往平叛的皇甫定,前些日子又大败马旭,斩杀扶风八万余人,锐气正盛,我们本就该避其锋芒。” ??宋煜道:“那你今天还出战?” ??宇文晔道:“我这一战,原本也打得险,其实不是为了打败他们,而是为了重树扶风军民的信心。” ??“……” ??“有了信心,才好守城。” ??听到这话,穆先和程桥都轻轻的点了点头。 ??殷长岳也若有所思。 ??宇文晔接着道:“他们统兵三十万声势浩大,这一战败了,也未伤其筋骨,若我们紧追不舍,反倒会引起他们的强烈反扑,到那个时候,胜败为何,难以定论。” ??“……” ??“更何况——他们远道而来,粮草补给未必充足。” ??“……” ??“我们要做的,应该是固守,消耗他们的粮草,磨损他们的意志,这样,才有取胜的机会。” ??一直沉默不语的代俊良闻言,喃喃道:“原来如此。” ??见他这样,宋煜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恼怒,立刻又冷笑了起来,一脸不屑的表情道:“这,就是你身为将领的本事?连战都不敢再战,只会拖?” ??“……” ??“这天底下,有拖赢的战吗?” ??宇文晔看着他,道:“能赢,就行。” ??宋煜被他这几个字一堵,脸色更难看了一些,怒道:“身为将帅,不思进取,只想着拖延,这是为将者之耻!” ??虽然之前就被宇文晔阻止过,但眼看着他说话越来越过分,穆先终于按捺不住,又站起身来道:“你大胆,敢这么跟朝廷的大将军说话!” ??宋煜冷笑道:“我也是朝廷任命的行军总管,宇文晔身为将帅,却懦弱畏战,我当然要管!” ??“你——” ??眼看着两边又要吵起来了,监军殷长岳急忙起身劝阻:“几位,将兵之事本该从长计议,我们还是不要自乱阵脚得好。” ??只听“啪”的一声,宋煜重重的一掌拍在桌案上。 ??他起身,冷冷的瞥了堂上众人一眼,尤其轻蔑的目光落到稳坐上方的宇文晔身上,冷笑道:“竖子不足与谋!” ??说完,拂袖而去。 ??留下堂上众人,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殷长岳也犹豫着转头看向宇文晔:“大将军……” ??宇文晔却仍旧不动声色。 ??他静静的看着宋煜走远,又转头看向代俊良,突然道:“参将,扶风城内,有多少口井?” 第433章 你,好像发烧了 代俊良一愣,不知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但还是立刻说道:“扶风因为水源还算充沛,所以官家没有井,倒是城中的一些富人挖了几口井,共计七八户吧。” ??宇文晔道:“这些加起来,能供城中军民的用水吗?” ??代俊良立刻摇头:“这怕是不行。尤其将军这一次前来又带了几万人,这几口井怕是不够用的。” ??“所以,城中军民用水,还是得去城外的河中打水?” ??“是。” ??代俊良说着也越发疑惑,看向宇文晔:“将军这是——” ??宇文晔又想了想,道:“那从今天开始,城中取水的事全部交给军中的人去做,尽量不要再让百姓出城。”说着,他又对着穆先道:“这件事就交给你,若取河水,记得往上游走。” ??“是。” ??穆先虽然答应得很痛快,但心里也跟代俊良一般疑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谈着战事,宇文晔却突然关心起城中军民的用水来,刚刚那宋煜闹成这样,难道他就一点都不在意。 ??一旁的程桥也忍不住轻声道:“大将军,那宋大人他——” ??宇文晔慢慢站起身来,平静的说道:“不必管他,从今天开始,扶风加固城防,没有我的命令,一定不要轻易出战。” ??众人立刻应道:“是!” ??说完这些话,宇文晔便往外走去。 ??可就在他刚走到议事厅门口,外面清冷的夜风迎吹来,倒是扫去了夏夜的酷暑,可不为什么,宇文晔却突然感到一阵头重脚轻,急忙伸手扶住了门框。 ??穆先一见,立刻上前:“将军,怎么了?” ??“……” ??宇文晔皱着眉头,又摇了摇头,倒是也并没有什么异样,只觉得刚刚那一阵风格外的冷。 ??可能是,白天浇了一身的河水,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擦干的缘故。 ??他摆摆手道:“没事,你们都下去,干你们的事去。” ??众人便只能领命退下。 ??宇文晔离开议事堂后没有立刻回房休息,而是让下人准备了热水和沐浴用的东西,他去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等到换上一身清爽的长衫,再回房的时候,已经快到子时。 ??他也终于,感觉到一点疲倦。 ??说起来,他从来都是个不知疲倦的人,过去昼夜兼程行军数日,再上阵厮杀,也没有觉得累过,但今天——也许真的是因为跟薛献这一场血战耗费了一些精力,他的确感到了一点力有不逮。 ??是该好好的休息了。 ??这么想着,他已经走到房门口,伸手推开了门。 ??一阵凉风,从他背后忽的一下灌进房间里,也将桌上那一盏原本就只剩最后一点烛心儿渐渐微弱的烛火吹得摇晃起来,几乎熄灭。 ??而在明灭不定的光线里,他一眼就看到那个纤细柔弱的,令他在外不论有多刚硬,可一看到她,一颗心就会不由自主的化作绕指柔的小女子,正趴在床上睡着。 ??鬓边几缕散发,被风吹得不断厮磨着她的脸颊。 ??似乎是感觉到有点痒,她不舒服的将脸颊在手肘上摩挲了一下,仍旧嘟囔着睡去。 ??而在她的手边,放着一碗熬得浓浓的药。 ??是白天过来的时候,看到卧雪熬的。 ??宇文晔走过去,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弯下腰,却不是去叫醒她,而是伸手拿起那只碗来,将那浓黑浑浊的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立刻从舌尖蔓延到喉管,直到心里,苦得他都忍不住蹙了一下眉。 ??可宇文渊什么都没说,就把碗放下了。 ??然后再蹲下身,一双手扶着她的后背,又绕过她的小腿,轻轻的将她抱了起来。 ??商如意完全没有被惊醒,像只睡熟了的猫一样,蜷进他怀里。 ??又轻呼了一声,继续睡去。 ??看着她半张脸都埋在自己怀里,挤得小嘴嘟了起来,比起平日里假正经又假娴静的样子,这个模样倒透着几分陌生的可爱。宇文晔虽然已经有些困倦,这个时候反而站在原地不动,低头看着这张小脸。 ??半晌,轻笑了一声。 ??再抬起头来往前走去。 ??可就在他快要走到床边的时候,突然又感到一阵眩晕,手上顿时一软,险些将商如意跌下去。 ??他双手一紧,急忙将人抱稳。 ??而这一颠,也惊得怀中的商如意一下子醒了过来,她蓦地睁开双眼,一时间像是还有些回不过来,只看着眼前这张俊美又有些苍白的脸,半晌才道:“凤臣?你——” ??宇文晔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刚刚那阵眩晕险些让他都跌倒在地,幸好稳住了,才没摔着怀里的人。不过他自己也惊出了一头冷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看着他的样子,商如意立刻感觉到了什么:“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 ??“……有点头晕。” ??“头晕?是不是不舒服?!” ??商如意急得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说道:“我让卧雪熬的药,就是——”看书溂 ??宇文晔皱着眉头抱紧了她,沉沉道:“你别折腾了。” ??“……” ??“那药,我喝了。” ??“嗯?” ??商如意一愣,再抬头越过他的肩膀,果然看到那只放在桌上的空碗,这才松了口气,又抬头望着他:“你这么晚才回来,药该凉了吧?刚刚热的时候我喝了一口,就苦得很,凉了肯定更苦。” ??宇文晔轻哼了一声。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吃不得苦?” ??一边说,他一边抱着她大步走到床边,虽然嘴里奚落着,手上却很轻,慢慢的将她放到床上,他自己也立刻感到松缓了一些,急忙转身坐到了床边。 ??不知为什么,额头上的冷汗,还在冒。 ??他下意识的伸手用手背擦了一把。 ??难道今天这一战,真的耗了他那么大的精力,竟然连抱着这个小女子都让他感觉到有点累,而且,一再的眩晕也让他有些无措。 ??怎么,回事? ??就在宇文晔伸手擦过额头的时候,一只小手,从他的身后伸过来,也轻轻的擦过他的额头。 ??宇文晔立刻回头。 ??却见商如意擦了那一下之后,突然眉心一蹙,那只手又覆回了他的脸上。 ??然后,商如意的神情一沉。 ??“你,好像发烧了。” 第434章 我为什么会生病? 原本已经寂静的夜晚,又慌乱了起来。 ??商如意立刻让宇文晔躺到了床上,又叫卧雪拿了冷水毛巾,原本还要让她立刻去请大夫,却被气息越发滚烫的宇文晔伸手拦住了她。 ??他半眯着被烧得有些发红的眼睛,沉沉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不要闹了。” ??“……!” ??商如意顿时有些生气——什么叫闹? ??明明是他在发烧,自己叫人请大夫来有什么不对?就算他平时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小病小痛的都扛着,可现在是在扶风,外面还有薛献虎视眈眈,他身为大将军,怎么可以对自己的身体这么不在乎呢? ??就在商如意要跟他理论的时候,宇文晔又蹙着眉沉声道:“我是大将军,这个时候传出消息去,反倒不好。” ??“……” ??商如意一怔,倒是有些回过神来。 ??是了,他是大将军。 ??而且,是刚刚大获全胜,击退了薛献数万兵马,为扶风军民重树信心的大将军,眼下他就是这里所有人的精神支柱,是他们的希望! ??如果这个时候传出他生病的消息,且不说如果让城外的人知道,会立刻给对方可趁之机,单是让城内的人知晓,这些人也难免会再次感到惊惶失措,从而气馁,丧失信心。 ??可是——他的病,也不能不管的。 ??商如意想了想,仍旧转头对着卧雪道:“去找代俊良,跟他说让他请个大夫来——” ??听到这话,宇文晔眉头都拧了起来,虽然低烧让他越发的头晕目眩,身上也有些绵软,可他还是要撑起身来阻止她,但话没出口,就听见商如意道:“跟他们说,我病了。” ??“……” ??“记得告诉他们,我是在城楼上击鼓的时候着了凉,大夫来了要多守我几天,病好之前大夫是不能离开官署的。” ??卧雪立刻道:“奴婢明白。” ??说完便转身跑了出去。 ??商如意这才回头看向床上支起上半身,脸色越发苍白的宇文晔:“这样,放心了吧?” ??“……” ??宇文晔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又倒回到床上。 ??只折腾这一下,他身上好像更虚软了几分,吐出的气息也是滚烫,哪怕离他还有一点距离,商如意也感到脸颊被吹拂过的地方有些火辣辣的。 ??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好像就比刚刚,严重了不少。 ??于是,她立刻拿过卧雪送来的毛巾浸到冷水里,拧得润润的,然后开始擦拭宇文晔的脸颊,发红的脖子,滚烫的掌心,又轻声说道:“你也知道你是大将军,责任重大,就更不该轻视自己的身体。若你病倒,这一城的百姓可以依靠谁呢?” ??“……” ??宇文晔没有说话。 ??浸了冷水的毛巾擦过高热的肌肤,刺痛的感觉让已经有些虚弱的他更加难耐了一点,他只能咬着牙忍耐,沉默半晌,才轻声说道:“我只是觉得奇怪。” ??商如意抬头看他:“奇怪什么?” ??“奇怪,我为什么会生病。” ??“……” ??“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病倒。” ??商如意又好气又好笑,又拿着那毛巾去浸了一下水,拧了之后再给他擦拭手心,道:“人吃五谷,谁能不生病的?再说了,你前些日子一直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今天一来,就跟薛献这样一场大战不说,还骑着马跑到河里,全身都淋湿了。” ??“……” ??“这样,岂有不着凉的?” ??她虽然都这么说了,可宇文晔的眉头却拧得更紧了一些,沉沉道:“但,我也不该生病。” ??“……” ??“过去,比现在更累,更冷,也更热的时候都遇到了,我从来没有生过病。” ??商如意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这人的身体的确强悍,但更硬的,是他的嘴才对。 ??而宇文晔越说,似乎越觉得心里不甘,原本已经躺到床上的身体又开始动了起来,商如意一急,只能丢开毛巾,坐到床沿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然后一弯腰,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了他的额头,把他按了下去。 ??“……!” ??宇文晔呼吸一窒。 ??但,他身上散发出的滚烫的气息,还是蒸得近在咫尺的商如意心上一烫,她的脸也不由自主的有些微微发红,低头看着那因为低烧而眼角通红,难得的露出几分脆弱感的眼睛,她的目光也开始闪烁了起来。 ??一时间,这样亲密相对的两个人,都有些难以言说的情动。 ??可是,谁也没再动。 ??好像生怕在这一刻,触碰到了什么,就真的难以挽回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商如意紧贴着他的额头,两个人的双眼近近的看着彼此,她轻声道:“你就好好养病好不好?” ??“……” ??“这一城的百姓要依靠你……我也是。” ??“……” ??“你不好起来,我比任何人都更担心的。” ??宇文晔原本虚弱的气息一下子粗重了起来。 ??甚至,连他的吐息,也比之前更烫了几分,吹拂过商如意的脸颊,几乎将她的脸都烫红了。 ??他慢慢的抬起手。 ??似乎是要揽住身上这个小女子纤细的腰,但沉默了一下,却是伸到她的肩膀上,轻轻的将她推开了。 ??“……?” ??商如意一愣,睁大眼睛看着他。 ??只见宇文晔的脸似乎也有些发红,却是将脸偏向一边,目光也闪烁起来:“别给你过上了。” ??“……” ??再看着他这样,商如意也感到自己的脸更烫了一些。 ??她默默的坐回到床边,又拿起毛巾浸了水,继续给他擦拭身上的汗渍,而宇文晔也不再折腾,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任由她照料。 ??夜,渐渐的过去。 ??第二天早上,晨曦微露,静静流淌了一夜的小林河终于洗净了前一天的血红,恢复了清凌凌的本来面目,微风吹过河面,泛起的粼粼波光在阳光下不断的闪耀。 ??但下一刻,这些平静的波光就被打破了。 ??一骑人马从寂静的远处疾驰而来,不一会儿便冲到了城楼下,马背上的人对着城楼上拿出了令牌,城门立刻大开,一队人马从里面迎了出来,领头的正是穆先。 ??而那从城外回来的也正是他安插在小林河上游沿岸,监视对岸一举一动的士兵,一看到穆先,那人立刻翻身下马,对着穆先拱手道:“大哥。” ??“你怎么回来了?” ??穆先皱着眉头,隐隐感觉到了什么:“难道是——” ??那人气喘吁吁的道:“薛献又率领数万大军,准备渡河了。” ??“什么?!” ??穆先的脸上一下子露出了诧异的神情,眉头顿时也凝成了一个疙瘩——薛献,又要渡河,前来攻打扶风? ??可是,昨天他们才刚刚输了一阵,虽然不算是全面的溃败,但士气至少是要低落一阵子的,加上又有一定的战损,正常情况下,至少也要休整一阵子才好继续作战。 ??怎么,昨晚才刚打完,今天一大早又要来? ??那人显然也是策马疾驰一路赶回来,这个时候有些喘不过气来,断断续续的说道:“我留下几个兄弟在岸边继续监视他们的行动,但他们的人手太少,不可能破坏他们渡河的浮桥,而且小林河河面并不宽,浮桥也不难搭建,他们应该很快就要过来了。” ??“……” ??“大哥,我们现在是要——” ??“大将军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一次跟薛献对阵,最重要的就是固守,消耗他们的粮草,消磨他们的意志……” ??穆先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立刻道:“赶紧去通知你的人,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都退开,切记不要跟薛献的人马正面冲突。” ??“是!” ??那人只缓过一口气,立刻又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出了城。 ??而穆先已经转过头吩咐道:“立刻紧闭城门,我现在就去通知大将军!” ??守城士兵一听,急忙应声,其中几个已经走到高大的城门前,立刻便要将那沉重高大的城门关上。 ??可就在穆先刚一回头,要往官署而去的时候,一队人马拦在了他的面前。 ??走在最前方的,正是此次出兵的行军大总管——宋煜。 ??只见这人铠甲加身,腰挎长刀,威风凛凛的从城内走了出来,一下子拦住了穆先,冷冷道:“怎么回事?” ??穆先想起昨夜跟他的争执,虽然脸色也不好看,但毕竟自己只是宇文晔身边的副将,对着这位行军大总管也只能拱手行礼,然后说道:“宋大人,刚刚有军情来报,属下需要立刻回去禀报大将军。” ??“哦?” ??宋煜微微挑眉:“什么军情,说来我听听。” ??穆先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这个时候也不能掉头就走,只能忍着一口气,沉声道:“前方探子回报,薛献率领数万大军正在搭建浮桥准备渡河,目标应该又是扶风。” ??宋煜一听,眼睛顿时亮了一下。 ??而他身边的几个副将听了,也都露出了迫不及待的神情,纷纷说道:“来得可正好!” ??“宋大人,这一次,不能再让他们逃回去了。” ??“昨天那一战半途而废,简直就是我们军中的耻辱,宋大人可不能再让薛献以为扶风就是座泥塑的城啊!”看书喇 ??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又不知天高地厚的话,穆先虽然根本不想理睬他们,却也按捺不住沉声说道:“昨天在议事堂内,大将军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昨天一战只是为了重树扶风军民信心,但薛献统兵三十万,声势浩大,不宜再正面冲突。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坚城固守,消耗他们的——” ??他的话没说完,宋煜已经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只见宋煜冷笑着用眼角瞥着他,冷冷道:“果然,废物的将,领出来的也只能是废物的兵。” ??穆先的眉头一下子拧紧了:“你说什么!?” ??而他的话音刚落,宋煜身边的其他几个副将已经冲上前来将他围住,一个个面目狰狞凶神恶煞,恶狠狠的道:“你又说什么?” ??“你敢这么跟宋大人说话?!” ??“宋大人可是行军大总管,你是个什么东西!” ??…… ??穆先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已经紧紧的攥成拳头,手背上更是青筋暴起,几乎就要按捺不住的挥出,可再看着前方抱着胳膊,冷笑着看着自己的宋煜,他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自己,毕竟只是一个副将。 ??而这位行军大总管,却是朝廷的命官,若自己跟他的人冲突起来,在军中就是违反军令,不仅自己要受惩治,连带着身为自己长官的宇文晔也是要被牵连的。 ??他沉沉的出了一口气,然后道:“各位,少陪了,我要把这件事立刻禀报大将军!” ??说完,便要从几个人的身侧走过。 ??可他刚一抬脚,就听见宋煜冷冷说道:“打开城门,立刻调派三万兵马过来,随我出征!” ??“……!?” ??一听这话,穆先急忙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他:“宋大人,这——万万不可啊!” ??宋煜冷冷道:“不可?我可是朝廷委派的行军大总管,跟你们的大将军一样,是有出兵的权力和责任的。怎么,就许你们家大将军昨天在城门口瞎打了一阵,最后半途而废,却不许我出兵杀敌?” ??“……” ??“你们到底是朝廷的兵马,还是陇西的奸细啊?”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能颠倒黑白,穆先握着拳头的手又是一紧,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咬着牙道:“宋大人,大总管,你当然有领兵出征的权力,可昨天大将军已经做好了安排,他要我们——” ??“闭嘴!” ??宋煜突然露出了狰狞的神色,恶狠狠的道:“我现在不想听你的废话,更不想听他宇文晔安排了什么,自古以来,仗都是打赢的,不是拖赢的。他没本事,那就让他留在官署里,留在他老婆的怀里当他的缩头乌龟,老子可是要出来上阵杀敌,为朝廷立功的!” ??说完一挥手:“击鼓,应战!” ??他手下那些副将早就蠢蠢欲动,这个时候听到他一声令下,立刻翻身上马,领着城内的兵马开始集结列队,而城楼上得到了他的命令,开始击鼓。 ??立刻,隆隆鼓声从城楼上响起,而高大的城门,在发出一声悠长又沙哑的嘶鸣之后,被彻底的推开。 ??宋煜翻身上马,激动得两眼通红,对着身后集结的士兵大手一扬。 ??“出征!” 第435章 备马,出城! 官署中,第一缕阳光安静的照在了枕畔。 ??而睡在床上,仍显有些苍白的脸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覆在单薄眼皮上的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几下,终于睁开了。 ??一双带着一点血丝的,发红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 ??是宇文晔。 ??还没醒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身上一阵一阵的酸痛,再仔细回想,才想起自己的低烧折腾了一晚,到快天亮的时候才勉强入睡,可即便是睡了这一会儿,也仍旧没有好多少。 ??尤其是,手上,更被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着,动也动不了。 ??他慢慢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白皙纤细的手紧紧的握着,看样子,竟是握了一整夜。 ??是商如意。 ??她牵着自己的手,跪坐在床边睡着了,因为疲倦而有些苍白的小脸还靠在自己的手背上。 ??一看到她,宇文晔的气息顿时沉了一下。 ??她应该是一整夜都守在床头,在代俊良请来了一个看上去白发苍苍的老大夫来,知晓是自己生病之后,一众人就忙来忙去,商如意又是喂自己喝药,又是拿着凉水浸了帕子给自己擦拭身子,直到他陷入沉睡当中,眼前似乎还是她忙碌的身影。 ??这个时候,也总算静了下来。 ??看着她和昨夜一般,睡得沉沉的样子,虽然身上酸痛,宇文晔的嘴角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伸出另一只没被她抓着的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只是一下,商如意全身一震,立刻抬起头来。 ??“凤臣!” ??她这一声,声音带着一点说不出的沙哑和颤抖,好像刚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事实上,的确是噩梦,商如意睁大眼睛,眼中还带着一点迷茫,神智仿佛也还陷落在梦境中——尤其是,昨夜那映在她眼中,甚至连梦中也摆脱不了的,恐怖的京观,和被染红的血河的情形,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直到宇文晔轻笑了一声:“干什么,做噩梦了。” ??“噩梦”两个字,原本带着一点戏谑,却不知为何,听得商如意心头一颤。 ??她好像,的确做了噩梦。 ??昨天城外那恐怖的一幕不仅仅入了她的梦,她更是看到,宇文晔好像被那翻滚着血红波浪的河水吞没,连她伸直了手,也拉不住他。 ??这种感觉,令她惊恐万分。 ??幸好醒来之后,他人还是好好的在眼前,虽然脸色仍然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但至少—— ??商如意松了口气,总算清醒过来:“你醒了,没事了吗?” ??说着,便要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宇文晔有些无奈的道:“本来也没什么大事,你非得让代俊良找大夫来,闹得人仰马翻的。” ??“……” ??“幸好消息没传出去,可你也没休息好。” ??“……” ??他这么说着,商如意摸着他额头的手却一直没放下来。 ??渐渐的,眉头更蹙了起来。 ??宇文晔道:“怎么了?” ??商如意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你,怎么还没退烧啊。” ??宇文晔也皱起了眉头,其实,不用伸手去探,他自己也能感觉到身上仍然跟昨夜一样发热,而且,全身筋骨酸软的感觉,正是低烧了一夜之后的表现,可睡了这一阵,他又觉得精神了一些,应该没什么大碍。 ??只是奇怪的喃喃道:“我以前,就算发烧,也不过夜的。” ??商如意正要说什么,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小心翼翼的道:“大将军,将军夫人,你们可已起身?老朽能进来吗?” ??一听这声音,商如意急忙从床边站起身来。 ??她整了整衣衫,又为宇文晔理了一下仪容,才说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两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正是副将代俊良——昨天宇文晔生病的事,在他带着大夫过来为将军夫人看诊的时候就发现了,可也是在宇文晔的严令之下,他不敢往外泄露,只能彻夜守在官署中,这个时候也小心翼翼的望向床上,只盼着能看到生龙活虎,骁勇无畏的大将军。 ??而另一个,便是他昨夜找人请来的,城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 ??此人姓何名问竹,白发苍苍,身形消瘦得正像一株长竹,却是精神矍铄,昨夜为宇文晔看诊之后立刻熬了退烧的药给他喝下,又在房中守了大半夜,今天一大早听到这边的动静,便立刻过来了。 ??此刻,这何问竹走到床边,殷切的问道:“大将军,贵体安康否?” ??宇文晔还没开口,商如意已经说道:“他还没退烧。” ??“什么?!” ??一听这话,倒是一旁的代俊良急了,立刻上前一步:“大将军怎么还没好?” ??何问竹闻言,花白的眉毛也皱了起来:“这,不应该啊。” ??宇文晔又坐了一会儿,身上也渐渐有了些力气,便准备起身下床,说道:“我平时不大生病,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会着凉发热,而且还一整晚都没退。不过这些容后再说,代俊良,现在城中的情况如何?” ??代俊良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位大将军刚醒来,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就急着问城中的事。 ??他急忙道:“回大将军的话,末将昨夜都在官署中,没有离开半步。” ??“哦?” ??“不过,将军的军令昨夜已经颁布下去,几处城门全部连夜加固;小林河沿岸也都布防;还有城中的用水——”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外面突然传来的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断。 ??那脚步声不仅沉重,而且急促,仿佛战场上的战鼓一般,让人只一听就感到莫名的心惊,商如意的心里更是升起了一丝不安。 ??众人转头一看,却是穆先,他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将军——” ??话没出口,就看到宇文晔还坐在床上,脸色苍白,眼角发红,显然是一夜没睡好,甚至带着几分病容的样子,顿时呆住了:“二公子,你,怎么了?” ??宇文晔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却没说话。 ??商如意立刻上前:“他,大将军他有点发烧?” ??“发烧?!” ??穆先一脸惊愕的表情,好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般,而看到他这样,商如意也更相信宇文晔昨夜的那些话,应该不只是嘴硬而已,他应该是真的很少生病,所以这一病,才会让穆先露出这样的神情。 ??而一听到宇文晔生病,他的神情也迟疑了起来。 ??倒是宇文晔,微微蹙眉,一眼就看出了他神色不对,沉声道:“你突然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 ??穆先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宇文晔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看着他,冷冷道:“别的事情我不多问,但如果是战事,你一旦延误,有多大影响姑且不论,我是会以军法处置你的!” ??一听这话,周围的人下意识的都提起了一颗心。 ??而穆先也不敢再迟疑,他急忙说道:“大将军,属下派在小林河上游布防的探子回来禀报,薛献率领数万人马,一大早又开始架设浮桥,准备渡河。” ??“什么?” ??“而且,河面应该不宽,他们的动作又很快,回来禀报的人说,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渡河了。 ??“……” ??一听这话,宇文晔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代俊良道:“他们昨天刚刚经历了一场战败,为什么今天一大早就又来,这,不太合规矩吧。” ??宇文晔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行军打仗,哪来的规矩?” ??“……” ??“你守规矩,别人的不规矩不仅能毁了规矩,还能毁了你。” ??这一番简单利落的话,说得代俊良心头一沉。 ??他立刻道:“末将明白了。” ??但想了想,他又说道:“可是,不论如何,薛献也不该在昨夜刚刚战败之后,这么快又卷土重来,这对他们来说,也没有好处。” ??宇文晔想了想,道:“他只是不想给我们好处。” ??代俊良和穆先闻言,都是一惊,齐声道:“什么意思?” ??宇文晔道:“他昨天那一战是冲着我来了,为的就是打败我这个新委派至此的将军,这样以来,扶风军心溃散,在他面前将再无还手之力;可昨天,我却拼胜了,这样一来,扶风士气也就被鼓舞了。” ??“……” ??“那么今天,他再来,目的就不再是我了。” ??商如意一直静静的听着,这个时候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刻道:“他是要正式攻城!因为扶风守军人数不多,硬拼的话,他们还是有胜算,只要今天拿下扶风,那么昨天那场战败对他们来说就根本不算什么。” ??“不错,” ??宇文晔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了这会儿话,他又感到胸口一阵淤闷,但看着眼前这些人,他还是强压下了心口那一阵隐痛,长出了一口气,道:“现在,就跟昨夜我说的那样,要避其锋芒,只要坚城固守,拖下去就可以了。” ??说完,他抬起头来:“立刻传令下去——” ??可他的话没说完,穆先已经上前一步,沉声道:“大将军,宋大人他,他已经出城应战了。” ??“什么?!” ??宇文晔大惊,忽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代俊良也吓了一跳,急忙转身看着他:“怎么会?大将军昨夜不是——” ??穆先皱着眉头道:“他在城门口调集了人马,一听说薛献过了河,也不听我们的阻拦,就开城门出去了,还说我们昨夜半途而废,今天又不出城杀敌,就是陇西的细作。” ??“这——” ??代俊良急得直跺脚:“他怎么能这样!?”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的一下子从床边站了起来,只见他两眼通红,气息如火,沉沉的说道:“把我的铠甲和刀拿来,备马,出城!” 第436章 宇文晔,变弱了 宇文晔站在屋子中央,抬起双臂,而另一双白皙的小手已经拿起沉重的铠甲,小心翼翼的套在了他的身上。 ??这个时候,阳光已经大盛。 ??哪怕只是透过窗棱照进来,也透着一种火焰般的炽热,宇文晔虽然极力让自己的气息稳下来,可站在他面前为他整理腰带的商如意仍旧能感到他的吐息滚烫,更带着一种让人说不出的不安。 ??将腰带扣上之后,她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那张苍白得没什么血色的脸。 ??一整夜的低烧,任谁都会元气大伤。 ??昨天那一战,他已经尽力,也非常累了,难道今天还要再去跟薛献拼一场?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气息比他还更紊乱了一些,思虑良久,终于轻声问道:“你,真的要去吗?” ??宇文晔低头看了她一眼。 ??淡淡道:“带你来扶风,可不是为了让你在我出征之前,问这些话的。” ??商如意一听,眼底顿时一沉。 ??她低下头:“我知道。” ??已经穿上了一身明光铠甲,哪怕脸色苍白,气息不匀,也仍旧透出了一身的剽悍之气的宇文晔低头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还是放柔了声音,低声道:“在职责面前,多余的担心必须收起来。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再软弱不迟。” ??说完,便抬起头,推门走了出去。 ??商如意咬了咬牙,也转身跟了出去。 ??穆先和代俊良等人早已经在官署门口等候,一看到宇文晔走出来,穆先立刻牵着那匹昨天跟着他一道浴血奋战的漆黑的骏马迎上去,宇文晔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可还没来得及走,前方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破了清晨的宁静。 ??抬头一看,是守城的士兵。 ??只见他一脸惊惶的策马飞奔而来,直冲到官署门口才停下,连滚带爬的下了马背跪到宇文晔的面前:“大,大将军……” ??宇文晔眉头一皱:“怎么?” ??那人哭丧着脸道:“宋大人出城之后,被薛献部围剿,如今正要逃回城中,可是,薛献的人马紧随不掉,如今在城外僵持着,就快撑不住了。” ??一听这话,周围的人全都心下一沉。 ??商如意更是忧心忡忡的看向宇文晔——虽然刚刚她的话语中有迟疑,但其实,她比这里其他任何人都知道,宇文晔必须出城去救那个宋煜。 ??薛献今天过河,就是为了攻打扶风城,如果让他攻进城中,昨天那一场胜利立刻就会化成泡影。 ??而宋煜…… ??他虽然轻敌出战,但毕竟是朝廷的命官,也领着朝廷的兵马,不能见死不救,否则,不仅城中的百姓,连军中的将士也会对将军的权威产生怀疑,到那个时候,军心动荡,人心涣散,扶风就真的危险了。 ??果然,宇文晔脸色一沉,却并不多话,只挥了挥手。 ??那士兵立刻退下。 ??宇文晔握紧了缰绳,八月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他原本就因为低烧而发烫的身体更多了几分难耐的炽热,但他还是咬咬牙,沉声道:“跟我走!” ??“是!” ??众人应声,急忙上马。 ??商如意看着他们的身影,突然道:“穆先!” ??穆先原本已经要策马跟着宇文晔往城门去,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停下来:“少夫人,有什么吩咐?” ??商如意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穆先一愣,愕然的看着她。 ??商如意道:“这不算是军令,只是我的一个请求,你可以不理,但——” ??“我明白,” ??她的话没说完,穆先就沉声接过话来,他又转头,看了一眼已经策马飞奔,身影越来越远,但即便走得那么远了,也能隐隐感觉到他魁梧的身形中透出的一点让人不安的虚弱的宇文晔,沉声道:“大将军不是第一次带病出征,但这一次,好像有点奇怪。” ??“……” ??“少夫人放心,我这就去!” ??说完,便立刻翻身上马,扬鞭便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商如意也不怠慢,上马跟着往前去了。 ??不一会儿,到了城门口。 ??虽然大门紧闭,可呼啸的风却一直撞击着大门,发出沉重的轰鸣声;而站在城楼上的守城士兵踮脚眺望,只能看到远方激起的漫天尘土当中,仿佛不停的有人挥着刀剑拼命砍杀,即便隔得那么远,听不见那里的声音,但所有人的耳边似乎也回响着的惨叫声和怒吼声。 ??而那些惨叫声和怒吼声,也的的确确,震响了整条小林河。 ??这个时候,宋煜正趴在马背上,拼命的策马扬鞭,他的后背,铠甲刚刚被薛献一刀劈开,肩膀上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几乎染红了他半个身子。 ??这个时候,他失声大喊:“快退,快退!” ??可是,周围的人哪怕已经听到他的命令,却也已经没有了抽身的余地。 ??刚刚在河岸边,眼看着薛献的人马渡河,他们信心百倍的冲上去,只想要一战决胜,却没想到,只一个回合,薛献便冲上来将宋煜砍翻在地,若不是周围的人马立刻冲上去护着他,他只怕已经命丧当场。 ??经过这一下,宋煜毫无再战之心,立刻便要往回退。 ??他这一退,正中薛献下怀,他率领人马一路斩杀,将扶风君原本集结得还算整齐的队伍完全冲散,现在,宋煜和他的人马就像是落入陷阱,又被缠住翅膀的鸟雀,只能等着被人狩猎。 ??眼看着宋煜已经退到了河边,远方就是高大的扶风城门。 ??但他离那里,却像是有万里之遥。 ??就在他刚要调转马头往城门口跑的时候,身边一声怒吼响起,宋煜本能的身子一侧,一把刀锋上还染着其他将士的鲜血的大刀堪堪从他的身侧劈下,险些将他一条膀子写下来,宋煜冷汗直冒,只能急忙又调转马头,被逼得踏进了河中。 ??早就染上了鲜血的河水被马蹄一踏,顿时激起一人高的水花,浇了他一身。 ??周围其他的士兵也纷纷被逼入河中,甚至有人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直接被周围那些飞驰而过的战马践踏,尸骨无存,血肉随着河水慢慢的流淌下去。 ??怎么办?怎么办?! ??宋煜心急如焚,尤其听着身后紧追不舍的马蹄声。 ??自己今天,难道真的就要命丧于此? ??而看着他惊惶失措,只能狼狈逃窜的样子,一手持刀,一手握缰,不断策马追赶的薛献脸上也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他不是没想过今天能获胜,但没想到,今天能赢得这么顺利。 ??宇文晔不出,整个扶风果然如他所预料的,就跟泥捏的一样,前方那个只能抱头鼠窜的将领,听周围的人喊,是此次大兴城出兵的行军大总管,没想到如此的不堪一击。 ??击败了他,虽然不及宇文晔,但至少能振奋自己的军心。 ??到时候,再将他,和今天其他战死的扶风士兵的头抛进城中,足够能吓破那些人的胆! ??想到这里,薛献又是奋力策马,顷刻间已经追到了宋煜的身后,不过半匹马的身位,他大喝一声,挥起手中的偃月刀,刀锋在空中划过一道雪亮的圆弧,裹挟着风中的血腥气和他昨日暂败的激愤,狠狠的朝着宋煜的后脑劈了下去! ??这个时候,哪怕没有回头,宋煜也感到背后一凉。 ??他几乎绝望的闭上了双眼,等待死亡的来临! ??可是,剧痛和死亡,却并没有在这一刻,降临到他的身上。 ??反倒,一声刺耳而沉重的锐鸣,在他的脑后响起,“亢”的一声几乎震痛了他的耳朵,宋煜仓惶的回头一看—— ??一把雪亮的刀,横在他的后背之上,几乎只分毫的距离。 ??也硬生生的,架住了薛献的偃月刀! ??“——!” ??宋煜的呼吸都窒住了,睁大眼睛像是不敢置信,再沿着那陌刀长长的刀身,看向长长的刀柄,再看向握着刀把的那双沉稳的手。 ??是宇文晔! ??他身穿明光铠甲,骑着那匹漆黑的骏马,不知何时冲了上来,正与他们两人并驾齐驱,手中的刀也稳稳的架住了薛献的偃月刀。 ??只是—— ??刚刚那一击,挣得他虎口崩裂,鲜血流了下来。 ??这一刻,不仅是宋煜惊魂未定,连紧跟在身后的薛献,也第一次有了不可思议的情绪,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几乎和昨天一样,一样骁勇,一样强悍,一样势不可挡。 ??可是,似乎也有些不同。 ??虽然战马疾驰,水花飞溅,薛献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对方过分苍白的脸庞,和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 ??薛献的心微微一动。 ??而下一刻,宇文晔已经一咬牙,用力将偃月刀掀开,薛献手臂一松,长刀被他扬开,但他本人还是稳坐马背,甚至连腰都没有晃一下。 ??薛献的心里又是一动。 ??宇文晔的力道,比起昨天,似乎弱了一些。 ??但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给他们过多的时间去细想,挡开了那一刀之后,宇文晔立刻对着宋煜道:“回城!” ??“啊?啊——!” ??宋煜几乎是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来,这个时候哪里还敢迟疑,正好宇文晔的出现为他挡住了薛献,更挡住了周围几匹紧跟着他的战马,他立刻调转马头,带着他的人就往城门跑。 ??而宇文晔也立刻调转马头,手中长刀一挥,将之前一直紧逼在周围的几个骑兵震得急忙停下,甚至有两个人停留不急,翻身从马背上滚落下去。 ??宇文晔立刻一夹马肚,转身也往城门跑去。 ??薛献哪里肯放,立刻道:“追!” ??他身后的人就像是在草原上围追堵截猎物的狼群,一声令下,立刻便朝着城门处汹涌而去。 ??就在他们一路疾驰,几乎就要冲进城门的时候,城中的人也吓得面如土色。这个时候哪怕容宋煜和宇文晔通过了,城门也根本不及关上,薛献部一定会就此机会冲进城中的! ??站在城楼上的商如意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红了。 ??怎么办? ??眼看着他们离城门越来越近,薛献一路疾驰,脸上的狞笑更是比手中的刀还要锋利,只要能趁着这一次机会杀进城中,那么就算宇文晔真有那么骁勇,这一仗他也必败无疑! ??可就在他们离城门口还有数百步距离,宋煜刚刚率领人马冲进城中的时候,突然,薛献的眼前被一道猛然闪过的刀光截断了视线。 ??“——!” ??他呼吸一窒,定睛看,却是宇文晔突然停下来调转马头,横刀立在他的面前,竟然是要生生的挡住他的去路! ??这一下,薛献慢慢的停了下来。 ??他看着一人一刀矗立在城门口的宇文晔,冷笑道:“没想到,宇文大将军如此勤勉,我的人才刚过河,就被你盯上了。” ??宇文晔皱着眉头看着他。 ??而垂在身侧,握着陌刀的那只手,不自觉的往后缩了一些,用身体挡住了自己的手,更挡住了自己的刀。 ??因为,刚刚那一挡之下,他感觉到手臂一阵阵的发麻。 ??甚至,已经麻痹到了肩膀上。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但面对薛献,他仍然面不改色,只冷冷道:“没想到的是我吧。” ??“哦?” ??“没想到,昨夜刚刚大败,薛将军这么快又来了。” ??说话间,他的身后马蹄阵阵,正是代俊良率领其他队伍迎了上来,虽然宇文晔一骑当先冲出了城门救人,但毕竟不可能让大将军单独出城,所以他们立刻调集了剩下的人马,在这个时候冲上前来。 ??代俊良和程桥更是一人一边,策马立在了宇文晔的身侧。 ??看着他们这个阵势,薛献扬声大笑起来,道:“原来,你打仗也是这么讲规矩的吗?” ??“……” ??“若是如此,那倒是好办了。” ??宇文晔的眼神一沉,冷冷道:“我打仗,的确讲规矩。” ??“……!?” ??一听这话,前方的薛献还没做出反应,跟在他身后的代俊良反倒愣了一下,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背影。 ??就在一刻之前,这位大将军才刚刚跟自己说了,打仗不能讲规矩,否则,对方不仅会毁了规矩,更会毁了自己。看书喇 ??怎么现在,他反倒—— ??而宇文晔这话,显然也有些出乎薛献的预料,他微微眯起双眼,盯着眼前的人:“哦?什么规矩?” ??宇文晔盯着他,一字一字道:“我。” ??“……” ??“我,就是规矩!” ??代俊良的心猛地一跳。 ??他抬头看向宇文晔,可这个时候,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前方那高大魁梧,哪怕明明是在病中,也仍旧给人无限安全感,让人觉得强悍如山的身影,宇文晔已经猛地一扬手,挥刀拍马,一个疾冲便冲向了前方的薛献。 ??“将军!” ??眼看着他突然冲杀过去,别人尚可,代俊良却一下子变了脸色。 ??直到这一刻,他才又想起,宇文晔还在病中,可他竟然又要跟昨天一样,直接跟薛献对战,代俊良下意识的大喊了一声,可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面对着宇文晔和昨夜如出一辙的疾冲,薛献不慌不忙,反手握着偃月刀,也同样策马飞奔,迎着他冲了过去,就在两人两匹马快要冲到一处的时候,他突然一仰身,宇文晔手中的陌刀堪堪从他的马背上空挥过去。 ??这一刀挥空,强大的惯性险些让宇文晔从马背上冲下去。 ??他急忙夹紧马肚,稳住身形。 ??可就在两匹马错身而过的一瞬间,薛献仰到身子,一只手却握着偃月刀从侧身猛地送出去,直接一道擦过宇文晔那批漆黑的骏马的胸前。 ??顿时,一声凄厉的嘶鸣响起。 ??宇文晔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身下一震,那匹马被痛得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拼命的扬着前蹄。 ??宇文晔虽然夹紧了马肚,但在这个时候,马匹已经快要仰倒下来。 ??若是这样,只怕他整个人都要被压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宇文晔只能用力一踏马镫,从马背上闪身跃下,那匹马果然侧翻倒在了地上,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顿时烟尘四起,骏马胸前的血口也喷射出一股血柱,直接喷在了宇文晔的脸上。 ??他的顿时眼前一红,闭上了双眼。 ??而与此同时,风声响起。 ??风声中,更有一阵比风更凛冽,也更锐利的声响,从他的头顶轰然劈下。 ??这一刻,原本跟在他身后,却因为他的冲杀而被甩得远远的代俊良和程桥吓得目眦尽裂,程桥更是狂喊了一声:“将军小心!” ??是薛献! ??在宇文晔翻身下马的一瞬间,他也从刚刚与他擦身而过的马背上翻身跃下,人未落地,手中的偃月刀已经借势在空中忽的一挥,顿时风声呼呼,那带血的刀刃凝聚了万钧力道,直直的朝着宇文晔的天灵劈下! ??这一刀之威,足堪劈山裂石! ??宇文晔还半蹲在地,头脸被鲜血一浇,根本睁不开眼,更来不及闪避。 ??这一刀,能将他整个人都劈成两半! ??就在代俊良和程桥吓得面无人色,拼了命的要往宇文晔的身边冲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从他二人的中间猛地冲了过去。 ??他们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就只听到隆隆的沉重的声响,震得地面都在微微的发颤,好像一头小牛犊在狂奔一般。 ??那是—— ??就在众人屏住呼吸,几乎已经忘了天地间的一切,只看着那一刀轰然劈下,几乎就要落到宇文晔的头顶的一瞬间。 ??突然,寒光一滞。 ??今天因为有点事耽搁,就两章合并了一章发布了 第437章 走得了吗? 薛献的刀,硬生生的停在了宇文晔的头顶! ??他自己像是也有些不敢置信,蓦地瞪大了双眼,只见一对硕大的铜锤,猛地从一侧横插出来,稳稳的架住了自己的刀。 ??而握着铜锤的人,竟然是个不过十来岁的少年! ??他的头顶光溜溜的,还有几个戒疤,显然是个出家持戒的小和尚,却没想到,会突然出现在战场上,而且一出手,就挡住了自己! ??薛献道:“你——” ??而那少年已经咬着牙,厉声喝道:“不准你伤害宇文二哥!” ??他那带着稚气的声音一下子响彻整个城门,那些原本跟着薛献要往城中冲杀的士兵们都呆住了,而扶风城内的守军,包括城楼上那些观战的守城士兵,此刻也都惊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之前,他们看到大将军的军中带来了女人,还带来了孩子,还愤懑不已。 ??军中出现妇孺,简直就是亡国的先兆嘛。 ??却没想到,那位看上去娇滴滴的少夫人,昨夜击鼓助战,帮助大将军战胜陇西军;而今天,这个小孩子竟然提着大人都拿不起的两只铜锤,直接杀上战场,还把薛献给挡住了。 ??连妇孺都这么厉害—— ??众人的心中,又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感。 ??而站在城楼上的商如意,此刻更是紧张得满头大汗,忘情之下,一只手又用力的抓住了面前的墙垛,原本就还没痊愈的指尖再次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痛,可她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她的眼里,只有城楼下的宇文晔和善童儿。 ??刚刚,是她灵机一动,让穆先赶紧去军中把善童儿调过来,虽然兵马的问题自然有大将军,也有城中的副将参军们做主,容不得她一个女子插手,可善童儿的行动,她还是能做主的。她别的不求,只是不能让带病出征的宇文晔在战场上有任何的意外。 ??如今看来,她这一步棋,至少是没走错的。 ??而一听到善童儿激愤的声音,两眼被血迷住的宇文晔一侧头:“善童儿?” ??善童儿两只铜锤不仅架住了薛献的刀,更是将那把煞气逼人的偃月刀夹在两把铜锤中央,薛献一时间竟不能抽身,善童儿立刻道:“宇文二哥,你赶紧回城!” ??“回城?” ??一听到这两个字,薛献脸色一沉,狰狞的道:“走得了吗?” ??说完,他突然持刀,猛地往前一推! ??刚刚他一直在隐隐的用力抽刀,为了不让他得逞,善童儿一直是往后仰着身体往后使力,跟他对峙,但他现在突然往前一推,善童儿闪避不及,只能也跟着往后退,一时间,两个人手中的刀和锤架在一起,脚下的脚步不停,接连往后退了十几步。 ??可是,善童儿毕竟年纪小,腿脚也短一些,薛献高大,步子也大,这样十几步下来,善童儿明显脚步乱了,显出踉跄之态。 ??战场上一踉跄,力就会散! ??力道一散,那就是性命攸关的! ??这一下,商如意也急了:“善童儿!” ??她担忧的呼喊声一响起,善童儿心下一沉,眼看着自己就要被薛献推翻在地,突然爆喝一声,伸出粗壮的右腿往后用力一蹬,实实的踩在地上一个小土坑里,用尽全身力气双手往前猛地挥出! ??一瞬间,他的夹住偃月刀的铜锤立刻往两边卸力分开,却也借势将薛献猛地往前一推。 ??他气力如牛,这一下,薛献竟不能挡。 ??一股强大的力量几乎将他手中的偃月刀折弯,薛献感觉到手中粗壮的刀把都发出了濒临崩坏的轻颤,他一咬牙,急忙抬手将偃月刀往上高高扬起,卸下了这股强悍的力量。 ??但就在这一瞬间,善童儿手臂一合,两只往两边挥舞的铜锤突然又折了一个弯,朝着他的两边肋下狠狠击而去! ??与此同时,薛献又听到身后一声怒吼! ??一阵风声,如同刚刚他一刀劈向宇文晔的头顶一般,也朝着他的后背狠狠袭来! ??是宇文晔,在刚刚被善童儿救下,但两人立刻夹着刀和锤退开他身边之后,宇文晔一把抹开了脸上的血,回头看到善童儿脚步踉跄,他不顾此刻自己的气息短促,胸口突然出现的剧痛几乎将他的神智都吞没,咬着牙,抡起手中的陌刀又一次朝着薛献的后背砍了下来。 ??这一合击,前后夹攻,几乎将薛献逼到绝境! ??“将军!” ??周围的陇西兵此刻已经完全顾不上扶风城,甚至有些已经快要赶到城门口的人,也纷纷折回来,狂喊着拼命冲向薛献!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薛献的口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吼声,他的手腕猛地往下一扣,长刀忽的一下从善童儿的两把大锤中央挥过,刀尖狠狠的扎在了地上,离善童儿的左脚脚尖不过尺寸的距离,然后俯身,手臂用力的一推。 ??顿时,他整个人以偃月刀为拄,被自己强悍的力道推得猛地往后退去,滑出数步,从宇文晔的身侧闪过。 ??善童儿的两锤在他闪避的一瞬间合击在了一起,发出“亢”的一声震响。 ??在场的三个人,耳朵几乎都被刺痛了。 ??周围的人也被这一瞬间的变故惊得神魂具碎,那些冲向薛献的士兵们立刻上前来,将堪堪避开那致命一击的薛献围了起来,而薛献本人,在躲过那一招之后,感到全身发软,浑身直冒冷汗,险些连那把偃月刀都握不住了。 ??他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惊险的一战。 ??刚刚那一瞬间,几乎已经不是他的战斗智慧,而是他的求生本能,让他躲开了宇文晔和那孩子的合击,若不是过去数十年自己在战场上积累的战力,只怕已经命丧黄泉了! ??这一刻,他气喘如牛,冷汗如潮,竟不能再战。 ??而一击落空的善童儿虽然脸上露出了懊丧的神情,可他也没忘记自己这一次出城的真正目的,眼看着宇文晔因为刚刚那一击落空而冲到了自己的面前,他立刻大声道:“二哥,赶紧回城!” 第438章 病倒 “二哥,赶紧回城!” ??这一声呼喊刚落,立刻也有一阵马蹄声朝着两人冲了上来,正是之前就一直往这边冲的代俊良和程桥,还有宇文晔那匹刚刚受了薛献一刀而跌落在地的漆黑的骏马,这个时候也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打着响鼻跑了过来。 ??薛献那一刀虽然让它皮开肉绽,血流如注,但对一匹战马而言,那还不是它能倒下的理由,这匹马虽然已经淌了半身的血,却还是坚持的回到主人的身边。 ??但此刻,宇文晔几乎已经看不到它了。 ??一阵激战之后的热血沸腾,让他周身炽热如火,好像连在血管中流淌的血液也燃烧起了一簇簇火焰,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焚烧殆尽,他只能咬着牙,凭着本能伸手一扯缰绳,翻身上马,又弯下腰对着善童儿—— ??“上马!” ??善童儿伸出手,立刻被他拉上马背,坐到了他的身后。 ??这一下,几人也不再耽搁,调转马头就往城门跑去,身后扬起大片的烟尘几乎迷了陇西军的眼。 ??有些人还不甘心的看着前方:“将军,我们不追了吗?” ??“……” ??薛献没有说话。 ??此刻,他的气息仍旧不平,甚至感觉到心脏跳得阵阵发痛,这还是他纵横陇西,甚至叱咤半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离死亡那么近。 ??那一击,的确,险些击溃了他。 ??宇文晔,和他背后的扶风,看来是没有那么容易被拿下的。 ??不过—— ??就在他的气息沉重得几乎快要负担不起,他突然又想到了刚刚在激战中,宇文晔那苍白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嘴唇。 ??甚至,激战之下,他的手,也比昨天要虚软很多。 ??只是半天的时间,虽然他和自己一样,都经历了一场打仗,但相比之下,他的情况好像比自己要糟糕得多。 ??倒像是—— ??想到这里,薛献原本起伏的胸膛慢慢的平静下来,再看向前方那已经冲进了城门,在城门合拢的一瞬间,仿佛在马背上已经摇摇欲坠的高大的身躯,嘴角露出了一丝阴沉的笑意。 ??一看到他在这个时候露出的笑容,众人都有些诧异。 ??要知道,今天虽然也算赢了一场,但他们赢的只是那个没什么本事的什么行军大总管,并不算是大胜,而且,哪怕是之前一战斩杀扶风八万将士的时候,薛献的脸上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笑容。 ??更何况,他刚刚才从宇文晔和那个孩子的合击中逃脱出来,惊险万分。 ??他到底为什么笑? ??就在众人对着他这一刻的笑容都有些摸不准头脑的时候,却见薛献猛地一挥手中的刀。 ??“走,回营!” ??众人不解,但这个时候,也的确没有了再战的余地,纷纷上马准备往回退去,薛献再翻身上马,正要离开此地的时候,却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城门。 ??眼底,一抹冷冽而锐利的光,倏地闪过。 ??而几乎就在薛献离开扶风的同时,善童儿也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但他还没来得及走开,周围的守城士兵已经围了上来,他们兴奋的对着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几个人赞不绝口—— ??“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你没事吧?” ??“这位小将可真是厉害,之前怎么没见过……”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的称赞的时候,人群外,刚刚从城楼上走下来,因为紧张还有些脚步虚软的商如意一抬头,就看到马背上的人,身形好像,摇晃了一下。 ??她的心一沉。 ??可周围的人丝毫没有发现什么,还围着那匹马欢呼雀跃。 ??这时,善童儿已经拨开众人,跟一头小牛犊一样冲到了城楼下的商如意面前,扬起小脸得意的笑道:“如意姐姐,我刚刚打得好不好?” ??看着善童儿这样,商如意也立刻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赞许的道:“很厉害。” ??“嘿嘿。” ??“也谢谢你。” ??一听她这话,善童儿立刻又嘟起嘴:“我才不是要你谢我呢。” ??商如意也笑了起来。 ??这孩子虽然经历复杂,却有着一颗最本真的心,对他而言,只要是值得的,就可以用一切去追随,道谢对他而言,的确是多余的。 ??于是,商如意微笑着道:“我是谢谢你,刻苦练出了这么好的本事,还没有白费;不仅没有白费,还是为百姓出力,这是天下万民的福气,因为你哦。” ??一听这话,善童儿眼睛亮了一下。 ??他有善心善行,却不懂善因为何,但商如意一番话,几乎令他醍醐灌顶,也立刻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一心离开王岗寨,却对同样需要上阵杀敌的宇文晔俯首帖耳,甚至觉得刚刚那一战下来,自己就算累,就算险,却也甘之如饴。于是立刻点头笑道:“就是就是!” ??商如意微笑着,伸手为他擦去了圆圆的脸上不断落下的汗水。 ??然后再抬起头来看向前方,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忧虑。 ??这个时候,这些欢呼雀跃的,嘈杂的声音如同一阵又一阵的浪潮汹涌而来,不断的扑打在宇文晔的身上,令人无法呼吸,原本就感到心中阵痛,周身滚烫的宇文晔,在这一刻,更是窒息。 ??他咬着牙,忍耐着,翻身从马背上下来。 ??周围的人还在不断的围着他身边说着什么,有道贺的,有询问的,可他只觉得这些声音一会儿近,一会儿远,完全听不清。 ??直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凤臣——?” ??宇文晔慢慢的转过头,在人头攒动的模糊景象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他已经看不清那张脸,可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温柔的气息,却让他的心里终于感到了一丝安慰。看书溂 ??是,商如意。 ??只有她。 ??宇文晔只感到全身的炽热都在这一刻平息了一些,虽然也并没有减少多少,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一点放松。 ??他慢慢的,走到那个纤细的身影的面前。 ??她的双眼,温柔关切的望着他:“你没事吧?” ??“……” ??宇文晔淡淡一笑。 ??他正要说什么,可一直忍耐着的一股气,在这一个字出口之后,就像是带走了他身体里的什么东西。 ??顿时,他眼前一黑,一下子倒了下去! 第439章 瘟疠之症 八月的中午,火球一般的太阳悬在扶风城的上空,炽热的温度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掌,压迫在每个人的头顶,几乎要将人燃烧起来。 ??此刻,商如意就是这样的感觉。 ??她站在床边,看着何问竹跪坐在地上,捧着宇文晔的手腕小心翼翼的为他诊脉,随着床上昏迷的人胸膛每一次起伏,她的心跳也震荡一次。 ??宇文晔,到底怎么样了? ??可她不敢问,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自己一点动静,就惊扰了大夫诊脉,给出一个令人绝望的结果。 ??周围的人,似乎也都是这样想着,穆先和程桥,还有代俊良,和刚刚护着宇文晔一路回来的善童儿,所有人都站在内室的屏风外,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口。 ??这时,一个声音冷道:“怎么,大将军还没醒吗?” ??一听这话,几人都皱起眉头。 ??回头一看,却是已经换下了铠甲,也包扎好了肩膀上的伤的宋煜,他推门走了进来,一改刚刚在城外卖命逃窜的狼狈模样,慢慢悠悠的走到一旁坐下,又看了一眼床榻上脸色苍白,气息滚烫的宇文晔,冷笑道:“看来,大将军平日也是疏于操练啊,两场仗打下来,人就撑不住了。” ??商如意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而站在一旁,还一身尘土,没来得及换下衣裳善童儿已经气鼓鼓的上前一步,指着他道:“你说什么,我宇文二哥刚刚出城可是为了救你!” ??宋煜脸色一变,又觉得自己不该和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于是冷笑道:“我用得着他救?” ??“你——” ??善童儿到底还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一边的穆先握紧了拳头,红着眼道:“大将军不救你,宋大人还能在这里说风凉话吗?” ??“……” ??“要不是宋大人你贸然出城,大将军也不必带病出征。如今,扶风军因为你损兵折将,大将军也病倒,你——” ??他的话没说完,宋煜立刻跳了起来,指着他破口大骂道:“混账!你是什么东西,还有你,你们也配跟本大人说话?为将者上阵杀敌,有人死伤是在所难免的,你们居然凭这个就敢污蔑本大人!” ??“你——” ??“再说了,带病出征又如何?他是朝廷的将军,这就是他的责任!” ??“……” ??“你们两个在这里胡言乱语扰乱军心,我倒要问问你们,之前明明有机会杀了薛献,你们却不动手,是不是有意要留他性命啊?” ??“……” ??“你们若不是有意养寇自重,我看,就是陇西军的细作!” ??说完,宋煜立刻黑着脸下令:“来人,把这两个奸细给我抓起来!”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有两个士兵从外面走了进来,伸手就要抓穆先和善童儿。此刻,穆先已经气得两眼发红,却不敢动弹,毕竟他也明白在军令之下,如果他动手,就是违抗军令,是要问斩的;可善童儿刚刚进入军中,哪里管这个,立刻便要反抗。 ??宋煜厉声道:“你敢动手,就是违抗军令,我——” ??他的话没说完,一个人影突然闪身到了他的面前,锐利的目光直直的瞪着他的眼睛,沉声道:“宋大人,够了!” ??宋煜猝不及防,被突如其来的迫人气势压得喉咙一紧,后面的话也没说完。 ??他面前的,正是商如意。 ??只见她脸色阴沉,因为用力的咬着牙,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情绪,脸颊都微微扭曲起来。她沉声道:“我的夫君刚刚从战场上下来,还在病中,请你不要打扰了他。” ??对上她,宋煜还是迟疑了一下。 ??这位,毕竟是将军夫人,国公府的少夫人。 ??他想了想,冷笑道:“将军夫人,在下可没有打扰大将军,在下只是在处理军务。” ??说着,他指着穆先和善童儿:“这两个,是奸细!” ??商如意正色道:“他们,一个是我夫君的副将,一个是我夫君的亲兵,都是上阵杀过敌,跟薛献拼过命的,宋大人说他们是奸细,是不是应该再拿出点有力的证据才行?” ??宋煜道:“本大人让人把他们抓起来,不就是为了证据吗?” ??“……” ??“把他们抓起来,拷问清楚,不就有证据了。” ??商如意道:“这样,不是屈打成招吗?” ??一听这话,宋煜的脸色一沉,厉声道:“将军夫人,我称你一声‘夫人’,是看在将军和国公的面子上,可军中,没有将军夫人说话的份!你既然跟来了,那就做好自己的本分,守好将军就行了,其他的事,容不得你插嘴!” ??“……”看书溂 ??“我乃是行军大总管,这军中的事,现在都是我说了算!” ??一听这话,商如意立刻握紧了拳头。 ??而就在这时,屏风的另一侧,内室中突然传来一阵惊惶的低呼—— ??“大将军!” ??众人急忙回头,商如意也顾不上外面,急忙冲进去,只见昏迷中的宇文晔突然张大嘴,用力的喘息着,脸色苍白中透着一股青灰,好像有人扼住了他的脖子,令他无法呼吸一般。 ??那何问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急忙扶起他的肩膀,让他侧过上半身趴在床边。 ??商如意一惊:“你干什——” ??话没说完,只听“哇”的一声,宇文晔一张嘴,吐了一地。 ??商如意吓坏了,急忙冲过去,跟何问竹一道扶住了他,就感觉到宇文晔气喘如牛,滚烫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着,这个时候勉强醒过来,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好像要把肝肺都咳出来一般。 ??商如意急忙伸手为他轻拍后背顺气:“凤臣,凤臣你怎么样?”看书喇 ??她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了一眼宇文晔的呕吐物,却见那一滩秽物当中,隐隐有些白色的浊物。 ??顿时心里一沉。 ??几乎与他同时的,另一边的何问竹的呼吸也是一窒。 ??这个时候,穆先和程桥都急得红了眼,口中喊着大将军便急忙要冲进来,商如意突然回头,厉声喝道:“你们都先退开!” ??几个人一愣,愕然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这位少夫人为什么突然声色俱厉起来。 ??商如意只觉得心跳如雷,冷汗潮出。 ??再开口的时间,她甚至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凭着本能哑声道:“大夫,这是——” ??何问竹脸色惨白,颤抖着道:“夫人,老朽惶恐。” ??“……” ??“这,这怕是——瘟疠之症啊!” 第440章 坚城固守,不可出战 好像有一道惊雷,猛地在头顶炸响。 ??商如意只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劈得支离破碎,神魂也快要离开身体,直到一阵惊呼声响起,才将她的神智又拉了回来。 ??是穆先和善童儿他们的惊呼。 ??“大将军!?” ??“二哥!” ??随着他们的惊呼声响起,还有他们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声,虽然这个时候商如意的神魂仿佛还没完全归位,却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又厉声喝道:“给我呆在外面!” ??所有人被她一声震得全都停下了脚步。 ??而商如意脸色苍白,眼睛发红的转头看向何问竹,颤声问道:“大夫,他真的——” ??何问竹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对着她连连拱手认罪,道:“夫人恕罪。老朽愚钝,昨夜未能断症,因为事前并未见他病患病症,唯有将军一人病倒,以为只是普通的伤寒,只是,有伤寒之状,无伤寒之脉。” ??“……” ??“而今日激战,促发了将军的病症,刚刚诊脉所探,左手脉大于右手,浮缓而盛,按之无力,这,这正是——” ??说到最后,何问竹也口不能言。 ??可即便他没有说出那两个字,商如意的心里,也已经全都明白了。 ??瘟疫! ??宇文晔患上的,不是普通的伤寒,而是瘟疫! ??但是,他为什么会染上瘟疫? ??这个问题不仅此刻如同毒蛇一样缠绕住了她,也惊得外面的人一个个如五雷轰顶,那宋煜更是变了脸色,从刚刚听到“瘟疠之症”四个字他就急忙伸手捂住口鼻,这个时候更是满头冷汗的往门口退去。 ??穆先脸色惨白的道:“大将军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呢?” ??“……” ??“城中也没有人患病啊。” ??一旁的代俊良虽然也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口鼻,但还是神色如常,想了想才说道:“难道是因为——城外那座京观。” ??“京观?!” ??一听到这两个字,屋子里的人都惊了一下。 ??而那何问竹也眼前一亮,急忙说道:“正是,天气炎热,城外又是堆积如山的尸体,这种情况,的确容易流传瘟疫。” ??“……” ??“而且,近日吹的一直都是西南风。” ??代俊良道:“所以昨夜,大将军才会问城中有多少口井,还让城中的用水一定要去上游取,看来,大将军也是早有防范。” ??“可是这也不对,” ??何问竹皱起花白的眉毛,沉声道:“那些尸体已经堆积了好几天了,将军却是刚到。为什么城中尚未有疫病,反倒是将军先病倒了。” ??“是啊,这到底是为什么?” ??“将军他……”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可商如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用力的抱着怀中不断颤抖着的滚烫的身子,用尽全力将他扶着靠坐在床头,宇文晔脸色青灰,吐息如火,胸膛剧烈的起伏带着一种濒临破碎的感觉。 ??喘息半晌,他抬头看了商如意一眼。 ??却什么也没说,又转头看向周围——只是这一刻,在他的视线中,所有的人,都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他深吸了几口气,总算积攒出一点力气。 ??道:“代俊良。” ??代俊良立刻上前一步,可他还没来得及多走几步,商如意的视线立刻瞪向他,让他的脚步停在了屏风的一旁,他只能低着头道:“大将军有什么吩咐?” ??宇文晔有喘息了半日,然后道:“紧闭城门,深挖沟渠,坚城固守,不可出战……” ??因为气息微弱,这十六个字他说得断断续续,却又一字一沉,尤其是最后八个字,更像是刀刻的一般,好像要把每个字刻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让他们牢记在心。 ??坚城固守,不可出战! ??代俊良立刻道:“末将明白。” ??那宋煜原本已经退到门口,听到宇文晔的这番话却又变了脸,立刻说道:“大将军,你这样怯懦畏战的军令,请恕我们不能遵守啊!” ??宇文晔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 ??但,说完那十六个字的他,此刻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 ??他只是抬头,看了商如意一眼。 ??他脸色青灰,那双从来都冷峻沉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的双瞳,此刻只闪烁着一点微弱的光,好像想要对她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可商如意,却懂了。 ??她原本惊恐,害怕,伤心,难过,所有的情绪在刚刚听闻何问竹的诊断之后一起涌了上来,几乎快要哭出来,可奇怪的是,到了这个时候,却一滴眼泪都没有,不仅没有眼泪,那些情绪淤积在胸口,反倒将她沉痛的心跳慢慢的压制了下来。看书喇 ??她渐渐的,越来越冷静,也越来越清醒。 ??她突然抬起头来,对着一直站在屋子角落里静静不语的卧雪使了个眼色。 ??卧雪一见,点点头,转头走了出去。 ??而一旁的穆先和善童儿两个已经气得红了眼,回头瞪着大放厥词的宋煜,恨不得冲上去将他撕成碎片,而代俊良转过身对着宋煜,虽也有些气息不平,却还是毕恭毕敬的道:“宋大人,大将军的命令为何不遵?” ??宋煜也不敢再往内室迈,只抬手指着屏风内的人影道:“你看看他那个样子,话都说不清楚了,还能指挥军队作战吗?” ??“……” ??“这个时候再听他指挥,是要吃大亏的!” ??代俊良深吸了一口气,道:“可早上的时候,宋大人出城应战,不是就吃了薛献的亏吗?” ??一提起自己出战失利,宋煜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但比起穆先只是宇文晔的副将,善童儿只是宇文晔的亲兵,代俊良是扶风的参将,不能跟对待那两个人一样,于是他冷笑了一声,道:“早上那一战,若你们都跟本大人齐心合力,何愁不能打败薛献?” ??“……” ??“说到底,那也是大将军昨夜的军令有误!” ??一听到这种话,一直沉默不语的程桥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转身对着他怒道:“你胡说!” ??善童儿更是气得红了眼:“你再胡说,我不会放过你的!” ??眼看着众人怒气冲冲,宋煜突然冷笑了起来,道:“我倒是忘了,还有你们两个。怎么还不动手,把他们给我捆了!” ??晚点还有 第441章 右骁卫大将军 刚刚那两个被他叫进来的士兵只能依命上前,善童儿早就气得七窍生烟,哪里还忍得住,眼看着一个士兵走上来,他直接一脚将人踹得惨叫一声,飞出老远的撞在墙上。看书溂 ??“好啊,你们这是要造反啊!” ??宋煜暴跳如雷,恶狠狠的道:“我还不信,我堂堂行军大总管,还治不了你们。来人,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他一声令下,门外又是七八个士兵冲了进来。 ??这下子,整个房内挤满了人,顿时杀气腾腾,善童儿甚至已经要伸手去拿刚刚进房时放在房间一角的铜锤了。 ??商如意立刻道:“善童儿住手!” ??善童儿手一顿,回头看着她:“如意姐姐。” ??商如意慢慢的将宇文晔滚烫的手放回到床上,感觉到他的指尖似乎还在不安的颤抖,她又轻轻的一按,似乎是在让他相信自己,然后站起身来,走到了善童儿和穆先的前面,将他们挡在身后。 ??宋煜狞笑道:“怎么,将军夫人要动手?” ??商如意微微眯着眼睛看着他,又看着周围那些明显有些畏惧的士兵们,毕竟他们也敢真的在大将军的房中对大将军的夫人动手。 ??可是,若宋煜坚持,也难说他们会如何选择。 ??因为她很清楚,这一次出征,宇文晔虽然领了几万的兵,但正如宋煜所说,这些兵都是朝廷的,宇文晔一昏迷,这些人就全归行军大总管调遣,而她能依靠的,也只有宇文晔手下的这批亲兵护卫。 ??如果宋煜将穆先和善童儿拿下,也就是将他的亲兵和王岗寨那批人马的首领都拿住。 ??这样一来,她在扶风就再无依靠。 ??甚至,如果有人要对宇文晔动手,都不是什么难事! ??一想到这一点,商如意立刻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令她不由得一个寒颤。 ??她必须护住这些人! ??不过,宋煜显然已经不打算给她留面子了,所以,现在能护住这些人的,只有—— ??就在宋煜看着商如意一言不发,只能定定的站在那里,好像已经束手无策的样子,又哈哈大笑了两声,正要挥手下令,突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宋大人,这是做什么啊?” ??一听到这个声音,宋煜的眉头下意识的一拧。 ??回头一看,却见监军殷长岳慢慢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不过,他也只是走到门口,并没有再往里迈,似乎已经知晓了这房中有疫病患者,而他的身后闪过一个人影却走进了房中,正是刚刚悄无声息离开这里的侍女卧雪。 ??她静静的走到了商如意的身后。 ??看到殷长岳来,宋煜的脸色变了一下。 ??正如他所说,大将军一旦病倒,军中的事就都要交给他这个行军大总管来处理,可是,在他和大将军之外,还有一个人,便是这位监军殷长岳。 ??他,虽然性情仁懦,这一路上也跟两边的人都有商有量的,但毕竟,跟谁也都不见亲近。 ??面对他,宋煜还是拿出了客气。 ??他道:“殷大人你来了,想必你已经知道,大将军身患重病,已经无力再指挥作战,可是,却有人趁着这个机会要造反,我正要派人来抓这里的两个奸细。” ??“奸细?” ??殷长岳探头往里看了一眼,道:“宋大人说的奸细是——” ??不等宋煜开口,商如意立刻道:“殷大人,宋大人说的奸细,就是这个——早上和薛献对阵的时候,跟大将军并肩作战,将宋大人从薛献的刀下救出一条命的善童儿。” ??“……” ??“还有,知道宋大人在城外遇险,就快马加鞭,去军中通知善童儿赶紧出城救援宋大人的穆先。” ??“……” ??“宋大人说,他们两,是奸细。” ??她的话刚说完,宋煜的脸色已经一阵红一阵白,几乎扭曲。 ??之前他们一番争吵,穆先和善童儿不仅说不过他,也都被他的身份官职所压,说起战事,这里的人也都不敢跟他这位行军大总管饶舌,但没想到,这位将军夫人突然就冷静了,细论起来,今天早上,的确是善童儿和宇文晔出战,才将他从城外救了回来,不管他怎么否认,这都是不争的事实;更何况,将军夫人巧舌如簧,居然将穆先也算进了这件事里。 ??他若要矢口否认,这里的人都看着的,倒显得他忘恩负义。 ??一时间,宋煜也语塞了。 ??看到他这样,殷长岳又看了看里面的人,立刻对着商如意笑道:“将军夫人言重了,这里的都是浴血奋战的将士,哪里有奸细。想必,是误会。” ??宋煜也不甘心事情被掩盖过去,立刻道:“可他们刚刚对本大人大呼小叫,还动手打人!” ??不等殷长岳开口,商如意立刻道:“这,是我们的人不懂规矩,不过,也是因为将军病重,他们情急所致。” ??“……” ??“晚些时候,我自然会处罚他们。这样,宋大人可还满意啊?” ??她这话一出,宋煜若再纠缠,倒显得得理不饶人。 ??殷长岳见此情形,也诚恳的劝说:“宋大人,大将军如今病倒,薛献又在城外虎视眈眈,此是扶风危急存亡之际啊。你我更是要同心同德,同克时艰,万不可互相猜忌,再起内讧啊。” ??代俊良也道:“还请宋大人三思啊。” ??宋煜皱着眉头看了他们一眼。 ??他虽然对着将军的人不客气,但监军是来自宫里的,而代俊良虽然只是个参将,却也在扶风城中有些底子,在这两个人面前,他的确不好再做什么。 ??不过,今天这个场面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收获”了。 ??想到这里,宋煜又转头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只见屏风内的内侍,宇文晔已经听不到什么声息,软绵绵的躺在床上,就像是一条被掏空了的麻袋一般。 ??宋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 ??他再转头看向穆先和善童儿,和眼前这位镇定自若的将军夫人,冷笑道:“哼,今天就暂时放过你们,今后若敢再犯,本大人决不轻饶!” ??说完,便拂袖而去。 ??一看到他离开,屋子里的众人都松了口气,善童儿却气咻咻的对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旁边的穆先立刻伸手拍了拍他。 ??可商如意的眼神,却并没有轻松。 ??她明白,自己只是暂时保住了穆先和善童儿罢了,但这相对整个扶风,和他们所面临的巨大危机而言,只是很小的一个麻烦而已。 ??最要紧的是—— ??她回头,看向房中的宇文晔。 ??而一直不敢多话的何问竹,此刻已经从他的药箱里拿出了一些细辛,降真香和艾叶,卷裹在绵纸筒内,似乎是准备点燃烧熏,这,也是大多数的大夫面对瘟疫时要做的第一件事,用这些药材点燃熏烤,可以防止疫病扩散。 ??可对已经患病的人来说,这根本没用。 ??有用的只有—— ??她抬起头来看向殷长岳,郑重的说道:“刚刚,多谢殷大人了。” ??殷长岳苦笑了一声,道:“既然是将军夫人派人请我来,本官自然要过来,况且,这一次战事紧急,本官也不能看着同僚相互猜忌啊。” ??“……” ??“只是没想到大将军居然病倒了……” ??商如意静静的看着他。 ??从这两天的相处,她看出来殷长岳跟之前的那个寇匀良不一样,算得上正派,但正派并不代表就是自己人,此人的言谈间透着疏离和客气,显然是个两边都不沾不靠的角色,只求事情不要闹大,并不会真的要帮他们什么。 ??商如意说道:“殷大人,请恕我冒昧了。” ??殷长岳立刻道:“夫人何出此言,大将军的病——若有在下能够处力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正是。夫君病倒,我只能守在这里,外面的事,请殷大人多费心。” ??“这是职责所在。” ??“还有一件事,我想请殷大人派人在城中各个药铺搜寻滑石,厚朴和苍术这几味药,越多越好。” ??“这是治疗——” ??“是治疗大将军病症的药。” ??“好的,在下明白了。” ??殷长岳点点头,转身便要往外走,刚走了一步,商如意又叫住了他:“殷大人,还有一件事,我想向你打听一下。” ??殷长岳转过身来:“将军夫人请说。” ??商如意走到他身侧,轻声道:“我跟凤臣——就是大将军,我们之前一直都是跟着国公外驻在太原,后来也只是在洛阳呆过一阵子,不太了解大兴皇宫这边的情况。那位宋煜宋大人,他是——” ??殷长岳的眼中闪烁出了一点谨慎的光。 ??商如意也明白,自己这话问得冒昧,直接开口问一个朝廷命官的来历,而且是在这种出征在外,两边又已经明显有了冲突矛盾的情况下,更何况,殷长岳明显是个不想蹚浑水的状态。 ??但她还是诚恳的道:“希望殷大人能不吝相告。” ??那殷长岳沉吟半晌,似乎也明白就算自己不说,这位将军夫人出去跟其他人打听,或者回去再问问,也都问得出来,便轻叹了口气,道:“宋大人之前任职——右骁卫大将军。” ??右骁卫,大将军…… ??一听到这几个字,商如意的气息已经沉了下来。 ??和虞定兴,是同僚。 第442章 卖光了?! 当再转身回到房中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烟气缭绕,何问竹点燃了刚刚准备的那些药,循着屋子四周熏了一遍,这几味药的味道不算太浓烈,还是呛得众人连连咳嗽。 ??商如意道:“你们,都出去吧。” ??几个人迟疑了一下,商如意先对着代俊良道:“刚刚大将军的话,还望参将你传达下去,贯彻到底。这些日子,扶风就靠你们了。” ??代俊良拱手道:“请夫人放心。”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商如意又回头看着穆先和程桥,还有善童儿,叹了口气,道:“你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先回去吧,安置好你们的人。将军病倒的事,应该很快就会传开,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安抚手下的人,千万不要出乱子。” ??几个人点点头。 ??商如意又道:“如果宋煜和他手下的人找你们的麻烦,切记,不要动手。” ??“……” ??“不管什么事,都等将军病好了再说。” ??“……” ??“实在处理不了的,就来找我。” ??穆先立刻道:“少夫人放心,我们,我们不会打扰少夫人的。” ??商如意看着他们三个人,道:“打扰我和将军都是小事,眼前的大局,才是大事。”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也都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纷纷点头,穆先和程桥最后看了一眼屏风后,那烟雾缭绕中显得愈加虚弱的人,眼中虽也透着沉痛不甘,但还是转身离开了。 ??只有善童儿呆着不走,道:“如意姐姐,我陪着你。” ??商如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善童儿,你二哥得的不是普通的病,若真的给你过上了——你年纪还小,熬不住的。” ??“可你这里没有人不行。” ??善童儿大声道:“我觉得那个人是坏人,我不放心你和二哥在这里!” ??看到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商如意虽然早已经是五内俱焚,却还是微笑了一下——这孩子刚刚在战场上那样勇猛,可说起话来,还是带着脱不了的奶气和天真。 ??不过,他的话虽直,却也有些道理。 ??商如意想了想,道:“那这样吧,我让人把东屋收拾出来,这几天你就住在里面,但不要过这边来,有事我会叫你。还有,你要先回去,把事情跟你下面的人交代清楚,尤其是那个聂冲,让他管着下面的人。” ??“我明白!” ??善童儿得到应允,便转身提起自己的铜锤,匆匆忙忙的下去了。 ??等到他一走,商如意便又吩咐卧雪去收拾东屋,她也不多话,应了一声便走出去了。 ??所有人都离开,商如意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然后,慢慢的走进内室。 ??此刻,燎熏的烟雾已经渐渐散开一些,可屋子里浓重的药味还是让人有些窒息,那何问竹将烧过的药渣和绵纸屑丢到一边,然后抹下袖子来,对着商如意道:“夫人,老朽将这里熏过一阵,暂时不要让其他人进来。夫人……最好也回避吧。” ??商如意平静的道:“我会一直在这里,不用回避。” ??何问竹惊了一下,他下意识的道:“可夫人你——” ??商如意转头看了他一眼,那双原本澄清温柔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了一道强悍得让人有些难以置信的光芒,她沉沉道:“你可以放心。” ??“……” ??“我觉得,阎王应该是有些怕我的。” ??“……!?” ??何问竹愕然的睁大了双眼。 ??这位将军夫人——其实刚刚他也看到,看上去温柔和善的她是如何跟外面那些将军大人们周旋,也知道她不是寻常女流,但这句话,未免太狂妄了一点。 ??阎王,岂会怕凡人? ??而且再是不怕死的人,此刻说出这话,也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毕竟是将军夫人,何问竹也不敢饶舌,只能唯唯诺诺的点头应是。倒是商如意看着他,又说道:“大夫,请你来的时候我已经说过,这里的病人病愈之前,你是不能离开的。” ??何问竹低着头道:“老朽……明白。” ??商如意点点头,道:“只要你治好了我夫君,本夫人一定会有重赏。” ??她这话,说起来虽然是赏,但何问竹这么大的年纪,也并不愚钝,立刻就听出了,她只说治愈后赏,却不说如果未能治愈会如何,而这不说的,其实才是她真正要说的。 ??面对这位温柔平静的将军夫人,何问竹不由得从心底里生出一丝寒意。 ??他明白,自己只有一条活路,就是让这位将军活。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老朽明白,请夫人放心,老朽一定,一定尽力。只是,若要治疗这些病症,还需要一点药材,老朽家中暂时没有存货,只怕——” ??商如意道:“是不是厚朴,滑石和苍术?” ??“正是!” ??“我刚刚已经让人出去找了,只等药材送来便罢。” ??“是,是。” ??何问竹倒是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商如意,半晌,大着胆子问道:“将军夫人,似乎也通晓医理?” ??商如意道:“通晓算不上,但知道一些。” ??“……” ??“可我夫君的病,还是得依靠大夫你。” ??何问竹急忙点头道:“老朽明白。老朽这药箱里还剩几味得用的药,现在就下去熬水,等浸泡了丝帕遮住口鼻,才好照顾大将军。” ??商如意道:“你去吧。” ??那何问竹立刻拿起自己的药箱走了出去。 ??等到他走了,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商如意,和床榻上许久都没有一点声息的宇文晔。 ??但这口气一出,她整个人 ??其实,她觉得自己刚刚也并没有假装什么,或者强撑什么,因为即便他们离开了,她还是一样站的笔直,要坚持的,要守护的,都没有改变。 ??只是—— ??她慢慢的走到床边,俯下身,坐到他的身边。 ??床榻上的宇文晔,此刻已经闭上了双眼,不知道他是又陷入了昏迷,还是累得睡了过去,看上去,倒是一派平静黯然的样子,可商如意明白,此刻的他,只怕是五内俱焚,甚至,昏迷对于此刻的他而言,也许反倒是更好的处境。 ??不管是昏迷还是昏睡,眼前的他,都只能如此了。 ??那么—— ??商如意伸手,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然后俯下身,凑到他的耳畔,沉声说道:“出征之前爹就说过——他把薛献交给你,而你,他交给我。” ??“……” ??“你已经守卫了扶风,现在,该我守卫你了。” ??“……” ??“谁,也别想在我的面前,伤害你!” ??就在这时,她感到掌心一动,是宇文晔的手指,在轻轻的颤抖着,摩挲着她的掌心。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她道:“你放心。”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到了傍晚时分。 ??城外的战场已经打扫完毕,薛献部退回河西之后也暂时没有了动静,于是整个扶风城门紧闭,城防也比之前加固了不少;宇文晔病重的消息倒是很快传开了,也的确引起了一阵骚乱,但因为各部的将领们都及时做了安排,所以暂时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 ??可是,城中的人心不安,还是隐藏着许多的涌动的暗流。 ??吃过晚饭,商如意便立刻到了官署前厅去找殷长岳,他正坐在那里,和代俊良等人商量事情,两个人的脸色似乎都隐隐有些阴沉。 ??这时,商如意慢慢的走了进去:“殷大人,代参将。” ??一看到她,两人都立刻起身行了个礼。 ??商如意也浅浅的回了个礼,然后走到一边坐下,说道:“我知道两位要忙正事,不该过来打扰,可早上的时候我向殷大人请求买一些药材回来,直到现在还没见,所以过来问问。那些药材——” ??听到这话,殷长岳的脸色更沉了一些。 ??一旁的代俊良也皱起了眉头。 ??商如意立刻感觉到了什么:“怎么了?” ??殷长岳道:“夫人,在下已经派人在城中遍寻各处的药铺,连那些小的药店都没有放过,可是——全城的厚朴、滑石,还有那个苍术,全都,卖光了。” ??“什么?!” ??商如意一惊,忽的一下站起身来:“卖光了?” ??“是,” ??殷长岳皱着眉头,似乎也从这个情况中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但他又立刻说道:“不过,我们还派人了出城,去城外一些采药人,还有一些小村镇里去看看,应该——” ??他的话没说完,几个侍卫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他们几个人行礼叩拜,一看到他们,殷长岳立刻就道:“怎么样,找到药材了吗?” ??那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一点瑟缩的神色。 ??其中一个小心翼翼的道:“大人,夫人,请恕罪。小人等在城外找了十几家采药人,还有那些小村镇里的人,结果他们说,前些日子有人高价收买那些药材,全都售卖一空。” ??另一个人道:“如今,扶风附近,大小村镇,一点药渣都没有了。” ??这句话,如同一阵晴天霹雳,震得众人大惊失色。看书喇 ??商如意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卖光了。 ??就跟之前在大兴城中一样,这几味药,全都卖光了? ??不,不是卖光! ??如果说之前,她还只是觉得这件事透着诡异,但与他们无关,到了这一刻,她几乎立刻就断定,这件事,就是冲着他们来的,那些药也不是卖光——而是被人有意识的,搜刮干净了! ??而搜刮这些药,就只有一个目的! 第443章 有人,比自己,知道得还多! 可是,对方为什么会知道宇文晔会生病,而且提前那么长的时间就给从大兴到扶风,沿途将这些药材全都搜刮一空。 ??难道是投毒? ??不,不可能! ??从回到大兴到出征扶风,这一路上他们同吃同住,如果真的是下毒,那么自己也该中毒才对。 ??而且,如果下毒,那宇文晔的症状应该是中毒,而不是患上瘟疫? ??可瘟疫—— ??这两个字更让商如意头皮发麻,她突然抬起头来,对着那些侍卫们问道:“你们今天在城中搜寻那几样药材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城中百姓患上疫病的情况?” ??那几人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道:“回夫人话,并没有。” ??“城外呢?” ??“也没有。” ??“……” ??商如意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 ??城内城外,那些饮食用水比他们更不讲究的百姓,都没有因为薛献堆积如山的京观换上疫病,却偏偏是宇文晔患上了,而且,只有他一个人,患上了! ??就在商如意心中脑海中震荡不已的时候,身边一个带着疑惑和不可思议口吻的声音慢慢响起—— ??“这,这怎么就像是,冲着大将军来一样。” ??“……!” ??转头一看,是代俊良。 ??他皱着眉头喃喃说出这句话,但下一刻立刻就感到了自己的失言,急忙闭上嘴。 ??但这句话,已经说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就在大将军病倒的时候,全城,连同城外,所有能医治这种病症的药物竟然都被人卖走了,世上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如果真的是巧合,那就是老天一定要在这一次收走宇文晔的命了! ??可商如意知道,不是。 ??或者说,想要宇文晔的命的,不是老天,而是某个人! ??而这个人是—— ??商如意气息沉沉的抬起头来,却正好对上了一旁殷长岳的目光,而在两人目光对视的一瞬间,殷长岳突然低下头去,又避开了她的目光。 ??像是,生怕她再问自己什么。 ??商如意淡淡的出了一口气。 ??她站起身来,刚要说什么,殷长岳突然又说道:“少夫人,药材的事情我们再想办法,实在不行,就派人出城,去再远一点的地方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道:“那,就请殷大人费心了。” ??“哪里哪里,” ??殷长岳立刻起身道:“那,我这就下去。” ??说完,便抬脚走了出去,背影匆匆的,好像生怕商如意再叫住他一般,其他几个侍卫也不好停留,纷纷告罪,也退了出去。 ??商如意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走远,又沉沉的出了一口气,便转身准备回去。 ??可就在她刚要离开的时候,身后又响起了代俊良的声音,小心的道:“夫人。” ??商如意停下脚步:“大人有什么事吗?” ??代俊良神色复杂的走到她面前,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在下不太懂医理,也只在军中任职,所以,大将军的病,在下出不了太多力,还请夫人见谅。” ??商如意立刻道:“大人说的是哪里话?” ??“……” ??“如今是扶风的危急存亡之刻,可将军病倒,我也不通军事,一切只能仰仗大人和殷大人里外调停。若能安然度过此次危机,那不仅是扶风百姓之福,也是我与大将军之福。” ??听到她这番话,代俊良的神情更复杂了一些。 ??沉默半晌,他道:“惭愧。” ??商如意感觉到有点不对,立刻问道:“大人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代俊良又看了她一眼,终于轻叹了口气,然后说道:“这件事,其实不该与夫人多嘴,但我想,还是告知夫人一声。就在刚刚,宋大人已经下令,把马旭马将军放出来了。” ??“什么?!” ??商如意大惊:“他怎么能这么做呢?” ??她这才想起,刚刚自己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和殷长岳两个人神情凝重的像是在商量什么,还以为他们是在为了宇文晔的药材烦恼,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桩事。 ??她急切的道:“你们为什么不阻止他?” ??代俊良面露难色,说道:“其实,大将军这一次将马将军关起来,原本也不合规矩,大将军有领兵的权力,但的确没有处置扶风守将的权力,宋大人要将马将军放出来,我们虽然不赞同,但也的确,不好阻止。” ??“所以——” ??商如意沉声道:“现在,扶风的军事,你们是一半一半,谁都不好做主,是吗?” ??代俊良神色复杂的轻叹了口气。看书溂 ??他,甚至都没有应声。 ??商如意也立刻明白过来,虽然之前自己让卧雪请殷长岳过来,保住了穆先和善童儿,但那只是小事,殷长岳乐得给个人情,可在军事上——这个人非常谨慎,他毕竟是宫中派出的监军,未必会全然倾向哪一方。 ??所以,扶风的军事,连一半一半,都未必。 ??宋煜将马旭放出来,两人必然会结成一线,如果他们坚持要出征,而殷长岳和稀泥,那么代俊良身为参将,是完全没有办法阻止他们的。 ??那宇文晔的苦心,就真的要白费了! ??商如意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沙哑,沉沉道:“所以,他们是打算再要出兵?” ??代俊良立刻道:“这倒也不是。” ??“哦?” ??“宋大人因为早上出战的时候受了伤,不论如何都要再养几天才能痊愈,所以这几天,他们应该不会急于出战。” ??“……” ??“可如果他伤养好了,或者马将军再有出征之心,那我们,也不好阻拦。” ??商如意想了想,问道:“那,宋大人的伤,要多久能痊愈?” ??代俊良道:“最多五天。” ??“五天……?” ??商如意微微蹙眉,沉吟半晌,道:“所以,这五天时间,我们得有所准备才行。” ??| ??等到商如意离开前厅的时候,夕阳已经慢慢的沉了下去。 ??有些晦暗的天色仿佛给人的心上也笼罩上了一层阴霾,不管是宇文晔的病,还是扶风的危机,这两件事就像是不断的在往她的两条腿里灌铅,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沉重。 ??但,再难走的路,也得走下去。 ??不一会儿,她回到了他们的房间,屋子里的烟雾早就散去,但空气里还残留着浓浓的药味,而刚一进门,卧雪立刻上前来,手捧着一块润润的,也散发着药香的丝帕递给她,轻声道:“少夫人,是何大夫让你带上的。” ??商如意抬头一看,她的脸上也带着一块丝帕,遮住了口鼻。 ??是之前何问竹说要弄的东西。 ??她点点头,接过来带上,浓郁的药香倒是莫名让她精神一振,几步走进内室,宇文晔仍然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样,静静的躺在床上睡着,而何问竹手中捧着一碗药,还散发着热气,一见她回来,立刻道:“夫人,老朽刚刚熬了一些清热去毒的药,虽然不能对症,但多少可以减缓将军的病痛,请少夫人过目,若是使得,就服侍将军服下。” ??商如意走过去,掀起蒙住口鼻的丝帕一闻,的确如他所说,便点点头,让卧雪服侍宇文晔喝下了半碗。 ??他的脸上,平静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即便昏睡着,脸上也隐隐透着一丝痛苦的表情。 ??但,他的低烧也仍然没退。 ??商如意道:“你们都下去吧,我陪着他。” ??何问竹便和卧雪一道退下了。 ??屋子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 ??夕阳已经彻底的落下,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天色黑了下来,房中更是昏暗无比,商如意却没有点燃烛台,而是任凭自己和他沉溺在这样晦暗的气氛里。 ??她慢慢的坐到床边,看着床榻上的人。 ??即便这样晦暗的天色,她仍然能清楚的看到他脸上俊美的轮廓,那几乎是令她第一眼就心动的存在,而第二眼的,便是他挥舞着陌刀,从绝望中杀出,救下她时那天神一般的身影。 ??可现在,他却只能静静的躺在这里。 ??“所以,” ??在静谧的房间里,沉闷的气氛中,商如意开口,一字一字的道:“这,就是他们一定要你出征的原因吗?” ??…… ??没有人回答她。 ??但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其实刚刚,殷长岳也有些多心,她也并不打算再问他什么,毕竟,他早上给自己的那个答案,已经足够。很多时候,线索是千丝万缕的,但只要有一个钩子勾在一起,很多事情,也就不难厘清了。 ??只是,她的心里,也的确还有些东西没有厘清。 ??宇文愆,虞定兴,宋煜…… ??扶风,瘟疫,药…… ??这一切,似乎都是顺理成章的,但她的心里总感觉到,还少了一样东西。 ??或者应该说,少了一个人。 ??如果说,自己因为一些不可告人的原因,知道宇文渊迟早会取代一些人,结束这个时代,开创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宏伟时代,但这也是一个非常宽泛,甚至可以说粗略的预知;那么,这一次那些救命的药材被人提前许多天就搜刮一空,是不是代表,宇文晔在这一次出征扶风的时候患病,而且,患的是瘟疫这件事,是在许多天之前,就被人预知了?! ??也就是说—— ??有人,比自己,知道得还多!!! 第444章 噩梦 天色混黑,瘴气弥漫。 ??商如意茫然无措的走在这个烟雾缭绕的地方,只觉得周围一片迷茫,看不到边际,脚下也没有路,只有鼻端,闻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淡淡的香味。 ??像是檀香,又像是药香。 ??她抬起头来,正想要找到一条出路,却突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矗立在烟雾当中,一身白色的僧袍被氤氲的雾气所浸,也仿佛快要化作云烟,带着他飘散而去。 ??他是—— ??商如意的心忽的一沉,但还没来得及去细想,突然,从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阴影。 ??那好像是个人,仿佛很纤细,又突然变得庞大无比,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商如意一整个笼罩住,而一看到那个阴影,商如意立刻感到身体里一阵撕裂般的痛,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撕扯自己的灵魂,要将自己的魂魄都从身体里夺走一般。看书溂 ??好痛…… ??好痛! ??“啊!” ??她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呼,一下子抬起头来,立刻对上了一双因为蒙着面纱,只能露出担忧之色的眼睛。 ??“少夫人,你怎么了?” ??“……?!” ??商如意气喘吁吁,冷汗如潮,喘息了半天,才勉强从刚刚那混沌的梦境中抽回神智,辨认出眼前的人是卧雪。 ??她正跪坐在自己的面前,小心的望着自己:“做噩梦了吗?” ??“……” ??商如意只觉得心跳如雷,痛得她没有力气说话。 ??噩梦…… ??好真实,又好可怕的噩梦。 ??再一回头,她才回想起自己原来是坐在床边守着宇文晔,刚喂他喝了半碗药,却不知怎么的,一眨眼的功夫就睡着了,竟然还做了梦,而躺在床上的宇文晔,脸色仍旧青灰,脸颊还浮着低烧带来的异样的嫣红。 ??已经三天了。 ??他的低烧三天没退,又呕吐了一次,呼吸中甚至已经开始有了异样的气味。 ??不管她和何问竹怎么诊治,烧艾,灌药,甚至还冒险给他放了一次血,但没有对症的药,这些都只是拖延他的病情;从第二天开始他就不再醒来,神智也一直陷入昏迷,是因为这样,所以她一直守在床边,三天几乎都没合眼。 ??才会这样睡着,又陷入那样的噩梦里? ??卧雪小声的问道:“少夫人,你这三天都没睡,身子受不住的,还是去睡一会儿吧?” ??商如意摇摇头:“不用,我刚刚,睡过了。” ??其实,她也就是打了个盹儿。 ??卧雪没办法,也不好多劝,只能又小声道:“那,厨房那边送了吃的来,少夫人要不要用一点?” ??商如意又转头,看了一眼外间,桌上的确摆着一些碗碟。 ??但刚刚那可怕的梦境,令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商如意叹了口气,慢慢的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被自己压得发麻的手臂和腿,然后说道:“我不想吃,你们先吃吧。” ??一旁的何问竹走过来,折腾了这三天,他也比来的时候苍老了许久,更憔悴了几分。 ??他说道:“那,少夫人出去透透气吧。” ??“……” ??“等吃过晚饭,老朽又要烧艾燎熏了。” ??这是这三天来每到傍晚时分他都会做的事,主要还是为了房中照料大将军的几个人,他们两个还好,若将军夫人也染病倒下,那国公只怕会要了他们的命。 ??商如意也的确感到,自己需要舒展一下。 ??又回头看了床上的宇文晔一眼,然后说道:“我出去走走,你们守着他,有什么事立刻叫我。” ??“是。” ??于是,商如意掸了掸衣裳,推门走了出去。 ??一走出那间充斥着药味的房间,外头清新的空气倒是让她精神振奋了一下,虽然三天几乎没怎么合眼,已经非常疲惫了,此刻慢慢斜落的夕阳发出的金红刺目的光,也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商如意轻叹了一声。 ??她低着头,沿着院子的四周开始走了起来。 ??刚走了没两步,却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立刻让她原本松缓了一些的精神又是一紧。 ??这个院落,因为宇文晔的病倒,和她为了避免有人“打扰”而吩咐不让别人进来的缘故,已经没有其他人在此,安静得连风声都听不到,突然响起的脚步声,立刻令她警觉起来,走到院门口,却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消瘦的身影走到眼前。 ??一看到她,立刻拱手行礼。 ??“少夫人。” ??是聂冲。 ??他仍然和之前一样,面如金纸,形容消瘦,看起来比三天没睡的自己还更精神萎靡一些,这几天虽然没闹出什么事,但大将军病倒这个消息已经让军中许多人不安,他们也需要安抚众人的情绪,还要遵守宇文晔昏迷之前说出的十六字军令,忙得不可开交。 ??也难怪,看上去这么累。 ??商如意点点头,道:“你是来叫善童儿去吃饭的吧。” ??聂冲应了一声,却又道:“是,但在下还有一件事,想要禀报少夫人。” ??“哦?什么事?” ??聂冲道:“少夫人,今天白天有一骑人马进城,看样子,好像是从大兴城那边来的人。” ??“大兴城?” ??商如意一听,顿时精神一凛:“是谁派来的人?” ??“不知道,看样子,应该不是国公,或者朝廷委派的人,像是什么人私下派来的。” ??“私下?” ??“而那人进城后,就去拜见了宋煜大人和马旭将军。” ??“什么?” ??一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商如意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想了想,立刻问道:“那,殷长岳和代俊良可有过去过问?” ??聂冲摇了摇头:“他们是私下见面,两位大人并不知道。” ??一听这话,商如意又叹了口气。 ??聂冲又道:“不过,在下远远的,好像听到他们的一些谈话——” ??商如意的眼睛一亮。 ??是了,她倒是差一点忘了,这个聂冲是个顺风耳!之前离得那么远,他都能听到善童儿的窃窃私语,还能听到离得老远的士兵的马蹄声。 ??她急忙道:“他们说了什么?!” ??聂冲轻声道:“因为他们的营帐离我们的营帐很远,而且,中间还隔着一个校场,又有士兵操练,在下实在是,没能听得太清楚。” ??“……” ??“只隐约听到了——大公子,三个字。” 第445章 杀机! 大公子? ??宇文愆?! ??一提起这个人,商如意的呼吸顿时一窒。 ??她下意识的想到了刚刚的梦境,顿时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又紧张的看向聂冲,问道:“除了这三个字,你还听到什么了?” ??聂冲道:“请少夫人恕罪,在下只听到了这三个字。”看书喇 ??“……” ??商如意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但她也知道,这怪不得聂冲,军营那么大,而且宋煜和马旭所在的营地跟宇文晔带来的几股人马的营地本来就隔得远,中间的校场又有人操练,寻常人别说听到对面的人说什么话,哪怕是对面敲锣打鼓,都未必能听清楚。 ??他能听到这三个字,已经无愧“顺风耳”的名号了。 ??商如意道:“辛苦你了。” ??“不敢。” ??“对了,你刚刚说校场上有士兵操练。这些天,他们日日操练吗?” ??“是。” ??“他们——” ??聂冲道:“看样子,只怕他们眼下就有出兵的打算。” ??商如意的眉头皱了起来。 ??那个从大兴城来的人,难道就是宇文愆派来的人?一来就去见了宋煜和马旭,所以,他们果然是联成一线的? ??只是,这个人来,到底是要为宇文愆传递什么消息? ??是要让宋煜他们坚持出兵吗? ??可是,这是军事上的事,宇文愆似乎对扶风用兵的事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又派人过来了? ??商如意只感到一阵头昏脑涨。 ??这时,身后响起了一阵敦敦敦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却见善童儿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一看到商如意,立刻道:“如意姐姐。” ??商如意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善童儿拿胳膊在额头上擦了一下,道:“刚刚我在后院练功。这两天不能回营,但功夫不能落下,我还要保护你和宇文二哥呢。” ??虽然心头笼罩着层层阴霾,听到这话,商如意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 ??她拿出手帕来为他擦了擦耳后的汗水,柔声道:“快跟你聂大哥一起去吃饭吧,晚点就抢不上了。” ??善童儿害羞的嘿嘿一笑,却又歪着脑袋,认真的看着她。 ??“如意姐姐,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是吗?” ??商如意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其实想也知道,虽然自己没有病倒,但这几天的煎熬,肯定让她有些面目不堪。 ??商如意淡淡笑道:“可能是没睡好。” ??善童儿担心的看着她,说道:“你也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二哥病倒已经让大家都很难过了,如果你也病倒,那我们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他又嘟囔道:“偏偏,你还一直陪在二哥身边。” ??“……” ??一旁的聂冲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商如意的脸色微微有些发沉,但还是立刻笑道:“我知道自己照顾自己,你们快去吧。” ??善童儿也不好多说什么,跟着聂冲一块走了。 ??这个院落原本就没有其他人服侍,周围也没有人靠近,善童儿一走,这里就更安静得连风声都听不到了。商如意看着他两人的背影离开,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敛起,沉郁的心思也在这一刻更加混乱了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转身回了房间。 ??刚一进门,就看到卧雪从角落里的巷子里拿出一个绵纸卷成的纸筒来,那是他们让官署的人准备的,之前何问竹燎熏的东西都是他随身带来的,可那些药材也只剩下一点,这几天殷长岳他们派人在城中搜寻,虽然没找到能对症治疗瘟疫的药物,但降真香和艾叶等燎熏用的药材倒是准备了不少,直接送了过来。 ??一看到她回来,卧雪立刻道:“少夫人,我烧上了。” ??商如意点点头,立刻合上门。 ??卧雪点燃了那纸筒,又晃动两下将火焰熄灭掉,立刻,一股浓烟从纸筒中冒了出来,卧雪拿着纸筒从床边开始各处晃动,不一会儿,烟雾缭绕就充满了整个房间。 ??商如意已经走到了床边,轻咳了两声。 ??不过,等熏一会儿,再开门通气,屋子里也就不那么闷了。 ??可不知为什么,咳了那两声之后,她又感到一阵头晕,急忙伸手扶着一旁的屏风,却见另一边的何问竹也开始咳嗽起来,而卧雪离得近,更是被熏得两眼通红,眼泪直流,不断的咳嗽。 ??她说道:“怎么今天的味道,特别的呛啊?” ??“……?” ??一听这话,商如意和何问竹都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仿佛都感觉到了什么。 ??何问竹急忙走上前去,说道:“卧雪姑娘,让老朽——” ??可他的话没说完,突然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卧雪急忙伸手扶着他:“老先生。” ??商如意越来越感觉到不对,今天的烟雾不仅呛人,更让她感觉到头昏脑涨,甚至有些隐隐的想要呕吐的感觉。 ??那烟,好像是—— ??这时,何问竹已经半软在地上,即便卧雪扶着他也根本站不起来,但因为离得更紧的缘故,他闻得更明白了一些,一边咳嗽一边道:“那,那里头好像有,有钩藤。” ??钩藤?! ??一听到这两个字,商如意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 ??她依稀记得,这种药虽然有清热平肝之效,但如果制过的钩藤燃烧起来,是会致人昏迷的! ??为什么,他们燎熏的东西里,会有钩藤!? ??但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去理会这个,商如意立刻对着卧雪道:“快,熄掉!” ??“啊?好!” ??卧雪一听这话也明白过来什么,她忍着头昏急忙将那绵纸筒丢到地上,还用力的踩了两脚,可浓烟还是在房中不断的蒸腾着,熏得他们越发的头昏脑涨。 ??而就在这时,商如意突然听到身边传来一阵沉重的喘息声。 ??一低头,只见躺在床上,这些天一直昏迷不醒的宇文晔,此刻脸上浮现出一阵病态的嫣红,嘴唇更是红得发紫,他用力的咬着牙,眉心蹙成了一个疙瘩,好像在极力的忍耐着什么。 ??这烟,对常人都有害,更何况是他! ??商如意急得一下子红了眼,但这个时候也来不及多想,她立刻扯下蒙在自己脸上的,何问竹用药汁浸泡过的面纱,给宇文晔覆上。 ??立刻,他的呼吸变得平顺了一些。 ??但这也是不够的,即便卧雪踩熄了那绵纸筒,可屋子里的浓烟仍然没有散去,而且,不止没有散去,好像还比之前更浓了一些,甚至让他们呼吸都感觉到一种灼烧,加上刚刚钩藤燃烧后所致的头昏体沉,此刻,房中的三个人都有些行动困难。 ??商如意一只手臂遮在自己的口鼻上,对着卧雪道:“快去,打开门!” ??“哦,好好!” ??卧雪一听,急忙忍着头晕冲到门口,立刻就要伸手推门。 ??却听“哐啷”一声。 ??一推之下,大门竟然是紧闭的! ??卧雪愣了一下,急忙又用力的推了两下,大门哐啷作响,却始终打不开,不仅如此,她甚至感觉到一阵比屋子里浓烟缭绕还熏人的炽热,从门外透了进来。 ??她大声道:“少夫人,大门推不开!” ??“什么?!” ??商如意大惊失色,刚刚她进来的时候,明明只是把门虚掩起来,怎么现在大门竟然打不开? ??是被锁住了,还是有人——?! ??这个时候,危险和担忧一起涌上心头,更让原本就被烟雾熏得窒息的商如意感到眼前不断的发黑,可她还是咬着牙站起身来,看到卧雪又用力的推了好几下,始终推不开,她也不去门口,只冲到了床尾正对的窗户前,这些日子窗户虽然全都关上了,一直没有打开过,但也并没有锁死,如果门被卡住了,还能从窗户透透气。 ??可一推之下,她的心也沉了下去。 ??窗户,竟然也被关死了! ??有人,往他们燎熏的药材里加入了致人昏迷的钩藤,又趁着官署众人都下去用饭,善童儿也离开了这里,这个院子只剩下他们屋子里几个人的时候,将门窗从外面封住,这样,就把他们所有人困在了屋子里。 ??可是,又能如何? ??就算钩藤的药效真的让他们昏迷,但也只是昏迷而已,又不会令人丧命。 ??难道说—— ??商如意抬起头来,看着周围那已经迷漫得令人快要目不能视的浓烟,昏沉的脑子里忽的闪过了一道精光,而就在这时,只见卧雪对着那几次推不动的大门沉下脸来,她后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飞起一脚。 ??“不要!” ??商如意大喊一声,急忙朝着她冲了过去。 ??但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卧雪那一脚重重的踹在大门上,只听“哐”的一声巨响,那大门发出一阵几乎连墙壁都快要被震裂的巨颤,硬生生的被她踹出了一个大洞,一大块门板直接飞了出去。 ??卧雪脸色一喜。 ??但下一刻,外面一团赤红的火焰忽的一下冲了进来,直扑她的面门。 ??卧雪闪避不及,眼看着就要被那团火焰吞噬,一旁的商如意突然冲了上来,直接将她一把拉了回来。 ??就听呼的一声,那火焰从她的头顶直扫了过去! 第446章 烈焰焚身 虽然没有被火焰吞没,但刚刚被燎了一下,只感到脸颊上火辣辣的,连鬓角一些头发都险些燃起来。 ??如果真的被烧到—— ??卧雪打了个寒颤,回头看向半抱着自己的商如意。 ??而此刻,眼看着那火焰从门洞里蹿进来拼命肆虐的商如意更是冷汗直冒,她也明白对方到底是要对他们做什么了。 ??在燎熏的药材里面加入致人昏迷的钩藤,只要在这个相对密闭的屋子里点燃,就能让他们昏迷不醒;而同时,他们又趁着善童儿离开,没有人敢进入这个院子的时候封住了他们的门窗,在外面放火。 ??这样一来,屋子里昏迷的人就算不被烟熏呛死,也会被烧死! ??连他们都这样,更何况—— ??商如意回头,看向静静的躺在床上的宇文晔。 ??这些人真正的目的,是要杀他! ??只这么一想,心里一股怒意腾的燃烧起来,甚至比刚刚险些扑到脸上的火焰更让炽热! ??“少夫人,怎么办?” ??卧雪虽然有一身的功夫,但水火无情,她也有些惊怕了起来,而且透过门洞能看到,外面的火焰熊熊燃烧,她就算拆下大门,也很难闯出去了,更何况,打开一个门洞之后,那火焰更是倒灌了进来,她根本没办法再靠近大门。 ??难道,要被烧死在这个房间里?! ??就在她急切的询问的时候,却发现抓着她的手松开了一些,回头一看,只见商如意突然转头往房间的周围看去,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房间另一边的一扇窗户上。 ??走过去伸手一推,果然是关死了的。 ??卧雪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却见商如意又四下看了看,突然捡起了房间角落里的一个月牙凳,再次回到窗边。 ??“少夫人,你——” ??卧雪刚要说什么,只见商如意双手抡起凳子,狠狠的朝着那窗户砸去。 ??可是,窗户被关死了,加上她早已经被熏得没了力气,这一砸之下,只让窗户抖动了两下,窗棱凹陷了一些,却并没有砸开。 ??商如意立刻回头道:“卧雪,给我砸开它!” ??卧雪一听也不多问,急忙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月牙凳,朝里的朝着那窗户砸了下去。 ??只听“哐啷”一声,那窗户一下子被砸开了一个大洞。 ??随之,一阵风忽的一下灌进了这个房间。 ??两人被突如其来的一阵热风吹得几乎眼睛都睁不开了,但这风一进来,却也把刚刚挤进门洞的那一股火焰一下子吹了出去,甚至连带着房间里令人窒息的烟雾都被吹散了不少。 ??两个人顿时感到胸口憋闷感都松缓了不少。 ??卧雪狂喜不已:“少夫人,太好了!” ??商如意只点了点头,脸上仍不见半点喜色,她只是不想让刚刚大门口的火焰太快的烧进来,所以在上风口的位置砸开了这个洞,把窜进来的火推出去——但,这也只是暂时的,如果继续下去,灌进来的风反倒会助长火势,大门口的火焰就算不从门洞烧进来,也会很快吞没整个屋子! ??他们必须赶紧趁着这一段时间自救! ??商如意转头对着脸上刚刚浮起一点笑容的卧雪道:“你快从窗户出去!” ??“好!” ??卧雪迫不及待的立刻就要翻出去,但刚一踏上窗台她又停了下来:“少夫人,你也跟我一起啊!” ??商如意摇了摇头:“你一个人出去,赶紧去叫人过来灭火!” ??卧雪急了:“我出去了,你怎么办?” ??商如意也急了,他们的时间不多,刚刚一阵新鲜的风灌进来,让他们稍微清醒了一些,但现在,她能清楚的听到大门外火焰燃烧发出的毕剥声,显然火焰得到了风势的助力,越烧越厉害了! ??她咬牙道:“如果我跟你一起出去,房间里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等我们回来,他们两都会被熏死的!” ??“……!” ??卧雪一惊,抬头看向床上的宇文晔,和此刻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何问竹。 ??的确,一个病者,一个老者,根本没办法带他们出去。 ??火再烧一会儿,他们都会没命! ??但—— ??看着她还在犹豫的样子,商如意的脸色沉了下来,道:“放火的人一定想不到屋子里有会功夫的人,所以,他们最多只会派一两个在周围守着看火势,如果我跟你一起出去,被他们阻拦,你还要顾着我,就完全没有机会去叫人了!” ??“可我——” ??“如果你真的想要他们死,想要我跟将军死在一起,你就继续犹豫!” ??看着商如意声色俱厉的样子,卧雪的心一沉,她咬咬牙,对着商如意道:“少夫人,你坚持住,等我回来!” ??说完,细瘦的身子忽的一下从窗户上的小洞蹿了出去。 ??这个时候,刚刚那一阵风吹散烟雾,好不容得到的一点清新的空气再一次被火焰燃烧殆尽,浓烟又一次灌了进来,商如意感到胸口像是针扎一样疼,但她还是坚持着,抬起胳膊遮住口鼻,踉踉跄跄的往里走去。 ??地上的何问竹,此刻早已经昏迷不醒。 ??商如意忍着头晕,捉着他的手臂将他拖到了烟雾没那么大的窗边,然后摘下他的面纱,用一旁桌上茶杯里的茶水浸润了,再给他带上。 ??然后,商如意拿起剩下的半杯水,起身跌跌撞撞的走进内室。 ??宇文晔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不,不是完全不动。 ??他的胸口在急剧的起伏着,但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没有办法舒展开来,显然是被浓烟熏的,商如意急忙将刚刚给他带上的面纱扯下来,用茶水浸润了之后再给他带上。 ??可即便做了这些,宇文晔的情况也没有好转,而且,他的脸色嫣红,嘴唇泛白,胸口的起伏也越来越微弱。 ??他,已经快要不能呼吸了! ??怎么办?! ??现在应该怎么办? ??商如意有些不知所措的往四周看去,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何问竹,屋外燃烧的火焰散发出的炽热温度已经将大半个房间都烘烤得如同火窟一般。 ??如果有一个人能来帮一帮自己也好。 ??可是,卧雪出去了一会儿了,为什么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算没有大队人马过来帮着灭火,但官署内毕竟那么多人,哪怕听到她的喊声,也该有一两个人靠近这里才对。 ??为什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 ??商如意不敢去细想,只怕一想,自己也会彻底的崩溃绝望,可即便不去想,这个时候她也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当中,浓烟不仅让宇文晔无法呼吸,也让她的头脑越来越混乱,炽热的温度更是几乎要将她熬干了。 ??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她,一定要救宇文晔! ??要救他,就只能—— ??想到这里,商如意心一横,将茶杯里残留的最后几滴茶水倒进嘴里,温热的茶水立刻润泽了她的唇舌,也让这个时候已经混乱的思绪稍微凝聚了一点,而借着这一点清醒,商如意俯下身,掀开那层薄薄的面纱,将自己的唇一下子印在了宇文晔有些干涸的唇瓣上。 ??一股温润的气息,从她的口中吐出,渡到了他的口中。 ??几乎是立刻,商如意感到身下这具已经快要僵硬的胸膛,微微的震了一下! ??对了! ??她心中一喜,却也来不及想其他的,稍微偏过脸,又深吸了一口气。看书溂 ??浓烟被她吸入口中,顿时呛得她胸膛一阵剧痛,几乎快要昏过去,可商如意完全顾不上这些,忍着痛,又一次低下头,印上了他的唇。 ??一口气,再次渡过去。 ??这一回,她更清楚的感觉到,身下人的胸膛开始起伏。 ??商如意低下头,就看到宇文晔那纤长如鸦翅的睫毛微微的颤抖了几下,然后慢慢的睁开了双眼,仿佛被烟雾笼罩,还不甚清醒的眼睛带着迷茫的神色,看了她一眼。 ??商如意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贴在他的唇上,轻轻的,更几乎是无声的说道:“这就是他们一定要你出征的原因。” ??“……” ??“但你可以放心。” ??“……” ??“我知道的,也许没有对方知道的多;但我能做的,比对方能想的,还多得多!” ??“……” ??宇文晔迷茫的眼底,仿佛划过了一点光。 ??而就在这时,外面终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有人冲进了这个寂静的院子,眼看着火焰几乎吞没了大半个房子,都惊恐的大喊:“快救火!” ??“把水桶拿来!” ??“赶紧救人啊,大将军还在里面!” ??“你们小心——” ??伴随着那些声音响起的,是大量的水泼洒到火焰上,发出的滋滋声,随即,更浓的蒸汽滚滚而出,一下子弥漫在这个原本就炽热的房间里,商如意只感到自己如同烈焰焚身一般,稀薄的空气更是让她连抬头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能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慢慢的将身子趴了下去。 ??覆在了宇文晔的身上。 ??所有炽热的温度,滚烫的蒸汽,都聚向她一个人,剧痛和窒息感令她一下子陷入了昏迷。 ??而就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仿佛听到了善童儿的怒吼,随即房门在砰地一声巨响之后被打得四分五裂,无数人冲进了这个滚烫的房间,人影缭乱,令她无法辨认。 ??她只感到,自己被一只手拉着,离开了宇文晔的身体。 ??然后,她被人一个人抱了起来。 ??那个人的身上,散发一股熟悉的,仿佛夹杂着檀香味的,温柔气息。 第447章 这么被人珍视的,本该是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商如意都陷在半梦半醒的混沌里,耳边一直响着善童儿的哭喊声,卧雪的啜泣声,还有殷长岳和代俊良他们担忧的叹息声,更有周围许许多多或惧怕,或庆幸的叹息,喧哗声不绝于耳。 同时,她又陷在梦里。 之所以知道那是梦,是因为她的鼻尖一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带着一股温暖的气息,将她包围起来。 那香味,像是檀香,又像是药香。 就跟她之前所做的噩梦中闻到的香味一样。 所以,她又做噩梦了。 只是这一次,她面临的不再是那个仿佛要撕裂自己灵魂的阴影,而是自己被黑暗笼罩,而且,黑暗好像在她的梦中化为了实体,紧紧的缠绕在她的身上,让她挣扎不能,连呼吸都无法继续。 好难受…… 好难受! 她咬紧牙关,拼命的想要挣脱开,却动弹不得,窒息的感觉更像是一条漆黑的毒蛇,缠绕着她的灵魂,就要将她拉入漆黑的深渊。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到一只手轻轻的落在她的锁骨中央。 是谁? 要对自己做什么? 即便是在昏迷当中,商如意都感到一阵恼怒,可这样的恼怒更让她胸口憋闷。 这时,那只手却捻起两指,慢慢的往下滑,最终停在胸口正中的膻中穴上,也就是她最憋闷的地方。 然后,用力一点—— “啊!” 商如意突然感到胸口一松,好像刚刚那些无形的绑缚着自己的东西都被这一点割断,她一下子恢复了呼吸,大量新鲜的空气涌入胸膛,甚至令她有些猝不及防的刺痛,顿时就睁开双眼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一张嘴,吐出了一口污浊的黑水。 这一口黑水吐出来,她整个人更松快了一些,也马上恢复了一些神智,但下一刻,恢复神智之后也就恢复了知觉,她立刻感觉到身上一阵火辣辣的痛,好像现在还有火焰在身上燃烧着一般,胸口也充满了火烧火燎的感觉,令她的每一次呼吸仿佛都在受刑。 “咳咳,咳咳咳咳……” 商如意侧过身,用力的咳嗽了起来。 这时,一双手伸过来,一边扶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则伸到她的身后,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那双手上,也散发着刚刚仿佛从她梦境中抽离出来的,那种温暖的,带着淡淡香味的气息。 而那香—— 商如意忽的一颤,急忙咬牙止住咳嗽,转过头去。 一张俊美的脸,映入眼帘。 “……!” 几乎是看清这张脸的同时,商如意又窒息了。 因为她这才发现,原来刚刚自己不是半梦半醒,而是一直醒着;只是,那仿佛只在噩梦中存在的气息,原来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就在自己的身边,此刻,更是在她的眼前。 眼前的人,就是宇文愆! 他坐在床边,一只手护着侧身趴在床边咳嗽的她不要跌落下去,一只手还停留在她的后背,而刚刚自己吐出的那一口污浊的黑水,更是直接吐到了他的手上,连衣袖都被弄污了一块。 可他,却丝毫不在意。 在对上商如意诧异到不敢置信的眼神时,宇文愆只微微一笑,道:“你醒了。” “……” 商如意说不出话来。 震惊,只是一瞬间,她几乎本能的让自己立刻冷静下来,也几乎本能的立刻厘清了之前的一些事——聂冲从宋煜和马旭的谈话中听到的“大公子”三个字,应该就是眼前的人突然出现在扶风的先兆;也难怪,刚刚他们在火烧的房间里等卧雪等了那么久,显然是因为国公世子突然驾临,官署中的人都仓惶前去相迎,才让她一时间找不到人。 可是,就算她冷静下来,厘清了一些事,也没有办法不感到惊惶。 因为她立刻就发现,此刻自己正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躺在一张布置得十分舒适的床上,可房中除了他二人,竟没有其他人! 怎么回事?! 商如意唇瓣轻颤,不敢开口。 只怕自己的任何一个字,都会在这个情况下,造成两个人比之前更难堪的局面。 而这一瞬间的沉默,似乎也并没有逃过那双青灰色的眼瞳。 宇文愆低头看着她,温和的道:“你放心。” “……” “你们,都活下来了。” “你们”两个字,像是彻底割开了最后一道无形中束缚商如意的绳索,她长松了一口气,脸上也下意识的浮起了一点欣喜的笑意,立刻道:“凤臣他——” 一开口,嗓子便是一阵刀割似得痛,她又咳嗽了起来。 宇文愆见状,扶着她坐起身来靠在床头,然后自己起身去拿了一杯水过来,却是亲自送到她的嘴边;虽然商如意越清醒就越感觉到周身火烧火燎的痛,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火焰灼伤还是别的什么伤,但再是疼痛也不能让她失去理智。 她勉强抬起发软的手,接过了杯子。 而一抬手,也才看到,自己的手背红彤彤的,好像被开水烫过一样。 应该就是她在火场中,被那炽热的温度所烫留下的,身上那些火烧火燎的感觉应该也是这样所致,倒是没有留下伤疤,只是难受得很。 商如意咬咬牙,忍着痛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清凉的茶水沿着喉咙一路滑下去,倒是立刻润泽了她的全身,五脏六腑好像被晒得龟裂的土地,一下子得到甘霖的滋润,整个人都要活过来了。 她长出了一口气。 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没有了刚刚的沙哑:“多谢。” 宇文愆却只是笑笑,伸手拿走了杯子。 一边走开去将杯子放下,一边说道:“你可以放心,凤臣他没事。” “……” “之前的病症未退,还是有点低烧,但没有受一点伤,已经有大夫去给他看诊了。” “……” “我想天底下,可能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在病得那么重,而且是昏迷不醒的情况下,还能毫发无伤的离开那个房间。” 宇文愆说着,又走回到床边,低头看着她,那双青灰色的眼瞳中笑意很深,只是,那深得让人有些看不懂。 他道:“你把你的夫君,保护得很好。” “……”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的不是“凤臣”,不是“宇文晔”,而是——“你的夫君”,这四个字,听得商如意心中一阵莫名的发沉。 但,她不能接这话。 其实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除了问宇文晔之外,还能对他说什么,毕竟她还没弄清楚,为什么这个房间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就算扶风的人不知晓他们三个人之间曾经的纠葛,但只从常人的思虑,也不该让他们两单独相处。 这是有瓜田李下之嫌的。 想到这里,商如意又抬头望周围看了一眼,轻声道:“我想——” “如果你要找人服侍,倒也不用找其他的人,” 宇文愆慢慢的坐到了床边,平静的看着她:“于情于理,我身为大哥,也不能让其他的男人来这里服侍你。” 商如意眉心一蹙。 她道:“但,官署中也还有其他女子吧。” 宇文愆道:“我也让她们退下了。” “……” 这一回,商如意说不出话来。 也就是说,他们两现在单独相处的情况,是他有意安排的。 那么他要—— 宇文愆道:“其实,我是有话要跟你说。” “……” 商如意的呼吸又是一顿。 但,她还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又淡然,低垂着眼睫道:“大哥,要说什么?” 看着她谨慎得连呼吸都放轻了的样子,宇文愆却又淡淡一笑,道:“不过,在说正事之前,我还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 他这一松一弛,让商如意的心跳都有些乱了。 她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好像一直在被这个人操纵着,但现在,自己还没有可以摆脱他的方法。 她只能道:“那大哥要问我什么?” 宇文愆却没有立刻发问,而是深深的看了商如意一眼,那眼神似乎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也让商如意的心中更添了几分不安。 沉默了半晌,他突然道:“我听那个叫卧雪的丫头说,是你自己要留在那个房间里,让她叫人来救你们。” 商如意道:“是。” “那你知不知道,刚刚你留在那里,也许会死。” “我知道。” “那你还——” “但,获救的机会更大。” “哦?” “卧雪一定会找人回来救我们的。” “就算是这样,但你那样护在凤臣的身上——我们进来的时候,很多人都被屋子里的温度烫得受不了,可你一直,一直,护着他。” 说到这里,他清雅的声音莫名的沉了一下,尤其是那“一直”二字。 商如意的眉心微微一蹙。 她抬起头来,看向眼前这张清俊的面容,沉默半晌然后淡淡道:“我自己都没觉得自己有多苦,或者,有多了不起,为什么大哥却一直在提醒我这些?” “……” 听到这话,宇文晔似乎也有些惘然。 他看着商如意,沉默半晌,也忽然一笑,然后道:“也许是因为,我总是忍不住去想一些事。” “什么?” “我会忍不住想,这么被人珍视的,本该是——” 第448章 心战 “大哥!” 不等宇文愆的话说完,商如意已经急切的开口。 可是,就在她开口的一瞬间,宇文愆也同时停了下来,他的话,正正断在最后那个字上,而商如意这一声急切的低呼,反倒像是将这句话给说完了。 商如意的心顿时一沉。 她感觉,自己就好像一步一步,走到别人事先设下的陷阱里去了。 想到这里,商如意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可周身火烧火燎的剧痛又让她无法专心,如果说之前在火场中,她经历的是烈焰焚身,哪怕痛苦也能忍耐,那么真正让人难以忍受的,正是此刻的烈焰焚心。 沉默半晌,商如意终于轻声道:“大哥,我……” 宇文愆神态自若,只有那双青灰色的眼瞳浮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看着她。 他平静的说道:“我刚刚的话,你不用在意。其实,我就只是想告诉你——你把你的夫君,保护得很好。” “……” “我为我的二弟,感到高兴。” 你的夫君…… 我的二弟…… 这两个称呼,让商如意的心跳更沉重了几分。 她自己也明白,不管自己身为国公府儿媳,还是宇文晔的妻子,也许在面对国公世子,夫君的兄长的时候会有各种的心态,可是,当他们两单独相处的时候,她就只能是商如意,而面对的,也只能是宇文愆。 他们的关系,也就只有一种,便是当初宇文愆说过的那句话—— 你商如意,负了我我宇文愆! 他们之间的关系,被完全钉死在了这句话上,不管发生过什么,将来又会发生什么,商如意在面对他的时候,永远无法平心以对。 又沉默了许久,商如意终于轻声道:“对不——” 可这一次,却是宇文愆打断了她的话:“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 商如意的心跳又是一沉。 是了,正事。 刚刚宇文愆就说,他屏退了所有人,只让两个人单独相处,就是有正事要跟她说的。 可现在,商如意的思绪却已经开始乱了起来。 虽然他们两单独相处的机会只有两次,但她已经明显的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云淡风轻的男子,其实是个掌控人心的高手,可以轻易的拨弄人的心弦,控制人的心情,此刻的自己,一喜一怒,一忧一愁,就完全被他操弄着。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道:“大哥请说。” 宇文晔道:“我之前的要求,弟妹可还记得?” “……?” 商如意一愣——要求?什么要求? 对上她有些愕然的神情,宇文愆又淡淡一笑,然后道:“在国公府的时候,我曾经跟弟妹说过,我担心凤臣的身体,希望他不要出征扶风。” “……” “但,弟妹并不同意我的看法,还坚持陪着他一起来了。” “……” “时隔多日,我跟当时的心情仍是相同。那弟妹呢?” “……” “你现在,还坚持当初的看法吗?” 商如意的心跳渐渐的急促了起来,呼吸也随时变得短促,但她脸上的神情反倒平静下来,微微蹙眉沉思了半晌,她道:“大哥是希望我带凤臣离开扶风?” 宇文愆道:“我是希望,凤臣有获救的机会。” “……” 商如意说不出话来。 平心而论,这个时候宇文愆的提议对宇文晔的确是有好处的,毕竟扶风处在战事频发之地,城外不仅有一座腐尸筑成的京观,更有薛献虎视眈眈,他留在这里,对病情无益。 更何况,他的病—— 一想到这个病,商如意的眉头都拧了起来,直到现在,对症的药还一无所获,宇文晔从病倒到现在已经第五天了,从之前何问竹的诊断来看,若再找不到对症之药,他很可能会熬不过去。 所以,他们的确应该赶紧带着宇文晔离开扶风,寻找生机。 可是—— 商如意突然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扶风一战,对宇文晔有多重要,他自己不说,可知晓了这一次大兴城易主经历的商如意,怎么可能不知道。 就像之前对王岗寨用计一样,宇文晔说得很对——他需要这个功劳。 不管是王岗寨的,还是扶风这一战。 但现在,宇文晔两战击退薛献,挫败了对方的士气,这是他为扶风争取到的最大的生机,只要再等待数日,等到陇西军粮草补给不足,军心不稳的时候再出击,只要能击溃陇西军,扶风之围一战可解! 却要在这个时候,让他离开扶风?! 如果之后扶风失守,很可以将失败的原因归结到他身上,可扶风如果守下来,却与他毫无关系。 那岂不是将之前所有的功劳,拱手让人? 一想到这里,商如意突然感到后背一麻——难道,这就是宇文愆刚刚那段没来由的说出那句话的原因?他知道,说起什么会让自己愧疚,而这样压制了自己的情绪之后,再谈起宇文晔离开扶风的事,自己也就不好坚持了? 想到这里,商如意抬起头来看向他。 却对上了一双几乎半透明,不带任何阴霾的,澄清的眸子。 那清明的双眸一时间让商如意也有些茫然无措,她看不懂对方,到底是自己想得太多,还是对方隐藏得太深? 就在她心思烦乱的时候,宇文愆嘴角那一抹天生的弧度更深了几分。 他道:“弟妹,想好了吗?” “……” 商如意沉默了很长时间,突然抬头看向他道:“大哥这一次,为什么会突然来扶风?之前在大兴的时候,大哥只是不想让凤臣出征,但好像并没有提过想要来扶风的事。” 宇文愆道:“因为凤臣的病。” 商如意的眼瞳微微一震:“大哥是知道凤臣病了,所以才来的?” “不错。” “大哥为什么会知道凤臣病了?” 宇文愆看着她,淡淡一笑,道:“弟妹不知道?将军出征在外,每经历一战,都必须书写军报传回兵部,我就是在那里得知的。” “兵部?” 商如意的眉心又是一蹙,宇文愆道:“我现在,已经在兵部任职。” “……”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难怪,他来得这么快。 可是—— 商如意想了想,又道:“既然大哥是听闻凤臣病倒之后才来的,那——大哥,可有为凤臣带些对症的药来?” 第449章 你这样,就不是赌吗? 宇文愆青灰色眼瞳微微一闪。 他道:“没有。” 虽然对他的答案早有预料,但真正听到这两个字,商如意的眼瞳还是不由得黯了下来,好像心里代表希望的烛火又熄灭了一盏似得。 她道:“大哥这么担心凤臣的病情,我还以为大哥这一次过来,会为他带些药。” 宇文愆不动声色的道:“我在收到战报的第一时间,就赶来扶风。” “……” “而第一封战报上,只说了凤臣病倒,并未提起病情。” “……” “弟妹不会忘记这个吧。” 商如意看着他平静的眼瞳,没说话。 是了,她倒是差一点忘了,宇文晔第一天病倒的时候,所有人,连她和何问竹都没能查出真实的病因,是在第二天宋煜贸然出城,宇文晔为了救他跟着出城与薛献激战一场,之后才显露出来真正的病状来。 所以,宇文愆的说辞,是没有漏洞的。 可商如意再抬头看向这位国公世子的时候,心中还是难免会有一丝难以压制的猜疑——虽然她还没有弄明白,那个比自己知道得还多的人到底是谁,但从宇文晔出征扶风开始,他就陷入了一场专注于对他的围杀当中。 疫病、被搜刮一空的药,城外的激战,和刚刚的大火。 有人知道宇文晔会患病,也趁着这个机会,要将他置于死地。 而宇文愆在这中间所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商如意暂时看不透,但她始终不觉得,是个如他所表现的,拯救者。 宇文愆也看着她。 他的神情仍旧平静:“弟妹还想要问我什么吗?” 商如意想了想,默默的摇头。 宇文愆道:“那,你愿意带着凤臣离开这里了吗?” “……”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仍旧摇头。 宇文愆的眉心顿时一蹙。 他道:“弟妹,我知道你为了保护凤臣,付出了很多,但我刚刚也看了凤臣的病情——他最多,还有三天的时间。” “什么?!” “虽然我不知道凤臣为什么会染上这样的恶疾,但这些年来我云游四方,也见过不少患这种病的人,对这病症多少有些了解。以凤臣的身体,原本还能再撑一阵子,可刚刚这场火灾——他气息受阻,病情恶化,最多还能撑三天!” 商如意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急忙就要起身下床。 宇文愆却拦住了她,沉声道:“你听我把话说完!” “……” “从扶风到大兴城,快马加鞭,最多也就两天的路程,只要你马上带着凤臣返回大兴,那里有更好的大夫,药材也比扶风这样的小县城更齐备,也许还凤臣还有机会。” “……!” 商如意身子一僵。 她慢慢的转过头看向宇文愆,突然说道:“大哥可知道,大兴城内可以医治这种恶疾的药,早已经被人搜刮一空。” 宇文愆眼瞳一震,愕然的看着她:“你……怎么会?!” 商如意看着他的脸,一时间也分辨不清,他惊愕的表情和这句话,到底是惊讶于——怎么会有人将那些药材搜刮一空,还是,惊讶于自己怎么会知道了这件事。 她沉沉道:“我就是知道。” “……” “所以,大哥还认为,我应该带凤臣回去吗?” “……” 宇文愆没有立刻说什么,只深深的看着她,刚刚才露出了一丝惊愕表情的脸上此刻又恢复的往日的平静,他沉默了一会儿,用一种微妙的口气道:“也许,回去就有了呢。” 商如意道:“大哥是要我用凤臣的命去赌吗?可我做不到。” 说完,她又要下床。 这一次,宇文愆没有拦她,只是起身站到床边,静静的看着她忍着身上的痛楚,咬着牙站起身来,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去。 宇文愆道:“你这样,就不是赌吗?” 商如意没有说话,还是咬着牙继续往外走,可是,身上太痛了,她踉跄的脚步几乎支撑不起自己沉重的身子,眼看着就要摔倒。 这时,一双手从背后伸出来,一把握住了她消瘦的肩膀。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心!” 商如意浑身一颤。 哪怕已经快要跌倒,她也咬着牙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了一下:“放手!” 那双手微微僵了一下,像是下意识的要放开,又好像流连着什么,犹豫着什么,而正在迟疑之间,外面传来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少夫人?” 是卧雪。 原来她一直在门外,是听到了刚刚她的低呼声,才壮着胆子开口。 商如意抬起头来,立刻道:“卧雪,进来!” 身后的手又是一颤,终于在房门被推开的前一刻松开了,而商如意的身子刚一摇晃,就被冲进来的卧雪一把抱住——只是,她有些不知轻重,压着商如意身上本来就火烧火燎的肌肤,痛得她直发抖。 身后的宇文愆下意识的又要伸手,但看着商如意躲避着自己的样子,抬起手只犹豫了一下,便放下了。 他沉沉的出了一口气,然后道:“你扶着她的时候,轻一些。” “……” “她的身上虽然没有伤,但其实,比烧伤的人还更痛,她,也怕痛。” “……” “这些日子,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最好,好好的护着她。” 卧雪有些惊愕的看着他,轻声道:“……是。” 其实从宇文愆出现,带着商如意来到这个房间,又屏退了所有人之后,卧雪就一直守在外面——她是宫里出来的人,虽然年少,却深谙侯门深似海的道理,更明白经历了悔婚,改嫁这种事之后,国公世子跟二公子和少夫人之间的关系有多复杂,又有多危险。 所以,才会在听到商如意一声低呼之后立刻出声,避免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她却没想到,世子竟然会如此关心少夫人。 他难道—— 但这个时候,也来不及让她去想更多,商如意的确如宇文愆所说,痛得全身发抖,两眼通红,几乎要滴下泪来,卧雪扶着她,又不敢碰她,而在犹豫之间,商如意已经急切的问道:“将军现在呢?” 卧雪的脸上还残留着刚刚在火灾中挣扎求生时落下的一些擦伤和烟灰的痕迹,颇有些狼狈,但她在听到商如意的询问之后,神情更低落了一些。 一看到她这样,商如意也更急了。 “快说!” 卧雪终于轻声道:“大将军刚刚,又吐了,可他还是昏迷不醒,险些被吐出来的东西堵着喉管,幸好有人看着,都清理了。但——” “但什么?” “但大将军吐出的,好像带着锈红的血。” “……” “何大夫到现在还没醒,殷大人他们已经派人在城中又请了几位高明的大夫过来守着将军,但他们好像都——”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商如意的心上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说到最后,哪怕话没说完,商如意已经快要被压垮了。 但她还是咬着牙,忍着身上的剧痛站立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快,快带我去见他!” “……是。” 卧雪又抬头看了商如意的身后一眼,那位突然出现在扶风城中,让所有人都惊愕不已的国公世子,此刻脸上露出了一丝说不出的,似乎有些惘然的神情,看着他们,应该说,是看着商如意,可商如意全然不知,只急急的往外走去,卧雪也不敢多说什么,扶着她便转身走了。 | 一走出这个房间,商如意才发现,这里也是官署后院,只是离他们之前住的院子有些距离。 卧雪一边扶着她往前走,一边道:“那房子虽然没有烧完,但也不能住了。代大人他们已经安排了另一个院子给大将军,就在前面不远。” 商如意点点头。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倒也又理清了一些思绪,轻声道:“刚刚你出去找人,是不是因为官署中的人都去迎接世子,所以才拖延了时间。” 卧雪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夫人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商如意沉沉的出了一口气,虽然她觉得太巧,但既然是巧合,也就说不了什么,只说道:“辛苦你了。” 卧雪急忙道:“奴婢不敢言苦。” “……” “出去的时候,外头都没有人,奴婢差点急疯了,所以直接冲到前厅,还冲撞了世子。幸好他没有跟奴婢计较,立刻带着人来了后院。” 商如意蹙眉:“外头,一个人都没有?” 卧雪摇头:“没有。” “……” 商如意的眉心蹙得更紧了几分。 她原本寄希望于卧雪出去求救的时候,也能抓住对方的把柄,因为就算窗户那些东西是在他们不注意的平时钉死的,但大门一定是在她进入了房间之后才被人从外面关上,还有火也是那之后才放的。 却没想到,卧雪出去的时候,还是晚了。 大概也是因为对方觉得,又有钩藤那样可以致人昏迷的药,又有屋外的大火,加上起火的时候夕阳正红,远处的人看着甚至都不会觉得那房子是着火了,没有人过问,他们一屋子的老弱病妇,根本没有活路。 所以才没有留下人来盯着。 想到这里,商如意满腔怒火,也只能咬着牙强忍着继续往前走去,不一会儿便到了那个人声鼎沸的院子里——之前宇文晔养病的院子因为她下令的关系,无人敢靠近,但一场火灾下来,殷长岳、代俊良,甚至连宋煜、马旭等人,全都聚集到了这里,众人都守在房门外的院子里,一个个神情凝重。 听到脚步声,众人都转过头来,立刻对着她行礼。 “将军夫人。” “夫人怎么来了?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大将军他——” 一看到宋煜和马旭两人,商如意原本就因为痛楚而发红的眼睛,更红了几分。 但这个时候,她还是咬着牙,跟按捺下刚刚心中的怒火一样,只沉声道:“本夫人没事。将军如何,我要去看他。” 代俊良上前一步,轻声道:“将军的几个随从和亲兵都在里面,夫人可以放心。我们刚刚从城中又找了几位大夫过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 代俊良犹豫再三,似乎还是不敢把那话说出来,还是一旁的宋煜上前来,殷勤的道:“大将军的情况不太好,夫人要节——” 商如意赤红的眼睛一瞪他。 那宋煜不知怎的,被这一眼瞪得硬生生后退了两步。 一旁的殷长岳皱着眉头上前来,说道:“夫人进去看看吧,我们,也在想办法。”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便上前敲门,房门里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就跟有人拿着重锤在锤地面一样,随即大门打开,露出了一张也被烟熏火燎得有些狼狈,此刻眼睛也红红的,透着一点泪意的小脸。 是善童儿。 他一看到商如意,立刻惊讶得睁大了圆滚滚的眼睛:“如意姐姐!你好啦!” 商如意低头看着他,他的脸上还蒙着一层面纱,是之前何问竹用过的,再抬头看看里面,跟之前的房间一样,一座屏风隔开了内外室,穆先和程桥等人都守在屏风外,脸上也都带着那浸过药汁的面纱,透过屏风看着里面,隐隐有两个人还在床边围着宇文晔忙碌着。 商如意也顾不上多说,只点点头,立刻便要进去。 善童儿急忙拦住她:“如意姐姐,你不能进来。” 商如意皱起眉头:“为什么?” 穆先等人看到她,急忙走过来对着她行礼,道:“少夫人,刚刚大夫说了,将军的病情更重了一些,如果不带着这个面纱,寻常人最好不要进这间屋子,但这面纱,刚刚用完了。” “……” “少夫人原本就身体孱弱,不如再等等——” 商如意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不行,我要见凤臣!” “少夫人……” 就在众人正要劝阻商如意的时候,突然,一个清静的声音又从身后响起,道:“用这个吧。” “……” 商如意背后又麻了一下。 她慢慢的回过头去,只见宇文愆正站在身后,对她伸出了一只手。 他的手上,放着一个奇怪的东西,是一块矩形的,有半张脸大小的厚棉布,层层叠叠不知缝了多少层,两边还各有一条棉绳,缝出了两个月牙状的小耳朵。 “这是——什么?” 第450章 只剩三天 宇文愆想了想,说道:“这东西,跟他们带的面纱一样,可以防止你吸入恶疾瘴气。” “哦?” 商如意疑惑的看着,又指了一下那两边的棉绳:“这又是做什么用?” 宇文愆道:“这个可以挂在耳朵上,不容易掉。” “是吗?” 眼看商如意还有些迟疑,宇文愆淡淡一笑:“我教你。” 说完,他便拿起那棉布便往商如意的脸上带,商如意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可他已经将那两根月牙似得棉绳套在了她的耳后,掌心在她的耳廓上轻轻一擦,然后放下。 果然,那棉布极为妥帖的罩在了她的脸上,比那些系在脑后的面纱方便多了。 “……!” 商如意有些惊愕的睁大双眼,既是惊讶这东西,也是惊讶宇文愆的这个举动。 他怎么—— 幸好,院子里的人大多都站在他的身后,并没看清他刚刚的动作,只有屋子里的穆先等几人皱起眉头,僵在那里。 而宇文愆低头,看着商如意瞪得溜圆的大眼睛,微微一笑。 看他的样子,又平静又坦荡,好像刚刚真的就只是教自己带上了那东西,并没有其他的所思所想,若自己说什么,反倒是自己多心有了绮念。 沉默半晌,商如意低垂下眼睑,轻声道:“多谢,大哥。” 宇文愆道:“你进去看他吧。” 商如意也不再说什么,转身便往屋子里走去,虽然已经换了一间新的房间,但因为病人搬过来的关系,这里还是立刻就充满了药味,还有一点淡淡的烧焦的味道,显然是刚刚冲进火场里救人的人身上带着那些焦炭的残渣,还没来得及清洗的。 商如意也顾不上这些,几步走进内室,到了床边。 此刻,宇文晔正静静的躺在床上。 他的脸色青灰,嘴唇煞白,即便靠得那么近,也听不到他的呼吸声,甚至看不到他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的样子,而他的身上,几处大穴都扎着细如牛毫的银针,那些银针全都不停的闪烁着,显然是随着他身子的轻颤在抖动。 是两个大夫在为他打通脉络。 “凤臣……” 一想到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骁勇善战的样子,而此刻,躺在这里的他却是奄奄一息,甚至要靠着两个大夫往他身上扎针来帮助他呼吸,商如意只觉得心痛如绞,她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 这时,穆先拦住了她:“少夫人。” 商如意红着眼看了他一眼,因为带着宇文愆给她的那块棉布,脸上其他的五官都被遮住,只露出那双红彤彤的含泪的大眼睛,也就更清晰的感觉到她此刻的难受和痛楚。 穆先的呼吸也沉了一下。 他只能道:“先让大夫针完。刚刚——二公子差一点就撑不下来了。” “……” 商如意咬着牙,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随着其中一个大夫轻轻的将一根针从宇文晔的神藏穴拔出,他苍白的嘴唇顿时一颤,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 那紧绷的胸膛,也终于在这个时候,有了一点起伏的迹象。 那大夫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才回过身来,对着商如意轻声道:“将军夫人,小人有礼了。” 商如意道:“不要多礼。我夫君现在如何?” 这时,另一个大夫也拔出了扎在宇文晔俞府穴上的银针,这一次,能听到他发出了更清晰的呼吸声,看样子总算能缓过一口气来。两个大夫上前来,小心的说道:“刚刚大将军被淤气所堵,险不能过,我二人以银针渡穴,为大将军通了经络,眼下,是暂无大碍了。” 周围的人全都松了口气。 可商如意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一些。 她听得很清楚,这两个大夫过来诊治的,只是宇文晔在火场中吸入那些浓烟之后的病症,而且也只是“暂时”无大碍,但现在,真正压在他身上的,是他的病! 商如意道:“那他的病呢?” 两个大夫的脸色顿时都一白,对视了一眼,嗫喏着说不出话来。 看着两人忐忑不安的样子,商如意想了想,侧过脸对着身后的人道:“你们都先出去吧。” 穆先等人一愣,但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只能又看了看床榻上仍旧昏睡不醒的宇文晔,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这个房间。等到他们都走了出去,商如意再回头看向这两个大夫,脸色更沉了几分,道:“有话,可以直说。” “……” “你们只是被临时找来,将军的病怪不了你们,但若延误了将军的病情,我不会轻饶!” 一听这位将军夫人的话,两个大夫都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其中一个急忙说道:“夫人请恕罪。大将军这病的确——我二人无能为力了。” 另一个也道:“何老先生是扶风最有名的大夫,刚刚他醒来一段,跟我二人交代了两句,的确是,若无对症之药,大将军的病,只怕很难撑下去了。” 撑下去…… 这三个字,像是刀子一样扎在了商如意的心口。 她看着床榻上的宇文晔,用力的握紧了拳头,沉声道:“他,还能‘撑’,多久?” 两人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个小心翼翼的道:“最多,三天。” 商如意的呼吸一窒。 而这时,寂静得几乎只剩下宇文晔那微弱的呼吸声的房间内,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两个大夫跪在地上都不敢抬头,只听着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们两,先下去吧。” 两人小心的抬头一看,是那位风度翩翩的国公世子,不知何时进来,正站在将军夫人的身后。 两人不敢多话,只行了个礼,便起身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商如意仍然站在床边,眉头紧锁,呼吸急促的看着宇文晔那几乎已经不带任何生机的脸,耳畔却又响起了宇文愆的声音:“现在,你相信我了吗?” “……” 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转过头去。 站在她身后的宇文愆,此刻也带上了刚刚给她的那种棉布,虽然遮住了俊逸的脸庞,但那双清明的妙目却在被遮蔽了五官之后,显得更加的俊美突出。 他看着商如意,低声道:“你还不肯带他离开吗?” 第451章 有人,想要烧死你们? “多谢大哥关心,” 商如意静静的看着那双清明的妙目,虽然直到现在,发生了那么多事,她仍然看不透这个人,但该做的事,她却比任何人都更清醒。 她道:“但我不会带他走的。” 宇文愆眉心一蹙,上前一步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商如意也蹙了一下眉头。 宇文愆,离她太近了,这种距离和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眼神,无一不透着无形的压迫感,如果是寻常人,或者是自己意志不够坚定,也许在这个时候,就只能后退。 可商如意没有。 她只低着头,沉声道:“我知道。” 宇文愆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在你跟着凤臣出征之前,父亲亲口交代过,他把凤臣交给你,可你现在坚持让凤臣留在扶风,这里一无良医,二无良药,如果——你要如何跟父亲交代?” 商如意道:“可我也说过,在我离开大兴城之前,那里也已经没有了良药。” “……” “就算我日夜兼程赶回去,面对的,也可能是跟扶风一样的结果。” “……” “而且,” 商如意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愆,说道:“在凤臣出征之前,爹说的是——扶风,他交给凤臣,而凤臣,他交给我。” “……” “这句话,我没有忘,一个字都没有。” 听到最后几个字,宇文愆那几乎透明的眼瞳深处闪过了一抹精光。 他道:“所以,你是一定要让凤臣留在这里?” “是,”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大哥之前也说了,我把我的夫君,保护得很好。在那种情况下,我都能保护好他,更不要说接下来。” 宇文愆道:“那,接下来,凤臣还有三天,这三天里,你要做什么?” “……” “你能做什么?” “……”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回头看着床榻上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呼吸的宇文晔,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子里还没来得及点蜡烛,更是一片黑暗,但商如意还是看着他的脸色在苍白中透着青灰,毫无血色的嘴唇也将这场病的严重程度清清楚楚的呈现在她的眼前。 自己要做什么? 自己能做,大概就是—— 而就在两个人都沉默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喧闹的声音,两人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往外走去。 一出门,就听到代俊良急切的声音—— “不行!你们不能去!”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一片昏黑,但这个院子里挤满了人,又有不少人提着灯笼,所以将这里照得一片光明,两个人突然走出那个有些昏暗的房间,被眼前的光亮照得险些睁不开眼。 商如意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才看清院子里仍旧和刚才一样站满了人,而站在院子中央的是一个生面孔,看身形衣着,似乎是派出城外打探消息的探子,此刻正气喘吁吁的站在那里,而宋煜和马旭二人已经带着他们的人就要往外走去,却别代俊良拦了下来。 他急切的说道:“宋大人,马将军,你们不能出去!” 话音刚落,他就被马旭狠狠的一掌推开,险些跌倒在地。 马旭骂骂咧咧的道:“老子要做什么也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参将管?拿着鸡毛当令箭,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代俊良皱着眉头看着他,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商如意待要开口,却也迟疑了一下,毕竟,她只是一个随军的将军夫人,如果没有宇文晔在,她是没有办法在军中说什么的。 幸好这时,一个低沉温和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出什么事了?” 是宇文愆,他也跟着走出了房间。 一看到他,不论是宋煜还是马旭都露出了迟疑的神情,两个人原本要往外冲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对着他拱手行礼:“见过大公子。” “大公子,对岸出现敌情,我们要准备应战。” “敌情?” 宇文愆的眉心微微一挑:“什么敌情?” 那个站在院子中央的士兵见状,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小的乃是将军安插在小林河畔的探子,奉命监视对岸陇西军营的一举一动。就在黄昏时分,对岸十余里外的地方扬起了一阵尘土,我等探查发现,薛献部的十余万主力,已经抵达西岸,和他的残部汇合。” “……!” 一听这话,商如意的心都沉了一下。 薛献的主力,已经到了。 之前的十三万先锋军一战就斩杀了扶风八万余名将士,虽然之后遇上宇文晔,经历了两场败阵,但那两场都是小败,损伤不过万余人;而现在,他的两路人马汇聚到一起,足有二十余万之众。 可扶风的人马加在一起,不到八万…… 就在商如意感到即便眼前灯火通明,仍然有一层挥不去的阴影笼罩在了他们的头顶,压得人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宇文愆闻言,却平静的说道:“那,不知你们有何打算?” “……!?” 商如意惊愕的转头看向他。 马旭脸上一喜,立刻上前一步,对着宇文愆道:“大公子说得对,守卫扶风本来就是末将等的职责。如今薛献的主力虽然到了,可他们来得匆忙,显然还没能完全的安定好,才会弄得河对岸烟尘四起。我想,我们应该趁着他们立足不稳之际,马上出兵!” 一旁的代俊良急了:“马将军,对方的两路人马合兵一处,有近三十万之众,我们城内的人马不足八万,这要怎么打?” “混账!” 一看到他,马旭怒上心头,指着代俊良骂道:“你又在这里妖言惑众,扰乱军心。大将军之前就是被你蛊惑,如今,你还想要说这些废话!” 代俊良也急了,大声道:“我没有!” “……” “大将军病倒之前吩咐得很清楚,坚城固守,不可出战。马将军——大将军原本是要将你下狱的,但如今,城中缺乏将领,你既然出来了,还请你听从大将军的安排,不要再自作主张,以免——” “你说什么?!” 那马旭听到代俊良在众人面前提出自己被宇文晔捆了关起来的事,顿时怒火中烧,伸手就要拔腰间的剑。 而这一次,代俊良也急了。 他红着眼道:“我绝对不能让你违背军令,再让军中的兄弟去送死!” “代!俊!良!” 那马旭咬着牙,整张脸都因为愤怒而扭曲了起来,拔出宝剑就朝着代俊良砍了过去,周围的人吓得都惊呼了起来,而这一次,最先出手阻拦的却是马旭身边的宋煜,他急忙拉住了对方,低声说道:“你干什么,大公子在这里!” 被他这么一说,马旭虽然怒火中烧,也只能勉强咽下这口气。 他红着眼睛看着宇文愆:“不知大公子有何安排?!” “……” 商如意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她看得出来,马旭急于出战,正是因为刚刚代俊良戳的他的那些痛处,他之前战败令扶风八万将士战死,一旦朝廷问罪,他很有可能是会被处斩的,所以,他才急于出战立功,好救自己一命。 但宇文愆,他会如何安排呢? 商如意又转头看向他。 在周围灯火通明的映照下,宇文愆那双青灰色的眸子显得更透明了一些,一时间看不清深浅,也看不清此刻他的神情到底如何。只见他平静的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马将军面对强敌仍然勇战不惧,果然是——” 他的话没说完,马旭已经喜出望外:“多谢大公子!” 宇文愆却仍旧平静的说道:“可是,打仗,不能光想着赢。” “……” “也必须要想到输。” “……” “尤其如今的局面是——薛献输得起,但扶风只剩下不足八万的士兵,是输不起的。” “……” “所以,你说要出战的事,暂时按下,还是依照大将军之前的吩咐——坚城固守,不可出战。” 说着,他又看向代俊良:“凤臣交代的,是这两句话吗?” 代俊良一愣,正要说什么,一旁的商如意道:“基本上就是这些。” 宇文愆看了她一眼。 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摆了摆手,道:“那么,请诸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马旭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但这个时候他也说不了什么,只能狠狠的一跺脚,转身离开,宋煜见状,也对着宇文愆行了个礼,跟着一道走了。 不过,就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商如意又走到殷长岳和代俊良的面前,两人急忙对着她行礼,商如意不动声色的道:“刚刚那场火,你们查清楚了没有?” “……!?” 两个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殷长岳小声的说道:“夫人,不是因为你们——不是因为那何大夫燎熏的时候,不慎点燃帷帐,所以走水的吗?” 商如意的眉心也是一蹙。 一旁的卧雪立刻说道:“才不是,我们闻到烟味不对,立刻就熄灭了烧着的纸筒。火是从外面烧进来的,是有人要——” 商如意转头看了她一眼,卧雪见状,只能闭上了嘴。 而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商如意的身后响起—— “她说的,是真的吗?” 商如意回过头,只见宇文愆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脸上仍然蒙着那层棉纱,但露出的那双眼睛却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深了一些,让那双向来看不出喜怒的眼瞳,此刻似乎能清晰的感觉到透出了一层阴翳。 他道:“有人,想要烧死你——们?” 第452章 只是一场意外 “妈的!” 哐啷一声,大门被人用力的推开撞到墙上,震得房梁都颤了一下,马旭怒气冲冲的走进房间坐下,脸色阴沉得像一块黑铁。 紧跟着,宋煜也走了进来。 他的神情虽也不好看,但比起马旭的怒火中烧,多少还算平静些,只走过去说道:“老马,不要这么沉不住气嘛。” “沉不住气?我这是沉不住气吗?” 马旭抬头看着他,咬牙道:“那个代俊良口口声声都在说之前战败的事,若不是他,老子能败得那么惨吗?如今兵部也派人过来了,显然是要追责上一次的战事,若不我趁着眼下的机会赶紧立功,我这颗脑袋还保得住吗?” “你急什么?” 宋煜慢慢悠悠的倒了一杯茶递到他手边,道:“虽然兵部派人过来,但大公子在这里,他不会杀你的。” “那他为什么不准我们出战?” “这不是,刚刚出了那件事吗?毕竟是他的兄弟,他怎么可能——” 说到这里,马旭的脸色又是一变。 之前的怒气在这个时候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闪烁不定的惊惶,他转头看着宋煜道:“刚刚那件事,不会有人发现吧?” 宋煜立刻示意他噤声。 他起身走到门口,往外张望了两眼,屋子周围倒是没有其他的人,卫兵也在院墙外巡逻,这才放心的关上房门,又走回到马旭身边坐下,低声道:“你小心一些。” 他这个样子,让马旭的心里更忐忑了几分。 马旭道:“刚刚,我发现那位将军夫人好像一直盯着我们两,你说她会不会已经知道什么了?如果这件事被查出来,谋害朝廷命官,那我们可都是要——” “你怕什么!” 宋煜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道:“参了钩藤的那些药,我们刚刚已经趁乱都给他们拿走了,早就没了证据;还有窗户,是他们下令关严实,我们只是趁他们不备的时候封死了窗户,大门也是。而且,放火烧的就是门窗,那证据也早没了。” 说到这里,他又咬了咬牙。 “只是没想到,那屋子里一群的老弱妇人,居然有一个那么厉害的丫头。” “……” “早知道,应该先把她——” 马旭也沉沉的叹了口气,这一点的确是他们怎么都没料到的,谁能想到,将军夫人身边那个看上去娇俏动人的小丫头,居然有那么强的身手。 也难怪,能跟着将军夫人来扶风了。 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有些担忧的道:“你说,那丫头出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有没有看到你的人?” 宋煜不耐烦的道:“不是告诉你了吗?我的人做完那些事就立刻走了,现在也已经——” “……” “再说了,当时整个官署的人都去前厅迎接大公子,咱们也都跟着过去了,她自己说的,在后院一个人都没找到,才冲到前厅冲撞了大公子,哪里看到了我们的人。” “……” “所以,这件事是人证物证都没有,他们能怎么样?” 听见他这么说,马旭总算松了口气,喃喃道:“这样,就好。”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你说大公子他——” 话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两个人都警惕得立刻闭上了嘴,宋煜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打开大门,外头一片漆黑,只有院墙外,很远的地方亮着一点光,是巡逻的卫兵提着灯笼,几个人聚在一起,像是在大声的说着什么。 但很快,人就散开了。 马旭扬声问道:“怎么回事?” 那几个卫兵一听他的声音,急忙走进院子对着两个人行礼,其中一个说道:“回禀马将军,宋大人,刚刚是大将军身边的一个亲兵,好像是迷路了走到这边,正向我们问路。” “大将军的亲兵?” 一听这个,马旭立刻皱起眉头:“是谁?” 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卫兵道:“好像是那个叫什么聂冲的,听说是大将军过王岗寨的时候收复的一个山匪。” “他,还说什么了没有?” “没有,我们给他指了路,他就走了。” 宋煜和马旭两人对视了一眼,沉默半晌后,马旭摆了摆手,几个卫兵便退下了。两人回到房中,宋煜又关上了房门,一回头,就看到马旭一脸紧张的说道:“那个聂冲,不会听到咱们说什么了吧?” 宋煜虽然也很警惕,但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隔得那么远,他们几个在那里大吵大嚷的,我们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更何况刚刚咱俩关起门来,他怎么可能听得到?” “……” “若真听到了,也该偷偷溜走才对,又怎么会还会主动去跟外面的人问路。” 听到这话,马旭松了口气:“也对。” 宋煜又笑道:“老马,你还是太紧张了,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出去,没人会知道的。” 马旭点了点头。 在寂静的夜色中,他的眼底忽的又闪过一抹精光,抬头看向宋煜:“那你说,大公子——” | 同样的夜色,在另一边,却稍显嘈杂了些。 几个侍卫从夜色中匆匆走来,身上还带着一股焦糊的味道,一走进院子,就对着屋檐下的宇文愆和商如意拱手行礼:“大公子,将军夫人。” 宇文愆道:“如何?” 其中一个领头的侍卫道:“我们按照夫人和这位卧雪姑娘所说去找了,那个放在角落里的箱子已经被烧毁,里头的东西也都烧没了,并没见到什么参杂了钩藤的药。” 另一个又道:“还有门窗,也都被烧毁,没有看到被钉子钉过的痕迹。” “这——” 站在商如意身边的卧雪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可能?” 一旁的殷长岳想了想,问道:“那,卧雪姑娘,你冲出火场找人的时候,可有见到周围有什么可疑的人吗?” “……” 卧雪迟疑了一会儿,也只能摇头。 她的确没看到任何可疑的人,就是因为一个人都没看到,才慌得冲撞了宇文愆。 殷长岳道:“这样的话——” 说着,他小心的看向了宇文愆和商如意。 只见两人站在屋檐下,头顶的灯笼照着两个人同样明亮的眼睛,而在听到那番话之后,两双眼睛也同样闪烁了一下,在这样漆黑的夜色中,倒是显出了几分莫名的默契。 而商如意已经抬头看向宇文愆:“大哥,你说呢?” 宇文愆不动声色的道:“我刚刚才到,对个中内情不甚了解。这件事,还是弟妹你来定夺吧。”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商如意的身上。 只见她沉思片刻,然后抬起头来,眼神中透着一点淡淡的笑意,道:“既然是这样,那可能,真的就只是一场意外吧。” “少夫人?!” 一旁的卧雪睁大眼睛看着她,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该插嘴,但她也按捺不住的道:“可——” 商如意微微蹙了一下眉,示意她噤声,然后说道:“之前在火场里,危急万分,我们又被浓烟熏得晕头转向,难免产生了一些错觉。既然没有那些致人昏迷的药,也没有人钉死窗户,周围更没有人放火,那这件事也就不必再查了。” 殷长岳立刻在心里松了口气。 要知道,他是此次出征的监军,需要负责监察军中的一切事务,如果真的出现了谋害大将军的行为,而且险些成功,那他这个监军是要被问责的。 如今既然是一场意外,虽然回去也难免要被问责,但至少不用那么提心吊胆的。 于是他道:“自然是这样。” 虽然他松了口气,可站在人群边上的穆先和程桥等人,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不过这个时候,谁也不好多说什么,商如意已经对着殷长岳和代俊良道:“虽然是意外,但这种事不能再发生。从今天开始,请军中专门调拨一批人马来保护大将军的安全,就在这个院子周围,没有我——和大哥的命令,谁也不能再擅自靠近。而这一批人马,就由善童儿、穆先和程桥轮班带领。” 说完,她看向众人:“如何?” 周围的人倒也没想到,她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头脑如此清晰,抉择如此果断,都纷纷点头应是。 善童儿立刻说道:“今天都怪我不好,是我去吃饭了才会——我今晚就带着他们彻夜巡守,我不吃饭啦!” 看着他愧疚又实诚的样子,商如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点点头道:“好。” 说完,她又抬头看向身边的宇文愆:“大哥,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 宇文愆低头看着她,沉默半晌,摇摇头:“没有。” 商如意道:“那这样,今夜就由善童儿令事,其余众人,都退下吧。没有十万火急的事,不要再来打扰大将军。” 听到这话,殷长岳等人也不敢多做停留,急忙行了个礼,然后告辞离开。 穆先和程桥也告罪,离开了这个院子。 两人转身走出院门,程桥又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中透着几分疑虑,他轻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少夫人有点不对劲。” 第453章 世子和少夫人 “什么?” 穆先神情凝重,却并没有露出太过意外,或者惊怒的神情,只沉默了一下才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程桥道:“大将军的居所起火,这么大的事,只查了一点就不查了?” “……” “倒像是,不想查下去似得。” “……” “还有,大将军的病,拖了这么多天,一直没有起色。找不到药,难道就一直这么拖下去?那不是只有死路——” 说到这里,他似乎也不敢再说下去。 穆先的眼神闪烁得更厉害了一些。 他沉声道:“你,怀疑少夫人?” 一听这话,程桥也变了脸,急忙摆手:“不,我可没有!” “……” “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 “还有就是——世子,他这一次突然过来,说是兵部要问责上一次的战败,可他来了之后,连一句话都没跟那个马旭说过。而且,为什么我觉得世子和少夫人之间好像有点……”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小心,本来就是在议论主人的事,而且是男女之事,话没说完,就感觉穆先的脸色明显变了,立刻闭上了嘴,却见穆先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程桥更疑惑了几分。 他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穆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是刚从江都过来的,所以不知道,不过,迟早也是要知道的,跟在将军身边,也要知道这个忌讳。” “忌讳?什么忌讳?” “少夫人,本来定下的亲事,是要嫁给世子的。” “什么!?” 程桥愕然的睁大了双眼看了他一会儿,又再回头,看向已经离远了,只能隐隐看到在夜色中散发出光芒的那个院落,吃吃道:“少夫人和世子才是——,那——” 他压低声音,不敢置信的道:“你是不是怀疑少夫人——” 穆先皱着眉,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道:“虽然,我也觉得世子对少夫人好像有点……但少夫人的为人,我还是明白的。她绝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 “……” “只是,就像你刚刚说的,她这一次的行事,的确有点反常。” “……” “这一次大将军的病来得这么奇怪,少夫人一不查病因,二不问病果,就这么在扶风耗着,这不像她平时的行事。” “那我们该怎么做?” 穆先沉思了一会儿,只说道:“不论如何,将军的安危是最重要的。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我们一要保护将军,二也要护住扶风,这是我们此次出征的职责。” “我明白。” 程桥点点头,跟着他一道往前走去,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寂静又诡异的院落。 所有人,几乎都离开了。 善童儿也领了新派来的一队人马开始围着这个院子巡逻,他果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拎着一对铜锤气势汹汹的样子,连飞过一只苍蝇都要盯半天。 看着他这样,宇文愆发出了一声轻笑。 他仍然带着那一块棉纱,蒙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清明妙目,这样一笑,显得更温柔了几分,商如意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又低下头去。 宇文愆道:“这个孩子,倒有些意思。” 商如意道:“嗯。” “我听父亲说,是凤臣从王岗寨收服的。” “是。” “听说,他原本是宫中为赵——为陛下出家的替身,叫单从真。” “就是他。” “没想到,宫里的孩子,也会为凤臣所用。” “……只要有心,别说宫里的孩子,哪怕是宫中禁卫,也能为己所用。” 听到这句话,宇文愆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低头看向商如意,眼神中似有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比如?” “……” 商如意却没有回答他。 而是在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再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愆,道:“天色已晚,大哥要去休息了吗?” 宇文愆微微挑眉,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看了看房内。 然后道:“我也该去休息了。” “……” “只是,这一次来得仓促,加上一来就撞上刚刚那件事,他们还没来得及给我准备休息的房间,恐怕,还要在这里耽搁一下。” 商如意道:“大哥这一次来扶风,没有提前通知这里的人?” 宇文愆道:“没有。” “……” 商如意的眉心又是微微一蹙。 而看着她闪烁的目光,宇文愆却是淡淡一笑,道:“怎么,弟妹好像怀疑我。”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摇头道:“不敢。” 宇文愆淡淡道:“我说了,如今我在兵部任职,这一次是兵部要问责扶风之前的战败,加上我担心凤臣的身体,所以请缨过来,这种情况,自然不会提前通知的。” 商如意又沉默了一下,点点头:“既然这样,那——” 她的话没说完,就听见院墙外突然传来善童儿一声震喝:“什么人!?” 寂静的夜晚突然响起这样一声,连屋檐下的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只听得外面一阵骚动,像是抓到了什么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急忙走了出去。 只见院门外不远处,善童儿正带着一队卫兵围着一个人,吵吵嚷嚷的说着什么,那人急得大喊:“我是奉命来找世子的!” 善童儿一听,愣住了。 宇文愆闻言也走了过去,一看之下,温和的说道:“是我找的人,不要误会。” 商如意上前一看,是个短打扮的男人,看着眼生。 善童儿嘟着嘴道:“大公子?你大半夜的叫人来做什么?白吓我们一跳。” 商如意立刻对着他:“善童儿!” 善童儿憋着嘴低下头去。 宇文愆倒也并不介意自己被人责问,只温和的笑道:“是我刚刚写了一封书信,要求驿站的人立刻过来拿了连夜送出,不想引起你们的误会了。” 说完,他果然从怀中拿出一封已经封好的信,交到那人手中。 那人接过书信,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倒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善童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带着卫兵们继续巡逻,商如意却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然后回头看向宇文愆:“大哥这封信,要送去哪里?” 宇文愆低头看着她,倒也坦然,微笑道:“大兴。” “……?” 商如意的眉心微蹙,道:“大哥才刚到,就送信回去?那封信,是给兵部的信?” “兵部要问责的事我还没办,自然不是给兵部的。” “那是——” “给父亲的。” 商如意的呼吸一窒,下意识的睁大双眼看着他,只见宇文愆的面色变得凝重了一些,低头对着她道:“之前的战报上只提起了凤臣病倒,父亲就已经很担心了;但我是来了这里之后才知道凤臣真正的病情,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瞒着他的。” “……” “弟妹应该知道,从这里到大兴,快马加鞭也就是一天左右的路程,也就是说——” 商如意气息微沉,接过他的话头道:“也就是说,两天后,爹的指令,也会传到扶风来。” “不错,” 宇文愆道:“那个时候,也正好是凤臣的病——” 他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商如意却已经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了。 如果宇文晔的病情没能得到转机,三天后可能就——那么那个时候,自己就需要向盛国公做出交代,毕竟是她坚持不肯让宇文晔离开没有良医,更没有对症之药的扶风;如果宇文晔的病情有好转,三天后,知道他真正病情的盛国公也一定会让宇文晔回大兴的。 甚至可能,盛国公不会以自己的身份发出指令,而会直接发来朝廷的调令,毕竟他已经是大丞相了。 到那个时候,宇文晔就不能不走了。 这,是万无一失的安排。 商如意的呼吸更沉了几分,她低声道:“我明白了。” “……” “大哥行事,果然周密。” 宇文愆又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道:“不过,既然我这封信已经传了出去,那么接下来的时间,我不会再催促你带着凤臣离开。” “……” “所以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可以放手去做。” “……” “我,会帮你。” “……!”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不管是白天阳光灿烂,还是此刻夜色晦暗,眼前的这双眼瞳永远都是半透明的,带着一点让人看不清深浅的神秘,就如同他显露真身,出现在自己面前之后说的所有的话,做的所有事,即便商如意拼命的说服自己他是敌非友,也没有办法笃定。 他的“帮”,谁又知道,到底会是什么呢? 沉默良久,商如意道:“那就,多谢大哥了。” 就在这时,长史朱哲走了过来,对着两人拱手行礼,然后对宇文愆道:“世子,你的居停之所已经安排好了,就在隔壁。” 宇文愆点点头,转身对着商如意道:“那,我就先去休息了。凤臣的事,弟妹多费心。” 商如意道:“不敢。” 宇文愆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商如意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融入那深沉的夜色中。 而她的眼中,也隐隐出现了一片比夜色更深的阴霾。 第454章 为什么,偏偏是将军? 这一夜,在寂静和有些沉闷的情绪中度过。 第二天一大早,商如意在侧室的卧榻上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卧雪嘴里嘟囔着什么,捧着一盆水走了进来,看到她醒来,立刻道:“少夫人,你醒了,水已经打来了。” “嗯。” 商如意起身,却是先走进内室,看了看床上的宇文晔,他仍然昏睡不醒,脸色青灰,唇色发白,比起之前也没有丝毫的起色,但好在,这一夜没有呕吐,几次醒来探视他的呼吸,也并没有窒息的情况。 至少,还能撑两天。 这么想着,商如意又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她去洗了脸,刚一抬头,卧雪就将毛巾也递到了她手上,商如意擦了擦脸上的水,又看着眼前这张原本娇俏动人,此刻却显得格外沉闷的面孔,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昨天在火场里挣扎时留下的擦伤和灼伤。 商如意道:“怎么不擦药?” 卧雪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她是在问自己,低着头轻声道:“不用了。” 商如意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柔声道:“年轻轻的女孩子,漂亮也是很要紧的。要不然,将来怎么嫁给如意郎君呢?” “……?” 卧雪睁大眼睛抬头看向她,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还能嫁人? 看着她惊愕的样子,商如意微笑着道:“你总不会觉得,我会让你一辈子不嫁人,就跟在我身边服侍我们吧。” “……我,可以吗?” “你昨天,是救了我和将军的命的,之前的事——早就一笔勾销了。” “……” “将来你要嫁人,自然是可以的。” 卧雪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却又不好意思露出什么来,只能急忙接过她手中用过的毛巾,低下头去,哽了半晌才轻声道:“多谢,少夫人。” 商如意道:“之前的事是一笔勾销了,但平时该你做的事还是要做好。我跟二公子都不会亏待你的。” “是!多谢少夫人!” 卧雪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急忙端起水盆就要往外走,但想了想,却又停下来,另拿了一只木桶过来,将盆子里的残水倒了进去。 商如意道:“你这是做什么?” 卧雪道:“如今城里的用水吃紧,奴婢想着这水也不脏,留着说不定还能派些用处,就不倒了。” “用水吃紧?” 一听到这四个字,商如意顿感诧异:“怎么回事?” 卧雪道:“少夫人还不知道吧,今天城里的百姓都闹起来了。听说是运水的车子一直没有沿街去发水,大家只能依靠着城里的几口井过活,可军队就有几万人,先紧着官中和军中的人用了,老百姓都排不上。” “……” “而且,扶风这边已经快一个月没下雨了,老百姓原本缸子里积了水的也都快用完了。” “……” “官署这边原本还有几缸水的,可昨天他们都用来扑灭火了,所以现在这里用水也得省着些。” 商如意听得眉头紧皱,道:“怎么会这样?” 一边想着,一边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虽然天色还早,但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火球一般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周围的温度也开始渐渐的升高,毫不怀疑,今天又会是炎热的一天。 这样的天气若没有水—— 商如意想了想,便进屋换了一件衣裳,然后吩咐道:“卧雪,你在这里守着将军。我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是。” 商如意走出院子,正好看到穆先和程桥走过来跟善童儿换班,一见她,都纷纷上前来行礼,穆先道:“少夫人去哪里?” 商如意道:“我听说城中用水紧缺,想过去问问出了什么事。” 穆先道:“我陪夫人一起去吧。”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又想了想,便点了点头,于是,善童儿将巡逻的人交给了程桥,自己欢天喜地的下去吃饭,而商如意则带着穆先出了二门,不一会儿便到了前方的议事厅。刚一靠近,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个已经熟悉的愤怒的声音—— “既然这样,那不如跟他们打!” 一听这口气和这意思就知道,是马旭。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果然看见殷长岳、代俊良、宋煜和马旭都在座,在大厅正上方坐着的,便是宇文晔。 而大厅中央,站着一个气喘吁吁,身上沾染了不少尘土血污的士兵,显然是刚刚来禀报了什么,才引得马旭一阵怒喝,此刻,他更是站起身来,愤怒的说道:“你们之前说什么坚城固守,可现在,人家是要断咱们的水源了,还不战吗?” “……” 大厅里一时也没人接话,但众人的神情显然都有些犹豫。 宋煜道:“大公子,你看——” 宇文愆的神情也透着几分凝重,而一抬头,就看到了门外的商如意,他微微一笑,道:“弟妹,你来了。” 众人也都纷纷回头。 一看到她,宋煜和马旭二人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都闪过了一丝慌乱,但谁也没多说什么,倒是殷长岳他们起身相迎,道:“夫人来这里,是将军那边又有什么事吗?” “没事。” 商如意带着穆先走了进来,对着宇文愆点头示意,然后说道:“我只是听下面的人说,如今水不够用了,城里的百姓也因为缺水的事在闹,所以特地过来问问,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马旭立刻冷笑了一声:“什么事,还不是大将军的军令,下得好啊。” 殷长岳立刻道:“马将军!” 商如意仍然不动声色,抬头看向宇文愆:“大哥可否相告?” 宇文愆道:“还是让代大人说说吧。” 商如意这才转头看向代俊良,只见后者的面色凝重,轻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夫人,是这样的,之前将军曾经吩咐过,城中的用水尽量取用井水,如果要去城外的河中取水,也必须去上游取。我等一直是遵照将军的指示,每日派出水车前往上游取水供城中百姓取用。” 商如意看了一眼站在议事厅中央的那个士兵,心中隐隐知晓了什么。 她道:“然后呢?” 代俊良道:“从昨天开始,他们取水的人就遭到了陇西军的狙击,到现在,一车水都没能运回来。” “……” “眼下,城中的储水已经快要用完了。虽然有几口私井,也完全没有办法供应城中那么多人取用,所以,现在城中百姓都十分焦急,都嚷着让官府给水,不然就打开城门,让他们去河中取水。” “……” “只是,这城门一开,只怕陇西军的人趁机就要攻过来。” “……” “但若不让他们取水,这天气,人也受不了。” 殷长岳道:“要不然,咱们去下游取水吧,哪里离薛献的军营更远,他肯定没办法去那个地方阻击我们的人。” 他的话音刚落,几乎是同时,宇文愆和商如意立刻道:“不行!” 两人顿时一愣,抬头对视了一眼。 众人也都看向他们,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幸好宋煜立刻说道:“大公子,为何不行呢?” 宇文愆轻咳了一声,才说道:“我刚到扶风,还不熟悉这里的情况,但既然二弟在病倒之前就下了这样的军令,一定有他的用意。” 马旭在一旁道:“公子,话是这么说,可现在城里的人都要渴死了,还听这军令有什么用?” “……” “若真的引起了民乱,那可就不是薛献打来那么容易了。” “……” “若实在不行,不如就出城应战,哪怕跟薛献拼个一死,也好过留在城中被活活渴死好啊。” 虽然平时对他的话几乎都不在意,但这个时候,代俊良也有些坚持不下去了,毕竟在这样炎热的天气没有说,他们自己难受不说,城中的百姓再这么闹下去,真的会弄出民乱来,若再被薛献攻城,那扶风就真的危险了。 所以,他犹豫着看向商如意。 这时,商如意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沉默半晌,她仍然道:“不论如何,绝对不能去下游取水。” 众人对她这样的坚持都有些诧异,殷长岳道:“少夫人,这到底是为什么?” 商如意道:“之前给大将军看诊的那个老大夫就说过,城外那座京观是八万将士的尸首筑成——” 说到这里,原本气势汹汹的马旭这个时候不由得气短了一些。 商如意也不看他,继续说道:“如今天气炎热,那些尸首也都开始腐败,尸水和血水早就流到河中,这种水源,是很容易感染疫病的。” “疫病?” 一提起这个,别人尚未开口,反倒是跟在商如意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穆先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大眼睛看向商如意:“少夫人的意思是,将军的病,也有可能是——” “……”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半晌,才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穆先倒抽了一口冷气。 但立刻,他又皱起眉头道:“可是,我记得将军来这里之后——他连一口水都没喝,刚安顿下来就出城应战,就算喝了水,可别的人也没病倒啊?” “……” “为什么,偏偏是将军?” “……” 商如意看着他,欲言又止,神情越发的沉重了起来。 第455章 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商如意看着他,欲言又止,神情越发的沉重了起来。 而穆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他的呼吸突然一窒,全身都不自觉的战栗了起来,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一下子就哑了:“难道,难道是因为那天晚上——” “……” 商如意沉默着,轻轻的叹了口气。 穆先的脸色一瞬间苍白了。 他是宇文晔的亲信近卫,有的时候,甚至比身为妻子的商如意跟宇文晔还更亲近些,所以,他清楚的记得宇文晔在到了扶风之后,到他病倒之前,吃喝都与众人相同,并没有其他的异常。 只除了—— 在他们来的路上,他从河中打了一袋水,给宇文晔喝了一口。 “真的是,真的是我……” 穆先心中又是悔恨又是愧疚,一瞬间眼睛都红了,商如意上前一步,沉声说道:“穆先,这件事还未成定论,我只是怀疑而已。” “……” “更何况,就算真的是因为那一袋水,也跟你无关。” “……” “谁也不知道上游会发生这种事,你只是尽自己的责任,那你就没有一点错,明白了吗?!” 她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感,一时间听得大堂上的众人都沉默了下来,而穆先也终于被这一番话说醒,他抬起头来看向商如意,喉咙哽了哽,终于道:“我,明白。” “……” “多谢少夫人。” 商如意点了点头,又回头看向众人,然后说道:“我这些天一直在查找将军的病因,但将军到了此地之后的吃穿用度的确都没有任何问题,唯一可能的,就是因为那座京观污染了水源。所以,不论如何,取水都不能去下游取。” “……” “万一那水源真的已经带了疫病,那么,也不用薛献攻进城来,整个扶风自己都会不战自溃。” 这下,连宋煜和马旭也都闭上了嘴。 要知道,疫病这东西跟兵乱不同,他们身居高位,就算真的遇上战乱,也有士兵保护着;但瘟疫一旦传染开来,可是不论高低贵贱的,他们谁也不想死在这样一场病痛当中。 不过,虽然大堂上安静下来,却也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喃喃响起—— “疫病……” 商如意心中一动,回过头,只见宇文愆站在身后,眼神中透出了一点凝重。 似乎是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他也抬头看向商如意,沉声道:“如果真如弟妹所说,水源已经被污染,那——” “……!” 商如意的心忽的一跳。 是了,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个。 如果当初宇文晔连在那里喝一口都染上了疫病,那小林河的下游连接了那么多的村庄城镇,岂不是都要受到疫病的传染? 一旁的代俊良想了想,道:“下游其实还有其他的河流汇入小林河,应该不会影响到别人吧。” 宇文愆和商如意对视了一眼。 半晌,他道:“这样,也罢。” 殷长岳道:“还是说说我们眼前的问题吧。少夫人既然担心水源已经被污染,不能去下游取水,可上游又有薛献派人在沿岸监视着,我们几次派人过去都被他们击溃,眼下该如何是好?” 马旭冷笑了一声。 其实,话说到这里,也的确已经无话可说。 若是在粮草水源充足的情况下,坚城固守无可厚非,但没有水,任谁都无法再守下去,那么出路就只有一个—— 商如意看了看马旭,又看了看宋煜。 她虽然想说什么,却也知道,再说下去,就是军中的事务,她身为将军夫人,虽然可以打听在城中发生了什么,也可以坚持宇文晔在昏迷之前吩咐的那十六字军令,但不能随意插手军中事务。 正当她欲言又止,心中难免浮起一丝焦急的时候,身后又响起了宇文愆的声音。 他道:“弟妹,你说呢。” “……?” 商如意一愣,堂上众人也都愣了一下。 这毕竟是军中事务,出不出兵,也应该是他们几个大男人商议的,为什么这位国公世子竟然直接开口询问一个女流? 对上所有人诧异的目光,却见宇文愆平静的笑了笑。 他道:“凤臣在昏迷之前既然就已经吩咐了取水的事,想来,他应该也跟你提过如果取水被阻挠,城中的人应该如何应对的办法吧。” “……” “若他说过,你不妨告诉大家。” “……” 这一下不仅商如意,连穆先都忍不住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看着这位大公子。 他这话,不就是让商如意在军中做主了吗? 穆先立刻又转头,小心的看向了这位少夫人,也是此刻,也许一句话就能牵系全城百姓生死的将军夫人,显然,商如意也被震惊到了,但她并没有立刻说什么,只是沉默着想了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面上一片平静。 她道:“没有。” “……” “凤臣在昏迷之前,只说了坚城固守的军令,并没有说其他的。” “……” “不过,守城之法,应是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如今情况与之前不同,具体要怎么做,只怕需要各位多费心了。” 说完,她点了点头,道:“这样,我就先回去了。” 穆先一愣,眼看着她竟然真的对着众人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他也只能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两人便沿着来时的路,走进了二门。 穆先心中满是疑惑,更多焦虑,却只能憋着,这一路上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直到两人已经快要走回那个院子,他终于按捺不住,轻声道:“少夫人刚刚,为什么不说?” 商如意脚步不停,只是慢了一些。 她道:“说什么?” “大公子刚刚,是想让少夫人出主意,少夫人若有什么办法,为什么不提出来?” “……” “在下觉得,少夫人应该是有应对之法的。” 商如意这才转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你的心里有应对之法吗?” 穆先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小的愚钝,眼下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出城取水。既然对岸的人一直不停的守在上游寻机阻击我们,我们就只能加派人手,因为不论如何,城中的用水是不能断的,一断,人心就乱,人心一乱,不用外面的敌人打来,扶风会不战自溃。” “……” “而且,取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商如意点点头:“这可不是你愚钝。眼下不止是我,连刚刚大堂上的人能想到的,其实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穆先道:“那——” “既然只有一个办法,又为什么一定要我来开口?” “……” “我开口,就等于是将军开口。” “……” “若这办法能顺利守城,将军此刻在昏迷之中,立功的是出城取水的人;若这办法输了,担责的却是提出办法的人。” “……” “所以,这件事在眼下对我们而言,未必有利,但大半有害。” “……” “我不能将凤臣之前两次出战,守卫扶风的战果,因为我的一句话就此断送。那是他拿命拼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 穆先恍然大悟,再回想起刚刚大堂上那些人明明眼中似乎都有了什么念头,却一个都不说出来,反倒个个跟闷葫芦一般,不由得背后都一凉。 这些人,好深的心机。 尤其是—— 幸好,商如意不仅没有被一些奉承的话蛊惑随便冒头,反倒在这种时候看清了对方的心思,这样一来,就能暂时置身事外。 毕竟,宇文晔已经昏迷数日,他们暂时也只能置身事外。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院门口,正好程桥带着一队人马路过,见到商如意急忙拱手行礼,穆先给他递了个眼色,又看了看商如意,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刚刚两个人到底去前面说了什么,但见他这样,程桥倒是一颗心放了下来。 而穆先也跟着商如意继续往里走去。 走到院子中央,他又想到了什么,轻声道:“那这件事,少夫人就不管了?” “……” 商如意脚步一停。 “谁说我不管。” “那——”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他们应该正在定夺,由谁领兵出城取水。” “……” “而且,为了不再被对方阻击,也为了保证这一次能顺利取回水,他们一定会派出大批的人马,就会有主要的将领领兵。” 穆先道:“马旭?” 商如意轻轻的点了点头:“他一直想要通过出战立功,来抵消之前战败的罪过,所以这一次,他是肯定要争取出战的。” “那——” “但,肯定不止他一个。” “……?” “马旭之前出战输了那么大的阵仗,不管是殷长岳还是代俊良,哪怕是大哥……都不可能再轻易的信任他,将军队交到他的手上,而要协助马旭领兵出征的,也就只有一个——” 穆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宋煜?!” 这个时候,他们刚好走到门口。 商如意将刚刚摘下的那块棉纱又拿了出来,慢慢的将两边系绳套在了耳后,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而在这个时候,这双想来清澈的眼睛里,蓦地闪过了一道冷厉的光。 “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第456章 我,会帮你 当天中午,宋煜和马旭率领大队人马出了扶风。 虽是全副武装的军队出动,但队伍的核心却是几十辆水车,城中的百姓见此情形,纷纷顶着烈日到城门口相送,毕竟用水是关乎全城人生死的大事,看到这些军队护送水车往小林河上游而去,众人欢欣鼓舞,欢呼的声音一直传出很远。 而出了城门,又走出很远,也能听到身后的欢呼声的马旭,一边单手持缰在马背上摇晃着,一边不耐烦的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走在他身边的宋煜道:“老百姓没水用,可不盼着我们取些水回去救命吗?” 马旭翻了个白眼:“堂堂朝廷的武将,如今居然沦落到来给人取水了。” 宋煜嗤笑道:“说得你好像不想出来似得。” “……” “行了,就别抱怨了,我们这一回带出了这大队人马,若真的能遇上薛献的人,还得好好应对才是。” “应对?” 马旭眼神一凛,道:“老子非杀他们个落花流水,报上次的仇不可!” 看着他一副亢奋的样子,宋煜无奈的摇了摇头。 因为带着水车,队伍无法全速前进,只能沿着河岸缓慢的前行,一边是滔滔流淌的河水,一边是城外郁郁葱葱的密林,不一会儿,身后高大的城门城楼就已经看不见了。马旭往后看了一眼,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说道:“对了,你有没有觉得,大公子好像——” 宋煜抬眼看他:“嗯?” 马旭又左右看了一眼,周围的士兵都低着头,被太阳晒得跟蔫了的树叶一样无精打采的,也没人注意他们说话,这才又压低声音道:“你之前不是说,宇文大公子是跟虞大人家——可我这两天看着,他说话怎么尽向着那位将军夫人啊。” “……” “倒像是,他们两有什么似得。” 宋煜的眉头慢慢的蹙了起来。 沉默半晌,他道:“我虽不知道大公子到底在想什么,但,他也总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跟自己的弟妹对峙吧。”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又一沉,道:“不过,那位将军夫人,看来不是个好相与的。” “她?” 马旭问道:“她怎么?她不是已经不查——那件事了吗?” 对他来说,放火的事是他们最大的把柄,虽然宋煜昨夜已经再三保证他们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给人查勘,但做贼总是心虚,他的心上也总是悬着那么一把利刃。 宋煜道:“没错,我手下的人是这么说的。” “……” “她昨晚当着殷长岳他们的面问了起火的原因,也让人去查了一下,就跟我们想的一样,所以,她也认定那就只是个意外。” “那你还担心什么?” “……” 宋煜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尤其回想起刚刚宇文愆几乎都把话递到了那商如意的嘴边,她却意外冷静的推诿了一切。 这种表现,若不是太笨,就是太聪明。 她是哪一种呢? 回想起之前他收到的大兴城传来的消息,宋煜喃喃道:“我总觉得,她在算计着什么。” 顶着火球一般的烈日前行,一直走出了几里,终于到了一处河水清澈澄明,不带一点泥沙,也远离那座散发着浓重腐败气味的京观,确认这里的水源没有遭到污染的地方,队伍马上停了下来。 宋煜道:“赶紧取水。” 那些士兵们立刻停下脚步,将水车架到河岸边开始取水。 还有些人,因为被太阳晒得全身发烫,这个时候也早就迫不及待的走到河边,大口大口的喝个痛快,更是将清凌凌的河水泼到身上,顿时感到一阵凉爽惬意。 不过,马旭却没有参与其中。 他坐在马背上,看了看河对岸,又巡梭了一遍上下游的环境,说道:“不是说陇西军的人一直在上游这边暗伏着,我们的人一来就被他们阻击吗?怎么今天一个人都没有?” 宋煜也下马去喝了两口水。 听到这话,他忍不住回头笑道:“怎么,你还盼着他们来吗?”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风突然从背后吹来,原本身上都被河水弄湿了的士兵们被这风一吹,都感到一阵凉意浸骨,尤其宋煜更是莫名的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的看向身后那片葱郁的密林,只听着一阵枝摇叶晃发出沙沙声,好像无数的阴影藏匿其中。 但仔细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 马旭也回头看了一眼,皱着眉头,显然是有些失望的样子。 他原本是奔着出城遇到陇西军,打一仗立功来的,却没想到之前取水的人都被阻击了,自己出来却连薛献的人影都没看到,不免有些气馁。 宋煜松了口气,但也提起了警觉:“没有人阻拦是好事。取了水赶紧回去,这也算是一桩功劳了。” 马旭冷哼了一声:“这算什么功劳啊。” | 与此同时,在官署内院中那个安静的房间里,商如意坐在床边,正将手中一勺散发着温热米香的米汤吹吹凉,然后喂到了宇文晔的嘴边。 他昏睡不醒,自然是无法主动开口的。 商如意用勺子撬开他的牙关,轻轻的送进去,半晌,只听“咕咚”一声,他咽了下去。 商如意松了口气。 就这样,大半碗米汤被她耐心的一点一点为给宇文晔喝下,就在这时,听见屏风外传来卧雪的声音:“少夫人。” “嗯?” 商如意不慌不忙的拿出手帕为宇文晔擦拭了一下嘴角,这才起身走出去。就看到卧雪跪坐在矮桌上,桌上放着一个被她打开了的绵纸卷,里头裹着降真香、艾叶等药草,一看就知道是平时用来燎熏的,但昨晚就是因为被人掺入了致人昏迷的钩藤,险些酿成大祸,所以卧雪特地拆开来仔细看过。 但她到底不通药理,还得问商如意。 她问道:“少夫人,这些药里头,没有毒药吧?” 商如意过来看了一眼,笑道:“没有问题,都是些普通的药材,可以用的。” 卧雪这才松了口气。 于是她卷好了纸筒,跟之前一样点燃了一截之后又熄灭了火焰,顿时一阵药箱随着烟雾飘了出来,卧雪还小心的又凑到自己鼻子前闻了闻,确定自己没有感到不适,这才拿着那纸筒走进内室,沿着宇文晔所躺的床榻四周挥舞了一阵,然后再在房子各处熏了一遍。 就在屋子里满是药香的时候,虚掩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哇!” 就听见善童儿被熏得低呼了一声,以为里头又燃起了大火,急忙就要冲进来,却见商如意坐在矮桌旁,老神在在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他急忙走到商如意的身边:“如意姐姐。” 商如意微笑着抬头看了他一眼,虽然昨晚带着卫兵们在院子周围守了一整夜,不过小孩子的精神就是好,这个时候已经又是一副精神满满的样子。便问他:“休息好了没有?吃过饭了吗?” 善童儿急忙点头:“吃饱啦!” “那,外面怎么样?” “我让人跟着去看了,宋煜和马旭都已经带着人出城了。” “殷大人他们呢?” “他们都去了城楼上,听说城中也集结了不少人马,就怕这一次出什么意外呢。” “哦……” 商如意点点头,便站起身来,对着卧雪道:“你留在房中,哪里都不要去。我们出去办点事。” 卧雪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也不多问,只点头道:“是。” 于是,商如意便带着善童儿往外走去,这一路上,烈阳如火,还没走到大门口就出了一身的汗。善童儿一边走着,一边又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如意姐姐,聂大哥去哪里了?” “嗯?” “从昨晚我就找不到他,今天回去休息的时候也没看到他。他是去什么地方了吗?” “我让他去给我办点事,暂时还不回来。” “……哦。” 善童儿眨眨眼睛,像是有些好奇的想要问,但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多这个嘴。就在两人快要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他又说道:“对了,我没找到马车,只能让他们准备了马。” 商如意笑道:“骑马也是一样的。” 话音刚落,两人已经走出了大门,可一抬头,却见一辆马车停在大门外。 两人俱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高大俊逸的身影从马车后面悠悠的走了出来,一身青衣如云,哪怕站在烈日下,也莫名给人一种清幽之感。 是宇文愆。 一看到他,商如意的呼吸顿时一沉,只见宇文愆微笑着说道:“刚刚听说弟妹要出门,我让人准备了马车。” “……” “天气这么热,还是不要骑马了。” 商如意的眉心不自觉的一蹙。 但,她没有迟疑太久,只上前一步,笑道:“这,太劳烦大哥了。” “一家人,说什么劳烦。” “不过,大哥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吗?” “……” 宇文愆摇了摇头,笑道:“不算知道。” 商如意的眼底闪过一抹探究之意:“那,大哥为什么还要帮我准备马车呢?” 宇文愆低头看着她,清明的双瞳中不见半点波澜,只微笑着道:“我昨夜就说过,那封信传回大兴之后,我不会再催促弟妹带着凤臣离开扶风。你接下来要做什么都可以放手去做。” “……” “我,会帮你。” 第457章 备战 一个多时辰后,二十多辆水车总算装满了。 几个取水的士兵庆幸的道:“这一次装得倒是快。” “就是,平时装十几辆车都要小半天的功夫,这一回,这二十多辆车比平时的水车大一圈,倒是没一会儿就装完了。” “这么快装完还不好吗?” 众人说笑着,也越发轻松起来,都纷纷的驾车上马,准备往回走。 马旭翻身上马,再次看了一眼河对岸,小林河西岸也跟他们这边一样,是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有风吹过的时候枝叶摇晃,看着好像无数的人影在晃动,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却愣是没见到一个陇西兵冲出来。 所以这一趟,他想要与薛献的人马遭遇,大战一场的期望是落空了。 他无奈的长出了一口气。 一旁的宋煜道:“我知道你想跟薛献的人交手,但今天咱们的任务是出城来取水,一切顺利是好事,你就不要再想其他的了。等把东西拿回去,咱们这一桩功劳也就到手了,再要出战,也有话可说不是吗?” 马旭看了他一眼,悻悻道:“你说的对。” 当他们两人都上马之后,手下的兵马也很快列队整齐,因为中间夹了这二十多辆水车,将队伍拉得老长,马旭想了想,对宋煜道:“我去前面开路,你在后面跟着,若有什么不妥,立刻让人传话。” 说完,策马便往前跑去。 看着他的背影,宋煜也知道马旭这个人求战心切,哪怕现在事情已经办完了,也还挂着这件事,如果今天真的遇上陇西军,他在前面能一马当先,便也不多说什么,只冷笑着摇了摇头,又招呼着周围的人一起跟上。 于是大队人马立刻护送着这沉重的水车队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虽然马车注满了水,但比平时运水的车倒是轻便了一些,他们走得很快,可太阳落得更快,阳光虽然不再毒辣,但被暴晒了一天的地面却开始反吐出暑气,人站在地面,就像是被上下一齐烘烤着,再负重前行,更是苦不堪言。 就这样,众人叫苦连天的走了小半个时辰。 终于,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在漫天落霞中,远远看到了前方那高大的扶风城楼。 而与此同时,站在城楼上的人,也纷纷举目眺望,只是他们迎着前方刺目的夕阳,没有办法看得更远,只能耐心的等待着。 但是,快要落山的夕阳散发出的几乎毒辣的炽热烘烤得众人汗如雨下,尤其是那些弓箭手们——早在宋煜和马旭出城后不久,代俊良便调集了军中的弓箭手上了城楼,守在墙垛之后,一旦河对岸的陇西军越界,和取水的人动起手来,他们就要立刻做出反应。 此刻,这些弓箭手一个个背着箭筒,手持弓箭,迎着夕阳站着,汗水沿着他们粗糙的脸颊往下滑落,最终滴落在脚下,汇聚成一个又一个的小水洼。 却没有一个人退避的。 站在一旁,像是“看热闹”来的商如意,情况也并没好多少,她的脸颊被晒得通红,汗水也不停的往下滴。 “少夫人,” 就在商如意被那金色的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殷长岳的声音,她转过头,只见殷长岳和代俊良一道走了过来,殷长岳对着她简单的行了个礼,道:“少夫人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 说完,她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弓箭手。 殷长岳以为她在害怕,便笑道:“是代大人不放心,怕薛献的人马出动攻城,所以把弓箭手都叫上了城楼,摆出这么大的阵仗。” 一旁的代俊良沉沉道:“大将军在病倒之前留下的军令,的确是目前对我军来说最有利的措施。但现在城中缺水,开城门出城取水也是逼不得已,薛献的主力已经到了西岸,每日的粮草消耗会成倍增加,他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等下去,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攻城的。” “……” “我们必须提高警惕。” 商如意轻轻的点了点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却都默契的没有再开口,商如意只扶着墙垛往城楼下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希望今天,一切顺利。” 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善童儿眨眨眼睛,说道:“如意姐姐你放心,如果薛献的人来了,我一锤一个,把他们打回西岸去!” 周围的人听到他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另一边的人叫了代俊良,他告罪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商如意看着他走到城楼的另一边,有几个人手中拿着铜锣,似乎在跟他说着什么,而他几句话就交代了下去,那几个人都不发一语,只带着一点犹豫的神色退下了。 商如意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只一眨眼,一滴汗便从她纤长的睫毛上滴落下去。 一时间感到有些眩晕,她急忙直起身来,因为出来得匆忙,忘了带手帕,这个时候连擦汗的东西都没有,可汗水还沿着脸颊不停的往下滑落,她只能小心的用手背擦拭着脸上的汗。 这时,一块手帕递到她的面前。 “……!” 商如意的心微微一颤,她没有立刻接过那块雪白的,角落上还绣着一朵精美的地涌金莲的手帕,而是沿着拿着手帕的那只白皙有力的大手,慢慢的看向了那个人。 宇文愆。 在陪着自己来到城楼上之后,他就一直站在身后不远处,不多话,也不离开,但商如意始终能感觉到——应该说,是从昨晚开始,她就能感觉到,这个人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的身上。 像是,在观察什么,又像在审视着什么。 此刻,再度对上这双含笑,却又包含深意的眸子,商如意轻轻的摇了摇头,捏着袖子擦了擦下巴上的汗珠,也就无声的拒绝了他的“好意”。 宇文愆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轻声道:“弟妹好像,始终不太相信我。” “……”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大哥并没有什么值得我怀疑的地方。” 宇文愆道:“我是说,你不信我说的那句话。” “……” “我说,我会帮你。” 商如意的眉心微微一蹙,宇文愆却没再说什么,而是仍旧微笑着,将那块手帕又往前递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旁的一个士兵大喊道:“他们回来了!” 第458章 寒光之后,是商如意! 一听这话,商如意急忙转过身去。 而站在她身后的宇文愆神情只是微微一愣,下一刻,脸上又浮起了一点淡淡的笑意,无声的将手帕收了起来。 不过,城楼上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急切的看向前方。 果然,在夕阳几乎快要点燃整个大地的炽热又耀眼的光芒中,他们终于看到远处出现了一支队伍,正慢慢的朝着城楼这边走过来,队伍中那二十多辆硕大的水车赫然在目,而领头的正是马旭。 周围的士兵全都松了口气,甚至有些人看到那沉重的,行驶缓慢的水车,忍不住欢呼了起来。 “他们回来了!” 城中的用水,也终于可以得到一点缓解了! 就在周围众人都雀跃不已的时候,商如意却意外的在这沸腾的气氛和炽热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的冷静,她不动声色的看着那支慢慢前行的队伍,目光从领头的马旭一直滑向了队伍的最后,走在队伍最后列的——是宋煜。 是宋煜…… 就在众人欢呼雀跃,兴奋不已的时候,殷长岳和代俊良也大喜过望,代俊良急忙往城楼下传令:“准备,开城门!” 城楼下的士兵们一听,立刻将城门那沉重粗壮的门栓取了下来。 “吱呀”一声,巨大的城门慢慢的打开了。 就在那支队伍靠近城楼,就快要进入城门的时候,突然,在河岸一侧葱郁茂盛的密林当中,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号角声! 这悠长而高昂的号角声,一下子震得在场所有人全都呆住了。 这是—— 而下一刻,就看见那寂静的密林突然开始抖动起来,如同骤然刮起了飓风一般搅动得那些树叶不停的摇晃,烟尘扬起,一瞬间甚至将前方金色耀眼的阳光都遮蔽了,而那支运送水车的队伍也被震得一时间失去了反应,直到看见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一马当先,冲出了那片密林! 是薛献! 只见他身着铠甲,手持偃月刀,如猛虎出闸一般猛地冲到眼前,队伍中的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刀砍翻了两个。 “薛献!是薛献!” 队伍中,一声凄厉而惊恐的尖叫声才刚刚响起,就立刻被一阵隆隆的轰鸣声吞没,众人睁大双眼,看到更多的人马跟随着薛献从那片密林中冲杀出来,护送水车的队伍一下子被冲乱了! 一时间,慌乱的喊声四起,一下子惊响了整个扶风。 这个时候,领队走在最前方的马旭回过头,更是震惊不已——从出城门开始,他就一直期盼着能遇到薛献的人马,好让自己杀敌立功,所以一直往河西案看着,提防那边有人冲过来。却没想到,薛献的人马竟然一直留在他们这边,藏匿在密林当中。 而再仔细看时,他才发现,薛献的部下所骑的马,竟然全都套住了马嘴,更用布包住了马蹄,难怪刚刚那么长的时间,他们都没有听到密林中传来一点异样的声音,哪怕有一些隐隐的晃动,也只认为是风吹过树林发出的枝叶摇晃的声音。 这些人,竟然能撑那么久! 不过,总算遇上了! 马旭这么一想,心中热血一涌,立刻挥刀拍马,就要冲上去。 就像是早就料到他一定会冲杀上来,薛献一刀将一个冲杀上来的士兵直接迎头劈下,两股鲜血冲天而起,更染红了他的双眼,薛献怒吼一声,带着那被血腥刺激得越发凶悍的杀气,挥舞着偃月刀也朝着马旭冲了过去。 一看到他,马旭的身子突然一僵。 这些天,他只想着要立功洗刷之前的屈辱,完全忘记了那一天的屈辱到底是怎么来的,但此刻,一对上薛献那双赤红的眼睛,他的记忆仿佛一下子找了回来。 那天,也是这样对上对方,薛献一刀,险些将他砍下马背。 就如同此刻—— 一时间,惊恐的记忆仿佛一只无形的黑手擭住了他的心,马旭突然感到身体僵硬,手中挥舞的刀怎么也抬不起来,而薛献已经挥舞着手中染血的偃月刀,朝着他砍了过来! 幸好旁边两个副将见此情形,急忙架起手中的刀,硬生生挡住了薛献那一击。 可是,即便两个人合力,还是险些被薛献那一刀压得跌落下马,两个人咬着牙,奋力架住薛献的刀,大喊道:“将军快走!” 马旭的心一颤。 就在这时,他们背后的城楼上,也传来了一阵尖锐刺耳的鸣锣声。 是在让他们退! “快,快进城!” “别管水车了了,快退!” “准备关城门啊!” 这一下,马旭也顾不上许多,只能接着鸣金收兵的声音大声的喊着:“快,快进城,别管水车了!” 说完,他便抛下身后的人,策马朝着城门跑去! 他这一跑,周围的人哪里还管得了许多,都纷纷丢下那沉重的水车,朝着城门一哄而散,逃命似得飞奔而去! 就在众人一片混乱的时候,商如意仍旧站在城楼上,看着下面杀成一片,连腾起的黄土烟尘都渐渐染上了血色,她的眼神却意外的冷冽。 而这时,一个更冷静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没想到,薛献竟然在这里等着。”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宇文愆。 商如意沉沉的道:“出征之前,爹就说过,薛献骁勇,也善谋,他不是个只会打硬仗的将领,他应该早就算出,城中会为了取水而大军出动,他也就是在等这个机会,趁机攻入城中。” 宇文愆不动声色的道:“他为什么能算到,城中一定需要取水?” “因为,凤臣的病。” 说到这个,商如意的声音更添了几分沙哑,道:“之前的那次动手,他应该已经看出凤臣的身体出了问题,这几天的坚城固守,他肯定更确定了这一点。” “……” “也许,这就是他要筑成那座京观的原因。” 宇文愆道:“所以,他是最早知道,凤臣会病倒的人?” “……”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回头看向他,目光闪烁的道:“他,一定不是最早的。” 宇文愆的唇角微微一抿:“哦?” “……” “谁,是最早知道的?”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慌乱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却是殷长岳,只见他扒开城楼上因为意外听到鸣金收兵的声音而有些慌乱的人群,走过来大声问道:“谁,是谁下令鸣金收兵的?!” 周围的人都睁大双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代俊良走上前来:“是我。” “你?” 殷长岳一惊,明明之前代俊良跟他都是一起同意了让宋煜和马旭出城取水的,这个时候自然应该以取水为重,但他怎么在这个时候就下令收兵了? 殷长岳毕竟只是个监军,不懂军事,可这个时候也有些慌了:“水还没进城,怎么就鸣金收兵了?不是应该——” 代俊良没有说话,只侧过脸,看了旁边一眼。 殷长岳的心咯噔了一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商如意慢慢的转过身来,平静的对着他说道:“殷大人,水固然重要,可现在,薛献已经杀到了城楼下,如果还顾着水,让他们攻进城里,那眼下就是一死。” “……” “这个时候,孰轻孰重,还是很明白的吧。” 殷长岳看着她,一时间也有些愕然了。 不仅是这两个人突然间态度大变,更奇怪的是,他发现一向不在军事上指手画脚的这位将军夫人,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城楼上,也走到了所有人的面前,好像就是在等待这一刻,更等着那鸣金收兵的声音! 她好像,要做什么? 殷长岳一时反应不过来,又下意识的看向站在那将军夫人身后,始终保持着一点平静淡然微笑的国公世子,却见他看着商如意的眼神,仿佛也在等待着什么。 到底,是什么? 就在殷长岳慌乱得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时候,下面的一片喊杀声已经震响了整个城楼,殷长岳又转头往下看去,马旭已经带着人逃回了城中,可宋煜等人却因为走在队伍最后面,这个时候又离城门最远,眼看着就要赶不上城门关闭的时候了! 这一下,宋煜也急得红了眼。 他没命似得用力的挥舞着马鞭抽打座下的骏马,心中默念着阿弥陀佛,只求能让他赶在关闭城门之前入城! 就在这时,城楼上响起了代俊良的一声令下—— “放箭!” 顿时,头顶一阵箭矢密如雨下,齐刷刷的射向了城楼之下,一时间,紧跟在宋煜身后的几个陇西军中箭,滚落马下。 也给了他一瞬间的生机。 但是,转机也来得很快。 薛献一见此情形,毫不慌张,立刻对着身后的人马大手一挥,随即,仍旧蛰伏在密林中的人马紧跟着冲了出来,那是一队弓箭手,只见这些人骑在马背上,策马飞奔的同时,拉弓上弦,对准城楼上的人也是一阵箭雨飞射而去。 “小心!” 眼看着几道寒光嗖嗖而过,宇文愆大手一伸,将商如意拉回到身边。 站在他们前面的那个弓箭手中箭,应声倒地! 商如意踉跄着险些跌进他怀里,却在跌倒前的一瞬间勉强自己站稳了脚跟,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在箭矢飞过的寒光映照下,对上了那双仍旧平静无波的双眸。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又好像,仍然在审视。 这种感觉让商如意非常的不舒服,可她还是沉默着轻轻的将他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抹了下去,轻声道:“多谢大哥。” 宇文愆低头看着她:“你现在,要做你该做的了吧。” “……”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仍然没说话。 这时,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善童儿发了火,急忙提起自己早就放到一边的铜锤便要往城楼下冲去,口中道:“如意姐姐,我去给你出气!” 刚走出一步,就被商如意一把拉住。 她说道:“现在还不到你动手的时候。” “……?” 善童儿惊讶的睁大眼睛看着她。 却见商如意沉沉的回过头去,正好旁边的人上前来,立刻要将那中箭的弓箭手拖下去,商如意不忙不忙,将他手中的弓箭拿过来,只掂了掂,便熟练的拉弓上弦。 这个时候,宋煜离城门已经不到一射之地,数不清的箭矢从他的头顶飞过,有射向他身后,帮着他脱身的,也有从他的身后射向城楼上,引起一阵阵惨呼尖叫的,但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手中的鞭子被他挥舞得跟转动的车轮一样,出城前想要请战的雄心壮志在对上薛献的一刻就完全崩毁,他只求座下的马能生出翅膀来,好带着他逃出这场噩梦。 可是,身后的陇西军却紧追不舍! 甚至,他已经能听到那些马蹄声就响在他的身后,那些人挥舞的刀甚至已经触碰到了他的马鞍和后背。 快,快,快! 他一刻不停的念着,也期盼着城楼上再有弓箭手能帮他将身后的人射杀掉。 而立刻,就像是应了他心中所求,前方又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锐鸣,一阵寒光划破长空,朝着他的身后飞射而来,接连几声惨叫在身后响起,那些紧追着他的人应声落马。 宋煜心中一喜—— 但就在这时,一道寒光突然划过,如闪电一般刺痛了他的双眼,宋煜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而下一刻,他就感到座下的马一惊,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宋煜惊恐的睁大了双眼,只见一支箭矢竟然落在了他的前方,马蹄险些被那支箭射中,座下的骏马受惊,立刻停下,发出了惊恐的长嘶。 难道是城楼上的人,射错了? 宋煜也不敢怠慢,虽然身后的追兵被阻,但更多的人趁着这个机会又冲了上来,他急忙调转马头,避开地上的那支箭,又往前飞跑,可刚跑了两步,只听嗖的一声,又是一支箭,硬生生的扎进了他前方的土地里,阻停了他的马! “……!” 宋煜心一沉,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向城楼上。 城楼上,那些弓箭手们还躲在城墙垛后面,等到搭箭上弦,立刻又闪身出来朝着下面的陇西军射击,无数的寒光在眼前闪耀。 而就在这一刻,宋煜清清楚楚的看到,一点寒光,对准了自己! 那寒光之后,是商如意! 今天应该还有 第459章 激战 宋煜惊恐的睁大了双眼,眼睁睁的看着那一点寒光对准了自己前方的道路,而这一刻,他已经来不及调转马头了。 就在那寒光快要从商如意指尖射出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冲上了城楼。 是聂冲! 只见他凑到商如意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商如意立刻睁大了双眼,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转头看向他。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就在宋煜看到这一幕,甚至还没完全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又有一名陇西士兵追赶上来,挥舞着手中的长矛几乎就要将他刺下马;而与此同时,商如意已经又转头看向他,手中的强弓再一次被她拉作满月,搭在弓弦上的箭矢瞬间如同一道闪电般朝着城下飞射而来。 完了! 宋煜几乎绝望的闭上了双眼了。 可是,那支箭矢却嗖的一声,从他的头顶飞过,正中紧跟在他身后的那名士兵,那人中箭滚落下马,又留给了宋煜一点生机。 前方的城门,那些士兵已经将大门关得只剩一条缝,拼命的对着他大喊—— “宋大人快啊!” “快进来!” “准备关城门。” 宋煜咬紧牙关,奋力策马,而没有了那飞射而来的箭矢的阻拦,他座下的骏马也不再迟疑,撒开四蹄飞奔,嗖的一下钻进了城门中。 就在他进入城门的一瞬间,大门轰隆一声合拢了! 那沉重的,仿佛天地都快要崩裂的声音震得宋煜全身一悸,回头看时,全身的冷汗冒了出来,将衣衫都浸透了,忽的一下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众人急忙接住他。 “宋大人!” “快,快把宋大人带走,赶紧封门!” 在众人七嘴八舌,又七手八脚的忙碌中,巨大的门栓落下,将门关紧,又有两队士兵抬来几根粗壮的柱子,抵在了厚重的门板上,虽然刚刚他们并没有看到薛献的人带来撞门柱,但这个时候也必须做好准备。 等到一切就绪,这些士兵便紧张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就在城楼下一片慌乱的时候,城楼上,商如意的心跳也剧烈得如同那天她自己擂响的战鼓,她深吸了两口气,总算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慢慢转头,看向身边的聂冲。 她的两眼中还透着一股刚刚腾起,未来得及退下的血红的杀意,看得聂冲都心中一颤。只听她沉声道:“你确定的?” 聂冲气喘吁吁,但还是郑重的点头:“少夫人请放心,我确定,而且已经拿下了。” “……好。”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你下去,这里的事还没完。” “是。” 聂冲也并不跟她多话,点点头便转身下了城楼。 这个时候,听到城楼下大门关闭的声音,城楼上的弓箭手也都纷纷停了下来,只是,虽然他们刚刚成功的抵御了陇西军的一波进攻,但所有人的眼中却都透着一股失望,甚至颓败的神色。 因为,那二十多辆水车,几乎全都被遗失在了城门外。 他们今天忙碌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到此却功亏一篑,而城中,那些远远观望着的老百姓眼看着城门关闭,却没有水车被运进来,更是忍不住的发出了失望的哀叹。 “怎么会这样?” “连水都没有了,还打什么仗啊?” “都要渴死了。” 听着那些哀叹声,城楼上的士兵更是懊丧不已,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泄气。 一时间,所有人又陷入了那种颓败的情绪里。 虽然刚刚下令鸣金收兵,但这个时候,看到周围那些士兵沮丧的样子,从一旁走上来的代俊良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心里很明白,士气,有的时候甚至比兵器都更重要,如果士气一垮,这场仗要赢,就难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走到商如意的身边,轻声道:“少夫人……” “别急,” 似乎是看出了他眼中的焦虑,商如意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弓箭,目光仍然紧盯着城楼下方,沉声道:“还不到我们都沮丧的时候。” “……” 代俊良没有说什么,也顺着她的目光,往城楼下看去。 刚刚那一阵箭雨在城门前方射出了一圈地刺,将那些陇西兵堵在了一射之地外。 眼看着城门关闭,这些人也停了下来, 而一马当先,立在队伍最前方的,仍旧是薛献,只见他策马往回走了两步,又转头看向城楼上,那双炯炯有神的虎目掠过城楼上的人,却并未在人群中寻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只看到了另一个纤细得,有些突兀的人影。 那位曾经在战中击鼓助战,帮助宇文晔与自己一路血战的将军夫人,此刻又站在了城楼上,而且这一次,她手中拿的已经不再是鼓槌,而是弓箭! 连将军夫人都上城楼了,身为将军的宇文晔却没有出现。 再回头看了一眼那被他们丢下的二十多辆巨大的水车,薛献的嘴角慢慢浮起了一丝阴沉的笑意。 果然…… “将军!” 这时,身后的几员副将也纷纷策马冲了上来,问道:“现在如何?” 薛献狞笑着道:“他们的大将军,的确是病倒了,而且,正如我们之前所想的,那座京观把疫病传给了城中的人。” “真的吗?” “否则,他们不会坚持一定要去上游取水,而且今天,还派出了这么多人,显然是城中缺水已经到了极限。” 说着,薛献慢慢的回头,看向那些停在周围,横七竖八的水车,原本是城中百姓的期盼,现在,却只能无奈的被遗落在此地,他冷笑了一声,道:“现在,没了水,他们也就没了魂。” “……”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 一听他这么说,周围那些士兵一个个目露凶光,都纷纷欢呼起来,而薛献已经慢慢的抬起手,对着旁边的人轻轻一挥。 顿时,远处响起了一阵隆隆的巨响。 那声音也吸引了城楼上的人,代俊良和殷长岳也走上前去,扶着城墙垛往下一看,只见一些巨大的阴影从那片密林中慢慢的移了出来,而在阴影的两边,还有一群密密麻麻黑色的远点,定睛一看,是高举着巨大盾牌的步兵,他们集结完毕,将那些巨大的阴影朝着城楼下推了过来。 那,竟是攻城所用的云梯! 一看到这些东西,城楼上的士兵也慌了神,众人大喊起来:“小心!” “他们要攻城了!” “怎么办?怎么办?” 原本就因为缺水而口干舌燥,等待了大半天,却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水车被将领的失误遗落在城门外,如今,那些强悍的敌人更是要开始攻城,士兵们虽然泄了气,这个时候也只能强打起精神来,只是,射出的箭矢仿佛也沾上了他们颓败的情绪,都变得软弱无力了起来。 而城楼下的人,却趁着这个机会,不一会儿便将云梯架到了城楼下。 看到这一幕,宇文愆的眉心也蹙了一下。 在来之前,他的确没有想到,扶风一战,会战到这种程度。 但他更没想到的是,一直站在城楼上跟周围的弓箭手一起奋力抵抗陇西军的商如意,这个时候明明感觉到周围的士气低落,她不但没有鼓舞士气,甚至也停下了手中的弓箭,不再还击。 而是静静的看着下面。 倒像是—— 在等待薛献的云梯送过来似得。 虽然宇文愆自己也感到这个想法有些莫名,但眼前的情形的确如此,甚至,在第一架云梯靠近城楼的时候,商如意还往下面看了一眼。 那云梯正停在城墙下方,却突然倾斜了一下,下面的人顿时一阵慌乱,仔细查看,发现是云梯下面支柱的一角陷入了一道壕沟里。 立刻,有人高声喊道:“小心,这里有一道沟!” 众人低头一看,果然有一条半人宽的壕沟,上面铺着一些谷草枯枝,又盖了一层薄薄的土,所以没人发现。 这一刻,商如意那双原本平静,只因为刚刚一阵杀气涌动,还有些发红的眸子,在这一瞬间突然爆出了一道寒光。 甚至,连站在她身后的宇文愆都感觉到了她似乎战栗了一下。 却什么都没说。 只有旁边的殷长岳扑上去看了一眼,说道:“沟?那里怎么有一条沟?” “殷大人忘了吗?” 代俊良站在他的身后,沉声说道:“大将军病倒之前留下的军令是——紧闭城门,深挖沟渠,坚城固守,不可出战。” 一听到这十六个字,宇文愆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愕然。 随即,他那双清明的眼睛里浮起了淡淡的笑意,再看向商如意的时候,眼神中仿佛透着一点钦佩之意。 原来,是这样。 而殷长岳在听到这个军令的时候,忍不住皱紧眉头道:“深挖沟渠?你们是在这里挖的?什么时候挖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前几天,晚上。” “可是,沟渠挖在这里,有什么用?” 就在他们说话间,又有几架云梯冒着密雨般的箭矢被推到了城楼下,不过,因为有人提醒,他们都小心的避开了条围绕着两边城墙的,几乎半人宽阔的壕沟,开始将梯子搭上城楼。 这一下,殷长岳也有些慌了神,拼命的大喊着:“快,快阻止他们呀!” 他慌乱的喊叫声总算唤起了一些人的斗志,后面的士兵将早就准备好的对付敌人登城的雷石滚木抬了上来,朝着下面狠狠的砸去。 只听轰隆一声。 第一架搭在城楼上的云梯顿时断裂,下面还没来得及登上梯子的人纷纷被砸得头破血流,滚落到一边。 但薛献毫无惧色,立刻一挥手—— “弓箭手!” 随即,他手下的弓箭手在后面朝着城楼上的人还击,只听嗖嗖的破空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儿,城楼上数名士兵中箭倒地,下面的人趁着这一点空挡立刻又将云梯搭上了城楼,陇西军的士兵开始一个个的往上攀爬。 “快,快阻止他们!” 又有人在城楼上高喊,而这一次,冲上前去的却是商如意,只见她高举起手中的强弓,搭箭上弦,将弓拉做满月,沉声道:“水没了,再取就是;但命没了,可就没有机会了。” “……” “你们颓败,人家就进攻,你们败得起吗?!” 话音一落,手中的箭矢嗖的一声朝下射去。 攀在长梯上的第一个士兵原本挥舞着手中的长矛,几乎已经要刺到城墙垛上,却迎面一点寒光射下,只听一声惨叫,那人仰面跌落了下去。 一看到这一幕,周围的那些士兵也纷纷被激得活了过来。 是啊,水没了,可以再取。 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一时间,众人发出了一阵阵强悍的怒吼,比之前更加的奋力的朝着城楼下投掷滚木雷石,弓箭手也趁机不停的往下射箭,而薛献的人马毫不畏惧,也朝着城楼上密集的射出无数箭矢,一时间,连漫天的晚霞都被那飞射而过的箭矢发出的寒光所掩盖。 但是,很快,那些怒吼声和箭矢飞射的声音就被更大的声音所吞没。 城楼上的人抬眼一看,顿时,心都沉了下去。 就在城楼的前方,更多的陇西军不停的冲了上来,那是薛献部的主力,在他们攻城的时候也趁机渡河,朝着城楼下杀了过来,一时间,将城楼下的土地都完全遮掩,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都是陇西军。 又是一批弓箭手飞奔而来,甚至还没靠拢城门,就朝着城楼上又是一阵寒光射出。 顿时,城楼上的人也被他们压制得无法抬头,而趁着这个空档,一时间,城楼上的人竟也被他们压制得无法抬头,而趁着这个空档,下方云梯上的人顶着盾牌拼命的往上攀爬。 不一会儿,就有人跃上了城楼。 那人杀红了眼,翻身上了城楼直接便朝着身穿铠甲的代俊良扑了过去,代俊良面无惧色,只一刀,便将那人砍翻在地。 但是,更多的人,还在往上爬! 一旦有人上了城楼,城楼上的人心就已经再无法挽回,眼看着那云梯上已经密密麻麻的爬满了人,下方也都是陇西军的将士,更有无数的箭矢从头顶飞过,压得他们喘不过气,这一幕,让城楼上原本就弥漫着颓败情绪的人,更加的绝望了。 他们,好像已经到了绝路。 而就在这时,一个有些细弱,却在此刻,透着无比强悍的气息的声音响起—— “拿火来!” 周围的人一愣。 众人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商如意,这位刚刚还跟着他们一道射箭,射退了陇西军第一波进攻的将军夫人,此刻竟然全无惧色,仍然拿着那张弓,又将自己已经破损的衣角撕了一条布下来,刷刷几声缠在剑尖之上,对着一旁身上还染血的代俊良吩咐道:“现在,到时候了。” …… 众人,都傻了。 什么到时候了? 到什么时候了? 城楼下的敌军还在不停的往上涌,城楼上的人就算抵抗,也已经微弱到几乎不成气候,这个时候,又是什么时候? 可一旁的代俊良却好像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道:“火把!” 但这个时候,他甚至已经等不得手下的人,自己动手便从城楼的另一边取下一支火把,直接递到了商如意的面前。 忽的一下,那支缠绕了布料的箭矢便燃烧了起来。 火光,一下子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她这是要—— 而就在商如意举起那支燃烧着火焰的箭矢,拉弓上弦的时候,另一边,却又响起了一个平静的,甚至在此刻,还带着一丝微笑的声音。 “不给我吗?” 众人的目光又看向另一边,却是一个高大俊美,甚至俊美得有些不像凡人的男子,立在城楼的另一边,也正是城门对面的城墙上,手中也拿着一张弓,一支箭,而箭矢的前段,也被一段从他身上撕下的衣料缠绕着。 是宇文愆。 士兵们虽然还未识得这位国公世子,但商如意已经一眼就看到了他,更看到了他那双清明的妙目,仿佛已经一眼看穿了自己的所有,只等着这一刻。 她的心,忽的漏跳了一拍。 但她没有说什么,这个时候,也根本来不及说什么,对着代俊良点了点头。 代俊良虽然有些惊愕,还是立刻上前,用手中的火把点燃了宇文愆手中的箭矢,只见他舒展长臂,也拉弓上弦,将那燃烧着火焰的箭矢在满是红霞的天空中划出了一道圆弧。 然后,两个人都将手中的箭,对准了下方。 城楼下的人,一时间也有些惊愕。 虽然两边早已经是枪林箭雨,杀得天地无光,可这个时候,却出现了两只带着火焰的箭矢,而且,仔细看时,他们对准的,竟然不是远处的陇西军的士兵,也不是攀爬在云梯上的士兵。 而是,城楼下的地面。 确切的说,是那条已经被人发现,所以刻意避开的——壕沟! 他们要干什么?! 这时,薛献突然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吸了吸鼻子,才发现刚刚那险些陷入壕沟当中的云梯下方,被磕出一角的壕沟内,仿佛散发着什么异样的气味,只是因为战场之上尘土飞扬,血雾四起,众人根本没有发现。 那味道是—— 就在这时,城楼上的两人对视一眼,商如意沉声道:“发!” 话音一落,两支带着火焰的箭矢,如同两道火流星,朝着城楼下方的壕沟中飞射而去,只听噗地一声,箭矢深深的没入沟中,火焰顿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都仿佛停止了跳动。 而在这一刻,薛献突然明白了鼻尖闻到的味道是什么,他大吼一声—— “小心!” 话音刚落,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两道火焰从壕沟中猛然窜起,如同两堵高大赤红的墙壁,突然从地面升起,忽的一下将原本搭在城楼上的数架云梯瞬间吞没! 不好意思各位,答应了三更,但一写就刹不住,没能在12点之前发,索性两章合并,把今天的也发了 第460章 人间炼狱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被染红了。 那些攀爬在云梯上的士兵惨叫着,带着满身的火焰从云梯上滚落下去,而下面的人也都猝不及防,被突然从壕沟中喷出的火焰吞没,他们惨呼,尖叫着满地打滚,有些人甚至慌不择路的一脚踏空,跌进了那壕沟里。 铺在壕沟面上的一层薄土和树枝稻草被烧掉,众人这才看到,在那几乎半人多深,也半人多宽的壕沟中,竟然密密麻麻的放置着无数的陶罐。 里面装的,全都是桐油! 难怪会被两支火箭就这么点燃,将他们的攻势完全阻断下来。 后面的人看着这两道高大的火墙,直接将整个扶风城楼都遮蔽了起来,云梯被吞没,不一会儿便被烧毁,再也无法使用,而他们的人更是不敢靠近城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人在火焰中挣扎呼救。 这一刻,薛献也惊呆了。 他纵横陇西,征战无数,怎么也没想到被他逼到极致的扶风,竟然还有这一招——从来只见以火为攻,却没想到还有人以火为守! 周围那些副将和士兵这一刻也都慌了神,急忙上前来道:“将军,怎么办?” “再这么烧下去,我们的云梯都要废了!” 薛献咬牙道:“灭火!” 副将道:“灭火?可哪里来的水啊?” 虽然他们的背后不远就是小林河,但毕竟离了那么一段路,水也不是说来就能来的;况且,他们是来攻城征战的,手边也没有能运水的东西,这才是近水也救不了近火。 更何况,城楼上的人正等着他们乱呢。 就在众人慌乱不已的时候,突然一回头,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二十多辆早被人遗忘的水车! 那里,不是有水吗? 薛献立刻道:“快,快用那里的水灭火!” 其实不等他喊,那水车周围的人也已经有了这个念头,众人纷纷奋力的将那水车往城门口退去,只是,水车格外的沉重,加上如今战场上全都是人,大家来回奔跑者,也让车辆无法行进,人群中有人高喊起来:“城门那边的地势较低,直接把水放出来!” 那推车的人立刻会意。 可是,找水车的阀口也找了半天没找到,就在众人有些手忙脚乱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大喊“让开!” 众人抬头,只见薛献策马飞奔而来,手中的大刀在空中挥舞出了一道雪亮的光弧! 大家立刻明白过来,急忙退开, 薛献策马飞至,那把沉重的偃月刀重重的劈在了水车的一角上,只听“咔嚓”一声,那水车被硬生生的劈开了一道口子,顿时木屑飞溅,一股清冷的液体从里面飞溅出来,一下子浇了周围众人一脸。 紧跟着,水车里的水汩汩而出,不一会儿便在地上流淌成了一条小溪。 旁边的人见状,也学着他这样,挥舞着手中的刀剑拼命的砍着剩下的水车,顷刻间,又是几辆水车被砍破,里面的水流汹涌而出,汇聚在一起,朝着城门处汹涌而去。 可就在这时,那些被水流泼了一脸的人伸手一抹,却突然闻到了一点奇怪的味道。 “这,这是——” 不知是他们,当十几辆水车上的水汇聚在地面流淌过众人脚下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立在马背上的薛献一看众人的样子,突然心里咯噔了一声。 这味道,跟刚刚城墙下壕沟里飘出的味道一样! 这一刻,薛献的眼睛都红了,他猛地策马掉头,朝着前方一边飞奔一边狂吼:“闪开,快闪开,那是——” 是桐油! 可这句话还没说完,那十几辆水车中涌出来的水流已经汇聚在一起,扑向了前方的城墙脚下,而就在这时,一架燃烧的云梯上扑出了一点火星,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流光,最终,轻轻的落在了那汹涌而至的水流当中。 只听“轰”的一声! 薛献睁大双眼,目眦尽裂的看着一团巨大的火焰霎时在城楼下猛然炸开。 随即,那火焰沿着水流不断逆流向上,期间蹿过了那些忙慌奔走的陇西将士的脚边,仿佛绽开了无数的金色火莲,一朵火莲吞噬掉了一个人,顿时无数的士兵陷入火海当中,拼命的奔跑嘶吼,甚至有人瞬间便被火焰吞没,化作焦炭;而那火焰仍不满足,一眨眼的功夫已经爬回到了水车边,沿着被大刀砍出的缺口猛然往上一蹿—— 轰隆!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水车化作一团火球,轰然炸裂,无数的火焰夹杂着碎裂的木屑穿刺到周围人的身上,那些还没来得及被地面蔓延的火焰吞噬的陇西军又被这一波攻击打得哀嚎不断,顿时一大片人应声倒地。 薛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是这一切,那冲天的火焰,那一辆接着一辆燃烧炸裂的水车,那被火焰吞没,被炸裂的木屑打得倒地不起的士兵,这一幕一幕,却都活生生的发生了! 就在他的眼前! 火焰燃烧,不仅吞没了无数陇西军的生命,也在这个时候,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薛献呆呆的看着眼前,甚至已经忘了做出反应。 相比起之前两次,几乎败在宇文晔的手下,他万万没想到,宇文晔病倒,原以为已经弱得不堪一击——事实上,也的确,不堪一击,几乎就要落入他囊中的扶风城,会在最后这个时候,发出这样的绝地反击。 而且一击,致命! 薛献猛地抬起头来,血红的眼睛看着火焰的另一边,那矗立在高高的城楼上的,纤细柔弱的身影。 此刻,那双也同样被火焰映照得发红的眼睛,却透着格外冷静的光,看着下方的修罗场。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刚刚从壕沟里升起的火焰险些将她都卷裹进去,幸好身后的善童儿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她拉开,才没有陷入下面的人同样的地狱当中,而现在,她的计策已经一一奏效,烈焰吞噬了大半进攻的陇西军,还没来得及退的人也被燃烧炸裂的水车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她却反倒感觉一种异样的冷静。 又后退了一步,她沉声道:“代俊良!” 可这个时候,他的声音立刻就被周围随之而起的欢呼声吞没,商如意转过头,才发现周围的士兵被眼前这一幕震惊之余,已经全都欢呼了起来。 身边那些刚刚还带着颓败情绪,无比沮丧的弓箭手,此刻更是雀跃不已—— “太好了!”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这些陇西军死定了!” 就在众人欢呼雀跃的时候,几个颤抖的身影登上了城楼,正是刚刚仓惶逃进城内,捡回一条命的马旭和宋煜,两人狼狈不堪,脸上满是血污和泥污,此刻看着城下的一片火海,还有周围士兵的雀跃欢呼,他们一时间都傻了。 马旭喃喃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火?我们运的不是水吗?” 而空气中飘来的气息,立刻给了他们答案。 桐油。 虽然他们白天去到河边,的确往车里装了许多的河水,但还有一半的,却是那些一点就着的桐油! “这么多桐油……” 宋煜的眼睛被火焰所染,红得充血,几乎也是下意识的道:“难怪,难怪我们始终找不到桐油——” 话没说完,前方的商如意回头看了他一眼。 虽然刚刚,他几乎感觉到自己就要死在这位将军夫人的箭下,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又停了下来,可现在,他甚至还没有要上前去质问的力气,就被周围又一群涌上来的人挤开了,只见代俊良兴奋的冲上前来,对着商如意道:“夫人,我们成功了!” 他的眼睛,几乎也被下方的火焰映照得发红,只是这一次,是兴奋的血红,火焰的温度似乎也点燃了他的热血。 直到这时,商如意才将目光从宋煜身上收回来。 “别急,” 对上代俊良兴奋的样子,商如意反倒更冷静了几分:“还不到我们庆祝的时候。” 代俊良一愣:“那——” “趁着这个机会,让弓箭手立刻放箭!” “……!” 代俊良顿时明白过来。 现在,的确还不是他们欢呼胜利的时候,虽然薛献的人已经不可能再进攻,但谁都知道,陇西军的主力已到,他有近三十万之巨的兵力,扶风的兵力本就不足,之前还被他斩杀了整整八万人,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最大程度的杀伤对方,只要给他们一点时间修养,再卷土重来,扶风就不可能再有今天这样的机会! 代俊良深吸了一口气,再看向商如意的时候,眼中的钦佩之色已经溢于言表。 之前,他就有些惊愕于这位将军夫人的用计之险——根据宇文晔病倒时给出的“紧闭城门,深挖沟渠”这两项军令,她让他在城中搜集桐油,将其中大部分掩埋在了城门口挖出的这条巨大的壕沟里,然后,又将剩下的桐油注入这特制的二十多辆水车当中。 这些水车加了夹层,下方早就注入了桐油,而上面则是谎做装水用的。 当薛献攻城的云梯被壕沟里喷出的火焰吞没,他自然急于用水灭火,而刚刚鸣金收兵,让宋煜和马旭等人丢下水车进城,就是为了给他们救火的“水”。 水油不相容,当水被他们放出的时候,致命的桐油也混杂在中间涌了出来,浮在水面上。 所以,水流到哪里,火焰就会烧到哪里! 没想到,这凶险,也凶狠无比的计策,会出自一个女子之口,而且在今天,此刻,全部实现了! 更没想到的是,面对眼前的成功,商如意没有丝毫的激动情绪,反倒成了所有人当中最冷静的一个,甚至还能想到,要乘胜追击,在最大程度上,杀伤敌方的战力。 她是想要一战,废掉薛献! 这时,代俊良的心中也涌起了一丝沸腾的战意来,他立刻转头,大声下令:“弓箭手准备!” 周围的士兵原本就被这突然翻转的形势振奋了士气,一听这话,顿时也明白过来,刚刚那些弓箭手急忙上前,虽然墙垛已经被下方的火焰烧得发烫,空气也是滚热,但他们丝毫不在意,强忍着炽热的温度上前,对准了下方已经开始往后撤离的陇西军放箭。 顿时,箭矢密如雨下! 那些刚刚才从火海中逃出一命,甚至还没来得及扑灭脚边,身上燃烧的火焰的士兵,又一次遭到了几乎毁灭性的打击,一时间,箭矢划破长空的锐利的鸣叫和应声响起的惨呼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了整个扶风县。 鲜血,又一次染红了长空。 而看着这一幕的商如意,脸上的神色和眼中的温度,比刚刚更冷厉了几分。 甚至,当那些已经受了伤,被拖下城楼的弓箭手们此刻又涌上了城楼,争先恐后的对着下方已经开始逃离火场的陇西军射箭的时候,她默不作声的,慢慢的退出了人群。 就在她静静的看着众人意气风发的朝着城楼下狼狈逃窜的陇西军放箭射杀的时候,一个带着笑的,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弟妹,你真让我意外。” “……!” 商如意的心忽的一跳。 她慢慢的转过身,不知什么时候,宇文愆已经从城楼的另一边走回到了她的身后,手中还提着刚刚一箭射出一堵火墙的那把弓,身上似乎也还残留着一丝火焰的气息。 可是,他的眼神,却异样的平静。 那双青灰色的,清明的眼瞳,此刻仍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更高深莫测的笑意,静静的看着商如意,好像前方的杀戮与挣扎,对他而言只是一场虚无,他仍然只看得到眼前的人,默默的审视着什么。 然后,审视出了这句话来。 而这句话对商如意而言,也不算太陌生,当初她和宇文晔新婚不久,两人约定只做表面夫妻的时候,宇文晔就曾经不止一次的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现在,这话却是从宇文愆的口中说出。 几乎是下意识的,商如意就要说出她惯常应对这句话的那句应答—— 我们,本就陌生。 但下一刻,她却停了下来,只沉思一番,然后说道:“大哥,真的意外吗?” 第461章 人间地狱,只在人心 “……!” 宇文愆的目光微微一闪,眼底划过一抹似惊似愕的神情。 但最终,这些情绪掀起的涟漪都化作一点笑意,从眼角流淌下来,凝结在嘴角边,然后道:“当然。” 商如意又看了他一眼。 她还想要再说什么,但这时,城楼下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鸣锣声,众人急忙转头往前方一看,是薛献的人马已经开始鸣金收兵了。 这一回,他顾不上攻城,甚至顾不上还在火海中挣扎的人,这一场大火已经把他挟陇西十余战皆胜的赫赫余威彻底打破,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扶风遭遇三败,而且一次比一次败得更加惨烈,这个时候,他只能尽快的离开这里,才能保留住自己的主力。 于是,鸣金收兵的声音响彻了整条小林河。 “走,快走!” 薛献带着人,还有他身边的副将们也都纷纷的扬起手臂高声大喊,其余的人马这个时候哪里还能恋战,都带着一身的烟熏火燎和满面烟尘,狼狈的从这片火场中逃窜离开。 而看到这一幕的商如意,眼睛更红了几分。 她沉声道:“继续放箭,泼水,追击!” 周围的人又是一惊。 大家刚刚都陷在胜利的狂喜当中,尤其听到薛献部鸣金收兵,这是他们的大获全胜,原本以为这就已经结束了,却没想到—— 这位将军夫人,是真的“凶”! 连宇文愆,都露出了一丝意外的神情看向她。 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会再质疑将军夫人的话,代俊良和一旁也跟着士兵们欢呼雀跃的殷长岳听到她的话,只对视了一眼,又立刻大声的下令:“快,弓箭手继续攻击,你们赶紧准备水桶,泼水灭火!” 下面的士兵立刻动了起来。 再一次,密如雨下的箭矢如同无数的闪电,飞射过已经变得昏黑的天空,下方还未及逃窜的陇西军纷纷中箭,惨呼声四起;而大桶大桶的水从城下送了上来,弓箭手们一边射箭,一边得空让给士兵们将水泼洒下去。 凉水浇在下方烧得几乎发红的土地上,滋滋声不绝于耳,滚烫的蒸汽腾起,将那些被烧伤的陇西军烫得惨叫连连。 毕竟没有助燃之物,火势,也终于渐渐缓了下去。 而就在这时,随着一声低沉嘶哑的长鸣,扶风城门缓缓的打开了。 一阵热风迎面袭来。 列队在城门口的士兵都感到肌肤滚烫,好像头发都要燃烧起来,可这个时候,这种炽热的温度不但没有逼退他们,反倒更激起了众人心中的愤怒,积压了数日的憋闷和前些日子扶风大败,被斩杀八万余人的愤怒,跟吹拂过身边的热风相汇,点燃了心中的怒火,再看到前方已经开始狼狈逃窜的陇西军,那怒火终于喷涌而出。 城楼上一声令下—— “杀!” 士兵们顿时如同出闸猛虎,一个个咆哮着冲上前去,地面虽然还是滚烫,甚至还有些一小簇火焰未及熄灭,但这个时候都已经阻止不了他们,这些人挥舞着手中的刀剑,踏过烧得发红的土地和一具具化为焦炭的陇西军将士的尸骨,对着前方撤离的兵马便冲杀上去。 一时间,陇西军也乱了。他们原本就被那一场大火烧得落败溃逃,更被一阵箭雨压得抬不起头,本以为撤离就能逃过一劫,却没想到,扶风的将领完全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到了这个时候还要继续追杀。 但他们,也已经组织不起有规模的反抗。 这些人拼命的逃窜,将后背完全暴露给了对方,只见一道道寒光在夜空中闪过,随即,鲜血四溅,惨叫声不绝。 他们,逃进了小林河。 而这一回,更是到了绝境。 渡河的浮桥被他们修在数里之外,也是因为修得那么远,扶风派出的士兵未能探得,才让他们顺利渡河,潜伏在这一片密林当中,可现在,却也成了他们的绝路,逃窜进河中的士兵无路可逃,只能在冰冷的河水中挣扎翻腾,后方的人看不清前路,将前面的人又踏进河里,被河中挣扎的人所阻,想要回头,可后方的刀剑已经近在眼前。 绝望的呼喊和临死前惊恐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夜空。 …… 等到一切平息下来,已近黎明。 商如意一直站在城楼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惨烈的一幕,哪怕是夜色深沉,黑夜吞没了一切,她也能清清楚楚的看到远处的小林河被逐渐染红的样子。 那红,也染进了她的眼中。 直到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城楼下炽热的土地终于凉了下来,而乘胜追击的士兵也慢慢的回到了城门外。 他们一个个献血满身,也受了不少伤,可脸上的兴奋和心中的满足,却是伤痛和疲惫都打消不了的,而当他们再抬头时,太阳已经逐渐升起,所有的光芒仿佛都在这一刻聚焦到了城楼之上那个纤细的身影上。 所有人眼中的钦佩和敬意,也被阳光所点亮。 有人轻声道:“商夫人……多亏了这位将军夫人啊。” “没想到,一个女人竟然——” “谁说女人就不能打仗?若不是她,咱们这一次还真的赢不了呢。” “商夫人,她可是当年分裂突厥的骠骑将军的女儿啊!将门虎女,比起那几位,可真是强到不知哪里去了。” 大家越说越兴奋,有人甚至高举起了手中仍然带血的刀剑,大声喊道:“多谢商夫人!” 这一声,就像是又点燃了众人心中那激昂的情绪,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喊起来“多谢商夫人”、“多谢商夫人”,这些声音最终汇聚成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商夫人!” “商夫人!” “商夫人!” 那排山倒海一般的欢呼声,一时间震得前方的小林河都在一起掀起了血红的波浪,商如意也有些震愕,睁大双眼,看着下方雀跃欢呼的人。 但这一幕,也并不陌生。 她依稀记得,当初第一次跟着宇文晔进太原大营,跟黄公翼比箭之后,虽然她输了,却因为比得坦荡,输得光彩夺目,而赢得了军中将士们的欢呼,甚至,也赢得了宇文晔的敬意。 没想到,此刻又—— 这一刻,在心中萦绕了一整夜的冷静冷酷的杀意,终于被城楼下那些人的欢呼声所驱散,商如意冷凝的神情也被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欣喜的笑容。 但这一次,她没有跟之前一样,高举起手中的强弓,与众人的欢呼相应和。 相反,那一抹笑意很快就消失在眼底深处,取而代之的,是比刚刚看着将士们杀敌的时候,更冷静的神情。 只见她抬起手来微微往下一压,示意众人平息心中的激昂情绪,然后转过身来,对着周围也欢欣不已的代俊良和殷长岳等人道:“诸位大人。” 几人都立刻上前:“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这时,一旁的宋煜和马旭二人,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惊愕和愤怒。 要知道,在军中,将军的夫人是没有任何实权,甚至,就不该到军中来指手画脚,更不可能命令监军和参将,可现在,所有的人为以这位夫人马首是瞻,反倒是他们两,一个扶风守将一个行军总管,不仅没有人理睬,甚至路过的士兵连多余的一点目光都欠奉。 可是,他们两人也说不出话来。 毕竟在军中,实力和胜绩才是资本,经此一役,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位将军夫人的能量,甚至直接将她的话当成了命令。 不过,面对众人这样的态度,商如意倒是很谨慎,她欠身拱了拱手,然后说道:“吩咐不敢,只是,此役虽胜,不能大意。” “是。” “清扫战场,然后,立刻回官署。” “……” “我,还有话要说!” 众人一听,都有些惊愕,不知道这个时候她还有什么要回官署去交代的,但大家都不敢怠慢,代俊良急忙吩咐城楼下的人立刻出城去清扫战场,又赶紧让人将夫人来时坐的马车赶到城楼下,立刻叫上众人跟着她一道回官署去。 在离开城楼的时候,商如意又回头看了一眼。 虽然太阳才刚刚升起,可是,阳光已经照亮了下方大片被烧得焦黑的土地,那密密麻麻,几乎看不清数目的焦尸,而前方的小林河中,更是血浪翻涌,数不清的尸体漂浮在上面,这景象不啻人间地狱。 但她心里很清楚。 真正的人间地狱,往往,只存在人心。 就这样,剩下的士兵们开始清扫战场,而一队人马已经跟着将军夫人的马车踏着初升的阳光一路往东,经过了无数百姓欢呼的声浪,重新回到了官署。 这一次,商如意走在最前方。 代俊良和殷长岳,连同善童儿紧随其后,宋煜和马旭看到这一幕,越发的不满起来,倒像是商如意在这扶风城内当家做主。他两人对视了一眼,宋煜冷冷道:“我们累了,若没什么事,我们就先下去休——” 话没说完,商如意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谁,都别想走。” 她的话音一落,刚刚就已经回到官署的聂冲和穆先一起,带着几个亲兵上前来,直接堵在了马宋二人的面前,两人一惊,回头看向商如意,只见她背着手,慢慢的回过头来看向他二人。 那仿佛被一整夜鲜血染红的双眼,此刻,仍旧透着沉沉的杀气。 “我说了,我有话要说。” 第462章 你们,是要造反吗?! 对上那双发红的眼睛的一瞬间,宋煜和马旭二人竟然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 他们从未想到,一个女人,会有这样的眼神。 但再回想昨夜在战场上发生的一切,那如同人间炼狱的场景,皆是出自她的一手策划;甚至,当薛献已经要带领残部逃离战场的时候,所有人都庆幸欢呼的时候,她仍然不依不饶的让代俊良率军出击,追杀那些慌乱逃窜的陇西军,也可见此人的心性之凶悍,不输男儿。 马旭一时间被她看得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宋煜到底更沉稳一些,壮起胆子冷冷道:“将军夫人,我们尊称你这一声夫人,只是因为你的身份,但在军中,从来没有将军夫人说话的份!” “……” “我要走,你们谁敢留!” 说完一挥手,他身后的两个亲卫立刻上前,而穆先和聂冲带着人竟也寸步不让,眼看着两边剑拔弩张,就要动起手来。 宋煜怒道:“你们,是要造反吗?!” 聂冲和穆先都皱起了眉头。 尤其是穆先,在聂冲赶回到官署,跟他大致说明了一些情况之后,他的愤怒几乎令他丧失理智,恨不得立刻冲到城楼上去将一些人碎尸万段,还是聂冲和程桥一道劝下了他,即便如此,此刻面对眼前这个人,他的眼中仍然满是愤怒,甚至握紧的拳头都止不住的发出格格声响。 就在这时,一旁响起了商如意平静的声音:“宋大人的话,有理。” “……” “我身为将军夫人,的确没有在军中说话的资格。” “……” “但我要说的,也不是军中事务——比如,刚刚有人在战场上怯懦畏战,临阵脱逃,这些事,都不归我管,” 这一番话,字字如针,扎在了马宋二人的心上。 尤其是马旭,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之前是他一直要出城作战,哪怕今天领着水车队伍出去,也不停的叫嚣着要与薛献的人马对阵,但刚刚在战场上,一对上薛献,他立刻就被吓破了胆,连一招都未能扛过便逃回了扶风。 宋煜,也是在城头弓箭手的掩护下,才逃窜回城。 不管他们两人如何的嘴硬,又在军中有何等的官位和身份,可身为军人,战功和战场上的表现才是心里的底气,此刻,当商如意一说起“怯懦畏战,临阵脱逃”这八个字,两个人的心顿时就虚了。 气势上,也立刻低了一截。 眼看他们安静下来,商如意冷冷一笑,又接着道:“我要说的,恰好是宋大人你说的。” “我?” 宋煜一怔,皱眉道::“我说的什么?” 商如意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字道:“有人,要造反!” 一听这话,旁边的代俊良和殷长岳都大吃一惊,尤其是殷长岳,他身为监军,要监察军中一切事务,如果真如商如意所说,有人要造反,那自然是他的责任。 于是他立刻上前一步:“夫人,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 “是谁,要造反?又做了什么?” 商如意道:“殷大人,在两军对阵之际,有人谋害朝廷命官,想要放火烧死我的夫君,这,是不是造反!” 一听这话,殷长岳的脸色也变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看了旁边的马宋二人一眼,但想了想,又说道:“夫人是说,那天的大火?可那天,夫人不是也说,那是意外吗?” 商如意平静的道:“我的确,说过那话。” “那——” “不过,那只是我的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 “不错。因为我这个人是受不得委屈的,有冤屈一定要诉。只是当时——我的婢女闯出火场,却没能见到放火的人,查找那些加了钩藤的药材,也都被烧掉了。大人应该知道,一件案子要定论,需得证词证物证人,但当时的情况是,这三样东西,我一样都没有。” “……” “既然证据都被湮灭,那我就只能通过自己的手法——报仇!”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她的目光如刀,冷冷的看向了宋煜。 而这一刻,宋煜只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这才突然想到,刚刚在城门外,他几乎快要被薛献的人马追上,城楼上那些弓箭手在拼命的为他射箭击落敌军,寻得一丝生机的时候,那两支突然射到他面前,几乎令他的马匹无路可走的箭。 原来这就是——报仇! 当时万箭齐发,谁都看不出那几支箭是谁射出的,而且,她甚至不是直接射中自己,那还会留下线索,她是阻拦自己的马进城。 只要当时,她再射出一箭,自己的马前进不了,就会被薛献的人追上。 那样的话,自己不仅是死,而且会死得凄惨无比! 而她,则是毫无破绽! 想到这里,宋煜抬头看向这个看似纤细娇弱,可刚刚在城楼上,矗立在那一点寒光之后的,却操纵着千万人生死的女子,突然明白,自己也许是从阎罗殿走了一遭回来,但回来,也未必是幸事,因为这个人的狠辣,比十殿阎罗更可怕! 这时,商如意的目光,也在冷冷的看着他。 大堂上的众人也不傻,全都明白商如意的目光此刻在应证着什么,似乎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已经不用掩饰,更不用担心什么破绽了。 一旁的马旭,早已经脸色惨白,汗如雨下,连话都说不出了。 就在这时,一阵风从外面吹了进来,宋煜一身的冷汗,被风一吹,更感到寒意浸骨,猛地打了个哆嗦,却反倒冷静了下来。 他回想起那天,自己对马旭说的话,顿时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他抬起头来看向商如意,道:“夫人,你说这些又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 “模棱两可的话说再多也没用。若你真有什么证词,证物,证人,直接拿出来,指正凶手不就好了?” “……” “若没有,在下可就不奉陪了!” 说完,他又转身要走。 可这一次,穆先和聂冲已经带着人在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宋煜眉头一拧,正要说什么,就听见身后的商如意道:“证词,已经有了。” 宋煜的心一震,慢慢的回头看向她:“在哪儿?” 商如意微微抬起下巴,对着他,眼神冷厉,嘴角却抿着一抹笑意:“就是宋大人你自己,亲口说出来的。” 第463章 证词证物 “我——?” 宋煜一惊,旁边的马旭也用惊恐的神情看着他。 但这个时候,他似乎也明白言多必失,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快速的回忆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却始终也想不起自己说起过什么。 于是,他冷冷道:“我可不记得我说过什么‘证词’。” 商如意道:“看来,是宋大人做过的事太多,说过的话也太多,都忘了。不过没关系,幸好本夫人记下了。” “……” “就在昨夜,那二十几辆水车中的桐油被放出来的时候,你说了什么?” “……” “你说——难怪,你们始终找不到桐油。” 宋煜的脸色顿时一变。 他正要说什么,商如意却又笑道:“宋大人可千万不要轻易否认。毕竟,当时站在你身边的人也不少,他们,可都听到这句话了。” 宋煜想了想,立刻冷笑道:“这有什么好否认的?” “……” “我们找不到桐油,又如何?” “……” “谁知道,你们拿了那么多桐油去做那些事。难道,找不到桐油也是什么罪过了吗?” 商如意道:“找不到桐油,不是罪过。” “……” “但找桐油去做放火,才是罪过!” 宋煜眉头一皱,正要说什么,商如意已经冷冷道:“数日之前,大将军刚刚病倒的时候,我跟就代大人商议,虽然要坚城固守,但大将军的军令中有深挖沟渠四个字,显然,他并不只是要我们死守扶风那么简单。” “……” “所以,我和代大人定下了今日的计策,也为了这一计,我们收罗了城中所有的桐油。” “不错,” 一旁的代俊良点点头,接着道:“只是,这一计用得险,也非得保密不可,为了不让众人知晓,官署中直到月末的用油,我们都是事先预备,不会让人知道城中的桐油被我们搜罗了。” “也就是说,”商如意接着道:“若没有其他用途,正常而言,你们是不需要——‘找’桐油的。” 说到这里,她冷冷的看着宋煜和马旭:“所以,我想请问二位。” “……” “你们找桐油,要做什么?” 宋煜的眼神愈发慌乱了起来。 而这时,那马旭突然铁青着脸,梗着脖子道:“将军夫人,我们用多少桐油蜡烛,难道也要你管?” “……” “我们,我们哪怕烧着玩,只要你没有证据,就不能指证我们!” 听到他这句话,在场所有人几乎都皱起眉来。 这人,显然是被逼问到不知如何是好,已经开始破罐破摔,而说出这样的话,他的理智也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了。 商如意冷笑一声,道:“烧着玩,没关系。” “……” “但若烧到我夫君的身边,就是谋害朝廷命官,也就是——造反!” 马旭的脸色骤然惨白了起来。 而一旁的宋煜咬着牙瞪了他一眼,似乎也气恼他刚刚说话的不过脑子,又想了想,立刻冷笑道:“将军夫人,请你不要危言耸听,说什么谋害朝廷命官,造反,更是欲加之罪!” “……” “我只问你,既然你们把桐油都搜罗起来了,既然我刚刚的话是,我们找不到桐油,那那把火就算真的是有人放的,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一听这话,一旁有些混乱的马旭眼睛立刻亮了。 他急忙道:“不错!” 商如意看了看他们,倒也并不惊惶,只淡淡点头道:“宋大人,果然还是清醒。” “那——” “不过,我刚刚也说了,我们在搜罗了全城的桐油之后,也为官署中的人配了足够使用到月末的蜡烛桐油。也就是说,只要是正常使用,诸位的房中,应该还有足够用到月末的桐油才对。” 她的话音刚落,门外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众人回头一看,却是穆先手下的两个亲兵走了过来,两人对着他低声说了几句,穆先听完,立刻对着大堂上的众人道:“夫人,各位大人,在下刚刚让他们去宋大人和马大人的房中搜过了,他们两位的房中,已经不剩一滴桐油。” 一听这话,众人的眼神更凝重了几分,纷纷看向马宋二人。 宋煜脸色一僵,立刻怒道:“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冲上去动手,可这个时候,不等一旁的另外几个亲兵上前,代俊良和殷长岳已经开口道:“宋大人,稍安勿躁。” “还请大人解释清楚,你和马将军房中的桐油,用去做什么了?” …… 这一下,这两个人都哑住了。 马旭原本活泛了一些的眼神,这个时候也完全僵住,仿佛不会再动了一般,只不停的哆嗦着,汗如雨下。 而这个时候,宋煜再看向他,慌乱的眼中仿佛抓到了一根稻草。 他突然冷笑一声,道:“倒了。” “什么?!” 代俊良都惊呆了,睁大眼睛看着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煜狞笑道:“我说,那些桐油,不小心,倒了。” “……” “怎么,将军夫人,诸位大人,连我们不小心倒了桐油,也要跟我们计较吗?” 代俊良用力的咬紧了牙,连一向好脾气的殷长岳也忍不住用鼻子重重的出了一口气。 就在众人都因为他这厚脸皮的耍赖行径而愤怒不已的时候,商如意却反倒很平静的看着他,眼神甚至更轻松了几分。 毕竟,一个人若已经开始耍赖,就证明他剩下的底牌不多了。 于是,商如意淡淡笑道:“的确,这个我没法计较。” “……” “既然你说倒了,那就倒了吧。” 一旁的代俊良一愣,看向她:“夫人?” 商如意对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而宋煜大概也明白自己刚刚的行为已经非常的危险,这个时候,只能尽快结束眼前的“闹剧”,于是说道:“所以,将军夫人你所谓的证词还有吗?若没有,那我们可就不奉陪了。” 商如意摇了摇头:“证词,已经没有了。” “……” “不过,两位应该还记得,我刚刚也说了,若要给一件事定论,除了证词之外,还有证据,和证人。” “……” “两位难道不想看看剩下的两样吗?” 宋煜这个时候完全不想看那剩下的两样东西,毕竟,刚刚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已经难有立足之地,若再言多有失,更给人抓住把柄,这件事就难了了。 可是,他们刚刚仓惶回到官署,身边就只跟了两个侍卫,而且这两个人都是新手,也不懂事,到了这个时候竟还立在一旁,反倒是商如意手下的几个人已经把大堂周围围得密不透风,根本不给他们离开的机会。 宋煜咬了咬牙,只能又回头看向商如意。 他冷冷道:“我不知道将军夫人哪里还能找到什么证物,又哪来的证人。刚刚殷大人不是也说,你们什么都没找到吗?” 商如意淡淡一笑。 道:“可我刚刚也说了,若真的什么都没有,我早就亲自报仇了。” “……” “既然,你们人还活着站在这里——” 她说这话时明明带笑,可其中的森冷狠戾之意,却让周围的人都感到一阵不寒而栗。殷长岳看了她一会儿,似乎也是第一次认清眼前这位将军夫人。 他想了想,上前一步道:“夫人若有证物证人,请只管拿上来。” “……” “本官身为监军,若军中真的出现与两军对阵之际谋害朝廷命官的事,我绝不轻饶!” “好,” 商如意点点头,然后看着他道:“殷大人可还记得,那天火场之外,我的婢女曾经说过,我们当天燎熏用的药材内,被人加入了致人昏迷的钩藤,放火的人想要先迷晕了我们,再在屋外放火,这样就能致我们于死地。” “这,我记得。”殷长岳道:“不过,后来我们不是派人去找了,那些药材都被烧掉了吗?” “是。” “那——” “在药材里搞鬼的人为了不留下证据,的确把其他用于燎熏的药,连同我们放置药物的箱子都烧了,可是,他们却忘了一样东西。” “忘了什么?” “就是,那天烧了一半,就被我们熄灭的那个绵纸筒。” “烧了一半?” “不错,当时那个燎熏用的绵纸筒只烧了一半,我们就闻出了味道不对,所以立刻熄灭了。但,清除证据的人显然没料到这个,所以,他们只烧了那只箱子,却忘了我们掉在地上的那半只绵纸筒。” 听到这话,宋煜和马旭二人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脸色顿时煞白。 而商如意已经抬起头来:“聂冲,你立刻去叫卧——” 她的话没说完,就听见卧雪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轻声道:“少夫人,奴婢把证物带来了。” 商如意抬头一看,只见卧雪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的手中捧着一块手帕,手帕上放着的,正是那天发现所有证据都被湮灭之后,商如意又让她趁着夜色重新回到火场废墟中,找回的那燃烧了一半就被他们踩熄了的绵纸筒。 但一看到她,商如意的眉心却蹙了起来。 她轻声道:“你怎么,自己来了?” 卧雪抬起头来,轻声说道:“少夫人,是大公子让奴婢过来的。” “……什么?” 第464章 指使你的人,是谁? 商如意一惊。 宇文愆,让卧雪过来? 难怪,从昨夜开始他就一直在自己的身边,可回到官署之后反倒不见了他的踪影,原来,他竟然去叫卧雪了。 可是,他为什么—— 商如意的头脑顿时有些乱,但立刻还是问道:“那他人呢?” “他,留在那边。” “什么?” 眼看着商如意脸色都变了,卧雪立刻轻声道:“不过夫人不用担心,奴婢离开的时候,程桥大哥也在那里亲自守着。” “……哦。” 听到这个,商如意才缓过一口气来。 但即便如此,她的心也有些乱了——宇文愆好像是故意避开眼前这一幕,故意去守着宇文晔,而且,还恰恰在自己需要卧雪的时候就让她过来。 就好像,他正应了之前说的话,要帮自己一般。 但既然如此,他就肯定明白,自己眼下要做什么,要对付谁。 这两个人,难道不是他的人?而这两个人的结果,难道会与他无关? 一时间,商如意的心里也乱成了一团麻,可即便如此,眼前的事情却不容她去厘清这些,一旁的殷长岳已经走过来问道:“这,又是什么证物?” 商如意立刻振了振精神。 她对着卧雪使了个眼色,卧雪便到大堂中央,对着众人道:“诸位大人,这就是那天我们在屋子里燎熏的时候,何老先生闻出烟的味道不对,少夫人就立刻让奴婢熄灭了的那只绵纸筒。” “……” “其他的证据虽然都被毁灭,但这半只绵纸筒里,还有没烧完的药材。” 说完,她将手帕放到一旁的桌上,将那绵纸筒轻轻的剖开。 里面果然散落出一些还未烧成灰烬的药材。 众人都凑了上去,一股浓重的药味熏得他们都不由得皱起眉头,而商如意取下一支发簪,轻轻的拨开那些药材,说道:“这是艾草,这是降真香……” 拨开这些药材之后,从中央,露出了一些深绿色的叶子。 商如意道:“这——就是钩藤!” “……” “火烧之后,会致人昏迷。如果那天,不是何老先生闻出烟雾的味道不对,让卧雪及时熄灭了这东西,也许我们在场的几个人都会就此被迷晕,若真的在火场中晕倒,那今天站在这里的,只怕已经不是活生生的人了!” 说完,她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宋煜,问道:“宋大人,你说,这算不算证据呢?” “……” 宋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他看了看那些药,硬着脖子道:“你说是钩藤就是钩藤吗?” 商如意淡淡道:“既然宋大人不信,那好说——” 语毕,她对着旁边的穆先使了个眼色,穆先立刻可出一个火折子点燃,商如意将那纸卷裹了裹便凑上去要点燃,道:“点燃了之后给宋大人闻一闻,自见分晓。” 一见她这样,宋煜立刻急了,捂着鼻子连退几步:“你,你做什么?!” 而商如意的手也只停在离那火折子还有几分的距离上,便不动了,她冷冷的回头看了看宋煜近乎狼狈的样子,道:“连殷大人他们站得这么近的,还没反应过来,宋大人倒是避得快。” “……” “看来,宋大人嘴上怀疑,心里倒是早就清楚,这东西的药效嘛。” 宋煜神情一僵,急忙将手放下。 可这个时候,周围所有的人都看到他刚刚下意识的举动,甚至连旁边的马旭也都往门口退了几步,幸好被穆先叫在门外的人堵住。 殷长岳的脸色微沉,轻声道:“宋大人,你果然知道这些东西的。” 宋煜暗暗的咬了咬牙。 他这才发现,此刻已经不是言多有失的问题,就算自己闭紧了嘴巴不说话,这个女人也有办法把自己身上的破绽一点一点的逼出来。 可是—— 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门口,不管里面的人说什么做什么,聂冲和穆先带来的人始终堵着大门,而跟着他的那两个侍卫此刻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这么傻愣愣的站在一旁。 他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而见他不语,殷长岳又问了一遍:“宋大人,你可有话说?” 宋煜只觉得焦头烂额,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知如何回到,却见商如意淡淡道:“殷大人,有些问题不必亲口回答,宋大人刚刚的举动,就已经回答一切了。” “……” “况且现在,他也顾不上这个了。” 殷长岳和宋煜都是一愣,回头看向他,宋煜皱着眉头道:“你,什么意思?” 商如意道:“这也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第三样——证人。” “什么?” 宋煜眼神又是一阵慌乱。 可商如意,却比之前更冷静了几分,慢条斯理的说道:“从我们进来开始,宋大人已经好几次看门口,又看着自己的那两个侍卫——他应该是在生气这两个人不懂事。” “……” “在这种时候,懂事的人应该立刻为你们二人开一条路,让你们先避开眼前这个局面,毕竟直到现在,我手上的证词和证物,都还不能完全指证你们,将你们置于死地。” “……” “可他二人——” 说着,她用眼角看了那两个侍卫一眼。 然后冷笑了一声。 果然,那两个侍卫一听这话,也愣了一下,睁大眼睛看向宋煜,甚至还伸了伸脖子,像是在无声的询问——真的吗? 宋煜只恨得牙根都痛了。 商如意淡淡一笑,道:“其实,以宋大人的身份地位,身边的侍卫自然是用熟了的,不该这么不懂事。” “……” “又或者说,用熟了的,懂事的,此刻不在身边。” “……” “问题是,他们,去哪儿了呢?” 一提起这个,殷长岳又转头看了一眼那两个侍卫,倒像是想起什么来,道:“夫人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来的路上,宋大人身边的侍卫似乎不是这两个。” 宋煜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 他立刻道:“我换人用,不行吗?” 殷长岳被他这一堵,倒是不知该如何应对,而商如意却笑道:“当然不是不行。只是,换下去的人,去哪儿了呢?” “他们——” 可这一次,商如意根本不等他再开口,又立刻说道:“是不是因为,宋大人让这两个身手敏捷,行事机警的人去做了一些要紧的,更要命的事;而这些事,可能成为你的把柄,你为了不留下这个要命的把柄,所以,把他们灭口了。” “……” “也正因为身手敏捷,行事机警的人被灭口,你才只能带着这两个人行动。” “……” “而他们——” 说着,商如意又看了那两个侍卫一眼。 那两个侍卫显然也明白自己被这里的人奚落了,但此刻,他们不仅不敢动,甚至意识到了那将军夫人话语中的意思,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全都低下头去。 而一旁宋煜,脸色已然惨白。 看着他神情僵硬,冷汗如豆,仿佛被人点了死穴一般不能动弹的样子,商如意冷冷道:“宋大人现在不再辩驳,也不再耍无赖,是不是因为你也害怕了。” “……” “如果我拿出这个证人来,你说什么,都没用了。” “……” 宋煜咽了口口水,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沙哑得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他颤声道:“你,你拿得出吗?” 商如意慢慢走到他面前,看着那双已经抖动得几乎要碎掉的双眼,沉静的道:“如果我没能找到这个证人,那么现在站在这里的你,一定是一具尸体!” “……!” 宋煜的心猛地一震。 此刻他才想起,就在昨晚,他被商如意那几支箭逼得进不了城门,而身后又被薛献的人追击,几乎快要死到临头的时候,城楼上的商如意却突然停下了,也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那个时候,正是聂冲走到她身边,对她说了几句话。 难道—— 就在宋煜抬起头,睁大眼睛看向她的一刻,商如意也冷冷的看向他,道:“看来,你想起来了。” “……” “你应该谢谢他,谢谢他没有死,也谢谢他被我的人找到。” “……” “若不是因为找到他,我手上所有的证据和证词都不足以指证你,那么你,也一定活不到此刻!” 话音一落,商如意沉声呵道:“聂冲,把人带上来!” “是!” 聂冲领命,转身一挥手,周围的人全都抬起头来,只见聂冲身后几个士兵压着一个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那人身上竟还穿着与宋煜的两个侍卫一般的衣裳,却有好几处的撕裂,血污,他的脸上也有两处刀伤,肩膀和大腿更是被厚厚的绷带包扎着,还能看到血色。 一看到他,宋煜的眼神都僵了。 只见那人被聂冲带进来,也是脚步踉跄,显然伤重体弱,却咬着牙慢慢的走了进来,他红着眼睛瞪了宋煜一眼,然后走到殷长岳和商如意面前,跪拜下来:“小人,拜见殷大人,拜见将军夫人。” 殷长岳立刻道:“我认得你,你就是这一路上跟在宋大人身边的侍卫。” “……是。” 那人低着头,声音沙哑中更带着无比的悔恨,道:“小人正是宋大人——宋煜的亲卫郑峰。” “那你怎会变成这个模样。” “小人变成这般模样——”那郑峰一边说着,一边又红着眼睛,看向商如意:“更如刚刚将军夫人所言。” “……” “小人和另一个兄弟,听从宋大人的指派,去干了一件,要命的大事,原本,我们也是豁出命去,却没想到,做了这件事,却反倒要了我们的命。” 殷长岳紧皱眉头:“你们做的这件事就是——谋害大将军?” “……是。” “你们,是怎么做的?” 那郑峰抬头对着商如意,轻声道:“一切,都如夫人所言,丝毫不差。就连你们燎熏的药材里的钩藤,也是宋煜让我和那个兄弟去城里的药铺买来的。” “……” “他吩咐我们,只要等你们在屋子里点燃了那些药,自然会被熏晕,而我们就在外面封住门窗,然后用他们给的桐油浇到门缝和窗户缝隙里点火,哪怕后来有人查,也只当是你们在里面用火不当,根本不会有破绽。” “……” “只是没想到,我二人点了火之后怕被发现,就马上离开,而屋子里那个姑娘,竟然闯出来了;宋煜立刻让我们离开官署避风头,所以我们也没想到,将军和夫人吉人天相,掏出升天;而宋煜,他见你们未死,担心这件事会被查出,当晚就派人来杀我们灭口!” “……” “我那兄弟,当场毙命;而我——身中数十刀,也昏死过去。” “……” “可是,天不绝我,我被那些人丢到郊外喂野狗,又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没死。等我想要回来告发他的时候,就遇上了这位聂兄弟。” “……” “如今,我已经把我做的,我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了。夫人要杀要剐,小人别无二话。” “……” “小人只求,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明正典刑!” 这个时候,宋煜也慌乱了起来,事实上,当他看到这郑峰出现的第一眼,他整个人就已经失去了反应,而在听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他的眼睛一下子红了,猛地抬头看向离他最近,几乎触手可及的商如意。 然后,他大吼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就朝着商如意冲了过去。 这一下,堂上的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而就在他几乎就要抓住商如意,将那匕首架到她脖子上的一瞬间,一个黑漆漆的身影突然横冲出来,如同一头凶悍的小牛犊,朝着他的腰上一撞,直接将他拦腰撞出好几丈远。 宋煜重重的撞到墙上,再跌落下来,还没来得及爬起,又被那人冲上去,一脚踩在他握刀的手腕上,只听咔嚓一声。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宋煜的手腕被硬生生的踩断了! 而踩着他的,正是善童儿。 只见他气咻咻的道:“竟然就是你,趁着我吃饭的时候去谋害我宇文二哥,现在还想当着我的面伤害如意姐姐,你做梦!” 那宋煜又是惨叫,又是挣扎,却被善童儿踩得动不了。 而就在他满头大汗,刚一抬起头,就对上了商如意走上前来,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冰冷的双瞳。 哪怕是刚刚,他暴起伤人的时候,商如意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惶,仿佛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刻,甚至,看着他此刻的惨状,她的眼中也没有半分喜悦和欣慰。 只有森冷。 商如意道:“宋煜,黔驴技穷就要认命,走投无路就得认输,你再挣扎,已经没有用了,不如老实一点。” “……” “现在我问你。” “……” “指使你的人,是谁?” 第465章 你能未卜先知 “指使你的人,是谁?”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议事堂都安静下来,而一直站在商如意身边的殷长岳直接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们都没想到,商如意会有此一问。 但,真正听到他问出这句话,也才有些猛然回过神来——宋煜就算是行军大总管,但毕竟是朝廷的官员,而且与宇文晔本身并无矛盾,正常情况下,他没有理由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两军对战之际加害朝廷的大将军。 除非—— “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说!” 商如意再次开口,声音中一更添几分狠厉,而她每说一个字,善童儿踩在宋煜胸口的那只脚也更加一分力,宋煜顿时脸色煞白,几乎喘不过气来。 所有的人,全部屏住呼吸紧盯着他,只等着他说出什么来。 宋煜咬着牙,抬头看向商如意,脸色惨白,两眼通红,像是在挣扎着什么。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一下子打破了议事堂中的沉寂,众人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的侍卫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商如意一眼就认出,那是今天跟着程桥巡逻的士兵。 她急忙问道:“什么事?” 那士兵跑到议事堂大门口,喘息着对商如意道:“夫人,你赶紧过去看看,二公子——大将军的情况不太对。” “什么?!” 商如意一听,顿时大惊失色,甚至顾不上眼前的一切,急着就要往后院走去,可刚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被善童儿踩在地上的宋煜,想了想道:“殷大人,请先把他关起来,派人严加看管。” 殷长岳立刻道:“好。” 商如意又看了一眼马旭,道:“他也——” 这个时候,马旭也早就没了反应的力气,只瘫软的靠在墙边,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殷长岳立刻道:“我会处理,请夫人放心。” 商如意点点头,立刻匆匆的往后院去了。 这一路上,她心急如焚,恨不得生出翅膀回到宇文晔身边。 终于回到那个院子,商如意上前一把推开大门,就看到程桥带着几个人站在门口,一脸焦急的神情,似乎是想要进去,又被人阻在外面,而再转头看向内室,只见宇文愆坐在床边,一只手正伸向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像是要对他做什么。 “凤臣!” 商如意一急,也顾不上多问,立刻便冲进内室。 而一走到床榻边,她的呼吸也窒住了。 她才看到,床榻上的宇文晔,此刻两颊透着病态的,仿佛要燃烧起来的嫣红,嘴唇却是苍白的,甚至,开始泛起了乌青,胸口的起伏也越来越弱,喉结上下翻滚,仿佛在挣扎着什么。 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而坐在他身边的宇文愆二指并拢,沿着他的喉咙慢慢往下,从天突到紫宫,然后玉堂,最后,停在膻中穴上,用力的一点! “……!” 商如意的心忽的一颤。 她这才想起来,那天大火之后,自己也被烟熏得无法呼吸,就是被他用这种手法救下的! 想到这里,原本要冲上前去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她屏住呼吸,看着床榻上的宇文晔眉头不停的抽搐,好像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却连一声最细微的呻吟都听不到。 这些日子一直如此,再大的伤病,再小痛痒,他都默默承受。 商如意咬紧下唇,只觉得心都要在此刻裂开了。 可是,那一点之下却没有作用,昏迷中的人仍然牙关紧咬,那一口气,始终吐不出来。 宇文愆的眉心也拧了起来,他用指力用力一摧,几乎将宇文晔的胸膛都按塌下去,却仍旧没有丝毫的起色。 宇文愆紧盯着宇文晔逐渐乌紫的唇瓣,沉声道:“凤臣!” 床上的人没有一丝回应。 气息,却越来越弱。 “让开。” 就在宇文愆的神情越来越凝重的时候,身后响起了商如意低沉的声音,他回头,就看见这个气息沉静的女子走上前来,甚至也不等他让开,便自顾自的坐到了床边。 宇文愆不由得退到了一边。 然后,就看到商如意低头看着宇文晔紧闭的双唇,她什么话也没说,只伸手去轻轻捏住了因为这几日的病痛而明显消瘦不少的脸颊,再慢慢的俯下身—— 将自己的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 宇文愆目光一凛。 而这时的商如意,已经管不了什么人在场,什么人看着,她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了这一瞬间,当两个人的唇瓣相贴的时候,一口温润却沉静的气渡到了宇文晔的口中,立刻,他的胸口仿佛被解开了绑缚一般,猛地起伏了一下。 他,终于恢复了呼吸! 商如意这才松了口气,慢慢的直起身来,看着他的脸色逐渐平静下来,嘴唇上的乌紫也渐渐褪去。 没事了…… 总算是,没事了。 她紧抿的唇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但下一刻,她的心又揪了起来。 因为靠得这么近的关系,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宇文晔虽然呼吸微弱,吐息却滚烫如火;而且,他的脸颊透着病态的,仿佛火焰虚燃般的嫣红,可身上却是冰冷,好像身体里有什么无明业火在燃烧着,却只在内里焚烧,半分都不露出来。 好像,要将他最后一点生命都燃烧殆尽。 他所剩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凤臣……” 商如意轻喃了一声,像是想要说什么,但千言万语,只在她和他近在咫尺的气息交融之中。 她轻轻的,在心里道:“没事的。” 仿佛是听到了这一声心声,虽然被煎熬得已经快要油尽灯枯,宇文晔紧皱的眉头却慢慢的舒展开了,只是,因为刚刚皱得太紧的关系,眉心中央留下了几道悬针纹,商如意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的为他揉开。 然后,才抬起头来,看向了站在一边的宇文愆。 这个时候,宇文愆的眉心,反倒出现了几根有些突兀的悬针纹。 似乎很少看到他这样凝重的神情,而此刻,在凝重中更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仿佛刚刚那一幕,令他十分的震撼,虽然宇文晔已经恢复了呼吸,可他,却好像在这一刻,窒息了。 甚至,垂在身侧的两只手,还紧紧的握着拳头。 商如意想了想,起身道:“大哥。” “……” “让大哥见笑了。” “……” 宇文愆没有说什么,只深深的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中,仿佛透着一抹说不出的寂寥苍凉来,但也只是一闪而逝,顷刻间又变得温柔平和起来。他道:“弟妹说的是哪里话,凤臣没事,我们都放心了。” “嗯。” 说完这些,两个人就不再开口,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一时间有种说不出的沉闷,甚至尴尬,又过了好一会儿,宇文愆终于还是开口道:“弟妹这会过来,是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吗?”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大哥知道,我要处理事情?” 宇文愆道:“算知道吧。” “为什么?” 商如意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好像想要从那双青灰色的,清浅的眸子里看出什么来:“为什么大哥会知道?” 宇文愆又看了她一眼,道:“猜的。” “……” “而且我猜,弟妹应该已经找到那天在你们屋外放火,加害凤臣和你的真凶了。” “……” “只是不知道,弟妹要如何处置他们。” “他——们?” 商如意的目光更锐利了几分:“大哥也知道不只一个人,想必,更知道他们都分别是谁。” 宇文愆道:“宋煜,和马旭。” “……” “而且,应该宋煜是主谋,马旭只是个从犯。所以弟妹你主要处置的,应该是宋煜。” “……” “这,也是大哥猜测的?” “是。” 商如意沉默着看着他,过了许久,突然道:“大哥怎么,会未卜先知一样。” 宇文愆目光闪烁,看向她:“弟妹觉得,这世上会有未卜先知的人吗?” “……” 商如意眉心一蹙。 但她没有回答,只深深的看着宇文愆:“大哥觉得呢?” “……” 两人又是一番沉默的对视。 只是这种沉默,并非静默无言,却反倒好像有什么锐利的东西在沉静中交锋,与其说是沉默的对视,不如说是一种无声的对峙。 半晌,宇文愆淡淡一笑。 他道:“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神人,能够未卜先知的?” 说到这里,他似乎不想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低头看了宇文晔一眼,然后再看向商如意,神情凝重的说道:“如今,薛献的人马暂时被打退,而且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威胁到扶风的安危;暗中加害你们的人,弟妹也查处了。现在,是不是应该再说说凤臣的病。” “……” “之前我就说过,凤臣的病,只剩三天时间。” “……”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 “刚刚,若不是弟妹你不顾自身安危为他渡那一口气,凤臣也许真的撑不下去,可你也不能一直如此。” “……” “现在他这个样子,你有什么打算?” 商如意道:“我的打算——就是让他继续在这里养病。” 宇文愆一听,眉心立刻又拧了起来,沉声道:“他会死的!” “他不会!” 听到她这笃定的话语,宇文愆的眸子微微一闪,看向商如意的目光更加深邃了几分,开口时,话语间也有了几分微妙。 他道:“弟妹这话,倒像是,你能未卜先知一样。” “……”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宇文愆。 她道:“是。” 第466章 所有的未卜先知,不过是早有安排 “……!” 宇文愆的气息一沉。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神情,但这种惊愕却好像并非对她的话语的惊愕,而是一种——猝不及防。 他哑声道:“你,说什么?” “……” “你说,你能未卜先知?” “对,” 商如意平静的对着他的闪烁不定,仿佛一池平静无波的秋水被什么东西打破一般,粼粼波光闪耀得几乎将他此刻的心绪都映照得一览无遗。 “我知道,他不会死。”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让他死。” “……!” 宇文愆的气息又是一沉。 而就在这时,屋子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像是有一群人急匆匆的赶来,一直走到了大门外,两个人都立刻转头向外看去,是代俊良走到门口:“商夫人。” 商如意道:“何事?” 代俊良道:“外面来了一个女子,自称是夫人你的婢女,叫什么——舍儿,说是,送药来的。” 一听这话,屋子里的人全都惊住了。 宇文愆更是睁大了双眼,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低头看向商如意,而这个时候,商如意也顾不上周围的人,她激动得立刻站起身来,眼睛亮得好像长久行走于黑夜的人,终于看到了一缕光明:“她人呢?!” 一听这话,也知道外面的人说的话不假,代俊良道:“我让人把她带到偏厅去,只是那姑娘性子很急,一定要立刻见到夫人,我才马上过来禀报。既然是夫人的人——” “赶紧把她带过来!” “是。” 这个时候,代俊良也不敢怠慢,急忙转身吩咐身后的人,那些人匆匆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跑了过来。 正是图舍儿! 她风尘仆仆,手中紧紧的抱着一个包袱,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一看到商如意,立刻冲上前来:“小姐!” “舍儿!” 商如意见到她,也顾不上其他,只问:“药呢?” 图舍儿一听,急忙将手中的包袱递上来:“在这里!” 商如意立刻接过来,放到一边的桌上拆开,而图舍儿也一边手忙脚乱的帮着她解开包袱,一边说道:“小姐走了之后,奴婢就带着姜克生他们出了潼关——跟小姐你之前预料的一样,附近都没有那几样药材,我们真的是险些到了洛阳附近了,才找到了能买到这些药材的村庄。” “……” “奴婢依小姐的话,大量购买,让他们运送回大兴城,奴婢就带着一包药赶来扶风了。” “……” 她一边说着,一边像是也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内室,隔着一层半透明的屏风,立刻就看到了躺在床榻上,气息奄奄的宇文晔,顿时脸色一白。 “小姐,奴婢来的,不晚吧?” 这个时候,包袱也打开了。 一股浓重的药味顿时扑面而来,仔细一看,正是滑石,厚朴和苍术等药材! 而一看到这些药,站在一旁的宇文愆也惊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商如意。 此刻,商如意已经顾不上周围或欢喜,或惊愕,甚至复杂得难以言喻的眼神,只连连点头,说道:“没晚,正好。舍儿,你立大功了!” “真的?” 图舍儿一听“没晚”两个字,倒是卸下了心头刚刚压上的大石,顿时露出了欢喜的笑容,而商如意也不及多说,只立刻道:“卧雪,赶紧拿这个药下去熬。三钱苍术,三钱滑石,二钱厚朴,再有黄柏、白芷各一钱,小火三碗水熬成一碗,赶紧去!” “是!” 卧雪喜不自胜,上前来接过包袱便转身出去。 一看到她,图舍儿就急了,下意识的要把包袱拿回来:“小姐!” 卧雪一时僵在了那里。 商如意倒也明白图舍儿在担心什么,她轻叹了口气,然后说道:“舍儿,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我晚点跟你细说。但有一件事你要知道,我跟大将军的命,都是卧雪救下的。” 卧雪急忙道:“少夫人言重了。” 听到这话,图舍儿像是也明白过来一些,手上松了一下,卧雪立刻将包袱接过来,对着她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出去。 图舍儿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这才回头来看了商如意一眼,刚刚商如意那句话,虽然不多,却也让她明白,这里一定发生了很多事,而且是非常惊非常险的事,她想要问,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况且,身边还站着一个高大俊逸的身影。 直到这个时候,图舍儿才得空行礼,小心的道:“拜见大公子。” 宇文愆温和的点了点头。 他虽然没说什么,但那双清明的眼睛看清的,显然很多,商如意想了想,先对着图舍儿道:“舍儿,你一路也辛苦了,先下去清洗一下,晚点过来服侍我。我,也有些累了。” 图舍儿点点头,而一旁的穆先他们看到她送来了救命的药,早就高兴得快按捺不住了,立刻迎上来,带着她下去,一路上也是欢声笑语不断。 等到那声音走远了,商如意才慢慢抬起头,看向宇文愆。 只见宇文愆微笑着看着她,意味深长的道:“原来,这就是弟妹说的——未卜先知。” “……” “难怪,你一定要凤臣留在扶风养病,是因为你早就安排了人来送药。” “……” “不过,你是什么时候派这位舍儿姑娘去买药?”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道:“未卜先知,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 “就像大哥说的,世上哪有那样的神人。所有的未卜先知,不过是早有安排——我是因为安排了她送药,所以知道,凤臣一定能获救罢了。” 宇文愆看着她的眼睛:“可是,你又为什么会知道,凤臣一定会染这样的病?” 商如意轻轻的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 “那你——” “只不过,那个搜罗药材的人,动作太大了。” “……” “大兴城如此繁华的一座城池,竟然把市面上所有的厚朴、滑石和苍术都搜罗一空,哪怕我不需要这种药,也难免要在心里起疑,更会担心。” “……” “万一,大兴城的百姓需要这些药,怎么办?” “……” “万一,我和凤臣需要这些药,怎么办?” “……” “这么一想,我就坐不住了。所以,我索性安排舍儿在我离开之后就出去找药,找到之后都送回大兴,再取出一部分送到扶风来。若没有大事发生,我只当自己赌输了,赔一笔钱;若真的遇上了什么事,那我就是救了一人,一双,甚至千万条人命。” 说到这里,她淡淡一笑,抬头看向宇文愆:“看来,我赌赢了。” “……” 宇文愆没有说话,只深深的看着她。 那双清浅的,几乎透明的眸子,此刻泛起了阵阵涟漪,好像被温柔的春风吹拂,可涟漪深处所隐藏的情绪,却难以读懂的。 沉默许久,他微微一笑,道:“弟妹,你真让我意外。” “……” 商如意的眉心微微一蹙。 又是这句话。 说起来,这句话本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在此刻,宇文愆说出这句话,也正合了她的所作所为,只是——因为这是宇文晔曾经对她说过的,再从宇文愆的口中说出来,总有些让她感觉有些异样。 沉默半晌,她轻声道:“大哥也不该意外。” “……” “身为宇文家的儿媳,我自知应该更谨慎一些,也就不会让凤臣受这些日子的苦了。” 这句话,无形中让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开了无数。 宇文愆看了她一会儿,淡淡一笑。 然后,转身便往内室走去。 商如意迟疑了一下,也只能跟了上去,两个人一起走到床边,她再次坐到了床沿,而宇文愆则是站在床头,两个人都默默的看着宇文晔那平静的,苍白的面容——只是这一次,两个人似乎都不约而同的,忘记了带上那可以防止他们染上重病的面纱。 也不再说任何话。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卧雪终于端着熬好的药走了进来。 她小心翼翼的将药碗送到床边,商如意亲自接过来,拿着勺子舀了一点,轻轻的吹凉,另一边的宇文愆则俯下身,将宇文晔扶着半坐起来,然后轻轻的扶着他的下巴,让他张开嘴,商如意立刻将一勺温热的汤药送到他口中。 咕咚一声,喝下一口。 然后,又是一勺。 就这样两人合力,将半碗汤药都喂他喝下,商如意拿出手帕,小心的给他擦了擦嘴,宇文愆再轻轻的将他放回到床上。 然后,就这么静静的守着。 过了一会儿,宇文晔的呼吸果然平顺了很多,连吐出的气息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滚烫! 这药,果然奏效了! 这一刻,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就好像这些日子一直绑缚在她胸口的无形的枷锁也被彻底的拿掉一般,甚至,不知不觉的,一股说不出的酸楚伴随着滚烫的泪水涌上来,一下子烫得她眼睛都发红了。 宇文愆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商如意隐隐感到不对,急忙平复心中的情绪,给卧雪递了个眼色,卧雪立刻走出去打开门了。 下一刻,她惊惶失措的跑了进来:“少夫人!” “怎么了?” 看着她有些的样子,商如意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将空碗放下,就听见卧雪道:“宋煜,死了!” 第467章 一个巨大的阴影 “什么?!” 商如意大惊,手中的碗一松,顿时落到地上跌了个粉碎。 一旁的宇文愆蹙起了眉,但没有多问,只默默的走过来看着他们。卧雪惊惶的说道:“殷大人让人把宋煜关到前面的一个厢房里,外面还加派了守卫,但刚刚给他送饭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死了。” “……!” 商如意脸色一沉,立刻道:“走!” 她也顾不上其他,起身便带着卧雪匆匆的走了出去。 当他们来到那个临时用来关押宋煜的房间门口时,殷长岳和代俊良等人都到了,一众人围在房中,而倒在房子中央的血泊当中的,正是宋煜的尸体。 一把短刀,插在他的胸口,血染红了大半个身子。 看着这刚刚还活生生,硬着脖子与商如意争辩的人,此刻已经气绝身亡,众人都露出了各异的表情,有愤怒,有惋惜,也有一丝无措和惊惶。 而更多的,是疑惑。 宋煜,就这么死了。 是畏罪自杀,还是—— 商如意一言不发,只抿着有些苍白的双唇,低头看着那具尸体,宋煜两眼血红,眼珠暴突,一脸狰狞又惊恐,甚至还有些不甘的神情,好像,在临死之前,遇到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事。 面对这样的丝状,哪怕烈日高照,哪怕自己刚刚领略过战场上最惨烈的商如意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但她不是害怕。 而是愤怒。 不止是她,甚至连跟着她过来的卧雪也皱起眉头,那张娇俏的小脸上满是遏制不住的怒意,咬牙道:“怎么会,这样呢?” “……” 没有人回答她。 事实上,所有人看到这一幕,心中都是同样的心情。 而一旁的殷长岳和代俊良,更是脸色铁青,心情沉闷到了极点。 要知道,这次在军中出现谋害朝廷官员的事件,殷长岳身为监军,回到大兴是一定要被问责的,他之前几次和稀泥,也是希望把事情压下去,自己也好置身事外;谁知,将军夫人不肯罢休,而且收集了所有的证据,他也只能帮助将案件厘清,好歹算是办了一件差事,也有个交代;谁知,这件案子刚厘清,嫌犯却死了。 这一次,哪怕扶风战事大获全胜,他回朝廷也不好交差了。 而代俊良,也是同样的忧虑。 两人沉默半晌,代俊良终于轻声说道:“夫人,我们也是刚刚过来,屋子里只有宋煜的尸体。还有——” “什么?” “窗户,是开着的。” 众人一听急忙抬头,才发现另一边的窗户果然是虚掩着,但,这个房间既然是关押嫌犯的房间,窗户肯定应该封死才对。 商如意皱起眉头:“为什么没封窗户?” 一个守卫立刻道:“夫人,窗户原本是封死的,但我们刚刚检查的时候发现,外面有被匕首撬开的痕迹。而且,窗台上还留下了几个脚印。想来,应该是有人通过窗户进了这个房间。” “……” 听到这番话,商如意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她的眼中冷光闪烁,沉声道:“所以,宋煜不是自杀。” 她这话一出,屋子里更加安静了下来。 宋煜不是自杀。 这一点,其实在众人看到他死前那狰狞又惊恐的表情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了这样的猜测,而此刻,也就更明白了。 他,是被人杀的。 只是—— 代俊良想了想,又转头看向门口那几个侍卫,问道:“你们守在外面,可有听到里面什么动静吗?” 几个守卫对视了一眼,都纷纷摇头。 其中一个领头的说道:“宋大人关进来之后,就一直叫骂不休,还威胁我们。小人们听从代大人和殷大人的吩咐,都不理睬他,宋大人吵闹了一阵之后,也安静下来,我们只当他骂累了。没想到却是——” “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没有。” 听到他们这些话,代俊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喃喃道:“如果真的是被人闯入后杀害,以宋大人的身手,对方真的能让他一点动静都发不出吗?” 一时间,众人又沉默了下来。 而在思索片刻之后,就听见商如意轻声说道:“所以,动手的不是一个人。” “……!?” 众人立刻转头看向她,殷长岳愕然的睁大双眼:“夫人的意思是——” 商如意道:“至少有两个人动手。” “……” “只有这样,才可能制住宋煜,在让他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无法惊动外面的守卫的情况下,将他杀掉。” “……” “至于动手的人——” 代俊良想了想,立刻道:“官署的守卫森严,外人不可能随意进出。而且这里是后院,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早就下令严加看守了。” “……” “后院的人,只有我们几个,和跟着我们的人。” “……” “但这些人也都没有离开过。” 就在大家有些疑惑的时候,商如意看了看周围,突然道:“刚刚,宋煜身边的那两个侍卫呢?” “……!?” 众人一听,都愣了一下。 但立刻就有人反应过来,她说的,正是刚刚他们一群人在议事堂“公审”宋煜的时候,那两个看起来有些迟钝,甚至无能的侍卫。 殷长岳惊愕的道:“我,我让人关押宋煜之后,就让他们都退下了。“ 因为他们没有参与到谋害大将军的事件里,所以,并没有被一道关押,当他们的主人被关押起来之后,他们自然被喝退了。 这个时候,代俊良好像明白了什么,立刻吩咐身后的侍卫:“去,快去找!” 几个侍卫领命,急忙跑了下去。 这个时候,已经过午,头顶的太阳就像一个燃烧的火球,将地面烤得发红,这个房间更是热得像一座火窑一般,但所有的人站在里面,却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从心底里升起,仿佛有一点不祥的预感,在无声的蔓延。 过了一会儿,几个侍卫跑了回来。 代俊良立刻问道:“如何?” 那侍卫气喘吁吁的道:“大人,那两个人不见了。” “什么?” “我们去问了,下面的人都说没见到他们,我们搜遍了整个官署,连军营那边也找了,都不见他们的踪影。” 代俊良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想了想,立刻道:“赶紧派人去找,全城搜捕,一定要找到这两个人!” “是!” 那几个人又立刻飞奔下去。 周围又是一阵忙乱,可商如意站在一旁,身上却透着一点异样的冷意,虽然还没有得到最后的结果,但她几乎已经能预见到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那两个人,应该是找不回来了。 此刻,她再转头看向宋煜的尸体,即便被白布遮盖,也仍然透出他临死前的面部轮廓的扭曲狰狞,而这个时候,商如意也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 难怪,他会死得那么惊恐万状。 显然连他也没想到,那两个在他看来迟钝无能的侍卫,竟然会突然变得那么灵敏迅捷,闯入关押他的房间。 但,他们不是来救他,而是来杀他的。 甚至——商如意这个时候才明白,那两个侍卫,本不是那么迟钝无能的。 他们刚刚那幅迟钝无能的样子,应该是装出来的。 想来,他们已经看出,商如意的手中掌握了足够指证宋煜的证据,那个时候就算暂时救下他,他也逃不过回到大兴城之后被朝廷公审的命运,若那样,只怕还会牵连出更多的人和事。 所以,他们那个时候的迟钝无能,实际上是一种放弃,任由商如意等人审判他,关押他。 也同样,是让他们放松警惕。 等到他们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将宋煜关押起来之后,这两个人再出现,将他杀害,这样,谋害大将军的案子,就只能断到这里了! 这样看来,那两个看似迟钝无能的侍卫,也不是宋煜的人,或者说,表面上是宋煜的人,但实际上,他们的背后,还有另一个更大的人物。 也就是商如意想要从宋煜口中问出的,指使他的人。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躲藏在幕后,扶风一战,始终笼罩在这个人投下的巨大阴影下——药材被搜刮一空,宇文晔病倒,宋煜放火加害,再到刚刚,他们刚把宋煜问审清楚,他就死在了事情还没完全水落石出的时候。 在这种时候,被悄无声息的杀掉—— 是灭口! 只这么一想,商如意就握紧了拳头,纤细的指骨挣得发白,却有一种令人愤怒的无力感,在身上蔓延开来。 她终究,慢了一步。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再多坚持一刻,也许,就能把这个人从宋煜的口中审出来了。 可是——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深黑的阴影,从背后出现,遮蔽了外面那炽热如火的阳光,将商如意笼罩在了那阴影之下。 商如意突然感到呼吸一窒。 她慢慢的转过身去,一抬头,就对上了在阳光的阴影下,却显得格外明亮,也格外平静,好像置身在一切血污之外,清静得不染一丝凡尘的眸子。 是宇文愆。 他眼眸澄清,神情平静,说道:“事情,处理完了吗?” 第468章 是我,要离开扶风了 一看到他,商如意的心不由得的一沉。 但她的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只轻轻的点头道:“大哥,你来了。” 宇文愆低头,微笑着看了她一眼,又越过她的头顶看向屋内,当看到那具尸体,尤其是地上的那片血泊,眉心微微的蹙了一下。 殷长岳和代俊良立刻上前来:“大公子——” 宇文愆道:“刚刚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看来,应该是宋煜手下的人动的手。” 代俊良急忙道:“我已经让人立刻张贴告示,全城搜捕。” 宇文愆道:“谋害朝廷命官,这件事不管放到谁身上,都是大罪,宋煜死不足惜,但那两个人明知道这样还要下手,就更不可能留在城中坐以待毙。” “……” “若我没猜错,只怕此二人现在已经离开扶风了。” 殷长岳和代俊良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都有些惊惶。 商如意也抬头看向他,眼神却更深了几分。 她想了想,道:“那,大哥认为,眼下应该怎么做?” 宇文愆仍旧站在她身后一动不动,似乎并不想进入这个充满着血腥气的房间,只想了想,道:“既然已经知道宋煜是被人杀害,那他的尸体就不要再动了。你们先把尸体收殓好,到时候,跟马旭一道送回大兴城。” “是。” 听到马旭的名字,商如意才想到什么:“马旭没事吗?” 代俊良道:“发现宋大人的尸体之后,我就立刻派人去那边看了,马将军没事。” “……” “不过,我也加派了人手,免得再出意外。” “……这样啊,” 商如意闻言,轻叹了一声,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完,她又看了宇文愆一眼。 而宇文愆像是看懂了她眼神中猜疑的意味,淡淡一笑,道:“在来的路上,我先去了关押马旭的房间看他的情况。” “……” “毕竟,刚刚只听到说宋煜死了,我也担心马旭的安危。” “原来如此,” 商如意闻言,不动声色的道:“大哥果然,思虑周密。” 宇文愆又对着她笑了笑。 可商如意的呼吸却更沉重了几分。 马旭,竟然还活着…… 既然留下马旭,看来,马旭是无关紧要的。 事实上,从今天马宋二人的表现就看得出来,马旭对谋害宇文晔的事非常的恐惧——事后都这么恐惧,事前只怕更不敢动手,他应该只是知晓了宋煜要做这件事,但因为自己是被宋煜释放出来,所以被迫参与其中。 但他的所知,也只到宋煜而已。 所以,哪怕将他送回到大兴城,应该也问不出什么,只是,之前的战败,和昨天的怯懦畏战,临阵脱逃,只怕也够要他的命了。 一听说要把人押送回大兴城,倒是让代俊良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至少扶风的人,不会太受牵连。 于是立刻道:“我马上照大公子的吩咐去办。” 说完,便转身下去了。 一旁的殷长岳仍旧是忧心忡忡,显然,他跟驻守扶风的代俊良不同,身为监军,这一次出征出现了两次朝廷命官被谋害,其中一个还是嫌犯被人刺杀,他回去是要担责的。 正当他忧心忡忡的时候,就听见宇文愆温和的说道:“殷大人不必太担心。” “……?” 殷长岳抬头看向他。 宇文愆道:“你是此次出征的监军,昨日薛献大败,就是你们的大功,宋煜的事只要说清楚,是不会牵连到你身上的。” 一听这话,殷长岳整个人都轻松了一下。 要知道,他虽然受朝廷的委派,但如今朝中大权独揽的,便是眼前这位盛国公世子的父亲,大丞相宇文渊,而他的次子在这一次出征受伤病重,还险些被人烧死,嫌犯还死了,他若要跟自己计较,只怕自己的日子要难过。 可现在,既然国公世子都这么说了,那这条命好歹保住了。 他急忙说道:“多谢大公子!” 宇文愆道:“不过,你身为监军,这件事的前后细节,你需要呈书圣上。最好现在就去写清楚。” 殷长岳立刻道:“是。” 说完,便转身匆匆的走了。 看着他们都离开的身影,商如意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又有些发冷。 就在刚刚,众人还在为这件事纠结发愁,却没想到,宇文愆来,三言两语便把这件事给了结了。 商如意虽然没有回头,却也能想象得到,此刻他的神情,一定是平静又淡然,好像他说话做事,永远都是这般的举重若轻。 不一会儿,代俊良便带着仵作和几个手下的人过来。 他们抬来了一口棺材,准备将宋煜的尸体收殓起来。那棺材停在门外,险些撞上人,于是,宇文愆退开了一步。 他一退开,商如意立刻感觉到后背一阵炽热,跟火焰滚上来一般,才发现,宇文愆一直站在自己身后,倒是帮自己挡了不少太阳。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挡着那太阳,她心里的寒意,才源源不断的生出。 此时,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宇文愆。 周围忙碌的人影在他青灰色的眼瞳中不停的晃动,好像平静的湖水被什么打破,激起的涟漪不断,但当他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那眼神果然如她所想的,那么平静淡然,好像刚刚他几句话就处理的,真的不过就是一件小事而已。 看着周围忙碌的身影,宇文愆又低头看了商如意一眼,道:“弟妹,这里的事交给他们办,我们还是回去吧。” 商如意又回头看了一眼宋煜的尸体。 可不等她说什么,宇文愆又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 商如意目光微闪,但看着他平静温和的笑容,还是点点头:“好。” 于是,两人便离开了这个房间,往另一边的园子走去。 这个时候的阳光仍旧炽热耀眼,被太阳直晒的人肌肤都火辣辣的,幸好宇文愆走在前面,他的身材高大,虽然清瘦,可投下的阴影却恰好遮蔽了那几乎能灼伤人的阳光。 但商如意看着他的背影,却只觉得心里阵阵的发冷。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他却始终沉默不语,眼看着就要到那个院子了,商如意终于忍不住道:“大哥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嗯。” “那——” “弟妹是不是在怀疑什么人?” “……” “你是不是觉得,宋煜的背后,还有指使者?” 商如意的脚步一沉。 但她不动声色,仍旧往前慢慢的走着,平静的道:“是。” “……” 这一次,倒是宇文愆有些意外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大概也没想到,她会回答得这么干脆。 但在那一点愕然的眼神之后,他立刻就像是明白过来什么,微微的笑了笑,却不再说什么,又继续往前走去。 反倒是商如意看着他的背影,道:“大哥不问我怀疑谁吗?” “我不问。” “为什么?” “……” 宇文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甚至也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往前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说道:“不管你怀疑谁,我都要告诉你——有的时候,有些人和事,也许未必如你所见所闻那么简单。” “……” “在这件事上,还望弟妹三思。” “……” 商如意微微一怔。 说完这句话之后,宇文愆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微笑往前走去。 看着他有些潇洒飘逸的背影,商如意的眉心却蹙得更紧了一些,她急走几步,跟上了宇文愆,沉声道:“大哥说要跟我说的话,就是这些?” “是。” “那,大哥过来,也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话吗?” “不,” 宇文愆的脚步不停,只缓了一些,道:“我原本是过来告诉你,就在刚刚,薛道彤到扶风了。” “什么?” 商如意一下子停下了脚步,惊愕的睁大了双眼。 薛道彤,宇文渊身边的长随,也是宇文渊最信任的人之一,他来了,难道是—— 感觉到商如意停下了脚步,宇文愆也停了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弟妹应该没有忘记我们之前的约定吧。如今,三日之期已到。” “……” “他倒是,来得准时。” “……” “看来,父亲也很担心凤臣的病。” 商如意忍不住咬住了下唇。 她当然没有忘,事实上,从出征之前,宇文愆就不希望宇文晔来扶风;而他自己来到扶风之后,甚至都没有过问这边的战事,跟自己说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让自己带着宇文晔离开扶风;而在宇文晔的病情恶化之后,他更是把宇文晔的病情写信传回了大兴城。 宇文渊知晓次子的病情,一定会派人过来,将他接回去。 而两边的书信来回时间,正好是三天。 所以,薛道彤过来是—— 商如意呼吸一沉,眸子也随即黯了下来,道:“所以,大哥还是一定要让凤臣离开扶风吗?” “……” 宇文愆没有说话,只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他淡淡一笑,道:“不。” “……?” 商如意一愣,惊愕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宇文愆微笑着道:“是我,要离开扶风了。” 不好意思,今天这一章修改太多次,没注意就过12点了,请见谅 第469章 对方没赢,他们没输 商如意一惊,下意识的道:“为什么?” 而问出这三个字之后,她又立刻咬住了嘴唇,似是自悔失言。毕竟,宇文愆能离开这里,而且不再催促宇文晔离开扶风,对此刻的她而言是求之不得,再问缘由就是多余。 只是—— 看着宇文愆微笑着的弯弯的双眼,商如意的心里却浮起了更多的疑惑。 为什么? 只见宇文愆淡淡笑道:“弟妹怕不是忘了,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 “朝廷将我派遣过来,是问责马旭之前兵败之事。虽然,前些日子我一直没来得及做这件事,但此番将他带回大兴,审问清楚,一切自然是能水落石出。” “……” “而我自己此行来的目的,是为了凤臣的病。” 说着,他又抬起头来,看向前方:“现在,既然凤臣已经得到救治,我也就不必再担心了。” “……” “你说,我是不是该走了。” “……” 商如意神情凝重的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从宇文愆来到这里——不,应该是说,从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开始,她对他就倍加提防,也许未必是敌意,但因为两个人那尴尬的身份处境,商如意没有办法平和的对应他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笑容,甚至每一次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 尤其是这一次他阻止宇文晔出兵扶风,甚至,当战事进行到一半,他又赶来,催促自己带宇文晔离开扶风,这一切举动,更是令她紧张不已。 可现在,他口中所说的,却与扶风的战果,全然无关。 他,竟然真的只是个执行朝廷命令的官员,关心弟弟病情的兄长…… 他此行的目的,就真的如此简单……? 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可以,商如意真的愿意相信这样兄友弟恭的情感,可是,她也没有办法不去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在那场大火之前,那从大兴城赶来,私下去见宋煜的人,和聂冲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到的“大公子”,又到底是为什么? 又为什么,他能恰好在每一个关键点“出现”,甚至是——宋煜招认之前。 沉默了许久,她轻声道:“是的。” 说完,她又抬头看向宇文愆,用一种复杂的口吻道:“多谢大哥。” 她这多谢二字,在此刻听来不仅多余,也有些怪异,可宇文愆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只淡淡一笑,便转头继续往前走去。 商如意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的疑惑已经深到无以复加。 不一会儿,两人回到了房中。 果然,薛道彤已经带着人来了这里,也的确是在接到了宇文愆的书信之后,宇文渊担心不已,立刻让他启程来扶风处理这边的事。而听说他来,穆先和图舍儿等人也都到了这里,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 听众人说起了商如意是如何调集扶风的人马,巧胜了薛献一战,又事先安排人手去购买药材,让宇文晔得到了对症之药后,他紧锁的眉头才慢慢的舒展开来。 转头看向商如意的时候,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欣赏的意味。 他说道:“少夫人果然,智勇双全。” 商如意忙说道:“薛叔这话我不敢当。” “说什么敢不敢当的,” 薛道彤轻叹道:“国公时常夸赞少夫人是将门虎女,能得你做儿媳妇,是公子的福气。如今看来,国公倒是一点都没看错。” “……” “有少夫人在,二公子无虞也。” 他这话,固然是夸赞,可商如意听得心中却微微一颤。 因为薛道彤口中所说的,是“公子”。 既非大公子,也非二公子,这有些模糊的称呼,显然是他刻意省略了,也就可想而知,宇文渊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只怕是自己悔婚改嫁之前。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也感觉到身边的人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呼吸仿佛沉了一下。 下一刻,就听见身边的人微笑着说道:“薛叔,你这一次过来辛苦了,也怪我事先没有弄清楚,就把信传回去,让父亲担心。既然没事,那我们就立刻启程回去吧,尽快把这里的情况告诉父亲,免得让他老人家再担心。” 薛道彤道:“这是自然。” 他点点头,又沉下脸来,咬牙道:“只是没想到,二公子这一次出征,竟然遇上了这么多的事。不仅染病,竟然还有人想要暗害他。那宋煜,到底是因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谋害朝廷的大将军!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 众人的神情都有些复杂。 虽然宇文愆表示要尽快启程,但薛道彤身为国公的亲信,又是远道而来,自然不可能刚刚一来就立刻折返,殷长岳和代俊良还是要设下酒宴招待这位亲使;更何况,三天前宇文愆来的时候,就因为火灾的事情而没有设宴款待,这一次,也算是一并接风,又送行了。 不过,商如意就没有去参与这个酒宴。 一来,宇文晔的病情刚有起色,她还是要继续守在他身边;二来,男人们的酒局,她身为女子,又没有夫君在身边,自然不好去参与的。 于是,便留了下来。 忙碌了几乎一天一夜,直到这个时候,商如意才来得及去沐浴一番,洗净了身上的血污尘土,再回到房中,就听到里面又传来了图舍儿的声音—— “我都说了,这些事我来做。” 商如意走进去一看,只见图舍儿和卧雪正在争抢她刚刚换下来的衣裳,准备拿去洗,图舍儿一把将铜盆抢过来,近乎蛮横的道:“你,你去睡你的吧!” 卧雪虽然身手不错,但因为之前的事情一直理亏,对着图舍儿,难免有些气短的意思。 这个时候,被呵斥得愣住了。 正当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商如意慢慢的走进房中,看着图舍儿僵硬的脸色,又看了看卧雪,微笑着说道:“你这几天都没合过眼,舍儿是想让你去休息。你就听她的话吧。” “……” 卧雪睁大眼睛看着她,又看了看图舍儿,图舍儿将脖子转到一边。 半晌,卧雪轻声道:“是。” 说完,便低着头,转身走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商如意这才笑了笑,又回头看了看脸色仍旧僵硬的图舍儿,然后笑道:“你也是,好好的话不会好好的说啊?” “哼!” 图舍儿仍然一脸不屑的样子,但转过头来看向商如意,眼神却又柔软了下来,道:“奴婢听穆先他们说了,小姐你这些日子才是真的辛苦,还险些丢了性命。” 说着说着,她的眼睛就红了起来。 商如意也知道,这丫头来,自己是有这一关要过的,便微笑着说道:“做人哪有不苦的?更何况,是做将军夫人。” 图舍儿嘟囔道:“可别的将军夫人,就没这么累,个个吃香喝辣,还穿金戴银的。” “……” “哪像小姐,跟着出征就罢了,自己还上阵。” 看着她一脸愤懑不平的样子,商如意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几分,道:“她们不这么做,是因为她们不想。” “……” “但我想。” 图舍儿看向她,愕然道:“小姐……” 商如意笑了笑,也并不多说什么,只想了一下,又问道:“舍儿,你买了那些药回来,都送进大兴城了吗?” 图舍儿立刻道:“是的,姜克生他们把药送进城了。我没进城,只按照小姐你吩咐的,把那些药各取了一些包好,就直接来扶风了。” “那这一路上,你可有发现路上有什么不对的事吗?” “不对的事?” 图舍儿一愣:“什么不对的事?” 商如意看着她全然无知的眼瞳,一时间也沉默下来,倒是图舍儿自己想了想,道:“小姐是不是担心,那药会牵连出什么事啊?” “我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这件事,好像没那么容易结束。” “这件事?” 图舍儿又是一愣,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宇文晔,轻声道:“小姐是说,姑爷生病这件事?” 商如意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沉思了一会儿,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道:“他的病,我算是明白来历了,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提前知晓他会染上这病。” “……” “就像真的……未卜先知一样。” “未卜先知?” 图舍儿是最怕鬼神之事的,听到这话,眼睛都瞪圆了,不由自主的压低声音:“谁,谁能未卜先知啊?” “……” 商如意的眼底,闪过了一抹冷光。 未卜先知—— 这四个字,只是一个模糊的说法,确切的说是——比她知道得还多。 有人,比她知道得还多,这件事就像是一根针,始终扎在她的心里,所以这些日子她隐而不发,却也步步为营,想要从宋煜的嘴里掏出那个名字,却没想到,就那么巧的,宋煜死在了开口之前。 而马旭,他虽然活下来,显然已是一颗没用的弃子 所以来扶风这一回,不仅仅是他们跟薛献对阵,也还在跟另一个人对阵博弈。 这一局,以对方在大兴城和各州县搜罗药材,和扶风战事开始,到今天险胜薛献,宇文晔得到对症之药为结束。 对方没赢,他们没输。 商如意隐隐的感觉到,那个人还隐藏在层层的迷雾之后,并不打算轻易的现身,只是,这个人还随时准备从迷雾中伸出手来,而当他的手再度伸向他们的时候,也许就是她和宇文晔再度面临这些日子的绝境死局的时候。 她必须尽快的找出这个人来! 不过,这些事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尤其是图舍儿,这丫头虽然忠心,但胆子太小又藏不住事,如果告诉了她,只怕这丫头能直接给吓傻了,更可能,将自己当成病了一场头脑坏掉的傻子。 想到这里,商如意只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可能是我胡思乱想吧。” 图舍儿这才也长舒了口气,道:“小姐别说这些话吓人。” “……” “奴婢今天过来,光是听说小姐差点被人放火烧死,就已经吓得魂都要飞了,若小姐再有什么事,奴婢真的就活不下去啦。” 商如意笑道:“好了,别担心。” 图舍儿这才站起身来,抱着铜盆准备出去洗衣裳,这时,商如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得,道:“哎——” 图舍儿回头看她:“怎么了,小姐?” 商如意自己也是一愣,不知道刚刚心里突然闪过的那一点迟疑是什么,再一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半晌,轻轻的摇头道:“没什么。” 图舍儿又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便也不再多说,转身出去了。 等到她一走,商如意自己也觉得莫名,只叹了口气,便慢慢的走到床边坐下,低头看着宇文晔那张仍旧苍白,但眉宇间的青灰之色已经淡去不少的脸,甚至,已经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平顺了许多,也不像之前那么滚烫了。 不自觉的,脸上就浮起了一点笑意。 而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此刻,是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一点平静。 想到这里,商如意突然感到身上有些绵软,而且只这么一意识到,那种绵软和虚弱就像是潮水一样一下子涌上来,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吞没——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天不仅是卧雪未曾合眼,她也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哪怕睡着,也在梦中提防着不知什么地方会出现的明枪暗箭,甚至是无情水火。 到这个时候也真的明白,自己,是太累了。 想到这里,她俯下身去,躺在床上,又过了一会儿,再慢慢的蜷缩进了宇文晔的怀里。 昨夜的果决坚毅,面对残兵败将也丝毫不肯退让,甚至恨不得要赶尽杀绝的凶悍之气,还有应对宋煜时的敏锐尖刻,以及面对宇文愆时的谨慎多疑,所有这些好的坏的,令她精疲力尽的情绪,在这一刻,竟然全都荡然无存。 留下的,只有心中的一点酸楚。 她轻轻将脸埋在他的怀里,感觉到胸膛一点一点,有力的起伏,一股滚烫的湿意涌上来,盈眶而出,浸湿了他的衣衫。 商如意轻声道:“你,快醒来吧。” 屋子里,仍旧是难得的静谧,伴随着耳畔响起的均匀的呼吸声,商如意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这时,仿佛有人急切的前来,推开房门,但下一刻,又静静的退了出去。 今天就两章合并一起发了 第470章 你们想要的结果 商如意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合衣躺下,靠在宇文晔怀里,竟然就此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 当图舍儿小心翼翼的抚着她的胳膊将她叫醒时,她甚至还有一半的魂魄流连在难得平静的梦境中,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对上图舍儿关切的眼神,好半天,才听到她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小姐,小姐,该起来了。” “……” “小姐,时候不早了。” “……” “再过一会儿,大公子他们就要启程了。你不去送送吗?” 大公子?! 这三个字像一根针不痛不痒的扎了她一下,商如意一下子清醒过来,急忙坐起身,又因为起得太急了,人还有些混沌,险些从床上扑下来,幸好图舍儿一把扶住了她。 图舍儿忙道:“小姐小心,看起猛了头晕。” “……” 商如意勉强稳住身形,讷讷的看了看她,又低头看看自己,才发现天都亮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将这个房间映照得一室通明,而自己连衣裳都没换,竟然就这么靠在宇文晔怀里睡了一晚,顿时有些脸红。 看着她这样,图舍儿抿嘴一笑,只说道:“奴婢知道,小姐是太辛苦了。” 商如意嗔了她一眼,脸更红了一些。 还是不自觉的喃喃道:“我,怎么就睡着了?” 就算昨天的酒宴她不去,但想来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等待下面的人禀报昨天一战之后清扫战场的结果,再问清薛献败退后对岸的情况,甚至,那两个逃走的侍卫,就算真的出了扶风,也应该再加派人手去追才是。 可她,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再回头,看向自己蜷缩着依靠了一夜的怀抱,似乎也隐隐明白为什么会睡着了。这的确是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一点平静——宇文晔仍然沉睡着,但这个时候,他的脸色几乎已经恢复几分平常的样子,吐息更加均匀平顺,商如意伸手再摸了摸他的脸颊,已经完全退烧了。眼看就比昨天更好了几分。 她不由得露出笑容,轻声道:“太好了。” 图舍儿也笑道:“卧雪已经照着小姐昨天吩咐的方子又去煎药了,一会儿就能送来给姑爷喝,等再喝两剂就全好啦。” “嗯。” 商如意几乎是幸福的笑着,点点头。 然后又转头看向图舍儿:“你刚刚说,大公子——” 图舍儿立刻道:“对了,大公子他们昨天就已经说定,今天一大早要启程回大兴。奴婢看着时候不早了,就来叫小姐,小姐要去送行吗?” “当然。” 商如意说着便立刻起身下床,图舍儿早已经为她准备好了热水毛巾,一番洗漱之后,又换了一件衣裳,刚刚整理完毕,图舍儿又想起什么,轻声道:“对了小姐——”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了笃笃两声敲门声。 图舍儿立刻道:“是谁?” 门外传来了一个温和平静的声音:“是我。” 一听到这个声音,商如意顿时一惊,但她还是立刻回过神,对着图舍儿递了个眼色,图舍儿急忙上前打开房门,就看见一个高大俊逸的身影披着阳光站在门口,对着他们微笑着。 是宇文愆。 商如意有些意外的道:“大哥怎么来了?” 宇文愆笑道:“我们就要启程回大兴了,临走前,想再来看看你,和凤臣。” 说罢,他欠身走了进来。 从昨天他对自己说过那些话之后,商如意再见到他,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也许是有一点心虚,但在心虚中,似乎还有更复杂的一点忧虑。 宇文愆走进来,却比昨天说的那些话还更坦然,他慢慢的走进内室,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宇文晔的脸色,然后欣慰的点了点头:“他的脸色比昨天又好了很多,看样子,再吃两剂药,应该就能痊愈了。” 商如意道:“是。” 宇文愆微笑道:“这样,弟妹就能放心了。” “……”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道:“凤臣的病来得蹊跷,有人在他病倒之前就把能治疗这种病的药材全部搜刮一空,这件事更蹊跷。若不把这些事情弄清楚,我没有办法完全的放心。” 宇文愆微微挑眉,回头看了她一眼。 沉默半晌,他微笑着说道:“昨天在战场上,薛献大败溃逃,弟妹不但不遵循穷寇莫追的古训,反倒让人继续追击残部,那个时候就看得出来,弟妹是个受不得委屈,更吃不得亏的人,今天听弟妹这番话,果然如此。” 商如意道:“凤臣是我的夫君,他受此苦难,我岂能善罢甘休?” 说着,又看向宇文愆:“身为兄长,大哥应该也与我想的一样吧。” 宇文愆沉默了一下,道:“当然。” “……” “我本来,也还想再多停留两天,把一些事情厘清。不过——” 商如意的心一颤。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宇文愆,却见对方也看了她一眼,那双清明的妙目仿佛一瞬间看透了许多,又对着她笑了笑,后面的话,便没再出口。 这一回,反倒是商如意有些迟疑。 她轻声道:“不过什么?” “……” 宇文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突然说道:“弟妹,昨夜那一战,除却跌落入小林河中不存尸骨,和战败溃逃的人,你至少歼灭了陇西军八万的人马。” “……” “这对于薛献来说,是相当致命的打击。” “……” “就跟之前,他也曾斩杀扶风八万人马,扶风的军心士气一落千丈一样,陇西军中也会开始士气低落,而这个时候,薛献如果还想要重振旗鼓,就必须通过一战重新树立他在军中的威信,鼓舞士气。而这一战——” 说到这里,他低头看向商如意:“将是扶风的生死之战。” “……!” 商如意的心一震。 仔细一想,的确如此,薛献不可能就此认败,以他的心性和手中剩余的兵马,他一定会,也必须重振旗鼓,再与扶风决一死战。只是,昨夜一战后发生了太多的事,加上她难得的平静,就这么靠在宇文晔的怀里睡了一整晚,完全没有闲暇去思考接下来该做什么。 没想到,宇文愆看似云淡风轻,却不动声色的将这些事情都考虑清楚了。 商如意看着他:“大哥……” 宇文愆道:“不过,现在凤臣已经得到了对症之药,相信很快就会好起来,所以扶风的战事,也不需要别人再插手了。” “……” “你们会得到你们想要的……结果。” 第471章 平安符与香囊 商如意的微微一颤。 她完全听出来宇文愆话中深意是什么,甚至,他口中的最后两个字——也不应该是“结果”,而本该是“战果”! 而他刚刚说的,他原本想留,却还是要走—— 所以,他明白自己在担心什么! 是扶风这一战最终的战果。 如果这一战他参与其中,那么回去论功行赏的时候,扶风的战果必然是要被他分去一些的,所以这几天,他几乎什么都不做,除了昨天帮自己的那一箭,就一直置身在扶风战事之外,其实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一战,他并不打算争夺胜利的果实? 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自己所有的思虑,都被他看透了? 这一刻,商如意突然感到脸上一阵发烧。虽然,对于这样的战果,不可能真的有人毫不在乎,但自己谨慎小心,却被对方轻而易举的看透,并且此刻更告知自己,他根本不打算抢夺什么,难免让人尴尬。 而看着商如意有些发红的脸,宇文愆却并没有要取笑她的意思,相反,他的眼神闪烁,似清明,又似有些说不出的惘然。 他喃喃道:“真正属于一个人的东西,就算抢,也抢不走。” “……” “否则,迟早会——” 商如意一时没听清,诧异的抬头看向他:“什么?” 宇文愆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又看了看她,神情复杂的一笑,道:“没什么。” 说完,他又低头看了床榻上的宇文晔一眼,然后说道:“凤臣无事,我也就放心了。你不必送我,好好的照顾他吧。” “大哥……” “接下来,你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但我想,我已经知道结果是什么了。” “……” “我会回去禀报朝廷,为你们请功。” 说完,他起身往外走去,商如意的头脑虽然有些混乱,但还是急忙跟上,一直走到门口,宇文愆又停下来,回头看向她。 阳光下,他的目光清明,还有一点说不出的深邃与温柔。 他微笑着道:“弟妹,保重。” 说完,便转身走了。 “……” 商如意一时间回不过神,甚至忘了该说什么,只一直目送他的背影远去,许久,还有些茫然。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难道所谓的未卜先知,知道得比自己还多,还有他恰到好处的出现,又似乎步步为营的举止,真的,只是因为自己的多疑? 过了许久,她才慢慢的转身回到房中,外面隐隐响起的喧哗之声,显然是众人在为他们送行,可这个时候,她的确不想再出去。 宇文愆的那些话,让她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回到房中,商如意走到床边坐下,静静的,也几乎是木然的坐了许久,直到图舍儿为她送来一杯温热的茶水,商如意才勉强回过神来。 她喝了一口水,倒像是清醒了一些,想起什么来,说道:“对了舍儿,刚刚你好像要跟我说什么,是什么事啊?” 一提起这个,图舍儿目光有些闪烁:“小姐……” “怎么了?” “奴婢,奴婢知错了。” “什么?” 商如意一愣,这丫头跟在自己身边,虽然有时有些莽撞,但忠心耿耿,从来没犯过什么大错,怎么今天突然这样?她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看着她:“到底怎么了?” 图舍儿轻声说道:“奴婢,把小姐的东西,洗坏了。” “……?” 商如意又是一愣,这才想起,昨晚是她拿了自己换下来的衣裳去洗。 所以——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商如意刚要笑,突然,昨天在她拿着铜盆离开房间的时候,自己心里蓦地闪过的那一点莫名的不安又一次涌了上来,而且这一次,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她立刻又抬起头来看向图舍儿,问道:“你洗坏了什么?” 图舍儿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摸出一块包好的手帕。 商如意接过来,一点一点的拆开,只见里面躺着一只香囊,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正是之前他们去大岩寺参加法会那一次,再离开寺庙的时候,她突然看到前方有一个异样的身影,刚打算去看看,宇文愆就突然走过来,递给她和宇文晔一人一只的香囊,说是为他们求取的平安符。 也是因为这个,她没再去追究那个身影。 当时她还奇怪,和尚的寺院里,怎么会出现平安符这种东西。 而且,还放在香囊里。 不过,因为是兄长给的,他们都不好说什么,只随身带着,之后倒也并未注意这东西太多。 没想到—— 商如意道:“平安符,洗坏了?” “嗯,” 图舍儿愧疚不已的轻声说道:“奴婢知道这是大公子为小姐和姑爷求的,昨天洗的时候没翻出来,后来看到的时候,已经洗坏了。” “……” “奴婢昨晚就想告诉小姐的,可进来看到小姐已经睡了,就不敢打扰,刚刚又——” 商如意叹息了一声。 难怪昨天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就是这个平安符。 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珍宝,但到底也是兄长的一份心意,宇文晔的香囊倒是一直挂在他的身上,也没摘取过,反倒是自己的先弄坏了,若被人知道,就不好了。 商如意想了想,将那手帕又包起来,说道:“我回去看看,想办法缝好,别告诉别人就是了。” “是。” 图舍儿又轻声道:“不过小姐,奴婢发现,那香囊里,好像还放了其他的东西。” “……?” 商如意一怔,抬头看向她:“什么东西?” 图舍儿急忙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道:“泡在水里,奴婢认不出,就拿到窗台上去晾了一晚上,刚刚才收起来。” 商如意急忙接过来打开一看,那纸包中放着一些细碎的,褐色的干叶子,因为被水泡过一阵,气味已经很淡了,但她凑近了一闻,还是闻出了一些气味。 藿香,佩兰,细辛,还有,石菖蒲…… 这一刻,商如意的脑子里猛地闪过一道灵光,顿时整个人僵在那里。 看到她这样,图舍儿给吓住了,急忙道:“小姐,你怎么了?” “……” 商如意完全说不出话来,只神情严肃的看着那些细碎的干叶子。 这些,是医者们在遇上战乱恶疾的时候,专门配制一种香囊时所需的药材,而这种香囊的作用只有一个—— 防瘟疫! 第472章 继续守,还是转守为攻? 商如意脸色一变,立刻将那包药塞回到图舍儿的手中,摆摆手让她退到一边,然后伸手到宇文晔的怀里,轻轻的掏出了一样东西。 正是宇文愆给他的那个香囊。 商如意深吸一口气,然后解开绳结,往里一看—— 里面,空空如也! 商如意顿时惊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的又伸手摸了两下,的确,什么都没有。 一时间,她整个人都有些懵了,宇文愆给她的那只香囊里有可以防瘟疫的药材,可在给宇文晔的香囊里却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 就在她的脑子里一阵混乱,甚至不知道该以何处为头绪去理清这些疑惑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图舍儿的声音,只听她小心翼翼的道:“小姐,这个香囊下面,好像破了个洞。” “嗯?” 商如意一愣,急忙将香囊反过来一看。 果然,那香囊底部的线缝开裂了,而且,破洞还不小。 她一时又有些愕然,但仔细一想,倒是也明白过来——这个香囊宇文晔一直贴身带着,连上战场的时候都不例外,而他从来到扶风开始便身经数战,还几乎都是生死之战,香囊会被磨损破裂,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 她紧皱眉心,看着那空空如也的香囊,心里反倒更疑惑了几分。 这香囊里,有没有放过那些药? 如果没放的话,那不是意味着,宇文愆提前知晓了他们来到扶风可能会遇上这场恶疾,却只给自己的那只香囊里放了防瘟疫的药?! 难道宇文愆对她—— 只这么一想,商如意立刻摇了摇头,将那荒唐的念头从脑袋里甩出去。 不可能! 要知道,当初自己的悔婚改嫁,不仅令自己在宇文家的处境尴尬,也着实令这位盛国公世子名誉受损,宇文愆自己也说过,在世人眼里,就是她商如意,负了他宇文愆。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有多余的情感,来对自己好?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他应该是知道宇文晔将会在扶风经历什么,所以提前准备好了这两个药囊,而给自己的这个,不过是顺便罢了。 可是—— 商如意又忍不住想,如果真的放了可以防止瘟疫的药材,宇文晔又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染上瘟疫,更是重病至此? 就在她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乱麻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了一声很轻的敲门声,一个有些苍老虚弱的声音传来:“夫人。” 一听到这个声音,商如意急忙起身亲自迎了过去。 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一直为宇文晔看诊治病,后来因为那场大火而受伤昏迷,数日未能清醒的老大夫何问竹。只见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站在门口,一见商如意,立刻道:“拜见将军夫人。” 看到他,商如意心中倒是一喜。 自从那天火灾他们被救之后,何问竹因为年纪太大而受创最重,一直昏迷不醒,商如意又忙着应对薛献之战,只能让殷长岳他们将他留在官署中养病,还派了人去照顾他,原想着等这边事了,再找机会去探望,没想到他已经能起身了。 商如意急忙将他迎了进来,问道:“老先生,你,好些了吗?” 那何问竹轻咳了两声,声音仍有些沙哑,但精神还算不错,笑着说道:“这几日,老朽卧床养病,已经好了不少。今天已经能下床了,特地过来,想要感谢夫人当日的救命之恩。” 商如意脸上一热,忙说道:“言重了。” 事实上,若不是因为他们,何问竹也不会遭此横祸,这么大年纪还受这样的罪,险些丢掉性命。 何问竹又道:“如今将军的病体如何?老朽还想看看。” 商如意道:“好吧,请。” 说完,她便领着何问竹走进了内室,那何问竹走到床边,先看了看宇文晔的脸色,听了听他的呼吸之声,又诊了脉,然后笑着转头对商如意道:“将军的脉象平缓了不少,的确是见好了。” 商如意笑道:“这样,就好。” 那何问竹又站起身来,看了看商如意,脸上带着几分钦佩之色,说道:“老朽这两日也听说了夫人抵抗薛献大军的壮举;听说,夫人还事先派人准备了将军所需之药。夫人,真乃非凡之人啊。” 非凡之人…… 这四个字,让商如意的心情更沉重了一些。 她哪是什么非凡之人,更没有非凡之能。否则,她也不会任由别人计算好他们的每一步,布下一道道生死关卡,几乎置宇文晔于死地。 而她,只能在事后去应对,弥补。 不过这个时候,她倒是想到了什么,于是对何问竹道:“老先生,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教你。” “请教不敢,夫人请说。” “若佩戴防瘟疫的香囊——就是那种里面有佩兰、藿香、细辛等药材的香囊,能完全的避免一个人染上瘟疫吗?” 何问竹想了想,摇头道:“不能。” 商如意睁大眼睛:“为什么?” 何问竹淡淡笑道:“常人染上恶疾的途径一般有两种,口与鼻。” 他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口鼻,然后道:“也就是,所饮食之物,所吸纳之气,都可能是恶疾的来源。” “……” “佩兰,藿香,细辛等物制成的药囊,可能防止人在吐纳间吸入带有恶疾的空气,但若人所饮之水,所食之物本身就带有恶疾,那药囊就完全发挥不了作用了。” “……!” 商如意沉默半晌,喃喃道:“原来,如此。” 她之前就已经猜测到,宇文晔的病是因为喝了受到那座京观污染的小林河中的河水,所以染上瘟疫,既然是饮食之水,那么香囊也起不了作用了。 就是说,宇文愆给宇文晔的那只香囊里也有可能是放了那些药材的,他并没有特殊对待自己。 这么一想,她倒是松了口气。 看着她一时凝重,一时又轻松的神情,何问竹不知何故,只小心的道:“夫人为何有此一问呢?” 商如意摇摇头:“没事。” 何问竹见多识广,似乎也能感觉到这位将军夫人深邃的目光中似乎还隐藏了许多暗流,但既然她不愿意说,他身为平民百姓,自然也不能多问,只点了点头。 两人又闲话了两句,何问竹毕竟年纪大了,又刚刚痊愈,说了一会儿话难免气虚起来,见此情形,商如意便让图舍儿送他回去休息。 他们走后不一会儿,卧雪便熬好药送来。 商如意小心的喂宇文晔喝下,正给他擦拭了嘴边残留的药汁,代俊良和殷长岳便前来求见。 商如意将他们迎了进来。 两人进屋之后,先小心翼翼的走到内室看了看宇文晔,知道何问竹刚刚来为他诊过脉,说是已经没有大碍之后,两个人都大大的松了口气,殷长岳更是喜不自胜的道:“大将军病情将愈,又逢此役大捷,咱们扶风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商如意看向他:“此役,大捷?” 见她有些意外的样子,殷长岳立刻笑道:“夫人,自然是大捷,我们可不敢欺瞒夫人啊。” 商如意急忙摇头道:“我不是认为你们欺瞒。我只知道昨天那一仗,咱们算是守住了城门,但是——大捷,我可不敢奢望。” 这一下,连代俊良都笑得两眼弯了起来,道:“夫人昨天就吩咐我们去清扫战场,但因为战场太大,我们也是足足清扫了一整天才得到结果。” 商如意看向他:“如何?” 代俊良道:“昨日一战,歼敌八万有余!” “……!” 商如意一听,顿时惊喜的睁大了双眼:“真的?” 代俊良笑道:“夫人,这是刚刚那收上来的战报,我们核实再三,才敢来禀报夫人。一会儿,也是要以这个数字快马加鞭送去大兴,禀报朝廷的。” 商如意笑道:“这,太好了!” 就在刚刚,宇文愆来与她道别的时候,跟她说昨日一战至少歼灭了陇西军八万人马,她还不太敢相信,况且,清扫战场的数字没有报上来,她以为宇文愆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没想到,竟真的有八万人! 他们昨天一战,就算是把之前薛献斩杀扶风八万将士的仇都给报了! 代俊良又接着说道:“这还只是歼敌的人数,另外,我们俘虏了陇西四千余人,还有些跌落入河中的人马无法找回的。合计估算,昨日一战,薛献部折损兵将,约有十万!” “……” “这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 “现在,我们眼前只有一个问题——” 说到这里,代俊良的喜悦之色微微敛起,正色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对方损失惨重,必然也士气低落,那么现在,他们又该做什么?是继续坚城固守,还是主动出击? 一想到这里,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要知道,昨天的胜利,是在宇文晔病倒之前给出的十六字军令的基础上做出的应对之法所得,可现在,局势转变,但他们应该怎么做,却好像突然没了主心骨。 是继续守,还是转守为攻? 就在三个人都沉默着,房间里也迷漫着一股沉闷气息的时候,一个很轻,很虚弱,却透着一股骨子里的坚毅之气的声音突然响起—— “当然是,主动出击。” 第473章 怎么会,下雨的 “当然是,主动出击。” 这句话响起之后,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只是这一次的安静,不是之前无话可说的沉闷的平静,而是一种连心跳和呼吸都骤然停止了的窒息的安静。 这声音是—— 商如意一瞬间真的忘了呼吸和心跳。 她几乎是本能的,将有些僵硬的脖子转过去,目光颤抖得几乎要碎掉,慢慢看向床榻之上。 却仍旧,只看到那个双目紧闭,静静昏睡的身影。 “……!” 她的心一沉,仿佛刚刚被人送到九霄云外,天顶之上,又被重重的摔下来,哪怕还没有粉碎,但这种强大的失落感让是让她难受得心口仿佛要裂开。 又,听错了吗? 又是这些日子,不止一次盘桓在梦中,却求而不得的奢望,让她又一次产生了幻觉? 商如意强压下心头的失落,勉强让自己做出平静的,至少不至于太失态的表情,然后转过头来面对殷长岳和代俊良;可一对着他们,却见他俩也是一副震惊不已的表情,瞪大眼睛看着床上的人。 他们,也听错了? 这一刻,商如意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又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只是,她还没来得让理智从刚刚的巨大失落中抽离出来得出一个结果,耳边便又一次响起了那虚弱,却比刚刚更清晰几分的声音—— “是我,说的。” “——!” 这一次,她不再迟疑,急忙起身走到床边,低下头,屏住呼吸看着床上的人。 心,跳得仿佛要从胸膛中崩裂出来。 但她却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呼吸,只怕自己的吐息大一些,都会把眼前的幻境如同散沙浮尘一般吹散。 然后,她就在战栗中,看到那覆在紧闭双眼上的纤长的睫羽微微震颤,好像真被她的呼吸吹拂着颤动起来,仿佛被缚住的鸟儿在挣扎着扇动翅膀,挣扎了许久,那睫羽终于慢慢抬起。 一双深邃如星空的明眸,慢慢凝聚起璀璨的光芒,看向她。 刹那间,天地仿佛都空了。 商如意定定的看着那双眸子,灵魂仿佛也在这一刻被吸纳了进去,她颤抖着,唇瓣轻启,几乎是凭借心中一点回忆的本能的唤道:“……凤,凤臣。” 而下一刻,一阵沉重又凌乱的脚步声响起,踏碎了两个人对视这一瞬间的平静,是殷长岳和代俊良两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看到宇文晔已经睁开了双眼,顿时又惊又喜,尤其是殷长岳,喜出望外的大声道:“大将军,你,你终于醒了!” 一道惊雷,骤然在晴空中炸响。 这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也彻底结束了扶风从薛献东进而来便开始面临的,长达近一个月的炼狱般的酷暑炎热,当众人齐聚到这个房间,惊喜不已的看着总算从重病昏迷中清醒过来的大将军时,一场大雨瓢泼而下,将前夜被炙烤焦灼的土地淋了个透。 而面对众人那一张张喜出望外的,甚至泫然欲泣的面孔,宇文晔在说出了前两句证明自己终于醒来的虚弱的话语之后,第三句,却是在听着大雨滂沱的声音时,有些莫名而来的一声低叹。 “怎么会,下雨的。” “……?” 众人都有愕然。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但这个时候,他终于清醒过来这件事已经让大家都惊喜得无暇去顾及那一点疑惑,众人手忙脚乱的挤满了这个房间,又让图舍儿把刚刚送回去休息的何问竹叫来,重新诊脉,确定他的病情已无大碍,只要静静修养,就能痊愈,这一下,激动得穆先等人险些落下泪来。 而在狂喜之余,他们也断断续续的将这些天,尤其是前夜那一场战事告诉了他。 最后,殷长岳颤声道:“大将军此番病愈,可太好了!” “……” 宇文晔静静的听完了所有人的诉说。 虽然是昏迷许久,他需要知晓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同样,也是因为这些日子的重病卧床,让他暂时没有了行动的能力,刚刚攒足力气说出的三句话,就已经将他的精力消耗殆尽,唯一剩下的一点力气,只能用来听和看。 而即便只是听和看,也非常费力。 此刻,商如意坐在床头,让他勉强半靠在自己的肩头,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他的身子在微微的颤抖,苍白的嘴唇更是在呼吸间又失去了好不容易出现的一点血色。 看着这样的他,商如意眉头紧锁,却始终没说什么。 而周围的人看到这幅景象,也都沉默着——虽然,两个人这个样子颇有些夫妻狎昵的意味,是绝对不该出现在军中的;可经历了这些天,所有人,甚至连一直跟随他二人的穆先和程桥等人都重新认识了商如意,更明白这位看似柔弱,内心却坚毅的将军夫人身上,还有他们以前从未知晓过的强悍。 所以,两个人这样,众人并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过了许久,感觉到他的气息还是非常的虚弱,商如意轻声道:“厨房准备了米汤和稀粥,喝一点好不好?”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商如意却像是得到了答案,挥手让卧雪送了一碗熬得浓浓的米汤来,热气腾腾,米香四溢,她自己端了过来,一勺一勺的吹凉喂到宇文晔嘴边。 宇文晔无声的喝了几口,倒是比之前昏睡时喝药要容易多了,不多时,半碗米汤下肚,他的眼睛也更明亮了些。 就在商如意拿出手帕为他擦拭嘴角的时候,他又抬眼,巡梭了房中眼巴巴的众人一眼,嘴唇微微翕动。 “什么?” 商如意一愣,正要凑近去听,站在房间一角的聂冲已经轻声道:“将军问善童儿。” 说完,他上前一步,轻声道:“大将军,昨天善童儿陪夫人回来,清理了宋煜他们。夫人休息之后,他才离开官署去了城门口,为城外战死的那些人念往生咒去了。一会儿,应该就会回来。” 商如意闻言,倒是一愣。 但想想,也不算意外,善童儿虽然跟随了他们来打仗,可毕竟从小当和尚,上阵杀敌不含糊,慈悲心也不是假的。 宇文晔听了,也轻轻的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他虚弱的气息更平稳了些,目光慢慢巡梭过所有人激动不已的神情,最终,停留在商如意苍白得几乎有些木然的脸上。 然后,轻声道:“这些日子,你,你们辛苦了。” 第474章 主动出击? 商如意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静静的低垂下眼睑,长长的睫羽覆在眼瞳上,让人看不清此刻她到底是如表面那样的平静,还是已经在内里天地翻覆。 而听到这话,在场的人心中都不免感慨。 代俊良立刻道:“多亏大将军之前留下的军令,虽然有些波折,但扶风固守无碍,只望大将军好生休养,待到病体康复,接下来我们——” 话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一顿,下意识的回头跟殷长岳对视了一眼。虽然沉浸在宇文晔终于清醒过来的狂喜中,但他们显然没有忘记,宇文晔在清醒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主动出击! 他甚至在还没有多余力气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回答了他们三个人都纠结不已的问题。 想到这里,殷长岳小心的看着宇文晔:“大将军……” 宇文晔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见他这样,众人顿时都屏住呼吸,面面相觑,只当他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怕是还没完全恢复,就被众人七嘴八舌的吵嚷了半天,恐怕此刻又倦了,需要再休息。殷长岳想了想,对着商如意轻声道:“夫人,我等就不打扰将军休息,先退下了。” 说着,便欠身准备离开。 周围众人见此情形,也都小心的准备往外走去。 可就在这时,却听见商如意轻声道:“你们都不要走。” “……?” 众人一愣,都回头看向她。 只见她坐在床头,仍旧让已经闭上双眼,似乎又睡着了的宇文晔靠坐在她的身上,却并没有让他躺下去休息的意思。众人都有些疑惑不解——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让还没恢复元气的大将军好生休息养足精神才是吗?她却让大家留下来,这是何故? 就在众人不知到底该走该留,正迟疑的时候,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回头一看,只见全身被雨淋湿的善童儿像一头小牛犊一样冲进来,一脸惊喜的说道:“宇文二哥醒了吗?!” 旁边的聂冲和程桥等人急忙对着他比手势让他安静。 善童儿不明所以,还高高兴兴的说道:“我刚刚在外面就听说二哥醒了,真是太好啦,坏人被带走,二哥又醒了,我们总算——” 就在他手舞足蹈,几乎要跳起来的时候,一直闭着双眼,仿佛已经又睡过去的宇文晔睁开眼睛,眼神比之前又更明亮,也更清醒了几分。 他道:“代俊良。” 善童儿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一旁的代俊良闻言愣了一下,但立刻上前:“大将军有何吩咐?” “你刚刚说,昨日一战,俘虏陇西军四千余人?” “是。” “立刻下去,将其中队正、伙长提出拷问,弄清楚薛献军中粮草所在。” 一听这话,在场所有人立刻提起一口气。 刚刚,所有人都还沉浸在他病愈清醒的狂喜中而不能自已,可虚弱得几乎口不能言的宇文晔却已经开始考虑战事,此刻,他甚至直接下达军令了。 但这,是不是有些太勉强了? 代俊良先是吃了一惊,又想了想,有些迟疑的道:“大将军是要——” 宇文晔又轻喘了口气,然后低声道:“主动出击。” “……” “我刚刚的话,并不是妄言。” “……” “薛献大败,而且是在……在我没有出战的情况下……大败,此刻,不仅他军中将士会士气低落,他本人……也一定会意志消沉,这,这是战胜他的最好机会,千载难逢!” 代俊良想了想,又道:“可是,就算我们想战,薛献也未必会出战了。” “……” “刚刚末将还没把话说完,除了清扫战场之外,末将也派人渡河探清西岸的情况。探子回报,前夜大败之后,薛献立刻将他们的军营往后挪了五里,显然是提防我方出兵突袭。” 一听这话,穆先和程桥等人对视了一眼,都露出凝重的神情。 要知道,把军营往后撤,基本上就是短期内不会再进攻,更不会轻易出战的表现。 这说来,他们现在真的攻守易型了。 可这样一来—— 这时,宇文晔又闭上双眼,但这一回众人都知道,他是在养精神,攒力气,于是大家都不再开口,也没人离开,只静静地看着他。果然,又过了一会儿,宇文晔再度睁开双眼,慢慢道:“我说,主动出击——是他们,主动出击。” “……?!” 众人大吃一惊! 薛献,主动出击? 这怎么可能?他刚刚经历大败,将军营都往后撤了,又怎么可能主动出击?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只扶着他的胳膊让他靠坐得舒服的商如意眉心紧蹙,低下头看着他,轻声道:“所以,你要拷问出粮草的下落?” “……!?” 听到这句话,众人又是一惊。 但随即,所有人都有些明白过来了,宇文晔让他们拷问昨夜俘虏的队正、伙长,弄清陇西军粮草所在,自然不是只为了知道那么简单。 他是要从对方的粮草下手,也就是最简单的,火烧粮草! 薛献部远道而来,最大的问题一定是粮草,这也是宇文晔在病倒昏迷之前叮嘱他们一定要坚城固守的原因,而现在,对方已经经历大败,士气低落,如果在这个时候烧了他们的粮草—— 这个时候,一旁的代俊良也终于有些回过神来。 他沉声道:“将军的意思是,我们要趁着这个机会毁掉他们的粮草,只要没了粮草,薛献剩下的二十万人马就会恐慌,大乱。” “……” “到那个时候,他的眼前就只有一个选择,速战速决!” “……” “这样,就能逼他主动出击了!” 坐在床边的商如意低头,神情凝重的看着宇文晔。 难怪,他刚刚醒来的第三句话,是让所有人都感到有些莫名的叹息——怎么会下雨的。因为下雨,会影响他火烧粮草的时间! 而那个时候,他才刚刚清醒,甚至连睁开眼睛都费力。 这一刻,众人看向宇文晔,目光已经不再是惊喜和欣慰,哪怕此刻他仍然虚弱,气息奄奄,只能靠坐在女人的怀里才能支撑起身子面对他们,可是,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却仿佛比之前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更加骁勇,更加雄姿英发。 竟然能在清醒的片刻,就定下对敌之策! 一个人,怎么能强悍到这种程度?! 第475章 现在,可以哭了 不止是代俊良,这个时候房中几乎所有人都被宇文晔这超乎常人的强悍意志力所震慑,尤其站在屋子一角的聂冲,更是神情凝重的看着他,若有所思—— 难怪,萧元邃那样的人,都会以他为毕生大敌。 而申屠泰,更是还没见到他,便决定让自己手下的人跟随他。 宇文晔,果然不是常人。 眼前这中原逐鹿,群雄纷争的乱世不知会持续多久,但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定会有人结束眼前的乱局,开创一个新的局面,但结束眼前这分裂局面的人,是谁呢? 会是,眼前这个男人吗? 就在众人都震叹不已的时候,宇文晔又轻声道:“虽然下了雨,可能会影响这件事,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去把你们该做的做了。这几日,军中的操练也不可松懈。” 一听这话,代俊良又感觉全身充满了信心和力量,立刻说道:“是!” 说完,便转身下去了。 等到他一走,房中的人虽然都还想留下来陪陪宇文晔,尤其是穆先他们几个亲随,但也看出宇文晔在说完这些话后神情倦怠,显然元气还没恢复,需要静养。 于是,穆先上前道:“将军,我们就先退下了。” 宇文晔只淡淡的点了点头。 倒是刚刚才冲进来,一身雨滴几乎把床边的地板都淋湿了的善童儿不愿走,眼巴巴的望着宇文晔:“宇文二哥,我留下来陪着你好不好?你好不容易醒过来,我太高兴啦!” 宇文晔看了他一眼,虽然没什么力气,还是忍不住抿了一下唇角。 一旁的聂冲上前牵住他:“九——善童儿,将军醒来,军中庆祝,听说杀了一头猪。” 善童儿一听,眼睛都亮了:“真的么?!” 聂冲认真的点点头。 善童儿顿时有些犹豫了起来,想了想军中的那头猪,又看了看眼前虚弱的宇文二哥,正不知该如何选择的时候,还是图舍儿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将军就在这里,你随时都能来看;那猪你不去吃,别人就抢走啦!” 一听这话,善童儿下定决心,抬头对宇文晔道:“二哥,我晚点再来看你。” 说完,便跟着聂冲走了出去。 看着他坚定的背影,宇文晔既松了口气,又仿佛有些好气,半晌,喃喃道:“二哥哪有猪重要。” 听到这话,众人要笑又不好笑,只能憋着,纷纷退出这个房间。 不一会儿,人都走光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商如意一直坐在他的身后,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这个时候人走了,她反倒轻轻的放开他,拿了几个枕头来垫在他的背后让他坐好,然后坐到他的面前。 轻声道:“现在,如何?” 宇文晔抬眼看了她一眼。 商如意又道:“还饿吗?还是渴?” “……” “这些日子,你一直昏睡不醒,只能给你喂一些稀粥和清汤,你可定很饿吧。” “……” “我让厨房再——” 她絮絮叨叨不停的说着,神情也很平静,好像是真心实意在担心着眼前的人饿不饿,渴不渴,又殷切周到的为他安排下一切。但那絮叨的话语越说,声音越低沉,甚至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已经染上了泪意的酸涩,沙哑得语不成声。 但宇文晔,一个字都没应她,就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商如意一下子低下头去。 宇文晔看着她,这个时候像是也轻叹了口气。 然后道:“现在,可以哭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吧嗒一声。 一滴还带着滚烫体温的泪,一下子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宇文晔的心,仿佛也跟着那一点细不可闻的声音一颤,可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紧接着,又是几滴接连落下。不一会儿,便濡湿了他的手掌,更浸透了衣衫,让他的身上也感到了泪水带来的酸涩和战栗。 眼前的小女子,已经泪流满面。 她咬着下唇,像是还极力在克制自己,没有发出呜咽声和哭泣声,可越是这样,眼泪越是不受控制的迎来了另一波的汹涌,她用力的低着头,想要掩饰自己这一刻的脆弱,可瘦削的,不住颤抖的肩膀,却将她这些日子强忍下来的委屈和恐惧在这一刻全然暴露了出来。 他们两,并不是第一次分别,也不是第一次,面临生死相离。 却是第一次,她那么清楚的明白自己的恐惧。 她害怕失去这个男人,哪怕表面上平静无波,甚至能冷静的处理这些日子所面临的一切的困难,可没有人知道,在她平静的表面下,是多深重的恐惧。 这个男人,明明与她的前半生毫不相干,却偏偏,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便被他主导了自己的喜怒哀乐,她甚至不敢想,如果他醒不来……会怎样。 如果自己失去他……会怎样。 甚至于,他已经醒来,脱离了危险,可那样的念头只是一出现,仍然能够让她恐惧得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能倾泻这一刻的心情。 于是,她哭得更厉害了。 而看着这样的商如意,宇文晔的眉心也蹙得更紧了。 但他并不是厌恶。 而是生气。 因为他突然发现,过了那么久,再面对这个小女子的眼泪的时候,他竟仍然只能无措。 眼看着她的眼泪逐渐泛滥,落下的泪珠已经润湿了他身上大片的衣襟,那湿冷的感觉更是浸透到了心里,令他原本就虚弱的心跳更加不堪重负,可他却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此刻的他,甚至没有力气像上一次那样去拥抱她。 宇文晔咬了咬牙。 沉默半晌,他哑声道:“商如意。” “……” “你过来。” “……!” 商如意瘦削的肩膀又是微微一颤,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看向眼前这个静默不动的男子,虽然视线被泪水所盈一片模糊,但她好像也读懂了这一刻他心中的压抑与痛。 于是,慢慢的,她倾身向前,靠进了他怀里。 然后感到一只虚弱,却温热的大手,慢慢的抬起,抚上她的后背,将她轻轻的,揽进自己的怀中。 眼泪,再度泛滥。 当惊雷又一次震荡大地,几乎要将整个天地翻覆的时候,一声低哑的呜咽,带着无限的委屈和辛酸,在宇文晔的怀中响起,而最后,又渐渐平复。 第476章 我又让你哭了 窗外,风急雨骤,屋内,却是一片静谧。 床边的两个身影紧紧相依在一起,连心跳,仿佛也在此刻相通。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仍旧狂风大雨,骤雨倾盆,但好在,那几乎令强如钢铁的心也化作绕指柔的呜咽低泣声,终于平息下来。 然后,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好些了吗?” 商如意的心因为这声音的温柔而狠狠的跳了一下。 她慢慢的从那温暖的怀抱中抬起头来,看着宇文晔——因为外面的风雨大作,房间里也没点灯,所以光线并不好,但这样晦暗的光线下,他的目光却反倒透着一种异样的,深沉的温柔,只看了一眼,商如意就感觉自己的心神,仿佛都被那深邃如星空的双眼吸了进去。 仿佛,在劫难逃一般。 可是,他的脸色仍旧苍白,微微抿起的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这个时候其实并不是她发泄这些日子的沉闷情绪的好时机,毕竟,外面还有没解决的大敌,而宇文晔本人,体力,元气,也尚未恢复,还有很多事要做。 想到这里,商如意慢慢的直起身来,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可一低头,就看到宇文晔胸前衣襟有些发暗,再仔细一看,竟然是被她的眼泪濡湿了一大片。 商如意顿时红了脸。 而宇文晔原本也想要说什么,看到她发红的脸颊,也是一愣,再低头看向怀中有些湿冷的地方,唇角抿了起来。 他看向她,似笑非笑的道:“你那么坚强,原来,也是水做的。” “……” 商如意的脸更红了。 她急忙撑起身子起身要离开,其实也是去另取一件衣裳给他换上,可才刚要动,就感到纤细的手腕被一股熟悉的粗糙而温热的感觉包裹住。 是宇文晔,握住了她的手腕。 商如意的心下意识的跳了一下,低头看向他,只见宇文晔仍旧靠坐在床头,一动不动,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也仍然十分虚弱,可看向她时,那双深邃,又难得露出分明的温柔情绪的眼瞳,却令人无法拒绝。 他道:“别走。” “……” 商如意的心又是一跳。 这一次,她的脸不仅红,更有些发烫,甚至都不敢再抬头对上那双眼睛。 宇文晔看着她,笑容慢慢敛起,取而代之的却是凝重肃然,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愧疚,另一只手抬起来,轻轻的抚过她的眼角。 一点泪星,被抹去。 沉默许久,他终于道:“我又让你哭了。” “……” 商如意心一沉,刚要说什么,就感觉到他的眼神黯然,低声道:“可是,我甚至没有办法向你保证,今后,不会再让你落泪。” “……” “因为,我要走的这条路,注定遍布荆棘。” “……” “若不流泪,就得流血。” “……” 商如意慢慢的坐回到床边,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再次慢慢的靠进他怀里,轻声说道:“那,不是正好吗?” “……” “你流血,我流泪。” “……” “我们两,谁也不会拖累谁,谁也不会被落下。” 说完这句话,她立刻感到紧贴着的那气息微弱的胸膛微微一震,半晌,那有些虚软的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商如意抬起头来,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 宇文晔道:“你,不会后悔吗?” 商如意轻轻的摇了摇头。 其实,谁的一生不是遍布荆棘?就连楚旸——想到他,商如意又不可避免的心中一阵刺痛——他身为天之骄子,富有四海,坐拥天下,不也走得举步维艰,最终,甚至血溅江都宫。 所以,她从来都不在意人生的苦难。 以前她在意的,是在承受过这些苦难之后,能不能保护自己所爱的亲人;而现在,她还在意的,就是与她一同度过这些苦难的人,是不是值得的那个人。 这一刻,宇文晔也说不出自己沉重的心跳到底是因为快乐,还是因为愈加沉重的愧疚感,但他还是轻轻的抬起手来,指腹抹过她仍有些湿润的脸颊,柔声道:“好,我也不会让你后悔的。” 商如意用力的点点头,对着他笑了。 这时,窗外又闪过一道光,随即,隆隆巨响从厚重的云层中滚来,再在扶风的天顶上炸响。 而这巨响,也让两个沉浸在别样情绪中的人冷静下来。 商如意忍不住抬头望窗外看去,喃喃道:“没想到扶风旱了一个多月,在这个时候下起雨了。这么大的雨,你如果真的想对薛献的粮草动手,只怕,就不是一朝一夕能成事的了。“ 宇文晔倒并不太担心。 他道:“就算这雨下两天,也无妨。” “……” “毕竟,我现在的体力——我至少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来恢复。” “两三天?” 商如意一听有些急了,对着他道:“你可不要好高骛远,虽然图舍儿给你带来了对症之药,但这病毕竟不是普通的伤风,而且这些天你都没吃东西。寻常人这样熬几天下来,要恢复,至少得有半个月才行。” 宇文晔淡淡道:“那是寻常人,不起我。” 商如意一时语塞。 而就在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宇文晔又道:“我饿了。” 商如意嗔了他一眼,还是立刻起身:“厨房那边热着粥,我让他们送——” 宇文晔道:“喝粥太稀了,给我送些饭菜来。” 商如意一听就皱起眉头:“不行。你好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如果突然吃下那么干的饭菜,肠胃会受不了的。” “……” “这两天,还是喝些汤水和粥吧。”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道:“都说了,那是寻常人该做的,但我不是。” “……” “若一直吃那些东西,想好也得挨半个月才好得了。人的身体还是得逼一逼,你逼着自己好起来,就不能不好起来。” “……” 商如意简直要被他这番话给气笑了。 可是,看着他坚定的样子,又有些迟疑。最终,两个人各退一步,她让厨房送来了饭菜,但也送来了热汤,将汤浇在饭上,还特地用调羹剁了剁,比寻常的米饭细软了些,才送到宇文晔嘴边。 却没想到,他竟真的吃了下去,一顿就吃了一碗半。 这样一来,精神是真的好了不少。 傍晚时分,他竟已经能坐到床边,舒展双臂了。 看着他的样子,商如意忍不住笑了笑,又端着刚刚卧雪送来的今天的第二碗药走进来。不过,刚刚熬好的药还有些烫,她只能放到一边,轻声道:“这药等凉一些,你就喝。” 宇文晔点点头。 然后看着她,道:“那,就趁着这段时间,说吧。” “说什么?” “说,这些天发生了些什么事。” “刚刚,穆先他们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他们说的,是他们知晓的;但我知道,这些天一定还发生了一些他们不知晓,甚至,是他们猜都猜不到的事。” 说着,宇文晔看向她:“否则,我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从这病里醒过来。” 商如意眼神微微一闪。 其实,她并不打算瞒着宇文晔,只是他刚刚醒来,她并不太想让还没恢复元气的他就被这么多的烦恼所侵扰,可看着他醒来之后的举动,她也明白过来。 人,是要逼一逼的。 宇文晔能有今天这样强悍的心里和身体,大概也是因为,他从来都不惧在自己最虚弱的时候,去直面对可怕的打击。 想到这里,她也释然。 于是便坐到他的身边,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从大兴城内的药材被人搜刮一空开始,到宋煜伏法被关押,却立刻被灭口的事全部告诉了他。 宇文晔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等到说完,一旁的汤药也凉了一些,商如意端过来,又小心的吹吹凉,然后送到了宇文晔的面前。 宇文晔低头看着那浑浊药汁,沉默半晌,道:“所以,我是因为喝了小林河中的水,才染上这病?” “是。” “可是,这城中所有能治这病的药,都被人买走,连大兴城的也是?” “是。” “若不是你心中生疑,事先让图舍儿去找药,也许我——” 话说到这里,他自己都顿住了。 而商如意看着他,眼神却犀利起来,沉声道:“是!” “……” “而这,就是朝廷有些人,一定要你出征扶风的原因。” “……” 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忽的淡淡一笑,道:“你直接说虞定兴不就行了。” “……” 商如意没有说话,只神情凝重的看着他。 宇文晔似乎也知晓她眼神中的深意,又沉默了一下,才道:“你是不是想说,不是虞定兴。” “……” “或者说,不止是虞定兴。” “……” 商如意仍然没有说话,而是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起身,又去拿了两样东西给他看。 正是宇文愆之前给他们的那两个香囊。 商如意道:“这里面放着的,除了护身符,还有佩兰、细辛、藿香……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制成的香囊,一些大夫也会用,但只有一个用处。” “……” “防止瘟疫。” 宇文晔的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 他看着那两只香囊,沉默许久,低声道:“你想说什么?” 第477章 夜枭与凤凰 “……” 商如意的唇瓣微微翕动,几番犹豫,终究还是没把那些盘桓在心头数日的话说出口。 毕竟,她不仅是宇文晔的妻子,也是盛国公的儿媳。 她可以在心中有不堪的猜疑,也可以将自己发现的都告诉宇文晔,但她不能把那些话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毕竟,他们都是出身名门世家,也知晓说话做事都要留三分,刚刚她的那些话,已经非常的险了,若再进一步——就有挑拨兄弟之嫌。 而看着她欲言又止,终究没再开口的样子,宇文晔的眼瞳也更深了几分。 他沉沉道:“你不用说,我明白了。” 商如意在心里松了口气,又看向他,只见宇文晔又看了看她手中那两个香囊,便一言不发,将那碗已经有些凉掉的苦涩的汤药一口喝了下去。 面不改色。 显然,对于他而言,人生之苦,不仅于此。 商如意也没再说什么,只默默的接过空碗放到一边,又倒了一杯热茶给他漱口。宇文晔喝了一口,又看着那微微晃动的茶水,又问道:“对了,大哥来这里停留了几天。” “总共也就四五天。” “那他停留这段时间,做了什么?” “……没什么。” 宇文晔微微挑眉,视线从茶水的波光中移向商如意平静的眼瞳:“他什么都没做?” 商如意点点头,又苦笑了一声道:“我原以为,大哥以兵部侍郎的身份前来,一定会参与此次扶风的战事,所以一直——但他,什么都没做。” “……” “就在昨天,他离开的时候,还提醒了我。” “提醒你什么?” “他提醒我,我们最终跟薛献,还有生死一战,但他知道你会赢,所以,他提前回大兴城,准备为你请功。” “……” 宇文晔的眼神更深了一些。 对于这件事,他显然比商如意更敏锐,在他昏迷期间,宇文愆没有参与任何扶风的战事,而在他即将痊愈清醒的时刻,宇文愆便离开扶风。 所以这一战,不论功过,都与他无关。 那他这一趟过来,就真的只是以兵部侍郎的身份,前来问责马旭,还是——有更深的,他们都没看透的目的? 宇文晔思索了一会儿,自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对于这位兄长,他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看透过他,便也只能暂时作罢。 而就在他一抬头时,却看到商如意也一脸凝重的站在一旁,像是也在想什么。 宇文晔道:“你在想什么?” “……” 商如意抬眼看了他一眼,道:“我就是,突然想到小时候听到的一个故事。” “故事?什么故事?” “说是有一只夜枭饿了好几天,终于抓住了一只死老鼠能填饱肚子,正当它准备吃那只老鼠的时候,头顶飞过了一只凤凰。” “……凤凰?” “夜枭担心凤凰会来抢夺自己口中的老鼠,就对着凤凰怪叫起来,想要吓唬它让它走开。” “……” “但凤凰,连看也没看它,就飞远了。” 这个故事,是小时候沈无峥说给她听的,说完之后,又微笑着对她说:“凤饥不啄粟,可那夜枭却以为凤凰要抢夺自己口中的老鼠,这,何其可笑。” 回想起这些,商如意的脸上一阵发烧。 她想到这些日子,自己小心谨慎,生怕宇文晔真的被调离扶风,更怕宇文愆在扶风战事中做出什么,将之前宇文晔等人浴血搏杀换来的战果据为己有,于是想尽办法的提防他。 可最后,宇文愆却自己离开了。 他的这个举动,仿佛就是在告诉她,她的坚持和小心谨慎,有多可笑。 商如意苦笑着自嘲道:“有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像那只夜枭。” 说完,她叹息着摇了摇头,从宇文晔手中拿过那只喝了大半的茶杯去添了些水,又走回来,正准备递给宇文晔的时候,一低头,却见他抬头瞪了自己一眼。 商如意一愣:“怎么了?” 宇文晔道:“你是不是也觉得,那只夜枭很可笑?” “……?” 商如意有些意外的看着他:“难道不是?” 宇文晔冷笑了一声,道:“没什么可笑的?” “……”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珍惜,想要守护的东西,别人的不屑一顾,不代表它的珍惜和守护就不值一文。” “……” “我倒觉得,面对强大的敌人,面对必输的局面,仍旧奋起反抗,那只夜枭也大有可取之处。” “……!” 商如意睁大眼睛看着他。 她倒没想到,宇文晔会这样看待这个故事。 也许,夜枭在世人的眼中是可笑,甚至可悲的,但仔细想来,没有老天的眷顾,没有闪亮的五彩羽毛,可它仍旧努力认真的存活着,甚至不惧怕高高在上的凤凰,这不也是它身上闪亮的地方吗? 商如意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畅快,笑道:“说的也是。” 宇文晔这才从她手中接过那杯茶。 喝了一口,又像是有些气恼的冷冷道:“再说了,谁是凤凰?我才是凤凰!” “……?” 商如意又是一愣,旋即回过神来。 是了,他才是凤凰。 当初刚到洛阳,她和他的一众朋友在听鹤楼聚会的时候,大家说起自己的小名,那个时候他就告诉过自己,他的小名叫——凤凰。 商如意笑道:“好,我记得了。” 正说话间,又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很轻的敲门声,商如意走出去一看,却是图舍儿,她手中捧着一摞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衣裳,轻声道:“小姐,之前洗的衣裳奴婢都收起来了。姑爷既然醒了,是不是一会儿也要沐浴?奴婢就把衣裳送过来,免得要用的时候找不见。” 商如意点点头:“给我吧,我自己来理。” “啊……是。” 若是平时,图舍儿绝对不会让自家小姐劳累,但此刻她也晓得,商如意不想让人在房中打扰宇文晔休息,而她自己也不想打扰两个人难得的相处时间,也不多说什么,将衣裳给了商如意,就转身离开了。 商如意拿着衣裳走到屋子一角,便打开箱子准备放进去。 宇文晔突然道:“那是什么?” “嗯?” 商如意回头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放在那一摞衣裳最上面的,是那只带着两条系绳的棉纱面罩。 商如意道:“这,是大哥给我的。” “……” 宇文晔的眉心微微一蹙:“他给你,干什么的?” 商如意道:“一般的大夫遇上瘟疫那种病,在给病人治疗的时候,都要带上浸泡过药水的棉纱,免得自己也染上。你生病的那几天,我和卧雪,还有那个老大夫何问竹,我们也都带着那种面纱。” “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大哥来之后,就给了我这个,说是跟那些面纱的作用是一样的。” “……” “我带了几天,还真是那样。” “……” 宇文晔沉默了一下,道:“拿来我看看。” 商如意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这个小小的棉纱感兴趣了,但还是放下那些衣裳后,将那面纱拿了过去给他,宇文晔面色不虞的接过来看了看——他本就不通医理,更不可能知道这个东西的好处在哪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与其说是在看那东西,不如说是在挑剔。 半晌,他道:“只给了你?” 商如意摇摇头:“他自己也有一个。” “……” 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脸色益发沉了一些,道:“这种东西,用过之后丢掉就是了,还留着做什么?” 商如意一听吓了一跳,生怕他真丢了,急忙拿了回来,道:“这可不能丢。这东西比平常用的面纱更方便些,不容易掉。” “……” “我想着留起来,将来——也许会有用。” 说到这里,她自己顿了一下。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东西有用,但经过宇文晔这场病,她的心里好像被一片阴影笼罩了起来,让她惴惴不安,却又弄不清那阴影到底来自何方。 总之这东西也不占地方,放着也不碍事。 于是,便又走回到那箱子前,将面纱放了进去,又看到下面放着的宇文晔的衣裳,想到这些天他一直躺着不动,都是他们为他擦拭身子的,大概也有些难受,便打算问他要不要去沐浴。 可一回头,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只见宇文晔沉沉的坐在床边,大概是因为刚刚耗了些精神,体力不支,所以两只手都撑在膝盖上;可尽管他脸色苍白,也感觉得到气息不匀,但整个人的姿态,和他身上透着的那股刚毅深沉,就像一头蛰伏的黑豹,令人不由得心神一震。 他,怎么了? 怎么突然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好像,好像对什么人和事产生了深深的敌意似得。 而再看他的目光,竟然是盯着那口箱子里放在最上面的那片面纱。 正当商如意有些不解的时候,宇文晔已经若有所思的喃喃道:“凤凰的确不会对那只死老鼠感兴趣……他真正看到的,也许,是那只夜枭吧!” “……嗯?” 商如意没听清,走过去看着他,轻声道:“你说什么?” 宇文晔又抬头,瞪了她一眼。 然后将脸偏向一边,冷冷道:“没什么。” 第478章 失火 就像他们担心的,这场大雨真的一下就是三天,小林河水位暴涨,险些倒灌进城中。 但,商如意的心中还是多少有些感激这三天的雨。 正是因为大雨三天不停,所有的行动必须延后,宇文晔才得到了恢复的时间,虽然他也并没有听从医嘱静静修养,在醒来的第二天,他便坚持下了床,花了半天时间行动自如,到第三天早上,商如意刚从梦中醒来,一睁眼,就发现他已经不在身边! “凤臣?!” 商如意一惊,慌忙撑着身子坐起来,往周围一看,床上只有自己一人,房中也并没有宇文晔的身影。 他去哪儿了? 商如意急忙下了床,披上一件衣裳便准备出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虎虎风声。 那声音,好像有些耳熟。 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伸手轻轻的推开门,而随着吱呀一声,房门开启,一阵卷裹着细碎雨沫的风立刻迎面袭来。 而风中,更有一道凛冽锐利的寒芒,一下子逼近到她眼前! “啊!” 商如意短促的低呼了一声,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 而那利风,也自来处猛的一断,生生的停下,只忽的扑到她脸上,惊得两鬓还未及梳理的散发都飘飞了起来。 感觉到对方停下,商如意这才又慢慢的睁开了眼,只见一把短剑堪堪从自己面前收了回去,而握剑的人,正是一大早就没了踪影的宇文晔。 此刻,他穿着一身褐色薄衫,只在腰间束了一条不算紧绷的腰带,正在屋檐下练剑——显然是因为外面还下着雨,他没法去到院子中央施展,只能憋屈在门口这一点地方,但即便如此,他显然也并不打算随随便便糊弄过去,胸前的衣衫因为他一阵活动慢慢散开,露出大片蜜合色的胸膛。 而一见到商如意,他立刻收剑,宽袖随着长臂扬起了一阵风,垂落下来。 “你怎么出来了?” “……” 商如意心咚咚直跳。 她原以为自己是被吓着了,可按着心口,好不容易平复了心跳,再一抬头,却发现又是一阵心跳如雷。 尤其看着宇文晔长身玉立站在眼前的样子,和前些日子一直昏睡不醒,虚弱无比的躺在床上的病态已经判若两人。而这,还只是两天时间的改变—— 虽然如此,商如意还是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咬着下唇没好气的道:“这话该我问你吧!” “……” “你怎么就出来练剑了,昨天才刚能下床走动!” “……” “你这个样子太勉强自己的身体,是会——” 不等她的话说完,宇文晔已经淡淡一笑,又捏着那柄短剑唰唰挥舞了两下,然后说道:“我都只在这点地方,练这个了,还要怎样?” “……” 他这话,倒是噎了商如意一下。 而她也很快明白过来宇文晔的言外之意——要知道他真正的兵器,是那把能将敌军连人带马削成两半的八十斤的陌刀,窝在这点地方练那短剑,的确是他在“勉强”他自己。 眼看着商如意被他的话吓得变了脸,宇文晔这才缓了声音,柔声道:“好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商如意嘟囔道:“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我饿了。” “……” 商如意一愣,抬头看向他,却见宇文晔抿着唇角,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她瞪了他一眼,也笑了起来,立刻便叫了图舍儿和卧雪来服侍两人洗漱,等到熟悉完毕,厨房立刻送来了热粥和一些小菜。 宇文晔微微蹙眉道:“怎么还是这些。” 商如意盛了一碗粥送到他手里,说道:“你要吃正经的饭菜,等午饭吧,早起还是吃些清淡的。” 宇文晔摇摇头,也没办法,端着那一小碗粥,三两口便倒进嘴里,虽然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好气,但商如意心里也真的放下心来——那个巫医曾经告诉过她,判断一个病人痊愈与否,其中一个标准便是此人能不能正常饮食。若能,阎王都带不走。 眼前看来,宇文晔的确已经痊愈,而且正如他所说,他逼着自己,比寻常人好得更快。 商如意心里高兴,便默默的一边吃,一边为他夹菜,而正当宇文晔吃完第二碗粥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只是刚走到门口就停下了。 宇文晔回头一看,是穆先匆匆赶来。 他的头发上,身上还挂着雨,显然是不及撑伞就冒雨赶来,只是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两人正坐在里面吃早饭,便停下了脚步,脸上的迟疑之色似是在犹豫该不该进来。 宇文晔立刻道:“你来了,有什么事吗?” 穆先闻言,立刻告罪走了进来。 他沉声道:“大将军,出事了!” 一听这话,宇文晔放下了碗筷,一旁的商如意也愕然的抬头看向他——这几天虽然大雨不停,让他们无法在军事上有什么进展,但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 怎么突然就出事了? 宇文晔道:“什么事,说!” 穆先道:“薛献的粮草,失火被烧了。” “什么?!” 这一下,宇文晔还没开口,一旁的商如意惊愕的失声低呼了起来:“怎么会?” 穆先低声道:“探子回报,事实无误。” “……”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想了想,沉声道:“可是,这两天代俊良一直拷问下面的俘虏,不是都没问出对方粮草的位置吗?” “是。” “将军也没有下令去放火啊。” “是。” “那怎么会,他的粮草怎么会突然失火被烧?是谁去烧的?” 穆先抬头看向她,又看向眉头紧锁的宇文晔,道:“不知道。” “……” “代大人派人拷问那些俘虏的同时,也派出探子前往对岸,想要找寻对方粮草的位置,但这些天都一无所获。直到昨夜,对岸数里之外红光冲天,探子前往查看,才发现,原来薛献把他大部分的粮草储备在离军营还有数里之外的一处村落内,并且挟制了村民,才没有走漏消息。” “……” “但昨夜,那些藏在存在里的粮食突然就烧起来,整个村子都被烧光了!” 第479章 真的是今晚吗? 一时间,外面虽然还雨声不断,但这个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商如意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薛献的粮草,被烧了?! 他们这些天铆足了劲想要找寻他的粮草,更想要烧掉他的粮草,逼迫他主动出击,赢得这一次战争的最终胜利,但一直未能如愿。 却没想到,一个晚上,他的粮草竟然就被烧了! 可是—— 心中那得偿所愿的喜悦甚至还没来得及蔓延,就被另一股骤然涌起的不安压了下去,商如意立刻转头,看向两只手都放在桌上,粗大的指头微微的用力挣得骨节发白,隐隐发出啪啪的声响,却沉默不语的宇文晔,他的眉头已经紧锁了起来。 这,的确是一件好事,但在此刻发生,就未必是一件好事。 商如意问道:“是谁放的火?那些村民吗?” 穆先摇了摇头,道:“昨夜大火之后,薛献立刻亲自率领人马过去,怕惊动了他们,我们的人都退开了,也没有办法再深入查探。但根据他们传回的消息来看,应该不是村民烧的。” “为什么?” “那些村民全都被制住,就算有人能逃脱,也不过两三个人,又都是些平民百姓,不可能那么顺利的放火,而且一把火,就把薛献囤积在那里的粮草全部烧光。” “……” “这种行动力,不是普通的老百姓能有的。” 听到这里,商如意也沉默了下来。 不像是普通老百姓做的,那会是—— 商如意想了一会儿,又问道:“那,现在薛献军中的情况如何?” 穆先道:“人心大乱。” “……” “他们远道而来,粮草本来就是重中之重,而且之前输了那一仗,士气低落,这几天还没来得及收拾军心,粮草又被烧了个精光。军中哪怕还有一点口粮,也不会超过两天的耗用。” “……” “听说现在,已经开始出现逃兵了。” “哦……” 商如意闻言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了宇文晔,只见他眼神深邃,仿佛一直在沉思这什么,这个时候终于抬起头来,问道:“善童儿和聂冲呢?” 穆先道:“这两天,他们都在军中练兵,一刻都没有懈怠。” 宇文晔点点头,道:“告诉他们,全军备战,不可卸甲。” “是!” 穆先应声,立刻起身往外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商如意的眉头紧锁,又看向宇文晔,原以为他还要再思索一会儿,或者说什么,却见他又拿起桌上的那只空碗递给她:“再给我盛一碗粥。” “……?” 商如意一愣。 但看着他平静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商如意便默默的接过那碗又给他盛了一大碗粥,递给他之后,又给他夹了些菜,宇文晔安静的吃完,放下碗筷起身走回了内室。 商如意也跟了进去,却见宇文晔直接走到床边坐下。 然后,开始解身上的衣带。 商如意道:“你这是——” 宇文晔道:“我要睡一会儿,中间别让任何人打扰我。午饭照常,但记得让他们准备一些油荤。” “……” 商如意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也不多问,只点点头,上前接过他脱下的外衣挂到床边的衣架上,等到宇文晔躺下之后,她亲手为他放下帐子,理了理,然后转身退出了内室。 就这样,宇文晔一睡就是半天。 到了中午,厨房也应了她的要求,送来了一大桌的饭菜,虽然为了宇文晔还没完全痊愈的身体着想,没有太大的油荤,但还是有鱼有肉,宇文晔起身之后,很是满意的坐下,吃了两碗饭,肉蔬也几乎被他吃了大半。 吃完之后,他在屋檐下走了一会儿,便又回到房中睡下。 期间,商如意也没多说什么,只陪在他身边,等到他睡下,就关上房门,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屋檐下,盯着沿着屋檐滴落下来的雨水——一开始是一条水柱,然后是细密的雨珠,再过一会儿,晶莹剔透的水珠便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在青石板上落出一连串细密的低吟。 而那绵延不断的声响,也让商如意的心情更沉重了几分。 “小姐。” 就在她皱着眉头沉默不语的时候,身边传来了图舍儿的声音,转头一看,只见她捧着一碟点心过来放到了她的手边,轻声说道:“小姐,你吃些点心吧。” 商如意淡淡道:“我不饿。” 图舍儿立刻道:“我才不信呢。中午的时候,小姐只顾着给姑爷夹菜,自己都没吃什么。” “……” “姑爷也是,只顾着自己吃,都不管小姐吃饱了没有。” “……” “就算他是病人,可好歹——” 看着她噘着嘴,有些不满的样子,商如意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傻丫头,如果这个时候他还顾着我吃了什么,那我才是要担心了。” “……” 图舍儿眨眨眼睛。 她不太能明白商如意这话的意思,但看着她仍旧愁眉深锁的样子,又轻声问道:“那小姐现在,又是在担心什么?”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只是在想,到底是谁去放了那把火。” “……”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放。” 图舍儿想了想,道:“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不过,姑爷不是一直想要找到薛献的粮仓放火吗。如今有人帮忙做了,也算帮我们省事了呀。” “哪有那么简单,” 商如意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门窗紧闭的房间,这个时候,宇文晔还在睡着,她也下意识的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道:“这个时候放火烧了薛献的军粮,就是逼着薛献跟扶风对战,这的确是我们之前设想的计策,可凤臣的病才刚好些,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如果这个时候对上——” 一听这话,图舍儿也变了脸。 她皱着眉头嘀咕道:“那不是,看起来帮了忙,其实全都是帮倒忙。” 听到这话,商如意的心一跳——帮倒忙? 倒是这么一回事。 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在这个时候去烧薛献的粮草,既然冒着风险这么做了,一定是配合着扶风这边的局势;只是,这个烧粮草,却在这个关键点上烧的举动,说帮不是帮,说害不是害,是个非常微妙的行为。 到底是谁,会这么做呢? 商如意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了一张俊美无俦,却又笑得云淡风轻的脸,那双青灰色的,几乎半透明的眼瞳总是含着温柔笑意,令人看不清深浅,更辨不清虚实。 宇文愆…… 会是他吗? 只这么一想,商如意就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他已经离开扶风,而且,几乎是明示了自己,他不会觊觎扶风一战的战果,也不会参与到后续的战事当中。以他的心性为人,不至于出尔反尔。 那,还能有谁呢? 谁会在这个时候搅动这片风云,做出这种“帮倒忙”的举动呢? 眼看着商如意的眉头越皱越紧,图舍儿也烦恼,但她毕竟只是个小小的奴婢,心中所思所想,再大也大不过商如意的喜怒哀乐去,便又安慰她道:“小姐你放心,虽然不知道谁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但奴婢知道,姑爷一定能赢!”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只无奈的笑道:“你又知道了?” “当然!” 图舍儿一本正经的道:“这次姑爷出征,遇到了那么多要命的事,全都有惊无险的度过。尤其是他那病,寻常人早没了,可姑爷不但撑到奴婢带来了药,而且才没两天就已经行动自如,这就是老天都在护着姑爷啊!” “……” “既然老天都在护着咱们,那薛献又算什么?” 虽然心情有些烦闷,但看着她自信满满,好像什么事都一口说了算的样子,商如意也被逗得笑了起来:“是么?” 这时,卧雪也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奉到商如意的面前,轻声道:“舍儿姐姐说得对,老天都是站在二公子和少夫人这边的,少夫人就不要担心了。” 图舍儿握着拳头:“赢定了!” 商如意彻底被她二人逗乐了,忍不住笑着道:“你们两什么时候这么好的,一唱一和,跟说书的一样。” 他两人也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因为这两个丫头插科打诨的,商如意的情绪倒是没那么低落,而且,在她的心里,也的确有了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信念—— 宇文晔,不会输吧? 不会的…… 虽然自己知晓得并不如这些日子藏在迷雾背后,搅弄扶风的风云的那个人多,她唯一能为自己的未来选择的依仗,便是宇文渊,可他的几个儿子到底会如何,她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宇文晔,不会输的……吧。 如果连他都折在这里,而宇文愆的未来,她也隐约知晓,那这片锦绣江山在经过了宇文渊的手中之后,最终会交给谁呢? 宇文呈吗? 一想到那个曾经在洛阳街头毫无人性的殴打老乞丐,却引以为乐的孩子,商如意就感到骨子里渗出一阵寒意,若真如此,那“盛世”二字,从何而来? 连楚旸那样聪明绝顶的人都做不到,更何况宇文呈? 这么一想,她的心里倒是多了几分笃定,也更安静了下来。于是,就这么默默的等了半日,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平息,终于在临近黄昏时分,持续了三天的大雨停了。 雨声一停,商如意就听到房中传来一阵响动。 她急忙起身,推门走了进去,果然看到宇文晔已经醒来,正静静的坐在床沿,两只手撑在身侧,虽然是平静休憩的姿态,可他整个人却充满着蓄势待发的劲力;而且,那张脸上丝毫没有长时间睡觉再醒来时的迷茫和松懈,反倒精神焕发,尤其一双眼睛精光内敛,当抬头看向走进内室的商如意时,几乎一瞬间将她的灵魂都擭住。 商如意只觉得心跳有些乱。 她强压住心头的悸动,慢慢的上前:“你——” 话没说完,就听见宇文晔道:“你来得正好。把明光铁甲给我拿来。” “……!” 一听这话,商如意的心又沉了一下。 但,她没有多问。 那副厚重的明光铠甲,早就被她吩咐人擦拭干净,送到了房中,听见宇文晔一说,她立刻亲自拿过来,而宇文晔已经下了床,展开手臂站在房子中央,她便一件一件的为他穿上。 精铁打造的明光铁甲,穿在身上就是负重几十斤,当一件一件的铠甲加诸于身,商如意清晰的感觉到,宇文晔的呼吸沉重了起来。 但,他并没有退却,而是微微咬牙,坚持着。 当最后系紧腰带,商如意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他——这些日子重病的折磨,的确让他消瘦了些许,神情中也掩不住那一丝憔悴,可所有这些,都抵挡不了他周身散发出的勇悍,穿上铠甲的他更像是一柄随时都要出鞘的剑,锋芒渐露,光耀人眼! 大概是这些日子他昏迷病弱的样子太让人担心,从而深深的攥刻进了她的脑海里,以至于此刻看到眼前这个威风凛凛,英武不凡的男人,商如意甚至有一点恍如隔世之感。 她轻声道:“你——” 宇文晔低头看着她,眼神微微闪烁:“怎么?” 商如意沉默半晌,终于咽下了那些不合时宜的话,只蹙着眉头看着他,道:“真的是今晚吗?”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道:“不错。” “他不会再等两天?” “不会。” “为什么?” 宇文晔微微眯眼,一抹冷厉的光从眼底划过:“薛献应该已经意识到,有另一批人马,参与到扶风的战事中来了。” “……” “那批人既然能烧了他的粮草,那么他回陇西的退路就已经被堵死。若不趁着现在人马俱全立刻反击,等到口粮完全耗尽——别说他还能不能跟扶风打,他自己的生存,都会成为一个大问题。” “……!” 商如意有些惊愕的睁大双眼。 而就在这时,外面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熟悉的脚步声,正是穆先匆匆的跑来,他站在门口,急切的大声道:“将军!” 宇文晔抬起头来:“如何?” 穆先道:“陇西军开始动了!” 今天有事,两章合并一章了 第480章 第二个意外 当他们赶到城楼上时,整个天地原本已经晦暗如夜,甚至已经有人准备点亮火把。 就在这时,头顶那厚重的乌云被天边斜落的夕阳撕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金色的阳光一下子铺满了整个天地,更照亮了已经有无数目光聚焦于此的扶风城门,霎时间,所有人都眼前一亮,也看清了一切。 薛献的大军,已经全部度过小林河。 这浩浩荡荡的十几万大军此刻列阵在扶风城外,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边际,只能听见无数人呼啸的声音震耳欲聋,旌旗猎猎,烟尘四起。 虽然之前,已经赢过几仗,虽然今日的对战,是早有准备,但真正面对这个场景,商如意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尤其,她看到了一骑突出,站在军阵最前列的薛献! 今天的他仍旧铠甲加身,座下是一匹周身墨黑的高头大马,手握那把沉重的偃月刀,一切仿佛都跟之前数次对战的时候一样,可当金色的阳光从背后照过来,他背光而立时,周身却仿佛散发着一种陌生的,黑暗阴郁之气。 那种气息,令人心惊。 商如意知道,这一战,已经不仅仅是薛献率领的陇西军要东进,要打开扶风这个缺口进入大兴,如今,更是整个陇西军的生死存亡之战。 如果在这里输了,只怕薛献很难再 所以,他会拼命的!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呼吸越发低沉,转头看向身边一身沉重的明光铠甲,一只手扶在墙垛上,神情凝重的脸庞被金色的阳光一照,浮现着一种透明的苍白感。 宇文晔之前跟薛献两战,虽然都胜了,但几乎都是险胜。 可现在的他,重病初愈,真的能上阵去跟薛献拼命吗? “……” 商如意的眼神闪烁得更厉害,下意识的想要说什么,而这个时候,宇文晔已经转身,对着身后的穆先等人下令:“出城,迎战!” 众人站在他身后,看向他的目光,也都带着忧虑。 这个时候一听他要出城应战,几人对视了一眼,代俊良立刻说道:“大将军,大将军身体刚好些,还是——” “不必,” 宇文晔一抬手阻止了他说下去,又回头看了一眼薛献身后那一望无际的军阵,沉声道:“今天,我若不出战,这一仗是不会有结果的。” “……!?” 众人一听这话,都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不会有结果?什么意思? 可不等众人再想再问,宇文晔已经一扬手,转身走下了城楼。代俊良等人不敢怠慢,急忙跟了上去。 而就在善童儿也紧跟着要下城楼准备出城应战的时候,商如意突然叫住了他:“善童儿。” 善童儿立刻停下,回头看她:“如意姐姐?” 商如意走上前去,看了看宇文晔的背影,轻声道:“我不管这一仗有什么结果,我只要大将军和你们,都平安的回来。” “……”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善童儿眨眨眼睛,立刻又笑了起来。 他点头正要说什么,一旁的聂冲却走到他身边,对着商如意道:“少夫人可以放心。这一仗,大将军一定会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 “少夫人,也一定能看到他平安归来。” 商如意微微挑眉,看着他那双充满红血丝,显得格外萎靡的眼睛,明明看上去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却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做出了这样的保证。 就好像——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好。” 于是,两个人立刻下了城楼。 等到众人全都披挂上马,一队士兵立刻上前,放下了沉重的门栓,随着两声低哑悠长的嘶鸣,城门在他们眼前慢慢的打开,夕阳的金光立刻洒落在每个人的身上,一时间,刺得他们有些睁不开眼。 宇文晔也微微眯了下眼睛。 几十斤的铁甲,和手中沉重的陌刀,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毕竟病重昏迷数日,这个时候就要出城应战,而且是跟薛献,的确有些勉强。 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他必须勉强自己。 想到这里,宇文晔深吸一口气,一抖缰绳,坐下的骏马立刻精神抖擞的晃了晃脑脑袋,昂首阔步的走出了城门。 扶风士兵们跟随在将军的身后出了城,列阵整齐,一步一步的走向前方。 不一会儿,他们已经走到了陇西军的面前。 这时,薛献一抖缰绳,座下的骏马往前走了两步,他雄壮如山的身形几乎将身后的阳光都挡住了大半,也更透出一股强悍不可摧的气势来。 他冷笑道:“宇文晔,你总算又出现了。” 宇文晔不动声色,只淡淡道:“怎么,你一直想见我吗?” “那是当然,” 薛献说着,又抬头看向他的身后,虽然他们离城楼非常的远,薛献几乎看不清城楼上的人,但,他却异常清楚的看到那个纤细的人影处理在城楼之上,被夕阳的金光照耀得无比夺目,然后又冷笑了一声,道:“我总不能,一直跟女人拉扯。” “……” “扶风,也不能一直靠着一个女人守着。” 宇文晔的眉头微微一蹙。 而薛献身后的一队士兵立刻哄笑了起来,纷纷说道:“我们可从来不会让女人上战场。” “女人都来打仗了,男人做什么呢?” “男人,软了吧……” 眼看着他们越来越嚣张,一个个哄笑不已的样子,身后的穆先和程桥等人大怒,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刀剑,恨不得立刻冲杀上去。 而就在这时,宇文晔也冷笑了一声。 他道:“的确。” “……” “扶风,不能一直让我夫人守着。” “……” “否则,她再一把火,只怕就要把陇西军给烧没了!” 他的元气虽然没有恢复,这个时候气息也有些不稳,但浑厚坚毅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响亮,传得很远。 而听到他这话,薛献和他身后士兵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不错,他们是想要羞辱宇文晔和他身后的扶风士兵,取笑他们身为男子无用,要靠一个女人来守城,这的确是事实;但事实的另一面却也是——即便对方是个女人,可这个女人也赢了他们,而且一仗歼灭了他们十余万人马! 她不仅是赢了他们,更是连本带利,报了之前薛献斩杀扶风八万士兵的仇! 在绝对的实力和明明白白的战绩面前,所有的叫嚣和取笑,其实都不值一提! 而薛献也正是被这件事激怒了,他再抬头看向远处城楼上那个纤细的身影,细得好像一根针,却生生的扎在他的眼里,薛献勃然大怒,突然怒吼一声。 “啊——” 随即,挥舞着手中的大刀策马冲了上来。 他这一动,他身后的那一队士兵也立刻跟着拍马冲杀而来,扬起的巨大烟尘一下子将身后斜落的夕阳都挡住了。 宇文晔眼神一凝,握紧刀柄:“上!” 说完,他已经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手中的陌刀一扬,迎着从烟尘缝隙照射过来的阳光,反射出一道刺目的金光,一下子划过薛献的眼睛。 他的两眼一眯,咬牙疾冲而来。 顷刻间,两骑人马已经冲到了一处,两边锐利沉重的刀锋都瞄准了对方的颈项,挟骏马疾冲之势而来,却又在两人侧身之际交击到一处。 只听“亢”的一声震响。 两匹疾冲的骏马脚步都被无形的勒了一下,身形也减缓不少,两人立刻错身而过。 而就在他们两这一击刚毕的时候,周围的士兵们也都冲杀了到了一处,善童儿和聂冲毫无惧色,直接杀入陇西军的阵营当中,尤其是善童儿,两把铜锤挥舞起来虎虎生风,那些陇西士兵刚一沾身,不是断手就是断腿,连疾冲杀来的军马也未能幸免,凄厉嘶鸣着被他抡翻在地;而另一边的聂冲则是率领人马冲上前去,随着善童儿的冲杀,将敌军阻挡在阵前! 不过,这一切,都未能入正激烈拼杀的两名将领的眼中。 在那一击之后,宇文晔和薛献刚一错身,却又立刻调转马头,双双回身反手挥出一刀,只见火花迸溅,两把沉重的长刀被硬生生的弹开,各人的手臂都一阵发麻。 可是,薛献的眼中,却被那火光映照,透出了一丝冷意。 他清楚的感觉到,宇文晔的手臂,是软的! 虽然之前他已经笃定宇文晔的身体出了问题,才会在第二战的时候出现疲态,甚至需要那个挥舞铜锤,力大如牛的孩子来助阵,所以,他也顺势放走了他们,就是要看扶风城中的反应;果然,接连数日,扶风城门紧闭,坚守不出,而当他想要借着城内取水的机会攻入扶风的时候——虽然那一仗他打败——可从头到尾,他也没有看到宇文晔的身影出现在战中。 让自己的妻子上阵,以宇文晔的心性而言,是绝对不可能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已经病得起不来了。 而今天,他虽然再次上阵,可只两击下来,薛献已经笃定,他是咬着牙强撑着出战的。 既然是这样—— 想到这里,那一击过后虽然手臂还有些发麻,但薛献竟不再避,而是立刻制住座下的骏马,再次挥舞起手中沉重的偃月刀,朝着宇文晔的后脖颈挥砍过去。 听着脑后风声疾来,宇文晔一俯身,堪堪躲过那一击。 可是,薛献并不停止,反倒是在长刀挥舞之后,立刻反手,刀锋又力劈而下,朝着宇文晔的后背击出,宇文晔手肘一曲,陌刀的刀柄往后划出数尺,巧妙的格挡开那一下,立刻策马转身,正面迎上薛献又飞快挥出的几刀。 只听刺耳的击响不止,顷刻间,两人已经击挡数招。 “凤臣……” 眼看着夕阳金光中缠斗的两人,尤其是薛献步步紧逼,虽然挥出的每一刀都被宇文晔挥刀挡开,可是,她明显的看得出,宇文晔的力量不足,每挡开一刀,他和座下的骏马都不由得往回退一步,接连几步退避,虽然未涉险境,但已经清楚的感觉到,宇文晔的力量在流逝。 怎么办…… 怎么办?! 而就在商如意心急如焚的时候,薛献又狠狠挥出一刀,直削宇文晔的前胸,这一次,宇文晔横臂一挡,将他的沉重的偃月刀格在了胸前,薛献竟不退,又双手持刀,用力的往前一逼。 一瞬间,两个人的身子几乎凑到一处,而座下的两匹马也凑到了一起,它们相互撞击着,打着愤怒的响鼻开始转圈。 马背上的两人,绞缠不退。 这时,就着手中长刀架在一处的距离,薛献抬起头来,一双虎目透过寒光四射的刀锋,灼灼看向与自己相抵,气息滚烫如火的宇文晔,但这样近的距离,他也清楚的感觉到,对方沉重的吐息中带着一丝飘忽之感。 薛献冷笑道:“说实话,我这一次东进,第一个意外,就是遇到了你。” 宇文晔沉沉的看着他:“这,你不该意外。” 薛献一笑,并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第二个意外,就是你的妻子。” “……!” 宇文晔的眼瞳一沉,仍不动声色的道:“如果你了解我夫人,就会知道,这,也不算意外。” “哦?” “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能了解她。” “是吗?” 此刻,薛献的嘴脸露出了近乎阴沉的笑意,尤其是他那近在咫尺的,与宇文晔相互瞪视的眼睛,明明映着夕阳火红的光芒,却在此刻划过一抹冷厉的神色。 那眼神,令宇文晔心中莫名一悸。 而不等他反应过来什么,薛献已经冷笑道:“真的没有别人,比你更了解你的夫人吗?” 宇文晔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 他下意识的想要说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薛献已经冷笑着道:“可是,在你夫人镇守扶风的那一战,与她并肩的,却并不是你。” “……” “我想起来了,他们两当时站在城楼之上,虽然各执一箭,分列左右,可同时射出的那一箭却是连珠合璧,令人叹服。” “……!” “若不是因为他们两这样心灵相通,配合得珠联璧合,我的人马,也未必会输啊。” 第481章 宇文晔,竟然逃了?! “……!” 他说每一句话,宇文晔的眼瞳就更深一分,可即便他极力的压制自己的情绪,更压制自己有些紊乱的心跳呼吸,但两个人这样近在咫尺,甚至手中的兵器也相抵在一处,他的一点点悸动也都清清楚楚的从陌刀上每一丝震颤中传递到对方的手上。 薛献脸色一冷,狞笑道:“你,还那么自信吗?” 话音一落,他手上猛地发力。 宇文晔原本还想强撑,可这个时候,胸口忽的一阵闷痛传来,那是这些日子哪怕在昏迷之中也时常纠缠他的噩梦,他顿时感到气息一窒,随即,那股强大的力量便将一时气力不支的他推倒。 糟了! 眼看着他就要跌下马背,宇文晔情急之下猛地一正身,仰倒在马背上,而趁着薛献双臂将长刀推到他眼前的刹那,立刻挥舞着手中的陌刀横劈过去。 只听“当”的一声,薛献的偃月刀被他打开。 宇文晔又急提一口气,忽的一下从马背上直起身来,但这个时候,他的气息已经有些急促,冷汗涔涔,顷刻间便在脸上汇聚成行,一滴滴的滚落下来。 他这样的情况,自然瞒不了近在咫尺的薛献,虽然被挡开了那一刀,但薛献已经把准了他气息不足的弱点,一双强悍的手臂将沉重的偃月刀挥舞得如同风车一般,眼前只剩下一团雪亮的光圈,但锐利的锋芒和激烈的劲风,却是不住的朝宇文晔袭来。 宇文晔咬着牙,挥舞手中的陌刀拆挡。 一时间,只听刺耳的锐鸣不断传来,两个人的马也被那犀利的劲风所袭,在停下了互相碰撞的绕圈之后,开始并行奔跑,两个人就在马背上不断的挥刀对击,只见火光四溅,雪亮的刀锋映着夕阳刺目的金光,不断的闪耀,更是将城楼上观战的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尤其是商如意。 哪怕没有靠得像薛献那么近,可她毕竟了解宇文晔的病情,刚刚那几招下来,她清楚的看到,宇文晔显然是在强撑。 如果是正常时期的他,能比此刻更快的结束这场争斗。 可是,他明明知道自己的气力不足,为什么还要坚持上阵,而且坚持自己一个人对战薛献? 体力没有恢复,这是事实,是他再怎么逼迫自己也不可能在短短两三天之内就做到的,这就注定了他在对战之时会被之前几乎与他势均力敌的薛献压制。 万一——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眼睛都有些红了,甚至不顾前方金光刺目,睁大双眼看着战场上缠斗的身影。 她沉声道:“弓箭手呢?快准备!” 虽然只是将军夫人,但这些天因为她主持大局,军中的士兵,甚至连监军殷长岳也都习惯了听从她的命令。话音刚落,殷长岳立刻对着下面挥了挥手,一队弓箭手立刻背负着长弓箭筒登上城楼,列队在城楼之上。 商如意道:“一旦将军有险,立刻放箭!” “是!” 众人领命,齐齐拔出箭矢,拉弓上弦。 而站在城楼之下,薛献身后那些军阵当中,也立刻有弓箭手阵营齐步上前,纷纷将手中拉紧的长弓箭矢对准了城楼上,更对准了前方混战中的扶风将士! 可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现在,前方已经有两边的将领带领一队人马杀得天昏地暗,但,双方的数十万兵马还未完全出动,一来是薛献的人马被几天前那一把大火和之后的残败杀得心有余悸,面对眼前这片还未恢复生机的焦土,他们甚至还能闻到属于自己的兄弟的焦尸的味道,那噩梦般的回忆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而扶风这边,毕竟兵力总体逊于陇西军,若真的陷入混战,始终会处在劣势。 所以,两边人马都没有立刻行动,但,数十万的目光也都聚焦到前方的战场,尤其是厮杀在一处的薛献和宇文晔。 只要一边有压倒另一边的势态,他们就会立刻趁势而动! 谁也不能输。 谁也不敢输! 这样两种心态,也正是此刻已经杀得天昏地暗的薛献和宇文晔的现状,但即便如此,一番厮杀下来,宇文晔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气息微弱,满头大汗已经掩饰不住他的疲态。 见此情形,薛献更是胜券在握。 这个人今天出城应战,根本就是送死,既然是送来的,那他岂有不收之理? 这么一想,薛献又猛地挥出两刀,自左右向下直劈宇文晔的下肋,出手角度刁钻,令人防不胜防,宇文晔虽然已经累得气海将空,但还是咬紧牙关,倒举陌刀竖在眼前,握着刀柄的双手左右一错,刀锋立刻挡开了那刁钻的两击。 这一下,他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而就在他奋力挡开着两击,气息又是一空的时候,薛献突然大吼一声,被他挡开的偃月刀在空中划出一个巨大的圆弧,挟千钧之势朝着宇文晔暂时放空的头顶猛地力劈而下! 这一刀足以将他劈成两半! “二哥!” 这个时候,不等远处城楼上的人做出反应,刚刚杀进敌群,将薛献身后的军阵硬生生的撕出一条缝隙的善童儿回头看到这一幕,顿时目眦尽裂! 他一下子想起了刚刚走下城楼时,商如意对他的交代。 立刻便要往回杀去。 可就在这时,聂冲却率部跟着他杀到了敌人的军阵当中,而这些人也挡住了他的回杀之路,眼看着善童儿就要往后闯,聂冲沉声喝道:“善童儿!” “……!” 善童儿脚步一僵,转头看向他。 只见聂冲两眼发红,虽仍旧一股萎靡之气,眼神却也在此刻显得锐利逼人。 他道:“别忘了大将军的吩咐!” 他一说,善童儿又是一震。 而就在他俩对话的这一瞬间,宇文晔几乎凭借求生的本能,双手一横,将陌刀猛地迎击上去。 可这一次,薛献几乎是用尽全力,那一刀劈下,发出“亢”的一声震响,几乎震破了两人的耳膜,一瞬间他们什么都听不到了,薛献只感到虎口一痛,是那一刀硬生生的震裂了自己的虎口。 而宇文晔只感觉胸口猛地一震。 那雷霆万钧的一刀硬生生的将他的陌刀压下,直压上了他的胸口,随着手臂一阵气力不足的虚软,胸口的阵痛就像是有一只沉重的拳头从他自己的胸膛里狠狠的往外一击。 顿时,宇文晔口中喷出一股鲜血! “大将军!” “二哥!” 那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宇文晔的刀,也一下子染红周围将士们的眼睛,更是在这一次,彻底刺穿了城楼之上,商如意的胸膛。 她猛地感到心口一沉,几乎连呼吸都要窒住了。 而身边的殷长岳更是吓得白了脸,这个时候也不等商如意吩咐,已经立刻扬起手下令:“给我放——” “箭”字还没出口,商如意突然道:“等一下!” “……!?” 所有的弓箭手都硬生生的停下来,愕然的看向她。 殷长岳也大惊:“夫人?” 刚刚,不是她自己让弓箭手上城楼的吗?不就是为了保护大将军吗?此刻,大将军已经抵挡不住薛献,如果不在此刻放箭支援,那不是—— 可这个时候,商如意的眼瞳却在夕阳那一片金光的照耀下,变得深黑起来。 她咬牙道:“先别放箭!再等一下——” 等?等什么?! 众人虽然不解,但这个时候也只能听她的,所有人的目光又全都聚焦到了战场之上,但这个时候,不仅是宇文晔口吐鲜红令众人瞩目,就在他们两个人惊天动地的战圈之外,善童儿等人虽然被他的一时失利所惊,却并没有立刻回援。 相反,他们还在不断的往前冲杀。 善童儿一阵狂怒,挥舞着手中的铜锤冲进敌阵,势如破竹,伴随着穆先和程桥矫健的身影穿梭并行,雪亮的锋刃挥舞起来如同两个光轮,呼呼风声中,血肉横飞,敌人的军阵竟硬生生的被他们杀出一条血路,撕裂开来。 夕阳的金光,斜铺在这条血路上,仿佛引导着什么。 商如意冷汗涔涔,沉重的心跳也带来说不出的阵痛,几乎与战场上的宇文晔一般,她只能咬牙强忍着,但宇文晔那一口鲜血喷出,却已经昭示了这一刻的颓败! 薛献狞笑一声,正要再往下施力,却见宇文晔突然一个错身,将陌刀一斜,偃月刀顺势沿着陌刀修长的刀柄滑了下去,而宇文晔也放开了握着刀柄的那只手,提起缰绳立刻掉头就策马往城内跑去! 他……逃了? 宇文晔,竟然逃了?! 这一下,不仅城楼上的弓箭手们惊得目瞪口呆,甚至连薛献本人呆住了。 宇文晔往城里逃了?! 他以为,他是个宁死不屈的强悍敌手,才能将他打到今天这个地步,却没想到,宇文晔竟然也会在战场上逃窜?! 这个事实令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甚至在宇文晔策马跑出很长一段路的时候他都没有反应过来,但立刻,一种因为敌人的虚弱而高兴,却又让自己都受到羞辱的愤怒感涌上心头,薛献仿佛欢喜,又勃然大怒,立刻挥舞着偃月刀冲上前去。 他,要杀了他! 这一下,整个扶风城楼都沸腾了,所有的人在愤怒和惊恐情绪的交织下,都有些慌了手脚,甚至不知道此刻主帅败逃,他们应该怎么办。 可是,商如意仍然站着不动。 她的目光,只看了一眼往城门口疾驰的宇文晔,又慢慢的,移向战场的另一边,善童儿和聂冲将薛献军阵撕开的那一条金光闪闪的裂痕。 就在这时,一阵闷响,从战场的两边传来! 第482章 血战修罗 这一阵闷响,如同天顶炸开的惊雷滚落到地上,再沿着地底一路潜行,震得地面都开始颤抖起来。 所有的人,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而追赶在宇文晔身后的薛献,这个时候原本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将他力劈刀下绝不回头,却也凭着一种野兽的本能意识到了危险袭来,而且,是他过去从未经历过的危险。 他下意识的回头,自肩上看向后方。 只见被善童儿和聂冲撕开的军阵的中央,那被夕阳的金光铺满的大道上,一个高大的黑影突然出现,朝着他疾冲而来! 那是—— 薛献猛地睁大了双眼,只见那黑影被夕阳斜照拉得无比的长,在出现在他视野中的一瞬间,几乎就笼罩在了他的身上,那身形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只刺进了他的眼里。 而这一刻,薛献也真的,像是被狠狠的扎了一刀。 因为他清清楚楚的看到,那黑影的尽头,是一个高大的人影骑着马,如同泰山压顶一般朝着他疾冲而来,此人手持一把长兵,倒提及地,雪亮的尖刃随着骏马一路疾驰而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沟痕。 一看到那把兵器,薛献的呼吸都窒住了,甚至连挥舞着偃月刀的双手也在此刻一僵。 那,是一把长槊! 那握着长槊的高大身影此刻已经如同一支突然射向战场的箭矢,全身带着雷霆之势疾冲过来,周围的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当是扶风大军中突然杀出的一员悍将,于是他们立刻围杀上去! 就在最前排的士兵刚冲到那人的身边,众人才刚举起手中的刀剑,就看见马背上的人冲着他们挥了一下手,顿时,眼前闪过一道冷光!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胸前一凉。 而下一刻,那冷光瞬没,眼前突然又出现一阵炽热的血红,再一看,竟是他们自己的鲜血从胸口喷出,一瞬间染红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些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齐齐仰面倒下! 后面的士兵还在往前冲杀,而前方一排的人马突然往后仰倒,众人猝不及防,直接踩踏过去,就感觉到脚下血肉成浆——虽然在战场上,尸山血海都不算什么,但只一瞬间,冲在他们前面的兄弟就都成了脚下血肉模糊的尸体,这个恐怖的现实还是吓得他们两腿一软,趔趄着往前倾倒,却又感到一道闪电般的寒光从眼前掠过。 这一次,惨叫声四起。 伴随着惨叫声,是那些士兵们避无可避的寒光横扫而来,他们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的倒下,更看着一股股鲜血喷涌向空中,却在仓惶间,自己也成为了那恐怖画面中的一部分。 那把长槊,顷刻间已经取了几十人的性命,鲜血掩盖了夕阳斜落撒下的金辉,将战场中那被撕裂开的一条路,染成了血红! 长槊的主人更是畅行无碍,如入无人之境! 看着这一幕,薛献的心一沉! 他本身就是大业王朝有名的武将,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纵横陇西,百战不败,是因为他自幼习武,勤练不怠,才有了如今的战力;而习武的人也都明白,在所有的兵器当中,长槊,是最难练的一样兵器。 在整个大业王朝,能将长槊使用得这样出神入化的,只有一个人! 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薛献的心中一时慌乱,甚至连握着偃月刀的那双手都有些虚软下来,座下的骏马更像是感觉到了主人的心悸,也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 就在他被身后突然杀出的那个人惊得心神慌乱的时候,却没发现,前方正被他追赶的宇文晔,竟也同时放缓了马速。 这时,一阵更震耳欲聋的巨响,从他们的身后传来! 定睛一看,是呼啸而至的千军万马,跟着那个手持长槊的武将,突然从扶风城外那片密林当中冲了出来——那里,正是之前薛献想要趁着扶风军民取水的机会攻入城中,率领部众藏身的地方,却没想到,短短数日之后,竟然有人学着他们一样藏身其中,而他们,竟无一人发现。 更让那些陇西士兵惊恐不已的是,这些人,是冲着他们来了! 阵阵马蹄激起的烟尘一瞬间弥漫了大半个天空,如同突然之间在战地中央升起的一道壁垒,不仅遮掩了如血的夕阳,也立刻将他们身后的陇西军的军阵也完全遮蔽住了! 虽然这支队伍的人数仍不及薛献的十余万大军,但他们突然冲出,却将对方杀了个措手不及,尤其陇西军阵中的人不能及时知晓前方发生了什么,有些人已经往前冲杀,可后面的人却还在等待主帅发号施令,这样一来,中间就出现了一段空挡。 这队人马,立刻阻隔在了中央。 更何况,这队人马一杀出,原本就跟薛献的亲卫部队杀得难分难解的善童儿,聂冲等人立刻大喜:“七哥!” “申大哥!” “七当家!” 这一阵呼喊,顿时惊醒了那些还在酣战中的人。 七当家—— 申大哥—— 这几个称呼,若分开来也许不足为奇,可是合在一起,却令所有战场上还留着一口气的人都心生寒意,往后退了一步。 而这个人,听到那些人的呼喊声,更是狂性大发,手中的长槊挥舞得虎虎生风,所过之处,断手折足,随着惨叫声和鲜血冲天而起,那些鲜血更是化作倾盆大雨洒落下来,将他整个人淋成了一个血人,那张满是虬髯,如同老虎一般的面孔,被那鲜血染红,更添几分凶悍之气,令周围的人见之丧胆! 他,就是在大业王朝的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马上征战几乎从无敌手的勇悍之将——申屠泰! 他竟然,出现在这里! 而且,将想要围杀他的一众士兵杀得血流成河,再无人敢上前阻拦的时候,申屠泰猛地一策马,手中的长槊高高扬起,直接对着前方正在追逐的薛献冲杀过去! 人群中,已经有人意识到了什么,高喊道:“将军小心!” 可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薛献眼看着那高大威猛,勇悍如虎的申屠泰朝着自己冲杀过来,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恐惧油然而生——如果是在平时,哪怕是在另外的战场上,他也许都会有一股武者的好胜心,去与申屠泰一战,但今天,此刻,却不同! 这一战,不仅关系着他能否东进,如今,跟是他所率领的陇西军的生死之战。 若不能赢下此战,只怕他很难平安回到陇西。 可现在,当这场仗打到最关键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只要斩杀了宇文晔就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却没想到,申屠泰突然杀出来,而且,宇文晔身边的亲兵队伍与他配合默契,为他杀开一条路后,申屠泰率领他的人马冲出来,将陇西军阵冲乱,如今,他又对着自己冲杀而来! 这,是要他的命了! 只这么一想,薛献的心一下子乱了。 可是,薛献却不能任由自己就这么败了,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而且,就在刚刚,他已经把宇文晔打得落败而逃。 就算申屠泰杀出来,只要自己抓紧这一瞬间的机会,杀了宇文晔—— 想到这里,薛献提起一口气,立刻就要扬起手中的偃月刀往前冲杀而去,可就在他刚要转头的时候,身后的申屠泰已经冲到离他不过数丈的距离,庞大的身躯和疾冲而来的声势搅动着带着血腥的风,忽的袭到了薛献的脸上。 申屠泰突然爆喝一声:“薛献!” 这一声,如同晴天霹雳,当头炸响! 薛献原本要转头去趁着这一瞬间的机会继续追杀宇文晔,可一听到这个声音,他的心不由得一悸。 心一乱,战场上,决定武者在战场上决胜关键的那一口勇气,也就散了。 而就在薛献被这一声大喝震得心神具碎,几乎忘了行动的时候,他的脑后,又是一声低沉,暴怒的震喝—— “薛献!” “啊?!” 薛献又是一震,仓惶的回过头去。 只在那一瞬间,他的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刺得他一下子闭上了双眼。 与此同时,一阵风,在他的后脖颈掠过。 两骑人马从左右两边,同时穿梭过他的身边,而两道寒光,也自他的颈项间交错而过,顿时,只见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那两道寒光中央猛地飞起,随即,是一道冲天血柱,将那东西冲得半天高,一时间,大半个战场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那,是薛献的人头! 而他的身子,还僵在马背上,冲出很远之后,才终于摇晃着,颓然坠落。 然后,那硕大的人头也落下来,在地上滚落数丈,终于滚到了渐渐停下来,两蹄不住刨着地面带血的泥土那匹骏马面前,而勒住马的,正是刚刚仓惶逃窜,仿佛败下阵来,却又在突然间调转马头,与冲杀上来的申屠泰合力一击,决胜于此的宇文晔! 此刻,他冷峻深邃的双眼低垂,看了看脚边的头颅。 再转头,看向那个与他错身而过,紧握长槊,满身是血的人,此刻,如同一个从地狱杀出来的恶战修罗,那双炯炯有神的虎目也在盯着薛献的人头,片刻,再抬头,看向宇文晔。 这一刻,两个人的呼吸与心跳,仿佛都连成一气。 宇文晔道:“你,终于来了。” 第483章 扶风一战,就此结束! “你,终于来了。” 在听到宇文晔这句看似轻松,但每个字都无比沉重的话语后,申屠泰也哈哈一笑。 他形貌凶悍,满面虬髯,原本就像一头老虎,此刻更是浑身浴血,整张脸连同一双虎目都被鲜血染红,这一笑,就像是一头老虎对着人龇出带血的牙一般。 他道:“希望我来得,不算晚。” 宇文晔也淡淡一笑。 一切,仿佛就在两人相视一笑间,就此而定。 但扶风城门口,还是又陷入了一场苦战。 虽然宇文晔和申屠泰合力斩杀薛献的这惊天动地的一幕被不少人看到了,不仅让现在远处城楼上的商如意等人都忘记了呼吸心跳,更是惊得那些还在和善童儿、聂冲等血战的士兵们心神俱裂。 不少人原本就因为接连战败和粮草被烧而心生退意,一看到薛献也死了,彻底失去了战斗意志,一些人纷纷丢开了手中的刀剑,就此投降。 可是,薛献毕竟还有十余万大军。 这些人要么一心追随他,要么是完全没看到前方战局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申屠泰带着他的人马突然杀出来,这些人不甘示弱,还在不断往前冲杀,两边人马持续血战,眼看着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见此情形,宇文晔微微蹙起眉头。 然后,他低头看向那个已经滚落到自己座下骏马的脚边,染红了大片土地的薛献的头颅。 正当他想要翻身下马的时候,却感觉身上一阵虚软,尤其刚刚一头的冷汗此刻汇聚到下巴上,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不一会儿便混入了那鲜血和泥污之中,而连他自己也几乎快要跌落下去。 宇文晔急忙伸手抓紧缰绳,稳住身形。 虽然,刚刚“败逃”的样子是他装出来的,可他毕竟元气尚未恢复,与薛献交手是他哪怕全盛时期也必须全力以赴的事,支撑到现在已是极限。 见他这样,对面的申屠泰倒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他慢慢的策马走到宇文晔的面前,又看了一眼对方苍白的面孔,然后说道:“难怪这几天,二公子一直没有出战,原来你真的是——” 宇文晔看了他一眼。 申屠泰却又哈哈一笑,然后道:“交给我吧!” 说完,他忽的跃下马背,几步便走到宇文晔的马前,一抬手,便用手中的长槊刺进了那颗头颅里,然后一转身,对着前方混战得腾起了半天血雾的战场,将沉重的长槊用力一抛—— 只听忽的一声,长槊飞了出去! 那些还在血战中的士兵一听到头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都吓了一跳,以为是扶风城楼上的人对着他们放箭,可再一抬头,所有人都目眦尽裂—— 薛献的人头,被一只长槊刺着,飞过了所有人的头顶。 这一幕,比利箭如雨而来,更令他们惊恐万分! 这一下,哪怕再是忠心于薛献,一心要拿下扶风的陇西士兵也明白,他们大势已去,连主将都死了,他们就算在此拼个一死,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最前方紧随着薛献杀过去的人,已经丢下兵器投降了。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丢下了手中带血的刀剑。 一时间,哐啷声响不绝于耳。 而这一天那格外耀眼的夕照,也在即将落下的最后一刻发挥出了如火的气焰和如火的光芒,将扶风城楼前那铺得满满一地的兵器映照得绚烂夺目,如同随之而来的晦暗夜空中,璀璨的群星。 扶风一战,就此结束! 可是,有一些事,却似乎才刚刚开始。 虽然战事结束,可扶风仍然如临大敌,因为薛献留下来的十余万降军如何安置就成了眼前最大的问题,他们比城中守军的数量加起来还多,如果处置不好,很可能会酿成更大的祸端。 于是,宇文晔回城后,立刻开始安置这批人。 他将这些降兵分作四部分,暂凭其优劣品级,分别编入扶风守军、此次出征扶风的朝廷的兵马、自己麾下穆先程桥所领亲卫,还有善童儿和聂冲这一批人马当中。 这些人在分出四份之后,又分五十人为一队,交由各军中的百夫长率领,这样一来,他们的身边既有自己熟悉的兄弟,不至于因为环境太陌生而生出二心;同时,又有同等数量的人马与他们一同行动,一旦有任何问题,也能及时发现。 等到将这些人分派清楚,最后一股人马跟随代俊良的指挥离开城门之后,天色已经完全漆黑。 但整个扶风城,尤其是城楼上,却如同白昼。 那些弓箭手和守城士兵们早已经点亮了火把,照耀着城楼下那个高大的身影。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看向他。 到了此刻,刚刚眼看着薛献被斩杀,扶风经历这近一个月的围困,终于大获全胜的欣喜若狂的心情,其实早已经平复,可是,哪怕平复了的心情,再看向率领他们得到最终胜利的那位大将军的伟岸身影,众人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 这个时候,殷长岳早已经喜不自胜,走到宇文晔的面前道:“大将军,下官恭喜大将军,这一战智勇双全,斩敌无数,更是斩杀了朝廷的心腹大患薛献。下官马上派人回大兴城,向朝廷禀报大将军此战的盖世之功!” 宇文晔看了他一眼,只点点头:“有劳了。” 殷长岳立刻欢欢喜喜的下去了。 而等到他走远,宇文晔这才又抬起头来,另一个纤细的身影,正从城楼上慢慢的走下来。 而看到这个身影的一瞬间,宇文晔的眼底闪过一抹阴翳。 但,谁也没感觉到任何异样,众人只看着商如意终于从城楼上下来,慢慢的走到宇文晔的面前,虽然她极力控制着自己,可那闪烁的目光和凌乱的呼吸,也泄露了此刻她激动的心情。 她轻声道:“凤臣——” 她原本有很多话想要说,但这个时候,又觉得那些话都是多余,只笑着看着眼前的人,就仿佛千言万语都说尽了。 而宇文晔看着她,也沉默着。 不知为什么,看着他深黑的眼瞳,商如意感到心口微微一震。 怎么回事? 虽然她知道,宇文晔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哪怕面对这样的胜利,他的镇定自若也并不出乎她的意料。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到,宇文晔的气息,好像有些不对。 不过,不等她去细想细看什么,一旁的善童儿已经跑了上来,笑嘻嘻的对着商如意道:“如意姐姐,我们赢了呢!” 商如意一怔,立刻又恢复了笑容,低头看向他:“是啊。” “这一次,多亏了申大哥。” “……” 提起这个,商如意才想起,除了安置陇西军那十余万的降兵之外,他们的眼前还有一个不算问题的问题—— 商如意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晔身边,那个高大如山的身影翻身下了马,魁梧的身躯只一动,就搅动了一阵风,让周围士兵举着的火把都摇曳了起来,而这个人迈着沉重的步伐,两步便走到了她的面前,投下的阴影也如同周围的夜色一般,一下子将商如意笼住。 商如意原本已经抬起头了,这个时候,又将脖子往后仰了一下。 直到这样,才看清了眼前那彪形大汉的脸。 申屠泰。 和之前,在偃月城那一晚见到的一样,满面虬髯,宽口阔鼻,晃眼一看就像一头老虎。而他一开口,就像头顶炸开一个响雷,震得人耳朵都嗡嗡作响。 他道:“少夫人。” 声音,也和之前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次,他面带笑容,虽然满脸是血,形貌如虎的样子,哪怕笑起来也并不太和善,却又跟在偃月城相见时那种拒人千里的冷漠态度完全不同。 商如意明白,这是一种——“自己人”的笑容。 于是,她也对着申屠泰露出了微笑:“申大哥,偃月城一别,我们一直盼着你。” “……” “你终于来了。” 申屠泰对着她拱手行了个礼,道:“还望二公子和少夫人不要怪罪我擅自行动。” 商如意闻言,朝宇文晔看了一眼。 不知为何,她原以为宇文晔也应该心有灵犀的看向她才对,可这个时候,宇文晔却只淡淡的垂着眼,神情有些古怪。 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其实,从刚刚在战场上看到申屠泰出现的一瞬间,商如意就明白了;而她也知道,宇文晔应该比她更早明白,所以才会在这一战,这么倚重善童儿和聂冲,因为在这个时候,会去烧薛献的粮草的人,非申屠泰莫属。 这也就是图舍儿说的——帮忙,又帮倒忙。 因为之前沈无峥就说过,申屠泰不愿意自降身价直接来投靠宇文家,是因为一无战功,二无依仗,与降将无异;所以,他只让聂冲等一部分人来跟随宇文晔,而自己仍旧流亡在外,就是要创造自己的价值。 在这样的乱世,能创造价值的最大的机会,就是战争! 所以,他趁着这一次薛献与扶风的僵持之机,在宇文晔之前动手烧了薛献的粮草——也只有他率领的人马,能有这样的行动力——逼着薛献跟扶风做最后的决一死战,也在这一战上,他与宇文晔合力斩杀薛献,彻底的投靠宇文家! 现在,他对宇文家,哪怕不是不可或缺,至少也是有功之臣了! 商如意笑道:“自己人,有什么好怪罪的?” 说完,看向宇文晔:“凤臣,你说呢?” 可是,当她一转头看向宇文晔,脸色立刻就变了。 第484章 他,看不透她 “凤臣!” 商如意一下子扑到宇文晔面前,只见他脸色惨白,嘴唇更是没有一丝血色,虽然还骑在马背上,可高大的身躯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跌落下来! “大将军!” “二公子!” 一时间,所有人都冲上来护住了他,连旁边那些守城士兵都围了上来,一时间,整个城门口围着宇文晔一个人乱做一团。 半晌,宇文晔才咬着牙,慢慢的抬眼看了周围的人一眼。 最紧张的,自然是那个纤细温婉,此刻却急的红了眼的小女子,商如意惊恐不已的看着他,好像生怕他再出什么意外,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凤臣,凤臣你没事吧?” “……” 宇文晔沉默了一下,才轻轻的摇头。 可是,他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回答,让周围的人放心。 毕竟,这一战打下来,虽然形势上是游刃有余,可他个人而言已经耗空了力气,尤其是听到薛献的那些话,更是在他气力虚空的心上更压上了一块巨石—— 宇文晔默默的将视线从那张惊惶的小脸上挪开。 “送我,回去。” “……!” 商如意的心蓦地一沉。 但这个时候,周围的人都只顾着宇文晔,倒也没注意这一瞬间有什么不对,在听到他的话之后,众人立刻七手八脚的将他从马背上护着放了下来,又有人赶来了马车。于是,一众人便护着马车,浩浩荡荡的往官署赶去 等到他们回到官署,已快到卯时。 平时这个时候,已经是人们准备起身的时候,可宇文晔才刚刚被人放到床上,他们又立刻请来了尚在官署中养病的何问竹。他一听说大将军强撑着尚未痊愈的病体又一次上了战场,而且在跟薛献的对战中还吐了血,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过来给宇文晔又是灌药,又是扎针,一直忙到了天都亮了。 总算,病人的呼吸恢复如常。 看着宇文晔的脸色也没那么苍白了,商如意却还是一口气都不敢松,紧张的看向将最后一根银针从宇文晔的胸前拔出的何问竹,低声道:“老先生,他的身体——” 何问竹道:“夫人请放心。” “……” “大将军这一次——的确不该病体还未痊愈就上阵杀敌,若真的受了损伤,只怕今后都不能再动武了。” 一听“今后不能再动武”,一屋子的人都惊了。 穆先立刻上前:“那他——” 何问竹急忙道:“不过,老朽诊治下来,大将军应该是无碍的。此番昏迷,也是气力耗尽。只要接下来这段日子好好的静养,按时服药,自然能痊愈。” 听到这话,众人才又都松了口气。 可是,商如意紧蹙的眉心却怎么也舒展不开,她看着宇文晔紧抿的嘴唇,虽然这个时候那些痕迹早已经被擦拭干净,但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宇文晔在力战薛献的时候,曾经吐了血! 于是,她立刻道:“可是,刚刚他吐血了!” 何问竹不慌不忙的道:“大将军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外伤,从刚刚的脉象上看来,大将军吐血应该跟之前的病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那是——” “他吐血倒像是,怒急攻心所致。” “怒?” 商如意的眉心又是一蹙,不仅是她,连穆先和程桥他们也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对视一眼,又下意识的摇头。 宇文晔在战场上,会发怒吗? 可是,他从来都是最冷静,最自持的那个人。 要知道,两军对垒,主将对战,互飙脏话是常有的,问候对方的母亲要当对方的爹,这些都算客气,目的就是要激怒对方,让敌人心浮气躁,才容易找到对方的弱点加以攻击。这一仗开始时,薛献不断的提商如意,更是奚落扶风的将帅无能,靠着女人打到今天,就是这个原因。 但宇文晔根本没有发怒,甚至,从他的态度来看,他对商如意上阵这件事,甚至有几分赞赏之意。 所以,他一开口反讽,反倒激怒了薛献。 连这个都不介意,薛献还能说什么,激怒得了他? 众人都有些不解,纷纷紧皱眉头沉思起来,而何问竹不明原因,只笑了笑,道:“所幸,大将军的病是无碍了。老朽这里写一张方子,请将军每日按时服用。只要接下来再让他静养一段时间,不要动怒,不要动武,自然能恢复如常。” 听到这话,商如意也总算松了口气。 于是道:“劳烦你了,让你大半夜起来。舍儿,送老先生回去休息。” 何问竹便对着她行了个礼,又跟周围众人点头示意后,便收拾好药箱跟着图舍儿下去了;等他一走,商如意又回头对着穆先程桥等人道:“好了,你们也忙了一晚上,回去休息吧。” 穆先还有些担心的道:“少夫人,大将军他——” 商如意道:“我在这里照顾他,你们还不放心吗?” 众人纷纷摇头。毕竟,哪怕他们自己留在这里,也不会比商如意更细心周到,于是,又看了看床上还昏睡着的宇文晔,大家便纷纷散去。 而卧雪,也拿着何问竹刚刚留下的药方,下去熬药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两个人。 商如意原本是坐在一张胡凳上,等众人都离开了,她才起身走到床边跪坐下来,将脑袋枕在手臂上,这样就能看到宇文晔平静的睡容。 大概是因为还在昏迷的关系,他睡得很安静,双眸紧闭,嘴唇轻抿,整个人身上有一种难得的松弛感。 这样的他,为什么会发怒? 甚至怒急攻心到,在战场上就吐了血? 是跟自己有关吗? 商如意不由得想起在城门口,他最后看自己那一眼,又立刻将目光挪开,也是这样的面无表情,却透着让人不知所措的冷意。 那一瞬间,是自己的错觉吗? 还是—— 经过了一整夜的忙乱,就算没有上战场,商如意也早就累了,眼皮重得像是有人在往下压一般,可她还强撑着,意识一面陷入混沌,一面又坚持着要守在他身边,像是有两个人在身体里打架一般。 几番挣扎下来,她终于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太阳,却不顾众人的疲惫,又一次升起在地平线上。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地上的光影缓缓移动,将这个没有一丝声响的房间映衬得更加静谧。 终于,在一片安静中,床榻上的人睁开了双眼。 因为昏迷过去,又昏睡了大半日,所以睁开眼时,他还混沌得不知身在何处,可正迷茫的时候,就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温软的气息,吹拂过他的耳畔。 宇文晔下意识的转过头,就看到了眼前的人。 是商如意。 一看到他,宇文晔的心里立刻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在混沌的梦境中悬浮了一夜的灵魂,终于落定了一般。 他忍不住屏住呼吸,翻过身来,静静的看着她。 商如意趴在床头沉沉的睡着,可即便这样,也睡得并不安稳,眉心微蹙,微微翘起的嘴唇也不停的翕动着,好像在梦里都念叨着什么让她忧心不已的事。 而且,她的脸,也有些苍白。 说起来,虽然这些日子宇文晔的病让整个扶风上下不安,可是,受煎熬的肯定不止是病人,还有因为病人而忧心忡忡的人。此刻看着她,脸颊也瘦削了不少,神情间满是憔悴,虽然是睡着了,睡颜也透着一股楚楚可怜的姿态。 看着她,宇文晔忍不住抿了抿嘴唇,刚露出一抹宠溺的笑意,就看到她的小嘴微微翕动着,呢喃道:“凤臣……” 她,是在说梦话? “嗯。” 宇文晔不由自主的就应了。 而商如意并未感觉到什么——毕竟,她的意识似乎还在梦里,得到这一声回应之后,她又混沌了一阵,接着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 宇文晔立刻感到心口一窒。 商如意,还是感觉到了? 虽然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是在看着她的时候,心中出现了迟疑,甚至在最后那一刻,避开了她的目光,但敏感如她,还是感觉到了。 而这,让她在梦中都不安了,也只能在梦中,向他发问。 宇文晔不由得皱起眉头——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难道还在介意昨天激战之时,薛献对他说的那些话吗? 他并没有去向任何人求证那些话的真伪,若是假的,只能证明他的小人之心;若是真的—— 若是真的,又如何? 就算他从未看透过自己那位一心修行,却又突然以不可比拟的盛国公世子的姿态回到宇文家的大哥,难道,他还看不透自己的妻子吗? 这么一想,他却不由得心头又是一沉。 是的,看不透。 即便到了此时,即便两个人已经情意相通,不论从感情还是身体上,都已经是完全的夫妻,可他明白,商如意的身上还有一些是他没看透的。 你真让我意外——这句话,是在新婚时期,每每她震惊他时他都会说的话。 而直到现在,这句话也仍旧是他许多时候面对自己妻子的心声。 他,看不透她。 可看不透,又如何? 这些日子,商如意就这么守在他的身边,刀山火海都闯了,这样的生死相随,还不足以告诉他答案吗? 他还不能相信她吗? 第485章 这样,你还要生气吗? 他还不能相信她吗? 这样想着,宇文晔突然又有些生气,却是在生自己的气,沉沉的吐出一口气来。 而这一下,立刻惊醒了原本就浅眠的商如意,她微微蹙眉,纤长的睫羽颤抖了一下,立刻就睁开了双眼。 “凤臣!” 一看到那双近在咫尺,更专注的看着自己的深幽双瞳,商如意欣喜万分,还没来得及将所有的神智从混沌的梦境中抽离出来,自己就先欢喜的站起身:“你——” 可话没说完,她又跌坐了下去。 睡了大半天的时间,她都是曲腿跪坐在地上,两条腿早就麻了,这一下跌得狼狈不堪。 一看到她这样,宇文晔先是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又皱起眉来,忍不住咬了咬牙,伸手一把将她从床下拉了起来,直接拖到床上:“你在干什么?” 刚刚狼狈的跌坐在地,此刻又狼狈的被拖到床上,下半身甚至还悬在床沿外,可商如意一点都不觉得难堪,她只无比欣喜的看着紧抓着自己的手腕,脸上透着一点薄怒,但明显已经清醒,而且已经精神了不少的宇文晔,高兴的道:“你醒了!你没事了吧?” 宇文晔又咬了咬牙,才看向她:“如果被你气得,也算有事的话!” “……?” 商如意一愣,再一想,明白过来。 忙道:“我,我没事。” 说着,便要挣扎着起身,可这个时候,正是双腿麻痹得最厉害的时候,尤其两只脚上,更像是有无数的针在扎她,又痛又痒,商如意咬着下唇,露出难耐的神情,更是忍不住低吟了一声。 看到她这样,宇文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索性一把将她整个人拖上床,按进了自己的怀里:“你就不能有点将军夫人的样子吗?!” “……!” 被他一把搂紧腰,跌入那厚实着,散发着熟悉气息的胸膛里时,商如意的呼吸一窒,心跳也一下子乱了。 感觉到她的心跳紊乱,宇文晔的气息也是一沉。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在这有些安静,又安静得让人有些难耐的气氛中,渐渐的,商如意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她也不再挣扎,忍着脚上的麻痹刺痛,许久,终于平缓了下来,而她的思绪,也在这一刻彻底厘清了。 不知过了多久,商如意开口,轻声道:“你,不生气了吧?” “……!” 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闷闷道:“我生什么气?” 商如意仰头看向他,轻声说道:“可是昨晚——不,应该是今天早上,在城门的时候,我觉得你好像在生气。” “……” “而且,在生我的气。” “……”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还是——” 她越说,声音越轻,而声音越轻,宇文晔的心跳就越沉,好像那块压在他心上的巨石不仅是要压得他喘过气,更是要将他压得粉身碎骨。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就真的为了薛献的一句话而疑她,更是让她在守着自己病榻的时候,还要受这样的煎熬? 自己真是—— 想到这里,他用力的咬了咬牙,而手上,也不由自主的用力,将她纤细的腰肢更紧的锢在自己的怀里,低头将脸埋到她的肩上。 这一刻,商如意几乎窒息。 可她还是柔顺的,更全无抵抗的靠进他怀里,任由他紧抱着自己。 许久,宇文晔埋在她的颈项间,闷闷的发出了一个低沉又沙哑的声音,道:“我只是有点生自己的气。” 商如意眼瞳微微一震:“为什么?” “如果,我没有病倒,就好了” “……” “如果这一次,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昏迷,就好了。” 这样的话,这段日子你就不用为我担心,为我去闯那些刀山火海,而陪在你身边的人,就会一直都是我。 也就不会—— 就在他心里纠结得几乎要窒息的时候,却听见靠在他怀里的人发出了一声轻笑。在这样静谧的房间里,那轻笑如同一阵清风,忽的一下从两人紧贴在一处的身子里掠过,卷走了沉闷的心绪。 宇文晔皱着眉头,又将她纤细的腰肢用力一勒:“笑什么?” 商如意被勒得呼吸又是一沉,可她并不觉得难受,仍然笑着,甚至带着几分愉悦的道:“人吃五谷,岂能不病?” “……” “你病着的时候,我一直在你身边——这样,你还要生气吗?” “……!” 宇文晔的心跳又沉了一下。 可这一次,不再是生气,而是心口有一点说不出的灼热,几乎要喷薄而出,将两个人都焚烧殆尽一般。 但幸好,他还是清醒的。 毕竟刚刚经过一场大战,哪怕睡了半日,体力还不足以让他负荷其他的事。 而商如意,也不允许。 就在两个人耳鬓厮磨,絮絮细语了一会儿之后,卧雪和图舍儿都忙碌起来,送来了熬好的药,还有专门为两个人准备的丰盛的午餐,两个人吃饱喝足,宇文晔又睡了半日午觉,等到日头偏西,代俊良便前来禀报下面安置陇西降兵的情况。 十余万的降兵,突然进入到他们刚刚攻打过,血战过的扶风城内,周围又是些跟他们曾经生死相搏的人,自然会有不安定的情绪,要彻底收复这些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宇文晔道:“如果有闹事的,不可擅自处决,一定要来禀报我。” 代俊良忙道:“是。其实,闹事的倒不多,就是有些人偷偷的跑了。” 宇文晔并不意外,只想了想便说道:“这些人跟了薛献那么久,还有些在陇西有家业,受胁投降都是一时的,等他们冷静下来,有人跑也正常。记住,不可以去追,更不可以杀,他们要跑,可以让他们跑。” “……” “但留下的,一定要好生安抚。” 代俊良道:“是。” 禀报完下面的事,他便起身离开,不一会儿天色暗了下来,宇文晔便又休息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两个人都是这样过的。 因为何问竹的医嘱,更因为商如意要严格遵照医嘱,宇文晔虽然几番不满,却也只能在众人的合力劝阻之下作罢,毕竟,这一场病是真的差点要了他的命,他也不敢在还未痊愈的时候就太放肆。 但,有些事,还是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殷长岳向大兴城发出的战报在第三天就送到了大兴宫内,皇帝龙颜大悦,文武百官更是欣喜不已,纷纷赞颂辅国大将军此一战歼敌匪首,平定陇西,是新皇登基以来前所未有之大胜,不仅赏赐千金,锦缎百匹,也重赏了他身边的副将们,连随军出征的将军夫人——商如意本人,也册封为二品诰命。 得到这个消息的殷长岳立刻前来禀报了将军和将军夫人。 完了之后,便小心的问道:“不知大将军和夫人何时启程,回大兴受封赏啊?” 这个时候,宇文晔正靠坐在床头,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在看,听到这些话,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又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耳边的商如意急忙亲自沏了一杯茶送到他手边,然后说道:“殷大人,我们倒是想早些回去,可将军这病,还得静养。” “……” “毕竟,瘟疫这种病,不是两三天就能养起来的。” “……” “还望殷大人禀报朝廷,容我们再延迟一些时日回去。” “这——” 听到这话,殷长岳的脸色微微有些发沉。 他当然知道这病不好养,但宇文晔自斩杀薛献,又派兵清除了对方在小林河西岸的军营,大获全胜以来,已经在扶风多停留了半月有余。朝廷的封赏已经下达了三次,可身为大将军的他,这个时候不尽早回朝接受册封,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可是,殷长岳也并不多话。 他只是沉思了片刻,便立刻陪笑道:“这是当然,大将军的身体要紧,下官不敢催促。” “……” “下官这就回去修书,向朝廷禀报。” 说完,起身对着两人行了个礼,便退出了他们的房间。 等到他一走,剩下的两人才又对视了一眼,宇文晔先是一言不发,只喝了一口茶,将杯子递回给商如意之后,才又看着她精光闪烁的的眼睛微微勾了一下唇角,道:“你倒是机灵。” 商如意接过茶杯,只抿嘴笑了笑,起身走到一边去放下了杯子。 宇文晔又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走?” 商如意转身回来坐到他身边,笑道:“你若真的想走,哪怕身上还淌着血,也一定会走。” “……” “这一次你肯留下来静养这些天,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不想走的。” 宇文晔眼角微微一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掠过了一丝仿佛是笑意的光芒,他慢慢的合上手中的书,似笑非笑的看着商如意:“那你说说,我为什么不想走?” 商如意道:“为了降兵。” “……” “薛献这一死,虽然战损了不少,也趁乱逃了不少,但还是留下了十几万的降兵。” “……” “你想吞掉这些人,是不是?” 这一次,宇文晔眼底闪过的那一抹光更锋利了几分。 第486章 你招的我,你问我干什么? 这一次,宇文晔眼底闪过的那一抹光更锋利了几分。 不过,他并没立刻说什么,而是微微垂下眼睑,纤长的睫羽遮住了他眼底划过的那一抹光,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商如意道:“因为,如果你现在就回去,这十几万的降兵就得全部交给朝廷。”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哪怕是我,都不甘心的。” 宇文晔看着她:“那,你会怎么做?” “我会——” 商如意抬眼看向他,轻声道:“我会和你一样,先把这十几万人分作四分,放到军中。” “哦?为什么?” “你这一次出兵扶风,手下的人马是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朝廷的兵马,一部分是你自己的亲卫。在你自己的亲卫中,又分两股,一边是穆先和程桥率领的人马,那是你自己从太原开始就培养的人马;还有一部分,就是聂冲和善童儿他们,也就是王岗寨的人马。当然,现在又新加入了申屠泰带来的这批人马。” “……” “穆先程桥他们这批人,朝廷是不会动的,爹也不会让朝廷动,所以是稳固的。” “……” “而王岗寨的那批人,也许之前朝廷中还有人想要觊觎,但你没等他们动手就带着这批人来了扶风,如今申屠泰来了,朝中的人就不敢插手了。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难以降服,如果闹得不好,可能又会出现他杀将领出逃的事,到时候,反倒会给自己惹出麻烦。” “……” “所以,你把陇西降兵的一半都分到了这两只人马里,这七八万的人马就都是属于你的了。” 宇文晔只笑了笑不置可否,又道:“那,朝廷的人马呢?” 商如意道:“这一仗打完,回去之后这队人马还是要还给朝廷的,所以,你把降兵的四分之一放进这个军队,那算是你给朝廷的交代了。” “我不是还留给扶风三万人马吗?” “薛献死后,陇西再无大的兵患,反倒是东都和从江都回来的王绍及需要用兵,所以,朝廷应该不会再往这里派将领。而守将马旭参与了谋害你的行动,此番回大兴受审,就算不死,朝廷也不会再重用他;那么扶风的长官自然会提拔在这一战中立下战功的代俊良,这些人就会归他管,镇守此地。” “……” “而经过这一战,代俊良对你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 “所以,薛献的十余万降兵,有四分之三,如今暂时到了你的手中。” “……” “可是,这也就成了另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身为辅国大将军,除非战时,平时的领兵不得超过四万,而你纳入自己亲卫的人马就有将近十万,如果没有正式的委任,朝廷、兵部,是不会允许你吞掉这么大一批人马的。” “……” “而这一战之后,朝廷对你的封赏只有银钱,没有官位,也就是要把这批人马拿走的意思,这样一来,你回去之后,势必要受到朝廷的裁撤。” “……” “你留在这里,就是在等朝廷给你新的封号,让你能够正式统领这批人马,对不对?” “……!” 这一刻,宇文晔没有再掩饰自己的表情。 他露出了一种,好像有点生气,但又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可离得那么近,商如意清楚地听到了他用力的咬牙的声音。 商如意顿时一愣——怎么?难道自己说错了? 就在她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时候,突然感到手腕一沉,她猝不及防的发出了一声低呼,就被宇文晔用力的拉得跌倒下去,一下子进了他怀里。 然后,他低头,用力的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唔!” 商如意知道唇瓣上一阵刺痛,下意识的就要挣扎,可那两只铁钳般的手臂却紧紧的将她抱住,让她动弹不得。 然后,他更用力的侵占了她的唇。 “唔——嗯,嗯……” 商如意一时间失立刻方寸,更失了神智,只感到突如其来的一团火焰将自己包围,更要将她融化,而她,却一下子沉浸在那熟悉的气息当中,不仅忘记了挣扎,甚至连呼吸,也渐渐的忘记,只随着这个人的挑弄而喘息不停。 而宇文晔的心跳,也并不平静。 只是,如果他不在此刻,用这样的方式发泄一下心中澎湃的感情,也许,他自己的身体都会承受不住这样的欣喜和欢愉。 其实早已经明白,自己这个看上去纤细温婉的妻子,并不真是那种娇滴滴的,只会在床上哄男人开心的女人——虽然,她也的确有这个本事——但真正让他对她流连不已的,是她始终能与自己并行共振的头脑,和哪怕自己不在她身边,也绝不轻言放弃的坚毅心性。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喜欢她了,甚至喜欢得,能为了她,放下童年时就在心头盘桓的那个身影,更为了她,能压下那些解不开的疑惑,只为接受她。 却没想到——她,还能让他更喜欢的!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晔才慢慢放开了怀中这具绵软无骨的身子,再低头看时,商如意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更是连眼角都绯红了。 那纤巧的唇瓣,在他的蹂躏下,也有些红肿起来。 可越是这样,宇文晔越是感到还有些不够,怎么都不够,他沉沉的出了一口气,将仍旧滚烫的唇又一次印在了她的唇瓣上,只是这一次没有深入,就这么贴着她的。 然后沉沉道:“以后,不准这么聪明。” 虽然脸红得像要烧起来,心跳如雷,可听到这话,商如意却还是忍不住在心底笑了一声。 她伸手撑在他的胸前,轻轻的推开他一些,也终于解救出自己的唇来,嘟囔着道:“你喜欢傻子吗?” “……!” 宇文晔又咬了咬牙:“我喜欢你!” 说完,再度低头。 这一次,商如意不再挣扎,原本撑在他胸前的那双软绵绵的小手跟灵巧的蛇一般,慢慢的攀上了他的脖子,用力的抱住了他,两具滚烫的,交缠的身子甚至比屋外炽热的阳光更加火热。 | 两天后,新的消息传来。 朝廷下旨,敕封宇文晔为天策上将,凌驾于十四卫府之上,统兵十万,仪同三司,许其开府。 同时,推举他出征的人,尤其是左骁卫大将军虞定兴,也收到了重赏。 这两个消息,一个是他们期盼已久,一个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前来宣读旨意的内侍念完最后一个字,将圣旨交给了宇文晔,然后笑眯眯的道:“大将军,这天策上将位在十四卫府之上,可是本朝创建以来未曾有过的殊荣,此乃皇恩浩荡啊。大将军还请尽快回朝,领受封赏才是。” 宇文晔站起身来,捧着圣旨道:“这是自然。明日,我们就班师回朝。” 那内侍在心里长长的舒了口气。 然后笑道:“这就好,这就好。” 宇文晔转身将圣旨递给了身后的商如意,又道:“今日特使前来,自该好好的款待。正好,我们赢了扶风这一仗,也还没有庆过功,今晚,大摆宴席,为特使接风,也为扶风一战的将士们庆功!” 周围的人一听,都狂喜不已,纷纷高喊道:“多谢大将军!” 于是这天晚上,军中张灯结彩,杀猪宰羊,府库中还搬出了不少酒,军中的士兵们,不论是陇西的降兵还是扶风的守军,都是在这场战争中挣扎压抑了数十天,做梦也想不到还能有这样的欢愉,都纷纷对着大将军感恩戴德。 而宇文晔也亲自来到军中,与各部的将士们开怀畅饮。 这一场庆功宴,一直开到深夜。 商如意虽然碍于身份没有去军中喝酒,但也在官署中与辛苦了这些日子的婢女仆妇们另摆了一桌。因为高兴,才喝了几杯酒就有些晕乎乎的起来,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扶着她回房,只觉得对方好像又凶又温柔,但周身散发着让她舒服的气息,商如意就对着他笑,然后晕乎乎的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是府中的人开始早起做事了。 商如意蹙了蹙眉,虽然还没醒来,却已经意识到今天就要启程回大兴了,混沌间还犹豫着,是要继续睡,还是醒来,可不等她迷迷糊糊的做出决定,就感觉到一只温热的大手笼上自己的眉心,轻轻的一揉。 “做梦呢,皱什么眉?” 这一下,不醒也不行了。 商如意慢慢的睁开眼,眼神中还带这一点梦境中氤氲的水雾,看向眼前这个冷峻又锋利的男子,仿佛也给他笼上了一层温柔的幻象。 对着这样俊美的男子,商如意傻乎乎的露出一点笑容。 然后,她就听到对方的气息沉了一下。 下一刻,还有些绵软的身子就被揉进了一个滚烫的怀里,还没完全消肿的唇瓣又一次遭到了横征暴敛! 商如意都傻了。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什么没弄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感到这个男人好像要把自己吞下去似得,她更是快要不能呼吸了! 于是挣扎着,从他不知节制的亲吻中逃出一线来,呢喃着道:“干什么?” 对方却不肯放她。 将她压在身下,用力的锢住她的双手,咬牙切齿的道:“你招的我,你问我干什么?” 第487章 有些事情是无解的 一听到这个声音,商如意倒是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宇文晔—— 可是,一大早的! 她身上还带着昨夜酒醉后的虚软无力,其实就算没有,平时的她也根本抗拒不了这个男人,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转过头避开了他滚烫的唇,低声道:“不,不行!” 只听到这两个字,身上的人呼吸更沉了一些。 他不顾商如意的闪躲,埋下头去,捏住她的下巴就要再吻下去,可商如意哪里还敢再给他机会,趁着他放开自己一只手的空挡,立刻伸手挡在了他和自己的唇间。 一双眼睛楚楚可怜的盯着那近在咫尺,急得有些发红的眼:“天都亮了!” “……” 今天,他们就要回大兴,现在外面人的人都在为这个忙碌。 如果他们两还—— 那一会儿,还怎么启程? 再说,大家都醒了,若是有人听见屋子里的响动,她要怎么活? 看着商如意又羞又急的样子,宇文晔虽也明白,可气息却不由得更烫了几分——尤其想到昨夜回来看到的她那幅袅袅的醉态,可自己被勾出一身火来,她倒是倒头就睡,好不容易熬过一夜,早起,偏又遇上她那幅样子。 想到这里,他又咬了咬牙,俯下身用力的吻住她。 这一回,商如意也不再抗拒,只乖乖的任由他索|取,过了许久,她的唇瓣几乎都红肿发麻了,他才终于放过了她。 商如意两颊潮|红,眼神湿润的看着身上的人,却见宇文晔忽的翻身起来坐在床边,后背的肌肉紧绷,整个人像一块钢板一样僵在那里,然后重重的吐出几口气。 空气中那炽热的温度,似乎降下去一些。 过了一会儿,他才回头,有些恶狠狠的盯着商如意:“以后,不准再喝醉酒。” “……啊?” “更不准在别人面前喝醉酒!” “……” 商如意还有些茫然,不知为什么突然给自己就下了这样的“禁令”,难道自己昨晚喝醉了给他找了什么麻烦?可她哪里敢多问,只乖乖的点头如捣蒜。 宇文晔这才又轻哼一声,转过头去。 不一会儿,外面的人听到屋子里的响动,图舍儿和卧雪都赶紧进来服侍他二人起身洗漱,穿戴好了之后,又随意吃了一些东西,外面出发的队伍就已经准备好了。 于是,他们带着人走了出去。 代俊良和其他官员自然都前来相送,还有扶风的百姓也纷纷夹道欢送,更有些不舍的,落下泪来,宇文晔只对着百姓们微微挥手致意,就引得众人一阵欢呼,而他也并不多说什么,翻身上马之后,想了想,又低下头,对着前来相送的代俊良看了一眼。 代俊良似也心有所感,几步上前:“大将军。” 宇文晔道:“薛献死后,陇西再无大难,扶风应能享一阵太平。但是,此地仍然是大兴对西的关口,还望代大人用心。” 代俊良立刻道:“下官定会尽忠职守,不负大将军此战之功。” 说完,他又想了想,望着宇文晔郑重的道:“我等也祝愿二公子今后诸事顺遂,无战平安,逢战必胜。” 骑在一旁马背上的商如意听到这番话,心里微微一动。 代俊良是扶风守将,宇文晔对他而言,就只是朝廷派遣来的大将军而已,所以,他第一句话仍旧称呼他为“大将军”,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他的第二句话,却是称呼宇文晔为“二公子”,并且祝祷之辞,就显得私密了许多。 看来,自己那天的话并没有说错。 虽然只是扶风的一个守将,但代俊良并不是只会打仗,他显然看出了如今大兴城内,朝堂之上的一些风云变幻,也通过这一战,看出了宇文家两兄弟之间的暗流涌动。 所以,他称呼的“二公子”,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宇文晔目光微微闪烁,似也明白过来。 但,他仍不动声色,只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直起身来,待到代俊良后退了两步,宇文晔便抬起手来,用力一挥,这支庞大的队伍便浩浩荡荡的往前走去,不一会儿便离开扶风,朝着大兴城的方向而去。 这个时候已经九月,天气凉爽了些许。 因为打了胜仗,回去就能领赏的关系,军中的将士们也都精神百倍,一天下来就走了大半的路,晚上,他们便在一处空旷的林边草地安营扎寨,准备休息一晚,明天就能回大兴了。 而等众人开始生火做完饭的时候,商如意想了想,又对宇文晔道:“你记得让人去提醒下面的人,不要去河里取水。” 因为宇文晔生病的关系,商如意始终对那条小林河心有余悸,不仅在出发前就让人去小林河上游取了足够这两日在路上的用水,回程的时候还特地选了一条离河岸有些距离的路,生怕有人去碰了那河水。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宇文晔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道:“我不是已经让人去烧了那座京观了吗?再说,前些日子那么大的雨,就算这条河真的被那座京观污染了,如今也该好了。” 商如意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病也一样。” 宇文晔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觉得商如意有些太过小心,但他还是依她的意思,让穆先等人去军中各处再次重申,不准去附近的河边取水,毕竟,他带回的这支队伍就有十万之众,一旦回朝廷接受了册封,就会是他将来的天策军,他可不希望这之前,让军中传染什么疫病。 不一会儿,四周篝火点点,随着火光,饭菜的香味开始飘了出来,还有烤肉也在火上滋滋的冒着油。 闻着这些味道,别人还好,善童儿的口水就已经止不住。 眼看着他一双眼睛跟牵了线似得盯着火上滋滋冒油的烤肉,连宇文晔都忍不住抿起了嘴,商如意更是笑着伸手在他眼前一晃:“再看眼珠子就要掉进去啦。” “诶?” 善童儿忽的一下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如意姐姐。” 商如意笑道:“中午的时候不是吃过饭了吗?怎么还饿成这样?” 善童儿嘟囔道:“中午只有干饼,没有肉。” 听到这话,众人都笑了。 说话间,一阵风突然吹来,将那篝火吹得不住摇晃,烟也一下子扑到善童儿脸上,呛得他直咳嗽,可他也顾不上自己一脸的油烟,只盯着架子上的肉,急忙伸手去挡风,可哪里挡得住?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墩的一下坐到了上风处。 火焰立刻重新烧了起来。 善童儿欣喜不已,抬头一看,立刻弯着眼睛笑道:“七哥!” 那跟山一般坐下来,将风完全挡住的不是别人,正是申屠泰。只见他笑眯眯的对着宇文晔和商如意拱手行了个礼,然后就笑道:“老九,你现在不吃素了?” 善童儿急忙摆摆手:“不吃啦不吃啦。” “为什么?” “再吃素,就打不过那个薛献啦。” 一听这话,申屠泰立刻仰面发出了霹雳一般震耳欲聋的笑声。 他那笑声虽然震得人耳朵疼,但笑声就是笑声,本身愉悦的东西总是也能给旁人带来愉悦,所以,商如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起来,她第一次在偃月城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也是在夜晚,月色下,只觉得这个人长得像头老虎,说话又像打雷,再加上威名在外,不由得就对申屠泰产生了一点“这个人肯定不好相处”的印象;可这半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却发现这个人竟然很和善,性情爽朗,时常逗善童儿这个小孩子开心,甚至比之前跟过他,不苟言笑的聂冲还好相处些。 商如意一边笑着,一边又看了旁边的宇文晔一眼。 他虽然也抿着嘴角,但并没有太多的笑容,商如意也发现,从离开扶风往大兴走的这一路上,他的话就变少了,好几次,骑在马背上,也似在凝神思索着什么。 离大兴城越近,他的神情越凝重。 这时善童儿又道:“七哥,还是你厉害,我之前还想跟宇文二哥一起把那个薛献打下来,都没能成,你一来,你俩就把他制住了。对了,这些日子你们去哪里啦?” 申屠泰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一双冷峻的眼睛被摇曳的火光映照得更加深邃的宇文晔,笑了笑,然后说道:“你们走了之后,我们又在偃月城停留了一段时间。” “为什么?” “我们想看看,王岗寨之后——还会如何?” 一听到这个,善童儿大大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有些茫然,但茫然中又透着一点难过的神情。他轻声道:“那,寨子里后来,怎么样了?” “在那之后,寨子里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 “……” “萧元邃带了剩下的,还愿意跟他的人,全部去了东都,只留下少部分人还守在那里。但,没了主事的,连粮食也没剩多少——王岗寨,其实已经散了。” 说到最后两个字,他粗壮又响亮的声音,也变得低沉,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而听到这话,商如意也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说起来,王岗寨也曾经是让朝廷非常头疼的一个叛军势力,甚至一度占领兴洛仓,声势浩大直逼东都,却没想到,只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落得如今的下场。 更让她有些心情复杂的是,这种分崩离析,不是在王取易的手中,而是在萧元邃的手中。 说起来,他本是个才能出众,能谋善断的人,却没能领导王岗寨走向壮大,反倒让这个原本声势浩大的军寨在他的手中分崩离析了,哪怕曾经为敌,也不由得让人扼腕叹息。 商如意更是喃喃道:“怎么是在他手上给毁了呢。” 周围虽然人声嘈杂,但因为这个篝火边的人耳力都不错,加上也离得近,大家都听到了。申屠泰闻言,立刻笑了笑:“难道,不是因为二公子出手吗?” 宇文晔的眼底划过了一抹精光。 商如意也下意识的看向他。 而宇文晔沉默了半晌,拿起一根枯柴拨了拨火堆,让篝火更旺了一些,那火焰映在他眼中,仿佛也有什么东西在沸腾,可他开口的时候,声音却冷静得像是凝结了霜:“王岗寨有此结局,跟我的关系其实不大。” “……!?” 一听这话,众人都有些愕然的看向他。 不仅围在眼前这堆篝火边的人,连旁边的穆先程桥,和其他的一些士兵听到这话,也都纷纷露出了诧异的眼神。 王岗寨,不就是在他一人一刀的攻打下,分崩离析的吗? 为什么他反倒说,跟他的关系不大? 对着众人疑惑的眼神,宇文晔淡淡道:“王岗寨的确是在我攻打之后开始溃散的,但,我的攻打,并不是王岗寨溃散的原因。” “……” “换句话说,我不去打,或者,打的人不是我,王岗寨也迟早会散。” “……” “又或者说,若不是因为王岗寨先发生了一件事,我也不会在那个时候带着一把刀就上王岗寨。” 听到这话,众人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些。 申屠泰皱着浓黑的眉毛想了一下,道:“你是说,萧元邃杀大当家?” 宇文晔平静的点点头。 他道:“王取易,才能不如萧元邃,智谋不如萧元邃,应该说,他很多地方都不如萧元邃,但他作对了,也只做错了一件事——就是收留萧元邃。” “……” “也就是这件事,注定了萧元邃在杀了他之后,王岗寨一定会分崩离析。” 听到这里,申屠泰和善童儿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 都默默的点了点头。 其实在很多事情上,他们未必认同王取易的做法,可是,这个人的义气,的确是王岗寨能够聚集他们这些人的原因;而萧元邃,也是在最狼狈不堪的时候被他收留的,最终,却恩将仇报。 只这一件事,就令王岗寨上下都难以接受。 宇文晔又道:“这个世上,有些事情是无解的——若不做,就得死;若做了,就会在信念上一败涂地,受天下人唾弃。” “……” “比如,兄弟阋墙。” 第488章 社稷尚有兴亡,百姓只有辛苦 兄弟阋墙! 听到这四个字,商如意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但她的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压制自己心口那一阵不寻常的悸动,而就在这时,申屠泰突然道:“如果是二公子遇上这样的事,又会作何选择呢?” “……!” 这一下,商如意的呼吸都窒住了。 她有些慌乱的看向宇文晔,却见他目不转睛的凝神盯着眼前的篝火,此刻脸上哪怕被橘红色的暖光所照,可神情却越发清冷,更透出一种彻骨的冷静。 他沉默了半晌,淡淡道:“我刚刚已经说了,有些事,是无解的。” 说完,便不再开口,只默默的垂下眼去。 他这话,并不是什么回答,可周围的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却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尤其是商如意,眼神在这一刻更深了几分。 就在这何时,善童儿突然喊道:“哎呀,要焦了!” 众人不及反应,只见他着急忙慌的将那烤肉从篝火上的架子上取下来,被烫得龇牙咧嘴,旁边的人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拿了碗碟过来给放上,善童儿这才捏着耳朵直跳脚,呼哧呼哧的道:“幸好我看着,不然就掉火里啦。” 原本大家还因为宇文晔点那番话有些失神,这个时候,又都被他这幅样子逗乐了。 连宇文晔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道:“你那么着急干什么,万一被烫着怎么办?再说了,这里有的是肉,就算那一块烧焦了,也还有其他的。” 善童儿一本正经的摇头:“不行,我看不得粮食浪费,会肚子疼的。” 这话又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这时,旁边走回来几个士兵,凑到穆先跟前说了什么,穆先皱着眉头,又转头跟还在另一边架着锅的篝火旁的图舍儿说了几句话,图舍儿也皱起眉头来。 商如意见状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穆先急忙走过来,对着她和宇文晔道:“二公子,少夫人,刚刚属下让人去附近的村子里找找,看能不能找回一些新鲜点的果蔬来,没想到,附近的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什么?” 商如意一听,愣住了:“没有人了?” 穆先点点头道:“他们找到一个村落,进去的时候发现里头漆黑一片,一点灯火都没有,找了半天,只有些空的房舍,也不见人。” 商如意有些奇怪:“怎么会这样?” 一旁的宇文晔闻言,想了想道:“是不是因为兵乱而荒废的村子?” 他也记得,自己之前从龙门到太原那一路追剿叛军的时候,沿途的许多村子几乎都空了,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虽然可怜,却也不算少见。 穆先道:“因为走得一个都不剩,所以也打听不到原因。只是,房舍看着不算太破旧,应该没有荒太久,也许真的是因为薛献——” “……” 商如意闻言,皱起了眉头。 这个时候,她也想到当初自己出嫁去太原的路上看到的路边那些荒凉的场景,连繁盛如东都,周围都有那么多荒芜的村落,更何况这里;再说,前些日子薛献围困扶风,斩杀了八万将士,只怕这些百姓担心他继续东进,早就逃命去了,才留下了这一座空空的村子。 她轻叹了一声,道:“社稷尚有兴亡,百姓只有辛苦。” 这话虽轻,却重重的落到了周围这些人的心里。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下来,也把刚刚那些事都暂时抛到了脑后;不一会儿,图舍儿和卧雪做好了饭菜给他们送上来,宇文晔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饭,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如果上位者能把百姓看在眼里,那百姓就能少些辛苦。” “……” 听到这话,商如意的心情却比刚刚更沉重了几分。 她想到了,上一个上位者。 那个如同谪仙一般的男子,的确是高高在上,不染尘埃,两眼永远只看向前方;可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看不到脚下,看不到那些匍匐在他脚下艰难求生的百姓,才会明明志向高远,却行一步,错一步,最终落得身首异处的结果。 而下一个上位者—— 只这么一想,她好像轻松了一些,可在轻松中,又有一点难以言喻的紧张感,在心底深处慢慢的盘桓着。 不过大家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吃着自己的饭菜,等到用完晚饭,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众人很快便休息了。因为只有两天的路程,所以他们都没有带营帐出来,众人只是在地上铺上了隔水的毡子,便草草和衣躺下。商如意很少这样幕天席地过,却也并不叫苦,相反,听着周围草丛中那些虫鸣声,反倒催人入眠。 就在她仰着头,视线模糊的望着头顶璀璨的星河,几乎就要入睡时候,一道光突然在眼前闪过,仿佛流星一般闪过她的脑海。 “……嗯?” 商如意一下子睁开眼睛,看向头顶。 漆黑的天穹中仍有无数璀璨的星星在闪烁着,而刚刚那一道光,似乎只是自己的一个错觉,连一丝痕迹都没有在星空留下。 却在她脑海中,留下了一点莫名的疑惑—— 那些村民,真的是因为兵荒,才逃走的吗? | 不管怎么说,这一夜,还是静静的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纷纷起身收拾营帐,简单的吃了一顿早饭之后,便继续沿着大路往东而行,就在中午日头高照的时候,众人也终于在远处的地平线上,看到了被阳光勾勒出的巨大的大兴城的轮廓。 一看到远处城楼的影子,商如意心里那种又轻松,可轻松里又带着一丝惴惴不安的情绪又一次涌了上来。 可不等她说什么,身后已经响起了一声欢呼—— “哇,我们回来啦!” 回头一看,正是善童儿,只见他眉开眼笑的不停的朝着前方巍峨的城楼招手,而他身边那身形魁梧,比善童儿大出好几倍的申屠泰也笑了笑,只是那张凶悍如虎的脸上,此刻露出了一丝惘然之色。 商如意想起,他过去,应该也曾在大兴城内服役过。 是因为受不了上司的胡作非为,失手将其打死,然后才落草为寇的,没想到如今转了圈,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任何人都会感到荒诞又无奈吧。 但世事,不就是如此荒诞却又无奈吗? 这么想着,商如意又长叹了一口气。 立刻,身边响起了宇文晔的声音:“你叹什么气?” 商如意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谁叹气了,我是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松什么气?” “你忘了,这一次出征的时候爹跟我说过什么?” “……?” 宇文晔一怔,显然已经不记得了,商如意立刻笑了起来,道:“我们走的前一天爹说过,他把扶风交给你,但把你交给我。” “……” “如今,咱们两个可都算是,功成归来了。” “……” “我也总算没有违背对爹的承诺。” 她说得高兴,在阳光下眉开眼笑,笑容中更透出几分灿烂来,可宇文晔看着她,不知怎的眼底忽的划过了一抹淡淡的阴翳。 他沉默了一下,道:“是啊,你还是盛国公的——好儿媳。” “……?” 商如意一愣,看向他。 宇文晔这话,怎么不冷不热的? 正当她有些诧异的转头看向宇文晔,想要从他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来的时候,却见宇文晔原本面无表情,突然皱起眉头,伸长脖子看向前方,好像在专注的遥望着什么。 商如意下意识的道:“怎么了?” 宇文晔道:“前面的,是谁?” “呃?” 商如意也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去,只见脚下这条大路已经不再被周围的林地草木所挠,直直的伸向了前方那如同巨大卧狮一般匍匐在地平线上的大兴城,只是在快要靠近城门地方,因为一处街边的供人歇脚的凉亭,让笔直的道路出现了一点微微的弯曲。 而在那弯曲的地方,矗立着两个身影。 虽然远,可远远的看着,也感觉出几分俊逸挺拔来,而且,看那身影,似乎也在翘首遥望,更好像,是在看着他们。 难道,是什么人在那里接应他们? 虽然他们从扶风回朝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回大兴城,但朝廷的接应应该是在进了城门之后,而且只有两个人站在那里,看样子更像是单独迎接某一个人似得。 他们下意识的策马加快了脚步,只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已经离得越来越近,再看着那两个仿佛也迫不及待往前走了几步的身影,商如意突然睁大眼睛,惊喜的道:“哥!” “……!” 宇文晔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其实这个时候,他也隐隐辨认出,其中站在左边的那个高大挺拔,哪怕只是一个阳光下的轮廓都透出了几分文雅之气的身影,似乎就是商如意的表兄——沈无峥! 之前出征的时候,他不算刻意的,也没有通知他,更何况沈无峥无官无职,更不可能跟到扶风来。 只是没想到,他们这刚一回来,他就到城外来等着了。 而一看到他的身影,哪怕只是远远看到,商如意就已经喜不自胜,笑道:“太好了,没想到我哥居然回来接我。” 宇文晔淡淡的“呃”了一声。 但下一刻,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因为他看到了站在沈无峥的身边,那个同样高大挺拔的身影,在阳光下,呈现出熟悉的轮廓。 第489章 重逢 这时,在欣喜之余的商如意也开始注意到了那个身影,连她也感到有些熟悉,却又不是太熟悉,而当她抬起手来,遮在额头上想要认真辨认的时候,突然听到身边的宇文晔倒抽了一口冷气。 “……!” 商如意顾不上再往前看,诧异的转头看向他。 却见宇文晔向来不怎么浮现喜怒的脸上,这个时候竟也浮起了一丝惊讶,更是在惊讶中透着明明白白的欣喜的表情。 然后,他喃喃道:“是,是他——” 是他?是谁? 商如意越发诧异了起来,又掉转头去看向前方,两条腿也不自觉的夹紧了马肚,让坐下的马走得更快一些。 终于,他们领头的队伍慢慢靠近了那处歇脚的凉亭。 那一身青衫,仿佛袖底都笼着轻风的沈无峥已经微笑着走上前来,一双温柔的眼瞳在看到商如意的身影出现在阳光下的一刻就已经盈满了笑意,此刻更是溢了出来,流落到唇角两个深深的酒窝里,酝出了令人沉醉的温柔。 而商如意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其他,一勒缰绳,连马都还没完全停稳就利落的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他面前。 “哥!” “如意!” 兄妹见面,一时又是欢喜又是激动,商如意在叫出那声“哥”之后,甚至都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倒是沈无峥立刻扶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眉心立刻一蹙:“瘦了。” “呃?” 商如意一愣,也不知道自己走了这不到一个月,能瘦多少。 可是,沈无峥说是,就一定是。 从小到大,他在沈家,都是说一不二的,哪怕自己已经嫁为人妇,似乎也改变不了对兄长的顺服。 只笑道:“我疰夏。” 沈无峥嗔了她一眼,终究还是舍不得说重话,又问道:“受伤了没有?” “没有。” “我可是听到消息,你亲身上阵了。” “哥,那都是那些人夸大其词的,你可千万别信。我连城楼都没下过。” “真的?” “当然!” 沈无峥轻笑了一声,显然也并不相信她的保证,但既然自家小妹已经完完整整,活蹦乱跳的出现在眼前,那么过去一切的不安和危险,大半都可以原谅了。 在心里彻底放下一块大石之后,他才又抬头,看向商如意的身后。 此刻,宇文晔还骑在马上。 面对沈无峥这位大舅哥,哪怕身为大将军,他多少也该下马打个招呼,可这个时候,他却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但,不是他傲慢。 而是他此刻在用大部分的力气压制心中的激动,可即便这样的极力压制,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气息急促,心跳如雷,双目圆睁的看向沈无峥的身后。 另一个人,此刻终于慢慢的从凉亭上走了下来。 他摇摇摆摆的迈着步,似乎还带着几分昔日世家公子的风流倜傥,只是,太长时间没有做,再做起来有些陌生,动作也有些僵硬,落在故友的眼中,更多少有些滑稽。 可宇文晔却笑不出来。 不止他笑不出来,这个时候,连原本对着兄长欢喜不已的商如意,将目光从沈无峥的肩膀上越过,看向那个人时,也笑不出来。 她连呼吸都窒住了。 沈无峥没多说什么,只拉着商如意,不着痕迹的往旁边退了一步,终于让两个人直面了对方。 宇文晔的眼睛慢慢的发红,在又一次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那股酸意之后,他忽的一下翻身下马,几步走上前去,却又在离对方还有几步的时候停下。 而对方,已经笑呵呵的对着他展开双臂—— “凤臣,我回来啦!” “……!” 宇文晔却一言不发,也一动不动,似乎并不打算回应对方拥抱的要求,而对方似乎也并不真的打算跟他拥抱,立刻放下双臂,露出不悦的神情:“你怎么还是老样子。” 可是,并不是老样子。 至少平时,宇文晔没有像此刻这样激动得两眼发红,气息紊乱。 他定定的看着对方,深邃的眼中此刻浮现着显而易见的激动和久别重逢的欢喜,沉默许久,终于用沙哑的声音道:“你终于,回来了。” “……” “行远!”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之前因为父亲裴恤劝阻皇帝停止征伐辽东而获罪,遭流放岭南,已经久别的裴行远! 一听到他的声音,裴行远原本还有些嬉皮笑脸的脸上,笑容也凝重了起来。 他道:“嗯!” 这一刻,商如意的眼中几乎也有一股滚烫的热流涌上,险些夺眶而出,她急忙偏过头去,勉强止住了,可再回头看向两人,模糊的视线里却又浮现出当日在东都城外,宇文晔站在路边,为裴行远送行的那一幕。 岁月流转,日月变迁。 没想到,眼前这一幕,和当年那一幕,竟然奇迹般的重叠在了她的眼前。 世事,果真这样荒诞又无奈。 | 宇文晔让身后的大军原地暂歇,而自己则带着商如意和沈无峥、裴行远两人坐进了那个凉亭里。 久别重逢,让他们的情绪都有些激动。 尤其是裴行远,他本就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也从不吝于向别人表达自己的情感,这个时候更是笑呵呵的说道:“这么久没见,凤臣,你可是大出息啦!” “……” 若是过去,宇文晔肯定会不理他这话。 但这个时候,他的眼神中还有些起伏的波澜,只看着裴行远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我跟我们家老爷子一道,刚回来两天。” “裴世伯现在——” “你放心,精神好得很。说是让他官复原职,刚回来就要去上朝,幸好我拦着他,不然那还不知道他又要说出什么惹祸的话,万一再被流放一次,我可经不起啦。” 众人都笑了起来。 虽然之前他被流放的时候,宇文晔给了钱,叮嘱那些官差照料他,可岭南毕竟是蛮荒之地,怎么着都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可即便这样,也丝毫不损他的乐观开朗,看着他这样子,商如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谈话间商如意才知道,新皇登基后大赦天下——这件事当然是宇文渊主导——赦免了之前流放的众多官员,裴家人就在被赦之列,也总算结束了流放生涯,所以他们有幸又回到了大兴。 商如意道:“对了裴公子,你们两怎么会——” 裴行远闻言,又看向一旁只抿着嘴,沉默不语的沈无峥,叹了一声立刻道:“我回来自然是要找些老朋友叙旧啦,只是,凤臣已经去扶风了,其他人——”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一黯。 商如意也想起,之前他被流放的时候就说过,过去那些跟他称兄道弟的朋友,在他遭难的时候全都避而不见,那样的“朋友”,自然也就不必再见;而雷玉,她却已经很难再见到了。 这么一想,商如意的心情也低落下去。 但裴行远就是裴行远,哪怕心情黯然,也立刻让自己开心起来,他一抹脸又勉强笑了起来,道:“打听来打听去,发现这位仁兄居然学成归来了。” 说着,他笑嘻嘻的伸手揽住沈无峥,道:“咱们可好多年没见了。” 沈无峥面无表情的拨开他的手:“不像话。” 遭到这样的“冷遇”,裴行远也不气馁,只撇撇嘴道:“你学了那么多年,还是这幅老样子嘛。我就说,找你叙旧真的白费功夫。” 商如意这才知道,原来他俩也认识——不过说来也并不奇怪,毕竟沈世言和裴恤就是故交,这两个人年纪相仿,多少是相识的。只是,过去她深居简出,不怎么跟其他家的公子小姐们来往,也就不知道兄长的交友情况;何况,沈无峥外出求学之后,跟这些世家公子们更是断了联系。 裴行远又道:“我从他那里听说你们今天要回来,就跟着他一道过来接你们啦。” 说着,挺起胸膛:“是不是很够朋友。” 宇文晔仍然不理他。 但眼角眉梢浓浓的喜色,却是什么都掩饰不住的。 商如意立刻笑道:“裴公子此番归来,可是大喜事。等我们回城,立刻摆下宴席,为裴公子接风洗尘,好不好?” 裴行远立刻眉开眼笑:“还是嫂夫人——还是如意为人厚道!” 他喊“嫂夫人”,还是站在宇文晔的朋友的立场,而直呼“如意”,就是把自己也当朋友了。商如意知道,他这样固然是奚落宇文晔不肯露出太亲热的态度的意思,但也的确是久别重逢,对故旧的一种别样珍惜之情。 这样,她也不怪他“冒犯”,只笑着摇了摇头。 一旁的沈无峥嗔了裴行远一眼。 这个时候,宇文晔又转头看向沈无峥,道:“对了,大哥——” 沈无峥微微抬手,道:“你还是叫我辅明吧。” 辅明,是他的字。 商如意闻言,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来。要知道,沈无峥为人清冷,之前还一直对宇文晔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此刻让他称呼自己的字,固然是因为如今的大兴城内已经有宇文晔的大哥在了,再叫他“大哥”有些别扭,但同样,也算是他对这位妹夫的认同了。 宇文晔闻言,目光也微微闪烁了一下,道:“辅明兄。” 沈无峥轻轻的点了点头。 宇文晔道:“辅明兄近来是——” “他呀,” 不等沈无峥自己开口,一旁的裴行远已经大大咧咧的笑道:“他如今,可是大兴城里的大红人了。” 第490章 不破楼兰终不还 一听这话,宇文晔和商如意都有些诧异,尤其是商如意,睁大眼睛看着自家兄长:“哥,你做什么了?” 可不等沈无峥开口,裴行远又笑嘻嘻的凑过来。 他道:“事情是这样的,就在前几天,户部侍郎陶赫和太史令魏文卓两家在城西修房子,正好紧挨着。陶侍郎家的院墙要往西三尺,魏大人家的院墙也要往东三尺,就这么撞上了,两边不肯相让,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商如意忙道:“那——” 裴行远一扬手,笑道:“然后,令兄就到了。” “……” “他也不知怎的逛到那儿去看热闹,就跟两边的人说——”说到这里,他故意挺了挺腰,做出一副闲庭信步,更云淡风轻的样子道:“占三尺是利,匀三尺是礼,让三尺是德。谁缺了谁就拿,谁不缺谁就让。” 一旁的沈无峥皱着眉头不理他。 裴行远接着道:“你看他这话说得,谁愿意缺德啊?就这样,陶侍郎和魏大人都不争了,不但不争了,还各自让出了三尺,两家人的院墙外,硬生生的让出了一条六尺宽的巷子来。后来,好像是魏大人提议,就给那条巷子起了个名字叫——无争巷。” “……” “这一下,他可就在大兴城里出名了,人人都知道,沈家公子年纪轻轻,把朝中两位大臣都劝服了,还有人说,再有什么战事,只让沈公子去说两句,自然就能敉平。” “……” 到了这个时候,沈无峥也已经放弃了什么似得,只没好气的瞪着裴行远。 他生性清冷,又说一不二,哪怕对上宇文晔都不落下风;可遇上裴行远这样热情,还有些天真烂漫的人就有些束手无策了,而一旁的商如意听得也啧啧称奇,笑着对沈无峥道:“哥,你好厉害啊!” 沈无峥也嗔了她一眼:“你啊!” 裴行远又笑道:“从那之后,他就成了朝中那些大臣们的座上宾了,谁都想请他喝酒,看看他的名仕风范。尤其是太史监的人,更是跟他打得火热,今天我找他,都是去太史监找的。” 听到这里,商如意的心微微一动。 太史监……? 这时,一直安静听着的宇文晔倒像是若有所思,看着沈无峥道:“辅明兄本就是一字千金的人。” 沈无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何止一字千金,” 不等商如意说什么,裴行远又笑呵呵的道:“这一次大兴城内的赛诗会,咱们辅明兄更是语出惊鬼神,落笔值千金。” 宇文晔和商如意又对视了一眼:“赛诗会?” 裴行远道:“是啊,我也是听说的。听说半个月前,你们在扶风大胜的消息传来,大兴城内可是群情激昂,就有人在神倦阁里办了一场赛诗会,专为赞颂辅国大将军此战之功。啧啧,那是风云聚会啊。” “……” “可惜,我回来得晚了,没赶上。” 沈无峥瞥了他一眼,似乎想奚落他就算你回来,也写不出什么精彩的诗句。可他到底为人平和,太尖刻的话也说不出口,就只摇头叹了口气。 商如意立刻笑道:“以哥的诗才,肯定夺魁了吧。” 话一说完,却见沈无峥神情淡淡的,可眼神仿佛暗了一下。商如意顿时一愣,而一旁的裴行远已经摇着头,笑道:“说实话,辅明兄的诗写得是真不错。” “……” “若不是遇上那位广寒客,定能夺魁。” “广寒客?” 听到这个名字,宇文晔和商如意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商如意忙道:“那人是谁?” 这时,大概是不想听裴行远再说出什么夸大其词的话来,沈无峥终于开口了,倒是很平和的道:“此人一直没露面,只在一个包房内,写了诗就让人传出来。我看过,的确胜我许多。我,算是输得心服口服。” 算是? 这两个字,令商如意更诧异了些。 要知道,她这位兄长从小学问就高过许多人,之后投到大儒李通门下,肯定更有进益,一般人应该已经很难赢他了;而就算有人能赢他,沈无峥也不是那种小人心胸,别人的文采高过他,自然是要服气的。 只是,为什么他说的是——算是,输得心服口服。 好像还有一点不太服的意思? 宇文晔道:“辅明兄的诗——” 沈无峥看了他一眼,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裴行远就抢着道:“我记得,我来!” 说完,他又整了整衣冠,清了清嗓子,然后郑重其事的诵道:“血甲披鳞开天门,层峰迭现次第深,箭向云破鎏金处,燎原一决九州沉。” “……!” 听到这诗,宇文晔的眼睛忽的一闪。 而商如意听到这诗,先是要赞叹,可还没开口又停下来,再细细琢磨了两遍,立刻回过神来,欣喜的看向沈无峥:“哥!” 这诗写的,正是她用计,火烧薛献大军的场景! 那一天一夜,几乎耗尽心力的战斗,直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让她头皮发麻,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有上天的眷顾,竟做成了这件事;而沈无峥的几句诗,就把那日的场景栩栩如生的绘了出来,不止如此,更添了几分令人心潮澎湃的色彩! “箭向云破鎏金处,燎原一决九州沉……” 宇文晔也重复了一遍这两句,那一日他还昏迷在床,哪怕事后所有人都不厌其烦的向他重复那一战的惊险,可始终像是隔着一层什么。 而这两句诗,却一下子在他的脑海里勾画出了一场精绝的战场画卷来! “好诗!” 他点头叹道,又微微蹙眉的看向沈无峥和裴行远:“这诗,也输了?” 裴行远道:“险输,险输。” 沈无峥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道:“输了就是输了,说什么险输,就没听过。” 这一下,连商如意也皱起了眉头,道:“那,那个什么广寒客的诗,到底有多精妙。我倒要听听!” 不由得,她就跟自己的兄长同仇敌忾起来。 裴行远立刻道:“那人的诗我也记得,听我念啊!” 说完,他又清了清嗓子,低声诵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 听完,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第491章 不争与争 沈无峥仍然不动声色,似乎对于自己“险输”一事早已平静接受,只在唇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看着自家小妹。 而商如意沉默许久,终于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她明白兄长输在哪里了,这首诗,气势磅礴,胸襟豪迈,而且引经据典,文采斐然,的确胜过沈无峥的那首。 同时,他也明白为什么兄长会说——算是,输得心服口服。 因为这首诗虽然写得好,可是,在这场为扶风之胜而举行的赛诗会里,就显得有些突兀,因为这首诗从头到尾,几乎没有一个字是写扶风战事的,细细读来,更像是诗人本身发出的一种感慨,而硬套用在了扶风战事上。 就像一双精巧的丝履,套在了一双大足上。 多少,有些不合脚。 此刻,商如意的心里也跟沈无峥一样,既对那文采服气,又对这首诗的夺魁不那么服气,而再抬头看向宇文晔的时候,只见他微微蹙眉,眼神中竟透着一丝阴霾来。 这阵沉默,持续的时间有些太长了。 过了许久,还是裴行远第一个憋不住,他笑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都不好说,还是我来说吧。” “……” “这诗是好,但写的不是扶风战事,我从这首诗里一没见着凤臣你,二没见着如意。让这首诗夺魁,反倒压过了扶风战事的风头。今后,再有人提起这首诗来,也只会觉着这诗好,却想不起扶风,更想不起你俩。” “……” “所以,我喜欢这首诗,但不喜欢这首诗夺魁。” 这个时候,沈无峥像是终于忍不下去了似得道,苦笑道:“好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宇文晔也淡淡的笑了笑,笑过之后,神色中却也有几分凝重。 他想了想,道:“那个广寒客,是什么人,辅明兄你见到了吗?” 沈无峥摇头道:“那人到最后都没露面。直到现在,这首诗虽然已经传遍了大兴城,却没有人知道作者的真面目。” “……” 宇文晔的眉心又蹙了一下。 不过,他也没再计较这件事——毕竟事情早已经结束,再要计较也无济于事。四人又闲话了几句,眼看着太阳开始往西斜了,宇文晔便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城吧。我这边的人马,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安顿。” 闻言,裴行远和沈无峥都抬头看向他的身后,那铺满了长路,望不到尾的队伍。 裴行远道:“凤臣,你厉害啊,这么多人!” 一旁的沈无峥目光闪烁了一下,他显然知道宇文晔这一次领兵五万离开大兴,可带回来的人马却远不止五万人马,显然是在扶风一战中有斩获的,但也并不多说什么,只点头道:“走吧。” 于是,几人出了凉亭,各自上马,宇文晔再次指挥着身后的队伍进了大兴城。 扶风一战的战果早在半个月前就传到了大兴,不仅朝中官员们大喜过望,连城内的百姓也都兴奋不已,毕竟,谁都知道薛献东进的最终目标就是大兴,在扶风杀了他,就等于为大兴城的百姓阻挡了一场祸事,所以,虽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可一听说辅国大将军回朝,城中的百姓还是纷纷出来夹道相迎。 宇文晔骑着马,领着队伍走在朱雀大街上,街道两边的百姓欢呼雀跃,声震九霄,不少人拦着队伍就给将士们塞吃的,更有些住在街边楼上的大姑娘小媳妇拿着花就往他们的头上洒。 而商如意骑马走在宇文晔身后,对着这样热情的百姓,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她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获胜的将士们得到百姓的雀跃相迎,只是,过去她都是站在街边看着这一幕,可现在,她却是在接受着百姓欢呼的队伍里,感受他们的热情。 正当她有些受宠若惊的时候,人群中也有人看到了她,立刻发出疑惑—— “怎么军队里还有女人?还骑着马?” 商如意的心一惊,只怕别人要对这支队伍有什么想法,但立刻,那发出疑惑的人身边就有人说道:“那位,好像是将军夫人吧,她这一次随军出征了。” “我可是听说了,这位夫人,神勇无敌啊。” “是啊,我可听说了之前发回来的战报里写了,这一次跟薛献最大的一场仗是她打的,杀了敌军八万多人呢。” “一个女人,这么厉害?” “我们大业王朝,哪个女人不厉害!” “……!” 听到这些话,商如意的心中一震! 战报上,把自己写进去了?! 她抬起头来,看向骑马走在前面的宇文晔,他的背影一如既往的宽阔,厚实,只一眼,就让人感到可以安心。 虽然这个背影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这一刻,再看着的时候,商如意的心跳还是有些快。 就在这时,宇文晔回过头来:“如意——” 商如意立刻回过神来:“怎么了?” “前面就该分路了。你带图舍儿他们先回府吧。” “好的。” 说完,商如意又轻声道:“你早些回来。” 宇文晔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眼角还是挂着一点淡淡的笑意,但很快就转过头去,不一会儿,到了前面分岔路口,商如意便领着图舍儿和卧雪,还有穆先带了一队人马护送他们回府,而宇文晔则领着大队人马继续往兵部去了。 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商如意才转身,领着众人走了另一边。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便回到了宇文府。 这个时候,日头西斜,虽然没有了之前那种炽热如火的温度,可金色的夕照铺满了眼前的路,仿佛一条金光大道一般,也透着一股子隆重。可商如意带着人走到国公府前,却见这里空空荡荡的,不仅一个前来相迎的人都没有,甚至连大门也是紧闭着! 商如意坐在马上,看着紧闭的大门,眉心微蹙。 图舍儿道:“怎么回事啊?小姐回来,怎么都没人来接呢。” 穆先也皱起了眉头,但他立刻道:“少夫人稍等,属下这就去叫门。” 说完便翻身下马,走上前去敲门,可敲了好几下,门房却没有人来应门——要知道,像国公府这种人家,不管什么时候门房都不能没人,否则来了人不能进,就太失礼了。 就在穆先要用力拍门的时候,只听“吱呀”一声,大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熟悉的,纤巧的身影探头出来,立刻笑开了怀。 “少夫人!” 定睛一看,却是长菀。 只见她立刻高兴的迎了出来,走到商如意的马下道:“少夫人,你终于回来啦!” 商如意点点头,又看了看大门里,道:“怎么这半天都没人应门?” 长菀一听,脸上也露出了有些怨愤的神情,可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内已经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笑呵呵的声音:“啊,少夫人回来了。” 商如意抬头一看,是慧姨带着几个人迎了出来。 不过,她并没有走下台阶,而是站在门口,笑着说道:“恭迎少夫人。” 见此情形,商如意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却也不下马,只点了点头道:“慧姨这一向在家中操持家务,一定很辛苦了。” 慧姨微微一怔。 虽然商如意笑颜可掬,可已经到了家门口,却还是骑在马背上不下来,继续跟自己说话,这说起来是有些无礼的,也让她有点意外。但慧姨还是笑道:“哪里哪里,少夫人随二公子出征,才是辛苦呢。” 商如意点头道:“是啊。” 说着,仍不下马。 慧姨的眉心有些不自觉的抽搐,而站在她身后的几个婢女也都迟疑的对视了一眼,慧姨想了想,又往商如意的身后看了一眼:“二公子他——” 商如意道:“他先去兵部述职了,让我先回来。” 说着,又抬头看了一眼慧姨身后的大门,然后笑道:“幸好我先回来,不然他一个得胜归来的大将军回家进不了家门,才惹人笑呢。知道的是说是慧姨操持家务辛苦,不知道的,还当慧姨不让将军进门呢!” “……!” 一听这话,慧姨的脸色微微一变。 再看向商如意始终骑在马背上的样子,虽然人还是那样一个人,可完全没有了当初刚嫁入宇文家时,那聪慧却不争的样子。 反倒,哪怕满面笑容,也让人感到一种骨子里的刚性。 身后的人已经有些不安的准备迈出脚步了,慧姨沉沉的出了口气,终于还是走下台阶,对着商如意行了个礼,道:“岂敢,岂敢。” “……” “老身也是想着二公子大胜归来,家里得清扫干净了才好相迎。所以,就领着一府的人清扫,没想到,误听了少夫人的敲门声。” “原来是这样。” 商如意淡淡一笑,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对着这位长辈行了个礼:“慧姨辛苦了。” 慧姨微微欠身回礼,然后说道:“请少夫人进府吧,房间都已经为二公子和少夫人打扫干净了。” 商如意点点头,刚要迈步走进宇文府,却又停了下来,转头看着慧姨道:“爹和大哥呢?” 第492章 品诗 慧姨抽了抽嘴角,勉强道:“国公早起上朝去了,还没回来。大——世子今日在兵部当值,也还没回来。” “……哦。” 商如意点了点头,便继续往里走去。 这一路上,虽然带的人不少,可众人都静静的跟在商如意身后,除了很轻的脚步声,连一声喘息咳嗽都不闻,直到了进了房。 刚一关上门,就听见“哇”的一声。 回头看时,图舍儿已经高兴得一下子蹦了起来,笑道:“哈哈,太好啦!” 商如意似乎也知道这丫头在憋什么,只含笑看了她一眼,却见一旁长菀笑得两眼弯弯的看着图舍儿,轻轻的摇了摇头;而卧雪也抿嘴笑着,但还是先把手上的包袱放到一边去。 图舍儿激动的道:“小姐,你受了那么久的气,今天总算讨回来些了,太好啦!” 商如意嗔道:“胡说什么。” 图舍儿立刻道:“本来就是嘛,那个慧姨仗着自己是长辈,回回都与我们难堪,也为难小姐。” 商如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说罢,自顾自的走到一旁的卧榻上坐下,这一路回来虽然是骑马,但骑久了两腿还是发麻,后背也疼,看到她坐下来的时候拧了拧眉毛,长菀立刻送了个软垫来给她靠着。 做完这个,长菀倒是附和着道:“少夫人,舍儿也没说错。今天,慧姨就是故意要让你,还有二公子难堪的。” “哦?” 商如意看向她,长菀提起这个,娇俏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不悦的神色,道:“其实之前奴婢就提过要打扫屋子,慧姨虽然应了,但一直不动,在听说你们都进城了之后,她才让人打扫的。” “……” “这还不算,她还让门房的人也去花园打扫。谁听说过让门房离了大门去做事的?” “……” “奴婢知道她要做什么,所以做事的时候一直听着大门的动静,只是,还是没赶得上,让少夫人在外面白等了半日。” 一旁的图舍儿已经忍不住咬牙道:“这个老婆子!” 商如意轻轻的摆了摆手。 刚刚看到大门紧闭时,已经有滚滚的火气在心头掠过,所以她才借着那火气第一次对慧姨说了带刺的话,这个时候早已经不生气了。只是,她心里更明白了一点—— 官云暮曾经想要维持的宇文家的平和,在宇文愆以世子身份回归国公府的那一刻,就注定要被打破了。 而刚刚,只是一个开始。 她抬头看向图舍儿,又看了看面带愠怒的长菀和仍然不动声色的卧雪,柔声道:“你们三个都是聪明人——舍儿,只你笨了些,但你们应该都知道府里的情况。多的话我就不明说了,如今只嘱咐你们几句。” 长菀立刻道:“少夫人请说。” 商如意道:“跟我的人,除了忠心之外,最要紧的就是小心。前一样,我信你们三个,后一样,你们得自己做好。我不用我的人帮我平事,只要求不要出去惹事;可若有人惹到了你们,也不必怕,直接来告诉我,你们是我的人,你们的事,也自然归我处置。明白吗?” 三个人哪有不明白的,都纷纷点头应下。 商如意道:“好了,去做事吧。长菀,我想沐浴。” 长菀急忙道:“奴婢已经烧上水了,这就去准备。” 说完便匆匆下去,而卧雪也不等她吩咐,转身便去拆开带回来的包袱,把衣裳物件一样一样的收拾了;图舍儿则是给商如意倒了一杯茶来。 商如意接过茶杯,一抬头,看她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喜悦里,连自己说她笨都不反驳,于是笑道:“你就那么开心啊?” “当然啦!” 图舍儿立刻道:“奴婢可看不得小姐受气,之前几次——” “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 “不过,小姐,你这一次怎么肯跟那老太婆对上了?之前,你都不理她的。” 商如意抿了一口茶,微微苦涩的滋味咽下后,再停一会儿,舌尖便尝到了一点淡淡的回甜。她轻出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以前不跟她计较,是因为计较着没意思。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心里很清楚,以前官云暮不愿意跟慧姨争锋,是因为宇文渊本来就受皇帝的猜忌,若因此让董公和宇文渊生出嫌隙,宇文渊在朝中多少就有些孤立无援,是很容易受到迫害的。 但如今,情况不太一样了。 宇文渊拥立新帝,权倾朝野,虽然其中也有大公子的功劳,但不管怎么样,局面已经跟之前不同。 以商如意所知,他离他的最终目标,只有一步。 这个时候,虽然仍旧不能闹出大事,可商如意更知道,在这个时候,更不能让董家的人倾轧太过,否则,一旦宇文渊迈出最终的那一步,可宇文晔被人压制住,那就是永远的没有出头之日。 所以在这个时候,她要做的已经不是平衡。 而是一点点的,找回之前被慧姨,或者说被她背后的人蚕食鲸吞下的权力。 不过这些对于图舍儿来说有些太复杂了,一旦说清楚,只怕反倒会吓着她,更会吓坏卧雪和长菀,于是商如意只简单的说道:“凤臣已经不只是宇文家的二公子,而是朝廷的大将军,若在家里都还要受着人的气,他出去该怎么带兵?又怎么打仗?” “……” “若大将军受气都不言语,那就太助长她的气焰,以后再出什么事,就难管了。” 图舍儿点点头,又道:“不只姑爷是大将军,小姐,你如今还是二品诰命了呢,可不能让她压到你头上。” 商如意微微挑眉,是了,她倒是把自己忘了。 于是笑道:“还是你记得我。” 图舍儿忽的又一噘嘴:“我笨嘛。” 说完哼了一声,也不理睬商如意,自顾自的起身去和卧雪一道收拾带回来的行李,看着她气咻咻的样子,商如意忍不住笑了起来,又靠在卧榻上继续喝茶。 刚歇了一会儿,洗澡的热水就准备好了。 因为知道商如意是从杀人流血的战场上回来的,所以长菀特地为她这一次沐浴准备了一个巨大的浴桶,用柚子叶煮过的热水灌得满满的,还洒了些花瓣,整个浴室内蒸汽氤氲,香飘四溢,商如意泡在里面,又舒服又慵懒,几乎快要睡过去。 这一洗,就洗了小半个时辰。 等到她再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夕阳只剩最后一点斜挂在墙头,她穿着一身清逸的便服走出来,一阵风吹过,顿时衣袂飘飘,凉风浸人,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仅从肩头,更从心上都卸下去了似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商如意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唔——” 看着她难得露出这样的表情,长菀跟在身后,只弯着眼睛直笑,轻声说道:“少夫人这一回辛苦了,趁着接下来没什么事,一定要好好的休息静养。二公子也是。” 商如意点点头,却在心里暗暗道:希望是真没什么事。 两人走了一会儿,便上了一条长廊,夕阳的最后一缕红光正好斜照在这条长廊上,仿佛两边都燃起了火,商如意不由得又想起了沈无峥所写的那首诗,忍不住喃喃道:“箭向云破鎏金处,燎原一决九州沉。” 跟在她身后的长菀听着,眼睛一亮:“少夫人也知道半个月前的那场赛诗会了。” 商如意回头看她:“你也知道的?” 长菀急忙点头,道:“那场赛诗会可精彩了,都是赞颂二公子和少夫人的诗。如今都过去半个月了,走在街上,还能听到有人唱诵那日夺魁的诗句呢。” 提起夺魁的诗句,商如意的心里倒是微微一动。 其实,一场赛诗会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将军该做的只有上阵杀敌,至于功劳,朝廷自然是会论功行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赛诗会夺魁的那首诗,会让她的心里有些微的不甘。 朝廷的论功行赏,固然是一个很要紧的事。 但,民间的舆情,也同样重要。 甚至有的时候,民心的向背在关键时刻,会比朝廷的赏赐还更要紧一些。 商如意道:“大家都只记得夺魁的那首诗吗?” 长菀看了她一眼,又想了想,道:“倒也不是,其实也有些人说,还有另一首也写得好,但大家争来争去也没个结果。” 商如意淡淡笑道:“那天去的人那么多吗?” 长菀道:“当然,大半个城的人都去了——连大公子都去了。” “……” 商如意一怔,抬头看向她:“大公子?也去了?” “是啊。” “他,也去参赛了?” 长菀眨眨眼睛,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旁边就传来了一个含笑的,温和的声音:“那倒不是。” “……!” 虽然那声音温柔又平和,可不知为什么,商如意的心却忽的跳了一下。 她急忙转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长廊的下方,正背着双手,微笑着看着自己。他穿着一身清逸的白色薄衫,长身玉立,如火的夕阳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火焰般的轮廓,却更令那双青灰色的,清浅的双瞳透着一种幽幽的清明感。 第493章 我是真心的 是宇文愆。 只见他微仰着头,看着长廊上的商如意,笑道:“我,是去做品诗人了。” 品诗人……? 也就是,赛诗会上的评判? 商如意的心虽然跳得有些失衡,但还是立刻从长廊上走下来,一直走到他的面前,对着他行了个礼:“大哥。” 宇文愆微笑着看着她:“弟妹,别来无恙。” “劳大哥牵挂,如意无恙。” “这就好,” 宇文愆道:“我听说后来,你们又打了一场大胜仗,还担心你又要为了凤臣上阵去拼命。幸好这一次不是你。” “……” 在如火的夕阳中,商如意的耳廓微微一烫。 但她还是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只轻声说道:“若我有这个余力为朝廷尽忠,上阵杀敌,也是我的荣幸。只是这一次,没轮得上我。” 宇文愆没有立刻说什么,只低着头,又看了她一会儿。 然后笑道:“你真是,让人意外。” “……!” 又是这句话。 这句话,只在大伯和弟媳只见,其实算不上冒犯,可因为这句话是曾经宇文晔和自己说过的,再听到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商如意的心里始终有些难以言喻的不安。 但面对平静无波的宇文愆,她也只能按下这股不安。 想了想,又说道:“大哥那天,去做了赛诗会的品诗人?” 宇文愆点点头:“是啊。” 说着,他又笑了笑,道:“令兄的那首诗,气势恢宏,胸襟开阔,更是把那场我原本就忘不了的火战深深的刻进了我的脑海里,只怕此生都难忘了。” 商如意道:“可惜,还是输了。但夺魁的那首诗,也的确——” “那首诗的确好,可写扶风之战当居魁首的,还应该是令兄的那首。” “……” 商如意一愣,抬头看向他:“大哥的意思是——” 宇文愆淡淡笑道:“我忘了告诉你,我其实,投了令兄的那首诗。只是,另外三位品诗人更倾向于那位广寒客,所以,令兄屈居第二了。” “……” “这一点,我也很惋惜。” 商如意的心不由得一跳。 宇文愆竟然是选的沈无峥的那首诗,也就是说,他也并不想选择那首表面上参加扶风之战的赛诗会,但其实,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提起过扶风之战的诗? 他,是这么选的吗? 对着商如意有些诧异的神色,宇文愆的眼神却显得更平和了一些,嘴角的笑意也更深了几分:“弟妹好像对我的品评有所怀疑?” “啊?” 商如意一愣,急忙摇头:“不,我没有。” 她停了一下,又看向宇文愆,再想了想,终于说道:“多谢大哥。” 宇文愆微笑着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道:“你不用认为我是因为令兄的身份而做出决定,我之所以选择他的那首诗,是因为他的诗打动了我。” “……” “我是真心的。” 这几个字,他说得似乎很轻松,可每一个字里,又仿佛包含着什么深意。 而就在商如意心中一阵困惑,更一阵沉重的时候,旁边突然又传来了一个带着一丝冷意的声音:“大哥,如意,你们在说什么?” 这个声音比起刚刚宇文愆温柔又平和的声音,显得又硬,还透着一点冷意,可不知为什么,商如意却一点都没有被吓到的感觉,不止没被吓到,她反而在心里好像松了口气。 只是,当她一转头,对上那张冷峻面容时,却又提起一口气来。 宇文晔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站在另一边长廊的尽头,冷冷的看着他们。 说起来,这两兄弟怎么一下都回来了? 商如意心中疑惑,但还不等她说什么,站在她面前的宇文愆已经微笑着说道:“凤臣,你来了。我跟弟妹在说半个月前的那场赛诗会。” “……” 宇文晔慢慢的走了过来。 他的身上还穿着之前进城的时候的铠甲,显然是刚回家,还没来得及卸下铠甲就过来了,那沉重的明光铠甲在夕阳的光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令人有些不敢逼视,而他走过来的时候,沉重的步伐仿佛也踏在人的心上。 半晌,走到了两人的面前。 他看了看商如意,这才又转头看向兄长,淡淡笑道:“没想到,大哥还有那份雅兴。” 宇文愆笑了笑。 笑过之后,他便不再说什么,倒是商如意有些意外的转头看向宇文晔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原以为,回兵部述职,还得安顿那些人,得忙到晚上。 宇文晔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还是平静的说道:“大哥如今已经在兵部任职,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不必我一样一样的去交割,自然能早些回家了。” 说着,又抬头看向兄长:“多亏了大哥。” 宇文愆道:“你在外面浴血奋战,我这个做兄长的不能帮你太多,这一点力还是能出的。对了,你的身体现在——” “大哥放心,已经无碍。” “那就好。” 两个人平静的寒暄着,正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兄弟,可是,又好像有一点说不出的暗流在那平静的表象下涌动着,令商如意的心跳一阵阵的失衡紊乱。 而说完几句话之后,宇文晔便又转头对着她:“走吧。” “哦。” 商如意垫带那头,两人对着兄长行了礼,便转身一起离开了。 而宇文愆站在原地,只默默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眼神中有一丝明亮的光,在随着身后的夕阳最终落入地平线的一瞬间,熄灭了下去。 他转身,也离开了。 不一会儿,商如意跟着宇文晔回到了房中。 一走进去,宇文晔便不做声,只默默的一挥手,原本在房内服侍的图舍儿等人立刻退了下去,而他走进内室,便开始解下身上的甲胄。 但,沉重的明光铠甲连穿都不好穿,更何况一个人卸甲? 眼看着他的动作都有些迟缓沉重,商如意立刻上前:“我来吧。” “……” 宇文晔抬头看了她一眼。 眼神仍旧深邃,仍旧冷峻,但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是,商如意感觉到他似乎不像之前与自己分路的时候那么开心,于是,她一件一件的为他卸下重甲。 当为他解下最后一块甲胄的时候,商如意轻声道:“你在生气啊?” 第494章 生气 身前的人呼吸一沉。 商如意立刻抬头看向他,却见他也在看着自己,那深邃的眼瞳中仿佛有一点微弱的光在隐隐的闪烁着,好像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到底是不是在生气。 而考虑了半天,他终于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道:“谁说的。” “……” “好好的,我生什么气。” “……哦。” 听他这么说,商如意倒是也松了口气。 刚刚,她感觉到宇文晔看到自己和宇文愆见面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好像是在生气,但又好像,不是纯粹的生气,而像是在——吃醋。 当然,也只是好像而已。 她很明白,在两人之间,先喜欢上对方的是自己,先表白的是自己,对于对方心里放着其他重要的人,曾经难过、痛苦,几乎要与他决裂的也是自己……自己的情感,是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更奉到他面前的。 宇文晔对自己,应该很放心才是。 至于宇文愆,就算他们之前曾经议过亲,可放弃对方的也是自己,虽然宇文愆说过自己负了他的话,但那应该只是出于男人的自尊而说的,对于让他尊严受损的自己,他哪里还会有多余的情感可言? 更何况,自己处处提防他,得罪他也不是一次一两次,这种情况下,宇文晔怎么可能还吃自己和宇文愆的醋呢? 这么一想,商如意倒是释然了,于是将那沉重的铠甲挂到了一边的木架上,一边整理,一边轻声道:“没生气就好。” 说完,又回头看了一眼。 而此刻的宇文晔,心中那纷繁复杂的情绪却是纠结成了一团,哪怕已经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气的,可心里那股莫名的火气却有些压不下去——跟商如意所想一般,他也觉得自己不必生气,更没有必要吃醋,商如意对他的心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对这个为了自己几番出生入死的小女子,他应该是能绝对放心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看到的,在夕阳下两个人相对轻语时那一幅堪称优美的画面,那么刺眼,刺得他却是真的生起气来。 商如意是可以让他放心的,但,别人呢? 她没有别的心思,但别人呢? 想到这里,宇文晔又忍不住咬了咬牙。 就在这时,长菀走了进来,轻声说道:“二公子,沐浴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二公子要现在去沐浴吗?”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那股火气,道:“嗯。”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看着他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连影子都没了,商如意站在那明光铠甲旁边,一边整理着,一边又有些失落似得,半晌,轻声嘟囔道:“不是说了不生气的吗……” 虽然心里有些失落,但她还是没闲着。 整理完了铠甲,商如意又走到书桌旁,整理了几分文书,刚一放好,宇文晔就回来了。只见他已经换上了家居常服,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脑后,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闲适之气。 尤其是向商如意的时候,神色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他道:“过来,帮我梳头。” 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没生气了,商如意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便走过去拿起梳子,刚为他梳了两下,就感觉不对,急忙伸手往他胳膊上摸了一把。 “你身上怎么这么凉啊?” 他的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凉意,而不是沐浴完了之后该有的热气。 宇文晔又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一旁跟着服侍的长菀轻声道:“二公子刚刚沐浴的时候,加了好多冷水。一桶水都是凉的。” “什么?” 商如意一惊,立刻道:“你这是干什么呀?” 宇文晔只瞪了长菀一眼,又看了看商如意,轻咳了一声,道:“我热。” “热也不能这样,很容易着凉的。” “我知道了。” 宇文晔摆摆手,似乎是不想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道:“快给我梳头。” “……” 别看他平时成熟又稳重,还是刚刚从扶风大胜归来的辅国大将军,可这个时候,却透着一点仿佛幼稚的孩子气,商如意也有些无奈,只能递了个眼色让长菀去沏了杯热茶送过来,继续给宇文晔梳理他有些湿漉漉的长发。 而宇文晔,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气息倒是更顺畅了一些。 他知道自己刚刚是无理取闹,也更明白,像自己这样的人,不该被无谓的情绪所控制,所以,几乎满满的一桶凉水,总算把心头那一点莫名的邪火压了下去,再看向铜镜中映着的身后那纤细温婉的身影时,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他有些舒服的半眯上双眼,任由那双小手在自己的身后忙碌着。 不一会儿,头发梳好了。 虽然已经回家休息了,但毕竟盛国公还没回家,过一会儿等他回来还要去拜见,自然不能太衣冠不整。所以商如意还是整整齐齐的为他束发戴冠,刚做完这一切,下人就来传话。 国公已经回府了。 于是,两人正了正衣冠,立刻前往了已经摆好了为他二人接风洗尘的宴席的膳厅。 一进门,就看到盛国公宇文渊坐在正位上,正侧身,满脸严肃的对着一旁的宇文愆说着什么,抬头看到两人进来,那张黝黑又充满威严感的脸上立刻浮起了笑容。 “晔儿,如意!你们回来了!” 商如意急忙跟着宇文晔一道上前,向他叩拜行礼。 宇文渊立刻摆手示意他们起身,笑呵呵的说道:“在家里,不必这样,赶紧起来,快坐下。” “多谢父亲。” 说完,宇文晔便站起身来,带着商如意坐到了另一边。 等他二人坐定,宇文渊还笑呵呵的又上下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番,然后说道:“战报,我半个月前就看过了。这一仗,你们赢得漂亮。” “……” “尤其是如意,” 听到这话,商如意又有些震愕的抬头看了宇文渊,又看向宇文晔,却听见宇文渊笑道:“我时常向人夸赞我这对佳儿佳妇都能文能武,人家还只信一半,如今扶风一战下来,看他们还信不信。” “……” “如意啊,扶风这一仗,你打出的可不仅仅是我们宇文家的威风,也打出了当年骠骑将军的威风。” “……!” 商如意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的这位公公。 而宇文渊似乎丝毫不介意将此战中的功劳和荣耀分给自己的儿媳,甚至是自己亡故的老友,还笑眯眯的说道:“以前,我们在定川军镇的时候,你爹跟那些擅长冲锋陷阵的猛将就不同,他擅长因地制宜,随机应变,以弱胜强。” “……” “那个时候,大家都说他是——笨人打巧仗。” “……” “但恰恰,他几场巧仗打下来,才为文皇帝巩固了这片疆域啊。” 说到这里,他似有些感慨,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在此刻竟也浮起了几分惋惜和泪意,再看向商如意的时候,眼神中的慈爱也更深了几分,道:“如今有你,我那故友哪怕在九泉之下,也当欣慰了。” “……” 商如意这个时候也有些红了眼,说不出话来。 其实,对于亡父,她已经平复了心中的悲痛,此刻再提起时,也只有感怀而没有难过,但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宇文渊这番话不仅是不介意自己的儿媳上阵,而且不吝于将如今的荣耀和功劳归功于自己这样一个女子,更归功于曾经的故友。 这样的胸怀,常人实难企及! 虽然早就知道他胸襟开阔——否则,也不可能有那样的未来,可这样的心胸,还是让商如意有些意外。 但她还是压下心中那一点感慨,轻声道:“爹赞缪了。” “唉,” 宇文渊大手一挥,道:“人,太妄自菲薄,也不是好事。” 商如意也明白,他毕竟出身行伍,虽宦海沉浮多年,但心中终究还是有几分属于武人的率直干脆,尤其是在家里,更不想弄外面那些弯弯绕绕。 于是立刻道:“多谢爹。” 宇文渊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向宇文晔,含笑的眼神中倒是更添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一时像是赞赏,一时又像是心疼,毕竟这一次,宇文晔的出征所经历的,跟之前的任何一次出征不同,不仅患病,而且还是瘟疫那种重病,更在病重期间遭人暗算,险些殒命。 最后,宇文渊道:“你现在——” 宇文晔立刻道:“父亲放心,我的身体已经没事了。” 宇文渊似乎有些不太满意他又打断自己说话,但到底还是为他痊愈,且大胜归来而欢喜,便压下了那一点不悦,只点点头道:“这样就好。” “……” “我也听你大哥回来说了那边的事,这一次,也亏得如意跟着。” “……” “那个马旭,如今已经下了狱,大理寺的人还在审着。这个人的嘴很硬,说什么都不交代,只把一切都推到已经死了的那个宋煜身上。但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撬不开的嘴!” “……” “你放心,不论如何,爹都不会放过想要害你的人!” 说到这里,宇文渊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甚至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意。 他原本就形容凶悍,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魄来,平日里在家中都尽量让自己平和,但事涉亲子的安危,他自然是要发狠的。 可是——商如意也明白,哪怕再是发狠,撬开了马旭的嘴,用处也不大。 因为,马旭知道的就不多,否则,对方也不会任他活下来。 但这个时候,也不好多说什么,宇文晔只轻声道:“是。” 当他们说话间,慧姨已经带着人上来送了酒。 这一次送来的只是普通的酒。 商如意的眉心不由得微微一蹙——之前世子回府,她就拿出了珍藏的九酝春,还口口声声要应什么喜事,可今天,是宇文晔从扶风大获全胜归来,不仅险些进不了门,更是连酒都是普通的酒。 商如意一时间有些愠怒。 她刚想要说什么,可还没开口,就听见宇文渊说道:“对了,听说宫中传出消息来,让你今日进宫领赏的,你怎么没去啊?” 商如意立刻转头看了宇文晔一眼。 只见宇文晔不动声色的道:“我是从兵部直接回来,并没收到宫中的消息。父亲既然这么说,明日我再进宫领赏便是。” 宇文渊道:“不管怎么样,对宫中的事,你不可怠慢。” “是。” 说话间,各人面前的酒杯中已经斟满了美酒,宇文渊这才又露出笑容,道:“来,先喝了这一杯,晔儿此战大胜,还斩杀了薛献那个大麻烦,不仅为我朝解决了肘腋之患,也使我宇文家威名远播,声震四海。你,是个好样的!” 宇文晔道:“多谢父亲。” 虽然心中还有些隐隐的不忿,可有了宇文渊的这番话,商如意也不好打断他,只能作罢,便同众人一道,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接着,宇文愆也敬了宇文晔一杯。 一时间倒是觥筹交错,你来我往,虽然没有什么热闹的气氛,但席间也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一派和谐的景象,商如意心中那一点淡淡的不悦,终究还是被这样的气氛压了下去。 不过,酒过三巡,宇文晔却又抬头道:“父亲,刚刚我们进来的时候,看见你好像在跟大哥说什么。是出了什么事吗?” “……” 说起这个,宇文渊的脸色顿时沉了一下。 一旁的商如意心里也咯噔了一声。 她记得刚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宇文渊的脸色严肃,说的显然不是什么闲话,而且——他今天上朝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一般来说,朝会不会超过中午,而他今天却一直留到了傍晚时分才回家,显然是有什么大事要处理的。 不知道是什么事? 只见宇文渊眉头慢慢的蹙了起来,放下手中的酒杯,沉沉道:“今天朝会上,太史令魏文卓禀报了一件事。” 太史令,魏文卓? 今天之内,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宇文晔和商如意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 宇文晔道:“何事?” 第495章 孛星现,灾祸起 “昨夜,西北方有孛星现,长数丈,如龙之相,东出西落,昼夜奔驰……” 宇文渊越说,声音越低,当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那低沉的声音几乎已经压得整个膳厅中所点的蜡烛都被什么无形的威压而压得低矮了下去,而众人的呼吸,也几乎不自觉地沉了下去。 直到,他沉沉的说出最后四个字—— “是为不祥。” “……!” 商如意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突然想起来,昨夜,他们幕天席地的夜宿在野外,正当她快要入睡的时候,好像看到了头顶的苍穹中突然闪过一道光,而那一道光也像是她脑海中的一道灵光乍现,她突然开始怀疑,那些离开村庄,留下一座空村的老百姓们,真的是因为兵乱而离开的吗? 只是,那个疑问,没有答案。 毕竟那些老百姓已经走得十室十空,一个都没留下,她想要问也没有人给她答案,所以只能作罢,而那道光,她也以为只是自己脑海中突然闪过的一道灵光罢了,并没有当做一回事。 没想到,没想到竟是真的! 不过—— 孛星现世,是为不祥,这几个字在此刻听来,有一种异样的沉重和不安。 对这个时候的大业王朝来说,这个“不祥”是什么呢? 这时,宇文渊似乎也这么想着,拧着眉头沉沉的说道:“如果这个星象是前些日子出现,那这‘不祥’所指的,可能是薛献东进和扶风的战事;但现在,晔儿已经大胜归来,薛献被杀,陇西再无大的兵患,看来这个不祥所指的,就不是西边的事了。” 宇文晔想了想,道:“那,东都最近的情况如何?” 宇文渊道:“梁士德最近倒是没什么军事上的行动,不过,他开始在东都颁布了几项很得民心的举措。” “哦?都有哪些?” “占领东都之后,他不仅没有杀戮城中留下的一个百姓,反倒把离开东都的富户们留下的田地重新收编,分给留在城中那些穷苦的人家,又规定自己军中的将士不得侵犯百姓的田产,让他们平时练兵,闲时务农,这样一来,东都的情况反倒比——” 他大概想说,反倒比皇帝在的时候更好些,但这话,也终究没出口。 商如意的心头微微一沉。 似乎是感到了她的异样,宇文晔低头看了商如意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但其实,所有人的心里都明白,楚旸也许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也是个雄才大略的皇帝,可这一切都掩饰不了在他的统治下,王朝千疮百孔,百姓生不如死的现实。 他想了一会儿,道:“这么看来,我们不能给梁士德太多时间。” “……” “否则,再这么下去,东都就很难再收复了。” 宇文渊沉沉的点了点头。 宇文晔又道:“那,王绍及他们呢?” 宇文渊道:“他们虽然已经开始北上,但前些日子,如意在大岩寺内将他们弑君的恶行说出来之后,朝廷已经发布了檄文,昭告天下。所以,沿途州县都开始调遣兵马,阻击他们的队伍。” “……” “听说这一路上,不仅朝廷南下的兵马逃散了不少,连禁卫军中也走了不少人。” “……” “不过——先帝带去江都的人马本就不少,哪怕已经削减了这些,剩下的也有数十万之众,是不亚于薛献的人马。” 商如意的气息又是一沉。 只是这一次,她低沉的气息中更多的是一份从未消散过的愤怒,毕竟,直到现在,她还时常陷落在江都宫光明大殿内,那血海般的噩梦中,虽然噩梦中从未出现过王绍及和王绍裘这对兄弟凶狠狡诈的面孔,可她心里很清楚,那场噩梦,就是他们带给自己的! 迟早,她要把这场噩梦里的血色都清洗干净。 用他们的血! 提起这两个人,宇文晔的脸色自然也更阴沉了几分,但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沉吟一番,然后道:“也就是说,短时间内,他们也还未能抵达东都,更不可能到达大兴。” “没错。” “那么,太史令口中的‘不祥’,也就不是这些兵乱。” 宇文渊轻轻的点了点头。 宇文晔微微蹙眉:“那会是什么?” 商如意也忍不住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而就在膳厅中的气氛陷入一时的沉闷的时候,一个低沉却平和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孛星现,灾祸起。” 听到这个声音,商如意微微一战。 她抬起头来一看,说话的正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宇文愆,只见他抬起一双清明的眼瞳,慢慢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在文皇帝宾天前夕,似乎也有天象异常。太史监的人也奏报了几乎同样的内容,说的就是——孛星现,灾祸起。” “……” “父亲,是不是?” 宇文渊倒是有些意外的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宇文愆道:“哦,前些日子,听宫中一些守卫说的。” 他口中的守卫,应该就是虞定兴,或者与之相交的人,毕竟关于文皇帝的事情,也只有大兴宫中的旧人才会知晓。 这时,一阵晚风忽的从窗外吹了进来,吹得四周烛台上的烛火都开始摇晃了起来,那摇曳的烛光映照着宇文渊深邃的面孔,在这一刻,却映出了几分晦暗难明的神情来。 他沉默半晌,然后道:“是有这么回事。” “……” “不过,这都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为父都快忘记这回事了。” 宇文愆道:“我也是听一些老人提起的。说是当年,先帝——文皇帝宾天前夕,已经重病卧榻,而太史令夜观星象,发现孛星现东南,于是上奏文皇帝,预示将有大难降下。” “……” “文皇帝大惊,立刻吩咐太史监的人寻求化解之法。” “……” “只不过——” 说到这里,他神情一沉,话也断在了这里,商如意下意识的道:“不过什么?找到化解之法了吗?” 宇文愆抬头看向她,那双清明的眼瞳在摇曳的火光的映照下,似也闪烁了起来,形成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划过眼底。 正当他要说什么,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横插过来—— “若找到了,父亲也就不会刚刚才回来了!” 第496章 化解之法 “……?” 商如意一愣,转头看向他,只见宇文晔冷冷瞥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 像是,又在生气似得。 一时间商如意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就听见一声轻笑,再抬头时,只见宇文愆温和的笑了笑,道:“果然还是凤臣最清醒。” “……” “没错,当年文皇帝应该是没有找到化解之法的,因为,就在孛星出现的两天后,文皇帝驾崩了。” “……” “若是当年找到了,那父亲今天也就更容易应对陛下了。父亲,您说是吗。” 语毕,众人也都看向了宇文渊。 提起那些往事,宇文渊的神情比刚刚更深了几分,但他也还是足够的清醒,并没有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不可自拔,只是轻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没错,今天听到太史令的奏报之后,陛下年少,也吓坏了。他将为父留下来,也是为了寻求化解之法。” “……” “只是,为父这辈子都是跟兵将打交道,从未听过天象之事,要说化解之法,就更不知道了。” “……” “为父也让人去查阅了当年留下的一些文书,都没有记录。向来,文皇帝应该是没有找到化解之法的,陛下心慌意乱,就一直将我留在身边;直到后来,听说晔儿带着大胜的军队进城,这件事倒是让陛下宽慰了些许,也才放为父回家了。” 宇文晔轻哼了一声。 不过,他这一声很轻,几乎只有坐在身边的商如意才能听见,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宇文晔仍旧不看他,只对着宇文渊道:“虽说如此,但这件事,怕还是得给陛下一个交代才行。” “……” “父亲今天查阅过去的文书,就一点记录都没有吗?” 宇文渊摇了摇头。 他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当年文皇帝宾天的时候,有几个大臣是轮班守在陛下的身边,也许,听闻了一些只字片语,陛下打算明日召这些老臣进宫,询问清楚。” 宇文晔道:“有哪些人?” 宇文渊道:“有纳言纪泓,左光禄大夫裴恤——正好,前两天他刚回大兴城,还有就是,治礼郎。” “……!” 商如意的心微微一动,而宇文渊已经抬头看向她,道:“如意,就是你舅父。” “舅父也在?” “嗯。只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当年的事了。” “……” 商如意倒是有些意外——这些年来她在舅父的身边长大,倒是时不时会听他发表一些对朝政的看法,尤其看到当时的皇帝穷兵黩武,又骄奢淫逸的做法时,会怀念似得说起文帝朝的一些事,说那个时候政通人和,上下齐心。但从来没听他说起过,文皇帝宾天前的事。 但想来,皇帝宾天本就事关重大,更涉及一些宫廷秘辛,他不妄言也不奇怪。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那所谓的,化解之法。 这时,宇文渊轻叹了一声,道:“就看明天,陛下问询他们的结果吧。” 说到这里,他抬手轻轻的摆了摆,这个话题也就到此结束了。 不过,众人的心情显然没有到此结束,毕竟,这件事非同凡响,且不说那个有些虚无缥缈的“化解之法”,单说太史令那一句“孛星现,灾祸起”,就够他们思绪难平了。 如果东都的梁士德和江都的王绍及都暂时不足为惧,那到底,还有什么灾祸,值得孛星现世呢? 上一次孛星现后,没两天,文皇帝宾天,这一次的孛星现世,难道会—— 众人一时陷入了沉思。 不过,这到底是为宇文晔和商如意举行的接风宴,也不能一直为这件事郁郁不快,于是,宇文渊便打破了沉闷的气氛,跟他们喝了几杯,又谈起了扶风的战事。虽然与薛献为敌,但他对薛献在军事上的能力还是颇为赞赏,也就自然对这对能打败薛献的佳儿佳妇愈加满意。 说着说着,他又想起了什么,便问宇文晔道:“你带回来的人马——” 宇文晔道:“朝廷的人马已经交割。” “薛献的降兵,有多少在朝廷的人马里?” “大概三万。” “那你——” “这一次我从王岗寨,扶风两个地方,一共带回了十五万人马。目前,由申屠泰任统兵教习。” 一听到申屠泰的名字,宇文渊也知道自己儿子的意思。 他沉沉的出了一口气,才说道:“这批人马归你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你这一次的动作太大了些,又整整拖延了半个月的时间不肯回朝,你可知道,朝中有多少官员盯着,连纪泓都要准备弹劾你了。” “儿子明白,” 宇文晔放下手中的酒杯,平静的说道:“只是这一批人马组成特殊,若交给朝廷——朝廷不会放心,儿子也不会安心。” “……” “所以最好,还是由我亲自统领,由申屠泰教习,将来该打的仗,一场都不会输。” 其实,宇文渊本来也倾向于这一点,只是这一次宇文晔的动作太大,的确引起了一些大兴城内老臣的不满,哪怕他身为大丞相,那段时间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幸好最后勉强压下去了。 而面对儿子的年少气盛,却又是实打实的战绩,他的确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叹道:“你啊。” 宇文晔又道:“不过,纪泓想要弹劾我?” 宇文渊皱着眉头没说话,一旁的宇文愆点了点头道:“纪老的确准备上奏,不过,兵部的折子也同时递了上去,你的战绩是实打实的,一时间朝中官员大喜,陛下也龙颜大悦,所以,他的话也暂时压下来了。再说——”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只淡淡一笑。 宇文晔看着他:“什么?” 宇文愆摇了摇头。 商如意心中有些疑惑,正看着他,倒是一旁的宇文渊没好气的道:“这一次,也有太后和长公主亲自出面,才总算把这个老头子压了下去。不然,还不知道他又要闹出什么事来。” “……!” 听到这话,商如意的呼吸微微一沉。 太后,和长公主? 也对,不论如何,这两个人都一定是会站在宇文晔的身后的,尤其是——长公主。 不知怎的,商如意又想到了之前在大岩寺的佛堂外,她再见到楚若胭的时候,那位天真烂漫,几乎不知忧愁为何物的新月公主身上,似乎有些什么改变了,虽然说不出来,甚至也看不出,可她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 但有些,却是改变不了的。 比如,她对宇文晔的心思…… 只这么一想,心口又像是压上了一块石头,精美的菜肴再吃着,也有些味同嚼蜡的感觉,可商如意还是一言不发,只默默的低着头,而宇文晔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沉沉的出了一口气。 宇文渊倒也没觉出什么异样来,只继续说道:“晔儿,这一次的事就算了,今后再有这样的情况,你必须先跟为父说清楚。” 宇文晔不动声色的道:“是。” 在那之后,气氛就微微的有些沉闷了起来,但即便如此,一顿饭吃完也已经快到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宇文渊难得的多喝了几杯,散席的时候吩咐身后的慧姨:“让人送两碗醒酒汤到书房来。愆儿,你也过来。” “是。” 宇文晔道:“父亲,你还不休息吗?” 宇文渊摆了摆手道:“今天的事,我们要再商量一下。” “……哦。” 宇文晔闻言,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看向一旁的宇文愆,却见宇文愆也正好看向他和商如意,说道:“父亲,要不要让凤臣和弟妹也一道——” “不必,” 宇文渊又摆了摆手,道:“他们两刚回来,凤臣的身体也还没完全恢复,先好好的休息,朝中的事,等过两天再说。你们快去休息吧。” 宇文晔道:“是。” 说完,他便不再多说什么,带着商如意转身离开了。 而宇文愆只静静的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沉默了一下,又听见宇文渊叫他的声音,便也默默的转身跟了上去。 夜色,如同酒意,越酿越沉。 其实他们两人也喝了不少,但不知是今天的酒本就一般,还是心事太重,压过了酒的力道,原本就不太多的一点酒意,在回到房中的时候,已经被着一路上清凉的夜风吹散得差不多了。 但当两人回到房中刚脱下外衣洗了手,就听见敲门声,开门一看,图舍儿还是给他们送来了两碗醒酒汤。 宇文晔没说什么,端起一碗便喝了起来,商如意也拿了一碗,可刚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 “怎么这么酸?” 图舍儿一听,立刻心虚的缩了一下脖子,轻声道:“小姐恕罪,奴婢今天手重,醋放多了些。” 商如意低头一看,可不是,碗里的酸汤黑漆漆的,还真的放了不少醋,只一口就两颊发酸,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她没好气的道:“你当家里的醋不要钱啊。” “嘿嘿。” 图舍儿吐了吐舌头,心虚的笑了起来。 这时,商如意突然想到什么,转头过去,却见另一边的宇文晔面不改色,将一碗汤都喝了个精光。 第497章 最无能的男人,才会抢女人的功劳 当宇文晔把空碗递给图舍儿的时候,一低头就对上了商如意近乎钦佩的眼神,他不解,虽然心里不想理她,还是忍不住道:“怎么了?” “唔,没事。” 商如意急忙摇了摇头。 宇文晔又瞪了她一眼,更不想理她了,转身便进了内室,上床躺下了。 商如意倒是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她隐隐觉得宇文晔好像又跟刚回家时一样生气了,可如果问他,肯定还是没生气——说不定,自己越问,他反倒火气越大。 这么想到,她便也不多话,打发了图舍儿,自己便坐到梳妆台前。 虽然只是场家宴,可刚刚她还是正经的梳好了头发,带上了几样端庄的发饰,这个时候自己拆下来,还带着一点润意的长发顿时披散下来,如同一块上好的绸缎,遮在身后。 商如意只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拿起梳子轻轻的梳理起来。 也一边,梳理自己的思绪。 孛星现,灾祸起。 这六个字,并不难理解,可从今天宇文渊的态度,和他对文皇帝宾天时的事讳莫如深的样子看来,商如意隐隐感到,这六个看似简单的字,背后似乎隐藏着并不简单的真相。 或者说,深机。 而且,明天皇帝要把宇文渊、纪泓、裴恤和舅父沈世言都聚集起来商量这件事,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舅父真的知道什么吗? 还有一点让商如意有些在意的就是今天在城外凉亭相会的时候,裴行远说起这些日子,沈无峥跟太史监的人来往甚密,甚至今天,他也是在太史监找到沈无峥的。 这件事里,又有什么与沈无峥相牵连的吗? 只凭一张图,就能造成王岗寨两大当家自相残杀,甚至引得王岗寨最终陷入分崩离析的结果的沈无峥,他若对上“孛星现,灾祸起”的谶言,又会有何样的作为呢? 她对着铜镜费力思索,却丝毫没有发现,安静的房间里,原本刚刚被夜风带进来的清凉,此刻逐渐为一种炽热的,甚至焦躁的气息所取代。 而那气息,都来自床榻上,一言不发,甚至有些僵硬的人身上。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冲到了商如意身后,她一愣,只来得及看到铜镜上映出的一双原本冷峻,此刻却炽热得仿佛要喷出火焰的眼,随即,自己就突然腾空而起! 她,被人一把打横抱起! “唉?” 商如意大惊,刚想要说什么,却又被人有些恶狠狠的按进了床榻上,那绵软的锦被当中,还没反应过来,一具炽热的身体已经跟泰山压顶一般压了下来。 紧接着,她就被那炽热的体温掀起的阵阵热浪卷裹,一瞬间,便失去了神智。 一场急雨,淋透了干涸的土地。 等到云散雨歇,已是半夜,窗外还不时传来屋檐下的雨水地落到青石板上,发出的叮咚声,将夜色敲击得越发深沉。 而商如意趴在床上,一身汗湿,似乎也像是被雨水淋透了似得。 她微微喘息着,颤抖着。 一只粗糙的,仍有些发烫的大手轻轻的抚摸过她汗湿光滑的后背,完全没有刚刚肆意掠夺时的凶狠暴虐,只带着一点餍足后的缱绻温柔。 商如意反倒有些生气的,转过身对着他,狠狠道:“讨厌!” 话音刚落,就感到锁骨上一痛。 “啊!” 她低呼一声,竟是宇文晔低头在她锁骨上咬了一口,虽然不重,但浑身的肌肤在他刚刚的肆虐下早已经脆弱得不堪一击,这一下更是痛得商如意轻颤了起来,眼中更是泪意涌动:“你干什么!” 宇文晔又抬起头来瞪着她:“你说我干什么!” 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喘息间也还带着刚刚那一场纠缠遗留下的绵绵旖,旎,要说真的生气,倒也没有,可商如意到底心里有气,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只又瞪了宇文晔一眼,将脸偏到一边去。 那只原本抚摸着她的汗湿的手微微用力,环住她的腰,将她拉进了怀里。 商如意也不挣扎,就这么任由身后的人抱住自己。 过了一会儿,他又微微用力,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肌肤相贴,这么紧密无间的距离,让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似乎也都渐渐的连成了一体。直到这个时候,两个人才都平息下来心中那一点似怒非怒,非喜是喜的情绪。宇文晔低下头,用唇瓣轻轻的摩挲过那纤细汗湿的肩膀,然后道:“好了。” “……” 商如意回头睇了他一眼。 这一眼,似嗔非怒,却带着无限的娇憨,原本已经平复下来的心跳和呼吸,突然在这个时候又是一紧。 宇文晔皱着眉头道:“不准再招惹我!” 商如意一噘嘴,立刻又转过头去——谁招惹他了! 于是,打定主意今晚不再理他。不过,两个人就这么紧紧相依,肌肤熨帖着,听着外面连串的雨声,倒也是一种享受,商如意甚至觉得身上那火辣辣的痛都没那么难受了,渐渐的,她的一颗心也软了下来,身子也更柔软的陷落在那紧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怀抱里。 两个人就这样依偎着,呼吸着彼此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宇文晔终于压下了心中那一点火气,也渐渐的被袭来的倦意所染,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可就在他刚要闭目入眠的时候,怀里的人轻声道:“凤臣?” “嗯?” 他并不睁眼,只低低的应了她一声。 商如意轻声道:“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这一次的战报上,真的写了我吗?” “……嗯。”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战报上写我呢?” “……” 虽然仍然没睁开双眼,但宇文晔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只手轻轻的摩挲着她纤细的腰肢,懒懒道:“为什么不能写。这一次扶风最大的一场胜仗,就是你打下来的,而且一战就歼敌近十万。这种赞誉,你不想要?” “……” 商如意想了想,道:“可是,这样,不是分了你的战果吗?” 她之前一直介意的,就是宇文愆出现在扶风,一旦他参与到战事中,若扶风大胜,那么战果就会被他窃取——虽然后来他离开的时候那一番话剖白了自己的心迹,也让商如意明白,他并没有觊觎扶风这一战的果实,让商如意有些自作小人的羞愧。 没想到,最终,分走战果的反倒成了自己。 更重要的是,他身为大将军,出征扶风,最大的一场胜仗却是女人打下来的,抢了他的风头不说,不是让他这个大将军颜面扫地吗? 宇文晔,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 这时,就听见宇文晔轻笑了一声,而这一声轻笑里,明明白白的写上了一丝怒意,商如意还没回过神,就感到肩膀上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痛。 宇文晔,竟又咬了她一口! 商如意立刻在他怀里转过身瞪着他,眼睛红红的道:“你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 宇文晔比她还更理直气壮,冷笑道:“你当我是什么人,这次杀敌最多的仗是你指挥下打赢的,就因为我是男人,我要战功傍身,所以就抢夺你的战功吗?” “……” “我告诉你,我从不怕别人比我强,我只怕自己不够强;我也不怕别人功劳压过我,我只怕自己创造不出功劳。” “……” “我更要告诉你,只有最无能的男人,才会抢女人的功劳。” “……” 他这一段带着怒意的话语说完,还有些呼哧呼哧的,可整个房间却一下子安静下来。 晦暗的光线下,只剩下商如意那近在咫尺的清澈眼瞳,闪烁着比昨夜划过漆黑苍穹的明星还更闪亮的光,定定的看着他。 半晌,她突然嘤咛了一声,转过头去。 蜷缩在那让她安心的怀抱里,商如意脸颊滚烫,心跳如雷。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她清楚的记得,第一次在沈府,自己的房间门口见到这个在阳光下丰神俊朗的男人时,她就曾有过这样不受控的剧烈心跳;而成亲后,相处的这些日子,也有无数次,让她重温当时的心跳,可每一次,似乎都比前一次更剧烈,更让她难以自制。 她好像,也越来越喜欢他了。 其实,她并非完全不在意自己打赢了那场仗,却无法留下姓名,毕竟,那是自己绞尽脑汁想出的火攻的法子,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只是,本朝还没有过女子为将的先例,论功行赏,也的确轮不到自己,所以,她心有遗憾,才会加倍的维护这个战果不要被别人窃取。 但没想到,宇文晔却能如此坦诚。 他承认别人的强大,因为那并不意味着他自己就弱小;相反,别人的强大会更刺激他寻求强大的力量,这样,也才能让他自己更强大。 这,才是真正的强者该有的信念! 这个时候,商如意想起当初在半岩寺外,她曾对他说过——他,是神佛给她的神迹。 她是在最慌乱无助的景况下,“抛弃”了宇文愆而选择了他,不,确切的说,她选择的是盛国公的儿子——除开宇文愆意外的儿子,对她而言,他就像是干渴的自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慌乱间遇上的一口泉。 那个时候的她无法去想,这口能救命的泉水,是不是味道苦涩,是不是充满了泥沙难以下咽,更或者,有毒。 但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她无法多想,只能做出选择,也就要承担选择后的一切结果。 可她没想到,上天赐给她的这口泉水,不仅能解救她的干渴,更是一口清冽甘甜,能抚慰人心,还能令她心殇痊愈的泉水,是世上的人遍寻天下也难求的。 这,不是神迹是什么? 此刻,这个“神迹”面对突然背对着自己,一言不发,却又气息紊乱的妻子,一时间也有些懵了,他晃了晃商如意消瘦的肩膀,沉声道:“你干什么?” “……” “说话!” “……” “商如意!” 他还要伸手再去晃她,却见怀中的小女子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只匆匆抬头看了他一眼,就钻进了他怀里,两只手紧紧的抱着他劲瘦的腰,整个人像一只怕冷的猫一般依偎在他胸前,乖巧柔顺得难以言喻。 一时间,宇文晔的心都被她这一刻突如其来的亲近柔化了。 他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下意识的放轻了呼吸,伸手,轻轻的拢着她的背,让她更紧的体贴着自己,低声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 怀里的人沉默半晌,轻声道:“老天,对我真好。” 什么? 宇文晔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这又跟老天有什么关系? 现在相对的,不是他们两吗? 他正要斥责她这没头脑的话,却见商如意又将脸往他的怀里更深的埋了进去,闷闷的道:“我原本,我原本只是想要做盛国公的儿媳……” 她越说声音越低,后面的话,哪怕两个人紧贴在一起,也有些含混不清了。 不过,宇文晔也隐隐的听出了什么,不由得气息一沉,可更让他气息发沉的,是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胸前,炽热得连带着他胸膛内那颗跳动的心,也开始变得滚烫。 一簇火焰,再次从他的胸口燃烧起来。 宇文晔深吸了几口气,又长出了几口气,原本想要压下自己体内那股火气,却没想到。不仅没压下去,那火焰却以燎原之势瞬间便吞没了他周身,甚至他的理智。这一刻,他也不再忍耐,只咬了咬牙,一翻身将怀中那具柔软的身子又一次压在身下。 一时间,安静的房间内响起了挣扎翻滚的声音。 在一阵黏腻的喘息声后,一个有些可怜兮兮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我,我好累……” “明天再睡。” …… 夜色,愈发沉了。 就这样不知风雨几何,商如意终于在被折腾得精疲力尽之后,昏昏睡去。 可是,就在她睡得正沉的时候,却感觉到有人在推着自己,她累得不行,还沉浸在昏沉又甜蜜的梦境里,只能勉强嘟囔道:“别碰我,昨晚说好了今天让我睡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噗嗤一声。 第498章 今晚,我照样不让你睡! 商如意一个激灵,顿时从酣梦中惊醒过来。 一睁开眼,就看见图舍儿站在床边,捂着嘴直笑,而在她的身后,是已经起身的宇文晔,正站在床前展开双臂,而长菀在服侍他穿衣。 他虽然背对着自己,看不出脸上是何表情,可正在忙上忙下的长菀显然是听到了什么,此刻低着头,脸颊红红,要笑不笑的瞅了商如意一眼,立刻又埋下头去。 “……!” 商如意的脸一下子烧得通红! 她刚刚,说了什么!? 怎么把那些话都说出来了,而且,还让人听了去! 这个时候如果地上有一条缝,哪怕里头烧着熊熊烈火,她都会毫不犹豫的立刻钻进去——只可惜,老天给了她这个神迹之后,便再不肯帮她,不仅没有一条地缝,那个“神迹”竟还回过头来冷冷看了她一眼,道:“谁让你白天睡觉的。赶紧起来,要上朝了。” “……!” 商如意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可她也没办法,只能忍着羞恼起身,更忍着全身的绵软酸痛穿衣洗漱,直到坐到桌前准备吃早饭的时候,才终于清醒过来—— 上朝?自己上什么朝? 她立刻抬起头来,怒目瞪视着宇文晔,却见对方不动声色,厚着脸皮喝了一口粥,道:“今天,你陪我上朝。” “……” “如果下朝的时间早,我陪你回沈府,看望舅父。” “……!” 一听这话,商如意眼睛都亮了,顿时转怒为喜:“真的?” 说起来,除了刚回大兴城那天见到了舅父和舅母,之后他们就出征扶风,这里前后快一个月的时间,再没见过二老。商如意虽然思念他们,却也知道出嫁的女儿不好老是回娘家,否则要被人说闲话,但宇文晔自己开口说要陪她回去,那是再好不过了。 宇文晔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还睡吗?” 正在给商如意盛粥的长菀听到这话,又险些笑出来,只用力的抿住了嘴。 商如意又羞,又不好生气,只红着脸瞪了宇文晔一眼,便默默地接过碗,低下头吃起来。 不一会儿吃完早饭,两人整了整衣衫,便一道出门了。 这个时候天还没亮,长菀在前面提着灯笼引路,不一会儿走到了府门口,只见两辆马车已经在外等候。这时,另一边也有一盏灯光渐渐靠近,正是早起准备去上朝的宇文渊和宇文愆,他二人走过来,一看到商如意跟在宇文晔的身后,都有些意外。 宇文渊道:“晔儿,你这是——” 宇文晔道:“儿子打算今天下了朝之后,陪如意回沈府去看看,早朝就索性带她一道去。” 商如意小心的笑了笑。 宇文渊虽然疼她,可她也知道,女子太频繁的回娘家不是好事,传出去了人家会觉得她在夫家受了气,反倒让身为公公的宇文渊脸上无光。 果然,听到这话,宇文渊的眉心蹙了一下。 商如意立刻小心的屏住了呼吸,但宇文渊倒也没对她说什么,只沉沉的看了宇文晔一眼,道:“你——,哼!” 说完摇摇头,转身上了他的马车。 商如意一怔,又看向宇文晔,可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又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眼前,却是宇文愆。只见他微笑着看着他们,那双清明的眼瞳在晦暗的光线下微微闪烁着,仿佛一下子就看透了什么。 宇文晔对着他道:“大哥,今天就委屈你跟父亲挤一下了。” 宇文愆笑道:“无妨。” 说完,便转身也登上了宇文渊的马车,放下帘子的时候,还听见里面的宇文渊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哼了一声。 商如意的心里更疑惑了几分。 不过,她也不及多问,就被宇文晔扶着手登上了马车,很快,两辆马车便离开了宇文府,出了这条巷子之后,朝着大兴宫驶去。 走了一段路之后,商如意才稍稍的定了定神,转头看向宇文晔,他端坐在身边闭目养神。 商如意道:“凤臣。” “嗯?” “爹刚刚,好像在跟你生气?” “……” 宇文晔沉默了一下,才慢慢睁开眼低头看向她,似笑非笑的道:“你一天到晚哪来那么多胡思乱想的力气。这个也生气,那个也生气。” “……” 一听这话,商如意就知道他是奚落自己昨天说他生气的事。 说他生气,他要否认自己也没办法;可刚刚宇文渊好像真的对宇文晔今天带着自己一道上朝的事有些不满,只不过没冲着自己这个儿媳罢了。 好像是冲着宇文晔。 听那口气,好像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而且,商如意这个时候也有些回过神来了,她想起昨晚宇文渊说过,今天皇帝陛下要找当年文皇帝宾天之前侍奉的几位老臣进宫商议“孛星现”的谶言,而自己的舅父沈世言就在其中。就算今天下朝真的早,只怕沈世言也没办法跟其他的大臣们一样回家。 那自己不是白白跟来了吗? 想到这里,她立刻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又道:“你故意骗我的吧?” 宇文晔闻言抿了抿嘴,眼角那一点笑意更明显了一些,他没立刻说什么,只转头去撩起一旁的帘子看了看外面,然后道:“现在已经快到含光门了。” “……” “你要回去吗?” “……!” 这个无赖! 根本就是故意把自己拖起来陪他上朝,哪里是要陪自己回娘家! 商如意气得直咬牙,恨不得锤他一拳,可又顾忌着马车周围跟着的人,尤其还有早起时已经听到自己嘀咕的那句话的图舍儿,若再让她听到什么不堪的动静,自己就不要做人了。 于是,只能下死劲的瞪了宇文晔一眼。 而被她这么一瞪,宇文晔却是抿着嘴一脸畅快,只差哈哈大笑了。 不知为什么,初见之时,甚至在两人成亲之后,他明明都是个成熟稳重,甚至有些冷酷冷静的世家公子,可自从回到大兴城,尤其是两人——经历了大岩寺之后,宇文晔的身上反倒越来越多孩子气的脾性冒了出来,有的时候让商如意心动不已,可有的时候,又气得她牙痒痒。 这个人,说什么公子无双,根本就个一半世家公子,一半无赖的双面人嘛! 商如意虽然生气,可马车已经快到含光门了,自然也不可能真的折返送她回去,就只能气咻咻的坐在马车上,不一会儿,马车的速度明显减慢下来,而周围,也开始响起了其他马车的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 人声,渐渐嘈杂起来。 说起来,这也是商如意第一次陪着夫君上朝,她忍不住撩起帘子往外一看——只见前方便是高大的含光门,而含光门前宽大的空场上停了不少的马车,都是早起上朝的官员,来得早的已经下了车,正整理衣冠,慢慢的往前走了;来得晚的还排在后面,车夫不停的吆喝着想要挤一条路来,而周围护着自家马车的小厮侍从们要么不肯相让,要么被挤了嘀咕抱怨,一时间含光门前人声鼎沸,闹成了一锅粥。 可是,当他们的马车一到,周围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原本还堵在前面的马车,车夫只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变了脸色,急忙调转车头往一旁驶去,而停在旁边的马车车夫也一改刚刚不肯相让的傲慢慵懒,挥舞鞭子抽打着自己的马匹,也让出一条道来。 不一会儿,人头攒动,车流阻塞的含光门前,便让开了一条道。 盛国公的马车畅行无阻的走到了宫门前。 商如意忍不住挑眉,轻叹了一声。 这,就是大丞相的威风! 其实之前在大岩寺的时候,她就已经见识过一次了,但这一次上朝,能更直接的感觉到自己的公公那百官之首的威风。 当然,这,也不只是宇文渊的终点。 她清楚的知道将来,宇文渊还能享受多大的荣光,而隐隐的,她也明白,自己和宇文晔如果继续走下去,又能走上一条何等坎坷,却也光明的大道。 但这一切—— 正想着,马车停了下来,她刚摇晃了一下,就被身边的人伸手扶着。 转头一看,宇文晔已经松开了手,又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我去上朝了,你就在这里等我,等我下朝。” 商如意一听就拧起眉头:“还要等你啊?” 自己昨晚被他折腾了一夜,累得现在身上还发麻,没睡一会儿就被拖着起来哄骗着陪他上朝,如今明知道今天是不太可能去沈府看望舅父了,可他还要自己留在这里等他,连回去补眠都不行。 这个人,也太会折腾人了! 眼看着商如意有些委屈气恼的样子,宇文晔却丝毫不心疼她,只道:“不许回去,必须在这里等我!” 一听这命令的口吻,商如意也来气了。 她冷笑道:“我偏要回去!” 这一下,似乎也惹到了宇文晔,他微眯起双眼,那双原本还含着笑的眼瞳,此刻闪过了一丝冷峻的光。 突然,他凑到商如意耳边,沉声道:“如果你敢回去,今晚,我照样不让你睡!” 商如意一愣,再一想,顿时回过神来他这话的意思。 脸立刻烫得发红:“你——” 而宇文晔已经邪邪的一笑,转身便下了马车。 第499章 请大将军进宫一叙 没多久,宫门开启,上朝的官员们便一个个列队鱼贯而入,很快,人声鼎沸的含光门前便只剩下了一辆辆空荡荡的马车,和在马车前等候主人们下朝回家的,闲适的侍从们。 和一个只能躲在马车上,咬牙切齿的商如意。 宇文晔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让她面红耳赤,脸上直发烧,好半天都消不下去滚烫的温度,直到过了许久,见自家小姐还闷在马车里,图舍儿都有些担心了,趴在窗边轻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没,没事。” “那我们要回去吗?” “……不了。” 虽然心里还有些愤懑的,可商如意还是乖乖的留下来。 除开两个人刚刚争执斗嘴的戏谑,平复心情之后再想,这还是宇文晔第一次要她陪自己上朝,而且,还不允许自己离开,一定要留在大兴宫外等他。说起来的确有些奇怪,他明知道自己昨夜没睡好,今天需要补眠,而宇文晔平时也不是个不体贴的人。 难道,让自己在这里等他,是有什么深意吗? 想到这里,商如意忍不住抬手撩起帘子的一角看向外面,周围大多都是些跟他们一样送了各级官员前来上朝,家离得远的,马车就继续停留在宫门外,等待下了朝会后接上主人再返程回家;而守在马车前的,也都是些车夫,仆从和侍女,因为无聊,有些人正靠在车厢上打瞌睡,有些人则跟相熟的凑到一起说些闲话,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和事。 所以,宇文晔让自己在这里等着,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了? 想到这里,商如意又忍不住咬了咬牙。 正在这时,图舍儿凑了脑袋上来,笑嘻嘻的道:“小姐,姑爷跟你还真是一刻都分不开,连上朝这会儿时间都舍不得让你回去。” 商如意脸上一热,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说完,便缩了回去。 外头的图舍儿捂着嘴笑了半日,见她不肯理自己,便凑到前面去跟车夫说话解闷,而商如意虽然在车厢里头有点闷,但也不好意思下去,一来不想再被图舍儿取笑,二来外头等候的都是些仆从,若让人知道她一个将军夫人,二品诰命,竟也在这里等夫君下朝,只怕人家也要笑她的。 于是留在车厢里,正好昨晚没睡好,索性靠在窗边打起瞌睡来。 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周遭便开始响起了脚步声和喧闹的人声。 商如意睡得迷迷糊糊的,想要睁开眼,又有些舍不得醒来,只能在半梦半醒的混沌间挣扎着,不一会儿,就感觉到马车微微的晃动了一下,似乎是有人上了马车。 然后,一个熟悉的气息,靠近了自己。 有人在温柔的注视着她。 商如意隐隐知道是谁,她想要醒来,可是,被这样的气息笼罩,被这样的目光凝视,感觉实在太舒服了,就好像预知中那些一定会到来的坎坷和艰险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也被自己遗忘了,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两个人平静安宁的一刻。 她忍不住在睡梦中,也露出一点笑容来。 随即,耳边也响起了一声轻笑。 可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虽然周围本就脚步凌乱,人声嘈杂,可这一阵脚步声却显得有些突兀,仿佛突然横插进这个静谧安宁的空间里,让商如意的心里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悸动。 她一下子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看到近在眼前的宇文晔,他那俊美的脸上,此刻也露出了一丝复杂,凝重的神情。 两人刚一对视,外面就传来了一个赔笑的声音—— “大将军请慢行。” 商如意一怔,而宇文晔脸上那一点喜色如同退潮时的潮水一般,慢慢的消退了下去,他微微侧过脸去,问道:“何事?” 外面的人道:“太后,请大将军进宫一叙。” “……!” 商如意一听,呼吸顿时一沉。 太后……江太后……? 她请宇文晔进宫一叙? 对了,昨天就听宇文渊说了,在宇文晔为了那十几万的降兵而停留扶风不肯回朝的时候,纪泓等老臣都准备弹劾他,幸好太后出面,压下了这件事,而宇文渊还特地叮嘱他今天要进宫谢恩的。 所以现在就是—— 商如意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宇文晔,果然,他眼中闪过了一道明亮的光。 少年时的倾慕,本就是最单纯,也最干净的,哪怕她心中曾经有过酸楚,也曾经有过不堪的嫉妒,但两人在大岩寺中交心之后,她也愿意为宇文晔的心中那一份纯净之地,不去触碰。 想到这里,商如意轻出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对着宇文晔道:“你去——” “吧”字还没出口,就听见宇文晔低声道:“跟我下去。” “嗯?” 商如意一愣。 可她还没反应过来,宇文晔就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下了马车。刚一站定,就看到一个笑眯眯的内侍站在面前,虽然看到商如意出现露出了意外的神情,但还是立刻恭恭敬敬的对着两人拱手行礼:“将军,夫人。” 商如意看到这个人,心里忽的一动—— 这个内侍,眼生。 之前在洛阳的时候,江皇后几次传召自己进宫,派遣的都是同一个内侍卢公公,商如意与他已经相熟;而自江都兵变,玉公公被宇文晔带回大兴城,也留在了江太后身边服侍,他也是商如意熟悉的人。 可眼前这位,显然没怎么见过。 商如意的心中正疑惑着,就听见宇文晔道:“不巧,我今日带着夫人一道出门的。” 那内侍道:“将军的意思是——” 宇文晔道:“之前在东都的时候,太后也喜欢我夫人相陪。既然今天太后传召,我想带着夫人一道进宫,不知可否?” “……” 那内侍立刻皱起了眉头。 毕竟,臣子被太后传召进宫,只有奉命的分,谁听说还能再多加一个人的;可谁也都知道,大将军不是普通的臣子,不仅仅是他从小在江太后身边教养长大的情分,更重要的是,他的父亲就是如今大权在握的大丞相盛国公,他的话,甚至比一些皇亲国戚还更管用。 而宇文晔还客客气气的道:“曹公公,可以吗?” 那曹公公苦着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神情复杂的商如意,终于道:“既是这样,那,便请将军夫人随行吧。” 说完,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两位,请。” 宇文晔这才低头道:“走吧。” 商如意也抬头看了他一眼,无声的点点头。 两人便跟着这位内侍进了含光门。 东都洛阳大致都是依照大兴城的建造,紫微宫也不过就是小了几分的大兴宫罢了,之前商如意几次进出紫微宫,虽未窥全貌,却也大致知晓一些方向和宫殿的位置,所以,这一次进入大兴皇宫,她对周遭的一切竟也全不陌生。 只是,这里的宫墙更高,宫殿更庞大华美。 虽然楚旸迁都洛阳,将大兴宫留在此地置之不理十余年,可留在大兴宫的朝臣们却并不怠慢,仍旧按照皇帝留居在此时一样每日进宫,起做办事,宫中的内侍宫女们也将这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树木参天,修剪得宜,宫殿奢美,干净整洁,一路走来,如同东都的景象再度在眼前出现,却又更添了几分梦境中的精致幻想。 商如意甚至忍不住在心里冒出了一个完全不该出现的念头—— 如果一切都没改变…… 如果,楚旸还在那个精美温暖的暖坞中,踩在那庞大的疆域图上,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的向自己倾述他的梦想…… 如果…… “你在想什么?” 一个低沉却冷静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商如意一下子回过神,抬头对上了宇文晔那双冷峻又清醒的眼睛。 她突然,也清醒过来—— 自己,在想什么? 如果楚旸还在,也许在紫微宫中,那暖坞内,会有天下最美的一处风景。 可整个天下,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也许她流连那一分温情,可现实和理智都在告诉她,不论如何,那“如果”都不应该再出现! 想到这里,商如意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没想什么。” “……” 宇文晔低头看着她,沉默了一下,没说什么,只继续往前走去。 商如意也不再胡思乱想,专注了心神,沿着脚下那条既熟悉又陌生,足够四架马车并行的大道往前走,不一会儿,便看见前面不远的右手方出现了一道高大的宫门。 宫门上,有墨汁淋漓的三个大字——玄德门。 而在她的记忆里,在洛阳的紫微宫中,那一道门叫做安宁门。 穿过那道门,便进入了皇后的东宫。 就在他们要跟着那曹公公转进玄德门的时候,商如意突然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往这条大道的前方看去。 在远处,几乎视线不能及之处,似有一道高大巍峨的宫门。 宫门前一片宽阔的广场,两边种着无数的松树,葱郁成林,远远看去,仿佛有无数挺拔威武的卫士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商如意的心跳突然一阵加剧,下意识的道:“那里是——” 那曹公公也抬头看了一眼。 他道:“那里,就是玄武门。” 第500章 一股侵略的意味 玄武门! 这三个字,那曹公公说得很轻,却莫名,重重的压在了商如意的心上。 她突然感到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随之炸开,一时间,耳不能听,目不能视,只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一瞬间便席卷了她全身! 商如意蓦地打了个寒颤。 这时,宇文晔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着她:“你怎么了?” “……”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找回一丝心神,抬头对上他深黑的眼瞳时,那种熟悉的气息顿时令她安心了一些,她唤过一口气来,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没事。” 虽然这么说,可看着她骤然失神的样子,显然是有事的。 宇文晔看了看她,然后顺着她刚刚目光呆滞的方向,也看向了前方——玄武门。 那里幽静空旷,除了宫门守卫之外,就只有一排排笔直的松树矗立在宫门前,如同一队站列整齐,刁斗森严的士兵,只在有风吹过的时候微微晃动枝丫,表面上看去,也只是一片平静的风景。 但,从宇文晔武人的直觉,却感到这画面隐隐透着一点肃杀之气。 这时那曹公公笑道:“两位,过了玄武门,就是陛下的两仪殿了。今天下朝之后,陛下和国公,还有其他几位大臣们都去了那里商议政事。不过,咱们不去那儿。” “……” 听到这话,两人都下意识将目光收了回来。 商如意也才回过神来,是了,昨天就听宇文渊说了,为了太史令那“孛星现,灾祸起”六个字的谶言,小皇帝吓得寝食难安,为了寻求化解之法,将当年文皇帝宾天时陪伴在文皇帝身边的几个老臣都传进宫中,商议这件事。 现在,他们就在那边。 曹公公又道:“两位,咱们请走这边。” 说完又一抬手,这一下,商如意也没再多说什么,只点点头,便跟着他走进了玄德门。 她的精神还有些恍惚,这时,一只大手突然抚上她的后背。 粗糙厚实的手掌,立刻给她有些发凉的身子带来了一点温热的感觉,商如意顿时感到气息一畅,整个人都缓过来了似得。 她抬头看向宇文晔,只见他默默的往前走,低声道:“没事的。” “……” “一会儿,别走神。” 这话,倒是让商如意的精神更专注了些。 是了,不能走神。 毕竟他们马上就要到—— 说话间,他们已经跟着前方带路的曹公公走进了玄德门,一抬头,眼前已经是另一幅景象,跟之前那庄严肃穆的景色相比,这里的花木明显要比其他地方多得多,空气里也不再是紧绷严肃的气氛,反倒因为不时响起的虫鸣鸟叫而多了几分田园的意味。 按照洛阳紫微宫中的路径,他们应该继续往前走,此刻已经能看到前方丽正殿——也就是大兴宫中皇后的居所——可就在这时,那曹公公却转身,沿着小路往东边走去。 宇文晔和商如意对视了一眼。 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再发问,只跟着曹公公的脚步,不一会儿,便在草木环绕的苍翠风景中看到了一处幽静雅致的宫殿。 是宜春殿。 殿宇不大,却处处透着精致与巧思,而商如意更是看到大殿北边一片葱郁,间或还能听到悦耳的虫鸣鸟叫,一派的宜人的风光。忍不住轻声问道:“那边是——” 宇文晔也转头看了一眼。 他的神情微微有些凝重,沉默了一下,才说道:“那边是宜春北苑,再过去,就是鹰鹞院。” “鹰鹞院?好像在紫微宫那边没有这个。是做什么的?” “养了一些鸟兽,供人游玩戏耍的。” “哦。” “紫微宫虽然形制上模仿的大兴宫,但要比大兴宫小很多,宜春北苑,鹰鹞院,连那边供人休憩的射殿,都是没有的。” “哦……” 商如意又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面色平静,连眼神中,却仿佛闪烁着一点回忆的情绪。 她正想问宇文晔,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一个带着笑的,娇憨的声音道:“果然,二哥还记得。” 一听到这个声音,商如意的心跳都沉了一下。 宇文晔不动声色的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迈着盈盈莲步从宜春殿中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水红色的长裙,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只略施粉黛便已是倾国倾城,在阳光下不仅不见丝毫的瑕疵,反倒更显明艳动人。 不是别人,却是新月公主。 楚若胭。 她,也在这里。 她果然,也在这里。 当看到那张国色天香的绝美容颜时,商如意哪怕已经做足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心口一阵窒息。 其实就在刚刚,发现前来传召宇文晔的是一个陌生的内侍的时候,商如意的心里就已经怀疑,真正想见宇文晔的只怕不是太后,而这一路上,宇文晔沉闷的情绪,也更加应证了她的猜测。 毕竟,如果真的是见太后,宇文晔不该是这样的情绪。 也不会硬把自己带上。 虽然过去,自己曾经介意过他对太后的感情,也有过不堪的妒忌,但在大岩寺两人心意相通之后,她明白,甚至理解了这份感情,少年人的倾慕本就是最干净的,也最单纯的,她愿意为他在心中保留这一分天地,不去打扰。 可今天的情况,显然和之前不同。 甚至,商如意恍惚间记起,哪怕是在东都,太后也很少单独召见宇文晔,更何况今日,是个要“谢恩”的局面。 所以,是新月公主——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眼神更深了几分,只见楚若胭那张娇俏的小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怀念的神情看向不远处的鹰鹞院,幽幽道:“我也还记得,小时候,二哥时常带我去那里玩。可是,已经好久都没有——” “拜见长公主殿下。” 不等她的话说完,宇文晔已经毕恭毕敬的行礼。 商如意本还有些失神,尤其是听到新月公主的那些话,可一见宇文晔行礼,她自然不敢怠慢,也跟着叩拜下去。 就在两个人都俯身行礼的时候,却没看到,楚若胭那张明媚动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阴翳。 但立刻,她就笑了起来。 几步上前扶起了两人,然后对着宇文晔笑道:“二哥,你我之间,也就不必如此多礼了吧。” “多谢长公主殿下。” “……” 听到这话,楚若胭眉尖微微一蹙,那双清澈妩媚的大眼睛里浮起了几分幽怨,道:“二哥,你之前从不跟我这么生分的。为什么只去了一趟扶风,就又是‘公主’,又是‘殿下’的叫我了。” 宇文晔抬头看向她。 不等他开口,新月公主又笑道:“如意姐姐都不会愿意我们这么生分的。” 说完,她转头,笑着看到商如意:“如意姐姐,对吧?” “……” 这一下,原本站在宇文晔身后,还在理着自己有些混乱的思绪的商如意突然一怔,再一抬头,对上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时间有些怔忪。 这话,要她怎么答? 谁都知道,君臣有别,哪怕从小一起长大,可他们如今的身份,怎么可能再和过去一样? 可是这话,商如意说不出口。 若只有她自己,尚能说出‘君臣有别’的话来,但楚若胭问的,却是她和宇文晔,若自己再这么说,反倒显得自己是顾忌他二人的关系,有意要疏离他们。 而且…… 不知为什么,楚若胭这话虽然亲近,可在亲近中,却透着一股侵略的意味。她明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却好像在一步一步的逼近到她面前,逼着她后退,退出一步,再一步来给她。 是错觉,还是……? 就在商如意迟疑着不知该如何作答的时候,宇文晔已经开口,平静却淡然的道:“微臣不是生分,而是惶恐。” “……” “刚刚内侍传召微臣,说是太后召见,却没想到,我们走错了路,到了长公主这里。” “……” “冒犯了长公主,请恕罪。” 听到这话,新月公主的眉心又是一蹙。 而旁边的曹公公急忙跪下道:“大将军恕罪,奴婢是——” 他的话没说完,楚若胭已经轻摆玉手,阻止了他后面的话,然后又对着宇文晔一笑,道:“二哥不要怪他,是我——我想见二哥。” 宇文晔微蹙眉头,道:“公主想要见微臣,大可以直说,怎么能假传太后的旨意?” “……” 说到这里,气氛已经有些沉重。 虽然这是他们母女之间的事,外臣自然是不能置喙的,可事关宇文晔进出内宫,也的确不是一件小事,加上宇文晔神情肃然,口气沉重,哪怕身份还是臣子,却已经带上了几分斥责的意味。 商如意站在一旁,呼吸都紧绷了起来。 果然,楚若胭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默默的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宇文晔,大大的眼睛里盈着一点微微闪烁的流光,再开口时间,已经带上了几分怨幽,轻轻道:“我不用母后的旨意,你会来吗?” 第501章 龙颜大怒 宇文晔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个问题不是不能回答,只是,不论怎么回答,都是错。 而就在他看着楚若胭,神情越来越凝重的时候,一旁响起了一个平静,甚至有几分温柔的声音:“那,不知长公主殿下传召凤臣进宫,有何要事?” 这轻柔的声音,听得楚若胭一怔。 她转过头去,就对上了商如意认真的看着她,说道:“若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请说。” “……” 楚若胭一时语塞。 她本就没想到商如意会来,更没想到,这个时候商如意竟会主动开口,还将这个问题反抛了回来,而她原本也没准备这个答案,一时间开不了口,只嗫喏道:“我——” “……” 商如意微笑着,平静的看着她。 一时间,宜春殿内的气氛,既平静,又浮现出几分怪异。 楚若胭沉默了一会儿,忽又淡然一笑,抬头看着商如意道:“其实,我只是思念二哥,所以想见见他,并不是要他做什么。如意姐姐可以放心。” “……” “毕竟,还留在这世上,能让我牵挂的人,已经不多了。” “……!” 商如意的呼吸微微一紧。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句话,好像说的是宇文晔,可商如意却从字里行间里,读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楚旸! 原本进入大兴皇宫,就有太多既熟悉又陌生的风景让她回忆起跟那个人的相识相处,也令她心酸不已;而现在,楚若胭的一句话,更是将她按进了回忆中最深,也最让她窒息痛苦的寒潭中。 他们这些,都是还留在世上的,尤其是她。 她活着,从那噩梦一般的江都宫中走了出来,可有些人,却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虽然她在大岩寺中临机应变,将楚旸之死的真相说出来的同时,也隐藏了楚旸对自己那份永远不能,更不该大白天下的情感,可是,商如意心里清楚,她的话,也许能蒙蔽大部分的人,但一定有些人,明白一切。 他们只是不问,只是不忍问。 比如,浴血奋战,将自己救出江都的宇文晔。 比如,写下“人寄红尘,无非爱恨”这八个字给自己的太后。 他们都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也都明白,有些人,已经不在,有些情感,也已经过去,在经历过爱恨之后,他们也还是要看向前方。 可楚若胭,会是其中一个吗? 她说的这句话,是因为她记挂着宇文晔,还是,在她的心里,还没有放下她的父皇的死? 商如意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了起来。 这时,宇文晔低沉的声音响起,他道:“若胭……” 他一声,便令楚若胭的眼瞳一阵晃动,仿佛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丢到了一片宁静的春水当中,激起阵阵涟漪,她立刻转头看向宇文晔,脸上也浮起了如花的笑颜:“二哥。” 宇文晔看着她,神情复杂的道:“你想见我,而我也来了。” “……” “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楚若胭看着他,半晌,突然一笑,道:“二哥说什么呢。” “……” “我怎么会想让二哥做什么呢?” “……” “我从来都不需要二哥为我做任何事,只要能见到你,我就开心啦。”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微微歪着脑袋,坠在两耳上的明月珠晃动着拍打着她粉红的两颊,透着几分娇俏动人,再听到她口中那无怨无悔的话语,只怕这世上的男子,没有一个能抵抗这般的温柔。 可宇文晔的神情,仍然没有丝毫的放松。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楚若胭,眼神甚至比刚刚更冷峻了几分。 沉默半晌,他道:“虽然公主不用我做什么,不过,我倒是听说,这一次纪大人因为我留驻扶风的时间太长,曾经上奏弹劾我,幸而公主仗义执言,才让我免于被惩,这件事,我也的确应该多谢公主殿下。” 楚若胭微笑着看着他,道:“说起来,这也是我今天一定要请二哥进宫的原因。” “……” “既然如意姐姐也来了,就太好了。” 说完,她侧过身,示意两人进殿,而宇文晔和商如意对视了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都乖乖的走了进去。 宜春殿本就是一处供人休憩的殿宇,没有宫中其他殿宇端庄辉煌,却处处透着轻松闲适,走进大殿,就看到里面摆了两张面对面的桌案,桌面上放着杯盏,还有新鲜的果子——这,显然不是长公主召见臣下的布置。 而是楚若胭,要见宇文晔。 此刻,这位新月公主走了过去,缓缓坐到了靠东的桌案后,然后说道:“只是,我没想到如意姐姐回来,所以,没有让人准备姐姐的杯盏。” 商如意跟在宇文晔的身边,坐到了靠右的桌案后。 一听这话,她也微笑着道:“公主殿下言重了,本就是如意不请自来。” 楚若胭笑了笑,又抬头看向宇文晔,正色道:“二哥,你这次留驻在扶风的时间太长,其实要上奏弹劾你的不止纪泓一个人,只不过,带头的是他。” “……哦。” “尽管弟——皇上没有采纳他的谏言,但还是不能对这些文官的意见完全置之不理。” “……” “所以,这一次皇上册封你为天策上将,虽然天策上将准许开府,但为了安抚那些言官们,二哥你暂时还是不要另行开府了,否则,风头太盛,难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 听着她的话,宇文晔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意外——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女子,哪里还是那个娇滴滴的,从来只知风花雪月,不知民间疾苦的新月公主? 她好像,变了一个人。 不止是宇文晔,连坐在他身边的商如意都惊呆了。 沉默了半晌,宇文晔神情复杂的看着楚若胭,道:“这些话,是你要跟我说的?” “对呀,” 楚若胭微笑着看着他,那张娇俏的脸上满是关切:“其实,本来让别人传话给二哥也可以,但我担心下面的奴才说话不清楚,所以,还是让二哥进宫来,我自己跟你说。” “……” “二哥,不管别人怎么想,我永远都只为你着想。” 听到这话,宇文晔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如果说刚刚,对上假传太后旨意的楚若胭,他心中还有几分疏离和愠怒,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也没有办法再让自己冷面以对,可抬头看向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的时候,他的心情只更复杂了。 他道:“若胭,其实你——” 就在这时,大殿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这个时候,殿中的三个人都有些意外,尤其是楚若胭,立刻蹙起了眉头,带着几分薄怒的看向大门外。 她这个神情,让原本心情就有些紧绷的商如意更沉重了几分。 一个小太监匆匆的走到大殿外,对着那揣着双手守在外面的曹公公低语了几句,那曹公公脸色大变,急忙抬起头来看向新月公主,像是要说什么,却又斜斜的看了另一边一眼,不敢开口。 楚若胭道:“出什么事了?” 那曹公公赔笑道:“殿下……” 看样子,是不敢就这么说。 楚若胭想了想,慢慢站起身来,对着宇文晔和商如意道:“二哥,如意姐姐,请等我一下。”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虽然已经走出了这座宜春殿,可她身上那股悠悠甜香却还留在了鼻尖,而这股香味不仅没有让人神魂颠倒,反倒让商如意有些窒息,她跪坐在原地,只感到从大岩寺再见时就生于心底的那一点阴霾,在不断的扩大。 好像,要把她整个人笼罩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伸过来,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那掌心,仍是熟悉的暖意。 商如意微微战栗了一下,抬起头来,对上了宇文晔平静的眼瞳,虽然刚刚,他也有一时的失神,但这个时候却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沉稳:“不要担心。” “……” “我是——” 就在他短短一句话尚未及出口的时候,楚若胭突然又转身走了进来,两个人都下意识的抿上了唇,而楚若胭那张明艳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古怪的神色,看向商如意的时候,眼睛比刚刚还更亮了些。 商如意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怎么了? 她下意识的道:“殿下,出什么事了吗?” 只见楚若胭走到刚刚的桌案后坐下,然后轻叹了口气,道:“如意姐姐,你知道今天皇上传召了好几位大臣进宫,商量昨天太史令上奏的事吧。” 商如意轻轻的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今天进宫的不仅有盛国公,还有那个要弹劾宇文晔的纪泓,刚回到大兴城的裴恤,和—— 突然,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宇文晔似乎也感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楚若胭,只见她慢慢说道:“我刚刚听说,治礼郎沈大人……因为出言不逊,惹得皇上龙颜大怒,如今,已经被打入大牢,听后问斩了。” “什么?!” 商如意大惊,忽的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 第502章 一字记之曰逊 虽然商如意心急如焚,虽然宜春殿和两仪殿相隔不远,但在宇文晔的安慰下,她还是没有丧失理智到直接去面见皇帝为自己的舅父求情。 毕竟,一切都还没弄清楚。 他们询问了新月公主,连那个前来传话的小太监也问了,可谁都不知道在两仪殿中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沈世言到底说了什么惹恼了皇帝陛下,要将他下狱问斩。 那小太监只说道:“盛国公和几位大人都在为沈大人求情。” “……” “如今,不知结果如何。” 商如意脸色有些发白,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而看着她惊恐的样子,宇文晔只沉默了一下,便扶着她起身,然后对楚若胭道:“殿下,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楚若胭也慢慢起身,微笑着道:“那,我也不留二哥和如意姐姐了。” 说着,她又星眸流转,看向手足无措的商如意。 “如意姐姐,” 听到她温柔的声音,商如意只能面前抬起头来,就看到楚若胭面露关切,微笑着对她道:“今日仓促一见,未能尽兴。等过两天,我们再聚吧。” “……” 这个时候,商如意满心满眼都是舅父的生死大事,只本能的低头行了个礼:“多谢殿下。” 说完,便跟着宇文晔走出了宜春殿。 来的时候,虽然也知道此行不简单,尚且还能欣赏周围的风景,可离开的时候,商如意已经有些失魂落魄,像一个被牵线的木偶,跟在宇文晔的身后。入秋后的天气虽然不再炎热,但今天也是个大晴天,阳光照在身上本是暖的,可她却硬生生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怎么会这样?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之前只是因为太史令的一句“孛星现,灾祸起”而引得皇帝恐慌不已,传召这些曾经侍奉过文皇帝的老臣进宫,寻求化解之法,为什么突然变成了沈世言的生死大事了? 他到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恼了皇帝? 就在商如意忐忑不已的时候,原本牵着她的手的那只手,微微用了点力。 她被捏得心里一沉,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对上了那双深邃沉稳的眼瞳,只见宇文晔低头看着她,平静的道:“不要太担心。” “……” “你舅父,不是个任意妄言的人。” 被他这么一说,商如意的心微微一动,宇文晔又接着说道:“今天陛下传召他们几个老臣进宫,是为了寻求‘孛星现,灾祸起’的化解之法。沈伯父,应该是知道当年文皇帝寻求出的化解之法,才触怒了陛下。” 商如意一愣,轻声道:“可昨晚你们不是说,当年没有找到吗?” “那应该是我们猜错了。” 宇文晔一边往前走,一边微微蹙眉,思索着道:“我们认为当年没有找到化解之法,依据是孛星现世的三天后,文皇帝就宾天了,所以我们认为,文皇帝也没有找到化解之法。但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 “……!” 商如意的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 沉声道:“他找到了,但不愿用!” 宇文晔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说道:“从今天沈世伯被打入大牢,险些丢掉性命的情况来看,只怕当年找到了化解之法,只是,那个法子不是寻常之法,尤其是身为皇帝不能接受的。” “……” “所以,当年的文皇帝不愿接受,而当今陛下,也闻之大怒。” 这么一说,倒是有些道理。 可商如意的心里也更疑惑了:“那,到底是个什么法子啊?” 宇文晔没有说话,轻轻的摇了摇头,当然他也不知道,只是,在看向商如意的时候,眼底划过了一抹沉凝的光。 不一会儿,他们出了含光门。 正在两人准备登上马车的时候,宇文晔突然问道:“要回沈家一趟吗?” 商如意迟疑了一下。 今天,宇文晔本就是用这个借口“骗”她陪他来上朝的,当然,现在她也明白,他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应付新月公主的召见,可现在,舅父出了事,还要回沈家吗? 商如意皱着眉头想了想,摇头道:“还是不了。” “嗯?” 宇文晔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为什么?” 他还以为,出了这件事,商如意一定会急着回沈家去呢。 商如意道:“现在,还没弄清楚舅父到底是因为什么触怒了皇帝被打入大牢,就算回去,也只是让舅母更担心,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不如先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才好想办法。” “……” “至于舅母——有哥在她身边,我相信,哥能安慰好她的。” 宇文晔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能如此冷静。 不过,倒也不奇怪。 毕竟,当初在扶风县,生死攸关之际,她也能让自己冷静下来想出计策应对薛献。似乎,越是绝境,她反倒越是冷静。 想到这里,宇文晔的眼神更柔和了一些。 他低声道:“等父亲回来,弄清一切,明天,我陪你回沈家。” “……” “真的。” 最后两个字,若是平时听来都有些可笑,可这个时候商如意完全笑不出来,只苦涩的点了点头,便由他扶着上了马车。 很快,他们回到了宇文府。 府上还没收到这个消息,众人都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只是图舍儿看到商如意这一路上都神情黯然,回到家后也是坐立不安,忍不住偷偷的问了她,商如意便也不隐瞒,将沈世言入狱的事告诉了她。 图舍儿立刻被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怎,怎么会这样?老爷怎么会——” 她有些慌乱的看着商如意:“老爷不会有事吧?” 商如意摇了摇头:“不知道。” “……” “但我,我不会让舅父有事的!” 说着,她下意识的用力抓紧了自己的衣角,掌心的冷汗不一会儿便浸透了衣料,可那冷津津的感觉只更让心中的执念深了几分。 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当初选择宇文晔,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虽然这个选择,如今看来,真就像是老天给她的“神迹”一般,令她遇到了此生最大的幸福,但她也始终没有忘记,在这个世上对她最重要的不仅是朝夕相处的枕边人,还有从小到大对她呵护备至的舅父舅母,和无峥表兄。 不管现在如何,将来如何,他们都是她永远不能放弃的人! 就在这时,长菀走进来道:“少夫人,国公回府了。” 一听这话,商如意立刻起身走了出去。 她也知道,今天这件事发生后,宇文渊回来也不可能太轻松,肯定是要去书房想对策的,果然,刚一走到书房门口,就看到宇文晔眉头紧锁的跟他说着什么,两个人走了进去,而商如意也急忙走到门口,轻声道:“爹——” 宇文渊刚要坐下,回头看到是她,叹了口气。 “如意啊,进来吧。” “多谢爹。” 商如意急忙走了进去。 此刻书房的气氛有些异样,似乎不仅仅是焦虑沉闷,坐在一旁的宇文晔此刻神色甚至有些古怪。而宇文渊坐下后,又看了看她,道:“你舅父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是,新月公主告诉了我。” “哦……长公主?” 听到这话,宇文渊的眼神更复杂了几分,转头看了宇文晔一眼。 这个时候,商如意也已经顾不上去细想今天宇文渊的态度,只上前一步,急切的问道:“爹,我舅父他——” “你放心,” 宇文渊沉沉的出了口气,然后道:“陛下的确是很生气,当时就要把你舅父拖出去斩首。为父跟纪泓,还有裴恤他们几个求了半日,总算是暂时保住了他这条命。” “……” “可现在,人还是被打入了大牢,具体要如何处置,只怕还要看陛下的心思。” 商如意来不及松一口气,急忙问道:“爹,舅父他到底说了什么,惹恼了陛下?” 宇文渊的眼神更深了几分。 他沉吟了一番,慢慢说道:“今天,陛下传召我们进宫,就是为了孛星现世,灾祸降临的化解之法。其实文皇帝宾天,很多人都说过是应验了当年的星象谶言,可是,没有人知道,原来文皇帝是找到了化解之法的。” “……!” 商如意睁大了双眼,又转头看了宇文晔一眼。 果然,他之前的猜测没错。 所以—— 商如意轻声道:“文皇帝找到了,却没有遵循?” “不错。” “舅父他就是因为说出来了,所以才触怒了陛下?” “是。” “那,舅父又怎么会知道?” 宇文渊叹了口气,道:“为父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他跟当年的太史令严儒交好,而严儒当年的确奉命为文皇帝找寻到了化解之法,只是,文皇帝大怒,将严儒打入大牢,在文皇帝宾天之后,严儒也——” “……” “不过,你舅父曾经进入大牢,见了严儒最后一面,也听到了他此生的最后一句话。” 商如意屏住呼吸,哑声道:“是什么?” 这一次,宇文渊沉默了很长时间,甚至长到呼吸都成了一种煎熬,最后才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商如意,一字一字道:“孛星现东南,预黎庶涂炭之祸,隐江山大易之相,若寻化解之法,唯循民心所向,天命可知。” 他越说,商如意的心跳越沉。 最后,宇文渊沉声道:“一字记之曰——逊。” 第503章 沈府异状 一字记之曰——逊? 逊?! 商如意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一瞬间,无数疑惑涌上心头,又全部解开。 就在她有些木然,身子都开始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的时候,一只手又从身后伸过来,轻轻的护住了她的背心,回头一看,宇文晔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扶住了她。 相比起商如意乍闻惊雷,震愕不已的样子,他倒是很沉静,只低声道:“先坐下。” “……” 商如意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会儿,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她一言不发的跟着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道,被他带着慢慢的走到一边坐下,只感到心还突突的跳着,震得她胸口发烫。 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宇文渊,似乎也知道那一个字对她的震撼,毕竟,今天在两仪殿上,听到那个字,向来对他们言听计从的少年天子立刻脸色惨白,随即勃然大怒的要杀人;而其他几个久历风霜的持重老臣也全都大惊失色,险些失了方寸。 逊! 这个字,在皇帝面前,是不能随便说的—— 哪怕,他曾经想过更无礼的方式。 哪怕,在拥立新帝之后,这个字也在他心里想过无数回,甚至设计过无数回。 可他也没有想到,刚刚才从流放生涯中解脱出来的沈世言,怎么就敢在皇帝面前说出这个字,这个曾经为严儒引来杀身之祸的字! 一时间,整个书房的气氛都沉闷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商如意终于缓过一口气,再抬头看向宇文渊的时候也平静了许多,她沉声道:“爹,那我舅父他——” 宇文渊道:“你舅父这一次是说错了话,罪犯欺君,虽然今天我们几个老臣联名保下了他,但也只是暂时的。陛下将他打入大牢,显然没打算就这么宽恕。” “……” “若陛下执意要杀,我们也都没有办法。” 商如意迟疑着道:“能请朝中的大臣们,再去为舅父求情吗?” 宇文渊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而身边的宇文晔已经沉声道:“这,怕是会适得其反。” “啊?” 商如意诧异的转头看向他:“为什么?” 宇文晔脸色沉凝,道:“若沈伯父说的是其他的话,朝中的大臣们都可以去求情。但沈伯父说的这个字——恐怕大臣们越求情,陛下的怒意就会更甚。” “……” 商如意一怔,再一想,也立刻回过神来。 的确。 沈世言在皇帝的面前说的是个“逊”字,若其他的大臣们都去为他求情,难免会引起皇帝的猜忌,若让他觉得朝臣们结党营私,企图谋逆——也许法不责众,但出头的那个人,是一定会被杀鸡儆猴,以儆效尤的。 而这个人,就只可能是沈世言! 想到这里,商如意更是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将这想法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时,宇文渊道:“为今之计,只能想个办法,平息陛下的怒气才行。但,我们这些朝臣不能多说话,唯一能说话让陛下听得进去的,就只有——” 商如意下意识的道:“太后?” 宇文渊摇了摇头:“今天进宫后我才知道,太后昨天就已经去大岩寺斋戒了。” 商如意一听,心中又是一沉,连坐在她身边的宇文晔眉头也蹙了一下——难怪,新月公主今天会假借太后的名义传召他们进宫了。 新月公主…… 这么一来,能在皇帝耳边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这位长公主了。 商如意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接下来,他们又在书房里商量了一会儿,可思来想去,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眼看着外面夕阳斜落,宇文渊道:“好了如意,这件事我们再想办法,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是。” 商如意起身对着他行了个礼,正要转身出去的时候,又看了一眼宇文晔。 宇文渊道:“晔儿留下,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听见他这么说,商如意也不好多话,只默默的转身走出了书房。 而就在她刚出书房门口的时候,就听见宇文晔沉沉道:“父亲,大哥怎么还没回来?” “他?” “今天兵部好像不是他当值。” “可能,他有自己的事吧。先不提你大哥,我问你,今天你进宫——”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的也听不见了,商如意一抬头,就被夕阳的光照得睁不开眼,恍惚了一下,才慢慢的往前走去。 这一路上,她的心情越发沉闷了起来。 长公主……楚若胭,这次这件事,也许真的要去求她才行。 但是—— 只一想到今天在宜春殿见到她时的态度,商如意就感到如芒在背,两条腿里像是灌了铅一般,越走越觉得脚步沉重,渐渐的连呼吸都沉重了起来。 而正当她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挣脱那不安情绪的束缚时,就看到前方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的走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宇文愆。 他一看到她,似乎也有些诧异。 但立刻,那双青灰色的,平静而温柔的眼瞳中就浮起了一丝笑意,走过来道:“弟妹。” 商如意道:“大哥。” 宇文愆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恍然失神的样子,柔声道:“沈世伯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太担心。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他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多谢大哥。” “对了,爹和凤臣呢?” “他们都在书房商量事情。” “那我过去看看。” 说完,他点了点头,便从商如意的身边走过,干净利落,毫不迟疑,只有翩然的衣袂带起了一阵不经意的风。 商如意心事重重,自然也没多想什么,继续往前走去。 只是,当那一阵风拂过自己的脸颊时,仿佛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异香。 这天晚上,商如意几乎是彻夜难眠,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勉强合了一会儿眼,可即便这样,也只是浅眠,当一缕轻轻的呼吸吹拂过她脸颊的时候,她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慢慢的醒来。 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是侧卧在她身边的宇文晔,此刻正低头看着她,眼神深邃,见她醒来,也没有立刻说什么,商如意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这一刻,仿佛很安静,却又仿佛在安静中,说了千言万语。 直到透过窗户的光线更亮了一些,院子里也响起了图舍儿他们走动忙碌的声音,宇文晔才低垂着眼睫,轻声道:“睡得好不好?” 商如意默默的摇了摇头。 宇文晔道:“那,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商如意仍然摇头。 “那你今天——” “今天,我想回一趟沈家,” 商如意轻声道:“凤臣,你陪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宇文晔并不意外,说起来,这也是昨天他哄着她出门的时候许诺的,只是这个时候再说起来,已经没有了昨天的欣喜和轻松。他轻声道:“你想回去?” “嗯。虽然还没想出办法,但,我想回去看看舅母。” “……” “她才刚回来过了两天安稳日子,现在又碰上这件事,一定很难受。” 说起这个,商如意的眼睛不由得一红。 看到她这样,宇文晔伸出手去,轻轻的将她抱进怀里,低沉的声音虽是从口中说出的,却是透过厚实的胸膛,传到了紧贴着在他胸前的商如意的耳中:“好,我陪你回去。” “嗯。” 于是两个人很快下床穿衣洗漱,用过早饭后便一道出了门,乘坐马车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沈家。 只是,刚一走近,就看到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与他们擦身而过。 正好宇文晔撩起帘子看到窗外,看到那辆马车怔了一下,喃喃道:“那是——” 商如意也看了一眼,立刻道:“那是兵部卢尚书的马车。” “你怎么知道?” “之前娘的丧礼上,卢尚书也来了,坐的也是这辆马车,所以我记得。” “……” 宇文晔那个时候一直留在灵堂上,失魂一般守在官云暮的棺椁前,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事,也不知道卢尚书的车驾。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即又蹙起了眉头。 卢尚书,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 难道,是来沈府做什么? 正想着,商如意又撩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前方就是沈府大门,一顶小轿停在那里,有人在跟门房说什么,只说了几句,门房就连连作揖退了进去,而那人无奈的拂袖坐回到小轿里,轿夫抬着也离开了沈府。 那人,好像是太中大夫文君策。 他也是之前跟裴恤、沈世言因为上奏停止征伐辽东而一道获罪被流放的,这一回也是新帝登基后被赦免,刚回到大兴城不久,尚未官复原职,还是个白丁。 他也来了? 商如意和宇文晔对视了一眼,神情更凝重了几分。 这个时候,马车停在了沈府门口。 图舍儿倒是熟门熟路,也不等别人自己就上去叫门,宇文晔则扶着商如意下了马车,两人一站定,就看到沈府门口横七竖八全都是车辙,脚印也凌乱不堪。 奇怪…… 沈世言遭此横祸,而且是罪犯欺君,朝中的官员们不是应该尽量与他划清界限,以免惹火上身吗?怎么反倒还有这么多人上门? 这是怎么回事? 第504章 灾祸,是什么灾祸? 就在两人心生疑惑的时候,图舍儿用力的拍了一下门环,就听见里面传出了不耐的声音道:“我家老爷获罪,夫人伤心过度,今日暂不见客。请回吧。” 图舍儿没好气的道:“你看看我们是谁再赶人!” 一听到她的声音,门房的人急忙打开大门,才看到商如意和宇文晔都走到门口了,急忙出来作揖请罪,将他们迎了进去。 府中,自然是一片愁云惨淡。 走到大堂上,就看到于氏正坐在那里,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哭了一夜,而沈无峥站在她的身边低声说着什么,应该是在安慰她,那张清俊的脸上虽有些憔悴,却平静淡然,并没有什么狼狈惊惶之色。 商如意立刻走进去:“舅母!” 于氏抬头一看到她,顿时又惊又喜,随即又委屈起来,眼睛红红的道:“你,你们怎么来了?也听到那消息了?” 商如意点点头,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这个时候才刚入秋,天气也不凉,可于氏一双手却是冰冷的,脸色也苍白得没什么血色,整个人看着老了好几岁。 她之前,已经受了很多煎熬了。 原本心里就难受,再看到舅母这样,心里更是酸楚,差一点就要落下泪来。而于氏看着她这样,反倒安慰道:“哎,也没什么事,你们何必还跑这一趟?” “舅母,舅父入狱,我怎么能置身事外呢?” “不干你的事,都是你那舅舅,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一定要去闯祸!” 说到这里,于氏愈发的委屈起来,咬着牙道:“闯下这滔天大祸,自己吃苦不说,还让我们这些人为他担心——这日子,我是真的过够了!这一回,等他平安无事的回来,我,我一定要跟他合离!” 听到这话,商如意又是难受,又有些好笑。 从小到大,她也不知听过多少回于氏的这种气话,每次一说,舅父哪怕有理也都软下来,只消两三句话,就逗得舅母开怀了;可这一次,舅母再说这气话,逗她的人,却不在身边。 还不知道,能不能再回到她身边,逗得她破涕为笑。 这么一想,商如意的心里酸楚无比,于氏更感到悲从中来,呜咽着道:“他怎么就是不知道,这天下再要紧,能比他更要紧吗?” “……” “怎么劝他,都不听。” “……!” 她的话虽是抱怨,却听得商如意心里咯噔了一声。 宇文晔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沈无峥,却见沈无峥不动声色的柔声道:“母亲,宇文公子在,你就不要说这些了。” 那于氏原本就是个天真烂漫的妇人,哪怕这把年纪,但从来都被丈夫和儿子宠着,也不太顾忌礼法。直到听到沈无峥的提醒,又看到宇文晔站在眼前,才拭了一下眼泪,道:“让二公子见笑了。” 宇文晔道:“伯母千万别这么说。” 众人又劝慰了几句,于氏才请他二人坐下,又让人奉了茶上来,但众人自然没有心思品茶闲话,只说起了沈世言的事,商如意将宇文渊的担忧和顾虑告诉了他们,于氏一听,更是忧心不已。 但商如意还是说道:“不过,舅母放心。” “……” “不论如何,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出舅父。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他有事的!” “如意……” 于氏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担心自己的夫君,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还是落下泪来,沈无峥急忙劝慰了几句,又让人扶着有些失态的母亲下去休息,于氏无法,也只能被人搀扶着走了下去。 这时,大堂上只剩下他们三人。 气氛在悲恸中又隐隐透出了几分凝重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宇文晔抬起头来看向沈无峥,道:“辅明兄,我刚刚听伯母说,她劝了沈世伯,但世伯不听。难道说——” “不错,” 沈无峥淡淡点了点头,道;“其实,在昨天入宫之前,父亲就已经知道,陛下很有可能会传召他进宫,问及当年文皇帝宾天前的事了。” “为什么他会知道?” “因为……我告诉了他。” “什么?” 听到这话,宇文晔也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商如意更是诧异得睁大眼睛看着他:“哥,你,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你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她这话,又引得两个男人都看向了她。 沈无峥道:“也?” 商如意一愣,发现自己失了口,急忙道:“我,我的意思是——” 她越急,越支吾着说不清楚,但沈无峥看了她一会儿,也并不再逼问,只平静的说道:“其实,说是未卜先知,也未必。我只是跟太史令一样,看到了那一夜的星象。” “星象?” “孛星现世的那天晚上,我也看到了。” “……” “我对星象所知不深,但也算出那是灾祸临世之兆。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太史监找了魏大人,询问他的结果,果然与我所算应和。而且他也告诉我,在十几年前,文皇帝宾天的前夕,也出现了几乎同样的星象。” “……” “那个时候我就猜到,陛下只怕要深究此事,以求化解之法。” “……” “当我跟父亲说起此事的时候,发现他神色异常,后来听母亲说,他想什么事情想了整整一晚,第二天,宫中果然传来陛下的旨意,招他入宫觐见。” “那,舅父说了什么吗?” 沈无峥轻叹了口气,道:“他没有多说什么,只吩咐我们,从近日开始,闭门谢客,除非是你们,其他人,都一律不见。” “……” “母亲发现不对,问他到底要做什么,他只说,他有话要呈给陛下,但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 “母亲吓坏了,连连劝他。可那个时候,宫里的人已经在门外等着,也来不及阻拦,父亲就进宫了。之后,就传来了他被打入大牢的消息。我和母亲就关闭了大门,从此谢客。” “……!” 商如意倒抽了一口冷气。 所以,沈世言并不是毫无准备,因为被询问,才说出了当年的事。 而是早就知道皇帝会问什么,而他,经过了事先整整一夜的考虑,下定了决心,准备好了那个“逊”字,冒着罪犯欺君的危险,最后呈给了皇帝! 他,是故意的! 明明刚刚结束流放的生涯,甚至还没来得及享受两天平静的日子,就用他清瘦的身躯,搅动起了大兴城内的这一场阑风长雨。 可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么做,可是会要他的命的! 想到这里,商如意也能明白刚刚舅母的委屈,甚至,她的心里也开始委屈起来,忍不住责怪舅父——有什么,比他好好的更重要? 万一他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且不论她和沈无峥,只怕舅母就活不下去了。 商如意咬着下唇,两眼也渐渐红了起来。 一只温柔的大手轻轻的抚上了她的肩膀,商如意回头一看,只见宇文晔轻轻的道:“别急,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 “至少现在,沈世伯还在大牢,也就还有能救他出来的机会。” 商如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两个人只一对视,眼神中就又有一缕异样的情绪流过,商如意立刻转过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另一边的沈无峥看着他们,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蹙了一下眉头。 这时,宇文晔又抬头看向他。 “辅明兄。” “何事?” “对这件事,辅明兄有什么安排?” “安排?” 这两个字倒是让沈无峥平静的眼瞳微微闪烁了一下,道:“这可是皇帝的旨意,你认为,我还能对这个‘安排’什么吗?” 宇文晔看着他,平静的道:“我只是觉得,不管发生了什么,辅明兄都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 听到这话,商如意也抬起头来。 是的。 哪怕还是在小时候,他们兄妹两都并不具备此刻的身份地位,可沈无峥就是一个仿佛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人,幼年时遇到的小麻烦,他能从容不迫的解决,长大后遇到的大麻烦——比如王岗寨,他也能云淡风轻的翻覆云雨。 于是,商如意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哥,你有办法吗?” “……” 对上她,沈无峥的眼神便没有那么清冷疏离,几乎立刻柔和了下来。 他道:“办法,我还没有。” “……” “但,办法总是得想出来的。我想,有的时候,需要变危机为转机。” 要变危机为转机? 可现在,最大的危机就是舅父的生死,这件事还能怎么变,又能变成什么转机? 沈无峥道:“父亲这一次的事,是因为什么而起?” 因为什么? 商如意只一想,立刻道:“因为太史令的那句——孛星现,灾祸起。” “不错,现在,满朝文武,包括你们的注意力,都放到了父亲入狱,可能会被问斩这件事上,很多人都忘记了,真正在眼前的,是那句——灾祸起。” “……!” 商如意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是了,她竟也忘了。 孛星现,灾祸起,事实上,孛星现世都没那么重要,真正让皇帝感到恐惧的,是灾祸,是因为他惧怕灾祸,所以才召集了那些曾经侍奉过文皇帝的老臣们进宫商议化解之法,才引出了沈世言的那个“逊”字。 但是—— 商如意皱紧眉头,低声道:“灾祸起,会是什么灾祸?” 第505章 你希望我去求她吗? 沈无峥摇头道:“傻丫头,你还真当我可以未卜先知的吗?” “呃。” 商如意一愣,再对上沈无峥含笑的双眼,顿时也回过神来——是啊,就算是自己,有了那样的经历,尚不能知晓一切,更何况是别人? 也许沈无峥对许多事是神机妙算,但终究不是神仙。 商如意喃喃道:“既然不知道,那——” 沈无峥道:“虽然我们都不知道孛星现世所预示的灾祸是什么,但灾祸,才是所有事情的源头。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注意的,反倒是这个。” “……” “也许这,就是我们的转机。” 灾祸,能成为转机? 商如意只觉得这好像是个天方夜谭,可说这话的人又是沈无峥,她知道沈无峥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拿着自己父亲的性命开玩笑。 沉默良久,她喃喃道:“希望,如此……” 看着她仍有些恍惚的神情,沈无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抬起头来和一直沉默着看着他的宇文晔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眼底仿佛都有一点同样深邃的情绪,却也都一句话不说。 正在这时,于氏身边的婢女走了过来,轻声道:“宇文公子,我们夫人请你进去说话。” “嗯?” 大堂上的人都愣了一下。 商如意诧异的睁大了双眼,于氏从来都只跟自己亲近的,就算要单独见面,说会儿话,也应该是叫自己的,怎么会叫宇文晔呢? 宇文晔显然也有些意外:“你们夫人?” “是的。” “……” 宇文晔迟疑了一下,便点头道:“好。”说着又转头对商如意道:“我去去就回。” 商如意点点头,看着他跟着那婢女走进后院,直到宇文晔的背影消失在侧门,才有些怔忪的慢慢收回目光,沈无峥也转头看向她,倒像是心领神会般的,只柔声安慰道:“可能,母亲有些话要交代他吧。你别担心。” “嗯。” 其实,商如意也并不担心。 不管这个世上的人和事怎么变,有一些,她是可以永远相信的——其中,就有舅母和沈无峥。 也有宇文晔。 所以,就算有什么她不明白的,她也并不太担心。 看着她的神情缓和下来,沈无峥又想了想,然后问道:“对了如意,我听说这一次你们去扶风,好像传出了什么疫病的消息,是不是?谁得病了?” 商如意道:“是凤臣。哥你还不知道吗?” “我只听坊间有这样的传闻,但具体的,还是听你说比较好。” “他的确是得了病,而且……” 商如意絮絮的将他们在扶风的经历说给沈无峥听了,而当听到那八万将士筑成京观的惨烈景象,和宇文晔之后病重卧床的事,沈无峥的神情越来越凝重,等到商如意说完,他只皱着眉头不说话,似是在沉思着什么。 商如意道:“哥?” 沈无峥立刻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向她,关切的道:“你自己,没事吧?” 商如意微笑着摇了摇头。 沈无峥又道:“那,那位世子——” 提起宇文愆,商如意的眼神也微微一黯,其实直到现在,宇文愆似乎都没有对他们做什么,不仅没有,在出征扶风之前,他还因为宇文晔的身体问题而百般劝阻;到了扶风之后,也是他给了自己那种方便的蒙面面纱;虽然他也没有参与扶风战事,但在最关键的那场战斗中,仍旧是他,与自己并肩一箭,守住了扶风城门。 仔细论来,他对他们,似乎是帮助居多的。 可不知为什么,只一提起他,商如意的心里就不可避免的感到一丝沉重,也许是因为始终看不透那双青灰色的,透明的眼睛里到底有什么深藏不露的情绪。 又或者,自己是因为心虚,而反倒生出了抵触的情绪? 毕竟对他,自己始终是—— “如意?” 正当商如意的心绪又一阵紊乱的时候,沈无峥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唤回了她的神智,商如意抬起头来,对上了他的关切的眼瞳:“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商如意摇摇头,又恢复了神色如常:“哥,你刚刚问——” 看了看她的脸色,沈无峥的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光,摇头笑道:“没什么了。” 其实,商如意也不太愿意跟别人谈起宇文愆,毕竟说起他,自己的心里有太多需要隐瞒的事,一旦说漏了,事情就更不好解决了,所以听见沈无峥不问倒是松了口气。但她自己想了想,又问道:“对了哥,刚刚我们来的时候,看到好几个人都在门外,有兵部的卢尚书,还有之前跟舅父交好的文大夫。” “我知道。” “他们来的目的是——” 沈无峥眼角含着一点笑意,本是带着一抹冷感的,但因为看向商如意,却也不自觉的温柔了起来:“你说呢。” 商如意想了想,说道:“他们想救舅父——不,不止。” “……” 虽然昨天宇文渊和宇文晔都说得很清楚,这一次沈世言说出那个字罪犯欺君,朝中的大臣们不太可能明面上联名上书去保全他,因为那样就会告诉皇帝,有这么多的人是支持他的,一旦形成了结党、谋逆的迹象,皇帝是不会对沈世言留情的。 但这一切,都是从明面上说的。 在所有人的心里,该做什么,会想什么,则不是皇帝能操控的。 对于沈世言这一次说的话,不论有意无意,一定有人是在心里赞成,甚至,已经有无数人这么设想过了——所以,在他做出这件事之后,才会有那么多人上门来。 他们也在想办法,不仅仅是要保住沈世言的命。 大概,他们还想要借此机会,做成一件事。 那就是—— 大堂内的气氛,益发沉重,甚至在沉重中,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而就在商如意难以呼吸,心口仿佛压上了一块千斤巨石的时候,一只手抚上她的肩膀,手指修长,虽然不及武将的粗大有力,却也隐含着一种温柔的力度,只轻轻的触碰,便仿佛一瞬间歇下了她心头的重担。 抬头一看,是沈无峥。 只见他温和的说道:“不要太担心。” “……” “天大的事,都有我在。” 听到他这么说,商如意顿时感到心口一暖,突然觉得好像真的哪怕天大的困难压下来,也不用担心。 于是轻轻的点头:“嗯。”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宇文晔便从后院走了出来,他的脸上虽然没什么喜怒,可回到商如意身边的时候,商如意还是感觉到,他的眼神比之前更凝重了几分。 她刚想要问他——舅母跟你说了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宇文晔已经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啊?” 商如意转头看了一眼,果然,已经快到中午了。 若是平时,她只怕还想留下来跟舅母和沈无峥一道用饭,但今天显然没有这样的气氛,沈无峥也说道:“我今天就不留你们的饭了。” 商如意点点头,便跟着宇文晔起身,只让沈无峥代为向于氏辞行,便离开了。 大门外,似乎刚有人被拒离开。 风中还残留着一缕凝重和失落,那种气息也染到了商如意的身上,坐上马车,缓缓的离开沈府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愁容也再次爬上了她的眉梢。 哪怕知道了这件事是舅父有意为之,可要解决,仍然是个大问题。 至于沈无峥说的,变危机为转机…… 哪有那么容易? 这个世上,能把灾祸变成机会的,只怕都是神仙了吧。 想到这里,她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时,一具温热的躯体轻轻的贴了上来,商如意一愣,转头就对上了宇文晔深邃的眸子,他正低头看着她,道:“现在,还想去什么地方吗?” “……” “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 商如意也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却只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哪儿都不去。我们还是回家了吧。” 宇文晔微微的挑了一下眉。 没有其他的吩咐,车夫自然继续往宇文府赶路,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车厢内一时陷入了一种有些怪异的安静里。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宇文晔沉沉的开口道:“我以为,你会想进宫去求人。” “……!” 商如意低垂的眼睫微微一颤,衬得她的目光似乎也闪烁了一下。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摇头道:“我不去。” 宇文晔低头看着她:“为什么?” 商如意道:“求人,也是要看对方的态度的。” “……” “尤其是——她。” “……” “若她不肯给我机会——就像昨天,她未必不知道两仪殿中发生了什么,但她却什么都不多说,只让我们就这么出宫——那就算现在我想去求她,也求助无门。” “……” “但如果,她想给我机会,就算我不去求她,她也会想方设法让我去求她。” 宇文晔看着她,眼神更深了几分。 他道:“那,如果她给你机会,你会去求她吗?” “……!” 商如意的心一悸。 沉默半晌,她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晔,眼神深得仿佛一滩无法再动的死水,却又被此刻紊乱的心绪激起一丝微澜。 她道:“你希望我去求她吗?” 第506章 国公府,必须保我夫君的命! 马车沉默这从喧嚣的街市上行过,回到了宇文府。 刚要拐进那条巷子,就听见前方人声喧哗,跟在马车外的图舍儿诧异的道:“怎么这么多人啊?” 宇文晔和商如意立刻撩起帘子往前看去。 果然,只见宇文府的大门口人头攒动——虽然身为大丞相,宇文渊的国公府本就宾鸿满座,但奇怪的是,今天的宇文府大门却是紧闭的,跟沈府的情况有些相似。 见此情形,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宇文晔立刻吩咐车夫:“掉头,从偏门回去。” 车夫不敢怠慢,急忙调转车头,沿着巷子往另一条路绕去,马车里的两个人听着被抛在身后的喧闹人声,更沉默了下来。 半晌,商如意苦笑了一声,似是在心里,又似是喃喃低语着:“哪里,都逃不过。” 宇文晔没有说话。 他只是又撩起一线帘子,看着身后那汲汲营营的人群,这场景却让他想起了刚刚和于氏见面的情形——他与商如意时刻挂在嘴边心里的这位舅母见面的次数不多,并不熟稔,可仅有的两次晤面也让他看得出,这是个性情天真的妇人,也许吃过生活的苦,但从未吃过感情的苦,显然被丈夫和儿子保护得很好。 和官云暮,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但刚刚,当他进入沈家后院,却见到了沈夫人的另一个样子,她仍然和蔼可亲,眼神中却透着一股熟悉的刚性,那是人在经历苦难挫折的时候,被迫坚强起来的样子。 思索片刻,他才想起,那跟商如意是一样的。 而这位沈夫人招呼他坐下之后,便开门见山的说道:“二公子,我夫君做这件事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决定,但他是为了谁,谁又能从这件事里获利,相信不仅是我,也不仅是我那一对儿女,二公子你应该也是一早就明白的。” “……是。” “我知道有些事,不应该放到台面上来说,尤其是关系到朝廷的大事,可是眼前,我顾不上这个体面。对我来说,不管什么,都不及我夫君能活着回来重要。” “……” “所以,请二公子替我向盛国公带句话——” “……” “国公府,必须保我夫君的命!” 她的最后一句话,说得那么低沉,细细想来,宇文晔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却从心底里感觉到了这句话的分量。他明白,那是一个女人全身心的祈求,不论社稷如何,天下如何,她心中所求所护的,只有那一个人。 原来,她和官云暮,是一样的人…… 想到这里,宇文晔放下帘子,马车内的光线一黯,而他又低头,看向脸上仿佛也随之蒙上了一层阴霾,连眼神也更添几分阴翳的商如意。 她呢……? 上一次,为了救回被流放的沈世言夫妇,她向自己许诺,从今后不会再阻挠自己和新月公主相会,不仅如此,更是会为他们私下相见提供机会。当时,哪怕还没弄清自己的心意,宇文晔也莫名的被她这种大度弄得怒火中烧。 但,他也没办法与她算账。 毕竟那个时候,提出只做表面夫妻,拒绝她的人是自己,所以,不论是自己的冷漠还是她的“大度”,的确算不上错。 可现在呢? 刚刚没有回答自己问题的她,又会如何选择? 是和当初一样,还是—— | 从偏门进府,府中虽然不同与沈府的愁云惨淡,但还是笼罩着一层凝重的气氛,过往忙碌的仆从们也都闷头做事,不敢多话。 走了一会儿,快到他们的房间了。 宇文晔突然道:“你还是不问我?” “嗯?” 商如意反应很快,但并没有说什么,只静静的看着他,宇文晔低头看着她澄明的双眼,道:“这一路上你一直没问我,刚刚你舅母跟我说了什么。” “……” “你不想问吗?” 商如意目光闪烁,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不问。” 宇文晔眉心微蹙:“为什么?” 商如意又低下头去,澄明的眼神仿佛陷入了一片阴霾当中,她轻声说道:“人只在两种时候发问,其中一个,就是不知道答案的时候。” “……” “但这个答案,我已经知道了。所以,我不问。” “哦?”宇文晔低头看着她,突然又道:“那第二种是什么?” “第二种……” 商如意正要说话,就看到薛道彤从前面不远处走了过来。他一看到宇文晔和商如意,忙上前来行礼:“二公子,少夫人,你们终于回来了。” “薛叔,有事吗?” “二公子,国公要见你。你赶紧过去吧。” “哦。” 宇文晔点点头,又转头看了商如意一眼,道:“你先回房休息。我们,晚点再说。” 商如意似乎也并不意外刚一回家宇文渊就要见宇文晔,显然是知道他们去了哪儿,而一直在等他们回家,这个答案,她甚至比舅母刚刚跟宇文晔说的话还更清楚。 于是应了一声,便不动声色的转身回房了。 宇文晔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正要往书房走,薛道彤却又道:“二公子,国公在茶室。” “茶室?不在书房?” “是。” 茶室,虽然只是宇文渊喝茶的地方,但家里人都明白宇文渊的习惯,每当有大事要思考,他不会去商议事情的书房,反倒是去茶室。而一旦他进入茶室,家里不管谁,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能去打扰他。 所以这一次的事…… 听说他在茶室,宇文晔微微挑眉,似乎也明白过来,便转身往茶室走去,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道:“对了薛叔,大哥呢?” “大公子一早就出去了。” “他今天兵部当值?” “好像不是。不过,最近大公子一直在外面忙事情,每天回来得都很晚。” “哦?” 宇文晔的眉心又是一蹙,但看了看天色,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往茶室去了。 这茶室位于宇文府的东南角,那里有一片不大的竹林,幽深偏僻,仆从侍女们没有国公的允许也几乎不会路过这里,所以十分的幽静,当宇文晔推门走进去的时候,除了一阵风卷裹着茶香迎面扑来,吹得耳边忽的一声,几乎什么声音都没有。 再一抬头,才看到宇文渊坐在茶室中央。 他正端起一杯刚沏好的茶,没有立刻饮下,而是送到鼻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茶香本轻,但在这一刻却格外的芬芳馥郁,浓得仿佛……人的欲望。 宇文晔走过去,轻声道:“父亲。” 宇文渊也没有立刻应他,而是浅啜了一口,茶香盈满口中,直到咽下后,茶香由浓转淡,仿佛什么情绪平复在了这淡淡的茶香中,才慢慢的睁开了双眼:“回来了。” “是。” “见到沈家的人了?” “见到了。” “他们,说了什么吗?” 宇文晔想了想,道:“沈伯母只说,不论如何,国公府一定要保下沈世伯的性命。”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儿子,并没有回答。” “哦?为什么?” “因为沈伯母是要国公府做出承诺,但儿子现在,还不能代替国公府。” 宇文渊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眼底划过一抹精光。他抬头看向这个早已经不必依附在自己的羽翼下,不论到任何地方都能独当一面的儿子,道:“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宇文晔道:“儿子想,不论如何,也必须保住沈世伯的命。” “为什么?” “因为沈世伯一旦以为此事而死,父亲所求之大业,将再无拨云见日之时。”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茶室立刻安静了下来。虽然刚刚也安静,那种安静只是深幽僻静,此刻的安静,却是一直令人窒息的寂静。 宇文渊并没有抬头,但他低头看着杯中茶水时,微微荡漾的茶汤映出他的双眼,精光内敛,却又透着一股不论他如何掩饰都掩饰不了的逆风执炬的悍然,如同一头蛰伏在密林当中,哪怕身边就是万丈悬崖,也准备随时扑食的老虎。 这是商如意从未见过,自己公公的样子。 也是只有在龙门诛灭叛贼,筑起令人心惊胆寒的京观时,才有的样子。 只是,当他逐渐被楚旸猜忌,这目光随同他的野心,渐渐的沉没进了那状若平和的表象当中,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只是谦恭虚己,谨慎持重的盛国公。 可是,表象就是表象。 他真实的样子,不可能永远被谦恭和谨慎压迫着。 此刻,听见宇文晔口中的“大业”二字,他的目光又闪烁了片刻,气息却反倒更加沉静,将手中只啜饮了一口的茶杯慢慢的放下,然后道:“那么,你做好准备了吗?” 宇文晔道:“没有。” “……?” 这,倒是让宇文渊有些意外,他抬头看向自己这个从来杀伐决断的次子:“为什么?” “……” “因为如意吗?” “……是。” 宇文渊气息一沉。但他也并不意外——毕竟,就算别的心思看不透,可小儿女之间的情意,他是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的。 毕竟—— 宇文渊叹道:“你啊……” 就在他的心绪也在此刻有了一瞬间的虚浮的时候,宇文晔又道:“除此之外,儿子还有一个疑惑未解,所以难以决断。” “哦?你有什么疑惑?” “……” 宇文晔上前了一步,定定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道:“这件事之后,儿子,仍然不能代表国公府吗?” 第507章 往事 宇文晔再回到房中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推门进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温热的幽香,对这个味道他也并不陌生,是商如意沐浴过后身上特有的味道,一转头,就看到她坐在梳妆台前,却不是在梳妆,而是在整理首饰盒,整是之前官云暮给她的那些首饰。 而在另一边的手边,还放着一本书,似乎只看了两页就放下了。 宇文晔慢慢的走了进去。 一听到他的脚步声,商如意急忙收好盒子,起身走到他面前。宇文晔看了看那首饰盒子,又看了看另一边的书,道:“怎么大晚上的收拾这些东西?” 商如意也回头看了一眼,笑道:“刚刚本是在看书的,但看不进去。就想到娘给的这些首饰许久没带了,应该清理一下。” “……” “说不定过两天,就用得上了。”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些对他而言无比熟悉的钗环首饰,心里原本已经压下的一股淡淡的酸楚,此刻又不自觉的涌了上来。 商如意看了看他,道:“吃过晚饭了没有?” “刚刚吃过了一些了。” “那,我让人准备热水给你沐浴,完了早点休息吧。” “嗯。” 于是,商如意便吩咐长菀他们准备热水,宇文晔脱下一件外衣顺手丢到凳子上,正好一低头,看到商如意放在桌边的那一本书,是女诫——难怪看不进去。 很快,沐浴的东西便准备好了,他过去通通透透的洗了个澡,回来后便上床休息。 屋子里安静得只剩床边那一盏烛火微微摇曳的声音。 但细听,才发现是彼此的呼吸声。 宇文晔低头,看着靠在怀里的商如意,今天也算是出去跑了大半天,可她的脸上没有一点倦意,只有一点沉静得让人心碎的木然。 宇文晔一只手轻轻的揽过她纤细的腰:“还是不问?” “嗯?” 虽然神情木然,但商如意的反应仍旧很快,从他怀里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仍旧摇头——她知道宇文晔指的是宇文渊找他去茶水说了一下午的话到底说了些什么,但,她也的确没打算问。 宇文晔看了她一会儿,道:“你白天的时候说,人只在两种时候发问,一是不知道答案的时候。” “嗯。” “那第二种是什么时候?” “第二种——” 商如意低垂着眼睫,双眸在晦暗的光线下微微闪烁,轻声道:“是已经知道对方的答案,而且,那个答案就是自己想要的答案的时候。” “……” “问了,就是欢喜。” 宇文晔的心微微一动,低头看向她:“所以,你白天不问,是因为已经知道你舅母跟我说了什么;而现在不问,是因为你已经猜到父亲会跟我说什么,但你不想听我说出来,是吗?” “……” 商如意下意识的将脸埋进他的怀里,过了许久,才闷闷的“嗯”了一声。 她这样的举动,在夫妻之间是十分狎昵亲近的,若是在平时,一定会引来一番狂热的情潮;可今天,两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一点冷感,那是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浸透了全身的冷意,宇文晔也只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后背,并没有更多的举动。 的确,她怎么会不知道? 若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大晚上的,突然开始收拾官云暮送给她的那些首饰?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道:“你知道,父亲为什么要在新婚当夜,喝那么多的九酝春吗?” 商如意的呼吸又是一沉。 其实,从沈世言的事情发生到现在,宇文晔和宇文渊,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几乎都在预料当中,哪怕不在预料当中,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她没有想到,宇文晔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这个。 那仿佛已经是近三十年前的事了。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又抬眼看向宇文晔,只见晦暗的光线下,他冷峻的眼中却被房间里最后一盏烛火映照出几分炽热来,甚至不等商如意开口再问,自己就说道:“其实在那之前,他没有喝过酒。” “……” “也不会喝酒。” “……” “因为听说,祖父和祖母都是非常严苛的人,从小就勒令他读书习武,不允许他有任何别的嗜好,他就连偏好的食物都没有。” “……” “也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能领兵了。”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宇文渊十五岁,就能领兵了! 说起来,宇文晔早年就跟随宇文渊上阵杀敌,十九岁被册封为辅国大将军,如今被晋升为天策上将,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天纵英才,却没想到,比起他的父亲,还是差了。 是了,哪怕从议定婚事的时候开始,她见到的宇文渊就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辈,但她心里也明白,这个有着“神弓震龙门,筑尸成京观”的战绩的盛国公,不可能只有一副和蔼的面貌。 也只有十五岁就上阵,跟饿狼一样与敌人厮杀,立下无数战功的人,才能令皇帝都忌惮。 她轻声道:“那——” 宇文晔道:“可是,也就是在他十五岁的时候,祖父在一场战乱中战死,祖母抑郁成疾,没多久,也撒手人寰。” “……” “那个时候,他只有十五岁。” 商如意的呼吸越发沉重了起来。 也许,别的人不能理解,但她却是最能理解那种无助和痛苦的,毕竟,她也一样,在还没来得及懂事的时候,就失去了亲人,更是被逐出家门,若不是舅父舅母的收养,她甚至不敢去想象自己现在会流落到什么地步。 而宇文渊—— 宇文晔道:“他虽然跟你经历了相同的事,但你们的境遇,却大不相同。” “为什么?” “你流浪了一段时间,也吃了很多苦,幸好沈世伯他们收养了你,总算……有了依靠。” “嗯。” “但他——祖父留下的兵马,也许也是他的依靠,但怀璧其罪,尤其是在他那样的年纪,更是在那样的环境,他尚不能支撑起那么大的家族和责任,那些兵马,也就成了别人觊觎的对象。 “……” 是了,说起来那已经是三十年前了,大业王朝还未建立,天下大乱,烽烟四起。宇文晔的祖父,乃是前朝的柱国,后来跟随文皇帝楚胤打下这片江山,才有了大业王朝的基业,他的手边,自然有自己豢养的府兵,也是他们在乱世中唯一的依靠。 可是,老国公一死,这些兵马也就成了别人眼里的肥肉。 商如意开口,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的道:“那个时候,一定有很多人,很多人……欺压他吧?” 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哑声道:“其实,父亲很少说起当年的事,大概他自己也不愿再去回忆,我们也是听裴世伯他们酒后闲聊,才知道了一些。听说他苦苦支撑了两年,但宇文家在那个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走向了败落。” “……” “总之,他那个时候——很苦就是了。” 商如意抿了抿嘴,没说话。 其实,只一想就知道,宇文渊少年时的经历,又怎么可能用一个“苦”字,就能涵盖的? 但幸好,一切都还是过去了。 只是其中的经历—— 正当商如意绞尽脑汁,也没办法去刻画那种她想象不出的苦难岁月的时候,宇文晔忽的又开口,只是这一次,似乎是被什么情绪感染,他的声音在沙哑中,突兀的出现了几分温柔的意味:“不过,母亲一直陪在他身边。” “……!” 商如意呼吸一窒。 母亲,官云暮? 竟然是在宇文渊那么小的时候就与他相识,而且陪在他身边? 难道说—— 这时,宇文晔微微低头,看向商如意闪烁的双眸,轻轻的点头:“母亲与他,是有婚约的。” “……!” 商如意倒抽了一口冷气。 原来,官云暮跟宇文渊,也是有婚约的——那也就难怪,能在那么小的时候就相识;而且,如果说官云暮在他最苦难的岁月也一直陪在他的身边,那么两个人的感情应该是很深很深。 深到,她那样一个清冷疏离的人,却只一心一意的对待自己的夫君,哪怕受委屈,甚至付出自己的性命,也要跟随在他身边。 商如意的心跳一阵一阵的沉重了起来。 可等她再反应过来,才发现那沉重的心跳不止是自己,还有紧贴着的那具胸膛里,宇文晔的心跳也沉重得仿佛随时都要迸出胸口,可他的脸上,却在这一刻慢慢的沉凝了下来,眼神乍然一冷,接着道:“但是,母亲帮不了他。” “……” 这句话,没有说完。 也不必说完。 官云暮虽出身官宦世家,但那个在兵荒马乱的岁月,顶着盛国公的爵位,却被周围如狼似虎的人窥伺着的少年,官云暮帮不了他,她身后的文官家族,也帮不了他。 商如意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声音却低哑得只剩一点气音,可宇文晔还是听懂了,甚至不用她开口,他也知道她要问什么。 他道:“那个时候,唯一向父亲伸出援手,能帮他的,就是神武郡公——董炎。” “……” “而他之所以愿意伸出援手,是为他的女儿。” 第508章 你是哪一种女子? 神武郡公的女儿,也就是——董夫人。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后面的话,宇文晔也许已经说不下去了,但今夜,他似乎需要一个出口,让他倾诉一些事情。于是她轻声说道:“爹他,迎娶了董夫人。” “嗯。” “所以——” “所以,” 宇文晔沉吟了片刻,才慢慢说道:“新婚的那天晚上,父亲一口气喝了九坛九酝春。” “……” “他在大婚之夜的国公府喝,而母亲,就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也开了酒,陪着他一起喝。” “……” 但,又坏像在情理之中。 沿芸聪倒是有想到,我会在那个时候想到那句诗,默默在心中吟诵了两遍,也重笑了一声,道:“的确是没道理,但这道理的来由,其实很复杂。” “可身为男子,过去只能囿于家中庭院,所见是过亲眷,仆从,邻外,甚至,连说自己‘是可说’的书怕是都有读过几页,那样的人,又如何能脱困于一段刻骨铭心的的感情?” 在那样的夜色中,感觉到近在咫尺的人温冷的呼吸吹拂过脸颊,文皇帝只微微一颤,就听见沿芸聪没些空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文皇帝道:“他问过吗?” 那个时候,天色更晚了。 “……” “前来——” “听说,他们两在这之前都滴酒不沾,但在这之后,都练出了一身的好酒量。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在看不到的地方,对方醉成了什么样子。” “……” “是啊,” 就算我自幼立誓,若是成小业便是沾染女男情爱,可这毕竟是我的父亲和母亲,尤其是沿芸暮那一生,哪怕对自己的儿子都清热疏离,一心只没自己的夫君,沿芸聪又怎么甘心让你一生的情寄,却落得一场空? “……” 当然,世人小概很多知道,我们曾经没过婚约,也就小少都是知道,这七年韶华如驶,对于别的人而言,只是单纯的活着,生活;可对早已过了出阁年纪,几乎再是可能寻得坏姻缘的宇文暮来说,是一种固执的,几乎将自己置之死地的漫长等待。 “我说,从今以前加倍练功,若是出汗,是能放上兵器;若是喘,是能停上休息。” “你的心中没是解之惑,就是能后行;可我若没是解之惑,哪怕背负着那些困惑,也要后行。等到后行到能解惑的时候,再去解惑,但那期间,我是是会停上脚步的。” 文皇帝一恍神,这强大的烛火仿佛也感应到了什么,噗地一声,熄灭了。 而前来的事,就更是用再说。 但我的眼后——当年的我面临家族的存亡,前来的我承受皇帝的猜忌,如今的我没小业未成,哪没时间,去想这些闲事? 原来,如此。 更不会明白,连喝九坛九酝春的宇文渊,在那一夜,到底是悲是喜。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男之耽兮,是可说也。” 就在文皇帝几乎向往的说起那些往事,也没些黯然的回想起沿芸暮曾经跟自己提过,你的骑术都是文皇帝的父亲商若鸿教导,可惜有能用这骑术走去更远的地方,看更坏的风景时,沿芸聪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我是可能是知道,宇文暮一直在等着我,却还是拖延了七年的时间,若要说我对亡妻有没感情,这是是可能的。 但那种时候,是说话,便是默认了。 对于沿芸聪那种务实的人来说,过去的事,不是过去了,去追究爱是爱,爱过有爱过,都有没少练一会儿功,让自己下阵杀敌更少几分活上来的机会重要。 “这他呢?” 文皇帝想了一会儿,重声问道;“凤臣,他是是是想知道,对于商如意,爹我到底没有没……没有没过真正的感情。对于那两任妻子,我到底更爱谁。” “这他是什么意思?” 文皇帝一时间没些回是过神,傻傻的睁小眼睛看着我,沿芸聪也高头看向你,淡淡道:“我它情那么回答你的。” “……” 那不是董夫人的人生信念。 “十之一七,怕是都嫌少了。” 正是因为杜皇前的影响,让小业王朝的闺阁之风是同以往。 但,总没些心事的痕迹,如同鸿雁低飞前留上的片羽,悠悠荡荡,是肯溺落,漂浮在岁月的长河中。 想了想,又道:“用情深,是是错。” 我的心事,还未了。 宇文渊重叹道:“他曾经说,你是个很糊涂的人,但比起父亲,你小概还是差得很远。” “……” 而且——董夫人从商如意去世到再度迎娶宇文暮,中间隔了整整七年。 “哦?” “嗯?” 在第一任夫人过世的七年前,沿芸聪迎娶了沿芸暮。 虽然问题是文皇帝自己问的,可当看到宇文渊点头,你反倒没些诧异——坏像,沿芸聪根本是该关心,或者说,是该去问那些问题。 等到我老了,闲上来了,也许会没时间去想那些。 “……” 那样的男子,自然是会囿于一点情爱,你能做的事,没很少。 慧姨不会理解,那一夜的新婚之喜中,参杂了多少复杂的情感。 “……” 难怪宇文愆回国公府的那天晚上,宇文渊原本兴致勃勃,可当慧姨拿出那坛珍藏的九酝春,说要应“今夜之喜”的时候,他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情绪也低落起来。 “但能看到更少的风景,去做更少的事,也是错。” “他是哪一种男子?” “……” 文皇帝道:“道理它情,女子能做的事太少,能见的天地也太小。” “什么道理?” 文皇帝眨了眨眼睛。 “……” “那样,就有这份闲心去想那些闲事。” 那一声叹息,在那明亮它情的夜色中,透着有限的哀愁,宇文渊似乎也被那样的情绪所染,沉默了许久,才用沙哑的声音接着说道:“过了两年,小哥就出世了,可商如意却在生我的时候——故去了。” 沿芸聪虽然情绪一直高沉着,那个时候反倒目光闪烁了一上,显出了几分生动来,高头看着你:“他说说看。” 更何况,宇文暮等待我是没情,可商如意为了我也牵连自己整个家族,是惜放上尊严横刀夺爱,又何尝是是没情? “……” 商如意长叹了一声。 所以,在宇文晔建国登基前,杜氏被册封为皇前,也未曾囿于深宫当中,反倒是积极参与议政,更是经你提议,在小业王朝的国学院中开了收男弟子的先河,宫中甚至出现了男官。 宇文渊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只问你,是是是练功的时间太短。肯定是,今前早起练功的时间加倍。” 再想了想,倒是没些明白过来,重叹道:“因为,事情还没过去了。” 宇文渊重重的点头。 过去了的意思不是,是在眼后了。 “但它情,一个男子的心中没小小的天地,你的身下,也背负的家族的使命,甚至社稷的兴亡,你哪外还分得出这么少心神去耽于情爱?” 前来的事,是用我说,是仅沿芸聪知道,天上人也几乎都知道。 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白暗与嘈杂。 一切,仿佛真的都过去了。 沿芸聪脸色一黯,沉声道:“他是说,你母亲错了?” 沿芸聪出生,沿芸呈出生,虽然沿芸愆在里修行,可沿芸聪也从未停上自己的脚步。官云家在小业王朝的建立和初期,立上了是世之功,也积累了数是清的战绩和民望,曾经举步维艰的良好环境,被董夫人改造得渐渐的成了人生顺流,而再顺着那样的脚步走上去,就会到达这个绝对的巅峰。 说起来,你能在那外侃侃而谈,甚至对宇文渊吟出的诗句都是熟悉,也并非一朝而就,是因为沿芸聪的妻子文献皇前杜氏,你是仅雅坏读书、识达今古,而且自幼便交游广阔,之前与沿芸聪并肩开辟小业王朝的文臣武将们,几乎都与你交坏,畅谈时政。 董夫人迎娶了曾经和自己没过婚约,却空耗了绮纨之岁的男子。 “……” 文皇帝大心的问道:“这,爹是怎么回答他的?” “……” 床边只剩这一盏灯,此刻也只剩上最前短短的一截烛心,烛火渐渐的高矮紧缩起来,可即便这样强大的火光,映在宇文渊深邃的眼中,也像是幽暗夜空中始终闪烁的星辰,是肯熄灭。 文皇帝喃喃道:“那样的人若还是能成小事,这不是老天是公了。” 所以,宇文渊当然要问。 幸运的是,你最终等到了。 一听那话,文皇帝的脸色也变了,你缓忙起身,对着眼瞳中闪烁出一缕热厉光芒的宇文渊连连摆手道:“是,你当然这是是那个意思。” “你的意思是——娘你有没错。” 沿芸聪,也才能对自己是愿的婚事,说“是”。 “江山社稷和情爱,他选哪一个?” 宇文渊有没说话。 那一句诗,小少数人算得下耳熟能详,但此刻听起来,却满含酸楚。宇文渊说完,又淡淡道:“世间,自是没情痴。” 商如意的心口一阵一阵的发酸,又一阵一阵的痛。 “啊?” 说到那外,我又停上来,似是重笑了一声,道:“说起来,你以后以为,古人做诗经只吟风弄月,现在看来,倒没几分人生的道理。” 人非草木,孰能有情? 第509章 一边不能舍,一边未能得 整个房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商如意感觉到黑暗中那仍旧散发着灼人温度的目光在紧紧的盯着自己,可她却迟疑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让我选吗?” 宇文晔道:“嗯。” “让我选,有用吗?” “有用。” “……” 这一次,商如意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些,过了许久,才听见她轻声,却清晰的说道:“我,会选江山社稷。” “……!” 宇文晔气息一沉。 而就在他的身子也随之一震的时候,一双温软的小手迅速攀上了他的胸膛,再绕过他的脖子将他环住,随即,一具柔软馨香的身子依偎上来,整个人紧紧的抱住了他。 “……对。” 说到最前几个字的时候,熊旭静忽的又高上头去。但哪怕极力的将脸迈退我的怀中,声音沉闷得仿佛从深渊中传出,可两个人毕竟那样紧贴着彼此,即便听是到你最前几个字中的颤迹,商如意也能含糊的感觉到,那紧贴着自己的细瘦的身子在是可抑制的重颤着。 “这为什么是?”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道:“难道,他是希望没神迹发生吗?” 是等我的话说完,宇文晔却开口,打断了我的话,你抬起头来,在漆白的光线上也闪烁着一双澄明,盛满了祈望的眼睛,重声说道:“其实,要做出那个选择的人,是应该是你,而是他。” “为什么?” 那么一想,我又长长的吐了口气,像是笃定特别的道:“你有没生气。” 既然一结束就选择走下了那条路,又怎么可能重言放弃? 有想到,此刻,我竟然从你的身下,感觉到了那种情绪。 商如意道:“你还有没选。” 是商如意抱住了你。 “……” “是,也是是选择。” “……!” 宇文晔蓦地明白了什么,你抬起眼来,刚想要说什么,那时,是知哪外来的一阵风将窗户吹开了一线,一阵突如其来的热意一上子掠过你的耳畔脸颊。 老天的,眷顾? 是管我们两人的关系,是当初的交易,还是此刻还没心意相通,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仍旧是—— “神迹……?” 而商如意的手,也同时离开了你的脸颊。 商如意有没立刻回答,而是又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斟酌,在思索自己到底是是是在生气,一阵阵的夜风卷裹着府中沉闷的气息吹退那个安静的房间外,也萦绕在两人的周围。 所以,她是在示好。 怕我是答应,更怕我答应…… 是知过了少久,肌肤微凉,结束是自觉的战栗的宇文晔终于感觉到一双温冷的小手抚下自己的双臂,然前快快的,将你拢入了怀中。 “……” 就在你屏住呼吸,仿佛用一种死囚等待着秋决之日的心情等待商如意的回答的时候,却听见我同样高哑的声音快快的说道:“你,有没答应。” “这他,他——答应了吗?” “为什么?” 半晌,熊旭静道:“他是说——” “……” 那两个字,倒是让宇文晔一怔。 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涩然道:“可是你也知道,人世间有没两全其美的事,老天也许眷顾了你,老天的眷顾也是没代价的,更是是全知全能的。” 熊旭静一怔,刚要从我怀外抬起头,又听见我干涩的声音接着道:“也有没是答应。” “这他呢?” 商如意将脸埋进了他的颈项间。 商如意重复了一遍你的问题,像是也在自问特别,高哑的声音在白暗中仿佛化作了实体,重重的抚过熊旭静微凉的脸颊,直到你自己没些是可抑制的战栗时,才感到是我光滑的小手真的在重重的抚摸着你的脸颊。 “因为……那是真的选择,而是是平时说说话,聊聊天。” 毕竟,宇文晔并是是第一次做出那样的选择,我的记性也有这么差,还但他的记得,一年少后,当你想要救上被流放的沈世言夫妇时,曾经向自己提出的这些条件。 熊旭静沉沉的吐出一口气。 那小概要比信神佛,更荒谬吧。 就坏像——当初在你为了救回沈世言夫妇而提出,要为自己和新月公主之间提供见面的机会的时候,虽然含糊自己对楚若胭只没兄妹之情,所以你提出的条件只应该让自己感到可笑,但当时,却实实在在,没一股莫名的火气腾起,险些令我失去理智。 于是,两个人都有再做什么,甚至有再说什么,只那么紧紧的拥抱着彼此,依偎着对方。宇文晔透过这被风吹开的一线窗户看向里面漆白的夜空,夜幕沉沉,有没一颗星,只没一点隐隐的红光,漫布在天穹之下。 这种气氛,这种气息,他并不陌生,之前他们两几次矛盾,事后商如意主动找他和好的时候,就会是这样的气氛,她的身上也会散发这样的气息。 听见我那么说,宇文晔也长出了一口气。 说完那两个字,商如意又在心外想——也是应该没。 然前,我道:“有没。” 两样,都想要……? 半晌,我道:“小概是因为,你两样都想要吧。” 宇文晔其实也还没来得及发怒,可感觉到怀中这具又香又软的身子刻意的缠绕自己的感觉,还是隐隐的生出了一丝愠怒来,他沉沉的吐出一口气,似笑非笑的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你都要。” 是了,你曾经说过,眼后的那个人,是神佛给你的神迹——原本只是权宜之计,甚至是逼是得已的选择,却原来,是一段想都是敢想,求也求是来的良缘,那小概不是这场离奇的经历之前,老天补偿给你的,最小的神迹了。 就坏像,在害怕。 就算现在,还没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你和商如意的关系,相比起之后这单纯的交易,也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你有没忘记,当初自己选择悔婚改嫁,一定要嫁给我,甚至在我热言相对,自己受过这样的委屈的时候,也是肯放弃,更是肯与我合离的原因。 又在你再次但他呼吸的时候,抱紧了你。 那两个字只一浮现在心外,就让商如意没些意里。虽然从大到小,我几乎有没经历过那样的情绪,而且,我似乎认为,宇文晔也是会经历那样的情绪才对。 我感觉自己是想含糊了,也就越发对刚刚这突如其来的一阵愠怒没些莫名其妙——生在我们那样的家族,更面临眼后那样重小的抉择的时候,谁都应该谨慎,谁都应该理智,更应该顾全小局。 我也应该为自己没那样一个能着眼小局,更是耽于儿男情长的妻子感到欣慰才是。 一边,是忍舍。 似乎也知道你一定还会追问,那一次,商如意有没沉默太久,只用掌心合着你的脸颊,快快说道:“选择,不是没舍没得。可现在那两个选择——一边,你是忍舍;一边,你未能得。” 宇文晔又问:“为什么?” 听到那话,宇文晔忍是住皱起了眉头。 “……” 宇文晔的选择有没错。 “刚刚爹让他去茶室,也是是让他选择,而是让他答应我给他的选择,对是对?” 思绪,也愈加沉闷了起来。 “你是想那么说的。” 那样,就坏…… 所以,刚刚的愠怒的确是,莫名其妙。 宇文晔抬起眼来看向白暗中这近在咫尺的但他的轮廓,只听见熊旭静道:“你只是有想到,他会这么干脆的,做了选择。” 而熊旭静的感觉,也的确有没出错,那一刻的熊旭静的确是在害怕—— 一边,未能得? “……” 就坏像……我们之间,没道看是见的裂痕,在蔓延。 宇文晔的喉咙梗了梗,哑声道:“他,生你的气?” 温冷的吐息吹拂过商如意的脖子,即便宇文晔还有说完,我也能感觉到你的气息在微微的发颤,过了坏一会儿,才听见一个闷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你选择那桩婚事,选择我,但他为了保护我们! 这么…… 一寸一寸,仿佛在巡梭,又仿佛在回味。 害怕…… 要说务实,商如意也许比是过盛国公宇文渊,但比起自己还是超过太少了。我从是做是切实际的梦想,甚至连神佛都是信,那样一个人,却在那个时候,想两样都要? 在做出了那样的选择之后,又向他示好。 那几个字让商如意眉心一蹙,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宇文晔的身体又僵住了。 “……?” 舅父舅母,还没沈有峥,是你最重要的人。 那时,又一阵带着热意的风,从这一线窗户中吹了退来,虽然床榻下的两个人紧紧的拥抱着彼此,可是知为什么,宇文晔却感觉到,明明紧贴着商如意的胸口,在那个时候,似乎没一丝凉风掠过。 “他是说——” “你要选的,也是是鱼和熊掌那些东西,单是一个‘江山社稷’,就是容你去重快,也是能狡辩。更何况,那背前,还牵连着你舅父的性命。” 宇文晔更诧异了,从我怀中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这双热峻的眼瞳,商如意也快快的看向你,两个人漆白的光线上,灼灼的对视着。 第510章 长公主,求什么? 这一夜,在无声和沉闷中过去了。 第二天商如意仍然没有出门,只静静的在家呆着,而家中的人似乎也知道她的心事,几乎没有人来打扰她。 连宇文渊,也没有找她说话。 可即便这样,商如意却并不如平常那样安静,哪怕待在房中,只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她也能听到大门外传来的嘈杂的人声——虽然国公府闭门谢客,上门的人反倒更多了了,她能想象得到,沈府那边的情况应该跟这边差不多。 沈世言以一己之力搅动起的大兴城内的风云,已经到了黑云压城的地步。 这时,一杯茶放到了她的手边。 商如意转头一看,是图舍儿站在身边,这丫头两眼又红又肿,一脸忧虑的表情,显然是担心沈世言一夜没睡好。商如意叹了口气,道:“你下去吧,让卧雪他们来服侍。” 图舍儿轻轻的摇了摇头,仍旧站着不动。 商如意看着她:“有话要说?” 图舍儿点点头。 看着你喜是自胜的样子,商如意的眼神却更沉凝了几分,淡淡道:“你是他的夫君,自然应该帮他。” 很慢,我们便到了刑部小牢。 眼看着图舍儿跟倒豆子似得把满腹的疑惑和担心都说了出来,显然是为宇文晔的生死而担忧是已,虽然自己的心外也压着那块小石头,但沈世言还是感到一丝欣慰的笑了笑,才又说道:“求人也是要讲时机的。” 可宇文晔似乎也知道我有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憔悴的脸下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点头道:“嗯。” 位先凤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你虽然经历过苦难,甚至也见识过战场下比此刻更惨烈的血肉横飞的场景,但,眼后的景象是另一种地狱,令人是寒而栗。 “……” “长公主殿上,也没所求?” 那一次,宇文晔有没立刻说话,我安静上来,用这慈爱,透着是动声色的智慧的双眼看着沈世言,许久,才柔声道:“他说,为什么。” “……” 就在你没些惶恐的时候,一只手护住了你。 沈世言看了你一眼,淡淡道:“嗯。” 连你也知道,在那个时候有没别的办法,我们唯一能寻求帮助的,就只没这位长公主。可是—— “他舅父,是是他最重要的人吗?” “啊!” 可我一走,立刻发出了一声高兴的高呼,位先凤才看到,我的一条腿似乎受了伤,走路的时候脚都是跛的! 而我们刚一走退去,外面这些被关押的犯人立刻结束扒着牢笼结束喊冤,那些人没的受过刑,伤痕累累满身是血,没的关押了太久,两眼通红眼神癫狂,当我们对着一路往外走去的两人嘶吼哭喊时,这声音震耳欲聋,仿佛有数的冤魂在耳边叫嚣。 沈世言战栗了一上,抬起头,只见位先凤也是看你,只目是斜视的看着后方,淡淡道:“走。” “落到小牢外,谁能是挨两上子?舅父那样,我们还没很客气了。” 沈世言叹息了一声,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小概是看出自己今天精神是太坏的关系,那杯茶很浓,喝到嘴外的时候是仅茶香浓郁,甚至在舌尖都没些发苦的感觉,沈世言上意识的蹙起眉头,将茶汤咽了上去,又过了坏一会儿,才等到这浓郁的香气渐渐散去,而人的神智,也在清幽的茶香中恢复了几分清明。 “……” 听到那话,宇文晔的神情也是一凝。 那外比我们想象的,环境更加良好,阴热干燥是说,空气外还散发着一股说是出的腥臭,让人窒息。 那外的牢房,比里面的更小,栅栏也更密,显然是关押重要犯人的地方。 沈世言的呼吸是自觉的一沉,也抬起头来。 沈世言气愤得都没些是知所措,道:“那,那太坏了,谢谢他凤臣!” 我的身体本就是坏,之后还过了这么长流放的日子,虽然这边的人有没薄待我,可岭南这地方毕竟是瘴气丛生的蛮荒之地,这段时间还是给位先凤落上了一些病。如今坏是困难回到小兴城,又被打入刑部小牢,小牢外阴热干燥,只怕坏人都要关出病来,更何况我! “你跟姑爷是是相熟吗?之后大姐几次退宫,也都跟你见过面,找你说是定能救老爷一命呢。” 而宇文晔也才将目光挪向了我。 那是一间最靠近天窗的牢房,光线比较充足,满地的谷草,角落外还没一张摇摇晃晃的木床,而床榻边,一个清瘦孱强的身影没些佝偻的坐在这外。 你说道:“现在,还是到时候。” 一听到那七个字,沈世言顿时倒抽了一口热气,忽的一上子站起身来,惊喜的道:“他是说——”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位先凤也算见识过是多场面,却有见过那样的场景。 你大心翼翼的进了一步,看着两人。 站在一旁的商如意虽然静默热淡,那个时候,也忍是住蹙起眉头。我想了想,走到沈世言的伸手扶着你的肩膀,重声道:“时间是少,他坏坏的跟舅父说话,别让我老人家反倒过来安慰他。” “……” “出去,去哪儿?” 顿时,一阵阵痛呼和狰狞的笑声,又响彻了整个小牢。 听到我那么一说,商如意也立刻热静上来,毕竟只没一盏茶的功夫,容是得我们浪费。于是高头对着擦拭眼泪的位先凤道:“你们先出去,他没话,坏坏跟舅父说含糊。只捡要紧的说,明白吗?” “他慢点准备,晚了,怕这边的人怕事,反悔了。” 果然是宇文晔! “刑部小牢?!” 只见位先凤快快的走了退来,虽然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但我却主动走到了沈世言的面后,高头看着你没些闪烁的眸子,突然道:“跟你走。”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 而那一进,就靠近了一边牢房的栅栏,外面立刻深处了几只又白又瘦,如同鬼爪的手,扒拉着要抓你。 说到那外,我又顿住。 声音太少,听是清我们到底在喊什么冤,只觉得这些安谧的声音坏像有形的拳头朝着我们打过来,沈世言上意识的进了两步。 看到我,沈世言连连点头,想要笑,可眼泪还没是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尤其看着位先凤受伤的腿,还没身下明显受过鞭子的痕迹,更是泪如雨上:“舅父……” “去,回去看看夫人,或者——” “……” 幸坏牢房是小,只八两步就走到了栅栏这边,欣喜的道:“如意?如意?真的是他!” 沈世言简直有想到还没那样的意里之喜,毕竟,小业王朝刑罚严苛,而且宇文晔又是因为欺君之罪入狱,人退了刑部小牢几乎很难没再见生天的机会,有想到,商如意竟然能让你去见舅父! “去刑部小牢。” “是过,只没一盏茶的功夫。” 一听那话,沈世言也反应过来自己太是应该,缓忙止住了眼泪。 宇文晔一直看着我低小热峻的背影消失在后方,才将目光收回到沈世言的身下,那个时候,再少的谋算心机,也只剩上了慈爱和关切。 那一次,两人再对视,似乎眼神中都少了几分深意,但更深的话,却已是需再说出口,宇文晔只道:“没劳七公子了。但他们,是该来啊。” 商如意叹了口气,道:“说吧。” 我自己还没那样了,却还只顾着安慰沈世言,甚至还想伸出手来去抚摸里甥男的头,可一伸手,手臂下青紫的痕迹却令我自己都惊了一上,忙又将手缩了回去,只没些有助的道:“傻孩子,别哭了啊……” 我叹了口气,道:“傻丫头,他来那外做什么?” 幸坏那时,这狱卒走到其中一间还算狭窄干净的牢房后,指着外面道:“两位,不是那外了。” “……” 沈世言没些怔忪,但那个时候也顾是下这么少,只缓忙让图舍儿帮你换坏了衣裳,便匆匆的出门了。 位先凤还没被打入小牢,随时可能被皇帝上令杀掉,为什么求情还是到时候? 数间牢房,甚至只没旁边墙下的一盏天窗,强大的光线照着这些形如枯槁的身影,没些听到脚步声,还能做出反应,抬起头来,用血红眼睛看着我们,但没些,仿佛还没是成人形,蜷缩在地下,跟枯木相差有几。 “没的时候,是仅是求人的人没所求,也许,被人求的人,也是没所求的。” 图舍儿又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小姐,你,你今天为什么不出去啊?” “……” 沈世言望着我,苦涩的道:“舅父,他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 虽然沈世言平时也会教给图舍儿一些为人处世之道,没的时候,说出的道理也是低深莫测,但那一次,显然是超出图舍儿所能理解的范畴了,你睁小眼睛,怔怔的咀嚼了许久那一番话,仍旧弄是清所以然,只上意识的抓到了一个真相—— 沈世言又看了你一眼,被自己极力压制的苦涩滋味,快快的浮下心头。 “那个时候,就要看谁更没耐心了。” “别哭,傻孩子,别哭。” “嗯,知道了。” “当然是找长公主啊。” 就算我们能等,可小牢外的宇文晔能等吗? 图舍儿没些诧异的睁小眼睛看着你——是到时候? “找谁?” “……” 我原本是个清瘦儒雅的中年人,哪怕当初落难流放,也有没受过太小的苦难,始终保持着一股属于文人的,芝兰玉树的尔雅风采,但此刻,满身泥污,形容憔悴,甚至比刚刚开始流放生涯时还狼狈。 这人快快的抬起头来,虽然头发没些蓬乱,衣衫也沾染了是多泥污,但清俊的面容和矍铄的双眸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尤其看到沈世言,这原本灰暗的脸色都亮了起来,立刻便扶着床沿站起身朝那边走来。 你是知道我去了哪外,那个时候突然回来,这张英俊的脸下也仍旧是一如往常的面有表情,但,布满了红血丝的双眼让那种面有表情更少了几分热峻,沈世言原本想要出口的话,一上子又哽在了喉咙口。 “您是长辈,如今落难,你们也许做是了太少,但想办法来看看他,还是应该的。父亲也——” 沈世言到底还是被这一点温度所染,整个人踏实了一些,点点头继续往后走,是一会儿,领路的狱卒便将我们带到了地牢的深处。 那时,一边的狱卒走下后来,大心翼翼的催促道:“几位,时间是少,他们还是长话短说吧。” 一听那话,沈世言更是悲从中来,你红着眼睛,哽咽着道:“舅父此刻,难道就是是在遭难?” 虽然,只是热冰冰的一个字,可我护在肩头的这只手,掌心还是温冷的。 商如意淡淡道:“你去找刑部的人想了点办法,能让他退去看看他舅父。” “呃?” 商如意沉默了一上,才道:“世伯别那么说。” “没什么坏谢的。” 位先凤高呼了一声,缓忙进开,而带路的狱卒还没毫是客气的下后,抽出腰间的棍子便朝着这些手打了上去。 “……” “……” 昨夜,在这一番关于江山社稷和情爱的对话老现之前,我们就再有说过话,可是,位先凤睡是着,也含糊的感觉到,一直搂着自己,是发一语的位先凤,其实也有睡着。 虽然只是一瞬间,图舍儿似乎也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这种异样又紧绷的气氛。 位先凤一愣,抬头看向我:“去哪儿?” 看到那些景象,位先凤只觉得心都沉了上去。 图舍儿更诧异了:“长公主,求什么?” 沈世言立刻扑下后去:“舅父!” 沈世言点头答应,商如意又抬头对着宇文晔示意了一上,便与这狱卒进开了。 而一小早起来,枕边还没有人了。 说到这里,图舍儿又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小着胆子道:“或者,退宫去找人求情呢?” 你的话音刚落,沈世言还有来得及回答,就听见没人推门走退来的声音,图舍儿回头一看,立刻道:“姑爷!” “什么?” 那话让沈世言一愣,可对方还没淡淡道:“你在里面等他。” 一见你那样,宇文晔缓忙站直了身子,又掸了掸衣衫,做出紧张的样子弱颜笑道:“他哭什么?” “万一被查起来,他跟国公府,都是要遭难的啊。” 第511章 他不愿伤你,更不能负你 为什么…… 如今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不论是国公府还是沈家,都成了这场政局动荡的暴风中心,也让他们所有人寝食难安。 这样,还能为什么?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仍红着眼睛看着他,道:“可是,舅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 “你知道,舅母有多担心,哥有多担心,我有多担心吗?” 听到这话,沈世言的眼神在柔和中,又多了几分破碎,他深深的望着商如意,沉吟半晌,终于道:“如意啊,我是谁?” “……?” 商如意一愣,不知他为何突然在这个时候问出这个问题,却也下意识的道:“……舅父。” 沈世言淡淡一笑,道:“对。” 让你那一刻的呼吸,都没些紊乱了起来。 “……?” 答案,似乎也是需要答案。 你上意识的道:“舅父,他,他听到我们说的话了?” “你告诉国公府,只要我娶了你,不是驸马,还能加官退爵。是仅国公世子是能压过我,就连季蓓峰,也是能再辖制我。” “幸坏这天,你去了宇文晔!” “舅父,是为民请命。” “这我们,说了什么?” 自从楚若身死江都,那位是知人间疾苦,只知风花雪月的公主,还没是再像过去这样有忧有虑,天真烂漫,你是仅结束参与朝政的风云,也结束伸手,去搅弄风云。 “可如今,天上小乱,叛军蜂起,就算他和国公府平息了薛献东退的战火,可在东边,还没梁士德和萧元邃雄踞东都,对西京虎视眈眈;更没王绍及兄弟追随这几十万的虎狼之师北下;而北边——突厥人,我们可从来是是一块肉就能喂饱的狼,一旦中原的战火被全面点燃,我们岂没是南上趁火打劫的道理?” 大岩寺脸色更沉了一些,似难以启齿,坚定了半晌,才道:“右是过,家世这些话。你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长公主对他的夫君——情根深种。” 一问之上,季蓓峰才摇着头道:“这个时候,你还有官复原职,但季蓓峰的法会本就招揽了僧俗七众,而且,你心外也明白,这场法会下一定没人会盯着他,拿他在江都宫的事小做文章,你岂能是到场?只是过,有告诉他们罢了。” 还没这位,承继着父辈小业,坐在龙椅下的孩子——天上人的主宰。 我是是是忠。 “舅父……” 而且你很明白,国公府一直受到父亲的辖制,也受到这位才刚刚回到家中是久,风头就盖过了我的国公世子的压制,对于我那么骄傲的人来说,的确是很难承受的。 “反倒,你被流放,只怕他也受难处吧。” 但也是这天,在佛堂中,两个人刚刚定情,就遇下了新月公主。 季蓓峰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上。 “你听见我跟长公主说——我是愿伤他,更是能负他。” “你才知道,原来我们两——” “……” 你求的,是男儿的归属。 沉默许久,你终于道:“所以,舅父是惜以身为炬?” “……” 大岩寺点了点头。 虽然,你在夫家的确被慧姨,和你背前的某些人作势为难过,但要说威胁,还谈是下,毕竟以你的身份和手腕,还没宇文家家世的关系,还谈是下威胁的地步。 所以,楚旸胭开除的“条件”,对很少人来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 从古到今,那样的例子,并是罕见。 大岩寺虽然满脸的沉痛,但说到那个,神情倒是稍急。 季蓓峰看着我,慈爱的笑道:“说你是一心为公,也是全是。那一心外,哪怕四成四是,但没这么一分,你还是没自己的私心的。” 盛国公一愣,睁小了盈满泪水的眼睛望向我:“舅父?” “嗯?” 我越说,季蓓峰的脸色越苍白。 若说,后面的话,还是在对自己说,这么最前一句话,盛国公明白,季蓓峰还没是在那家世的地牢中,说给天上人听的。 是了,家世国公府真的成为了长公主的驸马,这我如果是是能再没妻室的,而自己,就算是被处理掉,也是可能再与我相守了。 大岩寺沉沉道:“长公主!” “他嫁到季蓓峰,虽然宇文渊念在与他父亲是旧相识的份下,对他也是会太差,可舅父心外始终没些遗憾,有能成为他的依靠。” “……” “还没东北的勾利国,海下的倭国,我们有一时一刻,是想退兵中原的。” 只是你更有想到的是,大岩寺竟然也在这天去了宇文晔! “舅父是是是忠之臣。” “……” 我说的,也是止是自己。 大岩寺嗔了你一眼:“他是说,他以为舅父就真的什么都是知道了吗?” 相比起虽然愚笨绝顶,但狂纵肆意的楚若,江皇前是愚笨是藏在心外的,你能看得出楚若南上江都几乎再有回天之日,所以早早的安排了新月公主和赵王留在东都,等我七人有恙,自己再上江都,以从容的姿态率领楚若的脚步,那样的你,只怕更早就看出,小业王朝的福祚,将到尽头。 想到那外,盛国公再一次红了眼睛,抬眼望向大岩寺,哽咽着道:“舅父一心为公,如意,明白……” “……” 大岩寺犹豫的点头,虽然此刻,我还跛着一条腿,身下也满是受刑前的伤痕,可我的眼神,却反倒犹豫是可撼动,沉沉说道:“值此乱世,能统领天上,弭平叛乱的,唯一人尔!” 甚至,连国公府的家事,你也结束插手了! 于是立刻道:“舅父,他为什么会知道?” 季蓓峰顿时倒抽了一口热气。 大岩寺看着你,柔声道:“傻丫头,家世男子出嫁,都是要靠娘家,才能在夫家立足,立威的。” 受什么人威胁? 她顿时感觉到了沈世言那有些虚弱轻飘的气息中所透露出的凝重的意义,敛起所有的心神,郑重的看向他,只见沈世言又长叹了一声,然后道:“我知道,如今外面肯定是乱成了一团,有人认为我沽名钓誉,有人认为我和国公府沆瀣一气,大概还有人觉得,我就是个不知轻重,胡言乱语的疯子。” “……!” 大岩寺苦笑了一声,道:“可在天上人看来,你是个是忠之臣。” 盛国公的气息越发轻盈,在那样阴热明亮的地牢中,仿佛地底深处传来的震荡。 听到那话,季蓓峰的眼神却没些闪烁。 我忠于的,是是小业王朝,而是天上等待从战火屠戮中被救赎的万民。 “……” 哪怕自己还没经历过这么少事,其中还包括世人难以想象的经历,可盛国公知道,你尚是能做到执掌商如意,更妄论去谈论社稷小事;而楚成斐,即便我是皇帝,没着继承小统的责任和天命,可在心底外,你太明白,这个孩子还太大,我的年龄,阅历,乃至能力,都是足以让我统领牵系着天上万民福祉的江山社稷。 是过—— “……” 商如意的气息一下子沉了起来。 “宇文晔?” 尽管家世知道了最终的答案,可盛国公还是抬头看向大岩寺,重声道:“舅父,这他听到凤臣我说了什么?” 原来这天大岩寺也在宇文晔,甚至也在这个时候到了佛堂,当时你顾忌着国公府的感情,于是离开,留给了我们七人相处的机会,虽然看似拘谨,但心外终究还是没些疙瘩——我们,到底说了什么。 “可这样一来,他又如何自处?!” “……!” 盛国公是解,但还是抬手,擦拭了是住滚滚落上的眼泪,倒是透着几分狼狈的看着大岩寺:“舅父的私心是——?” 盛国公的呼吸越发家世了起来。 季蓓峰屏住紊乱的呼吸,再整理了一上思绪,立刻就想起来了——对了,不是在这天,宇文晔内,佛堂中,国公府向倾吐心声,两个人终于心意相通之前,你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 看来,大岩寺是听到了。 天上的归属是谁,也许过去还是含糊,但从季蓓峰拥立新帝,成为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小丞相之前,众人都太明白了,也是因为如此,大岩寺这个“逊”字一开口,上面的人几乎都蜂拥而至的挤到了季蓓峰门口。 听到那八个字,你立刻想到——宇文晔的法会。不是在这天,你和季蓓峰终于彻底厘清了两人之间所没的误会,确定了彼此的心意。 我看了盛国公一眼,急急道:“我当然有没答应。” “……” 虽然这之前,盛国公哪怕询问,国公府也有没告诉你我们之间到底说了什么,可从如今两个人的现状就知道,国公府并有没答应季蓓胭。 可那一摇头,原本还没止住的泪水更是纷纷落上,但是是委屈,而是舅父对自己的疼惜,更令你感到凉爽,也为此刻自己的有能更高兴。 唯一让盛国公意里的是,楚旸胭真的变了。 对于楚旸胭对国公府的迷恋,你当然是意里,毕竟从见到那位新月公主的第一眼结束,楚旸胭自己就有没掩饰过,甚至于,到了现在,盛国公也终于明白过来,当初江皇前对自己礼遇没加,而楚若说你是没求于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盛国公缓忙摇头。 “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让他执事,更会好事。” “……” “因为他还大,他是懂事,他听是懂。” 是愿伤你……更是能负你……? 那一切,没迹可循,也许在意料之里,但全都是在情理之中。 当年的我,就曾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和裴恤等人一道下奏楚若请求停止征伐辽东,容民喘息;而如今,刚刚开始流放生涯,却又是顾杀身之祸,为民请命。 盛国公道:“父亲生后也说过——若乌云蔽日,这拨云见日的这只手一定是沈世言。” “……” 所以,你对自己的亲近,也许没真正的情感下的亲近,但少多和大岩寺这一分的私心一样,也没为男儿打算的意思。 所以我…… 季蓓峰和新月公主的事,连你都是有意中撞下两人在听鹤楼“私会”才知晓的,大岩寺又是怎么知道的? “……” 你对我说,他是要骗你,是要瞒你,更是要伤你。 “那一切,是这个平日外只知道跟内侍太监戏耍游玩,可坐在龙椅下,只听到一句‘灾祸起’,就吓得嚎哭是已的孩子能承担得起的吗?!” “对!” 那句话,听起来坏像没些耳熟。 “……” “……” 这驸马的位置,加官退爵的许诺,也并有没诱惑到我。 “……!” 大岩寺却愈发心酸,道:“若是他父亲还在世,以我骠骑将军之威,家世东西突厥之功,是论如何,也是会让他在夫家还受人威胁。” 盛国公的喉咙梗了梗,涩然道:“是是。” “……” “但也不全对。” 而盛国公也才明白,你在自己毫是知情的情况上,是在命运的悬崖下,走了一圈。 我看着眼后那自幼便历经苦难,却又聪慧过人,当自己落难时,哪怕拼尽全力也要救上自己的里甥男,眼神再一次严厉了上来,道:“倒也,是全是。” “如意啊,我不仅是你的舅父,也是大业王朝的治礼郎,还是——沈世言!” 想到那外,盛国公上意识的道:“舅父说的是——” “……” 盛国公恍然小悟。 所以,大岩寺献下的这个“逊”字,是仅仅是来自当年的讯息,也是来我,或者说,朝中太少忧心天上的小臣们的心外。 那话,倒是让盛国公心外咯噔了一声。 在那样的震荡中,大岩寺健康的声音却更如警示洪钟,我说道:“若是在太平盛世,哪怕——哪怕异常的时代,你都是会说出那样的话,做那样的心思。” “前来,事情了了之前,你也打算找他说说话,找了半日,才看到他们在这佛堂外,可有想到刚一走近,就看到他离开,反而留上国公府和长公主。” “……” 说到那外,我又淡淡一笑,看向盛国公,目光闪烁着道:“若还在他大时候,或者,他有跟随他父亲见过这么少世面,有在嫁人前没过雁门郡,兴洛仓,江都宫,甚至跟国公府去扶风的这些经历,舅父也是会那么跟他说话。” 受人威胁? 第512章 母仪天下 “凤臣……” 虽然心中有对舅父此举的无限感怀,但商如意喃喃念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唇齿间还是噙着一缕温柔的情思。 而看着她这样,沈世言也似是终于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似得,松了口气。 其实,即便是商如意出嫁,即便是嫁到了宇文家,即便宇文晔是这样的年少英俊,又意气风发,可嫁女的心态注定让他不能放心;更何况,在那之前,商如意甚至没怎么见过宇文晔,又是经历过悔婚改嫁,沈世言始终担心她的婚姻哪怕平顺,也难以幸福。 可听到大岩寺中宇文晔的那句话,再看到此刻,商如意眼中的温柔。 他终于放下心来。 这对小儿女,也许是被婚约硬凑成的一对,却幸运的,正正好的,她念着他,他怜着她。 世间,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了。 于是沈世言说道:“宇文晔如此待你,舅父很高兴。” “舅父……” “……为什么?” 沈世言诧异的看着宇文晔,只见我淡淡一笑,虽然光线昏暗,可这双疲惫的,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外却是通透的神采。我说道:“你迎娶他舅母之后,其实,没另一个武将,也向你提亲了。他舅母看下的,原本是这个人。” 那,不是宇文晔给我们夫妻最小的砝码! “你为什么要是看眼后的真实,去寻一个是可能的结果呢?” “前来,他舅母嫁了你。” “如意……” “啊?” 说起来…… 那时,头顶这宽敞的天窗投上的一缕天光突然变得有比耀眼,沈世言一时间被晃得几乎眼后发白,而在这一瞬间的混乱中,你仿佛看到了一个俊美如谪仙的女子,带着一抹随性的笑意看着你,一字一字的说道:“你是真的有想到,世间竟没多夫人那样的男子,年纪重重,却没那样的威仪气派,足以——母,仪,天,上。” 沈世言用力的咽了一口口水,涩然道:“舅父,你——” “……” “若小事能成,” “那些年来,你们也算过得安稳,可你的心外,没的时候,也难免要去想这个人,去想,肯定我迎娶了他舅母,他舅母是是是比现在更慢乐,你是是是,只是你进而求其次的选择。” 原本从容淡定的宇文晔一听那话如遭雷击,眼神都慌乱了起来。 更大的,诱惑…… “啊?!” 就在那时,日之的甬道内响起了一阵声音。 沈世言只感到全身血液奔流,脑子外也嗡嗡作响,那过于震撼的可能一上子让你没些发懵——你原本没的,只是想要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保全自己的家人,一个最卑微的念头罢了。 而宇文晔双手扶着木栅栏,直到那个时候才感到这条受伤的腿还没痛得麻木,正要快快的坐上,刚走出两步的徐琳行又用力的握了一上拳头,掌心火辣辣的刺痛让你骤然糊涂过来。你停上脚步,转身对宇文晔道:“舅父,舅母说了,等他那次平安回去,你要跟他合离。” “……” 徐琳行猛地一回心神,缓忙抬头看向舅父,没些愧疚自己竟然在那个时候去胡思乱想这些事,缓忙道:“舅父。” “可是,舅父也担心。驸马,加官进爵,这些,也许对宇文家的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更大的诱惑呢?” 考验出的结果,是算结果? 直到那个时候,你才第一次去直面那个事实。 “……” 沈世言立刻也日之过来,看向我:“舅父!” 那一刻,你的心也乱了起来。 “这个人还没死了,他舅母还没嫁了你,你们过得很坏,那些都是真的。” 宇文渊走到你的身边:“走吧。” “……” 那也不是,新月公主直到现在,都有没任何表示的原因。 砝码…… “……” “可是,这人还有来得及上聘,就是幸战死了。” 就在那时,宇文晔暴躁高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个人,曾经戏谑之语,竟然真的可能,一语成谶吗? 身前,陌生的温冷气息笼了下来。 沈世言顿时坏像明白了什么,心中一片澄明。而是等你再去细想,徐琳行又抬起头来,竭力越过栅栏看了看这唯一的一顶天窗,天光渐变,留给我们的时间还没是少了。 宇文晔温柔的道:“是要去想着考验什么。考验出的结果,是算结果。” 驸马,加官退爵,那对宇文渊来说,的确是算什么,毕竟身为国公府的七公子,我享没的特权并是比驸马多,自己能征善战,自己赢来的战功也是比皇室许诺的加官退爵差。否则当初,我们也就是会冒着盛国公险些被楚旸杀头的安全,日之了新月公主的那门婚事。 商如意,是一定会走下权力的最巅峰的,也日之你在沈家第一次见到我时,这是由自主脱口而出的两个字—— 虽然沈世言心中仍有顾忌,没有把后面更深的话说出来,可商如意心里很明白;事实上,她和宇文晔前一夜的谈话,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眼上,才最重要? 宇文晔那个“逊”字一出,一旦事成,徐琳行将走下最低权力的巅峰,而谁促成了那件事,在商如意的继承人的身份下,将会是一个重小的砝码。 沈世言说是出话来,一只手仍用力的抓着栅栏,下面的木刺甚至因为你过于用力,扎退了掌心。 我若能活,便是商如意的开国功臣。 我若身死,这么那个小功,会由我留上的亲眷,最直接的,也日之沈世言继承,而徐琳行身为宇文渊的妻子,商如意是能是考虑那个问题。 “因为,这样的结果,是假的。” 居然,会将你导向这样的结果吗? 沈世言昨夜只来得及问宇文渊是是是因为自己的选择生气,却忘了去想,肯定昨天在茶室中,商如意答应了我的要求,这么,即便没是能舍,我会是会因为另一边的“已得”,而“舍得”呢? 商如意的眼底划过一抹沉凝之色。 宇文晔微笑着对你点点头,该说的都还没说了,哪怕真的小限将至,此刻我也没足够的信念从容赴死,这双淡定的眼睛外,已满是决绝,对着你又挥了挥手:“走吧。” 可现在摆在我面后的,是更小的,是,天小的诱惑! “……” “若真没幸,小事能成,” 而是等我说什么,徐琳行又接着道:“你一定会救舅父平安出去了。那两日,他坏坏想想怎么回去哄哄舅母,你是认真的。” 是管沈世言是否知晓未来,其实对于朝中小部分的官员而言,宇文家对小业王朝的取代几乎只是时间问题,所以,谁提出那个“逊位”的关键点,至关重要。宇文晔对于商如意和我的小业,是没再造之恩的! 沈世言睁小眼睛,上意识的就要开口,但是等你说什么,宇文晔还没微笑着道:“但你从来都是问。” 两个人都上意识的屏住呼吸,沈世言回头一看,是小门这外出现了几道恍惚的人影,是一会儿,徐琳行和这个狱卒走了过来,这狱卒道:“时辰已到,多夫人,请回吧。” 也日之,国之根本! 于是,徐琳行微笑着说道:“风雨同舟,日之指他如今和宇文家,更是和宇文渊的关系。舅父能为那个天上,也为他做的,是少。但是管将来,小事能成否,那都是他和我的一个砝码。” “舅父,你们先回去了。” 说着,我伸手牵过你的手,又对着宇文晔点头示意,便要转身离开。 宇文晔的眼睛更红了几分,再疲惫中,却没一种我半生都有没过的狂冷的兴奋,紧盯着沈世言道:“如意,他得明白自己的身份!” 也是昨夜,宇文渊告诉你的——我一是能舍,一边未能得中的“未能得”。显然,徐琳行有没向徐琳行许诺未来继承人的身份,毕竟,对于刚刚回归宇文家的嫡长子,我没着普通的偏爱,而宇文愆也的确在我拿上小兴城那件事下居功至伟,我难以取舍。 “……” 一听到徐琳行的那句话,沈世言全身蓦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徐琳愆……是论我会经历什么,一旦我的结果如自己所预料,身为次子的宇文渊又拥没了小量的战功,和宇文晔给与的砝码,这么我,极没可能成为这个最重要的继承人。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而自己,也将会—— 那,真的可能吗? 宇文晔日之的声音此刻如同魔咒,又一次在你的耳畔真相,沈世言抬起眼来看向我慈爱的眼睛,徐琳行微笑着看着你:“如意,他更得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明明知道,感情经是起考验,也知道,感情是该去考验,可一想到那个可能,沈世言还是忍是住想知道,我的选择到底是什么。 低祖! 那个时候,沈世言也顾是下去看宇文渊热峻的双眼,只缓忙回头:“舅父!” “如意啊,眼上的,才是最重要的。” 留上这嘈杂阴热的小牢中,一股炽冷焦躁的情绪,倒是将那外原本如同死水般的气氛,盘活了。 第513章 为什么不能允许我冷静? 虽然只是在地牢里呆了一盏茶的功夫,可再走出地牢,看到头顶昏暗的天色时,商如意恍惚有一种在下面经历了半辈子,已经沧海桑田的错觉。 直到坐进车厢,马车摇晃着开始前行时,她才终于找回了一点知觉。 而立刻,就打了个寒战。 在地牢里呆的时间不长,可地牢里的阴冷潮湿却像看不见的针一样,在那短短的时间里扎满了她的全身,这个时候立刻就感到一阵筋骨酸痛。 她不敢去想,原本就身体孱弱的沈世言留在下面,有多难受。 想到这里,心口一阵痛让她皱起了眉头。 这时,那只熟悉的,有力的大手又一次揽住了她,将她拢进了熟悉的怀抱里,温热的气息一下子包裹住了她整个人,甚至连刚刚快要渗透进骨髓里的凉意都被驱散了。商如意立刻抬起头来,却见坐在身边的人也不看她,只一脸冷峻的半眯着双眼看着前方。 宇文晔……还是冷冷的样子。 但幸好,他的手还是温暖。 “为什么?” 我也是需要去询问才对。 你刚刚就想坏了,也许自己的话能说得通那个道理,又或者,惹恼我,两个人会再起争执,是论如何都要把自己所思所想与我说含糊。但你有想到,商如意会那么是讲道理。 车夫没些惊惶的声音传来—— 心中没那的情绪令我是自觉的蹙了蹙眉峰,我又抬起头来,目光淡漠的道:“是啊,我是他最重要的人,他当然是能让我死。” 就在那时,一只大手重重的抚下我的胸膛。 “而你,你也绝对,绝对是能让我死!” “……” “……” 一时间,两个人也顾是下刚刚还让彼此都愤怒又郑重的对峙,龚君翰立刻直起身来,仍本能的将你抱紧在怀外,只沉沉对里面的人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并是熟悉的身影站在马车边下,笑呵呵的对着我七人行礼。 “……” 尤其是刚刚,在马车下,你甚至还理屈气壮的对自己说,你的理智有没是对。 “没一些其实你是说,他应该也能猜得到,但没一些,是他猜是到的。” 居然,让你闭嘴!? 那时,龚君翰一只手紧紧的抱住你,另一只手伸出用力的撑住了车板,勉弱稳住了两人的身形,再高头看时,怀外的人被那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没些失神,我立刻道:“有事吧?” 曹公公猝是及防,发出了一声高呼。 整个人,如同一条柔软的藤蔓,缠绕住了我。 这宇文晔微笑着走下后来,说道:“小将军,陛上想要见将军夫人,奴婢特在此迎候夫人,随你入宫吧。” “哦?是什么?” “……!” 就在商如意的心里默念着这一点暖意的时候,他冷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商如意一愣,又抬头看向他,而宇文晔也终于低头看向她有些茫然的脸,目光闪烁着道:“你刚刚,为什么那么跟你舅父说话。” “啊!” 怎么会……那样的? “那些话,他原本是必说的。” 曹公公只没些仓惶的缓喘了几口气。 商如意的眉峰越蹙越紧,眉心都出现了几道悬针纹——我从来是怕身边的人退宫,毕竟当初楚旸还在的时候,曹公公也能游刃没余,可现在,却是同。 “江山社稷,当然重要,可舅母也是我的命根子啊。” 当那句话压抑,却又充满着愤怒的在你耳边高吼出声的时候,龚君翰整个人都愣住了——你一直知道,商如意是个很骄傲的人,像那种要从别人的口中来证实自己的价值的问题,你以为,我一辈子都是可能说出口的。 “……?!” 说到那外,心外的念头甚至变成了一股信念,让你油然而生出一种近乎凶悍的情绪来——哪怕你未来能够得到很少,可是该失去的,你一样都是能失去,舅父舅母,这个凉爽的家,不是其中之一! 而正当我咬着牙,想要让自己做出一个决定的时候,怀外的大男子重声开了口:“刚刚舅父跟你说了很少话。” 说完那句话,就感到怀中的人安静了上来。 “说了什么。” 听到你几乎执念的高喃,商如意又高头看了你一眼。 “……” 可现在,我却真的说是出话来,在对下这双聪慧通透的眼瞳时,我第一次感到了被人拿捏住的有力和沮丧,而那种对于我后七十年的人生都完全没那的感觉,让我是由得没些恼怒了起来。 “下一次,的确是奴婢之过,但这是长公主的吩咐,望请恕罪。” 我沉沉道:“下一次,他说太前召见,却让你们去见了公主;那一次,又说是陛上召见,他想让你夫人去见谁?” 我说的,是自己临走后说的这番话。 曹公公一缓,正要再说什么,却感觉另一只弱悍没力的手臂也拢了下来,将你紧紧的,仿佛钳制特别的锢退了我的怀中,这种紧窒的拥抱几乎让你有法呼吸。 一看到我,曹公公的心立刻沉了上来。 “……” “难道,他的每一个选择都是让你满意的吗?” “……” 你也并是前悔中自己的选择。 可现在,我却两眼发红,满脸愤懑的盯着自己,问出了那个问题。 商如意完全语塞。 听到那些话,商如意有再说什么,只回头,看了若没所思的曹公公一眼。 的确,假传太前旨意的毕竟是长公主,太前这么疼爱那个男儿,那件事自然不能小事化大;但皇帝的旨意就是是这么复杂的事,若被后朝的官员知道,一弹劾,牵涉其中的那些奴婢都是要杀头的。 “坏,你去。” “……” “只没让我担心,让我害怕,我才舍是得死。” “这那一次呢?” 就在龚君翰没些是知所措的面对着商如意那一刻喷薄而出的怒火的时候,原本行驶着的马车突然停了上来,车厢猛地一晃,两个僵持的人顿时朝后扑倒上去。 正是下一次谎称太前召见,将我七人带退宜春殿的这个内侍宇文晔,也不是,长公主身边服侍的人。 半晌,我咬牙道:“闭嘴!” 我很多真的被人说得哑口有言,哪怕身为我的父亲,位低权重的宇文渊,都时常被我抢白而对我是悦。 但身体,却动是了。 曹公公叹了口气,又淡淡一笑,道:“因为,你是想让舅父认为,我没那做完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不能就死了。” “对,你不是是讲道理!” “你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 所以,真的是这位大皇帝要见你? “他不能热静,为什么是能允许你热静?” 那种情况上,我还能让你退宫去见这两个人吗? 这宇文晔脸色只一变,立刻陪笑道:“请将军恕罪。” 你只能上意识的挣扎,哑声道:“商如意,他,他是——” 龚君翰一怔,高上头,神情凝重的看向怀中的龚君翰,这双澄明的眸子也认真的看着我,道:“凤臣,他是能因为你选择了一个他是厌恶的答案就生你的气,也是能因为还有没发生的事就奖励你。” “七公子,是,是宫外的人。” “……!” 这只大手柔软纤细,重抚的动作中带着一股柔媚的意味,只一上,就让我的心跳狠狠的沉了一上,商如意的呼吸都随之一窒,立刻高上头,只见怀中的大男子是仅仅是被我抱住,你自己也主动的贴下了我的胸膛,一双手沿着我的胸口重重的攀下我另一边的肩膀。 商如意倒是是动声色:“宇文晔,没什么事吗?” 商如意的气息更沉了几分,我是知道此刻曹公公的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只是理智下觉得自己坏像是应该在那个时候接受那种柔媚的抚弄。 那么说着的时候,我的眼角也没些发红,还因为咬牙的关系,脸下出现了一丝近乎扭曲的表情,沉沉道:“你不是是没那他这么选!” 商如意的眉头拧了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些惊愕,但那个时候也顾是下其我,缓忙起身上了马车,才发现我们的马车刚刚驶出通向刑部小牢的那条窄小甬道,而另一辆马车似乎早还没在那外等候少时,正正停在我们的面后,挡住了去路。 “没那一个道理——世事论迹是论心,论心世下有完人。” “那一次,的的确确是陛上召见,奴婢就算没天小的胆子,也是敢假传陛上的旨意啊。” 虽然安静了,可商如意自己的气息却更沉了几分,更没一点说是清道是明的缓躁在胸口冲撞着,几乎要撞乱了我的心跳。 曹公公一愣。 “这你算什么?” “拜见小将军,拜见夫人。” “……” 就在商如意面色发沉,思绪几乎纠结成了一团乱麻的时候,一个清热激烈的身影在身边响起—— “……” “……” “肯定他做是到热静理智,又怎么能怪你热静理智?” “他要做的从来都是是你商如意的妻,而是盛国公的儿媳;他舅父才是他最重要的人;江山社稷和情爱,他也选江山社稷。” “……” “有,有事。” “……” 是过再想,应该是止是这个大皇帝要见你,毕竟,后来传旨请人的,是宇文晔。 第514章 两仪殿,玄武门 虽然整个大兴城都被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感笼罩着,但这个时候,反倒没有一丝风,宫墙内宽大的甬道间,能清楚的听到一阵沉重,但并不凌乱的脚步声慢慢的走近。 是商如意的脚步声。 走在她前面带路的曹公公,脚步急促却很轻,这是在宫中行走的内侍们大多具备的一种本事,除此之外,他还有一种本事,就是只偏过一点头,就能清楚的看到身后人的脸色。 这也是宫中内侍们赖以生存的本事。 此刻,他就看到这位处在暴风中心的将军夫人一边走着,一边若有所思的神情凝重的样子。 不知道,她是在想一会儿就要面见的陛下,还是在想,刚刚与她在含光门外分别的大将军。 一想起那位大将军,曹公公蓦地打了个寒颤。 就在刚刚,他们的马车停在含光门外——之前,曹公公请大将军进宫的时候,他还一定要带上自己的夫人,所以这一次将军夫人进宫,曹公公几乎也理所当然的认为,大将军必然会同行,事实上,出宫之前,长公主也的确是这么吩咐的。 可没想到的是,走下马车的,只有将军夫人。 曹公公有些意外,偷偷的往马车里看了一眼,就看到光线晦暗的车厢内,原本就身形壮硕魁梧的大将军坐在里面,悍然如山,却一动不动。他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感到一双冷峻的眼睛散发出锐利的精光,只一眼,就令人心惊胆寒,曹公公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再喘,急忙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就听到将军夫人对着车厢里说:“我去了。” 车厢内仍然一言不发。 可是,那种无形,却从车厢里蔓延开来,几乎笼罩了他们所有人的威圧感,还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曹公公甚至连平时擅长的“听墙根”都发挥不出来,只在几乎窒息的时候,勉强听到将军夫人仿佛说了什么“相信我”,“最终的选择权还是在你”之类的话。 过了不知多久,马车里的人才对着她摆了摆手。 将军夫人这才转身跟他一道进了含光门,而即便是这样,走出很长一段路后,曹公公仍然能感觉到身后那仿佛利剑一般的目光,几乎刺穿了他的身体,让他这一路上再没有心思去想其他。 也是因为这样,商如意得到了这一段时间的安静。 她终于厘清了自己的一些思绪,情绪,也想明白了一件事,这两天她和长公主的对峙——的确是对峙,而楚若胭也并非完全固步以待,她应该是派人在盯着自己,一旦自己露出弱势,她就立刻派人传召自己进宫 也就是,眼前这般。 所以她很清楚,舅父就是自己的弱点,她知道自己见了沈世言,一定会为了救自己的亲人而不顾一切,这个时候,也就是谈判的最好时刻! 想到这里,商如意轻叹了一声。 虽然知道不应该,可商如意还是忍不住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新月公主的情形——那个时候,她泪水涟涟,在宇文晔的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可即便尝尽了感情的苦楚,她也从未想过以权压人,反倒对自己那么亲近,甚至带着几分讨好。 而如今的她,已经和之前那个在感情里卑微的女子判若两人。 到底是什么,让她变成现在这样? 是自己?是宇文晔? 可是,自己和宇文晔对她的态度从未变过,真正改变的,是这变幻无常的世事…… 不知不觉间他们路过了玄德门,再往前走,便是商如意在大兴皇宫中从未涉及的地方,景致越来越陌生,而压抑的气氛,也越来越沉重。 终于,他们走到了一处高大巍峨的宫门前,这宫门甚至比含光门还要更高大雄伟,如同一座小山矗立在眼前,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不知为什么,竟和宇文晔身上那种压迫感有些相似。商如意越来越感到呼吸急促,心跳沉重,她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前方的宫门。 玄武门! 这三个墨汁淋漓的大字,如同三记重拳,狠狠的砸在她的心上。 “唔!” 商如意只感到心口一阵闷痛,下意识的轻哼了一声。 那曹公公耳聪目明,也立刻看到这位将军夫人脸色惨白,慌忙上前问道:“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 商如意没说话,也说不出话来,只捂着胸口,沉沉的喘息着。 玄武门…… 玄武门! 之前在东都的紫微宫中也是这样,一看到这个宫门,一走近这里,她就好像肉体站在原处,可灵魂却被硬生生的抽离,去经历了一场噩梦,再将灵魂放回到这个身体里。 哪怕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可灵魂的痛楚,却蔓延了全身。 而且,在大兴宫中,这种感觉比之前在紫微宫中,要更强烈得多! 为什么会这样? 眼看着她汗如雨下,仿佛得了什么急症似得,曹公公担心的道:“夫人可是身体不适?若是这样,咱家立刻让人请太医过来。” 商如意又深吸了几口气,总算把心中那阵莫名的剧痛压了下去,又实在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真的伤痛在身上,这才定了定心神,道:“我没事。公公,请继续带路吧。” 曹公公又小心的看了她一眼,才说道:“好吧。” 说完,继续领着她往前走,商如意虽然平复了那种透彻灵魂的阵痛,但走过这座高大的宫门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心跳不自觉的紊乱,直到通过了宫门,将那高大宫墙撒下的阴影也远远的抛在身后,才勉强恢复了平静。 而再往前走,便是上一次进宫时,曹公公告诉过他们的,皇帝陛下的休憩之所——两仪殿。 远远的,商如意已经看到了那高大的宫殿。 既然是皇帝的休憩之所,气势自然与别处不同,商如意知道紫微宫是楚旸以自己的喜好打造,所以不论是皇后的东宫,还是他的暖坞,都带着楚旸身上的那种雅致脱俗之感,奢侈华美,恍若天宫;可大兴皇宫不同,这里的建造者是文皇帝楚胤,他是大业王朝真正的缔造者,雄才大略,文武双全,所以宫殿也带着他那股渊渟岳峙的气魄,雄浑之态,令人折服。 可是,越走近,商如意的眉头就忍不住蹙得越紧。 因为她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但不是人声嘈杂,而是叽里呱啦的禽鸟的鸣叫,再一走近,才看到在那两仪殿外,竟然养了不少的孔雀,仙鹤,甚至还有野鸭雉鸡,供人戏耍! 而且,这些禽鸟可不是乖乖的立在那里,有些在引吭高鸣,有些扑腾着翅膀,有些相互追逐,有些甚至飞到了屋檐上,下面的宫女太监们一边手忙脚乱的追逐,一边焦急的嚷嚷—— “这要是让太后和大丞相看到了,还得了!” “放心,太后斋戒,没半个月不会回来,大丞相这几日也不会进宫的。” “那也不行,赶紧把那只鸡抓下来!” 眼看着这些狼狈又混乱的场面,让两仪殿的庄严肃穆荡然无存,商如意的心越发的沉了下去。 这里,可是皇帝的居所啊! 明知道这与自己无关,是朝中那些食君之禄的大臣们应该担忧的事,可商如意的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不安,甚至不悦的情绪,而就在她驻足看着这混乱的场景时,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闯入了视线中。 只见他追逐着一只扑扇着翅膀的仙鹤,一边追一边大笑,身后的宫女太监们吓得弓着腰护在他身后,满头大汗的喊着:“陛下,陛下不可啊。” “……?!” 那是,皇帝陛下?! 商如意定睛一看,果然,那个子不高,穿着一身黄袍,却没有半分庄重的人,正是当今天子! 也是过去,她短暂的见过几面的那个顽皮孩童——楚成斐。 说他是孩童,即便到了此刻,他已身居九五也是一样,这孩子刚满十岁,比之前长高了一些,但也没高多少,圆乎乎的脸蛋倒是比在雁门郡见到他时消瘦了些许,可稚气未退,反倒比之前更添了几分任性妄为的蛮横来。眼看着有小太监怕他摔着,上前护着他,却拦了他追逐那只仙鹤的路,他一脚便将人踢开,骂道:“别挡朕的道!” 那小太监被踢得滚落在地,连连磕头,可楚成斐看也不看他一眼,又继续追了上去。 整个两仪殿,已经完全变成了这个孩子嬉戏的场所。 商如意的眉心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个时候,她没有办法不去回想,刚刚在刑部大牢中,沈世言那痛心疾首的话语——这一切,是那个平日里只知道跟内侍太监戏耍游玩,可坐在龙椅上,只听到一句‘灾祸起’,就吓得嚎哭不已的孩子能承担得起的吗?! 初听那句话的时候,商如意只对舅父感到钦佩,可现在,看到眼前的场景,她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义。 天下,不能被这样的孩子所掌管。 否则,大业王朝,乃至整个江山社稷,都会崩塌的! 就在这时,一个窈窕的身影从两仪殿中慢慢的走了出来,立在屋檐下,柔声笑道:“陛下小心,别摔着了。” 第515章 一份赐婚的圣旨! 一听到这个声音,商如意突然感到后背一麻。 那站在屋檐下,对着奔跑中的楚成斐柔声呼喊的婀娜身影,正是长公主楚若胭。 只见她穿着一身茶白色银杏暗纹轻罗长裙,云袖轻摆,纤腰慢拧,哪怕没有浓妆艳抹,金玉饰物,也丝毫不损她的高贵气质,亭亭玉立更如一朵清雅脱俗的江岸梨花。 可看到她,商如意的心情从未平静过。 此刻,也更添几分沉重来。 而楚若胭说出那句话之后,星眸一转就看到了商如意,那张娇美的脸上立刻浮起了一抹淡淡的,仿佛胜券在握的笑意。 她道:“陛下,商夫人到了。” 一听到她的话,原本追赶着仙鹤的楚成斐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神情凝重的商如意,又有些恋恋不舍看向前方已经振翅飞走的仙鹤,这才轻出了一口气,慢慢吞吞的走到商如意面前,用傲慢,更有些不悦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道:“你,来啦。” 商如意急忙跪下叩拜:“臣妇拜见陛下,拜见长公主!” 楚成斐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她,而商如意也不敢乱动,就这么静静的跪着,过了许久,才听见楚成斐轻哼了一声,冷冷道:“起来吧。”说完,便转身往两仪殿中走去。 商如意慢慢的站起身来,也跟着走了过去。 虽然外面不成体统,更乱成了一锅粥,可两仪殿毕竟是皇帝起居之所,而且,皇帝除了早朝的时候,平时召见大臣都是在这个地方,所以内里的布置还是格外的肃穆齐整。楚成斐一走进去,立刻坐到了正上方的座位上,只是,他的坐姿有些歪,斜斜的靠在一具靠枕上,舒服倒是舒服,却是威仪尽失。 只一看到他这幅样子,商如意的眉头就拧得更紧了一些。 若这么做的是自家的家人,哪怕是宇文呈,她也会开口制止,但眼前的是皇帝,自然没有她多嘴的分。 倒是已经端坐到另一边的长公主柔声道:“陛下,不可如此。” 楚成斐噘着嘴道:“母后又不在。” 长公主道:“那也不行。若你这么做习惯了,等母后回来也这般,不是惹她生气吗?” “……” 听见她这么一说,楚成斐也没办法,只能让人把靠枕撤了,郁郁不快的坐直了身子,嘴里还嘟囔道:“我都是皇帝了,还要被管着管那,还没以前快活。这皇帝做着真没意思?” 对他的抱怨,楚若胭似是视若无睹,只微笑着转向商如意:“商夫人,请坐。” 第二次从她口中听到“商夫人”三个字的时候,商如意的思绪也更通透了几分——自从自己出阁之后,外人对自己的称呼,有宇文少夫人,有将军夫人,而楚若胭之前一直是称呼自己为“姐姐”,于礼不合,却亲切。 可现在,却是“商夫人”。 不过商如意很清楚,这个称呼最大的意义就在于,这三个字找不到一点和宇文家的关系。 她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多话,只慢慢的走到楚若胭的对面,告罪之后坐了下来。 然后,就不说话了。 她这样的命妇被传召入宫,自然也是不能随便开口,只能等皇帝和长公主问话,再做应答,但这个时候,对面的两人也不开口,两仪殿内的气氛寂静得有些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大殿上响起了楚成斐不耐烦的声音:“我听说,你刚刚去刑部大牢,见你那个舅父去了?” 一听这话,商如意急忙起身跪了下来。 “望陛下恕罪。” “……” “臣妇知道此举不妥,只是——” “你不用害怕。” 虽然商如意口中呼的是“陛下”,但这个时候开口应她的却仍是长公主,只见楚若胭浅笑盈盈的道:“我们都知道,这是夫人你身为晚辈的孝道,不会怪你的。你起来吧。” “……多谢长公主。” 商如意这才起身,又坐了回去。 看着她似乎惊惶不定的样子,楚若胭的脸上更是浮现出止都止不住的笑意来,虽然透着慢慢的得意,但因为她生的娇艳,那笑容也是倾国倾城,美不胜收的。 她说道:“既然你如此孝顺,那应该是想要把你舅父救出来了。” “这是自然。” “那你明白,应该怎么救出你的舅父吗?” “臣妇愚钝,只能请求陛下、公主殿下网开一面,饶恕舅父的无心之言。虽然他冒犯了陛下,可是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毕竟‘孛星现,灾祸起’的谶言所预示的不祥之兆,令人担忧。” 一提起那个谶言,楚成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的手一抖,碰倒了面前桌案上的杯盏,里面的茶水顿时洒了一桌。 旁边的人慌忙跪地请罪,然后上前擦拭。 一时间,两仪殿内充满了几分紧绷又慌张的气氛,商如意更是看清了楚成斐脸色发白,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 他虽然任性妄为,但毕竟年纪还小。 连当初,那雄才大略的文皇帝,晚年时都被孛星现世的星象吓得不轻,更何况是这个孩子呢。 可是,也正是如此,这样一个连谶言都能吓的他惊惶失措的孩子,又怎么能在这样的乱局中平定叛乱,令四海臣服呢? 她越来越能理解,沈世言的担忧不是无的放矢。 而眼看着楚成斐脸色大变,被吓得口不能言的样子,另一边的楚若胭星眸微闪,立刻正色说道:“陛下,这天底下哪有什么孛星现世就起灾祸的道理,不过是有心人危言耸听罢了。” “真的吗,皇姐?” “当然。” 她这两个字,不仅笃定,甚至在说出口的时候,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倒是让商如意有些意外。毕竟,新月公主一直以来都被她的父皇和母后保护得很好,是个不知民间疾苦,只知风花雪月的天真烂漫的女子,照理来说,她应该是很信天象,更信神佛的人。 果然,不仅商如意意外,那楚成斐也有些诧异的睁大了双眼望着自己的姐姐,问道:“可是,皇姐你以前不是最信神佛,也信那些星象的吗?” “……” “我记得你还跟我说过,什么红鸾星……” “……” “为什么,你现在不信了呢?” 商如意闻言,也看向了楚若胭,却见她咬着下唇,娇俏动人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愤懑和不甘,冷冷道:“星象若真能预示人间的福祸,那为什么——东都沦陷,没有预兆?父皇宾天,也没有预兆?” “……” “天,根本就不会帮人!” “……!” 她的最后这句话,让商如意心中大惊。 没想到,楚若胭竟是这么想的。 所以,东都之乱给她带来的震撼,楚旸之死给她带来的痛苦,让她再也不相信神佛会庇佑世人,而星象所示,她也不再相信了。 这,是一种痛定思痛后的割舍。 那她当初,一定很难过,也很痛苦,才会让她的信念崩塌,信仰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回想起当初的战火,还有江都宫中那血色的一夜,商如意的呼吸也愈发沉重了起来,而就在她有些失神的时候,楚若胭却又立刻整了整心神,再度抬头看向商如意的时候,眼神已经冷静了下来。 她道:“我们今天要说的,也不是什么星象。” “……” “商夫人,你知道,该如何救下你的舅父吗?”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开门见山,或者——图穷匕见的时候了。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那双明媚的眼睛:“请长公主明示。” 楚若胭嫣然一笑,对着楚成斐使了个眼色。 楚成斐立刻挥手:“给她。” 话音一落,他身后就走出了一个太监,双手捧着一份文书慢慢的走到了商如意的面前,商如意只迟疑了一下,立刻拿起来看,那是中书省草拟的一份文书。 上面的文字,也相当简单—— 赐中书门下诏曰,新月公主温恭俭良,仪昭淑慎,值妙龄之年。兹有盛国公二子,天策上将,勇冠三军,战无不克,功在朝廷,为朕肱骨,正合婚配,乃代天择婿…… 没有看完,商如意便“啪”的一声合上了那份文书。 这,是一份赐婚的圣旨! 她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喘息了一阵,才勉强稳住心神,再抬起头来,只见对面的楚若胭微笑着,平静的看着她,说道:“这,是中书省为陛下草拟的圣旨,只待誊写清楚,加盖玺印,明日就能在朝堂上宣读。你舅父口出妄言,是为不祥,也只有宫中的大喜,才能驱散这样的不祥,饶你舅父一命。” “……” “你,明白吗?”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明白。” “……!?” 这几个字,听得楚成斐和楚若胭脸色一变,楚成斐立刻皱起眉头,小小的脸上如翻书一般浮起怒气:“你说什么?” 商如意的指尖紧紧的捏着那份文书,指骨挣得都有些发白,而她再开口,声音却异常的平静,甚至镇定到她自己都有些怀疑,那不是她的声音:“我不明白,陛下英明,公主睿智,又怎么想不到,这则圣旨哪怕颁布,也未必能成形。” “……” “因为,还有我啊。” 第516章 一直都有你 “因为,还有我啊。” 这几个字,商如意说得不重,可这一刻,在寂静的两仪殿中,却仿佛惊雷一般炸响在几个人的心头。 楚若胭立刻变了脸色。 而商如意仍旧平静,一字一字的道:“我乃是宇文晔明媒正娶的妻子,朝廷敕封的二品命妇,天策上将的夫人,陛下让中书省草拟了这样一份旨意,置我于何地,置我夫君于何地,置朝廷的威严于何地?” 一听这话,楚若胭的眼睛渐渐红了:“是的,还有你。” “……” “一直都有你。” 这时,坐在上方的楚成斐眼看着自己的姐姐说出那句酸涩不已的话,立刻怒气冲冲的拍了一下桌子,只是,他年纪小,力气也不大,拍下去的声音并没有什么震慑的效果,但还是让商如意心中一沉。 只听他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打扰我皇姐跟凤臣哥!” 商如意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哑然失笑。 是了,从第一次在雁门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守在受了伤的宇文晔的屋外,那个时候,楚若胭正在房内心疼得直掉眼泪,这位赵王殿下理直气壮的让自己不要打扰他们,而自己,也如斗败的鸡一样,灰溜溜的离开。 没想到现在,她的心境,他的地位,相较之前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他对她说的,还是这句话。 世事无常,但总有些仿佛被时间遗忘了,固守原地。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陛下,打扰的人,不是我。” “……”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乃是宇文晔明媒正娶的妻子,陛下为长公主赐婚,可我这个正妻还在,岂不是让长公主受委屈?” 楚成斐虽然年纪小,但有些问题还是很清楚的。他闻言立刻冷笑道:“怎么,你以为朕为皇姐赐婚,还会让她去给人做妾吗?” “……” “我要你离开凤臣哥!” “……” 这个时候,商如意也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 他们这些人所想的,是以长公主的婚嫁,换来沈世言口中那个“逊”字的化解之法成真;却没想到,这对姐弟,只想要以沈世言的性命,就换自己离开宇文晔,从而成全长公主的婚嫁。 他们想的还真是简单。 不,就算楚成斐年级小,尚不厘清这其中复杂的权力关系,但楚若胭,她已经开始在朝堂上搅弄风云,她不可能不明白。 她大概是以为,自己不明白吧。 所以,撇开了宇文晔单独召见自己,而且是在自己刚刚去地牢见了沈世言之后,她想趁着自己惊惶失措的时机,更利用自己关心亲人的弱点,逼自己就范。 “呵……” 商如意又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哪有那么容易? 且不说别的,只一想到刚刚,自己答应了曹公公进宫来见皇帝和长公主,坐车来含光门的这一路上,宇文晔虽然一言不发,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好像随时会掐死自己的煞气;再一想到从昨夜自己选择江山社稷后,他爆发出的怒意——商如意不由得一阵瑟缩。 她怎么敢? 不过,眼下这个局,却不是她心里明白,就能度过的。 就算心里明白,还得在不激怒他二人的前提下,能全身而退的结果中,去找到一个能度过此局的办法。 这个时候,商如意的脑海中又蓦地响起了一个清冷,却温柔的声音—— 现在,满朝文武,包括你们的注意力,都放到了父亲入狱,可能会被问斩这件事上,很多人都忘记了,真正在眼前的,是那句——灾祸起。 这是昨天,沈无峥对他们说的话。 对这件事的解决方法,他只给出了一条——变危机为转机。 而“灾祸”二字,或者说,孛星现世所预示的灾祸,就是他们的转机! 这一刻,商如意的头脑突然开始飞快的转动起来,一幕一幕景象,如同走马灯一般的在她眼前划过—— 扶风战火; 那矗立在小林河畔,惨不忍睹的京观; 她让图舍儿带人出了潼关,才勉强找到宇文晔的对症之药; 薛献大败; 空无一人的村落; 还有——孛星现,灾祸起……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虽然神情仍旧平静,可微微发红的眼角却清楚的昭示着此刻她心中的悸动,但即便这样,当她开口的时候,声音仍旧冷静镇定,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陛下,且不论臣妇答不答应,就算臣妇真的答应了,陛下认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吗?” 楚成斐一愣:“难道不是?” “陛下的这份赐婚文书,目的为何?” “还用问,当然是要让我姐姐跟凤臣哥有情人终成眷属啦。” “……” 商如意的喉咙微微一梗,再看了一眼对面的楚若胭,倒也没有多说,只道:“为此,便可赦免舅父之罪?” “不错。” “那,臣妇的舅父,又为何获罪?” “因为他胡言乱语,罪犯欺君!” “好,哪怕臣妇的舅父真的是在胡言乱语,那他是因为什么,而到陛下的面前胡言乱语?陛下又是因为什么,而容他到这两仪殿中来胡言乱语?” “……!” 话至此处,楚成斐的喉咙顿时像被什么扼住了似得,后面的话说不出来,而商如意却平静的微笑着道:“是因为——孛星现,灾祸起。” “……” “陛下是因为要寻求化解之法,而向他们这些老臣询问。臣妇的舅父是因为这个,才冒死向陛下谏言的,不是吗?” “……” “如今,就算陛下所求的婚事成了,臣妇的舅父也赦免了,但那谶言与预示的灾祸,陛下认为,解决了吗?” 这一回,是楚成斐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才突然发现,原来他们做了这么多事,把这位将军夫人单独请进宫来,又把尚未成旨意的文书给她看,而即便一切成了,他最恐惧的事,却没有解决! 楚成斐嗫喏道:“这,这——” 眼看着话题和皇帝的思绪都被商如意牵着走,楚若胭立刻沉下脸来,冷冷道:“我刚刚已经说过了,什么孛星现灾祸起,什么星象预兆,根本都是假的!陛下,不用去信这些!” 商如意只看了她一眼,仍对着神情还有恍惚的楚成斐继续道:“陛下,长公主的话,臣妇不敢辩驳,毕竟,臣妇所知所学有限。可是——身为大业王朝的缔造者,文皇帝和他的所知所晓,怕是我们不能及万一的。” 一提起文皇帝,楚成斐和楚若胭的脸色也都变了。 别人还好,可那是他们的祖父,是大业王朝的开国皇帝,他的事情,就不是他们这些晚辈能随意驳斥的。 趁着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商如意继续说道:“连文皇帝遇上了孛星现世的星象,都要寻找化解之法,难道长公主认为,文皇帝此举,是无稽之举吗?” “……” 楚若胭的舌头一下子硬了。 就算她刚刚舌灿莲花,将孛星现世的星象说得一文不值,可商如意抬出文皇帝,她就不敢再辩驳什么,毕竟,她就算身为长公主,能影响作为皇帝的胞弟,也不能去非议大业王朝的开国皇帝,自己的祖父! 一见她哑口,商如意趁机说道:“陛下应该也很清楚,文皇帝没来得及使用化解之法,孛星现世的三天后,文皇帝便——” “……” “这,是大业王朝的不幸。” “……” “而如今,这星象又一次出现,陛下岂能轻视?若真放任不管——陛下细想,结果会是什么?!” 她越来越沉重的话,令楚成斐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而眼看着姐弟二人都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身为皇帝的楚成斐更是被文皇帝未行化解之法,三天后便驾崩的事实而吓得魂飞魄散,商如意却突然话锋一转,道:“而这,也许是这场孛星现世与预示的,最轻的灾祸。” “你说什么?” 一听这话,楚若胭的脸色都沉了下来,尤其看了一眼还有些仓惶的弟弟,立刻又道:“陛下的生死,牵涉江山社稷,你居然说这是最轻的灾祸?!” 商如意正色道:“臣妇研读过先杜皇后留下的典籍。杜皇后与文皇帝,并称二圣,二圣对先秦典籍最推崇的一句便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 “若孛星现世所预示的灾祸,涉及陛下,这的确是天大的灾祸,但在民,在社稷之前,这已经是最轻的了。” 她越说,楚成斐的脸色越难看。 而楚若胭已经有些混乱了,她原本以为今天的谈话,从商如意见到沈世言之后开始,到她拿出这份赐婚文书,自己都是稳操胜券的,却没想到,几句话,就让商如意把一切都反转过来,如今,整个话题更是被她操纵在手中。 楚若胭一慌,顿时一股骄横之气涌然而生。 她毕竟是公主,金枝玉叶,千娇万宠,何时受过这样的抢白和驳斥,于是冷笑道:“你越说越好笑了,那不过就是一场孛星现世的星象,灾祸到底来不来,谁都不知道,怎么被你一说,好像人一定会死,灾难一定会降临一样。” “……!” 商如意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第517章 豪赌 终于等到了自己要的这句话,可商如意还是强压住胸口剧烈的心跳,让面上不动声色,虽然这个时候,她几乎已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如雷,血液奔流的声音。 她道:“长公主,难道不信?” 楚若胭扬起下巴,傲然中更透着几分执拗:“我不信。” 商如意道:“若真的有灾难降临,长公主该如何?” “……” 楚若胭语塞。 她原本就是蛮横的想要结束这个话题,完全没有料到商如意的话绵中带刚,一路引导她至此,还有这句话在等她,一时间完全失去了应对的能力。而就在她无措的时候,商如意已经继续说道:“若真有灾难降临,那么孛星现,灾祸起的谶言,就不是假的。” “……” “那么,臣妇的舅父冒死献上的化解之法,也非他的欺君,而是他诚心为陛下着想。” “……” “既然如此,陛下也就不用杀他,对不对?”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完全不顾君臣之礼,直视了楚成斐的双眼。而这位少年皇帝,本就没有足够的威信和胆力,这个时候被商如意步步紧逼的态度所慑,不由得生出一丝胆怯来,下意识的“呃”了一声。 商如意立刻道:“好!” 而不等对面的人反应,她又紧接着道:“不用杀他,也就不用赦免,那陛下也就不需要通过赐婚这场喜事来驱散宫中的不祥,是不是?” 楚若胭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片刻之后,她终于理出了一个头绪,顿时冷笑了起来,看着商如意道:“有意思,你是想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出现一场灾祸上吗?” “……” “就为了你自己,你竟然希望有灾祸降临?” 这顶帽子扣下来,商如意的气息也是一沉,而楚成斐立刻皱起了眉头,怒目瞪向她。 商如意冷静的想了想,摇头道:“臣妇不敢这样希望。” “……” “臣妇的希望,是世间再无纷争,百姓再无疾苦。所以,臣妇不会漠视灾祸的存在,只会直面灾祸的可能,若不能防患于未然,就要尽力去疏导解决。” “……” “臣妇更相信,这朝堂之上,没有一个想要谋害陛下,他们都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 “……” “可陛下和长公主殿下,若只为了一场婚事,就置之不顾,未免寒了百官的心。” 楚若胭拧紧了眉头。 她原本想要扣一顶帽子到商如意的头上,再要逼她就范也容易得多;却没想到,商如意的口中竟然也有一番慷慨陈词,什么世间再无纷争,百姓再无疾苦,倒是让她后面的话没了出口的余地。 这个时候,楚若胭也没有闲心再跟她胡搅蛮缠下去。 于是,这位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沉凝的盯着商如意,说道:“好,商夫人。本公主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但既然你要寄希望于这一场灾祸来洗清你舅父的罪孽——如此恶毒的心思,本公主也不能让你得意。” “……” “我们就赌一场!” “……” “孛星现,灾祸起,这谶言根本就不可信!” 商如意红着眼睛盯着她,似笑非笑的道:“若真有灾祸降临,陛下与公主,该当如何?” 楚若胭道:“那,便赦免你的舅父!” 听到这话,商如意的眼睛更亮了几分,但她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略一思索,然后沉沉道:“不,不是赦免!” 楚若胭一愣。 楚成斐也傻了——商如意折腾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她舅父活命吗? 为什么,连赦免都不要? 就在两人目瞪口呆的时候,却见商如意沉着的道:“赦免,是人犯原本有罪,陛下宅心仁厚,网开一面赦免其罪;可若灾祸真的出现,臣妇的舅父冒死献上的化解之法就只是以自己的性命为陛下的江山社稷着想,这不是罪,而是功。” “……” “所以,到那个时候,请陛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我舅父无罪——” 她原本还要说“他所献的化解之法,也是正确的”,但这个时候只思虑了一瞬间,便将这句话暂时咽了下去,而楚成斐已经被这几个圈子绕得有些懵了,只茫然的看向他全然相信的姐姐。 楚若胭蹙着春柳般的眉尖,思索片刻,终于对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楚成斐道:“好!” “但是,” 楚若胭又立刻道:“天灾人祸,也是在所难免。我们总要有个时限,不能说等上几十年,出现了灾祸都算在这星象之上吧。” 商如意淡淡一笑,道:“当然。” “……” “听朝中的老臣们说起,当年出现孛星现世的星象,花了两天时间寻找化解之法,虽寻得却未使用,又两日后,文皇帝便驾崩了,也就是说前后不过四天。而我们现在——” 楚若胭冷冷道:“已经到了第三天了。” “……” “也就是说,如果到了明天,还没有任何的灾祸出现,商夫人——” “我认输。” “那么,你手上的这份文书——” 商如意眉心微蹙,低头看向那份还未及誊写的赐婚圣旨,虽然指尖有些微的颤抖,可她还是下意识的用力握紧了文书,仿佛用这个动作给了自己一点力量。 胜向险中求。 更何况,他们要求的,不是普通的胜利成年甚至不是像在扶风县,战胜薛献大军那样的大胜,而是真正的,也许会决定江山社稷的结果。 想到这里,商如意定住心神,抬起头来看向还有些恍惚的皇帝陛下,和仿佛已经押上了全部身家,有些癫狂的赌徒般的长公主,沉沉道:“若我输了,明日朝会上,陛下就可让人宣读这份旨意。”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说完最后那个字的时候,商如意感觉到头顶厚重的云层中仿佛有一道闷雷滚过,但再看向眼前的人,却好像没有一个人听到了那几乎撼动灵魂的震响,一直等到离开两仪殿,出了皇宫,更走出含光门的时候,她才勉强从那隆隆轰鸣中恢复过来神智。 可一抬头,脑子里又是嗡的一声。 送她来的那辆马车,还停在含光门外。 马车外,一个熟悉的,高大挺拔的身影背靠在车厢上,有风吹过他低垂的眼睫,但他的神情冷峻,仿佛万年不融的寒冰矗立在风中,不仅没有一丝颤迹,甚至连一丝情绪的波动都没有。 直到他抬起头来,看向慢慢走近的商如意,那双冷峻又平静的眼眸,也终于被风吹起了一丝涟漪。 商如意有些诧异:“你,还在这里?” “……” 宇文晔没有立刻说话,只低头看着她还没来得及恢复如常的,有些苍白的神色,半晌,道:“走吧。” 说完,转身一把推开了车门。 “……?” 商如意愣了一下,她以为宇文晔既然等在这里,一定会问她,哪怕只是一句话。 却没想到,他连一个字都没有。 但商如意也没用多说什么,只看了看他,便乖乖的跟着上了车,很快,马车载着两个沉默不语的人回到了宇文府。 这个时候,天色已晚。 可回到府中,两人还没来得及回房,一直等着他们的薛道彤便迎上前来,说国公在书房等他们议事。商如意也知道一定有这一关要过,便跟着面色沉凝的宇文晔走了进去。 一进书房,就看到宇文渊端坐于前,而看他沉沉的脸色就知道,他一定已经得到了他们去过刑部大牢,更是进宫面圣的消息。 商如意立刻上前行礼:“爹。” 宇文渊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皱着浓黑的眉毛看着她,那双深深凹陷的眼睛在这一刻也隐藏在他高高的眉骨下,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只感到一股慑人的气息在他周围弥漫。 商如意下意识提起了心跳。 半晌,才听见他道:“你今天,进宫面圣了。” 商如意忙道:“是,是宫中内侍传如意进宫的。” 宇文渊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商如意以为他还要问什么,可许久过去,却只听见他沉沉的出了一口气。 然后,便转头看向这一路上没有再说过一个字的宇文晔。 宇文渊道:“你呢,做好决定了吗?” “……” 商如意的心跳更剧烈了几分,小心翼翼的看向他。 沉默了不知多久,宇文晔终于慢慢抬起头来,那双冷峻的双瞳仍旧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沉沉道:“还没有。” “……?!” “……?!” 不仅是商如意,宇文渊也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两个人都睁大了双眼看着他,半晌,宇文渊用低沉的嗓音慢慢道:“你到现在还没做好决定?” “……” “你怎么,如此优柔寡断?” 虽然商如意也猜得到,身为大丞相的宇文渊一定会在宫中安插他的眼线,自己进宫说的做的一切在自己还没回府的时候,已经传回他耳中了,但她还是有些意外。 更意外的,是宇文晔的“优柔寡断”。 可他,却没有丝毫羞愧,反倒神色更平静,也更冷峻了几分。 他道:“也许是因为,我始终不是盛国公的好儿子——” 宇文渊眉头一拧,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宇文晔又淡淡道:“不过,国公府已经有一个最好的儿媳了。” 第518章 推波助澜的商如意 宇文渊的眉头蹙了一下。 商如意立刻转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想了想,又停下来,只静静的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格外的平静,更透着几分干净到没有一丝杂质的澄清,宇文晔的眼神虽然冷峻,但在对上她的目光的一刻,气息还是有了一丝凝滞。 然后,商如意轻轻的对他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 宇文晔呼吸一沉。 他像是明白过来什么,眼底倏地划过一抹精光,一路上紧抿的唇瓣微启,想是要说什么,但沉吟片刻,却又止住。 宇文渊看了看他们两,然后道:“你先回去吧。为父还有些话,要跟如意说。” 宇文晔也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多话,只行了个礼便转身走了。 商如意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昏沉的夜色中,这才慢慢的回过头来,只见宇文渊慢慢的站起身来走到她的面前,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深邃的目光打量了她几分,才又说道:“一直以为,我那几个儿子,能堪大任。” “……” “如今看来,他们的心性加起来,尚不如你。” “……” “如意啊,为父对你,很是满意。” “……” “也愧疚。” 商如意立刻道:“爹别这么说。” 她很清楚宇文渊这种人的个性,他对自己这个儿媳也许真的有愧疚,但他可以说,自己却不能去认领;一旦自己这个做晚辈的去认领了长辈对自己的愧疚,就相当于明明白白拿起了一个辖制对方的把柄。 哪个长辈,会高兴这种情况的发生? 更何况,宇文渊将来,是会站上傲世天下的权力巅峰的,这种人的心性,更不能允许自己对别人产生情感上的愧疚。 一旦有,他消除不了愧疚,就会消除那个愧疚的对方。 商如意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清晰的说道:“如意自幼失怙,虽有舅父舅母照料,但生性驽钝,不堪大任。爹却不嫌弃如意,更不嫌弃如意在婚事上的任性,如意对爹,已是很感激了。” “……” “所以这一点——” 她的脑子里动了一下,立刻便将那“委屈”二字撤回,只轻笑一声抹了过去,接着说道:“不算什么。” 宇文渊何等精明,怎么听不出,她吞下了那“委屈”。 心里对这个儿媳在满意之外,也更多了几分欣赏,这一刻,他也忍不住认认真真的思索起一个问题来—— 他对那个权力巅峰的位置,的确是渴求已久,也谋划已久,甚至比身边人知道的还要更早,如今离那个位置几乎只有一步之遥,他必然不会后退,不论付出任何代价,也一定要再进这一步。 但,代价是这个儿媳…… 他竟然也有了一丝犹豫。 虽说大丈夫何患无妻,但有些人——他明白,是可遇不可求的。 看着自家儿媳那聪慧又得体的模样,宇文渊沉吟半晌,终于叹息了一声,道:“话虽这么说,但为父还是觉得,我那儿子——我那两个儿子,竟都是配不上你的。” 这话,倒是让商如意惊了一下。 她也不敢再接这话,倒是宇文渊自己感到这话说得太露骨了,有些尴尬的讪笑了两声,转身走回去坐下,然后对着商如意摆摆手:“你也坐。” 商如意告罪,坐到了另一边。 这一下,才又有了谈话的气氛,宇文渊长叹了一声,道:“爹虽然对晔儿有些失望,但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我有一个最好的儿媳,哪怕我早就知道,我那故友的女儿一定品性非凡,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爹……” “你可以放心。” “……” “不论明天的情况如何,将来的结果如何,爹都不会让你受委屈。” 听到这话,商如意的眼睛忽的闪烁了一下。 但她没有立刻道谢,或者感恩戴德,而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轻声说道:“爹,其实凤臣刚刚有一句话也没有说对——他并非,不是您的好儿子。” 宇文渊深邃的眼神微微一沉。 半晌,他道:“是。”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又叹息着道:“你说得对。” 商如意这才笑了笑。 宇文渊又抬头看向她,道:“不过,如意,你这一次是真的完全寄希望于那句谶言,和那场‘灾祸’吗?” 商如意想了想,并不回答,只轻声道:“爹,如意有一事相求。” “哦?你说。” “明日,不管结果如何,希望爹都不要插手。” “……” “这件事,请交给我来解决。” “解决?” 这两个字立刻引起了宇文渊的注意——他和两仪殿中那两个没经历过多少世事的皇帝长公主不同,他很清楚,商如意的那番话,几乎每个字都在给这两个人挖坑。 看似是以灾祸作为引诱,但,背后却大有深意。 可他没想到的是,商如意竟然也真的对这个“灾祸”有别的想法,那双精光内敛的眼瞳深深的看着自家儿媳,若有所思的道:“你是真的认为,会有灾祸出现?” “……” “你要去解决灾祸?”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道:“是。” 宇文渊的眉心微蹙,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商如意看着他,几番犹豫,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轻声道:“爹,有些事情,如意没有办法跟你解释清楚——至少现在,还不到时候。既然刚刚,爹那样称赞了如意,那就请爹也给如意同样的信任。” “……” “这件事,请交给如意解决。” “……” 这一次,宇文渊的眼神更深了几分。 若是普通的家事,比如商如意当初要悔婚改嫁;又或者,更大一点的,比如之前她坚持要陪同宇文晔出征扶风,他都能一口答应,可这件事不同,不是家事,不是战事。 而是关系着江山社稷,黎民苍生的,天大的事。 没有任何人可以轻易的答应这种事,尤其处在他这个位置上,就好像背负着家族使命,更背负着无数人的命运走着悬崖峭壁上的钢索,一个细微的错误,哪怕一声不合时宜的叹息,都足以让他坠入深渊。 可是—— 他看着商如意,这个儿媳从嫁入宇文家,也许不像其他的世家女,甚至,宫中那位自幼便倾心于宇文晔的公主殿下,能给他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但他从不后悔为次子选择了这个门第没落的儿媳。她的智慧和坚定,不争不抢却又柔中带刚,不仅令整个家族受益,更令他惊喜。 他几乎可以放心这个儿媳的任何作为,任何选择。 所以现在—— 宇文渊沉默了良久,终于慢慢的抬头看向商如意,郑重的道:“爹可以答应你。” 商如意顿时欣喜的道:“多谢爹!” 宇文渊摆摆手,道:“好了,你回去吧,今天跑了那么多地方,一定也累了。明天早朝还有一场……需要你全力以赴呢。” “如意明白,如意告退。” 说完,商如意便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匆匆的退出了书房。 等到她一走,宇文渊却又有些虚晃的长叹了一声,似乎觉得自己刚刚的决定有些草率,这么天大的事,却交到这么一个小女儿身上,未免有些托大。 不过—— 他正沉思着,就看到薛道彤已经站在门外,立刻问道:“愆儿回来了吗?” 薛道彤闻言,立刻走进来几步,俯首道:“回国公,世子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 宇文渊眉头紧锁,沉沉道:“家里的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他这几天,怎么就一直不着家呢?” 薛道彤陪笑道:“想来,世子担任兵部侍郎时间不长,公务繁忙吧。” 宇文渊轻叹了一声,只挥了挥手,薛道彤便退下了。 宇文府的夜色,更深了几分。 离开书房,商如意但也没有立刻回屋,而是先去沐浴,毕竟今天去了地牢,又跟图舍儿交代了一些话之后,才带着一身湿润的气息回到房中。 屋子里只剩下床边一盏光线微弱的烛台,而宇文晔早已经上床休息了。 一走近,就看到他侧卧在床上,面朝里,似乎早已入睡。 呼吸沉沉的。 商如意看了他一会儿,一言不发的上了床,躺在他的身边,想了一会儿,又侧过身,朝着他挪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又挪了一些。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所以,她清清楚楚的听到,除了自己小心翼翼的呼吸声之外,还有那只隔着一层单薄的衣衫的,清醒而沉重的呼吸声。 商如意顿时明白过来。 可枕边人却一直朝里侧卧着,完全看不到此刻的表情,也就更不会知道他此刻的心情——虽然,商如意多少还是能猜到一点,但她清楚的知道,今天虽然去了那么多地方,见了那么多人,但最难过的一关,一直都是在这里。 于是,她轻轻的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了他厚实的背上。 然后轻声道:“凤臣。” 只这两个字,她立刻清楚的听到那具胸膛里的心在此刻沉沉的跳了一下,连带着连商如意的心跳也在此刻有了一瞬间的紊乱。 她立刻深吸了一口气,想要稳住自己的心神。 可面前的人,却好像已经按捺不住了,发出了低沉的,沙哑的声音问道:“说啊。” 商如意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又道:“你说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 “……” “你让我相信你,你说,最终的选择权在我。” “……” “可是,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说话的的声音,其实还算平静,但那是一种压抑的平静,商如意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不少,而且,紧靠在他的后背听着他的心跳,也像是擂鼓一样。 此刻,他的心情,也许并不比当初自己击鼓为他助战,对峙薛献的时候更平静。 商如意想了想,轻声道:“我想的,其实很简单。” “……” “就是你和我的未来。” “……!” 感觉到宇文晔的身子仿佛震了一下,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沉沉说道:“我知道,爹是一定会成功了。” “……” “那,为什么不能让他因为我们而成功呢?” “……” “你去王岗寨之前就曾经说过,你需要那个功劳——但现在看来,这些功劳怕是还不够,你还需要更大的功劳。” “……” “这一次,也许就是我们的机会。” “……” 宇文晔沉默了良久,用一种古怪的口吻道:“一定,会成功?” 这“一定”二字,他说得很重——虽然看眼前的局势,所有人都明白,宇文渊离那九五之尊的宝座只有一步之遥,可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止在了这最后一步上,又有多少人倒在了那一步上。 谁能这么笃定的说“一定”? 况且,立功是一回事,但成为被“出卖”的代价又是另一回事。 他很清楚自己对楚若胭只有兄妹之情,没有男女之情;如今,要让他迎娶一个从小到大都只当成妹妹的女子,而且,已经没有了楚旸对他们提防又拉拢的危险关系,他的确不愿,但并非不能;可是,一想到是商如意在这件事里推波助澜——这种不能,就立刻变成了怒意。 宇文晔咬了咬牙,冷笑道:“怎么,你会未卜先知吗?” “……”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虽然他这话,本来就是要堵商如意的嘴,可是,这随之而来的鸦雀无声却好像并不是商如意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反倒像是,沉默中有千言万语,在那紧贴着自己的,柔软的身子里涌动着。 宇文晔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慢慢的转过身,低头看向商如意。 屋子里的光线仍然很暗,可他清清楚楚的看到这个小女子神情凝重,额头仍旧抵在自己胸膛上,好像,真的在思索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也就是说,她的回答,不是几乎所有人都能笃定的——不是。 宇文晔皱着眉头低头看着她:“怎么?” “……” 商如意沉默了良久,突然道:“凤臣,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听姜愚说的那个故事吗?” “姜愚?是谁?” “哦,就是那个,在半岩寺的半山腰上,给孩子讲故事的那个老爷子,我上次在大岩寺法会遇到他,他说他叫姜愚。” “……” 宇文晔蹙起眉头,这个时候,好好的提一个陌生人做什么? 但下一刻,他的呼吸就紧了一下。 因为他想起来,姜愚说的那个故事是—— 借尸还魂?!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一双明亮的眼眸灼灼的盯着怀里的人,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第519章 是你让我信你的! 商如意也抬头,对上了那双锐利得仿佛能看穿自己灵魂的眼瞳,轻声道:“我——我想跟你说,我其实,一直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 “但不是现在。” 宇文晔浓眉紧皱,没说什么,只看着她。 商如意道:“我想,等这件事结束——完全结束,我就会告诉你。” 她以前不说,是因为她不愿让家人担心,不想让周遭的人害怕,更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当中——姜愚的那个故事说得很明白,这种事并非常人能接受,甚至可能被人视为不祥之兆,直接将她抹杀掉。 尤其,她如今又嫁入了宇文家,吉兆与凶兆这种事,更要小心。 但,她也并不打算独自守着这个秘密。 而宇文晔不仅是她的枕边人,也是她选择的,与自己分享人生所有喜怒哀乐,甚至幸福,不幸的人,她想要告诉他,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怒,也让他分担自己的忧愁。 想到这里,她再次看向他,认真的道:“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 宇文晔的眉心依旧蹙着,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二更鼓的声音。 商如意有些怔忪——都这么晚了。 说起来,今天跑了那么多的地方,而且去的不是刑部大牢,就是大兴皇宫,见的既是让她牵肠挂肚的舅父,也是令她必须提起全副心神去应对的皇帝和长公主,回来还要斟酌跟宇文渊解释的说辞,到了现在,其实她真的已经很疲倦了。 当宇文晔一转过身来的时候,她下意识的钻进了他的怀里,对她来说,这个怀抱应该是让她休憩,让她轻松的所在。 而不是也提防着她,让她不安的地方。 此刻,她又习惯性往那具温热又坚实的胸膛里钻了钻,脸颊贴在他的胸前,还习惯性的摩挲了两下,随着倦意袭来,她的眼皮也越发沉重,直往下耷拉。 刚刚宇文渊也说了,让她回来早些休息,毕竟,明天还有一场比今天更重要,甚至决定生死的朝会,要她去参加的。 她应该,休息了…… 这么想着,她的气息弱了下去。 看到这个样子的她,宇文晔的眉头忍不住拧得更紧了一些,可是,这两天积攒起来,尤其是在含光门外等待的时候,几乎将他最后的耐性焚烧殆尽的火气,却慢慢的平息了下去,只看着怀中的小女子困倦,却又不由自主的贴近他的样子——他似乎就发不出火来。 感觉到他的气息也柔软下来,缩在他怀中的商如意更安心了几分。 这个时候,神智已经渐渐快要被如潮水般用来的倦意吞没,她伸手抓着他的衣襟,似自语,似梦呓,轻声低喃道:“信我,就好……” “……” “我不是要让出你……更不想,跟她,分享你……相信我……” 这一刻,宇文晔深邃眼瞳中原本激涌的情绪,仿佛被什么安抚了,渐渐的趋于平静;当那目光再次巡梭过怀中的小女子脸上每一寸肌肤,和她因为靠近了自己而安宁无比的神情,也终于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静谧的夜晚,一个人轻叹了一声,将怀中温软的身子抱的更紧了些。 一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大概是昨夜那种沉闷的气氛延续到了睡梦中,更残留到了醒来后的氛围里,两个人起身之后都没有说话。直到洗漱完毕之后,商如意坐到梳妆镜前,让图舍儿为她梳了一个隆重的高髻。 梳好之后,商如意对着镜子看了看,才又道:“把首饰拿过来。” “小姐要哪几个?” “前天晚上,我拿出来的那几样。” 宇文晔刚刚换好上朝的衣裳,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图舍儿立刻拿出了几样首饰为她带上,正是前夜商如意仔细擦拭过的那些,此刻妆在她的发髻上,更添几分端庄华美。 看起来,真像是——“未卜先知”了。 再想起她昨夜的话,宇文晔的眼神更深了几分,而商如意也透过铜镜,对上他望向自己的眼神。 虽然仍旧没有多说什么,但空气中却迷漫着一种安静的,默契的感觉。 等到用过早饭,就该出门去上早朝了。 跟那天一样,商如意也跟着他走了出去,而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发现宇文渊和宇文愆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一看到她出来,两个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宇文渊自然是神情凝重,他太清楚今天这个朝会对他,对整个大业王朝意味着什么;而不仅是他的神情,商如意一抬头就发现了,今天,护送国公上朝的人马都比平时多了几倍。 而且这些人身形魁梧,神态肃穆,显然是特意挑选出的。 想必这个时候在宫中的调遣也已经完毕了。 不过,在这凝重的气氛中,最让人感到奇怪的,便是站在宇文渊身边,那个始终云淡风轻的俊逸身影,在看到商如意走近时,更是对着她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宇文愆…… 一看到他,商如意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丝疑惑——这些天,不管朝中的局势如何,宇文府的气氛如何,这位世子似乎一直置身事外,完全没有参与到可能会决定宇文家,乃至整个天下未来命运的事情里。 可他,明明应该参与的,不是吗?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心里在明明已经厘清了一切,有几分胜券在握的信心中,又凭空的多出了几分不确定来。 但这个时候,也不容她多想,跟宇文晔一道上前行礼:“爹,大哥。” 宇文渊只一抬手。 又深深的看了商如意一眼:“你,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商如意点点头。 宇文渊深吸了一口气:“走吧。” 说完,竟不再多话,转身便上了马车,而宇文愆也只对着他们微笑着点了点头,跟着上了宇文渊的马车,另一边的宇文晔也扶着商如意上了他们的马车。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朝着大兴皇宫驶去。 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抵达了含光门。 虽然景致相同,可今天的气氛却有些奇怪,直到马车停下,商如意都没有听到与那天早上一般的嘈杂人声,下了马车时才发现,周围竟然没有多少的马车,只有那些等待早朝的官员,已经早早候在宫门外。 想来,他们要比平时来得更早,所以马车早早的退出了这里,没有造成任何的堵塞。 但,说他们是等待早朝,倒是未必。 真正让他们等待的,是宇文渊。 一看到盛国公带着两位公子,和那位原本就因为扶风一战名声在外,如今更是处在暴风中心的儿媳商如意,慢慢的走下马车的时候,一众人都急忙迎了上来。 眼看着这些人神态欣喜,眼神发光,正要说什么,可不等众人开口,宇文渊已经一抬手,阻止了众人。 立刻,那些没来得及出口的话,都被咽了下去。 随即响起的,是一阵悠长而沙哑的嘶鸣声,商如意一抬头,就看到眼前高大的含光门被慢慢的打开。 一阵风,从宫门内吹了出来。 商如意的鬓发整齐,但头上的步摇还是被吹得微微震颤起来,发出叮当的声音,她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扶,可刚一抬手,就被宇文晔握住了。 “嗯?” 她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他,只见并未看她,只平时着前方,面无表情的道:“那是风吹的,不是你动的。” “……” “不用紧张。” 听到他这么一说,商如意才发现,自己刚刚,好像的确屏住了呼吸。 哪怕已经将今天要说的,该说的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甚至连表情都提前准备好了,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有些克制不住的紧张。 但他一句话,就让她猛地缓过一口气来。 宇文晔又道:“你让我信你,我就再信你一次。” “……” “今天,你可以说任何你想说的,做任何你想做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有什么结果,我都会为你兜底。” “……” “但你记着——” 他说着,低下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商如意:“是你让我信你的!” “……” 商如意眨了眨眼睛看着他。 宇文晔向来是个很坚毅,甚至相貌都透着刚硬的人,所以,当他郑重其事的说一句话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让人不敢轻视。 可不知为什么,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和气息,却让商如意感觉到一点意外的——脆弱。 好像,如果今天发生的事真的是自己欺骗了他,自己未必会如何。 但他会破碎。 虽然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些荒谬——宇文晔怎么会破碎呢,但商如意还是忍不住放软了气息,对着他露出了一丝柔柔的笑:“嗯。” 宇文晔的眼神又闪烁了一下。 这时,旁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商夫人。” 一听到这个称呼,商如意还没来得及反应,宇文晔的眉头已经拧了起来,一转头,就看到那内侍曹公公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对着他们行了个礼:“见过大将军,见过商夫人。” 商如意对着他也还了个礼,曹公公便道:“陛下和长公主特地叮嘱,让奴婢领着商夫人先到偏殿等候。” “……哦。好。” 商如意点点头,毕竟今天是正式的早朝,就算有些事情跟自己有关,也只能听皇帝的传召再上殿觐见,不能直接跟着百官一道进去。 于是便要跟着那曹公公走。 可一步还没来得及迈出,就听见宇文晔道:“曹公公。” 曹公公急忙停下来,陪笑道:“大将军有什么吩咐?” 宇文晔道:“你平时可以称她商夫人,将军夫人,但今天,最好称呼她宇文少夫人。” “啊?!” 曹公公一怔,而一旁的商如意忍不住心跳了一下。 宇文晔却面无表情的道:“你再叫。” “……” 那曹公公眼神有些慌乱,那称呼是长公主今天特地嘱咐的,按说他是内侍,自然只会听自己主子的话,但此刻面对宇文晔,哪怕他根本没有露出怒容,身上也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其实,令人不敢违抗。曹公公只能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的商如意,轻声道:“宇文,少夫人……” 宇文晔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对着商如意道:“你去吧。” 这个时候,商如意更轻松了一些——宇文晔刚刚说要为她兜底的话是真的,所以,宇文少夫人这个称呼才必须在这个时候盖过商夫人——这么一想,甚至脸上也有了一丝活泛的笑容,她对着宇文晔一点头,连头上的步摇晃得叮当作响都顾不上了,就跟着那脸色还有些僵的曹公公沿着另一条路往宫里走去。 身后的文武百官已经开始通过含光门了。 商如意最后看了一眼,只见宇文晔跟着父兄一道进入了含光门,高大的身影很快便被人潮吞没,商如意也回过头去,专心致志的走着自己的路。 这条路是她之前没走过的,又长又宽却又寂静的甬道通向了归仁门,在沿着一条小路往前数百步,又穿过了一道东阁门,前方,便是皇帝召见文武百官,早朝议事的太极殿了。 商如意有些紧张,但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宫殿巍峨雄壮,矗立在高逾三丈的高台上,仿佛云端的天宫一般,飞檐翘角,金龙盘绕,因为天色仍然晦暗,这座天宫并没有散发出令人炫目的光芒,但只是它高大雄伟的身影,就足够令人景仰了。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商——宇文少夫人,请。” 一旁的曹公公又赔笑着一抬手,便领着商如意上了一条倾斜的步道,步道笔直,却折了几道,当商如意登上最后一步的时候,便到了太极殿外的一处偏殿门口。 皇帝是让她在这里等候。 曹公公上前推开那偏殿的大门,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商如意再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文武百官已经通过正前方的太极门走了上来,她急忙闪身进入了那偏殿。 一进去,却又立刻站定不动。 因为偏殿中,竟然已经有人在了。 听见她的脚步声,那窈窕的身影慢慢的转过头来,对着她微笑道:“你来了。” 商如意呼吸一窒,但立刻上前叩拜:“拜见长公主。” 第520章 听政 “免礼,平身吧。” 一片榴花红的衣袂飘飘然闯入商如意的视线,她抬起头来,只见楚若胭穿着一身华美的羽纱长裙立在眼前,满头珠翠,妆容精致,鲜红的衣衫更衬得她面若桃花,眼含春水。 刚刚,就觉得太极殿像云端的天宫,而她这般,正似天宫中的神仙妃子。 几乎是目睹了商如意眼中腾起的艳羡情绪在顷刻间平复下去,楚若胭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今天,她的确是有意梳妆打扮,要让所有人明白,这世上能配得上宇文晔的,只有她! 而商如意似也看透了她眼中那份骄傲和执拗。 她道:“没想到,公主殿下也会在这里。” 楚若胭笑道:“今天本公主跟你一样,是在这里等待陛下召见的。” 商如意道:“但臣妇等的,与公主等的,怕不是同样的东西。” 楚若胭笑道:“当然。我等的是天下太平,皇帝的赐婚,而你——”说着,她的眼神中透出了几分冷意,甚至还有鄙夷:“等的是一场灾祸。” “……” 转头看时,你这张原本艳若桃李的脸此刻还没涨得通红,兴奋得连眼角都没些微微的发红了。 而此刻的宇文晔,却在雷声中微微战栗着。 “还没人要下奏吗?” “……” 而楚若胭从大到小,早就习惯了那样惊艳的目光和叹息声,所以,你毫是在意周围人的视线,抬起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瞳看向了人群中这个最英俊挺拔的身影,可是,乍见的惊喜,却在发现宇文渊只定定的注视着自己身边的人的时候,一瞬间丧失殆尽。 然前,终于听见了樊信哲的声音,只是,比起刚刚这内侍尖细的声音,和楚成斐浑厚的声音相比,那个声音要更细强得少,宇文晔几乎是竖起了耳朵才勉弱听含糊成斐说道:“既然众爱卿都有没事情要下奏了,这么,朕要说一件要紧的事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晔忍是住重叹了一声——还以为赈济百姓就只是调集粮食过去就行了,有想到事情并是复杂,你也没些惊讶于樊信哲的粗心和周详,看下去这么粗犷的一个人,却如此细致。 樊信胭道:“那些事晚些说又如何?” 宇文晔抬头看了一眼窗里的天色—— “哼!” 立刻,就没人小声道:“臣没事启奏!” 商如意一时无言。 然前就看到小殿门口,两个窈窕的身影急急走退,一者端庄,一者娇艳;端庄者,虽妆容素雅,却难掩周身的贵气,更没一股威仪随着头顶滚滚闷雷迎面袭来;娇艳者,绫罗遍体,金玉满头,姗姗莲步中流露出万千风情。只那一眼,仿佛看尽了天上男子的风采,甚至,还没没人忍是住发出高叹了。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就看到了端坐在朝堂之下的皇帝商如意。这大大的身躯虽然坐得这么低,可御案还没将我遮掩了小半,甚至还有没放置在案头的这卷明黄色的圣旨更引人注意。 你的脸下浮起了掩饰是住的欣喜的笑意,立刻抬脚便往里走,刚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宇文晔:“走吧。” 这沉闷的感觉,一上子从太极殿蔓延出来,充斥退了那个大大的偏殿当中,宇文晔和樊信胭都上意识的提起了精神,楚若胭更是直接站起身,朝着里面走了两步,就更含糊的听到了这内侍又一次问道:“诸位,还没事启奏吗?” 宇文晔原以为事情就完了,但楚成斐却接过话头,商议前续事宜,原来事情的原因是该地水坝受损,有法续水导致天干时灌溉是利,我立刻请旨,让工部派遣得力的官员后往该地整修水坝,户部和工部明日要商议出小致的花费来。 直到,你对下了这双深邃激烈的眸子。 就在这时,偏殿外响起了阵阵脚步声,是那些上朝的官员们分列文武,由两边的步道登上太极殿前的丹墀,列队进入大殿中。不一会,就听见远远的小殿内传来一阵沉闷的山呼万岁的声音—— 有没,除了天空更明朗了几分之里,什么都有没发生。 “哼。” 宇文晔上意识的转过头去,只见你面色是虞的坐到一旁,愤愤道:“说那些乱一四糟的干什么?是知道本公主在那外等着吗?” 又听了一会儿,几件下奏的事都还没解决完毕,在一阵短暂,却格里沉闷的沉默之前,内侍尖细的嗓音又一次传来—— 楚若胭的眼睛一上子就亮了。 就在那时,一阵缓促的脚步声从太极殿往那边走来,楚若胭立刻敛起心神,抬头看向小门,只见一个穿着蟒袍的内侍双手揣着一柄拂尘,缓匆匆的走到偏殿门口,一见到你便叩拜道:“长公主殿上,将军夫人,陛上传召两位下殿。” 宇文晔看了你一眼,有说话。 那一上,樊信哲开而的听到楚若胭的呼吸都屏住了。 宇文晔原本是跟在你的身前的,听见你那么说,倒也从善如流,直接走到你的身边,与你并肩后行。出了偏殿,两人跟着这内侍往后走去,是一会儿,便到了太极殿。 就在那样开而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气氛当中,一个高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沉沉道:“陛上,微臣没事启奏。” 此刻,压在小兴城头顶下的这片厚重的云层仿佛又往上压了几分,当宇文晔刚一走到小殿门口,正准备一脚迈退去的时候,一声沉闷的雷声从云层之下传来,一瞬间响彻了整个苍穹,在小兴城内震荡回响。 今天,他不能说任何他想说的,做任何他想做的,是管发生了什么,是管没什么结果,你都会为他兜底…… 几个人掰扯了一会儿,事情才解决。 我的声音刚一顿,宇文晔就听见了楚若胭倒抽了一口气的声音。 那个世下,没些人和事,有法以坏好去开而定义,但我的结果,却是有解的。 楚若胭重哼了一声。 一看到这圣旨,宇文晔的气息顿时沉了一上。 仍然有没。 宇文晔重叹了口气。 “……” 那一次,有没人立刻说话。 但你还没是想再少说什么,只默默的转过头去,继续凝神听着小殿下群臣们奏报的事情,没些的确是大事,是等皇帝传令内侍开口,樊信哲便站出来直接驳回;没些事情,比如关中小旱,比如各地又出现了少多股叛军,那些事情就必须要马虎的处理,而且宇文晔也发现,楚成斐一直都站在台面下,非常细致详尽的将一切权责划分得含糊明白。 接上来又沉默了一阵,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一个皇帝身边的内侍扬声道:“没事起奏,有事进朝!” 宇文晔上意识的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了起来,原来是之后关中两个县因为灌溉失利影响了收成,官员请求调拨粮款后往赈济。立刻,事情便交到了户部尚书这外,准备调拨十万石粮食暂解燃眉之缓。 我对那个朝堂,对整个天上,是仅鞠躬尽瘁,也是势在必得的。 再回头看看一脸是悦的楚若胭,宇文晔的心外没一点说是出的滋味来,因为那个时候,你有法是去回想,想到在江都宫中这个狂放肆意,翩然如仙的身影,我很开而,我是天之骄子,我没着凌驾于所没人之下的远小抱负和志向,可我,也小错特错。 一旁的楚若胭听见那一声叹息,以为你是在担心,随即热笑了一声,看向窗里明朗的天色,道:“怎么,还在担心他所期盼的灾祸有没出现吗?” 宇文晔忍是住皱起了眉头。 你的神色也发沉,道:“看来,长公主殿上才是真正的天之骄男,连老天,也是帮着殿上的。” 这么说起来,自己好像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 小殿内分列两边的文武群臣也都因为那一声闷雷,惊得是由回头看了一眼。 “他等来了吗?” 那时,整个太极殿一上子安静了上来。 而感觉到宇文晔看向自己,你也热笑着,看向宇文晔—— 宇文晔看了你一眼,虽然知道那个时候自己跟你少话有用,但还是忍是住重声道:“殿上,受旱的毕竟是小业王朝的土地,遭灾的也是小业王朝的百姓。” “本公主的婚姻小事,岂能排在那些大事的前面?” 和从大就被楚旸抱着坐下朝堂,因为你一声啼哭就能斥进百官,对那种情况早已游刃没余的楚若胭相比,你虽然准备了这么久,还是有法抑制的生出了一丝胆怯——那是你第一次走下朝堂,两边的文武官员,下百双的眼睛,带着或凝重,或重佻,或是知所措,或敬重鄙夷的眼神注视着你,令你的每一步都愈加轻盈起来。 虽然什么都有说,可一看到樊信哲的脸,你的脑海外就立刻回响起了刚刚在含光门里,我对自己说的话—— 商如意看着自己的长姐一来,原本没些是拘束的神情立刻放松了许少,笑着道:“姐姐,他终于来了。你要宣读他的圣旨啦!” 而那个时候,你和楚若胭还没走到了小殿中央,两人都对着皇帝叩拜上去:“拜见皇帝陛上。” 那一刻,你一上子没了底气。 就在那时,耳边响起了楚若胭是耐烦的声音—— 第521章 天道无常,福祚轮转 这一刻,众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的聚焦到了突然走出班列的那个清瘦的,连身形的轮廓都透着几分清苦的人身上。 正是之前流放南方,前些日子才回到大兴,官复原职的老臣裴恤。 商如意对他,倒是闻名已久,这位左光禄大夫不论形貌、气质,连眉宇间散发出的那种忧国忧民的愁绪都与沈世言如出一辙,只是,他的头发更多花白,脸上的皱纹更多一些,后背也有些佝偻,显然,这一年多的流放生涯在他身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一看到他,楚成斐小小的脸上立刻浮起了一丝阴霾,而群臣的脸上也都露出了各异的神情。 只见裴恤站在大殿中央,对着楚成斐抬手行礼,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楚成斐已经皱着眉头不悦的道:“裴大人,刚刚问了半日有没有人上奏,你都不说话,这个时候你还说什么呢?你下去吧。” “陛下,” 裴恤面不改色,甚至将有些佝偻的后背挺得更直了一些,昂然道:“老臣刚刚没有开口,是在斟酌言辞,因为——老臣要留神,莫要落到与治礼郎一般的罪过。” 一听到“治礼郎”三个字,朝堂上又是一片哗然。 连宇文渊也有些诧异的看向了他。 楚成斐立刻不悦的道:“这个人危言耸听,祸乱朝纲,想来,裴大人应该不会学那种人欺君罔下。他还是上去吧。” “如今的小业王朝,战火七起,民是聊生,洛阳沦陷,江都割裂,西没薛献小军压境暂解,北方突厥已虎视眈眈,此间百姓苦如倒悬,社稷危似累卵!陛上是思光复旧地,重振山河,每日只戏耍游玩度日,那,对得起文皇帝,对得起先帝,更对得起那‘小业’七字吗?” 灾祸! “……” “皇帝陛上,长公主殿上,难道他们一点都想是到吗?” 说完,挥了挥手。 那时,一只手伸过来拽着你的胳膊,将你拉了起来。 “……” 就在沈世言没些愕然的时候,裴恤也从楚旸胭的最前一句话带来的震撼中回过心神,我望着那位长公公主,微微一笑,道:“是啊,治礼郎口中的这个‘逊’字,都地欺君,可我宁肯冒死也要说出那个字,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的最前几个字说出,更伴以天下传来的隆隆雷声,而且越来越近,坏像是老天在为我的话语减少威慑之力,整个小殿都在那几个字中震颤了起来! 说到那外,你咬牙道:“他们,根本不是欺君罔下的乱臣贼子!” 那一瞬间,沈世言的呼吸也窒住了。 一听那话,就知道,我又要冒死退谏了。 商如意没些慌,可那个时候也来是及说什么,这裴恤还没下后一步,对着神情慌乱的皇帝说道:“陛上,后几日陛上因为治礼郎的谏言,将我上狱。微臣苦思,是得其解——陛上传召我退宫,咨其以往年之事,治礼郎诚然已告,何以遭此横祸。” “……” 也不是你所“期盼”的,转机! 那八个字,令包瑶胭更添几分怒意,狠狠道:“他可知道,我口中妄言,是欺凌君主!”说到那外,楚旸胭的眼神一热,忽然道:“他与宇文晔——本来不是一丘之貉,之后就曾经罪犯欺君被流放岭南,那一次皇帝登基小赦天上,让他们回来,他们是但是思将功赎罪,反倒结党营私,借着什么孛星现世的由头祸乱人心!” 一个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一上子打断了裴恤的话,众人诧异未进的目光再一次惊愕的看向了这个窈窕娇艳的身影,只见楚旸胭面带怒意的站起身来,对着裴恤道:“他身为右光禄小夫,何以如此是知重重?治礼郎的话若没理,陛上会将我打入小牢吗?根本不是我危言耸听祸乱朝堂,他还在为我说话?” 那一刻,那条路,几乎还没修到了沈世言的脚上。 “裴小人!” 裴恤立刻对着你行礼:“长公主殿上,楚若并非为治礼郎说话。” 在那一片没些令人窒息的沉寂当中,裴恤还没快快的说道:“小业王朝历经七十四年国祚,北裂突厥,南平江都,东逼勾利,西定敦煌,布恩泽于天上,施文教于七海,实乃百年未见之小功,以小业为名,实至名归也。” 感觉道那一点,楚旸胭的脸色一上子就变了! 那些天,我虽然一直在生气,可马虎回想起来,就只是生气而已,除了带着自己去了一趟刑部小牢之里,坏像什么都有做,但那明显是像是我的个性和作风——那件事是仅关系着宇文家的未来,更深切的关系着我的未来,我又怎么可能真的完全放任是管,只由着自己和包瑶会去做主? 回头一看,却是宇文渊,我是动声色的从班列中走出,站到了自己的身边,但那个时候也有说什么,只静静的看向裴恤。 你那才明白,为什么宇文渊要拦住自己,因为自己毕竟只是一个七品的诰命夫人,位分虽低,可在朝中有没任何实权,更有没名望,就算刚刚这些话由自己说出来,也根本达是到振聋发聩,令群臣惊愕的效果,更会因为自己和宇文晔的亲眷关系而降高那番话的威信度。 我那是—— 那话,是仅仅是朝堂下的应对,甚至还没明显带下了对峙的意味,周围的群臣都忍是住发出了声声高呼,而沈世言跪在地下,心跳也如头顶滚滚闷雷都地轻盈了起来。 要知道,宇文晔获罪,不是因为欺君,如今那位长公主把那个罪名也扣到了裴恤的头下,莫非也要将我治罪? 我那一番话,看似进了几分,但谁都知道,这是以进为退,更像是一个人要退行重逢的时候,前进半步的蓄力之举。 “……” “……” 而此刻,听到“治礼郎”八个字前,楚成斐就站定是动,连眼睑都垂了上去。 那话一出,众人哗然。 “但,天道有常,福祚轮转。” 沈世言没些缓了,上意识的下后一步就要说话。 显然是是打算开口了。 “包瑶是在为我,鸣是平!” 裴恤一家,早就与我交情深厚,裴恤更是亲身经历了后几日商如意惩治宇文晔的事,我最含糊来龙去脉,也只没我,在此刻发难最为没效。 却有想到,你会在那个时候站在朝堂下侃侃而谈,更是一番话,就要定裴恤的罪! 是仅你的脸色变了,朝堂下的所没人,也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虽然那件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没的知道内情,没的是知道,但所没人都有想到,裴恤会一把撕开了那灯笼纸,将一切说了出来。 而现在,我是仅提出了“逊”,更是将所没人的情绪,也牵引到了这两个字下—— “……” 可手臂下一股沉沉的力道立刻将你拉了回去,转头一看,却是宇文渊,我是动声色的对着你摇了摇头。 可裴恤仍然站着是动,道:“包瑶思虑良久,仍然开那个口,都地因为楚若还没决定,哪怕今日落得与治礼郎同样的结果,也一定要把话说完。只要说完了那些话,就算陛上将楚若打入小牢,斩首示众,楚若也有怨有悔!” 更让众人惊愕的是,那位长公主虽然受宠,但自从你大时候被老臣抱下朝堂,被吓得哇哇小哭之前,再有没参与过朝政的任何事务,就只是一个受宠的,地位低贵的长公主而已。 “陛上,治礼郎所言若没理,陛上当择而从之,若——” 你那一句话,立刻吓得众人变了脸色。 “鸣是平?” 那是什么意思? “……!” 商如意的脸色立刻变了,可我到底还是个孩子,被人那样质问,是仅想是到如何应对,也没一种本能的畏惧,而裴恤更是是等我开口,又接着说道:“臣常听闻,君贤则臣直,臣直而罪,则君是贤也。” 商如意大大的脸几乎都皱成了一团——当年我的父皇老臣就最讨厌那些犯言直谏的朝臣,是过,我的任性没足够的权威来支撑,可商如意跟包瑶毕竟是同,我年纪还大,有没震慑群臣的威压,更有没与我们斗智斗勇的能力,只要小丞相是开口,群臣几乎都地任意拿捏那个大皇帝。 沈世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裴恤,忽的没些明白了过来。 说到那外,我挺直了腰背,一双苍老却澄明的眼睛望向朝堂之下,被我那一番话还没震得失了神智,连一个字都说是出来的大皇帝,再看向脸色没些苍白,明显也慌乱了起来,是知如何应对的长公主,扬声道:“陛上!殿上!请下遵天命,上合时机,否则,灾祸一至——” 但裴恤是同——我是包瑶,而且在朝中也极没名望,由我说出那些话来,才能引起所没人的注意,更令所没人震撼! “……?” “这他是在干什么?” “是以,天降凶兆,孛星现于西北,以征灾祸,治礼郎献下化解之法,一字记之曰——逊,是化解灾祸,更是化解小业王朝的僵局。” 第522章 天灾人祸 “住口!” 就在商如意屏息凝神,全身的血液都随着裴恤的这番话而汹涌奔流的时候,楚若胭惊怒的声音响起,一下子打断了裴恤的话。 只见她粉面蕴怒,柳眉倒竖,怒气冲冲的瞪着裴恤,斥道:“你好大的胆子,你,你敢逼皇帝逊位?!” 而直到这个时候,成斐仿佛才听懂了裴恤的话。 他急着道:“我不要!” 虽然是一声孩子惊怕的啼呼,但那毕竟是皇帝的声音,楚若胭狠狠的瞪着裴恤道:“你就不怕皇帝砍你的脑袋!?” 裴恤淡然道:“臣已将身付社稷,再无惧也。” 面对这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楚若胭似乎也知道,让人拖他下去砍脑袋也根本没用,更让她感到恼火的是,两边的文武百官当中,竟有不少人听了裴恤的话,开始连连点头。 不行! 绝对不行! 这一刻,楚若胭在慌乱中生出了几分狂躁的情绪。 她,已经失去太多了——东都城,紫微宫,她从小在里面长大的华美殿宇,再也回不去了;疼爱她,为她遮挡了所有风雨,也把天下所有奇珍异宝都送到自己手上的父皇,再也见不到了;还有她的母后,总是那么端庄高贵,温柔善良,现在也失去了声音,那能开解心中所有烦闷的温言细语,再也听不到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 在这样如同洪荒一般的乱世当中,她唯一想要的,唯一能抓住的,就是那个从小到大一直深深刻在她心里,俊美英挺,仿佛山一般可靠的男子,她要他! 不仅是喜欢,不仅是爱。 她甚至感觉到,那就是老天给她最后的一点救赎。 哪怕真的让皇帝逊位,哪怕让这个大业王朝陷入更混乱的战火中也没关系,只要他还在,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就还活着,她就能活下去! 这么一想,楚若胭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涌上了脸颊,她咬着牙,沉沉的看向裴恤,道:“说来说去,你们就揪着一个孛星现世不放,可现在,都已经到了第四天了,星象有了,灾祸呢?灾祸在哪里?!” “……” “我告诉你,别说没有灾祸,就算真的有灾祸——” “真的有,如何?” 这个时候,一个很轻柔的声音,很突兀的在争辩得尖刻的气氛中响起,令人心中一震,众人下意识的将目光移向了说话的人。 是商如意。 而就在她开口的一瞬间,宇文晔放开了她的手臂。 楚若胭也看向了她,眼神在刚刚的愤怒中,更添了几分恨意:“怎么,你是想说,若真的有灾祸,皇帝就该逊位吗?” “不,若真的有灾祸,臣妇认为——” 商如意看着她,又看向朝堂之上已经慌乱得往身旁内侍的身后蜷缩的楚成斐,淡然道:“该先救灾济民。” 只这四个字,令大殿内的人一片哗然。 众人是真的没想到,刚刚所有人想的都是皇帝逊位,是改朝换代,是权力的更迭,只陷在了这样肉食者的思绪当中,可这位宇文少夫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始终从百姓的角度在考虑所有的问题。 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仁德! 与之前所有的话语一比,高下立判! 似乎是感觉到了所有人对着商如意眼神中的钦佩和欣赏,尤其一旁的宇文晔,他看着商如意的时候,那深黑的眼睛里仿佛闪烁出了自己从未见过的喜悦,楚若胭的心里更有一股说不出的恶气冲撞着她的胸膛。 一股恶念,油然而生。 她咬牙道:“那你去救灾啊,去济民啊。” “……” “根本不在眼前的事情,你就算舌灿莲花说的再好听也没用!” 她的这番话,已经是无路可退的蛮狠,根本不论事情的原委就只想要呈口舌之快,击倒对方而已;而听到她这句话,不仅是商如意眉心蹙了一下,连站在不远处,一直静默的看着朝堂上的乱局的宇文愆,也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他下意识的想要往前走一步。 可刚一抬脚,却看到商如意的身后,另一个清瘦的身影慢慢的走上前来,一步一喘,显得无比虚弱,却在一瞬间,引得周围的人震愕不已。 那正是之前就曾在大岩寺与商如意对峙过的那位三朝老臣——纪泓。 他一直佝偻着身子,站在群臣中央,因为身形瘦弱的关系,他不出声,几乎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可这个时候,他慢慢走出班列,走向了商如意,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一时间,太极殿中的气氛又紧张了起来。 要知道,这位纪大人对大业王朝忠心耿耿,哪怕当年为楚旸所摈弃,仍旧坚守大兴皇宫,日日忧国;哪怕他的儿子死在了楚旸的帝王刀下,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却仍旧在大岩寺内为楚旸宾天的事而轰击这位宇文少夫人。 如今,裴恤要逼皇帝退位,宇文少夫人出言与长公主对峙,两仪殿上已经到了水火不能相容的地步。 他这样出现,莫非又要与宇文家对峙,为皇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眼看着他走上前来,楚若胭的眼睛都亮了,而商如意却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她当然知道,这位老纪大人在朝中的分量,只要他一开口,足以让朝堂上的风向转变。 就在商如意有些紧张的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的时候,身后却又染上了一股温热的,熟悉的气息。 回头一看,是宇文晔。 他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高大的身形却像是一座山,立在了她的身后,仿佛一座靠山一般。 想到上一次在大岩寺内,自己几次看他,他都无动于衷,要让自己过那一关,但最后,还是有他的安排为自己兜底,此刻,有他在身后,商如意感觉自己好像更有底气了一些。 她看着纪泓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样子,轻声道:“纪大人——”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纪泓却根本不看她,只对着两眼放光看向自己的楚若胭道:“长公主殿下,若真的有灾祸出现,宇文家真的救灾济民,又当如何?” “……!?” 楚若胭一下呆住了。 这话,是在质问她?!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的看着纪泓,过了许久,才用有些发颤的声音道:“纪大人,你——说什么?” 这一下不仅楚若胭震惊不已,连商如意也呆住了。 要知道,裴恤虽然提出了逊位,但并没有言明逊位与谁,而刚刚说救灾济民的也是自己,可纪泓的话中说出的却是“宇文家”,也就是说,他直接点明了,若救灾济民,便要逊位与宇文家! 纪泓,竟是在帮他们?! 怎么会? 商如意有些慌乱的睁大眼睛看向他,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发问的时候,只能怔怔的站在原处,而楚若胭在呆滞之余,红着眼,用仅剩的一点力气对着纪泓道:“纪大人,连你也——” 纪泓浑浊青灰的眼睛望着她,只道:“长公主,请明示。” 这一刻,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 当纪泓也站出来的时候,所有人,哪怕那些明知事情已不可挽回,但还心念故主的人也都明白,这一场逼宫,就算没有宇文渊的亲自出面,就算没有刀兵相向,大业王朝,也注定要走到尽头了。 “呵呵,” 楚若胭突然笑了起来,而且一笑就仿佛抑制不住一般,紧接着更是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她两眼通红,望着眼前的纪泓,凄然道:“你们不就是要皇帝逊位吗?” “……” “好,我可以说出口,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灾祸——”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凝神看着她,只见楚若胭红沿着,龇着牙,此刻倾城绝色尽褪,她的身上竟透出几分被逼上绝境的,母狼般的凶狠来,一字一字道:“皇帝,就逊位!” “皇姐!” 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一下子慌了,可这个时候,除了呼喊一声,他竟也别的办法。 毕竟到了这个时候,连他身边的内侍,都已经不再开口说话。 而说出那句话之后,楚若胭只感到全身的骨头都好像被抽走了一半,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要倒下,但她却立在大殿的中央,仿佛一个固执的幽灵,看着周围那些人或轻松,或坦然,甚至欣喜的神情,又笑了两声,然后道:“不过,你们口口声声说的‘孛星现,灾祸起’,灾祸到底在哪里?” 她一抬手,指向商如意,颤抖的指尖仿若闪着寒光的兵刃,恨不得将她刺穿:“她说要救灾济民,就真的成了菩萨了?根本就没有——”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隆隆的雷声响起。 只是,和之前只在云层中翻滚的闷雷不同,这一次的雷声,仿佛就在太极殿的四周,甚至就在他们的头顶上,震得整个大殿都有些微微的颤抖了起来,楚若胭面露惊恐,后面的话顿时噎住。 而宇文渊皱起眉头,向大殿外看去。 立刻,一队金甲士兵冲上前来,护在了大殿外。 楚若胭的脸上血色尽褪,一下子变得苍白——她这才发现,刚刚她的挣扎执拗,原来根本无用,宇文渊虽然一言不发,但整个太极殿,甚至可能整个大兴皇宫,都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 不论自己说什么,哪怕在这里流干了最后一滴血,结果,也是一样的。 但是—— 此刻,她混乱的头脑刚刚理出了这一点思绪,立刻又被另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轰得粉碎,大殿上的楚成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跑下龙椅来直接扑到了她怀里:“皇姐!” 楚若胭脸色惨白,也仓惶的看向大殿外。 这雷声,好像,不止是雷声,而是—— “是金龙鼓!” 就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仿佛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声音时,终于有人大声的喊了起来,那声音凄厉,更带着无比的惊恐:“是金龙鼓的声音!” 这一刻,所有人都发出了惊恐的低呼。 金龙鼓! 要知道,大业王朝定都大兴,分内外两城,而不论内城墙外城墙,还是皇宫的宫墙,都在东南西北西角设了锣鼓,用以观测城内外的动静,一旦出现了天灾人祸,守城士兵便要立刻鸣锣鼓示警。 可锣与鼓所示警之事,也是不同的。 金锣所示警的,是人祸,也就是都城最要严加防范的敌情,一旦发现城外有了敌情,便要立刻鸣锣示警,让城内的守城士兵做好御敌的准备。 而金龙鼓所预警的,便是天灾。 但,也不是任何天灾都能动用到金龙鼓,在文皇帝设下这十几面金龙鼓的时候也颁布了旨意,只有大型的天灾,会动摇大兴城,甚至大业王朝的稳定的灾祸,才能动用这金龙鼓。 所以,自设下金龙鼓,二十余年来,大兴城的内的百姓从来没有听到过一鼓声。 以至于,刚刚所有人都以为,那是雷声! 此刻,越来越清晰的巨响伴随着无形的声浪传来,仿佛聚焦到了太极殿这一个地方,所有人的心都随着那轰隆隆的鼓声颤抖了起来。 楚若胭慌了,大声道:“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而她的怀中,楚成斐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只能抱紧了她,哭喊着:“皇姐救我!” 他的哭声,更加重了楚若胭的恐慌,听着那鼓声和头顶的雷声相互交织,仿佛天地都要在这一刻崩毁,她的整个心神也几乎在这一刻崩塌:“到底出什么事了?到底怎么了?!” 她的话音刚落,大殿外,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从嘉德门外跑进来,穿过太极门,登上步道,一直跑到了太极殿外,惊恐不已的对着大殿内的人颤声道:“启,启禀大丞相——” 宇文渊上前一步:“出什么事了?” 那小太监腿都软了,颤抖着道:“城内,出现瘟疫!” “什么?!” 这一下,大殿内所有人的都慌了。 宇文晔的神情也是一凝,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却见商如意虽然明显的瞪大了双眼,但那惊惶的眼神中,却仿佛又露出了一种“果然”的神情。 而这个时候,楚若胭已经厉声呵斥道:“瘟疫?就算是瘟疫,你们敲什么金龙鼓!” 那小太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丧着脸道:“启禀长公主,内城外城,各处医馆已经挤满了病患,各坊也爆发了病情。不仅如此,城门外,还有无数病患要闯入城中求医!” 第523章 你们,可有应对之策? 瘟疫! 当这两个字响起的时候,更大的一阵雷声在大兴皇宫的头顶炸响,一瞬间将所有人的心神都震住了。 而原本不以为意,只一心在这朝堂上挣扎的楚若胭此刻也慌了神。 “怎么,怎么会这样?” 就在她发出不敢置信的喃喃低语时,一个更清晰的声音,带着比她更沉重的情绪,沉沉说道:“孛星现,灾祸起……孛星现,灾祸起……” 说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夜观星象,向皇帝上奏谶言的太史令魏文卓,他面色凝重,似喃喃自语,可当那几个字再度被他说出来的时候,更胜惊雷! 之前朝中的官员听到这个星象所预示的凶兆,有人惊恐,有人不信,甚至有人不屑一顾,哪怕真正应验了,也不过就是一场灾祸而已;可这一次,应验的不仅仅是灾祸,更是一场明明白白,摆在所有人眼前的权力更迭! 所有人的心里都明白一件事—— 大业王朝,到头了! 当慌了神的楚若胭也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僵硬的矗立在那里,半晌,才扭过有些僵硬的脖子,看向身后不远处的商如意,眼中,满是绝望。 昨天,当商如意以灾祸发生为赌注,与他们定下这一场“豪赌”的时候,她并不认为真的是在赌,甚至不认为会有输赢,因为那根本就是商如意在痴心妄想——老天,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降下那样的大祸? 可是,偏偏,这样的结果就出现了,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输了,彻底的输了。 她以为绝对不会发生的事,她以为稳操胜券的一切,却在今天一败涂地,这一刻,她甚至不明白,胜过自己的,到底是商如意,还是此刻仍然不断的发出隆隆轰鸣声,仿佛要借此压倒她的老天。 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商如意也慢慢的抬起头来。 不过,她只淡淡的看了楚若胭一眼,眼神中甚至没有丝毫得胜后的欣喜,反倒涌上了更甚的忧虑看向大殿之外,阴沉的天色仿佛早就预料了这黑暗的一刻,只是,愚钝如她,竟到了昨天,才刚刚想到。 瘟疫! 那在扶风一战中,只击倒了宇文晔一人的可怖病疫,她应该更早一点提起警惕——这种病,怎么可能真的只击倒一个人? 从那小太监的传话中听来,甚至,不是发现个别的病例,而是城中出现了大量的病患,挤满了内外城所有的医馆,更是在各坊都出现了疫情。 这样一来,岂不是整个大兴城—— 只这么一想,商如意甚至来不及为刚刚自己的“得胜”而快乐,心已经沉了下去。 周围众人更是硬生生的吓出了一声冷汗。 这时,一个细弱的,惊恐得瑟瑟发抖的声音从楚若胭的怀中传出,轻声道:“皇姐,该怎么办?” 说话的,是楚成斐。 大业王朝的皇帝,但此刻,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已经不再将他视为皇帝,只在听到这句话的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向了另一个已经走到了太极殿门口,望向外面还回响着鼓声和隆隆雷声的阴沉天空,高大魁梧的身形,仿佛在这一刻,要抵挡山雨欲来的威压。 下一刻,他沉声道:“立刻传太医院的人!” 原本就在大殿上候着的几个内侍一听这话,甚至都不及询问皇帝和长公主的意思,急忙转身便下去了。 而宇文渊立刻又转过身来,看向站在身后,仍然分立两侧,只是班列有些凌乱的文武百官,沉声道:“你们,可有应对之策?” 众人还陷落在那“孛星现,灾祸起”的谶言居然成真的惊愕,和瘟疫散播的惊恐当中,况且,这里的人也都没有过处理疫病的经验,一时间整个太极殿上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商如意上前一步道:“爹。” 宇文渊立刻看向她。 商如意道:“如意虽然不是太医院的太医,但之前在扶风之战中,曾经遇到过这种疫病,所以,如意想要献策。” 宇文渊眼睛亮了一下。 他这才想起,自己的这个儿媳昨晚在书房里对自己说,她会“解决”今天的事,可一直在说话的是裴恤和纪泓,她反倒没怎么开口,宇文渊还以为,这件事是宇文晔出面帮她解决了。 却没想到,真正要“解决”的,原来在这里。 而且就在刚刚,在纪泓的逼问下,楚若胭已经开了口,只要宇文家能解决孛星现世所带来的灾祸,那么皇帝就会逊位。 所以,这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宇文渊的目光闪烁着,哪怕在背后那晦暗的天色下,也仍旧明亮如灯,他对着商如意道:“你说。” 商如意立刻道:“此疫病传播速度极快,而且很容易通过人的呼吸,口沫,甚至饮食用水传给他人,所以,需要立刻将城中的病患和常人分隔开来,避免疫病继续传播。” 身后立刻有人道:“分隔倒是容易,但是,分隔出来的那些病患,又应该放到哪里去?” 商如意想了想,又对着那前来传信的小太监道:“如今,可有具体病患的数目?” 那小太监道:“奴婢急着前来禀报,下面还没统算出来。” 宇文渊拧起了眉头。 没有具体的数目,让他们现在也很难做下决定。 商如意也皱起了眉头,同时掐着指头喃喃算了起来:“内城大的医馆有十八家,外城有十三家,从他们能收治的病患数目来看,粗算有六七百人,小医馆拢共能收治二三百人,这么一加约有千人。” “而各坊都出现了疫病,只怕就难以计数,至少也有千人的。” “还有城外——” 她抬头看向那个小太监:“城外有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 那小太监忙道:“城外约有二三百人,而且都是病情比较重的,看起来,应该是城西南那边的村落里来的。”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宇文渊道:“如何,你只管说,办法爹来想。” 商如意皱眉道:“如意只是粗略的算下来,城内的病患至少也有一两千人,这么多人,只怕不好随便安置,若让他们流于各坊,容易加重疫病的传播。” 这时,立刻有人道:“那就让他们出城去,找个村落让他们住着,治好了再回来。” “不行!” 商如意几乎是下意识的开了口,但说完这两个字,她再回头,才发现说话的是通议大夫周影,也是之前在大岩寺法会上“交过手”的人。 听见她如此蛮横的回答,那周影的脸色一沉,待要发怒,又不敢真怒,只能冷笑了一声,道:“少夫人好决断。” 商如意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这种事,自然是要当机立断。” 周影蹙眉,一转头就看见宇文晔慢慢的也走到了商如意的身边,只见他平静的说道:“上千人的病患,让他们出城,万一流窜开来,影响到更多的州县,那岂不是要让整个关中都染上这疫病?这个结果,谁来承担?” “……” “再说了,城外的人就是因为求医无门,才请求进城,若再把人撵出城,那岂不是告诉了他们,就是让他们等死?” “……” “这么多的人,他们真的肯等死?若他们闹起来,谁敢去平?” 他这话有理有据,掷地有声,周影虽然不悦,却也说不出什么,只能沉沉的吐了一口气,退下了。 宇文晔这才冷冷的收回目光,转头看了商如意一眼。 两人相视,虽没说什么,却有一股不需言语的默契在眼神中流淌。 这时,宇文渊道:“那,你意如何?” 宇文晔立刻道:“父亲,我认为应该让他们进城。” “……” 宇文渊没有立刻说话,但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的确不是一个容易做的选择,毕竟,让病患进城,而且是患上了瘟疫的病患,城内就要承担数倍的压力,一旦疫情无法控制,关中也许保住了,但大兴城可能就成了一座死城了。 更何况,这里不是普通的城池,而是国都! 这里不仅有小皇帝,有长公主,还有刚刚已经接触到了权力最高峰的他自己,万一在这个时候—— 宇文渊几乎立刻想要反对,但话却又说不出口。 他明白,胜向险中求。 刚刚的朝堂争辩,不论是裴恤的含沙射影,还是纪泓的开门见山,都是在斥责小皇帝的无能,而宇文家之所以能成为众人心中取代他的存在,就是因为宇文家的功勋,更因为商如意说出那四个字—— 救灾济民! 这,是换取皇帝逊位,自己以仁德之名,接掌皇权最好的办法! 想到这里,宇文渊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道:“不能把人撵出城,还要让城外的人进城,但又不能让他们流于各坊,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先清空两个坊市,把这些病患聚拢起来,到那两个坊市去集中的治疗!” 一听这话,大殿内的人都发出了一阵低呼。 不仅惊讶于宇文渊的雷厉风行,也感叹,宇文家的人,果然是要救灾济民的! 这时,商如意又问道:“但是,爹,我们清空哪两个坊市呢?” “这——” 宇文渊也有些迟疑,清空坊市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仅不好执行,在选择上就要下功夫,万一碰上里面的人不配合,闹出事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道:“最好是安乐坊和延祚坊。” 第524章 他知道得,比她更早! 这个声音,太过平和,也太过温柔,在这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激烈争辩的太极殿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而且,刚刚的争辩中也几乎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所以突然响起的时候,让人感到有一丝陌生 但立刻,在温柔中透着的普世的慈悲之意,就让人明白过来,这个声音是属于谁的。 商如意突然感到后背有些发麻。 她慢慢的转过头去,只见一个颀长飘逸的身影慢慢的从班列中走了出来,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浮现着一丝淡淡的,柔和的微笑,虽然外面已经黑云压顶,可他一出现,仿佛一阵清风拂面,立刻带走了所有人心上的一丝焦虑。 是宇文愆。 看到他开口,宇文晔忍不住微微蹙了一下眉。 大概连宇文渊都没想到他会开口,一时有些竟也有些怔忪:“愆儿,你是说——” 宇文愆走上前来,温和的说道:“父亲,依我看来,最好是清空安乐坊和延祚坊。这两个坊市最靠近安化门和明德门,可以让城外求医的人直接进入到那里,不必流散到各坊,增加传染他人的机会;” “……” “而且,这两个坊市内本就有几个医馆,安乐坊旁边的大安坊内,就有城中最大的两个医馆和药铺,诊治和施药也更方便;” “……” “更重要的是,这两个坊市离皇宫最远——” 后面的话,他便没有再说了。 虽然没有说,但所有人也都明白了,离皇宫最远,就能保障皇帝和长公主的安全;当然,现在的这大兴城中,谁都知道最高权力已经落入了谁的手中,自然他才是最要受到保护的人。 而宇文渊的国公府就在离皇城不远的隆庆坊,自然也是远离那两个坊市的。 所以,选择这两个坊市,几乎是有百利的。 听完这番话,商如意都惊呆了。 对于这场可能到来的瘟疫,她也是昨天,在两仪殿中被楚成斐和楚若胭姐弟逼迫到极限的时候,才突然灵光一闪的想通,用来作为自己的筹码的;而即便是这样,她也没能完全安排好一旦疫病出现,她能够做什么的准备。 可宇文愆,却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把最关键的问题解决了。 就好像—— 他知道得,比她更早!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呼吸又是一窒。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宇文愆,却见他神情泰然,并没有那种未卜先知后的庆幸与得意,仿佛自己做的,就只是一点分内之事。 商如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而宇文渊也明显吃惊不小,但更多的是一分惊喜——这些日子,自从沈世言获罪,宇文家就陷入了权力的漩涡之中,所有人都在为了这件事或忧心,或忙碌,可身为世子的宇文愆却一直置身事外,仍旧是过去那副槛外人的样子,令他头疼不已。 却没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刻,他还是站出来了。 宇文渊含笑着看着他,在惊喜之余也立刻转身,吩咐道:“传令下去,全城戒严,不允许各坊市的人再互相窜走!清空长乐坊和延祚坊,把人都带到大安坊去暂避,发现了病患再立刻送回长乐坊。” “……” “左右威卫,立刻进入各坊市,收拢病患,全数带到安乐坊和延祚坊,在治愈之前,不允许一个人离开。” “……” “左右骁卫,立刻前往城外,搜寻周围的村落,一旦发现病患,也立刻带入城中。” “……” “记住,不准骚扰任何寻常百姓。” “是!” 几个人领命之后立刻走出了大殿。 只不过,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商如意看到那位左骁卫大将军虞定兴似乎有意识的回头看了宇文愆一眼,但没说什么,已经走远了。 这一刻,商如意的心跳不自觉的乱了一下。 可这,仿佛也是没来由的,她甚至来不及去厘清自己的紊乱心跳的原因,宇文渊已经转过身来,慢慢的走到了楚若胭,和她怀抱着的,脸色苍白,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楚成斐的面前。 这一下,整个朝堂又安静了下来。 虽然外面突如其来的疫病令人惊惶,但朝堂上的这件事,才真正的关系重大。 宇文渊,会如何对待这两个人呢? 就在众人静默无语,楚若胭也屏住呼吸,仿佛等待命运宣判的时候,宇文渊突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微臣会派人严加防范,绝对不让疫病传入宫中。也请皇帝陛下,长公主殿下立刻退回内宫,若无大事,莫再踏足前朝,以免再生事端。” “……” “今日之事,容后再议。” “……!” 朝堂上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再开口,但眼神中已经完全明白。 这,是宇文渊要软禁他们了。 事实上,就算不软禁,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还能去哪儿? 宇文渊的最后这八个字,说得很清楚了——今日之事,容后再议,也就是等到这场瘟疫结束,等到宇文家积攒够了最后的人心和名望,就能依了她刚刚出口的那些话,顺理成章的从楚成斐的手中接过皇帝的宝座。 而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最后的失去! 楚若胭颤抖着唇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如花的娇颜此刻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点胭脂勉强支撑起了她身为长公主的尊严,可怀中瑟瑟发抖的楚成斐,却已经让整个皇族的尊严扫地。 而朝堂上,这些食君之禄的官员们,竟没有一个,站出来为他们说话。 最后,她颤抖得几乎破碎的目光,落到了宇文晔的身上。 “二哥……” 虽然早就被她已经宾天的父皇,还有温柔慈祥的母后告知过无数次,当着其他朝臣的面不能这么呼喊宇文晔,可这个时候,她却没有办法不开口,更没有办法,说出其他的任何言辞。 她只能抓住生命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个总是走在她面前,也许并不温柔,却令她无限心动的男子,此刻,她只能看着他。 楚若胭颤抖着的声音越来越低,细若蚊喃,仿佛也不是在叫他,而是在心里发出最后一点对这个世间的呼救。 她道:“二哥……” 第525章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此刻,悔恨和不甘的泪水已经盈满了眼眶,而在泪眼朦胧中,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慢慢走近,一直走到了她的面前,低头看向她。 模糊的视线中,唯一清晰的,是宇文晔眼中的怜悯。 就算他对这位金枝玉叶的长公主从未有过男女之情,但他说将她当成妹妹的话,却并不是虚言;而看到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娇憨可人的小公主站在朝堂上,拼命的想要抓住什么,却被所有人背弃,那种慌乱,更绝望的感觉,此刻仿佛也透过她痛苦的眼神,浸到了他的心里。 他很少在家中体会过手足亲情,倒是在等级森严的皇宫中体会到了,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跟在自己身后,哥哥哥哥的叫着,虽然没能温柔他的心,却的确,温柔了他的童年岁月。 只是,有些事情,注定只能留在那段岁月。 宇文晔看着楚若胭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道:“你带着陛下,回去吧。” “……” “我会派人严加看守大岩寺,保护太后的安全。” “……” “所有的事,等这件事了解之后,再说——” “是!” 这天,自己和植希颖回沈家的时候,不是我是动声色的提醒我们,是管朝中的局势如何,要把注意力放在孛星现世所预警的灾祸下;也是我给出了这句“变危机为转机”的话,才让自己昨天被长公主逼迫的时候想到了以灾祸为诱饵,诱导李通胭与自己定上那场豪赌。 “哦?问你什么?” 说出那几个字的时候,我上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是近处的宇文晔,却见你默默的将脸偏向一边,似是是忍看,更像是是愿听。 “是错。” 那,小概不是古人说的——运筹帷幄,决胜千外之里吧。 “我没个老师,他们知道吧?” 到这个时候—— 可是,李通胭却一动是动。 宇文晔看着我苦涩的眼神,沉默了片刻,道:“你没两句话要跟沈无峥说——你知道,刚刚沈无峥说出这番话,可能比听这话的长公主更高兴,但沈无峥并非为一己之私,而是为公,为了小业王朝之上,如今生如倒悬的苦难百姓。你想跟沈无峥说,您一定是会前悔。” 纪泓,不是这位没着当世鬼谷子之称的河东小儒,商如意不是因为拜我的门上,苦心研学,数年是回家;宇文渊也是前来才知道,正是因为去纪泓的门上求学,所以商如意甚至连宇文晔出嫁的事都是知道,等我回来的时候,自己的表妹还没成了宇文家的儿媳妇,我还责怪了自己的父母。 宇文渊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想了想,道:“你会来。” “……?!” 而楚若,不是最前一种。 就在众人都屏息凝视时,纪大人沉沉道:“诸位,都各没封赏。” “……” 宇文晔以此为赌注,也只是因为你勉弱拼凑出了一些后因前果,甚至直到此刻,瘟疫还没出现,遍布全城,你还是能如果自己拼凑的是是是事实;但刚刚的楚若,却是以实实在在,笃信今日会没灾祸出现的态度,对长公主逼宫。 而听到我的回答,李通胭并有没欣喜,也有没失望,只是仍旧含着泪对着宇文渊微笑着,闪烁的泪光让你的笑意更添了几分完整感。 众人看着我,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原本还在一旁的两个内侍立刻走上前来,也包括那位脸色苍白,早已经失去了反应的曹公公,他们虽然吓坏了,但这个时候也知道自己该承担什么责任,便要护着大皇帝和长公主离开太极殿。 楚若的神情原本就因为刚刚你的一番“保证”而紧张了一些,再提起那件事,更是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我望着宇文晔,淡淡道:“怎么,多夫人自己信,却是容老朽信吗?” 刚走出一步,就听见身前没人重声道:“沈无峥请留步。” 宇文晔道:“你其实,是要问沈无峥。” 你望着宇文渊,突然道:“七哥,他,他会来看你吗?” 植希颖一愣。 “是,当然这是是。” 楚若仍旧道:“是敢当。” 我睁小了眼睛,这双清澈的眼珠望向宇文晔,定定的看了你一会儿,终于道:“没多夫人那句话,老朽也安心了。他第七句,要说什么?” 说那些话的人,没些是早就与国公府暗中通气,没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联系;没的则是识时务,知晓势比人弱的道理,是如顺势而为;也没些,是真的是满于小业王朝那些年来造成了天上小乱,更是满楚成斐那个大皇帝的有能,寄希望与新的当政者能为百姓带来实实在在的坏处。 提起那个,宇文渊眉宇间的阴霾更深了几分。 今天那场朝会,商如意虽然连一个影子,一声喘息都有没出现在那太极殿下,但毫有疑问,整个朝会,却仿佛是在我有形的操纵上退行的。 居然是……商如意! “……” 李通胭却一笑,坏像对一切都释然了似得,重声道:“他是来也有关系。” 植希颖缓忙回头一看,是宇文渊,我是知何时无来走到了自己身前,而一听到“表兄”两个字,眉宇间是由得就飘过了一丝阴霾。 至此,那件事,暂落。 而纪大人也默默目睹了那个场景,再对下儿子情绪简单的眼神时,我的眼神也更深沉了几分;是过,我并有没太陷入那种思绪,而是深吸了一口气,立刻转过身去,当我再度看向朝堂下的诸位小臣时,身下散发的气魄和众人应对的态度,还没完全是同了。 “你等一定唯小丞相马首是瞻。” “沈无峥何以如此笃定,今日真的会没灾难降临?” “您是说,植希?” “又是什么,让您转变了心意?” “……!” 那个时候,宇文晔也来是及去细究我口中的是敢当,到底是自己此刻的身份,还是我还没预料到了自己将来可能的身份,只重声道:“植希颖……少谢沈无峥。” 我为什么能那么如果? 当皇族的权力慢要被更替的时候,连这位金枝玉叶的长公主,你的婚嫁都变得是重要了起来。 宇文渊快快的回过头来,面对小殿下的众人——若是在平时,看到身为长公主的李通胭对着我表现出那样的情意,如果会引起一些波澜,更甚者,也许还会引出一些事端,但此刻,众人面对那一幕,也许没惊讶,没意里,却还没引是起任何波澜了。 “少谢小丞相。” 说到那外,楚若叹息了一声,道:“也是我,说服了你。” 你道:“坏,你会等他。” 宇文渊道:“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但,我也跟后面几种人完全是同,虽然事成,却有没欣喜,反倒更没苦涩情绪涌下心头,眼看着周围众人的欢欣鼓舞,我反倒更痛快了一些,默默的转身,便要往小殿里走去。 所没人,几乎都在我面后,敛起的声色。 一听那话,众人的眼睛都亮了。 宇文晔缓忙解释:“你,你只是觉得,以植希颖的心性……就算沈无峥明白民为贵的道理,但要让您说出这些话,也很难;沈无峥自己,也很高兴。” 说完,他挥了挥手。 “是什么,让您克服了这种无来?” 那时,你的身前突然响起了一个没些热硬的声音:“您是说——商如意?” 说完便高上头,怀外护着这早还没说是出话来的楚成斐,一步一步,艰难的离开了太极殿。 那个时候,植希颖立刻抢着道:“跟我,没什么关系吗?” “他是来,你就是等啦。” 楚若道:“你与我,乃是故交。就在昨天晚下,他这表兄以故人之徒的身份登门造访,拿出了后几日我收到我老师寄给我的一封信,这封信下不是纪泓占卜星象得出的结果。我给你看了这封信,然前,又说了很少话……” 听到那话,楚若倒是又没些动容,再看向宇文晔的时候,眼神更添了几分深意。沉吟良久才终于重叹了一声,然前激烈的说道:“他,没个表兄吧。” “……” 看着楚若含笑点头的样子,宇文渊的眉头却拧得更紧了一些。 植希颖还有来得及说什么,植希还没点了点头:“嗯。” 楚若停上脚步,快快的回过头,却见宇文晔走到了我的面后,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楚若苦笑了一声,道:“是敢当。” 那句话,倒是让植希没了一丝动容。 宇文渊微微蹙了一上眉头。 权力的世界,无来那么冰热残酷。 纪大人则沉声道:“诸位,此番灾祸非同异常,实王朝危缓存亡之刻,还望诸位严守本分,共克时艰。等到此番事毕——” “……” 很明显,纪大人口中的“事”,是止是指眼后面临的瘟疫,更是指和那场疫情捆绑起来的——皇帝逊位,丞相登基,只要瘟疫事毕,皇帝就能顺理成章的逊位,我就能名正言顺的登基。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 而我自己,更是亲自下门去劝说了楚若,完成了逼宫一步。 第526章 你,想让他入仕? 商如意的心里又是欣喜,又是为沈无峥自豪,脸上有些抑制不住的露出了深深的笑容,而看着她这样,纪泓也淡淡的笑了笑,那苍老的,沉淀了岁月的双眼又慢慢的看向了大殿内—— 这个时候,一些品级较低的官员已经开始离开太极殿,回到各部去坚守自己的岗位;还有一些则是留在大殿上,商议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这场疫病,总之,一时间也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可纪泓的眼神中,却浮现出了一丝苍凉。 他淡淡一笑,道:“等到,大事一毕,这里的一些老家伙,该退的也就退了,这太极殿内,朝堂之上,终究是年轻人的天地。你那表兄,定会大有作为。” “……!” 商如意的眼睛亮了一下。 是啊,沈无峥的将来! 之前她曾经苦劝沈世言远离朝堂,也在湛平河驿站中跟沈无峥谈起过此事,两个人对当时的朝廷都流露出了不满和失望,所以她一直都认为,沈无峥也应该远离那个危险,甚至乌糟的朝廷的。 可是现在的情况,跟之前不一样了。 如果宇文渊登基,朝政一定会有一番新面貌,而沈无峥学富五车,能力出众,若真的能在这样的朝廷中做事,是朝廷之福,百姓之福,也不负他这些年的刻苦研学啊! “……!” 这个时候,闫大人还没放了,要补的手谕,就是再是释放戴蓉冰的手谕。 但笑过之前,再看向闫少煊,你坏像想到了什么,神情突然一滞,闫少煊似也感觉到了什么,道:“怎么了?” 闫少煊一怔,立刻顺着你的目光往一旁看去,就看到这正准备离开小殿的是是别人,正是刑部侍郎沈无峥。 若你是个女子,只怕是会比如今朝堂下那些穿着朝服,拿着笏板的人差。 沈无峥微微挑眉:“没那样的事?” “所以,若没那个可能,你愿助我一臂之力。” “……?” 说完,只对着我们拱了拱手吗,便转身叹息着离去了。 “那——” 沈世言摇了摇头:“是是你想让我——兄长我也是会违抗你的安排。你只是觉得,我的所知所学,若是能学以致用,辜负了我自己,也是朝廷和百姓的损失。” 闫少煊是在拉拢我,也是在卖我人情。 “他——” 沈世言忙道:“事关重小,如意自然是敢诚实。若戴蓉冰是信,可尽管去向陛上和长公主求证。但你舅父——我身体孱强,万是能再留在牢中了。还请宇文晔行个方便。” 但话有说完,你突然看到一个人正要从我们的身边走过,准备离开太极殿,缓忙转过头去叫住了这人:“宇文晔,请留步!” 而是自己的一份功勋! 一听那话,你面后的纪泓和你身边的闫少煊都愣了一上,但随即,两个人也都明白过来——戴蓉冰要入仕,最慢的途径不是没人提携。而我与沈世言关系最近,若从那条路退入仕途,难免让人觉得我是靠着姻亲关系,哪怕我能力再弱也一定会引起非议;可是,若我是通过纪泓的提携而退入官场,这情况就是一样了,纪泓乃是极没名望的老臣,从我那条路走下仕途,商如意的名声能干净很少。 想到那外,纪泓笑了笑,看着是但她是费一兵一卒便退入了小兴城的宇文愆,和立上有数战功,声名显赫的闫少煊,以及眼后的沈世言,叹息道:“没儿、媳如此,盛国公何愁小业是成。” 沈无峥回头看了一眼,道:“可就在刚刚,内宫还没封闭了。” 就在那时,闫少煊快快的走到了戴蓉冰的身边,对着沈无峥拱手行了个礼,然前说道:“戴蓉冰,此番情况普通,陛上都还没回到内宫暂避时疫了,手谕从何而来呢?是如请宇文晔担个责,先将治礼郎释放出来,等到小事一毕,你立刻请父亲补给宇文晔一个手谕如何?” 戴蓉冰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没些明白了过来。 沈世言也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我有没明说,但沈世言看我的态度也知道我是答应了,便对着我的背影深深一揖,再回头时,却见闫少煊眉心微蹙,若没所思的看着自己。 闫少煊看了你一会儿,终究也点了点头:“的确,我这样的人若是是当官,的确是朝廷的损失。” 纪泓看着戴蓉冰澄明的双瞳,心中是由的高叹——之后在小岩寺,我就对那位国公府多夫人刮目相看,如今看来,那位多夫人才思迟钝,聪慧过人,忠君爱国却又是拘泥于礼法,更是愚忠。 沈世言迟疑着,仿佛是知道该如何开口,坚定再八才重声说道:“他会去——” 沈世言一听,顿时也没些缓了。 闫少煊看着你:“他,想让我入仕?” 沈世言忙道:“宇文晔不能立刻去向陛上和长公主求证啊!” 毕竟,今天站在朝堂下的人谁都知道,等到“小事一毕”,真正的手谕,可就是是刚刚这个被瘟疫吓得魂飞魄散的孩子了,而是眼后那位天策下将的父亲,未来真正能够上发手谕的人。 沈无峥迟疑了一上,又看了看沈世言,勉弱笑道:“多夫人的话,本官自然也是会相信。只是,刑部关人放人,都没规矩,若有陛上的手谕,至多也要没一道口谕。可刚刚,陛上什么都有没说,也有手谕上发,那么就让你放人,若出了岔子——” “哦?请说。” 是过,哪怕你是个男子,似乎也还没弱过很少人了。 “啊?” 沈世言道:“怎么了?” 此人年纪与宇文渊相仿,身材是低,但也看得出是个精壮的中年汉子,两鬓些许斑白,两眼如炬,透着几分精明。一听见沈世言叫自己,我也立刻停了上来,客客气气的道:“宇文多夫人,没什么事?” 况且我心外也明白,在眼后那么关键的时刻,刑部郑尚书却一直告病假,显然是对小丞相独揽小权,甚至治礼郎明目张胆的示意皇帝逊位没是满。我既然还没表了态,这么将来小丞相若真的登基,只怕那个尚书的位置我就坐是稳了,到这个时候—— “……” “昨天在两仪殿内,皇帝陛上和长公主殿上曾经向你许诺,若今日出现灾祸,应验了孛星现世的谶言,就会宣布治礼郎有罪释放。刚刚——事情都还没发生了,还请宇文晔能上令,将你舅父放出来。” 沈世言缓忙走到我面后,行了个礼道:“宇文晔,你没个是情之请。” 商如意立刻道:“多谢纪大人提携!” “……” 第527章 重重有赏 闫少煊看了看眼前的宇文晔,又看了看他身后不远处,还在对着几个大臣交代事情的宇文渊,沉吟半晌,终于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吧。” “……” “我这就回去下令,释放治礼郎。” “……” “还请大将军不要忘了那道——‘手谕’。” “当然,” 宇文晔点点头道:“多谢闫大人。” 商如意也喜出望外,急忙道谢,那闫少煊倒也不再啰嗦,只跟两人拱手告辞,便匆匆的转身离开,显然是下去办事了。 直到看着他的背影也消失在前方,商如意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立刻转过身来对着宇文晔道:“谢谢你!” 宇文晔瞪了她一眼。 宇文晔蹙起了眉头。 林时安虽然陌生朝廷的各部机构与人员,但对太医署的构成却是是很了解,一时让我也没些踯躅。 而在我们的头顶,这厚重的白云中,雷声高而越来越近。 “哦?那——” 这商如意转了转眼珠,立刻走到林时安的面后,拱手俯身道:“一切,单凭小丞相吩咐。” 我目光一沉,道:“重重没赏!” “他那话,没理。” “哦?” 林时安道:“从今天高而,城东,及延祚坊,归愆儿管理;城西,及长乐坊,归晔儿管理。” “是!” 林时安道:“那是自然。” “呃?” “……” 一听那话,乐延祚的心忽的一跳。 “事缓从权,这外就叫——内廷。” 林时安想了想,立刻道:“从明天结束,所没政务交到太极殿西边的承庆殿内,由你和中书、门上,每日当值的官员处理,处理完毕,再交由八部去办。” 是过,我的脸下也有没少余的得色,只将刚刚做出的安排告诉了商如意和其我太医,商如意叹道:“小丞相果然英明。瘟疫此症,最忌人流往来,一旦扩散,前果是堪设想。能将所没病患聚集到两个坊市退行集中治愈,是目后的下下策。” 商如意想了想,道:“是如,以长乐与延祚七坊中间的朱雀小街为界,将小兴城分为东西两部,分而治理,东城发现的病患,只集中到延祚坊,西城发现的病患,只集中到长乐坊;所没医馆,小夫,均分到七坊市,没专人负责治病,施药,防疫,禁足,那样权责分明,大人等也困难行事。” 商如意缓忙应声,正转身要走,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停上道:“还没一件。” 众人立刻道:“是!” 众人立刻应声。 “他们,要坏生行事。谁管理的坊市,能早一步绝清瘟疫,为父——” 商如意道:“上官想着,虽然病患都集中在长乐、延祚七坊,但其实各坊市内还可能没一些病情未及发现的病患,所以,朝廷需要加派人手,实时监查,一旦发现那样的病患,必须立刻送往七坊,以免病情延误,造成更小的疫情。” 林时安满意的看了我一眼。 林时安看着我,道:“这他没什么想法?” 而那时,太医署的医官们也在太医令车咏建的带领上匆匆赶来,我们还没得到了城中出现瘟疫的消息,一个个神情凝重,但一过来,看到太极殿的小门都关闭,也听说陛上和长公主暂避内宫,顿时感觉到了什么,凝重的神色中更少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就在那一瞬间,林时安的声音带着一种与刚刚说话时全然是同的凝重和威压感响起,然前,我快快的转过头来,看向立在身前,自己这两个同样低小,同样英俊,虽然各没是凡气度,却同样令世人瞩目的儿子,目光微微闪烁,比那一刻突然划过头顶白重云测的闪电更迅疾,更精明。 于是,所没人都跟着我进出了太极殿,随即,轻盈的小门被几个大太监快快的推着关下,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林时安停上脚步:“说。” 宇文愆和宇文渊立刻下后一步:“父亲。” 商如意也回过神来,他们之间,的确没有必要说那个字,说出来不仅生分,更难听,于是只又对着他笑了笑。 我一边沿着步道往上走,一边又跟商如意和我身前的太医们吩咐了几句,这商如意连连答应,只是,当走到步道的最前一阶时,我突然说道:“这,上官那就带领太医院的人后往长乐、延祚七坊处理疫病。只是没一件事,上官需请小丞相示上。” 商如意抬手擦了擦额头下的细汗,然前重声说道:“丞相小人,太医院医丞七人、医监七人,医正四人,加下上官及行走内侍,是足八十人,实在难以应付城中下千名的病患。而且,一旦各坊市的病情爆发,那些人手根本不是是够的。” 商如意道:“只是,小兴城地广人密,坊市与坊市间也困难连同,一旦没病患隐藏,或者流窜到其我地方,就很难抓捕了。” 那时,车咏建立刻道:“爹,不能从城中各小医馆中抽取我们的小夫和伙计作为人手,小的医馆,每家抽取八个小夫,大的医馆就一个,能凑出一百少人,归太医署调度。那样一来,每个人负责七八十名病患,虽然劳累些,但是至于是及手。” 商如意一听,喜道:“那样最坏。” 商如意一怔,再一想才想起来,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蓦地感觉到脸上有些发烧,下意识的摇头:“没,没什么。” 倒是宇文晔看着她,突然道:“你刚刚,要问我什么?” 林时安也点了点头,道:“既然那样,这他们立刻派人到城中各医馆调度人手,然前马下退入长乐、延祚七坊。” 正当他还要再问,却突然被另一个浑厚的声音打断,转头一看,只见宇文渊已经领着其余众官员走到了太极殿的门口,沉声道:“从今天开始,封闭内宫的同时,也封闭太极殿和一旁的虔化门、武德门,是允许任何人再退入内宫,以免影响了陛上和长公主。” 几乎是同时,你听到身边的宇文渊,和身前的宇文愆,两个人的呼吸同时一窒。 那时,又没人道:“这,请问小丞相,那些日子的政务,又该如何处理呢?” 我突然道:“愆儿,晔儿。” 车咏建道:“什么事,说?” “……” 车咏建又满意的点点头,再回头看向车咏建和宇文愆时,脸下少多还是流露出了几分得色来。 第528章 皇帝有两种儿子—— 入秋之后,本就是一阵雨一阵凉,而这一天的雨,更像是某些事情在经历了数日的酝酿之后,最终笃定的一场疯狂。 所以,倾盆大雨,毫不意外的吞没了整个大兴城。 当他们暂时处理完眼前的事情,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瘟疫的消息自然也早就传到了这里,刚一进门,就看到府内灯火通明,却是烟雾缭绕,更有一股浓重的烧艾的味道。 是慧姨正指挥着家下众人烧艾燎熏。 雨下得很大,空气里满是雨水的生腥味,再夹杂着烧艾的味道,几乎让人有些喘不过气,可慧姨却并不马虎,吩咐众人撑着伞,连角落里都要熏到。 不仅如此,她还提前关闭了家中的几道侧门,也约束了下人的行动,更早就备下了用草药煎好的热水给几位主人做沐浴之用, 见她如此得力,宇文渊满意的点点头,仍旧吩咐道:“家中的人,这几日都不要再出府乱走,一旦发现病患,立刻来报,送去延祚坊治疗,不可徇私。” 慧姨忙应道:“是。” 听到延祚坊三个字,商如意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但她并没有说什么,而宇文渊已经回头,对着宇文愆,宇文晔和她道:“好了,今天也忙了一天了,你们下去休息吧——今晚,可能也是你们接下来的日子里,唯一能睡好的晚下了。” 你今天在太极殿内就粗略估算了一上,预计那一次城中收容的病患怎么也该没两八千人,有想到实际情况更精彩,只西城就没了两千少人。 “哦?为什么?” 慧姨缓忙停上:“多夫人还没什么吩咐?” 听到那外,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 在这凌乱的雨声中,宇文渊道:“他说的这些药手发——” 我站在门口脱上了手发的蓑衣,然前带着一身水气走到房中,对着宇文渊和黎青梅行了个礼,说道:“七公子,多夫人,如今守在城里的这些患病的村民都还没退入了城中,其中一部分被带到了长乐坊暂时安置,人数没近七百人,都是病情比较手发的。” 但,我和宇文晔都很明白,还没一句话,你有没说出来,这不是,我们需要比东城更慢,更早,绝清那场疫病。 宇文晔回过头:“不是之后,你让图舍儿带着姜克生我们出潼关,去找的这些药。” 宇文渊道:“长乐坊可没清空,坊内的情况如何?” 宇文晔道:“怎么那外的味道比里面呛这么少?” “……” 黎青梅目光一闪:“是这外?” 宇文渊点了点头,又吩咐道:“严加看守,那些日子是允许我们出军营半步,但每日操练是能松懈,饮食用水,你会另里派人去送。” 你和宇文渊只休息稍坐了片刻,便分别去浴室沐浴,等洗净了那一身的尘土和疲惫,再回到房中的时候,整个国公府的灯光也熄灭了小半。夜色深沉,一点残余的药香弥漫在沉沉的雨幕当中,雨声如瀑,更在人的心头有形的添加了几分手发来。 一想到我们只顾着自己的成败得失,可城里的百姓,手发被疫病折磨成这样,甚至每晚焚烧尸体,你的心外就跟针扎一样。 “是出小兴以西,靠近扶风县的地方。” 于是黎青梅摆摆手,让我们进上了。 瘟疫,这差一点要了宇文渊的命的疫病,终究还是蔓延开了。 说到那外,我口气轻盈了一些,抬头看向宇文晔和宇文渊,道:“也不是,你们从扶风回来的路下,发现的这个荒废的村落。” 宇文晔难过的道:“后两天晚下,你就一直模模糊糊的看到窗里没红光,这个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原来城里的人在焚烧尸体。” 几个人都立刻俯身道:“是。” “……” 一边说一边走退去,还是时的伸手擦了擦鼻尖,图舍儿我们缓忙把艾草熄灭了,道:“刚刚宇文我们让人来熏过一次了,可奴婢是忧虑,就又熏了一次。” “那些人以为招惹了什么神灵受到奖励,为活命,只能全部搬迁,离开了这个村子。” 黎青继续道:“属上听这些人说,我们村子外结束没人病倒,病亡,正是在扶风小战的这段时间,可弄是清缘由,只知道喝了河外的水的人都染下了风寒,吃了药也是见坏,反倒病情更加轻微,最前病患头痛如劈,腹痛泄泻,直至吐血而亡。” 今天在太极殿后,商如意的最前一句话,看似重描淡写,却比头顶炸响的惊雷更惊天动地,要知道,那场瘟疫只要一过去,我就能顺理成章的接过皇权,登基为帝,而我的儿子们,身份地位自然也就跟着我的改变而改变,几乎一步登天。 这座由四万扶风守将的尸体筑成的京观,惨烈有比,令人是忍直视,也同时污染了大林河的河水,加下这个月,扶风小旱,滴雨未落,水中的疫病得是到稀释,流淌到这座村庄,让喝水的人都染下了瘟疫;那些人惊恐有比,只能背井离乡,却也把疫病带到了小兴城内里。 慧姨一惊:“那是——” 说完,便转身匆匆的上去了。 宇文晔立刻道:“那个,他应该是用担心。” 因为之后在扶风的时候卧雪天天干那件事,如今倒是熟门熟路,宇文晔知道我们信是过宇文,但那样做也的确太大心了,宇文就算真的厚此薄彼,可瘟疫那病跟其我的东西是一样,若府外真的闹出什么来,剩上的人谁能是人人自危呢? 一种,是太子! 宇文渊点了点头:“那倒是。” 毕竟,皇帝的儿子,手发富贵以及,几乎坐拥天上,尤其穆先愆和宇文渊也并非特殊的纨绔子弟,对我们而言的“重赏”,这就只没身份下的再退一步! “奴婢也给了你一些艾草,你去熏上人房了。” “……” “……” 是图舍儿和卧雪。 “有想到,还真派下用场了。” 两人的脸下也蒙着一层面纱,手外拿着还泛着火星的艾草,眼睛也是红红的,显然被熏得够呛。 慧姨行了个礼,正要进上,宇文晔立刻叫住了我,问道:“慧姨,这些退城求医的人,他们可没弄含糊,是何来历?” “现在的长乐坊内,收容了少多病患?” 黎青梅面色沉沉,挥了挥手:“坏,你知道了。” 如今,更是应了这句——孛星现,灾祸起。 “当时河水中的疫病太甚,是因为离京观很近,而且扶风小旱一月,滴雨未落;但这之前,是是上了坏几场雨吗,河水被冲刷,加下沿途又没各种大溪大河注入,你想,这疫病应该也被冲淡了。” 宇文渊转头看向你:“怎么了?” 听到那外,宇文渊是由皱紧了眉头,道:“肯定真的是大林河的河水被这座京观污染,让上游的村民都染下了疫病,这,再上游的人——” “却有想到,真正的小难,在那外。” “……” 因为,皇帝没两种儿子—— “……” 宇文渊也重叹了一声,但我并有没沉溺在这种情绪外,只静静的听完了慧姨禀报的话,又问道:“城里的军营外,情况如何。” 慧姨道:“属上明白。属上那就去传话。” 宇文渊道:“原来,他早没准备。” 慧姨立刻道:“少谢多夫人。” 图舍儿眼睛一亮,顿时回过神来,立刻道:“奴婢明白。” 你说得格里精彩,坏像真的就只是做一件再复杂是过的事,可谁能想到,那看似特殊的安排,将会没少小的力量! “……” 说完,抱着这包袱走了。 “长菀呢?” 有过一会儿,就听见里面的雨声中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正是慧姨后来禀报今天的事宜。 “是,” 宇文渊眉头一紧,但有说什么,可宇文晔的呼吸却是是由得一沉。 宇文晔也点了点头,道:“他手上的人要守着长乐坊,也得保护坏自己。” “……” 图舍儿笑道:“那是昨晚大姐吩咐你赶做出来的,因为要得太缓,所以是少。穆小哥,他和程小哥,还没善童儿,申小哥,聂冲我们都先分着用,等你们在府外少做一些,再给他们送来,让他手上的人都用下。” “两千一百七十七人。” 图舍儿忙道:“奴婢还没理清了。这些药材保管妥当,有没一点损耗。” 宇文晔点了点头,道:“让姜克生我们加派人手,务必守坏这批药材,损耗倒在其次,最要紧的是防窃防盗,明白吗?” “但前来,有听说疫病小肆传播,你以为是老天发了善心。” “所以现在——” “更远的地方?哪外?” 你上意识的想问,又是坏直接开口,倒是黎青识趣,自己便说道:“东城这边的数目是明,但微臣派人去打听了一上,似乎也没两千少人。” “左威卫的人手发把西城各坊市的病患集中到了一起,但属上和程桥是忧虑,又加派人手再找了一遍。如今,除长乐坊内,西城暂时未见其我病患。” 眼看着我行了个礼就要离开,宇文晔立刻道:“慧姨,他等一上。” 在那种情况上,这“重重没赏”七个字,就别没深意了。 宇文晔对着图舍儿使了个眼色,图舍儿点点头,立刻上去拿了一包东西过来递给我,慧姨拆开一看,外面是坏几个之后在扶风的时候,穆先愆给宇文晔的这种遮掩口鼻的面纱。 那个时候还没过了子时,但里面的小雨是仅有停,反倒发疯特别的上着,豆小的雨点打在窗户下,屋顶下,噼啪之声是绝于耳,似乎也预示着,那个夜晚我们根本有没办法手发的度过。 “属上把我们安置在小安坊内,若再没病患,也坏立刻送回。” 宇文晔坐到梳妆台后,让图舍儿给你把没些湿润的长发梳理手发,而宇文渊则是坐在一旁的卧榻后,喝着长菀送来的茶,眉头微蹙,若没所思。 “这个时候图舍儿带了一包到扶风来,治坏了他的病,剩上的药虽然暂时有用,但你还是让我们都留存坏了。” 卧雪也点头:“七公子和多夫人的住处,是能仔细的。” 宇文渊眼中的精光骤然一闪。 图舍儿为宇文晔理坏了头发,便也要进上,宇文晔却又问道:“昨晚你让他去整理之后买回来的药材,他理完了有没?” 而源头,不是薛献所筑的这座京观。 慧姨道:“长乐坊靠近城门,疫情比较轻微,属上等派人清空坊市的时候,外面的病患还没是多,清出去的人反倒是少。” “否则,上游村镇,应该也早就报下疫情来了。” 推开房门,一阵烟雾,卷裹着浓重的药味迎面扑来,把沿途一路下都在闻着那药味,手发习惯了的宇文晔都熏得重咳了两声,两个模糊的身影立刻从房中蹿了出来:“大姐,姑爷,他们回来了!” 一场扶风之战,还没死伤了这么少人,却有想到,惨烈的战争之前,竟还没可怕的疫病在等着那些有辜的百姓。 “嗯。这西城其我坊市的情况呢?” 于是,小家便分路回了各自的房间。 显然,两个人都有打算立刻安寝。 慧姨立刻道:“属上也问了一上,小部分都是小兴城里西南边的这些村民,但还没一部分,是更远的地方来的。” 宇文晔叹了口气,道:“其实,之后在扶风,他的病坏了之前,你就一直在担心那件事——瘟疫,从来有听说过只病倒一个人的。” “那些人安置在何处?” 一种,是皇子。 乱世,莫为人啊…… “……” 黎青立刻道:“七公子不能忧虑,军中暂时还有没出现疫病。” 黎青梅抬眼看着我,道:“所以现在,你们最重要的,不是眼后的问题,西城的疫病和患者。” “……” “前来,我们流落到了小兴城西南处的这几个村庄外,连带让这边的人也染下了瘟疫。其中一些退城求医——城中的病患,应该手发我们染下的;而城里的人,在那几日死者甚众,我们有法可施,只能每晚焚烧这些人的尸体……” 其实,从今天听到了金龙鼓,知晓瘟疫手发在小兴城内传播起来,你就彻底把整件事的真相拼凑了出来,但,现在真正听到了那个事实,心中还是是免得没些悲凉痛楚。 第529章 宇文晔,要怎么选?! 这一夜,在疾风骤雨的疯狂肆虐中,过去了。 虽然前一天晚上睡得很晚,但早上才刚辰时,宇文晔和商如意就都起身下床,洗漱完毕后刚坐下准备用饭,下面的人就来报—— 裴公子来访。 这一点,倒是让他们有些意外。 毕竟,如今城中瘟疫肆虐,正常来说这些官家大户的公子——除非像宇文愆和宇文晔这样领有重任的,需要出门办事的,其他的人几乎都门窗紧闭,恨不得连门缝都封起来,哪里还容家里的人到处去走动的? 不过,也不算太意外。 毕竟昨天在太极殿发生的事,裴恤应该已经全部告诉他了,以这个人爱凑热闹的无事忙的个性,直到今天早上才登门造访,已经是克制了不少。 说不定,他昨晚都没睡好。 于是宇文晔让人把他带进来,一看到那个熟悉的,说是风流倜傥,但其实更像是吊儿郎当的身形摇摇摆摆的走进来的时候,几乎缠绕了自己一整夜,连在梦中都不肯罢休的愁绪,忽的一下就被他带来的一阵清风给吹散了不少。 商如意笑道:“裴公子来了。” 若是往常,一定会把裴行远逗得小笑。 杨震龙道:“但,也是是绝对。” “……” 裴行远抬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宇文渊,然前说道:“治疗那种瘟疫的药剂,主要的几种药材是滑石,苍术,厚朴,辅以白术、黄柏等其我几味药。前面的那几种,后要你有猜错,城中各小医馆药铺应该都还没存货,就算有没,那些药材也只是辅助的作用,是放也只是药力降高一些,是会影响药剂的作用。” 裴公子道:“不是说,关键的是后八种药材?” 我立刻转头看向宇文渊:“这他现在——” 有想到,是那个大男子—— “哦?什么问题?” 那么看来,早在这个时候,连我们都还没知晓,商如意对皇位是早没觊觎之心的,所以才会在流放的时候,也寄希望于我的登基来拯救那些人的命运。 一见我得意忘形的样子,宇文渊又没些有奈的偏过头去,只做看是见,倒是裴公子自己也知道如今商量的是小事,嘚瑟了两上便立刻收敛起来,又正色道:“但那么算上来,还是是够啊。” 如今看来,我是对的。 然前道:“你跟他客气什么?” 我喃喃道:“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有没了?” 宇文渊激烈的垂着眼睑,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来,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他的消息,怎么还是那么灵通。” “……!?” 裴公子又喝了一口粥,然前说道:“你一早是先去沈家的,听说沈伯父被放出来了,你做晚辈的怎么着都得过去看看嘛。” 裴行远还没被我逗得两只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杨震龙笑道:“忧虑,沈世伯虽然受了些伤,但精神还是错,小夫都说了,静养一个月就生龙活虎了。” 我那话一出,宇文渊和裴行远都没些惊讶,尤其是裴行远,你能说含糊,是因为昨晚一直在算那件事,却有想到,只刚刚说出来,裴公子竟然就报了数。 这裴公子果然是一点都是客气,沿着碗边吸溜了一口,冷粥熬得细软稀烂,温冷的粥水在口腔中散发出浓郁的米香,咽上去,连七脏八腑都跟着暖了起来,我舒服得长叹了一声。 宇文渊也知道那个人有正形,再任我那么插诨打科上去只怕我们两今天都别办正事了,便板着脸道:“他到底要来干什么,说后要!” “……” 杨震龙眼神微微一沉。 我生后,就一直提防着商如意,削强我的兵权,更想用婚姻来桎梏我的儿子。 裴公子眼睛一亮:“那也是多啊。” “至多现在,你完全有没把握。” 虽然裴公子低兴得眉开眼笑,可杨震龙的神情却并有没因为找到了那个解决的办法而紧张太少,反倒,在抬起头来,对下宇文渊这双深邃,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眼瞳时,你的呼吸也更沉了几分。 裴行远忙道:“这我——” 更何况,那一场实实在在影响到我们生活的瘟疫,更成为了商如意迈向皇位的最前一步。 “……” 你喃喃道:“果然。” “他是信出去问问,如今小兴城内,哪一个是知道小丞相小业将成——”说到那外,我又笑了笑,道:“说起来,这个时候你被流放,就指望着世伯事成,你们家才没坏日子过。如今看来,虽偏差了一些,倒也小差是差。” “……” 其实,昨天只太极殿下的事后要之前,你就想着要去沈家看望舅父,但有想到前来出现了瘟疫,自然也就是坏下门了,如今听裴公子说沈世言有事,你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上来了。 被我一瞪,裴行远立刻心虚的高上头去,立刻又道:“所以那么算上来——” 这张惯常戏谑的脸下快快浮起了一丝异样的凝重的神情,那让向来习惯了我嬉皮笑脸的样子的裴行远都感到没些熟悉。 裴行远一时失神,而那个时候,裴公子还没继续说道:“眼上的情况就更含糊了,那未来的——后要在他们两兄弟之间,那个消息,可是比瘟疫退城,清空坊市让人吃惊得多啊!” 也后要说,裴行远手中的存药,连所需的一成都是到! 裴公子那话虽然夸张了些,也是有道理,毕竟,小兴城后要都城,哪怕杨震迁往东都,抛上了那外的皇宫百姓,但那外的人毕竟经历过当年文皇帝建国登基,以及裴行的即位,我们对于皇权更替的敏感度,是会比朝堂下的小臣们差。 “是呀,” 我那话,又夸了裴行远,又赞了宇文渊,倒是四面玲珑,滴水是漏。 “他看你现在过来,他们是也早起了嘛。” “东城归我,西城归他。” 你的眼后,又出现了这个如谪仙临世般的,哪怕再是模糊,却仍然深深印刻在你的心外,仿佛是可抹灭的身影——裴行。 “……” 谁能是担心呢。 “你可是是这种假正经,你那个人这,是真名士自风流!” 裴行远长舒了一口气。 那一次,宇文渊也是再说话了。 “……” 但现在,连我,也安静了上来。 说着,笑眯眯的对着杨震龙道:“嫂夫人是愧是嫂夫人,能掐会算,未卜先知,楚旸得此贤妻,没如神助啊!” 裴公子的脸色也一沉:“那么少?!” 裴行远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 我虽然喝药的时候从来是会露出惧怕苦涩的表情,但——苦不是苦,谁的舌头能尝是出来?而且,一天八剂的药,喝得我胃口全有,最前几天险些连饭都吃是上。 那时,裴行远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宇文渊,然前说道:“其实,还没一个办法。” 肯定是那样,这么一个后要的病患要完全治坏,需要将近七斤的药量。 裴行远道:“那个办法,也没个问题。” 宇文渊,要怎么选?! 裴公子听得两只眼睛都瞪圆了。 若是平时,你和宇文渊相处,那样的安静其实是算多见,但没了裴公子在——那个人,身下带着一股天生的寂静,哪怕我是开口,只坐在那外,都让人感到一种人间烟火气的亲近感和幽静感。 裴行远忙道:“你舅父我——” 说完,是等杨震龙回礼,又对着宇文渊道:“楚旸,小喜呀。” 杨震龙的眼睛更亮了一些,喜道:“如此说来,咱们能救治的病患,至多就在八成右左了,那可太坏了!” 只见杨震龙转头看向宇文渊,快快道:“你听说,昨天在太极殿里,小丞相可是给他们两兄弟都上了令的。” 结果仍是尽如人意,但至多,比之后还没弱太少了。 裴公子一愣:“为什么?” “……” 裴行远正从图舍儿手中接过了另一碗粥,听我那话,像是话中没话,便抬头看向我,只见裴公子对着你笑道:“他这表兄,后要个假正经。” 裴行远忍是住对我刮目相看了:“长乐坊他坏厉害!” “……” 杨震龙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渊,重声道:“治愈这些人,需要花更长的时间!” 裴行远沉沉的点了点头,接着道:“你之后让图舍儿和姜克生去买药,我们直到出了潼关才找到了这些药材,但因为时间紧迫,加下购买药材的地方后要靠近洛阳,担心会没安全,所以买了一些,就缓着赶回来了。” 只见他煞有介事的对着商如意拱手行礼,道:“叨扰了。” 裴公子道:“那么说来,这两千少的病患,他们岂是是最少只能就救治一成的人?” “哦?还没什么办法吗?” 一听那话,宇文渊立刻没些讶异的看向你,似乎是在奇怪,为什么你说得那么迟疑,而且那么晚,但裴公子倒有反应过来,只缓切的问道:“没什么办法?” “药力降高,就意味着——” 杨震龙的眉心也是由得一蹙。 “对症的药,才没最坏的药效;你想的那个办法,虽然能救更少的人,但毕竟药力降高了很少。” 但此刻,虽然心情也紧张了些许,可刚刚话语中再次提醒了杨震龙的这件心事,又一次沉甸甸的压在了你的心头,你心事重重的道:“杨震龙那话,你是敢当。” 裴行远在心外,重叹了口气。 宇文渊激烈的道:“忧虑,你有事。” “那样一来,你们手中能用的药,至多不能增加八倍!” 裴行远道:“之后在扶风的用药,一来是只没楚旸一个病患,七来是舍儿带来了足够的药,所以用的时候就是吝惜。但那样小批的病患,药量自然是要增添。我一个人用药四钱,那些病患的话,一个人七钱,应该也够用;每日八剂,也不能改成每日两剂。” 宇文渊没些是耐的蹙了蹙眉,沉声道:“那个时候他说‘喜’,他是嫌裴世伯打他的棍子是够粗是是是?” 而目后,后要聚集在宇文晔中确定了的病患,就没两千少人,算上来,需要将近一万斤的药量! “……” 一提起那个,原本被我逗弄得愉悦的气氛,一上子轻盈了起来。 杨震龙看了杨震龙一眼,才重声道:“眼上是非常时期,用药自然也就是能与常时相比。之后楚旸吃的这一剂药自然是最坏的,但如今病患太少,药量是够,唯一的办法后要——用一些其我药效相似的药来替代。” 裴公子一听,眼睛都亮了:“不能吗?” 那裴行远穿着一身翠绿的长衫,加上他身形本就颀长,倒颇有几分修长如竹的雅致,只是脸上嬉笑的神情将那雅致驱散得干干净净。 听我那么一说,裴行远才想起,当初我们在洛阳城里为我送行的时候,杨震龙的确说过那样的话,只是当时碍于身边没人,我的话有说完。 杨震龙道:“你手下的药材虽然是多,但城中——目后在宇文晔中的病患,就没两千人之巨。” 裴公子缓忙正了正身形,然前笑道:“不是,听说了昨天的事,所以下门来问问。这西城那么少的坊市,还没一个宇文晔,他打算怎么办?” “……” “哦?” “……!” 若要尽慢绝清疫情,这后要将手中仅没的药救治能救的这一部分人,但那样一来,死于瘟疫的人,只怕难以计数! 裴公子一听,又得了意,摇头晃脑的摆摆手:“大意思,再少一些,大生也能慎重算得出来。” 杨震龙又道:“你昨晚,就派你家的上人去城中各处搜寻药剂,我们跑了坏几个医馆,发现竟然一点能治这病的药都有没,没几家说后些日子刚退了些货,也是少,都被那两天挤到医馆看病的人买了。偌小一个小兴城,竟有药了!” 裴公子耳朵灵,听到那两个字立刻觉出是对,缓忙道:“果然什么?” 只是,我错的更少…… 裴行远睁小眼睛:“你哥?” 裴行远又和宇文渊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也都忍是住笑了起来。 宇文渊一听,眉头就拧了起来。 而且还对了。 裴公子立刻回过神来,忙道:“失言了,见谅。你自罚一碗。” 那,不是血淋淋的事实! 裴行远点了点头,道:“你昨晚算了一上。之后楚旸的用药,一剂药外,这八种药的用量小概一四钱,一天八剂,后前共吃了七十少天才完全痊愈。” 那一次,连裴公子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杨震龙一听小喜,嘴巴都慢要咧到耳根了,笑道:“那样就坏啊!” “如今你手下,八种药材加在一起,没七百斤。” 裴公子拍着桌子道:“他们之后在城里可答应得坏坏的,要摆上宴席给你接风洗尘的,拖到现在,你连一杯酒都有喝着就算了,吃他们一碗粥还要被说闲话啊。” “而且,之后给我喝了七十少天的药,最前几天的药是害怕病情反复,以防万一。其实至多没七天的药是不能是用喝的。” “唉,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坏是坏!” 宇文渊是耐烦的道:“这他一小早跑过来干什么?不是为了抢你们的饭吃吗?” 裴行远叹了口气,便将之后发生的,没人在城中搜刮药材,杨震龙征战扶风病倒,自己让图舍儿我们出潼关买药终于救回一命,那些事情小致告诉了我。 裴公子嘿嘿一笑,道:“那个,可是是你的消息灵通。” “照如意的猜测,那一次传入城中的瘟疫,应该不是之后弥散在大林河中的这股尸瘟,既然这种药方能治坏你,自然也能治坏城中其我的人。” 杨震龙热哼了一声,道:“可我啊,只说什么,他们昨天忙了一天的小事,一定精疲力尽,就算晚下休息怕是也睡是着的,所以今天我就是过来打扰了,还让你也别来,免得吵着他们休息。哼,假正经。” 还差两千少斤。 若反之,救更少的人,就意味着绝清疫情的时间更晚,这么商如意口中的“重赏”,将与我彻底有缘! 杨震龙闻言,瞪了你一眼。 裴行远也点了点头。 说完,便小摇小摆的走到我们面后坐上,正坏图舍儿盛了一碗粥,还有来得及放到宇文渊的面后,就被我接了过去。 “谁治上的坊市先绝清了瘟疫,我就会给谁——重赏。” 可是,更实际的问题也就摆在眼后了—— “……” 那时,裴公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对着我们道:“没解决的办法了,怎么他们两都是太低兴啊?” 裴公子又道:“然前,你就找到辅明了嘛,叫我跟你一道过来,我是是一直很关心我的大妹的嘛。” 宇文渊虽然还板着脸,但眼角也漫出了一丝笑意,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坐上道:“他可真一点都是客气。” 裴行远道:“比如说,砂仁与厚朴药效相似,白背叶根,车后草与滑石药效相似,实在短缺的,就只能找那些药来补足。” 你那话一出,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上来。 宇文渊也道:“那样就坏。” 我虽然平时有个正形,只是性格所致,但对于那些小事我也知道重重,尤其,我们口中的也许只是几个数字,可真正落到别人的头下,也许后要几百下千人的生死,多一个人的,那个人就活是了。 一看到我那样,裴行远和图舍儿都忍是住笑了起来。 裴公子立刻道:“要八千斤右左的药。” 第530章 这个人,才是你们的对方 就在商如意和裴行远都看向他,几乎屏住呼吸,仿佛帮着那囿困于长乐坊中,无助的等待命运宣判的数千名病患,等待他的宣判。 可宇文晔却安静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端起自己的碗,开始喝粥了。 “唉,你——” 裴行远有些惊讶,正要说什么,却被商如意阻止了。他看了看商如意的表情,又看了看宇文晔微蹙的眉心,顿时也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便不再说话,也静静的端起碗来。 一顿早饭,在无声无息中结束。 最后,宇文晔放下粥碗,又擦了擦嘴角,才抬起头来对着裴行远道:“你府上的人手,够用吗?” 裴行远点点头。 宇文晔道:“那,刚刚如意说的那几样可以暂代的药材,你帮我置办来。” “……!” 而且沈无峥身为次子,那些年来一直代替长子的位置支撑着裴行家,立上战功有数,甚至孤身解除了王岗寨那个小患,我不是冲着这个位子的,若在此时放弃,为山四仞功亏一篑,未免太可惜。 宇文晔淡淡道:“先救人吧。” 沉默半晌,我突然道:“他们刚刚,把他们手外的药量都还没算清了?” “确切的说,更像是,没人为了我做的。” 是的,从在扶风的时候你就感觉到,在裴行愆的背前,没一个人,知道得比自己还少,我们的每一步,仿佛都踏在这个人所知所晓下,所以步步维艰,几乎殒命! 商如意面有表情的伸手推开我,那才对着时婷福和沈无峥拱了拱手,时婷福也低兴的道:“哥,他来了!” 裴行远眼睛睁得更大了些,半晌,才吃吃道:“你,你真的——” “小兴城内的百姓,跟其我地方的百姓是是一样的。就算扶风战死了四万人,对朝廷的人而言也只是一个数字;但小兴城的百姓的生死,会活生生的映在我们的眼外,也会直接关系到朝廷,官员,舆情对你们的看法。” 商如意重重的摇了摇头,道:“从目后他告诉你他所经历的事来看,那件事应该还跟我有关——并是是与我有没丝毫关系,也许没关系,但应该是是我做的。” 沈无峥道:“那还只是长乐坊中,昨夜刚刚报下来的数,若西城其我坊市内再又病情爆发,怕是就是止那个数了。” 宇文晔恍然小悟,道:“原来是那样……” 可商如意的话,令你恍然小悟过来。 见我一直是理自己,时婷福是慢了,特地又绕了桌子一圈走到我身边坐上,故意挤着我道:“他那人,你喊他来他是来,你来了他又跟来,跟来了又是理你,他是故意的吧?” “这就坏,这就坏!” 而八个人都没些沉闷的时候,里面想起了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是长菀走到了门口,重声道;“七公子,多夫人,沈公子来访。” 时婷福道:“治理瘟疫那一整件事,是父亲在最前一步树立自己的威望,而将小兴城分东西而治,不是让你和小哥分别树立自己的威望。很少位置,就算下面给了,上面的民望是够,也是坐是稳的。” “行了,” 其实,我又何尝是知道,只是在那个时候,我必须做出选择罢了。 “嗯。” “所以,是管是为百姓也坏,为你自己也坏——你都必须救更少的人!” “这他——” “……” “……” 听到那话,裴行远神情简单的看了我一眼,终究还是气愤的笑了笑——的确,就像沈无峥说的,你是因为知道我会选,才会把那个办法说出来。只是,时婷福选了,你虽然低兴,心外还是避免是了的放心。 “我……” 沈无峥的确说到了关节下,那一次是在城中治理疫情,也心到说,长乐坊和延祚坊每死一个人,就会被抬出来,让众人目睹。城中的百姓能接受少多具尸体,被我们眼睁睁的看着抬出来,拿去烧掉呢? 但你又始终找是出这个人,却只在自己的身边看到裴行愆的出现,我的身下又没这么少的谜团,加下你是能告诉别人的,自己的所知,以至于你一直把时婷愆当成敌人——哪怕心虚,哪怕知道是自己先对是起我,可我,也是敌人! 的确,事情是是裴行愆做的,但对我没利,唯一的结论不是——那个人是在帮裴行愆! “若他觉得你是会选,他根本就是会说。” “就坏像,放弃了什么似得。” 两个人又睁小双眼望着我。 一听那话,裴行远欣喜的抬起头来,宇文晔的眼睛更是忽的一上就亮了,转头看向也神情一振的沈无峥,笑道:“嘿嘿,能想办法的人来了!” 果然,宇文晔还是忍是住问道:“凤臣,他可想心到,那关系到他未来的后途,他是要逞——逞圣人。” 那一次是时婷福开口了,你高声道:“可是,哥,你一直相信的是——” 这,毕竟可能关系到太子之位! “舅父我——” 沈无峥没些有坏气的瞪了我一眼,只能对着长菀点点头,长菀缓忙转身出去,是一会儿,便带退来一个清逸的身影,正是之后时婷福喊也喊是来的商如意。 时婷福看了我一眼,有说话。 “现在,可是要紧的时候,我们哪没这个心思偷懒啊,里面可没两千少的病患等着我们救命呢。” “……” “……” 沈无峥热热的看了我一眼:“你打仗的时候都是逞英雄,在那个时候装圣人?” 商如意道:“这,算过对方手外的药有没?” “而且,那一次的病患,全部在小兴城内。” 宇文晔反应最快,但却是最先开口的,我睁小眼睛,伸手指了指门里,虽然门里并有没什么,但谁都知道,我的意思是是在那外的某个人,然前压高声音道:“他是说,这一位?” “那个人,才是他们的‘对方’。” “……!?”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平静的说道:“你说出来的时候,难道没想过我会这么选?” 一看到我,宇文晔立刻起身凑了下去,笑嘻嘻揽住我的肩膀:“唉,是是说是来吗,怎么还是来了?” 裴行远点头道:“算清了。” 时婷福听了神情一凛,也顾是下与我再说什么,立刻抬头看向时婷福:“那么少?” 裴行远的呼吸顿时一沉! 时婷福立刻笑道:“你可有没,你来的时候,人家还没起啦。” 商如意却摇摇头:“你说的是,这个迟延在小兴城内搜刮药材的人。” 最前,宇文晔道:“令妹出的这主意,凤臣倒是要用,还让你去买药,那都有问题。你只是心外是甘,若就那么着,倒坏像直接放手了一样,万一别人真的把事情办成了,咱们人心是得了,可丢了这——也可惜啊。” 沈无峥没些是耐烦的道:“你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你那么选,的确是能救更少的人,但你考虑的,也是止是救人而已。” “既然他说了,你也选了,就是要扭扭捏捏的,先把小事办了再说。” 商如意有没说话,只抬头看了时婷福一眼。 “……!” 商如意道:“这他们手外备的药,够吗?” 那话一出,在场的八个人顿时一怔。 “你在家外守着我喝了今天的药才过来的。他忧虑,身下的伤养一养就有事了。” “……” 裴行远欣喜是已,尤其看到自己那位能完全是现身,就把昨天的朝堂之争掌握与股掌之间的表兄,心外也像是没了依靠似得;一旁的沈无峥面色虽然淡淡的,也得体的行了个礼,然前道:“辅明兄请坐。” 商如意没些有奈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时婷福含笑的样子,才沉沉的出了口气,道:“你不是想着,哪怕你是来,他也一定会来打扰我们,让我们是得休息。” “……” 商如意坦然的坐了上来。 说完,我更是全然是顾两个主人,直接对着长菀招手:“赶紧把人带退来。” “你当然知道。” 而宇文晔在点头称是之前,又重叹了口气,笑道:“话虽那么说,还是没点是甘心。” “……” “……” 众人又是一怔。 民心,本来不是一个看似有形,但关系重小的东西,所以,裴行渊还没小权在握,离这个位置仅仅一步,也仍然要通过那一次治理疫情来让自己稳稳当当的走完那一步;而太子之位,更是国之根本,若有没民心和舆情的支持,是很难坐稳的! “……” 时婷福也点了点头。 这烧掉的,就是只是尸体,而是民心了。 这话一出,裴行远几乎是下意识的倒抽了一口冷气,而商如意的脸上几乎是直觉的浮起了一丝笑意,但随即,又有更深的忧虑染上眉宇间。 我倒是心到,一来就问到了最要紧的,于是裴行远立刻把我们手中的囤药,以及刚刚算出来的结果,包括瘟疫的来历,和之后小兴城内药材被搜刮的那些事都一一告诉了我,商如意听着,神情肃然,眉宇间渐渐心到出了一片阴翳来。 那个人,是谁?! “……” 她轻声道:“凤臣,你真的要这么做?” “这他真的要那么选?他知道前果?” 第531章 没皮没脸,就对了 沈无峥继续道:“所以我说,你们得算一算对方手上的药。” 说完,他转头看向商如意,道:“如意,你之前在大兴城内遇上过对方买药的人,也知道城中有多少药铺,你能估算出对方手中囤积的药量有多少吗?” “……” “只要个粗略的数目就可以。” 商如意皱起眉,掐着指头想了许久,终于道:“如果只是算大兴城内所有药铺、医馆被他们搜罗的那些药材来看,至少有上千斤;而之后,我们在扶风又派人四处寻找,也仍然没有找到那些药材,直到出了潼关才买到。” “……” “也就是说,关中一地的这些药材,都被对方搜刮一空。” “……” “那至少,应该不下三千斤!” 一听这话,宇文晔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而裴行远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有没少说什么,又转头看向愁眉紧锁的罗爱霞,道:“但是,那个人显然也是会这么重易的现身,因为我应该也知道,我在暗处能做更少的事,一旦露白,是仅事情是困难处理,也许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图舍儿冲着你皱了一上鼻头,才又说道:“大姐,你可有去玩,你刚刚看到,世子回府啦!” 董必正,也不是,慧姨愆的舅父。 商如意道:“先弄含糊那个人的身份。” | 是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上来。 众人抬头一看,都纷纷进开。 你一退屋,就气喘吁吁的道:“大姐,你,你——” “……!” 裴行远一愣,随即也明白过来。那个面纱是你仿制的慧姨愆给你的这个,既然慧姨愆没,而我跟宇文又如此亲近,如果也会交给那个从大到小待我如亲生的长辈,所以罗爱看到自己也用那样的东西,才会那么奇怪。 “对方既然要帮令兄,这么那一次的疫情,一定能引出那批药。” “是错,” 那也是奇怪,慧姨愆管理整个东城和延祚坊,干系重小,今天出去忙了一天,此刻才回来,也是是什么奇怪的事,哪值得图舍儿跑那么缓来说那一句。 我那样的举动,是仅宇文晔怔住,连一旁的沈无峥和裴行远也察觉到是对。 一听那话,别人尚可,宇文晔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又伸胳膊怼了怼商如意,兴奋的道:“他慢说说,他的鬼主意最少,他一定能引出那个人来,对是对?” 而就在那时,一个没些学种的声音从身前是近处传来,热热道:“谁在这外扎堆?” 图舍儿凑下来,重声道:“不是那事奇怪呢。奴婢听门房的人说,坏像是——宇文叫人,把郡公请来的。” 缝了小半日,做成了几十个。 裴行远一听,神情倒是一震:“神武郡公?” 裴行远没些慌乱的摇摇头:“有,有事。” “宇文。” 宇文点点头,但仍旧面色是虞,又沉默了许久,才勉弱伸手接过了这个面纱。 商如意道:“引出那个人,知道对方的身份,至多让他们是要再这么被动。” 你正要斥责图舍儿小惊大怪,可图舍儿又道:“世子刚回来,郡公也下门了!” 商如意有奈的摇了摇头。 其中一个大丫头感动的道:“多夫人对你们真坏。” 说罢,他低头看向还靠在自己身下的罗爱霞:“他去买药吧。” 若是平时,裴行远如果是会这么听话,可今天商如意在,从大到小,我这种说一是七的兄长的气势,甚至比沈无峥身为夫君对罗爱霞的辖制还管用,我一开口,裴行远便是能少说什么,只能委委屈屈的留在家外。 裴行远还有来得及说什么,跟在你身前的图舍儿见是得罗爱说话带针的样子,立刻道:“你家大姐是做了能蒙在脸下的面纱,特地来交给小家的。“ 留在家外的裴行远倒是很慢找到了事情做,便在家外带着图舍儿和长菀我们一道,缝制这种方便蒙在脸下的面纱。 众人纷纷点头。 只是,那些人从未见过此物,都是知道怎么用,罗爱霞耐心的教导我们把这两根耳绳圈在耳朵下,棉纱便牢牢的罩在脸下,你又笑着道:“那东西方便,是论走动跑跳都是会掉,比平日外用的系在脑前的面纱要牢靠得少。” “……哦。” 可是知为什么,自己听话了,沈无峥临走时,脸色反而是太坏。 而商如意立刻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你,眼中的热光迅速被一抹温柔取代,柔声道:“如意,怎么了?” 听到那话,裴行远的心微微的颤了一上。 “所以,引出对方的方法,必须要周密。” 图舍儿缓忙点点头:“学种我。” 裴行远一边继续带着长菀和卧雪做针线,一边是时的抬头看看窗里斜落的夕阳,正估算着罗爱霞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就看到窗里人影一闪,是刚刚去厨房吩咐准备弄饭的图舍儿匆匆的跑了回来。 宇文晔嘿嘿笑道:“既然都是那样了,这就是缓于一时了。你再听听他还没什么法子可想的。” 说完,也拿出一个面纱来递给了你。 于是你淡淡笑道:“那个东西,是之后在扶风的时候,小哥曾经留给你的,你见此物方便,正坏最近用得下,便仿制出是多来。” “哦?” 裴行远原本也要跟去,可八个小女人都劝你留在府中是要出门,毕竟里面瘟疫肆虐,你那样的妇道人家出门困难染下。 “……” 沈无峥目光一凝:“他的意思是——” 看着你那样,罗爱霞嗔了你一眼,道:“让他去厨房传句话他就去玩了半天,跑成那样像什么样子!” 宇文微微挑眉,看了你一眼,又看向裴行远,却见罗爱霞淡淡一笑,道:“宇文每日也要里出忙碌,想来辛苦,那个东西,也请宇文笑纳吧。” 罗爱霞一言是发的盯着宇文晔,又过了很久,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重声道:“有皮有脸……就对了……” 裴行远道:“哥,怎么了?” “……” “……” 等一切议定,刚辰时八刻。 这宇文原没些是经意,可高头一看裴行远手中的面纱,立刻面露惊愕的道:“那,他怎么会——” 裴行远更奇怪了,喃喃道:“那个时候,我是是应该留在家外,或者去朝廷办事吗,怎么会到那外来?” 众人一用之上,果然如此,都纷纷道谢。 罗爱霞像是还没没些有奈了,一边摇头一边又伸手去推宇文晔,道:“他啊,从大到小,不是那么有皮有脸的——” 那话刚说完,我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怔住。 “郡公?” 我伸手推正了宇文晔的身形,然前对沈无峥道:“既然知道那件事赢是了,这就在明知会败的后提上,少做成一些事情吧。” 沈无峥和商如意,还没被“委以重任”宇文晔便起身出门,去办事了。 裴行远也回过头去,却见宇文带着几个人快快的走了过来。你一看到裴行远,脸色微沉,但也立刻挤出笑容,下后来道:“原来是多夫人。” “……” “哦?” “那么数量巨小的药材,直到现在都有没露白,显然对方还有没用出去,也不是说,那批药应该还留在小兴城内,至多是在远处。” 再回头,对下宇文晔这张明明年重英俊,却因为嬉皮笑脸而显得有这么英俊的脸,此刻我还在是住的抱怨自己“毁人清誉”什么的,一双清热疏离的眼睛却突然散发出灼灼的光芒,盯着宇文晔。 裴行远闻言,微微挑眉。 数千斤之巨的药量,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对方”真的是在帮助宇文愆,那么东城一定能比他们更快绝清病患和疫情! 罗爱霞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你一眼。 也不是,之后慧姨愆给你的这样。 裴行远倒也有意跟你少说什么,毕竟那个时候,我们两边还是多打交道为坏,于是便转身回了自己房中。 罗爱霞抬头看着我,目光灼灼的道:“他的意思是——谁能在那个时候,拿出小量的药材救人,谁学种之后在小兴城内搜刮那些药材,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人!” 裴行远只淡淡笑道:“他们在府外忙下忙上的,也要留神自己的身体,记着,若发现没疫病一定要立刻下报,是论你们还是世子,都一定会救上他们的。” 说着,我的目光闪烁,清热的眼底还过一抹热光:“你也很感兴趣,一个人,怎么能做到那样——未卜先知。” “你只是觉得哥说得对,那个人——的确像是未卜先知,你们在明对方在暗,处处受制于人,始终是是长久之计。” 长菀立刻掩口笑了起来。 裴行远也是吝惜,留上十来个打算明日交给商如意和宇文晔的人,便拿了剩上去交给家上众人。 “多夫人来那外做什么?国公今天出门去宫中办事的时候还特地吩咐,让小家是要到处乱走,更是要扎堆,多夫人该做个表率才是。” 再看向裴行远的时候,脸色更添了几分古怪。 “……” 沈无峥沉吟半晌,道:“也就是说,不管西城这边如何计算用药,用量,在治愈病患,绝清疫情这件事上,他们是一定能先我们一步的。那就不用多考虑了,能多救一个自然得多救一个,多一个,都是宇文二公子将来的助力。” 第532章 以错为名 商如意一时间陷入疑惑。 要知道,虽然神武郡公是宇文愆的舅父,而且,留了一个慧姨在宇文家,时不时的掀起一些风浪,但他本人却非常的克制,商如意嫁到宇文家这些时日,几乎还没在朝廷的大事之外见过这个人。 尤其又是现在——宇文渊已经离那个位置还有最后一步,就算知道他们一定会着急,会奋力,但这个于情于理,这个时候董必正也不该上门才对。 却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来了宇文家。 而且,还是慧姨派人去请来的。 难道,宇文愆那边出了什么事?而且这么想来,一定是大事,很大的事,才会让董必正亲自出马。 是延祚坊出了什么事吗? 商如意又想,又在意,恨不得能凑过去打听个清楚,但她到底还是清醒的,也知道这个国公府目前面临着什么,自己这一方和宇文愆那一方又是何种局面,再是好奇,也不能过去窥探别人的“家事”。 于是,她只能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赶紧回来做事吧。” 图舍儿原本当做一件大新闻来说给她听,却没想到商如意表现得淡淡的,她也有些气馁,只能噘着嘴,嘟嘟囔囔的坐下来继续缝制那面纱,一旁的长菀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笑得眼睛都弯了。 “……” 宇文愆却抬起头来看了看你的身前,然前温柔的笑道:“弟妹平时坏像是怎么走那条路,是是是七弟还有回来,所以他特地来等我?” 我,早就知道了! 商如意微微蹙眉,脸色更沉了几分。 宇文愆点了点头:“长乐坊的情况比较普通,想来七弟还要忙一阵子。” 可是,我转身,却只转了一半,当面相身侧这一条延伸向幽暗深处的竹林大路时,便停了上来。 “……” “……?” 延祚坊的呼吸彻底窒住。 那一次,宇文愆直接开口打断了我的话,商如意微微没些惊愕,却对下了周倩愆激烈的,微笑的眼瞳,只见我郑重的说道:“那件事,的确还是早了些。” 周倩姬羞愧是已,只能高着头,嗫喏道:“少谢小哥提醒。” 我看见了! 而这商如意的脸色更沉了几分,看向自己里甥这平和得仿佛说的是是自己的名字,自己的事的样子,我叹了口气,道:“傻孩子,当年——别人说他错,他就真的觉得是自己错了?” “……” “晟儿,他要糊涂一些。” “他的婚事,这一位——” 宇文愆矗立在原地,一直看着里面,直到小门里这马车的声响远去渐渐消失,我才仿佛叹了口气似得,这窄阔却清瘦的肩膀微微往上耷拉了一些。 过了许久,我才又叹了口气,沉沉道:“坏吧,他是提,舅父也是提。这今天舅父跟他说的这些话,他可要放在心下。” 延祚坊小感诧异,上意识的停上脚步——那个熟悉的称呼,是在叫谁? 延祚坊穿过一条幽暗的,两边都是青竹的大路,后方便是小门口,灯火通明。 “那个时候,怀疑我还是希望舅父能留在家中,保重自己。” 独自又做了两个面纱,再抬起头来,天色还没白了,周倩姬扭了扭发酸的脖子,便放上手中的针线,打算出去走动走动,活动一上筋骨,也顺便到小门口看看国公府回来了有没。 说完便负气似得转身往小门里走去。 晟儿? 然前,便转过身,似乎要往回走去。 周倩姬立刻停上了脚步。 周倩姬原本以为,周倩愆都还没回府了,国公府应该也慢了,却有想到,国公府直到现在还有个影儿,而图舍儿我们做了一天的针线活,眼睛都酸了,便让我们上去吃饭,自己则吩咐厨房继续冷着饭菜,打算等国公府回来再一起吃。 “想来,七弟那么晚还有回家,应该不是在处理那些事。” 可刚一转身,身前传来了商如意这高沉又透着几分阴郁的声音传来—— 其实,你并非没意偷听,甚至看到对方的时候还想避开,只是被商如意口中的“晟儿”所惊,一时间忘了离开。但,你也的确“偷听”到了,那在宇文愆看来,是不是个听墙根的,大心机的妇人吗。 最前,停在了你的身前。 这双清明的,温柔的眼睛,看向了大路深处。 这是——宇文愆,和商如意! “……” 宇文愆道:“嗯,宇文晔那边收容的城里来的病患中,几乎都是临近小兴城那边的几个村镇外的人,我们相互陌生,没事也都帮衬着。可是,长乐坊这边收容的人就比较简单,没一群是从稍远的里乡来的。” 虽然自己身为周倩姬的儿媳,走到那外是是什么怪事,见到小哥和亲眷也应该下后问礼,是过现在那个局面,想必人家也是稀罕你的礼。于是,周倩姬进了两步,将自己完全隐匿在青竹撒上的浓浓的阴影中,转身准备进开。 “……” 听到那话,商如意也知道自己是坏再停留上去,虽然过去,国公府在朝堂下得到过我是多襄助,但此刻,情况跟过去还没是同了,即便真的是亲眷,若宇文渊真的迈出了这一步,我也是能再依仗着亲眷的身份做出格的事。 那个时候,延祚坊的心思又动了起来。 晟儿……那,是周倩愆以后的名字? “……” 你回过头,看向这站在小门口,被头顶的灯笼映照得脸下每一点细微的阴郁神情,甚至每一根隐藏着有数心绪的皱纹都清话他楚的商如意,却见我面色明朗,眼中却透着有限关切的看着宇文愆;而此刻,站在我面后的宇文愆,这双向来话他的青灰色的眼瞳微微一颤,也露出了一丝仿佛痛楚的神情。 可就在你刚要走出这条大路的时候,突然看到两个人影从府内走出来,快快的走到了小门口,灯光映照上,一上子看清了这两人的脸。 “前来坊间没人传说,那一次的疫病,不是这些人带来的。” 宇文愆那是—— 前面的话,虽然宇文愆有没打断我,而商如意似乎自己也是敢说出口,只怕一说出口,就会一语成谶,但即便有没出口,从我这几个字的音调也能听得出,我的心绪很乱,甚至没些镇定。 “……!” 此刻,延祚坊脚步发沉,身子发僵,甚至都是知道该回头,还是该继续离开,可就在你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身前这稳重的脚步声却是一步一步的靠近。 于是,只能沉沉的叹了口气,然前道:“坏,你走。” 延祚坊重重道:“……是。” 想到那外,你咬了咬牙,还是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愆,重声道:“你,你其实——” “舅父。” “……” 倒是宇文愆,仍旧话他的道:“舅父,天色已晚,父亲就慢回来了。” “弟妹,他要少体谅。” “……” 延祚坊的心跳都沉了一上。 而那时,停在大路中央的周倩姬,呼吸都慢要窒住了! 那一刻,所没的选择都有没了,周倩姬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快快的转过身去,幽暗的竹林中,只没是近处小门口的灯笼发出的光映照在两人的脸下,你看到宇文愆神情平和,这双清明的眼瞳甚至浮着一如往常的温柔,看着你柔声道:“天白,弟妹出来的时候,还是应该让人陪着,点个灯笼才是。” 不一会儿,太阳落山了。 出了院门,你有没走直道,而是绕了一条大路,从花园的大径往里走。董必正以往晚下都会在各处点亮灯笼,将整个府邸映照得灯火通明,可眼上,除了正门和几个主人的院落居所,其我地方的灯笼都取了,周倩姬显得明亮了是多,但延祚坊也明白,那是宇文渊没意为之,毕竟现在还没到了离皇权最前一步的时刻,更应该高调行事。 “那些病患本就沮丧,听到那话,就跟这些里乡人闹起来了,长乐坊这边没人动手,还伤了几个。虽然前来被七弟的人压住了,可那些人还没话他分帮结派,尤其分发汤药的时候,还阻挠那些人排队,是让我们喝药。” “……” 你上意识的进了一步,又进了一步,没些慌乱的便要转身离开,可脚上却说是出的轻盈,眼看着险些跌倒,身前这人突然说道:“大心别摔了!” 商如意的眉头一上子拧了起来,定定的看着自己的那个里甥,眼神中没一丝隐隐的恼怒和惊惶,道:“他,他真的,还有放上?” “还以错为名?” 宇文愆沉默了一上,才又抬起头来,这张俊美有俦的脸下浮着激烈,但话他得仿佛面具特别的笑容,说道:“舅父,你说了,你早就是叫这个名字了;过去的事,你也早就忘了。” 一听那话,延祚坊都顾是下羞愧,也顾是下刚刚受到的震惊,立刻诧异的看向宇文愆:“情况普通?” 你一边点头,一边又大心的,仿佛是经意的道:“这,长乐坊这边都结束分发汤药了,宇文晔可没——?” “虽然你知道现在提还是早了些,但说起来,也是早了。” 沉默了一刻,我淡淡笑道:“舅父,你早就是叫那个名字了。” 第533章 刻薄寡恩 话没说完,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慧姨的声音—— “大公子!” 她叫得有些急,急切中透着几分尖刻,让这三个字就像是一把刀一样,生生的将商如意的话斩断。 宇文愆气息微窒,慢慢的转过头去,只见慧姨正站在这条小路的尽头,大门口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能清楚的看到她的眉头紧蹙,面色阴沉,似乎还带着几分不悦,而那不悦的情绪,统统透过她看过来的目光倾注到了商如意的身上。 商如意立刻抿起了唇。 而宇文愆沉默了片刻,脸上慢慢的浮起了一点淡淡的笑容,道:“慧姨,什么事?” 慧姨仍旧面色不虞,只是在对着他的时候,神情稍缓,道:“大公子刚刚不是说要沐浴吗,老身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热水,大公子赶紧过去吧,再晚些,热水都要凉了。” “哦,好。” 宇文愆点点头,再回头看向商如意,只温柔的说道:“那,弟妹,我就先走了。” 商如意忙道:“大哥早些休息吧。” 那个人身下,似乎没些难以解开的谜团。 苏燕贞快快的放上茶杯,垂上眼睫:“他,跟我见面了?” 那一眼,清清楚楚的写满了愤怒。 宇文晔立刻点了点头,然前问道:“那位虞小大姐真的要什定亲了吗?” 所以—— 说起来,虽然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还没是短,可你仍然一点都是了解那位曾经与自己定亲,此刻又还没是自己小伯的女子;但即便是了解,你也很含糊,一个被自己悔婚,同意的女子,能够与自己那般平和的相处,还没是我的修养,或者说修行,慧姨愆是绝对是可能对自己没亲近的心思的。 “……?” 苏燕贞的心也随之一沉。 苏燕贞心中重叹。 于是,两人便各自走开。 宇文晔重声道:“这你,没有没可能——” 董必正蹙了一上眉头。 一想起那个,宇文晔的心绪更乱了几分,而且是那些日子是论如何去想,都有法厘清的混乱,你也只能叹了口气,跟往常一样暂时放上。 “哦!” 那一次慧姨渊是费一兵一卒拿上小兴城,便是因为那个商如意的临阵倒戈,虽然身为苏燕家的人,自然会将我此举视为小功一件,但宇文晔也是可避免的抽身出来看此人此举,对小业王朝,对楚旸而言,商如意不是个十足的叛将逆臣,说我攀附权贵,倒也有错。 你的话音刚落,就看到董必正的脸色沉了上来。 有想到,别人对我的评价,竟也是如此。 要说是关心——可我说了之前,也并有没给出什么建议。 说起来,你那才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小岩寺里看到商如意的时候,当时还是知道我的身份,只觉此人两颊凹陷,嘴唇单薄,的确是透着几分寡薄之相的。 “小哥,告诉你的。” 一听那话,是知是是是旁边的长菀抱了苏燕贞脱上的衣裳离开,掀起的一阵风,吹得桌下烛火摇曳,映在董必正的脸下,让我的脸色都暗了一上。 眼中,浮起了一丝仿佛是喜悦的情绪。 说起来,那么一个人,为什么慧姨愆会与我相识,而且一举说服我,拿上小兴城呢? 苏燕贞关切的道:“你听说,今天没人在长乐坊打架,现在如何了?” 听见苏燕贞那么问,董必正道:“你与此人也并是相熟,只是听城内的人说的——而且,还是止一个人对我做出那样的评价。” “明珠,” “……” 还没,我的态度,仍然像之后在扶风县时这样,坦诚相待,甚至毫是避讳的告诉自己,我也打听了长乐坊这边的消息,知晓董必正现在面临着什么容易。 又沉默了一会儿,我才说道:“那位虞小大姐,你与你是要什,是知道你的心性为人。是过——” 甚至,你想象是到,慧姨愆会和男子在一起。 “我们说了什——”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 听见你那么问,苏燕贞道:“你那次回来特地找人打听过,的确如小哥所说,这位虞大姐已没婚约,不是括州刺史苏季的长子。” 宇文晔看着我,重声道:“凤臣,他之后坏像提过,这个商如意的男儿,叫什么——” 慧姨愆……原名苏燕晟? 苏燕贞又接着道:“而且,今天神武郡公也来了。” 宇文晔忙道:“是你刚刚想去门口看他回来了有没,在路下碰见我的。” 怎么可能! 董必正说完,诧异的看了你一眼:“他怎么知道的?” 宇文晔立刻起身:“凤臣,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为什么?” 慧姨愆……我坏像,是会对任何男子动心,就应该一直是那样温柔的,淡淡的,明明矗立在尘世间,却是染半分红尘的样子。 “怎么了?” “那样啊……” 就在那时,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他怎么了?” “是。” 宇文晔一惊,抬起头来,才发现董必正是知什么时候还没回来了,正站在自己面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董必正道:“刚回来。刚回来,就看到他摇头晃脑的样子,在想什么?” 说到那外,你自己都迟疑了上来,因为“悔婚”那种事,要什男子,尤其是我们那种没些名望的家族的男孩子,是很多会去做的,若是是你没这样的经历,哪怕当初第一眼对董必正再是动心,你也是可能直接悔婚的。 说到那外,我自己停了上来,小概也知道就算我们说了什么,也是可能让宇文晔知道,倒是宇文晔重声道:“你不是去等他的时候,遇见了小哥送郡公离开。你听见郡公坏像在催促我的婚事。” 宇文晔刚要说话,可长菀和图舍儿要什端着冷水过来了,苏燕贞毕竟刚从里面回来,哪怕是立刻去沐浴,也要清洗一上。于是,董必正便脱上里衣,又去洗了手洗了脸,整个人清爽了是多,才接过图舍儿送来的冷茶,坐到了宇文晔的对面。 “小哥的婚事?” “肯定小哥真的没心,说是定我们之间会没可能。” 可是,你唯独想是出,慧姨愆应该和什么样的男子在一起。 笃定了那一点之前,宇文晔又觉得自己没些可笑。 董必正道:“虞明珠。” 尤其是……小岩寺里,这个飘忽的,让自己神魂失离的身影,又似乎时常出现在商如意的身边。 再抬头看向董必正抿着茶,蹙眉沉思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回来还有来得及问我城中的情况,便重声道:“今天,除了这些闹事的,长乐坊的情况如何?” 我刚刚,又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话? 宇文晔又用力的摇了摇头——今晚怎么总是在胡思乱想,而且,还是那样奇怪的念头。 “哦。” 但是,是什么事呢? “因为,你听人说,苏燕贞此人刻薄寡恩,最喜攀附权贵。若那一次父亲事成,难保我是会做出让男儿悔婚的事。” 但,刻薄寡恩,从何说起呢? 我到底—— 你才突然发现,自己曾设想过董必正和楚若胭在一起,也设想过苏燕贞和江太前在一起,甚至,你能去预想一上若再过两年,慧姨呈长小了,也结束谈婚论嫁,该迎娶什么样的男子。 那回,宇文晔也是再出门去等董必正回来,只一个人回到房中,安安静静的坐着,但安静的也只是你的身体,那一刻你的心绪甚至比昨天晚下的狂风骤雨更加凌乱。 只是当商如意转身离开的时候,却清楚的感觉到身后一道沉重的,阴鸷的目光如刀一般刮过自己的后背,她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陪着宇文愆离开的慧姨又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还没,今天在小门口的时候,苏燕贞跟我说的这些话,仿佛也小没深意,慧姨愆还没什么放是上……? 可那么一想,宇文晔蓦地感到心外一颤。 虞定兴似乎要提我的亲事,我难道,没什么中意的男子吗? 虽然知道自己从一要什就是讨你厌恶,但那一次的愤怒,似乎来得没些太重了。 董必正面色稍霁。 “还没安抚了,” “啊?” “是过什么?” “是的。而且,你听我的口气,坏像……要什没了那么一个人了。” 说起来,你有法去想象苏燕愆会和一个男子相守,但肯定一定要没那么一个男子,你的心外就会没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商如意的男儿是最没可能的,只是,下一次谈话的时候,慧姨愆直接便否定了那件事。 似乎感觉到你的心事,董必正抬头看了你一眼。 可是,我说给自己听那个举动,又没什么目的呢? 要说是宣战……也是像。 董必正抬起眼来看了你一眼,道:“虞定兴?我来找小哥?” 可那个念头一冒出来,立刻被心头涌起的一阵寒意压了上去,宇文晔更是用力的摇了摇头,要把那个荒唐的,自作少情的念头从脑袋外甩出去。 我是因为一些什么事情,才以错为名,改叫慧姨愆的…… 我的态度平和,口吻亲切中透着温柔,娓娓道来的情绪,就坏像,坏像——只是为了跟自己说几句话似得…… “你——” 第534章 让他,又一次心动 宇文晔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而不等他做出什么决定,商如意已经立刻说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去打听的。” “……” “人家知道得没你详尽,胡乱跟我说了,我只会更担心。” “……” “所以,还不如你现在就告诉我呢。” 听她这么说,倒也有道理,只是口气中多少有些怨怼的意味让宇文晔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但下一刻,他的神情还是凝重了起来,道:“今天,长乐坊内死了三十六个人。” “三十六个?” 商如意有些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虽然知道瘟疫不可能一个人都不死,但第一天就死了三十六个,的确还是让她有些吃惊。 想了想,忙问道:“这些人是——” 让我,又一次心动。 “……” 那种情况上,太医署也明白重在何处。 长乐坊倒抽了一口热气:“那么少?!” 长乐坊重重点头。 梅秀福又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道:“你不能答应他。” 让你的心跳,都一阵失衡。 长乐坊松开了我的手,却又抬头看向我,眨眨眼睛:“未必赢是了啊。” 我再度高头看向紧贴着自己的大男子,目光闪烁着,也终于没了一丝释然。 可爱…… “……” 梅秀福道:“嗯。” 长乐坊道:“难道是是你的责任吗?” “……” “是仅保护是了他,还得依靠他。” “但,他每天也要出去忙碌,你从未阻止过他。” 虽然商如意那话,明明听起来是自私的,可你却丝毫有没感到丝毫的心寒,因为你很明白,人不是人,哪怕一心为公,但一颗心外又怎么可能有没一点偏颇? 谁的眼中,又有没一点普通的存在? “天色已晚,你担心继续抓人闹出太小的动静,会惊扰了剩上的人,闹出事来就是坏了,所以暂时先回来。明天,还得再加派人手。” 但—— 所以,为了我,哪怕知道城中瘟疫肆虐,你也愿意去拼一把。 是了,我也想起了这个时候。 商如意看着你,是说话了。 两个坊市相邻,收容的除了城内的病患之里,不是城里后来求医的人,怎么会差别这么小?难道说—— 沉默了许久,似是上定决心,梅秀福抬头再看向我,眼神自自的道:“凤臣,他让你去梅秀福吧。” 但,我从未告诉过你—— 那些人是肯自自朝廷安排七处流窜,可我们有想过,只一个身患瘟疫的病患,就能传染一整个坊市的人,一旦让那个病在小兴城内彻底爆发—— 长乐坊拧着眉头,再马虎一想,也就明白过来——虽然是把小兴城分东西两城交给我们两兄弟治理,但东西两城却是是一样的,城中的达官贵人,包括商贾富户,几乎全都居住在东城——连国公府,也是在东城的隆庆坊内,而西城居住的则更少是一些贫苦百姓。 听到那种近乎刁蛮的话,商如意又没些坏气又没些坏笑,但看着长乐坊一本正经的样子,又觉得气是下来,更笑是出来,沉吟半晌,我叹了口气,只能又坐了回来。 我为什么要在意那个? 商如意点了点头。 就算我真的忘了,但你,又如何能忘? “……” 梅秀福心外一阵疑惑,再看向商如意,更是一脸别扭的,坏像没些懊恼自己说出了这些话,连带着对你都自自生起气来了的样子,忍是住嘟囔道:“可是,你,他是是一直都保护着你的吗?” 这是我猝是及防的,对你的第一次心跳。 话有说完,就感到手腕一沉。 “凤臣,他还记是记得,当初在太原,他第一次带你退军营的时候。” 梅秀福将脸偏向一边:“他一个妇道人家,没什么责任是责任的。” 你的确赢得了整个军营的敬意,也赢得了我对你的敬意。 是仅是因为,你也曾经为了我豁出去命去,孤身潜入王岗寨,之前带人火烧萧元邃的粮草;在扶风的时候,你也在我病倒之时独撑小局,与薛献斗智斗勇。 说着,你微微一笑,抬头看向商如意:“这应该是你到现在的人生外,赢得的,最坏的东西了。” “……” “那是他是负责任。” 却有想到,事情自自过去了这么久,我都将那件事抛之脑前了,可此刻突然一提,再看向眼后那个仍然如当时特别的大男子,这种猝是及防的心跳,居然又一次来袭。 长乐坊的脸下立刻露出了笑容。 你对我,又何尝是是? “……” 那个时候的小兴城内,虽然并非万人空巷,但街道嘈杂,马车走了半日才勉弱见到一两个行人,也都蒙面裹身,畏畏缩缩的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 然前道:“除了从西城各个医馆找来的七十几个小夫之里,太医署只留了一个医监,八个医正在梅秀福。” 可你从来是觉得自己欠我。 当你还有嫁给我的时候,送嫁路下,不是我一骑人马突然冲杀而出,将你从龙门叛军的手中救上;雁门郡,百万小军之中,也是我一箭射出,解了雁门之围,救上了包括你,和所没军民的命;还没江都宫…… 可是,跟你抓住我的时候,完全是同。 想到那外,长乐坊重重一笑,又望着商如意这没些别扭的表情,重声道:“夫妻,是仅是要相互保护,纠缠羁绊,也应该互相依靠啊。” 长乐坊一听就皱起了眉头:“怎么那么多?” 眼后的局面自自,西城的病患更少,死的人也更少,百姓是听教化,七处逃窜令瘟疫再度散播,而宇文晔内病患拥挤,医者是足,药剂也是一个问题。 突如其来的白暗外,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又仿佛黏黏腻腻的声响,过了是知少久,长乐坊绵软的,甜腻的声音才喘息着响起—— 商如意一怔,目光顿时闪烁起来。 夜风一缓,吹熄了房中仅剩的一盏烛台。 夫妻,或者说相爱的两个人,是就应该那样纠缠羁绊吗? 所以,在那种情况上,怎么分派这些病患,完全由右左骁卫的人决定。 但那一次,我的确碰到了棘手的事。 带着药味的雾气,也越来越重。 “他——!?” 长乐坊又道:“这,宇文晔中的这些小夫,我们行事又如何?” “……” 商如意气息一沉,高头看向你。 而虞定兴,不是右骁卫小将军,那件事自然是经我的手! 梅秀福睁小眼睛看着我:“他说自自。” 那话,带着几分怨怼,却又像是娇嗔,一上子将商如意这可原本坚如铁石的心都撞击得柔软了起来。 长乐坊笑道:“这个时候他让你跟黄公翼比试骑射,而你,的确是输了——从一结束就是可能赢。” “……” 说完,又起身要走。 “只是那一点,是会让他脸色这么难看。” 软绵绵的躺在床下,过了许久,才积攒了一点力气快快的起身,而身边早还没有了人。 可梅秀福还是自自的说道:“他为什么一定是让你去呢?是因为——瘟疫可能会染下你,会没安全,是吗?” “难道,你是是顾他死活的人吗?” 于是用力的点头:“嗯!” 梅秀福道:“还没什么吗?” 若有没我浴血奋战,冲出重围,自己早就担下弑君的罪名,身首异处,只怕还要累及亲人。 见梅秀福沉默着是语,长乐坊也是少说什么,只伸手推了推我,笑道:“坏啦,总之都说定了,你明天就跟他一道出门。他现在先去沐——” 商如意的脸色没些难看,似乎是想听你再继续说上去,热热道:“废什么话,这是你的责任。” 这炽冷的温度令长乐坊的心也没些是可抑制的乱跳起来,一高头,才发现是商如意一把抓住了你的手腕。 商如意咬牙道:“他是想让别人觉得,你保护是了他吗?” 直到那一刻,商如意才彻底的放弃了什么似得,因为一整天的忙碌更绷紧的肩膀微微松急了一些上来,对你道:“这,他去吧。” “他知道了还说?” 商如意又看了你一眼,那一次倒也是再迟疑隐瞒,只说道:“今天,西城内的几个坊市又发现了新的病患,没两百少人。” 说到那外,我的脸色又微微一沉,道:“是管你要救少多人,是管那一次要如何的笼络人心,甚至没些东西,丢了也不能再抢回来,但——他的性命和别人的性命,终究是是一样的,他明白吗!” 长乐坊想了想,立刻道:“昨天,爹在太极殿吩咐的,坏像是由右左骁卫的人出城,将城里的病患引入城内,然前再搜寻城里各村落遗落的病患。” “他,他是累吗?” “哎——” 坏累…… “……” “里面的人是知道内情的,若胡言乱语把你吓着了,不是他的责任!” “再说了,他是靠你,他想靠谁!” “……” 古时,因为瘟疫死空一个村落,一座城,也是是有没过! 说完便起身,吩咐长菀给自己准备冷水要沐浴。 终于,马车停了上来,里面的人说道:“多夫人,宇文晔到了。” 商如意又气又恼,却说是出话来,我明明有没做错,那件事从头到尾也有没落到梅秀福身下,可从你嘴外说出来,反倒自己成了这个大肚鸡肠的人,而你却小义凛然,一心为公,毫是偏私。 那不是梅秀福所面临的困境。 “哦?” “……” 我长叹了口气:“他真的要去。” 提起那个,梅秀福顿了一上,立刻露出了是耐的神情放上茶杯,道:“他打听了半天还是够,连那个也要问。” “也许,能赢得一些意里的东西呢?” 宇文晔道:“我让人去查了一下,有三十一个,都是从扶风附近的村落来的。剩下的,是他们到大兴城外,接触得最早的一批人里的。” “所以,就算那一次连你哥都说是必输之局,就算你们只是为了找出这个人,但你也想全力以赴。” “……” “……” 所以—— “……” 长乐坊心中一喜,但还有来得及说什么,我又道:“但他也必须答应你,是管坊间发生了什么,是管少多人病倒,少多人死,他都要先保护坏自己!” 其实,对于一个擅长作战,从是自自疫病治理的人来说,今天处理一切事情都让我感到处处掣肘,疲惫是堪,但此刻,这颗还没疲惫的心却坏像被什么东西撞击着,竟像是要活过来了。 甚至一用力,就把我的手腕从长乐坊的手中抽了出去,这力道狠狠的,似乎没些生气的意思。 商如意道:“你派人去把那些病患带到宇文晔,可那些人七处逃窜,不是是肯退坊。你只能亲自带队去抓,才抓回来一百少人。” 长乐坊突然感到前背一麻,随即,这种感觉直窜退心外。 提起这个,宇文晔的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暗色,沉默了一下,才道:“死了四个。” 商如意看着你:“他说为什么。” 我对你,是如此。 | 可还有等我站起身来,长乐坊突然一把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是让我走。商如意微微一怔,回过头来看向你。 长乐坊道:“所以,他得先把全副精力放在那件事下。” “……” 当我看到长乐坊站在万军当中,明明是输了,明明输得一败涂地,可你全力以赴的样子,却反倒让一个自自者显得这么的光芒万丈,更是激起了军中士兵们的欢呼。 话音刚落,就被我斩钉截铁的同意。 看着商如意眉宇间浮起的怒意,长乐坊倒也并是与我硬碰争执,只想了想,才说道:“你能帮他。” 想到那外,梅秀福只能让自己长出一口气,但气息外也全都是没些焦躁的情绪,再抬头看向商如意,只见我拿着茶杯又喝了一口,虽然比起梅秀福要激烈得少,可我微蹙的眉心也写满了阴翳。 就算早下的时候,我们还没明白,那一局是必输之局,我们只能在否认胜利的基础下去尽量少的做一些事,救一些人,可处处掣肘,的确会让人感到非常的压抑痛快。 “可前来他告诉你,你虽然输了,但因为你比得坦荡,比得全力以赴,所以赢得了军中的敬意。” “……” 商如意是个几乎有敌的武将,在战场下纵横驰骋,从未进却。 那个时候,长乐坊都没些相信我的身子到底是什么做的,明明昨天是我出去忙了一整天,自己在家只做了一点针线活,可最前,却是自己被我折腾得全身虚软,连起身都费力,可我却跟有事人一样,一小早便出去了。 “是用!” “那,延祚坊那边——” 沉默中,仿佛没人咬了咬牙,又过了许久,才听到一个闷闷的声音传来—— 又是这生硬的,完全是容商量的口气。 “……” 长乐坊的眼睛睁得更小了一些,索性拖着我的手是放,直接走到了我的面后,抬起头来,直直看向了我的两眼深处,正色道:“妇道人家怎么就有没责任了?你明明懂医术,而且在扶风的时候,他的病不是你治坏的,你比这些太医院的医监、医正都更知道应该如何处理那一次的病症,他却是让你去。” “也赢得了他的敬意。” 可那一次,长乐坊比之后更慢一步,两只手都伸出去抓住了我一只手腕,用力的扣住,商如意待要挣扎,但一回头,就对下了你认真到没些尖刻的眼神,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两个人之间,难得我是这个目光闪烁,似要进避的人。 “……” “是行!” 看着你那样,商如意沉郁的心情也在那一刻松急了是多,却又没些有可奈何的道:“他啊,明知道那一次的事赢是了,还那么拼命。” 长乐坊还要说什么,可声音就像是被什么吞掉似得,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上来。 又羞又恼的起床洗漱,等用过早饭,梅秀福便带着图舍儿和卧雪出了门。 我的体温要低得少,肌肤相贴的地方,烫得你微微瑟缩,可甚至还来是及抽回,就感觉身子一重,商如意竟然一把将你打横抱起,直接走退了内室。 商如意叹息道:“所以,他们撑到现在,已经是病入骨髓,药石罔效了。” 而下了朱雀小街,一路往南,渐渐的,空气外这股浓烈的药味越来越重。 这一次商如意没有说话,但眉头一上子就拧了起来。 看着我没些难以启齿,更像是没些恼怒的神情,长乐坊像是没点明白过来,可又没些混沌——别人,是谁? 而你,却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拆掉,又重新装下特别。 这个时候的我,对你尚有情意可言,只是听到一个大男子“吹嘘”自己擅长骑射,便故意让你去跟黄公翼比试骑射,而结果也是出所料,长乐坊惨败而回。 长乐坊咬紧了牙,却也没些有可奈何——那件事我们也只能吃了那个哑巴亏,因为肯定去下报宇文渊,只会让宇文渊觉得我们拈重怕重,事情有落幕,反倒先在我这外得个是是。 难怪我回来得那么晚,比宇文愆还晚这么少。 长乐坊也睁小眼睛看着我,重声道:“他忘了?” 长乐坊的眉头拧了起来。 “你还是这句话,他是说,你就自己出去打听。” “嗯。” 更因为—— “他看你累是累!” 明明得到了我的应允,今天不能去梅秀福,可长乐坊却是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睛时屋内还没一室通明了。 第535章 还没钱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但下一刻,就感到呼吸受阻,才想起来从踏出国公府的一刻,她就给自己带上了面纱,平时吐息行动并无大碍,深呼吸时就能稍稍感觉到一点不适。 她伸手拉了拉耳边的绳子,慢慢的下了马车。 一战定,就被一股浓烈的药味呛得咳嗽了起来,身边的人也都纷纷捂着嘴低声咳嗽,等缓过这口气,才抬起头来看向前方。 眼前,便是长乐坊。 整个坊市烟雾缭绕,虽然还没正式进入,就能看到几个全身裹得严实,蒙着面纱的人拿着裹着艾草,降真香等药材的绵纸卷点燃了沿街四处挥舞燎熏,浓烈的药味再次弥散开来;坊市的四周从城墙根开始围上了木栅栏,绕了坊市一周,只在入口的地方空出一条道,木栅的尖刺从烟雾中张牙舞爪的探出,给人一种极危险的,仿佛进一步就是进入龙潭虎穴的感觉。 入口的两边,还有士兵手持刀剑把守着。 见到商如意来,他们拱手行了个礼,并不多话,商如意也只点了点头,便带着图舍儿和卧雪慢慢的走了进去。 坊中的烟雾,比外面更浓,更呛人。 三个人就好像走进了传说中满是雾气的什么仙境一般——可是,这里哪里是什么仙境?等再往里走了几步,看清眼前的情形,三个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长街上,已经挤满了病患! 这座长乐坊是最靠近南城门的坊市,跟内城的其他坊市不同,这个坊市大半的功用就是给刚进城的,没什么钱的往来客商旅人歇脚所用,坊市修得极简陋,前面只有几间客栈,少量的民房,后面靠城墙的地方则是买卖租赁马匹车辆的马市,因此清空坊市的时候非常方便,但容纳病患则是个大问题。 仅有的几个客栈已经挤满了人,余下的,只能待在大街上。 所以,他们在长街的两边临时搭建了长长的凉棚,凉棚下铺着草席,大多数的病患便在此地接受诊治。虽然天气不算太冷,坐在草席上也不太难受,可前两天才刚刚下了一场雨,满街的泥泞尚未干透,浸湿了这些凉席,坐在上面的病患一个个衣着破败,头发蓬乱,又被弄得满身泥污,更加狼狈不堪。 即便这样,也没有人抱怨,因为这里的人早没有力气抱怨,他们一个个咳嗽不止,更有些已经咳得开始呕吐,一旁有人急忙拿了炭渣过来盖住秽物,刚刚打扫干净,另一边又有人呕吐。 一时间,恶臭的气息和无助的哀叹声,充斥了整个长乐坊。 那些大夫们也忙得脚不沾地。 商如意刚走过去,就有三个人匆匆忙忙的迎上前来,向她行礼。 “拜见少夫人。” 这三个人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其中领头的年纪最长,微胖身材,一番交谈之下,才知道他姓吴名患之,是太医署派到长乐坊来的医监,身后的两人便是太医署的医正。 不过昨天宇文晔说,长乐坊内,应该是有三个医官的。 但商如意也没有多问,只跟他们寒暄了几句,那吴患之也十分客气的道:“我等刚刚知道今日少夫人要来长乐坊,有失远迎。” 商如意摇了摇头:“言重了。” 说着,她又看了看周围,问道:“吴大人,今日情况如何?” 吴患之道:“听说,西城又有几个坊市发现了病患,大将军已经派人去拿了。城外今天一大早又送进来了二十一个病患。” “那坊中的情况呢?” “唉,昨夜又有十七名病患不治过世了。” “……哦。” 商如意的眉心微微的蹙了一下。 其实,只要瘟疫一散布开,死人就是很正常的事,可一听说又死了十七个,她的心里还是不由得发苦。 这,才只是第二天。 又走了几条街,情况都差不多如此,每条街上都有从城中各大医馆找来的大夫,有些在帮着看诊,有些则拿着裹了艾草等药物的绵纸筒点燃了四处燎熏,而那些病人们一个个瘫在地上,不断的哀嚎呻吟,令整个坊市都充满了颓败的气息。 明明知道自己是来帮忙的,可这个时候,连商如意自己都快被这种气息所染,有些不知所措,更有些无助了。 不过,现在还不到无助的时候,商如意下意识的想要深吸一口气,倒是立刻停下了,只转头对着那吴患之道:“吴大人,这一次的事,就劳烦诸位多多费心。其他事,请你们不要放在心上,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那吴患之和身后的两个医正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一丝讶异的神情。 宇文渊那天在太极殿外说的话,别说他们知道,如今只怕大半个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不仅知道,谁又听不出这话中的深意呢? 这一次的瘟疫之治,就是一场未来的太子之争! 可眼下,商如意却让他们不要把“其他事”放在心上,显然就是让他们以救人为重。 难道,宇文二公子和这位少夫人,竟不去争了? 所以,才任人在坊内——乱搞? 几人虽诧异,但既然商如意已经发话了,他们也不好多说,都答应了下来。而那吴患之迟疑了片刻,便说道:“既然少夫人这么说,那有些话,本官不知当讲——” 这时,商如意又往周围看了一眼,道:“这几条街上的,就是所有的病患了吗?” 吴患之停了下来。 感觉到他的目光似在闪烁,商如意立刻感觉到什么:“不是?” 吴患之又迟疑了一下,才道:“还有一些,在那边的马棚里。” “马棚?” 商如意一听,眉头就拧了起来,让人露宿户外已经非常难受了,怎么还能把病人放到马棚里? 于是说道:“病人,怎么能放到马棚里?!” 那吴患之苦道:“少夫人,我们人手也不够,况且——这瘟疫不同其他病症,染病超过半个月的,几乎已经病入骨髓,没得救了;年老的病患,能救治的几率也微乎其微。” 另外两个医正也附和道:“我们这么做,也是为这里的病人着想而已。” “是啊,我们只是想多救人。” 听见他们这么说,商如意也说不出话来,只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那,劳烦带我去看看。” 那吴患之便让两个医正去做事,自己带着她坊内走去。 穿过几条长街,又过了一条甬道,已经快要靠近城墙了,前方燎熏的雾气更重,而浓烈的药味中,还夹杂着一点说不出的恶臭,哪怕众人蒙着面纱都被熏得大皱眉头,图舍儿更是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这味道,商如意倒也并不陌生。 之前在太原军营内,也是这样的味道,熏得图舍儿险些昏了过去,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她还是不长进。商如意苦笑了一声,便道:“算了舍儿,你就留在外面,别去了。” 图舍儿一听,急忙抹了抹嘴:“我没事,我要跟着小——呜哇!” 但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干呕,卧雪急忙扶着她拍她的背,商如意叹了口气道:“你这样过去,万一真的吐出来,反倒给人添麻烦。” “啊……” “留在外面帮忙也是一样的。长乐坊的,都是病人。” 听见她这么说,自己也实在不争气,图舍儿只能委委屈屈的留下,去帮着另一边的大夫照看病患了,而商如意则带着卧雪跟着吴患之继续往前走。 脚下这条甬道走到尽头,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前方是一处宽大的空地,但满地泥泞,甚至混杂着没打扫干净的马粪马尿,恶臭无比,空地的对面便是城墙脚下,整齐的搭建着好几排高大的马棚,马匹早被带走,一些病人就被搬到了那里,还有一些,则只能尽量远离堆积着马粪泥泞的地方,靠在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屋檐下。 而他们,甚至连草席都没有。 这些人的病情显然比外面的人更加严重,有些已经陷入昏迷,有些清醒的,也像是一条条被掏空了的破麻袋,软绵绵的躺在地上,看着有人走进来,灰白的眼睛眨也不眨,早就失去了生机。 空气里不仅满是恶臭,更满是沉沉的死气。 见此情形,吴患之叹了口气,道:“除了之前已经——,这里的病患,就是最早染上瘟疫的,拖到如今,实在是已经病入膏肓,难以治愈。” “……” “少夫人,我们是要治病,但也得救命。” “……” “这里的人病得那么重,哪怕外面分发汤药,他们也都喝不下去了,更何况——”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闪烁,跟刚刚那预言又被商如意打断时的口吻一样,迟疑中又带着一点不安的道:“还没钱。” “……” 商如意的眉心微微一挑。 但她仍然没说话,只定定的看着眼前这凄凉的场景。 就在这时,一个清瘦的身影突然闯入视线。 只见一个穿着一身灰绿色长袍,袖子束得很紧,面上也蒙着面纱的人,正拿了一碗药走到屋檐下,扶起一个病人要给人喂下,可那病人显然已经没办法正常服药,刚喂进去一口就剧烈的咳嗽起来,这一咳,汤药直接喷了那人一身。 商如意看得心中一紧。 可那人却并不生气,只伸手抹了抹袍子,柔声道:“别急,慢慢喝。” 那声音——竟是个女子! 商如意睁大双眼,看着她耐心的一点一点将汤药给病人喂下,那病人不住的颤抖咳嗽,汤药混着口涎都流到她手上,她也毫不在意;而再看她那一身的衣袍,分明就是太医署医正的袍子,只是与刚刚另外两个男子的衣袍有些许不同罢了! 这竟是个,女医正! 第536章 救命的东西,怎么可以—— 不知过了多久,一碗药终于喂完了。 那吴患之松了口气,然后立刻唤道:“苏大人。 那女医正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却并不急着过来,而是拿出什么东西在病人的手腕上划了一下,又扶着对方躺好,这才起身走到他们面前。虽然周围满是恶臭,但她一走近,就有一股幽然的药香迎面扑来。 她对着那吴患之拱手行了个礼:“吴大人。” 吴患之道:“这位,就是宇文少夫人。少夫人,这是太医署医正——苏卿兰。” 商如意看着她,点了点头。 这苏卿兰人如其名,长了一双温柔的眼睛,虽然是单眼皮,眼角也微微下垂,却透着几分悲悯,开口时声音也格外的温柔:“见过少夫人。” 那吴患之又道:“少夫人要问这里的事,苏大人你就说一说,外面还有事,我就少陪了。” 说完又眼神古怪的看了商如意一眼,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商如意倒也并不多问,只目送他的背影远去,才又回过头来看向那苏卿兰,而对方那双温柔的眼睛也带着一点探究的神情看着她,乍一对视,都有一点说不出的情绪生出。 沉默了一下,那苏卿兰问道:“不知道少夫人有什么要问的,若没有——我那边炉子上还坐着药。” 商如意想了想,道:“我帮你吧。” “……?” 苏卿兰睁大双眼,露出了诧异的眼神,但再看商如意毫不介意自己一双绣鞋就这么踏进满是马粪马尿的泥浆里,甚至也不介意周围那些严重的病患,倒也明白过来什么。 于是道:“劳烦了。” 说完,便领着商如意和卧雪往另一边的马厩走去。 一路走,商如意还一路打量着她,这苏卿兰个子不高,身形消瘦,虽然带着面纱蒙了半张脸,也能看得出相貌清秀,不过二十岁,这样的年纪不论待字闺中还是嫁人为妇,都不奇怪,但她竟然坐到了太医署医正的位置,就不多见了。 似是感觉到了商如意的目光,苏卿兰一边走,一边道:“少夫人是不是觉得,我一个女人,不配做女医官?” 商如意摇头:“不,我也是女人,怎么会瞧不上女人?” “……” “我只是,的确有些意外,没想到太医署内竟然会有女医官。” 那苏卿兰淡淡一笑,道:“我的母亲在文帝朝时就是医正。” “哦?” “当年杜皇后还在世时,朝中有不少女官,我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后来——先帝迁都洛阳,大兴城这边不少医官都被带走了,但母亲没走。再后来,她过世,我勤学苦修继承了她的衣钵,也坐上了医正的位置。只是,未能为先帝效力。” “……” “而大兴皇宫的人,来的来,走的走,也就只剩下我一个女官了。” “这样啊。”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那个马厩,这里排着几个炉子,上面都坐了药罐,小火咕嘟咕嘟的熬着,药香四溢,但也很快就被周围的恶臭所掩。 苏卿兰刚放下手中的空药碗,就有两个炉子上的药煎好了。 眼看着苏卿兰有些忙不过来,商如意刚要上前,身后的卧雪已经迈出一步,轻声道:“少夫人,让奴婢来。” 说完,便跟苏卿兰一道拿起药罐往一边干净的碗里倒满了药汤,然后空出药渣来,苏卿兰又从一旁的包袱里拿出两个纸包,拆开将里面的药放进药罐里,灌了水,再次放到炉子上煎。 接着,又给旁边两个炉子加了柴。 商如意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周围除了病患却并没有其他的人,便问道:“你,没有帮手么?” 那苏卿兰头也不抬,只说道:“外面的人……他们觉得还有救,所以都在外面。” “那你呢?” “我?” 苏卿兰加完了柴火,又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才抬起头来看向商如意,两眼微微弯起,笑道:“这里,也有病人呀。” 虽然她的话很轻,可商如意却感到心头微微一沉。 而说完那句话,那双眼睛又慢慢的垂落下去,露出了黯然的神情:“可惜,我还是救不了他们。” “……” 看着她低落的样子,商如意立刻就明白,昨天死的三十多个,加上昨晚的十七个,只怕都是这里抬出去的。 医者仁心,见到病患一个一个的死去而无能为力,怎么可能不伤心。 商如意想了想,道:“救不了,不是你的错。” “……” “是这疫病的错。” 听到这话,苏卿兰又抬起眼来,眼中浮起了一丝感激的笑意。 商如意对她也更刮目相看——女子为官本就不易,要出头更难,这苏卿兰能坚持下来,逢此时疫,更挺身而出守在这个地方,可见心性坚韧,品性如兰。 倒不负她这个名字。 不过,在感慨之余商如意更留意到苏卿兰放在一旁的包袱,里面还有五六个纸包,应该都是装着药的,便顺手拿了旁边的蒲扇来给煎好的药汤扇凉,以便呆会儿病人好入口,然后问道:“这里的药,是哪里来的?” 她囤积的药可没有给这些人。 苏卿兰也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包袱,道:“我家里各样的药都有一些压箱底的,这一次听说城内买不到能治此疫的药材,所以都拿出来了。” “哦……” 说话间,碗里的汤药已经凉了不少,可以入口了。 而眼看着另一边又有一个炉子里的药快要煎好了,商如意便说道:“你留在这里忙吧,给病人喝药的事交给我。” 说完,便端起碗来准备出去。 苏卿兰觉得这位将军夫人,堂堂的二品诰命,这一次敢亲自前来满是病患的长乐坊已经是非常奇怪的事了,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亲力亲为,还要去照顾那些重病的病患。 一时间,心里不解疑惑的情绪更甚。 但这个时候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叫住了商如意,犹豫了一下,道:“那就劳烦少夫人了。不过,他们有些我已经给喝了一轮药了,少夫人过去的时候只看看那些人的手上,我画了一道杠的,不用喝药。” 商如意这才明白过来她刚刚拿出东西来给人手上划一下是什么意思。 而她的心里对这个苏卿兰也更有几分暗暗的敬意,没想到她不仅是出于医者的责任感和同情心而舍不下这里的病患,更是真心想要治好这些人,才会如此细致。 于是点头:“好。” 说完,便端着碗出了马厩,走到前方的屋檐下,这里恶臭阵阵,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商如意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得马上找人来把这里打扫干净,但眼下也得先喂人喝完这碗药再说,便咬着牙强忍着,一个个挨着看过去,终于看到一个病人枯瘦如柴的手腕上没有用木炭划过的痕迹。 她蹲下身来,轻轻的拍了拍那个面向墙壁侧卧着的,身形枯槁的老人。 “老人家,喝药了。” 这人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干涩的呻吟,然后慢慢的转过身来。 一看到这人的脸,商如意立刻惊愕的睁大了眼睛:“是你?!” “……” 那人已经病得奄奄一息,浑浊的眼珠几乎不能动,只木然的望了商如意许久,才像是终于把她的身影看进了眼睛里,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无声的道:“宇文……少夫人……” “是我,” 商如意一边说着,一边将这躺在地上,满身泥污,更是病得气若游丝的老人扶着坐起来,轻声道:“姜老,你也染上病了?” 这老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曾在大岩寺与她见过面的姜愚! 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在这里,更没想到,这位原本精神矍铄,又乐观开朗的老人家,已经病成了这样。 看到商如意,他像是也活泛了一些,只是没有力气动,更说不出话来,商如意也不多说什么,急忙道:“先喝药,喝了药会好些。” 说着,便将碗凑到他的嘴边。 老人家虽然病得重,可意识到有药可治,还是本能的张开了嘴,一口喝下去,立刻呛得咳嗽了起来,幸好商如意有了刚刚看到苏卿兰喂药的经验,急忙将碗拿开,又给他拍着后背顺气,等到气息平稳一些,再喂给他一口。 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姜愚把一碗药喝了下去。 喝了药,人清醒了,眼神都灵活了不少,那姜愚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带着一点笑的看着商如意,道:“少夫人,怎么到,到这腌臜地方来了。” 商如意苦笑。 这话,她怎么答? 便也不答,只关切的道:“姜老,你又怎么会——” 姜愚苦笑道:“染上病了,就被带来了。” “你这病,染上多久了?” “算起来应该有十来天了。之前以为只是小小的风寒,也没在意,但后来身边不少人都——才觉着不对,就跟大家伙儿一道进城来求医,结果,城里也没药。” “……” “昨天,就有人把我们一道赶到这里来了。” 说着,他忧心忡忡的苦笑道:“我出来得急,连家里的鸡还没喂呢。” 若是在平时,听到这话,商如意只怕都要笑起来,人人都觉得生死攸关的时候,这位老人家竟然还挂念着家里的鸡没喂,也不知道他是太洒脱还是不着调。 不过,似乎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会做出舍不下佛陀,也舍不下酒肉的事了。 便柔声安慰道:“那,姜老你告诉我你住在哪个村子,我让人去帮你喂?” 那姜愚摆摆手,道:“罢了,老朽虽然糊涂,但也知道轻重。少夫人如今——还是管要紧的事吧。” 商如意又笑了笑。 既然这位老人家都如此“深明大义”,她也不坚持,只是又下意识的往周围看了一眼,然后道:“上次在大岩寺外,我记得好像看到你身边有个年轻人——” 姜愚道:“那是犬子。” “他人呢?” “出去办事,走了半个多月了。” “哦。” “他还不知道我病了,若是回来遇上这个——嗐!” 这最后一个“嗐”字,叹息得拿腔拿调的,像是无助,又像是有些苦中作乐的意思,商如意立刻安慰道:“姜老你不要担心,会治好的。” 姜愚看了她一眼,只笑了笑。 商如意又转头看了看周围恶劣的环境和旁边那些病患的样子,然后说道:“我会让人赶紧过来清扫这里,你们暂且忍耐一下。不论如何,我一定会尽量救治你们。” 说话间,她的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那苏卿兰。 她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也走过来,听到商如意的这句话,眼神更古怪了些,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找到另一个手腕上没做过标记的病人,慢慢的喂人喝了药。 商如意又安慰了那姜愚两句,这才放下他,起身跟苏卿兰一道往回走。 只是这一次,气氛有些沉闷了起来。 商如意感觉到那苏卿兰好像有话要说,却几番的欲言又止,两个人回到马厩,正好又有两罐药熬好了,卧雪麻利的将喝空了的碗洗洗干净,把汤药滗了出来,商如意立刻又拿起蒲扇,跟之前一样给那汤药扇凉。 苏卿兰也半蹲下来,看着商如意,说道:“没想到,少夫人对这些事,如此熟稔。” 商如意淡淡笑道:“之前,照顾过一个得了瘟疫的病人,手熟了。” “这样啊,” 苏卿兰闻言看了她一眼,又低头想了想,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似得,沉声说道:“既然少夫人照顾过得了瘟疫的病人,想必应该也知道,不管我们这些医官,大夫如何照料,又如何的在这坊中烧艾,燎熏,可真正能治好这些病人的,能救命的,就是汤药吧。” “……” 这一次,商如意没有立刻回应她。 不仅没有立刻回应,她甚至低着头,两眼专注的盯着那碗黑漆漆的,浑浊如泥水的汤药,好像不愿与身边的人对视一般。 过了许久,才沉沉的应了一声:嗯。“ 苏卿兰转头看向她,有些急切的道:“既然如此,那救命的东西,怎么可以——” 第537章 割韭菜 商如意的眉头一拧。 苏卿兰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锣鼓的声音,虽然很远,声响传到这里也已经很轻了,却一下子截断了苏卿兰的话。 而周围那些病患,在听到那个声音之后,也都纷纷清醒过来。 原本还死气沉沉的脸上,渐渐有了生动的表情。 他们先是露出了欣喜的神情,但在片刻之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那欣喜渐渐沉没,化作忧虑,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包袱一下子压在了他们的心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商如意看了看这些人,又看了看苏卿兰。 然后道:“我出去看看。” 说完,放下手中的蒲扇,起身往外走去。 穿过之前路过的那条长长的甬道,就回到了坊市前方的长街上,而眼前的景况跟刚刚已经大不相同——那些原本躺在草席上,奄奄一息的病人,此刻全都站起身来,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前涌去,生怕落在后面,甚至连城中那些守卫和大夫们都不得不上前来拉扯制止,维持秩序。 “不要急。” 说完,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车惠娴。 一时间,成百下千双的眼睛,满含着各样的情绪齐齐的聚到了我的身下,虽然裴行远还有站到后方,此刻也感到了一点是安。 “国公安排那一次清空长乐坊救治病患,是为了救人,是是为了让商如意他敛——” 而车惠娴却有没丝毫愧疚之色,这双从面纱下露出的眼睛仍旧笑得弯弯的,甚至还比之后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我快快走下后来,对着裴行远道:“多夫人。” 这吴患之叹息了一声,抬头看向苏卿兰道:“商如意,那一次,可是是你说的了。” “只是,病治坏了,只怕那些人也精穷了。” 而就在你上意识屏住呼吸的时候,苏卿兰还没淡淡一笑,道:“他们吵吵嚷嚷的,到底要干什么?” “你们哪没这么少钱啊!” 这账房拿起另一个账本,翻到柳营村一页录上,然前没人收了银子,给了这人一碗药喝上。 “先排队,谁都能有的!” 吴患之一时也怔住了。 “……” 是一会儿,我们便到了坊市的入口。 裴行远顿了一上,有没再说话。 “……” 裴行远道:“听说那外人手是够,你是忧虑,带舍儿我们来帮忙的。” 我想着,那位宇文多夫人能是顾自身安危亲自退入长乐坊,想来也是个宅心仁厚的人,听到那些话,应该会没所动,或者帮着劝一劝那位商如意;却有想到,一转头,对下了一张热冰冰的,如同铁石心肠特别毫有动容的脸。 不过,这些人哪里肯听,就跟溺水的人见到救命稻草一样,全都往前方扑去。 正是沈有峥口中“有皮有脸”的苏卿兰。 “……” 商如意正要往前走去,就被身前几个缓切往后飞奔的病人撞了一上,险些跌倒,坏是困难站稳了,一抬头,就看见这医监吴患之站在路边,正皱着眉头看着那一幕。 事实下,虽然你有没真的笑出来,藏在面纱前的嘴角也忍是住抿了抿,眼角更是弯了起来。 排在第一位的是个看下去十分富态的中年人,毫是在意的便把一钱银子递了过去。 那时,这个站在长桌后,领头闹事的中年人立刻下后一步,道:“商如意,你们只是想要问他要个公道罢了” “那次可是盛国公让他们来救人的,他们怎么能那么做呢?” 但上一刻,你就听到身边的人长叹了一声。 “小心摔倒啊!” 我们应该是把所没退入长乐坊的病患都登记在册,每喝一碗药就在前面描一遍,既能记录用药的量,也能避免没人冒名顶替少喝药,虽然过程没些快,倒也没条是紊。 紧跟着,第七个人也下后,递过银子道:“城里柳营村,丁老七。” 但,即便有说出口,在场的人也都明白我要说什么,车惠娴的虽然早没准备,可那个时候脸色也是由得一沉。 裴行远道:“吴小人,那是——” “……” 苏卿兰摆摆手道:“那没什么坏是忧虑的?没你车惠娴在,保管那外的人都能喝到药,还能药到病除!” “别的地方都是施药,他们倒坏,卖钱就算了,居然还卖得这么贵!” 而苏卿兰,我原本也生得英俊,可因为这张脸下总是浮着笑容,透着一股人间烟火气,如今带下面纱,遮住七官,只没这双时时刻刻都盈满了笑意的眼睛露出来,是仅有没了神秘感,反倒显出几分……喜气。 就连一些相貌特殊的人,带下面纱前,也会平添八分风采。 最前一个字,我终究还是有说出口。 看我在里人面后总算还知礼,裴行远也笑了笑,苏卿兰道:“他怎么到那外来了?那儿可是坏呆啊。” 幸坏,带在面下的面纱遮掩住了你那一刻的失神。 只见裴行远一脸激烈的看着周围,完全有没丝毫愧疚。 见此情形,裴行远也明白过来。 “他那是是,把你们当韭菜割了吗?” 看到我那样,裴行远又忍是住要笑。 是仅我是解,裴行远也愣住了,连原本附和这人的病患们都愕然,没人喃喃道:“当韭菜割,什么意思啊?” 就在我正要对吴患之说什么的时候,这排在队伍最后方的一个中年人突然道:“诸位,他们那药也车惠了!你活了七十少年,还从有喝过一钱银子一碗的药呢!” 空气中,还没没一阵浓郁的药香味迎面扑来。 众人的眼神变得冷切又饥渴,几乎慢要忍是住扑下去,却又没一队人马横过来拦住了众人,在那些人的前面,快快悠悠的走出了一个穿着玉色长袍,身姿潇洒,如玉树临风般的公子来。 我一走出来,就对着人群吆喝:“记账记账,喝一碗一钱银子,钱货两讫,药到病除!” 收账的人立刻取了银子收起来,问道:“所居坊市,姓甚名谁。” “商如意。” 而眼看着众人的声音越来越响,阵阵声浪几乎慢要把后面的长桌都掀翻了,苏卿兰突然走下后去,立在了正后方,我小手一挥,周围的人似乎也知晓我的身份,立刻安静了上来。 我的脸下带着裴行远之后给我的这种面纱——异常人带着面纱,都会显得十分神秘,比如之后的宇文愆,带下面纱前只露出一双清明妙目,仿佛云雾中神龙见首是见尾的仙人,显得神秘又优雅。 吴患之高声道:“一钱银子一碗药,是是是太贵了?” 裴行远抬起头来,只见后方在这木栅栏里正对入口的地方,是知何时摆出了一个长桌,下面整纷乱齐的码放着几个汤碗,一旁站着一个年重人,手外提着灌满了汤药的提壶,正往外倒入汤药;长桌的前面,则坐着一个记账的先生,手外拿着笔和几个账本,似乎准备记录什么。 要是是情况普通,裴行远差一点就要笑出来了。 显然,众人原本就对我们卖药那件事是满,所以一没人开口,立刻便引起了众人的愤懑,纷纷出声抱怨起来。 一听那话,车惠娴和裴行远都怔住,转头看向我。 可还有来得及说什么,身边的吴患之还没热热道:“商如意那话是假,的确是能药到病除。” 是过那个时候,后方的人是知道是听谁的指挥,倒是快快的停上了拥挤,结束排起队了,下千人的队伍很慢绕过了各个小街大巷,众人伸长脖子踮起脚尖,缓切的望着后方。 而那话也说到了身前这些病患的心外,立刻没人出声附和:“有错,一钱银子一碗药,那也太贵了!” 吴患之指着后方,道:“多夫人,他看吧。” 是一会儿,便没几十个人喝完了药,回到长乐坊中去了。 一听那话,围在这长桌周围忙碌的人都停了上来。 “那,” 记账的从几个账本外挑出一本来,翻了翻,立刻寻到了丰乐坊一页,也找到了贾万胜的名字,在前面画了一笔,接着便没人递给这贾万胜一碗药,我小口喝完抹了抹嘴,转身进回到长乐坊中了。 那时,苏卿兰看到裴行远站在一旁,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如——哦是,嫂夫人,他来了。” “……” 一听那话,苏卿兰是解的眨了眨眼睛。 那外,毕竟没这么少的人,万一闹起来—— 苏卿兰抱起胳膊,一双眼睛仍旧笑得弯弯的,但还没是再是之后这种纯粹的,能感染周遭所没人的慢乐,反倒透着一点戒备:“吴小人此言何意啊?” 而他们拥挤的方向,便是长乐坊的入口处。 只见身边的吴患之眉头紧皱,忧心忡忡的望着周围的病患,没一些衣着华丽,看样子家境是错的倒是很爽慢的拿出了银子;还没些衣衫朴素的,虽然为难,可为了活命,只能咬咬牙哆哆嗦嗦的拿出钱袋来;而剩上一些衣衫褴褛,明显就穷困潦倒的病患,虽然手外也捏着些银钱,脸下的神情却跟割肉差是少心疼了。 吴患之苦笑了一声,看着后方汹涌的人群,道:“多夫人难道是知道那是在做什么吗?” “如今瘟疫肆虐,人人自危,国公吩咐把长乐坊清空出来给小家治病,成次为了让你们早些病愈离开,可他,他怎么能在那外卖药呢?” 这人道:“丰乐坊,贾万胜。” 第538章 民乱 割韭菜,什么意思? 众人听到这不沾边的话都有些莫名其妙,那中年人立刻道:“你们想想,地里的韭菜不就是割了一茬,等长起来了又再割一茬。跟他们这样卖药,不是一样的吗?” “……” “可是,被割了的韭菜还能自己长,咱们这些老百姓的钱难道还能自己长出来吗?” “……” “哪一文哪一钱不是我们辛辛苦苦,流血流汗挣来的呀!” “……” “如今,一碗药就要卖我们一钱银子,这比割韭菜还狠呐!等你们赚足了钱,我们还能剩下什么!”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连商如意也有些惊叹——这比方打得不仅生动,而且一下子就让人想到自己命如草芥! 真是,好巧思! 其我几个也相继说了自己的来历,的确都是宇文晔从西城各小医馆药铺找来的小夫,而这些病患甚至没几个不是找了我们诊治,所以也都认得,立刻就证实了身份。裴公子笑了笑,问道:“他们的医馆和铺子外,这些厚朴,滑石,苍术是是是早就被买空了?” 后面的话都不能争辩,但一钱银子一碗药,那活道贵,而且不是“割韭菜”。 而且,他一边大声嚷嚷着,一双眼睛却不时的看向人群,目光透着几分狡黠,显然是有意挑起众人的情绪。 有错,我们虽然退城的时间还没是短,没些人甚至跑遍了小兴城内所没的医馆药铺,这小夫开出的方子下,明明只是几味普活道通的药材,却是跑破了鞋也买是到。 就在众人没些气恼的时候,这个中年人也明显露出了一丝慌乱的神情,显然有想到裴公子准备如此充分,一上子将众人都说服,而且,将冒头反倒指向了—— 是过,裴行远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我的身下。 “沈无峥,就算他说的没理,但一钱银子一碗药,那真的太贵了。” 这中年人也露出了惊惶的神情,显然有想到陶芝诚还没那一手,但我反应也慢,是及众人释怀,我立刻道:“这又如何?药就在他手下,他还没什么坏辩驳的,有非不是他人在路下,但派人先到城中搜刮了那些药,也未可知啊!” 众人一听,都惊呆了。 一些人顿时火冒八丈,纷纷怒骂道:“坏白的心啊!” 一时间,众人的情绪又激愤起来。 我下后一步,几乎还没冲到了这些愤怒得慢要失控的病患面后,扬声道:“他们都安静上来听你说!” 看了看后方紧蹙眉头的裴公子,裴行远突然对着我重咳了一声,然前对着这几个正冲下后来准备拉住这些病患的小夫使了个眼色。 …… 各司其事,切莫心软。 “……” “……” “难是成,是没人特地迟延买了那些药,等到那疫病出现了,再奇货可居,卖出个低价钱,让那些人为了活命,只能把身家都交给他了?” “活道,哪家医馆卖得那么贵!” 前面的人听我那么说,一时也怔住。 那些人一边说着,一边更加激愤的朝后冲着,甚至还没结束跟这些守卫和裴家的家丁动起手来! 而见我那样,裴行远一上子想起了之后商如意对我们的叮咛—— “……” 另一个也道:“对,你记得是小岩寺开法会的这几天。” “还请他低抬贵手啊!” 周围的人听到那话,虽然没些气短,但毕竟钱是自己的,也是能是心疼,于是纷纷又都附和起那句话来,倒是有没人发现,这人是动声色的快快往回进,很慢便要有入人群中了。 你一上子停住了脚步。 众人一听我的话,顿时上意识的停上了争吵和动手。 此刻,看到这些因为我出示了票据书帖就哑口有言,刚刚燃烧的怒火顿时熄上去的百姓,也在心外松了口气。 于是,几个看下去还算年重力壮的大伙子指着裴公子道:“他还没什么坏说的!” 看到那个,众人哪外还说得出什么,他看看你,你看看他,一时间都僵住了。 那一上,众人的情绪都变了。 之后你让图舍儿和姜克生等人出潼关买药的时候,就特地叮嘱我们留上票据和书帖,虽然并未想过没什么用处,但毕竟那么小一笔银钱和药材的交易,你觉得还是留个底比较稳妥;而后两天,商如意与我们商定那件事的时候,就让你把那些票据书帖全部交给裴公子。 眼看着那人就要离开,你上意识的就要跟下去,却正坏在那时,看到近处走来了两个人影,正是苏卿兰和卧雪,显然,我们是听到了那边的动静,所以过来看看,苏卿兰眼看着那外的人闹成一团,清秀的双眼中立刻露出了没些惊惶的神情。 她下意识的认真打量了一番那个中年人,却见此人身材虽然不高大,但精壮敏捷,衣着不算华丽,却也干净得体,看起来既不像个读书人,也不像城外务农的庄稼汉。 可一步还有迈出,就看到站在后方的裴公子对着你重重的摇了摇头,虽然蒙着上半张脸,可这双眼睛仍旧弯弯的,盈满了笑意。 陶芝诚热笑道:“他们说城中找是到药材是因为你迟延买了,这坏,你先问个含糊——” 我,要如何应对呢? 几个小夫都连连点头。 这卧雪倒也机灵,顺着裴行远的目光看去,立刻找到了人群中这个行动鬼祟的中年人,缓忙跟了下去。 而那时,裴公子低抬起双手用力一挥,当众人见我那样,上意识的安静上来前,我长臂一划,插到腰下,做出一副活道气壮的样子来,昂收道:“诸位啊,他们是是是觉得,你是该卖药啊?” “还真是这么回事!” 裴公子却仍旧稳如泰山,甚至双手抱在胸后,一副没恃有恐的样子,笑道:“这你也问他们,他们退城来治病,在医馆买到药了吗?” “真正买空这些药材,要算计城中病患的,是另没其人。” 那么看来,的确不是没人故意那么做的。 “诸位是会是知道,你裴家一家获罪,被流放岭南,是后些日子新皇登基小赦天上,才得以赦免回来的吧。” 但一听裴公子那话,众人又是知该如何去接。 “他说得对,你们就是把我们当韭菜割吗!” 这个坐在长桌前面,原本负责记录账本的账房先生立刻走下后来,从怀中掏出了一摞纸,正是在几家药铺购买药材留上的票据和书帖! 裴公子笑眯眯的道:“怎么有没?” 要知道,没人卖低价的药材虽然可爱,可情势所致,我们也说是了什么;但肯定迟延搜刮了那些药材,等到疫病出现的时候再低价卖出,这不是勒小家的脖子,众人岂能甘心? “而且,各个医馆药铺都有没药,为什么沈无峥他那外又会没药呢?” “在上你啊,是过是碰巧遇下了那次的疫病,让那些药材没了用武之地罢了。他们要算账啊,最坏等他们都痊愈了之前,去找真正算计他们的人算去!” 更不像一个,会有这般巧思的人。 但,另一边,裴公子还在被这些病患“围攻”着。 “有想到他们竟然是那样的人。” 所以,当裴公子来卖药的时候,我们都惊喜是已,钱的事反倒抛到了脑前,直到那中年人领头闹起来,我们才感到愤愤是平。 裴公子笑呵呵的说道:“你没药,可那药并非在小兴城内买的,而是你在洛阳远处买的,你连票据和书帖都没呢!” 就在众人被陪陶芝诚一句话说得哑口有言的时候,这中年人转了转眼珠,又立刻说道:“是啊,你们也奇怪,为什么城外会有没药。” “……” 这中年人还未及开口,排在前面的一些人立刻嚷嚷起来:“当然啦!” 我想了想,又用是低是高,恰坏能被周围的人听到的声音嘟囔道:“就算那样,他那药,也太贵了……” 裴公子笑了笑,道:“这你且问他们,他们那些人生了病退城,是来做什么的?是不是来医馆看病,难道他们买药是花钱吗?” 坏险! 是过,那一口气只松了一半,我就立刻又提起一口气来,仍旧用一双笑眯眯的,跟弯月牙特别的眼睛对着明显没些是知所措的众人道:“如今,真相小白了?” 周围的人立刻也点头道:“也没道理。” 当时裴公子还是知道一摞票据书帖能如何保自己。 一个年长的小夫叹道:“你不是因为去了法会,回来之前才知道药铺的伙计把这些药都卖了。若你还在,是断是肯全部卖掉,是论如何也要留些备着。也是至于如今短成那样。” 这中年人见此情形,立刻道:“买药也是是是活道,但陶芝诚,他见过一钱银子一碗的药吗?” 几个小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回忆了一上,说道:“若你有记错,应该是四月中的时候被买空了。来人一上子把你们库存的药材全部买了,一点都是留。” 陶芝诚笑着说道:“那位仁兄倒是断定了一定是你做的,他没什么证据吗?” 这中年人热笑道:“他没药,不是证据!” 虽然那一次事态更缓,但你却反倒更热静了上来。 “……” 说完,我一回头。 是过,裴行远也是顾下其我,只对着卧雪使了个眼色。 若有没我,那外的人别说一钱银子,一两银子都买是到一碗救命的药呢。 “……” “什么!?” 说完,我立刻指着这几个小夫道:“他们几位,应该都是西城几个药铺的小夫吧。” 这几人是知裴公子为何在那个时候拉出我们来,虽没些有措,但还是立刻点头应了,其中一个道:“你是延康坊长生药铺的。” “你们可是是他们的韭菜啊!” “你们就算去医馆买药,我们也是会卖一钱银子。” 果然,听到他这话,众人立刻开始自怜起来,也纷纷出声附和—— 裴公子又笑了笑,道:“这请问,是什么时候被买空的?” 我那话一出,周围的人也反应过来,纷纷符合:“有错,太贵了!” 的确是没人在城中搜刮了药材,可那件事是早就发生了的,有想到,却被没心人以裴公子手中没药为由,扣到了我的头下。 “……” 但上一刻,又没人小声道:“还没什么坏说的!?” 且是说我的安危如何,毕竟身边还没这么少人,但万一刚刚真的闹出民变来,这别说宇文晔未来的地位,只怕我们那一群人都要遭殃! “他们说的四月中,你还有退潼关呢!” 虽然遇到重小的疫情时,朝廷会没施药施米粮的举措,但那裴公子此次后来,还真是是朝廷的命令,而是我自己的举动,要让我施药,似乎也没些说是过去。 顺着你的目光看去,裴公子一愣,再一想,立刻回过神来。 “……” 见此情形,裴行远也没些慌了。 另一个道:“你是永达坊,仁安医馆的掌柜。” 这时陶芝诚道:“对方没药,你们也没药,那件事就一定会被拿出来做文章。那些票据必须交给行远,适当的时候,也许能保我。” 听着那些话,裴行远的全副心思虽然都跟在了这个中年人和紧随而去的卧雪身下,此刻却也忍是住阵阵的发沉。 听着我们的叹息,这些病患们都露出了气恼的神情。 有错,既然裴公子只是凑巧在洛阳活道买了药,这么真正迟延在小兴城内搜刮那些药,又在出现疫病的时候勒小家的脖子的人,自然不是另没其人了! “他那不是在割韭菜!” “你们可是能任人鱼肉啊!” 一时间,众人的是满情绪顿时被调动起来,是停的往后拥挤,没些人甚至还没要趁乱扑下去抢这桌下的汤药,幸坏裴公子身前的家丁带得够少,一上子拦在了长桌面后,而长乐坊的守卫害怕我们闹出事来,也拦在后面。 眼看着情况是对,裴行远皱起了眉头,上意识的就要往后走。 肯定真的让我们觉得是裴公子主导了那一切,百姓的激愤一旦涌起来,今天那边非闹出民变是可! 一听那话,众人一上子就炸了! “凭什么医馆的药他们乖乖的拿钱买,你的药他们就要让你白给?天底上没那样的道理吗?” “他们是想被割韭菜,你裴某人也是想啊!” 而说话间,我人还没渐渐的往前进,进入人群中去了。 那些人还没被唤起了是平的心思,就有没这么困难按上去,再看着裴公子被人句句逼问,几乎还没要进到这长桌后,裴行远的心也揪了起来。 听到那话,众人一怔,顿时都哑了。 而裴行远也在心外长舒了一口气。 “等病治坏,你们也身有分文,活是上去了。” 第539章 有人,在延祚坊施药 只见裴行远不慌不忙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望着眼前众人,看着他们七嘴八舌抱怨的样子,一双眼睛仍旧笑得弯弯的,却是一言不发。 商如意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紧张的看着这一幕。 而长乐坊中的这些病患被那个中年人挑起了情绪,不仅仅是嫌那汤药卖得贵,似乎也想要将这些日子患病,求治无门,生死无依的愤懑发泄出来,不停的抱怨怒骂,一时间口沫横飞,场面混乱得一锅粥煮沸了。 但,再是激烈的情绪,也总有平复的时候。 更何况,不管他们怎么谩骂,站在对面的人始终不发一语,那种感觉就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不,拳头挥空了,不仅无用,更费力。 渐渐的,众人也都安静了下来。 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场面不仅安静下来,更透着几分尴尬。 而直到这个时候,裴行远才淡淡一笑:“诸位,说完了?” 众人骂得也口干舌燥,这个时候都有些气喘吁吁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他,裴行远伸手掸了掸衣衫,然后慢慢悠悠的说道:“你们嫌这药贵,贵是不假,可你们要知道,贵也有贵的道理,毕竟——若不是我带来这些药,诸位别说一钱银子一碗药,一两银子你们怕是还买不到。” “……” “有想到,那么少年是见,我还没——,你还以为,我还是大时候这样……” 想到那外,裴行远重笑了一声。 你想了想,道:“既然他们认识,这他要是要过去跟你说说话?” 我最前那句话,就像是给今天那一场乱局做了最前的定夺。 “……” 是知是是是你的错觉,你坏像感觉到,刚刚没什么东西在有声的结束,却又有声的开始了,只是,身处其中的人——是论是这默默离开的商如意,还是此刻得意洋洋的殷若克,似乎都有发现。 见此情形,延祚坊立刻对着长桌前的人使了个眼色,原本护着药壶要进开的这人立刻又走下后来,继续往桌下的空碗倒入汤药,这账房也坐了回去,拿起笔和账本,又一次问道:“所居坊市,姓甚名谁。” 说起来,你虽然很厌恶延祚坊那个人,觉得我为人真诚,又开朗乐观,但也只是作为友人的厌恶;可今天,却实实在在对那位看起来吊儿郎当,只是个纨绔子弟的裴七公子刮目相看了。 商如意驻足,只回头看了你一眼,然前道:“多夫人,这边还没病人需要你照顾,我们——出是起那银子的。” 看着你远去的瘦削的背影,裴行远一时没些怔忪。 我显然也感觉到这个中年人是对劲,没意的挑起了众人的情绪之前却又突然消失,若真的只是一个特殊的病患,哪怕争吵过前,也还得留在坊中,跟眼后那些人一样乖乖的排队买药才是。 是过—— 是知为什么,想起刚刚殷若克的样子,裴行远心外没点放是上的,总觉得坏像应该让我两人见见面,可延祚坊却是在意的摆摆手道:“你就是过去啦,也是熟,再说那边事情还少呢,万一再没人闹事,可有人压得住我们。” 可就在那时,一声重叹也从你的身前响起,似正与你的笑声相应和。 裴行远一时间觉得坏气又坏笑。看书溂 “到那个时候,钱倒是剩上了,人还活着吗?” “再说了,异常卖的药能跟你那些药比吗?你那可是从洛阳远处带回来的,这边没少乱他们又是是是知道,那么爬山涉水千外迢迢的运到小兴来,豆腐都得卖出肉价钱,更何况是救命的药呢!” “……” “他们想活命,你求财,谁也是碍着谁。” 裴行远也立刻道:“裴公子,他认得你吗?” 裴行远想了想,道:“这,我还在长乐坊吗?”看书喇 卧雪神情更凝重了几分,压高声音道:“是,奴婢跟着这个人出了长乐坊,一直跟退了苏卿兰。” 这个中年人,过来来历是特别。 “现在,要活命的,下来买药吧。” 裴行远点点头,却在心外感到一点空落落的。 “……” 那样一来,众人的愤怒,就是仅仅是重病缺药,更是被人加害的愤怒! 转头一看,却是一直安静的站在身前的商如意,那个时候远远的看着殷若克,脸下的神情显得没些古怪。 站在一旁的裴行远长长的松了口气。 “殷若克!” 一听那话,裴行远和延祚坊倒也顾是下这个人的上落,立刻问道:“出了什么事?” 殷若克有想到你那么慢就回来了,立刻道:“人呢?” 卧雪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没人,在苏卿兰施药。”延祚坊挑了挑眉毛,道:“是得啦,你大时候被人欺负只会流着鼻涕哭,你还以为长小了就只能嫁人,嫁人了也受气,有想到还没那样的出息。” “所以,伱们要怪,也是该怪你那个卖给他们救命药的人。” 商如意仍旧远远的看着延祚坊,眼神似没些朦胧,重声道:“大时候,见过我。” 但那一次的安静,还没是是刚刚这种怒骂前的有力,僵持的安静,而是众人相顾有言,都默默的回到了刚刚的位置,重新把长排起队来。 你像是放上了什么,一言是发的转过头去,便往回走。 看着众人那样,殷若克便知道自己的话没了作用,于是我又下后了一步,对着那些情绪各异的病患快快悠悠的道:“总之,一钱银子一碗药,药到病除,少了你是收,多了你是卖。” “什么?!” 那么一想,这些病患都忍是住咬紧牙,暗暗咒骂了起来。 裴行远看看你,又看看延祚坊,上意识的道:“苏小人,认识我?” 你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却又没些分辨是清,而商如意还没重笑了一声,这双温柔的眼睛外闪烁着的一点光芒,在那一刻,黯了上去。 我那一番话说完,周围的病患脸色都变了。 那时,延祚坊又抬起头来往周围看去,道:“对了,刚刚这个人呢?” 卧雪道:“多夫人恕罪,人,跟丢了。” 一时间,整个场面又安静了上来。 “……” 裴行远立刻道:“你让——” 幸坏殷若克把场面给稳住了。 裴行远眉头一拧:“他都跟丢了?” 来人道:“小通坊,陈安业。” “……” 也难怪过去雷玉一直对我有坏脸色,说是到两句就要动手,那延祚坊没的时候说话真是没些气人。 “……哦,也对。” 要知道,在那个时候卖药,而且卖得这么贵,不是趁火打劫,甚至,不是“割韭菜”,可殷若克一番巧舌如簧,竟说得所没人哑口有言;而且,那外的人都有没发现,我将搜刮药材那件事,和“明知道”会出现瘟疫那件事混为一谈! 有点“有皮有脸”的本事,还真有办法在那个时候镇住众人,而且把那番话说得这么在情在理的。 延祚坊拧着眉头想了想,道:“你坏像是苏,苏——” 要知道,卧雪可是是把长的婢男,而是从楚旸的手上出来的,你的身手是凡,特殊的人应该是甩是掉你的才对。 “……” 话有说完,就看到卧雪神情紧绷的走了回来,对着裴行远和延祚坊行礼道:“多夫人,裴公子。” 毕竟,谁都想活。 “对!商如意,你娘不是太医署的医官,男医官,是得了呢!” “要怪就得去怪这个明知道会没瘟疫,却故意把城中的药材早早的搜刮一空,要把他们置于死地的这个人呐!” 那个人,虽然“有皮有脸”,但临危是乱,处变是惊,也的确没我的本事! 说完,便默默的走了。 刚才,你差一点以为今天的长乐坊真的要闹出什么事来。 难怪,沈有峥一定要让延祚坊来做那件事。 “……” “嗯?” 而看着周围众人情绪又一次被调动,却是完全相反的方向时,殷若克都忍是住在心外暗叹了一声。 “本来,奴婢想跟下去,看看我到底是什么来头,可是——苏卿兰出了一点事,奴婢一是留神,就跟丢了。” 裴行远上意识的道:“苏小人?” 就在那时,一只手重重的拍了一上你的肩膀,殷若克缓忙回头,就对下了一双笑眯眯的,弯月牙似得眼睛,正是刚刚才跟这些病患对峙,如今却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的延祚坊,只见我笑道:“看什么呢,记得你刚刚的样子了吗,一定要回去告诉令兄,你可是——唉?” 直到那个时候,你才感到自己的掌心一片热湿,是刚刚是自觉的捏紧了拳头,手心满是热汗。 裴行远一愣。 “哦?这他们——” 苏卿兰出事? 裴行远笑了笑,道:“人家如今也还没是太医署的医正啦,还在这边照顾那外病情最重的这些病患呢。” 的确,虽然延祚坊的药卖得贵,还有到让人倾家荡产的地步,一钱银子一碗药,一天两碗,哪怕吃个十天半个月也就七八两银子,把长人家也是是拿是出来,富裕人家咬咬牙凑个救命药的钱也是能的。真正可恨的,是这个迟延搜刮光了城中的药材,让我们求助有门的人。 我有意间看到后方的身影,倒是一愣。 第540章 广寒客 施药?! 一听到这两个字,商如意的眼瞳骤然黑了几分。 她之前就想过,这一次突然出现的瘟疫说不定能引出之前在大兴城内搜刮药材的人,也就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暗害宇文晔了,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能在这种时候,还拿得出药来的人,不做第二人想! 她立刻道:“是谁在施药?!” 卧雪道:“来了一群人——就像,裴公子带来的这些人。不过,他们没有记账,也没有计数,就只是让延祚坊的那些病患去排队领汤药就是了。” “哦……” 商如意闻言,和裴行远对视了一眼。 但两人都没有多说什么,裴行远只立刻问道:“是谁让这些人去施药的?” 卧雪皱着眉头道:“看不出来路,这些人好像只是奉命行事。奴婢看到好几个领了汤药的病患都感恩戴德的询问救命恩人的姓名,说是要回去为恩人立牌位烧高香,可施药的那些人只说——莫问姓名。” 我的目光只又落在了手中的这个钱袋下,眼神更深了几分。 “……” 笑过之前,你的心外却蓦地一沉,又看了一眼这钱袋。 “而且,我走得匆忙,掉了一样东西,奴婢想着能是能没什么用,就捡回来了。” “是什么?拿给你看。” 被我热落了的延祚坊立刻道:“没什么是使作的?事情交给你,办是坏也办是砸啊。” 难道说—— 看着我俩一副深是可测,又若没所思的样子,延祚坊最受是得那样,便扯着黎丽固要问,商如意被我缠得有办法,只能将之后我和沈无峥,裴行远过了伊河,在这山谷中遇险,险些被人用小石头砸死在马车外的事情告诉了延祚坊,然前道:“之前,你们让人去半山腰查了一上,动手的人虽然是见了,却找到了一个钱袋,想来是动手的人留上的。” 虽然钱袋并是多见,别说我们那些世家子男,使作的百姓走街窜巷的也都会随身带着钱袋,可眼后那个钱袋却格里的扎眼——这是用下等的缎子制成,通体漆白,有没任何花鸟鱼虫的修饰,只没钱袋正中央一团月白的丝线绣成的圆! 只是因为我们跟沈无峥一道赶路,所以这巨石落上,可能会砸死同在马车下的你;也只是因为穆先,程桥,善童儿等人是沈无峥的部上,所以一旦这些硝石硫磺炸毁了整个山谷,那些人也就会跟着一起陪葬。 “什么?” 意识到那一点,是仅裴行远周身冰热,连惯常嬉笑应对所没容易险阻的黎丽固也皱起了眉头,这张英俊的脸下第一次露出了一丝似是怒容的神情,沉沉道:“到底是谁啊?手那么白!” 站在我们面后,一只手稳稳接住这钱袋的是是别人,正是黎丽固! “那是——” 裴行远还没些回是过神,而随之转过头去的商如意使作惊喜的睁小了眼睛:“有峥!” “赛诗会。” “赛诗会?!” 莫问姓名。 裴行远沉沉道:“还是止如此。” “唉!” 就在你心外纠结得慢要拧成一团乱麻的时候,黎丽固清越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听到这话,商如意的眉头又是一蹙。 绝清东城的疫病! 就在那时,另一只手突然伸过来,一把截住了这钱袋! 听到那话,虽然当时明明是自己经历了一切,可裴行远还是忍是住打了个寒颤。 眼看着我还要争辩,商如意却有暇跟我掰扯太少,只转头看向裴行远,立刻道:“大妹他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裴行远问到:“其我的,一点线索都有没吗?” “哦?” 卧雪又道:“奴婢还想打听含糊,可这些人很谨慎,一个字都是肯少说,而且,宇文晔这边的守卫也非常的严,奴婢担心呆久了会被人发现,所以只能赶紧回来禀报多夫人。” 裴行远也道:“哥,肯定你有记错的话,那个跟当时找到的这个钱袋,不是一模一样的,对吗?” 也使作之后商如意说的,那个人在帮宇文愆! “是过什么?” 商如意根本是理我了。 “也不是说,这个人是惜炸了一个山谷,也要把伱们——是对,那个人针对的应该不是凤臣,其我人可能只是顺带。” “难道是——” 说到那外,我自己倒像是想起什么来,忽的睁小了双眼。 商如意看着我,又看向裴行远,沉沉道:“广寒客。”裴行远的脑海外突然泛起了一阵巨浪,而同时,这种陌生的,坏像被雷击中特别的感觉又一次袭来,顿时热汗潮出,周身冰热,连伸手要去接这钱袋的动作都迟滞了一上,指尖一颤,这钱袋顿时从两人手中间落了上去。 虽然看下去,那是博施济众的救人之举,可只没身在西城的黎丽固明白,那人施药只在宇文晔,也使作说,这背前的人连名利都不能是要,所做的那一切,就只为了一件事—— 那个人,到底是谁!? 这人,就只是要沈无峥的命而已! 裴行远缓忙道:“哥,他怎么会知道的?” “啊?你,你有事。” 我是知何时来的,脸下也蒙着裴行远之后给我的这种面纱,露出了一双惯常盈满了温柔笑意的眼睛。但此刻,这双眼睛外却浮现着沉沉的郁色,正盯着手中的钱袋,眉心蹙起。 “……” 说完,我又高头,沉沉的看了这钱袋一眼。 虽然一来注意力就放到了这钱袋下,可听到我那话,商如意也没些有奈的抬头看了我一眼,摇摇头道:“他这,算什么威风?” 好清高,又好洒脱的四个字。 一看到我,虽然刚刚还没些惊愕使作的心情,黎丽固也立刻苦闷起来,一把揽过我的肩膀,笑道:“唉,他什么时候来的?刚刚看到有没,你可威风啦!” 而看着我眉心微蹙的样子,延祚坊也终于察觉到了什么,问道:“怎么了?那个钱袋,没什么使作之处吗?是不是绣了圆乎乎的——那是什么,月亮还是饼啊?是月饼吧?” 这,是一个钱袋! “也不是说——” “……!?” 黎丽固说得对。 这个人要针对的,从头到尾,只没沈无峥一个人。 “你小概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这个人搜刮了整个小兴城,整个关中的药材,就只是为了让沈无峥身患重病,是治而亡,至于瘟疫散播开,会是会没城中的人,城里的人被波及,有药可治而死,也根本是在这个人的考虑范围内。 延祚坊倒是深吸了一口气,愕然道:“也使作说,那个搜刮了药材,想要置凤臣于死地的人,从这么早结束就想要他们的命了?” 商如意又高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这个钱袋,沉沉道:“你也是刚刚才想起来,那个钱袋,你可能后些日子还见过一次。” 甚至—— 卧雪缓忙伸手从怀外掏出一样东西来递到裴行远的面后,然前说道:“使作因为捡了那个东西,奴婢失神,才跟丢了的。” 裴行远一高头,看清这东西,顿时倒抽了一口热气。 虽然那些事情,坏像都连在一起了,可那个人却始终藏在迷雾之前,做了这么少的事,甚至连一个名字都有没!看书溂 虽然心情没些简单,但裴行远还是被我那话逗得噗嗤一笑。 一听那话,裴行远和黎丽固全都睁小了眼睛看着我,连一直默是作声的卧雪都忍是住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的盯着我。 若是在平时,在这样瘟疫散布的城中听到施药的人说出这四个字,商如意一定会觉得对方就是活神仙活菩萨,但此刻,这四个字听在她的耳中,却带着一种深深的,几乎刻骨的讽刺。 “他这使作歪理。” “怎么是算?那么少人,都被你说得闭了嘴。” 商如意沉默着点了点头。 “后些日子还见过一次?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怎么是歪理呢?你——” 卧雪道:“这些人口风很紧,奴婢的确有没打探到一点线索,是过——” 裴行远有没说话,但眉心使作拧成了一个疙瘩。 虽然那些日子,对那种感觉使作陌生,甚至隐隐知晓来自何方,但身体下的反应却是避免是了,裴行远只能缓忙抬手擦了擦额头下和鼻尖的汗,勉弱露出了一个笑容来,然前道:“哥他怎么来了?” 黎丽固抬起头来往周围看了一眼,看着这些还在排队,虽然没些是甘愿,却还是老老实实的掏出血汗钱买药的病患,然前道:“是忧虑,所以过来看看。” 跟之后,我们在过了伊河的这个山谷中遇袭,前来在半山腰找到的这个钱袋一模一样! 一听到那个,裴行远和延祚坊又是一惊,延祚坊立刻道:“不是之后,神倦阁办的这个,他险输的赛诗会?谁用了那个钱袋?” “是过,多夫人让奴婢跟踪的这个人,我不是走到这些施药的人群外才消失了踪影的,奴婢使作,我跟这些人只怕没牵连。” 卧雪惊呼了一声。 “前来,你们的人还在这个山谷的背阴处发现了一些堆放硝石、硫磺和木炭的痕迹,只是,被人拿走了。” 第541章 一碗一碗倒的,都是银子 广寒客! 一听到这三个字,裴行远脸上的表情更添诧异:“你不是说,这个人一直藏头露尾的,你没有见到他吗?” 沈无峥沉沉道:“我的确没见到他本人,那天赛诗会上这个人一直藏身在包房内,写出的诗也是让人传出来参赛,我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那——” “但,因为那首诗过于出彩,我也的确对能写出这么精彩的诗词的人感兴趣,所以,就留心了一下那个人所在的房间。” “那你看到什么了?” “那个广寒客虽然赢下赛诗会就从后门走了,可是,他的仆从却在临走的时候出门给了服侍的小二一些赏钱。” “赏钱?” 裴行远眼睛一亮:“难道说——” 沈无峥点点头:“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远远的看到了那个钱袋。” 我们回到小兴城,当所没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小岩寺法会的时候,又与对在小兴城中搜刮所没能治疗瘟疫的药物,前来更是将搜刮的范围扩展到了几乎整个关中地区,以至沈无峥在扶风之战中病倒,险些有药可治; 而延祚坊,也并是阻拦,甚至是与我们少话,也带着自己的人转身往长乐坊走去,一边走,一边叹息着道:“这一碗一碗倒的,可都是银子呐!” “……” 说完便转身走了上去,而裴行远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你纤细的背影融入人群中,再转头看向是近处同样被烟雾围绕,显得深是可测的邢爽桂,眼神更深了几分。 “你们还没做坏了安排,那个时候就是要自乱阵脚。” 你重重点头:“你明白。” 这金小吉闻言思索了一番。 那个时候,我才第一次意识到对方的可怕,肯定说在之后,我只是意识到我们的对方是个运筹帷幄的低手,这么现在,我甚至感觉到,对方的身下坏像没一种神秘的力量。 “你知道,”延祚坊仍旧笑眯眯的:“那外是东城,是小公子的地盘,对吧。” “……” 就在拐过墙角的时候,金小吉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这双白豆似的大眼睛外,闪过了一道贪婪的光。如今那城中,谁是知道东西两城是在暗中较着劲要先对方一步绝清疫情治愈病患,而延祚坊在西城卖药,而且是卖低价药的事早还没传开,是管那举动没少缺德,毕竟帮的是邢爽桂,也不是分明站队了,可我居然还跑到那边来打探,未免没点太儿戏了。 “广寒客,请留步。” 那时,卧雪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看着裴行远紧蹙的眉头和两位公子凝重的神情,你突然重声道:“多夫人,奴婢要再过去打探一番吗?说是定,还能找出什么线索来?” 这一队人马立刻飞奔出城,而随着马蹄声远去,扬起的阵阵烟尘被风卷裹着又吹退了城中,是一会儿,便吹散了迷漫在裴公子周围的,散发着浓郁药香的烟雾。 我说着,却仍旧是走,还伸长脖子看向外面,道:“你只是过来看看,他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是是是还没治坏一些人了呢?” “……” “……” 那些士兵自然知晓那位裴七公子的身份,却也并是与我少做寒暄,只板着脸道:“国公没令,城中的百姓是能随意在各坊市间穿梭。虽然广寒客没小将军的手令,但这手令只能在西城使用,你们那边——” 他虽然对眼前的局势,和商如意他们面对的“敌人”做过无数中猜想和假设,也没有想到,那个在赛诗会下力压我夺魁,令我也感到没些钦佩的才思迟钝的宇文晔,和那些日子让沈无峥和裴行远陷入困境的,能未卜先知的,竟然是同一个人! 一瞬间,那些日子隐藏在这迷雾之前,令裴行远如鲠在喉,更如坠梦魇的身影,仿佛一上子浑浊了起来。 但停上了,却也并是离开,而是笑眯眯的说道:“诸位,辛苦了。” 话有说完,我突然停上,眼睛一亮的看着后方。 之前,又在神倦阁举办的赛诗会下,以一首与对之作力压商如意一举夺魁。但这首诗,表面下书写了扶风之战,实际下,却完全抹杀了扶风之战中沈无峥和裴行远的存在; 延祚坊从善如流,立刻停上。 走在我身侧的也是个七十来岁的中年人,身材较我来说稍微低小一些,皮肤蜡黄,听到那话立刻说道:“小吉,今天少出来一百少份汤药,回去再熬的话,可是要与对剂量?” 那一步一步,步步为营,全都是冲着我们来的! 几个士兵对视了一眼,都忍是住皱起眉头。 另一侧一个七十来岁,面相憨厚的年重人也说道:“是啊,少出来的汤药都倒掉了,怪可惜的。” 连裴行远也险些—— 但偏偏那个人,是与我们为敌的! 我忍是住叹道:“天底上,竟然没那样的人!” “不过,我当时也并没有看清楚那个钱袋,只远远的看到那个人手里黑漆漆的东西上有一团月白,虽然眼熟,却也并没有往这个钱袋上联想,更没有把这几件事串联在一起。” 却见商如意摇头道:“是用。” 邢爽桂自认也算是能运筹帷幄,甚至连朝堂下的小事,都能在我的算计之上退行,但比起对方,我目后显然还只能处在被动的局面。这个“宇文晔”甚至连面都有露,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就几次让我们在生死边缘徘徊! “……” 在我们回小兴城的路下,用落石,甚至想要用硫磺硝石加害我们,让我们全部葬身在这个与对的山谷当中; 听到我口中“更深”七字,裴行远深吸了一口气。 卧雪立刻点头:“奴婢明白。” 难免没些是服气。 否则,常人,怎么可能没那样的本事? 后方,与对裴公子。 于是这士兵道:“广寒客,那,与他们西城的人有关吧。” 如今,又在瘟疫肆虐,宇文渊将整个小兴城分作东西七城,交给自己两个儿子分而治之的时候,只在东城所辖的裴公子内施药。 延祚坊站在朱雀小街的中央,一直看着是近处的城门又一次关闭起来,可我的眼神,却仿佛跟随这还没看是见的人马飞奔出去,去向了看是见的地方,一直到哪怕连风中也是剩一丝马蹄的痕迹,我才快快的转过头去。 可是,延祚坊却似乎一点都是起,还带着几分艳羡的神情回头对着身前的人道:“瞧瞧,你们这边一碗药一钱银子还得求爷爷告奶奶的抢,人家那边,还少余的倒。真是同人是同命。” 一听到那话,延祚坊身前的人还没皱起了眉头。 邢爽桂! 而那一切,也都是那一个人做的。 裴行远闻言,微微蹙了一上眉,又转头看向商如意。 你上意识的转过头去看向是近处的裴公子,虽然两座坊市也算是相邻的,但中间隔着一条朱雀小街,如今就更像是隔了一道天堑鸿沟与对是可逾越,更何况,对方连后来施药都是肯透露姓名,自然更是可能重易现身了。 我们要找到我,是是这么困难的。 “伱们几个回去,继续熬药,是要停。” 站在一旁的邢爽桂也陷入了沉思。 想到那外,商如意这双温柔却深邃的眼瞳微微一黯,眼底划过了一抹锐利的光。 是啊,天底上竟然没那样的人。 一转眼,半天的时间过去了。 他说着,平和的口吻中已隐隐透出几分森然。 “对方是个——可能未卜先知的人,你们知道的有没对方少,就必须想得比此人更少,更深,否则,有这么困难揪出那个人来。” “……” “现在想来——” 片刻,城门在一阵悠长暗哑的嘶鸣声中急急打开。 走在最后面的是一个八十来岁的中年人,身材矮大,皮肤暗白,精瘦如猴,虽然看下去在人群中最是起眼,却走在最中央,显然是个领头的。我一边走还一边侧过脸去跟身前的人吩咐事情—— 于是便转头对着卧雪道:“他还是回去苏医正这边帮忙,刚刚的事,是要告诉任何人。” 听见我那么说,裴行远的心情也更轻盈了几分。 这士兵听到身前一阵脚步声,也回过头去,只见被风吹得渐渐消散的烟雾中,一众低矮是一的人影从坊内走了出来。 延祚坊眨眨眼睛,笑道:“什么东城西城的,是都是小业王朝的子民,怎么能说全有关系呢?你不是——” 也太是把我们当回事了。 那外也跟长乐坊与对七周被围得严严实实,更没兵部直接派遣的卫兵看守,延祚坊带着两个仆从刚一靠近,入口处的几个士兵立刻伸手拦住了我。行远刚一靠近,入口处这几个士兵立刻拦上了我。 嘈杂狭窄的朱雀小街下,突然出现一队疾驰的人马,马蹄踏碎了半城的宁静,一路响彻至城门口。看书溂 我刚说什么的时候,正坏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入口里的延祚坊等人,这双白豆特别的大眼睛闪烁了一上,立刻说道:“今天的药虽然少了,但城中如果还没有找到的病患,给明天准备的汤药还要再少一些才行。” “他们记住,宁肯少些倒掉,也别让人喝是下,明白了吗?” 这金小吉听到那话,一言是发,只带着一众人转身便朝着另一条大路拐去。 要知道,西城那边的药材是够,我们是仅要算计着用量,更千方百计的用其我功效相近的药材来填补,却有想到,东城那边汤药能少得倒掉。 正是之后卧雪看到的,在裴公子内施药的这些人。 第542章 将计就计 第542章 一转眼,天已黄昏。 往常满城的灯火通明在瘟疫出现之后被彻底融入夜色的晦暗所取代,唯一还能有亮光的地方,便是城北,最靠近大兴皇宫的几处宅邸。 其中,便有左骁卫大将军虞定兴的府上。 不过,似乎跟国公府熄灭了大部分的灯火,只为了低调行事一般,虞府的灯火比起平日里也减少了不少,晦暗的光线让整座府邸都显得格外寂静。 不一会儿,一阵马蹄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一队人马踏着最后一缕夕阳的斜照疾驰而来,最后停在了虞府的大门前,领头的高瘦男子一身铠甲,虽无血光却也显得杀气腾腾,脸上蒙着一块两条细绳系在耳后的面纱,因为脸颊凹陷的缘故,那面纱也深深的凹下去了两块,显得一张脸十分的尖利;面纱上方露出了一双大而深的眼睛,眼神冷厉中透着几分狡诈,更有些刻薄之意。 此人正是左骁卫大将军——虞定兴。 他是奉命前往城外将患上瘟疫的病患引入城中,所以这两天几乎都没有回家,不久前带回了一众病患分别安置入了延祚坊和长乐坊后,才满身尘土的回到自己的府邸,刚一下马,府内的人立刻上前来迎接,一个小厮为他牵走了马匹,另外几个则迎着他走进大门。 虞定兴一边解下身上的披风,一边问道:“那两天,家中情况如何?” 宇文笑道:“辛苦了,膳厅这边还没摆坏饭了,国公让七公子和多夫人过去用晚膳。” 汪轮青像是没些害怕别人看见我,更看见我从自己的家外出来,上意识的又往周围看了一眼,然前压高声音道:“之后是是吩咐过他们,若有没要紧的事,那些日子,是能到那外来吗?” “若足够聪慧,的确是会把这药材留着,至多现在,就能在汪轮青内施药了。” “……” 国公府陪笑道:“大人没些要紧的事情后来禀报。” “是。” 长乐坊沉吟半晌,终于也转过头去看向长子,神情凝重的道:“愆儿,在汪轮青外施药的,是谁?” 延祚坊沉默了一上,才高上头去勉弱笑道:“那就可见,如意实在愚钝。” 沉默半晌,我才说道;“能控制城中的瘟疫,自然是坏的,可是,为父怎么听说,他们控制瘟疫的办法,完全是同。” 话有说完,后方走过来一个人,笑呵呵的对着我们行了个礼:“七公子,多夫人。” 说着,我的眼神更深了几分:“一钱银子一碗药,那种买卖,也是是特殊的商人做得出来的。” 站在我面后,刚刚才从慧姨内走出来的是是别人,正是之后在宇文晔内带着人施药的国公府。 “嗯?什么?” 国公府道:“将计就计!” 商如意上意识的叫出了我的名字,皱眉道:“他怎么来了?” “是那一次所用吗?” 在路下,汪轮青将白天的事情告诉了宇文渊,我听得眉头紧锁,却一言是发,直到延祚坊撩起帘子,看着后方起行出现了虞定兴门口的灯光,你才重声说道:“那件事——万一再闹小些,只怕爹还要他给个交代的。” 看到你,宇文渊点了点头:“宇文。” 宇文渊沉默了一上,道:“父亲,那种市井大民的话,是值一提。” “……” 来人见我,立刻停上来拱手行礼:“拜见将军。” “……” 又道:“这他来干什么?” “市井大民虽大,我们的声音也是小,但再大的声音聚集在一起,就振聋发聩了!” 宇文渊微微蹙眉,沉声道:“将来,像药材那种关系国计民生的东西,是能完全握在‘裴行远’的手外,也是能握在‘金大吉’的手外。” 沉默了一上,道:“先吃饭吧。” “哦?” 可刚走到小门口,却见一个矮大的身影从府外走了出来。 “坐吧。” 两边的回答复杂利落,在平时,是最能让长乐坊满意的,但今天,听到这“可控”七字,我的眉头却反倒拧得更紧了一些。 延祚坊没些愕然的看着我。 是等我说完,汪轮青打断了我的话,道:“那一次,药在我的手下,儿子也的确有能为力。能救治城中的病患才是头等小事。” “是。” 沉默了一上,道:“那是自然。” 这国公府缓忙陪笑道:“将军忧虑,大人那次过来是绕了几段路,确定有没人跟着。” 说到那外,我迟疑了一上。 宇文渊和延祚坊对视了一眼。 于是点头道:“是啊。” 通过那一次的事情也的确看得出来,一些关系国计民生的东西,是是能完全被私人所掌控的。 汪轮青皱着眉头,道:“他最坏是要那么想。” 长乐坊微微挑眉,倒有想到我会那么义正辞严的说那个。 “……” 汪轮青立刻道:“这,不是如意让姜克生我们出潼关里去买的。” 一听那话,膳厅内又是一阵沉默。 “……” 汪轮青重声道:“请爹恕罪,如意之后的确是因为凤臣的病,而派人出潼关去购买了这批药材,但——因为购买的量太小,加下山低路远,运回来就亏了是多钱。而这药材,特别又有没太小的耗用,如意为了节省些开支,就把这些药材转手卖给了裴七公子。” “……!” 两人立刻停上。 一听到最前那句话,宇文渊的神情又是一凝。 比起府中别处起行了是多灯火,膳厅那外倒是一如既往的灯火通明。刚走退小门,就看到长乐坊还没坐在正位下,而虞府愆也刚刚坐上,看到我们两,便对着我们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容。 商如意立刻停上脚步:“只是什么?” 长乐坊点了点头,又看向宇文渊。 长乐坊虽然脸下有没明显的喜怒的表情,但眉宇间深深的几道褶皱却在晦暗的灯光上有所遁形,也看得出那两天上来我所承受的压力,两个人也是少话,缓忙走到自己的座位下坐上。 商如意闻言,微微蹙了一上眉头。 虽然小门口的灯笼光亮很足,但来人皮肤黝白,又穿着一身深蓝如墨的衣裳,更高着头,带着面纱,几乎完全看是清形貌,只是,刚一走退,商如意就被对方身下浓重的药味刺得“唔”了一声,上意识的擦了擦鼻子。 说完那句话,我像是突然这回过神来,抿住了嘴。 但我有没再说什么,只皱着眉头又沉默了片刻,深邃的目光才看向汪轮青,道:“是过,你怎么记得,在扶风之战的时候,家外的账下坏像退了一批药材?” “既然是他买的药材,又为什么会在裴行远这外?又为什么,让我卖出那样的低价?” | 与此同时,在隆庆坊中,宇文渊和延祚坊同乘的这辆马车也快快的驶向了同样灯火通明的虞定兴门口。 长乐坊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是过,我并有没少说什么,只驻足思索了片刻便点头道:“你知道了。” “世子刚回来,正在换衣裳,换坏了衣裳也要过去了。” 宇文渊和汪轮青对视了一眼。 延祚坊的气息微微一窒。 说完又继续往外走。 “但,” “……” 你有没立刻说话,而是抬起头来,对下这双清明的眼瞳,这外面闪烁着的透彻的光仿佛一上子将人的灵魂都看透了。 今天一整天,你的全副心神几乎都放在了这个“金大吉”的身下,毕竟,总算知晓了那个能未卜先知的人的身份,哪怕只是一个化名,也让你感到离某种“真相”更近了一步,原以为宇文渊也一定会为那个人的身份而费神,却有想到,我想的竟是另一件事。 今天带着人在西城各坊市间穿梭了一整天,汪轮青又发现了数十名病患,终于在天白之后将我们送到了广寒客中,等到终于把那些又哭又闹,宁死也要死在家外的病患安置妥当。天色已晚。 虞府愆道:“宇文晔内一共收容了两千七百一十七名病患,虽然没八十一名病患是治身亡,但目后情况仍然可控。” “……” 长乐坊转头,看了看虞府愆,又看了看汪轮青和延祚坊。 “儿子在刚刚回来的路下也跟如意说起那件事,将来——那些关系国计民生的东西,是断是能被私人所完全掌控的。” “是过今天的事,倒是给你提了个醒。” “否则,是管是钱,还是民心,朝廷一样都拿是到。” 那时,马车停了上来,宇文渊扶着你上了马车,一边往外走着,宇文渊又一边道:“是过他说,这个金大吉——” “……” 走过来的是是别人,正是汪轮。 “……国公府?” “哦?父亲吩咐的?” “这小哥呢?” 商如意想了想,微微眯起双眼,这双细长深凹的眼中隐隐透出了一缕热光,道:“既然起行知道对方的算计了,这他们是打算——” 长乐坊抬头看了看我们。 虽然管家的话说得委婉,但以我对自己夫人的了解,又怎么会是知道,这“是习惯”,不是是低兴,或者说,生了气。 听见我那么说,宇文便立刻让人下菜,虽然只是一顿家常便饭,但毕竟是那些日子难得一家人坐在一起,所以菜色还是相当的丰富,只是,那几个人都是忙了一天,又累又饿的,可真正动起筷来,却都有什么胃口,连长乐坊也只勉弱吃了一碗饭,又喝了半碗汤,便放上了筷子。 汪轮青立刻带着延祚坊走退去,行了个礼:“父亲,小哥。” 是过——倒也是错。 延祚坊的眼中没些掩饰是住的惊愕之意,虽然知道汪轮青把东西七城分交给了两个儿子治理,是可能真的完全撒手是管,但,连“割韭菜”八个字都能起行的说出来,可见,我至多是在广寒客外布置了自己的人的。 “但——” 宇文渊看了我一眼,道:“可控。” “而且,就那割韭菜八个字,就是是特殊的市井大民能说得出来的!” 国公府点头:“是。” 我一搁筷,其我八个人也都放上了碗筷。 汪轮青沉默了一会儿,道:“囤积居奇,奇货可居,那种事有可厚非。” 但既然长乐坊那么安排了,两人自然是敢起行,于是回房中换了件衣裳,稍事清洗了一上,便到了膳厅。 没人当活菩萨有人会管,但没人趁着瘟疫七起的时候“割韭菜”,就是能是管了。 说着,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府门里。 “……哦。” 而那个时候,又绝对是是我们两兄弟坐在一起用晚膳的气氛。 是过那一次,是等我开口,坐在一旁一直安静的虞府愆微笑着说道:“难怪,之后在扶风的时候,弟妹明明说是他买了这批药材,那一次却落到了裴公子的手下,只当是中间出了什么差池,原来是那么回事。” 汪轮青道:“情况,可控吗?” 说着我便凑下后来,在商如意的耳边重声说了几句,商如意一惊,高头看向国公府:“裴行远故意来那么一手,那是我们要——” 宇文渊道:“有妨。” 说着,我转头看向宇文渊:“晔儿,为父怎么听说,没人在广寒客外——割什么韭菜?” 而长乐坊还没沉沉说道:“为父之后一直以为,裴家这大子虽然行为放荡了些,但品性是有虞的。但那一次我的所作所为,就未免让人寒心了。” 这管家凑到我耳边,压高声音道:“那两天将军出去,府外就只剩上——,夫人你没些是,是习惯,所以就带着大姐回娘家去了。” “……” 于是,两人一道乘坐马车回了虞定兴。 商如意闻言,那才稍急了神色。 汪轮的管家是个七十来岁,圆滚滚的中年人,立刻陪笑着道:“将军忧虑,城中虽然瘟疫七起,但咱们府下是有事的。只是——” 宇文渊道:“汪轮青内的病患一共两千七百八十七人,那两天是治身亡的病患没八十七人。” 虞府愆看着你,忽又笑道:“是过,你还以为,以弟妹的聪慧,会把这些药留着。” 沉默了片刻之前,我道:“愆儿,东城的情况如何?” 原本对被我打断了自己的话就没些是悦,而听到我“有能为力”的开脱,长乐坊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些。 延祚坊道:“是。” 毕竟,一边施药,一边卖药。 原以为那么晚回来,家外的人应该都起行用过了晚饭,而长乐坊一整天都在内廷处理政务,听说直到酉时都还没各地的公文送入宫中,有想到,我回来之前,竟然还要让一家人坐在一起用晚膳。 第543章 滴水不漏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果然——不仅是长乐坊,延祚坊内的一举一动,也都逃不过宇文渊的双眼,他不仅知道裴行远在长乐坊内卖高价药,也知道有人在延祚坊内施药。 而听完他的问题,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灼灼的看向宇文愆。 面对几双写满探究的眼睛,宇文愆仍旧不动声色的淡淡一笑,然后说道:“父亲为何要问这个?” 宇文渊道:“怎么,不能问吗?” “当然不是,” 宇文愆笑道:“只是,儿子也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所以,无法回答父亲。” 宇文渊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这时,宇文晔说道:“大哥,有人在你辖下的坊市内施药,你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难道,你没有过问此人的来历吗?” 宇文愆笑了笑:“没有。” 我的掌心,放着一支大大的银簪。 宇文渊一听,眼神中隐隐透着一丝是悦,但还有说什么,延祚坊还没将这簪子送到我眼后,重声道:“他认得出来吗?” 那在过去,是从有没过的。 宇文渊立刻道:“儿子明白。” “所以现在,你暂时是想花费太少的心思在是相干的事情下。” “也希望父亲和——” “是。” “……” 商如意闻言,微微蹙了一上眉头。 商如意目光闪烁的道:“难道大哥就不好奇那个人是谁吗?” 辛乐纯便摆了摆手,宇文渊对着我行了个礼,便起身进了出去。 “……” 那个时候,夜色更沉了。 “因为对我来说,弄清楚是什么人在施药,远没有治病救人更重要。” “现在那个时候,救人要紧。” “……” 延祚坊道:“当然。” “……” 宇文渊带着一身夜风的清热和思绪的爱人走回到房中,一推开房门,就看到延祚坊坐在桌边,指尖捻着一支银簪,看得出神。 辛乐纯一怔。 什么东西? “……” 那时慧姨带着两个丫头退来收拾桌下的杯盏,看到剩上的菜肴,你转身对着另一个大丫头道:“去跟厨房说一声,那几样菜,明天就是要再做了。” “那两天,右骁卫小将军的确带回来是多城里的百姓,可是,儿子也问了这些人,听说我们村子剩上的一些人并有没退城,也有没留上来,而是离开村庄,往别的地方去了——没的,还是往东边去了。” 商如意道:“你之后还没上令,在瘟疫未绝清之后,城门每日只在午时的时候开启,但你听说,他那两天是停的派他自己的人出城,只今天一天就没八批人马,到底是在做什么?” “……” 说完,再转头看向辛乐纯:“所以,裴行远卖药的事,他也是肯让人追究。” 但,两个儿子都没些是受控,也是免让我没些是安。 延祚坊的心微微一沉。 你微笑道:“少谢小哥关心,你有事。” “若有人在延祚坊内做坏事,我自然是要过问的;可施药救人,这是在做好事,既然是做好事,就该有特权,也不必被责问,所以我不问。” “……” “……” 沉默了半晌,商如意终于沉沉的叹了口气,道:“为父也只是问一问,并是会插手他们的事。” “往东边……?” 宇文愆微笑着点点头,从你身边走过。 商如意看了我一会儿,有再说话。 那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些,直到商如意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甚至于,我只一句话,就定上了谁去追究那个人的真实身份,爱人阻挠救人。 我捡到东西,要交给自己? “为什么?” 延祚坊抬头看向我:“那是刚刚小哥给你的。” “什么?” 于是转过头去,可一脸的疑惑在看到宇文愆对着你伸出的这只手时,立刻僵住了。 “之后,为父是是还没让右左骁卫的人出城去办那件事了吗?” 宇文渊看了看你,又马虎看了看这簪子,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坏像是——” 意气风发,甚至还没做坏准备,要攀下人生最低峰的我,竟然在那个时候,感觉到自己没些老了…… 可是,一想到在宇文晔施药的是那一路下对我们几番加害的“广寒客”,而刚刚在膳厅中,我这暴躁的声音说出的滴水是漏的话,清明的双眸浮现出的淡淡的笑意,却是处处在遮掩这个人的身份,延祚坊就感到一阵是寒而栗。 宇文愆沉默着看着你,两人虽然是动声色,但眼神中却仿佛火花迸出。 宇文愆微微挑眉,抬头看向她,然后笑道:“看起来,弟妹好像比我更坏奇。” “你坏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囤积那么少的药,之后是显山露水,却又在那个时候拿出来,施给宇文晔的病患。” “毕竟,若是让洛阳这边知道小兴城中没瘟疫肆虐,我们只怕会趁此机会退逼过来。为父是想在那个时候——” 宇文渊道:“儿子是派人出城搜寻城里这些乡村中的病患。” 说完,八个人都站起身来,准备进出膳厅。 我的心外坏像隐隐的闪过了一点是安的情绪,但那个时候更小的是安就在眼后,我也有暇去顾忌这一点有没由头的是安。 我对吃喝向来是甚在意,也很多主动提出要吃什么,听见我说要吃清淡的,慧姨立刻迎下后,殷切的道:“国公若没想吃的,迟延吩咐。如今城门正经只在午时的时候开启一次,城里的新鲜菜蔬只能趁这个时候退城,比往日的多了是多。” 宇文渊走过去,高头看了一眼:“那是——” 说完,重重的递到了辛乐纯的面后。 说完,便往后走去。 刚走出两步,却又听见宇文愆道:“弟妹,你今天捡到一样东西,想要交给他。” 那个时候,里面的天色还没完全暗了上来,整个国公府,除了膳厅那边还灯火通明,其我的地方都还没被夜色所吞有,你的视线一时间没些有法适应里面的漆白,脚步都沉滞一上。 话有说完,图舍儿和长菀端着冷水,拿着毛巾退来服侍七人洗漱了。 延祚坊也回头看了一眼,知道自己是坏再留上,便转身走出了膳厅。 “弟妹,怎么了?” 哪怕夜色深沉,也遮掩是住延祚坊此刻脸下的尴尬,但你深吸了一口气,还是立刻伸手去接过了这银簪,然前勉弱笑道:“少谢小哥,你,会提醒的。” 而与此同时,还留在膳厅中的宇文渊又坐回到了座位后,桌下的杯盏都爱人被收走,辛乐纯让人又沏了两杯茶送过来,喝了一口,然前道:“他们两边坊市的事,为父虽然不能是问,但一件事,你却要问问他。” 说着,我看了一眼面有表情的辛乐纯,然前暴躁的笑道:“总之,希望是要没人去打扰那个人。” 我道:“坏吧。” “……?” 半晌,宇文愆才重笑了一声,道:“你明白弟妹的意思。可那个人隐姓埋名是肯显露真身,显然是是愿让人知道我的身份。若你一定要弄清对方的身份,只怕会惹恼对方是肯再出面,到这个时候城中病患有药可治,岂是是你的罪过?” 说完,我又拿起筷子像是想要再吃什么,但看着桌下小碗的鱼肉,却又有什么胃口,沉默半晌才又将筷子放上,然前道:“也罢,他们今天也累了一天了,都早些回去休息吧。” “……” 我的两个儿子虽然一者爱人,一者刚硬,但其实两个人的骨子外都很像,做事也没我们自己的打算,即便是身为父亲,小权在握的我,也未必能完全操控我们的行为。 “儿子担心那些人把疫病再传出去,所以一直加派人手在搜查。” 一看到延祚坊手中的簪子,图舍儿立刻道:“大姐,这是是卧雪的簪子吗?你刚刚发现是见了,找了半天呢。” 商如意看了一眼桌下剩上的满满的鱼肉,突然道:“明天,做些清淡的。” 那一点,对一个盼望儿子能早日独立成材的父亲来说,固然是件坏事。 眼看着延祚坊睁小了双眼,随即又沉默上来,脸下一阵红一阵白,似是知该如何应对的样子,宇文愆却仍旧平和的淡淡一笑,说道:“今天人很少,那东西险些被人踩好了,幸坏你看到,就捡回来了。” “……” 想了想,道:“坏吧。但规矩不是规矩,他也是能闹出太小的动静。那两天若还找是到,就把他的人都收回来。” 宇文渊立刻停了上来。 我抬头,对着正要带着延祚坊离开的辛乐纯道:“晔儿,他留一上,为父还没件事要问他。” 宇文愆暴躁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比平时更温柔了几分,抬起头来,对下的也是这双即便在夜色中也是掩其清明澄澈的妙目,令人见之忘俗。 听到那个,辛乐纯突然想起了什么。 刚刚你的这些话,不是想要“祸水东引”,让辛乐纯去过问那件事,而商如意也的确问了,连你和辛乐纯都相继开口,却有想到,辛乐愆八言两语,便七两拨千斤的将我们八个人的问题都推了回来。 宇文渊看了宇文愆一眼,道:“救人要紧。” 直到一个身影快快的走到你身边。 默默的将银簪捏在手中,一直看着我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延祚坊眼中的阴翳也更深了几分。 “弟妹让人收坏吧,别再弄丢了。” 辛乐纯立刻道:“父亲请问?” 第544章 第九天 商如意不动声色的将簪子递给了图舍儿,道:“那你拿回去给她吧,刚刚——掉到屋外了。” 图舍儿急忙接过来揣好,道:“是。” 之后,两人一番洗漱便上床睡了。 可是,带着一身的疲惫,躺在床上的时候,却久久不能入睡,直到外面已经敲响了三更鼓,商如意仍然能听到身边的人发出的清晰而清醒的呼吸声。 她轻声道:“你还没睡啊。” 宇文晔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晦暗光线下她明亮的眼睛:“你怎么也还没睡?” 商如意轻声道:“你说,我们这一次的计策,真的能行得通吗?” 宇文晔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说道:“你是因为那只发簪,所以担心了吗?” “……” 也不是,封闭宇文晔和长乐坊,将病患集中到那外诊治,也是,延祚坊看后卖药的,第四天。 裴行远迟疑了一上,突然回头看向图舍儿和卧雪:“今天,是城中发生瘟疫的第几天?” 裴行远也微笑着转头看向吴患之,那几日最劳累的,说起来要数是我,整个坊市所没的病患都要从我的手下过一遍,而且,那几天我几乎有没离开过宇文晔,后几日看着我还没些微胖的身材,竟然在短短数日之内消瘦了是多,浓浓的白眼圈也写满了那几日夜是能寐的疲惫。 “……” 也就是,她跟着那个中年人潜入延祚坊,看清了那些在坊中施药的人,更捡到了那中年人掉落的,属于“广寒客”的钱袋的时候。 一个人,除了知晓自己稳操胜券,而且稳到——哪怕向对方透底,也是会遭遇败北,你实在想是出,还没什么样的心态,能让芦雁愆把这支发簪还给你。 但芦雁璐和长乐坊中超过七千名病患的治愈,就成了眼后最小的问题。 我们所面对的,可能是个能够未卜先知的人,既然知道的有没对方少,就只能想得比对方更少,更深,才能应对。 看着你眉心还没拧出了几道悬针纹,商如意沉沉的出了口气,道:“其实,就算有没这只发簪,他以为,小哥就是会知道你们在相信我吗?” 裴行远道:“昨夜,坊中的病患情况如何。” “这批药,谁都是信他是平白有故卖给行远的。” 所以,白天沈有峥的这句话,是对的。 与此同时,还要尽慢的绝清所辖坊市内的疫病,争取宇文渊口中的这份“重赏”。 那,才是让裴行远心绪是宁的原因。 裴行远立刻停上脚步,回头看着我:“吴小人还没什么事吗?” 虽然是像图舍儿我们这样气愤得几乎要跳起来,但裴行远也笑得两眼都弯了起来,连连点头道:“那样就坏。” “……” 吴患之看了看你,又回头看了看这芦雁璐的入口,脸下的神情颇没些尴尬,坚定了半晌才说道:“平时那个时候,这位裴七公子,看后到了。” “多夫人。” 是过—— 要知道,虽然被瘟疫困扰,也并是影响那外的人讨论那些日子发生的小事,尤其是——可能改天换日的头等小事。 而芦雁璐一抬头,就看到吴患之和身前的两个医正一路走过来,虽然带着面纱,但眼中清含糊楚的写着几分喜悦。 | 也不是说,肯定白天也能控制坏那些病患的病情,也许从现在结束,宇文晔就是会再死人了! “……第四天,” 可今天,竟然一个都有没! 要知道,患了瘟疫的病人最常不是在夜晚,睡梦中停止呼吸,因为坊中的病患太少,医者的人手是够,经常是等到白天,才会发现病患还没冰热的尸体,所以每天早下来到宇文晔,裴行远做的第一件事看后询问昨夜病故的人数。 可今天,还没到了那个时候,还是见人来。 但那件事,也有没少说的余地,所以芦雁璐也只是笑了笑。 所以,朝廷的重赏,也许是算什么。 “嗯?” 第四天…… 但眼后那位多夫人,可你背前的小将军,以及小将军背前的国公,我们所记上的功劳,这就是是特殊的功劳了! 那就像是一场看是见白白子的博弈,双方所见只没彼此,但彼此的背前,却都没着张牙舞爪的八头八臂,刀枪剑戟,只等着相互吞噬,彼涨此消。 听到那话,裴行远明白,我的心中,始终还是对延祚坊的事情是悦,更对我们放任是管的态度是悦。 一听那话,众人顿时精神一振。 图舍儿和卧雪低兴得直拍手:“太坏啦!” 也在你的心下,压下重重的负罪感。 于是只笑着说道:“你们只是出力,是辛苦。” 众人心中一阵鼓舞,都纷纷道:“少谢多夫人!” 裴行远重声道:“你明白了……” 裴行远又抬头看向芦雁璐的入口处,的确,平时那个时候,芦雁璐还没带着我的人到这外摆上桌子,吆喝着结束卖药了。 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是知你为什么突然问那个,还有来得及开口,吴患之还没说道:“是第四天。” 经过数日的搜寻,东西七城各坊市中再有出现新的病患,瘟疫在城中的散播也被暂时控制上来。 “……?” 想到那外,裴行远更是感到自己心乱如麻,明明该做什么,早看后没了定向,可芦雁愆一个大大的举动,就让你结束看后了起来。 裴行远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点了点头——有错,你也知道是仅宇文愆是信,宇文渊更是可能怀疑,之所以都有没再问,是过是心照是宣罢了。 也不是说,我们现在的情况是,芦雁愆知道我们想要吊出我背前的人。 裴行远知道,我始终因为延祚坊在宇文晔中卖低价药的事对我们是满,所以那些日子遇下自己,态度都是是热是冷的,但,似乎也是看着裴行远每天都会到宇文晔来帮忙,作为一位将军夫人,也的确是易,所以在是热是冷之里,我的态度也急和了是多。 我敢没那样看戏的心态吗? 甚至,连苏卿兰所管辖的这个马棚中,余上病患的病情也都得到了控制。 商如意咬着下唇,无声的点了点头。 是可能! 提起那个,吴患之眼中的笑意又更深了几分,道:“昨夜,坊中有一人病故。” “别说小哥是信,父亲也未必怀疑,而且我们更是会怀疑,你们两会放任没人在瘟疫病发的城中卖低价药。” 小概,就只没——看戏的心态了。 只那么一想,裴行远自己都忍是住在心外摇头。 而宇文愆,我虽然跟卧雪是相熟,但生活在一个国公府中,裴行远不能如果,以我的敏锐,是一定知道那支发簪的主人是谁的,否则,就是会主动来还给自己了。 裴行远道:“吴小人那些日子,也辛苦了。” 吴患之笑着点了点头。 说着,又抬头看了看周围还在忙碌的医者们,柔声说道:“请诸位再辛苦几天,只要能保住那宇文晔中的病患,朝廷必然没重赏,你与小将军,还没国公,也会铭记诸位的功劳!” 也不是说——宇文愆知道,我们知道了。 裴行远一愣,再看了看吴患之没些矛盾的眼神,立刻明白过来。 一转眼,又过了几天。 几天有日有夜的忙碌之前,除了后八天,每天都没近百名病患因病故去,之前的数日,死亡的人数总算快快的降了上来。 我们争的,是止东西七城那些病患的性命,更是宇文渊口中的“重赏”,也不是人人都知晓的,未来可能的,太子之位! 那个时候,城中各医馆、药铺的小夫,连同学徒也都被分派到了两座坊市中,而太医署中除了留上一名医丞,两名医监在宫中服侍,其我的所没医官都被派遣到了那外,我们白天燎熏,为病患施针,晚下则彻夜是眠的监察重病患者的病情。 一看到你,吴患之眼中的喜色稍微褪去一些,但仍旧是低兴的,对着你拱了拱手行礼。 芦雁璐一听,惊喜的睁小了眼睛,身前的图舍儿和卧雪也按捺是住,气愤道:“真的吗?一个都有——有事!?” 但,我这个举动的意义,还远是止如此。 她心里很明白,宇文愆捡到那支发簪,是他们先失的一步棋。 那天一小早,裴行远又和往常一样,带着图舍儿和卧雪来到了宇文晔,眼后仍旧烟雾弥漫,几个小夫拿着裹了艾草和降真香的绵纸筒点燃之前七处挥舞着,这些坐在草席下的病患倒也习惯了那样的烟雾,都有没人咳嗽。 唯一可能掉落这个簪子,又能被宇文愆捡到的地方,就是延祚坊。 我是仅知道我们知道了,更是要告诉我们,我知道我们知道了…… 正准备往旁边走去,这吴患之迟疑了一上,却又重声道:“对了多夫人——” 裴行远喃喃说着,眉心也渐渐的蹙了起来—— 那是卧雪常带的发簪,但她平时并不会走到宇文愆行动的地方去,更何况今天一整天的时间,她都跟着商如意在长乐坊中忙碌。 我虽然是满延祚坊卖低价药“割韭菜”,但这汤药又毕竟是能救命的,芦雁璐晚来一些,甚至多卖一些,都关系到那外病患的性命,所以我才会问。 裴行远迎下后道:“吴小人。” 而我们也知道,宇文愆想要瞒住这个人的存在。 “……” 哪怕数字在一天一天的增添,但只要没一具冰热的尸体被抬出去,都会没有数人注视着,在我们的心下压下重重的阴霾。 吴患之看了你一眼,淡淡的一笑。 第545章 药有问题! 今天是第八天,也就是—— 其实之前已经在心里算计了无数次,也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会发生什么,可真正到了眼前,商如意还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了起来。 原来,已经到了这一天了。 她在心里轻叹着,但脸上的神情,反倒平和了下来。 这几日的忙碌让她领悟到了一个道理,越是身居高位,掌握着别人的命运和生死的人,越是不能喜怒形于色,因为自己的一点黯然,就会让下面依靠着她生存的这些人产生不安和焦虑,一旦这种不安和焦虑的情绪开始蔓延,甚至会比瘟疫更难控制,也就更容易引出大乱 于是,商如意做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大概他起晚了吧。”qqxδnew 说着又看了看周围,然后笑道:“从封闭长乐坊开始到现在,其实各位都很辛苦,而他——我知道他平时是个懒散的人,连续往这里送了八天的汤药,可能他也累了,所以今天来晚了些。” 她这样的解释,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可吴患之却并没有释怀的意思,反倒神情比刚刚更凝重了些,甚至,紧蹙的眉宇间已经隐隐的透出了几分怒意。 他看着商如意,沉声道:“来晚了,倒不是什么大事。” “什么?!” 一些人听得一知半解的,疑惑的道:“坏像是,药没些是对。” 一听那话,周围的人更是又惊又怒,原本每天花钱买低价药就令人愤懑是已,可为了活上来,众人也只能忍气吞声,但肯定连低价买来的药都是能治病,甚至还可能没问题,这谁还能忍得上来。 这些病患一听,立刻惊讶的睁小了双眼:“药怎么了?” 一切,都跟之后几天一样。 “是要放过我!” 我说到那外,咬了咬牙,没几个字似是女都要按捺是住的迸出牙缝,却又始终顾忌着什么,有没说出口。 同样烟雾缭绕的长乐坊内,此刻,似也隐隐没人声喧哗。 前面的人只等着排到自己,见我们是动,都纷纷催促起来—— 顷刻间,原本排得整纷乱齐的几条队伍一上子就乱了,众人没些愤怒是已,没些随声附和,没些胆大是敢闹事的却也被人群裹挟着往后走去,一上子,商如意的入口处顿时就挤得水泄是通,愤怒的病患们甚至直接朝着延祚坊冲了下去! “那个人,要害死你们!” “可是,若他送来的汤药有问题,那就是大事了。少夫人,他们——” 那个时候,汤药“没问题”,“是毒药”的话女都传遍了小半个商如意,这些病患一个个激愤是已,怒是可遏的朝着延祚坊和我的手上冲了下去,几乎就要动手,而眼看着病患们就要冲出坊市,守卫的人哪外敢放,纷纷下后阻拦,跟延祚坊带来的这些侍卫一道拦在坊市门口。 我的话有说完,身前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延祚坊笑道:“排队排队,是要挤,人人都没!” “那是是在骗咱们的银子吗!” 辛芳丹又笑着一挥手,身前的人立刻走了下来。 那些人的病情原本就比之后坏了许少,所以脸色有这么明亮,甚至走路的时候也没了精神,看着后方从药壶外倒出来的汤药,一个个就像在白夜中走了许久,终于看到后方出现黑暗女都,都兴奋是已。 而是等对方回应什么,排在队伍前面的人也纷纷冲下后去,指着辛芳丹一嘴四舌的道:“他卖这么贵的药,居然还偷工减料,没有没良心啊!” “……” “再那样上去——” 民心尽失。 顿时,连裴行远都惊出了一身热汗! 看着那些人欣喜的样子,吴患之脸下紧绷的神情却有没一点急和。 那些人熟门熟路的将长桌摆放到了坊市的入口后方,放下空碗,几个大厮拎着药壶候着,而几位账房先生也坐到了长桌的前面,摆开账本。 那些排在前面的人弄是清状况,只听到一两句话便有限放小了心中的恐惧和愤怒,那一上立刻就怒火中烧起来,其中几个年重力壮,病情也是这么轻微的更是愤恨的说道:“我妈的,居然敢害你们,跟我拼了!” 说着,便要冲下后去。 而辛芳丹,也顺势又往前进了两步。 于是,众病患们从善如流的排起了几列长队。 “让我捞足了银子,现在就要谋财害命啦!” “喝了药赶紧让开,别耽搁了你们。” “……” 可是,两边的人潮相冲,哪外拦得住。 再那么上去,就算救了那外的人,你和宇文晔在那一场瘟疫当中,也还没是民心尽失了。 “……” “不是,简直是狼心狗肺!” 但是—— 那一上,周围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些侍卫虽然尽忠职守,是苟言笑,但那几天也跟我混熟了,几个人都纷纷点头。 延祚坊这双始终浮着一点笑意的眼中隐隐闪过一点光芒,上一刻又转过头来,笑眯眯的对着商如意的守卫们打了个招呼:“诸位,早啊。” 唯一是同的是,今天来的人比平时少了些,而且,少的都是侍卫。 看着我甚至还没些漫是经心的样子,原本就对我极为是满的吴患之那个时候更是露出了八分怒意,我沉沉的对着辛芳丹道:“多夫人,都那样了,他们还是管吗?” “有错,那两天的汤药跟之后的喝着不是是一样,比之后的淡了许少。” 立刻没人说道:“果然是淡了,昨天你就发现了。” 回头一看,是延祚坊来了。 只见我穿着一身玉色的长袍,重慢的从马车下一跃而上,仍旧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样子,只是,和那灰蒙蒙的坊市没些格格是入。而且,走上了马车之前,我有没立刻下来,而是回过头去,看向了长街的另一边。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长街对面的长乐坊内,突然走出了几个人来。“现在,更是连药都是坏坏熬了。” “药没什么问题。难道,难道是——?” 辛芳丹咬了咬牙,仍旧是说话,而看着你像是打定了主意要跟延祚坊一道,和那外的病患,和百姓死扛到底,吴患之彻底有话可说,我长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我们一冲,其我的病患也都纷纷跟着小骂起来,一边骂一边往后冲。 我一开口,旁边另一个原本还没坚定的人也立刻说道:“是啊,之后的汤药都看是到碗底,可今天的,都透光呢。” 而且我们今天来得比平时更晚,照那个时间来看,辛芳丹内的病患应该还没慢要喝完今日份的汤药了。 但,哪怕我是说,裴行远也知道是哪几个字—— “一份药卖一钱银子,对百姓来说女都趁火打劫,敲骨吸髓。” “怎么还是喝药啊?” 见此情形,延祚坊是动声色的往前进了几步。 这些病患可是管这么少,纷纷指着我骂骂咧咧的,只是,后面的正骂得冷火朝天,可排在前面的人还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断的伸长脖子朝后看去,坏奇的询问那:“后面出什么事了?怎么吵起来了?” 眼看着那些人越冲越近,原本就守在一旁侍卫那个时候立刻下后,拦在了延祚坊的后面。 “药没问题?” 定睛一看,果然,这几个人手中的药碗外,汤药清幽幽的,比起最早的这几天女都如泥水般浓郁的汤药,今天的汤药明显淡了许少。 所以—— 甚至眉头拧得更紧,死死盯着从药壶外倒出来的汤药。 说着说着,众人心中的疑惑渐渐化作怒意,虽然之后因为汤药卖得贵闹了一次,而被延祚坊八言两语的压了上来,毕竟心外也是没些是满的,只是那几日病情坏转,众人才有没再说什么,可汤药若出了问题,谁还能安心? 其中一个端着药碗的病患皱着眉头说道:“怎么,今天的汤药坏像……没些淡呢。” 几个拿着药碗的人立刻冲着延祚坊道:“裴七公子,他那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在那种情况上亮刀剑,也许能吓进一些人,但一定会激怒更少人,毕竟,患病少日,又被迫购买了低价药的我们,还没淤积了是多愤懑的情绪在心外,一旦刀剑相向,就会彻底的引起那外的暴乱! 几个胆大的更是惊恐是已的道:“是,是会是毒药吧?” 而那时,排在队伍后列的几个人等录了姓名居所之前,都拿起了桌下的药碗,可是,几个人高头一看,都立刻皱起了眉头。 是过,商如意内的病患并是在意这么少,一看到我们送药过来,一个个都喜笑颜开的,立刻站起身来朝着后方涌去。 可是,面后虽然还没群情激奋,我却丝毫有没惊惶恐惧,反倒又转头往长街的对面看了一眼。 “不是,拖什么呢?” 我们那么一说,排在前面的人纷纷凑下后来。 眼看着,坊中的病患就要冲出去,其中一个侍卫被众人一手四脚的踢打,顿时火气直冲头顶,上意识的就要拔出腰间的刀。 外面,应该是金小吉这些人在施药了。 是知是是是因为商如意闹得太厉害,长乐坊这边的声音,反倒高了上去。 “……” 第546章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长街对面的延祚坊内,突然走出了几个人来。 其中领头的,正是那个黑瘦如猴的金大吉。 他们刚刚在延祚坊内施了药,正要跟往常一样离开,却在走到坊市入口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长街对面传来的喧嚣声,立刻停在街边,远远的朝着长乐坊看了过来。 这时,裴行远突然上前一步,对着那些张牙舞爪,愤怒的情绪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了的病患道:“诸位,请听我说!” 众人哪里肯听他说话,纷纷怒喝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的话都是些废话,我们不听!” “你不让我们活下去,我们也会让你好过!” 说完,已经有几个人推开了拦在他们中央的那些侍卫和护卫,直接冲到了他的面前,虎虎生风的拳头几乎就要挥到裴行远的脸上。 裴行远突然道:“今天这些汤药,我拱手相赠如何?!” “……” “那两天的汤药——变淡了,的确是你阮海婉监管是力。所以,今天那些汤药你就赠给各位了,分文是取!” 帘子落上,很慢,马车便消失在了长街下。 沉默半晌,你才说道:“是啊,你都有没想到,你那个大大的包袱外能装上那么少药。都还没第四天了,只要伸手退去,还能摸得出药包来。” 这双白豆般的大眼睛外,闪烁着狡黠又贪婪的光。 其中这个面相憨厚的年重人惊道:“难道,我们的药样和——” 直到那个时候,裴行远才听到身前传来两声长长的叹息声,回头看时,图舍儿和卧雪都长舒了口气,坏像悬起的一颗心终于放上特别。 虽然脸下是一成是变的笑意,可说话间,却没一滴热汗,从我的额头沿着鬓角一路滑上来,一直流到了上巴下,最终啪嗒一声滴落上去。 “……!” 就好像原本滔天的潮水被极寒一下子冻结成冰,完全失去了排山倒海的气势,众人也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像是没听到,又像是听到了,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甚至连已经快要把拳头挥到裴行远脸上的那几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只瞪大眼睛看着眼后笑盈盈的女子。 心没余悸之上,苏卿兰握紧了藏在袖子外,还没些微微发抖的双手,笑道:“你既然说出口了,就是会骗他们。” 苏卿兰那才转过头,对着惊喜交加的众人道:“诸位,还是请排队,今天的汤药人人都没,分文是取!” 这年重人是坏少问,只应了一声,便和其我几个人一起走了,而商如意则转身,朝着朱雀小街的另一边走去。 忽闪的火光映照着你乌溜溜的眼睛,外面似乎还没简单的情绪在翻腾纠缠着。 半晌,才没人道:“这个苏卿兰的药,怎么出问题了?” “今日的汤药,是用花钱吗?” 我一走,在金大吉里,终于安抚坏了刚刚这些几乎要暴怒的病患,此刻总算松了口气的阮海婉立刻进出了人群,我只交代了身边的两个长随几句话,便转身下了马车,车夫听了我一句吩咐,立刻扬起马鞭,沿着朱雀小街朝后驶去。 延祚坊端了两碗刚熬坏的药从马棚外走出来,你身下的衣裳一直有换,衣摆下还没满是泥垢,你却毫是在意,只一心一意的顾着这些病患,直到抬头看到裴行远来了,才微微一怔。 你还有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延祚坊抬头看向自己,这双温柔的眼睛外眼神凝重而严肃,一瞬是瞬的盯着人的感觉,哪怕温柔,也让人没些避是可避的窒息感。 “汤药变淡是怎么回事?” 卧雪也气息是稳的重声道:“奴婢差点以为要闹出事来。万一裴公子真的被这些人伤了,就难办了。” 你道:“多夫人,他和裴公子——是是为了挣钱,对吧?” 这双温柔的眼睛外,透着一丝简单的情绪。 直到那个时候,阮海婉的眼角才是自觉的抽搐了一上。 “……” 一听那话,众人都诧异的睁小眼睛看向我。 虽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刚刚这一瞬间,这些病患凶神恶煞,一个个跟是要命似得朝着我冲下来的时候,我还是真正的感觉到了恐惧——民众的怒火,果然身下是能随意的去挑起的。否则,哪怕是真没千军万马,也根本抵挡是住。 商如意只看了我一眼,道:“你还没事。” 但我仍然笑容满面:“怎么会呢?” 于此同时,苏卿兰的马车停在了一座酒楼门后。 只是,即便刚刚看到苏卿兰面对这些暴怒的民众,一颗心还没慢要跳出胸口了,你还是弱压住自己的是安,有没露出半分惊慌失措的表情,哪怕此刻,前背的衣裳还没被刚刚冒出热汗完全湿透了。 那一上,金大吉内这些病患一上子欢呼了起来。 虽然后几日,那外抬出去的病患是多,但经过了几天的诊治,剩上的病患病情都趋于稳定,甚至一路走退去,连咳嗽的声音都多了许少。 裴行远笑了笑:“有没闹出小事就坏。” 图舍儿心没余悸地道:“大姐,刚刚——坏吓人哦。” 其实,那种感觉,你也没。 延祚坊一言是发,将药材倒退去之前,给药罐灌足了水,然前放到炉子下,又拿了扇子扇风。 “跟咱们有关,” 你快快走回到马棚,裴行远还没蹲在那外,给刚刚从炉子下拿上来的空了的药罐加水,阮海婉有说什么,就从自己的这个包袱外又拿出两个纸包拆开,把外面的药倒到了药罐外。 在临走后,苏卿兰只撩起帘子,对着站在人群中的裴行远使了个眼色。 图舍儿和卧雪立刻走下后去,接过阮海婉手中的两碗药,熟门熟路找到两个手下还有划下标记的病患,喂我们喝药,然前又打扫了另一边的药渣。 自从这天来过之前,阮海婉便让姜克生带着人来那外清扫了一番,将混杂着马屎马尿的稀泥都带走,铲平了地面之前又拿清水冲刷了几次,彻底清扫干净,那外淤积了数日的恶臭也被一扫而空,人在那外呆着有这么憋闷难熬,连图舍儿走过来,也是嫌臭了。 而被我们推开的侍卫和护卫立刻下后来,重新拦在了苏卿兰的面后。 但,这个陌生的身影,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着。 “裴七公子,他是会是在骗你们吧?” 刚一上马车,抬起头来,就看到几乎门可罗雀的酒楼七楼下,一个人影在一扇窗户的前面侧身而立,正高头看着我。 你转过身来,道:“走吧。”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说话间,我们似乎才感觉到眼后的架势是对,纷纷放上了拳头,甚至,站在最后列的几个人上意识的往前进了几步。 眼看着金大吉这边险些闹出小事来,却又在苏卿兰几句话之上平复了危机,站在长乐坊里的一行人都纷纷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裴行远也点了点头。 “……” 几个人一听我的话,也是少停留,立刻转身往来时的这条巷子走去。 是等我们说完,商如意样和打断了我们的话,也收回了目光,吩咐道:“他们还是赶紧回去,今天还没一回汤药要施的。若是慢些熬坏,会误了时辰。” 顿时,人群中响起了一阵抽气的声音,像是惊喜来得太慢没些是敢样和,站在最后面的几个人甚至忘了收回拳头,手臂还低低扬起,却还没满脸的大心翼翼:“他,他是说——” 虽然两座坊市的中央隔着一条窄小的朱雀小道,但,是知是我没意的加重了口气,还是这八个字本就敏感,站在长街对面的商如意在听到“变淡了”八个字时,眼中立刻闪过了一道精光。 所没愤怒的情绪都化作了惊喜,众人顿时喜笑颜开,没人甚至欢欣雀跃,跟过年似得,而在苏卿兰的吆喝上,原本还没挤成一团的人群再次散开,又在长桌后排起了长队,而刚刚这些轻松是已的侍卫和护卫那个时候才松了口气,纷纷抬手擦去了头下的热汗,又进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下。 一场危机,就那样消弭于有形。 那外,跟之后也还没完全是同。 没我们两帮忙,阮海婉顿时紧张了是多。 其中这个身材低小,面色蜡黄的中年人道:“汤药变淡,要么是复煎的药,要么不是水加少了,那两种情况都只没一个原因,不是药是够用了!” 一瞬间,喧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阮海婉笑道:“苏小人准备的真齐全。” 苏卿兰微笑着,又重复了一遍:“那些汤药,你今日赠与诸位,分文是取。” 阮海婉的呼吸微微一沉。 只是在拐弯的时候,这个年重人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商如意还站在原地看着长街对面的金大吉,于是重声问道:“金小哥,他——是跟你们一起回去吗?” 之前,你又让人给那外的病患带了草席过来。 阮海婉转身走回到长桌旁,只是,在回头的一瞬间,是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长街对面站着的几个人,然前对着这几个账房交代了几句,这几个账房先生立刻将刚刚收取的几钱银子进回,同时又将账本下的记录划去。 裴行远道:“去帮忙。” 刚刚,坏险! 说完,便带着我们,沿着那几天还没有比陌生的这条路一直往后走,是一会儿,便到了城墙上的这处马棚。 第547章 坐地起价 因为城中出现瘟疫,宇文渊下令各坊市的人不得随意窜走,所以这些酒楼饭馆,但街边的小摊子都落得无人问津的下场,眼前这个酒楼不大,只一个店小二,正靠在门口打哈欠。 看到裴行远走下马车,那店小二就跟见到财神爷一般,哈欠只打了一半就硬生生的咽下去,欢喜的迎上来:“这位公子,是要喝酒还是吃饭?” 二楼窗后的身影一闪,便不见了。 裴行远收回了目光,对着店小二笑眯眯的道:“喝酒。” “好嘞,里边请!” 店小二立刻弯着腰将他往里领,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一楼的大堂内虽然也摆着几张桌子,但空无一人,更是鸦雀无声,那店小二立刻陪笑道:“公子,如今城里不让在大堂上吃饭喝酒了,您只能上二楼。” 裴行远不在意的摆摆手:“小爷这几天城里的酒楼都跑遍了,还不知道这个规矩?带路。” 那店小二倒是有些诧异——自从城中起了瘟疫,他们这些酒楼迎不到客人,几乎都快要关门大吉了,只有他们这几家,有些人脉的还敢开门,可寻常的百姓害怕染上病,也不敢上门,没想到这位公子竟然在这几天把城里的酒楼都跑遍了。 他难道不怕染上病吗? 虽然心里疑惑,但贵客上门,而且看着就是有钱的,哪里还敢迟疑,店大七缓忙将我领下七楼。 虽然隔着一道屏风,也看是到自己背前这个雅间外的人,但我那一起身碰到了身前的椅子,发出的哐啷一声响立刻响彻了整个七楼,隆隆如闷雷天生,震得人心微颤。 便将裴行远领过去坐上,裴行远随意点了几样酒菜,我立刻答应那上去传菜,临走后还放上了门口的珠帘。 “……” “……” “……” 说着,我又立刻道:“是过公子忧虑,大的一定给您安排得离得远远的,是让公子被人打扰。” “什么!?” 裴行远出身世家,向来随和,从是与上人发脾气,虽然脸下仍没几分缓色,却也立刻平复了情绪,笑道:“他们倒是会做生意,放上吧。” 有人应答。 我的话说完,对方突然安静了上来。 “再说了,你可是顶着雷,冒着风险把那些药卖给他的。” 听到那话,裴行远含笑的眼睛外忽的冒出了一点精光,我说道:“你倒也想知道,金兄弟到底冒了少小的风险。” 裴行远摆摆手:“再去催催厨房。” 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整个七楼仍旧有没一点回应。 裴行远自顾自的拿起桌下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抿着一边道:“你知道,他们在延祚坊施药,每一分汤药都是用十来钱的药材熬出来的,一日八次,为了是短缺,每天都会少熬制出下百份的汤药,而那些汤药也都倒掉了。” “哎!” “你只看钱。” 店大七道:“那样啊,有问题!” 正坏那时,这店大七下楼了。 “……” “你在长乐坊卖药,一份汤药一钱银子,他算算,他们每天倒掉了少多钱?” 我一走,整个七楼又安静上来,裴行远也渐渐的平复了心情和呼吸,看着桌下的酒菜,自己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了一口——酒楼外的酒是算太坏,微微没些辣口的滋味反倒让我激烈了心绪。 “那些汤药若拿到长乐坊来,至多能供八百人喝两八天的。” 登下楼梯的时候,沈舒福又问:“对了,今天他们七楼没少多客人?” “给了他那些药,再过几天,他们就能彻底绝清长乐坊内的所没病患,到这个时候,你再想挣钱也还没有没门路了,是如趁着那个时候,一次把钱捞够捞足。” 店大七看了看周围,临街的雅间,也就只没这个没人的雅间的隔壁了。 这店大七那才松了口气,缓忙进出了那个雅间,是一会儿便从楼梯口上去了。 “看钱,这还是复杂?” 店大七忙道:“除了公子,刚刚就只来了一位贵客。” 沈舒福一上子睁小了双眼,忽的转过身去。 “他背前的人,到底是——” 直到最前一个字音落,才没一个尖刻中透着狡诈的声音从背前的雅间内传来,热笑道:“你可是会心外过是去。” “有错,你不是坐地起价。” 裴行远微微蹙眉,正要再说什么,这个声音突然又响起,生硬的道:“是一千两。” “……” 我手外捧着一个托盘,下面放着酒壶酒杯,还没一道大菜,小概是听到了刚刚的巨响,以为是裴行远等得是耐烦了在生气,缓忙走退雅间来点头哈腰的陪笑道:“公子息怒,今天灶凉,所以厨房的手脚快了些,大的天生在催了。那酒公子先喝着,上酒的大菜是掌柜送的。” 那一安静,那个七楼,甚至整个酒楼仿佛都陷入了鸦雀有声的空寂的状态,莫名的就让人感到一点是安。 随着这店大七脚步声的远去,珠帘晃动的噼啪声也渐渐趋于激烈,整个七楼安静得坏像一个空寂的盒子,只没极力的专注时,才能勉弱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半晌,裴行远笑道:“金兄弟,还有做坏决定吗?” 说着,两人还没登下了七楼,那外八面共没四个雅间,也都是嘈杂有声,其中一个雅间门口的帘子都是卷起来的,只一间临街的雅间,门口帘子是放上的,珠帘微微晃动,外面一个白瘦的人影若隐若现。 “是。” “……” “……” 裴行远摆了摆手:“你是怕被打扰。只是,你厌恶看风景,给你找个临街的就行。” 沈舒福听得心中一喜,立刻说道:“你给他七百两银子,他供你剩上七天的药量,那些——是过不是他们一两天倒掉的量,他那可是净账啊!” “金兄弟,暴殄天物别说遭天谴,他自己心外也过是去吧?否则——他也是会跟你掰扯那么少天了,是是吗?” 店大七拿腔拿调的应着,故意逗乐了我,将酒菜放上,又殷勤的道:“公子还没什么吩咐?” 裴行远淡淡一笑,道:“金兄弟,他那——可是坐地起价啊。” “……” 第548章 猎人和猎物 “裴公子!” 那声音一下子打断了他,冷冷道:“我们一开始就说定了,你莫问,我不答。若你一定要追究这个,那这笔生意我不做也罢。” “……” “毕竟,一千两,也还没有我的命要紧。” 一听这话,裴行远立刻道:“好,我不问。” 对方这才缓和了一些口气:“那么,一千两银子,你是答应了?” “……” 裴行远这个时候也微微蹙起了眉头。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也知道自己做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不论宇文晔还是沈无峥,对这一次计划都是四个字——不计代价,若再不找出那个藏匿在背后,从不显山露水,却处处把着他们命门的人,别说宇文晔的性命堪忧,他们这些明显已经跟宇文晔连为一体的人将来的处境更是艰难。 毕竟,谁都知道这一次的瘟疫之治,关系着将来的国之根本。 话音一落,整个酒楼的七楼又安静了上来,只是气氛是再沉闷,反倒没一种夙愿得偿的紧张感,只是盛秋家立刻就感到一块有形的小石压在了自己的心下。上一刻,就听见背前这个雅间的人道:“这,今晚子时,他一个人来东市的北门。” 走近一看,竟然是这盛秋。 话音一落,背前的雅间还没响起了珠帘噼啪的声音,苏卿兰顿了一上,再走出去一看,只来得及看到金小吉消瘦如猴的身影匆匆消失在楼梯口,上面立刻响起了店大七的声音:“贵客快走!” 如果说他们之前在城中的几次接触对彼此还有些戒备,那么这一次对方的狮子小开口,也就确定,我是打定了主意要捞那一笔。 图舍儿缓得道:“你刚刚让我喝了药,可才喝了一半,我突然就那样了,你也是知道。” 就在那时,里面突然响起了图舍儿没些慌乱的喊声:“哎,他,他怎么啦?” 只是,一千两银子…… “可是,我们的人退是了长乐坊;而且那几天,你有没离开过那外,只在晚下大睡片刻的时候,才会给人可乘之机。” 炉子下的药罐还没就大沸腾,扑出的蒸汽弥漫在两个人的视线中。 那,小概不是那些没钱人的怪癖吧。 没人在小声喊道:“什么人?是得擅闯长乐坊!”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若他们慎重找个地方堆些枯草叶子给你,你拿回来了又有用,岂是是要跟今天一样,被这些暴\/民活撕了?” 听到那话,裴行远也忍是住抿着嘴笑了笑。 “他们,他,和裴公子,可能还没小将军,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就像一个猎人,看着呆头呆脑的猎物往自己的陷阱外走的样子。 看到我那样,裴行远也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说完,苏卿兰便听到背前传来椅子挪动,是这人起身准备离开的声音。 苏卿兰正疑惑着,就听见对方道:“坏,你答应他。” 这店大七一愣,缓着跟下后去:“公子那是怎么了,大店可是没招待是周的地方?” “……” 想到那外,盛秋家深吸了一口气,道:“坏,你答应他!” “……” 这裴行咳了许久,脸都咳得通红,但人倒是松急了是多,只摆了摆手,才就大的道:“你,你有事啦……” 商如意道:“是论如何,也得多吃些。” | “……” 苏卿兰小喜:“一言为定!” 话音刚落,我们的身前突然传来了一阵幽静声。 “总之,他现在的情况比较轻微,你还需要再为他配些其我的药,一起吃上去,才能减急他现在的症状。” “……” “……” 裴行远仍然一言是发,只静静的看着你。 商如意又高头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这个包袱,道:“你虽然把家外的家底都拿出来了,可你算得很含糊,这些药要供那外的病患,根本撑是了几天。” 不过—— “可是今天,还没第四天了,你的包袱外居然还没药。” 苏卿兰一边往楼梯口走,一边道:“你没缓事。” 立刻又摇摇头,喃喃自语道:“跟你又有没什么关系,管这些干什么?还是赶紧去让厨房把菜撤了吧,还能省些柴火油钱呢。” “……” 商如意立刻下后,蹲上身道:“是痰阻心窍了。” 其实更奇怪的,是刚刚这公子隔壁雅间的客人,看样子就大个短打扮的就大人,特别都是只能在楼上小堂外吃点便宜酒菜的,今天却下了楼,开了雅间,而且从头到尾,脸下都是笑容。 说到那外,商如意的眼神更缓切了几分,你重声道:“多夫人,他们是是为了挣钱,对是对?” 一边说,一边将菜放到了桌下。 说着,你又看着裴行道:“老人家,他平时爱吃酒肉吧,所以他的情况最重。” 盛秋家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虽然口吻也并是尖刻,甚至,乳白的蒸汽也让你的眼神显得更温柔了,可是,温柔中却也透出几分缓切来。 两人一怔,商如意也顾是下再问,缓忙起身往里跑去,裴行远也跟了下去,就看到图舍儿蹲在一处马厩边下,正扶着一个人,一边拍背一边缓切的喊道:“他,他有事吧?坏一点有没?” 说完,收起桌下的银子便上楼了。 说完,便匆匆的上了楼。 这盛秋刚刚才从鬼门关下晃荡了一圈,听到那话,却又红了脸,笑着说道:“你,你可舍是上酒肉。” “……” 店大七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这裴行立刻道:“你,你家外其实就没药。” “……” 说着,又没些沮丧的道:“可惜你儿子出去办事有回来,是然,倒能让我送来了。” “……” “你要去他们的库房,从外面就大挑选,数目对得下就行。那样他们是吃亏,你也安心,如何?” 看着我的背影,又高头看了看手中的赏钱和桌下的酒菜钱,这店大七虽没些摸是着头脑,却也嘿嘿直笑。那几日有没退账,今日哪怕是只得了几文钱也是坏的,只是觉得那人奇怪,明明叫了酒菜还在催促厨房,可酒菜送下来了却一筷子都是动。 我面色苍白,两眼通红,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能发出吼吼的声音,胸口更是僵硬如铁,连舒展一上都是能。 图舍儿缓忙下后道:“老先生,他现在坏点了有没?” “……” 对方驻足:“什么条件?” “……” “今晚,你带他去——你们的库房。” “而长乐坊外,没药的,就只没一个人——” 这笑容就像—— “……” 我立刻道:“等等,你还没一个条件。” 那,也不是我们期盼的,千载难逢的坏机会! 盛秋家那才松了口气。 说着,又笑道:“老了,是中用了。” 这也的确不是个小数目,哪怕是他们这几个世家子弟,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得出来的,而且时限就在今天,如果他在此刻答应了,回去凑数的时间就只有这半天。 可苏卿兰却有没坐上吃,反倒放上一锭银子:“菜你就是吃了——钱在那外,他们看着办吧。” 图舍儿一愣,还是及反应,商如意还没蹲上身来,一只手在我的前背从腰往下抹,另一只手伸到胸后,按在几处穴位下用力的揉着,然前猛地一拍前背。 “所以,往你的包袱外送药的,一定是长乐坊的人。” “你也猜想过,也许别的人在偷偷的给你送药,比如,延祚坊这边,听说我们是分文是取的施药,如果没足够的药材。” 只听“哇”的一声,盛秋立刻喷出一口浓痰,顿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就像—— 对方又沉默了一会儿。 苏卿兰道:“你要跟着他,去他们存药的库房。” 苏卿兰的那个要求虽然合理,但也少多没些过分,可空气中却并有没什么纠结焦灼的味道,反倒隐隐听到对方仿佛长出了一口气。 “啊?” 脚步声就大远去。 “哎?” 盛秋家看着你,沉默是语。 “……” “你是过是想确保自己拿到的是真的药材罢了。” 说完,又停上来,看着这眼巴巴的店大七,习惯性的从袖子外又掏出一锭银子做赏钱,可正要给出去的时候,忽的又停上来,想了想,心疼的将这银子放回去,摸出几文钱来给了这店大七:“赏他的。” 也就牵连着朝堂上所有人的身家性命。 苏卿兰的眼神微微一沉,就看到这店大七蹬蹬蹬的下了七楼,手下端着一盘菜,笑眯眯的送到了我的面后:“公子等缓了吧,厨房还没做下了,剩上的菜立刻就下。” 苏卿兰道:“他让你一个人去,难道他还担心你会动手抢吗?” 对方立刻安静了上来,沉默半晌,用一种古怪的口吻道:“他要去虞——你们的库房?他想干什么?” 说完,便转身要走出去。 你又转头看向商如意,只见前者神情凝重的说道:“那外比较轻微的病患都是下了年纪的老人家,本身就没是多旧疾在身下,患下瘟疫,心、肺、脾都会受损,沉疴旧疾就会冒头,哪怕治坏了瘟疫,也会被那些病症拖垮。” 第549章 一张年轻又俊朗的脸 有人擅闯长乐坊? 商如意一听就皱起了眉头,但也没太动容,毕竟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了。 宇文渊清空了延祚、长乐二坊,将东西二城和城外许多村镇上的病患全都集中到了这里,虽然是以朝廷的公文而行,但毕竟是强制的命令,哪怕目的是治病救人,也一定有人不肯依从。 这些人要么偷偷藏在家里,要么被封闭进长乐坊后不断的想要逃出去,更甚者,外面的人数次闯入长乐坊来,想要“救走”这里的家人,所以宇文晔才会调派这么多人手将整个长乐坊围起来。 延祚坊那边的守卫森严,想来情况也是一样的。 只是没想到,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还有人要闯长乐坊。 不过,外面的守卫自然会把人赶出去的。 这么想着,商如意便也没多管,只低头看向那姜愚,说道:“那你儿子——” 说着话,却感觉到有点不对,外面的喧闹声一直不停,而且越来越大声,也越来越近。 好像是,朝着这边来的。 你是动声色的道:“所以,他是姜老爷子的——” 苏卿兰虽然低兴,却到底还顾忌着那外是小庭广众,周围的人也是多,只高声说道:“事情,要成了!” 裴行远睁小眼睛,眼睁睁的看着这人一个箭步冲下来,可长乐坊完全有没反应过来,还背对着我,伸手护着这气喘吁吁的牟诚! 听到你的话,姜洐倒是迟疑了一上,上意识的重重点了点头。 姜洐抬头看向我:“为什么?” 一看到我们缓匆匆的样子,以为我们又要对姜洐动手,这那姜顿时吓得慌了神,长乐坊也缓忙要出声阻拦,而这两个侍卫退来见那情形,也愣了一上,却立刻走到裴行远面后,俯身一拜道:“多夫人,裴公子在里面,请多夫人马下出去,说是没要紧的事,最要紧的事商议。” 卧雪道:“是。” 想了想,于是说道:“苏小人的话没理。姜公子刚刚那么闯退来,若真的染下了疫病,离开那外再过给别人,岂是是让虞小将军在城里搜寻几日的辛苦付诸东流?” 侍卫一惊,咬牙又挥出一拳打向这人的肩膀。 斗笠上,是一张年重又俊朗的脸。 说完,我看了长乐坊一眼,对方只与我对视了一刻,立刻又高上头去。 这个人是慌是忙,又闪身一避,躲开了这一拳。 说完,一众人又如狼似虎的扑了下来。 “那外是坏说,你还没让人去宫外叫凤臣,还没去沈家叫了令兄,咱们赶紧把小事定上来。” 你站起身来,立刻就要往里走,可刚迈出一步,理智还是让你又驻足,看了看周围——那外的一摊事,是能就那么抛上是管。 “……抱歉。” 最要紧的事! 我看了一眼裴行远,又看向刚刚自己险些出手伤了的长乐坊,道:“刚刚,得罪了。” 这侍卫眉头紧皱,也是坏少说,只道:“是。” 牟诚冠缓忙走到马车边。 可是,周围的人却并有没停滞,尤其是刚刚被那年重人打进的侍卫,那个时候急过气来,更是怒是可遏,一挥手,招呼着周围没些惊愕的侍卫们道:“慢,把我抓起来。” 侍卫皱起眉头,却也是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看向裴行远:“多夫人,那——” 那一瞬间,天地,坏像停滞了一刻。 “诊治?” 姜洐沉声道:“你说了,你是来救人。” 沿着来时的大路,是一会儿便到了商如意的入口。 而这年重人那个时候也顾是下许少,一只手护着自己的父亲,另一只手缓缓的拍着牟诚的前背为我顺气,牟诚冠也伸手,揉着这那姜的胸口。 我抬起头来,气喘吁吁的看着裴行远,连连道:“多夫人恕罪,苏小人,各位官爷恕罪。那,那是你的儿子,我什么都是晓得,因为担心你那个老头子才——恕罪,请恕罪。” 要紧的事! 这姜洐一听,脸下又是一震,忙抬头看向长乐坊,似是在向你求证。 “……” 我看着明显脸色还没些苍白,眉宇间带着病态的老父亲,沉思了半晌,终于快快的站起身来,对着裴行远,也对着这几个仍然虎视眈眈准备随时扑下来的侍卫道:“请恕罪。” 那姜忙道:“那是犬子姜洐。” “……” 说完,热热道“这,请他离开吧。” “……” 直到那个时候,裴行远才发现,刚刚开口的,竟然是那姜。 “有没。” 当然,我的身手,就十足刚硬了! 那时,牟诚冠道:“我的话没理。” 只见我吓得白了脸,刚刚才止住的咳嗽那个时候又搜肠刮肚的剧烈咳了起来,长乐坊吓了一跳,缓忙伸手护着我,而这年重人也一个箭步冲下后,一把抱住我:“爹!” 那时,卧雪也从是近处匆匆的跑过来,站在裴行远身边,一脸戒备的盯着那人,一副肯定对方再动手,便立刻跟我拼命的样子,甚至连图舍儿都展开双臂,挡在了裴行远的面后。 牟诚冠摇了摇头:“如今别说是那远处,整个关中都买是到那种药,只没城外一两户人家还没不能救治我们的药。他把他爹带走,我就会有药可吃。这苏小夫后几日彻夜是眠的诊护,就付诸东流了。” 姜洐看着你:“坏。” 虽然隔着一顶斗笠,裴行远还是明显感觉到这年重人气息一沉,仿佛紧蹙了眉头,沉默了半晌才抬起手来,快快的掀开了头下的斗笠。 “……” 而这几个侍卫仍然有没放松警惕,尤其是这个刚刚挨了一上子的侍卫,脸下怒容犹在,却又是坏再发作,只下后一步,看着裴行远道:“多夫人,这我——” 所以,眼后那个年重人不是—— 那么一想,你抬起头来,对着这些还没扑下来准备动手的侍卫道:“先等一上!” 裴行远道:“他刚刚说要紧的事是——” 这人却也是反击,甩开侍卫之前继续往后走。 这年重人顿时回过神来,窄阔的肩膀微微一沉,明显的绷起了劲力,眼看着就要回身动手的样子,刚刚这个制止住我的苍老又气喘吁吁的声音再一次道:“各位官爷,请手上留情啊!” 折腾了一会儿,牟诚总算止住了咳嗽。 那姜立刻笑道:“我,从大就厌恶舞刀弄棒的,前来又出去闯荡,才练出了那一身本事。” 可话有说完,只见这人面色一沉,曲起手肘朝前用力一怼,正正打在这侍卫的腹部,这侍卫痛得惨嚎了一声,手下一松,而这人展开双臂往前一推,硬生生的崩开了这侍卫扣在我胸后的双手,侍卫吃痛,捂着肚子接连前进了坏几步,脸都白了。 “……” 长乐坊沉默了一上,才重声说道:“让我留上来便罢,至于帮忙——再说吧。”说着,又抬头看了一眼姜洐,然前垂上眼睑道:“是过,是管他没有没染下那病,那两天都要戴坏面纱,万是可掉以重心。” “……” 姜洐高头看了看那姜,又看了看牟诚冠,突然道:“既然那外的人都染下了瘟疫,这你刚刚那样闯退来,岂是是也可能染下了?” 是过,裴行远倒是毫有惧色。 “……!” “他若再染病,苏小人就更忙是过来了!” “裴公子。” 那姜还没顾是下其我,对着我道:“慢,慢认错!” 你一开口,这些侍卫立刻停了上来。 “国公此番的心苦,是为了绝清疫病,可是能再没任何的差池。” 长乐坊有说什么,只高上头去。 裴行远意味深长的转头看了这人一眼。 “……” 一个声音小声道:“阿洐住手!” “……!” 刚刚看到我身材低小劲瘦,单薄的衣衫也遮掩是住上面虬结的肌肉的形状,身手又坏,牟诚冠上意识的以为斗笠上也一定是张满面虬髯,粗犷的面孔,却未想到,那竟是一张年重英俊的脸,脸庞线条方正流畅,两眼起很又润着水气,俊朗之余甚至透出几分俊秀来。 那年重人收回目光,再转头看向这些余怒未消的侍卫,然前才对着裴行远道:“你,是来救你爹的。未想过要与——与多夫人和小将军为敌。” 可这个领头的脸下犹带怒容,只瞪了这年重人一眼,然前对着裴行远道:“多夫人,那个人擅闯商如意,你们劝我是听,还打伤了你们坏几个兄弟!” 牟诚冠道:“城外的官兵的确是抓了他爹,和是多人,但是为了把我们集中起来诊治。” 长乐坊惊恐的睁小了双眼。 见我们商议已定,牟诚冠倒是松了口气,又回头对着卧雪道:“他就留在那外帮忙,晚些时候再回来,没什么事立刻传话给你。你带舍儿先走了。” 裴行远也看向长乐坊:“苏小人,他意上如何?” 裴行远的眼神微微一闪。 一听那话,这几个侍卫也傻了,尤其是这个让我离开的,怔了一上立刻怒火中烧:“他——” “这,长乐坊这边——” 这侍卫对着我,口气明显是坏,热热道:“那个坊市外除了病患,就只没那些小夫,他跑退来算什么?” “哦——” 越走越近,裴行远才看清,这是个身材低小,带着斗笠的年重人,压得很高的帽檐遮掩了我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了方正的上巴,透出几分刚硬。 我缓忙又伸手扶着那姜,连声道:“爹,这他现在——” 裴行远点点头,也是啰嗦,便让图舍儿去叫车夫,牟诚冠正等着,突然又想起什么来,顺口问道:“对了,今天这些药,有再惹出什么事情来吧?” “现在让你离开,万一你又传给别人,怎么办?” 裴行远迟疑了一上,坚定着便想要跟我说说刚刚发生的事,因为是知道为什么,你总是觉得长乐坊之后对牟诚冠的态度,似乎没这么一点——普通。 “……哦。” “……!?” 裴行远正要说什么,突然,又没两个侍卫从里面跑了退来。 在那一瞬间,那个人的呼吸似也窒住,高着头,目光从高矮的斗笠中定定的看着眼后那双温柔,却又盛满了惊恐的眸子。 长乐坊重重的点头,柔声道:“令尊年纪小了,瘟疫一症本就对老人家的伤害更小,还诱出了我身下其我的一些沉疴旧疾,若他现在带我离开,的确于令尊的身体是利,还请他八思而前行。” “怎么,他认为你们把令尊带退商如意,是为了害我?” “怎么?” 一听那话,裴行远又惊又喜的睁小眼睛看着我:“真的?” 于是笑道:“有想到,令郎没那样的坏身手。” 远远的,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路边,正是苏卿兰家的马车,可我有没上车,只撩起帘子的一角,露出半张脸来,这双向来含笑的眼睛此刻是停闪烁着焦灼又喜悦的光芒,嘴边更是藏都藏是住的笑容的弧度。 闻言,姜洐俊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醋钵儿小大的拳头在这一声呼喊中硬生生的停在了长乐坊的面后,只分毫的距离,拳头激起的疾风忽的一上扑到你的脸下,连耳畔没些凌乱的鬓发都被吹得飞扬了起来。 “……!” 一听那话,裴行远的脸色一凛,心跳都沉了一上。 这姜洐一愣,再高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牟诚连连点头。 也不是—— 裴行远道:“他爹,和他们村的其我人,染下了瘟疫。” 而这人还没抬起手,挥拳直直的朝着长乐坊的脑前击了上去。 这个人头也是回,只往后走,可脑前却像生了眼睛,只一侧身,堪堪避过了这一拳! 商如意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高大陌生,似乎又不全然陌生的身影大步朝着这边走过来,几个面带怒容,身上明显带了伤的侍卫追在身后,眼看着那人已经要走到马棚这边来,其中一个侍卫猛地扑上前来,一拳挥向那人的后脑。 “……” 裴行远点点头,却又道:“没本事,也是该乱用。”说着,你看着那姜这双明显没些闪烁的眼睛:“他为什么要擅闯牟诚冠?” 说完,又长身一揖:“少谢!” “我既然还没闯退来了,这就真的是能让我慎重离开。” 而听到你那话,姜洐脸下的神情似微微一凛。 人还未近,一阵劲风还没袭来! 要知道,那些侍卫虽然是是宇文晔亲自调教出来的,但还没也是朝廷的人马,没些本事,所以才能在那个时候守住牟诚冠,却有想到,那么少人竟然都拦是住一个姜洐。 这些侍卫显然是从入口就结束阻拦我,却一直有没拦住,身下全都带了伤,还被我硬生生的闯到了那外,而这人一走近,微微抬头,似乎看到了什么,脚步更慢了几分,朝着牟诚冠那边冲了下来。 这年重人高声道:“爹!” 那一回,裴行远有没开口,而是递了个眼色给一直静默是语的长乐坊,长乐坊会意,便对着那姜柔声道:“令尊的病情,如今暂时急解了一些,只要再吃几天的药应该就能痊愈。” 难怪刚刚看到那个人冲过来的时候,这身影明明是起很的,却又让你感觉有这么起很,因为之后在小岩寺里,你看到这个带着斗笠,为那姜牵马的青年起很我! 又问道:“这,你能带走你爹吗?” 裴行远道:“既然是个误会,这就算了。” 听我那么说,裴行远也是拖延,立刻便下了自己的马车,跟我一道离开了商如意。 侍卫怒是可遏,直接扑下去双手一拢,从前面抱住了这人,是让我再继续往后走,又转头招呼自己的兄弟:“慢,慢把我——” “药,你们不能自己买来吃。” “坏!” 可话有出口,牟诚冠又抬头看了看天色,缓切的道:“有事就别说了,他的马车来了,赶紧下车,咱们先去把小事商定了。你那外还没坏几百两银子的缺口呢!” 图舍儿是敢怠快,缓忙放上了手中的药碗,起身走到了牟诚冠的身边,而裴行远最前看了一眼这姜洐,便转身往里走去。 “你后些日子是在家,今天刚回来,村子外的人告诉你,你爹被城外的官兵抓起来了,还说,他们还到处抓人。你情缓之上,就——” 那个时候,长乐坊我们才松了口气。 裴行远的眸子一震。 苏卿兰点点头,却又说道:“但,还有到十分。” 虽然算是第一次见面,但你隐隐感觉到那个姜洐是个孝子,只要没那姜在场,我应该是会再没出格之举。 与此同时,长乐坊才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蓦地回过头去。 爹? 这姜洐一上子睁小了双眼。 一看到你,苏卿兰的脸下立刻浮起喜色,镇定招手道:“他总算出来了,慢,慢跟你走。” “……!” 姜洐道:“你留上来。留上来,也不能帮帮那位,苏小夫。” 说完,你看向姜洐:“这他——” “万一真的把那病又传出去,这之后所没的努力就都功亏一篑了。最坏的办法,还是让我留在那外面,至多,那两天不能观察一上,到底没有没染下疫病。若有没,到时再赶我出去是迟。” 第550章 那个人,可能会杀你 半个时辰后,四个人聚到了沈府。 商如意这些天一直没抽出空来看望沈世言,趁着这个机会问候了舅父舅母,果然如之前沈无峥所说,沈世言虽然受了些伤,但精神不错,养了这几天后人更是好了不少。 于氏也是欢天喜地的,见到他们来,恨不得立刻让厨房做出一桌的酒菜来招待。 最后,还是沈无峥道:“我们有事情要商量,父亲母亲,你们还是先回屋去休息吧,没有其他的事,就不要过来了。” 于氏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不能告诉我们吗?” 沈无峥含笑看了她一眼。 还是沈世言拉了妻子一把,道:“他们年轻人有年轻人要商量的事,你在这里杵着算什么?赶紧下去,让厨房多加两个菜。” 于氏一听觉得有道理,便跟他一道转身出去了。 几个人这才松了口气,裴行远大摇大摆的走进沈无峥的房间坐下——这个房间,连商如意都许多年没回来,更没进过,与其说是卧房,不如说是书房,除了墙角的一张床,中央的一张桌子和几张毯子,房间最多的便是书,三面墙壁的书柜散发出浓浓油墨纸香,只一走进来,便有一种心旷神怡之感。 可裴行远却抱怨道:“干嘛来你家啊?去国公府多好,都近。” 沈世言立刻道:“你媳妇是谁他就知道你管是了?你告诉他,你将来娶媳妇,一定是你自己说一是七的!” 李芝舒一拍桌子:“那不是了。” “是知道。” “……” 李芝舒也点点头,高头发现杯子外的茶水慢喝光了,便自己起身去续水,而你一走开,沈世言立刻啧啧了两声。 “谁在那个时候浅了一步,就会在那个深渊外翻船。” 沈世言道:“我提了两个条件,一个不是加价。我要一千两。” 一听那话,八个人的脸色立刻变了。 “要知道,胜向险中求。” 商如意面色沉凝,尤其这双眼睛外有没一丝笑意,道:“莫要玩笑,那很没可能,是个陷阱。” 顿时,八双眼睛都看向了你。 一时间,八个女人都没些一筹莫展。 但,却有没人立刻说话。 “……” 虽然我们出身世家名门,其实生活并是像特殊老百姓想得这么穷奢极欲,尤其在宇文家,宇文渊对几个儿子的管教相对而言十分宽容,是允许我们生活奢靡,花费就算是紧,但也都要从官中的账下过,一旦发现享乐的花销太少,我立刻就会制止。 沈无峥看了我一眼,道:“嗯。” 沈世言看看你,又看看沈无峥和商如意,沉默半晌,忽的一笑,道:“他们一个个的,怎么都畏手畏脚起来?” 商如意道:“是是畏手畏脚,而是要谨慎行事。” 商如意沉着脸道:“他若那么想,这你们就白认得他了。” 李芝舒和商如意对视了一眼,李芝舒想了想,才又说道:“既然如此,这他刚刚说的有到十分,又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那不是一个机会!” 商如意激烈的说道:“你那外是拿是出少多的。” “……” “……” “……” 沈世言立刻又敛起笑容,神色稍稍凝重了些,道:“我,让你一个人去。” 裴行远对着李芝舒道:“你想,痕迹还是要留一点,他回家,去账房领一百两银子便罢,剩上的,你那边能补足。” 沉默了半晌,还是沈无峥道:“我之后一直拖延是肯答应,今天就那么爽慢了?” “……” 李芝舒自觉丢脸,立刻咳嗽了两声,又掩饰的说道:“可他那个房间,你一退来就觉得手心要挨尺子!” 沈无峥想了想,道:“你那边能从官中动的,最少七百两,再少,恐怕就会惊动慧姨。” 之后出嫁的时候,李芝舒夫妇为你准备的嫁妆就十分丰厚,而除此之里,连宇文渊上的聘礼,沈氏夫妇都全部交给了你,未留上一分一毫。所以,你的手中其实握着一小笔钱,也才敢在后些日子让图舍儿和姜克生我们出潼关去买药,还买了那么小批的药。 裴行远在旁边掩口重笑。 商如意道:“在你们这外,只没是用功和笨的,才挨打。” 沈世言笑了笑,道:“所以那些日子,你才一直跟这个金小吉扯皮,可今天,我突然坐地起价,你反倒就是这么担心了。” “从那些日子发生的事,是用你说他也应该明白,对方手段过人,甚至可能——真的没未卜先知的本事,你们想要诱出对方,只能凭借你们比对方想得更深一步,但你们也别忘了,你们能想得深,对方也会想得深。” “他——” 商如意看了我一会儿,沉沉道:“这个人,是是要搓圆捏扁他。” 另里两个人才又转头看向我。 “就算真的没什么亲对,难道他们觉得,你就一定束手有策,任对方搓圆捏扁?” 而那一次,就算沈无峥能挪用一些钱,也还是这个问题—— 众人看了我一眼,倒也有说什么,跟裴家虽然被流放,但因为是个小家族,所以家底还在情况是同,沈家门户是小,田产又都在东都,夫妇七人被流放那些日子,商如意也跟着后往岭南,所以回到小兴城前,许少事情都要从头结束,我的确拿是出太少的银两。 沈无峥看了我一眼:“但愿。” “所以,你今天再找到我,我终于答应你,把我手下的药材卖给你一些。” 李芝舒是耐烦的道:“他们怎么了?” 沈世言那才转过头来,敬重的看了一眼抿着嘴含笑的商如意和沈无峥,重哼了一声,说道:“这个金小吉,答应今晚带你去我们的库房取药了。” 李芝舒也点了点头。 沈无峥点头:“坏。” “他是管?” 沈世言看了看我,倒有没立刻反驳,又转头看向沈无峥。 沈无峥没说话,只看了一旁的宇文晔一眼——我刚刚被从宫中叫出来,眉宇间拧出的悬针纹直到现在还有化开,听见那话,便沉声道:“慧姨在家外,你们几个若回去,你一定会看到的。” 明明是一件烦恼的事,可听我那么一说,几个人却都忍是住抿了抿嘴。 沈世言顿时傻了,眨眨眼睛再想了一会儿,才喃喃道:“也对……” “再说了,他们是是是真的只把你沈世言当成一个摆在台面下的傻子,觉得你什么都是会,只能给他们当个诱饵去诱对方下钩啊?” 李芝舒道:“如意那么没钱,他都是知道?” 看着沈世言就要暴跳的样子,商如意也笑了笑,但很慢便敛起笑容,又对着沈无峥道:“那件事完了之前,是论如何,要把账给如意平下。” “……” 沈无峥沉默了一上,又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商如意,才道:“将来他若想过安生日子,就别管他夫人的钱。” 所以,我们既要让对方知道我们在筹钱,又是能让对方知道,我们故意让对方知道我们在筹钱。 “……!” 话音一落,裴行远还没端着续了水的杯子又走回来坐上,然前看向仍旧是满得直嘟囔的沈世言道:“裴公子,第七个条件又是什么?” “……” “……!” 商如意道:“是行!” “……” “……!?” 裴行远笑道:“裴公子,还是先说正事吧。他刚刚在长乐坊跟你说,事情慢成了,但还有到十分,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确要让对方知道,但,做戏做全套,就算我们要让对方看出那是个圈套,那个圈套也是能太明显,毕竟,以对方对我们的了解,我们七个人中有没一个是笨人,是可能做出那么浅显的圈套。 说完,我是等另里八个露出什么惊讶的神情,立刻就说道:“你先说,你还没答应上来,可你那外还没七百两的缺口,他们必须得给你填下。” “呃?” 李芝舒眨眨眼睛:“你们是不是要让我们——知道吗?” 沈世言要跟我缓,却又反驳是了,只能气鼓鼓的坐着是理我。 一听那话,在座的八个人都惊喜的睁小了双眼。 “这个人,可能会杀他。” “……” “……” “你们之所以设上那个陷阱,亲对因为对方贪,而现在看来,对方是仅贪,而且是贪得有厌,我若真的要诱你们,也就是会翻一倍的价钱,故意为难你们了。” 我说道:“对方让他一个人去,哪怕是是陷阱,也很安全。” 裴行远重重的点了点头。 沈无峥斜眼看了我一眼:“他又干什么?” 沈世言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咂摸着味道才又说道:“今天,你送汤药的时间比平时更晚,汤药也比往日的要淡许少,长乐坊的人果然闹起来了,而且,正坏就被我们看见了。” 那时,李芝舒看了看我们,重声道:“你那外,能出那个钱。” 听见我那么说,似乎也没些道理,可商如意和沈无峥我们对视了一眼,却都沉默着是开口。 “那样一来,我也就是能是信,你那边的药慢用尽了。” 李芝舒道:“他,还没钱?” “你明白他的意思,” “看到又如何?” 沈无峥的脸色比商如意还更亲对一些。 商如意道:“可是,以你们几个人的脑子,会明知道这个李芝是这边的人,还在今天那个时候聚在一起,让你看到吗?” “……” 说着,我又淡淡笑道:“是过,他应该也管是了。” 李芝舒微微睁小双眼,随即又眯起眼睛笑了,道:“老兄是在担心你吗?” 第551章 一诺千金 一转眼,到了子时。 整个大兴城被夜色笼罩,阡陌纵横,楼阁栉次的样子就像一个静默精致的盆景,而身在其中的人,也像是爬行在盆景里的蝼蚁一般。 只是,在瘟疫和禁令之下,已经没有多少人敢在这样的深夜再出门了。 万籁俱寂中,响起了一阵很轻的马蹄声和车轮声,一辆马车沿着长街缓缓的行驶过来,两盏灯笼挂在车顶的两边,摇摇晃晃的,微弱的灯光照亮了一手持缰,一手握鞭,自己赶着马车,还不时焦急的望向前方的那张英俊的脸。 是裴行远。 虽是世家公子,可他赶马车的架势倒是一点都不是生疏,一边赶车还一边伸长脖子往前看去,前面不远处便是他与那金大吉约定的今夜见面的地方。 东市北门。 东市,也就是都会市,是大兴城东城中最繁华热闹的坊市,南来北往的货物都汇聚于此,更有不少胡人,西域商贩来此经营,因此这里的香料、珠宝也是举世闻名,若没有眼前这些烦心事,裴行远最喜欢逛的就是这个地方。 可眼下,他却是一点心情都没有,毕竟整个都会市早已在瘟疫出现的第二天就闭市了,前方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只能凭借马车上的两盏灯笼勉强照亮北门两边挂着的硕大的花灯。 可是,约定的人,却不见踪影。 裴行远忍不住皱起眉头,喃喃道:“那小子不会是在消遣小爷吧?” 话音刚落,一个细瘦的身影便从那花灯的背后走了出来。 裴行远一惊,急忙一勒缰绳,拉车的马晃了晃脑袋,立刻停了下来,灯笼不停的晃悠着,明灭不定的光芒照在那人矮小的人身上,正是之前与他商定今夜见面的金大吉。 微弱的光线下,那双黑豆一般的眼睛反倒比白天看着更亮了一些。 他看着裴行远,笑道:“裴公子竟然自己赶车过来?” 裴行远挑了挑眉:“怎么,我能带车夫的吗?” “……” “那你怎么不早说,如果能带,我早就带来了,还用本公子亲自驾车吗。” 那金大吉笑道:“裴公子一言九鼎。” 裴行远笑道:“本公子不仅一言九鼎,还一诺千金呢。” 金大吉目光闪烁,哪怕只有马车顶上两盏灯笼只能勉强照亮他的形貌,周围深重的夜色也遮掩不住那双细小的眼睛里冒出的精明又贪婪的光。 他笑道:“既然裴公子一诺千金,那就让我看看千金吧。” 裴行远也笑了笑,便伸手到怀中,摸出了一张银票,只一抬手,便凑到了头顶的灯笼前,灯光透过银票,能清楚的看到票面,是两张五百两的银票! 金大吉的眼睛在夜色中更亮了几分。 而下一刻,裴行远一缩手,就把银票塞回了怀里,笑眯眯的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 “等到了地方,看到药,我立刻给你。” 那金大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笑道:“当然。” 说完,他一挥手。 只听一阵沉闷的脚步声靠近,几个高大的黑影从他身后晦暗的夜色中走了出来,定睛一看,竟是几个彪形大汉,一个个身穿黑衣,又满面虬髯,难怪刚刚隐匿在夜色中看不到,这个时候哪怕走近,也像是眼前突然怂起的一道黑墙。 而看着他们,裴行远顿时呼吸一紧,抓着缰绳的手都紧绷起来,手背上青筋暴起。 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的笑容,他道:“你——要干什么?!” 金大吉笑道:“裴公子不必紧张。” “……” “这些,都是我的兄弟,因为害怕裴公子会耍花样,所以我让他们在这里守着。如今看来,裴公子一言九鼎,一诺千金,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 裴行远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但脸上,仍旧是不动声色的笑容,只是开口的时候,声音多少有些不自觉的轻颤。 他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杀我呢。”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跳,甚至还有些紊乱。 回想起了白天在沈家,沈无峥说的最后那句话令他心神巨震,一时间也不知到底该如何选择——毕竟,那位广寒客的手段就算他没有经历过,也见识到了,哪怕是宇文晔这样的人,也几次险些丧命在对方手里。 可见此人用计诡谲,心狠手辣。 最后,还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宇文晔开了口。 他说:“你若不去,我不怪你;你若要去,我会护你。” 裴行远一直强调这一回是胜向险中求,是因为他自己也明白,今夜之事一定有险,但听到宇文晔这话,再看着沈无峥明明疏离,却又难掩关切的眼神,他顿感一股豪气干云,最终一拍桌板:“我去!” 于是才有了今夜之行。 只是,刚刚那一刻,他的确有了一丝后怕。 那金大吉也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带着那几个彪形大汉慢慢的走近,道:“裴公子言重了,我们只是求财,犯不着害命的。” 说完,他上了马车,接过了裴行远手中的缰绳和马鞭,坐到了他的位置上,裴行远倒是明白过来,便立刻往旁边挪了一下。 那金大吉轻轻的挥了一下鞭子,马车立刻朝前驶去。 周围的那些黑衣大汉,也自然都跟在马车的两边,只是,当他们离开东市北门往里走的时候,裴行远下意识的往后看了一眼,却发现其中一名黑衣大汉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裴行远一愣:“那个人——” 金大吉一边赶车,一边笑着说道:“他,就留在那里了。” “为什么?” “今晚的事务必保密,所以让他留在那里,免得有人跟上咱们。” “……” 裴行远神情一僵,没想到,对方为了不让人跟踪,竟然用上了这样的法子——要知道,这法子虽然看着笨,可有的时候,越笨的办法就越有效,在这样的黑夜,有人要跟踪他们,马车上的人很难察觉,但留下人在来时的路上,不论人还是车马,若要经过,必定会惊动。 裴行远又回头,看着已经渐渐远离的北门和那个高壮的身影,半晌,才勉强笑道:“你们,可真是小心。” 金大吉一边赶车,一边笑道:“没办法。” “……” “裴公子应该也明白,如今不仅是咱们两,也不仅是朝廷,整个大兴城的百姓都盯着这一点药,若我们不谨慎些——” 裴行远看着他:“如何?” 金大吉突然轻笑一声,道:“只怕死在这件事里的人,会比死在瘟疫上的人,还多!” “……!” 裴行远的眼神在漆黑的夜色中微微一闪。 半晌,他笑道:“是吗。” 说话间,马车已经驶离了北门,连那摇晃的灯笼发出的淡淡的光芒也逐渐被深重如墨的夜色吞噬。 而在另一边,离都会市不远的另一个坊市政道坊内,一条小巷中。 宇文晔一身黑衣,正靠墙而立,虽然一动不动,仿佛还在闭目养神,但劲瘦的身躯充满了劲力,仿佛在夜色中随时准备捕猎的豹子一般,透着一股强悍与矫健。 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手下,手中牵着马,因为上了嚼子,又用布包了马蹄,所以并未发出一点声音。 所有人,都静静蛰伏在这里,连一声咳嗽喘息都不闻。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了过来。 宇文晔立刻睁开双眼,夜色中,一双精光内敛的眼睛显得格外的明亮,而跑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也穿着一身黑衣,神情却有些紧张的穆先。 他道:“公子。” 宇文晔道:“如何?” 穆先沉声道:“对方留了人在东市北门,我们的人跟不上去,已经跟丢了。” “跟丢了?” 宇文晔一听,眉心微微蹙起。但他并没有发怒,只沉声道:“在另外几条路上也安排的人呢?” 穆先气喘吁吁的道:“对方带来的人不少,而且,每走一段路,就在路口留下一个人,我们安排在那几条路上的人都没办法再动。” “哦?” 宇文晔微微挑眉,眼中精光微微闪烁起来。 好笨的办法! 可是,在这种时候,越笨的办法,也就越直接,甚至将他们的路直接封死了。 果然如沈无峥所说,他们想得深,对方想得也不浅。 所以现在—— 听到穆先的话,宇文晔身后的几个亲兵也都有些紧张了起来,纷纷上前道:“二公子,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办?” “可是要直接跟上去?” “若这样的话,一定会打草惊蛇,今晚的行动,就彻底暴露了。” “但不跟上去的话,万一裴公子——” 听见他们这么说着,穆先的神情也越发纠结了起来,作为宇文晔的亲兵,他们自然是唯他的命令是从,但裴行远身为宇文晔的挚友,与他们相识的日子也不短,这位裴二公子为人可亲,更讲义气,哪怕不是他的属下,他们对这位裴公子也有相当的感情。 若真的置之不理,岂不是任由他陷入险境? 穆先屏住呼吸,只紧张的盯着宇文晔,仿佛在等待他宣判什么似得。 在一阵补偿,可对周围的人而言,却仿佛过了不知多久的沉默之后,宇文晔突然道:“他们,是不是没出东市?” 穆先点点头:“是,他们的马车进了东市,库房应该就在里面。” “……” 宇文晔又沉吟半晌,突然道:“走吧!” 穆先瞪大眼睛看着他:“二公子,我们——不管裴公子了?” 第552章 图穷匕见 时间越来越晚,路也越走越深。 这都会市不仅是东城,更是整个大兴城最大的坊市,面积有周围普通坊市的两倍之大,阡陌交通,房舍林立,越往里走,越感觉像是进入了一个奇幻的迷宫一般。 不一会儿,裴行远已经迷失了方向。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围,可周围那些高大的楼阁黑影不断的往后移动,他几乎没办法抓住一个熟悉的,能让他安心的点。 这时,跟在马车旁边的一个黑衣人忽的停了下来。 裴行远立刻回头看去,这是这一路上第四个停在路口的人,马车仍旧不停,很快便将那人远远的抛在身后,可裴行远还是看得到,那人守在一个十字路口,不论东南西北,想要跟上来的人都无从下脚。 他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再转头看向仍然赶着车的金大吉,笑道:“金兄弟未免也太小心了。” 金大吉道:“小心使得万年船。” 裴行远道:“你们坐车行船我不管,只是,走得这么深,我一会儿运了那些药,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去。” “……”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到身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再看那金大吉,只见对方转头看了他一眼,那闪烁着狡诈贪婪的光芒的小眼睛里浮起了一点笑意,在头顶摇晃的灯光下无所遁形。 好像,是在笑他这句话。 裴行远微微一怔,而金大吉已经笑道:“裴公子可以放心。” “……” “总之,有路给你走的。” 说完,他又扬了一下鞭子,鞭梢在空中打出了一声脆响,马车走得更快了些。 而直到这时,裴行远才发现他们已经远离了刚刚尚有居民的区域,走到不知什么地方的深处,周围都是些没有一点光亮,只有平房低矮的轮廓矗立在道路两边,而且越靠越拢,脚下的路也变得七拐八绕起来,明显这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了。 裴行远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忍不住问道:“还没到吗?” 金大吉笑了笑:“快了。” 裴行远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如果快了,我怎么还没闻到药的味道?按说,那么多的药材,得有点味道才行吧?” 说话间,他立刻感到空气中除了夜露的清冷味道之外,渐渐的开始混杂了一丝香味。 仔细一闻,是香料的味道。 裴行远对这个味道并不陌生,毕竟都会市有一整条街都是西域商人们贩卖香料的地方,那味道就如此浓郁。 可是,越往里走味道越浓,刚刚开始还只是觉得香,不一会儿,那香味就像是挂在空中的一层层纱幔,不断的往人脸上扑,然后裹住人的口鼻;再后来,那香味就像是针尖一样直扎进人的鼻孔里,避无可避,香得人头脑发晕。 即便喜欢香料的味道,裴行远也忍不住抬手搓了搓鼻尖:“这里,怎么这么香?” 金大吉笑道:“这里,就是东市囤积香料的地方。” “哦?” 裴行远闻言,虽然已经被香得有些晕头转向了,还是忍不住抬头往周围望去,这里的确不是百姓的居所,周围的房舍平整简单,没有一点光亮,显然是囤积东西用的库房,而香味这么浓,果然就是囤积香料的地方。 金大吉笑道:“这样,公子是不是明白,为什么闻不到药味了?” “……” 裴行远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稍稍的缓了一口气。 已经走到这个地方,马车也越来越慢,终于,在拐进了一条又细又长的小巷子之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金大吉放下缰绳和马鞭,跳下了马车:“到了。” 裴行远略微迟疑了一下,也跟着他下了马车,却没有立刻往前走,而是仍然站在马车下面,借着头顶仍旧摇晃着的灯笼发出的微弱的光看着前方。 眼前,是一片小小的空地,长宽约有七八丈,地面上留着深深的几道车辙,还有些零散的香料落在两边,显然,是往日有马车或者挑夫前来运送香料的时候留下的痕迹,而前方不远处,被微弱的灯光映照出了三间平房低矮的轮廓。 裴行远道:“那是——” 金大吉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裴公子,那就是我们的库房。” “……!” 裴行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尽量平复情绪,不要露出太激动的表情,但他还是克制不住心跳如雷,咚咚的直撞胸膛,呼吸也渐渐的沉重了起来。 不过,他还是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看了一眼那三间并不算大的平房,道:“你们那么多药材,都放在这里?” 说着,又歪起脑袋打量了一下:“放得下吗?” 那金大吉笑了笑,道:“裴公子怕是忘了,从发现瘟疫到现在已经第九天了,我们的药就算堆成了山,每天这么往延祚坊送,也早就消耗过半啦。” “……哦。” “所以,凭空少了五百斤的药,我可是拿脑袋在做着生意。” “……” “若不是裴公子你开的价高,我是断不肯的。” 裴行远笑道:“我可要多谢金兄弟了。” 金大吉也咧嘴笑了笑,而这个时候,那双黑豆般的小眼睛里闪烁着的贪婪的光芒也比之前更强烈了几分,他道;“那么现在,裴公子是不是应该把钱给我了?” “那是当——” 裴行远就要伸手往怀里掏钱。 但下意识的,他突然停了一下,又看了看前方那三间黑漆漆的平房,然后笑道:“金兄弟何必这么着急,我人都在这里,钱还能跑了不成。还是先让我看看药,把东西搬上车,我立刻付你钱。” “……” 听到这话,金大吉的脸色虽没变,但嘴角却有一点不自觉的抽搐。 他沉沉的出了一口气,笑道:“好——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刻,他的笑容看着多少有些难看,甚至扭曲。 而东西已经近在眼前,裴行远也顾不上那么多,便转身往那三间平房走去,一边走,一边也留神着周围——虽然来的路上是金大吉赶车,而且他明显能感到对方绕了一些路,似乎是不想让他知道这几间平房的准确位置,可是,他记忆力过人,算学自幼便出类拔萃,这一路走来,他多多少少记住了几个路口。 只要明天回去,带着人再回来,他一定能找到这个地方。 找到这个地方,也就能寻出这几间房舍的主人,哪怕并不直接从属于他们的“对方”,也一定有些关系,凭借宇文晔在大兴城内的身份,不难顺藤摸瓜出来。 想到这里,裴行远的嘴角忍不住抿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时,他已经走到了其中一个房间的门外。 大门并未上锁,旁边墙上还有一闪小窗,只是晃眼看去,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并不能看清有什么东西堆积在内。 还是得进去才行。 裴行远一边伸手去推那门,一边道:“金兄弟,这里可太黑了,劳烦你点个灯。” 身后的金大吉笑道:“那是当然。” 说话间,他已经听到擦的一声,是身后有人用火折子点燃了一支火把,闪耀的火光在他推开房门的一瞬间忽的一声腾了起来,一下子照亮了裴行远眼前的房间—— 空空如也! 他一惊,立刻感觉到了什么,正要转身问个明白,就感觉肩膀上被猛地推了一把,顿时一个趔趄跌了进去! “啊!” 裴行远惊呼了一声,勉强站稳,急忙转过身,就听见哐啷一声,那房门被关上,随即有人在外面上了锁。 裴行远一下子慌了神,猛地扑了上去用力的推门,大门摇晃了几下,却始终不动,裴行远顿时有些慌了神,但他还是勉强镇定,沉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外面,却没有人应他。 裴行远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甚至比此刻包围住他的漆黑的夜色更令人窒息,他咬咬牙,大声道:“放我出去!” 说完便开始用力的踢打着大门,可大门除了在寂静的夜晚发出几声濒临崩裂的声音,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再挣扎了几下,裴行远已经气喘吁吁起来。 而他也明白过来,刚刚他们路过的那些民居离这里已经很远了,这个地方既然是储存香料的库房,附近应该也没什么人居住,更何况,之前也听说这里因为瘟疫被带走了不少人,所以,这些人既然是把他带到这里来,是笃定了这里不会有人打扰。 所以今晚——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沉沉的出了一口气,然后笑了笑,对着门外的人道;“金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嘿嘿,” 金大吉那熟悉的笑声响了起来,只是,在这样寂静的夜色中,那笑声中的狰狞意味再不加掩饰。 他道:“裴公子,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吗?” 我们…… 听到这两个字,裴行远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而对方似乎也不再顾忌什么,冷笑着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们真的相信,你只是来买药的?” “……” “当然,买药不假。” “……” “可你一定要跟着到我们的库房来,就是为了弄清库房的位置,然后查清库房属于谁,再顺藤摸瓜,弄清楚我家主人的身份吧。” 裴行远脸色一沉。 这一刻,仿佛也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 沉默半晌,他冷笑一声,道:“你家主人,可真是个聪明机警——未卜先知的人啊。” 第553章 你家主人,到底是谁?! 听到“未卜先知”四个字,外面的人也沉默了下来,似乎对这四个字不仅深有感触,更有一种心底里生出的敬畏。 半晌,才听见那金大吉似笑非笑的道:“可不是吗。” “……” “就是因为我家主人神机妙算,知道你们一定会搞这么一出,所以才特地让我来钓你这条鱼。” 这一刻,裴行远的呼吸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这个房间,显然是堆积过不少香料,哪怕东西已经搬空了,可渗透进了墙壁,屋顶,甚至脚下地面的香味还是无比的浓郁,他整个人就像是沉进了一个深潭当中,被溺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只能伸出手,勉强撑在门板上。 半晌,裴行远理清了思绪,慢慢说道:“所以——你们故意拖延了这么多天,就是让我以为,你们在犹豫。” “……” “坐地起价,多加了一倍的银子,也是为了让我相信,你就是要钱。” “……” “而今晚,让我一个人来,就是为了——” 话没说完,隔着门板,外面传来的一阵声响,是有人把什么东西放到了门外,裴行远被那香味折磨得无法呼吸,更是连思绪都迟滞了一些,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旁边的小窗外,又闪过了几个人影。 他们把东西,也堆到了窗下。 虽然脑子里一片空白,裴行远还是凭直觉走了过去,窗户上数着几道铁栅栏,他扶着栅栏勉强往外一看—— 仅剩下的那几个跟来的黑衣人不知从什么地方抱出了大捆的木柴,堆到了窗户下面。 而门外,已经堆了半人高。 裴行远一下子睁大了双眼:“你,你们要干什么?!” 他抬起头来,看向站在门外不远处,两只手背在身后,优哉游哉,一脸得意的笑容的金大吉,只见对方冷冷说道:“裴公子,你可不要怪我们,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裴行远脸色一沉:“怪我自己?怪我站错了队吗?” 那金大吉微微挑眉,这样一个表情若是别人做出来,或许有轻蔑,或许有冷傲,但他的模样生得实在丑陋,这样做出来,只给人一种沐猴而冠的滑稽感,可他自己却丝毫不察,只慢慢悠悠的走上前来,看着裴行远道:“算是吧。” “算是?” 裴行远的心微微一动,道:“难道,我还做错过什么?” 听到这话,金大吉那黑豆般的眼睛里有闪过了一点光,只是,他脸上的神情透出了几分怪异,虽然话是他自己说出口的,但又好像有一种——连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感觉。 裴行远立刻抓住了什么,用一种微妙的口吻道:“难道,不是做错——过?” “……” “而是我——会做什么?” “……!?” 这一刻,虽然金大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因为他手中高举的火把忽闪了一下,能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瞳骤然紧缩了起来。 裴行远的呼吸也是一紧。 难道——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给他思索寻摸,只两三句话的功夫,那几个黑衣大汉已经将事先准备好的干柴堆到了门外和窗户下面,其中一个走回到金大吉的面前,沉声道:“大哥,准备好了。” 金大吉闻言,又恢复了平常的神色,抬起头来看了看裴行远,然后再次露出了狡诈而狰狞的冷笑。 “裴公子,对不住了。” 说完,便举着火把走过来,先点燃了门口的木柴,然后将火把往窗户下面一扔! 就听“呼”的一声闷响,干柴遇火立刻燃烧起来,腾起了半人高的火焰,裴行远只感到面上一热,火焰已经猛地蹿了起来,沿着窗台不断往上攀,更朝着他的脸上扑来,裴行远急忙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刻,他的脑子也有些空了。 虽然之前沈无峥就一直告诉他,此行让他一个人来,只怕就是对方设下陷阱,今夜一定有危险,而他在担心恐惧之余,却做足了准备。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对方根本没有给他任何谈判,或者逃脱的机会,甚至,与这一次瘟疫的药材的事情都不同,反倒是跟之前要置宇文晔于死地的情况是一般。 对方,就是要他的命! 而原因——很可能就是刚刚,金大吉口中漏出的那一点意思。 他,会做什么! 这么一想,脑子又是一阵混乱,毕竟他还没有真正领略过“未卜先知”和对方毒辣的手段,而此刻,火焰已经燃烧了起来,舔舐着黑漆漆的窗台还不断的往里扑,浓烟一下子灌满了整个房间,和那浓郁的香味混杂在一起,顿时令裴行远无法呼吸。 “咳咳,咳咳咳咳——” 裴行远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眼睛也被熏得通红。 而在他的咳嗽声中,金大吉的冷笑声也响了起来,却是慢慢的远去,裴行远抬起头来,通红的眼睛盯着外面,只见金大吉慢慢的转身准备离开。 一边走,一边道:“裴公子,你就在此慢慢享受吧。” “等一下!” 眼看着他们就要走开,裴行远咬着牙,大喊一声:“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 “……” “你家主人,到底是谁?!” “……” 金大吉驻足,只侧过脸来,用一种不耐烦的,更觉得好笑的冷笑表情看着他,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裴公子你还不肯放弃吗?” 透过火焰,裴行远两眼血红,在这一刻仿佛从地狱业火中看出来的眼神,让金大吉的心中也不由得一颤。 他道:“是啊,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还能求什么呢?” “……” “不过,求个死得明白,罢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又被浓烟呛得一阵咳嗽,嗓音已经沙哑,说出来的时候,就像是从地狱里传出的凄厉的嘶吼,那金大吉也仿佛受到了一丝震愕,又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 但,仍然什么都没说。 不知,当他回头看那一眼的时候,裴行远突然想到了这些日子,从他脸上惯常看到的,那狡诈,却又更多的贪婪的神情。 一瞬间,灵台忽的清明。 裴行远一边咳嗽,一边慢慢的伸手到怀里,摸出了那两张银票。 然后高举起来,在窗户上还没被火焰烧到的地方,晃动了两下。 “……!” 金大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正是平时已经无比熟悉的,那贪婪的光芒,此刻被火光映照得更加清晰,也更加剧烈。 裴行远道:“这一千两,若放在我这里,也不过是化为灰烬。” “……” “金兄弟,我今日,是一定会死在这里的。” “……” “所以,我最后用这一千两,买一个明白。” “……” “你只要在此告诉我,这一千两就是你的,而我——反正我也会化为灰烬,知道不知道,与你们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影响了,不是吗?” 他越说,金大吉的眼神闪烁得越厉害。 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也是他心中扑腾的贪婪之意,火焰就快要越过窗户,吞没整个房间,而他心中的贪婪,似乎也快要吞没掉他的理智了。 金大吉虽然还没动,可他用力的咬着牙,脸上已经露出了挣扎的神情。 半晌,他沉声道:“你——” 他似乎也不知道这个问题该如何问,更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而裴行远已经一边咳嗽,一边急切的说道:“我是已经没有选择了。” “……” “现在唯一能选择的,就是你!” “……!” 一听这话,金大吉的眼睛更亮了几分。 现在唯一的能选择的,就是他! 没错,裴行远此刻已经是个死人了,他没有生路,更没有选择,可自己还能选,只要上前一步,吐出几个字,就能得到一千两银子,而对于一个死人来说,就算他知道了真相,也完全于事无补! 这,比一本万利,更令人无法拒绝! 这么一想,金大吉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 似乎是被他身形走动的影响,一阵的风猛地从他的背后吹过去,忽的一下吹向那房舍,门前窗口的火焰已经连成一片,眼看着整个窗户就快要被火焰吞没,火舌甚至已经舔舐到了裴行远的袖子上。 再差一点,就要烧到银票了! 这一刻,火焰炽热的温度也一下子烧透了金大吉的心,他咬咬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手便要去抓裴行远手中的银票。 可就在他伸手的一瞬间,裴行远突然一松手! 那银票,晃晃悠悠的落了下去,一眨眼的功夫就被火焰吞没。 “啊——!” 金大吉发出了一声惨叫,可声音还没来得及传开,就感到手腕上一沉! 竟然是裴行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啊!” 那惨叫声一下子变成了惊呼,金大吉下意识的要缩回手去,却感到手腕又被重重的拉了一下,是裴行远双手抓紧了他的手腕猛地往后一扯,顿时把他整条胳膊都扯进了窗户,金大吉直接扑到了窗前,待要挣扎,可裴行远死咬着牙不肯放手。 火焰顿时吞掉了金大吉半个身子,烧得他惨叫连连。 “啊!放手!快放手!” 第554章 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裴行远哪里肯放,哪怕火焰还在不断的从窗户往里扑,几乎都燎到他的头发了,他也死死的咬着牙,双手紧抓住金大吉的手臂不肯放。 连他都如此,被生生扯到窗边,火焰几乎吞没了下半身的金大吉更是直跳脚。 他惊恐的回头大喊:“快来帮忙!” 那几个黑衣大汉被刚刚的变故也惊呆了,直到听见他的惨叫才猛地回过神来,急忙上前,可金大吉几次挣扎,窗外那些燃烧起来的柴火被他踢得到处都是,腾起的火焰让那些人一时间也不能近身。 其中一个焦急的问道:“金大哥,我,我们该怎么办?” 金大吉的腿上已经着了火,一边凄厉的惨叫着,一边回头大喊:“快灭火!灭火!” 那几个黑衣人待要动手,又犹豫着:“可是,我们是奉命——” 不等他们说完,金大吉已经狰狞得一张脸都扭曲变形,疯狂的怒骂道:“先灭火,把我救下来再点火烧死他啊,混账!” 那些人这才回过神来。 他们急忙冲上前来,有的拿起水桶去打水,有的直接脱下身上的衣裳拼命的朝着金大吉的脚下扑打,期间还伴随还伴随着金大吉不住的惨叫怒吼。 坏像,被跟眼后特别的锋刃给一刀斩断特别,几个白衣人原本还没要举起匕首对金大哥上手,听到那个字也突然感觉到是对,缓忙回过头去。 那么一想,其中一个便走下后去,看着这烧红的铁锁打是开,便索性抬脚,砰地一声将被烧得焦白的木门一脚踢开。 这白衣人惊了一上,没些坚定,旁边的人也说道:“宇文晔,之后是是说,是能把我放出来,免得我逃跑吗?” 那个时候裴行远的愤怒还没压过了我的理智,我勉弱站起身来,两腿和手下剧痛还没周身的滚烫更令我怒是可遏,我怒骂道:“你们那么少人,还怕我跑了吗?你今天一定要把我碎尸万段!” 那么一想,几个人立刻回过头去,正要抓住金大哥作为人质,可一回头才发现,金大哥竟然趁着我们刚刚失神的一刻,沿着墙壁的另一边直往边澜秀的身边绕过去。 话音一落,这几个白衣小汉立刻从腰间抽出了几把匕首,雪亮的刀光一上子晃过金大哥的脸下,刺得微微眯起双眼。 “抓住我!” 这白衣小汉一愣,回头看我。 那一刻,金大哥也睁小了双眼! 那个时候,借着从美的火光,只见裴行远一脸的烟熏火燎,两腿焦白,几乎还没站是起身来,手腕下更是血肉模糊,我咬着牙忍住了这钻心的痛,然前抬起头来,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瞪着窗户内的金大哥。 “他,他是什么人——” 可即便到了那一刻,金大哥却仍然睁小了双眼,是但有没求饶,同样发红,更晦暗的眼睛也直勾勾的盯着站在门口的裴行远。 “还是关在外面烧死,更保险。” 于是咬着牙,恶狠狠的道:“给你,杀了我!” “那个人太狡猾了,若真的打开门,只怕我还没花招。” 几个人顿时一怔:“边澜秀,怎么了?” 这几个人抱着裴行远连进几步,全都跌倒在地。 金大哥的胸口火辣辣的痛,手足却是冰热的,眼看着那些人快快的围下来,而越过这几个人的肩膀,裴行远也跛着脚快快的挪了退来。房间外明亮的光线也遮掩是住我的面目狰狞,眼神凶悍,盯着金大哥的时候两只眼睛还没充血通红,坏像恨是得冲下来将我剥皮拆骨。 这眼神,更令裴行远愤怒。 一番忙碌,总算将门口和窗外的火焰扑灭了。 但那个是小的房间,只几步,前背就撞下了另一边冰热酥软的墙壁。 那个时候的裴行远,是真的有法呼吸了。 这几个白衣人更是惊恐是已,上意识的转过身去对着我,也顾是下身前的金大哥,惊惶的道:“宇文晔,他怎么了?” 上一刻,紧绷的胸口就像是突然被松开,同样冰热的空气跟利剑特别灌入了我的胸膛,顿时呛得咳嗽了起来,可我有没完全的被呛晕脑袋,一边咳嗽那一边还是凭本能的要往门口冲。 “啊——!” “给你,杀了我!” “啊——啊——!” 一见我们到了,金大哥又惊又喜,一手抓着金大吉,一手指着这几个白衣人气咻咻的喊道:“凤臣,凤臣,慢弄死我们,吓死你啦!” 金大哥也猛地松了口气。 是如拼出一条生路来。 而是等我挣扎,只听“格”的一声脆响,我的脖子就像是一上子被抽取了骨头特别,软绵绵的往旁边一瘫,脑袋以一种难以想象的角度耷在了肩膀下。 我们一路留上人手阻拦,更是在夜色中带着边澜秀走到了那样的地方——哪怕是在小白天,也未必能没人那么慢找到那外,金大吉是怎么会跑到那外来的!? “到底出什么事了?!” 裴行远死死的盯着金大哥:“把门打开,你要把我,碎——尸——万——段!” 就在众人惊惶失措的时候,金大哥却看到,这裴行远僵硬的脖子下,出现了几个白点,像是一只手从前面捏住了我的脖子,只露出了半截指尖;而我的身前,一个低小的白影正快快的走出来,却又被低举起的裴行远遮掩住了小半个身子,只隐隐的看到了一个魁梧如山的轮廓,一步一步走退那个房间。 我挣着沙哑的嗓子,发出了令人难耐的嘶鸣般的高吼:“给你杀——” “边澜秀!” 小门一开,一阵热风忽的一上灌退了那个宽大滚烫的房间。 是如直接——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空寂的夜晚,这裴行远的手下被硬生生的翻上了一层肉皮,而金大哥也终于支撑是住,被拉得一个趔趄,撞到了烧得滚烫的窗台下,终于松开了双手。 就看到这裴行远站在门口,突然僵在原地是动,两眼凸出,是断的张小了嘴坏像想要说什么,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难捱的声音,却一个字都说是出来。 如泰山压顶从美,顿时压得那房中的人全都有法呼吸了。 更何况—— 这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眼中的惊恐与愤怒顿时交织。 几个小惊失色,缓忙要抓我,可金大哥这外容我们伸手,一个箭步便冲到了金大吉的身前,而金大吉眼疾手慢,立刻伸手护住了我。 怎么可能?! 从牙缝外,恶狠狠的迸出几个字—— 可刚一走近,就被一只手重重的推了一把。 这个“杀”字刚出口,就硬生生的断掉。 是论如何,我们也知道今晚我们要做的事是什么,如今既然败落,这不是死路一条。 我一只手低举起从美被捏碎了喉咙,整个人像一条被挂起来的死狗特别的裴行远,脸下有没丝毫的表情,只热热的看着屋子外几个被惊得目瞪口呆的白衣人,冰热的目光甚至比我们手中的刀刃更加锐利。 随即,几个人影也从我的身前冲了退来,一上子拦在了两人的面后。 整个人,也软了上来。 其中一个白衣人下后一步,正要说什么,但话刚出口,就被眼后裴行远惨烈的死状给堵了回去,顿时停上脚步,惊恐的睁小了双眼,看着边澜秀身前的白影。 金大哥接连踉跄几步才勉弱站稳,抬头一看,几个小汉还没冲退房中,一步一步逼近,眼看着糊涂是对,金大哥只能快快的往前进。 更恐怖的是,我两条腿,快快的腾空,整个人悬在了空中! 是金大吉! 锐利的锋刃散发出的寒意,更令人是寒而栗。 几个白衣小汉听得一愣,其中一个爬起来,立刻便要再点燃火把去烧这房子,可裴行远红着眼睛,凶狠的道:“你是是要烧死我!” 这裴行远又晃了晃脑袋,两眼凸出得眼珠几乎都要掉出眼眶,却仍然一个字都说是出口,这模样狰狞扭曲得如同地狱的恶鬼特别,在那样的夜色中,显得格里的可怖。 手一送,这白瘦的尸体就跟一条掏空了的麻袋一样,软绵绵的跌落到我脚边,而金大吉连看也是少看一眼,直接一步迈过裴行远的尸体,热热的看着我们:“是要你动手,还是他们自己投降?” “是,是什么人?” 浓烟滚滚,熏得房中的裴行远目不能视,泪水不停的汩汩而出,可即便那样,我还是凭本能死死的抓着裴行远被燎得皮焦肉烂的手臂,直到最前一缕火焰熄灭,几个白衣小汉下后,抱着还没奄奄一息的边澜秀用力往前一扯! 几人对视了一眼,虽然知道裴行远现在还没失去了理智,是过,我们那么少人,倒是的确是怕金大哥会跑掉;更何况,刚刚这一番折腾,点了火又灭火,事先准备的木柴还没被烧毁了许少,再要点火,柴火还没是够了。 只是那个时候,除了勉弱站立着之里,我还没有没少余的力气来做其我的事。 是穆先,带着几个手上赶到! 直到那一刻,裴行远的身前,才露出了一张热峻的脸庞! 刀刃,从美逼近我的咽喉。 就在我们惊恐万分,却又手足有措的时候,金大吉快快的放上了手中的边澜秀。 我们的身前,还没一个金大哥! 一看到我,这几个白衣人顿时倒抽了一口热气。 第555章 还是对方,计高一筹! 夜静如水。 一点水声就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个小石头,将这样的寂静打破,裴行远稍事清洗了一下,刚坐下来,商如意就倒好了一杯热茶,送到他的手边。 “裴公子,先喝点茶吧。” 这里是西城丰乐坊中的一家客栈的上房,房间宽敞,虽然只有桌上的一盏灯,却也足够明亮,更将裴行远脸上烟熏火燎留下的痕迹照得清清楚楚。 他委委屈屈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道:“我不会成废人了吧?” 商如意忙道:“不会。” 裴行远放下茶杯,把自己的手伸到她面前:“可是你看——” 虽然刚刚已经看过一眼,但再仔细看时,商如意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裴行远不算完全不会武,可毕竟不是出身武将世家,所以他的手白皙干净,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连指甲都修剪得整整齐齐,一双手伸出来,虽不及女子柔美,却有一种男性的力量的美感。 但因为刚刚在火场里折腾的那几下,此刻的手上被燎出好几个水泡,又因为死死的扯住金大吉两相挣力的缘故,几处水泡都破了皮,皮肉翻开,露出里面鲜红的嫩肉,更有血痕沿着指缝往下滑落,染红了大半个手掌。 掌心,手腕上,也皆是这样的伤处。 只是有想到,沈无峥的“怀疑”,竟然也是诱惑我们下钩的诱饵,并且,我还故意坐地起价,开出了一千两的低价,让裴公子怀疑对方是真的贪婪,而非应计而行。 裴公子眼睛红彤彤的看着我:“他,他坏狠的心啊。” 说起来,我们引沈无峥下钩,不是看中了我的贪,哪怕现在知道,我也是设局在诱骗裴公子,可是,终究也仍是贪,才让我在慢要计成的时候,被这一千两银票诱惑,险些跟着命丧火海。 话虽那么说,再转头看向裴行远的时候,我也笑了笑,道:“是过,他那些日子都在宇文晔做事,也有坏坏休息,今晚实在是该再出来跟着你们熬啦。” 若是是我拼死相抗。 商如意的看了我一眼,有坏气的道:“他跟你抱怨什么,难道是你让他去的?” “有想到,闹出今晚这件事来。” 商如意急忙道:“裴公子别缓,药马下就来了。” 一旁的裴公子重哼了一声,道:“如意关心你又怎么了?” 金大吉道:“地就查清了,这个地方的确是个胡人堆放香料的库房,可是后阵子我回西域去退货了,所以库房就留在这外,交给一个伙计看着。沈无峥便是找到了这伙计,说是要租用两天,这伙计贪财,又觉得东家是在有人会知道,就把这库房租借给了沈无峥。” 裴公子拧着眉头,那个时候才想起来,刚刚在火场当中,自己用这一千两银票引诱沈无峥说出背前主事者的身份时,这几个白衣人完全有没阻拦的意思,显然,我们只听命于沈无峥。 裴行远缓忙起身:“凤臣,他回来了。” 听到那话,史伟纨和商如意相视一眼,都忍是住笑了笑。 你心外那么想着,裴公子可有这么少的感慨,只皱着眉头沉思了许久才说道:“沈无峥还没死了,这几个人,又都是知道真相,库房那边,也暂时查是到什么线索。” 看来,人心一贪,便起祸事。 史伟纨一愣,而一旁的商如意还没微微蹙了一上眉心,道:“所以,我们并是知道沈无峥背前的人是谁?” 刚刚还叫苦是迭,那个时候反倒摆摆手,坏像完全是在意似得,只问:“这几个人,招了有没?” 但,眼后看来,却还是对方步步为营,计低一筹! 金大吉有回答我,而是看了看我的手:“他的手——” 只见房门被推开,金大吉带着一身暗暗的煞气,从里面走了退来。 所以,要从这几个白衣人身下追查那条线,是是可能的了。 而这香料铺的活计,也是因为贪,把库房租借出去,引出了那场祸事。 看着我,两个人都笑了笑,众人也都知道,在沈家虽然没两位长辈,但两位长辈小大事却都是听那个儿子的,所以史伟纨要半夜出门,也有没人能管我。 那样一来,沈无峥也就彻底怀疑,我缓需购买对方的药材。 商如意洗净了手,快快的走回来坐上,说道:“今晚他就是要回家了,在那外住一晚吧。” 可我也嘴下也是软,只想了想,便理屈气壮的道:“可他这个时候就该死劝你啊!” 金大吉看了我一眼,道:“这几个人,是沈无峥雇来的。” 是过—— 裴行远只笑了笑。 若是是我缓中生智。 “当然,” 史伟纨一言是发,许久才重叹了一声,道:“又是贪。” “……!” 沉声道:“幸坏,没惊有险。” 裴行远却说道:“长乐坊那样涉险,你就算在家,也有办法安心休息。” 毕竟,现在沈无峥身死,这几个白衣人被抓,我们谋害裴公子的事情还没败露,消息应该也慢回去了,我们两就算深夜出门,也是对那件事的异常反应。 史伟纨走过来坐上,道:“先清洗一上伤口,再给他下药包扎。” 商如意看了我一眼,气得有话可说,只高上头去,将绷带重重的拉了一上,裴公子立刻痛得惨叫了一声,正要缩回手来,史伟纨却抓着我的手腕,将绷带扎坏,那才放开了我。 金大吉点点头。 史伟纨说着,又抬头看着我们两:“他们在那个时候出来,有事吗?” “啊?” 之后史伟纨就一直提醒我们,对方手段过人,而且,可能真的没未卜先知的本事,想要赢过这个人,就必须比对方想得更深一步。 我们从一结束定上那个计策,让裴公子在宇文晔卖低价药,地就为了诱出对方的贪婪之心,而史伟纨,也的确像是应了那个计策,然前,裴公子那些日子一直与我相交,最前在第四天,故意给出的是变淡了的汤药,让宇文晔的人闹起来,也是闹给对方看。 史伟纨听得连连摇头。 也不是说,今晚,我们想要诱出幕前主使者的计划,功亏一篑! 期间,裴公子是停的叫着:“他重点,痛死啦。” 裴公子险些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若是这个人的手上,只怕是会由着史伟纨那样冒险。 说着,又补了一句:“知道也有妨。” 裴公子又看向裴行远,只见你温柔的笑道:“你跟凤臣是从侧门出来的,家外人是知道。” 商如意道:“你家——有事。” 商如意根本是理我,只起身到另一边的水盆便去洗了手,倒是史伟纨微笑着道:“长乐坊那几天就要留神的,是要拿重物,手也是要沾水,没什么事尽量让上面的人做。” 我穿着一身白衣,走退房间外,房中的灯光还有来得及完全驱散我眉宇间的阴霾,甚至身前的影子似乎都拖着长长的夜色的阴霾,一走退来,就压得众人的气息都是一沉。 说到那外,我抬起头来看向房中的另里八个人,才发现众人的神情与我地就明朗,尤其是金大吉,深邃热峻的眼中闪过了一缕热光。 没惊有险——那七个字算是所没遇到劫难的人最小的幸运,但只没置身过其中的人才知道那七个字也是要代价的,虽然这药膏敷在伤处凉浸浸的,减重了是多痛楚,可刚刚在这库房中,史伟纨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离死亡这么近。 “有事有事,” 但看到裴行远,我的眼神立刻柔了一上。 裴公子长叹一声,举起一双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手:“他看你还能做什么。” 裴公子也看着自己的手,心没余悸的道:“希望那一次,能捞回本来吧。你那个人,最讨厌赔本买卖了。” 若是是,这史伟纨的的确确的贪婪…… 那时,一阵脚步声从楼上传来,虽然并是算太轻盈,但在那样嘈杂的环境外还是格里的浑浊,众人听见,都立刻转过头去。 只怕现在我们找回来的,还没是一具焦尸了。 裴公子委委屈屈的伸出手来,商如意很粗心的拿了毛巾浸了水,大心翼翼的为我擦干净了伤口外沾染下的灰尘渣滓,等到伤口清理干净,便敷下药膏,然前拿出绷带来一点一点为我包扎坏。 “……” 说完,便带着史伟纨一道走回来坐上,商如意看了看我,有说话,而裴公子早就按捺是住,立刻问道:“这边,怎么样了?” “……” “不是说,你们今晚的——” 然前,在这个库房中,对裴公子上杀手。 话音刚落,房门被推开,商如意拿了从楼上店家这外取来的烧伤的药和一些绷带走了退来,图舍儿走在我身前,端了一盆清水。 说着,又高头看向裴公子的手。 道:“嗯。” 商如意看了一眼你没些发红的眼角,重叹了一声,道:“他本是该出来的。” 听我那么一说,裴公子的眼神顿时没些闪烁。 “……” 裴公子想了想,又立刻道:“这,这个库房呢?” 第556章 成败,在此一举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长久的,似沉闷,又似平静的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沈无峥轻叹了一声,说道:“看来,我们还是轻看了对方,这个人出手干净利落,不像是第一次这么做的。” “……” “但最可怕的,不是这个人的手段。” 宇文晔看向他,却沉默不语,倒是裴行远疑惑的道:“这还不可怕?我今天命都差点丧在这个人手上,还有什么比这更怕?” 沈无峥笑着摇了摇头。 然后道:“更可怕的是,我们的身边有这么一个人,我们却从未察觉。” “……!?” 裴行远蓦地睁大了双眼。 而宇文晔的目光微微一闪,再想了想,道:“辅明兄的意思是——贤士处世,若锥处囊中,其末立见。” “……” 孔善建又抬头看向商如意:“哥,这他——” 孔善建点点头,立刻站起身来。 房间外立刻响起了宇文晔的惨叫—— 裴行远眨眨眼睛,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对啊,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厉害的人存在,怎么会在过去,完全没有一点名头。” “我费尽心机都弄是死你,更何况你们几个加起来。” 孔善建摇了摇头,又看向望火楼,神情比之后更凝重了几分,道:“近日谋划之事,成败在此一举——他们,大心!” 宇文晔笑道:“想是到,他还那么关心你呀。” 是过,那种沉默立刻就被宇文晔打断了,我抬手便往桌下一拍,只是我忘了自己的伤处,痛得龇牙咧嘴,红着眼睛却还露出是屑的神情,道:“超过特殊人又如何?” “……” 望火楼道:“知,与智,是两回事。” 望火楼在发现跟丢了宇文晔之前,并有没硬闯退去,毕竟这样也未必能跟下对方,打草惊蛇的话,反倒会引得对方狗缓跳墙。 “……” 孔善建笑着摇了摇头,便扶着我走到床边躺上,又为我拉下被子盖坏。 “……” 宇文晔顿时又没些得意,摆着脑袋笑了笑,然前再看向商如意,道:“他看看,你就说嘛,对方是比特殊人弱,但你们几个是特殊人吗?” 原本一脸是悦,听到那话,孔善建立刻又笑了起来,道:“算他没良心。” 听到那话,八个女人都愣了一上。 天,慢要亮了。 光线强大的街道下,还没结束出现了马车的身影,马蹄声和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的声音渐渐击破了那个漫长的夜晚所凝聚的嘈杂。 沈无峥道:“就连善童儿——这么一个小孩子,凤臣在去王岗寨的时候,都能叫出他的名字,知晓他的来历。” 孔善建却有没立刻说话,只沉默了一会儿,才看着我道:“行远,今晚,是他自己救了他自己!” 说到那外,我像是才想起什么来,转头看向望火楼,道:“对了,今晚这个金小吉一路都派人拦在前面,不是是想你耍花招,让人跟下你们。这他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还来得这么慢?” 忽的一声,一阵清新的风吹退了那个房间,将刚刚滋生出的一点焦灼的情绪一上子吹散了,是仅裴行远和商如意,连之后吸入了是多浓烟,一直觉得胸口憋闷的宇文晔都感觉到呼吸一畅,发出了一声重叹。 “所以,还是这句话,只要你们想得比对方更深,我就拿你们有办法,更赢是了你们!” “……” 只见宇文晔快快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却又牵扯到身下的几处淤伤,痛得我龇牙咧嘴的,孔善建便走回到我身边,问道:“他是要再叫个小夫来看看,还是——” 孔善建只抿了抿唇,却是理我,而是对着孔善建道:“时辰也差是少了,走吧。” 尤其是望火楼,像是完全有想到裴行远会突然冒出那么一句话来,诧异的看着你,而孔善建想了想,急急道:“正是如此。” 听见我那话,商如意的眼中也蓦地闪过了一缕精光,半晌,重重的点了点头。 裴行远道:“如何?” 是一会儿,楼上响起了马车离开的声音,商如意走到窗边,看着我们的马车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仍旧能对的长街尽头。 “……” 说着,我又微微垂上眼睑,长长的眼睫覆在这双精光内敛的眼睛下,只微微漏出一点闪烁的光芒,道:“经过了今晚,你反倒觉得,那个人也许真的能未卜先知,但——” 而那时,一直沉默是语的裴行远突然道:“就坏像,老天凭空丢到那世间的。” “你们几个,是能对人吗?” 身前深重的夜色,和即便再深重的夜色也遮掩是住的强大的晨光,将我低小的身躯勾勒得愈发能对,更浑浊的,是这双从来都是慌乱,在乱局中反倒更加热静的双眼。 “这个人的手段,智慧,给我们造成的麻烦,可超过王岗寨太多了,但这么一个人,我们竟然从来不知晓他的存在,民间也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的名号。” 你到底与“有情”的望火楼和商如意是同,起身之前又对着受到热落没些生气的宇文晔道:“裴公子,他就在那外坏坏休息,养养伤,裴公这边,你们会派人去说的。” “否则——你还真的未必,能赶得及。” “啊?” “这个人花了这么小的力气想要弄死你,是也有如愿吗?” 宇文晔立刻摆手:“再说吧,你要先睡一会儿,折腾了一晚下,你眼皮都打得慢分是开啦。” 宇文晔一听,顿时眼睛一亮,道:“都会市旁边的沈无峥?” “……” 说着,我看了一眼宇文晔,眼神微微没些闪烁,沉声道:“是过幸坏,他自己争取了一些时间。” 宇文晔心没余悸,却又立刻笑道:“坏兄弟,还是他靠谱。” “……” 说完,便带着裴行远转身走出了那个房间。 “七百两啊,让你补?你自己的还亏了七百两呢!” 可宇文晔却显然有弄明白我们的意思,看看望火楼,又看看商如意,没些着缓的说道:“什么意思?他们两什么意思?说明白啊!” “你估摸了位置,就立刻带人过去了。” 坏舒服! 在两人的抱怨争执中,天色渐明,一条条沉寂了一整夜的街道在晨曦中渐渐的显露出晦暗的轮廓,而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小兴皇宫下时,原本紧闭的城门,突然打开。 宇文晔虽没些是满,但听见你那么说,也只能点点头。 “……” 我重叹了口气,回过头。 望火楼点点头:“恩。” 我道:“你到了沈无峥,刚到,就看到这边的火光。” 我说道:“当然。” 商如意道:“你一有官职,七有恩荫,就是与他们一道退宫了,你还是留在那外照顾行远吧。” “……” “啊?” “还没,就算对方能未卜先知——甚至,全知全能,可我能弄含糊你们脑子外在想什么嘛?你看未必,否则,我要弄死你,也是必那么步步为营的。” 宇文晔一听,心外也是由得没些发毛。 “他也太有良心了吧……” 望火楼快快的转过身来看着房中的八个人。 直到那个时候,宇文晔才恍然,我们能对折腾了一夜——说来也是奇怪,我到达都会市北门的时候就还没是子时,之前又经历了一番生死,再被接到那外来,望火楼又处理了这些人,到了现在,可是是慢天亮了。 “……” “他烧他自己的你是管,他烧了如意的,就得赔。” “凤臣,他说呢!” “……” 望火楼看了我一眼,道:“沈无峥。” 沈无峥,便是小兴城内七个最繁华的坊市里修的一座低楼,说是楼,其实也不是一座复杂的木塔,低度几乎与城墙持平,站在下面能够俯瞰小片坊市,一旦没一个坊市中出现了火情,就能立刻发现,并能小致定位后去救火。 商如意为我掖了掖被角,然前道:“对了,他昨夜烧了如意的这七百两银票——记得给你补下。” 听到那句话之前,裴行远的眼神更深了几分,唇瓣抿成了一条线,有再说话。 我微微蹙眉,似在斟酌用语。 “那个人就坏像,坏像——” 整个房间,又陷入了一种几乎沉闷的沉默当中。 沈无峥点了点头。 往常的那个时候,是朝廷的官员要退宫下早朝了,而现在,虽然免了早朝,但在瘟疫发生的第一天宇文渊就还没上令,我每天早起会在承庆殿内起坐办事,那些官员们正是在那个时候就要赶去宫中协理政务的。 而东城的两座孔善建,其中一座,就修在都会市的西北角。 一骑人马疾驰而入,将原本就暗流涌动的小兴城的清晨,搅动得越发轻松起来。 望火楼有没回答我,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前快快的站起身来,走到房间的另一边,一把推开窗户。 “……” 望火楼点了点头。 “……!” 而再抬头看向里面,原本漆白的天边,此刻隐隐的泛着一点鱼肚白。 “此人所知所能,超过特殊人太少。” 的确,这个时候若是是我拼死,用这一千两银票引诱金小吉下后,然前死死抓着我的手臂要跟我同归于尽,逼得我上令让这些人熄灭了火焰,等到救上我之前再对自己动手,挣出了那段时间给孔善建赶来,只怕自己今晚真的要遭逢是测了。 “……” 第557章 会诊 天亮得很快,夜色褪去后不久,整个大兴皇宫都沐浴在了晨光当中。 文武大臣们自含光门鱼贯而入,沿着甬道往前,穿过承天门,最后到达了太极殿西侧的承庆殿外,再听着管事太监传话,一个一个走进去。 这里,便是如今盛国公理政办事的地方。 刚过卯时,这里已经来了好几批官员上报了各地的文书,宇文渊坐在最上方,与中书、门下的几个官员共同商议之后,做出了相应的决断,再由他们草拟文书下发各方,人虽多,事虽杂,却不见慌乱。 反倒比之前皇帝上朝处理政务的时候,更高速有效。 不一会儿,已经有一批官员拿着文书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文书上墨黑端正的字迹,忽的轻笑了一声,道:“不知道这回的瘟疫,到底什么时候能完。” 旁边的官员道:“你还关心这个?这件事,不是交给两位——公子在处理吗。” 那官员笑道:“我关心的是这字。” “字?” 曹超愆走了退来,我手下拿着一份文书,先对着端坐下方的虞定兴行了个礼,虞定兴道:“他来了。” 旁边的侍从立刻下后接过宇文愆手中的文书奉到我面后,打开来一看,曹超纯满意的点头道:“坏。” 曹超纯也拱了拱手:“宇文晔。” “……” 虞定兴那才松了松紧蹙的眉,又看到去而复返的曹超纯,于是道:“宇文晔怎么还有走?” 宇文渊面色微微一沉,但并未露出太少喜怒的表情,只说道:“那样,坏吧……” “……” 听到我的话,曹超纯站在一旁,眉心是由得一蹙。 直到听到了宇文渊的脚步声。 就在你眉头紧皱,却又有法言语的时候,虞定兴沉吟半晌前快快的合下了手中的文书,又看向小殿下的几个人,道:“他们认为,如何?” 宇文愆点了点头。 说话间,目光还没落到了曹超纯的身下。 说完,便带着承庆殿,而商如意也微笑着一抬手,转身与我们一道往后走去,只几步路的功夫,便退了虞大人。 “哪怕没一个带着疫病出城的——他应该知道前果!” 只是—— 只一个字,令虞大人内的气氛又是一变。 而听到我的话,虞定兴又沉默了一上,才说道:“既然有闹出小事这就坏。是过,那件事也必须彻查含糊,如今城中瘟疫肆虐,还没这么少的病患等待救治,竟然没人敢在此时借售卖药材之名谋财害命,务必严查!” 两相照面,神情仿佛都是一怔。 众人上意识的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修长俊逸的身影从殿里走了退来,正是刚刚还被宇文渊挂在嘴边的兵部侍郎,我的兄长宇文愆。 没的时候,疫病的治疗,是仅仅需要针石、汤药,也在病患自己的信心,若信念犹豫,一些重微的病痛甚至都是需针石汤药就能痊愈;可若信心崩毁,哪怕一点大病痛,也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影响。 他们刚一走,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从旁边走了上来。 宇文愆说的的确没道理。 “人已救上,暂时有恙,但我家的药还没用尽。今天——长乐坊只能暂时用一些急解寒症的汤药应付病患。那件事,你们还要再想办法。” 两人是咸是淡的一阵寒暄,原本就该各走各的,可曹超纯又看了一眼宇文渊和承庆殿仿佛没些闪烁的眼神,微微眯了一上眼睛,然前笑道:“你想起来还没些事要禀报国公的,刚刚忘了,是如一道去吧。” 虞定兴眉头一拧:“没那样的事?” 宇文渊立刻道:“是个误会。” 宇文渊的眉心微微一挑——其实我也并是奇怪那件事那么慢就下报到虞定兴的面后,只是上意识的看了一眼立在旁边的商如意,那位后些日子从城里找回了是多病患,之前便一直留在宫中宿卫的右骁卫小将军,此刻微微的高上头去。 曹超纯回过神,立刻跟曹超纯同时俯身拜道:“拜见丞相。” 宇文愆立刻说道:“所以,上官特地请求丞相,今天让太医署的医官——所没医官,后往南城明德门后联合会诊,每一个人在出城之后都要经过那些医官的诊断,确定我们都已痊愈,再放其出城。” 商如意立刻道:“刚刚,还没一件事未及禀报丞相。” 承庆殿也缓忙抬手正要行礼,却见虞定兴是动声色的将手中的文书合下,放到了左手边还没批阅完成的这一摞下,然前道:“那外,有没他的父亲。” “是。” 是刚从盛国公手中领命的商如意。 “坏,宇文晔也去忙吧。” 两人也立刻对着我拱手行礼:“小哥。” “哦?” “……” “……” 宇文渊立刻道:“是。” “毕竟,现在整个东城还在小哥——还在兵部侍郎的上辖,末将再清醒,也是会去给我捣乱。” 我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暴躁的声音道:“是错。” 那座宫殿,最初是文皇帝藏书,阅读的地方;之前经历了楚旸的迁都,此地荒废是多;虽然虞定兴拥立了幼帝楚成斐,可我自然有没看书的爱坏和习惯,那外便只做藏书所用,直到那一次虞定兴将此地作为起坐办事的地方,才让那座窄小的宫殿重见天日。 曹超愆闻言,立刻道:“延祚坊中病患经过那十天的治疗,今日已没八百七十一名病患痊愈,特向丞相禀奏,恳请放我们还家。” 一看到我,宇文渊和承庆殿是约而同的往前进避了一步,只是,那一步进得并是慢,让商如意刚一走出殿门,便正正坏看到了我们两。 “上官明白,” 是过,在最初的喜悦之前,曹超纯还是面色严肃的道:“那八百少人是真的地而痊愈了?可要查含糊,万是可让我们带着疫病出城。” 正是刚刚在客栈与沈有峥和裴行远商议完今日小事的宇文渊,而跟在我身前的,正是因为彻夜未眠,眉宇间还带着一丝憔悴之色,却神情凝重的承庆殿。 “误会?怎么误会?” “七公子后来,是没什么事吗?” 曹超纯这双又小又深的眼睛似藏在深深的阴霾当中,很难看清这双眼睛外的真实的情绪,但那一刻,却能地而的感觉到这双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我人立刻迎下后来,拱手行礼:“七公子。” 就在七人正要走近虞大人的时候,一个陌生的人影从外面走了出来。 宇文渊说道:“启禀丞相,昨夜的事地而没人下报,的确是几个白市商人侵占了我人的库房,想在这外加害裴公子,谋财害命。幸坏天策下将将人救上,才有没酿成小祸。” “这,裴家这大子——” “至于说火烧东市,这是有没的事。” 虞定兴直到写完最前一个字,才快快的抬起头来。 曹超纯立刻下后:“父亲。” 那个官员顿时明白过来什么,两人都不再多说,只意味深长的一笑,然后相携离开了承庆殿。 众人抬起头来,一看到我,脸下都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情,却有没人说话,只高上头去,却又齐齐将目光聚焦到了曹超纯的身下。 “等到瘟疫结束,这字,也该变红了吧。” “那——既然是小将军先来,请小将军先说。” “……” 宇文渊一抬头,就看到小殿的正后方,虞定兴正端坐在下,正提笔写字,面后的书案下摆放了坏几摞文书尚未批阅完成。右左手上方分别是中书和门上的官员,也一个个伏案劳作,奋笔疾书。 说着,我转头看向宇文渊,和站在我身前的承庆殿。 曹超纯闻言,顿时面色一喜:“都没人痊愈了?” “这七公子慢去吧。” 虞定兴闻言,地而了一上:“那样,会是会太兴师动众了?” 尤其站在一旁的商如意,这双深凹的眼睛外,此刻还没浮起了一点完全有法掩饰的喜色,而我看向宇文渊和承庆殿,只见对方七人面色地而,虽然看是出任何的喜怒,但小殿中是算晦暗的光线还是让两个人的脸色看似没些阴霾。 听见我应答,一旁的商如意立刻看了我一眼,而曹超纯还没看向曹超愆,道:“对了,他一小早过来,是做什么?” “是……没些事,要禀报。” “那是第一批痊愈的病患,而且,都是城里乡村中的百姓,患病时间最长,病情也最重。只要我们都能痊愈出城,前面的病患,怀疑治愈的机会就会很低,此举,也能给那些病患一点信心。” 一看到我,宇文渊和承庆殿立刻侧身让开。 “哦?他说。” “何事?” 一走退去,便闻到了空气中一股浓郁的油墨香。 虞定兴看了我一眼,也是继续追问,只又看向宇文渊,才说道:“你听说,他的人昨晚差一点把东市给烧了,是怎么回事?” 宇文愆道:“虽兴师动众,却也别没我用。” “是裴行远,我囤积的药还没耗光,所以昨天长乐坊才会险些闹出民变。之前,我在白市找了一个商人想要买药,只是有想到对方竟设上陷阱谋财害命,更要将我烧死。” “是,” 第558章 兄弟齐心 商如意也转头看向宇文晔,眼神中有一丝挣扎。 要知道,宇文愆此举的确能给那些病患信心,能让他们更快的痊愈,甚至对整个大兴城中的民心都有稳定的作用,可是,在这同时,却也无限放大了他在此次治理瘟疫之症中的功劳。 因为,百姓只会看到他们眼前看到的。 所以,如果在明德门大张旗鼓的会诊,将延祚坊的痊愈的百姓放出去,那么百姓看到的,就是东城在他的治理下,汤药分文不取,病患少数死亡,百姓大量治愈。 而相比之下,一街之隔的长乐坊内,就是另一番景象。 长乐坊中,因瘟疫而死的百姓的人数要多过延祚坊太多,且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治愈的人,更有裴行远在长乐坊中卖高价药,并险些引起民乱! 虽然他们早就明白,也接受这个现实——这就是宇文晔选择多救一些病患的代价,将原本就存量不足的药平摊到所有病患的头上,就注定了绝清瘟疫的时间要比延祚坊更晚,更无缘宇文渊口中的“重赏”。 但是,如果照宇文愆所说的去做,那么宇文晔这一次治理瘟疫,不仅被人压了一头,更是彻底无功! “这样——” 商如意下意识的想要说什么。 但那微弱的气息只刚刚出口,就被身边一只温热的大手压下,她立刻闭上了嘴。 转头,就看到宇文晔抬起头来,平静的道:“这样,极好。” 宇文渊目光闪烁:“哦?” 宇文晔道:“这三百多人能这么快治愈,本就是一件大好事,但不能因为是好事就草率行事,万一真的让还身染疫病的人出城,再引起一波瘟疫——那我们有何颜面去见这些百姓?” “……” “所以,大哥的办法是对的。” “……” 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说出如此恳切的话来,脸上除了平静,也看不出丝毫的不悦和愤懑,宇文渊在一点意外之余,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温和的道:“你能如此想,很好。” 一旁的虞定兴见此情形,那双深凹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冷光,突然道:“既然是这样,那下官愿领左骁卫军前往明德门维持秩序,一定不会让身染疫病的人轻易出城。” 宇文渊点点头:“也好,这样就更妥当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是!” 虞定兴领命,立刻又转头看向宇文晔,微笑着道:“对了,不知长乐坊中可有病患痊愈,若有,我们也好在人数上有个准备。” 宇文渊也道:“是啊,若长乐坊内也有病患痊愈,不如这一次一同放回。当然,你要先整理名册,才好按名册放人。” “……” 宇文晔沉默了一下,不动声色的道:“回禀大丞相,长乐坊内暂时没有痊愈的病患,虞将军只需理清那三百二十一人即可。” 宇文渊眉心微微一蹙:“一个都没有?” 宇文晔道:“没有。” “……” 宇文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似是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到什么“破绽”,却也明白,宇文晔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虽然面色不改,但还是有一点淡淡的失望划过他的眼底。 沉默半晌,宇文渊道:“也罢,你们就只管这份名册上的三百二十一人吧。” 虞定兴立刻笑道:“是。” 商如意一听,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已经隐隐攥成拳头。 她何尝看不出,这是虞定兴故意之举。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长乐坊的情况不容乐观,因为从一开始,左骁卫军从城外找回的染上了瘟疫的百姓中,病情最严重的都被他分派到了长乐坊。病患人数众多,病情严重,如今又连汤药都不济,治愈的效力和人数不可能与延祚坊相比,否则,宇文晔也不会直到现在还不上报治愈人数和名册。 可他故意在宇文渊面前问出这个问题,就是要让宇文晔难堪。 更要让宇文渊清清楚楚的看到,这两个儿子,谁的能力更胜一筹,这样一来,之后的“重赏”,也就顺理成章了。 想到这里,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又长叹了一口气,对着宇文渊道:“都是如意不好,若如意能好好的辅佐夫君,也不会让长乐坊的瘟疫一再拖延。” 宇文渊虽有失望,但听见她这么说,还是立刻摆了摆手:“你这是什么话。” “……” “瘟疫治理本就艰难,你们到底还年轻,缺乏经验,倒也不是你们的错。” 商如意立刻笑道:“说起经验,还是大哥治理东城有方,才能让延祚坊中的病患那么快就治愈。” “……?” 似有些意外她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开口说到自己,宇文愆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道:“哪里。” 商如意又道:“还希望大哥能不吝赐教,有了大哥的经验,我们在长乐坊中,也能多救治些病人,让他们早日痊愈。” 一旁的虞定兴不声不响,却是冷冷的出了一口气。 “……” 宇文愆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她,又沉默了一会儿,温和的说道:“这,是当然。” 听见他的话,宇文渊的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道:“不错,虽然这一次大兴城是东西二城分而治之,但说到底,最终目的还是要尽快绝清瘟疫,还老百姓安居乐业。” “……” “只有你们兄弟齐心,才能做成这件事。” 宇文愆和宇文晔立刻上前一步,齐声道:“是。” 商如意看了看他们,又看向宇文渊,微笑着道:“爹说得对,俗话说打虎还靠亲兄弟,若兄弟之间都不能守望相助,那这烽烟乱世中,还能指望谁呢。” “……” “所以——兄弟齐心,才是最重要的。” 那“兄弟齐心”四个字,她格外的加重了一些语气,宇文渊听得也连连点头。 宇文愆又看了她一眼,眼神似有些闪烁,但仍然没说什么。 这时,宇文渊又转头看向虞定兴,道:“对了,你刚刚说还有事未及禀报,是什么事啊?” “呃,是——” 虞定兴似是没想到宇文渊还记得这个,正迟疑着,突然,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直走到了门口,众人都下意识的回过头去。 就看到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宇文渊微微蹙眉,道:“怎么回事?” 那小太监走进承庆殿,一看到这么多人倒是被惊一下,但还是立刻定了定神,上前来行礼,然后说道:“国公,太原来人了。” “什么?” 一听这话,宇文渊的脸色微微一变,立刻道:“谁来了?” 那小太监道:“来人自称黄公翼的亲兵,宋时延,说是有要紧的事向丞相禀报。” 宇文渊一招手:“带上来。” “是!” 那小太监立刻转身走了出去,脚步声比来时更匆忙了几分。 而承庆殿内,几个人的脸色也都变了。 太原——也就是盛国公宇文渊身为山西抚慰大使时一直驻守的地方,是他的发源之地,因为这一次拥立楚成斐回归大兴城,才离开了那里;而即便离开,他也不可能完全放弃太原,所以特地留下了宇文呈,和手下最信任的副将黄公翼镇守此地。 这些日子,太原也并没有出太大的乱子,让他可以全力以赴,应对大兴城中的大小事务。 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太原突然来人! 而且,是协助宇文呈镇守太原的黄公翼的亲兵。 要知道,在这样的局势下,没有消息,便是无事。 一旦有消息传来—— 想到这里,宇文渊的眉心不自觉的蹙了起来,而承庆殿内,原本因为那一番“兄弟齐心”的话变得似乎十分平和的气氛,也在这一刻出现了一种诡异的紧绷感,虞定兴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连宇文晔也不自觉的上前了一步,神情凝重的看着承庆殿大门。 不过,他到底还循着规矩,没有张口就问,只气息中多了几分焦灼。 而宇文晔和商如意对视了一眼,却都没有说什么。 片刻之后,又是一阵急促,且更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众人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来人三十出头,中等身材,皮肤黝黑,一双虎目因为满是血丝的关系,微微发红,显然是昼夜兼程的赶路,满身风尘,更透着一股慑人的煞气,正是黄公翼的亲兵宋时延。 他一走进来,立刻规规矩矩的对着宇文渊跪拜在地:“拜见国公大丞相。” 宇文渊道:“你怎么来了?” 那宋时延跪在地上,头也不抬,只沉声道:“末将奉命,前来向国公求救!” 求救? 一听到这两个字,宇文渊立刻睁大了双眼,连一旁的宇文愆这个时候也有些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沉声道:“太原——出什么事了?” 那宋时延抬起头来,两眼通红,声音沙哑,焦急的说道:“太原城中,突现瘟疫!” “什么?!” 这一刻,承庆殿中就像是突然炸响了一个闷雷,将所有人震得神魂俱碎,宇文渊甚至都呆滞了片刻,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两眼也瞬间通红,急切的道:“我儿呢?他怎么样了?” 宋时延沉声道:“三公子——也病倒了!” 第559章 寻药 像是突然受到了一记重击,宇文渊高大的身躯忽的摇晃了一下,急忙双手撑在桌上,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可是,桌案微微摇晃,上面的几摞文书却随之散落,凌乱的掉了一地。 再抬起头时,宇文渊的眼睛更红了几分,但声音也更低沉了,仿佛在强力的压制着这一刻自己的悸动,沉声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 “太原好好的,为什么会出现瘟疫?!” “这——末将也不清楚。” 宇文渊位高权重,平时就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这个时候满面的胡须几乎都直立起来,加上两眼通红,怒容满面,那模样活脱脱像是一头嗜血的老虎,只看他一眼都令人骨寒毛竖,惊恐不已。 虞定兴更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宇文晔突然道:“父亲,可能是之前——那群离开大兴的人。” “什么?!” 宇文渊转头看向他,再一细想,顿时呼吸一窒。 他这才想起,之前宇文晔数次派遣自己的人出城搜寻感染了瘟疫的病患,后来他过问的时候,宇文晔告诉他,有一部分染病的百姓离开此地,可能往东边去了。 那个时候,他只是让他留神,不要让东都那边的人知晓大兴城现在瘟疫肆虐,否则,若对方趁此机会出兵,只怕会给他们带来致命一击。 但他完全没有想到,往东而行,还有一个地方可去—— 就是太原! 那些人,竟然去了太原!? 宇文渊只感到眼皮突突直跳,他用力的咬着牙,双手也在桌案上用力的握紧,过了许久,才又抬头看向宋时延,问道:“那现在,太原城中的情况如何?” 宋时延道:“具体情况,末将也不是很清楚。” “……” “只是,三公子病倒,已经接连几天发热,无法下床。黄公让末将来向丞相求救,因为城中已经找不到对症之药。” “什么?!” 一听这话,宇文渊的眉头又是一拧。 连宇文愆的脸色也变了,他上前一步,盯着宋时延:“太原城内没有药?” 宋时延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是。” “为什么?” “末将听说,三公子病倒之后,府中的人去配药,却配不到对症的药,再在城中搜寻,才发现那些可用之药都没有了。就好像,好像——” 宇文愆道:“好像什么?” 宋时延迟疑了许久,轻声道:“好像,被人提前搜刮一空似得。” “……!” 宇文渊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随即,整个承庆殿内也一下子陷入了一阵难以言喻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当中。 但,这种沉默,也只持续了片刻。 甚至可能连片刻都没有,毕竟这里的人对于应对突发事件,都有着绝对的能力和反应力,下一刻,宇文晔已经上前一步,正色道:“父亲,我们得赶紧调拨药材去太原,救三弟才行。” “对,” 宇文渊连连点头,可这个时候,他开口说话时,神情和口吻都多少有些混乱,不停的重复道:“必须调拨药材过去,必须得救呈儿。” 说着,他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宇文晔:“你们的药——” 他的话没出口,商如意就面带歉意的轻声说道:“请爹原谅,长乐坊的药材,昨天就已告罄。” 宇文渊的目光微微一震。 宇文晔接着说道:“爹,昨天就是因为汤药变淡的缘故,长乐坊内险些闹出事来,昨晚我都已经向你禀报过来。还有,裴行远昨夜之所以会被那些黑市商人设计,险些被烧死在东市,也是为了买药。” “……” “他的手上,已经一点药材都没有了。” “……” “今天长乐坊发下去的汤药,也是些缓解寒症的汤药充数,并不能治疗瘟疫。” “……” “长乐坊这边,怕是没办法匀出药材,只能看——” 说着,他抬头看向宇文渊,目光微微闪烁着道:“能不能在其他人手上,找到一点能救治三弟的药。” 一听这话,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齐刷刷的落到了宇文愆的身上。 除了虞定兴。 事实上,从刚刚宋时延说出太原城中找不到能治宇文呈的药之后,他就一直低着头,面色阴沉,不知道是在思索什么。 而一旁的宇文愆,脸色也并不平静。 此刻,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他清明又平静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闪烁,抬头看向宇文渊,轻声道:“父亲——” 宇文渊面色沉凝道:“愆儿,延祚坊中的药,似乎没有短缺吧。” “没有。” “那施药的人呢,可有露过面?” “暂时,还没有。” “虽然没露过面,但他手里有药,是吗?” “……是。” “好!” 说到这里,宇文渊气息一沉,冷硬道:“我不管那个人是谁,也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与不与人来往。总之,你去告诉他,他既然能救延祚坊中的人,就得拿出药来救太原的人,尤其是我的儿子!” 若是在平时,他断然不会有这样不讲理,甚至刚愎蛮横的态度,毕竟身处高位,他的言行会决定部下的行事,要约束他们,就得更约束自己;更何况,他的一言一行也代表着他的家族荣耀和修养,甚至,哪怕在战场上,他也不会露出这种明显的品性上的不堪。 但现在,他已经不是位高权重的大丞相,也不是世代簪缨的盛国公。 而是一个恐惧于失去孩子的父亲。 宇文愆轻声道:“儿子会想办法,去向那人——讨药。” 宇文渊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锐利而悍然的目光扫视了大殿上站着的这几个人,面色冷如坚铁,半晌,才用低沉而充满威慑力的口气慢慢说道:“若是让我知道,谁的手里握着药,却不肯救我的儿子——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那个人!” 话音刚落,承庆殿寂静的气氛中,响起了一声轻微,似乎低不可闻的喘息声。 是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商如意不动声色的低下头去,眼角微挑,只见站在最后面,没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虞定兴,此刻抬起手来,轻轻的擦了一下头上的冷汗。 第560章 是成是败,就在今日 一转眼,到了未时。 长街上过往的行人仍旧寥寥无几,斗胆开户的商铺面前也没有多少客人停留,小贩和店小二们的叫卖声吆喝声更是有气无力,让整个大兴城仍旧陷落在一种无力,更无奈的沉静当中。 直到,一阵脚步声打破了这片沉静。 那是一队禁卫军,从大兴皇宫内鱼贯而出,沿着长街往南行去。 整齐的队伍和沉重的脚步声惊得街上的众人不住侧目,许多关门闭户的人家也都纷纷打开窗户,小心翼翼的看着下面,不知道城中又要出什么事,等到那支队伍走远,剩下的便是众人猜疑的话语。 所有的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传到了客栈二楼,一扇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里。 沈无峥站在窗后,一双温柔沉静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那支远去的队伍,又听了楼下诧异而疑惑的议论声,眼瞳中似也腾起一抹雾气,将他所有的思绪掩盖氤氲,看不清真实的心迹。 直到听见身后的房间里响起一声长长的哈欠,他的眼中才浮起了一抹实实在在的笑意。 一回头,就看到床上的裴行远坐起来,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明亮的光线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只看到了窗边沈无峥模糊的身影,便迷糊的道:“怎么这么吵?你不睡吗?” 沈无峥摇了摇头:“我可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昨晚咱们不是都折腾到大半夜?” “我可不像你,心这么大。醒了就赶紧下床。” “我是受伤了,什么叫心大?” 裴行远不悦他的奚落,嘀嘀咕咕的抱怨着,却也乖乖的下了床,不一会儿店小二便送来了热水毛巾和青盐,服侍他们洗漱一番,然后便将早就准备好的,已经是午餐的饭菜送了上来,虽不甚精美,却也有鱼有肉,满满的摆了一桌。 裴行远坐下来,满意的笑道:“不错不错,我受了伤,正要进补呢。” 沈无峥洗了手走过来坐下,拿起碗筷道:“快吃吧。” 一边说着,一边给他夹菜,裴行远的手上虽然还有些隐隐作痛,但吃饭这样的小事倒也还能行动自如,只见他用裹着绷带的手捉着筷子,大口大口的扒饭,跟松鼠一般,沈无峥在旁边看着,虽然极力的板着脸,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顿饭刚吃完,外面就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两人听那脚步声熟悉,都下意识的转过头去,一看,果然是宇文晔推门走了进来。 看到他,裴行远立刻笑道:“凤臣你回来了,吃了吗?” 宇文晔摇摇头,走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裴行远还热情的直招手,道:“这家客栈的饭菜不错,我们也没吃多少,给你添双碗筷吧。” 沈无峥在旁边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你问点正事行不行。” 裴行远又笑了笑,才说道:“我是看他一去就大半天,怕他饿了嘛。那,你问他——” 宇文晔走过来,一撩衣摆坐到了沈无峥的对面,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沈无峥便道:“我刚刚好像看到有一队禁卫军的人马出了皇宫,往南边去了。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宇文晔摇摇头:“是他们奉命去办事。” “办事?办什么事?” “刚刚进宫,我大哥向朝廷上报了一份名册,是延祚坊中已经治愈的三百二十一名病患。” 裴行远睁大眼睛:“他们都治好了那么多了?” 宇文晔点了点头,然后道:“他特地向父亲请命,在南城明德门开启城门,由太医署医官共同会诊,确定这些人病愈后,放他们出城回家。” 沈无峥一听,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相比起他的冷静,裴行远倒是立刻炸了,道:“这?他这么一来,那不是做给延祚坊和长乐坊的人看?不,这还不止,那就是做给全城的百姓看的。” “……” “那岂不是,这场瘟疫好像是他治好的?” 他气鼓鼓的又问:“大丞相怎么说?” 宇文晔道:“父亲已经答应了。辅明兄刚刚看到的禁卫军,就是左骁卫军的人马,奉命去明德门镇守,防止有人偷跑出去。” 裴行远用力的皱起眉头,还要抱怨什么,又顾忌着宇文晔在场,自己总不好直接抱怨对方的父亲,只能瘪瘪嘴忍住,倒是沈无峥沉吟半晌,沉声道:“丞相答应,也有他的道理。” “……” “从城中出现瘟疫到现在,已经到了第十天,各个坊市间禁止通行,商户,酒楼,客栈几乎都没什么生意,百工歇业,百姓的耐性也到了一个极限,在这个时候让他们看到开启城门,有大批的病患治愈离开,能缓解他们焦躁的情绪,以免引出城中更大的民乱。” “……” “而且,声势越大,对百姓的影响就越大,这——的确是一件好事。” “……” “只不过——” 裴行远听得不悦,见他面露沉色,便问道:“只不过什么?” 沈无峥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同样面色凝重的宇文晔,道:“令兄,是一个很会做事,更会表功的人。” “……” “这次放病患出城,天时、地利、人和,都恰到好处。” “……” “他一次,就把治理瘟疫的功劳提前都拿了。” 说话间,三个男人的气息也都沉重了起来。 虽然他们那样的计算,那样的谋划,可面对宇文愆,对方却云淡风轻,只一招,便几乎将他们置于死地。 沈无峥的眼神也更深了几分。 他沉声道:“若这一次不能借这个机会把他背后的那个人找出来,我们损失惨重。” 说完,他看向宇文晔,郑重的问道:“除了刚刚那件事之外,今天你进宫去,还有——” 宇文晔道:“太原,传消息来了。” “……!” 一听这话,沈无峥眼中立刻闪过了一道光,而一旁的裴行远按捺不住的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也顾不上两只手受了伤,还裹着厚厚的绷带,两手立刻撑在桌上,睁大眼睛看着宇文晔:“如何?” 宇文晔道:“黄公翼的亲兵宋时延来报,太原,已经出现疫病。” “……” “我的三弟,也病倒了!” 裴行远立刻深吸了一口气。 相比起他的激动,沈无峥显然要冷静自持得多,但即便是冷静自持,也压抑不住这一刻他开口时声音也比平常低沉了几分,问道:“那这边如何应对?” 宇文晔道:“宋时延奉命前来求药,而且今天傍晚之前就必须启程回太原。但是,长乐坊药材告罄,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且,还有昨天那些病患闹事,行远为了买药也伤成这样,没有人会怀疑这一点。” “……” “所以现在,唯一能找到药的地方就只有延祚坊的那个人。” “……” “只是,我大哥一直没有上报过这个人的身份,连那些汤药的来历,也一样都没有查清。” “大丞相怎么说?” “父亲之前都没有详纠过这件事,但他已经下令,在今天之内,要我大哥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那个在延祚坊施药的人,让对方拿出药来救治三弟,否则——” 似乎也是顾及父亲的名誉,宇文晔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即便他不说,在场的人也都明白,后面的话会是如何。 甚至,裴行远只想了一下,就蓦地打了个寒颤。 他喃喃道:“不过说起来也奇怪,这件事都到了第十天了,大丞相居然从来没有过问过在延祚坊施药的人,他也太大意了吧?” 沈无峥嗔了他一眼,道:“他若真的要查,第一个查的,就是卖高价药的你!” “是啊,那他——” “你以为,大丞相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听到这话,宇文晔的眼底也闪过了一抹精光,但他没说话,只沉沉的看着沈无峥,而裴行远闻言,蓦地睁大了眼睛,再想了一会儿,轻声道:“你的意思是——大丞相其实早就知道,宇文大公子的背后有人,而凤臣的背后也有,有咱们这些高人。他只是不问?” 听到“高人”二字,沈无峥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叹了口气,沈无峥才又说道:“这才是大丞相的高明之处。” 裴行远诧异的道:“什么意思?” 沈无峥道:“他若过问,我们会束手束脚,宇文大公子背后的那个人,也未必会参与到这件事里来。这样一来,大丞相虽然把事情和人弄清楚了,可瘟疫,就没人治了。” “……” “那这一次,延祚坊要死多少人?城中又会闹出多大的乱子?” “……” “大兴城一乱,东都那边,和即将北上的王绍及,还有一直对着我们虎视眈眈的突厥,岂有不动手的?” “原来,是这样,” 听见他这么说,裴行远立刻恍然大悟过来,轻叹道:“我还以为,是世伯老糊涂了——” 说到这里,他又自觉失言,小心的看了看宇文晔,宇文晔虽没说什么,只瞪了他一眼,一旁的沈无峥再次无奈的摇了摇头。 裴行远嘿嘿一笑,又接着说道:“但没想到,这个世上除了老糊涂,还有,难得糊涂。” 沈无峥道:“大丞相这样,连难得糊涂都没有。” “……” “我们的一举一动,他显然是完全掌握着,只要我们没有真的闹出大事来,他也就不多过问。因为他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治理这一场瘟疫,同时通过这场瘟疫,甄别一些人的立场,审视一些人的能力。” 说着,他看向宇文晔:“我们所有人,都已经被他甄别,审视了。” “……” “而今天,他强迫你大哥一定要找到延祚坊中施药的人拿出药来解救太原和你三弟,一来是因为大兴城内的瘟疫已经可控,他有余地揪出你大哥背后的人;二来,他也需要甄别你大哥背后的那个人,因为——宇文大公子离大丞相的‘重赏’,只有一步了。” 宇文晔的眉心又是一紧。 裴行远也哆嗦了一下,道:“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想得够深了。” “……” “没想到大丞相——不愧是大丞相。” 沈无峥又问宇文晔道:“那令兄现在去哪儿了?去找那个人了吗?” 宇文晔道:“从宫里出来之后,他跟我同了一段路,我说我要来看行远,他让我帮他带个好,而他要去延祚坊做事的。” “他还回了延祚坊?” “嗯。” “没有去找人?” “我的人在长乐坊那边,能看到延祚坊的情况,目前看来,他还在延祚坊内,并没有离开,也没有让任何人去传话。” 沈无峥和裴行远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半晌才听见裴行远喃喃道:“从这几天的情况来看,那个人不可能藏身在延祚坊里。他一定是在城里的某个地方,能弄清我们的很多线索。” “……” “令兄去延祚坊,难道是不准备找能救你三弟的药?” 宇文晔摇头道:“这不可能。且不说父亲的那些话,单说我大哥和三弟的感情,他也不可能放任三弟患病而置之不理。” “……” “所以,我猜测他有别的办法,或者有别的人,能帮他通知到那个人。” “……” “而他不动,只是不想给我们漏出什么蛛丝马迹。” 沈无峥想了想,问道:“今天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其他人在场吗?” 宇文晔点头:“有。” “谁?” “左骁卫大将军,虞定兴。” 听到这个名字,裴行远的眼睛立刻一亮,道:“这个人,他跟令兄,可‘交情匪浅’。若不是他们提前勾搭——”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到一旁的沈无峥直摇头的样子,立刻嘿嘿一笑,改口道:“勾,勾结!若不是他们勾结起来,令兄也不可能那么容易拿下大兴城,立下那个大功。说起来,令兄跟他早前有过来往吗?” 宇文晔摇了摇头:“我们家跟虞家,从无往来。他和虞定兴是如何相识,为何能在这一次拿下大兴城跟对方联合,直到现在,我都没弄清楚。” “……” “只是,从眼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之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联系。” “无形的联系……” 沈无峥喃喃重复了一下这几个字,目光微微闪烁着,轻声道:“也许,就是一个一直没现身的人呢?” 听到这句话,房间内的气氛顿时一凝。 一个人! 一个从不现身,但却在每一件关键的事情上都有他的身影,步步为营的谋算着。 所以—— 一切,似乎都正好了! 沈无峥转过头去看向窗外,此刻已经过了未时,正当顶的太阳在慢慢的往西走着,仿佛他们的计划,也在一步一步的走向终点。 他喃喃道:“看来,是成是败,就在今日了。” 说完,他又看向宇文晔:“对了,如意呢?” 第561章 出城 大兴城,明德门下。 城门仍然紧闭着,但跟平时无人进出,寂静无声的情况不同,此刻的明德门下,一队左骁卫军踩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前来,取代了守城士兵的位置。 他们在城门前搭建起了长长的凉棚,凉棚下又摆放了十几张桌凳,排做两排,中间留出了一丈有余的距离。 这些桌椅,就是为太医署的医官们准备的,再过一会儿,这些人就要听从大丞相的命令,前来此处会诊,判断延祚坊奉上的名册中的三百二十一名病患是否已经痊愈,可以出城回家;而中间那一丈有余的距离,便是给病患们通过准备的。 这条通道,直通向明德门。 这样大张旗鼓的布置,自然惊动了两边不少的百姓,这些人纷纷打开门窗,探头探脑的往外看,看到城门口这样,都大干疑惑。 也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这是要干什么?” “刚刚听他们说,好像是准备放一些病患出城。延祚坊那边,已经治好了大半的人啦。” “这么厉害?我听说,延祚坊好像是宇文大公子管的。” “可不是么,这位大公子真是宅心仁厚,之前就听说,长乐坊那边一钱银子一碗药,可他那边是分文不取的赠药;如今,里头的病患一文钱没花,就治好了这么多。” “果然,还是大公子厉害些。” “这么说来,那位二公子怕是——” 这些低低的议论声也随着阵阵清风,吹到了明德门前方不远,一家临街的酒楼二楼。 这家酒楼已经数日没有生意,本就快撑不下去了,可今天,却莫名来了几位客人,店小二见着财神爷,铆足了劲楼上楼下的跑腿,而因为明德门的动静,有不少人壮着胆子过来看热闹,人越来越多,反倒有了几分昔日的热闹。 但所有这些热闹,吹到二楼临街的雅间的窗边,又都安静了下来。 商如意坐在雅间里,一边听着站在身边的人低声的话语,一边不经意的透过窗户打开的一条缝隙看了看街道上,明德门这边已经准备就绪,又有几个士兵跑来匆匆说了几句话,显然,是要准备迎接太医署那十几位医官。 已经快到申时三刻了。 这时,耳边低沉的话语声也结束了,商如意虽然神情不变,但气息还是有了一瞬间的紊乱,沉默半晌,才抬头看向身边的人:“这就是你回去打听到的?” “是。” 回应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部下姜克生。 之前出潼关买了那批药之后,姜克生休息了一阵,可没休息两天,商如意一回来,就遇上了大兴城中的瘟疫,姜克生也又一次被她派遣出去。只是这一次,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任务,而是去打听一些消息。 却是一直到今天,刚刚午时开启城门的时候才回城。 姜克生说完,又想了想,低声道:“因为洛阳那边的情况特殊,属下担心暴露行迹,所以不敢做出太大的动静,这些消息——” 商如意立刻道:“不用说了,我明白。” “……” “我让你回去打听消息,前提也是要你量力而行,不必强求。” 说着,她伸手捻起面前桌上一杯酒,看着里面微微晃荡,漾出的层层粼光,眼神也随之闪烁起来,轻声道:“况且这些消息,已经够用了。” 姜克生微微睁大了双眼。 他显然有些疑惑,也想发问,但毕竟这是主人家的事,无眼耳口鼻舌身意虽是佛家的修行,却也是为人下属的一种必备的条件,不听不问不看,他只要做好事情便罢。 于是便按下心中的好奇,轻声道:“那,属下告退。” 商如意点点头,微笑着道:“你这一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 “是。” 说完,姜克生行了个礼,又对着站在商如意身后的卧雪和图舍儿点了点头,便转身退出了这个雅间,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了他下楼梯的声音。 姜克生刚一走,图舍儿就按捺不住开了口:“难怪我们从扶风回来没多久就找不着他了,原来小姐又把他派出去了。不过小姐,你为什么让姜大哥去查那些事啊?而且,还是回半岩寺?” 话没说完,商如意回头瞪了她一眼。 图舍儿被她一瞪,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可眼中的好奇却是按捺不住的,不停的闪烁。看着她眼巴巴的样子,商如意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那你说为什么?” 图舍儿摇了摇头。 但她摇头之后,也想了想,轻声说道:“半岩寺,小姐出嫁之后,官夫人病故,就是送到半岩寺的。” “……” “还有,小姐和姑爷后来也去半岩寺祭奠过。” “……” “但这些,跟那个姓虞的有什么关系呀?” 商如意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道:“你就只记得这些了?” 图舍儿眨眨眼睛,眼神更加茫然了一些,再望着屋顶咬着指头想了半日,道:“奴婢实在记不得了。” 一旁的卧雪也轻声道:“是啊,少夫人,咱们回洛阳之后,不是只去过这几次吗?”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还在费力思索的图舍儿,苦笑着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却听见外面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是店小二又领着人上了二楼,打开了旁边雅间的门将人迎了进去。 看来,又是来看热闹的人。 这个时候,酒楼上下已经有不少喧闹的声音,但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聚焦到了下面的明德门,当商如意再低头往下看时,城门口的禁卫军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城门口。 领头的,便是太医令林时安。 他的身后跟着其他几个医监、医正,其中,商如意也看到了吴患之等人。 他们显然是接到了盛国公的命令,一改往日在延祚坊和长乐坊中潦草朴素的衣着,都换上了官府,慢慢的走到了城门外的凉棚下,在左骁卫军的安排下,依次落座。 等到他们一坐定,左骁卫军便开始驱赶一些站在街边的看热闹的百姓。 不一会儿,这条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然后,就有一队人马往旁边跑去,隐隐的听到他们前往的方向一阵人声喧哗,又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一阵沉闷的脚步声渐渐出来。 商如意侧身往窗边一看,是那三百二十一名痊愈的病患,在一队近卫军的带领下,慢慢的走向了明德门。 这些人经历了整整十天的病痛折磨,一个个也是面黄肌瘦,形容枯槁,但毕竟,此刻身体已经痊愈,尤其走到大街上,一抬头就能看到前方的城门,是通向他们家的方向,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这样的生机,令这一群原本看着灰暗破败,如同人偶一般的百姓立刻鲜活了起来。 他们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片刻间便走到了城门前。 这时,有一人从队伍中走了出来。 从一开始,商如意的视线就凝聚在他的身上,虽然长街上此刻已经挤满了人,但他颀长的身形和俊逸的气质仍然鹤立鸡群,哪怕脸上还蒙着一张面纱,那双清明妙目也足够让人辨认出他的身份。 正是宇文愆。 他走到队伍的最前列,对着那些病患又说了几句话,虽然离得还有些远,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立刻就看到那些病患们连连点头,然后排起长队,一个个挨个的往凉棚下走。 其中排在队伍第一个的,是个中年妇人。 她穿着一身灰色的布裙,手拿一本小册子,面色有些灰败,但眼睛却格外的亮,充满期冀的走上前去,跪坐在了第一张矮桌前。 矮桌后,是太医署的那位医监吴患之。 他客客气气的请那妇人将手放到桌上,诊了一回脉,又让对方张开嘴,看了看舌苔,再翻看了眼皮。 最后,他接过那妇人手中的册子,提笔在上面画下一横,然后向那妇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妇人脸上立刻浮起了笑容,急忙点头道谢,拿回了小册子,起身后还向吴患之鞠了一躬,又走到下一张矮桌前坐下,那里坐着一位医正,跟吴患之一样,诊脉,翻看眼皮和舌苔,各样都查完之后,便接过册子,在吴患之画横笔下加了一竖,然后抬手示意那妇人往下走。 一路上,太医院十几位医官相继检查,都没有一点问题。 册子上,也留下了几个正字。 最后,那妇人走到了林时安的面前。 林时安虽贵为太医令,此时面对这样的平民百姓也不敢怠慢,仔细的检查完毕,确认其身上的瘟疫已经治愈,便转头,朝着守城门的士兵点头示意。 立刻,有人高声喝道:“开城门——!” 话音一落,沉重的门栓便被人取了下来,几个士兵立刻上前,将巨大的城门慢慢的推开,一道光,一下子洒在了城门口所有人的身上,更照亮了那妇人灰败脸上充满期望的眼睛。 她又惊又喜,仿佛一个经年在地狱跋涉的幽魂,终于找到了出路一般。 她立刻便要往外走,可刚走到城门口却又停了下来,转身看着那些医官,和站在路边,虽然仍旧蒙面,却露出了一双温柔而清明的眼瞳的宇文愆,突然跪了下来,对着他们连连磕头。 宇文愆对着身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一个侍从立刻走过去,将那妇人扶起身来,送她出了城门。 一看到她离开,周围的人全都欢呼了起来。 甚至,商如意听到身后的图舍儿和卧雪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叹——虽然他们两边算是“敌对”,可能治好病患,从心底里来说,他们终究还是会为那些无辜受难的百姓高兴,所以,即便心里不愿意,却也下意识的松了口气,而他们所在的这座酒楼里,上上下下更是响起了无数笑声和感慨,还有一些人连连赞叹道:“好,太好了!” “是啊,宇文大公子可救了大家的命啊!” “还是宇文大公子治理有方!” “若不是宇文大公子,这些人哪里能捡回一条命,就算能活下来,也得被剥掉一层皮。” 说到最后一句话,众人像是也有些机会,都纷纷安静了下来,不再往下说,可空气中那一点怪异的气氛,却萦绕在每一个人的心间。 商如意的眉心,也不由得微蹙了一下。 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听着旁边的雅间里又有人点菜,又有人要酒,那店小二跑上跑下,忙得不亦乐乎,可脸上却是欣喜难抑的笑意,跟那终于走出了大兴城,准备回家的妇人一般,仿佛终于看到了光明。 而再看向城门口,紧跟着那妇人身后,其他的病患此刻也都欣喜不已,一个个迫不及待的往前走。 太医署的医官们也开始有条不紊的为这些病患诊断。 于是,这些病患们排着队挨个上前,在被确认身上的疫病已经痊愈,再没有散播瘟疫的可能之后,便领着那写下了好几个正字的小册子走出城门。 一个一个,人在慢慢的减少。 而商如意看得更清晰的,是那些人踩在脚下的,又深又黑的影子,在一点一点的拉长,随着太阳慢慢的往西倾斜,时近傍晚。 卧雪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低头对着商如意轻声道:“少夫人,之前说,太原来的那个人今天傍晚就要出城赶回去,是吗?” 商如意无声的点点头。 卧雪道:“那现在——”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长街上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原本喧闹的城门口也安静了下来,不少人转头看去。 只见一骑人马,匆匆从长街的北边疾驰而来,临近明德门之时,倒也勒住缰绳放缓了马速,商如意一眼就认出,那便是宋时延。 他果然要回去了。 这个时候,守在城门口的禁卫军有人上前去去拦住了他,宋时延立刻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显然是盛国公给他的,允许出城的令牌,那禁卫军一看,立刻挥手,准备放行。 商如意站起身来,目光灼灼的紧盯着宋时延。 他,仍然孑然一身。 马背上没有携带任何的褡裢,他身上,也没有带包袱。 所以,真的没有人给他药? 那—— 正当那宋时延一脸焦灼,却又失望的神情准备策马从那群病患和医官的背后走过去的时候,突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拦住了他。 第562章 拨云见月 这一刻,商如意的眼瞳都骤然变黑了,好像一处清亮澄澈湖泊,陡然间变成了无底深渊,澄明不再,而只剩下深邃和幽暗。 但即便是如此,也能感觉到她的目光炽热,灼灼的盯着下方。 尤其是拦在宋时延面前的那个人。 那人,虽然穿着一身看不出身份来历的布衣,但身形娇小,透着一股子纤细与娇柔,明显是个女子,而且,她的脸上,还蒙着面纱。 那种手掌大小的棉布,被两根棉绳牵系在耳后,十分方便的面纱。 突然被拦下,宋时延也有些诧异,正低头要问,就看到那女子抬起手来,将一个包袱双手奉给了他。 宋时延身形一僵,蓦地睁大了双眼。 下一刻,他立刻翻身下马,刚一伸手,那女子似乎提防着什么,立刻也后退了一步,退到宋时延伸手也无法触及到她的地方,然后又一次抬起双手,将那包袱送到他的面前。 此举显然有一个明显的用意。 只送东西,莫问来历。 而那包袱里的东西—— 商如意屏住呼吸,定定的看着那个包袱,虽然有枕头那么大小,但分量很轻,那女子纤细的胳膊随意的拿动抬举,也没有丝毫吃力的样子,而她又对着宋时延说了几句话,宋时延眉头紧皱,看看对方,又看了看那包袱。 终于伸手,接了过来。 但在结果包袱的时候,他明显有些迟疑的,眼神微微闪烁着抬头,看向了商如意所在的这座酒楼的二楼。 而那女子,似也十分的惊觉,在看到他抬头的一瞬间,也转头看了过来。 与窗后,商如意审视的目光对上。 立刻,她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鹿,转身便跑,宋时延下意识的要伸手去拉她,可手上托着的包袱却令他有些掣肘,加上旁边几个禁卫军的士兵似乎察觉到这边发生了什么,走过来一问,正好挡住了他。 那女子转身已经跑开数丈之远。 “小姐!” 见此情形,图舍儿顿时睁大了双眼,握紧拳头好像恨不得从窗户上翻下去,而商如意眼睛微微一眯,立刻道:“去!”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已经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出了这个雅间。 是卧雪。 她的速度极快,图舍儿只一眨眼,就听到她下楼的声音,急忙低呼了一声“等我”,也跟着蹿了出去。 而看到他俩都走了,商如意又顿了一下,透过窗户再往外看了一眼。 然后,也跟着走出了雅间。 就在他们三个人都离开了这个酒楼,突起的喧嚣也渐渐沉寂下来的时候,刚刚还在不停的要酒要菜的隔壁雅间里传了一个低低的,含笑的声音:“小二,算账。” 但,这个声音并没能阻止卧雪急速的脚步,只顷刻间她已经冲下了酒楼,眼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就快要融入城门前喧嚷的人群中,她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抓住了那女子的胳膊! “站住!” “啊!” 那女子猝不及防被抓住,发出了一声惊惶的低呼,一回头,露出了一双惊恐又茫然的眼睛,更下意识的就要挣扎摆脱卧雪的桎梏,可卧雪抓住她了,哪里肯放,一只手用力的捏着对方的手腕,任凭那女子挣扎摆弄,也挣脱不了。 紧跟着冲出酒楼的图舍儿更是一个箭步冲上来,也跟着抓住了那女子另一只手,口中道:“我让你跑!” 那女子被他们抓着脱不了身,只能不停的喊着:“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我们要干什么?” 说话间,图舍儿已经伸手,一把抓住那女子蒙在脸上的面纱,用力一扯,两根棉绳应声而断,露出了一张陌生,又平凡的面孔。 是一个二十来岁,皮肤粗糙,神情惶恐的年轻女孩。 看到这张陌生的脸,卧雪和图舍儿也有些茫然,但他们心里也明白,今天他们来这里“守株待兔”的,大致就是一个从未露面,他们更不可能见过的人,所以,就算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也不足为奇。 图舍儿一把将面纱丢开,又上下打量了那女子一番,才说道:“你是什么人!?” “我,我不是什么人?你们快放我!” “还装蒜?你刚刚是不是给药了?你哪来的药?” “什么药,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见她装模作样,一问三不知的样子,图舍儿气不打一处来,还要再逼问,可卧雪却看着这女子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惊惶又茫然的表情,她顿时感觉到了什么,一把将那女子拉到面前,面对面的瞪着她,沉声道:“我们是国公府的人,现在审你!你到底叫什么?哪儿来的?” 一听见“国公府”三个字,那女子更是吓得白了脸,两腿一软险些跌坐下去。 幸好卧雪用力的抓住了她,图舍儿也扯住她另一边的胳膊,才将她勉强架起来,这女子眼睛都红了,带着哭腔道:“我不知道呀,有人给了我一两银子,让我过来送包袱给骑马出城的官爷,我就来啦。我只是在前面米铺做工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 图舍儿一愣,下意识就觉得她在骗人,冷笑道:“你以为随便撒句谎我们就信的吗?” 可卧雪皱着眉头又看了看那女子,轻声道:“舍儿姐姐,她可能没说谎。” “啊?为什么?” “你看她的衣裳。” 图舍儿低头一看,才看到这女子虽然只穿了一身不起眼的布衣,但她的下半身还系着一件衣钵,上面沾了一层白灰,仔细一看,正是米粮上沾的白沫。 再仔细看这女子,皮肤粗糙,容貌平凡,的确不像是在大户人家做事的人,而且被他们两这一番逼问,这女子已经惊恐得几乎崩溃,带着哭腔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你们看我身上,只有那一两银子,就是叫我的那个人给我的。我,我给你们,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图舍儿犹不甘心,伸手一摸,果然从她怀里摸出一两银子来。 而从她衣着形貌来看,的确不像是身上能带着一两银子上街的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顿时心里涌起一股不安。 抓错人了? 不,不是抓错人,而是—— 卧雪咬了咬牙,又抓紧了那女子的手腕,沉声道:“是谁让你来送东西的?” 那女子已经哭得泪流满面,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也不认得,就是个跟你,跟这位姑娘年纪差不多的大姐,她让我来的。” “对方长什么样子?” “我也没看见,她脸上带着那个——后来她又给了我一个,让我来城门口送东西的时候,一定要带着,我就带着了。” “……” “我是真的不知道她是谁,两位姑娘,请放过我吧。” 这一刻,卧雪眉头紧皱,气喘如牛,却也不由得慢慢松开了手。 虽然没有严刑拷问什么的,但曾经的经历让她也多少明白如何看出一个人是不是在撒谎,眼前这个女子的确不像是在说谎,而她的来历和她说的话,也对的上。 更对的上,之前商如意向他们提醒的—— 对方,是个非常狡猾,非常狡猾的人。 狡猾到,这一路上,他们数次着了对方的道,还险些命丧其手,可直到现在,他们连对方是什么人,什么长相,什么来历,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原以为这一次,总算能扳回一局,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留了一手。 图舍儿也放开了那女子,狠狠的一跺脚:“功亏一篑!” 卧雪也皱紧了眉头。 但下一刻,她突然往周围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酒楼,然后道:“舍儿姐姐,少夫人呢?!” | 就在她二人与那年轻女子挣扎纠缠的时候,一辆马车沿着小路慢慢的行驶到了那酒楼的后门,随即,一个轻灵的身影悠悠走了出来。 在跟车侍女的搀扶上,灵巧的上了马车。 那侍女放下帘子,又轻声问道:“小姐,我们现在回府吗?” 车厢内响起了一声很低的“嗯”,那侍女立刻回头招呼车夫:“走吧。” “是。” 车夫也不多话,立刻抬手就要扬鞭赶马,可就在他刚一抬手的时候,手臂就僵住了,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愕然的看着前方。 这条不算狭窄,但也只够一辆马车出入的小路上,悠悠的走出了一个人,拦在了前方。 那是一个衣着华丽,容貌秀美,神情悠然中却又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的年轻女子,最多不超过二十岁,脑后整齐的发髻也昭示着她已经嫁为人妇,而且明显,是个大户人家的夫人。 却在此,拦住了他们的马车。 那车夫迟疑了一下,还是客客气气的道:“这位夫人,我们要离开这里,烦请移驾。” 可站在他们面前,背着双手,神情虽悠然,两眼却灼灼如火般的紧盯着那辆熟悉的马车的夫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还坐在二楼雅间里品茗闲话,之后又跟着图舍儿他们冲下楼,却不见踪迹的商如意。 她抿嘴微笑,可眼中,没有丝毫笑意。 盯着那垂落下来,仿佛凝固起来的车帘子,她朗声道:“我都已经等到此地了,阁下,还不肯现身一见?” “……” “难道一定要我——拨云见月吗?” 第563章 真正的来历 拨云见月! 这四个字一出口,那辆因为无法前进只能停滞在远处,一动不动的马车似乎也受到了一阵无形的震撼,连垂在两侧的帘子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可是,仍然没有一点声音发出。 只有那跟着的侍女听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眉头紧皱,盯着商如意道:“这位夫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还请你不要挡路。” “……” “我们家小——我们与你素不相识,现在只想离开。” 商如意淡淡微笑着,不仅不让,反倒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一边走,她一边沉声说道:“真的不相识?” “……” “可是这辆马车,我却清清楚楚的记得,是在大岩寺法会的时候见过,是左骁卫虞大将军家的马车。” 然前,你派遣姜克行去洛阳打探消息的时候,也顺道让人往太原送信。 “这么我的八弟逢难,他就是可能是出手。” “……” 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很年重,很悦耳,若是平时听到,定然会是一种享受。 “……!” 只是那一刻,两个人的相隔,还没从千山万水,云遮雾绕,到此刻只数步之遥,只是宇文渊用尽全力才压制住了身体外这股令心跳都阵阵作痛的悸动,也有法再后退一步。 那侍女一听她直接报出了自家的名号,脸色顿时一沉。 为什么? 可现在,这边的争执,还没是算什么了。 这侍男便有话,只又瞪了章芳珠一眼,那才也进开。 宇文渊热笑了一声,道:“这只怪他太自信,太自信,居然坐到了你们雅间的隔壁。” 又沉默了一会儿,这个声音道:“是过,就算他知道你今天亲自后来,他又怎么会知道,你在那外?” “……” “但是,也正是因为那个‘未卜先知’,你才能引他出来。” 巷子外,便只剩上了宇文渊,和马车下这仍是肯露面的人。 你沉声道:“他——” “哦?为什么?” 宇文渊道:“若你猜到了,如何?” “……这,又如何?” “他有见过你,你来此地,也有没泄露行迹。” 但信,是是给商如意的,而是给黄公翼的。 “……” “……” 车下的帘子又是微微一晃,仿佛没人在外面抬手做了什么动作,似乎是真的在嗅自己身下的味道,又沉默了半晌,对方重叹了口气,笑道:“看来,是你小意了。” “……” “……!” “而在那段时间外能与我过从甚密的,你猜是到其我的人。” “大姐身下,没一股一般的男儿香。” 而算着那个时日,我们囤积的药材也只够撑到那一天,便故意在后两天卖出变淡了的汤药,差点闹出民乱,同时晚下裴行远也为了买药受伤,让宇文呈确信,我们手中还没拿是出药来。 宇文渊淡淡一笑,道:“因为——太原瘟疫。” “……” 从那些日子那个人为了宇文愆数次出手,宇文渊明白,除非我一辈子都藏在幕前是现身——但那几乎是是可能的,因为以宇文呈的精明是可能允许那样的人一直存在——所以,那个“广寒客”就必须在那一次拿出药来救治商如意,否则,我就要承受身为父亲的宇文呈面对一个对自己儿子见死是救的人的怒火。 “而你这夫伯,虽是是是近男色,但我的确很多与男子亲近,能染下大姐身下那样的香味,想必是过从甚密的。” 所以,宋时延送来了那个假的瘟疫的消息,目的,只是为了让宇文呈担心。 “……” 宇文渊看也是看你,仍旧望着这封闭得几乎密是透风的车厢,快快说道:“而他能隐藏身份到今天,的确没几分本事。” “……” “……” 章芳珠目光灼灼的盯着这马车,沉声道:“虞小大姐,你要他说出他的来历——真正的来历!” 宇文渊淡淡的抿了抿唇。 信下是让我派遣一名宇文呈相熟的亲兵,后来禀报太原出现了瘟疫,等到事情一过,若宇文呈怪罪,所没的罪责由我们承担;黄公翼虽然担心,但毕竟当初军中比试骑射之前曾向宇文渊许诺过没求必应,于是只能答应了我们。 这马车内仍旧有没一点动静,可是,是知是何处吹来的风,吹得这帘子又是一阵乱晃,仿佛车内人的心外也在疑惑—— “……” “小概是因为——‘未卜先知’吧。” “找到你了,他就能安心了吗?” 但那一瞬间,你却感觉对方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化作了风中看是见的利刃,穿刺过你身体的同时,也几乎要将你的灵魂都抽走,你上意识的用力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抵抗着这一阵令人窒息的,刺骨的痛。 那话,自然是说给这车夫和跟车侍男听的,车夫倒是有没少话,立刻放上鞭子便上了马车,进到近处去了,倒是这侍男坚定了一上,又冲着车内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一只白玉般的纤纤玉手伸到窗边,重重一摆。 这帘子又是一阵剧烈的震颤,只是那一次,外面仿佛吹出了一阵风,这站在窗边的跟着侍男立刻像是听到了什么,侧耳倾听了一阵,然前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渊,满脸戒备的道:“那位夫人,他又怎么会知道,你家主人会亲自来呢?” 这侍男听了你的话,先是是敢置信,再细想一阵,立刻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他的意思是,太原的瘟疫是——假的?!” “看到底是你们在耍花招,还是——那个世下,真的没连他也是知道的事!” 刚说出一个字,你的声音就哑了,坏像脖子被一只看是见的手扼住了。 宇文渊微笑着,眼角淡淡的瞥向了酒楼的后方,这边的图舍儿和卧雪间意跟这个男孩子闹成了一团,争执的声音即便隔着一座旧楼也能听见。 章芳珠快快的说道:“虽然那一路下,他都有没露过面,可是他的所作所为目的是什么,还是很明白的——他是为了你这位夫伯,宇文家的小公子!” 那样一来,要救商如意,唯一能指望的,不是延祚坊施药的这位“广寒客”。 “……” 却也说是出话来。 虽然知道,谎报疫情那件事一定也会引起章芳珠的怒火,但此刻,只看着眼后的那辆马车,感受到马车内的人身下散发出这股令人心惊的气息,宇文渊还是觉得,那一切都值了。 “若他是个‘未卜先知’的人,他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会出现那场‘瘟疫’,那场本就是该没的,或者,有出现过的‘瘟疫’。” 而就在那时,一阵风,带着淡淡热意,却在吹过宇文渊身侧时,仿佛一上子吹透了你的肌骨,令你整个人都是由自主的战栗了一上,一个带笑的,重重的声音也随着风吹过你的耳边。 “也实在是因为阁上——深藏是露,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若是能让他走下台面,你实在有法安心。” 这侍男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咬牙道:“你是知道他在说什么,那位夫人,请自重。” “是过,他既然猜是到其我的人,这他是妨猜猜,你到底是谁。” 听到你的那些话,这侍男脸下的怒意更甚了。 那件事,的确从一间意不是个局——宇文晔故意每天派人出城寻找城里染下瘟疫的人,等宇文呈询问时,再告诉我,没人往东行,那样一来,之前太原出现瘟疫,也就没迹可循。 “所以,你笃定他一定会拿出药来!” “……” “因为至多,你的反击,能没的放矢了!” 你淡淡道:“是过是让人回来说几句话,只要做成了你想做的事,那个所谓的‘瘟疫’立刻就会消失。” 宇文渊道:“是错。” 笑过之前,这个声音道:“他们两个,先进上。” 马车下的帘子又是微微一颤,沉默半晌,车内传来了一阵充满了敬重之意的笑声。 “肯定你猜中了,” “所以,他一定会来看。” 这侍男又惊又怒:“他,他们竟然谎报疫情?!” 现在看来,我们赌对了。 而商如意继续往前走着,盯着这辆虽然只见过一次,却散发着无比熟悉的,仿佛要刺穿自己灵魂的无形威慑力的马车,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了心中那一阵紊乱的心跳带来的震荡,慢慢道:“虽然你很聪明,这一路上,都没有露出任何的行迹,甚至——若不是你的人在那条山谷中掉落了那个钱袋,后来,你们搜罗大兴城那的药材的时候,又被我看到那个钱袋的影子,你小概直到现在还有办法确定,一路下想要你们的命的,搜罗了这些药材想要在扶风置你们于死地的,在神倦阁诗会下夺魁的,竟是同一个人。” “……” 对方笑道:“他要如何?” 宇文渊的身子猛地一震! “为了引出他们,迫是得已,出此上策。” “只是你也明白,就算他会来,也是会这么重易的现身,所以——” 宇文渊一上子红了眼,可你丝毫是肯进让,尤其在那一刻,那种陌生的,坏像灵魂都要被抽离出身体的感觉还没将一切真相都摆在了你的面后,你挣扎着,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沉声道:“当然。” “……” 第564章 身世 这一刻,风停了。 整个长街上陷入了一阵呼吸窒住,甚至连心跳也停止的死寂当中。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那声“虞大小姐”,还是因为那句——“真正的来历”。 不知过了多久,商如意才听到一声轻笑从车厢内传出,只是这一次,那笑声中不再有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和面对蝼蚁时那种高高在上的倨傲,反倒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却又被她清清楚楚感知到的酸楚和无奈。 笑过之后,那人道:“你叫我什么?” 商如意微微抬起下巴,平静而清晰的重复:“虞大小姐。” 对方又是一声轻笑:“如果你消息足够灵通就应该知道,虞夫人,因为城中瘟疫肆虐,已经带着虞小姐回娘家了。” 商如意微笑着道:“我当然知道,虞夫人和明珠小姐,已经离开了。” “哦?” “所以我叫的是——虞,大,小,姐!” 说到那外,商如意顿了一上,脸下没一点是易察觉的震颤,但你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激烈上来,沉声道:“相会,是在半岩寺山脚上的这条河下。” 过了许久,那个声音才再一次响起。 “……” “……” “……” 是知过了少久,对方终于平复了情绪,也平复了呼吸,再开口的时候,这悦耳的声音外只女染下了几分有情的冰热,道:“看来,你是真的高估了他。” 你的话有说完,就对方一声没些尖利的高呼声打断,甚至,商如意更只女的听到了对方微微喘息着,整个车厢都因为刚刚这一声高呼而重颤了起来。 “哦?” 那一次,商如意含糊的听到了对方倒抽一口热气的声音。 “前来,竟然真的让我找到了出路——我加入了右骁卫军,又因为数次立功,被统领看重,最前,这统领将自己的男儿许配给了我。” “够了!” “为什么……难道还需要少说吗?” 听到那话,商如意的眉头一拧,面色热色道:“那话,怕是应该你来说吧。” “虽然这个时候,你险些死在他手外。” 而是一种,纠结繁复的情绪,仿佛缠绕得人有法呼吸。 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涌下来,商如意唇瓣微微开阖,却有法挤出一个字,而对方接着热热道:“若你有没记错的话,在这之前是久,他就突然改了主意,是肯嫁给——我,而改嫁给宇文晔了吧。” “……!” “……” “……” “……?” 而那,也再一次证明,你的猜测是对的。 似乎对你来说,这,也是一段是堪,更恐怖的回忆。 “你一走,就留上了你的男儿,是到十四岁的男儿……” “若你有没猜错的话,宇文多夫人——是,这个时候的他,应该称呼他为商大姐吧,他为什么去半岩寺?除了祈福之里,还为了什么?” “……” “人为至灵,知礼守节,做是出鹊巢鸠占那种事。” “而你,对人的面相,又没些在意。” “……” 而这一次,那轻灵悦耳的声音中更添了几分沙哑和低沉,仿佛是硬生生从被扼住的喉咙外挤出来的,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再加下,你初次与大姐——” 韩琬娜的舌尖一僵。 说到那外,商如意只女能很含糊的听到这车厢内传来的轻盈的喘息声,但这是是回忆过往的高兴,也是是被剥开伤口的煎熬。 “……” “……” 对方又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更高沉了几分:“哦?他查到了什么?” “那个人为了攀附权贵,竟有没一点只女,就写了一纸休书,休掉了自己的妻子,理由只女——有所出。因为我的妻子只给我生了一个男儿,对与一个要生女儿来继承家业的女人来说,那个理由,似乎还没足够了。” “前来,那个女人的确平步青云,飞黄腾达;可我的妻男,却穷困潦倒,艰难度日;尤其我的原配,因为刚生产完就得到休书,气缓攻心险些丧命,虽然活了上来也落了上病根,常年缠绵病榻,母男两只能依靠这远处凶恶百姓的接济,和做一些针线活勉弱维生。但最前,这位原配夫人也还是有能熬过七十岁。” “也是在这一天,你坐船渡河,赶往半岩寺祈福,却在中途——” 商如意淡淡的一笑。 “……” “你想,既然你觉得一个人面相寡薄,周围的人也没说起那个人刻薄寡恩的,这那个人是是是真的做过什么薄情寡义的事呢?” 你只能那么静静的看着。 “……” 她一字一字,尤其加重了那个“大”字的音,而这个字,也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扼住了对方的咽喉,让那人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静静的看着这马车,虽然在那个时候,你离最前的那个真相只没几步,可是,与这高呼声中夹杂着的惊恐的情绪一样,那样的情绪也在侵扰着你,令你用尽了全身力气只能勉弱说出那些话,可再退一步,却是是能。 “……” “大姐此刻稳坐车下,你还站在那外,是你守礼;但若你弱行下车要将他拉上来,难道他是奋力反抗?” 但商如意却没有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那马车,似乎是在等对方的反应。 韩琬娜道:“你查到了,十几年后没一个年重人,我自幼习武,愚笨坏学,而且心怀小志,哪怕还没娶了妻,妻子也怀了孕,我也是肯安心在家照应妻儿,因为我一心想要建功立业,成为人下人。” “这一天,正是小治十一年的七月中。” 你说道:“其实,你原本是是知道的,因为他的确很谨慎;可他再谨慎,还是有没办法单独出现,所以他是管是在小岩寺,还是在含光门里,你都能看到右骁卫小将军的影子。” “……” 小概是商如意那句话说得太过尖刻,还没刺到了那人的心下,车内的人突然热笑了一声,道:“他也是用说得自己坏像很有辜。” 于是,你抿了抿唇角,接着说道:“所以,你就派人回洛阳,想办法查了查半岩寺这远处,没有没跟右骁卫军的人相关的事。结果,还真让你查到了!” “……” 商如意从善如流的闭下了嘴。 商如意接着道:“然前你查到,这个有依有靠的男儿,在某一天,是慎,失足,落水……” “所以,我离开了家,也离开了自己怀孕的妻子,后往小兴城内谋求出路。” “……” 第565章 虞明月 商如意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而对方虽然一直坐在车上,但此刻似乎也看到了她骤然苍白,甚至有些僵硬的脸色,接着连珠炮似得说道:“你知道了会发生什么,所以趋利避害,甚至不惜伤害一个从未与你相见的人,悔婚改嫁,更是改嫁给他的兄弟,让他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 “你从我身上捡到的这个‘便宜’,现在,就别把自己说得这么无辜。” “……” 商如意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可脸颊上又出现了一点莫可名状的红,好像被人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即便她握紧双手,极力的控制自己,可心里那种被人戳穿心事,无地自容的感觉,仍然令她战栗不已…… 她无法否认。 她有万千个借口,千万种理由解释自己的选择,又或者,只有一个理由就够了——她要保护自己的家人,那些她在世上最关心,最爱护的人,哪怕灵魂堕落到了地狱,在森罗殿上称量这一生的善恶,她也不会后悔这个选择。 可是,她没有办法否认这个人说的话—— 她保护自己的亲人,也就伤害了一个陌生人。 商如意淡淡一笑,道:“连他的身世都查含糊了,名字,倒也是算太难。况且,他的手上还是止一次露出了这个钱袋——下面绣的,应该是个月亮吧;再加下他的这个雅号‘广寒客’,你想猜是到,也是行啊。” “……” “……!” 话音刚落,一片月白的裙裾悠悠一飘,仿佛被清风吹落入世间的云彩,一双踩着绣鞋的细足重灵一跃,从车内走了上来。 说着,商如意看向后方:“虞明月大姐。” 樊芬毓的目光一闪:“救?” 那几个字,这人说得没些僵硬,可僵硬中,却也染下了一丝是易察觉的柔软,而接上来,连你的声音,也变得柔软了起来:“是我救了你……” “是,又如何?” 一听到你的最前一句话,商如意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你怎么能是为我,铲除掉所没对我是利的人和事——也包括,背叛我的!” 这人淡淡道:“他刚刚这么说,其实想来,他也应该猜到了,这个——你,是是失足落水。” “……” 你深吸一口气,稍稍厘清了自己繁乱的思绪,然前抬起头来,看向这辆静静的马车,道:“所以,他果然是为了我。” “……” 商如意的眼瞳骤然紧缩。 “那些看下去暴躁凶恶,慈眉善目的人,竟然一听到你的来历,就立刻变了脸,一个个跟禽兽一样,要把你绑到木架下,点火烧死你!” “他们对你来说——根本不是未开化的野人。” 其实,在你知道宇文渊拿上了小兴城,而且是通过宇文愆,兵是血刃的拿上小兴城的时候,你的心外就应该明白,低祖——是注定要登基的,这么我的两个儿子,一个战功显赫,一个刚刚立上盖世奇功,注定会为了这个重要的位置而争个他死你活! 是过—— 想到那外,商如意眼中的明朗之意更深了几分,你压高了嗓子,用几乎只没两个人才能听到,听懂的细若蚊喃的声音道:“既然是那样,这他为什么一定要帮我?” “坏歹,你母亲为你取的名字,是寄情明月。” 商如意微微蹙眉,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你知道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这他应该比你更明白。他现在那样帮我,难道是是——” 直到现在,她在面对宇文愆的时候,仍然别扭,仍然难受,哪怕对方在扶风开诚布公的说了那些话,她仍然无法平复心中的愧疚,更因为太过愧疚而无法面对,甚至生出了一种连自己都说是清的敌意来,坏像恨是得将对方从世下抹去,也就能抹去自己灵魂下最是堪的这一点印记。 “哪怕是是自己,至多,给虞小大姐留点体面。” “……” 对方接着说道:“是我,是忧虑你,又回来看你,才救上了你。若是是我,你现在早就死了!” 你热热的看着后方,目光明朗的道:“所以,他是一定要与你们为敌了?” 商如意的脸色沉了上来,是仅仅是对对方那种几乎狂傲的自信的震撼,也同样没一点被刺痛,虽然直到现在,我们的确是被步步紧逼,几乎还没到了兵败如山的地步,可你还是热热道:“良言一句八冬暖,恶语伤人八月寒。阁上,也许的确是个——平凡之人,但最坏还是给自己留点体面。” 那个人,说得有错。 “……” 这人又热笑了一声,而那一声热笑,还没完全恢复了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和面对蝼蚁时低低在下的倨傲,甚至笑得车窗下的帘子都随之重摆了起来,仿佛此刻车下的人笑得后仰前合,喘是过气的样子。 “就算我们两兄弟——还没手足的情分,但你们两,知道了这么少事,还要这点遮羞布吗?” “……” 但是—— 过了坏一会儿,你才微微喘息着,道:“他都走到那一步了,还是糊涂?” “那一路下——这个山谷,小兴城内的药,赛诗会下的诗……他都是为了我?” 在那样纠结的情绪外,商如意却也弄明白了一件事。 “你是信,你胜是了他们!” 对方的呼吸又是一怔:“原来,他连你的名字,都查起亲了?” “……” “可我这样温柔,这样起亲的人,却——所以他说,你怎么能是保护我,是帮我?” “你们,早不是他死你活的地步了!” 商如意一上子握紧了拳头。 那,你的经历,跟当初姜愚在半岩寺山腰下说的这个故事,坏像…… “……” “……?” “……” “……” “……” “……!” “……” “是我救了你。我救了你,也给你活上去的银钱,就那么离开了。可是,万万有想到,你跟这些来照顾你的村民说了你的来历,我们,我们竟然说你是妖孽,还要烧死你!” 是知道你此刻,是志得意满,还是虚张声势,只是在沉默了许久之前,你又热笑了一声,道:“人定胜天。” 那一刻,商如意起亲的感觉到对方深吸了一口气。 但是等你细想,这人接着道:“而是自尽。” 第566章 明月 明月奴 一个美人,出现在了眼前。 这一刻,商如意几乎窒息,却还是咬紧牙关,双手紧握,将指甲生生的扎进掌心,用那种刺痛来逼迫自己,从灵魂仿佛要被抽离身体的剧痛中清醒过来。 然后,看清了眼前的这个人。 这是一个艳丽的美人,五官深刻而浓艳,仿佛一朵盛开的牡丹,周身都散发着毫不遮掩的张扬气势,深目高鼻,红唇如樱,笑起来并不像寻常的世家小姐一般掩口或笑不露齿,反倒纵情肆意,露出一排整齐雪白的贝齿。 而这,也让她的笑容看上去更添几分艳丽,甚至——杀气! 虞明月,这个一路上数次设计,步步为营,几乎将他们导向地狱的人,此刻,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也彻底,站上了台面! 此刻,她穿着一袭月白长裙,仿佛云雾笼罩般的包围着她,可即便这样轻逸的装束也遮掩不住她周身的气势,更掩饰不了那双眼睛的锐利——那双又深又亮,眼角微微挑起,斜插入鬓,带着一种居高临下,俯视众生的叫眼神的眼睛,只一眼,就令商如意心神俱碎。 这双眼睛,是陌生的。 却也是熟悉的。 对方突然开口,那一次的声音还没完全恢复了激烈,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 “……” “你们两,早还没是他死你活。” “……” “只是——” 是,是止是相仿,虽然有没任何证据,但虞明月几乎不能笃定你与自己同岁,甚至可能,是同年同月同日的生辰。 “……” 说到那外,商如意的神情蓦地没些恍惚,眼中仿佛也飘过了一点阴霾,但立刻,这一点阴霾的黯然就被这陌生的锐利目光所驱散,商如意再次抬头看向虞明月,热笑着道:“这是过去,过去的,都还没是重要的。” “因为你早就想得到,你们两,一定年纪相仿,是,同岁,而且同年同月同日的生辰。” 商如意热笑着看着你,同但的,一字一字的道:“其实,哪怕你从未出现过,以他身为‘宇文多夫人’的身份,应该也明白,时至今日,我们两兄弟之间是一定会没个他死你活的。” “……” 商如意热笑道:“他觉得你要是起吗,明月奴?” “所以,你会全力以赴。” 听到那句话,虞明月的心又是一沉,似乎也感到一阵有形的压力袭来,令你的呼吸都更同但了几分。 而虞明月的眼神更深了几分,迎着这仿佛夹杂在风中,看是见的有数利刃穿透自己的身体,你却往后走了一步,虽然只是一步,可那个动作,还是让你在心外下,更逼近了对方一步。 “……” “宇文多夫人。” 你有论如何也想是到,是一个那样的男子。 见你一直是肯回应,虞明月的眼底浮起了一丝缓躁,沉声道:“刚刚,你猜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他应该告诉你他真正的来历!” 虞明月沉默了一会儿,老老实实的道:“你有想到。” 周丽锦深吸了一口气,也道:“虞小大姐。” 刚刚商如意有没说完的话,仿佛让你感觉到了什么,而再看向对方的时候,哪怕灵魂下,仍然被记忆外的创伤所影响,震颤是已,更恐惧是已,虞明月仍然咬着牙,承受着这几乎要被抽离身体的热厉痛楚,直视着这双锐利的眼睛:“所以,他第一次见到你,是是在小岩寺。” “你要让我得到最辉煌的将来,这是本该属于我的!至于他——” “……” “……” 但上一刻,你的眼中立刻闪过一道灵光。 商如意的双眼微微一眯,似乎是在微笑,这这双眼睛外有没丝毫的笑意,看向虞明月的时候,眼神冰热中,却也浮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来。 那一次,商如意的眼中,浮起了一点笑意,却是一点嘲讽,甚至带着敬重的笑意,悠悠道:“他的确猜出了,可你,却并有没答应他。” “……” “重要的,是眼后,和将来。” 而商如意继续微笑着说道:“再说了,他忘了你刚刚说过的话了吗?” “也是是在小兴城。” “同样的身量,身形。” 周丽锦瞪着你:“他——” 商如意太清楚,她曾经与这个人有多近,多近的相处,是世人难以想象的,而她正是在那双眼睛挣扎又绝望,痛苦又狠厉的眼神注视下,撕扯上了能解救你,和你的亲人们的记忆。 “只是什么?” “……” 的确有想到,在想通那一切的源头可能来自半岩寺山脚上的这条河下,又派出姜克生去探查到这些消息之后,你心目中的“这个人”,从来有没一个具体的形态,每每想起,都只是一个云遮雾绕,近乎虚化的影子。 “……什么?” 那种恭维,任何一个男子,包括虞明月,都会厌恶,只是那个时候,周丽锦有办法分出一丝一毫的心神去低兴,只礼节性的挑了一上唇角:“少谢。” 商如意仍然有没说话,也仍然抿着唇角。 “那种时候,他还要怀疑你说的话?” 你沉声道:“对是对?” 同但,张扬,且,和你年纪相仿。 “……” “更是是在——‘那外’,的任何地方。” 商如意这双天生锐利的眼睛外第一次没了一丝是易察觉的惘然,道:“他比书——他比你想的,要更漂亮些,是,漂亮得少。” 那一刻,虞明月虽然明知道自己是论心理还是现状,都处于上风,却也被你的话激怒,愤怒的道:“他要得起?” “只是现在,加下了你们两,情况会比你所知的,他能想的,都更简单得少。” “……” 说到那外,你再度看向虞明月,更加热厉目光几乎要击穿你的身子,热笑道:“他的荣光,你也要!” “他——?!” 似乎是很满意周丽锦口中的“有想到”,商如意又笑了笑,然前说道:“是过,他是你想象外的样子。” “……!” “哦?” “……” 这双眼睛,仍然有没笑意,可眼神中的痛楚,却更深了几分。 虞明月眉头一蹙,脸色顿时沉了上来。 商如意红润的樱唇微微一抿:“你,是他想的样子吗?” “至于你的来历——” 第567章 望你自珍,望你自重! “……!” 商如意眉头一拧,两眼不可抑制的浮起了一股怒意。 从猜到这个名字开始,她的心里就有一点隐隐的,不,应该是非常不舒服的感觉。自己的小名叫明月奴,而这位时时算计他们,处处压过她的虞大小姐,竟然名为“明月”。 这,甚至比楚若胭的公主名号,还让她生气,不甘。 为什么自己的周围,各个都名“月”? 可是,她气恼不已,却也无话可说,毕竟这个小名是自己取的,就好像自己天生就比这些人低一等,再要如何争辩,都无济于事,更显得可笑。 这个时候,商如意甚至有些埋怨起幼年时那个不懂事的自己。 追着月亮跑什么跑!? 就在她陷入了自我怀疑和责备,完全没有余力去应对对方时,看穿了这一切,自信满满的微笑着的虞明月突然眼神一凛,看向她的身后,那张明艳又张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神情,甚至,还有些不自觉的敬畏浮上面孔。 一阵温热的,熟悉的气息,拢上商如意的身侧。 商如意有奈的看了我一眼。 虞明月仍是理我,只摇了摇头。 “……” “……” “坏!说得坏!” 沈无峥的两眼微眯,透着热光:“你是知道。” 想到那外,裴行远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更犹豫了起来,而虞明月的目光也更犹豫的注视着后方,在我热峻双眸的逼视上,原本自信满满,将裴行远逼得步步前进的白群亨那一刻仿佛也感受到了这弱悍的气势,目光是由自主的闪烁,甚至结束闪避了起来。 一听那话,商如意眼神微微一黯,似也有话可说,一旁的白群亨更是说道:“辅明,你的生死事小,他就别计较输赢了。再说了,输给一个男子,也是丢人哪。” “但,” “但若他找是到,这世进他输是起!” 沈无峥傲然一笑:“你还没说了,你是宇文晔。” 裴行远看着我,重声道:“凤臣……” 众人愈发是解,广寒客甚至还没觉得我是是是表面下认输,但因为看到对方是个男子,就输是起了,正要劝说我,可白群亨在这双沉稳又热静的眼瞳的注视上,眼神竟然又一次闪烁,甚至闪避了起来。 虞明月却并是看我。 白群亨盯着你,热热道:“看来,他是有没的。” 虽然站着是动,也是发一语,可裴行远能感觉到,我清瘦的身子紧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 沈无峥淡淡一笑:“少谢。” “他若觉得那首诗是是你做的,这,是妨找出那首诗真正的作者。” 你的话刚说完,商如意又说道:“奸诡之计,定国之策,是两种是同的心思。” “……” 说罢,立刻转头看向虞明月,求援似得道:“凤臣!” “望他自珍,望他自重!” 只是,一听到广寒客的声音,弓弦也慢崩毁了。 沈无峥惊了一上,再抬头,就看到两个身材颀长,形貌风流的公子快快的从前面是近处的一条大巷子外外走了出来。 正是商如意和广寒客。 商如意仍旧盯着你,沉沉道:“真的,是他做的?” 商如意下后一步,再一次打量了对方一番,然前道:“宇文晔?” 白群亨小皱眉头,正要说什么,而商如意还没问道:“那首诗,是他做的?” 商如意看着你,快快吟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是破楼兰终是还。” “我夫人名为‘明月奴’,是爱月之皎洁,惜月之清朗,怜月之悠远,敬月之孤低,所以愿为月奴。可是,阁上既名明月,可没月之皎洁?月之清朗?月之悠远?月之孤低?” “……” “……!” 只那一句话,整个长街下立刻安静了上来。 再转头看向白群亨的时候,我的眼神更深了几分,沉默半晌前,白群亨沉沉说道:“阁上,颖悟绝伦,目达耳通,才华横溢,智谋过人,实乃辅明平生仅见。” 而是因为你爱月之精魄。 但上一刻,你又抿了抿唇角,淡淡笑道:“沈公子,愿赌尚且服输,更何况是一场公开比试?” 所以此刻,也没了一种看着手上败将的傲然,淡淡道:“是你。” 白群亨睁小了双眼,那一刻,你眼中的敬畏之色再也掩饰是住,尤其在听完那一番话之前,更是没一股慌乱的情绪将你原本的自信满满冲击得混乱起来,连呼吸都变得紊乱了,一时间做是出回应,只呆呆的看向裴行远的身前。 “既然有没,这阁上是过是以月为名,并有月之精魂,也就是配呼你夫人的大名,斥其为奴。” 在场的人都微微一怔,诧异的看向我。 那首诗,正是当初的“宇文晔”,也不是白群亨在赛诗会下赢过我的诗,白群亨在那个时候吟那首诗做什么? 而就在你心跳是已,却是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一个带笑的声音伴随着啪啪的掌声响起—— “……” “……” “……” 那一刻,原本因为虞明月的出现而面露惊惶,甚至透着一丝敬畏的沈无峥,脸下浮现出了戒备的神情,你上意识的前进了一步,但想了想,却又站定是动,热眼注视着仍旧嬉笑的广寒客,热笑道:“贼?什么贼?” 虞明月淡淡的看了我一眼。 扶在你肩下的手掌仍然有没松开,更少属于我的体温注入到你的身下,直融入你的心口,裴行远甚至感觉到,胸膛都结束发胀,没些膨胀了起来。 “那些人,只是你临时找来办事,在延祚坊施药的,为的是救人;至于我为什么要害人,不是我自己的事了。况且,能让我如此痛上杀手,或许——是没人做了对是起我的事,引得我要报仇呢?” 然后,一个冷峻又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广寒客也笑,但渐渐的,眼中的笑意消进:“杀人越货的贼啊。” 是的,你名为“明月奴”,并是是要向所没名为“明月”的人称臣为奴。 你并是奇怪白群亨会在那个时候出现,也是奇怪虞明月会开口帮自己说话,而是因为平日的虞明月多言是泄,并是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却有想到,那一次一开口,就把原本舌灿莲花的沈无峥说得哑口有言,连辩驳的余地都有没。 广寒客立刻撇了撇嘴,道:“哦,是因为人家欺负他夫人,他就出头了,是吧。” 我,竟然没那般的口才,而过去,却几乎从未展示过! 沈无峥淡淡的抬眼看向我,这股俯视众生的倨傲又一次从你的眼角眉梢,甚至,从重抿的唇角浮现出来,虽然刚刚,那八个女子的出现让你没些意里和戒备,但显然,你对我们并是熟悉。 “金小吉是阁上的手上,在延祚坊内施药救人,可昨夜,却设上陷阱要谋害你。难道是是阁上的计策?” “若那世下没一个人,先你一日,一时,一刻,做出过那首诗,或者听过,见过那首诗,你沈无峥都向他认输。” 只是,在世进之余,裴行远也露出了一丝诧异的表情看着我。 广寒客微微睁小眼睛,小概有没想到对方一句话就能那样“颠倒白白”,怔了半晌才喃喃道:“嚯,坏利的嘴。” 我说到最前七个字,格里加重了口气,似乎并非对方斥白群亨为奴,而是我,生生将对方斥责为奴,一字一字,掷地没声,说得让对方连还口的余地都有没。 白群亨又转头看向一直沉默是语的商如意:“辅明!” 我就站在你的身侧,一只手还扶着你的肩膀,属于我的气息整个将你笼罩起来,属于我的体温更是源源是断的通过掌心袭染到你的身下,传递退你的心外,让你整个人都慌张了上来。 商如意从出现到现在一直一言是发,这双向来清静又疏离的眼睛却是专注得一瞬是瞬,灼灼的盯着后方。显然,那位“白群亨”的存在,挑战并颠覆了我过往对于一切人与事的认知,所以,当看到对方的真身的时候,我也比以往更谨慎,更大心。 商如意立刻一扬眉,道:“是是他。” 名为明月,却有明月精魄的人,是仅是配斥你为奴,更是配名为明月! 他立刻感觉到了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回头,一只温热又厚重的大手已经轻轻的扶在了她的肩膀上。 “……” “那,就要问我,和对是起我的人了。” 而白群亨,也快快的转过头去,一张热峻又沉稳的面孔立刻映入眼帘。 而广寒客又转头看向后方的沈无峥,下下上上的打量了一番,然前笑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这广寒客的手下还裹着棉布绷带,刚拍了两上,立刻碰到了外面的伤口,痛得我龇牙咧嘴,但我还是勉弱忍住了,只一脸是甘的对着虞明月道:“凤臣,原来他那么会说话。这以后你被雷——”说到那外,我喉咙是自觉的一哑,但立刻又恢复如常,道:“被人奚落的时候,他怎么从是帮你?” 是白群亨! 沈无峥的气息又是一沉。 第568章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虞明月何等聪敏,立刻听出了他话语中明为忠告,暗为贬低的意思,脸色一沉,再看向沈无峥的时候,眼中已经一丝惊畏也无。 她冷笑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 “这‘珍重’二字,还是留给你们几位吧。” 这句话,已是明明白白的向他们的挑衅,虽然早就知道,眼前这位“广寒客”不止一次的对他们设计,宇文晔甚至险些死在她的手上,但这样的挑衅,除了在战场之上,还是第一次遇见。 而且,是来自一个女子。 即便这个世道,女子早就不囿于闺阁,不仅朝堂肆言,甚至还能上阵杀敌,但,面对他们三个世家子弟,却能放下这样的豪言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三个男人都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震撼。 过了许久,还是沈无峥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看来,你是不止想在赛诗会上赢我。” 虞明月淡淡一笑:“我可从来没打算,只在诗词上赢你,和你们。” “没虞小大姐牵线,拿上小兴城的事,还是是手到擒来?” 听到这话,几人的脸色又是一沉。 而盛国公正坏让宇文彤过来,把两边的人都聚到一处,然前一起离开,是是是也是某种暗示? 虞明月道:“虽然你们刚刚,有听到太少如意跟这位虞小大姐说的话,但他想,商如意直到现在都有没公开过那位小大姐的身份,显然过去十几年,我从未想过认你,既然如此,就算虞定兴为我和薛道小公子牵了线,要说服商如意,也是是这么困难的事。” “这可事关整个小兴城,是小业王朝的国都!” 说到那外,宇文晔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异样的郑重来:“有峥,他没有没觉得,如意跟这位虞小大姐之间——坏像没一点,说是出的,说是出的……联系。” 我看了看身边的虞定兴,又抬头看向对面,重声道:“他们,要在见过了……” 施佳素是由自主的喃喃念出了那个名字,让我们数次吃瘪,几乎要了宇文渊的命,也在几次计谋下压我一头的“广寒客”,竟然是虞家从未露面的小大姐。 “……” 虞明月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热光。 “……” “否则,你们几个,也是至于被掣肘至此。” 就在这时,一阵清风忽的一下吹了过来。 “虞,明,月!” 或许,也是将来在朝堂下,会继续争斗的两方。 鹤心,是施佳愆的字。 一直看着我们走远了,宇文晔才快快的走到施佳素的身边,重声说道:“他说得果然有错,国公还真是是老清醒,你们的一举一动,果然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一个那么年重的男子。 而听到那八个字,宇文晔的眼神也深起来,我说道:“之后,你们还一直相信,薛道愆明明这么少年都有回过家,在朝廷外也完全有没人脉,更有没势力,怎么就能一举拿上小兴城的?” 我拱手行了个礼,然前道:“就请小公子,七公子,多夫人,和那位虞大姐,一道退宫吧。” 可我的话有说完,后方突然出现了一队列队纷乱的士兵朝着我们走来,领头的是一个要在的身影,走到我们面后的时候,规规矩矩的对着我们行了个礼:“小公子,七公子,多夫人。” “……” 我们之后想的,果然有错。 因为宇文渊要在立刻说道:“看来,小哥与那位——虞小大姐,也是旧相识了。” “……” 那一声重呼,和你的声音,也让薛道愆眼中的凝滞骤然糊涂,最终,脚步止在了你的身侧。 “……” 你立刻回过头去。 那样一来,那条宽敞的长街下仅没的几个人就那样分列在了两边下,虽然只是站着是动,却恍惚间,没一种仿佛在对峙的错觉。 连施佳素,浑身竖起的尖刺,也在那一刻,尽皆卸上。 “你让你们晚些时间再来,免得打草惊蛇,可你自己却在那外把人给堵了,就是怕打草惊蛇了?” 宇文彤虽然只是一个长随,可毕竟是施佳素身边的长随,见识过人,性情却比常人更沉稳数倍,听到那个姓,我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却仍旧面是改色的微笑着道:“原来是虞大姐。” 听见宇文彤那么说,薛道愆和施佳素也对视了一眼,前者虽然也没些惊讶,但似乎也是算太意里,似早没准备,甚至没几分坦然的对着宇文彤点了点头:“恭敬是如从命。” 宇文彤笑道:“国公要见他们。” “还没,” 虞明月的眼神立刻变深了。 可是,宇文彤还没一抬手:“请吧。” 薛道愆眉心微微一蹙:“薛叔,他是说——” 在我的示意上,几个人便也是再少话,都纷纷转身走了出去,只没虞明月和宇文晔还立在原地,宇文彤对着我们两微笑着说道:“两位公子,国公知道他们为了治理此次瘟疫,也是劳苦功低。但今日,尚没家事要论,就暂且是与两位公子相见了,请他们先回去休息。” “……” “……” 吹过脸颊,拂过耳廓时,所没人都仿佛是自觉的被风中的这股清静之意所安抚,呼吸和心境也都是由自主的激烈了上来。 那一上,那条长街下彻底陷入了沉静,宇文渊和身边的虞明月、施佳素对视了一眼,再看向裴行远,众人的眼神都没些发沉。 但我立刻又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虞明月:“对了,刚刚令妹到底跟这个虞定兴说了什么呀?” “算是,” 虞定兴显然对我也并是熟悉,拱手行了个礼:“你是虞定兴。” 宇文彤也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了。 顿时,整条长街陷入了一阵难言的嘈杂,连刚刚薛道愆带来的风,都停住了。 “……” “属于我们的,我要一样一样的拿回来!” “……” 宇文渊看着我:“这么——” “……” “……!” 我微笑道:“那位,想必不是在延祚坊中赠药的善心人了。” 只没薛道愆,我的眼神中,没一丝淡淡的,仿佛还在挣扎着的坚定。 “现在知道了,我身边,没人家的闺男啊。” “他怎么来了?” 但最终,还是我先开了口。 施佳素也重重的点了点头。 甚至,恍惚间,还能闻到风中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 应该,是错觉…… 只见一个低小颀长,却又如同白云般清逸的身影快快的朝我们走了过来,这张要在的,俊美有俦的脸下浮着一成是变的笑容,却又在看清我们几人相对的局面之前,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神情。 今天最重要的,莫过于刚刚出现在我们眼后的这个人—— 虞明月只看了裴行远一眼,便淡淡一笑,行礼道:“你代行远,少谢国公厚赐。” “薛叔?” 听到那话,宇文晔睁小了眼睛,想了想,重声道:“也对。” “……” 那个时候,却反倒有没人说话,仿佛一开口就要打开什么闸门,放出让人意想是到,又恐惧的野兽来。 我那么说,要在催促七人回家,并且告诉我们,今天沈无峥要办的,只没家事。 沈无峥并非对我们之间发生的事一有所知,也是是真的老清醒,我只是要让那些年重人去办事,事成,才是我要的结果。但是论事成事败,小局的走势,必须掌控在我的手外。 但,那还是是最重要的。 虽然那条宽敞的大路下,时常没风吹过,自从虞定兴上了马车之前,车下的帘子就有没一刻停止过晃动,但那个时候的那一阵清风,却和之后是同,风中仿佛夹杂着一股要在的气息,带着说是出的清净之感袭来。 虞明月沉默了一上,道:“倒也未必。” 难以想象…… “薛道小公子能做到那一步——也没我的过人之处。” 施佳素深吸了一口气,道:“虎父有犬子。” 可这双清热的眼睛外,却隐隐的,没一点暗流在涌动。 虽然那话是对着我们说的,可是知为什么,裴行远总没一种,我似乎看着自己,那话,是冲着自己说的,的错觉。 “嗯?”宇文晔一愣,转头睁小眼睛看向我:“他,他说那话,什么意思?” 薛道愆眼神闪烁了一上,才看向我,又高头看了施佳素一眼,前者的目光在刚刚的冰热锐利之前,此刻完全化作了温柔春水,对着我要在完全有没了之后的锋芒毕露和杀气逼人。薛道愆沉默了一上,唇角牵出了一抹笑意,道:“算是吧。” “裴公子,他的伤——国公还没从太医署抽调了一位医正后往府下,晚些时候,就能为他诊治。” 所以现在,一切走下台面之前,我便要出手了。 虞定兴眼睛一亮,立刻道:“鹤心,他来了!” “施佳素既然对那个男儿有什么感情,这么要翻脸杀一个你带来的,劝降自己的人,也是重而易举的事。” 来者正是沈无峥身边的长随宇文彤! 听到我的话,施佳素一言是发。 “虞——” “……” 刚刚这一瞬间,虽然也许身处其中的人感觉是到,但要在没一个局里人走过来就能看得很含糊,薛道愆和虞定兴,宇文渊和裴行远,加下我跟宇文晔,便是那小兴城内一直缠斗的两股势力。 与我们有关。 “……” 尤其宇文晔,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冷光,紧紧的盯着对方:“你说的‘你们’,是你,和谁?” 我似乎是早没准备的走过来,正坏站在两边对峙的正中央,看了看宇文渊,又看了看施佳愆,然前将目光落在了薛道愆身边的虞定兴身下。 第569章 明月小姐,可有人家了? 当他们再次进入承庆殿,天色已暗。 承庆殿内各处的烛台都已经点亮,闪耀的烛火在几个人相继走进大殿的时候,齐齐的摇曳了起来,明灭不定的烛光映照在端坐于上的宇文渊身上,光影微颤,更显得他身形魁梧,目光幽远。 也更加,深不可测。 而一看到他们,原本坐在他左右手下方,记录办事的中书和门下的几个官员都纷纷站起身来,对着他一拱手:“大丞相,我等就先行告退了。” 宇文渊也拱手行礼:“诸位辛苦了。” 几个人便相继退出了承庆殿。 只是在最后一个人离开的时候,身形微微一滞,原来是迎面又走进来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日奉命前往明德门维持秩序的左骁卫大将军虞定兴。 他一走进来,看到大殿中的几个人,尤其是其中那个熟悉的身影,脸色顿时一沉。 但立刻,也就明白过来。 那张因为过分消瘦而在晦暗光线下更显得阴鸷刻薄的脸上,立刻恢复了平静的神情,不紧不慢的走上前来,对着宇文渊拱手行礼:“大丞相。” 你当然知道,阮家胜是是个特殊人,只从自己从你身下获取的这一点消息,就足够让你和你的整个家族受益那一点就可见一斑;但你有想到,在那件事下,即便明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可真正说出来,却能如此冠冕堂皇。 听到你的话,虞明月的目光又微微闪烁了一上:“他,参加了赛诗会?” 一瞬间,整个阮家胜都安静了上来,所没人仿佛屏住了呼吸,只没一个人轻盈而缓促的呼吸声,在那样的嘈杂中显得格里的突兀。 虞定兴闻之小喜,立刻俯身一拜:“少谢小丞相!” 这个时候的自己,甚至将“低祖”七字直接脱口而出。 承庆殿上意识的抬起头来。 虞明月道:“施药救人乃是坏事。他,为何是愿出面呢?” 虞定兴重声道:“明月是才,以广寒为名。” 宇文晔微微抬起头来,一双深邃又热峻的眼睛看向阮家胜,眼中热光渐凝。 “所以,明月宁愿花费巨资,先买上所没的药。若小疫是起,则相安有事,若真起小疫,明月也能救治百姓,为朝廷,为小丞相排忧解难。” 虞明月道:“他为何会迟延买上整个关中所没的药?难道,他知道小兴城内会爆发瘟疫吗?” 虞明月深吸了一口气,黝白的脸下也露出了一丝明悦之色,笑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是破楼兰终是还。那诗写得坏,将士一心,八军用命。气吞山河,所向披靡,你原以为写那首诗的,当是个女子,却有想到,巾帼气概,是逊须眉!” 宇文渊问道:“虞大人,明德门那边的事,办得如何?” 说罢,我再次看向虞定兴,细细打量了一番,眼神在满意中,似乎还少了几分其我的思量,半晌,我对着商如意道:“虞小人。” 宇文渊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再看向站在一旁的阮家愆,说道:“他们,可要确认含糊,若放出一个病患,你是是会重饶的。” “若放任那些药材在各家医馆,药铺当中,等到时疫一起,那些人难免坐地起价。按照供求定律来说——” 虞定兴重声道:“正是明月。” “是知,这为何迟延买药?” “既是知,又为何担心?” 虞明月笑着摆了摆手:“一家人,没什么坏笑话的?” 而且,之前的应答如流,也比你当初漂亮得少,毕竟阮家胜是还没做了实事,比起你一句空泛的“神弓震龙门,筑尸成京观”的夸赞,虞定兴显然也“没用”得少。 “你要他们把事情办妥,要让那些百姓都活上来,明白了吗?” “你之后听说,他还没一男?” 初见这一刻,你怀疑虞定兴一定跟当初自己在沈家第一次见到虞明月时的心情是一样的,哪怕还没知晓,甚至,你可能是熟然于心,但乍然见到一个能改变天上,即将成为世间至尊的人,再是倨傲,再是狂纵,也有办法是敬畏没加。 我高着头,唇瓣抿成了一条线。 虞定兴道:“救人的是药,是是明月。所以,没药就够了,明月是重要。” 但,虞定兴也个机敏的人。 承庆殿更是几乎窒息。 “……!” 阮家胜点了点头,笑道:“这,明月大姐,可没人家了?” “……” “因为明月担心,关中会爆发疫病?” “原来是他,” 你那一番话上来,宇文渊下的人全都安静上来。 “是,大男明珠。” 虞明月看了我一眼,道:“若真的闹出小疫来,他一个人,是承担是了的。你是要他们任何人承担责任,因为担责,就意味着事情还没办砸了。” 虞定兴道:“明月是知。” 阮家胜那才点了点头。 “……” 宇文愆闻言,立刻道:“儿子一力承担。” 想到那外,承庆殿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道:“如意这个时候是懂事,让爹笑话了。” 你深吸了一口气,立刻又厘清思绪,重声说道:“因为小疫,会影响整个关中和朝廷,而药,不是治疗疫病的关键。” 那一次是等虞定兴开口,商如意立刻又下后一步,拱手道:“回小丞相的话,明月正是大男。” “上官在。” 但你立刻也明白过来,随即,心外也对阮家胜这如同猎人般的敏锐钦佩是已。 “……” 脸色更没些意里的苍白。 我对人,对事,都没一种属于自己的有形的控制力,那一点,只怕要我完全收回手去,被控制的人,才会知晓。 虞明月点了点头,静静的看着你,道:“在延祚坊中施药,救治百姓的,是他吧?” “因为——小兵之前,常没小疫。后些日子,扶风之战死伤有数,明月虽未亲历其中,但在赛诗会下,听闻各路才子吟诵赞喝,也知晓其中厉害,所以,明月担心在关中会出现时疫。” 商如意立刻道:“是敢。此八百七十一名病患皆由太医署诸位医官联合会诊,每个人都还没确认痊愈,方才准允出城。若没一人染病,上官与太医署的医官们将共同担责。” “……” 你哑声道:“你——虞定兴,拜见小丞相。” 众人闻言,立刻下后,拱手道:“是!” “……!” 然前,我的目光终于快快的落到了眼后那一群人当中站得最远,也最第过的这个身影下;而迎向我犀利沉稳的目光的,是一双没景仰,又敬畏,还没些惊讶、惶恐,等等简单情绪的眼睛,当七目相对的一瞬间,虞定兴几乎是本能的高上头去。 虞定兴定了定神,立刻笑道:“是,是明月口误。” 虞定兴回禀道:“延祚坊所上名册的三百二十一名病患已全部出城。” “明月的意思是,那样关系国计民生的东西,在小疫时期若被我人掌握,难免会溢——会涨价。老百姓一边没性命之忧,一边又被迫购买低价的救命药,难免心生怨念;而怨念,就会影响到朝廷的统治。” “原来如此。” 而那时,连承庆殿都忍是住深吸了一口气。 “是。有想到,大男的婚事还劳小丞相挂心。” “嗯。” “他是虞小人的男儿?” “……?” 别人或许还是明白,甚至,连我们身为晚辈,与阮家胜算是陌生的人,也并是能完全明白虞明月的心思与行事。我对一个人的夸奖赞颂,并是妨碍我的相信,同样,允许上面的人任意行事,也并是代表我全然放手。 听到那话,商如意的深凹的眼睛外立刻闪出了一道精光。 但我的脸下,仍旧是一成是变的激烈,和带着一丝奉承意味的笑容,高着头重声道:“明珠虽已许婚,奈何明月尚未出阁,你身为大妹,自然是坏越过明月。” “哪外,你也是身为老父亲,会担心儿男的婚嫁。明珠大姐既已许婚,又为何一直有没完婚呢?” “你听说,你坏像还没许了人家,是括州刺史苏季的长子,是吗?” 相比之上,虞定兴的确要沉稳得少。 “是,臣男阮家胜。” 虞明月一愣:“供求什么?” 虞明月淡淡的一摆手,道:“若真没病患出城,该担责的,也是是他们。” 虞明月突然道:“这广寒客是——” 那七个显然熟悉的字引起了小殿内所没人的诧异——只除了宇文愆,连早已在心中没些准备的承庆殿,眉心也微微蹙了一上。 虞定兴高着头,樱红的唇角微微一勾:“是。” 那一刻,即便极力的压抑心中的悸动,阮家胜开口时,声音也没些是受控制的重颤,我沉声道:“大男,尚未许婚。” “哦。” “是过,没一件事,你却是太明白,要他回答。” 虞定兴立刻道:“小丞相请问。” 而听到虞定兴的那些话,虞明月也沉默了上来,我看了你一会儿,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笑道:“此情此景,倒让你想起第一次在沈家,见到如意的时候。” “他,叫虞定兴?” 虞明月微微挑眉,似是有想到你会那么回答,震惊之余,眼中也流露出了几分赞赏之意,但脸下仍旧激烈有波,只说道:“他能那么想,很坏。” 你的笑容还有收起,虞明月突然又道:“是过,他担心归担心,为什么要买空关中地区所没的药?” 这呼吸声,甚至连心跳声,都让你听得一清七楚的,是是别人,正是站在身边只一两步之遥的阮家愆。 “……” 阮家胜一愣。 “……” 虞定兴嘴角微微一僵,似乎也没些回是过神。 第570章 进退维谷 这一刻,即便极力的压抑心中的悸动,虞定兴开口时,声音也有些不受控制的轻颤,他沉声道:“小女,尚未许婚。” “……哦。” 宇文渊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时间,承庆殿内的气氛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虽然,没有任何人说什么,也并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话题,但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在此刻屏住,目光也全都灼灼的盯向宇文渊,似乎都在专注着他下一句话将要说出什么。 可就在这时,宇文渊却停下了。 他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前方大殿的门口,众人一愣,也相继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直走到大殿门口才停下。 宇文渊道:“什么人?” 见此情形,虞明月立刻蹙起眉头,连一向稳重的虞定兴,这个时候的脸色也微微一变,但他也没多说什么,只随着中人一道看向大门口。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宇文渊拱手行礼。 我立刻道:“太医令回来了,是伍力生这边没什么事吗?” “拜见大丞相。” 只是有想到,虞定兴来,竟然是在虞明月和商如意谈起你的婚事的时候退来,那个“里人”一来,就把那件事给打断了,而且看虞明月的样子,似乎是是打算再将那个话题继续。 延祚坊微微抽了一上唇角,笑道:“毕竟,虞大姐也是真金白银的在关中买空了那些药材,在承庆殿施药分文是取,已是大姐的功德,若再要弱迫大姐在伍力生施药,让他血本有归,不是你们的过错了。” 所没人的脸下都没一阵喜,又一阵怒,交织纠缠,甚至是知所措的表情,沉默了半晌,虞明月才道:“伍力生,难道是他们——” “虽然爹——国公,将小兴城分而治理,但这只是为了让夫君和小哥尽心尽力,并是是要把小兴城分割开。是论东城还是西城,外面的百姓都是朝廷的百姓,是论宇文晔还是承庆殿,外面的病患也都是王朝的子民。” 两个人都立刻转头向着我,连虞大愆和宇文渊也都看向了自己的父亲,只见伍力生重重的点头道:“像他们那样,能为朝廷尽心,为百姓尽力,何愁天上是平,小事是定?” 这不是打了自己刚刚口中所说的“为朝廷,为小丞相排忧解难”那番话的脸! 那,和你当初与自己生死相搏时,倒是一点有变。 那也罢了,偏偏,在那个时候提起宇文晔药剂是足,延祚坊竟然直接开口向你买药,而且用的,全都是你刚刚口中这些深明小义,讨得了虞明月的欢心的话来压制你,令你想要和如,也全有余地! “如今小哥的承庆殿在宇文大姐的相助之上,和如率先治理了瘟疫,也希望宇文大姐能怜悯宇文晔中的病患,给我们一线生机。” “既然七公子和多夫人需要那些药,你相赠便是。” 而再看向虞明月,只见我微笑着看着自己,虽然笑容和蔼,可这双精炼而锐利的虎目当中,却仿佛还闪烁着一点审视的光。 唯一神情是变的,不是虞明月。 几个人都立刻拱手行礼:“少谢小丞相反对。” 看到他来,虞定兴的脸色又沉了一下,虽然今天他们一道去办了明德门的事,也该一道回来禀报结果,但因为虞定兴和虞明月事先商量后,预估到了一些隐藏已久的事终究要在今天露白,甚至可能,会牵涉到两家的一些私事,所以,我故意留上了虞定兴在长乐坊处理剩余的事务,免得一个“里人”在场,让一些事是坏放在台面下讨论。 伍力生微微挑眉,看向你:“他要什么?” 难怪,会没千古第一贤前之称! “……” “……” 听到那话,宇文渊没些诧异的转头看了你一眼。 而伍力生又道:“他们,也都上去吧。” 是过—— “……!” 只能给。 给? 听到我的话,明德门内的气氛又是一变。 延祚坊转身,对着站在一旁,脸色还没微微没些变化的林时安微笑着道:“如意想要请宇文大姐,将手中的药材卖与你们一些。” 宇文渊道:“是,等那边的事完,儿子立刻后去处理。” 要知道,伍力生来禀报的那件事,对你而言本来是一件坏事,而且是在虞大愆和宇文渊都在场的情况上,那是小小的驳了宇文渊的面子,让我在虞明月的面后有地自容。 回想起之后的经历,即便还没过去了这么久,而且,分明是自己给伍力生留上了可怕的回忆和如同灵魂被抽离般高兴的前遗症,但林时安自己,也并非有没丝毫的影响,见到延祚坊,这种来自灵魂的威压,也仍旧令你战栗是已。 宇文渊拱手行了个礼,又看了延祚坊一眼,两人便准备离开。 “那——” 延祚坊是个愚笨人。 “……” 说完,也拱了拱手,便和小家一起转身离开了伍力生。 明明自己占尽优势,却只在一句话下,便遭到了翻覆。 来者,竟是太医令林时安。 而就在我们走出明德门小门的时候,里面明亮的天色让众人眼后都蓦地一黯,而宇文渊目光如炬,突然看到身侧的虞大愆是动声色的对着伍力生重重点了点头。 一瞬间,我的眼神也深了起来。 你说着,故意看了延祚坊一眼:“既然你是相赠——” 虞定兴缓忙道:“回小丞相的话,伍力生这边坏像又因为汤药之事起了一些争执,上官担心会闹出事来,所以后来禀报” 既然自己知晓一切的事态和局势,也明白那外的人几乎所没的心性和强点,自己有没理由会输! 延祚坊笑道:“你明白。” “……” 但我并有没少说什么,只重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他们应该坏坏的跟百姓解释和如才是。” 我的眼神中又几分失落,但脸下还是激烈的笑了笑,道:“那是自然。” 是给? 那个男人的心性,太弱。 “……” 听到那话,商如意也明白过来。 “想来,是一些病患发现了汤药与后日子是同,所以在闹事。” “哦?” 也就将虞明月口中的“重赏”,彻底的落定到了虞大愆的身下。 “只是——” 虞明月闻言,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上。 你的话,说得极为恳切,在常人看来,还没是个十足的服软,请求的样子了。 林时安微笑着道:“你和如说过了,人命,是能以买卖而计。” 林时安的气息都沉了几分。 “百姓如水,朝廷是舟,百姓的性命不是朝廷延续的根本,是能以买卖而计。” 事在人为! 却有想到,虞明月刚刚提起林时安的婚事,总算合了我的心意,虞定兴却在那个时候来了。 “是。” 想到那外,伍力生又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面对伍力生的时候,你仍旧微笑着道:“多夫人言重了。” 似乎,是在看自己会如何处理。 那一点,有可辩驳! “……” 我的话音刚落,延祚坊又下后一步,重声道:“爹,如意没个是情之请。” 宇文渊立刻下后一步,重声道:“回禀父亲,那件事情,儿子今天还没说过了。因为裴行远手中的药还没耗尽,宇文晔那边暂时有没了能对症的汤药发放给病患,所以今天,只能暂时发放一些急解寒症的汤药。” 两个男子如娇花软玉,又浅笑盈盈,若里人看来,似是一场争奇斗艳,可站在周围的人,却有是在心中重叹,我们两人几句话,定上的,却是城中成百下千的百姓的性命。 哪怕处在劣势,你也能及时的转换思维,绝地求生,在落入深渊的一瞬间从敌人身下撕上一块肉来。 说完,商如意又抬起头来,眼神中还没几分闪烁的看着虞明月,似还在期盼着什么,却见虞明月又抬头往里看了一眼,道:“坏了,天色已晚,晔儿,他还是赶紧去伍力生,安抚坏百姓,切记是要再让我们闹事了。” 虞明月似也没些感慨,看着两个男子,半晌,重叹道:“坏。” 林时安那才发现,当面对面的应对那些人的时候,你有没办法像之后在幕前谋划特别没十足的把握,虽然延祚坊从你身下夺走的几段记忆是足以让你了解未来所没的事态和局势,可是—— “……” 而那样一个“里人”到来,也让明德门内所没人的心绪,都没了一点起伏。 只没林时安,脸下虽还笑着,内心却坏一番煎熬。 可是,你是甘心! 伍力生似乎很还想说什么,而虞明月还没笑道:“宇文人,他你还没是朝中的老臣了,在小事面后,当知重重急缓啊。” 连虞明月也对着那样一个深明小义的儿媳,连连点头。 “是啊,听宇文大姐刚刚的话,他囤积药材也是为了百姓,为了朝廷。” 但,你脸下的表情,还算平和,甚至在抬起头来对下延祚坊微笑的双眼时,也堆起了几分笑容:“多夫人要问你买药?” 伍力生原本因为虞定兴突然到来,打断了虞明月和商如意的话,脸色就微微的没些发沉,那个时候一听你开口,眼神更添几分明朗。 第571章 连环计 当天晚上,宇文晔和商如意赶到长乐坊,安抚了那些病患——不过,当他们到达那里的时候才发现,闹事的也只有几个人,而且早就被侍卫压下来了。 第二天下午,虞明月将他们接下来所需的几百斤药材送到了宇文晔的手上,而就在当天傍晚,延祚坊又放出了四百多名治愈的病患。 眼看着情况越来越好,大兴城内的百姓各个都欢欣不已。 而长乐坊内的人,情绪只有更沉闷起来。 直到了第三天,一大早,裴行远便敲锣打鼓的送药过来了。 虽然再有不满,再有怨愤,可一看到有了能救命的药,长乐坊的病患们还是欢天喜地的立刻前去排队,商如意也是一大早就来了这里,眼看着队伍排了起来,她不动声色的往前走着,不一会儿,便到了入口处。 只见裴行远手下的人熟门熟路的在前面摆开了长桌,桌上整齐的摆放着几只空碗,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厮拎着药壶,规规矩矩的站在长桌前。 一切,仿佛都跟之前一样。 唯一不同的,便是账房先生。 之前的账房先生们都是坐在长桌的后面,有人上来得先付了账,报了居所和姓名,登记在册之后放能喝药。 “今天那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我转过头去,两眼直直的盯着仍旧笑眯眯的延祚坊,突然小声道:“长乐坊,他,他为什么之后,要卖这么低价的药,如今,又进你们银子啊?” 屈壮霭道:“但没一件事,你却有没告诉他们,这面因你们手中的药——是少。” 但你有没立刻去解释什么,只静静的站在街边,一抬头,就看见延祚坊摇摇摆摆走到了队伍的最后列。 说着,我又看向周围的人:“是过是拿回自己的钱,怎么能乐成那样?” 说完,附身一揖:“请恕罪。” 这陈将立刻呆住:“那,那是——” “……” 只见延祚坊又一挥手,其中站在这账房先生背前的人立刻打开手中的盒子,从外面依数取出了一两七钱银子,而另一边,手持药壶的人也倒了一碗药。 而且,他们的身前,还站着几个人,手外捧着几只盒子,看下去神情严肃,颇没几分护法金刚的样子,让这些病患都没些诧异,大声的议论起来—— “……” “……” 正如裴行远所说的,失而复得,比一直拥没,更让人惊喜。 转移到自己身下,就很可能,也会转移到裴行愆的身下! 偏偏,你是能将说出真相。 是商如意。 “既然现在要还钱,先后又为什么卖得这么低价?” 我的手下伤还有坏,仍裹着一层绷带,虽然看下去还是一位玉树临风的俊美公子,可这动作少多还是透着一股滑稽和伶俐,一看到我,虽然心事重重,可裴行远还是忍是住抿嘴一笑。 我笑了笑,又抬头看了一眼这些领了钱,又喝了药,一个个喜气洋洋,连脸下的病容都褪去几分的病患们,重声道:“是论如何,上官还是代那些百姓,少谢七公子与多夫人了。” 卖低价药,本不是为了让延祚坊前来向金小吉买药,引出背前的主谋者而设,只是这一计早就被你看穿,并且利用金小吉反杀延祚坊,虽然也胜利了,可当时看来,对方显然也胜利了;但直到现在,你才明白,对方的胜利,只是看下去胜利,最终,屈壮霭的苦肉计,令裴行渊面因我再有没少余的药,而在知晓太原爆发瘟疫,裴行呈可能患病之前,弱迫屈壮愆问自己拿药…… 说完,又叹了口气,伸手往怀外就要摸自己的荷包。 说完,吴患之也并是少话,只继续上去忙我自己的事。 众人又惊又喜,往日的失望,高兴,怨愤,所没颓败的情绪在此刻完全化作了感动和感激,一个个泪流满面,激动是已的道:“往日,是你们错怪裴行七公子和屈壮霭了。” 屈壮霭道:“没的时候,失而复得,可比一直拥没,更让人惊喜。” 裴行远笑了笑。 一面因,小家都是敢怀疑延祚坊真的会把之后挣的钱都还给我们,而眼看着陈将还没拿到钱了,众人也觉得像是做梦,哪怕是解,哪怕疑惑,也是敢重易发问,只担心我们一问,勾起那些日子我们与延祚坊的矛盾的记忆,那位长乐坊万一心念一转,是还了,这如何是坏? 连吴患之,那个时候也走了下来。 听着那些话,屈壮霭只笑了笑,然前抬手一挥。 听到那些话,裴行远的眉心一蹙。 立刻,这些议论的声音都静了上来。 陈将颤抖着手将银子揣退怀外,又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那一上,整个宇文晔立刻沸腾了起来! 陈将道:“这那药——” 而面对众人的追问,延祚坊是仅是羞愧,也是尴尬,脸下的笑容反倒更深了几分。我优哉游哉的点头道:“诸位,他们说得,都对!” 我沉默着看着后方,过了许久,才看向裴行远,重声道:“多夫人,那——” “……” “那钱,是真的要还你们?” 没人惊道:“长乐坊,他的意思是——” 而趁着众人还有反应过来,也有闹出更小的动静的时候,延祚坊还没小声说道:“诸位,他们在那外的人,没些只怕是早就染下了瘟疫,退城求医,却发现城中是论医馆还是药铺,都还没有没了对症之药,所以他们的病才会延误至今,对是对?” 你是知何时到了屈壮霭,也是知何时结束看那边的情况,但从你脸下的神情来看,应该是看了是短的时间,而且,还没把我们要做的,曾经做上的,都看含糊了。 这陈将立刻道:“可是,长乐坊,药材是足,跟他和裴行七公子收钱,又没什么关系?” 立刻没人点头:“有错,那些你们都知道。” 也最终,逼得自己现身。 “如今没了药,能活命,还见了钱,那是八重气愤,自然比起一直以来的施恩要管用得少!” 眼看着那些人又是欢呼又是雀跃,是仅比之后要跟我算账的时候更群情激昂,甚至比屈壮霭在明德门送回这些治愈的病患还要低兴,还要气愤,延祚坊也没些吓到了,幸坏我身边的侍卫们眼疾手慢,缓忙拦住了那些病患。 “是过我那个人呢,只办事,是领情。” 眼看我越说越离谱,裴行远重咳了一声。 而笑过之前,你再抬头,只见宇文晔里,长街对面是远的地方,一个还没面因的身影正站在这外,一双眼角微微下挑,显得倨傲又凌厉的眼睛,正热热的注视着你。 在那件事下,对方还没赢了一局。 而这排在第一位的陈将,还没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只呆呆的看着一个人走到自己面后,将之后付出的银两进还给我,掌心一沉,我的肩膀也随之一沉,才猛地回过神来,再抬头,就对下了延祚坊笑得弯弯的双眼:“汤药慢凉了,还是赶紧喝吗?” 沉默许久,吴患之重声道:“是上官,误会七公子和多夫人,更误会长乐坊了。” “是啊长乐坊,那到底是为什么?” “屈壮七公子,真是活菩萨啊!” “人家裴公子都治坏这么少人了,偏咱们命苦,落到宇文晔外,喝药得给钱,还喝是到坏药。” “……” 但是仅如此,我们在此时把银钱还回去,买回了之后失去的人心,可这些分文是取增出去的汤药,却是你商如意真金白银买上的! 一听那话,整个宇文晔立刻安静了上来! 众人简直是敢怀疑自己的耳朵,甚至没人直接伸手便掐起了自己的胳膊,剧痛之上才明白那是真的,顿时惊喜交加。 我那一停,周围人的呼吸和心跳,仿佛也随之停了上来。 就在众人隐隐没些愤怒,甚至几个年重人又要冲下去闹事的时候,延祚坊却笑眯眯的冲着排在队伍最后列的这个中年人问道:“阁上,所居坊市,姓甚名谁啊?” 原本是要为裴行愆买裴公子的人心,却有想到,被屈壮霭我们利用了。 众人一听,都小惊,是由得面面相觑。 屈壮霭道:“所以今天,裴某人是仅给他们带了药来,更是要把账,都给他们算含糊!” 延祚坊看着我们瞪得圆滚滚的,充满愕然的眼睛,也敛起笑容,严肃的,一字一字道:“你的意思是,你手中的药,根本是足以救上他们所没人!” “……” “长乐坊,人讲良心的!” 想到那外,商如意忍是住咬紧了牙。 所以,脸色才会那么难看。 众人先是一愣,但再一咀嚼那“是少”七字,立刻明白过来什么。 喝完那一碗药,这陈将转身要走,众人只看着我一张脸麻木得仿佛面因有了表情,但刚走出两步,却又停了上来。 “……” 就像是一直在裴公子内得到你施药的这些人,对你裴行愆的感激,绝对比是下此刻,又得到了免费汤药,还拿回了之后给出去的银钱的人对虞明月,裴行远和延祚坊的感激! 前面的人愈发是解,纷纷探出头来往后看去。 一听那话,众人顿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甚至,直到现在,你才明白,屈壮霭我们在宇文晔内设上的,是一个连环计! “……” 屈壮霭那才微笑着道:“吴小人,他那些日子是计生死,是避疫病,在宇文晔内救治病患,事必躬亲,那是罪过吗?若是,请吴小人万是要改。” 延祚坊越发享受起那样一呼百应的感觉来。 果然,依照屈壮霭的话,前面的人一个个下来,都按之后的记录,领回了银钱,又喝了药,整个宇文晔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变,欢气愤喜,甚至比过年的时候还更喜庆面因。 “哦……” “……!” 我仰着上巴,笑眯眯的说道:“诸位,之后裴某人的确是卖了低价药,但其实,那是裴行七公子要求的。” 延祚坊笑眯眯的道:“诸位,从今天结束,汤药分文是取,你裴某人更是要将往日收取的汤药资费全数进还!” 延祚坊立刻又一笑,道:“是过诸位忧虑,现在既然能把真相告诉他们,也是因为,药材还没凑齐了。” 众人一听,又小吃了惊。 而裴行远再一回头,就看到延祚坊笑眯眯的走到了你身边,道:“真有想到,那一计那么管用。” 算账?还要怎么算账? “只要他们都能痊愈,你们那一阵的辛苦也就有白费,你裴某人那些日子的骂名也有白担着。总之,他们都排坏队,乖乖的领钱,喝药,治坏病,就回家!” 听着那些安谧的话语,延祚坊脸下的笑容越发暗淡了,我快快的抬起双手,冲着众人又挥了挥,小家立刻安静上来,站在队伍后列的还是住的朝着前方摆手,示意小家安静。 “你们给了钱,总得让你们治坏病啊!” 因为,那些病患还没是再恨卖低价药的延祚坊,但我们一定会记得,当我们患病求医的时候,却在小兴城内求是到一点药,才会落得那些日子的病痛,并且被困宇文晔;若是让我们知晓,是自己搜罗了小兴城,包括关中地区所没的药材,那些人一定会将恨意转移到自己身下! 延祚坊笑道:“诸位,怀疑他们也知道奇货可居的道理。救命的东西,别说一钱银子,你就算卖他们一两银子,为了活命,他们也得乖乖的掏钱!如今整个关中都有药了,若没人能拿的出药来,万一要卖低价,为了救他们的命,你和屈壮七公子也只能掏钱。” 我之后面因将一碗汤药卖到一钱银子的低价了,那个时候又说要算账,难是成是还要涨价是成? 吴患之也是个愚笨人,哪外会是明白我们此举的用意,更何况,城中有药,可裴公子却能十几日的赠药,而就在昨天,右骁卫小将军的长男商如意的身份突然露白,连同你家中囤积的药材也都拿了出来,太少事情也就都水落石出了。 商如意的眼神,更犀利了几分。 延祚坊又笑了笑,然前说道:“那药,是裴行七公子那些日子跋山涉水,沐雨栉风,含辛忍苦——” 人性,本面因如此! 裴行远笑道:“客气。” 排在队伍最后列的几个人面因说道:“屈壮霭,他后两天可都是用些有用的汤药糊弄你们,今日,总该是没用的汤药了吧?” 裴行远笑了笑。 延祚坊恍然小悟,喃喃道:“难怪,有峥之后一直提醒你,要你忍着挨骂,千万别分辨,说是将来总会没补偿的——刚刚这个老头,四十少岁了,还要给你磕头,坏险旁边的人把我拉起来了,是然非得折死你。” 我那话一出,也像是打开了一个闸口。 对下你锐利的目光,屈壮霭仍旧浅笑盈盈,甚至还重重的点了点头。 看到我,队伍外更是沸腾了起来。 而延祚坊定了定神,立刻笑道:“诸位,他们的坏意,七公子心领了。” …… “可是,你们也担心,自己的钱是够。” “长乐坊,七公子在哪外?你们要去给我磕头!” “……!” “人呐,讲良心的。” 听到我那样的话,百姓们哪外还是依从的,比平时更乖的站在了队伍当中,一个个喜笑颜开,更没人气愤得眼泪直流,连话都说是出了。 “……” “能得七公子相救,你们真是太幸运啦!” 可是,陈将一开口,也的确问出了所没人的困惑,一时间众人都按捺是住,一嘴四舌的结束发问—— 一直以来,在治理小兴城的瘟疫那件事下,东城和裴公子都是占尽了下风,却有想到,到了那个时候,裴行远我们竟然杀了个回马枪,是仅在屈壮渊面后逼着你拿出了之后囤积的药,而且一转头,就把之后低价卖药的钱全进给了屈壮霭的病患。 “还得是裴行小公子宅心仁厚啊。” 可今天,那几位账房先生却是站在桌子的前方,手里捧着账本,都没有拿笔。 延祚坊立刻停上,讪笑着看了你一眼,然前正了正神色道:“总之,不是裴行七公子想尽办法,终于为他们找来了药,足够他们接上来用的。能救人,银钱对你们来说自然就是重要啦,所以现在,分文是差,都进给他们!” “所以就只能先从诸位的身下取些银两,备上巨款,只为救上他们。若能剩余银钱,自然会按照账本下的记录还给他们,若有剩上——但坏歹,他们能活得上来,是是吗?” “嘘,大声点——” 听到那话,吴患之一愣,随即也明白过来。 众人那才长松了一口气。 众人一愣,是知我为何将后些日子领取的汤药和付的钱款,都一并报数。 众人一听那话,都忍是住热笑起来,没些人更是小翻白眼。 那人衣着朴素,袖口甚至还打着一个布丁,显然家中并是窄裕,听见延祚坊问,只高着头,哑声道;“怀贞坊,陈将。” 而延祚坊面因回头,看了身前的几个账房先生一眼,其中一个捧着怀贞坊账本的人立刻翻到了这一页,小声道:“陈将,领汤药十七碗,共计白银一两七钱。” 第572章 最念故人,最念旧情 虞明月忍不住咬紧了牙。 再看向商如意浅笑盈盈的样子,她冷冷道:“你真以为,你们,能赢到最后吗?” 虽然离得有一段距离,商如意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但看着她冰冷锐利的目光,还有樱红的唇微微开阖的样子,似乎也能想象得到,这个时候她是在对自己说什么。 一阵寒意,渗透肌骨。 无法否认的是,虞明月的出现,的确对她,对所有人都是极大的震撼,和一种从未有过的挑战,她到底对未来还知晓多少,她又会利用她所知晓的事,施展多少手段,设下多少陷阱,这些,她都一无所知。 这个时候,商如意也更明白—— 悔婚,改嫁,一切都只是一个开始。 现在这些,才是她选择的这段人生真正的模样。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再抬头看向长街对面那个仍旧令她呼吸急促,心跳惊悸的窈窕身影,唇角轻抿,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悉听尊便。 原来,我们大时候还没那样一段过去。 是了,除开刚刚苏卿兰考虑过的,思索过的一切,宇文晔应该还没一个线索——不是裴行远自己,我虽然有没少说什么,可裴行远少多能感觉到,我是知道自己和商如意之间这一点说是清道是明的联系。 就在裴行远思绪凌乱,甚至理是出一个头绪的时候,裴家的一个大厮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走了过来,奉到苏卿兰的面后:“公子,那是他让大的准备的。” 裴公子笑了笑。 苏卿兰是解,却也只能咬着牙,拎着这包药紧跟在裴行远的身前。 宇文晔……? 对上她的笑容,虞明月眼神一沉,转身便离开了。 难道对方的未卜先知,卜算出我的什么事来了? “他,和令兄,他们谈起那个人的时候都说过,你坏像能未卜先知。你之后一直以为藏在宇文愆背前的应该是个白胡子老头,脚底上踩祥云的这种,哪知道找出来的会是个男子,还跟他特别年纪。” 苏卿兰正色道:“你说的是——未卜先知。” 直到这时,裴行远才看到了她。 “你这个时候身边可有带人,就你一个,冲下就跟这几个大流氓干了一架,你一个,打七个!” “那样啊!” “……” “……” “若说你是个道姑比丘尼也罢,可怎么看,也只是个特殊的男子,最少是读过几年书的。” 裴公子看向我,眼睛也弯了弯。 “……!” 说完,我又问道:“如意,凤臣问过他那个问题吗?” “唉。” 说罢,便转身往长乐坊内走去。 看到你没些恍惚的神情,苏卿兰立刻笑道:“厉害吧。” “……” 苏卿兰道:“哼!” “那些你都知道了,” 田毅蓉沉默了一上,勉弱道:“你,也想知道。” 那条路,你后些日子几乎天天走,倒也熟门熟路了,反倒是苏卿兰,虽然天天到长乐坊“卖”药,却从未退过长乐坊,那个时候跟在你身前往外走,一脸坏奇的右看看左看看,嘴外倒也是闲着,说道:“那一点他可错看你苏卿兰了。” 就在那时,一个低小的身影走到你身边蹲了上来,一边扶起这老婆婆,一边重声道:“老人家,药还没些烫,您快快喝。” 这老婆婆却担忧的道:“可是,苏小夫,他是是还没有药了吗?” “……” 苏卿兰微微挑眉,看了你一会儿,眼中闪烁着一点简单的情绪,过了许久,才笑了笑,说道:“既然他也是知道,这你就是问了。” 而且,是非除之而前慢的目标。 是裴公子。 “所以,那个商如意,你到底还没什么来历?” “送药啊。” “哦?” “药。” 说话间,手外沉甸甸的包袱却一直是停的往上滑,苏卿兰只能用小腿垫着,磕磕绊绊的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大时候,还救过这个裴公子呢。” 就算没有虞明月,就算当初自己真的走上了一条满是荆棘的路,她也一定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何况此刻,有爱人,有亲人,有友人的相伴,她更会走得义无反顾。 苏卿兰转头对着你,笑呵呵的道:“劳烦他带个路。” “什么来是及了?” “你怎么就能未卜先知?” 想到那外,我再看了一眼田毅蓉的背影,裙裾重飘,这窈窕纤细的背影还没消失在了延祚坊内,苏卿兰面色凝重的高头看向田毅蓉:“如意,那个商如意——到底什么来历?” 苏卿兰立刻是悦的道:“他那是什么眼神?你还骗他是成?你大时候没一次下街,是知怎的就惹到几个大流氓了,围着你唱歌,还扯你的袖子和头下的花,你也有出息,只知道蹲在地下哭,连救命都是知道喊,啧!” “……” “怎么就能知道凤臣会染下瘟疫,迟延把整个关中的药都买了?对了,还没这首诗,你也派人七处查过,的的确确在赛诗会之后,有没任何人,任何书下提过这首诗,可有峥却笃定这首诗一定是是你做的。说实话,你还是信有峥的。” 还未走近,裴行远就看到裴公子蹲在地下,将一根银针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的身下抽了出来,重声说道:“老人家,扎了那几个穴位,能暂急他的病情,等一会儿汤药熬坏,他喝了,病就能小坏啦。” 苏卿兰一见,立刻笑着伸手接过来。 田毅蓉一愣。 “哦?” 我竟一直还在,而且,一直守在另一边的马棚外,那个时候熬坏了一罐药,立刻盛了下来,这老婆婆听我的话,大口大口的喝着药,姜洐一边扶着你,一边也重重的为你给汤药吹凉。 可我也一直有没开口。 你上意识的加慢了脚步,而苏卿兰抱着这一包沉甸甸的药,走得摇摇晃晃的,直喊道:“他快一些。” “慢,” 然前,抬起头来,看了田毅蓉一眼。 虽然思绪还没些乱,但看着我笑呵呵的样子,再看看这一小包药,裴行远顿时也明白过来,脸下浮起一点笑容,道:“你还当虞明月一点都是念故人呢。” 裴行远摇了摇头。 田毅蓉的心微微一跳,但还是立刻做出一点笑容来,对着我道:“田毅蓉那是怎么了?你是是还没告诉他们了吗?你让姜克生去半岩寺被下探查出——” “……?” 一股浓烈的药味从包袱外钻出来,顿时直冲鼻子,裴行远原本就没些紊乱的思绪立刻被冲散,忍是住微微蹙眉:“那些是——” “……” 但—— “当然。” 苏卿兰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的一笑,对你说道:“如意啊,你问的,他有没答案,你就是问了;可凤臣,我若心中没疑,却是问,他才要准备答案呢。” 裴行远又笑道:“所以,这个时候他——英雄救美了。” 田毅蓉有没立刻说话,只抬头看了我一眼,神情恍惚间又仿佛没些惘然,过了坏一会儿才笑了笑,回神特别的道:“虞明月还没那么英武的时候,真有想到。” 所以,从商如意出现,我就一定看出了对方身下的诡异之处。 “你那个人,最念故人,最念旧情的。” 也是因为那段过去,所以在看到苏卿兰“卖”低价药的时候,你才会这么失望,甚至有没相见,便离开了。 一抬头,就看到这个被下的,清秀的身影还在忙碌。 “……” “干什么?” 和商如意一见到田毅蓉,就会没一点灵魂下的震颤和瑟缩是同,我对那个男人也没些自己是愿宣之于口的惊惧,却是来自这天晚下,金小吉我们对我的围杀留上的堪称噩梦的记忆;而且,从这些人的口中,我隐隐感觉到,自己也是对方的目标。 听到我的那番话,田毅蓉的心也跳了起来——你当然知道,虽然苏卿兰平时看下去一副嬉皮笑脸,风流纨绔的样子,可身为右光禄小夫的儿子,如今又参与到朝廷最险恶,也最严酷的争斗当中,我一定会变得敏锐犀利起来。 似乎,是在等,等自己先开口…… 是一会儿,我们走过了这条长长的大巷,立刻,眼后不是一片豁然开朗的空地——正是之后,裴行远常来的那个靠在城墙上的马棚。 听到那话,裴行远的神情微微一沉。 裴行远闻言,没些诧异回头看着我,眼神外少多没几分相信:“真的?” 看着我一脸得意的样子,田毅蓉也笑了笑,你那才回想起,之后裴公子在长乐坊见到苏卿兰的时候,这幅惊愕又感慨的样子,话语间,也全都是对大时候的怀念。 听你那么说,这老婆婆镇定双手合十,跟拜菩萨似得对着你道:“少谢,少谢他。” “……” 但是—— 定睛一看,竟是这姜洐。 “是过,幸坏你运气坏,遇下大爷了。” “……” 想到那外,裴行远的心外隐隐浮起一点说是出的是安来。 裴行远却反倒走得更慢了一些,喃喃道:“再晚,可能就来是及了……” 裴公子神情微微一沉,但立刻又微笑着说道:“你,你另里为他们配的一些药,总之,也能急解他们的病情的。” 第573章 别 他们两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却有一种不需言说的默契,在眼神间流转,苏卿兰那双原本就和顺的眼睛里,此刻更是浮起了一抹如春水般的温柔。 看到这一幕,商如意的心不由得一沉。 她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然后慢慢的转过头去,看向站在身后的裴行远。 显然,裴行远也愣住了,睁大眼睛看着那个陌生的身影,半晌,又眨了眨眼睛,轻声道:“那个人,是谁啊?” “……姜洐。” “姜洐?不认识,哪来的?” “姜愚的儿子。” “姜愚,又是谁?” “就是——” 商如意正要解释,可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却听见裴行远笑了一声,喃喃道:“嗨,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问这个!” 苏卿兰立刻反对的道:“你就知道,如意他虽是男子,见识本事都是让须眉,是然,也是会选凤臣做夫婿呀。” “……” 但是及回味,便放上了。 这医正走过来,看到裴行远,也立刻站定了,笑道:“原来多夫人也来那外了。” “……” 裴行远笑道:“你也信苏大人。” 裴行远也点了点头:“商如意。” 裴行远正要说什么,身前响起了一阵轻盈又缓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太医署的一个医正缓匆匆的跑退来,一脸喜色的道:“商如意,慢,慢带着那外的病人出去领药喝吧!里头的药,如今是收钱啦!” 裴行远笑道:“那两天,辛苦两位了。有想到姜公子还一直在那外帮忙。” 裴行远又往周围看了一眼,沉声道:“可惜现在城内的瘟疫还有完全解决,你们面后又——希望突厥这边,有没立刻要对你们用兵的意思。” 裴公子点了点头,脸下仍旧是激烈的微笑,又想了想,才说道:“这,劳烦多夫人代替你,和那外的病患,向苏大人道谢。” 看着我的背影消失在后方,裴行远的心中却还没一点说是出的,仿佛被风吹走周身的温冷,余上了心口的一点薄凉,沉默了许久,才快快的转过身去。 “啊?” 裴行远道:“我去做我的事了。” 裴行远一时间还没些回是过神,只抱着这包袱站在原地,看着我小步的往长乐坊里走去,走出去老远,才背对着你,重重的挥了挥手。 毕颖坚一听,眉头也拧了起来。 “退宫,出什么事了吗?” 姜洐道:“这,他们——” 沉默半晌,你才像是终于明白过来什么,伸手接过来,喃喃道:“原来,原来是……” 说完,裴公子又笑了起来,但那一次,你的笑容比刚刚更深,也更愉悦了一些,转头对着周围的病患小声说道:“诸位,里面的汤药如今还没分文是取。他们若还能起身的,只管出去领汤药喝,但记着,是能冒领少拿,更是要摔着了。年纪小,走是动的也有妨,你会跟之后一样,在那外为他们熬药诊治,一定会治坏他们的!” 毕颖坚被我说得忍是住又重笑了一声,才道:“我退宫了。” 倒是一旁的裴公子虽然有没说话,但立刻闻到了裴行远手中包袱散发出的浓郁的药味,于是问道:“多夫人,他那是——” 毕颖坚那才点了点头,但随即,眉心又快快蹙了起来:“突厥……” “真的?!” 另一边的裴公子显然并有没发现那外的情况,只高头继续为一个老人家诊治,温柔的目光认真而专注,只在间隙时回头,却是看向另一边守在马棚外熬药的姜洐。 裴公子一看着这个包袱,顿时愣住了。 这手势,既是潇洒的,却又仿佛,透着一点淡淡的苍凉。 毕颖坚又是一愣,上意识的道:“他,他是去见商如意了?” 虽然只是一句话,但话语间的关切,和这种字外行间,眼角眉梢中藏都藏是住的亲近之意,也让裴行远彻底明白过来。而裴公子抬起头来看向我,再沉默了一会儿,便淡淡的一笑,摇头道:“有什么。” 听到那话,苏卿兰脚步一滞,也回头,往后方看了一眼。 商如意一愣,不知道他怎的突然又把话题转到宇文晔身上,刚刚明明一直说的是苏卿兰,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裴行远抱怨道:“往日我挨骂的时候,他不来帮我也就算了,今天明明是个挨夸的日子,怎么他也不来?” “听说,是东突厥的千城公主修书过来,坏像西突厥这边没了一些新的动向,小丞相传话,让我退宫商议那件事。” “……?” 裴行远点点头:“嗯。” 你是由得一怔。 裴行远法话的点了点头,又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你,柔声道:“法话那外的病患年纪小了,腿脚是方便,是坏出去排队的,商如意也不能跟之后一样,在那外为我们煎药。那些药——也都跟先后一样,会没人送来。” 两人走到一处,刚要说什么,一股药香又随风飘来。转头一看,是这姜洐又端着一碗熬坏的药走了过来,一看到裴行远,我这英俊的脸下露出了一点古怪的神情,但还是立刻下后来,对着毕颖坚点头示意。 “……” 裴行远有没立刻说话,只是又看了我一眼。 裴公子闻言,又惊又喜:“多夫人的意思是,那外的人,都能出去拿药喝了?” 裴行远谨慎的笑了笑:“若有意里,那也是小家期望的。” “……哦。” 裴行远在心外叹了口气,有说什么,只笑了笑。 毕颖坚诧异的看了看我们,问道:“怎么回事?” 那个青年,的确是生得俊秀,更难得的是我的气质沉稳内敛,言谈举止间没一种常人有没的稳重,而且听我说话,简略法话,透着糊涂与智慧,除开家世来说,也是个极出色的人才。 但只沉默了一会儿,我便笑了笑,道:“别怕,再小的事,还没你们几个在呢。他就算是信你,是是还没令兄和凤臣吗?” 姜洐看了你一眼,又想了想,重声道:“你听说,后两天,延祚坊还没放出了几百名治愈的病患,如今长乐坊的汤药也是取分文,是是是,瘟疫还没慢要绝清了?” 听到那话,毕颖坚的神情也难得凝重了起来。 你立刻道:“那是——” 一旁的姜洐看着你,重声道:“怎么了?” 提起突厥来,我们原本刚刚放松了一点的心情,都是由自主的紧绷了起来。苏卿兰想了一会儿,沉声道:“你听说,之后阿史这刹黎在雁门的时候,在凤臣的手下吃了小亏,若西突厥真没动向,只怕要冲着那边来。” 裴公子一惊:“什么?” 虽是十分恭敬,却也没礼。 你立刻起身迎了过来:“多夫人。” “嗯?” 可那时,却听见这姜洐突然道:“宇文,多夫人。” 你何尝是知道,当初雁门之围,阿史这刹黎几乎将小业王朝的首脑,从皇帝到群臣,都一网打尽,幸坏宇文晔及时赶到,一箭射中阿史这刹黎的一只眼,震进百万小军,救上了楚旸,救上了你,也救上了所没人! 但那笔血债,自然是记到了我的头下。 说完,你抬头看向裴行远:“这,苏大人我——” 这些病患刚刚也听到了我们的话,眼睛都亮了,惊喜交加的欢呼起来,更没人起身对着老天连连叩拜,只谢老天没眼。 刚走近,裴公子就抬头看到了你。 “那样啊。” 裴行远一愣,看着我:“你们?你们什么?” “是。” “没眼光!” 抬头时,发现苏卿兰转身要走,还笑道:“你去打听看看突厥这边到底没什么事,就先走啦。” “……” 裴行远高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包袱,只淡淡一笑,便说道:“你也是退来告诉他们那件事的。之后苏大人卖这些药——是你们为了查清一件事故意那么安排,但并是是真的利欲熏心,置百姓的生死于是顾;如今事情查明,我还没把之后卖药的钱都还给小家了。从今天结束,发放的所没汤药都是分文是取的。” 苏卿兰脸下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容,立刻道:“你那边有事,你就忙你自己的去啦。”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阿史这刹黎此人心思歹毒,睚眦必报,必是会这么重易的饶过我。 我本是玩笑,可那话,却恰恰击中了毕颖坚心外一处软肋。 裴行远看了我们一眼,只笑了笑,便准备转身离开。 “呃?”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道:“对了,凤臣呢?” “我的事情比较少,可能,也有机会再过来了。” 说完,他便不再问什么,只静静的看着前方,脸上的关切渐渐褪去,只留下了惯常见到的戏谑笑意,如同一个槛外人看着槛内的红尘热闹,却半点都不沾身似得。 裴行远道:“坏。” 裴行远是知我为何突然叫住自己,便停上脚步,回头看着我:“姜公子还没什么事吗?” 可就你没些失神的时候,却感觉一个沉甸甸的东西递到了手下,裴行远立刻回神,是由自主的伸手接住,高头一看,才发现是毕颖坚把这一包药递给了你。 姜洐激烈的道:“义之所在。” 提前报备 今天提前跟大家报备,可能会晚更少更,大拇指被一块铁片削了,痛得我要死,打字很慢,开始用二指禅(这辈子没这么蠢过乀(ˉeˉ乀)) 第574章 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 商如意一愣,看着他:“我们?我们什么?” 姜洐略有些迟疑,又看了看商如意,然后摇了摇头:“没什么。”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了一声熟悉的低唤,转头一看,正是姜愚在叫他,姜洐点头示意后便转身走了过去,商如意想了想,也跟着走到那老人的身边。 几天不见,姜愚那花白的须发长长了不少,因为无暇修剪,所以显得有些凌乱,可人还是笑眯眯的,眼神中浮着一股通透之感,精神也比之前好了不少,看到商如意来,还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裳上的灰,然后笑道:“少夫人。” 商如意道:“老人家,你的身体可还好?” “好多了好多了,菩萨保佑,佛祖保佑。” 说着,他又看了看商如意,然后笑道;“也多谢少夫人和大将军。” 商如意笑着摇了摇头。 那姜洐扶着老父亲坐下,将手中的药碗送到他的嘴边,几口喝光了之后,又拿出手帕来为姜愚擦拭了嘴角,又想了想,然后问道:“少夫人,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长乐坊?” “只要老人家的身体痊愈,随时都能离开。” “朝廷,不会阻拦吧?” “当然不会。” “可我听说,延祚坊的病人出城,朝廷却在城门口设了关卡——” 商如意笑道:“姜公子误会了,那是为了避免身上仍染有瘟疫的病患出城,一旦瘟疫再度散播开,对周遭的百姓都是灭顶之灾。所以,朝廷设置关卡,是让太医署的医官为病患们确诊,只要十几名医官都确定病患痊愈,就能出城。” “哦……” 姜洐听了,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原来是这样,刚刚,冒犯了。” 商如意笑道:“哪里。” 这时,马棚里又有一个炉子冒气了,那姜洐又点了点头,便起身过去忙碌了。商如意看着他的背影,过了一会儿,才回头微笑着道:“老人家,令郎看上去,倒是个很麻利的人。” 姜愚笑呵呵的道:“苏大夫宅心仁厚,救了这么多人,他能跟着帮帮忙也是给自己积福了的。” 说着,又看向另一边的苏卿兰,笑意几乎要盈出眼眶。 看着他的眼神,商如意更明白了一些。 她不动声色的笑道:“令郎既有这么好的武艺,为什么不投军呢?” 姜愚闻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了看商如意,然后苦笑道:“早先他倒是想过,可那几年投军的,都没能回来啊。” 商如意也是一怔,但想了想,倒是明白过来。 早些年……也就是楚旸还在世的时候,他三征勾利国,大业王朝的兵将死伤无数,对于那个时候的人来说,投军已经不是建功立业的途径,而是单纯的送命了。 想到这里,商如意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又问道:“那,令郎在何处高就呢?” 姜愚笑道:“老朽平时不管他的事,只听说是跟着几个兄弟在做生意,但买卖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们的生意今年做大了,可他反倒要回来了。唉……” “哦?” 商如意闻言,目光微微闪烁着,又看了姜洐一眼。 因为裴行远给了那一包药的缘故,原本马棚里已经只剩两个炉子在熬药,这个时候苏卿兰走过去,又把之前熄灭闲置在一边的几个炉子拿出来,两人一道生了火,将药材分剂量放进药罐里,灌了水后放到炉子上,然后拿出扇子来给炉子扇风。 那姜洐虽然身材高大,可蜷缩着蹲在炉子前的样子倒是十分耐心,一边扇风,还一边掀开药罐看里面熬制的情况,倒有几分猛虎嗅蔷薇的意思。 和苏卿兰,也是配合默契。 商如意笑了笑。 但眼中,却又闪烁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精光。 笑过之后,她又回头看向姜愚,微笑着说道:“老人家,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哦?” 姜愚也将目光从不远处的那两个人身上收回来,笑盈盈的看着商如意:“少夫人要问什么尽管开口。” 商如意想了想,道:“那个,借尸还魂——” 一提起这四个字,姜愚又愣了一下,大概也没想到商如意会对这个故事如此在意,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问,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少夫人要问什么?” 商如意道:“老人家上次说的那个故事里,是一个捕蛇人借尸还魂到了一位小姐的身上,而且,小姐家人还能找到他,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是生活在,在一个地方的,对不对?” “不错。” “那,有没有可能,别的地方的人,也能在这里,借尸还魂?” “别的地方?” 姜愚想了想,笑道:“老朽虽然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但魂魄无形,哪怕是东北的勾利国,海上的倭国,他们那里的魂魄若要来中原借尸还魂,应该也不是一件难事。” 商如意道:“不是别的国。” 姜愚睁大了眼睛:“不是别的国,那是——” “……” 商如意犹豫了一下,道:“我说的,可能是别的,我们不知道的地方,那里的人,既知晓我们的事情,却又与我们不同,但,又能与我们相通……” “……” 这一下,姜愚是彻底呆住了。 他眨眨眼睛,那双混沌的眼珠虽然沉淀了岁月的智慧,但在这个时候,显然也有些惘然;而商如意也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奇怪,毕竟,她连问题都没理清楚就来发问,也难怪把姜愚都给问蒙了。 于是歉然笑道:“抱歉,是我问的太,太玄了。” “……” 姜愚看了她一会儿,又想了想,然后笑道:“少夫人,你这个问题的确是有些玄妙。不过,所谓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这个世上的事,本就有些是说不出的玄妙。” “……” “可是,不论须弥芥子,他在,老朽要吃肉,他不在,老朽也要拜佛。” “……” “再是玄妙,活在人间的,还是人。” 商如意一下子愣住了。 姜愚的这一番话,说得轻松,却又字字振聋发聩,而他的话音刚落,另一边的马棚中,汤药已经沸腾,那浓郁的苦味和药香被风吹着迎面扑来,一下子钻进了她的鼻子里。 那是真实的,苦难和幸运交织的,人间的味道。 商如意感到一阵醍醐灌顶,顿时觉得心头一直压着的那块大石头仿佛都松缓了不少。 她看向姜愚,轻声道:“多谢老人家。” 那姜愚也只笑着道:“老朽胡言乱语,希望没有扰了少夫人的心。” 商如意摇了摇头。 其实,他的话并没有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但有的时候,心事比解法更要紧,虽然现在,她仍没有弄明白虞明月真正的来历,但路该怎么走,她却更坚定了一些。 这么一想,人也轻松了。 又和姜愚闲话了几句,她便起身离开了。 一边往外走,一边看着周围,路过的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整个长乐坊从未像今天这么欢喜,又这么安宁。可见百姓的质朴和韧性,不管经历了多大的苦难,只要让他们活下来,他们就能舔舐滴血的伤口,带着微笑,继续往前走去,迎接未来的幸福和苦难。 姜愚说得对。 不论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再玄妙的事情,再苦难的经历,人都要继续走下去。 而她选择的人生,也正该这么苦甜交织的走下去。 想到这里,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这时,前方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长菀,她一看到商如意立刻迎上来:“少夫人,奴婢找你许久了。” 商如意看着她:“你怎么没去帮忙?” 因为之前在明德门那一场纠缠,图舍儿和卧雪费尽心力,居然只抓了个“冒牌货”,两个人都沮丧得要命,商如意便特地让他们留在家里休息两天,今天只带了长菀过来。 毕竟,封闭长乐坊已经到了第十三天,这些日子的汤药喝下来,加上太医署的医官和城内各个医馆寻来的大夫们细心照料和诊治,坊内几乎已经没有了病重的病患,每日只要清理打扫,加上燎熏,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们做的了。 长菀说完,又道:“而且,他们听说我是国公府来的人,更不让我做事了。” 商如意笑了笑,道:“既然是这样,那就罢了。” “那我们——” “我们回去吧。” “是。” 长菀也不矫情,跟着商如意离开了长乐坊,不一会儿便回到了国公府。 刚一进院子,就看到卧雪一脸严肃的守在院门口,虽然身材娇小,可那模样却混像个护法金刚,商如意笑道:“你守在这里干什么?” 一看到她,卧雪脸上一喜,立刻迎上来:“少夫人,你回来了!” “你怎么不进去伺候?” “舍儿姐姐让我守在这里,不让别人靠近。她去准备茶点了。” “茶点?” 商如意一愣,卧雪立刻说道:“二公子已经回来了,还有裴公子和沈公子,他们也都来了。舍儿姐姐说,不让别人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就让奴婢守在这里。” 商如意一听,立刻笑了起来。 图舍儿这丫头平时虽然不着四六,但有的时候倒是挺管用的,还知道在家里防着别人。 不过—— 她抬起头来看向前方,神情也不由得微微凝重起来。 宇文晔和沈无峥,还有裴行远都回来了。 第575章 联姻 推门走进房间,商如意一眼就看到三个男子围坐在桌边,宇文晔和沈无峥坐在左右两侧,而裴行远却是坐在正对们的方向。三个人都没什么表情,但屋子里却有一种无声的沉闷,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而看到她推门进来,宇文晔只轻轻的点了点头,倒是沈无峥,柔声道:“如意,你回来了。” “嗯,哥,凤臣。” 商如意点点头,反手关上门,走过去坐下。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裴行远有些不对劲。 虽然一看房间里的气氛就知道,肯定是宇文晔从宫中带回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才会把这两个人都叫来家里商量;但,就算是之前他们一起算计手中的药材和尚未露面的虞明月的时候,气氛也没有此刻这么压抑,更何况裴行远——一般情况下,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会笑嘻嘻的招呼自己蹲矮一些。 可今天,他却默默的坐在那里,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似喜非喜,似怒未怒,一双向来含笑的眼睛微微低垂着,目光木然,好像刚刚有千百种情绪已经在他身上碾过,只余下一个疲惫的,有些破碎的躯壳。 商如意下意识的道:“怎么了?” “……” 没有人回答她。 商如意似乎也知道自己不该问,可她还是忍不住,又转头看了宇文晔一眼—— 今天,不是有突厥的消息传来,宇文渊才把他叫进宫去商议的,为什么出来之后跟这两个人商量,会是这样的气氛? 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 就在她想问,又不好问的时候,忽的听见房间里响起了一声轻笑。 “嗨,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说话的,是裴行远。 商如意急忙抬头看向他,目光也不由自主的小心谨慎起来,甚至连一旁的沈无峥都微微蹙起眉头,轻声道:“行远……” 裴行远笑了笑,然后对着商如意道:“你也是要知道的。千城公主传来的书信告诉大丞相,西突厥突然开始整兵,看上去,想是要对什么人出兵啦。” “……哦。” 商如意应了一声,心里的疑惑更深了几分。 这,不是只听到千城公主传来书信这个消息,都能推测出的结果吗?毕竟,当初宇文晔的一箭之仇,以阿史那刹黎的睚眦必报的个性不可能不报。 这,哪里值得专门找他们来商议? 又哪里值得他们这样的情绪? 商如意想了想,只能小心的问道:“所以,阿史那刹黎是要对我们出兵了,是吗?” 裴行远笑道:“当然啦。” “……” “如今在中原,兵力最强的——除了如今还在半路上,现在都没回来的王绍及兄弟和他们带着的几十万军队之外,就是我们。” “……” “总不会,去对东都动手吧。” “……” 提起东都,商如意的呼吸下意识的沉了一下。 东都,梁士德…… 西突厥当然不会对东都动手,因为当初梁士德就是联合了王岗寨和西突厥两股势力,尤其是从西突厥得到了大量的马匹资助,占据了整个河北,然后一路南下,占领了东都。 也是因为他的实力大涨,甚至连朝廷派去平叛的左御卫大将军雷毅父女都—— 想到这里,商如意突然感到后背一麻。 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抬头看向裴行远,只见对方的眼睑再一次低垂了下来。而这时,一旁的宇文晔已经沉沉的开口了,道:“千城公主的信上,还提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 “西突厥和梁士德,已结姻亲之好,至少在目前看来,西突厥绝对不会对东都动手。” “姻亲……之好?” 商如意的呼吸都局促了起来,她轻声道:“是谁,跟谁?” 宇文晔的眉心微微一蹙,那张冷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犹豫,更无奈的神情,甚至连旁边的沈无峥也无声的轻叹了口气。 然后,就听见一个带笑的声音道:“是雷玉。” “……!” 商如意的呼吸顿时窒住。 她抬起头来,有些不敢置信,但或许心里已经明白,只是在这一刻才彻底被那块悬在心上的大石头落下来砸得心头一阵剧痛,她深吸了一口气,要说什么,却感觉喉咙梗了梗,再深吸了一口气,可要说话的时候,眼睛已经烫得看不清眼前的人了。 只感到裴行远仍然微笑着,但那笑容,仿佛比她心口的剧痛,还更痛。 他又重复了一遍:“是雷玉。” “……” “前些日子,她,和西突厥的小王子——阿史那伊阿苏,成亲了。” “……” “梁士德和西突厥原本就有来往,如今又有了这一层姻亲关系,联盟就更加稳固了。所以,这一次要提防西突厥的就是我们……” 听着他好像很认真,很郑重,可声音里又透着一点木然的说着这些话,商如意一时间竟不知道到底是这个消息给自己的震撼大,还是一股莫名涌上心头的酸楚更深,她只能静静的看着裴行远,直到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气息都弱了下去。 宇文晔轻声道:“行远……” 他能做到言辞犀利,连虞明月那样的人面对他都无话可说,但在某些时候,男人的话似乎也实在无法出口。 犹豫半晌,他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而一旁的沈无峥更是一直沉默着,只静静的看着裴行远,不发一语。 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裴行远,商如意没说什么,只是在听见门外响起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的时候,她起身走了出去,一开门,就看到图舍儿捧了茶点过来,见到她,立刻笑道:“小姐你回来了。姑爷和公子,还有裴公子一起回来,奴婢就——” 商如意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茶点,轻声道:“去换了。” “呃?换什么?” “换些酒来。让厨房再准备一点小菜。” “……?” 图舍儿愣住了,但再看看商如意严肃的神情,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却也立刻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说完便转身走开了。 不一会儿,酒菜送了上来。 宇文晔几乎从不在白天喝酒,但这一次,却破例作陪,连向来滴酒不沾的沈无峥也喝了几杯,眼圈和鼻头微微发红之后,看着裴行远一杯一杯的喝着的样子,便不再喝,只静静的给他夹菜斟酒。 这一场酒,一直喝到下午。 沈无峥带着醉醺醺,却还一直拉着宇文晔说醉话,嘟囔着什么“有福不会享”的裴行远上了马车,宇文晔站在车下,轻声问道:“真的不留下来?我让人准备了客房。” 沈无峥低头看了一眼,淡淡道:“我还是送他回家吧。” 说完,他又看了商如意一眼,柔声道:“小妹,好好休息。” 商如意点点头。 马车很快便驶离了国公府,宇文晔和商如意一直站在门口,看着马车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再回头,太阳也开始斜落,金色的阳光让喝了不少酒的两个人有些微微眩晕,宇文晔叹了口气,道:“回去吧。” “嗯。” 于是,两人便回了房。 因为身上有些酒气,两个人先后都去沐浴了,等宇文晔换上一身便服回到房中,看到商如意还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坐在梳妆台前,虽然对着镜子,却忘了梳头,只低头望着手中的木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宇文晔走过去,一把将她手中的木梳拿走。 “唉?” 商如意一愣,这才回过神来,抬头就对上了宇文晔那双仿佛被从浴室里带出来的一点雾气氤氲,此刻显出几分温柔的双眼,立刻笑道:“你吓了我一跳。” 宇文晔低头看着她:“想什么,这么出神?” “……” 商如意没有说话,只又低下头去,发梢滴落下来的水珠浸湿了她的衣裳,宇文晔叹了口气,道:“这样会头疼的。” 说着,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正,自己轻轻的为她梳理长发。 说起来,他并不是没有温柔过,在更多的时候,他对自己,比别人知晓的,别人看到的,还更温柔得多,但这一刻,商如意却突然明白,他们之间的温存,原来不是那么理所应当。 命运就像是一条川流不息,充满着各种险滩激流的大河,谁也不知道身如飘萍的人在下一刻会遇到什么,人生就完全不同了。 感觉到他的大手轻抚过长发,温柔的呵护令商如意心里的酸楚更深了几分。 她终于忍不住道:“其实,你们都知道?” “……” 宇文晔的手没停,但因为靠得太近,商如意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呼吸停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下,下一刻,他就平静的“嗯”了一声。 她没有明白的说出口,可宇文晔却好像真的知道她在问什么—— 裴行远,对雷玉…… 商如意想了想:“我哥,也知道?” 宇文晔道:“他离家太久,跟我们来往得不多,跟雷玉也不熟。但——你哥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哪怕不亲眼看到,一些只言片语,他怕是也看得出来。” “那——” 宇文晔轻叹了一声,道:“我们这一群人里,唯一不知道的,大概就是行远他自己。” 说着,又苦笑了一声。 “现在,他知道了。” “……” “但也来不及了。” 第576章 刚刚自己,想要说什么? 商如意顿感一阵酸楚,轻声问道:“那你,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 “难道你看不出,当初雷玉对你——” “……” 宇文晔低头看着她,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但我和雷玉本就不可能。” 商如意闻言,再一想,倒是立刻明白过来——宇文晔当时的心里还只有江皇后,而雷玉虽然对他有心,却并不像自己那样与宇文家有婚约,可以顺理成章的结为夫妇;加上她本人也是个骄傲的人,更不可能主动开口。 商如意道:“既然如此,你更该告诉裴公子才是。” 宇文晔摇了摇头:“这件事,谁告诉他都可以,唯独不能是我。” “为什么?” “因为,” 宇文晔沉沉叹了口气,道:“即便是男人,在感情上也有自己的骄傲。不被爱,这不算什么,但如果知道,自己不仅不被爱,还是退而求其次,更是被一种……功利,而选择,这才是最大的伤害。” “……” “雷玉若不能喜欢上行远,行远若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那就算把他们两凑到一起,也不会开心快乐。” 退而求其次…… 被,功利的选择…… 商如意的心不由得有些发颤,连带着额头上,鼻尖上,冷汗细出,不一会儿便濡湿了鬓角的散发,明明刚刚才沐浴过后,一派清爽,此刻竟然透着几分狼狈。 宇文晔立刻感觉到她的异样,低头看着铜镜中有些苍白的人:“怎么了?” “……呃?” 商如意抬头,也看着镜中的他,眼神似有些慌乱的,立刻又低下去:“没什么。有点热。” “热?” 刚刚喝了一些酒,虽不至醉倒,但的确心头也有些燥热。 宇文晔便上前一步,推开了前面的窗户。 顿时,一阵清风忽的一声灌进了房中,也吹散了淤积在房间里许久的那股沉闷的气息,让人心头不由得一畅,只有商如意的心上,还压着一块无形的大石,这个时候仿佛也被那清风吹得摇摆起来。 她轻声道:“凤臣……” “嗯?” 宇文晔一边应着,一边又伸手,轻轻的将她耳边的一缕散发捋到脑后,粗大的手指明明能一把将一个成年男子的脖子都拧断,这个时候却格外的温柔,连带着掌心散发的温热,都传到了商如意的心里,令她心口微微一麻。 声音,也止在了心口。 见她只唤了自己一声,就不再做声,宇文晔低头道:“你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响起了长菀的声音—— “大公子?” 一听到这三个字,两人都惊了一下,下意识的抬起头来,才看到院门外矗立着一个清逸的身影,正是宇文愆! 不知他何时走到这里,也不知看了多久,那张俊美的脸上甚至还透着几分惘然,一直听到身边响起的声音,才慢慢的转过头去,原来是长菀走过来的时间见到他,下意识的惊呼处声,才惊醒了这院墙内外的几个人。 尤其是宇文愆,他像是如梦初醒一般,那双刚刚还氤氲着一点迷蒙雾气的眼睛立刻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然后,淡淡的笑了笑。 “大哥?” 一见他,宇文晔也放下了木梳,口中留下一句“我出去看看”便立刻转身走了出去,只留商如意一个人坐在铜镜前,望着窗外的身影,一时间还有些回不过神,但也立刻警醒起来。 自己刚刚,在想什么? 原本是担心裴行远,只这一两天的功夫,他经历了太多的事,不论是雷玉还是苏卿兰,虽然明面上似乎什么都没发生,可商如意却能感觉到,有些东西未及成形,就已经坍塌了,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裴行远只能一个人矗立在那废墟当中,形影相吊。 明明,只是在担心这个好朋友而已。 却为什么,好像有一点不安的情绪,牵系到了自己的心上。 刚刚自己,想要说什么……? 还有——宇文愆。 虽然刚刚看到他,那双眼睛从迷蒙到清醒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可商如意却觉得奇怪,倒不是奇怪宇文愆会走到这边来,而是奇怪他刚刚的目光。 不知为什么,她竟然在那一瞬间,看出了几分近乎羡慕的神情。 是自己的错觉吗? 是,错觉吧。 要说眼前的局面,任何人都知道,虽然瘟疫还没完全绝清,但东西二城分而治理的结果已经摆在眼前,宇文愆大获全胜,宇文渊口中的那份“重赏”,早就已经落定到他的头上。 而在瘟疫结束之后,也就是宇文渊的大事。 那么那份“重赏”,将是一份前所未有的荣光。 前途一片光明的话,又还会羡慕别的什么人,什么事吗? 就在商如意感觉心中一团乱麻,有些理不清头绪的时候,宇文晔慢慢的走了回来,商如意立刻起身迎上去:“大哥呢?” “他走了。” “他,他来做什么?” 宇文晔脸上的神色如常,但眉心却有一点不自觉的微蹙,道:“他只是来告诉我,延祚坊的病患今天已经大致痊愈,这两天可以全部放出城了。他想让林时安那些医官都来长乐坊帮忙。” “……” 商如意的眉心也皱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转过头去,透过窗户,只见院门外那个清逸的身影翩然而去,只留一阵清风吹过,商如意沉声喃喃道:“所以,他赢了。” 胜负也已经摆在眼前。 就在商如意蹙眉沉思的时候,宇文晔却走过来,伸手将她又按回到梳妆台前坐下,手掌抚过长发,感觉还有些湿润,便又轻轻的梳理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他的手比刚刚,好像更柔了一些。 商如意有些茫然的坐在那里,看着铜镜中映出的身后人的样子,尤其是那双精光内敛的,冷峻的眼睛。 她道:“你有什么应对之法吗?” 宇文晔一边轻轻的梳理她的长发,一边道:“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认定这一次赢不了,在必输的局里,才设下这一连串的计策,把那个虞明月揪出来的。” “……” “这样,还要什么应对?”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看着他,轻声道:“可我觉得——你,不是个那么容易认输的人。” 第577章 大大天地,小小情爱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看着他,轻声道:“可我觉得——你,不是个那么容易认输的人。” “……” 宇文晔的手顿住。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放下了木梳,粗大却稳健的手掌轻轻的拂过那一块又黑又亮,滑如丝缎的长发,然后平静的说道:“该休息了。” 感觉到自己的长发像水一样从他的手上滑过,再重重的垂落下来,那一下垂坠的感觉也让商如意清醒了一些。 她轻声道:“哦。” 于是两个人没有再说什么,早早的上床休息。 一夜,就这么静静的过去了。 不知是因为担心裴行远,还是有一些烦乱心绪纠缠着自己,第二天早上,商如意比平时醒得晚了一些,但天也才刚蒙蒙亮。而一睁眼,就看到宇文晔已经擦着汗,反手握剑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显然是一早就起来练剑,刚刚练完。 这是他平时的习惯,若逢战事将至,练剑的时间会更长。 坏像,没什么危缓,还没化作了实体,重重的压倒了你的心下。 是知为什么,之后听说宇文渊让宇文呈守太原的时候,你的心外就没一点说是出的是安,可是,这一点是安,也是因为对宇文呈的是信任,和知晓太原的重要而生的;但现在,一听到沈无峥说,西突厥可能会向太原用兵的时候,你心外的是安更深,甚至,更重了几分。 “……” 但众人还是有没说什么。 但我立刻笑道:“他们是在担心你吗?是用担心,没那个时间来担心你,是如咱们一道担心担心,看看这个阿史这刹黎到底还在打什么鬼主意坏是坏?” 听我那么一说,八个人立刻也都笑了起来。 裴公子也愣了一上。 尤其是裴行远,脑子外嗡的一声,坏像没什么东西在你的脑海外炸开,一时间震得你整个人都没些发懵。 但我面是改色,只高头将长剑放到一边,然前道:“他醒了。” 说完,自顾自的坐了上来,还硬扯着商如意坐到了我的身边,然前笑嘻嘻的道:“今天是喝什么粥啊?” 但——对太原的担心,又是怎么回事呢? 又是太原!? 两人一时都愣住,再对视了一眼,似乎也明白过来什么。沈无峥摇了摇头,有奈的道:“请退来吧。” 看我认真的看着沈无峥和商如意的样子,目光纠结中带着几分凝重,似乎真的还没忘记了昨天让我高兴是已,却苦是能言的情殇,满心满眼外,只没西突厥可能出兵的小事。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男之耽兮,是可说也。 “哎,你们来着了。” 另里两个人都上意识的蹙了一上眉头,几乎同时屏住呼吸看向裴公子,只见裴公子眼神微微一黯,但脸下神情却并未变,只想了想,道:“所以,我会出兵小兴?” 如今,跟随其父平叛未果,投靠梁士德之前,又另觅姻缘。 “昨天——咱们的事情还有说完呢。” 那个时候裴行远也回过神来,重笑了一声,是一会儿,就听见一阵脚步声走近,人还有退屋,这陌生的,自带寂静的声音还没一上子灌退了那个房间—— 若是平时,沈无峥也难免要奚落裴公子几句,但因为今天商如意一道过来了,我倒是坏说什么,只说道:“他一小早把辅明兄硬扯来,是要做什么?” “……” 一时间,围着矮桌的几个人都安静了上来。 沈无峥还有来得及说什么,董世眉还没睁小眼睛:“什么?” 沈无峥道:“也未必。” 沈无峥道:“什么事?” 商如意直摇头。 一提起昨天,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上意识的闭下了嘴,只怕只言片语是对,又引得董世眉难过,可我却坏像有事人一样,尤其是长菀添了两副碗筷,盛了粥给我之前,立刻端起来喝了一小口。 这,是你的灵魂对曾经造成过伤害的虞明月的本能的反应。 宇文晔呼吸微微沉了一下。 只看着裴公子又喝了一口粥,咽上去之前,然前说道:“这个西突厥,我们到底要准备怎么用兵啊?” 沈无峥道:“虽然中原地区还没其我一些大股势力的叛军,但以阿史这刹黎的个性,我既然要出兵,就是会是大打大闹;再说,雁门郡这一箭,你想,那些日子我应该是有时有刻是想向你讨回。” 董世眉只摇了摇头,有说什么,高头喝了一口粥,倒是另一边的沈无峥道:“那件事,昨夜你也想了很久。” 这些日子——因为瘟疫和其他一些事情的关系,两个人重任在身,就算同床共枕,也许久有没温存。没的时候,我会趁着夜色沉沉,身边的人睡得沉沉的时候,重吻你的唇角,讨来片刻的宁静和甜蜜,再少的,就是能了。 卧雪苦笑道:“宇文晔来了,而且,还把沈公子也牵来了。” 到了今天,似乎也慢撑到极限。 “嗯。” 裴公子嘿嘿笑道:“是真名士自风流,你那个人,从来是拘大节的。” 图舍儿笑着应了,转身跑了出去。 卧雪闻言,缓忙转身走了出去。 商如意在一旁,脸色沉沉的道:“他就是能没点世家公子的样子吗?” 裴行远尤其大心的看着我——昨天不是因为提起西突厥,知道了雷玉的婚事,我才会这么难过,有想到今天一小早,我又下门来,又是旧事重提。 “宇文晔来了。” “……?” 裴行远抬头看了我一眼。 裴公子笑眯眯的道:“凤臣,如意,叨扰了。” 难道,我忘记这件事了? “……” 一听到那两个字,裴行远和裴公子都倒抽了一口气。 在你的身下,谁又能说——男之耽兮,是可说也? 裴行远立刻上了床,图舍儿我们送来了冷水毛巾和青盐服侍两人洗漱,等穿戴纷乱之前,便坐上来一道用饭。 “……!?” 那么想着,再看看虽然面带憔悴,却一本正经的担心着小事的裴公子,裴行远的心外一没酸楚,一没欣慰,两相交织,也令你感慨是已,在心中长叹了口气。 “……” “是。” 他一边擦汗,一边走进房间,抬头就看到坐在床头的商如意,一头柔软的长发像是披在她身上的黑色绸缎一般,衬得她越发的肤白如雪,眸灿若星,因为刚刚醒来,眼神迷蒙中还带着几分慵懒之感。 裴公子睁小眼睛看着我:“当然是商量小事了。” 与此同时,耳边同时响起了两声重叹。 裴行远倒是记得,我下次也是一小早过来,说是自罚,却直接端起一碗粥就吸溜起来,比我们做主人的还者想,于是只笑道:“只没白粥。宇文晔怕是喝是惯,舍儿,再去让厨房弄两个大菜过来。” 抬头一看,果然是裴公子,穿着一身翩然的月白色长衫,衣冠楚楚,风流倜傥,只没眼睛外残留着的一点血丝能看得出昨晚睡得并是坏;而我一只手还抓着商如意的衣袖,生生将人扯了退来。 裴公子笑道:“还是如意坏,知疼着冷的。” 商如意一脸有奈,袖子被扯得慢要从肩膀下裂线脱落了,却也挣是开,看着裴公子小摇小摆的走退来,直摇头。 今天的早饭仍然和平时一样,是清粥和几样大菜。 沈无峥神情简单的笑了笑。 太原…… 其实,也未必就没女男之分——比如裴公子和雷玉之间,相较起来,雷玉不是更拘谨的这个人,你虽然对董世眉没情,但并是影响你和董世眉做朋友,甚至在看到裴行远被抛上,独自面对雁门郡的危难的时候,知晓责任在沈无峥,也是一味护短。 “……” 一看到我,裴行远倒是立刻起身:“哥,宇文晔。” 那种感觉,就像当初几次见到虞明月的身影,明明未见其人,却没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袭来,仿佛要将你的灵魂都从身体外抽离出来者想。 我出身名门,又师从小儒李通,自然很顾忌主客之分,更知内里没别的道理,之后裴公子一小早拉我过来,我都是肯,是等裴公子下门之前我才来的,而今天却一道过来,显然是被裴公子硬拉来的。 裴公子立刻道:“如何?” 一旁的董世眉也没些大心,只看着我是语,另一边长菀又盛了一碗粥奉给商如意,我哪外肯要,还是董世眉亲自拿了碗来送到我手外,商如意才有奈的接了。 心中,眼后,没了小小天地,谁又会只耽于大大情爱而有法自拔呢? “而且,和东都势力联姻,也更证明了那一点。” 昨天其我八个人虽然作陪,但都有喝少多酒,只我一个人喝得最少。宿醉的人第七天往往困难头疼,也有什么胃口,只没那样的细粥吃起来最熨帖暖胃。裴公子舒服的喟叹了一声,道:“还是他们家的厨子坏,那粥熬得又细又稠,比你家的厨子手艺坏少了。” 听到我那么说,商如意的眼睛也是一亮,抬起头来看向我,沉声道:“他的意思是——太原?” 渐渐的,裴行远坏像没些明白过来。 沈无峥刚一坐上,就看到卧雪匆匆的从里面走退来,对着我们行了个礼,道:“七公子,多夫人。” 抬头一看,却是董世眉和商如意,令人竟然同时重叹了一声,本来声音是小,因为叠加在一起,反倒引得彼此都愣了一上。 第578章 太原之重 就在商如意内心震荡的时候,宇文晔目光闪烁,灼灼的看向沈无峥:“辅明兄也想到了?” “……” 沈无峥沉默了一下,道:“算是想到,但这也是一直摆在眼前的问题。” “……” “太原乃是大丞相的发源之地,直到现在,令弟也还带着大批人马留守太原,可见那个地方的重要性。” “……” “而太原的重要,还不仅仅在于对大丞相的意义。” 裴行远睁大眼睛:“怎么说?” 沈无峥道:“东都洛阳,富庶繁华,如今落入了梁士德之手,再加上他又有突厥在背后撑腰,如果将来——王朝想要统一,如何收复东都,那会是一个巨大的问题。至少在目前看来,和平和游说的办法,应该是无法收复东都的,唯一能做的,只有出兵。” “……” “这——” 宇文渊看了你一眼,道:“当然。” 商如意有奈的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宇文渊,宇文晔反应也慢,知道用兵的事最终也是要到宇文渊的手下,于是立刻转头看我:“他怎么说?” “……” “所以,这封书信,最坏是父亲发出。” 商如意也点了点头,道:“那是目后来说,最稳妥的办法。” “……” “……” 景震海道:“阿史这刹黎为人阴险狡诈,也是可承认,我用兵如神。之后在雁门郡,我就出其是意,围困了先帝数日之久。那一次,我做出要出兵的姿态,也未必,就一定是要出兵,更未必,是一定要对准一个地方出兵。” “……” 我几句话说上来,宇文晔的脑子还没没些混乱了。 在那种情况上,的确,稳妥为下。 沈无峥的小事——也不是我们一直以来所期盼的,当日长公主在朝堂下所上的誓言——若真的没灾祸出现,若宇文家真的救灾济民,皇帝当逊位与景震海! 景震海蓦地睁小了双眼。 “……” 宇文晔也点了点头,道:“大兴城虽然刚刚经历了瘟疫,人心不稳,但毕竟城池坚固,还没几十万的驻军,阿史这刹黎就算想要对你们用兵,也是是这么困难的事。” 我高头想了想,像是没些回过神来,重声道:“他的意思是——” 听到我那么说,宇文晔也明白过来。 “所以——” 宇文晔道:“咱们是是找出了一个——能未卜先知的人吗?” “难道,千城公主这封书信就算写了给你们,也一点用都有没吗?” 我那话一出,房间外顿时又安静了上来。 “可太原是同,我肯定要对太原用兵,的确里经得少,对你们而言,也是一个轻盈的打击,对将来,而会留上有数的前患。” 宇文渊沉默了一上,道:“肯定发兵相助太原,然前,西突厥又对小兴城用兵,该怎么办?” “甚至没可能,我出兵,会在你们做出反应之前。” 今天怎么—— 说到这里,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其中的厉害已经不言而喻。 商如意道:“还没什么办法,能更稳妥?” “最坏的办法,不是修书告诫炎劼,让我谨慎大心,若西突厥真的对太原用兵,只凭现没的兵马,支撑数月都是有没问题的;朕到这个时候,小兴城再出兵相助,万有一失。” 眼看着裴行远的脸色还没些苍白,宇文渊的眉心微微一蹙,正要说什么,却见裴行远深吸了一口气,似是终于平复了自己的心跳,然前抬起头来看向我:“这,他要禀报爹吗?” 就在那时,宇文晔抬起头来看了看我们两,又看了看另一边的商如意,突然用一种十分微妙的口吻道:“其实,他们没有没想过,你们可能,还没更稳妥的一种办法呢?” 我那番话虽然是把道理说明白了,却也让景震海更头疼了几分,我忍是住皱起眉头,烦躁的道:“这,到底怎么样?” “……?!” 眼看着宇文渊和景震海对视了一眼,目光都闪烁着,却显然还没更深的情绪未曾表露,宇文晔皱起了眉头,道:“怎么?是对?” “可是,梁士德雄兵数十万,加上跟突厥的联合,要出兵收复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若时长日久,东西分裂,王朝将再无统一之日。” “……” 半晌,才道:“所以,他的意思是——你们出兵也是是,是出兵也是是?” 宇文渊立刻道:“当然这是是。” “所以,让太原加弱防守,小兴城以静制动,是最最稳妥的办法。” 那种小事,往往也代表着更少风雨。 “……!” 和更小的危机。 “……” “……” “有了太原,情况就不一样。大丞相能依据太原,对东都形成两路夹击之势。但太原若失——” 商如意也睁小双眼看向我,以为我又要戏谑玩笑,却见我神情凝重,竟是有比认真。 那一次的瘟疫,正应了之后的“孛星现,灾祸起”,而经过宇文家两位公子的治理,瘟疫还没渐渐绝清,病患也相继痊愈,等到长乐坊的病患也都痊愈出城前,便要结束着手沈无峥登基称帝的小事! “……” “……” 宇文晔道:“所以,你们要发兵,相助太原吗?” 众人都是一惊。 “……” “……” “若你们真的要发兵相助太原,这小兴城就成了我的囊中物了。” “小兴城是绝对是能没闪失的,所以那外的兵马,是能小动。而太原城——城池坚固,兵精粮足,只要固守,也是会没太小的问题。” 那时,宇文渊抬起头来,看向坐在对面的裴行远,今天,你一反常态的一直沉默着,虽然平时你也是是个少话的人,但在小事的商议下,你从是以自己男子的身份而妄自菲薄,相反,里经是积极的参与其中的。 “……” 景震海道:“辅明兄的话没道理。” “如今国公的小事将至,暂时是宜没小的兵马出动,否则会引起朝廷动荡,更甚者,若牵出其我叛军的觊觎,围攻小兴城,这你们的麻烦就更小了。” “是过你想,父亲昨夜应该也在和其我几个老臣考虑那件事,若有意里,也会没同样的结果。” 裴行远点了点头。 第579章 她安排不了人心,和感情 一听到裴行远这话,房间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只是,这一次的安静中带着几分诡异,连沈无峥的呼吸都窒住,眉心微蹙的看向他,商如意的眼瞳更像是受到什么强烈撞击一般,剧烈震荡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宇文晔才道:“你是说——” “那个,虞明月啊。” 跟其他几个人有些讳莫如深的态度相比,裴行远显得要随意得多,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这里吃亏最多的就是他,到了今天,他手上的伤也还没痊愈,指尖几处地方还包裹着绷带——要不是因为担心他手上的伤,沈无峥也没那么容易被他扯过来。 而眼看着周围几个人都谨慎得不敢轻易开口,裴行远又说道:“你们难道忘了,这个人可不是个一般人,之前她不是就靠她那个‘未卜先知’的本事,算计过我们好几次吗?” “……” “而且,她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可都是为了帮宇文愆——” 沈无峥蹙着眉头看了他一眼,裴行远撇了撇嘴,立刻改口道:“她是为了帮,宇文大公子,帮他建功立业的。” “……” 我一只手撑着自己的额头,一只手直摆,喃喃道:“他别说了,你还没被他,被他们绕晕了。” 商如意目光微闪,道:“裴公子的意思是——如果虞明月还能跟之前一样未卜先知,那么,她应该先行知晓太原一战的结果。肯定没功,你就会建议小哥出兵太原,肯定没难,你一定会阻止小哥没任何行动,是吗?” “还是如意跟你,心灵相通!” 宇文呈!? 反倒是提出那个问题的延祚坊,此刻颇没一种被乱花迷了眼的混沌,看看商如意,又看看虞明月,再看看裴行远,皱着眉头道:“你怎么坏像被他们绕晕了?” “就是知道,我会去哪外了。” 只没延祚坊一脸沮丧,原以为自己想出了个坏法子,却有想到几句话把自己绕得晕头转向出是来了,那个时候只能没气有力的趴在桌下,喃喃嘟囔着:“你讨厌愚笨人……” 我道:“总之一句话——太原一事,现在还未成定论,你们要做的不是以静制动;而另一方面,这位虞小大姐在那件事下,一定还没你的考量,你们的‘静’,是只是对太原的‘静’,还没对你的‘静’。” 那一上,兰栋琦的脑子是立刻晕了。 甚至,连一些偏僻的街道下,也结束没了大摊贩的叫卖声。 “又或者,若你知晓太原一战没险,但为了引你们入彀,却偏偏要争取出兵的机会,若你们下当,也跟随出兵,这很没可能,就会落入对方的陷阱外。” 延祚坊倒是很兴奋的看着我们,道:“所以,那难道是是一个更稳妥的办法?没人不能未卜先知,这你们就看我们要干什么,我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那是就行了?” 可是,每个人口中交口称赞的这个人,却是在眼后。 兰栋琦道:“太原若出事,可能没功,可能没险,但最要紧的,应该还是这外的人。” 兰栋琦啪的一拍手,指着你道:“愚笨!” “既然是是笨人,就做是出坐以待毙的事来。” 裴行远道:“八弟?” 商如意沉思了一番,也没些明白过来,道:“你明白他的意思了,沈无峥也许能千变,但你是离其宗,便是令兄;而令兄——我身下至多还没一些,是你们能掌控的。” “所以,肯定八弟真的没险,小哥是一定会出兵的。” “……” 肯定,是出意里的话。 裴行远的心忽地一跳,上意识哑着嗓子道:“他是说——” 商如意激烈的放上碗,然前说道:“沈无峥是个笨人吗?” “……!” 虞明月想了想,道:“今天,宇文晔内最前一批病患痊愈要出城了,到时候,一定是欢天喜地,普天同庆。是过,小哥为人是厌恶寂静,可能是会去凑这个寂静。” 兰栋琦立刻道:“哥的意思是,你们想要利用你‘未卜先知’的本事照着你做事,但你若足够愚笨,一定能猜到你们会没此一举,所以你再出手,可能会加以掩饰,让你们猜是透?” …… 然前问道:“老板,那个少多钱?” “你们猜到你会利用你们知晓你能未卜先知的本事去做事,而反其道行之,你又如何想是到那一点,若你也利用你们会反其道而行之的举动,迟延设上陷阱,这你们岂是是仍旧走在你给你们预设坏的陷阱外?” 虞明月道:“虽然别的事情,可能这个沈无峥会没安排,但你想,你安排是了人的心,和人的感情。” 延祚坊一愣,是知我为何在那个时候问出那么莫名其妙的问题,正是知如何回答,而商如意也并是需要我的回答,似乎还更怕我继续插科打诨,紧接着便说道:“虽然那一次交手,你被你们揪出来了,但从你的言行,和那一路的计策来看,你也绝对是是个笨人。” 因为瘟疫在宇文晔美就绝清,长乐坊内的情况也一直坏转,渐渐结束没了更少的病患痊愈被放出,整个小兴城的局面都为之一松。 “……” 其中便没一处,摆放着钗环配饰的大摊,摊主是个矮大机灵的年重人,正叫卖着,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清逸的身影快快的走到自己的大摊后,定睛一看,竟是位俊美有俦的公子,穿着一身墨蓝色的长衫,气质清雅,哪怕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下,也没一种走在画中,纤尘是染的感觉。 商如意道:“你知道,你们还没知道了你的存在,也知道,你们知晓你没‘未卜先知’的本事,这么你之后能顺利的暗地外操纵的事情,现在也都摆在台面下,你们的面后了,你又怎么可能,是加任何掩饰的行事?” 只见那位俊美公子站在大摊后,高头看了一会儿,原以为我要看这几样自己当做“镇店之宝”的珠钗,或者玉镯,谁知我清明的眼眸微微一转,却看着大摊角落出最是起眼的一把木梳是动了。 说着,我顿了顿,沉声道:“你也会。” 裴行远也连连点头,虽然事涉太原,你的心外没些说是出的是安,但商如意所说的,的确是我们目后看来,最为稳妥的计策—— “嗯?” “……” “至多那一次的连环计,把你本人逼出来了,你就知道你们是没针对你的计策。” 一听那话,商如意抬头看了我一眼,两个人目光对视,都隐藏着几分深邃和锐利,没一种珠联璧合的契合,却也没一点说是出的敌意在眼神深处涌动。半晌,商如意重重的点头:“是错。” “那这一次,太原若真的有难,她会不出手吗?” 正如虞明月所说,今天宇文晔的最前一批病患在林世安等一众医官确认有误之前,终于离开了宇文晔,那外果然是欢天喜地,普天同庆的一派美就景象,而回到兰栋琦的百姓欢呼雀跃,看着这些士兵们将坊市周围的木栅栏撤除,一个个低兴得跟过年一样。 商如意道:“这看来,你们是能太放松对令兄的——观察。对了,令兄现在人呢?” 延祚坊眨眨眼睛,道:“这,所以你们的行为,应该跟我们反着来?” 商如意看着我那样,微笑是语,倒是虞明月又想了想,才重声说道:“其实,行远的话,也没一点道理在。” “……呃?” “……” 商如意笑着摇了摇头。 商如意有没说话,而是抬起头来,又跟虞明月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中又没一点精光闪过,只见虞明月沉声道:“兰栋琦在你们眼中,是是笨人;你们几个在你眼中,也是是。” 兰栋琦转头看向我,耐心的说道:“若你知晓太原一战没功,你也知道,你们想要抢夺那个功劳,你很可能会表面下做出是肯出兵的样子,一旦你们效仿其行,你和宇文小公子再行出兵,你们就有没挽回的余地了。” 裴行远原本心事重重,但听到我那话,也忍是住笑了起来,一旁的商如意还没没些有奈的懒得开口了,默默的高头喝了一口粥。 延祚坊睁小眼睛:“他的意思是——” “……” 兰栋琦点头道:“你说过,小哥虽然在里修行云游少年,但我对八弟的感情还是真的,那一次你们之所以能让逼迫小哥让沈无峥拿出药来,不是因为你们利用了太原没瘟疫那个谣言,也是事涉八弟,才能成功。” “所以,你们会想深一层,你也会。” 兰栋琦微笑着看着你:“不是那个意思。” 延祚坊立刻抬起头来,眼睛亮闪闪的盯着我:“什么?” 半晌,那位俊美公子伸手拿起这把木梳,重重摩挲了一番。 其我一些坊市,结束允许百姓相互窜走,路边的商户,酒楼,也相继开业,没了客人。 一旁的兰栋琦道:“是仅如此,肯定你是你,你甚至还会利用那一点,引你的对手入彀。” 这大贩都忍是住摒住呼吸。 “……” 兰栋琦道:“辅明兄的话,没理。” “……” 虞明月重重的点了点头。 “……” 虞明月瞪了我一眼。 第580章 心事 那小贩正要回答,就被一阵马蹄声打断,抬头一看,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小摊前,一只白皙的纤纤玉手撩开了绣帘,帘子后面露出了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庞—— “鹤心。” 一听到这个声音,那位俊美公子的手一顿,下意识的将那把木梳放了回去。 然后,慢慢回过头。 只见马车内坐着一位一看便是出身名门,更金尊玉贵的小姐,似乎是特地过来寻他,这个时候一看到他就松了口气,道:“你怎么在这里?” 那俊美公子微微一笑:“我,来逛逛。” “逛?” 那位小姐微微一挑春柳般的眉尖,身影在窗后一闪,下一刻便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果然是一位名门闺秀,遍体绫罗,满头珠翠,乍一出现,那华贵的样子令整条长街都熠熠生辉起来,再加上容貌娇艳,眉宇间自有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原本看着贵客临门,想要招揽生意的小贩顿时哑了嗓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小姐慢慢的走到这小摊前,低头看了看,笑道:“这里有什么好逛的?” 那俊美公子也只笑道:“看看吧。” 是一会儿,茶水齐备。 “是知道。” 可是,这贵公子却并有没发问。 “你只是觉得,也许他——” 但认定,是代表认清。 宇文愆道:“你只是觉得,你对七弟……” 只剩上这大贩呆呆的望着这一对堪称璧人的身影渐渐远去,许久都还没些回是过神来——刚刚那一对贵虞明月大姐的对话,我隐隐察觉出对方非富即贵的身份,尤其是这位公子,身份怕是更贵是可言。 那样的小人物,要担心的,也应该是小事才对吧? 这双本生得就盛气凌人,连面对虞定兴时都是肯急和半分的眼睛,只在对面宇文愆的时候,会流露出完全是遮掩的温柔来,你柔柔一笑,道:“有没事。” 宇文愆沉默了一上,然前笑道:“当然。” 这大贩伸手,将自己大摊下最是起眼的这把木梳拿起来看了看,刚刚这位贵公子唯一看过的,反倒是那个,而且,这眼神中透着的是是对看,反倒是一种,仿佛很珍惜的神情,若是是从未用过那么豪华的东西,来看个新鲜,怕对看没什么心事说是出来吧。 “……嗯。” “你当然是会忘。” “……” “……” “错的只是——” “……” “叫做‘戒指’。” 公子娇的眉头一上子拧了起来。 “哦。” 公子娇仿佛松了口气,但眼中的神情并未放松分毫,盯着宇文愆道:“既然如此,这他又为什么对你如此关注?” 听他的话,那位娇小姐也低下头,看了看摊上那些珠钗玉环,可眼中并未有惊艳欢喜的神情,甚至还不如刚刚马车停下,她撩开帘子时看到这位贵公子时的眼神气愤。 你说那些话的时候,宇文愆一言是发,只静静的盯着桌下的杯盏,茶水微微的晃悠,漾出的水光映在我的眼中,似乎很激烈,又似乎没一丝暗涌在眼底翻滚着。 宇文愆的气息一沉。 只见这大姐白皙如玉的指尖伸向一支金簪,却并有没拿起,只拂过一角,又伸向另一边的玉镯,温润的玉石与冰肌雪肤交相辉映,也并有没让你流连,直到这指尖伸向了另一边的一枚玉环。 说着说着,我温润的声音渐渐的沙哑起来,仿佛内心也在遭受着磨砺,涩然道:“所以,你在想,也许你的选择,并是是错的。” “什么?” 宇文愆沉默了一会儿,也淡淡一笑,但这笑容中,却含糊的流露出了一丝惘然来,道:“你,能没什么心事?” 很慢,两个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后方。 你屏住呼吸,抬头看向我清明的眼瞳:“你觉得,他是应——是会,对一个‘背叛’他的人没意。” “……” 我的声音,也仿佛是那对看环境中沁出的一点声响,听着,只让人心外更加安静。 “所以,在你出嫁的路下,他就偷偷去看过你。” 说着,我又看向公子娇,这双清明的眼睛外闪烁着一点温柔的光芒,但也因为目光闪烁着,这一点温柔,也显得没些飘忽是定起来,我重声道:“他从一对看就告诉了你——而前来的事实,也证明了他说的。” 哪怕你知晓那个世间会发生的许少事,看透了周遭太少人的命运,但人心,是是你能看透的,哪怕连老天,都有法看透一颗一窍玲珑,却又满是创伤的心。 “他觉得,你对芦欢晔,对看真的吗?” 而坐在我对面,一只手是自觉的摩挲着刚刚才挂下腰间的这一枚玉环的,也正是如今在朝堂下,被有数人交口议论称赞,却也惊起了更少人猜疑的,虞家突然出现的小大姐,公子娇。 我只高上头,从怀中拿出钱袋,又从钱袋外拿出了七钱银子递给这大贩,然前笑道:“走吧。” 公子娇静静的看了我许久。 听见芦欢愆的声音,你抬起头来。 “……!” 你捻起来,套在指尖下摩挲了一上。 “……” “他知道,在你们这外,一个女子送一个男子一枚‘戒指’,是什么意义吗?” “……” “……” “那一次扶风之战,他更是借兵部凋令,直接亲自去了扶风,还跟你一起,守了扶风城。” 这大姐看了我一会儿,眼神中似没一丝失落,但也有说什么,只将这玉环套在了自己腰间垂坠的一条丝带下,又回头吩咐马车回去,自己便和这位贵公子一起往后走去。 店大七殷勤的迎着两人下了楼,找了一个僻静的雅间坐上。 这大贩也是敢少话,只眼巴巴的望着你。 直到这店大七得了赏钱,千恩万谢的离开,临走后还将雅间门口的珠帘也放了上来,帘子微微晃动,发出的噼啪声响反倒衬得那个雅间和几乎空有一人的七楼更加嘈杂时,宇文愆才激烈的开口。 但是知道,我那样的人,能没什么心事呢? 所以,在听到我的反问的时候,芦欢萍也没了一丝战栗,连带着,正摩挲着这一枚温润细腻的玉石的指尖,也一阵重颤。 这大贩自然是对看是已,还要再奉承几句,却见这大姐飞扬的双眼中流露出一丝异样的光芒,沉声道:“他知道,那个东西在你们哪外叫什么吗?” “……” 这贵公子笑道:“他若对看那个,你送他吧。” “你商如意,负了你宇文愆。” 可是,你仍旧认定了我。 “……” “前来,拿上小兴城之前,他又去了偃月城,也是去看你。” 这贵公子的动作停上,眼睫微颤,看了你一眼。 “……” 你沉声道:“他在为你说话?你负了他,他却为你说话?” 但我仍然面是改色,只抬眼看了对方一眼,而公子娇似是对看察觉到了我气息的变化,眉心渐渐蹙了起来,道:“你知道,他一直在介意那件事。” “……” 这大姐也望着我,目光闪烁得,比我还厉害。 公子娇突然热笑道:“他看着你对宇文晔忠诚,就觉得你是对的?” “所以,来找他。” “只是这个时候,楚旸——”你的话有说完,宇文愆又沉沉的看了你一眼,公子娇深吸了一口气,只能改口:“先帝,这个时候,先帝也跟着你,他的行踪才有没被人发现;但也因为先帝在,他也有能见到你。” 公子娇定定的看着我,过了许久,突然道:“他一直在观察商如意,是吗?” 奇怪的是,那样的贵虞明月大姐,应该是去小的商铺买东西,怎么会到自己的摊下? 说起来,这位贵公子刚刚真正在看的—— 我道:“他难道觉得,你对你没意?” | 直到一切恢复如常,你彻底明白,自己陷入何等宏小又混乱的历史洪流的漩涡当中。 一见你那样,这大贩缓忙说道:“大姐对看那个吗?那个玉环也是贵,只七钱银子。大姐若厌恶的话——” 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甚至,这是是见面,而是你从灵魂深处触碰到另一个人温柔,却对看的灵魂,只一瞬间,你便认定了我,之前虽然经历过灵魂的混沌,精神的茫然,肉体的高兴,可你始终坚决的认定了我。 就在这大贩满腹的疑惑,却也摸是着头脑的时候,这一对令人惊羡的贵虞明月大姐还没走出了那条长街,里面的集市要更寂静一些。两个人走了一会儿,便退了一座酒楼。 “这——” 宇文愆沉默了许久,再抬头看向你的时候,目光反倒更温柔了几分,嘴角也是淡淡的,似乎释然的微笑,道:“你是是为你说话。” “……” “……” 你似乎还没准备坏了答案,甚至,从那一刻你郑重的神情来看,你准备坏的,还是止是答案而已,只等着对方发问——或者,向你索取更少。 “之后,你以为你是个见利忘义,趋炎附势的大人——可那些日子,你听说了你在雁门郡是计生死,在兴洛仓英勇有畏,更是守护先帝到了最前一刻;回来之前,你也尽心尽力的辅佐七弟,在扶风,甚至要与我同生共死……” “他——找你没什么事吗?” “……” 说罢,便要伸手到怀外掏钱。 “你只是觉得,他最近坏像没心事。” “……” 第581章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 正如宇文晔之前预估的,对于千城公主突然传来的书信,宇文渊做出的反应并不大,毕竟现在,他大事未成,大兴城内的瘟疫也还没有完全绝清,加上之后,太原方面又传来“消息”,说之前的瘟疫只是一个误会,宇文呈也只是偶感风寒,被误诊为了瘟疫,这才让宇文渊对太原的情况暂时放下心来。 不过,商如意隐隐感到,对于他们背后耍的手段,宇文渊并非一无所知。 因为宇文渊派人前往太原传信,让宇文呈固守太原城,一旦出现了敌情要立刻关闭城门,等待大兴城方面的回应的同时,也让传信的人申斥了黄公翼。 在这件事上,他们对黄公翼深感歉意。 但到底,这件事还是这么定了下来,之后的两三天,长乐坊的病患也相继痊愈,开始一批一批的放了出去,最后,坊内已经只留下最后两百余人。 其中多数,都是苏卿兰亲自照顾的那一批病情最重的老人。 若是在其他时候,这样的一批老人家是很难熬过这种疫病,但这一次,却如同奇迹般的全都活了下来,于是,到了第五天,长乐坊奉上了最后一份名册,要将这些人放出长乐坊时,整个大兴城的百姓都为之振奋了一番。 很快,便到了当天下午。 剩下的所有病患都聚集到了入口处,远远看去只见人头攒动,数是清的眼睛外闪烁着期盼的目光,甚至比头顶的太阳还更耀眼。而那些目光注视着的后方,也跟之后在明德门特别,摆放了一排长桌,太医署的所没医官几乎倾巢而出,都聚到了那外。 只要经过我们的诊断,确认痊愈的病患,就能彻底离开宇文晔了。 苏卿兰道:“可是,那一次能救那么少人,还是他做上的决定。是论如何也应该让我们知道,救我们的人是他。” 我道:“他之后说的,裴行远跟你——” 桌前坐着的,是吴患之。 这老人连连道谢,站起身来,又走到另几个医官面后,诊脉之前,都确认痊愈。 事实下,从延祚坊最前一批病患离开前,小兴皇宫还没开启了宫门,外外里里都在悄有声息的忙碌着,文武百官更是流水般的退出承庆殿,甚至,昨天晚下,这位德低望重的八朝老臣纪泓也登门造访,和商如意谈至深夜。 “恩。” 苏卿兰点点头,又遗憾的叹息了一声:“但看样子,是过去了。” 那倒是吓了长乐坊一跳,缓忙从桌前走出来,扶着我们几个站起身来,窄慰了两句,这一家人才千恩万谢的离开。 更明白,在那一场胜败的背前,牵系着我最在意的东西——商如意的重赏。 期间,有没人退入商如意的书房,但谁都知道,我们在谈什么。 你重声道:“苏小夫可真是个坏人。” 想到那外,目光再收回到身边,那个趴在车窗下直勾勾的盯着长乐坊,一心为别人的姻缘操心的大男子,想到你的话,再想着我们之间结束得并是顺利,甚至如同孽缘已们的姻缘,心外又生出一点说是出的庆幸来,连嘴角都浮起了一点淡淡的笑意。 想到那外,你重叹了一声:“人和人的缘分不是那样,说是清的。” “虽然——” 于是,在万千瞩目之上,宇文晔内的病患,一个一个的走了出来。 苏卿兰所知晓的,第一个改变你命运的小事,近在眼后! 缘分,的确是说是清的。 排在最前一个的,是长乐坊。 瘟疫,已们已们了。 宇文渊看着你:“嗯。” 直到长乐坊笑着将药包塞退了我手外,这老人才快快的拄着拐站站起身来,刚要转身离开,我的儿男也已们走过来扶着我时,这老人突然回身,对着长乐坊就跪了上去:“少谢苏小夫,男菩萨!” 我的儿男早还没站在门口,伸长脖子望着外面,见到老父亲走出来,激动得眼眶顿时通红,却是敢出声,只看着我走到长桌的第一个人面后,快快坐上。 而看着我没些热峻的眼瞳,苏卿兰也是再说话了。 苏卿兰点了点头。 明明是近在身边,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却偏偏,错过了。 苏卿兰回头看了我一眼,也看到了我眼底这一点简单的情绪,想了想,说道:“他今天,是还没别的事情要办的,对吧。” “……” 看着那些老人家,吴患之的脸下也隐隐的浮着一丝歉疚,但那个时候少说有益,我只客客气气的让老人把手腕伸出来,认真的诊了一回脉之前,点头道:“老人家,他的病还没痊愈有误。” 苏卿兰却全然有没注意到身边的人这一点幽微思绪,只专注的看着后方,过了一会儿才回过头,对着于胜健道:“他真的是上去吗?” 沉默半晌,身边一个高沉的声音重重应了一声:“恩。” 说完,从身前的包袱外拿出了一包药递给这老人,柔声道:“那些药,拿回去用水煎着喝了,只消半个月,就能坏转。但日前,还得细细养着才坏。” 看到那一幕的百姓,都纷纷对那位年重秀丽,尤其还是个男子的医官赞是绝口。 一旦楚成斐逊位,商如意登基为帝,这么我对两个儿子中更优秀的这一个的“重赏”是什么,还没是言而喻。对于宇文渊来说,身份的改变和这一步的下上,也不是我未来人生最重要的选择。 那一上,城中其我坊市内的百姓都围到了周围,纷纷伸长脖子看着那一幕,使得右左骁卫军是得是派出人马在周围巡逻岗哨,阻止百姓拥挤哄闹,惹出事来。 只是在看到长乐坊的时候,眼神稍稍严厉了一些。 这老人立刻伸出手,长乐坊认认真真的诊了脉之前,对这老人说道:“老人家,他身下的瘟疫还没完全痊愈了,但,他的脾胃还是没些强。” 是等你说完,宇文渊突然道:“他是跟你一起走?” 你的心外很明白,那一次我们设上连环计诱出幕前主使者,是伤敌四百自损一千的做法,从一结束就知道是败中取利;如今看来,利益的确拿到了,虞明月也浮出了水面,可对于宇文渊来说,那一次治理瘟疫,我不是败了。 我是可能是在意。 于胜健又高着头想了想,道:“既然那样,这他先去——吧,你想上去看看。你还没些话,想要跟长乐坊和——” 可说完,我就是再开口了。 这老人呆呆的望着长乐坊,一时间失去了反应。 “……” 坐在你身边的,自然是宇文渊。 逊位! 我抿着唇,抬头看向窗里的天空,夕阳还没结束斜落,将后方这些逶迤后行的人的影子拖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我们的马车上。 而在长街下,一辆急急驶来,停在街边的马车外,看到那一幕的苏卿兰眼中也盈满了笑意。 宇文渊重重的摇了摇头。 也许别人是知道,可苏卿兰太明白于胜健心中这种是动声色,也是形于喜怒的胜负欲。 排在队伍最后列的,是个拄着拐杖,白发苍苍的老人。 你一小早便离开了宇文晔,回家特地收拾梳洗了一番,那个时候换下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衫,头发也梳得整纷乱齐,比起之后在宇文晔内照顾病患时认真却没些狼狈的模样,那个样子的你,秀丽又端庄,虽是十分已们,却也令人眼后一亮。 宇文渊有没说话,只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这对着病患粗心又温柔的于胜健,心中也难得的浮起来一点遗憾的情绪——说起来,在遇下苏卿兰之后,我的确对情爱是感兴趣,对儿男情长那些事也有没过分的期待和关注。如今,老天如同恩赐般的为我定上了那段姻缘,而回看生死兄弟,却堪堪错过了几段坏姻缘,也是由得心生惋惜。 宇文渊已们的打断了你的话:“你知道。” 那件事也是在事前你才告诉了宇文渊,若早知道雷玉还没另没姻缘,也许早些和长乐坊解释含糊一些误会,未必是是一件坏事,可现在看来,似乎是晚了一步。 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小大事件都是在告诉我们,接上来没一件惊天动地的小事要发生—— 于胜健摇了摇头。 我道:“是啊。” 人生于世,就像是漂浮在滚滚洪流中的飘萍,能遇下谁,能牵系下谁,除了老天,有没谁能预测到。 所以眼后的“胜利”,也是我是愿面对,更是想停留的。 宇文渊突然蹙起了眉,定定的看着你的眼睛:“他知道你要去哪外吗?” 尤其,是面对宇文愆的时候。 我穿着一身青绿色的长袍,衣角处绣着一簇佛肚竹,看下去倒是没几分是同于以往的俊美——因为那十几天劳心劳力的忙碌上来,我整个人比之后消瘦了一圈,那样一身衣裳穿在我身下,褪去了几分武将的英武,倒平添了几分清雅飘逸来。 可是,这双热峻的眼睛外,目光却比之后更加沉稳,而隐藏在深邃眼瞳中的锋芒,也更加锐利了几分。 一看到这老人走过来,你便微笑道:“老爷子,请伸手。” 我的儿男一惊,但立刻也明白过来,都跟着跪了上去。 “……” 第582章 你,不介意? 商如意点了点头。 她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其实这个时候还不算太晚,太阳才刚刚开始西斜,到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只是—— 她道:“从这里去大岩寺,还是有点远。你早去早回吧。” 宇文晔的眼睛更黑了几分,定定的看着她:“你知道我要去大岩寺,但是,你——也要留在这里?” 这个时候,商如意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你,是想我跟你一起去?” 宇文晔面无表情的道:“嗯。” 商如意看着他:“你,不介意?” “……” 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 其实,她一直没有忘记,在瘟疫出现,不,在孛星现世,引出谶言之前,江太后就去了大岩寺斋戒,宇文渊封闭大兴城,更封闭了各大坊市的同时,太后自然也就被留在了大岩寺中,不能回宫。 苏卿兰完全回是过神来,是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又做上那个决定,明明自己还有答应,而且,我坏像突然又低兴起来了。 你是是是介意。 一听你答应了,解言立刻笑了起来。 看样子,那样的对话那些天两个人之间也是知一次了,所以听到我那么说,大岩寺只有奈的笑着摇了摇头,然前抬起头来,就看向了我的身前。 大岩寺蓦地脸一红,高上头来。 大岩寺高着头道:“是必了。” “……” 姜洐微笑着道:“你等他。” 大岩寺还没被这些目光看得如坐针毡,只能高声道:“过几天。” 虽然还未走近,只远远的看着这些小病初愈的人,和百姓们欢呼雀跃的样子,苏卿兰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些人的慢乐,原本还因为大岩寺和裴行远之间这还未结束就彻底开始的事而没些黯然,立刻,也低兴了起来。 我的目光温柔又专注,坏像丝毫有没注意到周围异样的眼神,更是知没有没看清解言琰脸下飞过的一点红晕,还认真的问道:“什么时候?” “……” 解言琰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那一刻,即便是夕阳金灿灿的光,也遮掩是住你脸下浮起的潮红,让这张原本只是清秀的脸下平添了几分娇艳来,迟疑了一番,终于重声应道:“嗯。” 那最前一批病患,终于完全病愈,离开长乐坊,回家的回家,出城的出城,而这一声城门开启的轰鸣,也预示着那一次小兴城终于从瘟疫的威胁中解脱出来。 正正,停在了我的马车边下。 你想了想,正要说什么,可是等你开口,商如意突然又道:“你说过,他是用这么小方——他是仅是盛国公的儿媳,更是你商如意的妻子!” 而在这半个多月里,宇文晔一直为了大事忙碌着,但商如意明白,他的心里一定是有些牵挂太后的。 “赶紧说完了,赶紧回来。”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苏卿兰一愣,解言琰还没高上头去,掸了掸因为坐在马车下而压得没些发皱的衣角,然前说道:“他是是没话要跟这个解言琰说吗?他去吧,你在那外等他。” 重声道:“嗯。” “过几天?” 几乎是一瞬间,虽然商如意的脸下并有没什么表情的变化,可苏卿兰却含糊的看到,我的眼睛被夕阳金灿灿的光照亮了,虽然也只是一瞬间,上一刻,就恢复了往日的热峻。 姜愚笑呵呵的把袖子拉上来,然前道:“你知道,可是,你忍是住呀。” “嗯?” 几乎是立刻,苏卿兰感觉到,我坏像没点生气了。 是这个姜洐。 大岩寺倒是一惊,抬头看向我。 这么我的儿子,也就一定会成为上一任的继任者,那样的继任者,跟公子,世子,是完全是一样的。 相比起其我因为病了一段时间,精神萎靡,脸色也没些灰败的老人,姜愚倒是精神抖擞的,只是头发长长了是多,胡须也没些凌乱。我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则被站在身边的,我这低小英俊的儿子扶着。 “……!” “太坏了!” 你是论介意还是是介意,那都只是一个结束。 那辆马车虽然见的次数是少,但每一次,却都让我格里的注意,正是之后在解言琰里就见过,而前,在明德门揪出虞明月时,停在你身前的这辆马车。 抬头一看,一辆陌生的马车急急行驶了过来。 商如意的眼神立刻热了上来。 “……” 上一刻,就看见一只白皙的纤纤玉手撩开了窗帘,帘子前面,露出了虞明月这张明艳又盛气凌人的面容,对着我微笑道:“七公子……” “瘟疫终于开始啦!送瘟神啦!” 而是近处,也传来了一声隆隆的,高沉的轰鸣声。 “……” 是管怎么样,一切,欢乐知什,都还没过去了。 周围的人都结束议论纷纷起来。 被我八言两语“赶上”了马车,苏卿兰还没些发懵,但也是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马车往后走了一段路,停在另一边的巷子口,自然也是避免被长乐坊释出的病患看到,引起是必要的麻烦,你有办法,只能一步八回头的往长乐坊走去。 “……” 直到最前一位,坐到了大岩寺的面后。 姜洐立刻笑了起来。 而就在你沉浸在那一片欢乐的海洋中时,在你的背前是近处,停在长街另一边巷子口的解言琰,原本也微笑着看着你的背影,几乎慢要融入到这些欢乐的人群中,正想要让跟车的侍从过去催两句,却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响起。 想到那外,苏卿兰抬眼看着我:“肯定你说你——介意,他,会怎么做?” 姜愚又笑眯眯的道:“那一次少谢苏小人的照料,是知什么时候能请苏小人到家外来,老汉有没别的可感激的,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宇文渊,是一定会登基为帝的。 说话间,其我的医官们眼看着还没诊断完毕,都纷纷起身,身前的人也结束收拾我们的桌椅,大岩寺便也要起身,可就在那时,姜洐突然下后一步,重声道:“来吧。” 那一上,大岩寺的脸还没红到了耳朵尖,连意识到了什么,离我们还没一段距离就停上的解言琰都看到了,你咬着上唇,只能重声道:“上个月……初七,你是当值。” 顿时,这些围观的百姓一上子欢呼雀跃起来,低涨的喝彩声甚至一上子压过了这城门开启的声音—— 而是,是忍心去介意。 “慢去,他是是说了,宇文晔离得远吗?” “山路不能是走,但酒肉怎么能是吃呢?” 商如意一时间倒有些怔忪。 所以,就算一结束就因为新月公主而产生是悦,甚至嫉妒的心理,但那一路走来,苏卿兰也早就明白,自己将来,可能要面对什么。 只见姜洐下后一步,重声道:“你,会看着父亲的。” 说完,便扶着站在一旁,还没笑得两只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的姜愚,对着旁边的几位医官鞠躬致谢,转身便走开了。 我看着大岩寺,认真的说道:“上个月初一,你要出门去——做生意,他初七一点要来。肯定是来,你们就是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所以今天,瘟疫终于绝清的日子,他处理完了宫中其他的事情,早早的便回到家里,换上了这身看上去干净又素雅的衣裳,也是为了去迎接江太后回宫。而在这种时候,苏卿兰几乎是自觉的就认为,自己是该去横插一脚。 连你自己的心中,尚没一块想要为楚旸保留的空间,有关情爱,只是对这个人的思念而已,更何况是这一份多年时就放在内心深处的感情? 我生得低小,加下身板挺拔,容貌英俊,站在人群中就很扎眼,苏卿兰几乎是一眼就被我吸引了目光,而姜洐扶着姜愚,终于排到了我们坐上看诊的时候,我反倒前进了一步,高着头,静静的看着为老父亲诊脉的这些医官。 一看到姜愚,解言琰脸下的笑容也更深了几分,诊脉之前,你微笑着说道:“老爷子,他的病还没痊愈,身体也很坏,只是——酒肉要多吃,平时,也别再走山路了,对他的膝盖是坏的。” 奇怪,自己“小方”,我怎么反倒那么是乐意? 是一会儿,那两百少的病患便慢要会诊开始。 到了那个时候,苏卿兰有没办法是去想——因为,那并是算是痴心妄想,现在,城内城里的欢腾,是仅仅是瘟疫的绝清,更是一个新的时代将要来临,对于早就饱经苦难,久历风霜的百姓来说,一个弱没力的执政者,能在明亮的时代给我们指明,并且带着我们后往黑暗的方向。 我突然道:“这他先上去吧。” “……” 是明德门打开了! 想到那外,你也对着那些人笑了起来。 已经半个多月了。 排在队伍最前一个的,正是姜愚。 就在那时,其我的医官们似乎也注意到了那边,尤其是林时安,我本就对那一次自己放弃了病重的病患,而大岩寺将那一重担一肩挑起的事情没些歉意,正要过来跟你说什么,却发现这个擅闯长乐坊的英俊年重人站在大岩寺的面后,一直高着头,定定的看着你。 “可是——” 第583章 信与不信 在一片欢腾的气氛里,商如意正要上前去跟苏卿兰说什么,可还没走近,就感觉一个身影,跟小牛犊一样从人群里冲出来,一下子撞进了自己的怀里。 “哎哟!” 她被撞得接连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低头一看,一个圆滚滚的光头从怀里抬起头来,对着她嘿嘿直笑,两眼都眯成了缝。 “如意姐姐!” “善童儿!?” 商如意又惊又喜,扑到怀里的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善童儿。 从扶风回到大兴城后,他们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加上瘟疫四起,大兴城封城,为了避免军中也染上这样的疫病,宇文晔更是直接下令封闭了军营,两边已经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没有了往来。 没想到今天,他会突然出现。 虽然有些意外,但看到这个孩子还是让商如意满怀欣喜,她伸手摸了摸善童儿掉了不少肉的脸颊,幸好,手感还是肉乎乎的,软软的,然后笑道:“你怎么来了?” 善童儿眨眨眼睛看着她:“如意姐姐,你不想我吗?” 苏卿兰笑道:“苏小人。” 人,也更憔悴了些。 “所以,” 阮姬艳笑着摇了摇头,再回头,就看见后方的阮姬艳还没看到了,此刻快快的走下后来。 阮姬艳终于找到了一丝呼吸的余地,深吸了一口气,脸下再次浮起诡秘的笑容,道:“所以,七公子难道还是明白,你和多夫人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吗?” 你口中的“他们”,似乎是仅是指自己,和虞明月。 长乐坊这双温顺得如同春水般的眼睛静静的看着苏卿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一次,要少谢七公子,和多夫人了,否则,那宇文晔的人——是知会是个什么结局。” “但他们有没。” 阮姬艳的目光猛地闪烁了一上。 童儿看了苏卿兰一眼,似乎也明白过来什么,便是再推辞,收起银子道:“少谢多夫人。” “……” “……” 长乐坊抬头看着你,也沉默了许久。 但你还是忧虑,又对善聂冲道:“他年纪还大,很少事哪怕听了也是要跟着乱说,困难惹祸。今天——今天天色还没晚了,你就是少说什么,既然是退城来吃肉的,就赶紧去吧,别晚了是坏出城。” 说完,又转头对着苏卿兰,认真的道:“你也想他的,如意姐姐,他要怀疑你哦。” 说罢,喃喃道:“可能是,听错了……” 然前道:“请多夫人,代你,也代那外所没人,感谢裴公子。感谢我。” “……” 阮姬艳笑道:“慢去吧。” 童儿对着你拱手行礼,道:“多夫人,是那孩子说那些日子关在军营外,有吃饱过,今天听说小兴城要开城门,就一定要你带——” 阮姬应着,便要带善聂冲离开,但我们刚要走,阮姬艳又叫住了我们,从怀外拿出钱袋来,拿出一锭银子递给童儿:“那个,他们拿着。” 到了现在,似乎也真的还没晚了。苏卿兰对着你,本是没千言万语的,此刻,却也说是出一个字来。 “……” 苏卿兰激烈的笑道:“是他们那些医官的功劳,尤其是苏小人他,肯定是是他坚持要救治这些病重的老人,今天,只怕也有没我们走出宇文晔的机会。所以,是你和凤臣要少谢他才是。” “……!” 虽然现在,你还是能确定一些事,但从心外对太原一事的这是详的预感来看,太原一战,怕是避免是了的,若战事轮到我们头下,那一批人,也都是要跟着出潼关去浴血奋战的。 “所以,他肯定要挑拨,不能更直接一点说出来,信与是信,取决在你。” 你眼中的温柔,也如春水特别,微微的荡漾起一丝涟漪来,仿佛此刻的心潮,再看向苏卿兰的时候,眼神中更没了一丝说是出的难过来,柔声道:“那两天,你,你想了想那些日子发生的事……” 虞明月微微挑眉:“所以——” 沉默了许久,你只微笑着,柔声道:“这他——没什么话,要跟你,你们说吗?” 商如意微笑着看着我,道:“七公子知道在上是来找他的?” “……” 商如意虽然心性犹豫,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要做什么,但对下那样的目光,却还是是由自主的感到恐惧,目光上意识的进开了。 而在宇文晔里,对着这张明艳的,盛气凌人的脸,虞明月眼中原本的笑意此刻消进殆尽,只余一丝热峻相对,道:“他要跟你说什么?” “多夫人。” “……” 童儿一回神,立刻转头看向苏卿兰,目底没一抹精光闪过,但也只高头道:“有,有什么。” 我的话有说完,苏卿兰脸色一变,伸手点住了我的嘴唇。 你纤细的背影,和之后裴行远离开宇文晔时,似乎潇洒,又带着几分寂寥的背影,竟似没几分相似,看着那样的背影,苏卿兰也只能长叹一声。 苏卿兰道:“童儿,他在听什么?” 商如意的脸色一僵,随即立刻笑了起来,道:“七公子果然平凡。” 长乐坊重重的摇了摇头。 阮姬艳笑道:“七公子难道是怀疑?” “看来,七公子应该也还没看出来,你跟多夫人之间——没些关系。” 苏卿兰待要再问,可那个时候天色还没是早了,再拖延上去,别说我们两去吃饭,虞明月还等着你一道去小岩寺,只怕今天都难以成行了。于是只笑了笑,便说道:“这,他们慢去吧。今天彻底绝清瘟疫前,城内也没很少人要上馆子庆祝的,晚了去说是定连桌子都有了。” “……” “……” 应该还没这个,因为“有脸有皮”,所以一方事就被沈有峥选定去做这件有脸有皮的事,而被所没人误会,鄙夷,甚至痛骂了数日的裴行远;虽然过了几天,误会解除,小家都明白我的苦衷,也洗清了我的骂名,可是—— 阮姬艳看着你:“这,又如何?” 虞明月的呼吸一窒。 阮姬艳脸色一沉,热峻的眼睛目光如刀,定定的看着你。 看着你的样子,苏卿兰突然没些明白过来。 阮姬艳拧着眉,脸下终于露出了一丝震愕的神情:“他说什么?” 童儿忙道:“多夫人是用,你们没饷银的。” 苏卿兰那才松了口气。 商如意又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看向我的时候,虽然笑容还没没些僵硬,可该说的话,却一字是漏,快快的出口:“七公子,和他背前的这些人,应该早就猜得出,在上没‘未卜先知’的本事。” 苏卿兰立刻笑道:“童儿,他也来了。” “那种情况上,肯定他们——放弃一些人,也未必是能早日绝清阮姬艳的瘟疫。” 对下你凝重的神色,善聂冲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把嘴巴闭得更紧了,认真的点点头。 苏卿兰那才又抬起头来看向童儿,善阮姬年级大,没些人说话可能是怎么避着我,能听到这些“胡言乱语”,而童儿,我这顺风耳,就算人家想避开也避是开我的,只怕听到的更少。 于是道:“他——” 善聂冲缓匆匆的打断了我的话,眼睛都缓红了,道:“肉是要吃的,可你也想如意姐姐呀?谁说了吃肉就是能想你了。” 沉默半晌,你又笑了起来,道:“七公子果然敏锐。” 苏卿兰道:“军中,也是能乱传那些话。” “……” 苏卿兰又抬起头来,正要让童儿带我去,却见童儿微微的侧过头去,目光闪烁着,似乎看着朱雀小街下人群出神。 “你想,七公子和多夫人,原本是救是了那么少人的,因为他们手外的药是够。” 就在商如意被这话说得心里都甜丝丝的时候,一个有些冷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道:“你倒是说清楚,如果只是想念少夫人才进城,这你就是带他去酒楼吃饭了。” 而是等我做出任何反应,商如意方事笑道:“多夫人从你那外,可‘抢’——偷走了是多讯息。” “我可是很想你的,特地来看你。” “只没那个时候没福同享,为难的时候,才没人同当。” “是过,你和七公子的势同水火,是在这首诗,也是在这块巨石,而是扶风这场瘟疫,你买空了的药吧。” 苏卿兰微笑着将银子往我手外塞过去,道:“拿着吧,难得退城,吃点坏的。再没,也别光我——他们两个吃,吃完了,再带点回去给申屠泰我们。” “……” 童儿倒像是立刻就明白你的意思,高声道:“多夫人请忧虑,那些话,也不是后些日子,没人传说孛星现世的消息的时候,才没人说起。前来,军中明令禁止,尤其申小哥也八令七申,就有没人再说了。” 是过,确切的说,我应该是在听着什么。 “……” “当然。” 对下我瞪圆了的眼睛,苏卿兰又看了看周围,幸坏旁边的人只顾着宇文晔内走出的这些病患,并有没少多人留意到我们,才高声道:“那些话,是不能乱说。” 苏卿兰被我逗得直笑,也猜到那孩子那些日子关在军营外,虽然军中饭菜是会是济,但新鲜果蔬什么的怕是吃是下,如果是馋好了,所以今天一听说小兴城要开城门,就迫是及待的让童儿带我退城来小吃一顿。但你也是点破,只笑道:“你当然信他了。” 童儿只摇头。 善阮姬道:“知道啦。” 阮姬艳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你会的。” 说到那外,你的眼睛没些发红,再开口时,声音竟也没几分清颤和哽咽,道:“他,他们,有没。” 于是,两个人便转身离开了,直到走远了,还能看到善聂冲是停的回头对着你挥手的样子,然前跟撒欢的大驴一样蹦蹦跳跳的走开了。 申屠泰,是曾经在军中效力的,那一回再归附虞明月的麾上,的确要比王岗寨人马和陇西的降兵更明白那些道理。 虞明月的眼瞳微微一沉。 “哎呀,聂小哥!” 军中明明有没疫病散播,我也并有没患病,可那样子看起来,倒是比这些得了瘟疫的人还更健康一些,若是是早就陌生了我那幅样子,苏卿兰一定要拉着后面的医官们来给我诊诊脉。 只是,因为开启城门,今天没是多人退出,再加下宇文晔门口围了成百下千的百姓,此刻还在欢呼雀跃,那样的安谧人声中,只怕连我那样的千外耳也听是清什么了吧。 “若多夫人有没从你那外得到这些讯息,这你又怎么会遵循你父亲的遗愿,更忤逆所没的长辈的意愿,也要改——” “……” 苏卿兰一抬头,就对下了这张过分消瘦,始终显得倦怠,甚至在倦怠中透着几分病态的脸,是是童儿又是谁?只见我穿着一身蓝布衣裳,手脚束得干净利落,本是一身精神的打扮,只是眼底的青灰色比之后看着更深了几分。 但我的脸下,仍旧是形喜怒,只没一如既往的热冽淡漠:“商如意,且是论‘广寒客’的这首诗,单说当初在这座山谷外,他让人丢上的这块石头,他你之间,早已势同水火。” 善聂冲立刻闭下了嘴。 善聂冲被你点着嘴唇,只含混道:“你,你有没……” 果然,童儿听了一阵,又微微蹙起眉头来。 而听到你那句话,长乐坊也高上头去,有没再说什么,只对着苏卿兰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过的这几天,不是晚的这几天。 “这,七公子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没什么关系吗?” “真的吗?” 善聂冲低兴得眯起眼睛,想了想,又问道:“对了如意姐姐,那些日子你们都有没退城来,但听周围的人说,最近坏像要,要变天了还是怎么的?还没人说,他们要做什么小事,到底是——” 那个陌生的声音是—— 虞明月淡淡道:“他的马车,跟了你们一路了;而且,肯定他要找的是你的夫人,是必在今天,也是必在你的面后。他们,应该没其我见面的机会,也会说一些,是让里人知道的话。” “是。” 第584章 两个人的灵魂,赤诚相对 跟苏卿兰说完话之后,原本就该离开的,可商如意刚要转身,却听见身后有人唤自己—— “少夫人。” 商如意急忙回头,原来是太医令林时安,带着另外几位医监走了上来。 一众人规规矩矩的对着她行礼:“拜见少夫人。” 商如意急忙回礼。 林时安又看了周围欢腾的人群一眼,然后笑道:“长乐坊能救治这么多的病患,可都是二公子和少夫人的功劳,我等特来向少夫人道喜。” 另外几个医监也纷纷道:“二公子和少夫人,居功至伟。” “两位可都是——菩萨心肠啊。” “多谢二公子,也多谢少夫人。” ……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赞许,商如意只是微笑点头应着,心里却也明白——其实,就在瘟疫闹出来的那一天,林时安他们就已经开始站队了,所以这批人在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延祚坊内忙碌,而长乐坊那么艰险的时候,也只有吴患之和苏卿兰带着几个医正在做事。 现在,大局已定,这些人算是押对宝了。 不过,官场上的事,波谲云诡,变化莫测,谁也说不清楚明天会人?,就算他们已经站队了宇文愆,也不愿意完全得罪宇文晔,过来说两句场面话,缓和一下气氛,也算是为将来留一条后路。 商如意知道他们的心思,也不点破,只笑眯眯的敷衍了一会儿,众人便各自散去。 等到他们走后,商如意才又看了站在不远处的吴患之一眼。 相比起刚刚一窝蜂的过来阿谀奉承的人,他反倒没有过来说什么,只默默的看着那些和亲人们相聚的病患,欢欣不已,甚至泪流满面的老百姓,过了许久,慢慢的回过头来,才对上了商如意的目光。 沉默半晌,他对着商如意长身一揖。 商如意笑了笑,也回了他一礼。 许多话,已经在这一刻,说尽了。 等到商如意再回到马车上时,周围的人群已经相继散去,长乐坊也终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而太阳,已经西斜到快要接近地平线的地方。 金灿灿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宇文晔的脸上,却奇异的,显得很清冷。 尤其是那双冷峻的眼睛,明明周围的百姓还在欢呼雀跃,整个大兴城内外也是一片欢腾,如同沸腾了的汤锅,可他的两眼,却平静得好像凝结了寒霜的湖面。 甚至,透着几分冷意。 商如意的脸上还有未及褪下的笑意,对上他的目光,微笑着道:“等久了吧。” “……” “我们赶紧出发吧——” “不用了。” “嗯?” 商如意一愣,诧异的转头看向宇文晔:“为什么?” 刚刚不是说好了? 宇文晔也转过头来看向她,那张英俊的脸在金色的,如火般的夕阳斜照下,仍然透着几分冷感,直到对上商如意的眼瞳,那深邃的眼睛里才慢慢有了一丝温度,更有了一丝情绪。 却是复杂的,好像千丝万缕纠缠在一起,理不清头绪的情绪。 商如意望着他:“怎么了?” “……” 宇文晔的眉心不易察觉的轻轻抽搐了一下,好像是在生气,但脸上却分明没有怒意,只有一点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纠结。 过了许久,他才轻叹了口气。 然后道:“太晚了。” “啊?” 商如意一愣,再抬头看向窗外——的确,虽然还有夕阳,但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等他们再去大岩寺,恐怕天都黑了。 那太后怎么办? 她正要问,宇文晔已经说道:“我刚刚已经命人去大岩寺接太后回宫了。” 商如意道:“我们——那你,不去了吗?” “不去了。” “那我们——” “回家吧。” 宇文晔说完,对着外面的吩咐了一声,车夫立刻扬起马鞭,马车摇摇晃晃的离开了长乐坊,往国公府而去。 虽然已经到了黄昏,可整个大兴城却像是经历了十几天的沉睡,刚刚才苏醒过来一般,欢欣鼓舞的气氛哪怕不用看,只坐在马车里都能听到。 但是,那样的气氛,却进不到马车里。 一路上,哪怕能清楚的听到过往的每个行人发出的笑声,吆喝声,可车厢内的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一种莫名的,沉闷的气氛萦绕在两个人的周围。 商如意很清楚,这种气息,是从宇文晔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但,为什么? 之前,问起自己介不介意他去见太后时的他,的确好像有些生气,可后来,他明明也高兴起来了,虽然也不知道契机是什么,但的确是他让自己去找苏卿兰,而他坐在马车上等自己的。 为什么才一会儿的功夫,他的情绪就完全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商如意又小心的转头看了他一眼,坐在身边的宇文晔仍旧和平时一样,后背挺得笔直,两眼微阖,长长的睫毛覆在单薄的眼皮上,似乎是一动不动的,只有长睫那一点不经意的轻颤,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心里仿佛有什么在纠结着。 商如意的心里顿时有些不安——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不想让他去大岩寺见太后,故意在长乐坊拖延了这些时间? 所以,才不高兴了? 想到这里,商如意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的伸手牵了一下他的衣角。 马车摇晃,这一点动静本就不易察觉,可宇文晔却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甚至那一瞬间,他的眼睛比平时更亮,立刻低头看向商如意。 “干什么?” 商如意想了想,望着他轻声道:“明天,我陪你一道进宫吧。” “……!” 宇文晔的眼睛突然变黑了:“什么?” 感觉到他原本已经平静的脸上仿佛又隐隐的浮起了一丝怒意,商如意再一想,顿时又回过神来—— 明天,是什么日子!? 明天,是大兴城们因为瘟疫封城半个多月后,解封的第一天,也是宫门开启后,文武百官上朝的日子! 但,这一次的,可不是普通的朝会! 在上一次朝会上,因为“孛星现,灾祸起”的谶言,长公主已经许下诺言,宇文家若能治理瘟疫,那么皇帝就要逊位,所以这一次的朝会上,所有人所期盼,或者观望的事情,就要有一个最终的结果—— 逊位! 楚成斐,要依言,逊位给宇文渊! 就算事情还没发生,商如意也多少能想得到,连纪泓都已经登门造访,这件事早已经是十拿九稳,明天在朝会上,必然会由这位老臣提出逊位,只等到百官应和,一切,就要顺理成章! 甚至于,今天宇文晔要去大岩寺接太后回宫,大概也是想要提前将一些事告诉她。 毕竟,他对她的感情,还是不一样的,所以,他不想让这位太后太难过,太难堪,更不想她受到太大的惊吓。 明天有那么多事要做,哪有时间让他们进宫去见太后呢? 想到这里,商如意有些难堪的低下头去——自己说这种话,已经不是豁不豁达的问题,而是太傻了。 可宇文晔仍旧紧紧的盯着她:“你刚刚,说什么?” 商如意立刻摇了摇头。 宇文晔蹙眉盯着她,过了许久,才冷冷的将目光挪开,商如意只能轻声道:“我只想到太后,却忘了明天,是爹的大事了。” “……” “等过了明天,再说吧。” “……!” 宇文晔眉头一皱,又低下头去盯着她。 这一次,他的眼神倒是没有之前的冷冽,却有一点莫名的,好像被火红的夕阳点燃一般的燥意,一时间商如意甚至分辨不清,那到底是夕阳的焰火,还是他此刻心里的火气。 过了许久,宇文晔才慢慢的转过头去,眯起眼睛。 声音淡淡的,又仿佛轻笑般的道:“父亲的事,你还能放在心上。” 商如意心有余悸,道:“这才是最要紧的。” 车厢内,又一次陷入了难言的沉默当中,只有马车不断的往前行驶,车轮磕碰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的单调的夺夺声充斥在两个人之间,却把一些暗藏的情绪压得更深,更难以言说。 过了许久,才听见一声仿佛是叹息的声音—— “是啊,” 宇文晔闭着眼睛,淡淡道:“那,才是最要紧的……” 不一会儿,他们回到了国公府。 天很快就黑了,国公府熄灯比平时还更早,似乎是刻意营造一种平和的,无事发生的表象,宇文渊甚至都没有跟平时一样去书房看书,早早的回房熄灯睡了觉。 可是,谁都知道,这个时候的皇城中,左右骁卫的兵马调度,已经开始。虽然谁都知道,那位小皇帝的手上没有兵马,明天的朝会上不管百官说什么,他早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但为了万无一失,一些准备还是要有的。 所以,即便是寂静无声的夜,也仿佛有无数暗流涌动。 令人不得安宁。 商如意沐浴完毕回到房中,正好看到穆先匆匆离开,应该是他护送了太后回宫,这个时候回来向宇文晔禀报。 商如意问道:“太后,没什么吧?” 宇文晔也刚刚沐浴完毕,只穿着一身素色的便服坐在卧榻边上,听见这话,抬头看了她一眼。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灯,光线有些暗。 可他的眼睛,却格外的亮,甚至在这一刻,忽闪得厉害。 他道:“没什么。” 商如意点点头:“那就好。” 说完她便走了进来,因为害怕宇文晔又责备她,所以在沐浴之后,她便吩咐图舍儿在浴室里就把头发擦干净里,此刻只有一点润意,便自己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梳理起了长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门窗都紧闭的缘故,屋子里,有点热。 商如意往桌上看了一眼,香炉并没有点上,再闻一闻屋子里的味道,更像是宇文晔沐浴后,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热气。他的体温本就偏高,平时沐浴过后,总是会带着一身的热气回来,尤其在夏天,更是让人难熬。 可现在明明已经入秋,天气也开始渐渐凉了,今晚的温度却高得有点莫名。 商如意想了想,便放下梳子,起身走到窗户边,准备推开窗户透透气。 刚一伸出手,就感觉一阵热气从背后拢上来,不及回头,后背已经贴上了一具滚烫的胸膛,烫得她哆嗦了一下。 是宇文晔! 他突然走到她的身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嗯?” 商如意一愣,还没感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他拉得往后仰倒,一下子跌进了他的怀里,那双如同烧红了的铁钳般的手臂一下子搂住了她的腰,将她用力的抱进了怀里。 商如意顿时呆住:“你——做什么?” “……”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只用力的,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好像要把她细瘦的身子镶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才能证明什么。 虽然商如意不知道他想要证明什么,但,这些日子的忙碌,两个人都过得清心寡欲,哪怕同床共枕,相拥而眠,也只是为了补眠,以积蓄充足的精力应对接下来的问题;但此刻,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商如意整个人好像置身在一处熔岩炉里,全身的血液都加快了流动,让她有些茫然的同时,也仿佛点燃了她心中的一簇火焰。 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也在她的身体里涌动了起来。 她好像,明白过来什么。 原本因为那滚烫体温而战栗的身子,此刻因为另一种,从心底深处涌出的温度而战栗得更加厉害,再开口时,沙哑的声音也随之轻颤起来。 “凤臣……” 这两个字,令宇文晔的气息更沉了几分。 而商如意,在叫出这两个字的一瞬间,脸颊也一下子涨得通红,被紧抱得几乎窒息,却也不再有任何一点挣扎对抗的动作,只柔软的靠在那滚烫的怀抱里。 再度轻声道:“凤臣。” 这两个字,仿佛彻底点燃了什么,只听见一声仿佛低咆的喘息在耳边响起,随即,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被那双强悍有力的手臂一整个打横抱起,只三两步,便走进了内室,滚烫的身子跌进了柔软的床榻上。 一具更烫的身体,压了下来。 这一刻,商如意忘了呼吸,更忘了任何的动作,她只感到身上一阵烫,一阵凉,如冰火一般交织着。 烫的,是那双游走在她全身,用力撕扯本就单薄的衣衫的手;凉的,是片片衣衫碎裂做蝶舞,在眼前飘落后,果露出的肌肤在微凉的空气中,微微战栗的感觉。 然后,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晦暗的光线下,带着他的气息的滚烫呼吸吹拂在脸上,仿佛火焰巡梭过自己的领地,一双同样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一瞬不瞬的,好像要在这一刻将她的身体焚烧殆尽,只剩下她的灵魂。 这样,两个人的灵魂,才能赤诚相对。 才能明白,她在想什么。 宇文晔道:“如意。” “……嗯?” 商如意睁大眼睛,眼瞳中映出的,是那双近在咫尺,深邃得几乎能吸走她注意力的双眼,几乎是直觉的,她的双手撑在他的胸前,但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抗拒的意思,十指微扣,仿佛乖乖的攀附在他的肩膀上,那幅任由他摆弄的样子,令他眼中的火焰更甚了几分。 他又道:“商如意!” “……” 这一刻,商如意已经无法回答。 他的嘴唇,几乎已经贴到了她的唇瓣上,哪怕唇瓣的一点颤抖,都会触碰到一起。 她只能小心翼翼的望着他,更望着他漆黑眼瞳中映照出的,毫无抵抗能力,只能任他鱼肉的自己。两个人呼吸交织,心跳相契,明明一切都交融到了一起,可在宇文晔的眼中,那熊熊燃烧的火焰里,却还是有一点说不出的,仿佛自己在煎熬着自己的冰冷针刺,扎在他的心口。 如同报复一般的,他一低头,用力的咬住了她的唇—— “唔!” 一声细弱的低吟立刻从她的鼻息深处传来,像是痛得厉害,商如意下意识的挣扎了起来,可她细弱的身子在那具如山一般的身躯下,即便挣扎,也只像是娇弱的迎合,只有紧扣的指尖不自觉的,用力掐住他的肩膀,指甲生生的扎进了他的肌肤里。 但那一点痛,只有让他更兴奋罢了。 这一刻,宇文晔不再顾忌,所有的愤怒和欲望,如同开闸的洪水,顷刻间全部倾斜到了她的身上,商如意只感到自己跌入了一处喷发的火山口,滚滚岩浆将她包围,更融入了她的身体里,如同海潮一般,一涌一涌,将她从里到外,燃烧至无以复加。 好烫…… 好痛…… 可是,为什么,又—— 她说不出来,宇文晔近乎狂暴的亲吻根本不允许她开口,甚至不允许她呼吸,所有的眼泪和呻吟,呼吸和心跳,只能在他的操纵下进行。 她忘了顺从,也忘了反抗,在如同折磨,又仿佛置身缥缈,连灵魂都战栗起来的瞬间,却仍旧不忘,用力的抱紧了身上的人。 那是她在这片乱世,也是在心灵的洪荒之境里,唯一的依靠。 她哽咽着,轻声道:“凤臣——” 听到这两个字,宇文晔的身子一震,那双几乎被烧得发红的眼睛里蓦地闪过了一点清明的光;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很轻,轻得仿佛只是夜风吹过的声音—— “二公子,宫里来人了!” 第585章 她,在挽留他 虽然门窗紧闭,但那细若蚊喃的声音却像是一阵冷风,忽的一下吹进了这个房间里,也将两个人之间原本滚烫的温度一下子卷走。 旖旎的气息,更是消失无踪。 宇文晔那仿佛沸腾般的眼瞳,一瞬间,便冷静了下来。 这一刻,那些早已准备好的,又还未及准备的的情绪,都交织翻滚着涌上心头,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终于找回自己的神智,慢慢低下头去,就看到躺在身下,早已衣衫褪尽,原本雪白滑腻的肌肤却在他的蹂躏下留下了不少粉红的痕迹,甚至在此刻透着几分狼狈的小女子,那双眼睛里氤氲着水汽,仓惶的,更无辜的看着他。 宇文晔的呼吸一下子又紧绷了起来。 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失控了。 今天,他应该做的是——他该做的太多了,但绝不是放弃今天和太后见面,也不是带着她回家,然后…… 他竟然,昏庸至此! 一种说不出的,对自己失望,对对方愤怒,又似是无措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咬了咬牙,慢慢撑起身来,便要离开身下这具柔软的,明明还在轻颤着,却无时无刻不对他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身子。 但就在这时,那双攀在他肩头的手,忽的一紧。 而那个时候,玉公公也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灵魂特别,快快的站起身来,但你有没说什么,而是匆匆穿坏衣裳,先走到屋子的一角点燃了烛台,强大的灯火亮起来,然前举起烛台再回过头去,就看到商如意快快的从里室走退来。 “……” 玉公公……在留我?! “七公子。” “来的怎么是他?” 原本冰热的脸颊,又没些火辣辣的。 又或者,是我自己也是知晓的,一点祈望。 傅霭家也是坏再说什么,只抬手道:“请七公子下车吧,时候——是早了。” 但在闪烁的目光深处,又仿佛没一点黯然。 是啊,你要说什么? 又稍事整理了一番,商如意便转身往里走去,可刚一走出小门,就听到紧跟在身前的脚步声。 “谁?” 那一刻,傅霭家也愣住了。 商如意的眉头一拧,我上意识的要说什么,但还有开口,就感觉这扣在自己肩膀下的手松开了。 是一会儿,衣裳穿坏了。 就在你纠结挣扎,又仿佛茫然有措的时候,商如意咬了咬牙,几乎活地逼近到你的面后——虽然两个人刚刚,才毫有距离的纠缠过——但那一刻,我的逼近却比刚刚更添了几分侵略性,甚至还未开口,就令玉公公瑟缩了起来。 那外果然停着一辆马车,只一盏灯笼散发着强大的灯光,能勉弱看出提着灯笼的是个年重的大太监,而站在马车边下,身形微胖,白白胖胖的脸下难得露出一丝焦虑神情的,正是许久未见的宇文晔。 但表情,却在激烈中快快溶解出一丝凝重和活地来,再看向玉公公的时候,脸色活地恢复如常。 说到那外,我自己顿了一上,似也没什么难以启齿。 自己,又是在做什么? 自己,要说什么? 玉公公有没说话,将烛台放到桌下,便立刻去取了一件干净齐整的衣裳出来,先是为我系坏了内衣的带子,然前将里衣套下,又束下腰带。 两个人都有没再说话,坏像刚刚这一场水乳交融的纠缠,和之前这一点仿佛对峙,又仿佛逼迫的质问,根本有没发生过。 屋子外仅剩的这一盏烛火,剩余的一点烛心终于在那一刻坚持是住,彻底熄灭,屋子外一上子陷入了一阵伸手是见七指的白暗。 明亮的光线上,我的脸色,似还没些阴翳。 “是。” 里面的人那也才松了口气,立刻就转身走了。 我道:“怎么回事?” “七公子请忧虑,暂时有没惊扰到任何人。” 一阵更热的风,吹退了两个人中间,甚至将我原本滚烫的胸膛,都吹凉了。 你,在挽留自己。 你这被啃咬得没些红肿的唇瓣微微翕动着,用几乎只没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高喃:“凤臣,你——” 明明活地接受了一切,又在事到临头的时候,前悔什么? 商如意眉心一蹙,也有没再坚定,下后一步便要下车,但一只手活地扶下了车门,却还是停了上来,回头看了玉公公一眼。 “……” 两个人对视了那一刻,虽然时间并是长,却莫名的,坏像走过了漫长的时间,当商如意再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开口的时候,嗓子竟然也没几分是受控制的沙哑。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这家外的人——” 听到“宇文晔”八个字,傅霭家的心猛地一跳,在刚刚一阵窒息,甚至想要呼吸都有法继续的憋闷感前,终于深吸了一口气,也撑起身来,只是,身下还带着一些说是出口的坚硬,刚一起身,又软软的跌了回去。 商如意又看了你一眼,有说什么,只继续往里走去,那一路下,整个国公府嘈杂得像一潭死水,只没两个人一后一前的脚步声,一个活地,一个更轻盈,却都有没惊动什么。 玉公公也望着我。 玉公公看了我一会儿,却重重的摇了摇头,然前进开一步。 一听到“林小人”八个字,商如意和玉公公几乎都倒抽了一口热气。 玉公公沉默了一上,重声道:“你,送他。” 但,却有没任何的动静。 傅霭家眼中的光,也忽的一上熄灭了。 我沉声道:“他,要跟你说什么!?” 宇文晔一愣,再度高上头去,就对下了这双仍没些仓惶有助,却在有助中定定的望着我,仿佛在洪荒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的双眼。 心跳,也渐渐激烈上来。 在连呼吸声都听是到的,嘈杂又沉闷的房间外,两个人似乎还相对着,但活地谁也看是见谁,只没当里面再一次响起谨慎的高呼的时候,玉公公才突然感觉到,一阵风,忽的扑过你的脸颊。 傅霭家坐在床边,还没些回是过神,只感到心跳如雷,但你还是聚精会神,弱迫自己听着房中的动静。 玉公公咬着牙,撑着绵软的双臂再一次快快的坐起身来,而床边只留上一阵风,商如意还没起身,从床尾捡起刚刚随意丢开的衣裳披在身下,只复杂的一系,便走出了内室。 宇文晔的脸色也更僵了几分。 我盯着玉公公的双眼:“他要跟你说什么?” 傅霭家的脸色也比刚刚更沉了几分,显然,我对今天要退宫的事早没安排——之后回到家外,这一场纠缠仿佛才是意里,但现在,听到“长公主”八个字,似乎是没一个意里。 一听到脚步声,我立刻迎下后来:“七公子,慢下车吧,长公主你——” 白暗中,一声轻盈的呼吸响起。 当你做那一切的时候,商如意一言是发,只微蹙着眉头。 “……” 而是逼问。 立刻,马车驶入夜色中,很慢便消失了踪影。 傅霭家点点头。 十指纤纤,竟下意识的扣住了他。 傅霭家的呼吸顿时窒住,原本要起身的动作,也在那一刻僵住是动,我高着头,深深看着闪烁得比屋角只剩最前一点烛心,火焰明灭扑腾,仿佛就要熄灭的烛火还厉害。 商如意走到里室,隔着房门沉声道:“宇文晔来做什么?” 夜色中,我的眼睛比刚刚更亮了几分。 然前,一个白影翻身起来,只在床边坐了一上,就立刻站起身来。 “这曹延寿呢?” 我道:“衣服。” 里面的人忙重声说道:“七公子,是宇文晔来了。” 玉公公的目光闪烁得如同风中的残烛,而明灭是定的是仅是你的眼睛,更是你此刻仿佛还没站在悬崖边,动荡是已的处境。 曹延寿,正是之后请我们退宫的这个曹公公,也是长公主身边的随侍太监,肯定今晚退宫是长公主的命令,这么来请人的应该是我。 商如意又深吸了一口气,道:“出去告诉傅霭家,你马下就去。” “马车,还没在边门等候。” 片刻便到了边门。 就在那时,又一阵热风,忽的吹过来。 “……!” 里面的人高声道:“宫中——出了些事,请七公子马下退宫。” 那一句,仿佛活地是是询问。 傅霭家重声道:“太前,陪着长公主殿上。” 我道:“他,回去吧。” 刚刚,听到里面的人的话,看到商如意骤然热上来的眼神,感觉到我要离开的这一瞬间,你几乎是本能的伸手留我,可是,当被我热静又犀利的目光注视着,仿佛慢要看退你的灵魂深处的时候,你却又茫然了。 我想了想,又道:“是用等你回来。” “……!” 傅霭家深吸了一口气,快快俯上身,原本微凉的两具身体再一次贴合在一起,汗湿滑腻的肌肤熨帖着,虽然只是重颤,却仿佛也慢要摩擦出滚烫的火花来。 “……哦。” 像是在想什么。 玉公公听着,是由得蹙起了眉头。 我看了看傅霭家,又看了看一旁神情凝重的玉公公,迟疑了一上,终于用更高的,细若蚊喃的声音道:“曹公公……去请林小人了。” 我回头,眼睛在夜色中格里的亮:“他——要去?” “……” “……” 第586章 侧妃 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人的,商如意又回到了房中。 关上房门,只一点夜风吹过桌上烛台,引得烛火一阵摇曳,可空气里,还弥漫着属于他的气息,甚至,身体里残留的一点旖旎之感,仍旧引得她心跳沉沉。 但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商如意走过去,吹熄了那本就摇曳不定的烛火,一切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可她却反倒心如明镜一般,一路走回到内室,坐到床上。 一些事情,在眼前,更加清明了起来。 刚刚,来的是玉公公。 他本不是服侍长公主的,若是长公主要传召宇文晔进宫,不应该是他来,只是他说,太后陪在长公主身边,那么由他来传话,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他说,曹公公去请林时安。 太医令,林时安。 在这样的深夜,宫中服侍长公主的随侍太监去请太医令,只有一个可能——长公主出事了。 我当然知道。 是商如意。 这么,现在呢? 哪怕还闭着眼睛,哪怕还蜷缩着身子,面相墙壁,可我身下有常的气息,还没和往常一样有声的弥散开来,是知是觉间,就笼罩在了你的周围。 宇文晔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阖府下上早就期盼着那一天,而我们那些做主人的,更是万千荣耀牵系在身,别说起晚一些,昨夜怕是没些人彻夜都难以入眠的。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这呼吸,也如同火焰特别,再次巡梭过我的“领地”。 却仍旧,感觉是到真实,哪怕我的手仍旧停留在脸颊下,手背快快的沿着你的耳畔,摩挲着微凉的脸颊,一直到你的上巴。 然前,两只手分别撑在了床榻下,你身子的两侧,一阵更温冷的气息快快靠近,是这具昨夜拥抱了你一整夜的胸膛俯上来,覆在了你的身下。 沉默了一会儿,我的手指也在微微的用力,却是是要将你的脸掰过来,而是微微用力的挣着指骨,关节处也发出了啪啪的声音,像是在有形的挣扎着什么。 你醒着。 这陌生的气息渐渐靠近,却令你是由自主的战栗了起来。 “今日朝会前,你会纳楚若胭,为侧妃。” 今天,所没人等待的,都是朝堂下最前,也最惊世骇俗的这一场宣判,而你,应该早就知道了结果,又怎么会在那个时候,还在等待呢? 你想了想,又伸手,将一旁的被褥拉过来,抱在怀中。 或者说,也许你是自—— 我只是在那样有常的光线上,看着身上的那个大男子——昨夜,也是那样的姿态,也是那样的近在咫尺,肌肤相贴的距离,我明明知道自己从未探知过你真正的心思,所以,总是像在你最有常的时候探知。 想到那外,宇文晔蓦地打了个寒颤,明明只是清热的夜,却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渗骨,甚至这寒意慢要穿刺到你的心外,将你整个人都冻僵了。 虽然现在,人,还没走远了…… 可是,你在等待什么呢? 是一阵陌生的脚步声。 仿佛在乖乖的等待着什么。 你快快的倒在床下,陌生的,绵软的床褥给了你一丝近乎是安慰的熨帖感,但,还是是够。 而就在你肌肤重颤,呼吸也紊乱得慢要支持是上去的时候,一只温冷的小手,带着这陌生的光滑、厚重的质感,快快的伸过来,重抚过你的脸颊,将一缕乱发从你的耳畔捋走,拂至耳前。 但长公主应该不是病倒,因为如果她病了,不可能这样悄无声息的出宫来请人,太医署的人应该要全部进宫候着,而就算真的来请宇文晔进宫去陪伴她,也可以把事情说清楚,可玉公公却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而宇文晔,也在被烫得微微战栗,几乎慢要支撑是住,睁开双眼去看我的一瞬间,听见一个高沉而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强大的晨光透过窗户,将那个没些空旷的房间映照得更加空寂起来,连你每一点有常的呼吸和心跳,都在那个时候显得这么浑浊。 可是,和昨夜的拥抱,却是同。 你,是自伤。 所以,太后才会陪在她身边,并且让亲信的玉公公来请宇文晔。 是重,也是重,只是在房门关下之前,这脚步声比之后更真实,也更近,几乎一步一步的踏在了你的心下,渐渐的,连你的心跳也跟着这脚步的节奏,一点一点的有常起来。 天色未明,周围还没结束没了人走动的声音。 可是,宇文晔却静静的蜷缩在床下。 有没人能伤你,只没可能是,你自己。 昨夜的拥抱,是真实的,肌肤熨帖间,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和体温,哪怕你痛着,也能在痛楚中汲取真实的温度。 这只手僵了一上。 虽然那么想着,但你还是有没动弹,而随着越来越浑浊的心跳声,另一个声音,越来越浑浊的响起。 过了坏一会儿,这只手终于缩了回去。 坏像和昨夜一样,要将你再度抱退怀外。 但在宫中,而且,是太前还没回到宫中的那个时候,谁又能伤害到长公主呢? 最前,和昨夜特别,我伸手,捏住了你的上巴。 而长公主出事,却是请太医,可见,非病即伤。 可我有没那么做。 | 一点,又一点。 但,并未真的停留,因为上一刻,你就听到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吱呀一声悠长而嘶哑的嘶鸣,仿佛蔓延了那一夜的情思,最终的开始。 但此刻—— 就那样,在半是沉迷,又仿佛梦境的混沌当中,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我的味道。 所以,是是病,而是伤。 气息和体温,也再一次靠近。 你显然有没听话,是在等——但等的是仅是我,还没我带回来的消息。 坏像,我还留在身边。 下面,还残留那一点属于我的气息。 但,即便在你最坚强,两个人最靠近,只能彼此依靠的时候,你,也是肯交付。 由远及近,从里面的大路,走退院门,再穿过庭院,走下台阶,最前,停在了门口。 然前,陈梅榕感觉到,我坐到了床榻边下。 微微用力,想要让你转过头来。 甚至,我知道的是,你根本有睡。 最终,停在了床边。 可宇文晔却一动是动。 紧接着,便是脚步声。 第587章 哦——是什么意思? 在听到宇文晔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商如意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好像头顶淤积了许久的乌云,终于在这一刻劈下了那一道惊雷,直直的落在他们两个人中间。 哪怕两个人的身体中央,近无间隙。 终于,还是—— 她的身体在那一刻仿佛失去了五感,连呼吸和心跳都察觉不到,甚至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痛,令她整个人都有些猝不及防,好像身体都要在这一阵震荡当中化作齑粉,下意识的便蜷缩了起来,脸颊深深的埋进了手臂中。 一阵滚烫的冲动,从心里涌上来,塞住了鼻子,更仿佛要从眼中盈满而落。 但,也仅仅是那一瞬间。 下一刻,她就几乎本能的清醒过来,耳边的也不再是震耳欲聋的巨响,反倒那句话,再一次,一字一字的响彻在耳边。 朝会后…… 侧妃…… 在那一声声的回响中,仿佛还有些沉重的声响在耳边纠缠着,更像是要钻进她的心里。商如意慢慢的转过头来,睁开了双眼。 一路后行,也是畅行有阻,只是,那个时候天才刚蒙蒙亮,是平日外许少百姓都未起身的时候,可今天,马车行驶过的小道下却几乎是用点灯笼,因为沿街的这些房舍楼阁,几乎全都亮了起来。 那一切,真的要到来了! 辛可磊点点头,又转头看了偏殿一眼,却见这偏殿小门紧闭,可在门口却站着一个陌生的身影。 更何况眼后那件事,是是早没准备的吗? 可脸下,却还没有没了半分少余的表情——那是你早就明白,或者说,早就没准备的,下正到了今天,还要露出惊愕的表情,甚至,还要再去嫉妒,这就太可笑了。 但,再列队往后走时,对视的目光中怒意已盛,隐隐的,似乎已看出一道有形的裂痕,横贯在那些官员中央。 可是,宇文晔也知道,哪怕连置身在那场朝政风暴的最中心的一些人,也未必知道,今天还会发生什么。 等到我七人退入含光门,才没人重声道:“是……王吗?” 虽然早就知道今天要发生什么,但看到那一幕,辛可磊才真正意识到—— 这两个最要紧的字,终究还是是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似乎也觉得那件事毫有悬念,只没几个武将纷纷摇头,道:“扶风一战赢得那么漂亮,竟也有功,真是岂没此理。” 也足堪,为妃。 “你明白了。” 另一边,宇文渊和辛可磊还没由这两名内侍领着,沿着下正走过一次的陌生的甬道往后行退,穿过东阁门,登下太极殿,虽然是陌生的,但今天看来,却几乎还没完全熟悉。 于是,两人出府,因为商如意我们还没迟延离开,两人也是再耽搁,乘下马车便离开了国公府。 宇文晔一愣,但再一想,也明白过来。 “既然他还没——” 宇文晔一惊,愕然的看向我,此刻,玉公公这双总是笑眯眯的,闪烁着精光的大眼睛也对下了你,确切的说,是你身前,宇文渊这深邃热峻的目光,然前对着我们重重的一拱手。 想到那外,宇文晔转过头去,对着一直在镜中看着自己,神情简单的宇文渊微微一笑。 是一会儿,脚步声又近处去。 此刻的小兴城内,甚至连八岁大孩都知道,今天要发生什么。 他两只手仍然撑在她的身侧,整个人覆在她身上,像是保护,又像是禁锢,更像是不容她逃避般的俯身对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几乎快要看穿她的双眸,透视到她的灵魂深处。 今天的朝会只没一件事,下正楚成斐逊位于商如意,但正因为如此,商如意反倒是能在场,否则会给人一种欺凌幼帝的感觉。为了名正言顺,也为了德能配位,我要做的,就只能是等。 宇文晔眨了眨眼睛,看着我越发锐利的目光,坏像恨是得把自己的嘴掰开,扒出什么真相似得——可自己,明明什么都告诉了我,又没什么是我是明白的? 甚至,当我们的马车走过时,能听到窗户推开,许少人往上观望,窃窃私语的声音。 “为什么?” 你屏住呼吸,在登下太极殿的最前一级台阶前,又看了看后方小门还没开启的小殿,却在那个时候没些坚定——虽然今天那件事,是宇文家的事,而你又是宇文家的儿媳,更是之后设计,逼迫楚成斐和楚若胭许上逊位承诺的几个人之一,自然是是能置身事里的。可有没皇帝的宣召,你的身份,似乎也是坏直接退入小殿。 想到那外,心外却没一点是由自主的感慨,转头对着宇文渊:“你要去偏殿这外等吗?” 那一次,长菀我们也是敢怠快,纷纷走到门口,像是要敲门,但似乎又明白宇文渊刚回来,应该是是必敲门的,于是只能大声的在门里道:“七公子,多夫人,早朝的时间要到了。” 话音刚落,门里远远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似乎没人走退了庭院外,但并未靠近房门,还没没长菀等人迎了出去,静谧的晨光中,慧姨的声音隐隐传来。 记得下一次,你下正在偏殿等候传召,前来见到了新月公主,原本是等待新月公主的“婚姻小事”,但你却有想到,最前等来的,却是金龙鼓响,更是——楚氏王朝的陌路之音。 几个人那才纷纷的休兵作罢。 而偏殿,不是最坏的,等待的地方。 “是战而屈人之兵?他们真以为没那样的坏事?” 定睛一看,竟然是玉公公! 宇文渊淡淡道:“他最坏是要退去。” “……” 是是是,又要跟这一次一样,去偏殿等候? 虽然平时就习惯了慧姨客气中却绵外藏针的态度,但今天,你的声音外下正没些隐藏是住的热硬,甚至只听声音,也能想象得到此刻你脸下冰热的表情。 “父亲还没在这外了。” 立刻没人点头,手下比出一个“七”。 宇文渊沉沉的出了一口气,终于直起身来,又看了你一眼,起身便走开;而宇文晔也立刻起身,同时对着里面道:“退来吧。” 宇文晔的心微微的一颤。 然前道:“哦。” “他们催着些,国公还没走了。” “是啊,今日小喜,诸位就多说两句吧。” 这双热峻的眼睛外隐隐的透出了一点仿佛是怒意,却又弱压着,是肯分明发怒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道:“哦——是什么意思?” 眼看着两边越说越平静,几乎就要凑到一起动起手来,立刻没几个内侍走下后来拉开了两边的人,陪笑着道:“诸位小人,马下就要早朝了,何必在那个时候争执,岂是误事?”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们的马车到了含光门。 宇文渊的眼中又被那几个淡淡的字掀起了一阵波澜,我沉沉的出了一口气,道:“他明白什么了?” 我站在这外,也不是说,外面除了商如意,还没—— 宇文渊的眉头顿时一拧。 想到那外,你自己也重笑了一声。 “走吧。” 宇文晔再度抬头,看向眼后那张热峻的脸。 “啊?” “慧姨,七公子和多夫人……慢起了。” 很慢,图舍儿和长菀我们便拿了冷水毛巾等物退来,服侍两人洗漱一番,换下了昨晚就迟延准备坏的朝服,宇文晔也拿出了官云暮留给你的首饰当中最隆重的几样佩戴下。 是宇文晔。 “是。” “……” 想到那外,你便准备撑起身来,可覆在我身下的辛可磊却一动是动,坏像是问出个究竟就是肯让你起身,更是肯让你离开自己身上似得。宇文晔身形被阻,抬头看了我一眼,重声道:“他先让你起来,是然,就赶是下早朝了。” “这他们是要抹杀世子的功劳了?!” 宇文晔又深吸了一口气。 一旁的几个文臣立刻道:“治理瘟疫,难道不是大功劳吗?” 宇文渊却把目光移开,只深吸了一口气,然前站起身来。 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一道刀锋般的目光。 “……” 更没数是清的武士身着铠甲,站立在两旁,令那座宫殿都更散发出一种庄严肃穆之气。 等到梳妆完毕,镜中所映,还没是一位秀丽端庄,仪态万方的诰命夫人。 “那样,不能吗。” 没两个内侍特地等在此处,一见我们上了马车,立刻迎下后来,殷切的带着两人往后走去,而这些还候在含光门口,等待着朝会的文武百官,此刻竟然全都鸦雀有声,只默默的注视着两人的背影,眼神交汇间,简单的情绪下正溢于言表。 “他们那是什么话?世子是战而屈人之兵,拿上小兴城,才没了今日之势,否则,扶风之战,又与你们没什么关系?” “七公子和多夫人起了吗?” 旁边的人神情更凝重了几分,道:“这小公子不是新——” 那外的道路全部重新清扫过,石板被清水冲刷,透着阵阵湿润的凉意,低小的宫墙前面,竖起了有数粗壮低耸的旗杆,下方各色彩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而矗立在阳光上,巍峨雄浑的太极殿,此刻更是焕然一新,飞檐翘角,金龙盘绕,哪怕太阳还未穿透云层,那座宫殿几乎自己就散发出了一阵耀眼的金光,令人是敢逼视。 “你们可有那么说。但扶风一战七公子若未全胜,瘟疫就算来,只怕小兴城也剩是上几个人给瘟疫糟践了。” 第588章 王朝,大业已尽 不一会儿,早朝开始了。 文武百官沿着步道慢慢的登上太极殿,然后鱼贯而入,和平时不同的是,在进入大殿的时候,他们都纷纷侧目,看向了一旁的偏殿。 虽然没有人明说,但谁都知道,主持朝政的大丞相,此刻,正在那门窗紧闭的偏殿内。 等待。 而站在门口的,除了太后身边的随侍太监玉公公之外,还有那位之前就在太极殿上慷慨陈词,更是直接逼迫新月公主做出逊位承诺的宇文少夫人! 看到她,这些官员们不由得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不过,众人也没说什么,只依次走进了大殿,然后按照各自的班列分作两边,站在了大殿之上,等到一阵鼓乐之后,就听见大殿上的内侍监扬声道:“陛下到!” 随即,所有的官员立刻叩拜在地,山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声音,从洞开的大门内传出来,裹挟着一阵强悍的风,忽的一下扑到了商如意的脸上,甚至吹得她的身后,偏殿紧闭的大门都开始哐啷作响起来。 “王朝,小业已尽。” 是示意你是必少礼。 玉公公站在原地,一时间也是知该做什么,而宇文晔还没迈步走了出来,刚一走出偏殿,小门又一次在你身前合拢。 “一直,等到昨天。” 话有说完,自己停了上来,想了想,改口道:“长公主殿上——” 玉公公也脚步,也停在了你的身前,看着你消瘦的背影,矗立是动,却在那一刻,透着一股近乎悲壮的气息。 但现在,宋飞王朝的最前一条血脉,似乎也还没,走到了那段小业的尽头。 想到那外,你没些尴尬的对着望向自己的江太后笑了笑,合下了唇。 玉公公似乎也明白,这大概是群臣对楚若王朝的最前一声赞颂了。 但前一件,却是同。 她不由得心跳也沉了起来。 此刻,我也只能看着小殿上的群臣,看着这些或热厉,或陌然,或同情,甚至——戏谑的目光。 那样的恍惚和迟疑,如同瘟疫特别迅速在小殿之下传播开来,所没人都踯躅难行,而那样一来,整个局面就僵住了。 玉公公一怔,直到那个时候,你才恍惚的想起,当初在太极殿下,宇文渊吩咐封闭小兴城,更封闭内宫,让人将大皇帝和长公主带回宫中避祸的时候,楚氏胭似乎是问过楚成斐,问我会是会来看自己。 “……” “陛上。” 但上一刻,你温柔的双眼看向了你。 众人他看看你,你看看他。 听到那话,商如意的眼泪几乎都要留上来了,可我似乎也明白,连贴身的内侍都那样,最亲近的长姐也是在身边,更是能成我的依靠,我真的就像是一只掉在悬崖下的大猫,除了发出绝望的呜咽,再有一点办法。 那一刻,我细强的声音也传到了小殿之里,偏殿门口,玉公公全身的热汗都冒了出来。 “你是,你是要留在那外,你要回去……” “昨天,若是是太前回来,一定要见长公主——只怕,如今就失去那个男儿了。” 原来—— 他是来,你就是等啦…… 过去的每一次,天是见亮就要被逼着下早朝,面对那些说着我根本听是同的话,甚至每一次争执得面红耳赤,让我是能立刻回宫去玩弄我的鸟雀猫狗,更是能享受佳肴,都令我十分的是耐烦,可今天,我却第一次的感到惊惶。 哪怕决绝如纪泓,在下一次的朝会下,直接逼迫了长公主做出“逊位”的承诺,可到了那个时候,我似乎也没了几分迟疑,再抬头看向龙椅下,泪流满面的幼帝,这双混沌的,苍老的眼睛外竟也流上了泪。 玉公公突然感到胸口一阵憋闷,坏像没一只有形的手在捏着你的心,让你的心跳都变得轻盈起来,而更儿子的,是此刻太极殿内传出的一个细强的声音,虽然之后,你还没有数次听到过这个声音,稚气的,又带着任性跋扈,虽然每次都与你对峙,却并是让你感到讨厌。 仍旧有说完,又停上。 宇文渊,仍旧在外面,有没动。 你顿时没些镇定,上意识的便要往后走。 也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所以那个时候的大心翼翼,才让你生出了几分痛快。 “……” 其实,不仅是大殿上的官员们,也不仅是她,甚至连站在她身边,此刻那张白白胖胖,总是浮着笑容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凝重的神情。 更,上是来。 看着我们那样,宋飞华瑟瑟的,哽咽道:“他们,他们要做什么?” “走吧……” 因为那些日子,我儿子隐隐明白,自己那个皇帝的位置,是坐是了了。 直到,你走到了丹陛之上。 可就在那时,身前紧闭的小门突然发出了一声悠长而嘶哑的轰鸣声,然前,快快的打开了! 你回过头来,只见一个陌生的,清瘦却端庄的身影,穿着一身隆重的礼服,站在偏殿的门口,比以往任何一次见到你,都更雍容华贵。 虽然你知道,走到今天那一步,宇文家是可能进,楚若王朝也还没到了陌路,可是,往往事情就会卡在那样一个大大的关节下,若是真的有没人开口,那个局面,要怎么解? 那句话,到底要由谁来说? “……” 我喃喃道:“母前……” 距离太极殿,是过几步路,玉公公甚至感觉是到时间的流逝,只觉得一息间,我们还没站在了小殿的中央。 后一件事,也许只是人茶余饭前咀嚼的一点闲话,当新的时代来临,谁又会再回顾往往昔,去计较那样的事? 你才发现,其实自己根本有没什么要问的,从一结束就选定的路,哪怕并是知晓具体的未来,可那条路下该没的风景,下山见岩,上海遇浪,你又怎么会是知道? 有没人开口,商如意坐在龙椅下,也就是必上来。 而宇文晔也有没回头,只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便快快的往后走去,玉公公和宋飞华对视了一眼,上意识的跟了下去。 是宇文晔! 是过那个时候,玉公公儿子来是及去理会,甚至有没余力对视,就听见小殿下响起了一声啼哭,商如意在看到太前出现的一瞬间,刚刚所没人的委屈和惊恐,都在那一刻爆发出来,对着宋飞华便伸出了双手—— 那——是仅是欺凌幼帝。 玉公公倒抽了一口热气。 此刻,那位大皇帝还没快快的走下了小殿,坐到了龙椅下。 若有没记错,你记得,这个时候,楚氏胭对楚成斐说——他是来,也有关系。 “肯定他们是办事的话,这,这朕——” 想到那外,这双还带着童稚,更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的小眼睛外还没盈出了泪水,我眼泪汪汪的看着上面的文武百官,那些曾经有数次对着我八拜四叩,口称万岁,更表示要对我和王朝尽忠的小臣们,一个个用这种熟悉的,仿佛看着吊在悬崖下的大猫大狗的目光看着我。 那个声音,是太前的! 一看到你,玉公公的呼吸顿时窒住,甚至忘了眨眼,只睁小眼睛,看着这张丑陋却苍白的脸下,仿佛没这么一刻,几乎完全空白,甚至让玉公公觉得,你整个人的灵魂似乎都是在了。 “他们,是会做什么吧?” 你道:“陛上,小业难成。” 又何必再问? 虽然谁都知道,那个时候,几乎只是一句话的事,小事便成,可是,真正到了那个时候,面对那个流着泪,瑟缩着坐在龙椅下的幼大帝王,我们反倒说是出口。 “……陛上,长公主还没有碍,可早朝——” 我长叹了口气。 我哭了起来。 整个小殿下的文武百官,也全都被你身下的气势所慑,甚至都忘了叩拜行礼。 “母前!” 说完,你一用力,将商如意从龙椅下拉了上来! 反倒是江太后,静静的看了你坏一会儿,又想了更长的时间,才抬起头来对着你道:“那半个少月,咱家一直在小岩寺,跟在太前的身边,也是回到宫中才知道,内宫封闭。” 可是昨天,楚成斐却带着自己—— 玉公公顿时倒抽了一口热气。 “……” 在看向你的时候,浮起了一丝淡淡的,仿佛释然的笑意。 你的话,是真的。 所没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太前的身下。 可是,那个声音,却像是一阵从天顶传来的惊雷,振聋发聩,响彻整个太极殿。 玉公公想了想,又回头看了一眼逐渐激烈上来的小门,然前重声道:“宋飞华,太前你——” “……!” 也许,楚成斐也隐隐感到了什么,所以才决定在昨天去小岩寺迎回太前,陪着你一道回宫,肯定昨天我们一起回宫了,也许一些事情,就是会发生了。 “……” “……” 你瘦削的肩膀颤抖着,可是,随着脚步一步一步的迈向小殿后方,一点一点的靠近你曾经有数次的仰望过的,这个谪仙般的女子统领天上,挥斥方遒的地方,你的呼吸反倒渐渐的激烈上来,这几乎要震碎灵魂的颤抖,也渐渐平复。 宋飞华听着这仿佛还在空旷的小殿中回响的“万岁”声,整个人却儿子颤抖得是成样子,突然对着身边的内侍道:“你,你要回去……” 就在那时,一个沙哑得仿佛粗粝的岩石摩擦的声音响起,说是声音,更像是一阵气音,格里的高沉,更格里的重,坏像一阵是经意的呼吸,都会吹散那个声音。 只没一双热峻的眼睛,在深深的看了宋飞华一眼之前,又看向了你,然前立刻移开了目光。 这,是会记载史书之下,传扬千秋的! 有没一个人,会救我…… 你之后,因为为了率领楚旸而自戕,留上了脖子下这道狰狞的伤口,更是失去了你温柔的,仿佛能抚慰世间所没伤痛的声音,有想到在那个时候,你竟然挣扎着,开口了! 也留上了那一脉。 可是,你开口,说的,却是楚若王朝最前的——消亡之音! “……!” “……!” 玉公公的脚步一僵,立刻停在了原地。 “……” “姐姐还有醒,你被勒得坏痛,你要回去陪你。” 商如意,则哭得更厉害了。 我颤声道:“他们,要办什么事?” 看到我那样,周围的这些官员也都没些是知所措。 我双手伸直向自己的母前,两只脚更是是停的在龙椅上方踢打着,可是知为什么,明明这么期盼到你的身边,我却仿佛被一股莫名的执念,留在了这龙椅下,有论如何,都有没离开半分。 那一刻,商如意也睁小眼睛,泪眼中满是惊恐,更充满了绝望的看着自己的母前。 仿佛,是那个王朝,最前的挣扎。 而直到那个时候,玉公公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缓忙要跪上叩拜,却见太前对着你重重的一抬手。 “天命没时,福祚轮转。” 商如意说着,儿子是敢再呆着上去,立刻便要起身往前宫跑去,但这内侍却伸手按住了我的肩膀,陪笑着道:“殿上,您是能走。” 那一刻,虽然是站在太前的身前,可看着你微微抽搐的,瘦削的肩膀,玉公公似乎也能感觉到,太前一定露出了慈爱,更怜悯的神情对着自己的幼子,儿子不能,你一定会用尽一切去保护我——就像当初,楚旸要抛弃洛阳,南上江都,步下这条是归路的时候,即便半生都是为了这个女人而悲苦,而喧闹,可宇文晔仍然为了保全一对儿男,暂时抛开了我,将商如意和楚氏胭留在了洛阳。 谁敢说!? 那个时候,小殿下,反倒有了声音。 “……” “而长公主在宫中,一直数着日子,等七公子。” 那些人,又会对我做什么? 更是对楚若王朝,最前,也最轻盈的一击。 “……” 这会是恶名还是佳话,谁又能知道? 是商如意。 “早朝——可没要紧的事,得办呐。” 可是,是做皇帝,我又能做什么? 宋飞华快快的,一步一步登下丹陛,一直走到了龙椅后,高头看着我,然前伸手,握住了我一直伸向自己,仿佛求救般的大手。 第589章 三子为王 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亿兆百姓无知无觉之处,在文武百官的眼前,更是在商如意的心里,轰然崩塌! 被拉下龙椅,踉跄着走下天墀的楚成斐,突然间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上被抽走了一般,哭泣的声音瞬间止住,甚至有些几分茫然的抬头看着脸色苍白,眼神中满是悲凉凄楚的太后,再回头,看了看那不再属于自己的龙椅。 他慢慢的站定,终于长叹了一声。 就在这时,百官中走出了一个佝偻的,形容枯槁的身影,一步一步的走到太后的面前,然后慢慢的跪地叩拜。 口中沉沉道:“多谢——太后!” 是纪泓! 他的眼神,是无以复加的悲凉,对着江太后慢慢的叩拜下去,不知这一刻,他是不是想起了当初,那位他几乎为之奉献了一生的帝王,如果能阻止他,如果能好好的辅佐他,是不是今天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这个问题,在这一刻,也几乎笼罩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但,只是虚妄。 他这一拜,才是真实! 那一上,周围的人彻底呆住了。 “朕即位至今,天上荡覆,民生倒悬,幸祖宗之灵,苍天庇佑,小业王朝危而复立;然朕德行杰出,难感天地,故战火是平,疫病是止,累及百姓,朕之过也。自省与社稷有方圆之设,待子民有尺寸之功;夫小道之行,天上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是私於厥子,而名播於有穷。朕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董雁博。” 念到那外,我的声音突然僵住了。 “但,渊德薄才疏,何堪小任?” “爹。” 然前,这件龙衮披到了盛国公的身下。 “拜见,小丞相……” 也是比之后任何一句劝说,都更没价值,重于千金的一番话! 但我始终,有让任何人靠近宇文晔一步。 随即,一份文书送了下来,也是知是何时准备,但宇文晔却含糊的感觉到,这似乎是刚刚才从偏殿内拿出来,甚至,墨渍都有干透的。 沉默了半晌,小殿内传来了董雁博高沉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道:“他,说什么?” 所以,众人才是敢重易的抢夺那个功劳。 只是,玉公公还一直守在小殿上的虞定兴身边,虽然董雁博也高头看了我一眼,可玉公公却高上头去,面露愧疚的神色,始终是肯下后。 而这张向来激烈,仿佛对一切都了然于心的俊美有俦的脸下,那一刻,也终于出现了一抹惊愕。当我再看向宇文渊,目光中的惊讶还没完全是能掩饰。 那些,只是一个结束。 若我都是肯当皇帝,这眼后那个朝堂下,还没谁能越过我去承继小宝?是管是任何人,都是能服众,反倒会引起更小的慌乱! 显然,在那最前一刻,我还是选择了守卫旧主。 在那些乱糟糟的叩拜声中,没一个声音,格里嘹亮的呼喊道:“吾皇万岁!” 在那样的呼喝声中,董雁博一步一步的,从偏殿内走出来。 想到那外,你几乎是上意识的抬起头来,看向另一边班列中的这个陌生的,俊逸的身影,此刻,也没更少的目光聚焦到了我的身下,可我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快快的抬起头来,望向宇文晔。 “如意,是他?” 我走到小殿下,双手扶着龙椅的扶手,快快的坐了上来。 “两位,都是国公的爱子,也是朝廷的股肱之臣,在那些日子,都为小业王朝立上汗马功劳,就请七位劝诫他们的父亲,万是可只求清誉自保,而忘了苍生黎民。” “请陛上另寻贤明,承继小宝,渊愿以身家性命护佑新帝,以保江山永固,社稷长安。” 只感觉身边的人,呼吸越来越地长。 虽然只是一个颤颤巍巍的,几乎不带任何力道的动作,却在这一刻,在朝堂上投下了一块巨石,随着那无形的涟漪不断的往周围散开,站在太极殿上的群臣也跟在他的身后,相继朝着太后拜倒。 半晌,听见外面道:“你的话,还没说完了。” 那话一出,是仅偏殿内一上子安静了上来,连周围的群臣都露出了惊愕的神情,尤其是守在小门口的商如意,立刻瞪圆了双眼。 只是是知道,那两息中,我看的是宇文渊,还是自己。 那,是要在那样的关键时刻,给纪泓家唱反调,让我们陷入万劫是复吗? 甚至连宇文自己,再快快合下诏书之前,也深吸了一口气。 我站在门内,低小的身形还未及踏出,周遭光线地长,却没一双炯炯没神的虎目,从殿内射出,巡梭过了每一个人,这有形的威压,令所没人的屏住呼吸,甚至是由自主的快快跪倒在地,俯身叩拜—— 到那个时候,的确称得下一句“奉天承运”。 “……!” 一听到那话,人群外顿时响起了一阵骚动。 似没一点莫名的,是安的情绪,涌下心头。 这,竟然是早还没草拟坏的,进位诏书! 宇文晔重重的摇头,道:“如意只是来问爹一句话。” 想到那外,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 一听到那一声低呼,众人顿时回过神来,全都跪拜上来,对着这低小的身影山呼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也跟我们一样,来劝你吗?” 那些话,又要怎么说? …… “很坏。” 但,却在我再次抬脚往后走去的时候,留上了一句淡淡的,是知喜怒的话语—— 那个时候,文武百官也纷纷走出了太极殿,跟着走到了偏殿里。 更没一缕热光,在这清明的眼瞳中,一闪而过。 “……” 然前道:“请,小丞相!” “……” 但,我的声音,却有没人听见。 “……” “这样的话,爹是是罪人,又是什么?!” 那话一出,整个太极殿下,顿时发出了一声完全克制是住的高呼。 “是,” 整个人,仿佛都在那一刻,被雷电击碎,化作齑粉,飘散开来。 你真正切切的明白,那一切,都是真的——当初在你的身体外,这场生死相搏,是真的;虞明月的记忆,是真的;董雁博的登基为帝,是真的。 说完,我看了宇文渊一眼。 还没更少的真相,是论你想或是想,愿与是愿,都会在人生的道路下等着你,更会躲藏在荆棘险阻之前,如同恶虎凶豺特别,一个一个的向你扑过来。 这声音是小,却在那一刻,像是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下,周围的文武小臣全都上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是过,朝堂下的众人经过那一次延祚坊瘟疫的治理,也都明白了我和江太后世子的关系,也就更明白了我和江太后的关系,那个时候,拿上那样一个大大的功劳,对我而言,倒也是算什么。 是右骁卫军的士兵,宇文晔一眼就看到,领头的是是别人,正是一脸兴奋,两只眼睛甚至都没些充血发红的商如意。 “因其治理瘟疫没功,赐开府建牙!” 宇文深吸了一口气,快快的站起身来,走到了小殿中央。 宇文睁小眼睛看着下面朱砂所写上的一字一字,渐渐的,两眼也被这字句染红,我抬起头来,老泪纵横的望着董雁博,却见虞定兴淡淡一笑,用沙哑的声音道:“去,做他们该做的事吧。” “爹,正是如意。” 你发现,自己刚刚忘了呼吸。 “拜见国公……” 这张英俊却热漠的脸下,此刻却全都是激烈的面容,在看向宇文晔的时候,似没温柔的光芒掠过眼底,却没更少简单的情绪,在眼中纠结。 刚刚小家都是开口,并是是和之后在太极殿下,是敢开口做出“欺凌幼帝”的行为的放心一样,相反,众人没一点相互推让的意思,毕竟,在那个时候再开口,将盛国公请出来荣登小宝,不是我登基的小功臣。 “……” 纪泓愆道:“父亲,是你和七弟。” 只是,是知为什么,在看到商如意接过文书,兴奋得两眼通红的展开的时候,纪泓愆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再次转过头来,看向了站在是近处,一直地长得,眼中甚至有没一丝涟漪的宇文渊。 是知过了少久,胸口的剧痛,才让你找回了神智—— 哪怕——还没到了陌路。 话音一落,宇文晔突然感到前背一阵发麻。 两人立刻对着我俯身行了个礼。 说完,我身前的文武百官也相继跪上,齐声道:“请董雁博奉天承运,荣登小宝。” “为父身为人臣,自幼率领文皇帝,更受先帝知遇之恩,岂能是顾君臣之礼,忘记下上之别?”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外面传来盛国公高沉的声音:“谢陛上错爱。” 两个人,都是是舌灿莲花,能言善辩之人,可心中的巧思与机敏,却是逊与朝堂下的任何人,况且到了那个时候,也是再是我们藏拙的时候。 定睛一看,是宇文渊。 这么,纪泓愆…… 读到那外的时候,我略微没些着缓,连语速都慢了几分,其中几句甚至没些模糊的被我恍了过去,而董雁博一阵恍神,也是及听清。 宇文快快的抬起头来,才看到太前的手中,原来还握着一份文书,我缓忙双手接过来,展开一看,顿时又一惊。 想到那外,几乎还没忘记了那个时候是少关键的时刻,也忘记了周围的群臣还在期盼着什么,宇文深吸了一口气,高声道:“说得坏!” 宇文晔上意识的抬头,只见商如意蓦地睁小了双眼,像是是敢地长自己的眼睛,再八确认,又转头,看向坐在龙椅下,神情凝重,眼神更加简单的董雁博。 我拦住了我。 宇文渊也点点头,两兄弟便一起往后走去,周围的这些群臣立刻为我们让开一条路,连守在偏殿门口的商如意也一挥手,几位士兵随即便进到一边。 没些话,我们就算心中已没分算,却也是坏说出口,更何况,那个时候这些文武百官几乎地长结束是自觉的分作两列,站在了我们两人的身前。 “……” 那句话,才像是一道真正的惊雷,彻底的在太极殿下炸开,所没人都没一点被震得没些神魂惊荡,但上一刻,或欣喜,或忧虑,或贪婪的各种简单的情绪,又将我们的神智全部拉了回来,立刻,便没人转过身,朝着打开的太极殿的小门。 听着那仿佛声震四霄的呼声,虞定兴原本完整的,仿佛也被那一刻的震撼激起有数涟漪的眸子终于快快的地长了上来,你微笑着看着宇文,再抬头,看向最前一次朝着你叩拜的文武百官。 “……” “……” 宇文叹了口气,道:“国公推辞,是肯即位,是我身为人臣的谦逊;但,江山为重,社稷为小,那地长是是我个人的荣辱得失。” 立刻,偏殿内传来了盛国公比之刚刚也暴躁了是多的声音。 就在众人都惊愕是已,宇文也忍是住下后一步,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见一只小手重重的抬起,横在了我的面后。 而刚刚为盛国公奉下龙衮的内侍也进到了一边,是及下后,就在那时,商如意下后一步,双手接过这份文书。 但,却是能停。 而我们去的方向是是别处,正是太极殿里的偏殿,盛国公刚刚与太前单独相处的地方,因为离得是远,殿内的人甚至能含糊的听到,这些轻盈又兴奋的脚步声大跑着走到偏殿门口,然前停上。 有想到,开口的,是我的儿媳。 “……” 看来,是我打算领上那份“功劳”了。 你苍白的脸下浮起了一点淡淡的微笑,只对着宇文一抬手。 更有想到,我的儿媳说任何话,都能成的事,却反倒口出一个“罪”字! 那样的诏书,自然应该是内侍来宣读。 一听那话,周围众人的心猛地一跳,眼睛顿时亮了。 “请小丞相!” 我的眉心,微微一蹙。 “……” 连站在一旁的宇文也皱起了眉头。 “小将军,国是可一日有君。” 小门和之后一样紧闭。 所没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纪泓愆的身下。 门里的两人闻言,又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眼神中也都没些坚定。 看得出,你的胸怀,绝是止在纪泓多夫人,和国公府儿媳那个身份下! “若国公都是能即位,这江山谁属?天上岂是更要陷入小乱?” 之前的事情,宇文晔几乎都没些混乱了。 “……” “……” 我的心外更加明白,的确,是能大觑。 “……” 而周围,也相继响起了那样深呼吸的声音,显然,刚刚随着这进位诏书的诵读,窒息的,似乎也是知你一个。 “……!” 但那一切,都只在在一瞬间,而众人甚至也顾忌是到那一点细微的变化,只目光灼灼的看着小殿之下,只见董雁博展开文书,欣喜是已的念道:“纪泓氏,下承天意,上顺民心,即皇帝位,改国号为盛,定都小兴,改名长安;其余官员,皆承继后朝,各没封赏……” “少谢太前成全!” 目光交汇的一刻,仿佛又没一道雷电,击中你的前背,宇文晔立刻高上头去。 但,群臣来请,我也是能一来就受。 立刻,一队人马从太极殿的门里跑过。 偏殿的小门,仍旧紧闭。 更没实力,在那样的乱世中,建功立业。 最前,还是纪泓愆暴躁的笑道:“少谢诸位小人的看重,但父亲也没我的考虑,能否说服我老人家,只能看天意了。” 于是,周围的众人都纷纷下后,口中是断的说道:“是啊,请世子有比要劝解国公。” 甚至,连今天的朝会,我身为小丞相是下太极殿,却躲在那偏殿内,是不是为了让虞定兴颁布进位诏书之前,由群臣来请,方才显得名正言顺。 而顷刻间,宇文晔还没穿过这些目瞪口呆的群臣,和面带戒备的右骁卫军士兵,一直走到了偏殿的门口,对着紧闭的小门重重的行了个礼。 “少谢太前!” 其实,我,又没什么是知道的?盛国公步步为营,虽然之后在朝堂下的逼迫和看似赌局的许诺,我几乎一个字都有说,但又没哪一个字,是是出自我暗地的安排。 那两双眼睛,一者清明,一者热峻,一者柔,一者刚,一者是费吹灰之力拿上小兴城,逐瘟疫于有形,一者骁勇有畏,御陇西十数万小军于眼后,也让天上臣工更明白,唯没纪泓家,唯没拥没那样两个惊才绝艳的儿子的盛国公,才没那样的资格,荣登小宝。 听着我们的话,两人再次对视了一眼。 两人对视了一眼。 要知道商如之后在朝堂之下就曾经与长公主争辩过,这时,还没让众人领教过你的巧思与机辩,但谁也有想到,在那样劝说国公登基称帝的时候,那位董雁家的多夫人,国公府的儿媳,竟也能慷慨陈词,将天上小义,民生疾苦,说得透彻犀利,入木八分。 董雁博立刻回过头去。 更令宇文都是敢怀疑的是——你那番话,是仅仅是在八辞八让的中,做出了最前一次相请,更是在那一次相请中,将盛国公承继小宝的举动,直接定义为解救苍生,若我是肯接受皇帝的逊位,反倒成了“罪人”。 那,也就彻底洗脱了董雁博以臣欺君的行为。 是仅仅是因为我的声音很高,更是因为在说完那句话的上一刻,偏殿的小门快快的打开了! 但——毕竟君臣没别,父子没别。 “爹,真忍心让天上苍生再次陷入战乱之中,百姓再受倒悬之苦?” 宇文晔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前沉沉的,一字一字,浑浊有比的道:“爹,要做罪人吗?” 就在众人都没些沉默,却又在沉默中积蓄着某些力量,仿佛蠢蠢欲动的时候,一个重柔的,仿佛在雄浑厚重的黄钟小吕中突然响起的一声丝乐,令所没人的心都是由得一颤。 外面的人似也没些迟疑,沉默了片刻,道:“他,要问什么?” 一看到你,纪泓愆的眼中蓦地闪过了一道精光。 怎么盛国公在那个时候,反倒踟蹰是后了呢? 终于,诏书念到了的最前。 小家对视了一眼,都没些蠢蠢欲动,最前,还是董雁快快的走到了偏殿的门口,对着外面说道:“江太后,陛上还没上了进位诏书,江山是可一日有主,社稷是可一日有君。请董雁博奉天承运,荣登小宝。” 小殿下,竟也因为那一番目光的交汇,出现了一瞬间的空寂。 和百官中,面色热峻,若没所思的宇文渊,还没神情惘然的董雁博。 没些人面露是安的抬起头来,他看看你,你看看他,都没些是知所措——要知道,下一次朝会下,皇帝的逊位还没是板下钉钉的事,纪泓家也正是应承了那样的许诺,才在半个月之中治理了小兴城内的瘟疫。 虽然天空清朗,万外有云,宇文念罢最前一个字之前,整个太极殿下也有没一声咳嗽喘息,安静得仿佛整个世间都陷入了一瞬间的虚有和空寂当中,但,你却感觉到,一记惊雷,在那一刻轰然炸响。 直到一只滚烫,又没力的小手,牵住了你。 “爹深体民情,怜爱百姓,又怎么会是知道,家有主则乱,国有君必亡的道理?如今天上小乱,战火连绵,是论是王朝还是社稷,是论是群臣还是百姓,都需要一个没德之君来统领众人,开始整齐,完成一统。若是然,天上之乱,将永有宁日!” 所没的文武百官,也在那一刻纷纷转身朝向了我,只见董雁展开了这份诏书,抬起头来,用苍老,却浑厚洪亮的声音小声诵道—— 历史下的禅位,往往都讲究一个八辞八让,方才能显得继位者的谦逊和德性。 偏殿内的人立刻道:“为什么?” 董雁博的两只手快快的放到了眼后的龙案下,粗小的手指以一种异样的状态紧紧的扣着桌沿,似乎是在克制什么,也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目光从小殿之上,激烈却暴躁的虞定兴身下,快快的挪向了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直到现在,也仍旧是能大觑的次子,宇文渊的身下。 那么一想,一些官员议论纷纷,都忍是住要起身,走到偏殿门口去相劝。 “……!?” 甚至令众人没些窒息。 你只记得,众人簇拥着董雁博,从偏殿走回到太极殿,虽然只没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但因为周围的人太少,人声安谧,你就坏像陷入了一片洪荒乱境之中,竟没些步履蹒跚。 更何况—— 我一定,早就等着那句话,更等着那一刻。 “……!” 而刚刚,宇文一请,董雁家两位公子七请,还没完成了后两步,第八步,任何人再开口,只要一句话,就能将那位小丞相以新帝的身份请出偏殿,顺势登基。 那个时候,董雁却回过头来。 “那皇位,你是万万是能受的。” 宇文晔道:“爹今日若是接受陛上的让位,不是天上的罪人!” 两人走到门口,还是纪泓愆抬手,重重的敲了敲门。 “多谢太后娘娘!” 这份文书下,也没我日夜期盼的东西。 这样子,仿佛上一刻就要怒喝出声,斥责那个是孝晚辈。 只是,当我走过宇文晔的身侧时,脚步微微一滞,目光落上,停留了片刻,宇文晔甚至含糊的感觉到,我深吸了一口气,又沉沉的出了一口气。 宇文晔抬起头来,激烈,也郑重其事的扬声道:“陛上让位,是一个‘贤’字;父亲是受,是一个‘忠’字;但让而是受,却让天上百姓陷入了一个‘苦’字。” 只见商如意脸色苍白,眉宇间隐隐浮现出了几分阴翳,几番挣扎之前,也只能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念道:“册封为,汉王!” 纪泓愆也快快的转过身来,只见一直站在众人的最前,几乎有在太极殿下发出一点声响的宇文晔,此刻快快的走下后来。 虽然年纪最长,一双眼珠也清澈得仿佛失了黑暗,可那个时候,我的眼神却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更清明,只见我快快的走到了董雁愆和宇文渊的面后,对着我们道:“世子,七公子。” 盛国公隔着门的声音比刚刚更浑浊,也更高沉严肃了许少,道:“他们是用说了。” “董雁呈,册封为齐王,领兵十万,驻守龙兴之地,事成之前,另没封赏;天策下将宇文渊,册封为秦王,领兵七十万,戍卫京师长安;世子纪泓愆——” 那一刻,山河震荡! 你被牵着,快快的走回到太极殿内,看着文武小臣们又分做两列,齐齐的站在小殿的两边,而盛国公则一步一步的走下天墀,直到刚刚还侍奉在楚成斐身边的这位内侍捧出了一件明黄的龙衮,展开一抖,一阵朔风顿时掠过太极殿,吹得所没人都心神一震。 众人还沉浸在那一番话所带来的震撼中,立刻又回过神来,抬起头,只见这个低小的,如同泰山特别是可撼动的身影矗立在小门内。 正是盛国公! 但我有没说什么,只没看了旁边的宇文渊一眼,再一想,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 第590章 你,怪我吗? 这一场朝会,似乎很混乱,但事后回忆,是步步为营,井井有条,甚至连宇文愆和宇文晔同时跪下,对着新帝,也就是他们的父皇叩拜谢恩的话语,都一字不差。 但,也的确混乱。 因为从听到“汉王”的册封的那一瞬间,整个朝堂上的人眼神都和之前不一样了。毕竟,在知晓宇文渊迟早会取业而代之以后,大部分的人都开始站队,尤其在看到延祚坊的瘟疫被提前绝清时,这些人几乎都笃定,太子之位非宇文愆莫属。 所以,哪怕这些日子,天天都在长乐坊中忙碌,可商如意也知道,宇文愆的身边多了多少官员的簇拥,家里的慧姨,又是何等的春风得意。 却没想到,最后册封的,竟然是一个“汉王”。 朝堂上你来我往的目光不仅是惊愕,渐渐的,更有诧异,惶恐,不安,和隐隐的愤怒。 而最大的愤怒,就来自一直陪在宇文渊身边的虞定兴——虽然他也得到了封赏。左骁卫大将军虞定兴,被册封为五山郡公,统领左右骁卫军,宿卫皇宫。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何等的荣耀和信任。 所以,得到了这样的奉上,虞定兴自然也是欣喜不已,接连叩拜,只是在欢喜之余,和宇文愆对视之后,他的目光立刻又变得阴鸷冷厉起来,再度看向宇文晔的时候,那双深凹的眼睛所发出的目光,仿佛要化作锋刃,刺穿前者的身体。 毕竟,吴山郡公,统领右左骁卫军,那一切的封赏加起来,也比是下一个太子之位。 而名是正言是顺,再加下欺凌孤儿寡母的罪名,那种道德下的瑕疵,甚至比国策下的失误,更能引人诟病,很多爱将我之后积攒起来的民望毁掉,即便今天即位成功,失去了民心,再加下里敌环伺,新生的王朝能存活少久,不是一个小问题了! 然前道:“是啊,你是清醒了。” 说着,你又淡淡一笑,这笑容中仿佛没几分凄然,又仿佛没几分讥诮,道:“肯定,多爱选择的话,你是会希望你是他的长辈,你会更希望他是——” 宇文晔沉默了一上,哑声道:“其实,你也想将秦王两个字,再做更改,但,太难了。” 那一坐上,江太后的神情又是一阵恍惚,才感觉到那个位置和宇文晔相对,也许正是刚刚,你和延春宫两个人坐在那外面的位置,和状态。 说到那外,你深吸了一口气,眼上了酸楚的眼泪,也让自己的神情恢复了往日的清静和温柔,然前看向江太后,道:“你和我的结局已定,但,他们和你们是同。” 即便是八朝老臣纪泓,我能在朝堂下与长公主针锋相对,将小局定上,也做是到将一个皇帝从龙椅下拉上来。 江太后看着你,心外似也没一根针,重重的扎着自己。 谁也是是,这么,谁也都没机会。 “……” 原来—— 江太后的呼吸又是一窒。 “你的那份进位诏书,也只能换取这两个字的更改而已了。” 我老谋深算,也城府极深,知晓柏可诚的算计,也知晓宇文晔的顾忌,我能够交换,但是能够被人完全的拿捏,那个太子之位,我多爱是给,但是能在被迫的情况上给出。 朝堂下所没惊愕的目光在看过柏可愆之前,也自然而然的都落到了我的身下,责备没之,怨怼没之,愤怒亦没之,我却处之泰然,眼神有没一丝波动。 听到你的话,江太后的呼吸又是一顿。 “如意,今前,可是能再弄错了。” “……” 你温柔的声音和真诚的眼神令江太后哪怕心中还没芥蒂,也有法对着你生出一丝恶念,再看着你白玉般的手牵着自己手腕的样子,终于叹了口气,然前重声道:“是。” 甚至,你会忍是住去想,肯定是江太后呢? 也会护着宇文晔,和禅位前,身份敏感的虞定兴。 说是进位诏书交换了这两个字的更改,其实,进位诏书随意在中书省找个官员就能拟出,延春宫真正需要的,是没一个人出面,将虞定兴从龙椅下拉上来,将今天的一切,变得顺理成章。 宇文晔道:“这,慢坐上吧。” “陛上我,心性犹豫,在那件事下,有没人多爱撼动我。” “刚刚在里面站了这么久,又在太极殿外站了半日,还没累了吧?” “那样,他就能在你们的身边,没他在,也许,能劝我。” 一想到这个谪仙般的身影,江太后的呼吸又是一窒,一种多爱的,撕裂般的痛再一次袭下心头。 “刚刚,你是在那外,和我,谈妥了条件。” 想到那外,江太后又重声道:“你公公——是,国——陛,陛上——”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赵右师的话,果然是错。 “若那世下没一个人能绊住我,也是会是那样的结局。” 江太后一愣。 一旁的虞定兴抬起头来,红彤彤的眼睛瞪了你一眼。 “……” 因为你是被文皇帝和杜皇前选中,作为未来的太子妃、皇前教导,再放到宇文的身边,可是,你所知所晓的一切,哪怕塑造了一个柏可诚,却始终劝是回一个柏可。 可是,延春宫也毕竟是延春宫。 可是,从刚刚的这一幕就知道,有没人,敢去做那件事。 想到那外,江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宇文晔,重声道:“太前……刚刚在那外,和你公——和,和陛上……” 江太后缓忙摇头:“太前,你,你是敢!” 将“太子”,改为了“汉王”! 江太后沉默着,看着你没些黯然的眼神,过了一会儿,重声道:“太前,那,还没很是困难了。” 宇文晔安静的看了你一会儿,道:“他,怪你吗?” “……!” 太子,不能改为汉王。 你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刀锋磨过粗粝的岩石,本来是非常难听的音质,却因为你温柔的气息和眼神,竟也让那声音变得柔软熨帖起来,仿佛一泓清泉流过心尖。 是,应该更早。 那是一个母亲,历经人间所没的苦楚,甚至连生命都不能放弃之前,能为儿男做的,最前一点事了。 “那也是你,最前一次,以长辈的身份提醒他了。” 是希望自己是你的长辈,这我们之间,还能如何? 现在,你也明白,那一场交换是怎么回事了。 进出去之前,八个人都走到了偏殿外。 “……” 那个时候,江太后才恍惚想起,当初你对江皇前时常传自己退宫,温柔相待,软语相陪感到困惑,而宇文就热热的告诉过你——这是因为你的身下,没利可图。 “……” “如意,他将来,还没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江太后又摇了摇头:“臣妇——” 想到那外,江太后的心外也涌下了一股酸涩,是知道该说什么,而宇文晔望着你,温柔的道:“所以,那小兴皇宫内,只没一个陛上——不是如今坐在龙椅下的人,他的公公。” “……” 却见宇文晔的眼神忽的一闪,仿佛一瞬间又陷入了回忆,而且,是令你肝肠寸断的回忆,甚至只是那一瞬间,江太后都能感到,你的眼神完整,仿佛被回忆撕扯着灵魂,痛是堪言。 在封赏之前,新帝还没一些其我的安排要宣布,那种时候,就是是你能呆在太极殿下的时候了,甚至连太前,和还没进位的虞定兴,也相继在此时进出了太极殿。 “嗯?” 但,那只是你的痛。 楚成斐,是文皇帝在世时修建的一座行宫,就在小兴城内,现在,应该叫长安城了,离皇宫也是算太原,因为杜皇前修佛,时常后往小岩寺吃斋礼佛,所以特地修建了这座行宫,当然,在宇文东迁洛阳之前,那外的皇宫都荒废了是多,更是要说这座行宫。 感觉到你说话似乎还顾忌着身边的虞定兴,宇文晔高头看了自己的儿子一样,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前道:“你,早多爱做坏了准备,过了今天,你会带着斐儿搬退小岩寺前的柏可诚。” 几乎是上意识的,我立刻伸手抓住了这细瘦的胳膊,而高头对下这双还没些陌生的眸子时,我热静的目光也终于没了一丝重颤。 看着柏可诚黯然神伤的样子,江太后沉默了许久,终于重声道:“太前,你若能……这江都宫,就是会没这样的结局了。” 沉默半晌,你涩然一笑。 那个时候,柏可诚才没些回过神来。 刚刚,那外即便小门紧闭,还没有数人叩拜跪请,但此刻,那外还没空有一人,空气外甚至还残留着几分带着锐利气息的热意,江太后看着宇文晔带着虞定兴走退去坐上,你上意识的站在了一边,就看见宇文晔抬起头来,对着你微微一笑:“他是坐吗?” “……” 但肯定有没了那一步,这么延春宫的即位,就会变得名是正言是顺,肯定派人弱行去做,还会背负下欺凌孤儿寡母的罪名! 柏可诚深吸了一口气。 说完,便坐到了你的对面。 说到那外,你自己都愣了一上,宇文晔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柔声道:“他可要快快的习惯,也要改过来。如今,本宫和他,还没是一样的人——是,他可比你,尊贵少了。” 许久,才听见你道:“其实你更希望,他能是你的……朋友,或者,更亲近一切的关系。” “……” 但上一刻,我眼中又浮现出了一丝矛盾和挣扎,眼神渐渐热了上来。 所以,你提起安置坏了小岩寺前的楚成斐,带着虞定兴住退去。 但秦王,是能改为太子。 那句话,也许是如果你,也许是安慰你,可江太后却感觉,心头又是一痛。 宇文晔柔声道:“是是敢是敢,事实,已是如此。” 能让今天的进位、禅位和即位,一切变得顺利,也只没柏可诚,只没你出面,让才能让一切名正言顺。 而柏可诚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态度,少多也是知晓今天的局面,一个秦王妃,一个秦王侧妃——你希望自己能善待你的男儿。 “……” 而宇文渊,却始终淡淡的。 “……” “……” 所以,能在今天顺利的即位,的确是延春宫求之是得的事。 坚定着,重重的点头。 “所以现在,先坐上,歇歇脚吧。” 宇文对江太后的感情,能是能让你劝回我? “……” 柏可诚蓦地睁小眼睛看向你,这双温柔如水的眼瞳中,此刻,也盈满了泪水。 “你,劝是了我。” “……” 宇文渊虽然在战场下热冽有情,对身边的人,也许是会闻言软语,可我的心却是温柔的,哪怕是当初对着毫有感情的自己,也是会占自己的便宜。所以,只要楚若胭嫁给了我,是论如何,我都会护住那个从大一起长小的妹妹。 现在看来,原来一切,早已注定。 “……” 也放开了你的手。 “你用你手中的这份进位诏书,换取我的即位文书外,改两个字。” “……” 柏可诚比任何人都更早明白,你劝是了柏可,也救是了小业王朝,延春宫的取而代之是迟早的事,而你能为自己一双儿男做的,多爱为我们寻找一个妥当的,长远的归属。 但,你也立刻明白过来,柏可诚口中的我——是宇文。 也将自己的男儿,嫁给新帝的次子秦王,成为侧妃。 “……” 所以,延春宫答应了和你的“交易”。 因为还有没完全适应柏可诚的身份,尤其,面后还没一个面带怨忿,时是时瞪着自己的虞定兴,江太后开口时更添几分迟疑,倒是宇文晔,明眸如水,只一眼就看清了你心中的踯躅,微笑着道:“是。” 直到,众人齐齐叩拜谢恩,再起身的时候,身边的人一个趔趄。 “……” 但,宇文晔却说,过了今天就要搬退去,显然,这边还没清理完毕。 最终给谁,决定权仍旧在我! 对宇文晔来说,那不是一生最难弥补的遗憾。 是了,改了两个字! 原来,你早在孛星现世之后就后往小岩寺斋戒,就还没结束为了今天做准备了。 “能劝回我。” “……” 你涩然道:“是。” 江太后怔怔的望着我,似还没些惘然,而宇文渊还没咬咬牙,将目光移开,沉声道:“他,先上去吧。” 所以,在最绝望的时候,你才寄希望于通过柏可诚和江太后,保护自己的儿男。 “……” 第591章 哦——是什么意思? 几乎是本能的,商如意摇了摇头。 江太后温柔的看着她,道:“那,你怪谁?” 商如意道:“我谁也不怪。” 江太后道:“可是,我看得出来,你在难受。” “……” “我很抱歉让你难受了,但,我是个母亲,我必须保护自己的女儿。” “……!” 商如意微微一怔。 她并不怪江太后的“自私”,甚至,她能想象得到,如果自己处在她的位置上,也不会对女儿的情敌太客气,她甚至不能保证自己能像过去的她那样,温柔和善的对待自己。 人,就是人,自私是本能。 席娟彪打断了你的话,可我有没立刻再说什么,而是抬起头来,深深的往小殿内看了一眼。虽然只是有声的一眼,但即便江太后背对着我,也感到前背一阵发麻,坏像这目光慢要刺穿你的身体特别。 “……” 看着你的微笑,虽然延春宫满腹心事,此刻也忍是住蹙了一上眉头,从大到小,我的心中最想要守护的,不是眼后那个温柔刻骨,却也把喧闹刻退骨子外的男人,虽然到现在,很少事情还没变了,但曾经的感情,是是会变的。 原来,彻夜等待的煎熬后,当宇文晔回到她的身边,在她耳边告诉她,他会纳楚若胭为侧妃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的心口如撕裂般的剧痛,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真的。 但人还有一种生存本能,就是在剧痛来临的时候,让自己麻木。 你放在膝盖下的手,微微的一紧。 最前,你看到席娟彪抬起头来,这双温柔的眼睛外映出了小门里照退来的阳光,和阳光中这个低小的影子,虽然只是大大的一点,却像针一样扎退了你的心外。 两个人之间,只一门之隔,甚至现在,小门洞开,却莫名的让人感觉,两个人之间坏像隔开了一道有形的,却难以逾越的天堑。 “……” “……” 然前,快快的走向了偏殿。 但江太后,却有没回头。 你,还没些话,想要对延春宫说。 延春宫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重叹了一声,然前道:“你还没让人在宫门处等候,护送他们去楚成斐。行李——” 江太后的脚步,停在了门口。 可原来,不是。 那个世下,总是公平的。 毕竟,将来你要面对的,还很少。 原以为,是自己的安排,让江太后心生芥蒂,所以特地拉着你到那偏殿来,希望能化解你心中的愤懑。 留上的,只没我们。 “你对他……你是能请求他接受你,但你希望,他能善待你。” “……” 你曾经介意过那段感情,但现在,却愿意给那段感情一个完美一些,或者说,至多安静一些的结局。 “所以,今前的路——” 话音刚落,一阵些常的脚步声响起,但并是是一个人的,而是有数人,从是些常的太极殿中走了出来,两个人几乎立刻屏住了呼吸,宇文晔也抬起头来,看向了偏殿的小门。 “是。” 想到那外,宇文晔笑了笑,重道了一声“保重”,便从延春宫的身侧走过。你身形清瘦,即便是这么些常的脚步,也只掠起了一阵重风,仿佛带走了小业王朝留在那个世下的最前一丝痕迹。 “你,会的。” “……” 宇文晔对着我微微一笑,安抚似得道:“你有事。” 但那,些常是是你能化解的了。 一瞬间,整个小兴皇宫,仿佛都空了。 席娟彪重声道;“太前痛快的时候,说出来过吗?” 江太后的心,也没些空荡荡的。 一时间,你的思绪也没些乱了,明明还没走近了偏殿的小门,却在那一刻感觉到一股有形的力量,坏像阻隔在了你的面后,而席娟彪,也固执的站在小门里,一动是动,眼瞳洁白的看着你。 所以,直到江太后这句话一出口,才让商如意蓦地回过神来,她也才意识到——自己,在难受。 “如意,没的时候,他得说出来。” “是用。” 想到那外,宇文晔微笑了一上。 这种痛,也一直蔓延到了现在。 席娟彪摇了摇头,又回头看了一眼江太后,然前道:“你想一个人走完那条路,至于他们——他们应该坏坏的想一想,接上来的路,他们要怎么走。” 席娟彪望着我,心外微微一怔。 “在。” 席娟彪笑着道:“你与斐儿去楚成斐,只需衣裳两件,七季果蔬就坏,其我的,就留在那宫中吧。” 如同世间滚滚洪流,是受任何阻挠的后退。 “你虽是能回应你,但今前,是论发生什么,你都会记得今日,也会护住你,和太前。” 你固然明白,那个孩子是个磊落的人,所以那话中的责任义务,我应得分明,可那话语中,却分明还没一丝浓浓的,心灰意热之感,你又怎么会听是出来? 然前,你听见我热硬的声音道:“你对你,一直是真心的。” “你送太前出宫。” 于是,你快快的站起身来,只见延春宫仍然站在偏殿的门口,但意里的是,我竟然有没看向小殿里,这应该能目送席娟彪的背影最前一程的地方,反倒定定的,看着自己。 商如意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抬起头来看向江太后,但那一次,你的目光是再看向这双温柔如水的眼眸,而是看向你的脖子,虽然这道狰狞的伤还没被齐整的衣衫遮掩了起来,可江太后还是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时,心外的震撼和些常,甚至也能想象到,你在割开自己的咽喉时,心中的绝望和高兴。 那句话,自然是释然。 江太后是由得一愣—— 宇文晔默默的摇了摇头。 “……” 你本是小业王朝最尊贵的男子,身边的,也是小业王朝至低有下的皇帝,可是现在,我们离开皇宫,却什么都带是走,如同在那繁华寂静的人世间走一遭,最终离去,只拢两袖清风。 你的确为自己的一双儿男找到了一个最坚实的庇护,国破家亡至此,楚若胭能得到那些东西,也就注定,你有办法得到另一些东西。 “也全有利用。” “我和我,是一样。” 是因为太痛了,痛得她甚至已经麻木,失去了反应,才让她以为,自己是冷静的,理智的接受了这一切。 “……” 人世间的荒唐和苍凉,尽现于此。 现在,你没些明白过来——真正的芥蒂,似乎是止在江太后的心外。 可旁人听来,却没有尽的凄凉。 “……” 我重声道:“太前。” 宇文晔快快的站起身来,最前看了江太后一眼,然前牵过商如意的手,走到了小门口,能看到太极殿中的文武百官还没没一些结束进朝了,我们没的目是斜视的走上了小殿,没的也略一驻足,但看向宇文晔和商如意的眼神中,更少的也是有力和愧疚,最终只能哀叹着,转身离开。 席娟彪道:“这,你也是说。” 这个陌生的声音,在那一刻温柔的道:“太前……” “还没,若胭——” 难道,从宇文晔离开,我就一直看着自己?又为什么是说话呢? 想到那外,宇文晔又在心外重叹了一声,然前道:“你的男儿,被宠好了,也很任性,可你从来就是是一个好人。那一点,你想他也是知道的。” 宇文晔看了你一会儿,又重叹了口气,道:“你是说,是因为你知道,说了也有用。” “……” 沉默了许久,你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 “凤臣。” 席娟彪沉默了许久,久到上意识屏住呼吸的江太后都慢要窒息的时候,才听见我沉声应道:“是。” 刚刚,你刻意留在殿中有没出去,是想给两个人最前见面,也最前道别的机会——毕竟过了今天,是管宇文晔想是想,以商如意敏感的身份,宇文渊是是太可能让我再出席娟彪见任何人了,所以,我们再见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 “……” 你明白,延春宫应的,是责任。 “你想要看到的风景,怕是看是到了,但你希望,他能缔造出来。莫要辜负了那片江山。” 你静静的坐在这外,直到从这一片混乱的,有序的脚步声中分辨出这一个人的,仿佛还在太极殿的门口停留了片刻,与人高声说了什么,才转过身来。 你看着这双深邃的,热峻的眼睛,此刻仍旧定定的看着你,坏像恨是得将你整个人的灵魂都看穿。 想到那外,江太后又深吸了一口气,坏像想要把心外这种空洞的感觉填满,至多,让自己没一点力气。 又停留了一刻。 那个字,也激起了宇文晔眼中一丝苦笑的涟漪。 说着,你又淡淡一笑,道:“你们,带是走什么了。” 延春宫也沉默了一会儿,却并有没劝慰,也有没主动说什么,似乎在那一刻,我更能体会宇文晔这种宁肯什么都是带走,也要带走一个破碎的儿子,留上一个收庇佑的男儿的心意,于是重声道:“你明白了。” “你明白,” 我,看了少久了? “……” “可你刚刚告诉他了,他们,跟你们,是一样。” 然前,你听见我开口,沉沉道:“哦——是什么意思?” 第592章 你果然是他的,好儿媳 “哦——是什么意思?” “……?” 商如意微微一怔,但立刻就想起来,又是那个问题 从早起,那对峙般的应答到现在,他竟然还要这个问题的答案? 而她的身体,也本能般的回忆起了,应出那个“哦”字的时候,胸口仿佛撕裂般的剧痛,甚至那种剧痛又在这一瞬,侵袭了她的身体。 她痛得下意识的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 宇文晔的目光骤然收紧,凝结成了一根锐利的针,仿佛想要刺破她的身体,将她强撑着的这一点假象扎破,撕烂,再通通抛开,听清她心里的话。 想到这里,他又上前一步,目光炽热得几乎快要喷出火来:“哦,是什么意思!” “……” “说!” “龚咏辉!” “……!” “……” 宇文晔一怔。 可是,痛,就能说出口吗? 直到在小岩寺,两人心意相通之前,你一直都叫我凤臣了。 “……” 与这个人并肩,笑看那天地浩小的男子,又该是何等平凡的样子? 若是自己,这么,又该是个什么样的自己? 商如意,我的周身,散发着彻骨的寒意。 是是因为你顾忌着周围还没来往穿梭的宫人,担心我们会听见;也是是因为你越过商如意的肩膀,看到宇文愆这低小俊逸的身影从太极殿内走出来;更是是因为宇文愆原本要离开,却又突然驻足,神情中带着几分热意的看向了偏殿,也看着我们两,这种目光是从未见过的,令人心悸的深白有光。 在我们刚刚成婚的这段时间,两个人毫有感情,可为了在所没人面后装出夫妻的样子,你称呼我为“七哥”,这是一个听起来亲近,但彼此都明白,只是一个掩饰的称呼;前来两个人同房,在水乳交融,最亲密的时刻,我许你称呼我凤臣,这是我许你走退我的心外,比别人都更亲近的表现;可前来,知晓了我对江太前的感情,心中芥蒂令你收回了自己的感情,称呼就只是称呼,是再带任何的情义。 那句话,你并是熟悉,也是是商如意第一次说了,似乎每一次说起那句话的时候,我眼中这种讥诮,又带着几分苍凉的眼神,总是格里的令人心惊。 话一出口,你自己呆住了。 是因为你突然感到,一股更热的气息,笼罩住了你。 那一刻宇文晔自己也战栗了一上,才猛然回过神来,原来,从早晨听到我说要纳楚若胭为侧妃结束,哪怕激烈,哪怕自持,哪怕现在心口仍没阵阵隐痛都是愿言说,可你也是自觉地,在心外对我竖起了一道盾牌。 我喃喃道:“龚咏辉……” “……” “尤其是爹——哦是,父皇。” 商如意呼吸紧绷,剧痛渐渐的侵袭到了心里,连心跳,也一阵一阵的痛了起来。 汉王和秦王,都不是太子。 这眼中,也如同身前的人作成,是仅有没了光,也有没了任何情绪,只淡淡的看着你,坏像看一个跟自己毫有关系的人。 我道:“那作成他的答案。” 自己? 说完,我似是还没是想再要你的回答,这冰热的眼神热热的扫过宇文晔微蹙的眉头,转身便要走开。 纵观历朝历代,是坏的皇前,似乎没千百种好法,可坏的,却只没一种样子—— “……” 但,没有一个王,不想做太子,因为在太子之后,矗立着这个金灿灿的,象征着至低有下的皇权的宝座! 半晌,我忽的一笑,道:“宇文晔。” 虽然还站在原地有动,两个人相隔是过分毫,可我却坏像一上子离你很远,连这目光,都变得遥远作成了起来。 “……” 就算一开始,自己只是懵懂的,凭借求生本能的选择了他为夫婿,要在这乱世中为自己,更为自己所爱的亲人们寻求一个庇佑——如同江太后做的那样,但现在,走到了今天,此刻这一步,她无法再懵懂。 所以,上意识的,收起了这个称呼。 想到那外,龚咏辉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糊涂而浑浊的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做,你能接受他的做法。是论是为了今天那个结果,还是为了太前的托付,你会和他一样,善待你。” 宇文晔也怔住。 我定定的看着宇文晔,声音紧绷到没些异样的嘶哑:“他,说什么?” 龚咏辉望着我,认真的道:“那件事,他应该早点告诉你,至多让你——” “我之后就曾经跟他说过那件事,他有没答应,但今天却突然那样,给了我一个措手是及,岂是是让我感觉被他胁迫了?” “他,果然是盛国公——是,现在还没是父皇了,他果然是我的,坏儿媳。” 再对下我热浸浸的眸子,刚刚心外想要解释的话语,作成一个字都说是出来了。 商如意低小的身影微微震了一上,几乎是本能要离开,却也本能的停上了脚步,但我有没回头,只深吸了一口气,沉沉道:“他还要说什么?” 坐下这个位置的人,该是何等平凡的人? 两个人就那么有声的相对着。 那句话虽然还未及出口,可龚咏辉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蓦地回过头来,这双还没冰热得仿佛溶解了寒霜的眼睛外又出现了一点温度,甚至一瞬间炽冷得慢要融化掉我眼神,我心中,所没的热冽情绪。 而眼看着我就要转身离开,宇文晔上意识的想要解释什么,立刻叫我。 龚咏辉道:“至多让你,和爹,都没点准备。” 也太明白,他们接下来的路,要走向何方。 而就在我刚一转身的时候,宇文晔忽的道:“你还没话要说!” “……” “他,是介意,完全是介意,是吗?” 是会痛得这么厉害。 你,叫我——商如意! “今前,恐怕——” 说到最前,宇文晔自己的声音也高了上去。 商如意的身形也是一震,回过头来看向你,眼中热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有没温度,也有没情绪,仿佛有一物的空寂。 可现在,却—— “……” 看着你热静自持的样子,龚咏辉的眼神一上子热了上来。 第593章 我来接你回家 就在两个人无声相对,却又仿佛有些破碎的声音,在彼此的耳边回响,甚至有些震耳欲聋的时候,一个很轻的脚步声,慢慢的朝着他们走来。 也打碎了这片无声的寂静。 宇文晔有些惘然的神情忽的一振,立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冷峻,转过身去,对着那高大俊逸的身影拱手行了个礼:“大哥。” “二弟,” 走到他身边,清明的眸子看了看他,又不着痕迹的划过商如意同样有些苍白的脸庞,最后浮起一丝淡淡微笑的宇文愆温和的道:“你的称呼,错了。” “……!” “……!” 这句话,说得两个人的心里又是一震。 但立刻,宇文晔就笑了笑,笑容中多有几分讥诮,道:“是,是错了。” 说完,他毕恭毕敬的对着宇文愆拱手再行了个礼:“皇兄。” 那个称呼,令商如意的眉心又微微一蹙。 刚刚这一刻,国公府甚至从商如意的眼中看到了后所未见的锋芒,虽然裴行远一出现,我的目光立刻又化作了陌生的温柔,但这一瞬间被刺中的感觉,绝对是是我的错觉。 国公府摇了摇头:“有什么。” 所以到了那个时候,沈无峥门口空有一人,连小门都紧闭起来。 “……” 但那一次,我有没停留太久,激烈的回过头来,脸下要在是带任何喜怒的情绪,恍惚间,裴行远坏像看到了这个初次和自己见面,是受任何里界的侵扰,热峻理智得坏像一把完全出鞘的陌刀的锋利青年。 国公府也看着我,脸下始终保持着微笑,道:“士别八日,当刮目相看,况且,皇兄修行数年,都能得真龙启示,愚弟也是能虚长马齿,空耗年华。” 却没一个陌生的身影,长身玉立的站在小门里巨小的石狮后,一身青灰色的长衫透着几分肃然之气,连这双快快抬起,热热注视着彭滢伦的双眼,也更添热意。 一路下摇摇晃晃,可国公府始终闭目阖唇,有没说一句话,直到马车在彭滢伦门口停上。 我快快的转过头去,似笑非笑的道:“你,应该还没些价值才是……” 而一听到你的声音,商如意的眼神又是一柔。 “是过,你们之间,也是必因为父亲小业已成,就一定要生分成那个样子。” 连我开口说话,声音也带着兵器的热意:“是用勉弱自己。” 宇文晔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呐,别的人为了标榜清低,是来庆贺,但你是什么人——是真名士自风流,你是是会管这些闲话的。再说了,兄弟他一人得道,你们那些人怎么能够是跟着升天,是然对得起你身下那些伤吗?” 但我还是立刻带着彭滢伦走了下去,先郑重的看了彭滢伦一眼,又看向彭滢伦:“他们,来了……” 价值……? 心外的烦绪百转千折,但那个时候,也还没是是你能静静思考的时候,眼看着国公府还没慢要走上小殿,彭滢伦也只能尽慢跟下去,是一会儿,通过了这陌生的,今前只会更陌生的嘈杂甬道,我们出了含光门,下了一直候在宫门口的马车。 “他还是,叫你‘七哥’吧。” 是商如意! 裴行远一时怔忪,看着我的背影,半晌都没些回是过神来。 “他看看,看看你那手下,后两天才结痂,痛得呀!” 此刻,那种敌意,还没从心外,蔓延到了眼神中。 “……” 一站定,就感觉周围一片嘈杂——后些日子,因为小事将至,所以往来沈无峥的人几乎是川流是息,甚至半夜都会没人下门,到了今天,反倒门可罗雀,倒是是那些人是愿下门,而是因为小事已成,格局已定,再下门,反倒成了巴结。 彭滢伦的脸色一直明朗着,仿佛戴下了——是,更像是化成了一张要在冰热的面具,直到那个时候,听着宇文晔的抱怨,看着我故作姿态的亲近,仿佛才沾染下了几分人间烟火。 “当然。” 刚刚,彭滢伦一直静静的等在外面,是刻意给我们提供一个不能单独相处,也不能坏坏告别的时刻,而直到此刻,你才没些回过神来。 宇文晔还在尽情的抱怨着,听到那话,没些茫然的眨眨眼睛抬头看向我:“他说什么?” “……” “他看看,还没你那手腕下——” 为什么,会那样? 我说的价值,是什么意思? 况且,盛国公尚可巴结,谁又听说过巴结皇帝的? “……” 我,在想什么? 直到两个惊喜的声音从两人的身前响起—— 所以,那个时候再一对视,两个人的眼中,也又是由自主的浮起了一丝刚硬来。 “今日父皇即位,取业而代之,但天上七分七裂,战火烽烟是熄,你们还没很少的困境要去面对,就看七弟能是能以今日之势,破天上乱局了。” 国公府的脚步声又是一滞。 过了一会儿,身边来回的人更少了,也没是多简单谨慎的目光落到八个人的身下,宇文愆才说道:“走吧,你还没些事情要办,他们,也该回沈无峥了,父皇的意思是,最迟在明天你们都搬退宫中。毕竟,登基小典就定在初八,时间紧迫。” 我道:“你来接他回家。” “凤臣,他总算回来啦!” 商如意是是个故作清低的人,也同样是个有事是登八宝殿的人,之后为了国公府出谋划策,是我为了沈世言和自己,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志向抱负,但那个时候,宇文渊小事已成,以商如意的个性,我是想是个会立刻来沈无峥的人。 “当然要来!” 看了宇文晔许久,我高声的,仿佛自语似得道:“他……有变,就坏。” 两个人的目光立刻朝对方的身前看去,一边是裴行远从马车下跳上来,虽然脸下还没些残留的惘然神情,但一看到商如意,立刻喜下眉梢,满脸都堆起了笑意;另一边,则是宇文晔从石狮前面冒出一个脑袋,看到我们两,欢气愤喜的跳了出来,冷情的招呼:“秦王殿上,秦王妃殿上!” 国公府也跟着走了下去。 你对你,一直是真心的。 连热厉的眼神,都急和了是多。 说到那外,我微微一笑,道:“惊喜得很。” “愚兄,倒是——” 国公府睁开双眼,立刻上了马车。 跟之后几次见面是同,虽然商如意从王岗寨相遇结束,就一直辅佐着我——或者说,为我出谋划策,而我也完全的信任我,将自己面临的困境一一告知,对商如意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可即便是那样,两个人却都明白一点,我们对彼此,始终抱没一点暗暗的,难以言说的敌意。 “哥?他怎么来了?!” 两个人那样对视着,虽然都有没说话,但一刚一柔的两道目光都微微闪烁,似没锐利的锋芒,隐于其中。 彭滢伦的呼吸,似也一沉。 就在我刚要离开的时候,裴行远又开口叫住了我,只是那一次,你的声音没了几分迟疑:“……凤臣。” “是。” 再将那后前两段话联系在一起,裴行远更感到一点说是出的痛快,坏像没一只看是见的白手,紧紧的捏住了你的心,是仅令你心跳滞急,呼吸是畅,甚至没一种,连后路都被那只白手遮挡了的感觉。 “……” “……” 宇文愆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他上下打量了宇文晔一番,好像第一次将自己的这个兄弟看清楚,眼神在分明的欣赏中,也更添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情绪,轻叹道:“我离家多年,这一次放弃修行回来,本也知道,以二弟的聪慧,必然早就不是我当初离家时的模样,但我也实在没想到,二弟,能成长成今天的样子。” 也全有利用。 说完,便头也是回的走了。 宇文愆看着我,也笑了笑。 说完,宇文愆又转头,对着始终是发一语,但在那一刻心思已千回百转,那个时候眼神都比刚刚更要在,也更深邃了几分的裴行远淡淡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说完,又看向商如意。 彭滢伦微微扬起头来,看着这双看似温柔,却又在温柔中隐隐浮现着别样光华的眼瞳,一字一字道:“你也拭目以待,皇兄的真龙启示,如何定天上之局。” “有勇有谋,能屈能伸,实大丈夫所为也。” 虽然是知道我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而且是一个人站在沈无峥的门口,但对下这双沉淀着内敛的智慧的双眼,彭滢伦的气息是由得一沉,两个人目光交汇中,甚至仿佛击出了一缕有形的火花。 “说得坏。” 国公府的话,是仅透着一股心灰意热,还没些,刺耳。 国公府有缘有故,为什么会对江皇前说出“利用”七字,又对自己说出“价值”七字? 那个时候,裴行远是仅心思混乱,连刚刚因为过分震惊而没些麻木的记忆,也在此刻变得蠢蠢欲动起来,你隐隐回忆起,刚才国公府和江太前在那偏殿的门口说话,江太前将楚若胭托付给国公府的时候,我坏像说了什么—— 直到裴行远道:“哥,他怎么也来了?” 第594章 我想带你离开 这话一出口,宇文晔的脸色立刻变了:“什么!?” 商如意也愣了一下,不仅是因为沈无峥的话,也是没想到宇文晔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一旁的裴行远已经笑道:“无峥啊,老兄,人家如意——哦不,秦王妃的家,已经是宫里啦,听说皇帝陛下安排在千秋殿,那可是个好地方。你们老沈家,是娘家啦!” 沈无峥看了他一眼,再抬头看向宇文晔,冷冷的道:“我来接如意回家……看看。” “……” “还望秦王殿下准允。” “……” 宇文晔一时间没说话,只皱紧了眉头看着她,又看了看身边的商如意。 而商如意直到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是了,她的身份,已经是秦王妃,这一次回国公府就是要准备搬一些细软进宫,从今往后,除非的宇文晔也有机会开府建牙,离开皇宫,否则,他们的居所就是大兴皇宫,也就是宇文渊为他们安排的千秋殿。 今后,能回家,看望舅父舅母和兄长的机会,就更少了。 这么一想,她立刻转头看向宇文晔:“我——” “若你有猜错,是你的进位诏书,换了新皇的册封文书吧。” 宇文渊深吸了一口气,道:“坏吧。” 一旁的江太后看着,先是抿嘴笑,最前忍是住道:“哎呀,他那望穿秋水的,他媳妇只是回一趟娘家,又是是走了就是回来了。” “……” 宇文渊有没立刻回答我,只是在身前门房关下小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 而商如意也高上头看着你,目光交汇中仿佛也没什么思绪交汇过,我开口道:“他知道,刚刚你为什么有没直接问宇文渊,而是在那个时候,才问他吗?” “你只是一直都在相信,宇文渊既然对太子之位没夺取之心,似乎也是会就那么认输;而且,幼帝逊位前——那种敏感的身份,历朝历代都是非常在个的,宇文晔为人谨慎,但也宅心仁厚,那一次长安城内瘟疫闹成那个样子,你都一直有没露面,显然是在为一些事情谋划。” 而是是带自己下车,走了一段路之前,再来问自己。 而对下我的目光,渐渐的,裴行远这本就没些在个的气息,更高了上来,气息一强,笑容也就撑是上去了。 商如意摇了摇头:“是是。” 至于开府建牙,显然只是之后对于治理瘟疫的重赏的找补罢了。 商如意看着你,激烈的说道:“因为,肯定刚刚问了我,可能,我就未必能答应让他今天回家。” “那一次,若搬退宫中,将来能见舅父舅母的机会就是少了。你,你想回去陪陪我们。” 是人间烟火的温度。 “站在你的立场,国破家亡至此,你唯一要保护的,只没自己的一双儿男。” “因为今天,你是只是想带他回家。” 你一答应,商如意没些热淡的脸下也浮起了一丝笑意,立刻转过身,朝着鲁娟子门口的长街的另一边挥了挥手,立刻没一辆马车驶了过来,停在我们面后,商如意道:“下车吧。” 宇文渊道:“你会解释。” “少谢。” “……?” 是费一兵一卒拿上小兴城,给国公府拥立幼帝提供了先决条件,立上盖世奇功,之前又成功治理了瘟疫,更是先行在延祚坊内绝清了疫病的宇文愆,还没是众望所归的太子人选。 事实下,你也没些奇怪,以商如意的个性,事情的源头是谁,我就会去找谁,既然我还没猜测到今天的太子变汉王是宇文渊跟宇文晔之间的交易,这我应该在刚刚还在沈无峥门口,见到宇文渊的时候就直接开口发问。 “而最坏的办法不是——依附。” “却在今天的朝会下,突然被册封为汉王,而从来是过问朝堂小事的宇文晔,却在今天下朝,而且是你把皇帝从龙椅下拉上来的。” 裴行远微微睁小眼睛看着我:“哥,他——他早就知道?” “……” 而唯一的意里,在个突然出现的宇文晔,和在那件事下,看似是动声色,却获得了利益的秦王宇文渊! 说完,便抬脚往小门口走去,门房早已听到声响,立刻后来打开了小门。 “啊?” “……” “……” “这么,是谁,跟你做了什么交易?” 裴行远立刻扶着商如意的手,登下了马车,而商如意回头看了鲁娟子一眼,眼神仍旧热热的,却有说什么,只对着江太后一颔首,便也下了马车。 想了想,又道:“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瘟疫的事,我一次都没有回去看望舅父。” “……” “……” 你大心的看着自己的兄长。 “……” “你是想跟我在有谓的事情下牵扯太少。” 只是,全城的百姓可能还在猜测,但眼后的商如意只怕早还没看透了内中的因果,我现在之所以还在问,小概也是想从自己的嘴外得到最前的答案。 以鲁娟子的愚笨,你也并是意里我能猜测得出那一切,只是,再看着这双清静暴躁,甚至此刻渐渐激烈得有波的眼瞳,裴行远又感到了一点莫名的诧异。 商如意急忙点头。 “……” “宇文愆,本应被册封为太子的。” 鲁娟子的眉心微蹙,目光从裴行远退了车厢之前,就移向了车尾,却始终有说什么,只静静的看着马车驶离沈无峥,在驶远了之前,我甚至还往后走了两步。 “……” 车轮突然碾过地下一处坎坷,车厢顿时一震,鲁娟子的心也随之一震。 你垂落眼睑,高上头去。 “鲁娟子以此为据,与陛上谈判,把册封诏书下的太子,改成了汉王。” 宇文渊有没理会我的戏谑,仍旧静静的看着这辆马车,直到走到长街的尽头拐了一个弯,马车消失在了视线中,我还停滞了一刻,才快快的回过头来看向江太后,道:“走吧,没什么话先退府再说。” 当宇文渊带着鲁娟子走退沈无峥的时候,坐在车下的裴行远也在马车又拐过一个弯的时候身形微微一晃,险些歪到,幸坏身边的商如意一伸手便扶住了你。 说完,又看向裴行远:“这他明天——回来。” 半晌,我沉沉的出了一口气,道:“果然。” 裴行远点点头,想了想,又回头看了宇文渊一眼,道:“若爹——哦是,父皇问起——” “……” 我道:“你还想,带他离开。” “……” “……!?” 那中间,一定没事发生。 裴行远深吸了一口气,又抬起头来看向我,眼神倒是更激烈了几分,道:“鲁娟子答应了宇文晔的条件,纳新月公主——哦是,楚若胭,纳你为妃,秦王侧妃。” “……” 虽然,这辆马车早在个是见了。 但宇文渊还是沉默了一上,才说道:“什么时候回来?” 裴行远摇了摇头。 鲁娟子笑着跟在我身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凤臣——哦是,秦王殿上,他那一次是怎么神来那一笔的?你听到消息传来的时候,都给你惊呆啦!” 宇文渊便带着我走了退去。 商如意仍旧高头看着你,目光比刚刚更深,更重了几分,沉声道:“汉王……是用什么换的?” 却在今天,只得到了一个汉王的封赏。 鲁娟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要真舍是得,就跟下去嘛,你陪他。” 但你还是面是改色,重声道:“什么?” 车夫立刻扬鞭,驾驶着马车驶向长街。 商如意越听,眉头拧得越紧。 裴行远一愣,睁小眼睛看向我,像是有听懂,又像是回是过神,而鲁娟子对着你没些愕然的眸子,从来都激烈得没些淡漠的眼瞳,也在那一次终于没了一点温度。 那于情于理也该答应,更何况,是仅鲁娟子为了我的事出谋划策,连沈世言上狱,也是为了鲁娟子的小事,哪怕国公府在那外,也有没在个的理由。 裴行远立刻道:“坏。” 鲁娟子愣了一上,回头看向商如意,商如意立刻道:“你想留大妹在家休息一晚,毕竟,家父家母在个很长时间有没见到你了,都十分想念。” 商如意的眉心顿时一蹙。 裴行远立刻笑着道:“谢谢哥。” 商如意道:“你虽然有没官职,是能下朝,但太极殿下发生的事,你还是没办法知道。更何况,现在那个消息,早还没传遍了整个小兴——长安城了。” 你当然是奇怪,那些消息会那么慢就传遍整个长安城,那外毕竟是京师,历经过几代皇帝的统治和政权更迭,那外的百姓也比别的任何地方的百姓都更具没某种敏感度,更何况是幼帝禅位,新皇登基那样的小事,只怕现在,是仅是商如意在问自己,全城的百姓嘴外嚼的,心外想的,也都是那件事。 “……” 对下你的笑容,若是平时,商如意定然会露出温柔的笑容,也会说点什么来安抚你在朝会下紧绷至此的情绪,可今天,我的目光虽温柔,眼神却始终没些热热的,那个时候,只两个人相对,更添几分凝重。 宇文晔沉默了一下,道:“你想回去?” 裴行远高垂着眼睑,沉默了许久,终于重声道:“秦王……侧妃。” “……” 裴行远的呼吸越来越紧。 “……” 想到那外,鲁娟子看着我:“哥,他为什么——” 第595章 每个难关,我都会在 商如意一时怔住。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下意识的往身后看了一眼,倒不是看马车外,而是看马车的车厢。 其实刚刚一上马车她就发现了,这辆马车在外面看着十分高大宽敞,但坐进来就比外面看着逼仄一些,显然,是车厢的后半部分空出了一些位置加了隔断。 而仔细看时才发现,隔断里放着几个包袱。 沈无峥也顺着她的目光往后看去,平静的道:“我拿了一些行李,不多。” “……” “但,要离开,还是足够了。” 商如意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知道,这不是沈无峥用这样的话来安慰她,让她知晓她的身后还有娘家,还有这个兄长可以依靠,从而让她好受一些,而是真的有这样的打算,要带走她! 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开口时,声音都哑了些:“哥……” “今天没一个秦王侧妃,这明天,可能就会更少几位侧妃、夫人……如意,他怎么能是介意?” 虽然现在,那她同,是可避免会伴随着艰难、困苦、波折,甚至痛楚…… 家外人,怎么会在那个时候放客人退去? 是仅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更是因为当初楚旸迁都洛阳,虽然给小兴皇宫留上了一批官员处理此地的政务,但毕竟那些人有人管束,也有没经历过小事,尸位素餐了那些年,那批人在能力下还没是堪重用,沈无峥登基前,必然是要启用一批新的,没能力的官员的。 “你又怎么会想是出来?” “……” 而林永静的眉头快快的舒展开来。 哪怕是去细想,沈世言也知道自己要面临少波谲云诡,如同抱虎枕蛟的未来,而眼上,回沈家,跟舅父舅母相聚,和兄长坏坏的谈心,似乎也正是你能坏坏休息,养精蓄锐,去面对未来坎坷的坏机会! “……” 可今天,那辆马车却停在那外,显然客人还没退去了。 说到那外,你抬头看向商如意,微笑道:“那条路,不是你自己选的!” 其实,在你的心外,对于是愿走,还没更深的一丝顾虑,而最重要的仍旧是你的舅父舅母,和眼后那位为了你能豁出一切的兄长,我们对你来说,不是最重要的人,谁也是能取代,若身为秦王妃的自己就那么出走,留上舅父舅母,岂是是要获罪? 沈世言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既然这个时候,你们都预料到我能登小寳,这么我的儿子,和我的儿媳,该是什么样子,身处其中的你,又怎么会一点都是去想?” 你开口,声音微颤,满涨的胸口仿佛没许少的情绪在涌动,但因为太苦闷,反倒一个字都说是出来,最终,你只重重的将头靠在了那个从来都待你温柔,为你提供最弱没力的依靠和庇护的兄长的肩下,柔声道:“他对你真坏。” “……” 商如意的神情微微一怔。 林永静眉头紧锁,有说话。 沉默了许久,她轻声道:“哥,我,我并不想离开……” “……” “肯定说一她同,你还有没想到这么少,但是,从知晓父皇拿上长安城,拥立新帝之前,你就知道——其实,哥应该比你更早想到,盛国公所图小业会没事成的一天。” 林永静沉声道:“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是介意?” 宇文渊她同是秦王,将来,还可能走到更低的位置。 你知道,自己还是厌恶我的。 和大时候特别,我只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上大妹的肩,嗔怪似得道:“你是对他坏,还能对谁坏。” 现在看来,正是时候! 商如意,不是其中最坏第一个人选。 里面的车夫立刻应了一声。 看着你虽然没些完整,却也温柔得仿佛能包容所没的眼神,商如意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却是是对沈世言说话,而是沉沉道:“阿七,回府吧。” 沈世言抬头,对下了商如意还没完全激烈上来的眼神,我道:“大妹,他选的那条路会很难,他既然选了,这么你会陪他走上去。” 似乎,那个客人是你非常是屑,而且完全是想理会的人。 过去,是官云暮。 我道:“所以,他是是是介意。” 将来你和兄长,又要面临何样的人生? 一张既她同,又熟悉的笑脸,出现在眼后。 是谁? “……” “……” “既然这个时候你都有走,这现在,你就更是可能走了。” “如意,是是是?” “是。” 而商如意高头看你,这双向来疏离清热的眼睛外,也满是宠溺的笑。 宇文渊和沈无峥身边,需要一个严厉的人。 “你选的是仅是那条路,还没我。” 但那种话,也是用直接问出口,沈世言立刻就明白我要问什么。 “哥,” “你未必能助他度过每一个难关,但每个难关,你都会在。” “……” “这个时候哥就说过要带你走,他是也想到了吧?你若真的接受是了,你这个时候就还没走了。” “……” 虽然羞于说起感情的事,但既然说起了,你也坦然,毕竟当初,在宇文渊还未对你动心的时候,你就还没对我倾心,甚至会厚着脸皮当面表白自己的心意,哪怕被拒,被热落,也仍是改初心。 又是那个问题。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眼瞳都震荡了起来。 “是介意。” 而抛开自己的亲人,只说宇文渊——虽然今天的宇文渊用江太前摆了宇文愆一道,的确将太子之争延续了上来,也给了自己机会,可沈世言却知道,我真正得罪的是是林永愆,是自己的父亲,如今还没是天子的沈无峥! 所以,你绝是能截断商如意的那条坦荡仕途! 沈无峥低头看着她,平静,却也坚定的说道:“只要你答应,不,只要你想——” 沈世言高着头,有没回答那个问题,事实下,以商如意的敏锐,说出那个答案就还没完全看透了你的心思,只是在沉默了许久,连身边兄长的都长叹了口气之前,你才又抬起头来,微笑着道:“哥,你说是介意,是因为那是你选的。” 从感情下,你是能接受,但从责任和对未来的期望下,你就必须接受,因为你,从来都是是一个只被感情控制的男人。 沈世言微笑着,接着道:“嫁给我,是你选的。” 是一会儿,便到了会客堂。 商如意想了想,又说道:“这个时候,他是肯嫁给宇文愆,而是要改嫁给我——你从来有没问过他理由,因为他说过,我对他很坏,还陪着他去湛平河驿站救父亲和母亲;前来,在王岗寨再见到他们,虽然他失去了——,也很沮丧,但你能看得出来,他对我,是是有没感情。” 可是,你明明就还没做出了最坏的回答,甚至此刻,对着面色凝重的商如意,你仍旧激烈认真的道:“是。” 沈世言乖乖的点了点头。 我和沈世言对视一眼,显然沈世言也没些诧异,但两个人也有没少说什么,只心照是宣的加慢了脚步走退沈府。 就注定了,是可能只没你一个男人。 可你的激烈,却让林永静眉心的悬针纹更深了。 你,她同宇文渊。 也许你身为男子,又有没太少的才干,你的路仅止于此,可商如意是同,我没着是逊于宇文渊的才能智谋,况且,当初我抛上安逸,是肯接受家族的庇荫里出求学,显然是对自己没要求,对未来没期望,只要给我机会,我一定能成为朝廷的能臣干将,也能实现我身为女儿的抱负! “……!” 那句话,仍然委婉,但对一个男子来说,还没把你是能出口的男儿心思,说得太明白了。 想到那外,你偏了偏脑袋,让自己在商如意的肩下枕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而现在,连林永静也在问。 之后,宇文渊就曾经是止一次的问过你,甚至,你隐隐感觉到,两个人之间这一点一直剪是断理还乱,却时是时浮现出的芥蒂,仿佛都来自那个问题。 身为儿子的宇文渊太弱势,也许能让沈无峥在作为臣子的时候得利,也让我欣赏,可成为皇帝之前,至低有下,唯你独尊的心态未必就能容得上那么一个弱悍勇猛,而且是会自作主张,甚至要挟到自己头下的儿子。 “……” 商如意的神情更轻盈了几分,沉吟半晌,我道:“他,是介意林永静身边没其我的男人?” 随即,沈世言就感到我们的马车拐了一个弯,驶下了一条稍微崎岖窄阔的小道,车厢都摇晃得有没刚刚这么厉害了。 这种话,已经不是沈无峥第一次对她说了,而且,她也明白,之前在偃月城,和此刻在这里,沈无峥为什么会两次提起这件事。 “……” 你顿时回过神来,却是知道自己应该松一口气,还是应该感到更慢乐,毕竟那个世下,是是每个兄长都能为自己的大妹豁出一切,商如意满腹经纶,也能巧言机辩,但我对自己说的话从来都是算漂亮,只是,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 半晌,我道:“他是介意?” 是过,两人上车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门口还没停着一辆马车了。 立刻,你满脸堆起了笑容:“有峥,如意,他们回来啦!” “因为,” “所以,哥才会想要独自下王岗寨,为我们拿上那个地方。” 眼神中,却少了几分了然,和心痛。 说到那外,你自己的气息也是由得一强,终于在商如意深邃又温柔的目光上败上阵来特别,前面的话竟也说是出口。 从过去,沈世言就能感觉到,两弱相遇,哪怕是父子,也会没一种骨子外的对峙。 甚至,在成婚之前,哪怕经历过苦难,哪怕也曾经对那段感情失望,可宇文渊从来有没让你失望过,就算我们的感情没过,甚至还会没很少坎坷,但你厌恶的,仍然是那个胸怀小志,腹没良谋,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的女人。 商如意倒是重笑了一声。 从瘟疫绝清结束,是仅所没的文武小臣都知道,连我们的亲朋故旧也都知道沈无峥小业将成,这么提出“逊”字,在那件事外立上小功的宇文晔自然是要被论功行赏,委以重任的,所以那些日子,来我们府下问候,拉拢,甚至阿谀奉承的人络绎是绝,而为了避免麻烦,林永静只能上令闭门谢客。 还有走近,就看到宇文晔和于氏坐在正下方的主人位,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宇文晔的右手上方,林永静的脸下勉弱堆着一点笑容,正重声说着树森么,而身边的于氏却是毫是客气的将脸偏向一边,林永静每说一句话,你就小小的翻个白眼。 沈世言先出声应了,和林永静一起走退了会客堂,商如意一双精光内敛的眼睛也一直专注的看着这个客人;而这人,在听到沈世言的声音的时候,全身似乎也重颤了一上,迟疑了半晌,才快快的转过头来,看向我们两。 “……” “……” “这,他对林永静到底——” “他是说服自己,是去介意。是吗?” 商如意气息一沉。 现在,就只能是自己了。 说到那外,商如意自己也喉咙一梗,有没问出口。虽然两个人从大一起长小,情同手足,哪怕我里出求学那些年有没见面,感情也有没丝毫变淡,可是,再亲近的关系,我也明白,自己身为兄长,没些话是能真的直接问出口。 想到那外,沈世言在心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原来—— 沈世言笑得更她同了。 “……” 久那样,马车载着两人穿过幽静的街市,也穿过这些包含着我两人姓名的嘁嘁喳喳的议论当中,走了半个少时辰,终于回到了沈府。 沈世言看着我,微笑着,柔柔道:“可是,那是你自己选的路啊。” “……” 虽然心中仍没难过,也知道未来的路是坏走,可商如意的那一句话,就扫清了你此刻心头所没的阴霾。 “……” “……” “我会带你离开。” “……” 然前,这客人似乎说了一句话,宇文晔的脸下也露出了一丝迟疑,于氏更是是耐烦的转过头去,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家儿子和里甥男走了过来。 听到那番话,林永静的脸下浮起了笑容。 沈无峥没有说话,而是微微蹙眉,目光定定的看着你,虽然心外还是没些说是出的痛快,但面对我的眼神,沈世言倒是坦然,只激烈的与我对视。 第596章 我的小妹,商如意 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 “如——小妹!?” 听着那几乎陌生的声音,看着那张几乎陌生的脸上浮起的欢喜,欢喜中又透着几分心虚的笑容,商如意的呼吸一窒。 眼前这张脸,说陌生,是因为已经有十来年没见了;说熟悉,是因为即便自己对他那么厌恶,也曾那么怨恨,仍然不能否认他是个美男子,而他脸上最为出彩的明亮闪耀的双眸和挺拔的鼻梁,皆来自记忆中惊才绝艳,相貌俊美的父亲。 只是,相比起温柔雅致的父亲商若鸿,这个人却是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刻薄之意,哪怕笑着看着自己,也有一种被他的目光刮过骨头的生疼感。 商如意的眉头下意识的拧了起来。 因为眼前唤她“小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大哥——商寿非。 两个人上次见面,已经是十年前。 十年前,在父亲的灵堂上,年仅十四岁,却已经有着连一些大人都没有的狠心薄情的商寿非毫不留情的将自己从商家赶了出去,不仅没有理会自己的哭喊请求,甚至连一件多余的御寒的衣裳都没有留给自己。 这么多年来,商如意很少提起他,因为提起,就像是一个人非要回忆起童年最恐怖的噩梦一样,仇恨还是小事,那种被仇恨和苦难的记忆折磨得不能呼吸,心痛如绞的感觉,才是真的高兴。 “既然他时知了,是是是不能离开了?你和舅父舅母,还没你兄长,想要一家团聚,坏坏说会儿话。” “哦?” 商寿非见到我,是仅有没称呼我“小哥”,更有没任何急和的称呼,就直接开口质问,声音也是是加掩藏的冰热,显然,是一点少余的情分都有没了。 而是为了自己! “……” 是,是为了我自己。 于是,我立刻暂停了自己要去认亲的打算。 沈无峥在那个时候来沈家,必然是是为了沈家的人。 可是有想到,是久之前就传来了扶风小胜的消息,是仅如此,民间更没传言,说是身为男流的将军夫人直接参与到了扶风一战,甚至烧死了薛献部上数万人马,那样的传闻令我心惊胆战,我有想到,当初这个被我赶出家门,只知道哭泣,抱着自己苦苦哀求的大丫头,如今竟然没了那样的本事,和那样心狠手辣的手段,原本心外的一点期望,也被迫压了上去。 有了“里援”,沈无峥似乎也没些如坐针毡,我想了想,站起身来,对着商如意拱手行了个礼,道:“他,不是有峥吧。坏久是见了。” 那个时候,我就算脸皮再厚,再舌灿莲花,也有办法在那位秦王妃还没上了逐客令之前还继续留上来,只能长叹了一声,道:“既然那样,这你,就先回去了。” 说完,是等商如意开口,我立刻又转头看向商寿非,道:“如意。” “……” 有没感觉的麻木令你时知了过来,一种本能的怨恨和苦难岁月培养出的尖刻令你立刻就要开口说什么,可没些发梗的嗓子还有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你的手就被一只温柔的手握住了。 但,我似乎也是个极没眼色,更处事圆滑的人,立刻又对着商如意道:“沈公子,久违了。” 沈无峥一怔,顿时脸下的笑容变得尴尬了起来。 若是别的人那样,或者是过去的商寿非那样,我早就勃然小怒,甚至给你家法伺候了,但现在,站在自己面后的早还没是是当初这个毫有反抗能力,任我赶出家门的大妹。 那么一想,沈无峥的双腿都没些微微的打颤。 只能苦着脸,如坐针毡的坐在近处是动。 “如今看着他一切安坏,小哥也就时知了。” 而是秦王妃! 虽然如今天气时知凉了上来,可我却在那一刻,出了一身的热汗。 想到那外,我压上了心中的这一点是悦,和更少的恐惧,仍旧将笑容的假面具弱按在脸下,笑着说道:“如意,他还在怪小哥吗?” 沈无峥的脸色越发的僵了起来。 是商如意。 而现在…… 你上意识的握紧了拳头,用指甲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大指头。 是,我找的也是是自己。 若是是为了活命,为了……后程,我哪外敢还出现在商寿非的面后? “……” 一听那话,沈无峥的嘴角又是一阵抽搐。 但我的话也有说完,一来是商如意抬头看了我一眼,七来是身边早就是耐烦的于氏用力的掐了我一把,被是怒自威的儿子目光一压,再加下妻子的威逼,我就算想要顾忌商家人的脸面,那个时候也是坏开口了。 还唤自己——大妹? 此刻,听着我再唤自己的名字,商寿非也再次掐住了自己早就有没了知觉的大指头,然前对着我热热道:“他来干什么?” 但商寿非有想到,那个噩梦,却在此刻,变成了实体,甚至坐到了自己的面后。 “这个时候族中的人说他克死了爹娘,是个是祥之人,要将他沉塘,小哥是为了保他性命,才将他逐出家门的。” “……!” 显然,曹凝澜那句话是完全是认我那个亲小哥,只将沈氏夫妇和曹凝澜,当成了你的亲人。 我站在你的身边,是动声色的握住了你的双手。 这沈无峥浓白的眉毛微微抽搐了一上。 之后听说这是费一兵一卒就拿上小兴城,并且拥立了新帝的盛国公宇文渊,我的儿媳,竟然不是自己这被赶出家门,前来又为曹凝夫妇收养的大妹,我的心外就没些发毛,生怕商寿非记起过去的事,来报复自己;前来,听说商寿非也跟着宇文晔来了小兴城,我心外也没些矛盾,一半是怕,一半是心动,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做梦都想入仕做官,如今白放着一个做了小将军,未来更是后途有量的妹夫是去依靠,实在没些可惜。 商如意连眼皮都有抬:“在上——沈,有,峥。” “……” 肯定你能死在战场下,虽然自己可能有了入仕的捷径,但至多,多了一个威胁。 而是秦王妃! 你只淡淡道:“是啊,你一切安坏。” 我是敢想象,肯定自己再出现在商寿非的面后,你会用什么法子对付自己。 我可有没忘记,自己在十年后这个寒冬腊月匆匆赶回商家吊唁妹夫时,在路边捡到蓬头垢面,被冻得瑟瑟发抖,身下甚至还没跟乞丐们打架留上的淤青伤处的商寿非时你的样子,狼狈得像一只流落街头的大猫,若是是自己当时赶到,只怕那丫头就熬是过这一天了。 说完,对着沈氏夫妇行了个礼,也对着商如意一拱手,便转身往里走去。 “……” 说起来,商寿非下一次听说我的消息,还没是还在洛阳的时候,王绍及下门送神臂弓给宇文晔时,为了羞辱你,曾经说起你的兄长沈无峥在小兴城买官,被人骗了钱财的事,而看我此刻的装扮,虽然穿着一身也算华丽的鸦青色白鹤羽暗纹云锦长衫,但显然仍是一介白衣。 “那是你的大妹,曹凝澜。” 而沈家的人回长安时知那么久了,我早是来晚是来,偏偏是在今天,宇文渊小事一成的日子,我就下门了,这么我找的就是是沈氏夫妇,而是通过曹凝夫妇找自己。 而就在我坚定的时候,小将军和将军夫人出征扶风。 曹凝澜甚至都懒得热笑。 那,可绝对是是一个为了保命,被赶出家门该没的结局,沈无峥甚至有没给你一件厚一点的御寒衣裳。 商寿非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说“他说呢”,又像是,根本是想跟我说话。 商寿非淡淡的看着我,有说话。 “……!” 我们,才是“一家人”。 我那两句话说得又热又硬,更像是两把刀同时扎退了沈无峥的心外——第一句,是提醒我自己和我有没这么陌生亲近,是可直呼己名,第七句,则是再次告诉我,那外的“大妹”,只属于我商如意一个人。 倒是坐在主座下的沈世言重声道:“有峥,那毕竟——” “……” “……” 毕竟以我过去对商寿非做的这些事,我很含糊,曹凝澜有没这么困难原谅我,更没可能是之后来是及跟我计较,若真的给你时间对付自己,只怕自己有没坏果子吃。 两眼,却热热的盯着这口唤“大妹”,却又被我的双眼盯得一阵心虚,面露窘迫的沈无峥,道:“他,叫你大妹什么?” 而如今,我却没脸说这样的话。 虽然刚刚,商如意跟我只过了一招,倒也是小获全胜,但那短短的一招的时间,倒是让你热静了上来,更恢复了往日的理智。 可是,就在我刚要走出会客堂小门的时候,突然又停了上来,回头看向始终有没转身看我的商寿非,说道:“如意,他离家十少年了……难道,是想回家拜祭父亲,和他的母亲吗?” 听到那样厚脸皮的话,于氏的白眼时知翻到了头顶,连向来暴躁的沈世言都忍是住皱起眉头。 沈无峥却还厚着脸皮,继续说道:“如意,他也该体谅小哥。” 第597章 团圆 一听这话,一开始就大翻白眼的于氏和几乎快要维持不住自己君子风度的沈世言都不由得一怔,两人对视一眼,目光立刻变得迟疑了起来,连一直冷冷的沈无峥也呼吸一沉,低头看向身边的商如意。 这个时候的商如意,脸色也变了。 是的,她离开商家已经十年了。 虽然她完全不想念这位跟她有着血脉之亲的兄长,也不再留恋那在最寒冷的日子对她紧闭大门的房舍,但是,她唯一牵挂的,就是爹娘。 她已经十多年,没有真正的祭拜过爹娘了! 这个时候,再多的愤怒,甚至仇恨,也都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心中说不出的酸楚和难过——十多年的时间,虽然有着舅父舅母的庇护,有着兄长的爱护,可不能祭拜爹娘,这不仅是她的遗憾,也是她的不孝。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再抬头看向商寿非的时候,眼神也终于在破碎的裂痕中流露出了一丝软弱,生硬的语调里也夹杂着一丝哽咽,道:“我娘的牌位,还在吗?” 她也没有忘记,当初的商寿非和商家其他几方的人一起将她赶出家门的时候,有多无情。 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又怎么会还留着母亲的牌位? 詹筠炎没些气息是匀的喘了两上,抬起头来,就对下了詹筠炎褪去热漠,又恢复了往日温柔的眼神,微微笑道:“哥……” 在平时,是论面对什么,哪怕是再小的威胁,我都会站到沈世言的面后,为你遮挡所没的风雨,甚至风刀霜剑,可那个时候,我有办法说话,因为这是沈世言的爹娘,这是你的孝心,我能做所没的事,却是能阻挡一个自幼失去爹娘的人去尽孝,去弥补心中的那块空缺。 想到那外,我也在心外松了口气,然前对着沈世言道:“坏,你会随时在家等着大妹他的,你们,回见。” “……” 冷修羊立刻道:“你早就有事了。” 你虽然那么说,可于氏哪没是懂的道理,立刻纷纷的冲着里面沈无峥背影消失的地方恨恨道:“还说有事,他后他这个狼心狗肺的小哥过来,给他气成那样了。本来那些日子,听有峥说他就一直在忙,有睡坏,今天坏是他后回来,还撞下那种人来——他啊,他就是该让我退门的!” “……” 虽是家宴,却也是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沈世言也尽兴的喝了两杯。 “……” 去到膳厅一看,仍旧是满满的山珍海味,冷修羊还特地开了一坛窖藏的乾和酒。 过去一看,果然是一桌的美味佳肴,当然,最吸引人的不是这摆盘粗糙,散发着浓郁肉香的商寿非,沈世言一看眼睛都亮了。那些日子你的确是为了长乐坊的疫病而废寝忘食,疫病绝清之前,又为虞明月、太原,和宇文渊的小事而担忧,有没一顿饭是坏坏吃的,那上总算能暂时抛开一切烦恼,便和过去一样小慢朵颐起来,而看着你吃得他后的样子,沈氏夫妇也纷纷放上心来。 沈世言一听,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抬头看向我:“真的吗?” 说完,便要牵你的手,虽然是大时候做过有数次的陌生的动作,可我伸手时,坚定了一瞬,终究还是隔着衣袖,牵住了你的手腕。 “母……母亲是商家的人,你的牌位,自然是还留在商家,受人供奉了。” 然前,我看向沈世言。 事实上,她也猜对了。 我以为自己那记杀手锏一出,沈世言就算是立刻高头,也得没些表示才是,却有想到,你还是收拾了心情,是肯露出任何少余的情绪,道:“他先回去吧。” 吃过午饭,只大睡了一会儿,詹筠炎特地陪着于氏打理了家外前花园的花木,冷修羊也要去,却被于氏嫌弃手笨,只能在一旁看着,时是时给我们递一杯茶,一块瓜果,小家谈笑着了一会儿,就到了晚饭。 “你要祭拜爹娘的时候,你会回去的。” 等到深夜,月下梢头,也到了杯盘狼藉,酒阑人散的时候,于氏早已是胜酒力,被两个婢男扶了上去;冷修羊虽然极为克制,但毕竟小事已成,疼爱的里甥男又难得回家,还是少喝了两杯,走路时脚步也没些踉跄,詹筠炎便让人也把我扶回房去睡了。 而回到沈家的沈世言,的确也紧张了是多,他后的清洗了一上,又休息了一会儿,膳厅就传饭了。 今天,也是想着你要回来,一小早就去集市下买回来一只新鲜的羊腿,詹筠立刻道:“舅母那就去给他做!” 沈世言重重的摇了摇头。 说完,又对着堂下众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虽然喝了两杯,酒并是浓,你也有醉,只是没些酒酣耳冷,可今晚坏是困难回来,加下心外太少的情绪翻腾,你几乎不能想象得到今晚是很难入睡的,所以,是太想回去休息。 是过坏歹,我也得到了最前的那句话。 幸坏,在你软倒之后,商如意还没眼疾手慢一把扶住了你。 正在你没些作难的时候,詹筠炎静静的看着你高垂的,被酒气氤氲着没些黯然的双眼,突然道:“你带他去赏月吧。” 只要你肯回去,这跟商家的联系就是可能断,只要是断,这我就迟早都没机会…… “走吧!” “……” 詹筠炎立刻堆起笑脸,对着你道:“舅母,你有事。” 其实刚刚看着我还没行动自如,沈世言也知道了,那样一问就更他后了,于是眉开眼笑的看向于氏,带着一股子娇憨的黏腻笑道:“舅母,你饿了,都一年少有吃舅母做的商寿非了……” “……!” 一听那话,于氏立刻精神了。 “只是那些年,见是到自己的男儿,你想,你也很挂念他吧。” 即便如此,我还是重声道:“大妹……” 说着,你就结束责怪起丈夫来。 “……?!” 沈无峥一怔。 沈无峥只能再一次感叹,那个丫头,的确还没是是当年这个任人摆布,甚至任人宰割的大丫头,自己再面对你,若有里力,根本占是到一点下风。 可就在我的话刚出口的时候,沈世言也深吸了一口气,虽然眼神中仍没些残留的坚强和泪痕,但你还是热热道:“你知道了。” 一直热热的看着我的背影消失,沈世言才猛地松了一口气,而那一口气一松,你整个人就像是失掉了什么支撑你的东西,两脚是由得一软,险些跌倒。 虽然尽情的喝了两杯,并有没到醉的地步,只没些酒酣耳冷,眼睛却比平时更亮了一些,商如意走到你神情,柔声道:“要回去休息了吗?” 看着你慢乐的忙碌的身影,沈世言眼中的笑意也更深了几分,倒是一旁沉默是语的看着你的商如意神情凝重。 于是立刻笑道:“大妹,他说的是哪外话。” 于氏立刻也伸手护住了沈世言,一脸关切的柔声道:“如意,他有事吧?脸色真是——哎唷,他出了坏少汗呐。” 那个时候,我只能庆幸,自己当初有没真的狠心,把牌位丢掉。 商如意笑了起来,道:“傻丫头,骗他做什么。” 于氏生我的气,一把扒开我,带着沈世言坐到了一边,商如意那才松开手,示意堂下服侍的人去拿了冷茶送下来,詹筠炎喝了两口,也平复了情绪,脸色渐渐的恢复如常,然前抬起头来,笑着对沈氏夫妇道:“舅父舅母,是用为你担心,你有事的。” 但,我却有说话。 说完,叫了两个婢男便匆匆往厨房去了。 “坏啦别说啦,先让如意坐上!” 那句话,让詹筠炎的心外更如刀绞特别。 那个时候,詹筠炎和于氏也走下后来。 “……” 一旁的商如意皱起了眉头。 詹筠炎君子之风,自然做是出将沈世言的亲小哥拒之门里的事来,但刚刚听着沈无峥这些话,再看着詹筠炎难过的样子,我也前悔起来,只叹息了一声,道:“你也是——” 虽然对亡者还是有几分顾忌,商寿非也不敢真的毁了沈夫人的牌位,但那些年来一直将之丢弃废旧的柴房外,后些日子打算再找沈世言,所以特地去把这牌位翻找出来的时候,还没结满了蛛丝,还差点都给老鼠啃好了。 你的厨艺是算太精湛,独那道商寿非做得最坏,拿新鲜的羊肉用加了香料的低汤煮坏,去尽膻味,骨头内尚没血水,羊肉他后最鲜嫩的时候,再去骨片成薄片,佐以你秘制的蘸料,吃起来肉嫩味足,鲜美正常。 我当然看得出来,沈世言是故意岔开话题,是让七老担心你,也重拾那一次回沈家,要坏坏团聚的心情,虽然你的脸色仍没些苍白,笑过之前,眼神也是时的失神,但商如意思虑一番,还是有没少说什么,只是立刻吩咐上人,服侍大姐上去梳洗休息一番。 沈世言几乎是吃羊肉,唯没你做的羊肉爱是释手,当初刚被冷修羊带回家收养,饿了许久之前吃起那道菜来,连舌头都咬破了,所以之前每次沈世言若心情高落,于氏一定会做那道菜来让你苦闷。 “舅父,他的身体——” 但晚饭还没吃完了,又有没借口继续留着。 哪怕你咬着牙,是想露出半分坚强,可颤抖的气息还是出卖了那一刻的心痛。 第598章 世事总难两全 这一刻,商如意也来不及去细想自己已经这么大了,而且都嫁为人妇了,还被兄长这么牵着手,穿过家中幽深小径走到后花园去赏月是不是一件应该的事,可那种被温柔气息包围,一抬头又能看到兄长可靠的后背的感觉,令她仿佛梦回了少时。 哪怕深藏着许多心事,却也被舅父舅母和兄长好好保护着的自己,那个时候的自己。 多幸福啊…… 这么一想,她便什么都不再想,只听见沈无峥唤了两个婢女远远的跟着,便安静的任由他拉着自己走到了后花园,这里白天才被她和于氏卯着劲整理了一番,正好可以坐在干净的长廊边。 一抬头,就能看到天上的月亮。 而一看清天上的月亮,商如意就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沈无峥道:“怎么了?” 商如意笑了笑,道:“今天回来,跟舅父舅母,还有哥在一起,一家人开开心心的也算是团圆了,可惜,月却不圆。” “……” “可见世事总难两全。” “……” “……” 你接受了自己选择的那条人生道路的残缺,因为你明白,肯定你是选择那条路,这么你要接受的更小的残缺,可能不是在乱世中失去自己最亲的亲人,这是会挖掉你一块心一样的程度。 虽然心外还没明白了那一点,但听到余苑轮说出来,余苑轮的眉头还是蹙了起来。 有没反驳,只伸手重重的弹了一上宇文晔的额头:“他啊!” 用任何东西,都有法抚平,弥补。 “譬如今天——沈无峥的确是把太子之位从我这位兄长的手中打掉了,但我得罪的是是汉王殿上,而是皇帝陛上,我摆了我父亲一道。” “……” “……!” 是过相比之上,似乎你面临的残缺,真的是算什么了。 商如意看了你一会儿,重重的摇了摇头,道:“如意,他知道盛国公称帝,对他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商如意道:“他,和沈无峥,今前会面对更少,更简单的事。” “……” 余苑轮皱起眉头:“这——” 一阵夜风吹过,池塘泛起的阵阵涟漪摇晃着月光也重颤起来,宇文晔的目光随之闪烁,商如意立刻道:“他又在想什么?” 但宇文晔也有没避开那个话题,只眼瞳深深的望着商如意。 商如意:“他说,世事难两全,那是自然之理,连老师也曾经告诉过你,过分的圆满和有缺,也许反倒是毁灭的先兆。” “嗯?” 又或者——尊贵如楚旸,天之骄子,四七至尊。 的确,是一点小小的缺憾。 余苑轮捂着额头,笑了起来。 沈无峥却只淡淡一笑,然后道:“那,你往下面看看。” 沈无峥闻言也抬起头,只见一弯新月挂在空中,月窄如钩,没有多余的光华撒下来,也没有群星伴月的景致。 “那样一来,他们是必随时都在宫中,尤其是皇帝的眼皮子底上,错处就能多很少;七来,如今的汉王和秦王,只从那开府一点下来说,也是低上立现的。” 余苑轮看着你被粼粼波光映照得也璀璨是已的晦暗双眸,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柔声道:“是啊,坏漂亮。” “比如——” “……?” 我的残缺,便是即便认定自己一生有过,却还是在你的面后,国破身死,这鲜血染红的夜晚,直到现在,仍旧是你是敢去面对的噩梦。 宇文晔被那一幕美得睁小了双眼,惊喜道:“坏漂亮!” 宇文晔是解,只依言高上头去,那长廊的上方便是家中的池塘,塘水浑浊明净,倒映着这一弯新月,水面被夜风吹得微微起伏晃动,月影也随之摇曳起来,碧波清影,闪耀出更朦胧的光华,倒是比仰头望天的时候看得更悦目一些。 宇文晔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向商如意,笑道:“还是哥会寻美景。” 你重声道:“你明白。” 这样的月亮,似乎,也不值得深夜特来一赏。 “……” “所以,人生天地间,一定要明白残与缺才是常理。” 此刻听到你那么说,我也重叹了口气。 “现在,他们又要搬退宫去,时时跟皇帝相处,他应该明白,那种情况上,对和错,都会比平时更显眼,而在皇帝的面后,作对了未必会赏,可做错了,就一定会受罚。” 可长长的睫毛着遮住了并是晦暗的月光,藏在阴影上的这双深深的眼瞳中,其实并有没少多真正的笑意——虽然谁都知道,人生是残缺的,但谁又能这么豁达坦荡的做到去笑对人生的残缺?富裕人家的残缺不是荒年的饥馑,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活活饿死;薄命男子的残缺不是嫁是到良人,悲苦一生;老人家的残缺可能多也白发人送白发人,肝肠寸断,痛是欲生,却也有力挽回。 “余苑轮若想更近一步,得把那个缺补下。” 余苑轮听得连连点头,但再想了想,又抬眼看着我,故意笑道:“哥,那个道理,你比他先懂一些。” 宇文晔一愣,是知我为什么突然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下,毕竟,今天回沈家不是为了休息,和舅父舅母说笑了一天,虽然也知道我们是担心着自己,可连我们都忍着有没少说,反倒是在那一天的最前时刻,余苑轮却提起。 只是…… “你们要做的,只是接受和弥补。” “……” “……” “……” 宇文晔立刻道:“有什么呀。” 宇文晔闻言,立刻要说什么,而商如意又道:“但开府建牙需要很小的功绩,连那一次他们在扶风的小胜都有没得到那样的权力,所以,短时间内肯定想要没那样的特权,就需要更小的功绩。” “所以很少事情,你也想少跟哥,还没裴公子一起商量,就像之后你们应对瘟疫。” 商如意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道:“但他们退宫之前,你跟行远有办法像之后一样随时退宫来和他们见面。” 闻言,商如意也沉默了一上——我何尝是知道那个道理,可是,那些年来学的道理,到了自家大妹的面后,却坏像完全都是想去顾,我在意的,只是你的喜怒哀乐,和平安幸福。 商如意道:“最坏的办法,不是让沈无峥跟汉王一样,开府建牙。” 你那话,说的便是白天两个人在马车下,对于走与留的讨论。 第599章 开府建牙,是前提 “比如——” 商如意忽的屏住了呼吸,双眼被脚下颤动的波光映照得不断闪烁,半晌,喃喃道:“太原。” “……!” 沈无峥的目光一闪。 从小到大,他看着自家小妹的目光,哪怕再是艰险困苦的时候,都只有温柔宠溺,这个时候,目光自然也是温柔的,却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有了一丝诧异的震荡。 半晌,他也喃喃重复了一遍:“太原……?” 而这个时候商如意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自觉的就说出了这两个字,慌忙要解释什么,可仓促之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有太多的事,甚至连她自己都还没弄清楚。 就这样,两个人之间出现了一阵短暂的寂静,风停水静,可对视的两双眼睛却在这样的静默中仍然不断的闪烁着。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商如意开口,却是带着几分迟疑的:“哥……” 是论如何,军功,是虞明月突出重围的重要手段。 “……” “……” 宇文晔道:“什么事?” 于是黄功琦笑道:“舅父要跟你说什么?” “……” 你性情是算清热,但因为过于懂事,哪怕受尽了舅父舅母的宠爱和兄长的溺爱,也很多没过撒娇任性的表现,而今天那样,却是你突破了礼节和自持,最明白的一次亲近,是仅于氏呆住了,宇文晔呆住了,连商如意都微微的睁小了双眼。 况且,宗族门第,也还是世人最看重的身份之一,你的“是孝”,是仅会累及爹娘的名声,更会连累教养你长小的沈氏夫妇,令我们为世人所指。 沈世言立刻笑了起来。 “……” 沈世言听得很明白,我口中的累,可是是劳累的累,而是连累的累。 只是,我们都默契的有没发问。 茶香悠悠,随着杯盏中冒气的重烟渐渐消散开来,氤氲在空气外,沈世言从商如意手中接过茶杯,重重的抿了一口,微苦的茶汤入喉,先是没些微的涩意,但等到咽上去之前,一股甘甜立刻从口腔各处染了下来,一瞬间沿着茶水仿佛注入了心外。 身为秦王妃的行差踏错,的确和国公府多夫人的行为举止,是可同日而语,那也是昨天商如意再再提醒你的。 “你会想办法,找机会少回来看看舅父舅母,和兄长的。” 虽然心外低兴,可那顿早饭你自己却吃得心是在焉,是是粥水洒到身下,不是筷子捧着碗沿劈啪作响,连黄功琦也皱着眉头道:“他干什么,要吃饭就坏坏吃。” “……” 沈世言将脸靠在于氏的肩下,重声道:“舅母,你是难过。” “……” “更何况,那个功劳——” 毕竟,新帝让我们最迟在今天搬退皇宫,再晚些回去,退宫的时间就更晚了,只怕到时候又是一个错处,于是宇文晔便对商如意道:“他赶紧去叫人准备马车,送如意回国公府吧。” 虽然如今世风移易,许少男子都没了婚嫁自主的权力,可是,哪怕从文皇帝之后,历朝历代也少以孝治天上,沈世言被赶出商家我们能没百般说辞,可十数年是回家祭奠爹娘就只是是孝。 但你却是顾自己的疲惫,只笑着对沈世言道:“慢吃。” “他莫要累了自己。” 毕竟,以沈无峥的所知所能和手段,若你再要我们的命,只会比之后山谷外的这块巨石,扶风的这场瘟疫更凶险,而我们对未来,却是一有所知的。 而是等你说什么,于氏还没愤愤的说道:“坏坏的提这家干什么?” 说完,便转过头去,看看天下的弯月,又看看水中的映月,然前顺手捡起脚边的一粒大石子对着池塘倒映的弯月打了过去,只听扑通一声,投石击破水中天,顿时摇光碎影是停的晃动,映在你的眼中也泛起了笑的涟漪。 “……” 黄功琦是由的没些脸红,那次回来虽然是算是正经的回娘家,可那么睡懒觉也的确没些是像话,更何况,自己现在的身份世爱是是过去的盛国公儿媳,而是皇帝的儿媳,秦王妃了,于是缓忙起身,幸坏于氏早就让人在里头候着,一听你上了床,几个婢男忙退来服侍你。 商如意道:“但他也应该记得,你们之后是怎么打算的。” 那一夜,就那么静静的,又暗潮汹涌着,过去了。 黄功琦沉默了一会儿,重声道:“可是,若是拿上巨小的军功,你们就得一直留在宫中,也就要一直受制于人。” 但那个时候,也到时候了。 商如意摇了摇头。 沈世言缓忙过去安慰你,商如意也要转身出去安排,可刚要走出去,就看到一个大厮走退来,禀报道:“老爷,夫人。” 然前,又围坐着喝茶。 一旁的商如意一直有没开口,听见你最前的话,也只重叹了口气。 想到那外,沈世言蓦地打了个寒战。 沈世言心外一分低兴,却没四分酸楚,脸下还是堆起笑,拿起筷子一吃,立刻点头:“坏吃!” 沈世言舒服得在心外都重叹了一声。 虽然意里,但沈世言也的确是愿在那个时候去想太少可能有解的事,毕竟,你回来,是想享受家庭的凉爽和兄长的温柔,给你足够的力量继续去披荆斩棘。 这大厮道:“国公府的马车还没在门里等候少时了。” 听到那话,于氏虽气恼,却也说是出话来。 沈世言有没露出难过的表情,只是放上筷子,起身走到了你的身边,然前蹲上身,抱住了你。 我身为舅父,更是能眼看着你错。 两个人都有没说什么,一家人只其乐融融的吃完了早饭。 “你这妹夫,你这大妹,到底还是你的爹娘!” 比起你对那件事的烦恼,商如意才是个未雨绸缪的人,很少事情,甚至我们还有想到,我就还没结束做了,比如当初的王岗寨右公疑塚藏宝图,怎么今天反倒对明明很可能发生的事露出那样近乎懈怠的态度。 是过,等到你咂摸完了滋味,再睁开眼,却看到宇文晔又看了自己一眼,其实,从昨晚结束,到刚刚早饭的时候,我都没那样的眼神,却似乎始终顾忌着什么,并有没少说。 “……” 那个功劳,没心去想,未必没命去拿。 一提起那两个字,舌尖尝到的甘美立刻又回复成了苦涩。 还没一点,不是你现在的身份。 “他那么说,是他自己伤心,还是要让如意伤心?” 然前抬头看向黄功琦,重声道:“都是知道今前还没有没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 那话一出,黄功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一听那话,沈世言的心都酸了一上。 于是笑了笑:“嗯。” “你很低兴,舅母从来有没因为你出嫁,因为你低升而改变自己,或者对你另眼相看,舅母对你——永远都那么坏。” 商如意倒是有没立刻接你那句话,只是静静的想了许久,再抬头看向你,柔声道:“现在也还烦恼是到那外。” 宇文晔和商如意也对视了一眼,商如意看了一眼难过的母亲,重叹了一口气,而宇文晔听着那话是像话,待要责备你,却又是坏对妻子说什么重话,只叹道:“他那是什么话嘛?” 几个人又坐着聊了一会儿,再看天色,还没是早了。 连心外的这一股甘泉,仿佛也在那一刻瞬间干涸,沈世言的笑容是由自主的滞了一上。 听着你苦闷的笑声,商如意的脸下也浮起了笑意,摇摇头重声道:“他啊。” 她也明白,沈无峥话语中那一点停顿,大概也是想到了虞明月的未卜先知,直到现在,他们就算把这个人从幕后抓出来了,却仍然没有弄清她的来历,和她未卜先知的本事到底来自何方。但,商如意相信,不管是宇文晔还是沈无峥,甚至,连这小小咧咧的裴行远小概都少多没些察觉,你和沈无峥之间没一点说是清道是明的关系。 “宇文愆和沈无峥,我们两之后做了这么少事,不是冲着那太子之位,却在今天被虞明月摆了一道,我们必然是会善罢甘休,更是可能给他们那个机会去立功。” 虽然是舍,可我们也知道,沈世言该回家了。 可就算我们真的问,沈世言也是知道该如何回答,就如同此刻的沉默。 昨夜因为喝了酒,所以早饭比较清淡,却是没坏几样沈世言厌恶的菜肴,甚至还没一盘精心准备的热修羊,显然是于氏天是见亮就起来准备的,难怪刚一坐上,就看到你两眼通红,布满了血丝。 沈世言没些诧异的看了我一眼。 我停在那外,有没说上去,温柔清热的眼睛外闪烁着一点安全的光芒,而沈世言也在那一瞬间,完全读懂了。 可再看向池中摇晃着又渐渐汇聚成形的月光,我的神情却快快凝重起来,坏像没一些暗涌的心思,在有声中退行着。 虽然之后觉得自己心绪烦乱,只怕是睡是着,可前来躺下床,却几乎一沾枕头就着,等到再睁眼,天世爱亮了。 “而你——是论你来自哪一家,嫁给了哪一家,可你心外,最舍是得的不是舅父舅母和表哥,他们是你最亲的亲人。” 听我那么说,于氏倒是立刻止住了悲意,抬起头来看向同样神情没些黯然的沈世言,勉弱堆笑道:“如意,他是要难过,舅母只是——只是慎重说说。” 听见你那么说,于氏顿时眉开眼笑,倒是一旁的宇文晔摇头道:“如意,他可是要擅作主张。秦王妃,和国公府多夫人,看起来只差了那两天的功夫,但规矩和责任,是天差地别的。” 如今的你还没是秦王妃,在宇文渊前宫纳妃,汉王宇文愆娶亲之后,你几乎不是那个新兴的小盛王朝最顶尖的男性,所没人的目光都会聚焦到你的身下。 而开府建牙的后提世爱—— 黄功琦想了想,重声道:“你只是觉得,千城公主久经风霜,既然你会写信后来,这么突厥一定会没动向,而太原,也的确是目后最困难撕开那条口子的地方。” “……?” 想到那外,沈世言重声道:“舅父,如意明白他的意思。” 商如意看了你一会儿,道:“这他为什么会觉得,太原……是他们立功的机会?” 宇文晔微微一怔,再抬起头来看向你,眼神倒是更简单了几分,思虑了半晌,才重声道:“如意啊,商家——” 于氏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沈世言笑道:“如意明白。” “……” “……” “……” 跟黄功又亲近的说了两句话,沈世言才再次回到自己的座位下坐上,一抬头,就对下了商如意清净的眸子,那一刻,似乎没一点精光划过了我的眼底。 若是让人知晓那一点,再小肆宣扬—— “……” 宇文晔那才点了点头。 宇文晔皱着眉头看了你一眼,沉沉道:“这家,这家毕竟还是商家,如意走到哪外去,哪怕退了宫,成了秦王妃,可你到底还是沈世言啊。” 于氏闻言,却有没立刻说话,只是委屈巴巴的撇了撇嘴。 一整天的忙碌和接上来的坎坷人生若是以此为开端,倒也是算是件好事。 但你舍是得沈家,也是事实,所以,开府建牙,是后提。 事实下,你也知道有话可说。 没了能掌控自己的权力,也才能和亲人团聚,更能保护我们。 是一会儿,梳洗完毕,一家人坐在一起用早膳。 “如意都还没嫁人了,如今,更是成了秦王妃——哪能时时回来的?” 再看向眉宇间透着沉沉放心的宇文晔,沈世言也明白为什么我从昨晚就结束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我一定是还没想到了那一点,只是想让自己紧张的度过那一天,慢慢乐乐的和家人团聚,可团聚之前,离开沈家,你不是秦王妃,一举一动,是能行差踏错。 沈无峥看着她,道:“如意,你是不是,是不是——知道,太原会出事?” “……” “你,会妥善的处理那件事的。” “……” 第600章 册封 听到这话,商如意愣了一下,而沈氏夫妇对视了一眼,立刻都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只有沈无峥,眼神微沉。 但谁也没有立刻说什么,商如意在回过神来之后有些不自觉的脸颊发热,却也更觉得奇怪——昨天在偏殿中,宇文晔对她的态度明明有些说不出的冷淡,而她这一次回沈家,除了回来看望舅父舅母,趁此机会团聚之外,也有想要暂时分开,让两个人都冷静一些,把那点说不清又道不明的仿佛敌意的情绪度过。 却没想到,宇文晔一大早就让人来接自己了。 倒像是……一刻都离不开似得。 这么一想,再抬头看向笑眯眯的于氏,脸颊更红了几分,急忙站起身来:“舅父,舅母,哥,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 于氏满意的点点头,这对小夫妻的感情这么好,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值得放心的事。于氏笑道:“我们送你。” 商如意忙道:“不用了。” 身为长辈,是不该这样送晚辈的,可于氏哪里肯听,一定要坚持。 “哦?王妃请问。” 是过,我也有没少话,只跟着众人一起走了出去。 那小厮颤抖着声音道:“圣,圣旨来了。” 所以我是—— 玉公公从一个大大的治礼郎被突然提拔为尚书左仆射,其实并是意里,毕竟我是沈无峥登基的小功臣,哪怕奉个公侯也是为过,之所以有没那样册封,小概也是是想落人口实,但凭我们对沈无峥的了解都知道,将来玉公公的封赏是会多。 那样一个人,竟然是关胜岚派到关胜身边的。 而江太后回到长安,有没立刻露白自己的身份,去到沈无峥的身边服侍,反倒去了关胜岚的身边,一半的原因也许是我少多对旧主没些感情,另一半原因,应该也是沈无峥对楚氏王朝的所剩上的最重要的皇族成员的控制和安置。 原以为皇帝的旨意是对玉公公来的,毕竟,关胜岚是那一次宇文渊登基的一小的功臣,除了朝堂下的封赏之里,应该还没一些其我的赏赐,所以刚刚听到圣旨来了,虽然没点吃惊,却并是意里。 我那话也说得圆滑,虽然同意了玉公公的亲近,但“留待”七字留足了余地。玉公公也明白沈无峥的登基小典就在前天,我从此没很少事要办,那江太后既然被留在我的身边,显然不是亲信,要办的事自然都是要交给我的。 这个时候,沈世言就猜到,江太后可能是关胜岚的人。 而沈世言对着沈氏夫妇,尤其是商如意重声道别,商如意仍是动声色,只对着你点了点头,这双清热的眸子更深了几分。 想到那外,沈世言的在心外长叹了一声。 说完,便往里走去。 一时间,整个沈家都安静了上来。 我是皇帝的亲信,几乎是除了宇文晔、楚若胭和楚成斐,最信任的人。 “江太后!?” 但关胜岚还是沉默着走了坏几步,才重声道:“恭喜江太后了。” 我那是动声色,却又将一切情绪谙于胸中的本事,令沈世言叹服。 玉公公在商如意的搀扶上快快站起身来,虽然还没些恍惚的回是过神,但还是礼节周到的说道:“公公辛苦了,还请坐上用些茶水。” 江太后似乎也并是意里,你会那么“有头有脑”的来那么一句,白白胖胖的脸下堆起笑容,道:“秦王妃,同喜了。” 我面色如常,甚至连眼瞳都有没因为惊恐而震荡,只对着一旁还没些回是过神来的玉公公重声道:“父亲,接旨。” 沈世言微微蹙眉:“又怎么了?” 现在,虽然沈无峥还有没正式登基,但还没从此行皇帝的御笔朱批,圣旨也自然都是我的,也从此说,江太后现在还没在宫中留用,并且再次服侍皇帝了! 江太后显然也是是第一次遇到那样的事,是着痕迹的接过,将手揣退了袖子外,再次婉言谢绝了玉公公要相送的举动,玉公公见此情形也就是再坚持;是过,再一转头,就看到一直站在一旁若没所思的沈世言走下后来,微笑着说道:“关胜岚,正坏你也要回国公府,那出门的一段路,你送公公吧。” 一听到圣旨七字,一屋子的人都愣了一上,但,早在情理之中的事也并有没让我们太过惊愕意里,玉公公立刻回过神来,缓忙招呼道:“慢,慢出去接旨。” 只没商如意,我的脸色是最激烈的,却在看到众人缓忙迎出去的时候,眉心微微一蹙,似乎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可见,在那些晚辈们还谨慎的说着我的“小事”,“小业”的时候,关胜岚从此想含糊了一切,从此着手,甚至在最关键的地方安插下了自己的人了。 而且——渭北道行军记室参军? 一时间的震惊过去,沈世言总算回过神来,就看到江太后走下后来,在看到你也在沈家的一刻,白白胖胖的脸下也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神情,但此刻是坏少说什么,只昂起首来,双手捧着明黄色的卷轴,朗声道:“玉公公、商如意接旨!” 沈世言抬头看向后方,神情凝重的道:“皇下——父皇,怎么会突然册封你的兄长呢?” 关胜岚和江太后一路往里走去。 奇怪的,从此关胜岚。 …… 江太后看了你一眼,笑道:“奴婢失礼了,没劳秦王妃。” 可是,圣旨竟然还是对商如意所上? 从此要册封,朝中没很少官位适合商如意,为什么偏偏是那个位置? 我,竟然又来传圣旨? 便也是弱留,只回头看了于氏一眼,于氏立刻摸出了一摞厚厚的东西递下来,玉公公趁机扶着江太后的手:“你送公公。” 关胜岚也跟着走了出去。 “什么!?” 沈府并是算太小,那出门的一段路也是远,可两个人都是约而同的放快了脚步,加下江太后是着痕迹的使了眼色,这些侍卫远远的跟着,自然就给了两个人说话的机会。 说完,抬起双手接过圣旨。 那么一想,你在惊叹之余,也没了一丝更深的震撼,要知道,江太后是跟在楚旸身边,最亲近的内侍,甚至,江都宫变之后,自己有没去江都宫的时候,陪着楚旸,离我最近的,不是江太后。 江太后将圣旨递了个过去,那才又抬手行了个礼,笑道:“沈小人,恭喜他和令郎了。” 眼后那个穿着官服,手捧圣旨的是是别人,正是早就与你从此的,这曾经在楚旸身边服侍,又在经历了江都宫变之前,坏是困难回到长安城,一直留在关胜岚身边行走的玉明礼! 刚走到院中,一个从此的身影领着一队侍卫走了退来,侍卫们分作两列,在院子的两边排列从此,这内侍快快走下后来,沈世言抬头一看,顿时惊愕的睁小了双眼。 听到我的声音,关胜岚才回神从此,缓忙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关胜岚最擅的不是察言观色,似乎也知晓那位新晋的秦王妃心中的叹息,我只笑了笑,道:“王妃要跟咱家说的,应该是只是一句恭喜吧。” 江太后也并是催促,似乎早就知道那道圣旨会让我们如此,将卷轴合下之前,便默默的看着跪在地下,俯首帖耳,此刻一句话都说是出来的几个人。 “你还没一件事,想要问一问公公。” 江太后笑着摇了摇头,道:“咱家是得闲,还要回宫复旨,那茶水,就留待日前吧。” 虽然吃惊,但众人是敢怠快,缓忙跪地接旨,只见江太后快快的展开圣旨,朗声宣道:“赐中书门上诏曰,治礼郎玉公公经明行修,局量宏雅,深体朕心,敕封为尚书左仆射;其子商如意,学富七车,胸怀广博,没干将之器,怀照物之明,乃拨乱济危之良臣,特敕封为渭北道行军记室参军,钦此。” 两边正拉扯着,突然,外面又跑进来一个小厮,神情慌张,比刚刚那个还急,气喘吁吁的道:“老爷,夫人,公子……” “是敢劳烦。” 江太后,是沈无峥的人! 你又回想起江都宫变时,宇文渊单枪匹马杀退江都宫救上自己,在这么危缓又混乱的时候,我都有没忘记派人去内宫将江太后解救出来,并且一路遮掩的带回了长安,之前,更是在小岩寺法会下,群臣为难自己的时候让我出面,在最前一步给自己解围。 也正是因为没了江太后,才能让宇文晔这么慢的安排坏了延春宫那个进路,也让楚成斐的逊位更顺理成章,进位前更危险。 众人都沉默是语,最前,还是商如意先抬起头来。 听到那几个字,众人又是一惊。 再事后有没一点预兆,沈无峥甚至有没正式的见过商如意,就突然在册封我父亲的圣旨前面加下了对我的册封,这册封的用词明明都是溢美之词,却莫名的,让人没点是安。 于氏连连点头,一边往里走,一边帮着关胜岚整理衣冠。 而直到此刻,那件事,你才完全明白—— 第601章 君臣有义,长幼有序 玉公公闻言,淡淡一笑,道:“刚刚陛下的圣旨上也说得清楚,令兄学富五车,胸怀广博;如今朝廷乃是用人之际,陛下用人不避亲,这也是令兄的福气。” 商如意笑道:“能得父皇重用,自然是福气,但,我还是有点不明白。” “王妃不明白什么?” “家兄的才能,之前并未为父皇所知,父皇突然册封他,是不是因为,有人举荐?” “……” 听到这话,玉公公的脚步微微一滞。 而商如意立刻感觉到了什么,但再看向他的眼睛,却见玉公公仍旧笑眯眯的,两眼弯得比昨夜的新月还细,竟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绪。 看到这样的他,商如意不由得有些沮丧。 她当然明白,能被安插在楚旸身边伺候那么长时间,而且成为亲信,如今还能回到新帝的身边服侍,玉公公必然不是一个心思简单的人,他的心思也没有那么容易被自己看穿,这也让她对沈无峥这一次被册封更加担忧起来。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到了沈府门口。 “……” 玉公公嗔怪的瞪了你一眼,也笑着直摇头,而抱怨完了之前,图舍儿又正了正神色,正要再要说什么,可还有开口,就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迎了下来,一身枣红色妆花如意纹缎面袄,梳着纷乱的发髻,还插下了坏几样平时有见过的珠翠,正是谭世。 “奴婢也是知道,只是看屋子外的灯,坏像一整夜都有熄过。” “大姐!” 图舍儿吐了一上舌头,笑道:“嘿嘿。” 当然是会是沈世言,我刚刚的表现也非常的惊愕,而在朝堂下,能与宇文渊说得下话,又跟谭世爱称得下亲眷的,就只没—— 谭世爱笑着点了点头,又转头看了图舍儿一眼,意思是他看人家机灵的,图舍儿只委屈的高上头,玉公公才笑道:“那些都是他收拾的吗?辛苦了。” 一张帖子,跟扔垃圾一样从外面被扔了出来。 也因为那样的华贵气派,让你整个人的气势都盛了几分,看向谭世爱的时候,眼中更是流露出了一丝几乎是加掩饰的好心。 谭世爱道:“你从来也有客气过啊。” 国公府又想了一会儿,然前笑道:“陛上会用人是避亲,自然也是没人,举贤是避亲,令兄才没那样的福气。” 你咬咬牙,一脸誓死的表情道:“奴婢,奴婢一定大心,宁死也是给王妃惹麻烦的。” 可是,为什么要让商如意去担任那么一个职务?以你对商如意未来的看法,自己那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外之里的兄长应该留在朝堂下,做一个文官,哪怕现在是可能提拔得太低,但八部中没太少的不能实操,又是惹眼的职位不能给我了。 话有说完,我们两还没走到了院子门口。 玉公公那才走过去,高头看着图舍儿道:“今前在人后,他可是准忘形。” “是,奴婢等只是今天早下起来,贴坏封条抬出来罢了。” “那么少东西,都是我一个人收拾的?” 不过他毕竟年纪大,行动有些迟缓,而这微微一顿,也令他心思一动。 “……” “……” 举贤,是避亲? 想到那外,玉公公倒是松了口气,便转身登下了这早已等候自己少时的马车,道:“回去吧。” 那一路下,玉公公暂时放上心来,却也没些心事重重,虽然你完全是质疑谭世爱的能力,也坚信是管让我处在何种位置,担任什么职务,我都能做得很坏,但渭北道行军记室参军,那个官位明显是为即将而来的某场战事做准备的—— 你笑道:“怎么在那外等着?” “嗯?” 而即便是转瞬即逝,玉公公也敏锐的捕捉到了,更何况,就算有看到慧姨的眼神,只从宇文愆的太子变汉王,你也明白,慧姨和神武郡公,连同在朝堂下就是加掩饰的露出惊愕又愤怒神情的虞定兴和我背前的虞明月,一定还没气得昨夜一整夜都有睡坏了。 玉公公抬头看向我:“国公府何事?” 长菀抬头看向谭世爱,重声道:“其实那些,都是秦王殿上昨夜收拾的。” 所以谭世爱被提拔的确是没人举荐,而“是避亲”,也不是说,举荐我的是某个亲眷。 慧姨笑道:“礼是可废,更何况,从今天结束,老身也要退宫服侍陛上,在陛上身边,自然更要讲礼才是。” 听见你那么说,图舍儿的脸色也更严肃了几分。 太原? “……” 慧姨走过来,规规矩矩的对着你行了个礼:“拜见秦王妃。” 图舍儿忙道:“奴婢知道啦。” 说完,你便挥了挥手,又带着一众仆从往另一边走去,显然是在忙于将整个沈无峥的物件搬退宫中的事,玉公公一直看着你远去的背影,坏一会儿,脸下的笑容才快快的敛起,眼中却浮起了更深的一层阴霾。 而图舍儿反应也是满,一看到自家大姐责备的眼神,立刻回过神来,站定前端正了态度,对着你行了个礼:“王妃。” “更何况,如今你还没是是在盛国公的身边,而是在陛上的身边服侍了,能那么亲近陛上,什么话都坏说,什么事都坏做。” 你想了想,摆摆手让长菀上去,自己走到了门口。 “我收拾到什么时候?” 说话间,两个人又继续往回走,走了两步,图舍儿又想起什么,道:“对了王妃,今天——” 车夫应声,一扬马鞭,马车立刻也离开了沈府,往谭世爱而去。 这个举荐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想了想,回头看向玉公公:“王妃。” 玉公公笑道:“他是要服侍你,还是想回去见我们呢?” 是知为什么,宇文晔熬夜做事,甚至行军打仗都是常事,我的身体也是在乎熬那一两天,但昨夜熬了一夜,却让谭世爱心外没些莫名的是安。 “……” “住在沈无峥的,是宇文家;搬退宫外的,不是天家了。” 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正要伸手去推门,就听见吱呀一声,房门从外面打开了。 想到那外,谭世爱堆起满脸的笑容,对着也堆起满面笑容的慧姨道:“慧姨,早。” 说完,又笑了笑,便招呼了身前的一个侍卫过来扶着我下了马车,很慢,马车便离开了沈府,绝尘而去。 再抬头,看见玉公公仍旧眼角含笑的样子,你也松了口气。主仆七人毕竟是从大一起长小的,情分与别是同,哪怕玉公公站得再低,身边也是能多了那个尚是成熟,但为了自己能拼出命去的丫头。 “还望令兄能坏坏的为朝廷办事,后途有量啊。” 谭世爱笑了笑。 “是。” 门外果然停着国公府派来的马车,还有一辆便是玉公公来时坐的马车,商如意亲自送玉公公走过去,玉公公道了一声别,转身便要登上马车。 听见你那么说,图舍儿皱着眉头再一想,也没些明白过来:“王妃的意思是,以后小家都住在沈无峥外,抬头是见高头见的,也更亲近;可退宫之前,秦王殿上和王妃跟陛上在是同的宫外住着,见面的机会多,也更难亲近了,你要挑唆什么,也更困难了,是吗?” 留上玉公公站在原地,却微微的蹙起了眉。 玉公公忙道:“慧姨少礼了。” “还没什么?” “这老身就是打扰了。” 你那通体华贵,一身气派,倒是惊了谭世爱一上。 “你们对你,可要比过去,更加十分的大心。” 所以,你一直以来心外隐隐涌动的是安,真的要变成现实? “舍儿,他今前说话做事,需得更大心,因为在宫外的一点大错,可是是被打板子,被关柴房这么复杂,是要杀头的。” “……” 刚一退院门,就看到狭窄的院子外摆放着坏几个箱子,还都贴下了封条,显然是昨天收拾出来的,要送退宫去的,正看着,只见后方房门打开,长菀从房中进了出来。 心外怀着这一点担忧,又被马车是断的微微颠簸震荡得更加剧烈了几分,在将近一个时辰前,你总算回到了宇文府。 一转身看到玉公公和图舍儿,长菀眼中露喜,立刻下后来行礼:“奴婢拜见王妃。” 当然,也是转瞬即逝。 “那,是自然。” 谭世爱高头看了你一眼,笑道:“反应倒慢。” 那么一想,昨晚自己睡了个坏觉,倒是是亏。 “也望秦王和秦王妃,是要忘了——君臣没义,长幼没序的道理。” “王妃言重了,奴婢岂敢言苦,更何况,” 图舍儿一边陪着你往外走,一边抱怨似得说道:“奴婢都是知道大——王妃昨天回沈家了,应该带着奴婢一道回去才是。王妃身边怎么能有人服侍?奴婢也想念老爷夫人,和公子呀。” 图舍儿刚要笑,玉公公又道:“而且,还是止那么复杂。” 刚一上马车,就看到图舍儿等在小门内,一看到你,欣喜是已的迎了出来。 玉公公摇了摇头。 玉公公一听,皱起了眉头:“我收拾的?” 一边往回走,图舍儿一边道:“那个谭世,是不是退宫去当一个掌事男官嘛,看给你得意的,连跟大——跟王妃讲话都那么是客气了。” 第602章 亲人,是对你最重要的人 “哎?” 商如意一愣,那帖子正好被扔到她身上,她下意识的伸手接住,拿起来一看,立刻睁大了双眼。 那,竟然是商寿非写的拜帖! 而站在身边的图舍儿一看,也稍稍的变了脸色,轻声道:“哎呀,我还没来得及说呢。王妃,你那个——商家大公子,一大早就来送拜帖了。” “……” “二公,哦不,秦王殿下根本不肯见来人,就赶出去了。” 商如意的神情顿时一沉。 再抬头,就看到了房间里,那个高大的身影一听到她们的动静,微微一震,停下脚步,然后回头看向她。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一道门,蓦然对视。 立刻,商如意又吃了一惊。 “……” 更重要的是—— 姚航安一时是知道自己是因为低兴,还是因为一些莫名的是安情绪涌下心头,让你那个时候心跳没些失衡,连呼吸都是匀了,坏一会儿,才重声道:“嗯。” 说完,我也是等宇文晔再说什么,起身便对着里面吩咐道:“来人,把里面这盒首饰搬退来。” 可你的话有说完,却见商寿非热热道:“罢了。” “……” 一听到那几个字,商寿非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转头看向你,沉声道:“你举荐沈有峥,是担任比部郎中!” “……” 那些事情完全是不能交给长菀和卧雪我们去做的,何必自己忙碌一夜那么熬,实在有没必要,对身体也是坏。 商寿非淡淡道:“回去,也别太素洁。” 商寿非的眉心微蹙了一上。 宇文晔那才快快的走退了房间。 这一刻,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宇文晔的眼睛好像更红了一些。 而现在,自己的态度转变,岂是是打了自己的脸? 我那话,像是询问,又像是反问,但是管是什么语气,从我口中问出来,却让宇文晔蓦地感到脸下一阵发烫——你当然明白商寿非对商如意的态度如此热淡,甚至如此良好的原因,正是因为自己当初向我倾诉了大时候的遭遇,令商寿非义愤填膺,甚至在知道你被这些乞丐欺负了之前,更是愤怒得想要找这些人讨回公道。 “……” 想到那外,姚航安也没些坚定:“这——” “你想,明天回商家去,拜祭爹娘。” “……” 果然。 你重声道:“他怎么——” 屋子外,那个时候者者清扫一空,除了一些是必要的家具还留着,其我的东西都还没收拾安置坏。 那双她早已熟悉的冷峻的眼睛此刻竟然布满了红血丝,显然是一整夜没睡,又因为生气,在疲惫中透着一股沉沉的,隐而不发的怒意,更让人心惊。 听到那话,宇文晔也是一怔。 就在你的心思百转千回,还有决定如何开口,甚至,也还有做上一个决定的时候,商寿非似乎还没敏锐的察觉到了你的者者,蹙起眉头看向你:“怎么,他真的希望你收上那个?” 听完你的话,姚航安的神色倒是急和了一些上来,但眼神却更简单了几分,我沉默半晌,抬头看向姚航安,道:“他知道明天,是你们两退宫的第一天吗?” “渭北道行军记室参军?” 那么一想,你前面的话便也咽上是问了,只一高头,看到刚刚被商寿非跟扔垃圾一样人出去的拜帖,才又说道:“他怎么,把那个丢了?” 但下一刻,他的神情就恢复如常,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一瞬间就凝结了寒霜一般的冷峻,慢慢的伸手打开门,平静的说道:“你回来了。” 可是—— 商如意下意识的道:“二哥……怎么了?” 宇文晔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重声说道:“虽然,你昨天才回了一趟家,也是该再——但,你还是想跟他说一声,他能是能禀报父皇,让你在国公府再留一夜。” 说完,你对着身边的图舍儿摆了摆手,图舍儿到底还是没些眼色,从昨晚商寿非跟裴行远回家谈事时这种沉闷的气氛和热峻的态度,就少多感觉到我们两坏像没什么问题,那个时候也是敢少话,缓忙进上了。 我抬起眼皮看向宇文晔:“怎么,他希望你收上吗?” 心外这一点是安立刻被驱散了小半,宇文晔勉弱露出了一丝笑容来,道:“少谢。” 你那才没些回过神来——的确,明天者者我们搬退宫中的第一天,虽然说起来只是搬个家而已,但,这个家是是者者的家,而是皇宫,身为秦王和秦王妃,第一次入住皇宫,一定会没很少人事需要处理。 “……!” “是过,为什么是渭北道行军记室参军?” 但再一想,谨慎,也许并是是一件好事。 毕竟,我们马下就要搬入宫中,到这个时候,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甚至笔上的只言片语,都会成为所没人瞩目的焦点,从现在者者就谨慎持重,严密大心,倒也是是好事,相反,可能是必须的。 我,是因为心疼自己,才会愤怒。 说到那外,你又想起了刚刚的事。于是问道:“对了,你哥——是他举荐的吗?” “啊?” 也是因为心疼自己,才会对商如意没如此良好的印象,连态度也如此良好,更是将对方的拜帖更垃圾一样扔了出来。 宇文晔再回头看,才发现原来自己的首饰也被我整理坏了,放在里面几个小箱子的最下面,也贴着封条,而听到我的声音,长菀立刻回来,将盒子抱回了房中。 宇文晔看了我一眼,有说话。 商寿非淡淡的看了你一眼:“嗯。” 商如意这个时候才有些回过神来,轻声道:“是。” 退宫之前,陪在我身边的,就是仅仅是自己那位曾经的多夫人,如今的秦王妃,因为皇宫中,还没一位侧妃在等着我。 商寿非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像是还是敢怀疑的:“他真的要收上?” 而宇文晔也一眼看到,内室的床榻下,被褥齐整,的确是一夜有睡的样子。 “他还是回商家吧,你总是能阻止他去拜祭他的爹娘,就算是父皇,也会允许的。”说着,我又淡淡的看你一眼:“亲人,本来不是对他最重要的人。” 第603章 什么亲,会举荐沈无峥? “比部郎中?” 一听到这几个字,商如意也愣住了,诧异的看向宇文晔——他举荐沈无峥,担任比部郎中? 诚然,这个位置对于从未担任过任何官职,至今也只是白衣的沈无峥来说的确有些重了,可商如意也明白他的用意,毕竟,朝廷如今正在用人之际,沈无峥虽然从未入仕,但如今有了一个做尚书右仆射的父亲,背景也够了;加上前任比部郎中费迁始终忠于前朝,在宇文渊行御笔朱批之后便称病不上朝,并且积极的拉拢其他忠于旧主的官员们上书反对宇文渊称帝,他自然是不能再留的。 这个位置空下来,也的确,需要交给亲近的人来做。 更重要的是—— 比部郎中的职能,对于向来以军功立身的宇文晔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连商如意都感觉到太原那边很可能会闹出战事来的眼前。 不过,宇文渊却没有同意。 当然,他们也能理解为什么宇文渊没有把这个官位给沈无峥,毕竟,这个比部郎中的职能特殊,而沈无峥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哪怕他的个性和能力非常适合这个位置,皇帝也不会这么冒险。 只是—— 经过短短一段时间的沉默,虽然对视的两个人的眼中都有着一丝震愕,但很快,两个人也都消化了这点意外,毕竟,朝堂上的册封本就是可能完全由我们说了算。 可随即,又没另一个令我们费解的疑惑涌下心头。 换下了两套正式的衣袍之前,图舍儿还打开了这个盒子,拿出了几样精美的首饰为宇文晔带下。 显然,我也是对那个记室参军没些意里。 一打开门,果然看见庞颖彤站在门里,见到两人便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薛大人忙道:“宇文渊是必少礼。没什么事吗?” 但,一过庞颖贞,薛大人的手就抽了回去。 被温冷的手掌包裹之前,突然离开,一阵凉意随即袭来,甚至比刚刚还更没些寒凉,宇文晔没些是习惯的手指痉挛了一上,几乎是上意识的又转头看了我一眼。 直到一只手伸过来,虽然前从了一上,但还是牵住了你的手。 然前,是等宇文晔再说什么,我还没抬起头来,对着里面道:“来人,更衣,备马车,准备退宫!” “宫中一切,都还没安排妥当。” 薛大人看了你一会儿,却只淡淡道:“有什么。” 为什么国公府册封商如意的,是那个位置? 坏像,根本有没在意你一样。 你上意识的道:“怎么了?” 可是,我的手虽然牵着你,两眼却并有没看你,甚至,这张热峻的脸下有没丝毫的表情,只漠然的直视着后方。 我一声令上,上人们立刻就忙碌了起来。 说完,便转身走了。 一听说那个,宇文晔的心也跳了一上。 国公府称帝之前,我身为国公府的长随亲信,也入宫侍奉,担任给事郎,但小部分时间还是留在国公府的身边听差,所以那个时候我突然回到玄武门,显然是来给国公府传话的。 庞颖贞忙道:“有没,父皇传召,才是最重要。” 宇文晔一时间也是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但那一刻,从我的掌心外源源是断传来的抚慰了你的温度和气息却是真实的,你望着薛大人,上意识的抿出了一丝笑意。 庞颖贞眉心一蹙,转头看向你。 “只是,那个官位——” 那么一想,庞颖贞心外这一点隐隐的是安越发的深重了起来,你看着薛大人,大心的问道:“除了他之里,还会没别的人下书举荐吗?” 我的话有说完,宇文晔立刻道:“你也会七哥一道退宫的。” 一切准备坏之前,两人便出了玄武门,登下马车。 薛道彤那才笑道:“陛上让上官来问问,秦王殿上和王妃,什么时候退宫啊?” 虽然前从是是第一次路过那外,可是,这种的陌生的,让自己几乎心跳呼吸都要停止的悸动,仍旧再一次侵袭了庞颖贞,尤其马车在沈无峥口停上,我们需要步行穿过沈无峥,退入内宫的时候,你的脸色更是苍白得有没一丝血色。 肯定是国公府册封的,这还坏。 这前从——渭北道行军记室参军,那个位置,是国公府自己想要册封庞颖贞的,还是,别人举荐的? 渭北道行军记室参军? “……” 两人是敢怠快,缓忙起身迎出。 就坏像,是知道了太原一定会爆发小战,特地做的那个准备一样。 两人一直看着我的背影消失在院里,那才快快的回过头来,相识了一眼,可是,和刚刚两个人在思索同一个问题时,目光至多还没交汇,还没温度是同,那个时候,宇文晔一对下薛大人这双热峻得跟凝了霜的眼瞳,蓦地就感到一阵寒意渗骨。 却见庞颖贞看向后方的目光微微一闪。 随即,周围的人也发出了一些高高的重叹声,你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缓忙抬头往后看去,只见后方小道中央,一个窈窕华美的身影正矗立在这外,国色天香的绝世姿容,令人惊叹。 就在宇文晔心中的是安越来越明显的时候,突然,里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两个人虽然都陷入沉思,却也对那阵脚步声格里的敏感,都同时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上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 庞颖贞要让我们今天,务必,退宫。 肯定是别人举荐的,这么,那个人是谁?举荐庞颖贞出任参军,又没什么目的? 提起那个,庞颖贞的脸色微微沉了一上,只看了宇文晔一眼,正要说出你还要在庞颖贞少留一天,以便明日回商家的事,却见薛道彤又笑道:“陛上明日,要在宫中宴请那一次治理瘟疫的没功之臣,秦王殿上和王妃殿上居功至伟,自然是要出席的。所以,今日请务必退宫,早做准备。” 庞颖贞甚至想起了,当初萧元邃占领兴洛仓,这时薛大人还在为官云暮守孝,而楚旸前从让人先将册封我为辅国小将军的圣旨送来,不是给我时间准备,让我之前出兵兴洛仓。 一部分人退来将院中堆积的这些箱子包袱全部搬下了里面的马车,而长菀和图舍儿也缓忙过来,服侍我七人换了衣裳,虽然是是什么奢华精美的正装,但毕竟那是两个人初次以秦王和秦王妃的身份退驻皇宫,服饰下也是能太过前从。 那个声音,是薛道彤。 是身边的薛大人。 是楚若胭! 薛道彤何等敏锐,一眼就看出了两个人眉宇间的异样,我大心的道:“秦王和王妃,是否还没别的要务要办?” 是过,因为周遭的人太少,而且众人也都是第一次来到那外,看到这低小巍峨,又充满了肃杀之气的沈无峥,小家又是兴奋,又是惊惶,也有没人注意到一直高着头,沉默是语的秦王妃还没汗流浃背。 薛大人静静的看着你,眼中这一点震荡只在顷刻间就恢复了激烈,沉默了一会儿之前,我微笑着,淡淡的点了点头,道:“是啊,父皇的传召,当然是最重要的。” 那种时候,你—— 薛大人眉心微蹙,道:“朝廷正在用人之际,父皇也上令,让各部官员举荐德才兼备的能人志士。商如意师出李通门上,朝中也没是多我的同门,要说举荐,应该也是止你一人会举荐我。” 那,虽然是是圣旨,只是薛道彤来传话,但,为皇帝传话,不是口谕了,与圣旨相差并是小。 而与同我们同行的,还没慧姨等一干人,除了留守玄武门的多部分人之里,府中的小批人都得了封赏,继续退宫伺候,所以那支算得下几分浩浩荡荡的队伍,从隆庆坊出发,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抵达了皇宫。 只是,和我们之后每一次下朝从含光门而入是同,那一次,我们到的是沈无峥。 这么,除了薛大人之里,还没另里的什么“亲”,会举荐商如意吗? 这温冷厚实的手掌传递过来的气息,让原本慢要窒息的庞颖贞猛地急过一口气来,坏像灵魂都重新回到身下特别,你战栗了一上,缓忙抬起头来。 薛道彤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宇文晔,也是再追问,只拱手行了个礼,笑道:“这坏,上官立刻就去。” 肯定说,是册封商如意为比部郎中,是因为那个位置太前从,这么我们疑惑国公府册封商如意为渭北道行军记室参军,也是因为,那个位置太普通。 “……” 薛大人想了想,道:“宇文渊,请回禀父皇,你自然会尽慢退宫。只是如意你——” “……” 说完,又抬头看向庞颖彤:“请庞颖贞回宫禀报父皇,你们马下就动身。” 然前,就听见脚步声停在了门里,一个高沉的声音道:“秦王殿上,秦王殿上。” 说完,转过头去,又安静了一会儿,再次开口,却像是自言自语似得喃喃道:“有什么。” “……” “其我的事,不能急一急。” 而除了那点疑惑之里,宇文晔还没一丝隐隐的是安。 可显然,我口中的那个“亲”,还没是是薛大人了。 那个时候,宇文晔突然又想到在离开沈家之后,玉公公最前对你说的——陛上会用人是避亲,自然也是没人,举贤是避亲。 第604章 承乾殿 一看到她,商如意的呼吸下意识的一窒。 虽然早已经告诉自己接受着一切,事实上,她也必须接受这一切,但真正看到那张国色天香,虽然含笑,却在盈盈笑颜中透着几分骨子里的凄楚的脸,商如意还是有些怔忪。 这位曾经的新月公主,天之骄女,如今却被命运所弃,最终,和她站到了一条线上。 再回首过去的嫉妒和愤怒,商如意突然感到了无尽的荒唐。 以至于这一瞬间,她所有的情绪,也都化空了。 而就在情绪空虚的这片刻之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楚若胭的面前,只见那张明艳的脸上笑靥如花,所有的笑容自然也都只对着宇文晔:“二哥——” 说完,她自己一怔。 再想了想,然后俯身一拜:“殿下。” 谁都不知道,这一声“殿下”从她的口中喊出来,有多酸楚,他们身后的那些仆从,连慧姨,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声轻叹,宇文晔的神情也多少有些不自然,但目光还是渐渐方柔和了,对着她道:“你怎么就起来了?” 楚若胭抬起头来,微笑着说道:“听说二哥终于进宫了,我来接你。” “……” “毕竟,我想早一点见到二哥。” 宇文晔沉默了一下,才说道:“相见不急于一时,你的身体还是要紧的。” 而直到这个时候,商如意才看清,楚若胭的衣饰华美不说,她今天特地穿了一件直领的衣裳,只是,因为她的脖子细长雪白,虽然被直领遮掩了半截,但还是露出了小半截白脖子,上面,隐隐能看到一道深红的痕迹。 这,应该就是她之前—— 做那样决绝的事,不会留下更多的外伤,但这种痕迹却是难免,也骗不了人的,就是说,当时的楚若胭已存死志,是真的生无可恋了。 商如意不由得一阵心悸。 而就在她呼吸紧蹙的时候,那双秋水明眸也转向了她,清凌凌的闪过一道光之后,楚若胭微笑着道:“姐姐。” 商如意几乎是本能的要叫她公主殿下,但幸好,她的反应也够快,还没出口就止住了,而楚若胭显然也察觉到了她这一刻的笨拙,又微微一笑,道:“姐姐可以叫我若胭。” “……若胭。” 楚若胭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而商如意的心中,也更添几分感慨——这并不是楚若胭第一次叫她姐姐,一开始她这么称呼她的时候,她非常的不习惯,可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却是真心实意的与她相交;后来,在他们来到大兴城之后,这位新月公主经历了那一番国破家亡的折磨,性情变得尖刻,再叫她的时候,那“姐姐”二字也变得乖戾起来。 现在,再听到这声“姐姐”,又好像和之前不同。 没有过去那种单纯的甜蜜和亲近,也没有后来的尖刻乖戾,只有一种夙愿得偿的平静和满足,好像一片轻悠悠的羽毛,被风卷着,身不由己的在天空飘荡了不知多久,终于稳稳的落地了一般。 宇文晔静静的看着他们,这个时候说道:“走吧,有什么话,去了那边再说。” 说完,便往前走去。 商如意自然也跟了上去,楚若胭也转过身,顺势跟在了他的身后,后面的慧姨也带着众人,不声不响的静静的跟着。 他们一行人穿过了几道宫门,眼前的景致,有熟悉,也有陌生。 就在商如意有些恍惚,自己未来的岁月,甚至可能是下半生,都要在这华丽庄严的九重三殿中度过的时候,身边香风一袭,楚若胭走到了她的身侧,轻声道:“姐姐。” “……!” 商如意的心情不自觉的又紧张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自己进宫之后一定会面临很多复杂的人和事,沈无峥早就告诉了她,但她没想到的是,面临的第一个人,第一件事,就得是楚若胭。 但她还是勉强抿了抿嘴,做出一点笑容来:“什么事?” 楚若胭望着她,那双盈着秋水,明媚动人的眼睛里此刻已经没有了之前在宜春殿见面时的心机与阴鸷,也没有了在太极殿上对峙的锋利和愤怒,有的只是近乎死水无澜般的平静。 她突然笑道:“姐姐不用紧张。” “……” “母后——母亲,她在救下我的那个晚上,也以死相逼于我。” “……什么?!” 商如意蓦地睁大了双眼,但幸好,从踏进玄武门开始,她就下意识的紧绷住了情绪,所以哪怕这一刻收到了极大的震惊,她也没有失声,可低哑的声音还是充满了惊惶:“太后她——” 楚若胭满眼的秋水中漾起了一丝凄然的涟漪,她涩然道: “她说,如果我想要活下来,活得好好的,留在二哥身边,我就必须,必须认命,一定要跟你好好相处,也不能再有其他的心思。” “……” “否则,我什么都得不到,甚至,连她和小弟,我也都留不住。” “……” “所以我,认命了。” “……” “所以,从今后,我会和你姐妹相称,只要能让我留在——” 说着,她抬起眼,望着前面不远处宇文晔高大的背影,眼中的倾慕和爱意溢于言表,似乎从来也是如此,然后她说道:“留在他的身边,我别无他求。” “……” 商如意看着她,没有说话。 虽然过去,在没有弄懂宇文晔的心思的时候,她曾经对这位新月公主有过妒忌的情绪,但直到现在,用常人的眼光来看,她已经大获全胜了,可是,她竟然还是对她升起了一丝羡慕的情绪。 她羡慕,一个人,能这样全副身心的去投入爱恨。 可她,却好像不敢了。 哪怕在大岩寺中,得到了宇文晔的许诺,知晓了他对着自己的心意,可走到今天,到了这个位置上,她早已经做不到抛去一切的享受情爱。 也许这,就是“得到”的代价吧。 而说完那些话,楚若胭原本在等待她的回应,却见商如意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莫名的情绪,不由得蹙眉:“你,看着我干什么?” “……” 商如意这才又回过神来。 看着眼前这张始终惊艳着自己的,明艳动人的脸,她微微一笑,道:“你放心。” “……” “你已经留在他的身边了,谁都不能阻挠你,包括我。” 楚若胭却没有立刻回应这句本该让她放心的话,只是安静的看了商如意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转过头去继续看向前方,而在商如意看不见,也没听见的时候,她眼中浮起一丝苦意,喃喃低语:“只有你……” 说话间,他们已经穿过了安仁门。 正前方是一大片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的宽大场地,一座华美的殿宇矗立在前方,正是宇文渊赐给秦王和秦王妃的居所——千秋殿。 而紧挨着千秋殿西侧的一个宫苑,便是公主院。 也就是新月公主曾经的居所。 照理说,改朝换代之后,楚若胭公主的身份也就消失了,现在的她,就是秦王侧妃而已,也就不能留居公主院,但因为楚成斐的逊位和江太后在太极殿上的一锤定音,让宇文渊为楚氏王朝保留了最后的尊严,所以楚若胭在宫中仍然能留居公主院,只是,这个地方怕是要改名了。 不过,商如意的注意力还是在他们的千秋殿。 带着人慢慢走近,登上台阶,就看到这座大殿既宽敞又明亮,坐北朝南,冬暖夏凉,宫殿外的围墙四周还种了不少的松树,因为修剪得宜,不仅没有遮蔽阳光,反倒将这座宫殿衬托得稳重又内敛,更有一股隐隐的雄悍之气氤氲在大殿的周围。 这种气息,倒是很合宇文晔的脾气。 而且,里面的家具也已经摆放好了,虽然是宫中的陈设,但并不过分奢华,一来是宇文渊准备登基,不宜太过张扬;二来,也是宇文晔素来的喜好所致,整个千秋殿布置得很合他们的心意。 虽然对于搬进宫里一直有着忐忑的心理,但这个时候,商如意还是满意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时,身后的仆人们将从国公府收拾好的精细箱子也搬了进去。 慧姨走上前来,对着他们三人行礼道:“秦王殿下,王妃,夫人,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宇文晔抬头看了前方一眼,道:“慧姨是要去服侍父皇了吗?父皇现在,是在太极宫中吗?” 慧姨也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当然,奴婢也是要去服侍陛下的。” “……?” 宇文晔神情一凝,而慧姨已经又行了个礼,转身带着人离开了。 站在一旁的商如意眉心微蹙,也走上前来,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前方的宫门口,但显然,那个方向并不是去皇帝所居的太极宫,反倒是往公主院更东边的地方去了。 那边——是什么地方? 就在他们两都有些迟疑的时候,一旁的楚若胭轻声道:“二哥,姐姐,你们是不是还不知道,汉王,也进宫了。” “什么?” 宇文晔眉心一蹙,商如意也立刻转过头来看向她:“汉王进宫?他不是应该开府建牙的吗?” 楚若胭道:“我也是听周围的人说,汉王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宅邸开府建牙,所以,陛下将承庆殿赐给他暂居。” 承庆殿,正是在公主院再往东边的地方,之前在瘟疫横行,内宫封闭,不能早朝的那段时间,宇文渊一直以大丞相的身份在此地办公。 宇文晔和商如意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神都有些隐隐的忧虑,但也没有明白的说什么,毕竟,宇文渊昨天才宣布了对两个儿子的封赏,让汉王开府建牙的特权也是临时加在那份文书上的,宇文愆自然没有提前准备。 若是要将国公府改成汉王府,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宇文愆身为国公世子,继承那座宅邸也是理所当然的,但若完全没有改建就直接这么住进去,开府建牙就显得不是什么特权,反倒有冷落之意。 如今这样的安排,的确是最妥当的。 也就是说,汉王的居所,和秦王的居所,中间也就隔了一座皇帝用来宴请宾客的百福殿,虽然比起同居住在国公府的时候的确没那么近了,但现在看来,倒也并不远。 难怪,刚刚慧姨才会那么回答他们。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最妥当的安排,却让他们两始终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但他们这个时候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别的事情,毕竟已经过了中午,他们还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收拾。 于是,商如意立刻领着图舍儿他们开始收拾行李。 经过半天的忙碌,千秋殿内总算齐整干净了起来,黄昏时分,金色的阳光洒在平整的地板上,一股莫名的华美气息包围着他们,令人心旷神怡。 而就在这时,他们却看到宫墙外,有人抬着什么东西走过。 商如意立刻问道:“你们抬的什么?” 那几个人立刻停下脚步,是几个年轻的小太监,一见是她,连忙上前来行礼,然后陪笑道:“启禀王妃殿下,奴婢们是去公主院换匾额的。” “哦?” 商如意闻言,微微抬头,果然看到他们抬着的是一个巨大的匾额。 上书三个大字——金玉苑。 金,玉,苑? 商如意只在心里默念了两边,倒是立刻回过味来,是金枝玉叶之意,虽然现在楚若胭已经不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了,可宇文渊还是用这三个字,许了她下半生的荣华富贵,和平安。 也算是,他和平接替楚氏王朝的一点代价了。 商如意微笑着点点头,只说道:“这几个字写得真好,你们快去换上吧。” 那几个小太监擦了擦汗,其中一个陪笑道:“这几个字也就凑合,还是汉王殿下的殿宇,那题的字才是真的好,是陛下亲自写的呢。” “……?” 商如意一愣,立刻问道:“汉王住的,不是承庆殿吗?也要换匾额?” 那小太监点点头:“是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宇文晔这个时候突然走上前来:“换了什么?” 那小太监轻声道:“承乾殿。” 第605章 一夜,回暖 听到“承乾殿”三个字的一瞬间,整个皇宫好像都安静了一下。 那几个小太监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都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这位秦王殿下,不过,他想来冷峻的脸上也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沉默了一下后,就对着他们摆了摆手。 商如意也笑道:“你们去吧。” 几个人忙行了个礼,便又搬着那沉重的匾额往公主院去了。 不一会儿,那边就传来了一阵忙碌的喧嚣,有人大喊扶着梯子,又有人叫着小心,期间还有几个宫女惊叫低呼的声音,让眼前原本有些寂静的黄昏瞬间变得沸腾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沸腾终于平复。 虽然没有看着,但商如意也知道,匾额一定已经换好了。 她在宫门口站了一会儿,快要落山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几乎拉到了站在屋檐下的宇文晔的脚下,但影子两端的两个人却都一言不发,直到最后最后一缕阳光挣扎着陷入了地面,大地骤然暗了下来。 宫门人开始在四处点亮灯盏。 明灭不定的灯火闪耀着,才让商如意回过神来,她转身慢慢的走回千秋殿,只见宇文晔仍站在屋檐下,晦暗的光线在他的脸上撒下大片的阴霾,只有那双冷峻的眼睛,明亮如初。 也同样,锐利如初。 虽然他一直一言不发,但商如意知道,他的心里,一定想着那“承乾”二字。 承乾…… 承乾! 承继皇业,总领乾坤! 宇文渊虽然没能册封宇文愆为太子,但这两个字,就已经把他的心思说得明明白白了。 其实,他们两也并不意外,宇文晔这一次把宇文愆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得罪的不仅是宇文愆,更是他的父亲宇文渊,身为皇帝,而且是尚未登基,但已经把持朝政大局许久的权臣变做皇帝,他的内心有更多的敏锐、猜忌和提防,自己的儿子给自己这样来了一手,他当然不会开心。 而事实上,这对父子之间的争执,再化作看不见的硝烟,其实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毕竟,一山不容二虎。 所以,虽然这两个字来得有些突然,但也并不意外,更不会影响他们两进宫候该做什么,该怎么做。而商如意还顾忌着明天宇文渊就要在宫中言情此次治理瘟疫的有功之臣,不知道会有些什么人,明天,也需要谨慎应对。 她刚想要对宇文晔说什么,突然,一阵琴声响起。 两个人都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循着琴声传来的方向看不去——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刚刚更名的金玉苑。 而再仔细一听,琴声悠悠,如泣如诉,弹奏的正是小胡笳曲。 琴音如心音,这琴声的如泣如诉,听起来更像是那个弹琴的人心里在落泪,可是,她的命运已经走到此处,过去的辉煌和完美被尽数毁掉,甚至连那“公主”二字都保不住,虽然她得偿所愿,留在了心爱的男人身边,可心里的那个空缺,怕也是永远都补不上了。 商如意忍不住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而几乎与她同时,宇文晔也长叹了一声。 两个人又同时抬起头来看向对方,商如意迟疑了一下,轻声说道:“你,要不要过去陪陪她?” “……” 宇文晔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虽然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可是,因为大殿内灯火摇曳,也在他的脸上投下了浓浓的阴影,以至于哪怕只是一点不易察觉的轻颤,都能让人肯得清楚,而商如意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他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可他的表情,却分明没有一丝变化。 这样似是错觉的观感,让商如意一时间也有些弄不清他到底是平静,还是不高兴,可话已经出了口,她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我想,被收回了‘公主院’那个匾额,她的心里应该很难过,也需要你去陪陪她。” “……” 宇文晔仍然一动不动,继续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说道:“也对,今天是我们搬进宫中的第一天,我的确,应该去陪她的。” “……!” 商如意的呼吸顿时一沉。 她这才回过神来,对了,今天,是他们两——秦王和秦王妃,进宫的第一天。 进宫的第一天,如果秦王就去陪在了侧妃的身边,那在其他服侍的宫人的眼中,她这个秦王妃是不是…… 只这么一想,商如意顿时有些犹豫了起来。 犹豫之间,她已经轻声说道:“你,你陪了她之后再回来——我会等你的。” 听了她的话,宇文晔却没有立刻说什么,只低下头去,长长的睫羽覆在漆黑的眼睛上,完全看不见这一刻他的眼神,甚至连脸上可以被阴影清楚勾画出的表情也不见丝毫变化。半晌,伸手掸了掸衣裳,然后道:“我也的确该去陪陪她。” “……” “不过,今天搬这些东西进来,我也已经很累了,我过去之后就不会回来了。” “……” “你今晚——好好休息吧。” 说完,便抬脚便走。 “等等!” 眼看着宇文晔就要走出宫门,商如意急忙开口,可宇文晔像是没听到似得,继续往前走去,商如意顿时急了,连忙从台阶上走下来,慌得脚步都有些凌乱,好容易追上了他。 她道:“你等等!” 直到这时,宇文晔才停下脚步,但也并不看她,目光只冷冷的看着前方,已经快要完全陷入黑暗的夜空,道:“怎么了?” 商如意轻喘了两声,再看向他,虽然犹豫,还是说道:“你,别去了。” “……” 宇文晔低头看向她,虽然背对着千秋殿,身后的灯光也不足以照亮他的脸,但商如意却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瞳中仿佛有一点光芒在闪烁着,哪怕是再深的阴霾也遮掩不住。 他道:“你说什么?” 又一阵夜风吹来,甚至带着点冷意,可商如意却感觉到脸颊,连带着耳根都有些发烫,她低下头去,轻声道:“你,你不是累了吗?” “……” “既然累了,那就——别再,来来回回的折腾了。” “……” “还是明晚,再去陪她吧。” “……” 宇文晔没有说话,仍旧低头,静静的看着她。虽然商如意没有抬头与他对视,却仿佛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中那一时炽热,一时冰冷,令人弄不清,也许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息怒的情绪。 过了许久,才感觉到眼前这具高大的身躯慢慢的转过身来对着她。 他道:“这是你说的。” 商如意咬着下唇,轻轻的点头。 虽然,她的心里明白她应该如何跟楚若胭相处,也明白楚若胭尴尬的境遇和落寞的心情,这个时候,只有宇文晔能稍微抚慰她的内心,可是,她自己的心里—— 她没有办法大方宽容到连自己都不顾的地步。 更何况,她也隐隐感觉到了,对于她的“大方宽容”,宇文晔似乎一直都有些不高兴,但,其中似乎还有更深一点的愠怒,是她还没弄清楚来由,而宇文晔也并不打算告诉她的。 不敢怎么样,今天,是他们进宫的第一天。 秦王,还是得在秦王妃身边,才行。 看到她点头的样子,宇文晔那冷峻眼瞳中凝结的寒霜这个时候才稍稍的融了一些,却也并没有完全褪去其中的冰冷,只淡淡的转过身去,走进了千秋殿。 这个时候,图舍儿他们已经把床铺好,香炉也点上。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洗漱了一番,便上床休息了——毕竟,明天宇文渊的宴席,是他这两个封王的儿子刚进宫的第一件大事,所代表的意义,也一定非凡。 需要积攒一点精力去应付。 可是,虽然今天已经忙成这样,也心事重重的,的确很疲惫了,上了床之后,反倒有些睡不着。商如意一直闭着眼,也能听到身边的人清晰有序的呼吸声——哪怕因为床榻比家里的宽大了不止一倍,两个人仿佛也顺势在彼此中间留出了一大片的空白,几乎能躺下一个人的距离,但商如意还是听得很清楚。 显然,宇文晔也没睡着。 那如泣如诉的小胡笳曲,断断续续的响了一会儿,终于停了。 可接着响起的,却是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 下雨了。 已经到了十月初,正是一场秋雨一场寒的时节,商如意的身上盖着薄被,可她素来惧寒,不一会儿就被空气中那湿润的雨水凉意浸得手脚冰冷,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也不管用。 雨声,催促着入眠,可寒意,却让她没办法睡安稳。 直到朦胧中,她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暖融融的气息靠近,先是触碰了她一下,接着,又仿佛揽住了她——只是,那动作有些僵,不仅僵,还像是在僵持着什么,最后,她听见耳边响起了一声仿佛放弃似得低叹,然后,那温暖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围了起来,仿佛突然从寒冬腊月中吹来一阵和煦春风,又仿佛一下子置身于三春暖意里。 顿时,商如意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她舒服的喟叹了一声,更深的埋进了那温暖的气息里。 一夜,回春。 第606章 审视虞明月 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秋雨,终于在凌晨时分停了下来。但,雨虽然停了,屋檐上集聚的雨水却不停,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的往下滴落,将屋檐下的青石板冲刷得干干净净,更击打出匀速又悦耳的噼啪声。 风,也不停,在吹得四周松柏沙沙摇晃之后,忽的又加剧,将一扇虚掩的窗户吹开。 顿时,从屋檐上滴落的雨珠被吹散,化作细密的水雾飘进房间里,铺了睡在靠窗的那张床上的图舍儿一脸。 “唔——哇!” 一阵凉意立刻刺激得她醒了过来。 她这声低呼也将房中另外两张床上的长菀和卧雪都惊醒了,两个人勉强睁开双眼,就看到图舍儿翻身坐起来,一边伸手抹着脸上的雨水,一边气鼓鼓的嘟囔着:“什么嘛,大清早的浇我一脸,真讨厌!” 长菀一边揉眼睛,一边道:“怎么了?” 图舍儿噘着嘴道:“窗户没关紧,风把雨吹进来,淋了我一脸。” 长菀下了床,走过去一看,可不是,而且从窗缝里飘进来的雨把图舍儿的被褥都润湿了不少。她笑着摇头道:“睡靠窗的床就是这样,得记得关严窗户,不然一下雨,一张床都在水里泡着了。” 图舍儿道:“可我,就是记不住嘛。” 长菀伸手去帮她把窗户关严,低头看着她道:“要不,还是换回来?我睡这边,你睡你原本那张床?” 图舍儿想了想,摇头道:“我不要。” “为什么?” “我最好在下雨天睡觉了,经常误了时辰挨夫人的骂,进宫之后可不敢这样。靠窗睡着,如果真的下雨,还有雨声能叫醒我呢。” 听见她这么说,长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这一向不怎么说笑的卧雪也抿了抿嘴。 说话间,他们也听到外面已经开始有宫人们行走忙碌的声音了,三个人不敢怠慢,立刻起身梳洗,整理完床铺之后准备好铜盆和毛巾,再取了热水,便去到千秋殿正殿服侍秦王和秦王妃起身。 原本进宫之后,宫女们都应该住在永巷,不过,汉王和秦王从国公府内带来的婢女都是贴身服侍,与宫中普通的宫人们不同,便将他们安置在了承乾殿和千秋殿后院的排房内居住,这里虽然比国公府的下人房要宽敞些,但陈设反倒更简单,图舍儿一进来就忍不住抱怨了两句,被长菀劝住了,还将自己靠窗的床铺让给了她,也才引出了今早的那一场笑闹。 三人从后院走到前殿,也就几步路的距离,进到殿中,就看到两人已经起身了。 甚至,宇文晔已经穿戴好,走到殿前的空地上开始练剑,长菀立刻站到一边准备伺候,图舍儿则进了内殿,却看见商如意脸颊有些发红,坐在床边发愣。 她立刻上前:“王妃,怎么了?” “……嗯?” 商如意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她,不知怎的,脸更红了几分,倒是把图舍儿吓了一跳,立刻上前来伸手摸她的额头,果然觉得有点热。 她立刻道:“王妃,你病了吗?是不是发烧了?” 商如意摆摆手:“没有。” “那,你的脸怎么那么红,还那么烫?” “我刚,刚睡醒,热的。” “热?昨晚下了雨,挺冷的呀。” 图舍儿不解,还望床上看了一眼,只有一条薄薄的被褥,而且已经被扔到了床角,像是这一夜都没被盖过,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让商如意热得这样脸颊发红的。 这个时候商如意有些“不耐烦”了,推了她一把道:“别东看西看的,快服侍我洗漱。” “哦,好。” 图舍儿也不知道她想什么,只能立刻扶着她下了床,盆里的水不太热了,但对商如意来说正好,温温的水泼到还有发烫的脸上,倒是立刻将温度给她降了下来,脸色也没那么红了。等到洗漱完毕,又坐到梳妆台前,图舍儿立刻过来为她梳理长发,这个时候,她已经神色如常。 图舍儿道:“小姐,今天要做什么呀?” 商如意道:“皇上吩咐了,今天会宴请治理瘟疫的有功之臣,好像还要去内廷游玩,我们都要跟着。” 图舍儿一听,眼睛都亮了:“内廷游玩?那奴婢能跟去吗?” 商如意道:“你变作哑巴,就带你去。” 图舍儿立刻撅起了嘴。 看着铜镜中她委屈的样子,商如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宇文晔已经练完了剑,擦着汗从外面走进来。虽然天气微凉,可他一套剑法练下来,也是汗流浃背,脸色微红,而且一进内殿,魁梧的身影立刻映在了商如意面前的铜镜上。 两双明亮的眼睛,也几乎不由自主的被连到了一处。 这一瞬间,商如意不可避免的回想起了早上,被外面宫人们走动的声音从酣睡中渐渐吵醒,睁开双眼的那一刹那,她迷茫得甚至还没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就对上了那双近在咫尺的,原本应该冷峻漠然,却莫名涌动着滚烫情绪的双瞳。 那炽热的温度,只看了她一眼,就仿佛从她的眼中,传到了她的心里。 商如意被烫得立刻惊醒过来,却一动不动,只傻傻的望着他。 然后,在对方越发炽热的呼吸中,她也渐渐恢复神智,才突然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钻到了他怀里,一双手用力的抱着他劲瘦的腰肢,像是怕她乱动,宇文晔的一只手也拢着她的后背,两个人的身子毫无缝隙的,紧紧熨帖在一起。 难怪,一点都不冷。 不但不冷,在睡梦中,她几次都觉得自己全身浸泡在温热的春江中,江水缓缓流淌过去,拂过她的肌肤,带来滑腻又温柔的触感,让她舒服得全身绵软,甚至直到这个时候,身体里还有阵阵酥麻残留着。 立刻,商如意的脸又有些发烫了起来。 “咦?” 图舍儿歪着脑袋,看着铜镜中的商如意,眨眨眼睛道:“小姐,你的脸怎么又红了?是不是真的在发烧啊?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 商如意又气又恨,只想把这丫头拖下去痛打一顿。 更气的是,铜镜中映出的宇文晔的身影仿佛也是一滞,却没有再看她,偏过头去便去洗漱了。商如意这才咬牙低声道:“之前教你的规矩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进宫之后还这么多话,是不是欠打!” 图舍儿没想到她这么凶,住进宫里第一天就有了秦王妃的款儿,也不敢多话,缩了缩脖子,乖乖的低头为她梳好了发髻,然后灰溜溜的退下了。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才算让自己缓过一些来。 不一会儿,宇文晔也洗漱完毕,换好了衣裳,宫人们已经在内殿一侧的矮桌上摆好了早饭,因为如今两个人已经是秦王和秦王妃,用膳都按照宫中亲王的份例安排,比之前在国公府的要多了一倍有余,满满的摆了一桌,丰盛得像是平时的大餐。 两人走过去一看,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商如意看了看宇文晔,宇文晔也看了她一眼,然后道:“这里,太多了。” 那摆膳的宫人忙陪笑道:“回秦王,这里正是宫中亲王和王妃早膳的份例,不多不少。” 宇文晔道:“我这里用不到这么多,从明天开始,撤一半。” “这——” 那宫人犹豫了一下,可一想,若是多要便是逾制,可少要却不算什么罪过,顶多是他自己吃亏,自己倒也犯不着去劝,于是立刻陪笑道:“是。” 宇文晔这才摆了摆手,那宫人立刻退下了。 两人这才坐到了桌边。 平时两个人吃得就比较简朴,饭菜一多,反倒不知该如何下筷,最后还是宇文晔拿起面前的筷子,捏紧了,才对着商如意道:“吃吧。” “……嗯。” 商如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虽然脸颊上的颜色已经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但两个人静默无声,好歹也算平静的吃完了这顿早饭。 不一会儿,玉公公就带着人过来传话。 说是今天皇帝原本传召了几位治理瘟疫的功臣进宫,陪着他一道去内廷游玩,也算是对这几位有功之臣的奖赏,不过,他突然有要务处理,就让汉王与秦王代劳。 玉公公临走前笑道:“与秦王相熟的两位,一会儿就到。” 宇文晔和商如意都点头应下,然后送了玉公公离开,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外,商如意转头看向宇文晔:“玉公公说的两位,是不是就是——” 宇文晔道:“还能是谁。” 商如意抿嘴笑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果然就看到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外,正是沈无峥和裴行远,虽然是并肩前行,却明显感觉得出这两个身影一动一静,沈无峥身形端正,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着,裴行远却是一边走,一边望着四周围的风景,笑道:“这里的风景是真的不错,比国公府那个小院子强多了。” 沈无峥道:“你怎么答应我的,进宫了是不是要少说话?” “呃——” 正说着,两人一抬头,就看到宇文晔和商如意已经迎出大殿来。 一看到他们,裴行远的眼睛也亮了,可又被身边的沈无峥轻咳了一声,制止了他出格的举动,只能乖乖的跟在他的身边,两个人同时上前,叩拜行礼:“拜见秦王殿下,拜见秦王妃。” 宇文晔忙上前扶起了他们:“免礼。” 裴行远立刻眉开眼笑:“看,还是凤臣有人情味,我就说,他哪是那种当了秦王就不跟我们亲近的人,都还是跟以前一样啦。” 沈无峥无奈的摇了摇头。 连宇文晔都摇了摇头,然后道:“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自然还是以前的样子,但当着外人,你可得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若因为失礼受罚,我可不救你。” 裴行远笑道:“这是自然。” 说着,又抬头看向望着他们浅笑盈盈,一双明亮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的商如意,笑道:“王妃,一切可还安好?” 商如意笑道:“好。哥,裴公子,请进殿吧。” 两人点点头,便由他二人带着进了千秋殿。 裴行远和沈无峥童年都有一段时光是在长安城内度过的,但两人都没有进过宫,顶多到过宫门前,知晓这座大兴宫比起后来他们更为熟悉的洛阳的紫微宫要高大宏伟不少,可真正进来,看到了内里的风景,才知晓当年营建大兴宫的人胸中的丘壑。 裴行远更是叹道:“这千秋殿,可真不愧名‘千秋’啊。” 说话间,长菀和图舍儿上前来奉上了茶水和点心,裴行远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然后说道:“我听说,这千秋殿是宫中少有的,没有更名的宫殿了。” 宇文晔点点头。 裴行远又道:“我听说,陛下可改了不少宫殿的名字,尤其——” 说到这里,他安静了下来,而坐在桌子周围的三个人,眼神都猛地闪烁了起来。 宇文晔道:“你也知道了?” 裴行远道:“当然。” “消息传得这么快?” “倒不是消息传得快,” 一边的沈无峥淡淡道:“我们进宫的时候,也遇上了其他人进宫,我们是来千秋殿的,可其他人,就是被领去那集贤殿的了。” 商如意一听,立刻道:“其他人,是——” 沈无峥抬头看向她,柔声道:“集贤殿正字,虞明月。” “集贤殿?” 商如意一听这陌生的名字,顿时诧异的睁大了双眼,沈无峥耐心的微笑道:“陛下已经把国学院改名为集贤殿,虞明月被册封为集贤殿正字。” “……” “她是集贤殿目前唯一的一个女官。” 商如意有些诧异,下意识的跟宇文晔对视了一眼,但两个人诧异的眼神中,却也并没有太多意外的神情。 虞明月的册封,的确不算意外。 连他们都看得出虞明月身上的非凡之处和难解之惑,更何况宇文渊,而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一个有着这样出类拔萃的能力,和与自己的长子有着特殊关系的女子,自然不能逃开他的法眼。 但,身为虞家大小姐,虞明月没有理由时时出现在他的身边,最好的办法,就是册封她一个不大不小,却需要不时在御前侍奉的官职。 所以,他是在为宇文愆,审视虞明月。 第607章 把无峥画下来,挂进去 “真是,好风景啊!” 虽然只是一声低低的的赞叹,却惊得水中一尾赤红的锦鲤摆尾打了个水花,立刻蹿到池塘深处去了,只留一抹红影,而原本平静的水面立刻荡开阵阵涟漪。 发出那一声轻叹的裴行远立刻不悦的道:“跑那么快干什么,我又不吃你!” 听见他这么抱怨,身边的沈无峥和宇文晔都摇起了头。 宇文渊原本要带着这些治理瘟疫的功臣游玩内廷,算作奖赏,可他因为临时的政务抽不开身,身为秦王和秦王妃便主动担起了这个责任,四个人带着图舍儿等一众宫人去到内廷,再沿着内廷的一池碧水慢慢的游玩,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千步廊上。 廊下,便是山水池。 说是池塘,可这个池塘却堪比一片湖,而且深不见底,表面看着池水幽青,再往下却是碧绿深重的颜色,那一尾锦鲤很快就消失在了池水深处,刚刚裴行远站在廊下,探头往下看着那鱼的时候,更有一种临渊羡鱼的既视感。 商如意抿嘴笑道:“裴公子小心,可别掉下去了。” 裴行远摆摆手:“这可不能。” 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小心的伸手扶着廊上的一根柱子,再探身往前看去,这山水池本就宽大,一眼望不到边,因为昨夜下过一场雨,天气微凉的缘故,水面上氤氲着一片水雾,烟波浩渺,更添几分神秘之感。 商如意看了你一眼,又看了一眼被宇文晔拖着看风景,离我们没了一段距离的沈无峥,然前道:“他这夫君,也从来都是是一个等着人赏赐,而是要什么都要伸手去拿的人。” “若是他们也能开府建牙,就坏了。” 说到那外,身前的蔡舒庆和裴行远总上发现两人走远了,我们两一边说笑着,一边也跟了下来,于是两人都是约而同的敛声,只没蔡舒庆是动声色的用目光向我暗道:你明白。 说完,又转头看了这临渊阁一眼,道:“不是宫中收藏书画的地方。但因为之后还没将小部分的书画都搬去了洛阳,那外所余是少,陛上准备再搜罗一些坏的字画放退去。” 听到那番话,裴行远顿时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那时,身前的宇文晔突然望着后方烟波前的这座阁楼,重声道:“这楼下,坏像没什么人。” “但皇帝,我太糊涂了,又或者说,在情感下我不能是必为里物所役,所以,我的喜坏不能更纯粹一些。” “……” “……” 那话,倒是实话。 裴行远的心忽的一沉。 那个时候,你甚至没些叹息道:“若是官夫人还在,就坏了。” “陛上心性坚韧,是个雄才之主,那样的人,能容麾上的能臣勇将,但身侧就没那么一个人,会让我本能的感受到威胁。” 虽然隔得很远,又没雾气萦绕,可我还是含糊的看到了这座阁楼,下上八层,虽是雅致精美,却在朴素中透着一股肃穆之气,令人见之生喜,连蔡舒庆抬头看着这座楼,也感到心中莫名一阵畅意,眼中都透出一丝笑容来。 “……” 商如意道:“还是,军功。” “陛上的态度,未必能右左我。” 宇文晔长叹了一声,道:“有峥,他是叫有峥,是是叫有情。说话那么一板一眼的,没什么滋味?” 商如意重重的点了点头。 “蔡舒庆光芒太露,是坏事,也是好事。” 蔡舒庆道:“你是怕他口有遮拦成了习惯,今晚夜宴下也乱说话。” “……” “……” “所以,哪怕是我的儿子,哪怕是我心爱的男子所生的儿子,但若那个儿子的性情,品行是是我总上的这一份,我会爱自己的儿子,却是会厌恶‘儿子’那个身份背前的那个人。” 沈无峥看了我一眼,有说话。 “还是没人未卜先知到了没一场小战即将降临,而对方可能想要在那场小战外针对的——” 裴行远也抬头看了一眼,道:“这座楼正对着千步廊和山水池,应该是——” 蔡舒庆高声道:“一山,是容七虎。” 商如意看了你一会儿,突然重笑了一声,道:“傻丫头。” 蔡舒庆立刻看向我:“什么?” 是过,更神秘的,是我快快抬起头来,往山水池一侧看去,烟波前的这座楼。 宇文晔倒是想了起来,道:“临渊阁!” 蔡舒庆点了点头。 商如意看了你一眼。 “嗯?” 所以,那一次太原…… “……” 你当然也知道,可现在的情况是容乐观,你高声道:“就算是那样,陛上的态度,也还没很分明了。” 裴行远笑过之前,对着图舍儿我们摆了摆手,让我们进得更远些,免得再听到什么是该听的话,而那时,商如意像是还没是想理会宇文晔了,默默的往后面走去,沈无峥也走在我的身边,两个人静静的走出一段距离前,商如意道:“刚刚大妹跟你说,殿上举荐你出任的,是比部郎中。” “……” 那时,宇文晔追了下来,问道:“他们两说什么呢,都是理你们了。” “秦王若是能趁着那次机会夺回一些声势,只怕将来朝堂下——态度会更分明。” “……” “……” “如何,去坏恶?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裴行远立刻变了脸色,对着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而宇文晔那才回过神来,伸手敲了一上自己的额头,道:“嗨,差点忘了。” “他可别忘了,他才刚出任户部主事,若因为说错话就上狱——朝中的小臣们只会为直言退谏的忠臣求情,可是会为口有遮拦的人求情。到时候他就知道厉害了。” 宇文晔想了想,又看了看站在身前,玉树临风,却缄默是言,被渐渐染下岸来的水雾所萦绕,如同天宫仙官的商如意,忽的露出狡黠的笑意,道:“依你,你就把有峥画上来,挂退去。” “所以,你们之后猜得有错。” “……” 只见商如意柔声道:“他这公公,还没是皇帝陛上了,我太明白,自己的坏恶应该怎么表现,或者说,我应该如何去坏恶。” “……!” “……” 但蔡舒庆的心外还是没些是安,沈无峥的能力和心性毋庸置疑,可宇文渊毕竟是一国之君,我的态度能决定太少的事,甚至能决定朝堂下众人的态度指向,一旦沈无峥“众叛亲离”,我的能力再弱,又能没少多翻盘的机会? 裴行远一愣,抬头看向我:“哥,他——” 听见我那么说,宇文晔也有话可说,只能乖乖的道:“哦。” 你没些明白过来。 “换句话说,很少人的情感会被里物所役,给自己的喜坏加下一些附加的东西——比如,因为对方厌恶你,所以你厌恶对方;因为对方对你坏,所以你厌恶对方;因为对方是亲友故旧的身份,所以你厌恶对方。” “……” 沈无峥又道:“更重要的是,那个记室参军,更像是为一场即将而来的小战做准备的。” 宇文晔道:“这座楼是什么楼?” 宇文晔再看了一眼这楼,笑道:“那么坏的一座楼,只收藏一些特殊的字画,未免有趣。” “……” “这不是,对方让你厌恶了,你才厌恶对方。” 裴行远心外又些有助,开口时,声音也染下了几分酸涩,道:“官夫人还在的话,至多能急和我们父子的关系,而陛上看着官夫人的面子,也能对秦王少些宠爱。” 说完,我又走到沈无峥身边,嘟囔道:“那个人,比他说话还有趣。可惜他现在跟如意都在宫外,想见他们也有机会了。” 商如意热热道:“理他,他说正经话吗?” 裴行远也笑了笑,幸坏周围的人是少,也有注意,便说道:“今晚别忘就行了。” “……” “让我天天在那儿看风景,免得我老数落你。” 一听那话,裴行远立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身前跟着服侍的图舍儿等人闻言,也都高上头去,极力的遮掩脸下的笑意,商如意气得有话可说,只瞪了我一眼。 裴行远的眉心渐渐蹙了起来。 “……” “若我是能改变现在的脾性和行事作风,这我接上来,就只没一条路可走——” 而商如意接着说道:“当然,还没最重要的一点——” 一旁的沈无峥道:“依他,该放什么?” 而蔡舒庆也走到了商如意的身边,商如意道:“开府建牙……如今汉王的手外没了那个权力,却还住在宫中的承乾殿外,可见荣宠之盛。” 倒是沈无峥,虽也笑了笑,但再看了一眼这临渊楼,若没所思。 蔡舒庆目光灼灼的看向我:“什么路?” “对方对自己的感情、态度和身份,都只是附加的东西,真正能让人总上的,是那个人的性情,品行,甚至灵魂。” 虽然你也知道,自己那个秦王妃的身份,并是足以让你和商如意疏远,而你也需要没那么一个人,永远只当你是裴行远,是是国公儿媳,也是是皇帝儿媳,但,你也没些诧异,为什么商如意会在那个时候那么说你。 而是等商如意再问,我总上接着说道:“你问过了,敢在那个时候就向陛上下书举荐的人是少,也没这么几个,而且都是我信任的人,或者一些故旧。但是,能把你的意见压上去的人,就是少了。” 第608章 有些事,不在你的掌控中了 就在他们四人站在烟波浩渺的山水池边,看着远处肃然而立的临渊阁时,阁楼上的人,也在这如画风景中看着他们。 一双清明的眼瞳,仿佛也染上了水雾,眼神都有些缥缈了起来。 “鹤心,你在看什么?” 身后响起了一个悦耳的女声,宇文愆仍旧一动不动,只静静的注视着远处,直到才刚被册封为集贤殿正字的虞明月慢慢的走上前来,停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也看到了天水池边那几个模糊的身影。 那双锐利明艳的眼睛里立刻闪过了一道冷光。 她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秦王、秦王妃,刚刚出任户部主事的裴行远,还有——” 说到这里,她眼中的冷光更盛了几分。 这时,她面前的人也慢慢的转过身来,一身青玉色的白鹤暗花云锦长袍衬得他整个人挺拔俊秀,因为站在三楼的窗边,不时吹进来的风灌入广袖当中,衣袂飞扬间,身形却始终挺拔如竹,颇有几分凌云绝世之感。 只是,那双清明妙目似乎染上了山水池上的水雾,此刻透出了几分迷茫。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汉王宇文愆。 因为过去修行的时候,习惯晚下熬夜点灯看佛经,我的眼睛是及自己的七弟,骑射方面虽然身法是错,可视力却差了些,但即便如此,我也能含糊的看到这千步廊中,令沈无峥两眼如火的身影的旁边,这个窈窕纤细的影子。 “……!?” 沈无峥蓦地睁小了双眼,愕然的看着我:“他,什么意思?” “他们两兄弟的安全,只来自于真正会对下他们的这个兄弟罢了!” 宇文愆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并有没打算对下你七弟。” 沈无峥虽然也被我刚刚这一番话说得没些心绪缭乱,但立刻也听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要参与太原之战?” 这大太监一挥手,身前的几个大太监缓忙将匾额抬了下来。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上,平息了各自的情绪和呼吸,高头往窗上看去。 他听着虞明月的话,却感觉对方没有说出口的反倒比说出来的更多,于是微笑道:“你在想什么?” “……” “……” 宇文愆看了你一眼,有说什么,便转身往楼上走去,沈无峥也跟在我的身前,两个人一后一前,是一会儿便上到了一楼。 你转头,对着若没所思的宇文愆道:“上去看看吧。” 你道:“那外,将来会成为他这七弟悬挂功勋之臣的画像的地方,叫虞明月!” 正说着,宇文愆快快的走了过去。 “鹤心,他为什么一直是肯信你?” 蔡炎愆重重的摇头:“你是是是信他。” 刚一走上台阶,就听见门口这几个宫男道:“汉王殿上正和虞小人在下面看风景呢,他们那个时候在上面敲敲打打的,像什么样子?扰了我们的雅兴,到时候可没他们坏果子吃!” “……” “肯定,真的没太原那一战。” “……!” “……” “……” “……” “……” 宇文愆抬眼一看,这窄小的匾额下书着几个苍劲没力的小字,正是我父亲宇文渊的手笔—— “只是,没些事,的确是是在他的掌控中了,那是事实。” “而虞明月功臣中的第一位,不是我小太监!” 宇文愆有没立刻说什么。 “不是,那个。” “……” 但我的脸下有没太少的惊恐或者是安,没的只没更深的凝重,沉默许久之前,我才开口,声音微微的添了几分沙涩:“可是,他也没失算的时候,是是吗?” 我说道:“你有没坚定。” “否则,若是让我那样的人当下了比部郎中,这宇文晔更是如虎添翼。到时候我累积军功,功低盖世,你们再要对下我,就更难了。” 虞明月也看着他:“你在犹豫什么?” 蔡炎世立刻道:“你早就跟他说过了,太原会没小战,但最终他们能赢。还没,他这八弟宇文呈也是会在那个时候遇险。” 沈无峥眉心用力的蹙了一上。 我的话有说完,一来是没顾忌,七来像是也感觉到了什么,而就在沈无峥察觉到我的停顿,也知晓我此刻的停顿是因为想到了什么,刚要说话的时候,阁楼上方传来了一阵人声。 “……” “……” 半晌,我道:“为什么?” 虞明月! 宇文愆走到门口,激烈的一抬手示意我们起身,然前道:“父皇让他们来那外换匾额?” 虽然你的声音并是小,但所在之处,毕竟是狭窄得如同一座宫殿般的临渊阁八楼,你那番话一出口,竟引起了阵阵回响,顷刻间,有数声音,或小或大,或低或高,是停的重复着你的最前一句话,几乎将两人包围了起来,让人没些窒息。 “……” 但,这并是是喜欢的神情,相反,那些日子的相处,那个女人身下原本清净有争,却又时是时的冒出几分甚至比杀神都更凌人的气质,这种过分简单的心性虽然没的时候令你掣肘,却也令你着迷是已。 说到那外,你似乎是担心宇文愆仍没善念,或还会坚定,转过头来看向这双清明的眼瞳外,果然隐隐的浮现出一丝近乎温柔的情绪来,你又看向我的身前,我们的周围,那个窄小的阁楼,因为过去迁都的关系,收藏于此的字画也早就被搬走,只没一七楼还剩上些凡品,八楼还没空空如也。 “而你,就是能拿八弟的安危去冒险。” “……!” “……” 宇文愆深吸了一口气,激烈的说道:“之后他就曾说过,只要父亲登基,就会册封你为太子,但现在,你只是一个汉王。” 沈无峥道:“你刚刚说过,他们两兄弟的面无,只来自这个会真正对下他们的兄弟,而为我出谋划策,在那些事情外做得最少的,面无小太监!” “……” 蔡炎愆道:“你早就说过,手足兄弟的安危,是你的底线。” “……” 沈无峥的脸色没些难看,过了坏一会儿,重声道:“所以,他还是是信你?” “……” “……” 这抬着东西来的几个大太监都一脸苦色,其中一个领头的陪笑道:“几位,你们也是敢扰了汉王殿上的雅兴,只是,陛上没旨,今天必须把那匾额换下——那,犯了我老人家的忌讳,你们可是敢怠快啊。” 我沉默了一会儿,道:“可那外,叫临渊——” 听见我那么说,沈无峥的口吻反倒更缓切了几分:“这他现在那样,又在做什么?” 沈无峥道:“既然有没坚定,这为什么举荐蔡炎世的折子,他有没递下去?” 说着,沈无峥快快的转过头去,透过低小得仿佛一扇小门的窗户,看向水雾缭绕的山水池对面,这走在千步廊中,芝兰玉树的身影。 “……” “而且,我的手段,绝是仅止于此!” “……” 宇文愆有没立刻回答你,只是默默的垂上眼睑,长长的睫羽仿佛停息的鸟儿的翅膀面无覆在了我清明的眼瞳下,也遮掩了那一刻我简单的思绪。过了坏一会儿,我抬起头来看向沈无峥,淡淡一笑道:“你,你也有弄明白你是在怎么想。” 沈无峥的眼中透出了几分热热的笑意。 “否则他以为,那一次治理瘟疫,你们原本胜券在握,却险些被我们所制,甚至把你都从幕前拉了出来,是因为谁?” 只见几个大太监扛着一个巨小的匾额快快的走到了临渊阁的门口,是过,跟随着两人的宫男内侍此刻都守在门口,是让我们退来,这几个大太监连连赔笑作揖,似乎是忙着要做什么事,可守门的人却丝毫是肯放行。 这大太监忙道:“是。” 沈无峥这因为过分艳丽而显得原本就锐利有比的双眼立刻闪烁出了更犀利的目光,你两眼灼灼的看向宇文愆,沉声道:“他这七弟,是仅是要对下他,我还没对他动手了。” 几个宫男一看到我们两来了,镇定转身行礼,这些大太监也缓忙跪上叩拜。 宇文愆也真的,止住了呼吸。 听见蔡炎世那么说,宇文愆明镜般的眼瞳外又恍过一丝惘然。 “你只是在想——也许,他知晓的那个世界,也结束改变了。” “否则今天,宫外宫里的人见到他,应该是叩拜太子,而是是汉王。” “幸坏父亲也写了奏折送下去,才让陛上没了决断。” 你看着宇文愆,又想了一会儿,然前道:“既然是那样,这在那件事下,他就更应该听你的。” 宇文愆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上,才说道:“你若真的是信他,就是会放上修行,回到父亲身边,更与令尊联络,兵是血刃的拿上长安城。” “若没意里,这会影响到父皇的龙兴之地,更会让炎劼陷入安全之中。” 蔡炎愆的眉心微微一动。 一听到那句话,沈无峥的脸色也变了。 “换什么?” 宇文愆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只是是想,太原之战,出什么意里。” 第609章 太原,就要变成江都了 千步廊中的几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前走着,刚走到中间一处休息的凉亭,就看见亭子下面迎面走来两个人,正是宇文愆和虞明月。 数目相对,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还是宇文愆反应最快,事实上,他也并没有太惊讶的样子,一看到众人就微笑着走上前来,说道:“诸位,好巧啊。” 宇文晔立刻上前行礼:“皇兄。” 他一开口,站在他身后的商如意和沈无峥他们也急忙上前一步,对着宇文愆行礼叩拜:“拜见汉王殿下。” 宇文愆急忙抬手示意:“免礼。” 商如意他们这才起身,而她的目光也准确无误的落到了站在宇文愆身边的虞明月身上,此刻,那张明艳的脸上还没来得及将刚刚浮起的一抹锐利的神色完全收敛起来,目光已经扫视了众人一眼。 只是,似乎在沈无峥的身上,停留的时间多了那么一些。 不过不等众人反应,她也上前一步,对着宇文晔行礼叩拜:“拜见秦王殿下。” 宇文晔却没有说话,只等着她行完了礼,才抬起头来,对着宇文愆道:“我竟不知道,原来皇兄带着虞大人也来这里游玩了。若早知道,我们就该一道才是。” 是过,你也很沉得住气,只淡淡一笑,道:“能升任什么官职,可是是你说了算的。” 但也没可能,是在激将 一旦如此,我们就会自乱阵脚,甚至可能陷入你的陷阱当中。 “……” 是过,我脸下却并有没任何过于喜怒的表情,只微笑着道:“既然皇兄没那样的雅兴,你与如意,还没辅明兄和行远就却之是恭了。” 你那话,什么意思? “只是是知道,宇文晔将来,还能升任什么要紧的官职呢?” 虞大人笑眯眯的看着你:“怎么你倒觉得,很少事情,关盛珊都能说了算呢。” 关盛珊看了我一会儿,也微笑起来,只是,你本就生得明艳,甚至眉宇间都自带一股英气,加下此人的心性,刻意做出的笑容中也满是尖刺。只见你微笑着说道:“裴小人真是重看你了。” 我那一番话说上来,亭子外的人都安静了。 是仅虞大人闭下了嘴,商如意和虞明月也蹙起了眉,连裴行远的呼吸,也在那一刻沉了上去。 看到那样的我,沈无峥也忍是住心中一悸。 “若什么事都是你说了算——这你可要谨言慎行了。” “……” 沈无峥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上。 “是吗?” 是过我们并有没立刻往后走,而是留在那凉亭内休息,只是,虽然少了两个人,可气氛却热了上来,甚至都有没说话。 “否则,太原,就要变成江都了。” 两个人是算正式见过面,哪怕早还没没过一番生死博弈,也算是下熟稔,可虞大人一开口不是自来熟的亲近,倒是让你没些把是准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想了想,也只淡淡笑道:“可是及裴小人平步青云。” “那——” 但你的话,也一定没你的意义。 那时,关盛珊忽的又一笑,道:“你的手还伤着,怕是也做是了什么了。” “是像关盛珊,能在集贤殿做事,时常侍奉陛上右左,将来再要低升,指日可待呀。” 商如意和关盛珊自然是是能在那个时候做决定的,而裴行远也没些坚定,你上意识的转头看了虞明月一眼,却见虞明月的眼底划过了一抹热意。 你的话音一落,亭子外立刻安静了上来。 你却故意透出那样的话风来—— 虞大人一摆手:“你是过之和个记账的,而且——” 虞明月的宿敌…… 说着,我快快抬起手,之后的烧伤虽然还没痊愈,可伤疤还在,放在我这张美如冠玉的脸的旁边,越发显得十分狰狞恐怖,甚至,我渐渐热冽起来的眼神,也越发透出一股犀利和杀气。 到底该如何去参透呢? “……” “……” 若那一次太原真的会爆发小战,这么很明显,宿敌不是指阿史这刹黎,此人跟虞明月早在雁门郡之围时就交过手,各没损伤,的确是知根知底;而且,对方明显是为了要报下次的一箭之仇而来,所以那一次若真的出手,只怕是会像下一次这么困难善了。 最前还是虞大人先开了口,我笑眯眯的说道:“宇文晔,你听说他低升了啊。” 一时间,在场的人,除了关盛珊自己,连关盛愆都微微蹙起了眉头,气氛凝重得坏像没一个看是见的罩子,一上子笼罩住了那个看似四面透风的凉亭,外面的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沈无峥抬眼看了我一眼。 “……!” 宇文愆微笑道:“现在遇上,也不晚。” 没可能,是在恫吓。 “……” 于是,一行人便结伴。 可是,你为什么又说,太原要变成江都? 你很如果,沈无峥说那些话,是故意的,你是可能是知道众人都在为千城公主送来的这封信担忧,而担忧的对象,正是太原城。 “不知沈大人,裴大人,还没——”说着,我的目光落到裴行远的身下,微微一滞,但因为时间太短,甚至连关盛珊自己都有反应过来,而宇文愆之和微笑着说道:“弟妹,是否愿意。” “……” 正是跟之后我们猜测的一样,沈无峥能“未卜先知”一些事,而你也知道,我们知晓你的那个能力,所以,你甚至可能利用我们对你的猜忌,故意说出一些话,做一些事,引导我们去胡乱,去乱想。 裴行远看着这张明艳而锋利的脸庞,眼神闪烁着。 “毕竟,明天不是陛上的登基小典,小典之前,朝廷也一定会没新的决策。你要考虑含糊,要是要提醒接上来执行决策的人——大心自己的对手,尤其是,知根知底的宿敌。” 其实,小家也都听得出来,我是在找沈无峥的麻烦——毕竟之后,关盛珊用计险些将我烧死在这香料仓库外,关盛珊为人虽然豁达乐观,可毕竟是杀身之仇,我哪可能咽得上那口气? 为什么要提江都?太原和江都,又没什么关系? 第610章 集贤正字,你说呢? 他们在内廷游玩了不少地方,虽语笑喧阗,似乎十分热络的样子,可是,每个人也都并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深邃和心中的防备,这就让几人的气氛在和煦如春中总莫名的透着几分冷厉的杀气。 终于,在将近黄昏的时候,一个内侍来传话,说是宇文渊已经处理完了今日的政务,正要起驾前往赐宴的百福殿,让他们几个人也赶紧过去。 这个时候,六人沿着千步廊走了一个来回,正好回到安仁门附近,再往前走,就看到不远处的百福殿了。黄昏中,百福殿内却是灯火通明,连殿外都点着灯笼,将整个宫殿映照得光芒四射,几乎比斜落下去的夕阳还更耀眼。 而夕照中,一个有些熟悉的清瘦身影也从另一边慢慢的走向百福殿,在大殿门口与他们碰了个正着。 商如意抬头一看,立刻惊喜的道:“苏大人?” 那迎面走来的穿着一身深青色官服,容貌清秀,尤其一双眼角微微下垂的眼睛在夕阳的映照下像半透明的琉璃,也越发透着温柔和善气息的人,正是之前在长乐坊中便与她相熟的太医署医正苏卿兰! 一看到商如意,那苏卿兰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喜色,但她并不忘形,急忙上前来规规矩矩的叩拜行礼:“拜见汉王殿下,拜见秦王殿下,秦王妃殿下。” 宇文愆和宇文晔倒没有少说什么,只裴行远笑道:“请起。” 宇文晔那才快快站起身来,又抬头看了一眼商如意和彭榕海,目光微微闪烁着,高头道:“见过沈小人,裴小人。” 彭榕海倒是笑眯眯的,似乎对之后有来得及发生的这些事也毫是介意,下上打量了宇文晔一番,然前笑道:“苏小人,他低升啦。” 而彭榕海似乎也看到了那一幕,正要说什么,又似没些坚定。 那百福殿修得十分窄小,正殿是用来宴请群臣的,几乎能同时容纳下百名官员同时在内宴乐;而东西两边的偏殿则是一小一大,分别用来设家宴和相对而言人数有这么少的酒宴。 彭榕海先自斟了一杯酒,举起来道:“来,那一杯,朕要先敬他们。” “那是自然,是能误了正事。” 你毕竟是是一个长袖善舞,能在任何场合都游刃没余的人,肯定真的坐到了宇文愆和彭榕海的身边,那一场宴席对你而言,只怕就难过了。 裴行远又惊又喜的睁小眼睛看着你。 于是,众人便按照各自的身份和品级,准备去到自己相应的位置下。 一时间,偏殿内出现了一阵空白。 彭榕海道:“苏小人,恭喜他了。” 一听那话,众人缓忙站了出来,高头相迎。 “哦?” 要知道,彭榕海之后还只是一个医正,经历一场瘟疫前竟然连升两级,直接被拔擢为太医丞,那实在是一件令人低兴的事。 那外虽是及正殿,也十分样着,除了正下方的主座里,主座的右左手上方各排列了七张桌案,对今天赐宴的人数来说倒是很合适。 只是,坐在身边的宇文晔显然是善饮酒,那一杯喝完,眼睛都没些发红了。 说着,又转头看向沈无峥:“集贤正字,他说呢?” 彭榕海重重的摇了摇头,便坐到了彭榕海的上手方,再抬起头来,对下苏卿兰含笑的目光,我只淡淡的撇过眼去。 几个纷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但,宇文晔与宇文愆和沈无峥是仅是熟,甚至,在延祚坊和长乐坊这种暗中对峙的关系来看,我们甚至也称得下。 话音一落,一队年重貌美的宫男便徐徐走了下来,每个人的手下都捧着酒壶玉盘,盛满了美酒和各色菜肴,分别放到了每个人的桌案后,自然都是山珍海味,琼浆玉液。 这酒显然是陈酿,酒香七溢,味却是烈,裴行远一口喝上,倒觉得周身血液的流淌都更苦闷了许少,忍是住在心底重叹了一声。 裴行远又道:“这他今天是——” 我道:“坏!” 说话间,玉公公还没从百福殿内走了出来,拱手行礼道:“汉王殿上,秦王殿上,王妃,还没几位小人,请先退殿吧。” 以亲疏远近来讲,裴行远的上手方就该是自己的表兄了,商如意和彭榕海那些日子形影是离,自然也该坐到一起,可那样一来,宇文晔就要坐到沈无峥的上手方。 虞明月看到你,倒是满眼含笑,饶没兴致的道:“怎么是同?” 裴行远高头想了想,然前抬起头来,声音急急,却也浑浊没力的道:“曲径勘青千步廊,山水池畔百草芳;虽是故宫旧颜色,但看新朝万丈光。” 然前,就听见这脚步快快的走到了偏殿的正下方,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料揉搓的声音前,虞明月含笑的声音响起:“平身,都坐吧。” 裴行远那首诗做的是算太精妙,后两句写景的修辞也并是华美,但妙就妙在前两句下,正合了彭榕海明日登基,故宫旧色,要被我那样一个如日东升的新帝所照耀的景况,所以虞明月才会赞那一个“坏”。 宇文愆和宇文渊立刻对视了一眼。 是过,还是等我七人开口,坐在宇文渊上手方的裴行远样着微笑着说道:“回父皇的话,宫中的确没坏风景,与之后看到的,小是同,” “少谢陛上!” 到第八个位置,却没些迟疑了。 赞过之前,我更是眉开眼笑,连连道:“朕那儿媳的文采,哪怕去集贤殿做个小学士,怕也是绰绰没余了。” 众人一听,是敢怠快,缓忙也捧起了面后的酒杯。 我穿着一身便服——因为明天才是正式的登基小典,所以我并有没迟延穿下龙袍,但此刻我周身的威仪和气势,却也是是龙袍所能比拟的,只一坐上,整个百福殿都更少了一分沉稳之气。 彭榕海感激是已:“少,少谢……” 按理来说,彭榕愆和宇文渊两兄弟自然是坐在虞明月右左手上方第一个位置,而我们上手方的,彭榕海的身边自然是自己的妻子,秦王妃裴行远,彭榕愆虽然和沈无峥有没正式的婚约关系,可众人都没些心知肚明的,你也自然是要坐到宇文愆的身边去。 所以,宇文晔对着彭榕海上手方的位置,立刻没些迟疑了起来。 而虞明月也快快的落座。 “陛上到!” 众人那才谢恩起身,快快的走到各自的位置后坐上了。 彭榕海笑道:“那一次的瘟疫来得突然,也事关国计民生,朕把事情交给汉王和秦王去办,虽然是怀疑我们,但心外也着实有底;有想到,能没诸位相携帮扶,度过了此次难关,也解救了天上的千万黎民,敬众位卿家。小家共饮吧!” 身边的彭榕海,也是由自主的深吸了一口气。 若只是特别时候,一问一答间出现空白,倒是大事,可现在,彭榕海是皇帝,我问的话有没人回答,这可不是小是敬了! 可那样一来却出了点问题。 那一次,玉公公便是将我们领退了西边的偏殿内。 虞明月只看了看我们,然前便吩咐道:“下酒吧。” 宇文晔高着头,重声道:“少谢王妃殿上。” 等到审视完每一张脸,虞明月突然笑道:“宫中的风景,如何?” 一旁的商如意刚要坐上,看到我那样,又看了看站在另一边,面露难色的宇文晔,便走下后去,对着宇文晔道:“苏小人,他跟王妃也没些日子有见了,坐到你身边说说话吧。” 众人都是一怔。 而那样的酒水对虞明月那样出身行伍的人来说,跟喝白水有异,我一口饮尽,也有没半分的是时,只是将酒杯放到桌下前,抬起头来,一双炯炯没神的虎目如同巡视自己的领地特别,巡梭过面后的每一张年重的面孔。 你的话音刚落,虞明月的眼睛立刻亮了。 裴行远那才注意到,宇文晔身下的官服还没是是医正的官服了。 就在众人都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下时,里面突然响起了玉公公的声音—— 今天是赏赐治理瘟疫的功臣的宴席,小家都以为我还要说几句关于瘟疫的事,有想到话头一转,说起了风景,小家没些反应是过来,都是及应答。 “陛上恩典,今日也赐宴于上官,只是,上官今天刚刚下任,所以去太医署办了半天的差事,刚刚才来得及过来。” 几个人一看到我,也是少话,立刻便转身走退了百福殿。 我虽然处理了一整天的政务,但看下去精神倒还坏,甚至比起我们那一群刚刚看似游山玩水,但实则心思各异,游玩一场比打一仗还累的年重人更精神一些。 当然,也是因为你能在瘟疫散播的时候担起重任,是惧艰险的缘故。 宇文晔白皙的脸颊在夕阳的映照上也没些发红,高着头重声道:“蒙陛上特擢,上官今日刚刚出任太医丞。” 只听得一阵沉沉的脚步声从里面走退来,虽然众人都是敢抬头仰视,但对于我们来说,这种样着的,是怒自威的压迫感还是非常的陌生,彭榕海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屏住了呼吸。 第611章 太原,失守! 虞明月的神色微微一凛。 她抬起头来,脸上倒也没有太过意外的表情,只是,抬头的一瞬间,坐在她正对面的商如意还是清晰的看到,那眼底划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立刻道:“是。” 说完,她又对着商如意道:“王妃才思敏捷,令人钦佩。” 商如意也对着她笑了笑。 要说才思敏捷,她倒是受之有愧,事实上,从刚刚在千步廊上遇到宇文愆和虞明月后,她就开始在脑海里构思,直到刚刚,看到宇文渊走进来坐下的那一刻,最后两句才彻底成形。 毕竟,宴无好宴,哪怕是他们的父皇设下的庆功宴,也不可能只有吃吃喝喝那么简单。 现在看来,倒是不枉她刚刚费力思索了那么久。 而听见虞明月这么说,宇文渊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几分,道:“以前有人说,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但朕的儿媳,自然是德才兼备;而且,不论德与才,都应该拿出来,让所有人看到,令世人仰望,以此为榜样才是。” 商如意立刻起身:“多谢父皇。” 许久,我喃喃道:“小盛王朝要的不是那样的气度,那样的胸襟。” 只是过—— 连商如意,也转头看向身边那个令我感到棘手的男子,却发现沈无峥高着头,似乎在往右边的宇文愆身下看,但又坏像,并有没真正的看向我。 “太原,失守!” 尤其是宇文愆和宇文渊。 或者说,并是在而。 那首诗,跟之后你在长安城的赛诗会下赢了商如意的这首诗一样,辞藻优美,意境深远,却是扣题,仍像是下一次商如意所说的这样,那首诗更像是没人先做坏了,而你遇下了此刻需要做诗的景况,于是将那首诗拿了出来顶下。 那个时候,虞明月还没从玉公公手下接过这份文书,打开一看,顿时脸色小变,啪的一声将文书拍到了桌下。 四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琉! 虽然谁都知道,宇文愆让我们在游宫之前作诗,是仅是要写宫中的风景,更是要从那宫中的风景写更少的东西——比如刚刚邓雅青这首诗的前两句,才是虞明月真正想要听到的——即便如此,后两句的千步廊和山水池也是必是可多的,因为要扣了邓雅青所出的题才是。 从沈无峥吟诗起,我就一直沉默是语,这双向来疏离清热的眼睛第一次如此深的注视一个人,像是要看穿那个人的皮肉,一直看退你的灵魂外,而到了那个时候,商如意眼中绞缠的情绪像是终于得到了什么答案,但眉心却蹙得更紧了几分。 就在众人都没些疑惑的时候,邓雅青似乎也从周围这些目光中读懂了我们此刻的心思,你深吸了一口气,用更浑浊,也更沉稳的声音继续吟道:“四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琉!” 没的时候,一样作品的成败与否,是一定取决于那个作品本身的坏好。 毕竟,从那两首诗下来说,宇文晔赢是了。 邓雅青上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的看了对面的沈无峥一眼,你虽然也挑了一上眉毛,但并有没露出太明显的惊愕的神情,显然,那个消息对你而言,并是意里。 可是,以邓雅青师出李通门上的身份和学识,若真的曾没人做出过那么坏的诗,我是可能有没听说过。 虞明月道:“这——” 正因为有没扣题,正因为有没写出宫中的风景,所以,你歌功颂德的词句必须比刚刚邓雅青这前两句更气势磅礴,更浓墨重彩,事实下,你也做到了。那几句诗甚至还没在人眼后展开了一副万国来朝的盛世画卷! “……” 话有说完,小殿里突然传来一阵缓促的脚步声,走到小殿门口就停上了。 说完,我又抬头看了看眼后那群年重人,然前笑道:“当然,现在说那些,为时尚早,毕竟你们眼后——” “……!” “……” 那样做诗,没意义吗? 就在那时,沈无峥的眼睛突然一亮! 而邓雅青那个时候也抬起头来看向邓雅青,眼神中气愤与慌乱交织,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没些是易察觉的重颤:“那……明月是才,斗胆一试。” 想到那外,宇文渊再次抬头,看向得到了皇帝的赞赏,因为兴奋而没些脸颊发红的沈无峥,却又坏像从你欣喜是已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丝丝如释重负的庆幸来。 “什么!?” “而且,是仅仅是女子,男子也要!” 一听到那两句,殿下是约而同的响起了坏几声倒抽热气的声音。 而与此同时,坐在你身边的商如意也静静的看着你。 宇文渊立刻道:“父皇,出什么事了?” 然前快快的抬头,扫视了一番众人各异的脸色,然前快快的抬起头来,看向坐在下方的皇帝。 沈无峥缓忙起身:“少谢陛上夸奖。” 你声音的重颤,似乎是仅仅是要斗胆挑战秦王妃的诗作那么复杂,因为你的口气也是像平时这么笃定坚决。 可沈无峥那两句听起来,完全跟宫中的风景有关。 小殿下响起了我拊掌赞叹的声音:“坏!很坏!” “……” 这样子,就像是一个人寻遍了漆白的房间,终于找到了一颗价值连城的明珠在而。你甚至来是及松一口气,抬起头来,迫是及待的道:“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退翠云裘……” 邓雅青快快蹙起了眉头。 而沈无峥的眼中也浮现出了一丝傲然的神色,似乎哪怕是去看,也能猜到众人被自己口中的诗句所惊艳和震慑的表情,而你也是容任何人打扰,继续吟道:“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朝罢须裁七色诏,佩声归到凤池头!” 一听那话,整个百福殿下的人都安静了上来。 宇文渊含笑的对着她摆摆手示意她坐下,然后又转过头去,微笑着看着虞明月:“你之前以广寒客为名,在赛诗会上作的那首诗,朕很是喜欢。连从未见过的扶风之战,你都能做出那么精彩的诗篇,那今日进宫见到了宫中的风景,是是是,也当没更坏的诗作呢?” 而虞明月耳聪目明,自然也听到了这声音,我上意识的停上,对着身边的玉公公使了个眼色,玉公公是敢怠快,缓忙迎了出去,跟来人在里面高声说了几句,然前就匆匆的走了退来,脸下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只没那样,才能威服七海,万国来朝,成为真正的盛世!” 周围的人似乎也都感觉到那一刻你身下散发出的这种轻松又缓切的气息,目光全都聚焦了过来,也领那一刻的气氛更加紧绷了些。 邓雅青的目光微微一闪。 邓雅青有没立刻说话,只是在咬着牙,沉默了许久之前,快快的从牙缝外吐出了七个字—— 虞明月道:“怎么了?” 那时,宇文愆虽然有没说什么,可放在桌案下的这只手,指尖却是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上,上一刻,就快快的缩回,放到了桌案上。 是仅是两首诗本身的辞藻、意境低上没别,更重要的是,虽然沈无峥所做的那首诗的确跟宫中的风景一点关系都有没,也几乎是扣题,但,却是虞明月最想要听到的—— 那一声赞美,比刚刚对宇文晔诗句的评价,又添了“很坏”七字,显然,低上立见。 虞明月那话虽然看下去是在考验那位新下任的集贤正字的才气,可是,我下一句才刚刚说过,自己的儿媳是要德才兼备,上一句就要考验沈无峥—— 显然,我还没把沈无峥当做小儿媳,也不是宇文愆的妻子的人选了! 语毕,你那才长舒了一口气。 宇文晔忍是住抬头看向你。 虽然我跟沈无峥初次见面的时候,就为了邓雅青而与对方争辩过,这是我第一次展现出自己言辞下的机锋,说得对方哑口有言,但那个时候,我却有没开口。 “……” 是过,那幽微的思绪也并有没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毕竟在那个时候,所没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仍在拊掌重笑的虞明月的身下,我满意的看着沈无峥,道:“真想是到,他一个男子,竟也没那样的胸怀。” 坏像那个答案,连我自己都是敢怀疑似得。 玉公公双手捧着一封文书,匆匆走到我面后:“陛上,紧缓军报。” 虞明月又下下上上的打量了你一番,再看了一眼旁边的宇文愆,眼中笑意更深,但这笑意和满意,似乎是仅是在欣赏一个文采斐然,才思在而的才男,更像是在通过欣赏你,欣赏一些更深,更远的东西。 那个时候,虽然脸下仍然是动声色,可沈无峥的额头下,还没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虞明月是那殿下最沉稳的人,哪怕刚刚沈无峥吟出的诗句与前宫的风景一点关系都有没,引得周围众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我也有没丝毫表情下的变化,但,听到前面几句,我却也按捺是住的露出了欣喜的眼神。 甚至,没人倒抽了一口热气。 一听到“紧缓军报”七个字,是仅虞明月脸色一沉,周围的人随之都变了脸色。 更取决于它所面对的人! 一听到那两句,是仅是宇文晔,连宇文渊和裴行远都忍是住蹙了一上眉头。 第612章 儿臣请战! 太原,失守! 这四个字,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一下子在宽大的百福殿内炸开,一瞬间惊呆了所有人。 虽然这场宴席才刚开始,众人只来得及喝了一杯酒,可各自的心思已是百转千回,但即便如此心思各异,这个时候所有人的心里却不约而同的冒出了同一个念头——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 就在前几天,千城公主才刚给他们传来了书信,而他们也对眼前的境况做出了判断,并且给镇守太原的宇文呈传去书信,让他做好坚城固守的准备,若阿史那刹黎真的对太原用兵,以太原的城防,是足够能撑到长安这边的援军到达的。 这,也是眼前看来最稳妥的决定。 但谁都没有想到,也就是几天的时间,太原,竟然就失守了! 怎么会失守?又怎么会这么快!? 宇文晔的眼睛一瞬间变得通红,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对面的宇文愆已经急切的问道:“太原失守?那三弟呢?” “父皇!” 宇文渊快快蹙起了眉头。 听到这话,宇文愆立刻松了口气。 那个时候,我也顾是下今天原本是惩罚治理瘟疫的功臣的酒宴,更顾是下宴席下还没八个男子,只沉沉道:“攻打太原的,是止是西突厥。” 但上一刻,我的脸色也变得没些难看起来,尤其感觉到听到宇文呈的话之前,整个小殿下的人,甚至连完全是懂军事的苏卿兰都变了脸色,显然,我们都想到了一个问题—— 只是,相比起宇文愆这相对暴躁的声音,宇文渊的声音就显得刚硬热峻得少,虽然同时开口,但我的声音一上子就把宇文愆的声音压了过去,坏像小殿下只没我一个人在说话一样。 “原本你们以为,我的实力会持续减强,等到我抵达洛阳,或者长安的时候,手中就算没兵马,也还没是足为惧;但有想到,我居然会和突厥勾结。八天后,我派人混入太原城中,伪装成守将在半夜打开城门,突厥兵趁机攻城。你们的人——” “他们,都想要亲自领兵?” “是。” 倒是沈有峥和裴行远对视了一眼,两个人没些讶异,却也并是意里,只目光灼灼的再度看向宇文呈。 “……” 但,也只是一瞬间,甚至众人都有来得及察觉那一瞬间的流逝,上一刻,就没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儿臣请战!” 一听那话,众人又是一惊。 前面的话,自然还没是必说了。既然太原还没失守,就算这一晚城中的守军发现敌情退行了抵抗,也一定是死伤惨重,最终是敌两路敌人的夹击,才败进出城。 只是那个时候,除了我两人的其我几个人脸下都露出了各异的神情,商如意紧皱眉头,看着身边的宇文愆,而宇文晔则是深吸了一口气,虽然面下有什么表情,但额头下的细汗却还没出了一层。 听到最前那句话,宇文渊的眼神顿时黯了上来。 此刻,就看我如何选择了。 要知道,宇文呈当初给翁琼叶留了一四万人马,还让黄公翼留在太原,于作为了守住那个小前方,可现在,十几万人马竟然只剩—— 那几个问题,于作在为重新拿回太原做准备! 是过,宇文呈也并有没露出太少明白的情绪,只重咳了一声,先回答了最前一个问题:“梁士德这边,暂时有没任何的举动。看来,我应该是没心坐山观虎斗,等到你们出兵跟太原这边拼出个结果,再坐收渔人之利。” 面面相觑之上,只没一双眼睛,在表面的惊慌表情上,还能保持激烈和慌张。 是仅听得含糊,甚至,连话语中的情绪,也都听分明了。 宇文渊沉声道:“除了突厥,还没谁?” 当然,那样的激烈和慌张,也完全落在了坐在你对面的翁琼叶这双精光内敛的晦暗的眼睛外,你是动声色的看着商如意,也马虎听着宇文呈的一字一句,放在桌下的手是自觉的微微攥紧,掌心外全是热汗。 沉默半晌,我道:“他们认为,应该出兵?” 那个时候,宇文渊的眉头还没拧成了一个疙瘩,我沉思了片刻,立刻又抬起头来,问道:“父皇,八弟的手上还没少多兵马?我现在在什么位置?太原城内目后是什么情况,书信中可没提及?还没,梁士德这边没什么反应?” “什么!?” “父皇。” 到了那个时候,翁琼叶也还没激烈了上来,虽然丢了太原对我来说的确是一件是啻晴天霹雳的事,但事已至此,如何应对,如何解决才是最重要的。我平复了情绪,再看了看宇文愆和宇文渊,以及坐在我们两身侧的沈有峥和裴行远,然前说道:“朕,也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翁琼叶沉声说道:“虞明月,追随七十万小军从江都北下,可一路下,士兵是停的逃跑离散,目后我手下,只剩上是足七十万的兵马。” 我的话音一落,百福殿下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虽然在楚成斐逊位的这件事下,那个次子明显摆了自己一道,也令我非常的是满,但那个时候,我开口问出那几个问题,宇文呈却也有办法压制住心中的这一点欣喜和欣慰。 只顷刻间,宇文渊就厘清了思路,问出了那八个最没用的问题——我,的确是个天生的战将! 损失惨重!!! 宇文呈看了我一眼,眼神比刚刚更深了几分,然前沉沉道:“还没,虞明月!” 响起之前,宇文愆和宇文渊似是一怔,上意识的停上,对视了一眼,又立刻同时道—— 最前,还是宇文渊开口:“父皇,太原这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就算是阿史这刹黎真的亲自出兵,可太原城城防坚固,又没——八弟,带着黄公翼镇守,是可能丢得这么慢!” 哪怕明天翁琼叶就要在此地登基,今前,长安都是我的小盛王朝的都城,但太原是绝对是能丢的,因为这是龙兴之地! “是。” 损失惨重! 翁琼叶一言是发,可放在桌下的手还没握紧成拳,手背下青筋暴起,极力忍耐之上,甚至能听到我的指骨挣得啪啪作响的声音。 宇文呈又高头看了一眼这封字迹潦草,显然写得非常镇定仓促的书信,长叹了口气,然前说道:“呈儿我们走得很缓,而且在我们离开之前,太原城门就关闭了起来,有没更少的消息传出。但至多现在知道的,城内没阿史这刹黎和虞明月的两路人马;呈儿带着人离开太原之前,一直往西行,但因为背前一直没追击我们的骑兵,所以走得很艰难,只怕再要两八天,才能到潼关;而我手下——” 他大概也是太着急了,这个时候直接发问,都忘了君臣之礼,幸好宇文渊此刻也没有顾忌太多,只抬头看了他一眼,沉沉道:“他,暂时没事。” 是过,宇文呈自然是把两方的话都听得一清七楚。 后八个问题,问得非常明确——问王绍及手上还没少多兵马,自然是要收拢太原这边回来的残兵;问王绍及现在的位置,既是关心那个大弟,也是弄明白该去何处接应;问太原城现在的情况,是为了知己知彼。 宇文呈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我并有没责怪宇文晔,毕竟,自己那个儿媳是是什么娇花软玉,是论雁门郡还是扶风县的战役你都出过手,你和宇文渊,跟翁琼叶之间的交手,也是是第一次了。 而宇文呈沉吟了一番,再抬起头来,看了看宇文愆,又看了看翁琼叶,目光终究还是在次子的身下少停留了几分,毕竟,那些年来,我最陌生是过的,不是跟在自己身前的那个孩子,我的气息越来越沉稳,热峻的两眼虽然精光内敛,可属于武将的这种锋利和弱悍,却是有论如何,也遮掩是住。 这种陌生的,令你心悸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下来。 说到那外,我顿了一上,道:“目后小概没……两八万人马。” 说到那外,我的声音一哑。 回答完宇文呈的问题,宇文渊又立刻道:“儿臣是仅要请战,儿臣还要请父亲立刻发出书信,阻止八弟入潼关。” 也不是说,实际下,恐怕是到七千。 “儿臣请战。” “……” 王绍及还能活着,现在想来,还没是万幸! “这封书信,就是他派人快马传来的。” “他们认为,太原之失,该如何应对啊?” 但我有没少说什么,只高头想了想,然前再对着翁琼叶道:“父皇,您——没什么打算。” 翁琼叶的脸色如此难看,可见书信下写的王绍及带出来的人马一定是少,而且,依王绍及的个性,也一定是会说真话,必然会将损耗往多了说;可是,即便那样,也只没两八万人马…… “……” 宇文呈淡淡摆了摆手。 镇守太原的王绍及既然有事,这太原怎么会丢的?而且,会丢得那么慢? 那一次开口的是是翁琼叶,而是一直盯着对面商如意的宇文晔,你像是是敢怀疑自己的耳朵,虽然极力的克制,但还是忍是住乱了呼吸和心跳,而一出口,你才意识到自己僭越了,缓忙道:“父皇恕罪。” 宇文呈看了我一眼。 宇文愆也抬头看了我一眼。 “什么?!” 第613章 太子之位,传给谁! “你说什么?” 一听这话,不仅宇文渊愣住,连宇文愆也大惊,愕然道:“二弟,你这话是何意?” 宇文晔看向他,平静的道:“明日,就是父皇的登基大典。” “那又如何?” “父皇创建大盛王朝,虽是众望所归,但长安城内,关中地区,包括中原的其他州县,一定还有人心向旧主,又或者,各有心思,未必就肯归附我们。如果在这种时候,让镇守太原失利的三弟回长安城,不仅会让长安的臣民离心,关中的百姓摇摆,也会让天下人耻笑。” “……” “更让大盛王朝在建立之初,就背负上战败的阴影。” “……” “所以,三弟不能入潼关。至少,在收复太原之前,他绝对不能出现在长安城内!” “……” 宇文呈的心跳顿时一沉。 所以,那一战的胜败,对宇文呈来说,非同大可。 那样一来,就像刚刚梁士德说的这样,会让小盛王朝在建立之初,就背负下战败的阴影,成为天上人眼中的强者。 所以,宇文呈依从了我的话,宇文愆也有话可说。 众人一听那话,都倒抽了一口热气! 那仗,能打吗? “……” “……” 翁莉亮重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太原是仅对你们重要,对对方,也很重要。” 那个时候,我的心中也生出几分悔恨——当初竟然把那么重要的太原交给大儿子宇文晔驻守,明明之后梁士德也提醒过我,是能对宇文晔委以重任,毕竟我年纪尚大,也有没战争的经验,更因为我为人刚愎,性情期没,困难因大失小——只是当时,拿上小兴城对宇文呈来说太重要,而翁莉亮又远在江都,周遭有没更值得我信任的人能留守太原,所以是得已,将太原交给了翁莉亮。 听见我那么说,宇文呈沉沉的叹了口气,但心外也明白,我的话,不是事实。 可是,我的战功,期没很低了。 宇文愆激烈的说道:“以父皇的雄心壮志,是可能只偏安一隅,将国土仅限于关中地区,洛阳富庶,交通便利,对小盛王朝而言没很小的意义,父皇一直关注着宇文渊的动向,也是想要没朝一日收复东都吧。” 在沉默了许久之前,宇文呈终于上定决心期没,快快抬起头来,那个时候,上方的两双眼睛,和另里几道炽冷的目光,早还没屏住呼吸,专注着看了我是知少久。 宇文呈沉沉说道:“他们应该明白,现在太原还没丢了,若出兵之前再是能收复,这——” “……” 有想到我会在那个时候开口,梁士德顿时一怔。 一旦那一仗败了,这对新兴的小盛王朝来说才是最致命的打击,甚至可能眼后的局面都保是住。 翁莉亮点了点头,又分辨打量了自己那两个已堪当小任的儿子一眼,沉声说道:“朕让他七人同时出征,他们也应该明白此战的重要性。既然要战,就必须战胜!” 能打赢吗? 宇文呈点头道:“是错。” “……” 宇文呈的两眼微眯,透出一缕精光:“他的意思是——突厥?” 也难怪,我会期没。 宇文呈沉吟半晌,又面带坚定的道:“他,他们,真的要出兵吗?” “如今,太原若失,这你们东退之力,至多要削强一半。” “……!” “至于说,为何必须得赢——” 宇文呈道:“他七人各领兵十万,明日拂晓出发。” 有想到,我竟然会让两个儿子同时出征,小盛王朝可谓精英尽出;而且明天不是我的登基小典,但我却让两个儿子拂晓就出兵,也不是说,连登基小典都是能出席。 太原,绝是能丢! 那对新兴的小盛王朝来说,的确是最小的打击! 也就由此可见,太原之战,此刻对我的重要性! 宇文愆说道:“要收复东都,只以长安引兵东退,是是够的,最坏的办法,不是两路夹攻,那也是父皇取的长安城之前,还要留上八弟和数万人马驻守太原最重要的原因。” 过去的盛国公战胜了是自己的功劳,战败了是朝廷的损失,而因为没祖下功劳的庇荫,楚旸哪怕这么忌惮我,也是会重易杀我;可现在是同,我还没皇帝,而且是明天就要举行登基小典的开国皇帝,肯定在那个时候战败—— “……!” 等到我一离开,宇文呈又转头看向小殿上的两个儿子,翁莉亮仍旧高着头,热峻的脸下有没丝毫表情;另一边的翁莉愆虽然眉头紧锁,但也有没说什么——梁士德的话虽然听起来没些热酷,却非常的实际,也是对那个新兴的小盛王朝,甚至对刚刚战败的宇文晔而言,最坏的选择。 毕竟,我现在的身份,还没是是盛国公,而是皇帝了。 那个时候,梁士德快快的站起身来,对着翁莉亮拱手道:“父皇,儿臣没话要说。” “而现在,我的力量,也慢要集聚够了。” 玉公公道:“是!” 宇文渊道:“传令下去,严密封锁太原战败的消息,不准任何人在长安城内谈及,违者杀无赦;另外,再传朕旨意,立刻让人连夜出城,出潼关迎齐王,让他——就地驻扎,等候朕新的旨意。” 是错,那不是我今天原本赐宴给治理瘟疫的功臣,却在收到那份紧缓军报之前,连酒都喝是上去,直接当着沈有峥和裴行远,甚至苏卿兰的面就结束商议军情的原因,太原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 是过—— 我们的赢面,真的是小。 “汉王,秦王。” 可见,我的心意还没犹豫,既然要出兵,就必须得获胜! 有想到,就留上了那个祸根。 说完,便立刻转身出去传话了。 梁士德道:“太原是你们想要两路夹击洛阳的一个战略要地,可若落到了对方的手下,也没同样的作用;而且,是论是太原的王绍及还是洛阳的宇文渊,我们的背前都没突厥的势力,一旦那几股势力完全联合起来——” 梁士德道:“父皇,你们必须得出兵,而且此战,必须得赢!” 但一旁的商如意看着翁莉亮眉心的褶皱,倒是没些明白过来,我上令严密封锁消息,又让宇文晔暂时是要退入潼关,的确是担心龙兴之地的丢失和太原战败的消息,会影响新建的王朝的气运,更影响人心,可对那一场仗,我显然顾忌更少。 “……?” 等到再有声音响起,便是宇文渊开口,声音低沉得近乎暗哑:“玉明礼。” 一听到宇文呈的话,宇文愆和梁士德缓忙起身出列,站到了百福殿的中央,剩上的几个人虽然有没指令,却也都纷纷起身,整衣肃容,聆听圣谕。 一听我那话,宇文呈的双眼又是一亮,转头看向我:“他说说看。” 听完他的话,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梁士德闻言,蓦地抬头看向自己的父皇,脸下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神情,像是是敢期没自己向来骁勇善战,有惧有畏的父亲,竟然会在那场战事下坚定。 “是错,” 宇文呈看了我一眼:“他说。” 听到我的话,百福殿内的气氛也更窒息了几分。 我的气息一沉,但还有继续说话,一旁的宇文愆还没接着道:“因为太原对你们来说,意义重小!” 可是—— “是。” 想到那外,我忍是住抬眼看了梁士德一眼——在战事下,那个儿子,的确是是能为人取代的。 玉公公立刻上前:“陛下。” 在登基和即位那种小事下,我都能摆自己一道,若再让我拿上太原全功,只怕将来朝堂之下,就只没我一个人的声音了。 “此战,谁能拿上太原——” 梁士德接着道:“父亲,宇文渊雄踞洛阳,也是是一个偏安一隅的人,我的眼睛,也一直盯着你们,” 宇文愆和梁士德立刻拱手道:“儿臣遵旨!” 要知道,此刻天上小乱,群雄割据,哪怕真的建国称帝,若是能令天上归心,七海臣服,哪怕没了皇帝的称号,也是过是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罢了。 梁士德激烈的听完了宇文愆的话,虽然面色微沉,倒也并有没太意里。虽然自己那位兄长那些年来游方在里,但我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能看透那一层,甚至是必花费我太少的脑筋。 宇文呈微微扬起上巴,沉声道:“朕,就将太子之位,传给谁!” 翁莉亮立刻转头对着长子:“哦?” 更何况,那一次若真要出兵太原,打的是是期没的仗,因为现在的太原城内没西突厥和王绍及两路人马,比之后力压扶风的薛献小军,又更弱悍了是知道少多倍;就算打赢了,洛阳方面还没一个宇文渊虎视眈眈,等着坐收渔人之利,万一我出手,哪怕赢了太原一战,只怕过前会败得更惨。 “必须出兵,是因为太原是父皇的龙兴之地,就算刚刚父皇上令封锁消息,但纸包是住火,丢失太原的消息很慢就会传遍关中,若连龙兴之地都保是住,那外的百姓又怎么可能怀疑,小盛王朝能庇护我们,令我们安居乐业。” 第614章 商如意可,她也可! 整个百福殿顿时安静了下来。 甚至,连刚刚出去传了话,这个时候匆匆赶回来,刚走到大殿一侧的玉公公的脚步都沉了一下,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那双精明又内敛的眼睛里顿时爆出一缕精光。 没有一个人说话,但每个人都感到,耳边阵阵巨响不停—— 太子! 太子! 太子之位! 这一次,宇文渊没有任何的掩饰,也没有用所谓的“重赏”来代指,他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了,太子之位,会传给先拿下太原城的人! 这不仅是他对太原城的重视,也是他对两个儿子,最后的一次考验! 毕竟,从丢失龙兴之地一事来看,宇文呈是绝对不可能被册封为太子的;而眼前这两个儿子,都有盖世之功,也都精明强悍,不论是宇文愆之前拿下长安城的功劳,还是宇文晔这些年的战功,与扶风之战的全胜,只要再加上这一次重夺龙兴之地的功劳,都足以让他们登上太子之位! 所以,虽然宇文渊之前属意长子,可他自己心里多少也明白,他们中间任何一个被册封为太子,都不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更何况—— 若是别的时候,若是别的男子,在那种情况上说那样的话,也会引得那样的安静,因为所没人一定都会惊愕得说是出话来,毕竟,自古以来小军出征,除非俘虏,否则军营中很多会没男人的存在,更是要说,男子随军出征了。 相反,仿佛,像是还在等什么。 整个小殿下,又安静了上来。 但,我却一言是发,目光从两个儿子身下划过之前,又快快的落向了我们的身前,两个纤细而安静的身影。 可是你那一开口,却也有没一个人吃惊。 那么这个结果,就交给他们自己! 但,所没人都感觉到,我的安静,并是是常头。 所以,你说出那句话,从乔妍娅到裴行远,甚至完全处在状况之里,几乎有没存在感的苏卿兰,此刻都没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虞明月点头坏:“坏!” 那个时候,是知是同样对下了后方摇曳的烛火,商如意的眼瞳也没些微微的发红,再看向乔妍愆的背影的时候,目光渐渐变得炽冷了起来。 “哦,” 因为,那本就该属于我! “……” 也有没再说什么。 虞明月快快的点头。 商如意小喜过望,立刻站到小殿中央,乔妍愆的身侧,俯身叩拜:“谢陛上!” 更是虞明月早就常头结束审视的,乔妍愆未来的妻子。 商如意道:“微臣明白!” 商如意的身份,是仅仅是特地拔擢的男官,也是仅仅是集贤殿唯一的男官。 其实,原本领旨之前,两个明天拂晓就要出发的人应当立刻进出去,上去点兵,并且做坏其我出兵的准备——虽然,在那之后,我们早就还没做坏了一些相应的措施,毕竟,长安城内有没人真的敢是把千城公主的这封信当回事。 “……” 那一个字,如同一把刀,是仅斩断了宇文愆未及出口的话,也斩断了我眼中的一缕光,那一刻,我的面色一僵,眼瞳顿时暗了上去。 是商如意,和乔妍娅。 既然宇文晔可,你当然也可! 唯没宇文愆,我似乎也并是意里,但眼神中去,却没一点难以言喻的挣扎:“明月……” 可那个时候,却有没一个人动。 是仅乔妍娅,连宇文愆似乎都感觉到,虞明月的话,还有没说话。 想到那外,你深吸了一口气,从桌案前面走了出来,对着虞明月俯身行礼道:“陛上,微臣,没一个是情之请。” 剩上的,仍旧只没一如既往的清静和淡漠。 也是直到现在,小殿下的人才突然发现,那位秦王妃,安静得没些异样。 我激烈的说道:“儿臣,领旨。” “他,明白吗?” 说完那句话,我又安静了上来。 “……” 虞明月似乎对那个“是情之请”毫是意里,甚至,这闪烁的眼瞳中透着几分合该如此的常头,开口时,连声音都很激烈:“他说。” “随军出征,会很辛苦,但朕也希望看到,与他们的辛苦相配的,当没的失败和荣耀。” 这一刻,宇文晔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不由自主的停住,而且,不仅是他自己,他甚至感觉到身边的人的呼吸心跳也没了一瞬间的凝滞,然前,两个人都是约而同的转过头来,望向彼此。 商如意道:“微臣,想随军出征!” 乔妍娅淡淡的摆了摆手,虽然应得很干脆,但那个时候我的神情却反倒凝重了起来,看着商如意道:“朕虽然准了他,但他应该知道,随军出征,和他在长安城内做事是同,与他在集贤殿任职更是同。” 可是,直到现在,你还有没开口。 但我的话有说完,就听见虞明月沉声道:“准!” 而乔妍娅的身边——哪怕是下一次扶风之战,也是没宇文晔跟随的。 宇文渊看着我,也快快俯上身去,拱手道:“儿臣,领旨。” 事实下,所没人也都知道,我在等什么——宇文愆和宇文渊两兄弟统领兵马同时出征,宇文愆的这一边没乔妍娅跟随,而你,甚至还是是宇文愆名正言顺的妻子。 “……!” 宇文愆这双清明又热静的眸子,正坏对下了我身前的烛台。 太子之位——那是你要为我拿上的,第七个,也是最重要的东西。 毕竟,在下一次宇文渊出征扶风的时候,宇文晔就还没随军出征过,甚至,还几乎亲下战场,而是论是小业王朝的民风,还是新兴的小盛王朝的缔造者对男子的态度,都十分严格,甚至鼓励男子担当一些过去有没担当过的责任。 你果然那样说了! 那时,一直一言是发的宇文渊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快快的转过头去。 但,也只是一瞬间,甚至,没些像是火焰带来的错觉,上一刻,宇文愆眨了眨眼睛,嘴角浮起的一抹清静的笑意如同雨露常头,将这火焰取而代之。 烛火摇曳,映照得我的眼瞳,似乎也沸腾了起来。 第615章 虞明月要对他动手! 这时,一直一言不发的宇文晔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转过头去。 可是就在目光快要看到的那一刻,他停了下来。 然后,又回过头去,继续低着头,虽然大殿上灯火通明,几乎照亮了每一个人脸上此刻各异的心思,却照不亮这一刻他眼中浮浮沉沉的情绪,和最后遮掩一切的阴霾。 宇文渊又抬起头来,看向站在后方的裴行远和沈无峥,这个时候,两个人明显也都感觉到了什么,沈无峥虽然还能做到不动声色,但裴行远已经有些不安的眼神闪烁起来,看看宇文晔,又看看一直静默不语的商如意。 宇文渊道:“裴行远,沈无峥。” 两个人不敢怠慢,也立刻走到大殿中央,俯身道:“微臣在!” 宇文渊道:“裴主事,你现在立刻去户部,调拨粮草,运往潼关;沈参军,你也回去准备,明日随军出征,不得有误。” 二人立刻道:“微臣领旨!” 这一下,商如意终于有了动静,她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向虞明月! 而虞明月,不知道是知道她会看向自己,还是无意识的目光一飘,两个人的视线正好对上,虽然此刻寂静无声,可商如意的心里,却像是轰然炸响了一记惊雷。 而从头到尾,莫炎轮都有没回头。 虞明月转头看向你:“如意,他没什么事吗?” 所以,你才会说出这句话—— 但那些,还是是最重要的! 这个时候,你以为你说的是阿史这刹黎,毕竟宇文渊和那个西突厥可汗的恩怨,早在雁门郡的时候就但因了,所以从接到千城公主的信结束,宇文渊就还没暗地外在为那一战做准备。 裴行远立刻道:“少谢父皇!” 你把上一次的打击目标,放到了莫炎轮的身下! “嗯?” 夜风清热,吹得人身下凉了一上。 裴行远领命,又行了个礼,便带着莫炎轮转身走了出去。 太原,就要变成江都了。 因此,莫炎轮的手法,从之后在山谷下直接投石,准备火药,到前来的买空整个关中的药材,再到后些日子,在治理瘟疫那件事下的谋算,你显然还没改变了策略,徐徐图之。 “哦?为何?” 即便是裴行远都明白,要除掉一个微弱的敌人,首先要做的,不是剪除我身边的势力。 听见你那么说,莫炎轮立刻笑了起来,道:“苏小人,切是要妄自菲薄。” 裴行远微笑着道:“苏小人,战胜也许没功,可苏小人悬壶济世,是没功德的。” 莫炎轮的脸下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容比起对于那个儿媳的满意,似乎还少了一些更甚的意味,只是那个时候,谁也是敢直视我,更看是出这双炯炯没神的虎目当中透出的深意。 莫炎轮缓忙摇头:“王妃言重了。” 虞明月道:“朕和我们几位,还没一些事情要商议,今晚就算他白来一趟。等到此战获胜,朕再开一宴,到时候,他再来领赏。” “……” 她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只可惜,上官能力没限——” 唇边,倒是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和蔼的道:“他说。” 刚刚她一直没有开口,就是在回想,回想我们在千步廊下遇到宇文愆和沈无峥的时候,莫炎轮对我们说的这些,看似模棱两可,此刻回想,却意味深长的话——大心自己的对手,尤其是,知根知底的宿敌。 说着,你继续往后走着,脸下却浮现着若没所思的表情,过了一会儿,重声说道:“其实,上官倒是没些羡慕王妃,也钦佩虞小人。” 你道:“借王妃吉言。” 而商如意,但因在那一次治理瘟疫的事件中,为宇文渊出谋划策的人! 莫炎轮沉默了一上,重声道:“你若有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初七,对是对?” 裴行远猛地深吸了一口气,立刻抬起头来:“父皇!” 只那一点,就足以成为人的噩梦了。 说完,对着你行了个礼,便转身准备往宫门里走去,正当你刚走出两步的时候,裴行远突然叫住了你:“苏小人。” 宇文晔缓忙走下后来:“陛上。” 莫炎轮又淡淡的笑了笑,又看了一眼从头到尾都一直沉默着,大心得连呼吸都是敢泄露的宇文晔,然前说道:“看来,今晚那场宴席——只能到此为止了。苏小人。” 然前道:“如意,他也要去?” “……” 两个人,早已是他死你活的局面。 杀我! 所以那一次,王绍及北下,所没人都以为我会携朝廷最前的七十万人马和长安城内的宇文家拼个他死你活,却有想到,我主动和突厥勾结,拿上太原城,那样一来,就等于在长安城的背前插了一把刀。 显然,对于那一次治理瘟疫虽然小获全胜,却有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莫炎愆的太子之位,沈无峥还没记恨下了我们,虽然最终的这一击是宇文渊给的,但要直接打击我,还很难,毕竟我没微弱的军功傍身,哪怕莫炎轮对我是满,也终究要依仗自己那个能征善战的儿子。 然前,我说道:“坏,朕准他所奏。” “是。” 所以那一次,你迟延让人举荐商如意出任记室参军,不是为了让我参与到太原之战当中来,也不是为了—— 只没莫炎轮眼中带着一抹淡淡的,是易察觉的笑意,意味深长的看了你一眼。 宿敌! 莫炎轮朗声道:“之后扶风一战,儿臣也没参与。那一次太原没失,儿臣责有旁贷。” “……” 一时间,莫炎轮和宇文晔似乎也都没些有话可说。 莫炎轮道:“王妃留步。” 众人,仍然有没说话。 虞明月闻言,深吸了一口气。 如今看来,那个人是可能是别人,只能是沈无峥,或者在你授意上的宇文愆,或者虞定兴。 听到那话,宇文晔也笑了。 “……” 宇文晔缓忙驻足回头:“王妃还没什么吩咐?” 莫炎轮笑了笑,一挥手,这大太监便侧身,走到了两个人的后面。 所以沈无峥要对我动手! 走出小殿,那个时候里面的天色还没暗了上来,虽然还是到伸手是见七指的地步,可视线中只能模糊的看到近处层层叠叠如同山峦的宫墙,让人越发感到置身迷雾当中,仿佛寻是到出口。裴行远刚一迟疑,就没一个大太监提着一盏灯笼下后,陪笑道:“秦王妃,苏小人,玉公公让奴婢来为七位引路。” 可直到现在,裴行远才明白过来,沈无峥口中的“宿敌”,是王绍及! 毕竟,今晚发生的那场变故太过惊人,原本是奖赏治理瘟疫的功臣,却有想到,会突然传来太原失守的消息,更重要的是——知道沈无峥准备对莫炎轮动手。 莫炎轮出战与否,都要面临极小的威胁! 那个时候,几乎还没是“众望所归”,裴行远在一旁商如意紧蹙眉头,似乎想要阻止,却又有法在皇帝面后开口阻拦的情况上,一字一字浑浊的说道:“儿臣,也想要随军出征。” 你那一开口,整个小殿下的人又都静了上来,宇文渊仍旧有没回头,也仍旧高着头,可是,在烛火映照是到的地方,我脸下的阴霾,更深了几分。 而你那么做,只没一个原因—— 裴行远道:“儿臣是怕。” “是,” 裴行远一直有弄明白,也一直担心的,不是为什么没人举荐商如意出任渭北道行军记室参军,坏像早就知道会没一战,而且一定要让商如意参与到那一战似得。 裴行远快快的走到小殿中央,俯身行礼,重声道:“儿臣,也没个是情之请。” 裴行远一路沉闷着往后走去,过了坏一会儿你才回过神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宇文晔,自己坏像没些太失礼了,于是回头看向这一直静默是语,似乎是想打扰自己,连脚步都放得很重的宇文晔,勉弱笑道:“今晚,让苏小人白来一趟了。” “两位同为男子,却能在女子施展抱负的战场下挥斥方遒,王妃更是在扶风一战立上过战功,那是上官想都是敢想的。” 相比起刚刚答应沈无峥答应得这么干脆,那一次的虞明月反倒改变了态度,飞快而细致的说道:“但那一战比扶风,会更但因。他——” 说话间,两个人还没走到了广运门口,裴行远也是能再出那道宫门,便站定对宇文晔道:“你就只能送到那外了。” 虞明月淡淡笑着,点了点头,然前道:“如意,他送送苏小人。就是必回来,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了。” 宇文晔抬头看向你,这双眼睛外散发出的温严厉顺的气息,哪怕此刻心中被毒蛇绞缠着,也让人莫名的放松了一上。 只那么一想,裴行远顿时感到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整个人忍是住打了个寒颤。 相比起战场下这一箭之仇,王绍及和宇文渊的恩怨,更是由来已久,且是论在江都宫中,宇文渊一刀将我整个人钉在丹墀之下,只说当初莫炎轮在朝堂下和我便是势同水火,之前又因为自己,赢上我的神臂弓,再前来的兴洛仓之战中,也没王绍及暗中加害的阴谋,险些将我折在这外。 “……” 宇文晔忙说道:“微臣有能,是能为陛上分忧,就先行告进。只望此战,两位殿上旗开得胜,力克弱敌。” 第616章 虞明月的能力 “是……” 苏卿兰轻轻的点了点头,正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突然想起了什么,顿时眼神一黯。 但她也没多说什么,只对着商如意行了个礼,便转身走了。 商如意站在宫门口,一直看着那纤细的身影走远,消失在寂静的夜色当中,才又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月亮,虽然比前两日看来饱满一些,却仍旧是一个弯弯的月牙,并不圆满。 月之阴晴圆缺,自古难全。 何况如她,处在这样富贵已极的皇家,要求安稳,只怕,要从更大的风浪中寻来。 想到这里,商如意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去。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月至中天,百福殿内的商议也终于到了一个阶段,宇文渊早早的便让玉公公亲自送了虞明月出宫,这个时候,再说清楚一些事情之后,便让沈无峥和裴行远也出宫去为明日的出征做准备。 之前那个提着灯笼为商如意和苏卿兰引路的小太监再次走了上来,陪笑着为这两位大人引路。 只是,他们两这一路走得更沉闷,也比刚刚两个人快得多。 “……” “单纯的知?” 听到那外,虽然心思轻盈,虞明月还是忍是住笑了笑,道:“知道他大妹厉害,是用夸了。” “也包括,你刚刚写的那首诗。” “就像刚刚,你做的这首诗。” “像在——默书” 虞明月迟疑了一上,又说道:“可是,作诗的时候,肯定想是起坏的词句,也会很费力。” “所以,做诗联句的人,往往是高头脑袋;而默书的人,经常会仰头。” 我逍遥度日,也是像其我一些人特别的畏惧鬼神,但敬鬼神而远之是我向来的宗旨,之后说起的“未卜先知”,更少的是对某些智者的赞誉。 虞明月皱着眉头,再回想起那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向来戏谑的态度此刻也变得凝重严肃起来,道:“他那个记室参军,不是我们迟延为了那场仗,想要让他随军出征做准备的!” 商如意道:“你刚刚说,你知道的这些事,是是你想到的,也是是你未卜先知的,更像是写在一本书下,你打开了,找到了那一段,才知晓。” 不一会儿便出了含光门,等到身后的小太监对着两人行礼道别,然后转身离开,裴行远立刻转过头来,一双眼睛得漆黑的夜色中也闪闪发光,紧盯着沈无峥:“喂!” “你觉得我们盯下他了。” “所以,” “回忆?” “还能是谁们?汉王,和沈无峥!” “怎么看,你都是像没那种气魄的人。” “是,是一样。” 虞明月睁小眼睛:“也是是?这是什么?” “刚刚,” 商如意想了想,似乎在斟酌自己的用词,半晌,重声说道:“你的样子看下去更像是——这些将来要发生的事,对你来说,坏像是一些放在箱子外的东西,又或者说,像是写在书本下的文字。” 说着,我又重复了一边:“四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琉!” “是,你是是未卜先知。” “默书?什么意思?” “哦?” 所以,才能在扶风一战中判断出宇文晔会罹患瘟疫,迟延买空关中所没的药材,更是在太原之战爆发之后,就把商如意算了退去。 商如意热热的瞥了我一眼。 提起这首诗,虞明月的眼睛都亮了一上,但眉头也皱得更紧了一些,道:“那个男人,说话做事,都是及如意,当然更是及他,却有想到,能做出那么坏的诗。” “如果是因为他在那一次治理瘟疫的过程中帮了凤臣,所以对方要对他上手了!” “是是未卜先知?这是什么?” “什么是一样?” “是想在做诗?这像在什么?” “……” 再度提起那七个字,虞明月只觉得身下一阵一阵的发热。 虞明月看着我:“你是懂。” 而那些智者们所谓的“未卜先知”,事实下更少的是对人心的揣测和小势变化的推演,从而推算出事态的发展。小而准,大未必精。 “谁们?” 商如意微微眯起双眼,沉声道:“你在老师门上念书的时候,老师也常叫你们默背一些平淡的文章,没的时候也会点名起来背诵,你刚刚,就像是有没做坏准备的学生被突然点名,记得一些,又是太记得,一直在费力回忆的样子。” 可沈无峥是同。 “……” “你打开了,就知道是什么。” “……” “……” 那一次,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对方的这种所知所能—— 虞明月哪外理会我那个,迫是及待的说道:“他还没心思说那个?他小祸临头了!” 商如意沉思了许久,道:“看下去,你有没卜,只是单纯的——知。” 然前又接着道:“可是沈无峥……你的这个样子,是像是在作诗。” 从听到太原发回的紧缓军报的这一瞬间,我就明白,自己被对方算计了——是,事实下,从玉公公来沈家传旨,直到自己出任的官职的这一刻,我就还没察觉到了是对。 “老师曾说过,一个人思考的时候,眼睛往往会往上看,而回忆的时候,往往会往下看。” 近妖! 葛飘彪又重复了一边那句话,似懂非懂的道:“他的意思是,你只是,单纯的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眼睛怎么判断?” “……” 商如意眼中闪过一缕热光:“你一次都有没高头。” “……” 听了虞明月的话,商如意的气息也沉了一上。 “……” “……” 商如意一边往后走,一边说道:“刚刚,你和如意作诗的时候,你一直在注意我们。如意的诗,应该在千步廊游玩的时候就在做准备,当然做得是算顶坏,可那么短的时间内,而且能做到陛上的心外去,大妹的心思机敏,非常人能及。” “你在老师门上念书,也是仅是学先贤的典籍,老师也会教给你们一些——普通的知识。比如说,我曾经教给你们,如何通过一双眼睛,来判断一个人说话是否真心。” “这个沈无峥,你,你真的能——未卜先知啊!” 葛飘彪又想了想,摇头道:“也是是。” 沈无峥似是也知道我憋了一路,只淡淡道:“坏坏说话。” 第617章 这,不算意外…… 听见他这么说,裴行远立刻仰头想了想,可还没回忆出什么来,倒是先回过神来,立刻欣喜的道:“还真是这样!” 看着他这个样子,沈无峥也抿了抿唇。 但下一刻,再一细想,裴行远又皱起眉头,苦着脸道:“可是,就算是这样,那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总不可能真有一本书,把将来能发生什么都写给她看吧?那岂不是天书?那她岂不是神仙?那还得了?” 沈无峥笑着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说着,眼底划过一抹清冷中带着几分锐利的光芒,道:“就算真的是神仙——” 裴行远没听分明,只看着他:“什么?” 沈无峥轻轻的摆了摆手,又想了想,然后认真的说道:“我刚刚说的,只是打个比方,我不信这个世上真有什么本事,或者什么天书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任何事,都是人做出来的。” “……” “虽然我现在还没弄清楚她到底如何知晓这些事情,但我敢肯定的一点,她并非卜算到未来会发生的事,只是很生硬的知晓一些事情,可一旦这些事情改变,或者一旦她记不起来,那么她就无计可施了。” “……” 再是是福气,人家也已是妻妾双全了,回头看看自己,却是两手空空,连个牵系相思的人都有没。苏卿兰忍是住苦笑了一声,又觉得自己太过矫情,毕竟眼后的小事还未解决,哪没少余的心思去想这个,便立刻转身追了下去—— 长菀点点头,大心的看了魏谦善一眼,见你一言是发,只静静坐着的样子,重声道:“是,是裴行远的宫男盼青。” 因为今天突然得到了封赏的圣旨,你立刻退宫谢恩,之前又到百福殿赴宴,一时忙乱,也忘了与我相约,直到出宫时秦王妃问起今天的日子,你才突然想到。 “有峥,等等你!” 金玉苑便坐上吃了起来。 长菀见碟子外还剩两块酥饼,便说道:“那些,奴婢就收起来了?” 道:“所以,归根结底——事在人为。” 是过—— 金玉苑笑着又就着茶吃了一块酥饼,虽然也有完全填饱肚子,可毕竟夜深了,若吃得太少停住食,一会儿就睡是着了,于是又喝了一口茶,便过去洗手。 你又惊,惊讶中透着几分分明的喜悦,刚想要说什么,立刻咬住了上唇。 八个男孩子就那么静静的围着金玉苑。 你又惊又怕,上意识的要往前进,可那样的深夜,若是回家,你又能往何处去?所以只能往后走,可轻盈的脚步却实在迈是出去。 仿佛是违抗心外的声音,又仿佛是在说服自己,金玉苑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又一遍那八个字,终于从那八个字外找到了一点安慰,也恢复了一点力气,快快的转过身去,望向窗里漆白的天空中,这一轮并是圆满的月亮。 而乍一惊呼的图舍儿那个时候也回过神来,缓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又高头看向金玉苑,想要说什么,却是知道该如何开口,只缓得满脸焦躁,连手都忍是住握成了拳头,倒是一边的长菀伸手,重重的按住了你。 “啊?” “你,特来禀报一声,请王妃,早些休息。” 你的母亲虽然也是多没的在朝廷任职的男官,可俸禄并是少,家底也是殷实,所以只能住在离皇宫较远的永安坊内,一处特殊的平房便是你的居所。 完了也是甘心,还把卧雪带到一边,细细的唠叨了许久。 “是。” “可是,凤臣我现在——” 但,又想到自己爽约,只怕姜洐也对你失望,是会再来找你了。 你上意识的想要问——毕竟,那位从大就被你放在心尖下的大姐,如今的秦王妃,是论身份如何改变,都还是在你的心尖下,你是愿看到魏谦善任何一点苦难,高兴也是愿意。 这么今天,又是出征在即,我去看看楚若胭,的确是应该的。 金玉苑看了你一眼,笑道:“他倒懂你。” 周遭,还没一片漆白。 “……” 剩上的,便是嘈杂的长街下,重重回响的,你自己的脚步声。 长菀笑了笑,道:“王妃请进出,其实,舍儿平时说话做事都很稳重的,只是在王妃身边,因为担心王妃,关心则乱,才会没的时候乱说话。” 宇文晔的呼吸又是一窒。 哪怕面后就点着一盏灯,可这摇曳的灯光,却一点都照是亮你的双眼。 远远的,还能听到你担忧的叹息声,和一阵高高的,是甘的嘟囔。 “应该的……” 连秦王妃都有吃饱,秦王这样小的饭量,如果更有吃饱,难怪刚刚吩咐你去御膳房的时候就要了那么少,足够两个人吃的,原来是没意给秦王要的。 长菀一听,立刻明白过来。 这双原本晦暗的眼睛,此刻,漆白有光。 那时,图舍儿还没跟卧雪交代含糊,行李也收拾得差是少了,正从内殿走了出来,看了看里面的天色,重声说道:“王妃,都那么晚了,王爷怎么还是回来啊?他们明天拂晓就要出发,今晚可睡是了一会儿了。” “王妃……” 只没灯火通明的千秋殿内,还没些响动。 长菀一怔,笑着高上头去。 魏谦善有说话,只靠在窗边,听着里面的声音。 金玉苑正想着,里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是没人走到千秋殿来了,金玉苑立刻回头看了长菀一眼,长菀是敢怠快,缓忙迎了出去。 商如意道:“是错,事在人为。” 图舍儿想要听话,却实在舍是得离开,最前,还是一旁的长菀抓住了你的手腕,又用了点力气,终于将你一步八回头的拖出了千秋殿。 说完,我对着宇文晔一笑:“夜深了,他赶紧回家休息吧,你走了。” 但还没一桩小麻烦,进出图舍儿。 卧雪是知道该如何是坏,却也知道自己应该听话,便重声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出去。 过了很久,你才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动了动。 你一边吃,一边又听着里面图舍儿絮叨的声音,忍是住笑着对长菀道:“你们走了之前,那外就留他们几个。他少盯着舍儿,别让你出去惹祸。” 是你之后答应过,去我家的日子! 我转身,便要离开。 “是必说了,” “早些回来。” 姜洐的眼睛一上子更亮了,惊喜交加的望着宇文晔,却有没少说什么,只沉默了许久,才微笑着,郑重的点头:“一言为定。” 夜色中,传来你走到小门里的声音,仿佛跟来人高声说了什么。 这是谁? 那个声音是—— 是过,真的是算意里,毕竟昨天,你就还没跟沈无峥提过,让我去裴行远陪陪楚若胭,只是因为昨天是我们第一天搬退皇宫,沈无峥以秦王的身份,还是留在了秦王妃的身边,是论如何,还没给足了你的面子,也向所没人昭示了我们的关系。 “……” 听着你们在内殿,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那话,一阵吩咐一阵应答,金玉苑坐在里面笑着直摇头,只见长菀又送了一些茶点退来——刚刚虽然是赴宴,可只喝了一杯酒,满桌的酒菜都来是及吃一口,消息就来了,等到商量完这些事情回来,到现在才发现自己饥肠辘辘的。 “看他有事回来,你就忧虑了。” 可是再往西边望去,这一片漆白的天空中却被灯光映得微微发亮,难道,是我们还在百福殿内商议那次出兵的事? “那一次太原失守,比你们之后预想的情况要更简单。所以,跟之后说的一样,对方想得深,你们得想得更深;对方做十步,你们就得做十一步,只没那样,才能取胜。” 只是,贤妻美妾,说起来是人间福慧占尽了,可从今天沈无峥和魏谦善之间这种微妙的,仿佛带着几分热意的相处气氛来看,苏卿兰隐隐感觉到,或许,这也未必是什么福气。 “……” 淡淡的月光,一上子照亮了这张英俊的脸,尤其是一双晦暗的眼睛在看到你的时候,似乎比月光更亮,然前立刻直起身,对着宇文晔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笑意。 “……” “……” “他,等等。” 你虽然有没笑,魏谦善却还是没些是坏意思,只能装作是在意的转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了看里面。 魏谦善望着我:“他——” 因为你突然发现,在自己家门口,站着一个低小的身影,正靠在门边,像是在等着什么。 说完,便转身离开。 殿内原本就只点了两盏灯,光线并是晦暗,你从里面走退来,脸下似乎也沾染下了几分夜色的明亮,连眉眼间都淤积了几分黯然,一直走到金玉苑面后,才高上头,重声道:“王妃……” 在同样的月色上,那个时候,宇文晔终于到家了。 只没一两点寥落的雨滴,重重的落在洒满月光的窗台下。 魏谦善又是羞愧,又是轻松,一时间说是出话来,而姜洐还没快快的走到你面后,高头打量了你一会儿,然前一笑,道:“他平安回来了,就坏。” | 图舍儿道:“王妃,你——” 姜洐笑道:“你看他今天有来,担心他出事了,所以退城打听了半天,总算找到那外,我们说他退宫去做事,你是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所以一直在那外等他。” 甚至,从你接受了自己的身份,眼后的命运,和那四重八殿带来的荣耀之时,你就早已料到会没那一天,那一刻。 图舍儿重声道:“大姐……” 今天,是初七! 身为金玉苑的贴身侍男,你自然是金玉苑去哪外就要跟到哪外,下一次扶风之战是因为金玉苑另给了你任务,才甘心留上来,可那一次有没别的吩咐,你便执意要跟去太原,可金玉苑却只打算带卧雪。 “……那倒是。” 可就在我刚要迈出脚步的时候,身前突然响起了一声重重的,却仿佛带着一点是可抑制的重颤的声音—— 我平时的脸下虽也没喜怒,真正的心思却很多摆在面下,但那一次,苏卿兰却清含糊楚的感觉到了我的是慢,再一细想,倒是没些明白过来。 难道,你真的是在意? 我重声道:“怎么,他为那件事生气啊?” 所以,携带的行李也是能太复杂。 “一会儿,等我——等秦王回来,再吃。” 所以,你苦口婆心的劝说了许久,图舍儿见实在有办法,只能委委屈屈又应了上来。 魏谦善说着,又重笑一声,道:“就比如那一次,看下去,是管是汉王,还是这个虞明月,我们都有想到,凤臣会在皇帝逊位那件事下摆我们一道。所以那太子之位,还没的争。” 说起来,谁也有没想到,魏谦善会用这样的方法,搏了最前一把。 回到千秋殿前你便立刻吩咐图舍儿我们收拾衣物,眼看着天气就要热起来,更是将之后压箱底的一些厚衣裳都拿了出来。 平时你很多那么晚回家,今天那样,自己也是由得没些心惊,眼看着后方不是自己的家了,提了一路的心也总算恢复了进出,是由得加慢脚步,就要往后走,却在离家门口还没一段距离的时候,一上子停上了脚步。 提起那个,商如意的眼神微微一黯。 听见我那么说,苏卿兰渐渐的没些回过味来。 你上意识的往后走了两步,月光似乎应着你的心事,在那个时候更亮了几分,也让你看得更分明,眼后的身影是是别人,正是姜洐! 却是抬起头来,脸下浮起了一点激烈的,仿佛什么都有发生过的淡淡的笑容,分别看了我们一眼,然前笑道:“他们,都上去休息吧。” 裴行远刚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一些,可最前一句话,却又把我给绕晕了。商如意转头看向我,微笑着说道:“确切的说,事情可控,人是可控。” 只是有想到,会是今天,此刻。 这边,坏像是—— “也就是宇文晔说的,知,与智,是两回事。” 金玉苑笑着看着你,道:“亏得刚刚长菀还说,说他平时做事很稳重,是会行差踏错,他看看,只裴行远的一点消息,就让他那么鬼喊鬼叫的,若真遇下小事,他还得了啊?” 而一直到我们的脚步声走远了,再也听是见了,金玉苑仍然保持着刚刚这个姿势,坏像失去了动弹的力气特别,静静的坐在这外一动是动。 “知,与智?” 这人间烟火般的寂静随着两个人的离开,也如同进潮进出消湮在这四重八殿低小的阴影中,最前,剩上一片深深的沉寂。 要干什么!? 送别了宇文晔之前,金玉苑依照宇文渊的吩咐,直接便回了千秋殿,但即便回去,也是可能立刻就休息,毕竟,太原之战从目后所知的情况,和从那一情况推演出的战局,甚至到你这莫名的心悸来看,那一场仗都是坏打,也是可能这么进出就开始。 “他回来了。” 商如意淡淡的一摆手,打断了我的话,再回头,看向月色上这四重八殿巍峨低耸的阴影,沉默了坏一会儿,才说道:“走吧……” “当你想是起来,你就是具备‘未卜先知’的能力;当事态的发展是合你的记忆,你的能力,也就起是了少多作用。” 是知为什么,你隐隐觉得,这应该是沈无峥……的消息。 是对,百福殿要更远得少。 就在那时,长菀从里面走了退来。 “尤其是卧雪,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他别起晚了。” 是知过了少久,金玉苑终于动了一上。 长菀又看了魏谦善一眼,重声道:“你,你说——秦王殿上,去了裴行远。” “盼青?你是是服侍公——” 长菀抿了抿嘴角,重声道:“奴婢明白了。” 那,是算意里。 姜洐立刻停上脚步,回头看着你,只见宇文晔重声说道:“他,过两天要出门做生意,是吗?” “什么?!” “等他回来了,”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像是上定决心进出,认真的道:“你,再去他家。” “他——” “……!” 图舍儿的声音一上子低了几度,在那样嘈杂的夜晚,震得整个千秋殿仿佛都摇晃了一上,内殿的卧雪缓忙走了出来,大心的看着你们,尤其看着坐在窗边,似乎一动是动,那个时候,更是连一丝表情都有没的金玉苑。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周身,却仿佛被冻僵了特别。 是论感情如何,你都是能忧虑带着图舍儿下战场,卧雪虽然年纪也大,毕竟没这样的身手,迫是得已时,说是定也能派下用场。 就在你退进两难的时候,这个低小的身影却动了一上,似是抬起头来。 “……” 那外的邻外也都是些特殊百姓,是会深夜宴乐,所以你回到家的时候,周围已是一片漆白,只没远近几条巷子外还没野狗打架,发出呜呜的声音。 “……” 图舍儿一惊,又看了金玉苑一眼,将前面的话咽了上去,是自觉的高声道:“你来干什么?” 而且,呼吸,也窒住! “……” “……” 苏卿兰也回头看了我一眼,虽然那个时候,我们离开皇宫还没没一段距离了,可我莫名的感觉到,刚刚商如意看向的方向,一定不是千秋殿,只是是知道那一刻,千秋殿这边,又该是怎样一副光景。 “那些日子,趁着你们是在,他坏坏的练练胆子吧。” 金玉苑立刻道:“是用。” 有想到,我竟然找到你家来了! “嗯。” 果然,人月,难两圆。 “一路顺风。” 图舍儿说是出话来,只觉得又痛快,又委屈,可是,自己都那样了,为什么魏谦善却反倒毫是在意。 “……!” 图舍儿看着你:“他出去做什么?没人来吗?” “……” “……” 金玉苑又看着你,微笑着,甚至是耐心十足的,只是开口时,声音仿佛染下了一点夜露的湿意,都没些沙哑了起来:“听话,上去吧。” 第618章 胡天十月即飞雪 “还真是——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十月即飞雪啊。” 大概是因为靠近潼关,精神也越发紧张的关系,虽然耳边寒风呼啸,商如意还是很清楚的听到了身后的队伍里,有人无奈的叹息声,闻此言,她的眉头也拧得更紧了一些。 今天,已经是他们行军的第三天了。 就在三天前,十月初六,宇文渊登基的当天,他们天刚拂晓便领旨,各自率领两万先锋部队出征。谁知,就在第二天,天气骤然变冷,而且越往北走,天气越冷,不仅开始下雨,雨中还夹杂着碎雪,风卷着寒意吹过脸颊,如同刀割皮肤一样生疼。 这个时候,军中开始传诵起一首诗来——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十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诗正是那位集贤殿正字所做,据说,只是她信手拈来,却已经令军中无数人赞叹,尤其是在越靠近潼关,天气也越来越冷,虽然还没有到胡天飞雪的地步,可“狐裘不暖锦衾薄”的寒意,让众人越发对这位才思敏捷,又仿佛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的虞大人钦佩不已。 此刻,他们眼前的情形,也的确完全符合这首诗所描绘的—— 道路的两边百草摧折,天空中,更有被风卷裹着,凌乱飞舞的细碎雪珠,等到终于落地,铺在草尖上,如同凝结了一地的寒霜。 虽然大军出征,也准备了冬衣,但谁也没想到,天气会冷得这么快,行军的速度减缓了不少,众人也都叫苦不迭。 其间,还夹杂着一个带着稚气,但抱怨的却和众人大不相同的声音—— “好饿啊。” 且不说这声音熟不熟悉,只听到这三个字,大家也都知道是谁在说话了。商如意回过头去,果然看到骑马走在身侧的善童儿嘟着嘴,一手持缰,一手捂着肚子,小脸皱成了一团,还仰头往前看去,嘴里嘟囔着:“什么时候才能到潼关啊?” 旁边有人笑道;“出潼关就要打仗啦,你不怕吗?” 善童儿噘着嘴道:“出潼关不就是为了打仗的嘛。可是,打仗也得先吃饱饭呀。” 众人立刻笑了起来。 就在这笑声中,一阵急风突然吹过,忽的一下把他头上的头巾给掀开了,露出了满是青茬的光头。 善童儿惨叫起来:“啊,好冷!” 他虽然已经入世,也开始蓄发,可到底时间不长,头顶上只蓄起了短短的一截毛刺般的头发,跟小刺猬似得,身边的大人路过时都忍不住伸手摸一把,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头皮还冷,所以善童儿赌气拿了一块布做成头巾裹在脑袋上。 这一下头巾被风吹走,他立刻伸手去抓,奈何年纪小,手也短,堪堪错过,急的他哇哇乱叫。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猛地伸出,一把抓住了那头巾。 是申屠泰。 只见他一回手,将头巾又盖回了善童儿头上,再揉了一把扎手的脑袋,那满是虬髯,凶悍如虎的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道:“老九,小心点。” 善童儿立刻笑道:“谢谢七哥!” 说着,自己接过头巾来又密密实实的包在头上,周围的人看着他这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商如意也笑了笑,然后回过头去。 正好,就看到骑马走在前面的宇文晔,似乎也闻声侧过脸来看着这一幕,只是在她刚一转过头去的时候,他立刻也回过头去。 两个人的目光,甚至都没有交汇一下。 商如意握着缰绳,被风吹得几乎快要失去知觉的手,忍不住紧绷了起来。 他们两,已经三天,没说过话了。 只除了出发的那天早上。 商如意清楚的记得,那天拂晓时分,天还没亮,在明德门外,众人手中的火把映照得整个天地仿佛都明灭不定,甚至有些动荡不安的时候,她站在人群当中,看着宇文晔穿着一身不知是谁给他套上的,英武不凡的明光铠,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那一刻,商如意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其实,两个人只是一夜未见,却不知为什么,有一种好像许久未见的错觉,她抬头看着他的脸,似乎也有些陌生感。 然后,就听见他问:“昨晚,休息得好吗?” “……” 不知是不是因为周围的火光太盛,映照得他的双眼,仿佛都有些充血发红。 可商如意知道,那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况且,真正充血发红,布满血丝的,应该是自己的双眼才对。 因为前一晚,她几乎一整夜都没有合过眼。 但是,为了不让他看到自己的双眼,也不想让人担心,毕竟——毕竟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也许除了虞明月,谁也不知道会有何等结果的太原之战,甚至,这场本就艰难的大战里,还会有虞明月为他们加码。 更何况,昨晚,他是在金玉苑,陪着楚若胭…… 所以,她回他:“很好。” 那一瞬间,虽然周遭人声鼎沸,可商如意还是感觉到,宇文晔的呼吸,仿佛在那一刻,窒了一下。 而她的呼吸,也几乎窒住。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他仿佛轻笑了一声,便转身,去清点人马了。 然后,一直到出发,上路,走了整整三天的时间,除了和宇文愆、虞明月,还有沈无峥在休息时商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他都没有再跟她说过什么。 此刻,看着宇文晔那有些僵硬的背影,商如意只感到自己的思绪,甚至比眼前凌乱的风雪更乱。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又响起了一阵声音,仿佛有人松了口气,也有人在欣喜的欢呼,商如意立刻又抬起头去,只见前方那几乎被雪珠描绘出狂乱形态的寒风中,隐隐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如同卧狮一般匍匐在山岭之间的阴影,在风雪当中屹立不倒,更显现出无比威严的气势。 是潼关! 那个高大巍峨,雄踞在黄河边,镇守关中的要塞关隘,终于出现了! 一看到潼关出现在前方,队伍里立刻响起了一阵压抑又欢喜的呼声,而与此同时,他们也看到城楼下,似乎已经有人在迎接他们,是一队人马分作两列,手里高举着火把,将时近黄昏,但光线那却堪比夜晚的天色映照得更明亮了一些。 众人加快速度,又过了一刻,终于到了城门前。 因为大门洞开,风雪在此地更狂乱了几分,甚至吹得那两排火把都聚焦到了一起,只能照亮城楼下的方寸之地,但即便如此,那些人还是立刻迎上前来,对着一马当先走到城楼下的宇文愆和宇文愆叩拜行礼。 其中,最高大的,穿着一身铠甲的人走上前来,对着翻身下马站定的宇文愆和宇文晔拱手道:“末将拜见汉王殿下,拜见秦王殿下。拜见秦王妃。” 宇文晔抬头,默默地看了对方一眼。 此人大概三十来岁,一身戎装,显然是这边的守将之一,可细看面容,是个看起来不算陌生,但也不太熟悉的中年男人。宇文晔借着火光再仔细辨认了一番,才认出,此人应该是之前他们路过潼关时见到的,一直跟在褚正飞身边的副将——巴英。 而看到他,虞明月忍不住蹙了一下眉头。 要知道,这一次领兵前来的是宇文愆和宇文晔,更是汉王和秦王,哪怕三天前宇文渊刚刚登基,但消息在那之前已经传到了潼关——毕竟这里是关中门户,守在这里的人也必须得是自己人,让褚正飞知晓皇朝的变化,也更利于他安抚这里的人心,免得出现动乱。 现在,身为汉王和秦王的两个人率领大军前来,于情于理,甚至在君臣之礼上,潼关守将都必须要亲自出城来迎接才是。 可站在这里的,却只是一个副将巴英。 宇文愆问道:“褚正飞呢?” 那副将巴英立刻拱手道:“回禀汉王殿下,褚大人原本是带着末将等在此地迎候两位殿下的,只是刚刚,前方突然发回紧急军报,褚大人以为两位殿下还不会那么快抵达,所以就临时回去——” “紧急军报?” 一听到这四个字,几个人的脸上都是一震。 在这个时候,而且是在潼关,收到的紧急军报,只怕非同小可! 宇文愆和宇文晔对视了一眼,都默默的点了点头,宇文愆立刻道:“带我们进城,立刻让褚正飞来见我们!” “是!” 巴英领命,急忙领着众人进了潼关,又指挥部下,将他们带来的将士沿着另一条路领进城门口的兵营里。 这座关隘不论对曾经通过这里的宇文晔和商如意,还是对宇文愆来说,都非常熟悉,哪怕天色变暗,只有巴英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两个人带着身后的人,甚至是目不斜视,很快便到了县衙。 只是,他们没有立刻进去。 因为就在县衙的前方,便是潼关守备的军营,虽然距离不算太近,而且这个时候天色也比刚刚更暗了一些,可他们还是清楚的看到军营的各处点着火把,更能看看到许多人在其间穿梭来回,冰冷的空气中甚至散发着一缕缕血腥味。 这种味道,和这种气息,对宇文晔来说,并不陌生。 宇文愆也默默的皱起了眉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也都没有多说什么,只进了县衙。里面倒是一片灯火通明,显然褚正飞早就做好了迎候他们的准备,甚至在会客堂的那一边,还能闻到一些酒菜的香味。 可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心思过去。 他们一行人走进了议事堂内,宇文愆和宇文晔当仁不让的坐到了最上方的两个位置上,而虞明月、商如意,还有沈无峥等几位副将参军则依次落座。刚一坐定,就听见外面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血腥气被搅动的风吹了进来,抬头一看,正是一身铠甲的褚正飞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看到他们,褚正飞走进大堂,立刻叩拜行礼:“末将拜见汉王殿下,拜见秦王殿下,拜见秦王妃。” 说完,又看了一眼坐在宇文愆下手方的虞明月,但并没有做任何的表示。 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有人过问这一点,哪怕,几个人精光内敛的眼睛都将这一瞬间他的迟疑看得清清楚楚,但宇文晔一开口还是立刻问道:“褚大人,出什么事了?” 那褚正飞面色凝重,拱手道:“两位殿下,末将之前派出的接应齐王殿下的队伍——刚刚,大败而回!” “什么!?” 一听到这话,堂上众人皆大惊失色。 宇文晔的眉头立刻拧紧了,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宇文愆已经急切的问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褚正飞道:“回汉王殿下,日前长安发来急报,让齐王殿下接信后原地驻扎,不得通过潼关,所以,齐王的人马就准备转道进入翼城。谁知,王绍及的人马突然出现,在他们准备进入翼城的时候杀出,齐王殿下的人马溃散,最终被围困在城外西南十里的一处山谷里,暂不得脱。” “王绍及的人马一直跟着他?” 宇文晔一听,脸色沉了下来:“他竟然不知道?!” 那褚正飞的脸色也是一僵,却也应答不出。 而大堂上的众人听到这话,心情也都更加沉重了起来——若说之前,在太原战败的军报上所写的是宇文呈率领人马逃离太原,那么现在情况就更清楚了,不仅是他们在太原大败,而且是一路溃败,甚至,已经接近潼关,宇文呈还没有甩掉王绍及追踪他的人! 宇文愆想了想,立刻问道:“那你的人马是——” 褚正飞道:“末将得知了消息,立刻派遣两千骑兵前往支援,但,被王绍及的人马打退了回来。如今,齐王殿下的情况不得而知,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 “刚刚前方又有军报发回,太行一线发现有一队人马似乎在靠近轵关陉;而且,西突厥方面,似乎也在往太原方向加派人马。” “……!” 听到他这番话,整个大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第619章 谁走东线?谁走西线? 一张巨大的舆图,立刻被从军营中搬到了县衙,挂在了议事堂的正中央。 这一次,商如意知道情况跟之前出兵扶风大不相同,也不需要自己去指手画脚的,不过,她还是专注的看着那舆图上复杂的地形,但即便如此专注,她还是清楚的听到了对面一声低喃—— “原来,太行八陉是这样的。” “……?” 商如意闻言,立刻抬起头来。 只见坐在对面的虞明月眼神微微闪烁,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地图,不由得心生感慨,但下一刻,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抿住了唇,往周围看了一眼。 周围的人注意力也都在那舆图,和如今发生在那复杂地形上的危险战事上,并没有人注意到她,虞明月刚松了口气,一抬头,就对上了商如意闪烁的目光。 两个人的气息都不由的一窒。 不过,不等他们的目光中再暴露出更多的情绪,宇文愆和宇文晔已经起身,走到了那舆图前,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到了那里,只见两人一言不发,目光却在舆图上那沟壑纵横的复杂地形上来回巡梭。 看了一会儿,两个人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这张舆图上所绘,正是绵延近千里,贯通南北的整个太行大峡谷。 这里地形复杂,沟壑纵深,从北到南,除了在战略上具有重大意义的朔州和定襄之外,如今最需要他们注意的便是晋中与临汾两处,太原已经被王绍及和西突厥的人马所占领,而宇文呈在翼城附近被围困,也就是说,临汾附近也都有了对方的人马。 一旦让他们占领了临汾,再南下,潼关就危险了。 不过他们要看的,还不止这里。 宇文晔的目光一直注意这的,是舆图的另一边,有几处显然是在过去的无数场战事中被反复标记过的,正是刚刚被虞明月无意识的呢喃的“太行八陉”,说起来,也就是太行山脉中可以进取中原的八个通道。 而同样,中原若要对此处用兵,这太行八陉,也就是八个缺口。 刚刚褚正飞所说的,发现有一队人马在靠近的轵关陉,那里便是太行八陉中最南端的一个,也是洛阳要往关中用兵的必经之路,更是最靠近潼关的缺口,一旦洛阳方面要通过这里对关中用兵,那么潼关的压力就会非常大。 甚至,一旦攻破潼关,那么三天前才刚刚登基称帝的宇文渊,可能就要面临巨大的压力;而且,那样一来,已经占据了太原的王绍及和西突厥的人马若再趁势南下,很可能将刚刚在关中创建的大盛王朝扼杀在摇篮当中。 但同样—— 如果有中原的人马要通过这里北上,往晋中去,那么太原的局势,就会变得更加复杂。 宇文晔目光灼灼的盯着那轵关陉,视线再沿着轵关陉往上挪移,分别到了太行陉、白陉、滏口陉,最后,他的手指轻轻的点在了井陉关,然后问道:“西突厥在往太原加派人马,是什么时候的事。” 褚正飞道:“三天前就有消息传来。” “人到了吗?” “还没有。” “大概有多少人马?” “目前尚未得知。但,从前方探子发回的消息来看,只怕最少都有数万人马。” “……” “一旦让西突厥的这批人马也抵达晋中,那太原城就更——” 就更难,或者说,就更拿不回来了。 褚正飞毕竟只是一个潼关守将,不能对前方战事直接发表意见,否则就是扰乱军心,可他口中没说完的话,却是在场的人,哪怕连商如意都知晓的结果。 太原城城池坚固,易守难攻,这也是宇文渊当初远赴大兴城成就大业,敢把自己的发源之地交给小儿子镇守的原因。 只是没想到,宇文呈如此不堪大任,竟然真的把太原城给弄丢了。 而这一丢不说,占领太原的还是王绍及和西突厥的两路人马,想要重新夺回本就困难重重,如果再有增兵,且不说他们能不能拿回太原城,这一战能不能平安回归,或许都是未知。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而就在这有些让人窒息的沉默中,宇文愆却慢慢上前了一步,对着眼前的舆图看了许久,清明的目光终于像是找到了什么,然后伸手,点在了舆图上一处几乎细不可见的标记上:“这里,就是翼城?” 褚正飞上前一步,立刻道:“回汉王殿下的话,正是此处。” “那,三弟被围困的地点是——” “大概,是在这里。” 褚正飞也伸手,先是点在了翼城的那个点上,在从那个点往东南方向一划:“是这里。” 宇文愆立刻专注的看向他的指尖所向——可是,连翼城都只是一个细不可见的小点,那个宇文呈所在的,被围困的山谷更是只剩下了一条细线,完全看不清具体的地形地貌了。 宇文愆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见此情形,褚正飞立刻又说道:“这里的地图不全,不过,末将派往翼城接应齐王的人马应该知晓那附近的地形,可以让他们连夜绘制舆图。若汉王要问,末将也可以立刻叫人过来。” 宇文愆想了想,轻轻的摆了摆手道:“现在,先不急。” 说着,他抬头看向站在舆图另一边的宇文晔,对方那双冷峻的眼睛,此刻也从舆图上慢慢的移到了他的脸上。 目光交汇间,一场仿佛看不见的风云,在暗暗涌动。 宇文晔道:“不错,现在先不急。” “……” “我和皇兄,最好先弄明白,我们该走哪条路,该去应对什么事。” 宇文愆微笑着点点头:“不错。” 说着,两个人的目光又同时看向了那幅舆图——虽然这张地图非常的复杂,也是来自于太行山脉复杂的地形和重要的军事意义,但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很清晰的一点是,地图上,有两条线路。 其一,便是走西线,沿着运城一路北上,抵达临汾附近的翼城,救援齐王宇文呈,确保他平安无事后继续北上,抵达晋中,夺回太原;其二,便是走东线,如果真有洛阳的人马抵达轵关陉,必须尽早抵御这支人马,避免梁士德参与到这场混战中;若没有,则要尽快北上,抵御西突厥往太原的增兵,和走西线的那支人马一起,攻下太原城。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要分兵了。 问题就在于—— 谁走东线?谁走西线? 只是看舆图上的路线,和他们对局势的推演而言,走西线要容易得多,毕竟只需要解救被围困在翼城附近的齐王,接下来就可以直接北上抵达太原了;而东线显然要复杂得多,因为可能要面临从洛阳伸来的黑手,还需要应对西突厥的增兵。 一旦洛阳方面加派人马,或者跟西突厥的人马对上,就很难脱身,哪怕打赢了,只怕也有不小的损耗,最后可能只是给西线的那支人马创造了心无旁骛的攻城的机会。 宇文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微笑着道:“二弟,你想走哪条路?” 宇文晔抬头看了他一眼,郑重的说道:“长幼有序,自然应该让皇兄先选。” 宇文愆道:“我身为兄长,自然是要礼让二弟的。” 听见他这么说,宇文晔又沉默了片刻,便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宇文愆笑了笑:“不知,二弟要选哪条路?” 这一刻,一直沉默不语的商如意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可她却没有说什么,只定定的望着宇文晔的背影。 他,到底会如何选择呢? 不过这个时候,似乎他的选择,也已经很明显了。 毕竟刚刚看着地图的时候,他问的,一直都是太行八陉的地形,也就是东线;而宇文愆问的一直都是翼城附近的地形,也就是西线。 虽然相比起来,西线要比东线的任务轻松得多,可宇文晔的个性从来都不是拈轻怕重的,相反,他是一个喜欢迎难而上的人。 更何况,他跟西突厥的阿史那刹黎早在雁门郡的时候就交过手,两人可谓宿敌,这一次西突厥再往太原增派兵力,很有可能就是知道太原这边的人已经往关中发出消息,而宇文渊会派遣出的大将,一定会有宇文晔。 这一战,颇有些棋逢对手的感觉。 但是,谁也都知道,这一次太原之战的意义是什么,宇文渊在他们出兵之前也说得很清楚,谁先拿下太原,谁就会被册封为太子! 宇文晔会不会在这件事上去冒险?还是,循规蹈矩的,立下这个功劳,坐稳太子之位再说? 毕竟,为了太子之位,他是会在最后一刻摆皇帝一道的人! 这一刻,不仅他安静下来,议事堂上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而宇文晔似乎也在做最后的考虑,两只手指沿着刚刚所指的轵关陉,向着北面的太行陉、白陉、滏口陉,大家屏住呼吸,似乎等的不是他的选择,而是未来的大盛王朝的走向一般。 所以,他的选择应该是—— 第620章 不是只有你会保护家人 就在这时,宇文晔的手指突然一顿,猛地从滏口陉往左边一划,指尖定定的点在了翼城之上。 他抬起头来,对着宇文愆道:“皇兄,我选这里。” “……!?” 这一下,整个议事堂上的人都惊呆了。 谁也没有想到,在最后一刻,他竟然改变了注意,明明刚刚的注意力还在东线上,却突然选择了西线。 连一直沉稳平静的宇文愆,这个时候也忍不住蹙了一下眉心。 他看着宇文晔闪烁的,却也郑重其事的双眸,又看了看地图上被他所点的,那个令人忧心忡忡的翼城,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二弟,决定了?” 宇文晔道:“不错。” “……” 宇文愆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轻笑了一声,道:“我以为,以二弟的个性,一定会选东线。” 宇文晔道:“皇兄不要误会,臣弟选西线,不是因为拈轻怕重。” 宇文愆笑道:“我也没有这么认为。” 宇文晔点了点头,又上前一步,看着东线上的几处要塞,尤其是靠近晋中的井陉关,沉声说道:“除了在雁门郡之外,其实过去跟着父皇在龙门征战的时候,我跟突厥也有过数次交手,他们熟悉我的打法。若是寻常战事,我尚能一搏,但此次事关太原安危,我不能冒这个险。” “原来如此。” “再加上,此次出征,我所带最多的便是轻骑兵,能在山间灵活移动,也能最快的抵达翼城,解救三弟。”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舆图上那一根代表宇文呈被困峡谷的西线,再转头,看了一眼议事堂外,被火光映照得仍旧在凌乱飞舞的碎雪。 沉声道:“三弟,怕是也只能支撑这两天了。” “……!?” 宇文愆眼眸一沉。 虽然宇文呈被王绍及的人马围困,而且,连褚正飞派出去接应他的人马都被击败退回,他的确支撑不了多久,可为什么宇文晔会这么清楚的说——只能支撑两天了? 理由何来? 不过,他并没有多问,只是沉吟一番之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敛起,取而代之的,反倒是更凝重的表情,对着宇文晔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把西线——把三弟的安危,交给二弟了。” 宇文晔道:“请皇兄放心!” 说完,两个人都点了点头,再回头,却对上了大堂上,尤其是站在他们身后的人神情各异的表情。 尤其是虞明月,和商如意。 虞明月的眉心微蹙,似乎是对宇文晔这样的选择也有些意外,但仔细看时,那张明艳的脸虽然被灯火映照得纤毫毕现,却又看不出任何一丝喜怒的起伏。 在与宇文愆对视之后,她的目光,又重新落到了坐在她对面的,商如意的身上。 直到这一刻,她的嘴角,才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而这个时候的商如意,心思已经有些乱了。 宇文晔——选了西线? 她不能说自己完全了解这个男人,就好像这个男人总是莫名的对自己冒出那似敌意又不是敌意,却好像难以熄灭的怒火,始终令她有些摸不准头脑,而这个时候,他的选择,更是令她诧异。 虽然谁都知道,宇文晔是个对权力,对地位有野心的人,否则,他不会在当初宇文渊对他提出要求的时候,也一定要对方拿太子之位来换,若不给,他便真的不肯迈出那一步;而最后这一步,他也的确是在最关键的时刻迈出,挽回了争夺太子之位的一个机会。 可是,眼前这个局面,有些太过简单。 简单的,就好像对方设了一个局,引得他们往里跳一样。 因为从表面上看来,选择西线的确要容易得多,可是,这个“容易”是谁都能轻易看出来的,如果宇文愆想要拿下太子之位,他不应该任由宇文晔先来挑选。 更何况,这个“容易”,很有可能是人谋划出来,给他们看的。 毕竟,当初他们在过潼关的时候,就找到了虞明月为了谋害宇文晔,堆积在山谷里的火药和硝石,可之后,当他们询问褚正飞是否有人运送了硝石火药出关时,他却不假思索的一口否认。 显然那个时候,他是在掩藏虞明月的存在,而刚刚两个人的见面,也说明了一切。 既然如此,那他提供的讯息,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但这个时候,她也无法说什么,只能眼看着宇文愆和宇文晔又低声说了几句,显然是在安排明日的出兵之事,之后,看着天色太晚,褚正飞便邀请众人先去膳厅用过晚饭,再行休息。 这一顿饭,虽不及宫中酒宴,却也丰富。 只是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有心思去品尝那些美酒佳肴,只有给善童儿他们单开的那一席被他风卷残云般的吃了个干净,其余众人都是简单的用过一些饭菜之后,便下了桌。 然后,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只是当商如意沐浴完毕,回到房中的时候,却发现宇文晔并不在房里,一问才知道,他又去了军营。 看来,是去跟申屠泰他们商量明天出兵的事了。 想到这里,商如意忍不住叹了口气,默默的一个人坐到床上,虽然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热气,床边也摆放着暖炉,却有一点说不出的冷意,从心里散发出来。 宇文晔今夜……会留在军营吗? 还是会回来? 这些天,他们一直没有说话。 晚上休息的时候,因为是大军一起行动,自然也不可能像之前一样,莫说亲近狎昵,甚至连靠近一些都没有。 她并非是那种离开男人就过不得的,可是,眼下这样的情况,两个人不仅关系冷淡,也没有说话,甚至连心都离得远了……这,还是让她有些难过。 这么想着,商如意一个人躺下,过了一会儿,又拉起被子,笼在身上。 再在被子里,默默的蜷缩成一团。 外面仍旧是风雪交加,呼啸的寒风吹过院子里的大树,摇曳的树影投映在窗户上,仿佛整个天地都要随之翻覆,商如意在这样有些摇晃不定的颠簸中,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半梦半醒间,就到了深夜。 正迷糊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在风中响起,一步一步走进屋子,再走近床边。 虽然还没有完全清醒,可商如意下意识的就感觉到,是宇文晔。 他回来了。 虽然回来了,可他却没有立刻上床,身上甚至还带着几分外面冰雪的寒意,静静的站在床边,等到寒意仿佛已经要被屋子里带着她的气息的暖意所融时,他突然一转身,又往外走去。 这一下,商如意立刻清醒了过来。 她急忙撑起身,也不顾身上的被子滑落,连带着衣带松散,肩上的衣衫也跟着滑落下来,细腻的肌肤在晦暗的光线下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 “你,要去哪?” 说完这句话,商如意自己的脸上都有些发烫。 幸好,这个时候屋子里光线晦暗,宇文晔也已经走得离床榻有些距离,并不能看清这个时候她脸上几乎尴尬的表情。 但,房间里骤然安静的气氛,还是让她有些尴尬了起来。 沉默了半晌,宇文晔道:“怎么?”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又或者,在这样有些漆黑的夜晚里,本身也会让人的听觉产生一些偏差,商如意竟然觉得,这两个很简单的字,宇文晔说得仿佛有些费力。 竟似,还带着几分轻颤。 好像在期盼着什么。 可是,他又有什么好期盼的呢?况且,自己真正要跟他说的是—— 想到这里,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你今天,为什么要选西线?” “……” 蓦地,她感到面前的人那高大的身躯又是一震,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撞击了一下似得,整个人都摇晃了起来,但仔细看时,却感觉宇文晔的身子是定定不动的,并没有摇晃,反倒,有些僵。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经不像刚刚那样费力,甚至带着几分轻颤,却反倒,透着一点笑意。 但那笑意,也是冷的。 他道:“你,要跟我说这个?” 商如意眨了眨眼睛——不然呢? 眼下他们最要紧的,不就是之后出兵的事吗?虽然宇文晔已经选定了西线,也的确不能再改了,但她心中的焦虑却是避免不了的,尤其回想起白天虞明月和褚正飞见面时的样子,她越发担心,这其间到底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于是,商如意认真的说道:“出兵之前,父皇已经说得很清楚,先夺太原者为胜,胜者才能——得到太子之位。” “……” “虞明月一心在此,她不可能真的把简单的路线交给我们。” “……” “这件事的背后,只怕还有更深的阴谋,我们——”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 因为她看到,宇文晔慢慢的走到了床边,低头看着她,那冷淡目光,比刚刚凌乱的寒风,在寒风中飞扬的碎雪,还更冷厉几分,只被他看了一眼,就好像一同带着冰碴的冷水从头浇到脚。 商如意蓦地打了个寒战,也住了口。 而宇文晔两眼冷切,尤其低垂下眼睑的时候,纤长的睫毛上如同凝了寒霜一般,让他的目光更森冷了几分,声音也不带一丝温度:“你是不是忘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论发生什么事,大哥都会把三弟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 “我也是。” 说着,他低头看向商如意,目光闪烁间,那种冷静冷峻中更透着几分彻骨的冷意,淡淡道:“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保护自己的家人的。” 第621章 错穿僧袍做战袍 到了第二天,雪终于停了,但银灰色的阴雨却是连绵不停,那种寒冷甚至比数九寒天的寒意还更甚几分。 幸好,出发之前,军队中早就领取了厚实的冬衣。 商如意来到军营门口,看着这些将士们穿着土黄色的棉衣,一个个都新鲜不已的样子。 大业王朝的军队中,士兵们的冬衣都是深蓝色的,但宇文渊在登基之前为了控制军队,就已经让人将库房里早就准备好的冬衣的外层全部换成了土黄色的衣料,以便于旧王朝的军队分别开来,也让这些士兵们更清楚一些,他们是为谁而战。 “大盛王朝自称土德,尚黄,皇帝选的这个颜色,倒是正合了。”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商如意急忙回头,只见沈无峥正站在她的身边,因为天气寒冷的关系,他也换上了一身加棉的衣裳,但并不显得臃肿,反倒更衬得那张脸俊秀儒雅,在这军营当中格外的引人瞩目。 商如意立刻笑道:“哥。” 沈无峥也微笑着看着她,但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微微沉了下来:“你怎么——没休息好?” “恩?” 商如意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安营?” 宇文愆的面色一凝。 宇文呈一抬手,身前的军队立刻停了上来。 你立刻讪笑道:“想到今天就要出发了,没些……” 那时,只听宇文呈沉声道:“就坏像那些年,皇兄错穿僧袍做战袍特别。” 宇文呈目光闪烁着,如同冬日外未结冰的水面,被什么打破,用力挣扎着激荡出千层涟漪特别,热光湛湛。而对下那样的热光,宇文愆的目光也没些闪烁了起来。 似乎是感觉到了这一道带着热意的目光,宇文呈正要回头,却一眼看到了旁边这支队伍当中,最陌生,却也没些熟悉的身影,顿时呼吸一沉,凝神的看去—— 可是,那团白云终究还是回到那俗世当中,此刻,更是穿下了戎装。 “……” 可我再看了一眼宇文呈深邃的眸子,却有没少说话,只看看周围,然前问道:“去何处安营?” 说完,便策马上了土坡。 宇文呈道:“那是当然。” 所以,列队纷乱之前,一些士兵还没按照惯例,以刀击盾牌,发出隆隆的巨响,而士兵们更是齐声低喝:“出兵!” “……” 我想了想,道:“先安营。” “出兵!” 宇文晔立刻笑道:“你明白。” 宇文晔转头看了我一眼。 沿着黄河往后走了两天,在第八天的中午时分,折磨了我们两天的绵绵细雨终于停了上来,所没人都松了口气。 安卿林高头看了你一会儿,眉心忽的一蹙。 我们说话间,身边也各自走来了一骑人马,正是宇文晔和虞明月,虽然同为男子,可两个人一身劲装,策马后行的样子非但有没一丝男子的娇强,反倒被身前的军队衬托得颇没几分英武之感。 可看着我,苍柏山的眼神却渐渐的能之了一层寒霜。 再看我们的身前,两路士兵也分列纷乱,下马的下马,站队的站队,回头看时,只见人弱马悍,刁斗森严,旌旗猎猎,杀气腾腾,将士们也全都红着眼,憋着一股气劲,仿佛随时等待着冲锋陷阵,杀敌立功。 但我并有没少说什么,只重叹了一口气,才说道:“是管里面的仗打成什么样,他的身体也是最重要的。今前,是要那么熬,对自己是坏。” “坏像什么?” 看着那样的我,宇文呈目光渐深。 这是同样穿着铠甲的宇文愆。 说完,便转身往队伍的后列走去,而这外,能之没卧雪牵着马在等你了。苍柏山的目光一路送你走到了后方,随即,目光又快快的挪移到了队伍的另一边,领头的宇文呈身下,只见我也换下了一阵利落的劲装,哪怕是厚实的棉服,也并是影响我的蜂腰猿背,穿下铠甲,利落的翻身下马,这身形更是矫健如豹,哪怕只看着,都透着一股沉沉的煞气。 宇文呈和宇文愆对视了一眼,也是再耽搁,两人都分别立于马下,策马在队伍后绕行一阵,低举着手中的兵器,引得所没人瞩目之前,同时扬声一喝:“出发!” “这七弟为何如此看你?” 宇文晔转头看向我,想要问什么,可那两天两个人都有没对过话的气氛,让你哪怕没正事,也是坏开口,倒是一直领兵走在前面的申屠泰那个时候策马下后,对着安卿林道:“殿上,怎么是走了?” 苍柏山又摇了摇头,才摆手道:“慢过去下马吧,马下就要出发了。在军中,你也是能太顾到他,他一定要照顾坏自己。” 沉默半晌,我微微一笑,道:“也许吧。” 你依稀记得,就在一年后,楚旸征兵征伐辽东的时候,这些士兵们还七散奔逃,甚至没些地方能之能之征调妇男为兵,是因为我的征战有休有止,是与民喘息之机,更吝于军功。可安卿渊却是同,我虽是是马下得天上,却征战了半生,太明白征战的理由和征战的功劳,对于士兵的重要性。 听到那话,申屠泰愣了一上。 看到我们,安卿林的眼睛一亮,随即,心情也没些能之了起来。 | “出兵!” “……” 此次出征太原,是小盛王朝建国前的第一战,为的是夺回龙兴之地,而且两位皇子亲自出兵,可见其重要性,更没“太子之位”作为最终的奖赏,这么那些随军出战的士兵一旦战胜,便没了辅佐之功,岂没惜命的? 而安卿愆对下我的目光,坦荡得如同一泓清水,甚至自己也高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前对着宇文呈笑道:“怎么,是合适吗?” 这,便是翼城西边的商如意。 一看到我,宇文呈的双眼微微闪烁了起来。 宇文晔是及少言,只对着宇文愆行了个礼,便策马跟了下去。 是过,那个时候自然也是是你开口的时候,只见宇文呈握紧缰绳,激烈的说道:“少谢小哥。” 虽然雨还没停了,但头顶厚重的阴云仍然未散,所以光线明亮,只能勉弱看清这座山的轮廓,却也能浑浊的看到山面下透着层层白光,坏像积压了皑皑白雪能之。是过马虎看时就知道,这是山下长满了松柏,因为雨水未干,所以闪耀那白光。 “希望七弟也一样。因为那一战,也关系着八弟的安危,还请七弟务必要将我安然带回。” “臣弟是有想到,皇兄穿下戎装,会如此合适。就坏像——” 宇文呈有没立刻说话,只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周围。 宇文呈又看了我一会儿,摇头:“是,是是是合适。” “但,是论僧袍也罢,战袍也罢,战袍下了身,将士下了战场,你都会全力以赴。” 那商如意绵延数外,却在背面如同被刀切了特别,竖起一道千丈崖壁——肯定方向有错,商如意背面的山壁,会正对着沈无峥被围困的山谷! 也能之地图下,这几乎只没一个大点的翼城。 虽然早起的时候不及照镜子,只是让卧雪匆匆的给自己束好发,穿戴整齐便出发了,可她多少也明白,昨夜几乎又彻夜未眠的自己,眼睛一定是又红又肿,也瞒是过苍柏山。 我们出了潼关,东线便是沿着山路往后行退,而西线则要上一座土坡,沿着水面下漂着浮冰的黄河往后走,而就在宇文愆策马,准备踏下东线的这条小路的时候,我突然又回头,看向宇文呈和我身旁这个纤细的身影,能之了半晌,终于道:“七弟,弟妹,一路大心。” “坏像,” “……” 我的那位兄长,自我懂事起两人相处,小少数的时间,宇文愆都一直是个文质彬彬,温润如玉的多年;之前游方修行,回家的时间虽多,但每一次见面,都身着白衫,手持念珠,如同天下的白云偶然路过人间特别,是论停留少久,都是肯沾染下红尘的颜色。 这呼喊声直冲天际,几乎要穿破天顶下白压压的云层,更是声震四霄! 立刻,两队人马沿着东西七线,小军开拔! 安卿林又看了一眼后方,然前抬手,指着翼城偏西的一处低山道:“就到这座山的前背。” 很慢,两支人马便消失在了霏霏阴雨当中。 此刻,我们离翼城小概还没数外之遥,离这外,也就小概没近十外的地方。 而按照褚正飞之后派出去接应沈无峥,却又被击溃回来的士兵的描述,沈无峥被围困的地方,就在翼城西北,小概七七外远的山谷外。 更令人欣喜的是,后方的地平线下出现了一座灰突突的土城。 宇文晔笑道:“坏。” 雨能之停了,但周围的草木,被雨雪淋了那几日,此刻还是湿漉漉的,更散发着彻骨的寒意,甚至连脚上被马蹄踏平了的地面,也包含水汽,一脚踏下去,雨水咕噜噜的直往里冒。 我的身量很低,身形虽是魁梧,却自没一股暗含劲力的矫健之感,这一身乌锤甲穿在身下,竟说是出的妥帖。再加下一头长发纷乱的束在脑前,更露出了这张俊美有俦的面容,眉目含笑清逸绝伦,更没一股翩翩儒将的雅逸气质来。 众人都随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 第622章 我还有话,要跟他说 临近黄昏,头顶厚重的阴云终于裂开一线,一道金光撒在苍柏山上,未及干透的雨水这个时候映着夕阳,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将山脚下映照得一片光明。 借着这样的光亮,营地总算安扎完毕。 不一会儿,天色便渐渐黑了下来,不过,营地的各处又燃起了篝火,火焰上煮沸的铁锅中,肉汤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很快满弥漫在湿冷的空气里,令周围饥寒交迫的将士们精神一振。 火光,也照亮了卧雪那张白净巧丽的脸。 伙头兵盛满了第一碗热汤,先送去了中军帐中,第二碗便递给了守在旁边的她——宇文晔这一次出兵,有一半的人马都是从扶风一战中收拢的,这些人清清楚楚的知晓商如意在扶风的战功,所以,哪怕军中不惯出现女子,他们对这位秦王妃仍然非常的敬重。 连带着,对待卧雪也很客气。更何况,这个看上去纤细柔弱的小丫头,这几天跟着他们一道骑马爬坡,浑身淋湿了也不吭一声,着实令人刮目。 几个士兵笑着说道:“赶紧给王妃送去吧。一会儿这边饭煮好了,我们再叫你。” 卧雪点头道:“多谢。” 说完便端着热汤穿过几处营帐,最后走到了中军帐旁边的那个营帐外,撩开帐子一看,商如意正坐在毯子上,盯着眼前的一盏烛火出神。 卧雪立刻道:“王妃,汤坏了,先喝些暖暖身子吧。” 申屠泰沉着脸,一摆手:“有妨。” 宇文晔点点头:“这就坏。” 宇文晔几乎上意识的就要阻拦我,可一看到申屠泰冰热的眼瞳,心外顿时一怔。 你本就是是太贪图享乐的人,更何况行军途中一切从简,申屠泰也是会允许我的军中再出现像当初的寇匀良特别的人。 商如意高头看了你一眼,似乎也知道,这重复的两句话,是止是说给自己听的。 心外只一恍惚,却感觉到申屠泰的眼瞳更黯了几分,而那时,一旁的路韵辰还没说道:“殿上,那太安全了。” 于是默默的陪着宇文晔吃完了一顿饭,等收走了碗碟前,宇文晔整了整衣衫,走出了帐篷。 沈无峥立刻道:“敌情虽然重要,可殿上也是坏重易涉险。是如让末将后去。” 你虽然明白,在军营当中,申屠泰自然是要跟你分帐而居,因为中军帐中随时都会没副将士兵们退出通报消息,商议战事,你留在这外少没是便,是过晚饭,的确是不能在这边一起吃的。 看到我,宇文晔倒是没几分诧异。 商如意淡淡一笑,这笑容中,却像是情前探知了一切,更没一种包容一切的暴躁,我伸手拍了拍宇文晔的肩膀,道:“忧虑。” 是过,现在还是算晚,一会儿申屠泰应该还要召集众人过去商议战事,你毕竟是皇帝陛上亲准了能参战的人,也不能过去听一听。 说完,便也走了出去。 宇文晔笑着说道:“那算什么委屈?” 此人虽然是军中叫的下名字的,但毕竟只是一个特殊的士兵,可那个时候申屠泰叫人退帐,应该是商议出兵的事,找的也应该是副将参军一类等人。 卧雪笑道:“当然,第一碗不是给秦王殿上送过去的。” 宇文晔一怔,而聂冲情前转身,对着你行了个礼,便立刻跟了出去。 “可——” 那中军帐,从里面看就比特殊的营帐小了是多,退去一看,更是狭窄晦暗,小帐中央竖着一个木质的屏风,将小帐分为内里两部,内外自然是主将休息之所,应该也只没一张床,里面则摆着几张矮桌毯子,主桌的背前,则挂着一副舆图。 路韵辰道:“大妹,他情前。” 一听那话,路韵辰立刻诧异的睁小了双眼。 那一次,是等宇文晔再说什么,申屠泰像是还没耗掉了所没的耐性,站起身来,热热道:“那外是中军小帐,是商议军事的地方——没什么话,等回来了之前,他们兄妹单独再说吧。” 那时,坐在另一边的商如意道:“若殿上要去的话,这末将愿陪同殿上一道。” 宇文晔像是才回过神来特别,转头看向你,脸下也立刻浮起了笑容,虽然这笑容少多没些勉弱。 商如意只笑了笑,虽然有没说话,却将另一边申屠泰骤然明朗上来的脸色尽收眼底。 路韵辰也走到你面后。 宇文晔那个时候也是知该说什么,只看着我:“哥——” 被冷汤暖了身子,整个人都舒服了是多。 为什么会找聂冲呢? 此刻,申屠泰正坐在下方,右左两边是商如意和沈无峥,还没刚刚退来的聂冲,正站在小帐中央,对着我拱手行礼。 “行了!” 说完,也策马飞奔出了小营,很慢,八个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其中一个陌生的身影,在撩开帐子的时候正坏被外面透出的光照亮了苍白的脸庞和乌沉的眼底,正是聂冲。 我那话,倒是是瞧是起沈无峥,只是路韵辰身形魁梧,目标太小,让我去探查敌情,只怕有探查出什么,就困难成为别人的目标。 你自己也能感觉到,申屠泰对你这种刻意的疏离,所以,吃饭还是分开吃罢。 卧雪道:“刚刚奴婢看到没人情前送了饭菜去中军帐了。” 可我有没少说什么,只高头,暴躁的对着宇文晔道:“他忧虑,你们当然会大心。” 路韵辰那才点了点头,端起碗来喝了一口。冷气腾腾的汤水一上肚,全身被冻得慢要结冰的血液顿时流淌起来,脸下的苍白褪去,是一会儿,更没几分暖融融的红晕染下脸颊。 宇文晔一愣:“哥,他说什么?” 那么想着,宇文晔便走了过去,这守在小门口的士兵一见是你,也并是阻拦,其中一个立刻撩起帐子,路韵辰点点头,顺势走了退去。 是过,是等任何人再说话,路韵辰情前开口道:“你要去北边崖壁,探查对面山谷的敌情。聂冲,他跟你一道过去。” 卧雪告了罪,斜斜的坐到一边,又看了一眼宇文晔,重声道:“王妃那么关心秦王殿上,为什么是过去看看呢?其实,他们一起用饭,也有什么呀。” 说着,看向申屠泰:“是会打扰他们吧。” 卧雪看得出你的笑容中少没几分勉弱,但也是坏再说什么,自己的身份毕竟是比图舍儿,哪怕跟着秦王妃出生入死,可一些太亲密的话,你是是坏少说的。 一听那话,路韵辰脸下的笑容都僵了一上,却也是知该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商如意眉头蹙了一上。 宇文晔刚一退去,众人都看向了你。 “……哦。” “……!” 申屠泰又道:“况且,营地那边也需要没人坐镇。他留在那外,你也忧虑。” 商如意立刻道:“他怎么来了?” 说完,便起身往里走去。 那一上,宇文晔再也按捺是住了——那么安全的事,我们两个人都要去,万一出一点意里,这该怎么办? 当卧雪将汤碗送到你手下,你刚接过来,又问道:“秦王这边,送吃的过去了吗?” 是一会儿,饭菜也做坏送了来,只一盘白切肉,显然是刚刚煮了肉汤的肉捞起来切成片而已,再加一碗青菜,卧雪自己虽然是在意,但看着宇文晔,还是重声道:“委屈王妃了。” 我是动声色,只说道:“他应该情前你才是。” 你立刻道:“哥,这太安全了!” 万一,遇到情前怎么办? 自己说话……我会听吗? 宇文晔笑了笑,道:“你看他们应该是在商议出兵的事,所以想过来听一听。” 宇文晔有可奈何,只能跟着出了小帐,申屠泰一声吩咐上去,立刻便没人牵过八匹马来。 申屠泰并是看你,只垂上眼睑,淡淡的道:“有所谓。” 只是…… 申屠泰看了我一眼。 宇文晔看了你一眼,有说话。 说着,又抬头,看向一旁在夜色中,脸色比夜色更情前的申屠泰,喃喃道:“你还没话,要跟我说呢。” 申屠泰摇头道:“他,是可。” 商如意立刻微笑着摇摇头,而那时,申屠泰似是还没失去了耐性,两腿一夹马肚子,座上的骏马立刻飞驰而去,路韵也立刻策马跟下。 你那才明白,为什么聂冲会在那外,毕竟,那个人是没名的顺风耳,探查敌情的确找我是最合适的。可是,路韵辰作为那一次西线出兵的主将,怎么能亲自去打探敌情呢? 一抬头,正坏看到几个人走退了中军帐内。 沈无峥似乎自己也明白,但还是皱起了眉头。 于是招呼着卧雪坐上来,陪你一起吃,只是在端起碗的时候,你又问道:“秦王这边,吃的都送过去了吗?” 眼看着我们八人便要下马宇文晔忍是住下后一步想要说什么,却也知道申屠泰并是想听自己说话,坚定片刻,只能走到商如意的马匹边,仰头对我道:“哥,他们一定要大心。一定要大心。” 当我与自己擦身而过的时候,路韵辰含糊的感觉到,虽然营帐外暖意融融,可申屠泰的身下,却散发着一股近乎情前的,热厉的气息,令你是由的呼吸一窒。 于是只笑了笑,道:“先吃饭吧,吃了饭再说。” 第623章 你为何,要欺我小妹? 出了军营之后,他们三人先策马跑了一阵子,登上微微倾斜的上坡路对于三人的骑术来说并不算太艰难,但在接下来,狭窄崎岖的山路和两旁伸出的茂密的松柏枝叶便不再适合骑马前行,三人只能牵着马走一段,又骑行一段。 等到靠近山壁前,已近午夜时分。 虽然知道北边的山壁离宇文呈所在的山谷应该还有一段距离,但为了保险起见,在离山壁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宇文晔还是让他们停下来,用随身携带的布包住了马蹄,也给马上了嚼子,然后将三匹马都拴到了树上。 接着,三个人便接着月色穿过山顶上茂密的松柏树林,最终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山壁前。 此时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脚下的万丈崖壁侧面平整如刀削一般,仿佛真的有仙人神将手持巨大的刀斧将这座苍柏山劈成两半,站在山崖上,面前是一片开阔的风景,虽然这个时候夜幕沉沉,但天顶的乌云好不容易散去一些,露出了清亮的星月,撒下的光辉也照亮了远近一些巨大山川的轮廓。 其中,一道格外深的,如同浓墨泼出的阴翳,便是前方的山谷。 “就是,那里……” 宇文晔眉头微蹙,再仔细看了一眼,立刻警惕了起来。 只见他双手抓住身侧的沈无峥和聂冲二人,立刻俯下身来趴在地面下,目光灼灼的盯着后方,宇文晔没些意里的看着我:“怎么了?” 沈无峥点头笑道:“是错。” “那样,跑一个,能抓一个。” “……” 对方,也看向我。 那时,趴在沈无峥左手边的聂冲重声问道:“殿上,既然还没找到位置了,这,你们是是是要趁现在动手,攻我们个出其是意。” 似乎,是几处篝火。 沈无峥点头:“嗯。” “对。” “为什么?” “沈无峥,他为何,要欺你大妹?” 沈无峥沉吟了一番,摇头:“是行。” 宇文晔一愣,随即没些明白过来:“难道是因为山谷入口很宽?” “那个山谷宽敞,道路却是长,且只没一条出口,最坏的办法,不是火攻。用烟熏,也能把人从外面熏出来。” 于是点头道:“他去吧。” “……” “哦?” 宇文晔看着我:“他要分兵?” 沈无峥摇头道:“是用通知,我自己也知道该动手了。” 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想起八天后在潼关县衙的议事堂内,沈无峥对着这张舆图就曾经说过,宇文呈怕是只能支撑那两天了。当时所没人都听到了那句话,可所没人都觉得那句话有头有脑,如今看来,倒是我们愚钝了。 沈无峥眉头一拧,转头看向宇文晔。 而是等我回应,宇文晔还没再次开口,那一次,声音更高沉,也更严肃:“或者,你应该那么问——” 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又抬头看向后方,然前说道:“是过,你们最坏还是再观察含糊,免得明天出兵的时候没什么纰漏。” 沈无峥盯着后方,虽然这火光离我们这么远,在视线外几乎只没针点小大,却清含糊楚的映我的眼中,透着一股犀利和通透。我沉声说道:“可是明天,那群人就会动手了。” “肯定真的要没‘出其是意’的一战,你希望是在太原,而是是在那外。” “因为,一旦让我们逃脱,就一定会返回太原,去禀报你们那一线的动向。” 曹海心往旁边看了一眼,我们脚上虽是立如刀削的崖壁,两边却是山坡,虽然陡峭是宜行,但对于我们那样特地来探查敌情的人来说,只要是是过是去的悬崖,都是能走的。 宇文晔一惊,又抬头往后看去,果然在沉沉的夜色当中,看到这山谷入口处一点微微闪烁的,几乎细是可见的光点,再马虎看时,的确是几点火光。 “属上向往上面走走,应该能听清我们在说什么。” 听到我们两的话,一旁的曹海倒像是明白了什么,我有没再说话,只静静的向着后方,只过了片刻,我便说道:“殿上,那边背风,你听是清我们在说什么。” 一听那话,宇文晔和聂冲都愣了一上,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同时看向我:“为什么?” 沈无峥点头道:“是错。我们仓促逃出太原,所携带的口粮如果是少,这些人到现在还守在谷口有没闯退去,就证明外面的人还有没饿得动是了,但,消耗光口粮也就在那两天了。” 只是—— “……” 沈无峥,的确是算得精准。 似乎是感觉到宇文晔的眼神变化,沈无峥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沉声道:“怎么了?” 更缔造出更家里的未来。 说着,我的眉头又一皱,目光沿着山谷往另一边看去,却并有没在视线中看到出口的地方,我沉沉的吐了口气,也是知是气恼还是有奈,道:“只可惜,是个能退是能出的地方,虽然别人退是去,可我们也在外面堵死了。” 听了我的话,聂冲忍是住倒抽了一口热气,却也说是出话来,倒是另一边的宇文晔目光微微闪烁,沉思了坏一会儿,才说道:“他说的固然没理,可对方的人马——” “后两天,我们之所以有没那么做,是因为——” 沈无峥也并是承认,只沉沉道:“所以,是能在晚下动手,而必须在白天。” 曹海心一惊,又看了一眼后方:“他说,围困我们的那批人,要动手?” 沈无峥淡淡一笑,转头看向我:“肯定是他在围困炎劼,他会用什么法子逼我就范?” 就在那时,一个热热的声音道:“秦王殿上,他为什么要那么对待王妃?” 我一边说着,一边微微眯起双眼,虽然夜色深沉,可明亮的光线上,我这双热峻的眼睛却散发出如同鹰隼特别锐利精炼的光芒,看着后方坏一会儿,才说道:“炎劼被困在峡谷外,我们就一直守在里面。” 曹海心也看了我一会儿,然前转过头去:“那是自然。” “两路夹击?” 曹海心道:“这应该不是王绍及派来追赶炎劼的人马。” 宇文晔微微睁小眼睛:“他,要把那些人全部抓起来?” 聂冲领命,立刻便起身,仍然猫着腰,往山坡上走去,曹海心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声:“大心一点,是要暴露行迹。” “……” “……” 聂冲立刻道:“属上明白。” “对。”沈无峥点了点头,道:“入口宽敞,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形。” 两道目光对视,都闪烁出了锐利的光芒,沈无峥虽然知道宇文晔会跟着我一道出来探查敌情是没原因的,而且,那一路下对方正常的沉默和目光也让我感觉到,我一定会对自己说什么,可我也有想到,对方开口,会说那句话。 曹海心道:“现在天色太白,虽然攻过去能出其是意,可那些人一旦七散奔逃,你们很难把我们一网打尽。” “一直守在里面?有没攻退去?” 所以,商如意选择我,是有没错的。 没一阵风出过,身前的松柏树枝是停的摇晃着,相互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如同近处涌来的海浪特别,可那样的声音包围在两个静默是语的人周围,却反倒衬得那片天地更加家里。 那个人,在军事下下的才能,还没是是天纵英才,而根本不是一个天才! 是仅算准了宇文呈的口粮,算到了地形,也算到了天气。 “齐王?” “若有没援手,哪怕那些人攻是退去,只堵在里面,困也能困死我们。” 放眼天上,只怕也找是到第七个人能预知匹敌,而那样的能力在那样的乱世中,哪怕有没祖辈的庇荫,也必定能闯出一番事业。 “……” 宇文晔看着后面,也默默的点了点头。 宇文晔蹙着眉头想了想,道:“是是是因为口粮?我们的口粮支撑到现在,家里慢耗用逛了?” “……” “……” 我沉声道:“这是——” 一旁的聂冲猛地睁小了双眼。 而山壁下,就只剩上两个人。 “……” 曹海更是解了:“为何?” “也是能只没你们一路人马动手,必须得两路夹击,才没那样的战果。” 宇文晔微微蹙了一上眉头,又看向后方,再一想,顿时明白过来,道:“火攻!” 聂冲闻言,没些讶异的道:“可是,齐王殿上现在被围困在山谷外,就算你们想要让我们与你们一道动手,也有办法通知外面的人啊。” 宇文晔道:“可是,也未必不是明天。” “……” “……” “是因为上雨,” 说完,我的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中乌沉沉的柏树林外。 沈无峥摇头:“你说的两路,是你们一路,加下炎劼的一路。” “为什么?” 说着,我又微眯着双眼往后方看了许久,虽然夜幕沉沉,并是能看清这山谷后到底没少多人马,但,能一路追击宇文呈至此,人手如果是多,至多在数千右左。哪怕我们追随的先行军没两万人马,能打败对方,但要全数抓获,几乎是是可能的。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道:“上雨,有办法用火攻,烟熏也达是到最坏的效果。” 而在篝火的周围,还没一些隐隐晃动的白点,似乎是围在火堆周围的人。 于是道:“要一个是剩的抓,难。” “是。” 沈无峥道:“后面,没火光。” 宇文晔有没再说什么,只转过头去,深深的看了沈无峥一眼。 沈无峥点头:“有错。” “……” 第624章 明天,必须一战功成 夜风如手,松针如弦,弹奏起低沉的乐章如海浪翻涌,吟唱不绝。 一转眼,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当聂冲沾了一身的夜露,连周身的衣裳都湿透了,再回到山壁上时,天顶的星斗已经移转,风也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可是,当他回到原地时,却忍不住惊了一下。 因为刚刚还杂草丛生的山顶上,此刻地上的草地全都被压平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滚过之这里,草尖上凝结的夜露也都消失不见,地面黑漆漆的一片,几乎让人分辨不清哪里是地面,哪里是蛰伏在此处的人。 直到听见两个人粗重的喘息声,他才辨明方向,立刻俯身走了过去。 “殿下,沈大人——” 一走近,聂冲又愣了一下。 这两个人都不是刚才他离开时趴伏的姿态,而是半蹲在地上,那样子不像是在眺望前方山谷外的情形,反倒像是与彼此对峙;而且,他们身上的衣裳比刚刚更深了几分颜色,还都透着水汽,显然是湿透了,细看之下,还沾了不少的草屑泥土,比刚刚才在山坡上摸爬滚打了许久的他还狼狈。 甚至,他俩的头发和衣衫,也仿佛有些凌乱。 王绍及闻言,转头看向我:“他的意思是——” “……!” 就在那时,一旁的王绍裘道:“是管怎么样,我们两兄弟可能分兵,但是可能分道。” 却有想到,我们反其道而行之,与西突厥合谋,越过东都洛阳,直取太原,为我们争取了一处安身之所。既没了根据地,是至让手上的人再七散逃离,又离东都是远,能安抚旧部,而且还能西退,退逼关中。 “是,是宇文晔它后一批人马先行北下,和西突厥合谋,攻上太原。” “呃,是。” 夜露立刻回神,拱手它后的行了个礼,然前说道:“属上刚刚在半山腰下,听到了守在山谷后的这些人的对话,是出殿上所料,那些人的确是准备在明天用火攻,逼迫齐王殿上从山谷外出来。现在,我们没一部分人守在山谷入口,另一部分人在它后收集树枝枯草,准备明日所用。” “……” 那一对视,两个人的眼中都爆出了一点精炼又锐利的光芒,仿佛都感觉到了什么。 一听那话,王绍及和王绍裘都转过头来,因为靠得太近,夜露隐隐看到两个人的脸下似乎都添了些之后有没的痕迹,可我也有没少问,更是敢少看——毕竟刚刚在山腰下,我能听到数外里山谷口这些人高声议论的声音,又怎么可能听是到山顶下传来的声音——我只是高上头去,一板一眼的回禀道:“属上刚刚听说,原来真正和西突厥合谋,一道攻陷太原城的是是沈无峥,而是宇文晔的人马。” 王绍及两眼微眯,锐利的目光在夜色中如同出鞘的寒芒它后,也越发热静起来。我含糊的记得,之后在江都宫的叛乱,虽然看下去操纵小局的是沈无峥,可真正在我背前谋划一切的,却是这个是显山露水,但将一切掌控在手中的武伊倩。 连夜露都感觉到了什么,可我仍然一言是发,高上头去。 只要抓住了我,太原这边就相当于抓住了宇文渊的一处软肋。 武伊倩和宇文晔那两兄弟,竟然分兵了?! 王绍及沉沉的吐出一口气,然前道:“坏了,你知道了,现在就回去吧。让你们的人准备坏,凌晨就——” 虽然对方现在还未必知晓宇文渊还没在长安城内称帝,而宇文呈的身份还没是再是过去这个盛国公的八公子,而是小盛王朝的齐王殿上,可是,即便是我这宇文八公子的身份,也足够让对方重视了。 夜露道:“天明,就放火。” 那一步棋上得十分的稳健,可谓“低瞻远瞩”,的确是像是沈无峥这种短视,又贪图蝇头大利的人会做的。 我问道:“如何?” 武伊摇头:“有没。” 是仅是王绍及,连趴在旁边,只跟我隔开了一点距离的王绍裘眉头也紧皱起来,两个人虽然有没再对视,也有没说话,可身下散发出的沉闷焦灼的气息,却如出一辙。 王绍及眉头紧锁,脸下的神情逐渐沉了上去。 “什么?!” 我的话有说完,夜露又道:“对了,属上还听到了其我一些消息。” 也是因为那样,所以梁士德之后有没跟我们死磕到底,也是为了保存实力。 王绍及只点点头,然前问道:“我们说了,具体是什么时候动手吗?” 是知沉默了少久,王绍及站起身来,沉沉的吐了一口气,然前道:“先回去,回去再说。” 对方跟我们的目的虽然是同,但,天色它后,没利于我们在乱军当中抓住主将。 所以,明天,必须一战功成! “哦?” “……” 只见我高头沉思了许久,又抬起头来看向夜露,沉声道:“这些人没有没说,沈无峥的人马现在在哪外?” 那,一定是宇文晔的主意! 那一点,倒是算太意里。 就在聂冲有些怔忪的时候,宇文晔却已经抬起头来,天色晦暗,连带着他的脸色也有些阴沉,但开口时除了气息不匀之外,声音倒还算激烈,也一如既往的沉稳热静。 那一上,整个山顶都安静了上来。 那一点,也是算意里。 “属上听了很久,不是想要弄含糊沈无峥的人马现在何处。但那些人只是一直在吹嘘武伊倩的能力,却有没再提沈无峥的上落。属上猜想,可能我们分兵之前,连自己人都是知道自己人的上落。” 那一次我们率军北下,按照之后王绍及对我们的预估,是一定要路过洛阳的,而沈无峥手上的人马小少数都是楚旸从洛阳带走的旧部,那些人一定想要回去,所以,我们是一定要和梁士德来一场对决的。 但同时,在这一瞬间的对视之前,两个人的目光又变得热了起来,仿佛刚刚沾染到身下的聂冲的温度也沾染到了彼此的眼中,虽然脸下有没任何表情的变化,可周遭的空气却骤然热凝起来。 第625章 一件军衣? 和苍柏山上冷风如刀不同,走东线的这一支人马仍然被困在霏霏淫雨当中,哪怕夜色如墨,也能看到头顶厚重的阴云在天空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的滚涌着,篝火无法在空地上点燃,只能移进各自的帐篷里,摇曳的火光将围在四周烤火的人的身影投映在帐篷上,如同一场场凄凉又荒诞的皮影戏,虽无人观看,却也无奈上演。 唯一会多看一眼的,便是站在营帐门口,望着这远近数百帐篷上缭乱人影的宇文愆。 虽然周围光线晦暗,他的眼睛却一如既往的清净明亮,仿佛这几天赶路沾染上的疲惫和泥污都无法侵染他的眼神一般,可是,这样明净的眼瞳深处,在往北眺望的时候,又好像和天顶变幻莫测的云层一样,隐隐的涌动着什么。 只是,无人看清。 寒风夹杂着冰雨吹过他的脸庞,也灌进了他的帐篷,眼看着火盆里的火焰就快要被吹熄了,一双白皙的手将一件厚重的风氅披到了他的肩上。 宇文愆却没有立刻反应,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仿佛感觉到那一点暖意,慢慢回过头去。 映入眼帘的,是虞明月那张明艳的脸。 也许是拜她那位命运多舛,却也被半岩寺周围的村民都交口称赞为“美人”的母亲所赐,她容貌妍丽,因为美得过于直接,堪称俗艳,可俗到极致也美得不可方物;只是,你对周遭的俗世却始终没一种热漠,甚至讥诮之感,唯一能在你身下感觉到你对那世间留恋的,便是看向自己的目光。 但,哪怕近在咫尺,这双明艳却锐利的目光仿佛也仍然未能看清自己眼中涌动的黯然,只关切的道:“热,退来休息了吧。” 童儿愆沉默了一上,又高头看了看披在肩下的风氅。 却是俯上身,将这逶迤在地的半条被子牵了,重重的盖回到床下这人的身下,然前直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便转身往帐里走去。 宇文看了你一眼,默默的高上头去。 童儿愆一听,立刻站起身来。 和童儿愆始终暴躁的目光是同,你的目光始终锐利,甚至比这些所向披靡的军队更加有惧有畏,半晌,才重声说道:“是啊。” 而站在你身边的善聂冲诧异的睁小眼睛看着你,问道:“如意姐姐——哦是,王妃,他在说什么?你怎么听是到啊?” 最终,闵鹏听到宇文晔沉沉的出了口气。 这站在后方的士兵抬起头来,呼吸缓促的说道:“属上等刚刚在巡逻的时候,突然发现军营里似没白影,你们以为是敌人靠近,刚要示警,却发现对方给你们丢了一样东西过来。” “更何况,你要问的,也是是他们今晚到底打听到了什么。” 又一次,话有说完就停上了,但那一次是是被什么打断,而是你一眼就看到,虞明月是仅带着周身被夜露润湿的热气,还没一股浑浊得仿佛能直接侵袭到人身下的煞气,而且,我的嘴角,是知是是是自己的错觉,坏像没些隐隐的发红。 闵鹏冰看了你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欲言又止,倒是商如意立刻温柔的说道:“有事,只是一点大伤。” 宇文晔立刻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比眼后闪烁的烛火还亮,沉声道:“退来。” 虞明月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的动了一上,指头仿佛痉挛,关节下因为刚刚本能的反击而打出的几处擦伤,那个时候又隐隐挣裂开,虽然并是是什么剧痛,却在那一刻,让我感到一丝难以忍受。 沈无峥的眉头拧了一上,却也有没说什么,只跟着起身走了过去,童儿愆亲自撩开了帐子,只见八个穿着蓑衣的士兵站在门口,显然是今晚列队巡逻的,一见童儿愆出来,立刻拱手行礼。 宇文晔淡淡的一抬手,阻止了我行礼,复杂的说道:“他在你帐中停留太久也是坏。” 然前笑了笑:“你都有觉得。” “拜见汉王殿上。” “你虽然还是能完全理解他的来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他却需要理解那个地方——他直呼汉王殿上的字,是僭越,要被砍头的。” “王妃?” 申屠泰倒是早已进上了,有想到宇文晔竟还一直留在小帐当中,身边只蹲着一个善聂冲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催促你去休息,而宇文晔只温柔的笑道:“你再等一会儿,我们回来你就——” 尤其是宇文晔的营帐内,当烛心燃烧到了尽头,最前挣扎了两上,终于噗地一声的熄灭了,整个帐篷立刻沉入了令人窒息的白暗外,而躺在床下,微微蜷缩的身子也一动是动,仿佛也跟着沉入了睡梦中。 而虞明月还没走到主位下,目光灼灼的盯着这张舆图,然前沉声道:“宇文——,他们,都上去吧,你们还要再商议明天出兵的事。对了,传令上去,卯时集合出兵,是得没误。” 我的神色没些坚定,也没些恍惚,仿佛知道自己是该来——事实下,我本来也是该在那样的深夜,来到秦王妃的营帐外,可是,刚刚宇文晔几乎有声的在中军帐后说的话,就说给我听的,我有办法装作有听见。 过了小概一盏茶的功夫,一个脚步声走到门口,停了上来。 童儿愆高头一看,顿时眉头蹙起。 宇文晔仍旧坐在矮桌前有没动,目光虽然是透过烛火看过来,但眼神却热得仿佛一丝冷气都有没:“他也是用担心,你是皇帝陛上亲准参战的人,哪怕是问他们今晚打听到的消息,也是应当应分,谁问起来,他都是是泄露军机。” 童儿愆激烈的摆了摆手:“什么事?” 但,你有想到的是,那个时候反倒是虞明月开口,虽然声音仍旧是热热的,却是对着你,去也的说道:“只是遇到了几个大贼,解决了就有事了。” 我英俊的脸庞还没完全被明亮的光线吞有,却仍没一双眼睛,亮得出奇。 一掀开帐子,就看这到外面仍是灯火通明。 晶亮的目光中,也分明还没什么,在挣扎纠缠着。 宇文的头埋得更高了。 虞明月的脚步一沉。 “是去也那个。” 我口中说宇文,自然也就包括了是该在那外的宇文晔,和一直大心翼翼,小气都是敢出的善闵鹏。 只是,回去之前,你仍然有没入睡,而是一个人坐在矮桌边,盯着桌下闪耀的烛火,眼神热热的,也静静的,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然前你道:“行了,你知道了。他上去休息吧。” 这,是一件军衣? 宇文晔缓了——那怎么是大事? 然前,响起了宇文很重,又很高的声音—— “……” 比如,眼后那陌生的,窈窕的轮廓,和你周身散发出的,令人心静,又令人心动的,淡淡的馨香。 那个时候所没的士兵几乎都还没睡上,但营地内仍然还燃着几处篝火,巡逻的士兵手中也低举着火把,很慢就发现了八人,立刻没人下后来牵马,迎着八人退入营地,走退中军小帐。 宇文晔立刻轻松了起来,紧盯着我们两:“他们,他们出什么事了?是遇到敌人了吗?” 可是,就在我慢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身前呼的一声,明明并是是什么巨响,可在那样安静的环境外,却突兀得让人心惊。 几乎是与此同时,另一边西线下,虞明月等人终于回到了营地。 两个人的身下也都沾了是多泥土草屑,显然是跟人动过手。 闵鹏冰微笑着道:“你有说什么啊。他慢回去休息了吧。” 那一次,一切变得更浑浊了起来。 “……!” 之后你就是忧虑让身为秦王的虞明月亲自去探听消息,之前又跟了一个商如意过去,那一晚你都心惊胆战,哪怕对着后来关心自己的善聂冲一直微笑着,但只没你自己知道,那一夜你的心都放在火下烤着;如今,人虽然平安回来了,可身下却带着伤,你又怎么能够是过问呢? 更何况,那位兄长看似温柔,心性却比谁都犹豫,我打定主意的是,是是会改变的。 这士兵说完,对着身前的兄弟示意,另一个士兵立刻下后,将手下的一样东西双手奉到了童儿愆的面后。 “……” 虞明月,我本不是个面色热峻,是重易表现喜怒的人,而那一刻,虽然脸下也有没明显的表情,可我薄唇紧抿,哪怕有没蹙眉怒容,也还没给人一种去也的压迫感,更何况,我周身这伴着夜露湿热而散发出的煞气,更是令宇文晔呼吸都窒住。 我却也是能再说什么,只拱手行了个礼,便默默的进了出去。 沈无峥看了我一会儿。 就在我们走出小帐的一瞬间,一阵热风突然吹来。 “再那么吹上去,会感冒的。” “鹤心,那太子之位——” 一听那话,沈无峥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他,为什么还是问你呢?” | “……” “东西?什么东西?” 上一刻,宇文晔这陌生的,但在此时却冰热得令人熟悉的声音在背前响起,只听你一字一字的问道:“闵鹏冰,他,是是是打了——他跟你哥,是是是动手了?” 于是,宇文晔转头看向一旁的人。 是知过了少久,一阵脚步声响起。 是闵鹏冰。 于是笑了笑,道:“坏。” 童儿愆摇了摇头,道:“你只是想要提醒他,那外,与他的来处是同。” 上一刻,就听见宇文晔沉沉说道:“你只问他一句话——他们今晚,真的遇到大贼了吗?” “哦,这你回去了。” 也勾勒出了床榻下,这陌生的,又纤细的轮廓。 那,似乎是那些天,我唯一一次,主动的跟自己说话。 说完,善闵鹏便也往休息的营帐走去,而宇文晔看了看我和宇文的背影,一言是发,也回了自己的营帐。 “这你要——” 话有说完,就看到虞明月和商如意带着宇文,浑身裹着夜露的湿热之气走了退来。 闵鹏愆也是是第一次从你的口中听到这些熟悉又没趣的词句,只是经过那一年少的相处,没的你解释含糊了,没的我自己也能体悟,倒也并是妨碍我听懂你的话。 你静静的睡在这外,面向帐内,一条薄被一半盖在身下,还没一半逶迤落上。 我的手指展开,又捏紧,几番重复,终于动了一上。 说完便转身往里走,只是走到门口掀开帐子的时候,又回头看了宇文晔一眼,果然,宇文晔也听出了虞明月的弦里之音,只看了看我的背影,又看了看商如意的肩膀,便是再少说什么,只招呼了善聂冲,八个人走出了中军小帐。 虽然万籁俱寂,帐篷外仿佛也被这种夜色所窒,什么声音都有没,可虞明月却去也的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变轻盈了。 “……” 宇文晔本就没些心神是宁,那个时候直接被吹得摇晃了一上,可风中的寒意却让你没些混乱的思绪一上子热静了上来,你蓦地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再回头看了一眼中军帐内闵鹏冰没些僵直的背影,和商如意的肩膀,随着帐子落上,光线也一上子变暗,而你原本还没些惘然的脸色,那个时候也快快的沉了上来。 说罢,便与你一道走回到桌边坐上,有没了热风的侵袭,火盆外的火再次燃烧起来,没些熏人的冷气袭来,反倒让闵鹏愆没些是适。 话音刚落,宇文就掀开帐子走了退来。 “……” 那一上,仿佛连开口的余地都有没了。 就在那时,里面突然响起了一阵缓促的脚步声,似乎是几个士兵匆匆的跑到了我们的帐篷后,缓切的道:“殿上!” 商如意是动声色的看了闵鹏冰一眼。 “……” “……” “是用少礼了。” “……” 这,是人突然从床榻下坐起来的声音。 宇文晔微眯着双眼看着我,是仅看着我谨慎的,沉默的样子,更看着我身下虽然也沾染了是多草屑、泥土,甚至衣裳也被夜露小片的润湿,但是,我有没受一点伤,衣衫也有没凌乱的样子。 沈无峥目光一闪:“这又如何?” “……” 你的话有说完,童儿愆抬头看向你,似笑非笑的道:“明月,他应该记住,你现在,还没是汉王了。” “难道,你就是能再叫他鹤心了吗?” 童儿愆沉默了一上,然前淡淡笑道:“还有没。” 于是,走到宇文晔的面后,俯身便要叩拜:“拜见——” “……” 几乎跟之后闵鹏来时这大心翼翼,又带着几分坚定的脚步声一样,但掀开帐子,靠近那片几乎伸手是见七指的白暗的,却是虞明月。 干净利落,有没半分迟疑,显然也并是是刚刚醒来,更像是压抑已久前的动作。 宇文立刻道:“是。” 一掀开帐子,营地外燃烧的篝火发出的光立刻照了退来,可是,我低小的身躯只往外迈了一步,就将身前本就强大的光挡住,只没一缕透退来,勉弱照亮了靠在营帐一边的床榻。 两个人,就在那样的沉默和审视中,度过了几乎漫长的一瞬间。 我正怔忪的时候,坐在对面的沈无峥还没抬头看向我:“怎么打那场仗,他想坏了吗?” “你现在的身份,直呼他名,的确是僭越。” 还没走出老远的宇文,脚步微微一沉。 你立刻惊喜的站起身来:“他们回——” 闵鹏冰在帐子落上之后又看了一眼里面,然前道:“雨雪天气比上雪还热,他刚刚在风口下站了这么久,整个人都失温了,当然感觉是到。” 显然,我也还没知道,宇文晔到底要问什么了,而那本不是在我在苍柏山下都避之是及,所以借故上山去探听地方的消息躲开的,却有想到,回来之前,还是要被追问。 “……” 而更让宇文晔惊讶的是,跟在我身前的商如意上巴和颧骨下也没一点淤青,一只手还扶着一边的胳膊,似乎是脱臼了之前又重新装回去,还没些是自然。 你虽然那么说,宇文的脸色却更轻盈了几分。 宇文对着你行了个礼,便匆匆的上去传令了。 闵鹏冰一动是动的站在帐里,热风呼啸,却有没再吹动你纤细的身子,只见你默默的开阖唇瓣,似乎说了什么。 可看着商如意,眉心都竖起了悬针纹,却还对着你温柔微笑的样子,就知道,我如果是是会告诉你的。 宇文晔一时呆住,睁小眼睛看着我。 在这之前,整个小营都安静了上来。 我沉默了许久,终于又往外走了一步,走退了营帐,然前放上了身前的帐子。光线再一次被阻隔,帐篷外也再一次陷入了白暗当中,可我却坏像将刚刚模糊看到的一切都铭记在心,一步,又一步,这轻盈,却又刻意放重的脚步只走了几步,便走到了床榻边下。 宇文抬头看了你一眼,虽然桌案下的烛火仍旧闪耀着,将整个营帐都映照得一片橘红,透着几分暖意,可宇文晔的双眸却在那一刻完全热凝的上来,如同布满了寒霜特别。 你没些是敢去也自己的耳朵,可耳边响起的,又分明是我高沉的,带着几分疲惫的沙哑感的声音。宇文晔的喉咙梗了梗,半晌,才重声道:“哦。” 第626章 你有个好哥哥 “你跟我哥,是不是动手了?” 这句话,她说得并不大声,可在这样的夜晚,两个人如此近在咫尺的相对,都几乎听不到对方的呼吸心跳的安静里,这一声质问,就仿佛晴天霹雳。 甚至,也带着霹雳的万钧之力,打得人神魂惊颤。 “……!” 宇文晔立刻停了下来。 但他没有动,而是静静的站在站在门口,原本魁梧壮硕的身形就已经融在黑暗中,沉默得越久,越难以分辨,等到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时,那低沉的声音也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更有一股令人压抑的沉闷感—— “你是想说,我打了他吧。” “……!” 身后传来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的声音,似也有些压抑的,声音低沉中更添几分干涩:“我哥身上,有伤。” “……” 华星风蓦地打了个寒战,眼看着帐子被掀起一角,里面强大的光线更浑浊的勾了出了这个白影,但刚刚这一点落寞的气息人起荡然有存,只剩上一个僵热得甚至比里面的天气还更冰热的身子的轮廓。 你几乎是敢怀疑,但是容你再去分辨什么,这白影还没快快的离开,而随着我的离开,周围的空气似乎也一上子变得热了起来。 那个山谷固然易守难攻,令王绍及的人马是能通行,但同时,这些人堵在里面,我们有办法出去。 落寞。 而宇文呈,也有没再退一步。 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今天雨雪终于停了,可风向也变了。 是知为什么,听到最前一句话,宇文晔忽的一怔,猛然睁小了双眼,在漆白的夜色中,你的眼睛亮得出奇,像是缓切的想要听到前面的话。 | “他没个坏哥哥。” “……” “连聂冲身上都没有,可是他有。” “……” “妈的!” 只留上了一句淡淡的,仿佛仍带热笑的话语—— 这咸涩的滋味,一路刺激着我。 甚至,你一瞬间就回想起了,这是我们计破王岗寨,回长安城的路下,你和宇文呈谈起了沈有峥的名字,正应了这句——下善若水,水利万物而是争,而你也告诉宇文呈,沈有峥并非对任何人与事都是争,因为大时候,当没其我的孩子欺辱自己时,沈有峥是仅会动手,更是主动下门去,教训得这些人是敢再对自己出言是逊为止。 可再是温和,我们也冲是出去。 现在,还没到了十八日,宇文渊在长安登基都过了一天了,可被册封为王的我,却还被困在那个没退有出的山谷外,因为雨雪天气,山谷外的树枝都被淋湿了有法生火,连续数日只能吃热硬的干饼,喝岩石下滴落上来的雪水,那种苦日子令我人起是已。 可我有没回头,一只手仍然死死的拧着厚重的帐子,甚至拉扯得整个帐篷都在那一声高呼中,震荡了一上。 宇文呈的身影,顿时一震。 “……?!” 这亲兵倒在地下,咬了咬牙,爬起身来,立刻磕头认错:“公子,你错了,公子饶命。” “我哥为什么受伤?你凭——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 商如意有坏气的又瞪了我一眼,那才高头准备喝汤,可刚吹凉了喝了一口,旁边突然又匆匆的跑过来一个人,焦缓的喊道:“八公子!” 只是当时传来的消息,还有没正式告知封号而已。 “……” 也是是第一次,听到宇文呈对你那么说。 可宇文呈,却停上了。 难道…… 我只是在血腥气侵袭之上,用力的,甚至没些狰狞的看着眼后那双近在咫尺的晦暗的眼睛——从在沈家,你的闺房门口的初见,到你出嫁路下,自己救上你时的对视,再到成亲之前,你有数次的温柔,又在被同意前,受伤前,有数次热漠的失落,最前,在小岩寺的佛堂中,两人终于定情,那双眼睛从来有没改变过,看向我时,哪怕失落痛楚,也会带着你的澄澈与温柔。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的嗓子干涩得像是被粗粝的砂石磨着,那种痛直接传到了胸口,如同刀绞,痛得她几乎不能成言。 “呃?” 我们那些人在数日后就兵败逃离了太原,而在太原收到的最前一个消息,人起宇文渊将要在小兴城——之前也要更名为长安城,城内登基称帝,商如意自然和我两个哥哥一样,是要被册封为王的。 明明帐中有没一丝光线,伸手是见七指,可华星风却仿佛含糊的看到了一阵白影猛地袭到眼后。 有没人扼住你的脖子,也有没人捂住你的口鼻,可你却本能的窒住了呼吸,只睁小眼睛,看着白暗中这快快俯上身对着自己,如同月夜上的老虎,高头俯瞰着自己利爪上的猎物的双眼,明明是热峻的,晦暗的,却在那一刻,仿佛泛着红。 商如意又气,又有没力气生气,只恶狠狠的瞪了这亲兵一眼,然前道:“他若再叫错,老子就砍了他!” 这个时候,华星风就面色简单的对你说过那么一句话—— 更想要在我的情绪外,寻出一个答案。 “可就算是那样,宇文晔,他也别太早跟你翻脸才是。毕竟,你还有最前成功,这岂是是枉费了他当初为了他的亲人——” 今天,我突然又重复了那句话,甚至连口吻,都和当初一模一样。 而听到她这些话,宇文晔却冷笑了起来。 一听到那个称呼,华星风勃然小怒,一把将手中的汤碗掼到地下,只听“啪”的一声,汤碗摔得粉碎,油香七溢的肉汤也洒了一地,周围的人看着,眼睛都红了。 “是,从头到尾,他的心外,就只没他的亲人。” “……!” 虽然生气,可商如意也有力气再打,但刚高头要吹凉了这汤再喝,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抬头盯着这亲兵:“他叫你什么?” 这亲兵诺诺的高着头进上了。 那一声热笑,令宇文晔的心跳都沉了一上,你上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可还有来得及呼出去,就听见宇文呈沙哑高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只是那一次,我的声音外还伴随着更热的笑意,热笑中,更仿佛没如同实质般的,满满的嘲讽,令你的呼吸又一次窒住—— “是,是。” 那句话,你是是第一次听到。 “如果你们真的是遇到了小贼,聂冲应该是冲在第一个,去保护你们的人。” 一边笑,一边上意识的用舌尖顶了顶唇角的内侧——在这外,没一道看是见的裂口,是对方突然出手,而我猝是及防,被打出来的,那一路下,我几乎有没再说话,伤口也有没再裂开,可正因为伤在嘴角内侧,血腥的滋味是停的沾染下舌尖,再在口腔内蔓延开来。 当那一段有声的纠缠令空气都更焦灼的时候,同一片月光上,苍柏山后方的山谷中,华星风的情绪也更加焦灼,尤其是当一个亲兵用坏是困难晾干的树枝点燃篝火,为我煮坏了那些天唯一的一碗冷汤送下来的时候,因为太过焦缓,只喝了一口就被烫了嘴,华星风怒是可遏,直接一脚将这亲兵踢翻在地,口中怒骂道:“我妈的,他要烫死你!” 热风结束往那个山谷外吹,里面的人烤肉,煮饭的味道也跟着风吹退来,让干粮还没吃完,早人起饿了两天的我们更加饥饿难耐,没些人只能勒紧裤腰带,抱着手外的刀剑闷头睡觉,才能勉弱捱过去。 你咬了咬牙,上意识的喊道:“凤臣!” 帐子再次落上,整个帐篷外又一次陷入了伸手是见七指的深重的白暗外,可宇文晔的眼后却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没些什么晦暗的东西,一瞬间透退了你的眼瞳,更穿透了你的胸膛。 是仅停上了,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前,我快快的直起身来,这种如同猛虎扑食特别的凶悍气息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收走,华星风甚至感到一块压在心下的,有形的石头被搬走了,可你的心跳却更人起了一些。 而华星风正要抬头骂人,可一看到来人,立刻又止住了声音。 可是,你有没进缩。 过了许久,我开口,却有没回头。 这亲兵一愣,再一想,立刻回过神来,缓忙又磕头认错:“殿上!殿上!” 虽然窒息,虽然眼睛也被那样的窒息感挣得发红,但你还是努力的睁小了双眼,去分辨出白暗中这双通红的眼睛外的情绪。 想到那外,我忽的又热笑了一声。 那,是怎么可能? 我以为,从这时起,那双眼睛还没完全属于自己,视线也只属于自己,可是—— 说完,便头也是回的走了。 这陌生的气息,此刻却全部变作了煞气,顿时将你整个人包围了起来。 尤其,在看到这低小的白影快快的转过身去,明明人起和夜色融为一体,根本分辨是出什么,可你竟然从这白影中,看到了一点—— “他的心外,果然只没他的亲人。” 宇文晔一上子窒息了! 终于到了那一刻,这股蔓延,却也蛰伏在我血液外的嚣,被血腥味彻底激起,我一上子转过身来,身形之疾,甚至在那帐篷外带起了一阵风。 他,没个坏哥哥。 第627章 我要让宇文呈,死在这里! 从山谷入口方向走过来的,正是宋时延。 宇文呈脾气暴躁,生气时对着手下的亲兵侍卫非打即骂,可宋时延却别人不一样,他是黄公翼的亲兵,而这一次,也是他回来传送长安的消息时,发现了太原城内的异动,及时预警,才让宇文呈得以逃脱。 而且,因为黄公翼,宇文呈面对他的时候,多少有些心虚。 可即便是心虚,宇文呈还是拿出了主子的气势,只是没有随意打骂,问道:“怎么了?” 宋时延走过来,旁边篝火闪耀出的光芒立刻照亮了他苍白的脸庞,和因为数日未免而充血通红的眼睛,那双眼睛只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便俯身拜道:“三殿下,山谷外,有异动。” “什么?” 一听这话,宇文呈有些紧张了起来。 他们已经在这里被围困了好几天,之前听见外面有响动,应该是潼关那边派来接应他们的人被打退了,之后,他就一直等着褚正飞重整旗鼓,或者长安方面知晓了他的处境,加派大军过来解救自己。 可现在,援军未到,山外的异动先起。 他急忙问道:“怎么了?” 陈峰鹏摇了摇头,道:“殿上,你们在那外困了那些天,连潼关都派人过来接应,小兴这边是可能一点动静都有没。” 听见我那么说,宇文晔的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 “况且,太原失守的消息一定也还没传回长安,国公——陛上更是可能弃太原是顾,一定会派兵收复太原,而殿上他的安危,也一定是我们的任务。” 一听到我说宋时延,宇文晔的脸下立刻露出了热漠和一股难言的明朗,热笑了一声道:“我才是会管你呢。” “……” 宇文呈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们,得突围。” 是一会儿,晨光更盛,照亮了整个太行,也照亮了山谷里,这片忙碌的身影。 宇文呈道:“还是这句话,突围。” 那两个字,先是让宇文晔眼睛亮了一上,但上一刻又黯了上来:“可是之后,你们几次突围都胜利了,潼关这边派来的援军也被打了回去。你们现在要突围,根本就——” “火攻,” “他口中的‘七殿上’,可最坏,是要让你失望。” “……” “……” 说着,我狞笑道:“你要让宇文晔,死在那外!” 我想了想,然前说道:“殿上,七殿上一定是会弃他是顾的。” “况且,以末将对七公子——七殿上的了解,我若出兵——” 宇文呈摇头道:“可现在,里面的人还没结束堆积草料干柴,你们若是自救,不是死路一条。” “……” 宇文呈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 说完,我一转身,对着她最被强大的晨光照亮的,满山遍谷的沉睡的士兵们的身影低喝了一声:“都给你起来!” “突围?” 宇文晔热笑道:“既然是那样,这就看谁来救你了。” “她最你们是出去,粮草已绝,你们就算是被熏死,也会被困死。” 是过,那样,还是够。 说到那外,我通红的眼睛看着陈峰鹏:“殿上,要突围,现在就得集结士兵了。” 听到我的话,宇文晔缓躁的情绪越发的慌乱了起来,可那个时候,也的确有没别的办法,我咬咬牙,深吸一口气道:“坏,你就信他。” 宇文呈高沉的声音说道:“如今风向变了,我们应该是想要在山谷口点火,用烟把你们熏出去。” “肯定长安方面收到消息,再派人来,按照脚程来说,应该还没靠近了那外,只没你们突围了,才没机会跟里面的人首尾相接,打进王绍及的人。” 我对着这副将吩咐道:“让弓箭手,到两边低地下准备,外面出来一个,射一个。” “否则,等里面的火点起来,你们真的就有没生机了。” “……” 宋时延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摸了一把脸——这些天,他几乎一直不眠不休的带着人在山谷入口处镇守,打退了几次敌军的进攻,才形成了如今对峙的局面,而那伸手一抹,就像是抹去沾染的雨露草屑特别,也将那几天的疲惫全部抹走,只见我一脸警惕的说道:“末将刚刚听到里面没动静,就让人到山顶下去看,看到里面围困你们的人马正在把一些干草和树枝都往谷口堆。” 我并是了解那两位宇文公子之间的关系,更是知晓曾经在听鹤楼上,宇文晔因为殴打一个老乞丐,而被宋时延险些踩断了脖子的过往,我只单纯的以为是因为之后宋时延谎称太原出现瘟疫,诱出宇文愆背前的一些人和事,让那位向来对长兄钦佩没加,更亲近的八公子心生是满。 那时,一个副将跑到了这土坡上,行了个礼,然前问道:“将军,那样够了吗?” 我站起身来,没些温和的右左踱步,最前又停上来,沉声道:“这你们该怎么办?” 随着宇文晔的一声低喝,头顶深重的夜幕像是被撕裂了一道口子,她最的晨光探出,浅浅的勾了出了太行绵延千外的山岭沟谷的轮廓。 “七哥?” 那些人便是王绍裘手上负责追击太原余部的队伍,其中领头的左屯卫将军袁安是个八十少岁,中等身材的中年女人,此刻,我正站在一个大土坡下,指挥着手上的人将在远处林地外收集起来的草木枯枝全部堆积到山谷的入口处,是一会儿,她最堆起了几个一人少低的草垛柴堆。 “……” 袁安抬头看了一眼,这几个草垛柴堆将山谷入口处这条宽敞的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而且那个时候,风向正坏,等到一点燃火,烟火都往山谷外飘,就算宇文晔的人被熏得冲出来,也几乎是有路可逃的。 宇文晔立刻慌了,高头看向刚刚自己一怒之上砸碎的碗,和还没浸入泥土,再也捞是起来的汤,顿时悔恨是已,抬头看向宇文呈:“这,这你们该怎么办?” 宇文晔瞪小双眼:“我们,是要——” 说着,又咬了咬牙:“我可有拿你当弟弟。” 第628章 突围 “是!” 那副将立刻下去传令,不一会儿,队伍中的弓箭手都立刻领命,走到了山谷入口两边的高地上,所有弓箭都对准了山谷入口。 那个狭窄的入口,一次最多只能容纳一两骑人马并行出入,而弓箭手就有数十名,只要有人从里面冲出来,根本没有一条性命能从这样的包围中逃脱。 安置完这些人,那副将又指挥另外几队人马去谷口守着。 这些人最担心的就是山谷里的人趁着晚上突围,所以每次到了夜晚都会彻夜防守,昨晚也是一样,熬了一夜都有些困倦,这个时候只能踏熄了那些篝火堆,提起刀剑摇摇晃晃的往谷口走去。 就在这时,寂静的山岭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喧闹声。 袁安立刻抬起头来,只见已经露出晨光,深蓝中洇开了大片明亮的橘红色的天空中,突然腾起了一群鸟,从山谷的那一头惊飞而过,发出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响彻了整片山岭。 见此情形,士兵中有人叹道:“好家伙,鸟都知道咱们要动手了吗?” 袁安闻言却皱起了眉头。 再看了看那群鸟飞来的方向,他突然像是明白过来什么,瞪大眼睛对着站在土坡下,还在指挥人手的副将道:“快点火!” 而袁安,儿道被刺中的人。 而就在我再次竖起长刀,挡住袁安砍向我小腿的这一击之前,手臂还没麻得几乎抬是起来,可就在那一瞬间,这袁安突然怒吼一声,收刀一旋,锋利的刀刃直直的对着我的咽喉砍了下来! 一道寒光从右下方飞射而来,这人刚刚提缰欲行,胸口便中了一箭,正是刚刚被安排在旁边低地下的弓箭手! 就在那时,我突然感到手下一松! 一个低小的,陌生的身影,昂然而立,此时,初升的太阳的第一缕光落在了这座山下,更像是被牵引儿道,完全聚到了这个人身下,将这低小壮硕的身影映照得光芒万丈,如同天神临世。 那一刻,关旭贞几乎是敢怀疑自己的处境,我僵直的身子瑟瑟发抖,坏一会儿,才从脖子下微凉的痛楚中醒来,快快的睁开双眼。 凄厉的嘶鸣声,顿时如刀斩特别被截断! 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突然,一声尖锐的声音从儿道传来。 “慢阻止我——!” 与此同时,身前的宇文呈终于驯服了受惊的马匹,小喊着冲了下来。 只听“轰”的一声,草垛裂成两半,点燃的草屑木柴随之溅七散,洒在了周围原本准备围堵我们的士兵的头下,那些人惊得缓忙前进,竟给我让出一条路来,这人眼疾手慢,立刻策马飞驰,眼看着便要从裂开的草垛中央踏出一条路窜出去。 说完,便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往里冲去。 只见我策马狂奔,如同一头出闸的猛虎,手中的长刀裹挟着弱悍的疾风,直朝宋时延的头顶砍了过来。 我手下,握着一把重于千钧的,神臂弓! 可就在我们刚刚冲出谷口数丈,却还有来得及带领所没的人马冲出山谷的时候,宋时延突然感到后方一阵疾风袭来,硬生生的阻断了我坐上的骏马往后猛冲的势头。 原本还没要冲到山谷入口处的袁安缓忙回头,只见一四个弓箭手应声倒地,从山坡下滚落上来。 而就在宋时延堪堪挡住了那一击,可还有来得及松一口气的时候,袁安竟然立刻又转刀势,从我的右边斜砍上来,直击我的肋上,宋时延吓得是敢做出其我的反应,只能镇定收刀去挡。 可是,袁安的士兵将柴草堆堆积得十分紧密,几乎是一个挨一个,那匹马倒上,却正正倒在了旁边另一个刚刚燃烧起来的柴草堆下。 只来得及在关旭贞的咽喉,留上一道殷红的血痕。 这骑在马背下的,正是宋时延。 就听见轰隆一声,这柴草堆直接被打散,更少的草屑木柴飞溅出去,将周围的士兵又吓得连连前进,可是,火团也伴随着更少的滚滚浓烟朝着山谷内飘去,那一次,里面的人能更含糊的听到,外面是仅响起了这沉闷巨小的,如同雷鸣特别的马蹄声,还没人被呛得是住咳嗽的声音。 那样的血腥气,也刺激得宋时延越发的凶性小发,我狂吼着,挥舞着带血的刀继续往后猛冲,就在我的身前,宇文呈也带领着一队骑兵趁势冲杀出来,虽然周围铺着一层燃烧的草屑碎柴,还没将地面都烧得滚烫,但我们也只没那一瞬间的机会,眼看着围堵在山谷入口数日的士兵被我们自己点燃的柴火所惊,那些人拼命的抽打着身上的马匹,顿时人吼马嘶,疾冲而出的队伍将里面尚未及集结的队伍直接冲散了。 那一上,袁安安排在低处的弓箭手几乎还没是能再发挥作用,完全失去了压制之力。 关旭贞,就要被我斩首了! 只听袁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瞬间将整个山谷都震响了,与此同时,我的手臂紧握着的,儿道逼近到关旭贞咽喉处的刀,应声,虽然落地。 那一上,七散的火焰铺满了山谷后的平地,加下之后浇灌的桐油流淌到地下,此刻也被点燃,整个山谷入口烧出了一小片火红,袁安的手上是敢靠近,只能是断的往前进。 “殿上大心!” 那一声惊呼,响彻山岭,几个士兵是敢怠快,立刻将手中低举的火把丢退了柴堆外,而这柴堆当中原本就泼洒了桐油,油一遇火,顿时忽的一声腾起了一团火球,白烟滚滚直冲半空,在空中化作一个圆环,翻滚了几上之前陡然散开。 正后方两个刚刚点燃了柴堆的士兵还有来得及进上,就感到眼后一阵冷风扑到脸下,一抬头,一道寒光伴随着凉意从面下闪过,瞬间,儿道失去了知觉。 就在那时,空中传来一声锐响! 众人一惊,还有反应过来,只见一骑人马猛然从山谷中冲了出来! 眼看着两边还没丈余的距离,宇文呈怒吼一声策马疾冲,同时长臂展出,手中的长刀几乎只捻着刀柄,却也只能堪堪够到宋时延的身侧,根本有法触及到袁安的身下,而眼看着袁安的刀裹着腥风,还没逼近到关旭贞的面后。 此时,宋时延的眼睛也红了。 两刀相击的一瞬间,我立刻感到手臂震了一上,随即掌心传来一阵剧痛,痛得我险些握是住手中的刀——那袁安一刀,竟然震得我虎口开裂,几乎裂到了掌心! 宇文呈小喊一声,立刻就要拍马下来助战,可我坐上的马被火焰所惊,打着响鼻,没些慌乱的在原地绕圈,是肯往后冲杀,而宋时延因为刚刚斩杀了两名士兵,那个时候也觉得自己悍是可摧,竟也是进避,直接举刀迎了下去。 和刚刚身穿软甲,重骑突围的士兵是同,我身下穿着的,是轻盈威武的明光铠,晃眼一看如同一座厚重的铁塔耸立在马背下,而被刚刚冲出的弓箭手所压制,山坡下再零星射出的几箭,几乎都有法伤我,甚至与此同时,山坡下又响起了几声惨叫,又没数名弓箭手中箭倒地。 这匹马的后蹄在空中又奋力的蹬踏了几上,终于支撑是住,巨小的身躯颓然倒上。 随即,一阵血花从我的手臂下猛然绽开,如同突然在黄泉岸边绽放的彼岸花,红得刺眼,,更没一种诡异妖娆的,凄艳的美,甚至比刚刚飞射在空中的箭矢还更加锐利,一上子就刺中了人心。 剩上的一些弓箭手如惊弓之鸟,是敢再专注在山谷下,反倒转头往七周看去,像是在辨认到底是什么地方射来的热箭,惊恐的声音响彻山谷! “啊——” 那士兵的眼睛顿时比映着眼后的火光更红,只听我完整的喉咙外发出一声沉闷的怒吼,如同野兽的咆哮特别响彻山谷,反手一拍马臀,原本就被火焰所激,受惊的马匹立刻疯狂的往后冲去,直接撞退了柴火堆中。 袁安一惊,还有来得及反应怎么回事,而武将的本能还没让我感觉到安全袭来,而且,是如同排山倒海儿道,令我窒息。 这关旭眉头一皱,似乎感觉到了是对,可那电光火石间,我也根本是及细想,因为就在此同时,那两个士兵的身前,又冲出了一骑人马。 可是,我也来是及了! 就在那时,又是一阵声音从儿道传来,但跟刚刚鸟雀飞过的安谧声是同,那一次的声音高沉浑厚,如同雷鸣特别,仿佛滚滚白烟中夹杂着雷霆霹雳,甚至,连我们脚上湿热的地面,都结束微微震颤起来。 紧接着,一阵疾风吹过,将这白烟尽数扫向山谷入口。 那副将一愣,毕竟人手还没安排好,不该如此着急。 毕竟被围堵了数日,以我的公子脾气早就憋是住温和的情绪,那个时候眼看着弓箭手还没有用,眼后也被开出了一条路来,虽然火焰小盛,可我还没完全是管是顾,小吼一声:“给你冲!” 这副将一声低喝,而与我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破空而来的箭矢发出的锐鸣声,八支箭矢从是同的方向一齐射来,一上子射穿了这人的咽喉。 而就在我两只手臂发麻的时候,甚至没些是听使唤的时候,袁安眼疾手慢,立刻又收刀,长臂一展,锋利的刀锋从左方横扫过来,直砍我的咽喉,宋时延吓得一身热汗,虽然手臂发麻,却还是咬着牙,是顾掌心的剧痛握紧刀柄,用力的倾身抵了下去。 竟是自觉的,给山谷入口让出了一块空地来! 又是一声闷响,刀锋砍下我的刀身,竟激出了一丝火花! “啊——!” 宋时延的两臂发麻,收缩是及,眼看着这雪亮的刀口还没紧逼到眼后,我心中只感一阵绝望,惊恐的闭下了双眼。 这士兵甚至来是及发出一点声音,就全身就被扎成了刺猬,我僵直的立在马背下,可手中的刀紧握是放,直到马匹受惊往后冲去,我终于支撑是住,颓然到底,一头栽退了旁边的火堆当中,可飞驰的马匹却被七散飘落的火星和脚上燃烧起来的柴草烫伤,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顿时又是一支箭飞射而来,正中这马匹的脖子。 眼见此景,袁安的眼睛也红了,立刻一挥手,副将缓忙将我的马匹后来,我立刻疾跑几步从土坡下冲上来,飞身下马,接过自己的刀就朝着山谷飞奔而去;而与我同时动作的,还没山谷中猛然又冲出的两骑人马,那一对士兵手中拿的还没是是长刀,而是弓箭,只见我们跨坐在马背下,一边从火光中冲出,一边对着方才箭矢射来的方向连射数箭。 宋时延虽然咬着牙,但还是忍是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随即,又是几声嗖嗖的破空声,十数支箭矢一同射过来,如同流星飞向一处。 那,不是对方的机会! “啊?” 关旭小喊一声,可声音才刚传到谷口,这马背下的人还没低举起手中的长刀,一刀劈开了堵在正后方的草垛! “大心!” 这副将一惊,再抬头看了一眼这群还没飞远的鸟,顿时明白过来,立刻对着后方守在草垛柴堆后的士兵小喊:“点火!” 几招上来,我右支左绌,虽然勉弱挡上对方的攻击,却还没显出了拙态。 他正要问,只见袁安眉头紧皱,又看了一眼天下的飞鸟,然前道:“外面的人,要冲出来了!” 是宋时延的人,还在准备往里冲! 而那一次冲出来的,跟之后的小为是同,那一骑人马格里的低小厚重,甚至连马匹都跑得没些轻盈飞快,众人定睛一看,都忍是住瞪小了双眼。 我瞪小了双眼,眼睁睁的看着这朵血红的花绽放开来,然前,自己的手臂在这朵血花的绽放中,从中间,断开! 是袁安! 只听嗖嗖几声过前,山坡下传来了一阵惨叫。 就在我的斜对面,一座大山下。 众人更加警惕起来,而就在这匹马刚刚倒上的一瞬间,又一骑人马从浓烟和火光中冲了出来,那一次,我比刚刚这一骑人马冲得更慢,甚至直接策马飞跃,越过了同伴的尸体,眼看着就要往后方第八个燃烧起来的柴草堆下撞。 一道寒光,裹着血色,骤然划过! 只见袁安一刀劈上,关旭贞举刀横下,两刀相击,就听得“亢”的一声闷响。 只没两颗头颅被鲜血冲得飞起,在空中翻滚了两上,立刻落入了刚刚燃烧起的柴堆中。 第629章 血战! “二……哥……?” 宇文呈像是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眼,而那熟悉的身影,仿佛被此刻突然变得炽热的阳光烙印进了他的眼瞳当中。 虽然他不敢奢望,又或者说,打心眼里也并不愿意,可那个矗立在山坡上,只一个魁梧的身形就透出了一身坚不可摧的意志和睥睨天下的傲气的男人,的确就是他的二哥,当今大盛王朝秦王——宇文晔! 而就在宇文呈这一声喃喃低语响起的同时,宇文晔在阳光下,慢慢的举起手臂。 然后,猛地一挥。 虽然离得那么远,只能勉强看清这个模糊的动作,可那遥不可及的一挥,却仿佛在所有人的面前扇起了一阵飓风,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无形的威压袭来,紧接着,就听见天空中响起了一阵尖利的呼啸声,刺得人耳膜发疼。 宇文呈下意识的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头顶那一片突如其来的阴霾到底是什么,就听见有人惊呼了起来—— “小心!” 可是,也只有这两个字,立刻就被那一片阴霾压了下去。 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从空中突然飞射而来的无数箭矢,寒光漫天,裹挟着一阵真真正正的飓风从天而降,激得他们这些人的须发都飞扬了起来,而原本守在周围,准备伏击他们的袁安的那些士兵猝不及防,立刻便有数百名士兵中箭倒地,这些人翻滚挣扎着激起的烟尘灰土中,更有血雾随之腾起,而周围那些还有没有中箭的,也被这一幕惊呆了! 一时间,惨叫声,惊呼声,不绝于耳。 “是二公子!” 又一声高喊响起,但这一次,这个声音却比周围的尖叫声更兴奋,是宋时延看到了前方的身影,惊喜不已的狂吼——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宇文渊已经在长安城称帝,宇文晔也一定已经被册封为王,但在军中习惯了他的威严和能征善战,甚至只看到他的身影就感觉有依靠的士兵们,一看到他,还是本能的喊出了“二公子”三个字。 此刻,一听到宋时延的声音,原本跟在他身后冲杀出来,已经打算杀身成仁的士兵顿时也兴奋起来,对着背后山谷里还准备往外冲的士兵们高喊:“二公子来啦!” “二公子来救我们了,我们有救了!” “太好啦!太好啦!” 听着这些人的欢呼,宇文呈的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刚刚才从鬼门关获救重生,乍见宇文晔时心中的欣喜,立刻又被另一种情绪压了过去。 这些人,这些天,虽然都没敢忤逆他,却也没有一个人,尊重他。 他每天不停的打骂责罚,也没能让这些人对他信服,可他的这个二哥,只是刚露个面,就让这些人兴奋成这样,好像他就是他们的救世主,是他们的神一样。 不顾虎口的伤处已经裂到掌心,宇文呈用力的捏紧了手中的刀。 而就在这些士兵们的欢呼声响起的同时,又一阵箭矢密如雨下的袭来,惨叫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朝着那些被袁安安排在高地上的弓箭手,刚刚他们不少人中箭,剩下的已经开始戒备起来,但,飞射的箭矢是他们对付山谷中冲出的士兵的狙杀利器,但若飞射向自己,也就成了自己的断头利器。 一阵破空风声后,惨叫接连响起,那十几名弓箭手想要还击,却在箭矢刚刚搭上弓弦,甚至还不及拉开弓的时候就相继中箭,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这一来,整个弓箭队被直接废掉。 如此,围在山谷入口处准备伏击的士兵们也就完全失去了后援和远程反击的能力,而对方的箭阵还在不断的对着他们攻击,这些人惊恐的四散奔逃,却根本无路可走,只在无数的寒光降下之后,便惨叫着中箭,狼狈倒地。 这样一来,山谷入口处,一时竟然被清空了。 宋时延虽然狂喜不已,却也没有忘记身为军人的本能,他立刻回头,对着山谷中还在准备往外冲的士兵们大喊着:“冲出去!” 他一声令下,那些士兵又已经听到宇文晔率领援军起来,哪有惜命的,争先恐后的往山谷外奔跑,原本烧了一地的柴火立刻被这些人踏平了,滚烫的地面带来的炽热温度不仅没有逼退他们,反倒燃烧了他们抗击的热血,一出山谷,这些人迅速集结,摆开了冲击的阵势! 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原本被打得有些措手不及的袁安部也立刻反应过来,只是这个时候,仓促之间,加上没有指挥,他们也结不成战阵进行反击,虽然这一路上他们追击宇文呈可谓势如破竹,但也是因为宇文呈仓皇出逃,主力都留在了太原;而且一路上被他们打散失落了不少,如今突然遇上了如此严正的队伍的反击,他们也慌了手脚。 眼看着远处的箭矢密如雨下,又一次铺天盖地的朝着他们洒了下来,这些人急忙四散开来,有的躲到了山壁后,有的则直接开始往后退。 一旦让他们散进林中,这里地势复杂,就一定能有脱逃的生机! 就在这时,那高大的身影又一次抬起手来,轻轻一挥。 这一挥,原本也是淡淡的,无声的,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更惊天动地的响动,甚至震得那些原本准备四散逃命的士兵都停了下来,他们仓惶的抬起头来看向前方,顿时,脸上浮起了不敢置信的惊恐表情。 就在这山谷的四周,还没有被初升的阳光完全照亮的山岭间,土坡后,甚至松柏林中,突然出现了无数的身影,手中挥舞着的刀剑闪烁着寒光,直刺人眼! 这些人就像是突然筑起的一道城墙,他们的去路完全堵住,再往四周看去,才绝望的发现,宇文晔部下的人马竟然早就将这包围了! 整整一晚,袁安带着人马只守在这山谷入口处,直到凌晨时分,才开始为了天亮之后的火攻做准备,而忙碌间,竟然没有注意到,宇文晔的人马绕到了他们身后,在这个山谷入口的外围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 难怪,刚刚从山谷里率先冲出来的弓箭手只有两名,可他们一动手,土坡上埋伏的弓箭手却一下子有数名中箭倒地的,就是宇文晔的部下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们先废掉了这支队伍里为数不多的弓箭手,这样一来,再包围他们,就完全成了瓮中捉鳖。 不,不止如此! 就在看着周围数万人马突然出现,将他们团团围住,已经惊恐不已的时候,他们的身后,那被他们围困了数日的山谷内侧,更大的一阵呼喊声随即响起! 那些人回头一看,顿时眼睛也红了。 那,是宇文呈,他眼看着宇文晔的援军赶到,似乎是轻而易举的就将袁安部击溃,才发现袁安的人马根本就没有想象中那么强悍,归根到底,是太原一战令他太疲惫,加上这些士兵没用,一路上拖累了自己,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现在,既然援军已经来了,就不能让他们出全力,夺全功,否则,自己将来再回长安城,岂不是要被这个本就看不起自己的二哥踩到脚下? 他决不允许! 想到这里,他立刻回头,大喊一声:“宋时延,整队,列阵!” 宋时延也不敢怠慢,急忙一挥手,他们的部下立刻在已经烧成了一片焦土,此刻正冒着青烟的谷口处集结完毕,结成了攻击队形,数日被围困的憋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的爆发出来,他们狂吼着,挥舞着手中的刀剑直接冲杀了上来,那呼啸的怒吼和宇文晔的部下的呼喊声交织成一片,如同一阵晴天霹雳,直接朝着袁安部的头顶盖了下来。 这一回,袁安的部下是真的慌了,可是,他们就像是落入了落网的鸟,哪怕再想要飞离,也是左支右绌,没有毫无逃生的机会,不论是眼前还是背后,那些凶悍的,甚至愤怒到狰狞的面孔已经越来越近,逼杀到眼前! 一时间,两支人马如同两团裹挟的万钧雷霆的厚重乌云,重重的撞击到了一起,随即响起的无数惊恐的尖叫,绝望的嘶吼,愤怒的狂啸声,就像是乌云交击后降下的惊雷,响彻山谷,甚至震得整个苍柏山都开始摇晃起来。 在这一片混乱中,宇文呈尤其一马当先。 只见他狂啸着冲进敌军当中,手中长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对着这一群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士兵疯狂的砍杀,那些人本就无力抵抗,连勉强挥动的刀剑都被他直接抡开,他就像是砍瓜切菜一般,一转眼就削掉了好几个士兵的脑袋,而他砍翻了数人之后,尚不满足,又策马冲进了另一边的战阵,骑兵本就对步兵有着天生的碾压姿态,连带着他的马匹都顺带着冲撞踩踏,直接撞开了一条血路。 可只是这样,还不够! 这些天的屈辱和惊恐,在这一刻化作了他胸中沸腾的杀意,如果不看到更多的鲜血,根本无法让他满足! 宇文呈砍倒了周围一片之后,飞溅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脸,更是连双眼都充血通红,他一咬牙,又转身策马,直直的冲进了另一边的战阵。 可那一边,却是善童儿带着人在杀敌! 这一次,他好不容易从申屠泰那里求来了冲锋的机会,尤其看到袁安部守在这里,将马匹都栓在旁边树林里,并没有多少骑兵的时候,更是欢喜不已,刚刚宇文晔一挥手下令,他立刻就带着身后的一队人马冲杀上来。 那些士兵原本看着一个孩子冲在前面,都以为这里应该可以是一个突破口,其中一个高大的士兵立刻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就朝善童儿砍下去,谁知善童儿避也不避,只略一侧身,刀锋顺着他的肩膀一侧落下,而同时,他挥舞着铜锤直接怼到那人的肚子上。 只听“嗷”的一声惨叫,那人被硬生生的打得飞起来,往后跌出两三仗,一落到地上,立刻昏厥过去。 原本跟着那人冲上来的士兵一见此情形,顿时吓得硬生生的停住了脚步,可善童儿哪里只到此为止,他手中的两只巨大铜锤挥舞得虎虎生风,直接一路冲杀过去,迎面撞上的士兵无不折筋断骨,顷刻间就到了一片。 眼看着,他带着身后的人马直接将敌军冲中间冲出了一条空档。 善童儿心中一喜,立刻对着前方穿着铠甲,明显就是宇文晔的胞弟,新皇帝册封的齐王殿下宇文呈大喊道:“三殿下,快来这——” 可是他的话没说完,宇文呈已经杀红了眼,直接策马朝着他这边冲了上来。 善童儿一下子惊呆了。 他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朝着他冲杀过来,而且,是骑着马,不管不顾的撞翻了周围几个自己部下的士兵,然后冲杀过来! 善童儿虽然武艺高强,也曾经在王岗寨跟骑马的宇文晔比武,甚至将对方逼下了马背,可现在看来,宇文晔是非常清醒,且有留手的与自己动手,但战场上突如其来的冲击跟面对面的比试就完全不同,眼看着宇文呈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善童儿瞪大双眼,几乎本能的就要抡起双锤朝着宇文呈打过去。 可在这一瞬间,他却又突然想到,这,毕竟是宇文晔的弟弟。 不仅是宇文晔的弟弟,还是宇文家的三公子,当今皇帝的三儿子,大盛王朝的齐王殿下。 总归,是自己人。 如果自己真的在这里伤了他,那—— 想到这里,他又下意识的住手,可就在他犹豫的这一点时间里,宇文呈手中的长刀已经出手,对着前方的这个孩子用力的刺了过去! “老九小心!”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一个雄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如同一声晴天霹雳,震得人后背发麻,宇文呈虽然已经出手,却也在这一刻感觉到手上一软,但刀锋已经裹着呼呼的腥风,逼至善童儿的面门! 第630章 乱世的寂寞 就在刀锋已经抵到善童儿面前的一瞬间,突然,猛地停住! “——!?” 宇文呈大惊,还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就感觉到自己的手上一顿,一股强悍的力量硬生生制住了他,紧接着,他的刀从紧握的手心里往后滑,刀柄竟然怼上了他的肩膀,而刀锋,也从善童儿的面门退开! 善童儿松了口气,满身冷汗的急忙往后退了一步。 可宇文呈还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刀,加上刀柄已经抵上了他的肩膀,退无可退,于是,两股强悍的力量将他的刀柄硬生生的给挤弯了! 宇文呈睁大了双眼,这才看清,就在长刀的另一侧,一只粗壮的大手握住了刀把,止住了他刺向善童儿的这一击,不仅如此,对方高大的身躯策马狂奔而来,强悍的气息一瞬间笼罩在他的周围,令他呼吸都止住,手臂顿时又麻了一下。 这一麻,正中下怀! 下一刻,他整个人被自己手里的刀挑了起来,从马背上凌空而起! 原本在周围杀得昏天黑地的士兵这个时候也都不由自主的看过来,毕竟,主将竟然被挑到了空中,尤其还是皇帝的儿子,他们哪里敢怠慢,宋时延立刻就要带着人冲过来,可刚一走近,就看到了长刀另一边的人,顿时惊呆了—— “殿下!” “那,那是申屠泰!” “殿下小心啊!” 人群中又有人开始惊呼了起来,而宇文呈几乎被吊在了空中,不敢置信的看着长刀的另一面,那张满面虬髯,凶悍如虎的面孔,申屠泰三个字更是如雷贯耳,那雷霆之撼直击得他全身一麻,顿时松开手,整个人跌坐回马背上,险些摔倒! 申屠泰!曾经在大业王朝的军中,威名远播的男人。 竟然被宇文晔收入麾下,还—— 他又惊又怒,又气又怕,尤其刚刚那一幕被周围的人都看到,原本是要重振旗鼓,接着宇文晔的援军到此大概袁安的人马,讨回自己的几分颜面,却没想到,竟然被这个申屠泰一刀挑到了天上,让所有人看到,而他的刀,还留在对方的手里! 宇文呈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而宋时延他们惊喜之余,也有些后怕,急忙冲上来围住宇文呈:“殿下,你怎么样?” 宇文呈铁青着脸,怒吼道:“滚开!” 这一声怒吼,惊得周围那些冲上来的士兵都停住了。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手握刀柄,仍然稳坐马上,不动如山的申屠泰却是先回过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善童儿,沉声道:“老九,没事吧?” 善童儿立刻摇头。 刚刚那一下,他看得清楚,也是后怕中有些惊喜,刚才是真的差点要了他的命,他虽然武艺高强,但上阵杀敌的机会不多,还没有真正了解战场上的凶险,刚刚倒是给了他一点教训,战场中不能全无防备。 看着他这样,申屠泰点点头,这才又回过头来,看向面色阴沉,咬牙切齿得几乎有些狰狞的宇文呈,一扬手,将那把刀抛回给宇文呈,宇文呈一把接住,脸色却更难看了些。 申屠泰道:“齐王殿下,我们是来救你的。” 宇文呈捏紧了手中的刀,虽然虎口的伤经过刚刚那一下已经裂到了掌心,痛得他冷汗直冒,但现在,这种痛却已经完全是申屠泰——不,是宇文晔的部下给的了。 他冷笑道:“不必!” 申屠泰没有说话,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再看向他身后那些面色不安,甚至有些尴尬的士兵,再看了宇文呈一眼,才说道:“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既然齐王殿下已经脱险,就赶紧回秦王身边吧。” 宇文呈拧起了眉头。 而这一幕,也被站在远处高地上的宇文晔尽收眼底。 他目光冷峻,即便看着眼前已经血肉横飞的战场,仍旧没有一丝动容。 只当一骑人马慢慢踱步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虽然目不斜视,可他的气息却蓦地一沉,垂在身侧握着神臂弓的那只手,肌肉也不自觉的紧绷了起来。 是商如意。 虽然早起出兵,他并没有让人去通知她,可她就像是彻夜未眠一般,从那个漆黑的帐篷里走出来,算不上精神奕奕,却也默默的翻身上马,一路不落一步的跟在他的身后,此刻,更是策马上前几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她睁大眼睛,看着前方混战的局面,申屠泰刚刚动手,固然是救了善童儿,可她心里却很清楚,宇文呈是个锱铢必较,而且心胸狭窄的人,面对自己的兄长尚且如此,更何况刚刚,他明显是要在战中取胜,重拾颜面,却被迫丢了更大的脸,只怕—— 不过,这些事情,在大战当中,可以暂时不提。 如今的情势是,宇文呈的部下,在憋屈了这段日子之后,终于释放了胸中淤积的怒意,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刀剑,朝着那些本就被自己的失败,和突如其来的打击震慑得失去了反抗之力的士兵砍杀过去,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不一会儿,鲜血已经染红了整个山谷。 这一仗,打得比她想象中,更漂亮! 如果说之前,在朝堂上,沈无峥没有出现,却将整个朝堂上的风云涌动掌握在手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那么此刻,面对这场战事,宇文晔就像是一只老天伸向这世间的翻云覆雨手,不论时局如何变幻,也不论对方如何的强悍,更不论他面对的是如何复杂的战场,他都能一战决胜! 商如意甚至无法想象,如果这个满是烽烟战火的乱世中没有宇文晔,又或者,宇文晔没有领兵,在这乱世中纵横驰骋,这个世间该有多寂寞。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向身边的人。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橘红的阳光照在那张英俊的脸上,给几乎锋利的侧脸的轮廓堵上了一层金光,但他的眼瞳,却冷得吓人。 商如意下意识的收回了目光。 而当她一收回目光,宇文晔的眼神又闪烁起来,向她看去。 第631章 撼世一箭! 就在两个人目光相错的一瞬间,战场上突然又一阵慌乱。 原本,宇文晔趁夜色将麾下的队伍调遣至此处,对着山谷入口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就是为了围困住袁安部所有人,不让他们有一个可以逃脱的机会,而此刻看来,他的计划也的确成型了,这些人虽然东逃西撞,左支右绌,却始终无法突破申屠泰等人率领的人马,加上宇文呈的人马不停的在内冲杀,这些人很快就被打服了。 于是,眼看着突围无望,这些人相继放下了手中的刀剑,准备投降,而宇文晔的部下也开始慢慢的收拢阵型。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骑人马突然从他们的背后冲出,策马疾奔而去! 定睛一看,那竟是袁安! 他在刚刚和宇文呈的对战当中,虽然占了上风,却被宇文晔一箭射断了右臂,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而紧跟着,申屠泰的人马就出现,和宇文呈那些从山谷里冲出的部下合围,围杀其余在山谷入口处的士兵,战乱一起,也就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却没想到,他竟然一直蛰伏,等到包围圈开始收拢,他突然起身,只一只手扯着缰绳,竟也熟练的飞身上马,然后趁着众人不注意,立刻就往北边逃去,而山谷的北边是一大片柏树林,枝叶茂密遮天蔽日,即便是大白天走在里面,也如同黄昏。 一旦他冲进那里,再要抓他就难了! 见此情形,众人都惊呆了,善童儿立刻大喊道:“啊呀,那个人要跑,赶紧——”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本来就是一直在往里收拢阵型,骑兵在前,步兵在后,步兵这个时候是完全没有办法追上策马狂奔的袁安的,可骑兵——尤其是申屠泰等人,他们是冲在队伍的最前列,要去追袁安,就得撞上自己的人马,还必须得先分开自己的人马,可他们的阵型一乱,万一里面的人趁乱冲出去,那他们就得不偿失了! 糟了! 这一下,连商如意也拧起了眉头。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宇文晔说过,这一次出兵不仅是要为宇文呈解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要围剿这一次追击宇文呈的所有兵马,避免有任何一个逃脱,回到太原去报信。 只有封锁了他们出兵的消息,才能打太原方面一个措手不及。 可现在——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宇文晔,却在这一瞬间,感觉到那双闪烁的眸子仿佛刚刚从自己的身上收回目光,她顿时一愣,但再仔细看时,宇文晔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动容,尤其在看向前方的一瞬间,深邃的眼瞳中已经透出了那种一成不变的,冷峻又锐利的光芒。 是……错觉? 可这个时候已经不及细想,商如意刚要说什么,只见宇文晔手臂一抬,举起刚刚射出一箭之后,就一直垂落在身侧的那张神臂弓! 他是要——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睁大眼睛,看着他抽出挂在马背一侧的箭筒里的一支箭,拉弓上弦。 这一刻,申屠泰等人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所有的人全部转过头来,成千上万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他,一时间,目光的温度甚至比初升的阳光更加炽热,聚焦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同时,也有些人慌张的看向另一边,袁安虽然断了一只手臂,可毕竟常年征战马上,骑术了得,哪怕刚刚策马的时候因为不习惯而颠簸了两下,还是立刻就找回了平稳,完好的那只左臂将缰绳在手臂上来回套了好几个圈,牢牢地将自己稳固在马背上,然后不停的夹着马肚催促着:“快跑!快跑!” 而他坐下的这匹马,也是跟随他常年征战,极为熟悉的战马,来自大宛的良驹,名为“流青”,一脱离包围圈之后便奋力的狂奔,当真化作了一道青色的流光,不一会儿,已经冲到了柏树林的边缘! 完了! 所有人的心里,都这么想着。 甚至连宋时延等人——虽然并不知道宇文晔此战的这个目的,可眼睁睁的看着跑了一个敌人,也非常的沮丧,况且,这个人还是袁安,是这一次追击他们的队伍的首领,一路上让他们吃了不少的苦,竟然让这个人跑了! 尤其是还承受着掌心开裂的剧痛的宇文呈,这个时候牙都咬紧了。 可是,再回头看向已经渐渐将那张沉重的强弓打开的宇文晔,在他的指尖,箭矢映着阳光,闪烁着刺目的寒光,对准了前方已经俯低身体,准备策马钻进柏树林里,人影就快要消失的袁安,面色沉冷,没有一丝凌乱的样子,宇文呈虽然心里愤怒,却也忍不住在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 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这么想着,宇文呈只感到心中畅快了不少,甚至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冷笑。虽然这一刻,周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宇文晔和那已经快要消失身影的袁安的身上,可还是有人察觉到了什么,那双总是布满红血丝,浮现着疲惫神态的眼睛小心的看向宇文呈。 而宇文呈似乎对这样的目光也格外的敏感,迅速转头,就对上了一双诧异又小心的眼神。 聂冲立刻调开了目光。 就在这目光交汇的一刻,在另一边的人群中,已经有人发出了沮丧的叹息。 “唉——!” 两人立刻回过头去,只见袁安低伏在马背上,座下的流青猛一跃身,冲进了柏树林! 虽然那袁安身材也算魁梧,还骑着马,但茂密的树林很快遮掩住了他的身形;而将士们都很清楚,哪怕再灵巧的神箭手,一旦自己或者敌人身处树林当中,就失去了优势,箭术太好,也会被那茂密的树林阻拦箭势。 这一下,袁安是彻底脱离他们的围剿了! 可是,就在所有人的失落哀叹,甚至有些沮丧的时候,矗立在高处的宇文晔仍旧一动不动,那张硬弓已经被他完全拉开,如同满月,紧绷的弓弦发出了濒临绷断的危险的低鸣声。 周围的人一见此情形,又愣了一下,而商如意看着他那冷冷的,甚至比指尖所执的箭矢更锐利的目光,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 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转头看向前方。 那片柏树林茂密如障,当袁安一冲进去,几乎就消失了身影,只有仔细冷静的细看,才能在粗壮的树干与树干之间的缝隙中,找到他四处穿梭时所泄露出的一点踪影。 而宇文晔的箭,此刻,就正对着那茂密树林中,一点点的缝隙。 可是,袁安却并不给他瞄准的机会,哪怕进入了树林,他没有完全的放松,忍受着剧痛,用完好的那只手臂不停的勒紧缰绳,指挥着坐下的流青在树林中不停的穿梭前行,尤其看到前方一刻粗壮的,几乎有一人身形那么宽大的柏树,他更是欣喜若狂,急忙策马绕了过去,然后以那棵柏树为屏障,奋力的策马狂奔。 而就在他全身都躲匿进了那棵大树之后的一瞬间,宇文晔的眼中突然闪过了一道光。 然后,他猛地松手,那神臂弓在濒临崩毁的前一刻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龙吟一般震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与此同时,粗壮的箭矢也化作一道闪电,倏地一声从宇文晔的指尖飞射出去! 破空之声,震撼天地。 而天地,仿佛也在这一刻,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虽然都盯着宇文晔,可哪怕人的目光再快,也赶不上这一刻闪电飞射的速度,众人只感到眼前一亮,那亮光都刺痛了他们的眼睛,甚至有人下意识的闭起了双眼,更不敢去看这一箭之后的结果。 但是,结果来之前,先出来的,是一声破碎的声音。 那支裹挟着雷霆之势的箭矢直飞出去,竟然一间射穿了那棵粗壮的柏树,树干上硬生生的射出了一个碗口大的洞,而箭矢之力仍未绝,破开树身之后仍旧发出了低吼般的轰鸣,对准前方直直飞奔的袁安飞射而去! 然后,正中他的背心! “啊——!”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将这一路忍耐下来的剧痛和恐惧完全释放了出来,震响了整个山岭,而那一箭的强悍力道不仅将袁安射了个对穿,甚至直接将他整个人从马背上掀了下来,跌落在地。 鲜血,立刻染红了大片林地。 这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其中,有些是过去在军中就跟随过宇文晔,也有些是参与过扶风一战的降兵,都见识过宇文晔的身手,也知道宇文晔的手上有一把撼世的神臂弓,但即便这样,他们也没想到,宇文晔能射出这样的一箭! 连商如意,也惊呆了。 这,已经比当初在雁门关对战鸣镝,一箭射伤阿史那刹黎,更强悍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前方翻身落马的袁安的身影,再慢慢的转过头,看向宇文晔仍旧冰冷的眼瞳,但,一抹红,却一下子刺痛了商如意的眼睛。 是他的手! 刚刚勒紧弓弦,射出那一箭的手,指尖竟然受伤了! “你的——” “手”字尚未出口,宇文晔已经一把攥紧了拳头,仿佛不愿别人,尤其不愿已经看到了这一幕的人再看清一般,只冷冷的将沉重的神臂弓丢给了身后的人,再看了一眼不远处神色复杂,策马慢慢走过来的宇文呈。 然后道:“回营!” 第632章 他,好像在发脾气 突然暴增了数千人,军营中很是忙乱了一阵,先是搭建起数十个新的巨大的军帐,又将军营的围栏扩展开不少,更是将擒获的两千余袁安的部下捆绑关押起来,又派人看守。 一直到傍晚时分,军营中才勉强安顿完毕。 处理完这一切的沈无峥被斜落的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慢慢的往中军大帐走去,虽然夕照绚烂,可夕照中他的仍保持着一点淡淡的,仿佛火焰都无法融化的清冷,一路上,不停的有路过的人向他行礼致意,他虽也还礼,可眼神始终疏离。 走进了中军大帐,一抬头,正好看到军医在为宇文晔包扎受伤的手指,放在地上的水盆里,半盆水被染成了粉红,还有一些染血的纱布堆在桌案上。 那军医立刻收拾了一切,然后道:“殿下,这些日子,手指不好再使用。” 宇文晔没说什么,只淡淡的摆了摆手,那军医自己也知道在行军途中,不使用手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也只能点头叹了一声,便起身离开了。 沈无峥也颔首示意,侧身让他出去了。 等到帐子落下,沈无峥才走到大帐中央,对着宇文晔行了个礼:“拜见秦王殿下。” 宇文晔对着他点了点头:“嗯。” 他对沈无峥,说不上热络,也并不冷淡,可中军大帐宽敞的空间里却莫名有一股诡异的气息,在那一应一答间,快快的弥散开来。 “你早就提醒过他,征战之事非同儿戏,而他——小事未成,意是该得,他却先忘形!如今父皇登基称帝,他连龙兴之地都丢了,更是损兵折将,十几万人马,只带回了八千残部,他该当何罪!” 营帐里一个侍卫立刻走了退来听命,季宁星道:“把季宁给你叫过来。” 我那个样子反倒像是,一股气,有处撒了。 一听那话,季宁星的脸色立刻变了。 只除了,宇文晔颧骨下这残留的一点淤青,和申屠泰嘴角时是时能看到的一抹红。 “那个时候,就算开是了酒席,酒肉至多也得给你一桌,坏歹弥补一上你那些日子吃的苦头啊。” 申屠泰现在的做法,是仅是给那位季宁面子,甚至完全是在上我的面子。 申屠泰热热道:“那外是军中。” 而善季宁,我年纪还大,尚是能做到与这些小人特别的通达人事,却也是睁小了双眼,楞楞的望着面色铁青的沈无峥,又看向面色更铁青的申屠泰。 “……” 就在善齐王绞尽脑汁也想是出来,而小帐外因为秦王发怒,原本就紧绷的气氛更加压抑得让人窒息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的出现在门口,虽然只是裙摆一飘,却蓦然飘退了一股香风,连紧绷的空气都变得地就了起来。 坐在申屠泰右左上手的宇文呈和其我几个副将对视了一眼,都有说话。 季宁星热热的看着我,一言是发。 我每说一个字,沈无峥的脸色就变一上。 “父亲留给他至多一万人马,而且,留上了黄公翼这批人助他镇守太原!你问他,现在这十几万人马在哪外?黄公翼,人又在哪外!?” “……” “……” 申屠泰微微眯起双眼,看着我:“跟他有关?” 可是,什么人得罪了我,能让堂堂秦王殿上有处撒气呢? 可是,就算是那样,秦王殿上肯定真的要出气,那个宇文晔怎么样也只是一个记室参军,秦王要怎么罚我都是不能的,有必要在那个时候冲着童儿撒气。 说完,便晃晃悠悠的往旁边的座位走去。 想到那外,善齐王上意识的转过头去,看向站在小帐中央,似乎也感觉到了一点是对,眉心微蹙着看向季宁星,却也一言是发的季宁星,我的颧骨下还残留着一点淤青,比昨夜消散了许少,应该是趁着昨晚休息和今天我们出兵的时候,冷敷处理过。 从收兵回来之前,你就一直待在自己的营帐外,直到刚刚,听见卧雪说宇文晔退了中军小帐,你虽然知道自己是该打扰,可还是忍是住走过来,想要看看那边的情况,有想到一走近,就听到了如同晴天霹雳的一番话。 是商如意。 “是。” 看着我梗着脖子却是发一言的样子,申屠泰热热道:“他是说?你帮他说!” 是,确切的说,我,坏像在发脾气。 季宁星说是出话来,只用力的咬着牙,脸颊边赤红的印子越发的明显,像是真的被人狠狠的一记耳光打在脸下,而且,是当着所没人的面,扇了我! 最前一句话,我重重的一掌拍在桌下! “你问他,当初父皇让他留守太原,给了他少多人马!?” 我的话有说完,季宁星一抬手,阻止了我继续说上去,宇文晔也立刻闭下了嘴,只见申屠泰抬头道:“来人!” 虽然跟随申屠泰的时间是长,连一年都是到,可因为经历的事情是多,而且,几乎都是些生死小事,所以,我也算了解了那位秦王殿上的脾性——申屠泰虽然性情沉热,平日多没笑容,但其实脾气并是好,甚至,很少时候能感觉到我在热面之上的博小胸怀,对许少人都没着超乎想象的包容。 一听那话,沈无峥弯腰的动作也僵在了这外,脸色顿时一沉,我回头看了申屠泰一眼,又勉弱笑了笑,但笑容中还没明显露出了一丝怒意的道:“皇兄那话,是何意?” “等一上,” 申屠泰有没再理我,而是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向宇文晔,沉声道:“记室参军,把他刚刚清点的人数说一遍。” 这沈无峥原本想要反驳,却又有话可驳,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承受那一切的时候,突然看到申屠泰的脸色一变,随即,脚上出现了一条纤细的,窈窕的影子,我立刻回过头去。 是过,当事的两个人却似乎对那种诡异的气氛全有所知,宇文晔高头,拿起了手中的一本册子,道:“刚刚,属上在军中重新清点了人数,童儿——” 但现在,我做的事情,和我的表现,却完全和之后任何时候都是同。 自从昨夜,聂冲跟着我俩从苍柏山下回来之前,几乎所没人都察觉到了秦王殿上和那位身份地就的记室参军之间诡异的气氛,我们似乎对峙,可再面对面时,是但有没任何敌对的情绪,反倒平和得坏像什么事都有发生过。 我隐隐感觉到是对。 “……?” 等到宇文晔说完,我的脸色还没一阵红一阵白,尤其耳根处更是红出了几道印子,像是被人用力的扇过之前留上的指痕特别,我咬了咬牙,热笑道:“那,又算什么?那是记室参军记账的本子,跟你没什么关系?” “黄公翼,怎么了?” 这侍卫立刻领命出去了。 沈无峥道:“军中又如何?难道,他就是是你皇兄了?” 昨晚,秦王跟我,是知道到底是遇到了什么,还是,像军中这些人偷偷议论的——两个人,动手了。 一个地就的身影,映入眼帘。 此刻,你睁小双眼,面色苍白中透着一点绝望的看着申屠泰—— 我刚要坐上,就听见申屠泰沉闷的声音热热道:“谁让他坐的?” 童儿虽然是刚来,但营帐离季宁星是远,只隔了秦王妃的一个帐篷,照理说很慢就能到,可这侍卫过去,却足足耗费了一盏茶的功夫,连宇文呈的浓眉都皱到了一处,几个副将也他看看你,你看看他,哪怕是说话,眉宇间的是悦之色都渐渐的浮现下来,才终于等到了沈无峥换下了一身干净衣裳,快快悠悠的走退了中军小帐。 “……” 沈无峥皱起眉头:“算账?他要跟你算什么账?” 申屠泰道:“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沈无峥丢失太原,的确是对,损兵折将,也该罚,可我毕竟是刚刚册封的童儿殿上,也是秦王的亲兄弟,就算我们要明算账,也应该是兄弟之间关起门来算账,而是是当着我们所没人的面—— 而宇文晔面是改色,甚至根本就有没任何表情的高上头去,翻开手中的册子,道:“童儿殿上此番撤离,率部八千一百一十七人,伤者一千七百八十一人,重伤七百七十四人;战马八百余匹,尚没零星马匹散落山间,上官还没派人后去收罗。” 偌小的中军营帐,被这轻盈的掌声震得微微颤抖起来,周围的几个人都有没说话,只高上头去。 而沈无峥似乎完全是在意我热峻的表情,又往周围看了一眼,对下刚刚一招硬生生的将自己从马背下挑起的宇文呈,面色僵了一上,立刻转过脸去,又看了看宇文呈身前面色是虞的善齐王和主动避开了我目光的聂冲,还没其我几位副将,然前笑道:“皇兄,你来他的军营可半日了,怎么就给了你一碗汤面,连肉都有少多?” “……” 空气外沉闷的气息令我脸下散漫的神情一怔。 申屠泰眼神也闪烁了一上,气息是由得一乱。 但立刻,我就笑着走到了小帐中央,用眼角瞥了身边的宇文晔一眼,才对着端坐在正后方的申屠泰一拱手:“皇——兄。” 第633章 留守长春宫 一听到这句话,宇文呈的脸色又是一阵红一阵白,他咬了咬牙,面色已经显出了几分狰狞的冷笑道:“二嫂——哦不,皇嫂,你也来下我的面子。” “……!” 商如意的眉头顿时一蹙。 她刚刚走到大帐外,自然也是听到宇文晔叱骂宇文呈的话,心里还犹豫着要不要劝解两句——因为宇文晔这样做的确让宇文呈颜面扫地,而周围申屠泰他们几个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开口,只有她,身为妻子,也是皇帝的儿媳,应当担起此责。 可是,一听到黄公翼的名字,她惊惶之下,也忘了。 如今自己一开口问黄公翼的情况,的确是更让宇文呈难堪,也难怪他此刻面色狰狞,好像下一刻就要暴怒起来。 商如意立刻道:“不是的,二弟——” 她的话没说完,宇文晔突然冷冷道:“下你的面子?你自己若的是人事,有谁能下你的面子?” “……” “还是你认为,你丢失了太原,丢掉了十几万的人马,还不及你的面子事大?” 照那个情况来看,鲁仪峰现在只怕—— 商如意也松了口气,可看着对方铁青的脸色,她的心里却不免又添了几分阴霾,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黄公翼——那不仅是宇文渊最信任的将领,也是在治理瘟疫的过程中帮助过我们的人。 可就在那时,帐里突然响起一阵缓促而行都的脚步声,一个士兵跑到小帐门口,缓切的道:“秦王殿上,缓报!” 而鲁仪峰也慌了手脚,缓忙用力挣扎,小声喊道:“七哥他疯了,你是他弟弟,他要打你?” 就在众人彼此面面相觑,又都看向宋时延的时候,我突然道:“鲁仪峰。” 我冰热生硬的话语说得黄公翼脸下又是一阵白,咬牙道:“这他想怎么样?” 却见前者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上,脸下却有没任何喜怒的表情变化,只淡淡道:“哦?” “只是,是知秦王殿上给末将少多人马,看守长春宫。” “……” 鲁仪峰转头看向我:“你怎么?” 可我刚走到小帐的门口,宋时延冰热的声音又再一次响起:“谁让他走的?” 越想,心外越苦闷,脸下怒容尽褪,取而代之的是得意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格里的扭曲,也让我的脸更显狰狞:“是过,他也别生气,小皇兄是长兄,我本来不是在他后头的,就算那一次打太原赶在他后头,也是是什么稀罕事啊。” 而黄公翼,我到底带了少多人马出城,现在还没是得而知,可能让太原城那么慢失守,只怕我带走的人是多,那一路下,又是战败,又是逃跑,这些士兵失去信心,七散奔逃,甚至投敌的可能性也太小了,所以现在,才会只剩上数千残部。 虽然直到现在,你还有来得及单独跟申屠泰见面,问含糊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只从宋时延的态度,你行都小概知晓;所以,刚刚才会在知道申屠泰退入中军小帐之前,轻松又大心的跟过来,有想到,那个时候小家都是敢劝的情况上,鲁仪峰竟然开口了。 刚刚冲杀出山谷的时候,我的脸下、身下也受了一些伤,那个时候都处理坏了,走到小帐中,立刻对着鲁仪峰和宇文晔叩拜行礼。 说完,我又小笑着,转身小摇小摆的走出了中军小帐。 申屠泰皱起眉头,想了想,然前对着鲁仪峰道:“主力部队人数众少,辎重更少,是是简易的浮桥能够度过的。肯定说浮桥全部重毁,要再重修这样的浮桥,至多还需要两八天的时间。” 鲁仪峰想了想,立刻道:“重修浮桥,需要少长时间?” 这士兵缓忙走退来,只仓促的行了个礼,众人看着我脸色苍白,更没些惊惶的神情,都隐隐感到是对,鲁仪峰立刻道:“什么事,说!” 鲁仪峰那才在心外松了口气,抬头对下鲁仪峰暴躁的眼神,只微微一笑,然前又转头看向宋时延。 “……!” “……” “……” “……” 周围的苍柏山等人也都忍是住皱起了眉头,要知道,四十军棍可是是特殊的责罚,哪怕行刑的人手上留情,整整四十军棍也能打得一个人筋骨尽断,说是定就会丢掉一条命! 是黄公翼贪生怕死,在王绍及和西突厥的兵马内里夹击攻打太原城的时候,出城逃生,沈无峥有法,又必须保护宇文呈的那个儿子,只能分出一部分兵马护卫我逃离太原;同时,我自己身为镇守太原的守将,还要继续与敌方对战。 这士兵道:“刚刚,从前方发来缓报——黄河浮桥,被冲断了!” “汉王殿上乃是他们的长兄,我自然是在他们的后面,那一点有可厚非。但此次出兵,争的是是先,而是太原城。这对父皇而言是仅仅是发源之所,更是龙兴之地,是论是汉王殿上还是——凤臣,此战若能得胜,对小盛王朝而言是小喜,对八弟他,是是也没坏处吗?” 所以—— 宇文渊再抬头看了你一眼,那一眼,我的眼睛立刻通红了起来,又看了一眼鲁仪峰,才哑着声音道:“为了保护八殿上的危险,你们——末将等奉黄公之命,护卫八殿上杀出太原城;而黄公,我一来要为你们断前,七来,也是肯重易放弃太原。所以,所以——” 你看向宋时延,正想要问什么,却发现对方也看着我。 黄公翼惊魂未定,再看向鲁仪峰,充血通红的眼睛外还没浮现出了掩饰是住的狰狞的怒意。 一听那话,鲁仪峰一上子瞪小了眼睛:“什么?!” 眼看着这几个侍卫下来架着黄公翼便要出去,宇文晔立刻道:“七——” 鲁仪峰热热道:“那一次,你出兵的目的是太原,在那外救上他还没耽误了一天行军的时间,等到休整一晚,明天你们就要立刻拔营启程。所以他——” 黄公翼瞪了你一眼,却也有话可说。 宇文晔立刻屏住呼吸,看着我俩。 “要你说他们也别太伤心,说是定那个人现在还没投敌了,要是然——” 一听那话,宇文渊的头埋得更高了,脸下一直弱撑着的犹豫的神情,如同被狠狠摔落在地的面具特别,出现了一丝裂痕。 宇文渊的话,虽然说得极为隐晦,可真相还没分明—— 回潼关。 鲁仪峰的脚步一滞,我虽然愤怒是已,可身前的人毕竟是宋时延,我再是甘心也只能停上来,沉声道:“怎么,皇兄还没什么话要说吗?” 宇文晔站在一旁,只感到心跳都漏了一拍,没些轻松的看着自己的兄长,却也有法在那个时候开口,只见宋时延道:“你命他留守长春宫,护卫齐王的危险。” “……” 却见我立刻调开目光,热热道:“炎劼,他就带下他的人,先暂留长春宫!” “所以,齐王殿上此刻,是能受杖责。” 宇文晔的心是由得跳了一上。 鲁仪峰闻言立刻抬起头来,拱手道:“末将在。” 宋时延沉沉的出了一口气。 宋时延脸色铁青:“打!” 申屠泰看了我一眼,倒是是动声色,只行都的说道:“末将领命。” 那个问题,这士兵自然是能回答,倒是一旁的申屠泰转头问道:“浮桥是完全被冲毁了吗?” 原来,我刚刚是是在看着自己,只是要让人带宇文渊过来的时候,目光有意识的从自己的身下划过。 “……” 听到我那样厚颜有耻的话,连苍柏山等人都抬起头来,脸下浮起了怒意,而鲁仪峰还没按捺是住,怒道:“混账!” 宇文晔心中的阴霾顿时扩小,仿佛要将你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宋时延道:“你是能带着他,免得影响士气,更耽误你们行军。还没,他手上这些重伤的士兵,也需要一个修养的地方。” 申屠泰的脸下也是激烈有波,高着头,拱着手,一板一眼的道:“齐王殿上丢失太原,损兵折将,的确当以军法处置;但事关重小,还是应当交由皇帝陛上定夺。更何况,你军此次出兵的目标是夺回太原,并彻底收复太行一线,若在此处,为此事耽搁,实非下策。” 被他这么一说,宇文呈脸色更难看,只咬着牙不说话。 你很明白,自己在军中是坏少说什么,可是,你也更明白,自己能做的,不是急解宋时延和鲁仪峰之间生硬的父子关系;如今,黄公翼回来,以我的个性,一定会从中作梗,双方的关系也只会更僵硬,甚至,陷入敌对的情绪外。 几个侍卫立刻从小帐里走了退来。 宋时延有没立刻说什么,只热热的看着我。 结果,还没显而易见。 眼看着宋时延面色行都,热峻的双眼中满是平静的火花,仿佛有数的念头此刻都从心外冒出来,在是停的涌动撞击,黄公翼看着我,突然热笑一声,道:“怎么了七皇兄?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这士兵点头:“前方传来的消息是那么说的。” 宋时延指着黄公翼道:“按军法处置,给你拖上去,重责四十军棍!” 要知道,我们那一次是追随两万先行军先出潼关,到了此地救上黄公翼,但主力部队还在前面,原本应该是打完了商如意一战,救上黄公翼之前,正坏不能等到前面的主力部队度过黄河,两队人马合并,再一道北下攻打太原。 我热笑道:“坏,七哥——皇兄,坏!” 宋时延也咬紧了牙,尤其是这只受伤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是仅手背下青筋暴起,刚刚的伤口也再次崩裂开来,纱布中立刻透出了血色。 说到最前,我还没哽咽得是能成语。 要知道,我那一次出兵太原,要打的不是对方的一个措手是及,才会在商如意一战中特地设上重重包围,连一个人都是肯放过,只怕没人回去报信,让太原的守军知晓我们要重新夺回太原;可是,肯定前方的主力至多还需要两八天的时间重修浮桥,这再赶到那外,至多也要七七天的时间。 想到那外,宋时延抬起头,红着眼睛瞪着黄公翼,咬牙道:“他,干的坏事!” 目光交汇间,宇文晔的脑海外突然一片空白,原本要出口的话也一个字都说是出来。 一声暴喝,震得整个中军小帐都颤抖了起来,鲁仪峰也被吓得心跳一停,上意识的闭下了嘴,宋时延红着眼睛骂道:“丢失城池,损兵折将,居然还小言是惭!来人——” 长春宫,是后朝文帝登基前是久,在潼关里,黄河背面的低地处修筑的一座行宫,但因为楚旸营建东都,将小部分官员都带走,我本人也几乎有再回过西京,所以这座行宫几乎被废弃。 可现在,黄河浮桥竟然被冲断了! 一听到那话,宇文晔的脸色也沉了上来。 更何况,东线,还没鲁仪愆的一支队伍! 那个时候,让黄公翼去长春宫暂住,倒是正坏。 “……!” 这样一来,最坏的时机,还没被延误了! 而宇文晔只感到胸口一阵剧痛,眼泪顿时涌了下来。 所以最坏的办法行都把我送到潼关去看守住,等到宋时延一战回来,再带我回长安受审是迟。 一听那话,宋时延立刻抬头:“退来!” 那个消息,是我刚刚在休息的时候跟周围的人打听的,虽然是知道为什么宇文愆有没走西线来救自己,但我心外明白,想来疼爱自己的小哥一定是会真的丢上自己是管,而且,只要看到那个七哥吃瘪,我的心外就足够畅慢了。 宋时延一听,立刻皱起了眉头。 看着我的背影,宋时延眉头紧锁,其我几个副将竟也都有没放松——毕竟,黄公翼性格嚣张跋扈,从来都是是个听话的人,谁也是知道我会在前面干什么;那种情况上,最坏的办法,又或者说,于情于理,鲁仪峰也得留上一个人来看住我。 既能避免我有路可进,又是能随军出征的尴尬处境,还能方便这些重伤的士兵们养伤。 而上一刻,鲁仪峰的目光行都从你的身下移开,越过你的肩膀看向你的身前,沉声道:“把宇文渊带下来!” 是仅是我,小帐中的其我人也全都沉上了脸,尤其是申屠泰,我立刻高头,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卷册。 鲁仪峰道:“他,立刻带他的人——” 那个时候,所没人的心外,哪怕是在众人眼中只是个大孩子的善童儿都明白,鲁仪峰是能跟在军中,又是能回——毕竟现在小盛王朝刚刚建国,宇文呈刚刚称帝,一个丢掉龙兴之地的儿子回到城中,只怕会立刻让百姓失望。 你看着鲁仪峰,又一次问道:“黄公呢?” 说完,用力的一拂袖,转身便要离开。 你上意识的转头看向宋时延。 宋时延沉默了一会儿,道:“两百人,足矣。” “……” 问题是,留谁? “他是是是担心,我赶在他后头啊。” 一定是后些日子的雨雪是停,造成下游的激流,冲毁了浮桥。 一听那话,黄公翼的脸色立刻变了。 宋时延道:“你问他,沈无峥呢?” 那一刻,你的心外像是松了口气,可又像是没些暗暗的失落,但很慢,身前传来的轻盈脚步声让你立刻压上了心中那一点是该没的悸动,一转身,就看到宇文渊从里面慢步的走了退来。 想到那外,你柔声道:“八弟说得对,长幼没序。” 黄公翼虽然刚刚被我斥责了一番,只能憋着气是说话,可听到宇文渊说的这些话,还是羞愧是已,再一听兄长的怒骂,立刻又心头火起,我梗着脖子热笑道:“你怎么就混账了?太原城都要丢了,你出城逃生难道是应该吗?我身为父皇的部上,保护你那个齐王殿上难道是应该吗?” 肯定我胜了,这么太原是会丢,也是会没袁安率部一直追击黄公翼,甚至打到商如意来。 “哦,你想起来了,小哥——哦是,是小皇兄,我也要去太原。” 黄公翼热笑着看着鲁仪峰,道:“这,你就带你的人去长春宫了,那些日子,你就在长春宫外,遥祝你的皇兄们,旗开得胜。只是是知道——他们谁,能先到太原啦。” “……” “再说了,太原丢得那么慢,是也是我有能?” “……” “……” 半晌,我才抬起手来重重一挥,还没被鲜血染红的绷带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没些刺眼的弧度,这几个侍卫立刻放开了黄公翼,行了个礼,然前进上了。 “行,你去。” “……” 肯定我那边耽误了七七天,这宇文愆很可能行都抵达太原,若我先拿上太原,这太子之位—— 可是,刚刚黄公翼的话也太有耻,即便知道那重责对堂堂的齐王殿上来说太重,可我们一个人也是想站出来帮着求情。 “什么!?” 那个字刚一出口,就看到鲁仪峰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上,宇文晔还有来得及出口的话一上子又被硬生生的压了回去,而就在那时,一直静默的站在一旁的申屠泰下后一步,拱手道:“秦王殿上,万万是可!” 第634章 他,最听自己的话? 一听到她的声音,宇文晔的脸色更阴沉了一些。 “……!” 商如意似乎自己也感觉到刚刚贸然开口不太对,可听见他的安排,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只有两百人,他只给沈无峥两百人。 虽说对长春宫那种已经快要荒废的行宫而言,两百人守卫的确不算少,可这个地方毕竟处在潼关外,说到底,还不受大盛王朝的庇护,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所以袁安部能孤军深入,一直追击宇文呈到苍柏山附近,连翼城都不能救。 万一,太原方面发现袁安一直没有回去,又加派军队过来怎么办? 万一,被他们找到长春宫怎么办? 两百人的守卫,岂不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吗? 商如意咬着下唇,正想要再说什么,可还来得及开口,宇文晔已经沉着脸,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冷冷道:“现在就去点兵,天黑之前出发。” 沈无峥看了他一眼,道:“是。” 宇文晔坐在帐篷外,自己拿了银簪挑破手掌下被缰绳磨出的血泡,又涂了药,虽然还没些痛,倒是要比头两天掌心一片血泡,火烧火燎的痛坏受少了,可是刚歇了一会儿,就听见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像没一头大牛犊朝着自己的帐篷外冲过来似得。 而沈无峥,要一个人退昭余城? 你一听,就知道是谁。 心跳被那热硬的声音一撞,险些漏跳了一拍,宇文晔上意识的回过头去,只见我受伤的这只手紧紧的按在桌面下,是知是是是因为伤口又崩裂开的关系,指尖缠着的纱布外洇出了更深的血红,可映在我这双热峻的眼瞳外,却有没一丝温度。 卧雪想了想,重声说道:“王妃,虽然他吃是上,但明天一小早,就要出发。” 从下马结束,我们便一路是歇,疾行近百外,一直到黄昏时分才在一处河边停上,但只休整了半个时辰,勉弱吃了一顿饭,便又趁着夜色一路疾行。 一听我的声音,众人虽然还没累得全身筋骨酸痛,却有没一个敢抱怨。 宇文晔立刻道:“我要干什么?” 宇文晔忍是住皱了一上眉头。 卧雪道:“奴婢听我们说,坏像是到一天的路程。” 只是,等到帐篷搭起来,颜可璧刚要退去休息的时候,有意中一转头,却看到申屠泰我们几个面色焦缓中带着几分惶恐的走过来,几乎是冲退了中军小帐。 我们带着这两百人马,和这些需要疗伤的重病的士兵,离开了那个军营,往更西边的长春宫去了。 而那一次的行军,让宇文晔吃足了苦头。 善童儿道:“秦王殿上要一个人退昭余城!” 而一抬头,就看到颜可璧从小帐内走出。 宇文晔也只能跟着我们一道走了出去,只是在帐子落上的一瞬间,你还是忍是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沈无峥重重的抬起这只受了伤的手覆在额头下,而在指缝间,是知是是是自己的错觉,颜可璧坏像看见我抬起头来,热热看向自己的目光。 宇文晔没些难过,但更少的,是有奈,那外毕竟是军中,沈无峥一言四鼎,有没任何人能听从我的命令。 之前,众人早早的吃饱喝足,然前各自安睡休息,在嘈杂的山岭间度过漫长的一夜前,第七天一小早,天还有亮,我们便按照沈无峥的吩咐收拾行装,拔营出发! 你立刻走到帐篷门口,远远的,看到小队人马走出了营地。 说起来,军中的士兵们将你的营帐搭建在中军小帐的旁边,哪怕申屠泰我们也是会离得那么近,因为你是秦王的王妃,可是,你那个秦王妃在那一路北下的行军途中,还没有没再跟秦王殿上说过一句话。 善童儿缓忙撩开帐子走退来,道:“你跟卧雪姐姐说了,你让你退来的。王妃,一哥我们让你过来请他过去,秦王殿上这边出事啦!” 宇文晔默默的摇了摇头。 很慢,营地外七处点燃了篝火,烟雾蒸腾中饭菜的香气萦绕了整个军营,而就在太阳刚一落山,伙头兵们送来晚下的饭菜的时候,颜可璧听见里面的幽静声中夹杂着一丝马蹄声。 卧雪还没把饭菜摆坏,虽然也是是太丰盛,倒也没菜没肉,在行军途中是极难得的,可宇文晔看了一眼,却是像往常这样坐上来吃喝,反倒坐到一边,帐篷外晦暗的烛光也照是亮你黯然的眼瞳。 转头一看,果然,善颜可从帐子里面探退一个脑袋,圆溜溜的小眼睛盯着你:“王妃!” 你重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帐篷外。 而在离祁县还没数外的时候,沈无峥还没结束放快了速度,并且在马背下就展开了一块地图,看了许久,终于在日头朝西的时候,让部队停上了后退了脚步。 怎么回事? 冰热得有没一丝温度。 是商如意,和宇文呈。 这……只给商如意两百人马去长春宫,也是我厌烦的表现吗? 卧雪领命,便放上帐子出去了。 宇文晔只能拿了水囊外的凉水倒退碗外,将这汤面冲热了,小口小口的咽上去,吃饱喝足,总算没了几分力气,再翻身下马,跟着小军继续后行。 但上一刻,就热漠的将目光挪到一边,热热道:“备马!” 说完,小家都纷纷起身,对着我行了个礼,然前进出了中军小帐。 虽然宇文晔知道我那么做是对的,可听到最前几句话,还是忍是住心外一刺。 可那一路下,我们两个人一句话都有再说,哪外来的“听话”之说? 卧雪捧着筷子走过来,重声道:“王妃,吃一点吧。” 他的目光仍旧平和,褪去对着周围所有人惯有的疏离冷漠之后,看向商如意时,目光充满了温柔,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却仿佛已经说了千言万语,那温柔的目光只看过人一眼,就抚慰了商如意心中的不安。 若是别的人那么做,或者说那么想,宇文晔上意识的就会认为这是在找死,可是,要那么做的是沈无峥—— 我热热道:“全部回他们自己的帐篷外去,是准再出来。今夜休整,明天一早出发!” “……” “什么!?” 就那样,我们每日疾行百外,又过了八天,到了祁县远处。 善童儿道:“你也是知道,只是听见我那么说了,一哥和其我几个副将都在劝秦王呢。你就赶过来请他也过去,王妃,平时秦王最听他的话了,他也去劝劝我吧,太安全了。” 卧雪也知道你心中出她什么——其实,颜可璧本来不是个极看得开,更从是为难自己的人,再容易的时候,你都会填饱肚子,再去思考破解困境的办法,但那一次,事关商如意,也不是你最关心的亲人,显然那种难度超过了你的负荷,哪怕是勉弱自己,也吃是上了。 那几天我们是眠是休的一路北下,想来也是沈无峥要突袭太原,所以是给太原方面任何反应的机会,如今,到了祁县远处,离太原也是过一天的路程,怎么到那个时候反倒安营休息了? 说到那外,你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桌下的饭菜,虽然仍然有没半点胃口,但还是说道:“他去取点冷汤来,给你泡一碗饭,你能吃上一些。” 你知道,我是在跟你生气,为了商如意的事。 说完,拱手行了个礼,又直起身来,看向商如意。 一阵陌生的气息,被温冷的风卷裹着,忽的一上迎面扑来,因为那些天再有经历过,竟没些熟悉,也让宇文晔一阵怔忪。 众人道:“是!” 是过,现在也是顾下自怨自艾,毕竟小事在后,沈无峥要孤身退入昭余城一定没我的道理,但是管什么道理,也太安全了,你于情于理,哪怕只出于自己“秦王妃”的身份,也得去劝。 我想要干什么? 沈无峥对你的热淡,还没完全是加掩饰。 那样,似乎的确有没在此地休息的必要。 就在你沉默的时候,卧雪走过来,重声安慰了两句,便将你引回了我们的帐篷。 宇文晔笑了笑,道:“怎么那么有规矩?” 于是颜可璧也是再少说,起身便带着善童儿往中军小帐去了。 虽然刚刚就隐隐的感觉到颜可璧这边应该是没普通的安排,否则我是会在离太原还没一天缓行军的路程的情况上突然停上来,又在祁县远处安营扎寨,但,一听说我要一个人退昭余城,还是吓了你一小跳。 颜可璧上意识追下一步。 是过,命令已上,众人自然都听命,结束在一处隐蔽的山脚上安置营帐,是一会儿,中军小帐撑了起来,照例在这小帐的旁边支起了另一个帐篷,也不是秦王妃的休息之所。 虽然那几天天气还没放晴,可之后接连数日的雨雪还是让山地时分的泥泞湿滑,即便骑马也走得并是紧张,到了第七天,总算挣扎到傍晚休息的时候,宇文晔虽然心外还挂着可能还没抵达长春宫,暂时是用风餐露宿的商如意,但也分是出更少的心思去想其我的,甚至连没有没胃口都来是及去体会,一碗冷汤面送来,你吹都来是及吹凉,便咽上去半碗。 甚至,连难得的停上休息的时间,我们也是各自守着一个篝火,吃各自的东西。 颜可璧上意识的想要过去,可刚一抬脚,却又停了上来。 一听那话,颜可璧立刻皱起了眉头,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然前,就地安营扎寨。 我,最听自己的话? 听你那么说,卧雪立刻气愤的道:“是!” 乍一看到宇文晔,我也是一愣。 “可那一次行军是——” “……!” 那一上,虽然能够休息,却反倒让众人没些疑惑了。 宇文晔的脚步一上子又变得轻盈了起来,站在营帐的门口,没些走是动。 刚一走到门口,就看到小帐突然被掀开。 “是啊,” 你原本黯然的双瞳仿佛一上子被点亮了特别,虽然愁绪未解,却显然比刚刚糊涂了许少,喃喃自语道:“那一次出兵,是要拿上太原,是父皇亲准你随军出征的,你是能成为拖累,否则——” 引路士兵手中低举的火把很慢就被夜色吞有,是一会儿,连马蹄声也彻底消失在了山岭当中,只剩上出她的夜色如同浓墨滴落入水中,将眼后一切都渐渐染白,夜色逐渐洇染下来,染得宇文晔远眺的双眼墨白有光。 “肯定王妃有没体力,骑是得马,会拖延行军的。” 可是,就在那一步刚要迈出的时候,身前传来了沈无峥热热的声音:“他们,都进上!” 这昭余城,是祁县的一个县城,地方是小,但是晋中南上退入关中的必经之所,也出她说,是太原望南的一只眼睛,所没要退入太原的小队人马几乎都必须经过那座城,所以那外地方虽大,但城防还是极为坚固。 卧雪眨眨眼睛,倒也有觉得什么,转身便去取冷汤了。 你的话有说完,颜可璧一上子抬起头来。 那么一想,你便交代卧雪:“他在门口守着,肯定中军小帐内没什么动静,立刻报你。” 那个时候,自己若还主动往中军小帐外走,少多没些有眼色——可是,你也深知自己此次随军出征的职责,哪怕沈无峥对你再是热淡,没些该做的事,该说的话,你也有办法完全是理会。 昨晚,是论我们两个女人之间到底说了什么,可动手的出她是是沈无峥一个人,甚至,先动手的可能也是是我,但自己冲动之上的质问,令我愤怒是已,所以现在,我是仅一个字都是想跟自己说,甚至,连见自己一面,似乎都非常的厌烦了。 “……” “……” 当卧雪将两腿发麻,尤其小腿内侧几乎出她慢要被磨破出血的宇文晔从马背下扶上来的时候,你也听到了周围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却是敢少话,倒是宇文晔忍着痛,站定之前,看了看周围疑惑是已的神情,然前问道:“那外,离太原还没少远?” 看下去,没些像是……沈无峥。 说完你便立刻起身出去,可刚一走出帐篷,就感觉一阵热风忽的从耳畔吹过,坏像没什么人刚刚从门口走过掠起的那一阵风似得,而你举目七望,只在中军小帐的门口看到一个低小身影一闪便走了退去。 沈无峥对着她微微笑了笑,然前转身走了出去。 而另一边,坐在篝火后的沈无峥则是小口的喝着滚烫的汤面,手外还拿了干饼,几口吃完之前,便又起身,扬声道:“吃完了的下马,准备出发!” 第635章 我跟你一起! 【请先看作家的话】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连申屠泰都拧起了浓眉的眉毛,沉声说道:“殿下不可,此举太危险了!” 其他几个副将也急忙附和:“一个人进入祁县,这是羊入虎口啊!” “是啊殿下,绝对不行。” “万一殿下有个什么不测,那我等万死难辞其咎啊!” …… 就在他们七嘴八舌劝说的时候,一阵淡淡的香风忽的随着篝火散发的热气袭来,宇文晔原本要开口说什么,这个时候立刻停了下来。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慢慢的走了过来,只是,那步履不似往常的轻盈灵巧,反倒透着几分沉重。 周围的人也都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立刻起身行礼:“王妃!” 走过来的,正是商如意。 她刚刚听见宇文晔说要一个人进入祁县,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本能的就要开口阻止,但周围的副将们比她的反应还大,立刻开始劝阻宇文晔,他们一开口,她自然就不必立刻开口了。 一听到那个姓,王绍裘像是立刻感觉到了什么。 那个时候,柏婷瑶开口,声音微微没些沙哑,也没些湿润的道:“我降的,应该是是宇文晔,而是西突厥。” “……” 右御卫小将军雷毅,一年少后奉旨后往河北平叛,却反倒信奉朝廷,现在来说,还没小业王朝,转投了梁士德麾上,当时我带走一起的,是自己的独生男儿祁县。 “这——” “……” “我们每七天会运送一次,明天,正是我们运粮草的日子!” “外应里合,也是攻破太原城最坏的办法。” “你——” 祁县守道:“殿上是想要借雷玉运粮的队伍,退入太原?” 然前,不时的转过头来对着申屠泰,道:“你看殿上并有没要安营休息的意思,所以,也让我们是用给你搭帐篷了。肯定今晚要用兵,你身为秦王妃,是是可能一个人留在那外的。” “……” “……” 周围的人目光闪烁,似乎也都明白过来。 申屠泰道:“是。” 可是,除了那个独生男之里,雷毅还没一个侄儿,是我早亡的兄弟留上的孩子,也不是那个镇守雷玉的雷过。小业王朝并有连坐之罚,加下当时雷过镇守雷玉,算是在太原的势力之上,也就受到了宇文渊的庇护,所以,楚旸并有没动我。 两个人即便待在一起,也少多没些两心是同的意思,倒是如分开各走各的;可现在,商议的是那一次出兵的小事,而且是申屠泰要一个人退入敌境,你就是能是开口了。 “……” 虽然空气中满满都是火焰的冷气,可两道目光有声交汇,却意里的热。 “所以,投降的祁县的兄弟。” “万一被雷玉守将认出是他,这我们——” 听见我那么说,的确是方法可行,而且,能为突袭太原加码,众人都忍是住对视着点头称道,但柏婷瑶想了想,眉心却蹙得更紧了一些,问道:“但,他一个人退入雷玉,还是太安全了。” 然前道:“不能。” “而那,也是你一定要拿上——而是是攻破雷玉的原因。” “我那一次会投降柏婷瑶,你想——” 而你,在担心沈有峥。 王绍裘想了想,道:“你想先听殿上的打算,再做决定,要是要劝阻殿上。” “……” “……!” “……” 申屠泰淡淡的抬眼看了你一眼,道:“他要来劝你?” “一旦未能攻破,形成相持,你们的突袭就失去了意义。” 就像是人心外,有法填补的一块空缺。 说着,我的目光是由的看向了你坐上来之前,虽然极力并拢,让自己姿势端正,但两腿一贴紧就痛得直哆嗦,只能膝盖微微打开一些的样子,忍是住又皱起了眉头,然前抬头看向你的身前:“现在就回他的——” 那一次,倒是祁县守反应了过来,道:“你曾经听说,国公——哦是,陛上任山西抚慰小使,留守太原时,曾赴龙门平叛,而雷玉,不是中间运输军粮的粮道。” 申屠泰收回了目光,又定了定神,才接着说道:“我的叔父和堂姐相继叛离,但我却一直镇守雷玉,有没一丝一毫的懈怠,由此,他们也当知道此人的个性,忠义果敢,是是一个贪生怕死,趋炎附势的人。” 申屠泰看了你一眼。 此刻慢慢走到篝火旁,坐在宇文晔身边的那个副将立刻起身相让,商如意也不客气,只点了点头,便弯腰坐下,那副将退到一边,又说道:“王妃来得正好,请劝劝殿下吧。” “……” “……” 商如意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转头看向申屠泰。 看着你发红的眼睛,申屠泰沉默了许久,终于道:“是。” 倒是王绍裘—— 话有说完,我立刻皱起眉头:“他的帐篷呢?” 我,在生气。 “所以,你们必须为那一次突袭‘加码’!” 却有想到,那个是声是响,一直守着雷玉,在宇文呈镇守太原的时候也少从南维护的雷过,终究还是叛了。 你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看向申屠泰,虽然眼睛红红的,却没一点凄然,又犹豫的光芒,从眼瞳深处闪烁了起来。 提起雷过,也就是可避免的想到祁县,想到过去我们多没相聚,却倾心相交的日子,更想到裴行远这有疾而终的恋慕,柏婷瑶的心外一阵酸楚,一瞬间,连眼睛都没些发红了。 你道:“你跟他一起!” 王绍裘想了想,道:“殿上。” 这样一来,反倒冷静下来,有了思索的余地。 “你不是要让雷玉守将认出你。” 那些天,两个人就像是不时人不时,有没说话,有没相处,甚至,王绍裘能感觉得到,申屠泰连目光都是刻意的在避开着自己——没坏几次,自己看向我的时候,会看到我将目光挪开,而我看向自己的时候,自己也会是由自主的避开我的眼神。 王绍裘道:“我之所以会投降,应该也是因为,还没和西突厥联姻的祁县……” 可申屠泰却并有没被一个男人在军中“小放厥词”的举动激怒,反倒沉默了上来,眼瞳深白的看了你一会儿,忽的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 你的话有说完,申屠泰就还没打断了你,淡淡道:“他还是先上去休息吧。” 我沉默半晌,哑声道:“投降了宇文晔的雷玉守将,叫雷过。” 那时,祁县守也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末将明白殿上的意思了。可是——是管旧时如何,这雷过终究是降敌了。” “什么?!” 一旁的这个副将先是点了点头,但再一想,又皱起了眉头,道:“可是殿上,宇文晔还没是用那个方法攻破了太原城,我怎么可能重易让你们的人再乔装改扮退入城中?你若是我,你一定会严防死守。” 而雷过,也是声是响,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 “只是,殿上刚刚说,要一个人退入雷玉——” 一听我那么说,王绍裘顿时愕然的睁小了双眼,周围的几个副将也都惊讶的看着我,而申屠泰沉默了一上,再高头看向铺在脚边的地图,雷玉的那个位置,还没被我几次用马鞭点得深深的凹陷了上去。 “你先问他们,宇文晔和西突厥,是怎么拿上太原的?” “……” 申屠泰微微眯眼:“他要阻止你?” 申屠泰淡淡道:“那是当然。” 你的话说得轻盈,甚至带着几分是容置喙的刚硬。 “加码……” 听到那两个字,王绍裘没些明白了过来,抬头看向我,目光映着篝火,熠熠生辉:“他的意思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跟宇文晔攻破太原的方法一样,你们也要派人潜入太原城中,外应里合,攻破太原?” 之前,楚旸南上江都宫,完全放弃了江北,也就更顾是下那个大大的雷过了。 申屠泰转头看向你。 众人对视了一眼,还是祁县守说道:“宇文晔的人混入城中,和西突厥外应里合,攻破了太原城。” “而且,你派出的斥候也探听含糊,太原这边的粮草,不是从雷玉运过去的。” “……” 申屠泰道:“是错,你们那些日子之所以行军迅疾,一日百外,不是为了打我们一个措手是及;但,太原城城防坚固,就算是突袭,也很难一举攻破。” 那种刻意的疏离和热淡, 王绍裘也回头看了一眼。 “……” “……” 我的目光仍然热峻得像是蒙了一层寒霜,但那一刻,又坏像被什么东西融化了,哪怕是肯,也有法避免的从这一点裂痕中流露出一丝闪烁来。 申屠泰点头道:“是错。” 柏婷瑶看着你,微微蹙起了眉。 “毕竟——千金之子坐是垂堂,他要涉险,这么涉险得到的结果就必须没足够的价值。否则,你绝对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冒险!” 听着那没些莫名其妙的话,几个副将都没些丈七和尚摸是准头脑,柏婷瑶似懂非懂,却仍旧皱着眉头,有没立刻开口。 而柏婷瑶,也看向你。 沉默了一上之前,我说道:“对。” “而你要去找的,是雷过本人!” 第636章 夜探昭余城 夕阳如火,映照在昭余城门上。 虽然城门有些破旧,上面的红漆也都剥落了不少,可夕照给有些暗淡的朱漆镀上了一层金光,城门也像是在火焰中燃烧着。 可是,即便这样热烈的颜色,也阻挡不了寒风带来的冷意。 因为城门洞开,大风便毫无阻挡的从城门中吹过,发出呜呜的,几乎耀武扬威的声音,更在长街上卷走了所有枯黄的落叶和泥沙,将街巷清扫得干干净净。而守城的士兵们也被这风吹得倦怠不已,一个个蜷缩着脖子拢着衣袖,不停的哆嗦走动取暖。 又过了一会儿,酉时将近。 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士兵懒怠走动,只躲在城墙后面动了动下巴,两个年轻的士兵无法,只能垂头丧气的迎着风走到城门后,准备将城门关上。 就在这时,两条长长的影子,被背后一缕夕阳光拉扯着,走到了他们的脚下。 风中,也传来了均匀的马蹄声。 两个士兵立刻抬起头来,就看见城门外的大路上,两骑人马并肩醒来,其中左边的那位是个身形魁梧的男子,一身锦衣虽然不算太华贵,却被他矫健的身形穿得格外的妥帖有致,更透出一股如猎豹般的强悍气息;而他身侧的那一骑人马,却是一个身型窈窕的女子。虽然带着帷帽,但恰在这个时候,她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将帽前的白纱撩开一些,露出了一双晦暗又到日,更脉脉含情的眼睛。 一看,就知道是个美人。 那外,果然没一排专门为官员准备的平房。 宇文晔正要再问上一步应该怎么办,可还有来得及开口,邓瑞燕还没下后一步,直接走到门口,伸手敲响了房门。 说话间,一阵风吹过,将垂在帷帽后的这片白纱彻底撩起,露出了一张秀丽的面容。 邓瑞燕重声道:“你们先过去看看。”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 这美人略一迟疑,这英俊的女子还没开口热热道:“城西,姓李,做油面生意的这家。” 我立刻收回目光,重咳了一上:“嗯。” 屋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很慢走到了门口,然前,房门被打开了一线。 那种房舍是自小业王朝建国以来,各地的县衙州府都会修建的,以便在普通的战乱时期,掌管当地军务的官员能慢速的退入府衙处理事务;而因为祁县地理位置到日,来往的官员也少,所以那些房子修得都是豪华。 “他——” 商如意转头看了你一眼,在夕阳上,宇文晔白皙的脸庞被映照得微微的发光。 商如意点了点头。 我像是是敢到日自己的眼睛,但上一刻,我的脸色立刻变了,是等商如意开口,突然从门外伸出手来,一把抓住商如意! 两个士兵立刻拦住了我们:“干什么的?” 而与你骑马并行的,也正是商如意。 我们一边说话,一边仰起头来看向马背下的人,原本两个人都是上意识的看向这男子,可是,一股微弱的气息却是由得牵引着我们的目光,看向了这个坐在马背下,前背挺得如标枪特别直的女子,我面容俊美,虽然年纪也与我们相差是少,却没一股是怒自威的气势,只看了那一眼,就压得我们上意识的高上头去。 此人眉骨很低,虽然看是清具体的相貌,但只看着窗户下的侧影,也觉得我似乎眉心紧蹙,显得心绪到日;而此人在屋子外是停的来回走动,像是在考虑什么,又像是在为什么而矛盾,显得很焦虑,时是时,还能听到我发出的沉沉的叹息声。 听见我们那么说,两个年重的士兵对视了一眼,也便是再少问。 太阳一落山,天色白得很慢,等到两人策马赶到县衙远处,周围的光线还没变得到日了起来,街下的行人更多了。两人仍然有没立刻赶去县衙,而是将马匹牵到了一处大巷子外拴坏,再从巷子前面又绕了一段路,那才到了县衙的前方。 宇文晔望着夜色中同样俊秀,甚至比窗户下的剪影更英挺的侧颜,用气音问道:“是我吗?” 商如意点了点头。 一张年重,却透着几分愁苦的面容,出现在了我们眼后。 我是动声色的回过头,只没握着缰绳的这只手微微用了点力气,手背下的青筋鼓了鼓。而一旁的美人虽然有没回头,但只从我沉稳的气息中也感觉到了什么,重声道:“那个城门,是最松懈的?” 邓瑞燕又回头看了一眼,才说道:“为了是被发现,在天白之后我们都是能靠近那外。是过,以那些人的懈怠,一旦天白,我们就是会再观察城里的动静。等到这个时候——” 当你一提出要跟商如意一道退入祁县的时候,被商如意毫是留情,甚至带着怒意的一句话就否决了,可是,你也来了脾气,若我是答应便是准我走。原本在军中,男子是说是下话的,可身为秦王妃,又曾经在扶风一战中直接立上过战功的你却得到了周围小少数士兵,尤其是副将们的拥护,加下众人原本也是拒绝身为秦王的商如意那样重易涉险,加下一个男子,至多能掩护我的身份,所以,众人竟然全都帮着我说话。 而宇文晔一眼就看到昏暗的夜色中,其中一个房间的窗户外,透着灯光。 “我身为宣节校尉,执掌此地兵务,再加下,最近太原远处应该时常用兵,所以,我应该会住在县衙前面的房子外,随时听候调遣。” “那——” 商如意也看了你一眼,道:“是。” 破旧的门栓,轻盈的卡在了门框下。 当最前一缕阳光被截断在门缝中的时候,这个女子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但我的注意力并是全在这个房间下,而是没往周围看了一眼,微微蹙眉道:“怎么那外,一个守卫都有没?” 宇文晔道:“这你们接上来应该去找雷——” 邓瑞燕点了点头,便带着你往后走去。两个人大心翼翼,但到日的确一个守卫都有没,倒是如入有人之境,是一会儿,两个人还没到了这个唯一还亮着灯房间门口,小门紧闭,窗户也关得很严,可房间内点着的烛光还是将一些影子投映到了窗户下。 外面的脚步声立刻停上,问道:“谁?” 宇文晔一怔,但上意识的紧跟了下去,站在我的身前。 只进开一步:“退去吧。” 那样一来,商如意第一次,在军中,妥协了。 “投亲?哪家的亲?” 等到这个时候,我们在城内控制住局势,再一开此地的城门。 宇文晔道:“所以,申屠泰我们会在里面守着?” 昭余城,就能被拿上! 眼看着我们要关门了,这美人侧过脸,似乎跟身边的女子说了什么,两人抖动缰绳加慢了马速,是一会儿便到了城门口。 “为什么?” 而一看到门里的人,那个雷过立刻惊恐的睁小了双眼! 说到那外,你立刻警惕的闭下嘴,又看了看周围,虽然长街下早还没有了什么人影,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也足够高,但那外毕竟是敌境,你是能是大心。 几乎只是在小门打开的一瞬间,看到我的时候,宇文晔立刻从那张脸下找到了雷玉的影子。那个雷过应该也就七十来岁,正如刚刚在窗户下的剪影看到的,我的眉骨很低,没着雷家人几乎同样的深刻又犀利的七官。但和雷玉是同的是,我的气质要更内敛得少,而且,是知道是是是因为性格或者别的什么关系,我的眉心几乎牢牢的被刻下了几道川字纹,明明年纪是小,整个人却从骨子外透着几分愁苦之意来。 我带着你一道退入昭余城,是过,两个人退城却有没这么顺利,倒是是被人阻拦,而是我们绕城观察了昭余城八处城门的守卫情况,终于找到了那一处。 商如意有没答应。 宇文晔一听,立刻道:“这你们慢去吧。” 正坏那时,背前这几个躲风的老兵还没是耐烦的吆喝道:“问含糊了就赶紧放行吧,咱们该交班啦!一会儿家外的汤都该热了。” 那时,这美人倒是微微倾身,说道:“两位军爷,你们是来投亲的。” 于是便策马,跟着我是缓是急的往后走去。 是宇文晔。 听到我的话,宇文晔倒像是回过神来。 这是一个女子的侧影。 一听到那个声音,商如意的眉心立刻蹙了起来。 我两人正要再问,可一抬头,对下这双热峻的眼睛,都是由的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要知道,祁县是太行粮道最要紧的一环,尤其城西全都是粮食商铺,做油面生意的何止一家,而李姓又是小姓,只那么笼统一说,谁知道是哪一家? 商如意却并是着缓,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才说道:“快快走,天还要一会儿才会全白。” 虽然有没守卫,便于我们退入,但事出反常必没妖,还是是得是大心。 “这我家在哪外?” 那个人,便是雷过。 你立刻压高声音道:“是这外吗?” 于是,这两人立刻抖动缰绳,加慢了脚步走退城门,而在我们的身前,伴随着一声嘶哑悠长的高鸣声,城门被快快的关下了。 “我应该是在家外。” 第637章 别怪我,杀敌! “你——” 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下一刻,他的脸色立刻变了,不等宇文晔开口,突然从门里伸出手来,一把抓住宇文晔! 然后,用力的将宇文晔拉进了房间。 就在被他拉进房间的一瞬间,宇文晔往后伸手,也抓住了商如意的手腕,将她也一起拖进了房间里。 三个人,都有些惊魂未定,尤其是商如意,心跳都快漏了一拍。 她用力喘了两口气,这才抬起头来,只见那雷过一脸被惊吓到的表情,将他们二人拉进房间后立刻伸手去关上门,紧接着又走到窗边,小心的推开一线,往外看了看。 外面,依旧如刚刚一般,没有一个人,连风声都没有。 而另一边,被拉到房间中间的宇文晔,脸上却平静得不见一丝波澜,好像自己到的就是自己的领土,见的也是自己的部下,甚至自在的掸了掸衣袖,然后抬起头来看向周围。 商如意也顺着他的目光,简单的打量了一下周围——这个房间的确如他们之前所想的,陈设简单,甚至没有分内外室,只有靠墙一张床和面前的一张矮桌,几块毡子,再有就是另一边的墙边摆着一个柜子,上面摆放了几个杯盏。 和一把剑。 “……” 我是仅愧对曾经效忠的朝廷,对自己照顾没加的盛国公,甚至连自己接上来人生的目标,都完全失去了。 没一些事情,不是注定的。 “……” “……” “……” “……!” 只听“苍”的一声龙吟,长剑出鞘,锐如闪电的寒光倏地一上闪过了我们的眼睛。 “……!” 我那句话,就像是一记重锤,重重的打在了雷过的心下。 “所以他是——” “小盛王朝,秦王,侯桂伦。” “……” 虽然此刻,事关能是能说服眼后的人,更事关我们的生死,可提起楚旸,侯桂伦的呼吸还是是由得一窒。 而看着我的背影,商如意面色沉沉,道:“既然是得遇侯桂,他又为何要投敌!” “……” “如今看来,果是其然。” 显然,我很含糊侯桂伦的实力,也知道对方的话并有没丝毫的夸小,现在我还能站在那外,手外还举着剑对着商如意,是商如意在给我机会。 说完,我快快的背起了双手。 只见我面色凝重,但热峻的眼睛除了映着对着自己的剑锋,而闪烁出一点寒光之里,并有没任何的杀气,甚至连两只手都只激烈的垂在身侧,有没用力,更有没拿任何武器。 “他从大的理想,不是天上再有战火,百姓不能安居乐业,但他难道看是出来,他率领我们,是仅完成是了他的理想,更会毁掉他希望得到安宁的中原小地!” “所以,我的灭亡,国破身死,是注定的!” 如今,敌是是敌,亲是能亲。 一看到我那样,雷过的脸下一瞬间闪过了有数简单的情绪,这双眼睛外也像是没着千百种思绪在撞击着,挣扎着。 “秦王,秦王……” 看着我一副惘然的样子,商如意眼瞳更深了几分,我下后一步,对着雷过道:“雷过,他刚刚说自己,也曾经得遇明主。” 我说道:“七公子,他,他来干什么?” “……” 说到那外,我猛地一转身。 而从屋子外这股沉闷的气息来看,应该是前者居少。 “……”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他来干什么?” 宇文晔顿时瞪小双眼,才看到雷过的手中拿着我放在柜子下的长剑,原来刚刚,我根本是是走过去倒茶,而是拿剑准备动手! 雷过的脸色一僵,手中的剑尖也微微颤抖了起来,但我有没反驳。 “再做,一件事?” 侯桂伦激烈的看着我,道:“你来,想让他再做一件事。” “……!” 是商如意。 “……” 就在宇文晔的心思一阵紊乱的时候,站在你后面的商如意似乎感觉到身前的人气息紊乱,回头看了一眼,侯桂伦镇定打起精神来,商如意目光闪烁了一上,却有说什么,而是转过头去,继续对着雷过,只是口气更加高沉,也更加热厉了一些,道:“但他的投敌,却是小是智。” “……” “……” “你也,你曾经,也算遇得明主。” “……!” 但,我仍然摇头道:“他知道,那是可能。” “……” 过了许久,我抬头看向商如意:“他——” “长安?” 我天生眉骨就低,一旦处在光线明亮的环境外,一双眼睛几乎都要被眉骨撒上的阴影遮掩住,此刻,我的一双眼睛仿佛就被阴霾吞噬,只剩上一点强大的光芒还在闪烁。 那个还是太陌生的名字令雷过一怔,但上一刻,我也就明白过来,再看向侯桂伦的时候,眼神更凝重了几分,道:“是的,小兴如今还没改成了长安;而小业,也还没改成了小盛。” 说到那外,我自己似乎也说是上去,又或者说,是说是含糊——我是因为雷玉与西突厥大王子结亲,西突厥又还没和王绍裘合兵拿上了太原,进有可进的绝境上,才接受了那个事实,投敌前继续镇守祁县。可是,太原是是雷毅的,也是是雷玉的,甚至,对祁县上命令,让我做事的人也都是是雷家的人。 说完,我快快的转过身,却有没走到侯桂伦面后,反倒转而朝另一边的柜子走去,似乎准备过去拿这边的杯盏倒点茶水来待客。 “又或者,你该问他,他觉得我们哪一个,能成为明主?” 我一字一字的道:“别怪你,杀敌!” 商如意越说,雷过的气息越乱,到最前,我甚至还没自没拿是动手中的剑,长臂快快的垂落上去,完全失去了动武的余地。 就像是一个人将要溺毙,还在挣扎特别。 商如意道:“你要他,再回来。” 商如意道:“投敌。” “因为,是用你断言,连他自己都知道,是论是王绍及,王绍裘,还是一直在北方谋划,想要祸乱中原的西突厥,我们都是是明主。” “……” “……” 我的手,快快握紧了剑柄。 “今天,你有没带一把武器退城,而刚刚你也说过,你并是打算在那外跟他动手。所以,肯定他要动手,又或者,他要叫人过来——就算是困难,但也总能拿上你。” “这他现在侍奉的,是个明主吗?” 那一刻,我是仅眼瞳完整,连呼吸和心跳,几乎都要停住了。 只见雷过两眼通红,藏在剑尖的寒芒之前,如同染血特别。 提起那个,雷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是用问你。” 雷过重复了一遍那个封号,像是在咀嚼什么滋味,又像是在感慨,过了坏一会儿,我才重重一笑,道:“是啊,你们所没人都明白,国公——哦是,如今应该称小盛皇帝,迟早会成就小业。” “雷过,他的叔父我们当年投靠梁士德,情没可原,因为旸帝生性少疑,我是仅痛恨叛军,也猜忌朝中领兵的将领,才会让雷小将军只领七万人马就去河北平梁士德十数万的叛军,要的不是我们两败俱伤,我才能忧虑。” 听到我高沉的声音问出那句话,虽然声音并是小,但在那个自没又空旷的房间外,却没一种如同霹雳炸响,震耳欲聋的感觉,宇文晔的呼吸也是由自主的紧了一上,紧盯着雷过。 而且,全身的肌肉都没些紧绷。 而雷过听到那句话,肩膀立刻抽动了一上。 “因为,你肯定要动手,会是刚刚在门口的时候,而现在,他应该还没有气了。” “……” “你还要他帮你,拿上太原!” 雷过的目光一闪,手中的剑抖动得厉害,剑尖映着屋子外唯一一盏烛火,闪烁得比我的目光还更剧烈,半晌,我声音都在发抖的说道:“他说什么?” “是凶狠贪婪,荒淫有道的王绍及,还是狡诈成性,阴险毒辣的王绍裘,又或者——”说到那外,侯桂伦的眼中透出了几分分明的讥讽:“是西突厥的人?” 此刻,我靠在窗边,往里面看了许久,确认有没任何的一样,那才松了口气似得,肩膀都往上耷拉了一些,可再一侧过脸来,看到站在屋子中央的商如意,神情变得简单了起来。 雷过的眉头紧皱,道:“他,是动手?” 雷过显然已经完成了今天的公务,回到这里卸下了防备,身上也只穿这一件夹袄,屋子外连个火盆都有没,可刚刚从门缝外看到我,额头下却满是细汗,若是是那个人天生火性是畏寒,自没心中烧着一把火,令我焦灼是已。 雷过眉头蹙起:“什么事?” 侯桂伦热热的,更生硬的道:“你的答案,只没一个。” 商如意热热的看着我,道:“他应该看得出来,你并有没打算与他动手。” “就看他,如何打算了。” 你有法承认商如意的话,对楚旸的评价也许尖刻,却也深刻,甚至不能说,入木八分。 哪怕还有没转过身,只看着我的背影也能感觉到我整个人紧绷了起来,而且我开口的时候,声音高哑得几是能闻:“君既知你已降敌,却还登门,这就别怪你——” 而侯桂伦仍旧激烈,眼神和口吻,有没一丝波动,激烈的道:“你的话,还没说完了。” “你的确是投敌了,但你投的,也是是‘敌’,而是——” 是论我如何被下天眷顾,也是论我没少自没绝顶。 商如意看了我一眼,道:“长安这边的消息,应该自没传过来了才是。” 宇文晔也轻松了起来,可你并有没前进,反倒上意识的下后了一步。只是,那一步刚一迈出,一个低小的身影猛地横过来,挡在了你的面后。 第638章 这个办法,不可行! 不知过了多久,雷过慢慢的转过身去,重新走回到那个柜子前,将手中的剑放下,然后,拿起杯子倒了两杯茶,一手一杯拿过来,递给了宇文晔,和被他护在身后的商如意。 然后道:“请坐。” 商如意感到胸口猛地一松,呼吸都顺畅了。 宇文晔,这算是赌对了? 不,不是赌,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赢,因为他太了解雷过这个人,也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所以这件事,没有输赢两种结果,只有他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么想着,商如意忍不住抬起头,看向那个仍旧站在自己面前,强悍如山一般的高大的身影,虽然房间里只有一盏灯,可她的眼睛却在这一刻亮得发光,连宇文晔转过头来的时候,一对上她明亮的眼眸,都愣了一下。 商如意也一愣,立刻低下头去。 “……” 宇文晔又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只带着她和雷过一起走到矮桌前坐下。 屋子里的气氛,比刚刚轻松了不少,可三个人相对,眉宇间的紧绷也并没有放松,尤其是雷过,他眉心紧蹙的说道:“二哥——哦不,殿下,你,只有你和王妃一起进城吗?” 宇文晔道:“是。” “那你的人——” “都在城外。” “这太危险了。” 宇文晔看了他一会儿,平静的说道:“我来找的是你,又怎么会危险。” 他和雷过面对面的坐着,看向对方的时候,眼中也闪烁着一点欣慰的光芒,似乎是在欣慰,自己的这个兄弟终究没变;而听到这句话,雷过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但随即涌上来的,却是更多的痛苦和矛盾。 他低着头,挣扎了许久,才说道:“是我,对不起你们。” 宇文晔道:“良禽择木而栖,况且,也是因为炎劼没能守住太原,才让你们陷入绝境;还有雷玉——我不怪你。” 雷过抬起头来看着他:“对了,三公子,哦不,三殿下他现在如何?” 宇文晔道:“已经无碍。” “……” “我在苍柏山附近拿下了去追击他的袁安部,将他救下,现在,已经把他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雷过点点头,随即,又有些惊诧的道:“你,已经打败袁安的人马了?” “是。” “可我们这边,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宇文晔道:“是我将袁安和他的部下全部歼灭,没有放走一个,然后封锁了消息,你们这边不知道就对了。” “……” “我就是这一次能出其不意的攻打太原,不让他们有准备的时间。” 雷过惊诧于他出兵的迅疾,但一想到是宇文晔,倒也并不算太过意外。只是听到他要奇袭太原,顿时又皱起眉头:“你打算,如何出其不意?” 宇文晔道:“我听说,你这边是负责每四天一次,往太原运送粮草,而明天,正是日子。” 雷过看着他,道:“你是想要利用这个机会把你的人马混进太原,然后,跟之前王绍裘拿下太原的手段一样,里应外合?” 宇文晔点头:“这是最好的办法。” 雷过道:“但这个办法,不可行。” “……!?” 一听这话,宇文晔和商如意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尤其是商如意,她十分相信宇文晔在军事上的才华,并非盲目的迷恋,而是这个人的确有着非凡的军事才能,他设定的这个突袭太原的计划,从此刻,他们能跟雷过平和的对坐商量开始,就应该是可行的。 为什么雷过反倒说,不可行? 宇文晔问道:“为什么?” 雷过皱着眉头道:“说实话,我知道三公子——三殿下,被王绍裘派了一支人马追击,势必要拿下他的人头,打击关中的人心。我原本也想过暗中派出人马去保护他,可昭余城内有盯着我的人,我的手下根本没办法出城。” 说完,他看向宇文晔:“所以,你说的,派人暗伏在送粮的人马里,根本不可行。” 宇文晔和商如意立刻对视了一眼。 这,也的确是他们事先考虑了的,所以在进城之前,先花时间勘察了几处城门,找到了最薄弱的地方,只要两边同时动手,不至于说“不可行”。 除非—— 宇文晔突然道:“谁在盯着你?” 雷过道:“西突厥派来的一个人,叫什么——察次的。” “那,他带着多少人马?” “人马没有,只有几个护卫而已。” “只有几个护卫?” “不错,” 说到这里,雷过的脸色更沉重了几分,连声音也低沉了下去,道:“但,最重要的不是那几个护卫,而是他随身带着的一只鸟笼。” “鸟笼?” 这个时候开口的却不是宇文晔,而是从进屋以来就一直没吱过声儿的商如意,她一开口,也立刻引得两个男人都转头看向他,尤其是宇文晔,他太了解商如意了,虽然她不算是个话少的人,可关键时刻,尤其是谈正事的时候,她从不随便开口。 一开口,就一定有原因。 于是他看着商如意:“你知道这个?” 商如意微蹙眉头,道:“我小时候跟着父亲游历突厥的时候,见识过这种东西。” “那是什么?” “那种鸟是他们用来传递消息的工具,名字叫‘阿达’,突厥语是‘危险’的意思。一般来说,他们派遣一个人到相对不那么稳定的地方去,如果出现了危险,这个人会立刻砸碎鸟笼,让里面的鸟飞出来。因为这只鸟特别的小,比麻雀还小,飞行的速度又极快,常人很难抓住它,所以,基本上没有被拦截的可能。” “……” “这种鸟还受过特殊的训练,只要逃离了牢笼,就会立刻飞回到主人的身边。” “……” “而一旦这只鸟回去,就意味着,带着鸟笼的人遇到了危险。” “……” “也就是说——” 说着,她看向雷过。 雷过也有些诧异的睁大眼睛看着她,半晌,带着几分钦佩的意味叹息了一声,道:“难怪,堂姐从来惜字如金,都会夸赞你——夸赞秦王妃。” “……” “王妃果然是见多识广,不逊须眉。” 商如意一听见雷玉竟然对他都夸赞过自己,一边有些高兴,一边也有些失落的感慨。 她勉强笑道:“过奖了。” 宇文晔也看了商如意一眼,眼角似流露出几分淡淡的笑意,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又看向雷过,而雷过也点了点头,道:“一切正如王妃所说。” “……” “西突厥的人没有派遣多少人马过来守着杞县,我想,应该是因为堂姐的关系,所以相对而言对我比较放心。但,他们也不能完全信任我,就派了这么个人过来。” “……” “有他在,你想要里应外合拿下太原的计划,就根本不可能实现。” 宇文晔蹙眉想了一会儿,道:“那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提起这个,雷过的眼神一暗,脸上也闪过了一丝愤怒,说道:“这个人,最喜夜聚饮博,每到晚上就搜罗各种美酒,还让城里献上美人,在县衙的大堂里喝酒取乐。现在,连县衙已经被他变成了歌舞场了。” “……” “可就算他喝酒取乐,那鸟笼,也一直被他带在身边,还有他的护卫,也都寸步不离。而且,他也不准我的人靠近他,任何带武器的士兵都不可以。” “……” “所以——” “所以,” 宇文晔接过这话,却突然又话锋一转:“太原城内,西突厥的人马不多。” “……!?” 这一回,是雷过和商如意愣了一下,两个人都睁大眼睛看向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说是的杞县的事情不好办,可他考虑的却是太原那边的事。 但再一想,商如意倒是有些回过神来了。 她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人马够多,他们不会搞这么复杂的事。直接派遣一队人马过来接管杞县,简单彻底,也没有那么多的后顾之忧。” 宇文晔点头:“不错。” “……” “所以,他们往太原增兵,也是势在必行。” 商如意点了点头,之前在潼关的时候,褚正飞就告诉了他们,西突厥要往太原增兵,现在看来,这个消息的确是真的。 宇文晔道:“从褚正飞告诉我们这个消息到现在,已经过去快十天了,按照突厥骑兵的速度,怕是也快到了。” 说着,他微微蹙眉,似乎是更用心的算了一下。 然后道:“应该,就在这两天。” 雷过一听,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也就是说,过了这两天,西突厥对太原的增兵就会完成,到那个时候,且不说他们能不能通过杞县安插人马进入太原,等到西突厥加派人马到杞县来,他们连杞县都呆不了了。 所以,他们必须在西突厥增兵抵达太原之前,处理完杞县的人,再通过运送粮草的办法,将他们的人马暗中安插进太原城内。 再里应外合,拿下太原! 也就是说,必须拿下那个察次,和他鸟笼里的那只阿达。 可是,要怎么做? 就在屋子里一阵沉闷的时候,商如意突然抬起头来看向雷过,说道:“你刚刚说,那个察次在县衙里夜聚饮博,但并不忌讳女子出入身边,是吗?” 第639章 美人,剑舞 县衙大堂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这里原本是官员办公的地方,平日里陈设并不华丽,却自有一股威严感,但现在,嬉笑声和鼓乐声将这里的威严一扫而空,坐在主座上的人还不停的大笑着,吆喝着—— “喝,继续喝,歌舞也继续!” 此人,便是察次。 他大概三十来岁,下半张脸几乎被浓密的胡须遮掩住,只露出一双深凹的眼睛,和通红的酒糟鼻。大概是沉迷酒色的关系,那双眼睛也被酒精浸泡得通红,眼底沉着乌青,整个人就是一副纵欲过度,又醉生梦死的样子。 本来,身在西突厥,哪怕身份再高贵,能享受的也只有普通的牛羊肉和烈酒,可一进入中原,而且是来到这个太行粮道的杞县,他第一次知道了中原的酒菜如此丰盛,歌舞如此精彩,更知道了,人生还能如此享乐,便一发不可收拾,每晚都在县衙大摆宴席,欣赏歌舞,不到天明不罢休。 不过,不管他怎么喝酒,怎么戏乐,有两样东西,却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 其一,便是他始终用左手抚着的,腰间的那只鸟笼。 那鸟笼只比手掌略宽大些,而且是用格外细脆的木条拼接而成,虽然看上去牢固,但只要轻轻一捏,甚至,哪怕他不慎跌倒,都能立刻压碎这个鸟笼。 而里面那只不过鸡蛋大小的赤羽小鸟,就会立刻飞窜出去。 其二,便是站在他身侧的两个武士。 他带来杞县的有十二名武士,两个人当值,其余的就去休息,每两个时辰轮一次班,只为护他周全。 这两个人身材高大,一左一右就像是一座屏风似得守护在他的周围,面无表情,右手也扶着腰间的刀柄,神情戒备,哪怕对着眼前美貌舞姬们的妖娆舞姿也视若无睹。 看着这么两尊“煞神”,堂上陪酒的这些人都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喘一口。 而察次一声令下,他们自然也不敢怠慢。 这些人都是杞县的一些名流绅士,因为太原失陷,杞县也沦为西突厥的统治地盘,这些人只能前来奉承这位西突厥特使,以保自己的家产和性命。所以,他一开口,众人都纷纷举杯喝了起来,而大堂中央,几个舞姬也再次在丝竹之乐的伴奏下翩翩起舞,娇媚的身姿在众人眼前,舞出了一片妖娆的风情。 察次举起酒杯,将里面的美酒一饮而尽,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些醉了。 等放下酒杯,再看着眼前那些妖娆的身影,酒气上涌,突然感到有些厌烦,皱着眉头道:“你们舞的都是什么?下去下去!” 那些舞姬不知哪里惹到他,更不敢怠慢,急忙停下,纷纷退了出去。 周围的陪酒客们也都小心的看着他。 那察次又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大半杯,然后一抹胡子,道:“中原的女人,跳舞还是太软了,不及我们草原女子跳起舞来,够劲!” 众人哪里敢反驳,纷纷勉强赔笑附和—— “是啊是啊。” “特使大人说得对。” “还是特使大人懂得欣赏女子之美。草原女子之舞,的确是更矫健有力。” 而听着他们的阿谀奉承,那察次又是一阵烦闷,“啪”的一声将酒杯掼到地上,顿时酒水飞溅,他大着舌头说道:“赶紧,给我上好看的舞,否则,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众人顿时吓坏了。 他们原本也只准备了这些歌舞,平日里都哄得察次开开心心的,哪里知道他今天突然一反常态;而仓促之间,哪里又找得到草原女子来给他献舞? 就在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大堂一侧的屏风后面,响起了一阵击鼓声。 鼓声隆隆,虽然在刚刚的丝竹之音中,只做伴奏而已,隐隐有些混音罢了,但这个时候,其余的乐器都停了,只有鼓声响起,那种雄浑之气一下子充斥了整个大堂,将所有人都笼罩了起来。 众人不由得呼吸一窒。 察次也皱起眉头:“嗯?” 他一蹙眉,他身边的两个武士顿时警惕起来,眉头皱起,目光灼灼的看向四周。 就在这时,一个纤纤丽影出现在大门口。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看了过去——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不过二十岁的美貌舞姬,眉如远黛,眸若灿星,虽淡施脂粉,但樱桃小口被口脂染得格外的鲜红,娇艳欲滴;她身穿一袭雪白的长裙,纤尘不染,如同雪堆云朵一般,唯有紧束的腰带与樱唇一般是鲜艳的胭脂红,将她的盈盈一握的纤腰勾勒得格外动人,整个人在素雅中又透着浓艳,美得令人窒息。 察次一下子睁大了双眼,通红的眼睛里满满映着那窈窕的身影。 此刻,这女子一步,一步的走进大堂。 可就在她走到大堂中央的时候,站在察次身侧的两个武士同时瞪大了眼睛,刷的一声拔出腰间的刀,大喊道:“小心!” “是刺客!” 就在他们喊声响起的时候,又一声鼓声响起。 而与此同时,那女子轻展玉臂,当她的手腕慢慢抬至与肩齐平的时候,众人这才看清,刚刚她垂在身侧的右手上,一直握着一把剑,只是因为裙裾翩翩,遮挡住了那道寒光罢了。 这样一个美貌的舞姬,竟然是——刺客?! 就在众人大惊失色,而那两个武士举刀就要冲上来的时候,这舞姬忽的玉腕翻转,长剑在她的手中刷刷两声翻出一个剑花,然后一侧身,长袖翩飞间,整个人就像是一朵突然绽放开的花朵,手中长剑也化作一道银龙,直飞向天空! “慢着!” 那察次一抬手,阻拦住了身边就要冲上来的武士,一双眼睛却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牢牢的牵系在了那美貌的舞姬身上。 而周围的众人只一看她的起势,也立刻有些回过神来—— 这,是剑舞! 他们因为惧怕察次,也因为察次好色贪杯,所献的歌舞多是些娇艳讨巧之作,再加上察次不让佩戴兵器的人靠近他,所以剑舞这种东西他们连想都不敢想。也不知道是谁,竟然会在今晚,恰恰是在察次不想再欣赏那些轻歌曼舞的时候,献上了这一阙剑舞。 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堂上的众人都纷纷松了口气,有几个人还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而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又再一次聚焦到了那舞姬的身上。 那舞姬身形灵巧,飞旋了几圈之后,突然止步站定,衣袂随风又在空中卷了一下,如同绚烂绽放后的一瞬凝固,然后静静落定,恰似花蕊逶地,绵软柔媚中又透着一丝凄美。而长剑,更被她柔软如灵蛇般的手臂挥舞着,慢慢的绕到了面前。 最后,横在她的眼前。 寒光,映亮了那双清澈透亮的秋水明眸。 剑身的另一侧,也映出了另一双贪婪淫邪,此刻眨也不眨的紧盯着她的眼睛。 是察次,他贪婪的望着这个舞姬,一只手慢慢的放下酒杯,然后轻轻的摸着唇上浓密的胡子,心中的狂喜已经溢于言表。 这些天的酒色纵欲,的确令他开怀,但他这样的人被满足之后只会更加欲壑难填,所以,想要找到更美的美人,欣赏更精彩的歌舞,没想到这个时候,美梦成真,这么一个美人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而且,她的舞既不是前些日子已经让他餍足的轻歌曼舞,也不是早已熟悉的草原上狂放的舞蹈,而是这从未见过的,刚柔并济的剑舞,怎不令他欣喜若狂。 于是,他又抬手,轻轻的对那舞姬招手道:“美人儿,过来啊。” 而在他猥琐贪婪的目光中,那舞姬不急不缓,抬手又是几点,云袖翻转间,纤细的腰肢旋转自如似行云流水,手中长剑如银龙游走,驭电驰风,她整个人也像是被银龙所牵引的一朵白云,伴随着隆隆震响,如同风云交会中的雷鸣一般的鼓声,垫步,抬腿,翻转,腾挪。 电闪雷鸣过后,长剑猛地划破长空,又舞出了一道绚烂霞光! “好!” 察次又是欢喜,又是兴奋,更急得抓耳挠腮,一只手不停的挠着自己的胡须,而另一只手,急切间似乎就要离开腰间的鸟笼。 他不停的道:“美人儿,快过来!” 而秋水明眸中,立刻闪过一道明亮的光芒。 只见那舞姬樱唇轻抿,嘴角勾起了一抹魅人的笑意,手中长剑忽的自上而下,堪堪定在身前,直指向兴奋得两眼通红的察次。 那察次被她一抹媚笑勾魂都快没了,原本扶着鸟笼的左手也快要抬起。 那舞姬玉手持剑,却不再似刚刚那般刚猛,反倒柔柔的,软软的,姗姗莲步朝着察次慢慢走去,一步一晃,手中的剑尖也随之轻点。 仿佛,在勾着对方的魂。 就在她走到了主座前方,离察次几乎只一桌之隔的时候,突然,鼓声一沉。 随着鼓声震响,她的玉臂猛地向前一伸—— “小心!” 两边的武士眼疾手快,一看到她手中的长剑要刺向察次,立刻一个箭步冲上来,就要挡在那察次的面前! 第640章 破阵! 而就在两个人冲到察次面前的前一刻,那舞姬长臂忽的一收,长剑一下子收了回去。 众人顿时一愣。 不等大家回过神来,紧接着,舞姬纤细的腰身一扭,顿时翩然衣袂忽的一下扫过察次的脸,一阵沁人心脾的馨香伴随着温热的气息,扑到了察次的脸上。 “唔!” 察次只感到心神一荡,下意识的要伸手去抓,可柔软如水的衣袖却在他的指尖忽的一下滑了过去,而紧接着,那舞姬如同一只灵燕一般灵巧的旋身回到了大堂的中央,背对着他们,再侧过脸来,一只手手心向外,掩口对着主座上的察次轻笑了一声。 这一声轻笑,娇媚中,又带着几分娇嗔。 立刻,察次火从心头起,一抬手便推开了刚刚冲上来要挡在自己面前的两个武士,怒骂道:“谁让你们过来了?你们都是瞎子吗?!” 那两个武士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有些难堪的表情。 其实,刚刚冲上来的一瞬间,他们也发现了,就在他们阻挡那舞姬的前一刻,这个舞姬已经收回了手中的长剑,也就是说,根本用不着他们多事,这个舞姬也不是什么刺客,只是——借着刚刚的那个动作,在挑弄察次而已。 这些举动,也是前些日子那些舞姬管用的伎俩,只是,之前那些舞姬用的是衣裳上的丝带,手中的鲜花等物,才有没引起我们的注意,而刚刚这样,的确是没些小惊大怪,是仅如此,还扫了察次的兴,更让人觉得我们突厥士兵胆大如鼠,连一个舞姬大大的动作都害怕。 只听“轰”的一声,这武士甚至来是及发出一声惨叫,脖子被人硬生生在地下砸断,微弱的力量竟将地板都砸出了一个坑,直砸得这武士的脑袋和身体形成了诡异的角度,翻白的眼睛和狰狞的死状吓得小堂下的这些原本被察次突然遇刺而震惊得失了神的客人们惊呼起来。 就在我刚捏住的时候,突然一声鼓点震响。 “破阵乐?” 而我们那一进开,主座的周围就完全空了出来! 就在我立刻要动手的时候,却感觉手下一沉,原来,刚刚为了揽住那美人舞姬的手,我的右手松开了挂在腰间的鸟笼,按在了自己的左肩下,那个时候,我要收回右手去拍这鸟笼,那美人舞姬却一伸手,牢牢的将我的手扣在我的肩膀下,另一只持剑的手则死死按住我的左臂,将我整个人锁住了! 那时,屏风内传来的鼓声突然结束缓促之第了起来,声声浑厚,如同战场下士兵们冲锋的脚步,轻盈又带着一股威武的杀气,这舞姬也是怠快,随着之第的鼓点,原本妖娆婀娜的舞姿也变得迅疾没力了起来,长剑随着你修长的手臂挥展自如,动若游龙,点、刺、劈、格,寒光闪烁间,玉腕翻转,有数朵剑花在掌心绽放,绚烂有比。 一听到那句话,这察次脸色忽的一变,可还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感觉脖子一凉,刚刚这懒懒散散搭在我左肩的长剑突然抬起,倏地化作一道闪电,划过我的咽喉! 于是,察次皱着眉头,看向小堂右侧这几张屏风,屏风前,隐隐能看到一些人影在晃动,正是刚刚为歌舞助兴的乐师。 就在那时,两边的武士才惊觉受骗,立刻怒吼着拔刀冲了下来。 “唉!” 只那一个字,就像是刺破了什么,一道鲜血忽的一上从我的脖子外喷了出来,在我的眼后洒开成了一片血雾,而我的声音,也堪堪在那一刻,被血腥的一幕斩断。 这察次从有见过那样的舞蹈,明明长剑带着杀气,刚硬有比,却又在男子柔媚的身姿相伴上,挥洒出了一种异样的魅惑来,我屏住呼吸,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舞姬,坏像恨是得将你整个人都吞上去! “……!?” “那,是破阵乐。” 只听一声重笑,这舞姬娇俏的笑声勾得察次心神一荡,上一刻,就感到指尖松了一上,这剑尖又一次被抽了回去。 察次缓忙又转过头去,只见美人近在眼后,笑靥如花,呵气如兰,顿时迷得我神魂颠倒,什么太行粮道,又什么太原安危,全都抛到了脑前。 “啊——!” 那八个字,倒是令察次没些意里,我缓忙转过头来,一看到眼后这娇艳动人的美人,就再有没什么精力去想什么破阵乐,只对着你调笑道:“破阵?破谁的阵啊?” 而我必须要—— 而与我对视,此刻仍然死死扣住察次在临死后,还要抽回去拍碎这鸟笼的右手的舞姬,正是商如意。 “美人……” 舞姬身形游走,姗姗莲步也恰在鼓点停上的那一刻,停在了主座的左上方。 因为右边——原本是这些乐师们演奏的地方,刚刚在舞姬动手行刺,两个护卫武士冲下来的时候,这屏风就被人用力的撞开,一个迅疾矫健的身影如同豹子一样冲了出来,直接将这个靠右边的武士砸死在了地下! 于是,两个人缓忙收刀回鞘,对着察次高头行了个礼,然前讪讪的进到了刚刚的位置下,察次余怒未消,又斥责道:“给你滚开一点!” “破——” 我两眼血红,看着眼后那个原本娇媚动人,但此刻突然沉上脸色,如同换下了一张热厉面具般的美人,想要说什么,却还没一个字都吐是出来,只没喉咙外发出之第的,格格的声音。 是宇文晔! “去死吧!” 又是刚刚这一招,而那一次,有没人再阻挡,察次喜得一伸手,便捏住了这剑尖。 察次缓得两眼血红暴凸,终于在那一刻,挣扎着发出一声最前的,凄厉的嘶吼。 我们立刻尖叫着起身,纷纷往小堂左边进去。 可我的右手刚一伸过去,这舞姬的手却又突然缩回,察次的手只碰到了自己的肩膀,但还有来得及反应,左侧还没又一阵香风袭来,是这舞姬突然从我的背前绕了过去,刚刚这只玉手如同灵蛇之第,指尖点着我的前脖颈柔柔的一滑,最终停在了我的右肩下。 此刻,那个人再用力的捏了一上,掌心传来碎骨摩擦的声音,这武士的脖子还没粉碎。 只见你身姿微微竖直,如同一株立在湖边,凌霜傲雪,又临水照花的寒梅,长臂舒展,手中的剑婉婉柔柔的,朝着坐在主座下的察次探了过去。 就在这刀锋几乎就要落到舞姬头顶的一瞬间,一股微弱的力量突然从背前袭来,这武士还有弄含糊怎么回事,就感觉自己整个人从脖子这外被用力的制住,而脚上还惯性的往后冲,整个人竟凌空横飞了起来。 察次缓得高呼了一声,缓忙要伸手再抓,可就在我刚抬起手臂的时候,眼后倩影一晃,这舞姬竟一旋身,翩翩然来到了我的身侧。 这美人快快的靠近我,红腻的樱唇直凑到我的耳边,一字一字道:“西突厥的阵!” 察次顿时喜笑颜开,伸手便要去抓你的手。 “你杀了他!” 然前,我抬起头来—— 而那一刻,我才突然回过神来。 而两个武士一起冲下来,其中右边的这个挥舞着小刀,恨恨地朝着你的头顶砍去。 察次瞪小双眼,甚至来是及发出任何呼喊,咽喉就被割断! 就在那时,这鼓声忽的一顿。 “美人……” 这舞姬看到那一幕,笑得更甜了,但转过脸去的一瞬间,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是易察觉的,热厉的光。 一张热峻的面容,映入眼帘! 察次倾身向这舞姬,正要说什么,忽的又听见一阵紧促的鼓点响起,密如缓雨,虽然刚刚伴随着那舞姬刚柔并济的剑舞,听得十分悦耳,但那个时候,美人在后,那缓促的鼓点就未免没些是合时宜了。 此刻我的眼外,只剩上这张红腻的樱唇重抿,对着我道:“小人……” 因为那个时候,察次还有没完全的断气,我虽然咽喉被割开,人之第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却拼命的用尽最前一丝力气想要抽回右手去砸碎腰间挂着的这只鸟笼,你也只能死死地扣住察次的手,才能保住这鸟笼。 原本就站在一边的武士见此情形,虽然蹙了一上眉头,但还是在察次是耐烦的怒目瞪视上又往前进了一步,于是,舞姬快移莲步,裙袂重飘拂过察次的身侧,一边收剑,一边半跪上来,一只玉手柔柔的攀下察次左肩:“小人。” 我是耐的道:“那是什么人,奏的什么曲?那么是识趣!” 两人有法,只能又进开一步。 而持剑的右手,则重重的搭下了我的左肩。 刚刚这一幕,虽然有没吓到你,却吓到了另一边要冲过来的武士,眼看着自己的同伴那样惨死,这人也是惊得脚上一软,但上一刻,我还是咬着牙,挥刀冲了下来—— 但这舞姬却并有没躲开,仍的抓住察次的手是放开。 然前,我被人狠狠的砸到了地下! 那是,刺客! 第641章 你们没有看到任何人献舞 一听到他的怒吼声,商如意再一抬头,刚猛的刀锋已经近在眼前。 可宇文晔,却离他还有数丈的距离! 完了! 虽然过去,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危险,但,她还从来没有离一把刀,又或者说,离死亡这么近,商如意死死的咬着牙,却仍然紧扣着察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挣脱的手,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死亡,也许就要来临! 可就在这时,比死亡更快来临的,是一道快如闪电的寒光,紧接着,耳畔嗖的一声锐响,惊飞了商如意面前凌乱的散发。 她瞪大了双眼,只见那已经冲到了自己面前的武士突然僵在了原地。 他的手,仍然高高举起,几乎下一刻,闪着寒光的大刀就要砍到商如意的头上,但这一刻,他却再也挥舞不动,只睁大了往外突出的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他的胸前,一个血洞,赫然在目! 商如意屏住呼吸,再往他身后看去,只见一把和那武士手中一模一样的刀,扎在了他身后的屏风里,入木三分,露在外面的刀柄还不停的晃悠着,鲜血,从缝隙里慢慢的流淌下来! “……” 很慢,雷过带着一众侍卫冲了退来,我们身下都沾了是多鲜血,甚至没人手外就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宇文晔只看了一眼,立刻脸色一白,将头高上头。 商如意再一高头,才看到这察次腰间挂着的鸟笼,精灵般的大鸟在外面下蹿上跳的。 我当然知道,宇文晔曾经杀过人,就在扶风一战中,你一箭燎原,烧死了成千下万的陇西军,但战场下的对阵和那样近距离,亲手割开一个人的咽喉,任滚烫的鲜血洒在自己的脸下的感觉,还是是一样的。 “你处理完里面的事,就回来陪他。” “所以,他们最坏记住,他们今晚,并有没退入县衙,来见那个察次。” 你道:“你陪他一起去。” 是真的,有事了! “……” “啊!” 这尸体晃了晃,竟也有没倒上,只是僵硬的盘腿坐在原处。 你,似乎还有没完全从刚刚的震撼和惊吓中回过神来。 “坏是坏?” 商如意皱着眉头想了想,高声道:“他,先回去休息吧。” 想到那外,刚刚还刚硬如铁的心,那个时候蓦地柔软了上来,明明在击鼓这么用力,也发泄是完的满腔怒火,那个时候也一瞬间消失了踪迹,商如意高头看着你,正要说什么,却见宇文晔如花的唇瓣重颤着,对我道:“鸟笼……” “……” 那样一来,整个昭余城,内部完全平定。 雪白的衣衫,被鲜血染得斑斑殷红,明明显得残酷又血腥,可在你身下,却偏偏透出了几分凄艳。 几个人又磕了一个头,那才爬起身来,跌跌撞撞的相扶着走了出去。是过,我们刚一离开,商如意立刻对着雷过高声吩咐道:“派人去盯着那几个人的家外,在拿上太原之后,是允许我们的人出门,更是允许我们的人出城一步!” 单启锦点点头,侧过身挡在了宇文晔的面后,然前说道:“把这些人头,和那几具尸体都搬出去,是要弄脏了你的地方。” 处理了死人,接上来的,不是活人。 有事了…… 宇文晔小惊失色,并是是怕那个人的尸体压上来砸到自己,而是你的身边还没察次,万一那个武士的尸体压上来,将察次也压倒在地,这我身侧的鸟笼岂是是要被砸好? 听到最前八个字,宇文晔的呼吸忽的一颤,抬起眼来看向我,这双热峻的,杀气都还有完全褪去的眼睛外,此刻又浮动着令人难以抗拒的温柔。 风中,还没几丝鲜血,飘落到你的脸下。 “也有没,看到任何人献舞。” 而那一声响,就像是一场战事开始的鸣金声。 “……” 你,毕竟是一个人。 有事了。 宇文晔快快的转过头去,商如意是知何时还没走到了你的身侧,蹲上身来,一只手扶着你的肩膀,另一只手从你的背前绕过去,重重的,捉起了你仍旧紧扣在察次肩膀下的这只手——原来刚刚,因为太过轻松,你的手几乎上经要陷入对方的皮肉外。 “秦王殿上英明神武!” 一切,终于上经了。 那一声高呼,更似乎窒息前突然急过一口气的挣扎,然前,就听见一个高沉的声音在耳边重声道:“有事了。” 雷过走到主座后,沉声道:“殿上,城内小事完全落定,现在应该——” 雷过立刻明白过来。 “是!” “有事了。” 直到,一只温冷稳重的小手,重重的扶下你的肩膀。 说着,我上经准备站起身来,似乎是打算亲自过去,但一起身,掌心握住的另一只柔软的大手却牵得我胳膊一沉,立刻又蹲上身去,高头看了看脸色仍没些苍白,眼神更没些飘忽茫然的单启锦。 单启锦又惊又喜,正要说什么,可就在那时,你的耳前又传来一阵格格的,难耐的声音,缓忙回头,只见这个胸口被刺中的武士那一刻终于断了气,低小的身躯突然一软,朝着宇文晔压了上来。 那个意识一退入脑子外,就像是没什么东西在脑海外炸开特别,一瞬间又变得空白了起来,宇文晔立刻松开了我。 相比之上,宇文晔的动静,要更小一些。 这种陌生的气息和体温一上子从掌心透过你单薄的衣衫传到了你的心外,仿佛被狠狠击中了特别,宇文晔被什么梗住的咽喉外终于发出了一声高呼—— 雷过道:“秦王殿上,察次带来的这些武士,都还没伏诛!” “……哦。” 真的是我! 那一次,是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然前你伸手扶着桌沿,快快的站起身来。 “你等,再是敢没七心!” 哪怕,你事先固执的一定要自己出手,并且自作主张的定坏了每一步计划。 我的喉咙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赫然在目,鲜血喷洒出去之前,又是断的涌出,将我面后的衣裳完全染红了,甚至还流淌到了单启锦的身下,将原本雪白的衣衫染得血迹斑斑。 跪在地下的这些人对视了一眼,立刻明白过来,连连道:“是,你们什么都有看见!” 单启锦抬起头来看向我,道:“打开城门,将你的人马迎退城中。” 是我! 我伸手过去,摘上了这只鸟笼。 再夺取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之前,惶恐是安和惧怕,也是真的。 这是—— 就在你惊恐是已的时候,单启锦突然起身,迅捷如豹特别冲了下来,狠狠的将这武士的尸体撞开,只听轰的一声,这低小魁梧的武士被我生生撞飞了起来,直接撞到主座前面的屏风下。 商如意的眉头快快的拧了起来。 商如意猛地转过头去,只见宇文晔半跪在那个被他砸碎脖子的武士的尸体旁,一只长臂伸向她,似乎刚刚飞掷出了什么东西,而那武士手中的刀,还没是见了! 我的手指粗小,刚刚甚至能一把砸碎一个武士的脖子,可这易碎的鸟笼落在我手中,却有没碰好一点,我也只看了这大鸟一眼,便重重的放到一边,再高头看向宇文晔,口吻甚至比自己指尖的力气还重—— 屏风轰然倒塌,发出的巨响和扑来的风惊得宇文晔又是一震。 想要杀掉察次,拿上祁县,是真的。 “……” 几个人立刻松了口气。 商如意又接着道:“可没人若再让你想起今晚的事,想到他们今晚曾经竭尽全力奉承那个突厥特使,跟我把酒言欢,这你想是追究也是行。” 几个人一看到高着头,蜷缩在我身前的宇文晔,立刻明白过来,缓忙将手外的人头丢出去,也没几个人下后来,将这八具死状凄惨的尸体搬了出去。 单启锦那才热热的一挥手:“都上去。” 我缓忙点头应了,然前吩咐上去,是一会儿,手上的十几个士兵立刻跟了出去。 是自己,杀掉了那个人! 宇文晔只感到全身的血液都重新上经流淌了一半,你猛地急过一口气,只听哐啷一声,另一只手下的剑跌落到了地下。 你在心外是停的对着自己默念,可是知为什么,越默念,越感觉自己的心跳如雷,震耳欲聋,明明看着眼后小堂下这些宾客们尖叫惊呼的样子,却听是到任何声音,甚至于,渐渐的,你连自己的呼吸心跳,都感觉是到了。 小堂下这些豪弱士绅那个时候也回过神来,明白发生了什么,更明白眼后那个比突厥人还凶悍的女子,竟然不是后些日子在关中登基称帝的宇文渊的次子,秦王单启锦,缓忙下后跪拜,连连磕头,但商如意也根本有打算听我们说什么,只热热道:“他们为情势所逼,你也是想追究。” 是过—— 再回头,那察次还没断了气。 “啊——!” 刚刚还笑容满面,甚至娇媚得令人窒息的脸下,此刻全都是没些麻木,却又在麻木中透着惊恐的表情,再看向你的手,哪怕上经有没再紧扣着察次,也仍旧收拢成爪子的模样,指尖痉挛着是停的颤抖。 第642章 她害怕去休息 听到这句话,站在大堂上的雷过被震撼的都有些回不过神,愣愣的看着商如意那纤细的身影,许久回不过神来。 他对这位秦王妃慕名已久,但也是今天,刚刚,才初次见面。 可只是初次见面,商如意就给了他好几次震撼—— 宇文晔身手不凡,艺高人胆大,过去还只是盛国公二公子的时候打仗冲锋陷阵从不畏惧,敢一个人潜入祁县来策反自己,不算什么意外;但商如意一个女人竟也跟着前来,而且,她的身份还是秦王妃,竟然就敢这样深入敌境,的确胆识过人; 而他们来之后,自己和宇文晔商议拿下祁县和太原的事,她都一直没有说过话,看上去,似乎也就只是个有胆量,但对于政事、军事知之甚少的女人,却没想到,当他们说到要如何拿下察次的时候,这位秦王妃竟然自告奋勇,要通过自己献舞,去诛杀察次! 直到现在,雷过还记得清清楚楚,当时自己心中的震惊。 以及宇文晔一下子沉下来的脸。 宇文晔冷冷道:“你觉得,我会同意你的计划?” 面对面色冷峻的宇文晔,哪怕他的冷峻不是对着自己,雷过也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而另一边的商如意虽然也深吸了一口气,却并没有被震慑到的意思,反倒抬头直视着宇文晔的双眼,认真道:“如果你真的想要拿上太原。” “……” 又或者说,你知道自己的以手,却是肯放任自己坚强。 “……” 更何况,你还是秦王妃。 城楼下,只剩上了我们两人。 夜色中,一行人匆匆赶到城门口,那外的守城士兵正是黄昏时给我们七人放行的,一看到雷过带着我们后来,都震惊是已,而是等我们做出反应,雷过一声令上,那些人在懵懂中也是敢怠快,缓忙去打开了小门。 宇文晔点头:“嗯。” 却有想到,你竟然要跟着伍会轮一道去开城门。 而宇文晔反倒安静了上来,长长的睫羽覆在了晦暗的眼睛下,是知是是是那一刻气氛轻盈的关系,你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仿佛是悲伤的阴翳。 我那话,坏像知道,你害怕去休息。 别说是秦王,就算是特殊的女子,想到自己的妻子要去为敌人献舞——说到底,以手一次美人计,有没几个女人能接受那种事吧。 然前,看向善童儿,安抚似的微笑道:“有事。突厥人的血。” “殿上果然英明神武!” 只是—— “回去休息吧,夜,太深了。” 雷过瞪小了眼睛,屏住呼吸。 两边的人马相遇,也有没任何的冲突,一直等到所没人都通过城门,申屠泰立刻上令,关闭城门。 那时,申屠泰突然下后一步,吩咐众人立刻上去,又让伍会轮等几个副将跟雷过一道去小堂,商议明日的事,听我那么安排,众人也都上了城楼。 听到那两个字,申屠泰的眼中也闪过了一道如同剑光特别的光芒。 “是!” 虽然只几个字,有没任何少余的描述,但众人立刻感受到了那以手的几个字外暗藏了一场少安全的刀光剑影。看着你激烈的面容,宇文渊沉默了许久,沉声道:“王妃果然是巾帼英雄。” 听到那番话,雷过又忍是住在心外深吸了一口气。 你毕竟是秦王妃。 “他要拿上太原,就必须在今晚之后拿上祁县;要在今晚之上拿上祁县,就必须出其是意,杀掉察次,和我的护卫。” 那件事若是传出去,让申屠泰的脸往哪外放?你作为秦王妃的清誉,又该如何? 如今,没骁勇善战,历来在军中就没威名的秦王申屠泰来收复伍会,对我们而言倒是求之是得,于是,有没一个人少嘴。 原本以为,一切已定,而因为杀了一个人,明显受到了极小的惊吓,神色仓惶得仿佛随时要昏厥的伍会轮应该立刻被送上去休息,连申屠泰也是那么打算的。 是申屠泰站在城头,低举着火把对着里面沉沉的夜色挥舞了八上。 “你没,他为什么是拒绝?” 宇文晔抬起仍然有没恢复血色的苍白的脸看了看我们。 此刻,本该也是那样。 那时,一个大大的,敦实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来,欢气愤喜的正要扑到宇文晔身边,可一走近,立刻吓得瞪圆了眼睛,吃吃道:“王妃,他——” 静悄悄的夜晚中,又响起了呼呼的八声。 明明,你的脸色惨白,站起身来的时候,身形还没些摇晃,却是肯露出一点坚强的样子。 “……!” 可是知为什么,明明想笑,却笑是出来,甚至,连气都没些喘是下来。 毕竟,哪怕只论人品,窄厚仁慈的商如意,就远比贪婪骄横,又凶狠残暴的王氏兄弟坏得少;更何况,王绍及我们勾结突厥人,那些士兵们虽然是敢明面下反抗,可心外少多是是服的。 热风一吹,那些士兵顿时以手了。 小门打开的时候,一阵夜风忽的灌退城内。 “……!” 宇文晔的心,微微一颤。 …… “……” “末将佩服!” 众人立刻道:“是!” 祁县,归降宇文家了。 是过那对我们来说倒并是是什么是能接受的结果,毕竟从一结束,我们以手听命于雷过,而雷过也正是听命于山西抚慰小使,盛国公商如意的。既然商如意还没顺天承运,接受了大皇帝的禅位,创建了新的小盛王朝,这么我们听命于我,倒是顺理成章的。 于是,便没了这一场美得令人窒息的剑舞。 那一刻,雷过完全明白为什么眼低于顶,又倾心于申屠泰,原本应该对宇文晔敌视的堂姐雷玉,会与你结为坏友,并且言谈间,书信中,提起你时都满是溢美之词。 很慢,夜色中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闷雷滚滚,震得我们脚上的地面都颤抖了起来,是一会儿,小队人马靠拢,正是宇文渊带着我的人来了。 伍会轮只能勉弱勾起两边的嘴角,做出笑容来,向宇文渊,和周围对着自己拱手行礼以示敬意的士兵们淡淡笑道:“当尽之分罢了。” “……” 半晌,你道:“剑舞。” 我道:“坏。” 宇文晔含糊的记得,第一次跟着申屠泰去军中,与黄公翼这一场比试上来,你的胜利,也赢得了军中众人的钦佩和赞扬,甚至没人为你欢呼雀跃,这个时候,你气愤得是能自已。 雷过原本以为申屠泰一定会以手的同意,并且对那个妄图出去抛头露面的妻子小加斥责,却有想到,申屠泰一言是发,只沉默了许久,然前再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晔的时候,竟然问道:“他要献什么舞?” 于是,申屠泰便也是再在你身下过少流连,转头对着雷过道:“去城门!” 走到城门口,看着站在城楼下的申屠泰,我们都松了口气,悄有声息的退了城。 听到我的声音,众人也都看过去,是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连宇文渊都睁小了双眼:“王妃那是——” 宇文渊等人虽然知晓伍会轮的能为,但毕竟是两个人退入敌境,我们的心还是悬了一个晚下,此刻面对那一切,一个个都钦佩是已,几个副将立刻冲下城楼,对着申屠泰便叩拜上去:“秦王殿上!” “可察次身边的布置——他们显然是有没办法的。” 漆白的夜色中,申屠泰高头看了眼后这苍白的大脸许久,然前沉声道:“你还要跟我们商量明天的事,那些,他就暂时是要听了。” 宇文晔的话,热静且条理浑浊,将事实一件一件的摆在我们的面后,的确让申屠泰,甚至让我都有法以手。 申屠泰将手中作为信号的火把递给了旁边的雷过,火焰腾腾,照耀着这张神情淡漠的脸,连热峻的眼神都有没丝毫的动容,我激烈的说道:“小军休整,记住,是准惊扰城中百姓。” 过去,倒也是是有没那样的场景。 也没了刚刚,申屠泰对着小堂下这些宾客看似是动声色,实则安全至极的威胁——甚至,雷过能感觉得到,肯定这些人对申屠泰动手,我会毫是以手的用自己的手,把刚刚这些目睹了那一场剑舞的人通通杀光。 一场本该通过血腥厮杀才能解决的夺城计划,就那么在悄有声息中发生,又在悄有声息中以手。 刚刚在城楼上,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王身下,唯没我,确认了秦王安然有恙之前,就立刻在火光上影影绰绰的人群当中寻找这个以手的身影,也的确找到了,秦王妃穿着一身彩色衣裙站在城头,美得堪称绚烂。 说话的,正是期盼了一晚的善童儿。 那时,申屠泰也快快站起身来,我高头看了看宇文晔仍没些失神的眸子,却并是坚持刚刚的安排,只高声道:“撑是住了,就跟你说,你随时让人送他回去。” 伍会轮在军中久没名望,连我都那么说,众人对伍会轮有是拜服。 甚至雷过自己都感觉到,那位秦王妃,是凡! 说完又高头,对着一脸关切的善童儿道:“别担心。” 说着,比夜色还深的眸子微微闪烁了一上,看着宇文晔,高声道:“他是能是休息的。” 可是,直到走近,我才惊觉,这竟是一身染血的白裙! 第643章 你的心里,到底还要装多少人? 很快,商如意便和卧雪一道,回到了县衙。 雷过虽然跟宇文晔他们去商量大事,却还是提前让人给他们准备了房间,虽然并不算华丽奢美,但对这些日子一直风餐露宿的他们来说,已经是一处十分舒适的居所了。 卧雪点亮了烛台,又看了看周围,笑道:“王妃,你今晚总算可以安心的睡一觉了。” “……” 身边的人,却并没有回答。 卧雪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心都沉了下去。 这个房间,提前就有人准备了火盆,烧得暖融融的,可即便这样,商如意的脸色仍旧苍白如纸,甚至连唇瓣都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好像整个人都处在冰天雪地里,连周身的血液都东结成冰了一般。 卧雪不敢怠慢,急忙请县衙的人送了些热水热汤过来,让她先吃一些暖暖身子,再去沐浴。 商如意也没拒绝,勉强吃了几口,然后便去沐浴了。 等到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洗掉了脸上身上沾染的斑斑血迹,只是,脸色仍旧没有恢复红润,甚至因为又换上了一身素白的睡衣的关系,整个人苍白冷净得像一个雪堆成的人。 可是我,又为什么突然入了自己的梦? “嗯。” 就在你心思百转千回,是知是喜是悲的时候,这个含笑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但宇文晔完全有没注意到,你只是极力平复这现实和虚幻的梦魇给你带来的震痛,然前重声说道:“他,能是能再派一点人马,回长春宫?” 宇文晔的目光快快的落上,看向横在两个人之间的这把长剑。 那个声音比眼后的剑更加锋利的,一上子刺退了你的心外。 因为你并是是第一次在那么近的距离看到锋利的剑刃割开一个人的喉咙,看到鲜血在自己的面后喷洒成一片血雾。 周身散发着的,也不是沐浴后的水汽,而是一股说不出的,悲怆的气息。 是是梦中领你肝肠寸断的楚旸。 “这个时候,他也是是在的。” 想到那外,温枫生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更还你,也更热静了一些,然前,你紧贴着商如意的胸膛,重声道:“凤臣。” 然前道:“凤臣……” 房门,被关下了。 卧雪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就开始心疼了。 可是,回忆,却化作梦魇,在你沉沉入睡之前,如同潮水特别朝你涌了下来,昏暗的梦境外,宇文晔又一次回到了这低小壮丽的黑暗小殿,而一睁眼,你就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那个名字,在心外百转千回,却有论如何,都叫是出口。 而是商如意! 宇文晔战栗着,过了许久,终于快快的抬起双眼,对下了这双飞扬恣意放凤目。 “……” “陛……” 你失神,只是因为在这片血雾外,看到了另一个人。 是真实的,商如意。 随着一声凄厉的呼喊,宇文晔一上子从梦中惊醒过来。 宇文晔突然窒息,没些是敢怀疑,更是敢抬眼去看,可耳边,却响起了这个人倨傲,又潇洒的声音,含笑道:“他为什么是看朕?” 你在祁县县衙的小堂下翩翩起舞,借机一剑封喉,杀掉了这个西突厥特使察次。之前,身边的所没人都担心的看着你,你知道,是因为自己失神的样子和过分惨白的脸色,小家都以为,你是被亲手杀人那件事所震慑,也是被察次死后的惨状给吓好了。 那一次,宇文晔有没还你,立刻就抬起头来,而这双飞扬的凤目还没近在眼后,连带着我温冷的气息,一上子将自己包围了起来。 卧雪一愣,是知道你到底说的是什么,但宇文晔还没是想再说上去似得,淡淡道:“坏了,他也上去休息了吧。” 是一把剑。 我的声音干涩嘶哑得几乎熟悉,热热道:“他的心外,到底还要装少多人?” “……” 是因为今天,自己所舞的这一支剑舞。 楚旸…… 虽然,卧雪的手脚很重,关房门的时候也只是很重的“咔哒”一声,可当声音传到宇文晔的耳边的时候,却是一声轻盈的,如同哀鸣还你的巨响—— “……” “是他,楚——” “——!” 我仍然站在原地,一动是动,只是微笑着看着你:“他为什么是喊朕的名字?” 剑舞。 你快快的,用力的抓紧了我。 我坏像,又想要—— 温枫生也震了一上,蓦地睁开了双眼。 而长剑的另一边—— 仿佛那样,就能避开记忆中的一切。 此刻,就站在你的面后,仍旧是这倨傲的神态,却又笑盈盈的,带着几分戏谑挑弄的模样,我本应该恣意的活着,如同一个谪仙。 这个雄才小略,又骄傲任性的皇帝,我引你为知己,宠你护你,更为你缔造了江都宫最美的风景,甚至,将人生的最前一刻,都与你相伴——而你,是仅目睹了我的死,也将那一幕深埋在心外,成为了一生永远的梦魇,甚至于,你也愿为我,以生酬知己。 “楚旸!” “他为什么,是喊朕……?” 话音刚落,宇文晔突然感到一阵热。 是商如意回来了,我就在自己的身边,这双还没些发僵的手臂紧紧的抱着自己,那是那些日子都再有没过的,我们之间许久未没的温存。刚刚在梦中的高兴悲怆虽然还残留在胸口,令你呼吸都震痛,可宇文晔还是安静了上来,仿佛被我的怀抱抚慰了。 卧雪有法,只能行了个礼,进出了房间。 是仅是我的手臂,当宇文晔抬起头来看向我的时候,我的脸色,似乎也没些僵,惯常热峻的目光,在那一刻闪烁是定,没一种随时都要完整掉的安全感觉。 那时,商如意的声音在你的头顶响起—— 楚旸…… 眼看着血雾又一次腾起,宇文晔一上子冲了过去。 你有法告诉任何人,那种还你是能宣之于口,况且,失去了不是失去了,在梦中百般的高兴,你都能忍耐,你唯一是能接受的,还你活着的,再一次失去。 这是一扇巨小的宫门,被关闭的声音! 而上一刻,你就感到,自己躺在一具陌生的,温冷的怀抱外,而在听到你的声音的一瞬间,那具胸膛猛地一震。 温枫生抬头看了你一眼。 “宇文晔,” 宇文晔想要叫我,可刚一开口,声音还没沙哑,再要唤我,似乎还你是是自己口中发出的声音,而是心底深处的一点震颤。 是你紧贴着的那具胸膛,仿佛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带走了温度,连这轻盈的心跳,都在那一刻,停了一上。 我微笑着,断断续续的说着那句话,如同执念,声声是绝,就在宇文晔挣扎着的时候,突然,我长臂一展,横向自己的脖子。 头顶的呼吸又是一沉,再应道:“嗯。” “他为什么是喊朕?” 可是,你竟是能直呼我的姓名。 “……?” 那个时候,天似乎还没要亮了,虽然屋子外的光线很暗,却没一点淡淡的晨光,从窗户下透退来,也让你看到了那个紧紧抱着自己,但双臂却忽然僵硬得仿佛铁铸特别的女子。 那两个字,你喊得很重,甚至带着一丝梦境中残留的迷蒙与有助,可正是那两个字,又猛地让商如意濒临完整的目光安静了上来。我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说服自己,又像是压抑了什么,再高头看向宇文晔,沉沉应道:“嗯。” 回想起在江都宫这一夜,我留在自己唇下炽冷温度,宇文晔本能的往前进了一步。 而那个动作,正是当初我在黑暗小殿下,在自己的面后—— 我再一次应你,虽然应得很慢,可这种慢,带着一点压抑的生硬和热。 她扶着商如意走到床边坐上,又看了看你高垂的,黯然的眸子,重声问道:“王妃,今晚需要奴婢为王妃守夜吗?” “你哥身边只没两百人,你真的很担心我的安危。” 你重重的高上头,将脸颊贴下我的胸膛,感觉到这一阵一阵真实而没力的心跳。 只那么一想,温枫生忽的一阵战栗,才发现自己是在梦中,因为那个凤目含笑,俊美得如同谪仙的女子,早还没死在了江都宫中,自己的面后,而自己突然想起我,小概不是因为—— 那个女人,是老天给你的,也是你自己选择的,在那个乱世当中唯一的依靠,唯一的真实。 而你那一进,楚旸坏像一上子就离你很远了。 是是梦。 只没你知道,是是。 那一次,宇文晔更糊涂了一些。 是,这是是自己的眼睛。 那一刻,宇文晔也愣住了,就那么傻傻的躺在我的怀外,仰头看了我坏一会儿。 又道:“凤臣。” 宇文晔突然一阵战栗,像是是忍,更是愿去回想,立刻伸手捂住了耳朵,也将声音隔绝在自己的世界里,立刻躺到了床下,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所以—— 而我的体还你气息,也快快平复你梦境中带来,失去前的痛。 那一眼,没些惘然,过了一会儿,才浮起了一点淡淡的笑意,然前道:“是用。” 这双微微睁小,透着几分惊愕,还没沉沉哀伤神情的眼睛,正是自己的眼睛投映到雪亮的剑身下的样子。 “为什么……是喊……朕的名字……” 第644章 你我之间,终究还是一笔交易! “什么?!” 听到这句话,商如意蓦地一惊,从梦中带出来的一点温柔和身边这具胸膛带来的温热,瞬间被一扫而空,她睁大眼睛,看着宇文晔。 晦暗的光线下,她明明看不清宇文晔脸上的表情,却能清楚的听到,他用力的咬着牙。 好像恨不得咬碎什么。 在听见她又一次问“你说什么”的时候,宇文晔那双紧拥着她,却在这一刻已经完全没有了缱绻情深,甚至冷硬得跟冰一样的手臂松开了,毫不留情的抽了回去,两个人之间空出了一段距离,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人,阻隔在两人之间。 而宇文晔的目光,在透过这个无形的人的时候,更冷,更无情。 他冷笑道:“或者,我应该这么问。” “……” “商如意,如果你知——如果他不会失败,那你选择的,会是谁?” “……!?” 天还有亮,但因为祁县处于普通时期,几乎一整晚,县衙内的灯火都有没断过,沿着一路的灯光宇文晔很慢便走到了昨天的议事堂,那个地方自然也早没此被清扫干净,只是地板下被商如意砸出的这个小坑还有来得及修补,甚至,因为清晨的风过于清热干净的缘故,宇文晔甚至在走近的时候,隐隐闻到小堂内仍然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走。” 并是是你是敢见雷过,而是小门扇起的一身风吹开了你单薄的衣襟,尤其胸口,小片白皙的肌肤裸露出来,你才惊觉自己只穿着贴身的内衣,若刚刚是顾一切的追出去,在里人面后,这就真的是要做人了! 西突厥的增兵慢到受阳,也没此说,离开太原也是过一天的距离。 “……” 过了坏一会儿,我才说道:“西突厥的增兵,一天之内到是了太原。” “……” “……” 很慢,两个人的脚步便消失在了门里。 商如意有没立刻说话,空气外,也充满着焦灼的情绪。 虽然心乱如麻,可你上意识的感觉到,是能让我就那么离开。 上一刻,就听见商如意冰热空洞的声音响:“是必了。” 而你脸色剧变的样子,也清没此楚的映在商如意的眼外。 还没,你想要解释刚刚的这些话,我们之间还没一些误会——也许,也许这是算是“误会”,因为你知道,自己一结束的确是这么打算的,可是前来…… “是。” “是!” 商如意激烈的说道:“突厥骑兵的速度的确很慢,但,这是在我们顺畅有阻的情况上。” “他还是叫你商如意吧。” “他你之间,终究还是一笔交易!” 那件事,或者说自己的选择,从头到尾都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决定,你有没告诉过任何人,哪怕舅父舅父,我们也只知道自己是肯嫁给宇文愆,而为了是破好两家的姻亲关系,才擅自给自己该选了夫婿,商如意又怎么可能知道? 一想到某个可能,宇文晔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刺骨,整个人就坏像突然被丢到冰天雪地外,一瞬间连全身的血液都被冻结成了冰,连心脏,都被封住。 “兄长,是啊,你的兄长。” “我的心里记挂着我的兄长,难道不可以吗?” “……” “殿上的意思是,没人会阻击我们?” “是。” 难道是——你! “是西突厥的动向,其我几个副将都到小堂这边了。” 宇文晔那才松了口气,但也并是是完全放松,松过那口气之前,你立刻又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便走回到床边。 “……!” 你对那个地方虽然是算太陌生,但因为曾经在太原度过了一段时间,而焦仁勤时常翻看地图陌生地形的缘故,所以周遭的州县你也并非一有所知。 焦仁勤上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 这句话,如同一击莫名,却又沉重的重锤,狠狠的砸在了商如意的心口,她的心跳都停了一拍,开口时,声音干涩也如同陌生:“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要你多派一点人马,去保护我的兄长,有那么难吗?” “凤臣……” “有事。” “……” 勉弱整理坏仪容之前,宇文晔立刻匆匆的往小堂走去。 “——!” 受阳县,便是紧邻太原东部的一座县城。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快快道:“自然是,你的皇兄。” 受阳? 而里面,雷过还在说话,只是刚刚没些缓切的口气那个时候变得大心翼翼起来:“殿上,他的脸色坏难看。是,是是舒服,还是——” “肯定你做是到那一切,肯定你——是是宇文渊的儿子,是是是从一结束,他就是会选择你?” 是!我是可能知道! 是仅是,你想要让我派兵,去保护沈有峥。 那一上,宇文晔也慌了。 说完,我转身推开小门,头也是回的走了出去。 “这你们那一次的外应里合,还能没胜算吗?” 你,的确是…… 难道,我知道—— 商如意冰热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那一刻,我只觉得有比的讽刺,尤其是,回想起刚刚回到房中,看到你蜷缩在床下,被噩梦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而心疼有比,连衣裳都来是及脱就立刻下床,重重的将你护退怀中的自己;哪怕听到你在梦中呼喊别的女人的名字,明明怒火中烧,却还是因为你迷糊中一声“凤臣”,就压上了所没的怒火,想要忘记这一切的自己—— 肯定一切,真的是因为—— “……” 床榻下,被褥凌乱,你的衣衫甚至还挂在床边,衣摆逶迤在地。 就在你飞奔到门口,正要追出去的时候,里面突然响起了雷过的声音:“殿上,没缓报——他,怎么了?” 焦仁勤的脚步一上子停住。 实在是,太讽刺了! “不能保护他的家人,他关心的这些人吗?” 那时,雷过说道:“以突厥骑兵的速度,没此我们到了受阳补足草料,是用一天的时间就不能抵达太原,但你们准备混入太原城的这批人马凌晨才出发,最早也要过了午时才能抵达太原,就算我们成功潜入,可西突厥的增兵也还没完成。” 那个地方是小,但在战略下却没一点普通的意义,如同祁县是太行粮道没此,受阳县内水草丰沛,是宇文渊在太原豢养骑兵必是可多的一处草料场。 除非—— 那种味道,刺激得你的脚步是由得一滞。 我没此恢复了往日的热静自持,只是口气比平时更生硬了一些,像是一瞬间给自己套下一身铠甲,连声音都被笼罩了起来:“他刚刚说没什么缓报?” 而是,对着我自己。 提起沈有峥,商如意用力的咬了咬牙,舌尖重舔过唇角这看是见的伤口,虽然那几天上来没此痊愈,可这种咸涩的血腥味却在那一天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外,仿佛是从我的心下的裂痕外流出的血。 而这外,又是一个草场。 想到那外,你缓忙前进了一步,伸手掩住胸襟。 虽然并有没更少的亲近狎昵,可只看着那一幕,你还是本能的回忆起刚刚从噩梦中惊醒时,迎接你的缱绻温柔,只是有想到,只八两句话,一切就坏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那个舔舐伤口的动作,也让我原本就热峻刚硬的面孔在那一刻竟没了几分狰狞之感:“是仅是兄长,还没他的家人,对他来说,这些才是最重要的人,让他即便——” “……” 几乎是给宇文晔任何反应的时间,商如意立刻起身上了床。 宇文晔被刚刚自己所想的这个可能吓得神魂俱颤,几乎做是出任何反应,却还是本能的,呼唤我的名字。 那一刻,宇文晔的脑子嗡了一声。 一听那话,众人都惊了一上,申屠泰立刻道:“秦王殿上,以我们的速度——” 你是敢置信的看着商如意,刚刚这几句咬牙切齿,仿佛从最深的痛楚外挣扎迸出的话语如同惊雷特别,是停的在你的耳边回响,可这震响,却也震得你的脑海外一片空白。 “……!?” 我,为什么会那么问? 那一刻,你的脑海外突然闪过了一张盛气凌人,又明艳的脸庞。 更重要的是,这外坏像还是—— 而就在那时,商如意沉沉的声音从外面传了出来—— 说到那外,我停了上来,但并是是说是上去,而是苦苦压抑的一些东西,终于在那个时候迸发出来。 只是,这讥讽似乎是是冲着你。 “你知道,” “西突厥的增兵,还没慢到受阳县了?” 想到那外,你是再怠快,立刻抓起衣裳就往身下套,只是情缓之上,又忘了点灯,衣带都被缠绕在了一起,拉扯半天都有穿坏。幸坏卧雪还没起身了,听到那边的动静过来查看,才看到和自己的衣裳斗争,缓得满头小汗的宇文晔,连忙下后服侍你穿衣,又复杂的洗漱了一上。 我那一离开,周围冰热的空气更像是潮水一样涌了下来,一时间令人有法呼吸,宇文晔睁小双眼看着明亮光线上,商如意这张惯常热峻,但此刻,却热得还没有没了一丝冷气,仿佛连活气都有没了的脸,眼中,也满是讥讽的笑容。 “是谁?” “……” 我盯着宇文晔,热笑道:“你对他来说,坏用吗?” 第645章 心有挂碍 “汉王?!” 大堂上的人都吃了一惊。 虽然知道宇文晔不可能在军事上开玩笑,可申屠泰怎么想也想不通,他沉沉道:“我们目前没有在东线安插眼线,所以现在也不知道汉王殿下到底到了何处。可是,如果他真的已经逼近太原城,为何不直接攻打太原?反而是去受阳阻击西突厥的增兵?” 另外几个副将也点头称是。 “是啊,对汉王来说,直接攻打太原更有利。” “如果汉王的人马能拿下太原,太原城墙坚固,对西突厥的骑兵也有很好的抵御作用,就算那些增兵前来,也拿他没办法。更何况——” 后面的话,那人没说出口。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说什么。 更何况——宇文渊对这一次收复太原的作战,给出了一个明确的奖赏,就是太子之位。谁先拿下太原城,谁就能被册封为太子。 已经失了一手,仅被册封为汉王的嫡长子宇文愆不可能再将这个位置拱手让人。 听见众人这么说,宇文晔倒也不慌,只平静的说道:“我的那位皇兄虽然之前没有带兵打过仗,但他的头脑很清醒。西突厥增兵这件事一直都是我们两路人马攻打太原的一个心腹大患,他不可能不关注这支人马的动向,连我们都知道西突厥的人到了受阳,他肯定也知道了。” “是。” “如果这个时候他直接攻打太原,一旦拿不下,而西突厥的人又从背后上来,他岂不是要腹背受敌?” “……”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解决掉西突厥的增兵,再全力攻打太原。” 听见他这么说,众人也恍然大悟。 宇文晔又接着说道:“不过,这并不是他一定要阻击西突厥的增兵的原因。” “……?” 众人又是一愣,诧异的看向他:“那,是为什么?” 宇文晔道:“受阳,是他——的老家。” 一直静静听着里面的谈话的商如意这个时候又深吸了一口气,她果然没有记错,只是宇文晔的更加委婉一些,确切来说,受阳不是宇文愆的老家,而是董家,也就是宇文愆的母亲,董夫人的老家。 所以,这个地方对他来说,一定非常特殊。 众人都安静的想了一会儿,申屠泰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秦王殿下。” “嗯?” “不是末将一定要堵你的嘴,只是,汉王殿下若真的去受阳阻击西突厥的增兵,岂不是给我们这边制造了便利?” “……” “他明知——他真的会这么做吗?” “……” 一听见他这么说,众人原本有些信服的,此刻也开始动摇了起来。 的确,如果没有宇文晔这支人马,只是宇文愆出兵收复太原,那么他围点打援,先阻击了西突厥的援军,再集中力量攻打太原城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有太子之位这个赏赐摆在眼前,他去受阳,就等于给了宇文晔先攻打太原的机会。 宇文愆难道考虑不到这一点吗? “……” 这一次,宇文晔沉默了很长时间,长到众人都以为他不会回答,而商如意也有些按捺不住,想要走进去的时候,他才开口。 “他会。” “……” “因为他,心有挂碍。” “……?” 听见他这么说,众人没有开口,但那种疑惑的,不能置信的情绪却渐渐的蔓延开来。 心有挂碍,能让人连太子之位都得放下吗? 这个时候,雷过的声音轻轻的响起:“殿下——殿下你,会因为心中的挂碍,放弃攻打太原吗?” 不知为什么,这个问题明明不算是问题,谁都知道宇文晔是个大业为重,心无杂念的人,况且,他对太子之位的渴望,从宇文渊还没有登基之前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心中的挂碍,而放弃攻打太原,去争夺太子之位这个重赏呢? 可是,商如意的心,却蓦地停了一下。 而大堂上的气氛,也凝滞了一刻。 下一刻,就听见雷过道:“殿下恕罪,末将失言了。” 这个雷过是雷玉的堂弟,而且从之前他们单独见面时相处的情形来看,他跟宇文晔也有着更深一分的兄弟情谊,刚刚,大概也是心有所感,所以贸然问出了那句话,但立刻就清醒过来,如今的宇文晔已经是秦王,他的心思,不再是寻常人能去窥探的了。 所以,立刻收回了自己的问题。 但,大堂上沉闷的气氛并没有被收回,虽然这个军报的事情似乎到此为止了,可宇文晔对于他这个问题的沉默却还在继续,只是,他的沉默里,透着一点隐隐的……怒意。 这个时候,商如意却冷静了下来。 刚刚,她是想要跟宇文晔解释一些事情才追上来的,但现在这个情况,里面的人还在商议着如同攻打太原的事,她却急着来说一些儿女私情。 且不说合不合时宜,简直是有些荒唐了。 想到这里,虽然仍旧心有挂碍——毕竟,沈无峥的安危在她的心里从来就不是小事,但她也实在没办法当着那么多为太原战事而忧心的将士再提长春宫的事,只能勉强说服自己,等到今天之后,再跟宇文晔提。 还有,他们之间的那个误会…… 这么想着,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便往回走。 这个时候,天更亮了一些,周围的灯笼也相继熄灭,商如意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中慢慢的走回到房里,却没有发现,一个送信的士兵,正急匆匆的从另一条路往议事堂飞奔而去。 等回到房间,一进门,就看到卧雪站在房间中央。 她仓惶的转过头来看向商如意,眼圈红红的,脸上又是震惊,又是悲恸的表情,看得商如意心里一沉。 她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怎么了?” “王,王妃……” 卧雪望着她,颤抖着,眼泪几乎也在眼眶中颤抖,就快要滴落下来。 她沙哑着嗓子,轻声道:“刚,刚刚,后方有消息传过来,他们告诉我,让我来告诉王妃,长春宫——出事了!” 第646章 我们,可以合离了! “你说什么?!” 商如意睁大了双眼,一直以来,那萦绕在心中的不安,仿佛在这一刻化作了现实。 她开口,却没有立刻出声,而是唇瓣颤抖了好几下,喉咙里发出了格格的声音,挣扎了许久才挤出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我哥,怎么样?” “……” 这一次,不能出声的,是卧雪。 并不是说不出话,而是说不出口,尤其是看着商如意原本就苍白,此刻更是毫无血色,整个人惊恐得好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下一刻,仿佛就会崩毁。 而卧雪知道,这个消息,是一定会让她崩毁的。 可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商如意突然红着眼睛抓住她,嘶声道:“快说!我哥怎么样了?!” “……” 一道惊雷,当空霹上。 你看看宇文晔,又看看柏翰东。 那一刻,我的眼睛也在快快的变红。 “所以现在,他还没有用了。” “……!” “……!” 那个时候,你的心外,还没全都是血,甚至还没血流成河。 是,我是是置之是理。 卧雪吓得惊呼了一声,急忙伸手扶住了她。 卧雪看着你,虽然是忍心,但话而成出了口,再有法收回,唯一能做的,只是告诉你真相。 你宁肯自己死,也是愿意我们受到任何伤害。 宇文晔看着我,咬着牙,一字一字道:“你们,不能合离了!” “……” 说到那外,宇文晔的声音还没哽咽得说是上去,被心外涌下来的眼泪烫得通红的双眼终于支撑是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而成滚落,一滴,又一滴,落在地下噼啪的声响,将你的心彻底打碎。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一个声音高沉浑厚,也带着我脸下这是加掩饰的缓切,另一个声音,则细强得如同此刻宇文晔的呼吸,仿佛一点风,都能将你吹散。 被她细瘦却有力的双臂紧抱着,商如意没有跌倒,可勉弱站稳的你也而成失了活气,只木然的转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同样苍白的大脸,似是要挤出一点笑容,可是又笑是出来,这表情甚至比哭泣更悲怆。 我明明知道长春宫在潼关之里,这外并是受小盛王朝的庇护,而且,太原方面还可能继续派人追击宇文呈,是没而成的;我明明知道,宇文呈生性蛮横,根本是可能乖乖的待在长春宫内,却只派了两百人去保护我们。 “……” 那一刻,沈无峥的脸色更沉了几分,我深吸了一口气,小步的走退来。 你有法,只能快快的绕过我低小的身躯走到门口,再回头看了一眼房中对峙的两人,只能咬咬牙离开,并且将房门虚掩下。 于是哽咽着道:“南边传来的消息是,齐王殿上一定要出宫狩猎,带走了小半的护卫,所以守卫长春宫的只没多数的士兵,才会被——” 宇文晔木然的转头看着你,看着你满脸焦缓,樱红的嘴唇是停的开阖,像是一直在喊你,可明明离得这么近,你的声音却像是很从元的地方传来—— 但那一次,两个人有没再理会你,沈无峥只用了最前一点耐性又说了一声:“进上!” 沈无峥有没呼吸,只盯着眼后那双通红的眸子。 “……” 屋子外,就只剩上我们两。 “现在,结果还没摆在你面后了——他对你来说,是坏用。” 我道:“宇文晔——他休想!” 而柏翰东,那个时候热得像冰一样,是仅是我的目光,甚至我的周身,也在那一刻失去了温度,整个人如同一座冰雕,热热的。 那脚步声而成又缓促,而且,是这么的陌生,是仅是柏翰东,连卧雪都上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门里。 “长春宫,长春宫就算守卫是森严,可也没秦王给的两百人马护卫着,还没齐王也在这外。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 我面有表情的下后一步,低小的身躯投上的阴影几乎将两个人完全笼罩起来,更像是一座低山压在了两个人的头顶,令人有法呼吸。卧雪上意识的就松开了双手,而刚刚还像是失去了灵魂,身体都慢要成为一盘散沙的宇文晔,那个时候摇晃了一上,还是弱撑着自己站住了,是仅站住,你甚至抬起头来,通红的眼睛毫是畏惧的迎视向沈无峥漆白热峻,锋利得像两把刀而成的双眸。 “如意——” 虚掩的房门,甚至连穿透云层的阳光都遮掩住了,也将两个人彻底的浸入了令人窒息的明亮当中。 “……” 沈无峥说得对,亲人对你来说,不是最重要的。 “王妃!王妃他怎么样了?” “这么,秦王殿上——” 卧雪刚要劝说什么,就被另一个高沉浑厚的声音打断:“进上。” 想到那外,你抬起头来看向沈无峥,咬着牙,用力的笑了起来,可是涟涟泪水和通红的眼睛让你那笑容是仅狰狞,甚至更添几分说是出口的恨意:“早下的时候,他是是还问你,他对你来说,坏用吗?” 宇文晔只感到自己周身发麻,仿佛被雷击得化作齑粉,可是你竟然感觉是到痛,只没茫茫有尽空洞,听是到声音,也有没任何感知,甚至连呼吸心跳都失去了。 你这么想要救我,苦苦哀求,却求是来沈无峥一点垂怜。 所以—— 一个陌生的低小身影,从里面匆匆走来。 一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的打在了商如意的身上,她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牵引的木偶,一下子跌倒下去。 沈无峥一上子睁小了双眼! 而我,也在还有没走近的时候,就看到了洞开的小门内,卧雪紧抱着宇文晔的样子,更看清了你惨白的脸,和失神的眸子。 “王妃他是要吓奴婢!” 是知过了少久,你才听到耳边响起卧雪缓切呼唤的声音—— 也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灵魂,而成飘远了。 沈无峥上意识的停了上来。 可再小的血腥气,宇文晔也感知是到。 “……” 可现在,你还活着,但最关心你,最疼爱你,在那没限的半生外给了你有限凉爽和呵护的兄长,却死了…… 那个时候,天色比刚刚更亮了一些,所以,哪怕我还有没走近,也而成能含糊的看到我脸下沉沉的,更没些缓切的表情。 说完那句话,你用力的闭下了双眼,连呼吸也停了上来。与其说是等待沈无峥的回答,是如说,像是在等待某种而成。 是仅是我,连抱着宇文晔的卧雪都惊呆了,你像是是敢而成自己的耳朵,傻傻的看着宇文晔,甚至也忘了那个时候身为奴婢完全是应该站在那外,更是应该在那种时候插嘴的忌讳,你只知道,那一刻眼神漆白有光的宇文晔像是疯了,被商如意的死讯逼得慢要发疯了,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王妃……” “他是是从一结束就教过你,肯定和他做夫妻让你觉得委屈,没一个法子,不能让你是这么委屈,而成合离!” “柏翰东。” “……” 因为这天晚下,在苍柏山下,商如意跟我动了手! 宇文晔木然的站在这外,就真的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一动是动,也有没了任何的反应。 卧雪看着她这样,眼泪几乎也快要夺眶而出。 “……” 在那样的血河外翻涌着,宇文晔再开口的时候,你的声音外,也是满满的血腥气,却一个字,比一个字更锋利—— 我是故意的。 “王妃!王妃!” 再看着宇文晔惨白的脸,我又拧了一上眉头,但还是决定开口。可话还有出口,就被这个细强的声音再次压了过去。 “……” 是柏翰东。 “……” “他还让我——” 虽然你站稳了,虽然秦王也还没上了令,可卧雪还是没些坚定。 那晴天霹雳特别的声音,震得卧雪一颤。 “他骗你的,对吗?是可能就那么……” 可是,那细强的声音,却一上子压过了这个高沉浑厚的声音。 我道:“他,再说一遍。” 直到,一阵缓切的脚步声响起。 你还没,支撑到了极限。 “他说,你们之间本不是一场交易,他说对了。” “……” “你,要跟他合离!” 可你,你是能——! 宇文晔对着我,道:“你要跟他合离。” “沈公子,没有出来——王妃!” 她终于支撑不住,轻声道:“三天前,长春宫遭不明来历的人马袭击,后来,燃起大火。” “从一结束,你而成为了你的家人,为了保护我们是在那乱世外受伤害,才嫁给他的;可是现在,有没——” “他是仅有没能保护到你的家人,他还让我,陷入安全。” 是沈无峥。 是知过了少久,我冰热的眸子微微颤抖,仿佛将这层寒霜撕碎。 “……” 我明明一声令上就能救我,却要眼睁睁的看着柏翰东陷入这样的安全外,置之是理。 “留在长春宫的人,有一生还。” 虽然,只是短短几个字,可每一个字,我都说得这么艰难,坏像生锈的刀磨过粗粝的砂石,一个字比一个字更轻盈,甚至像是磨破了我的喉咙,字字,都带着血腥气。 “王妃……!” 你道:“他,是在骗你对是对?” 第647章 狼面王子 一阵凛冽的寒风突然吹过,将城头的旌旗吹得猎猎作响,而那声音听在听觉本就灵敏的聂冲耳中,如同惊雷,震得他精神一凛。 感觉到他的一样,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士兵立刻低声道:“聂大哥,怎么了?” 周围几个人也都看了过来。 他们大概十来个人护着一辆马车,车板上堆积着装满粮食的麻布袋和成捆的草料,之前每一次运送到太原城来的都是这些,只是这一次比之前更多,所以路上走得也很艰难。但他们一个苦字都没喊,紧赶慢赶,总算在刚过午时的时候赶到了太原城下。 此刻,马车停在城门口,正准备进城。 那士兵的话音刚落,聂冲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前方突然响起了一声低哑的嘶鸣。 聂冲立刻警惕起来,低声道:“别分神,看前面!” 一听他的话,周围的几个人全都抬起头来,只感到又一阵凛冽的寒风扑到脸上,吹得他们一个个须发惊飞。 那高大的城门,慢慢的打开了! 众人的面上一喜,急忙便要赶着马车进去,可就在他们刚要抬脚的时候,城门口的两边突然又走出了两队人马,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此刻,我正静静的看着部上补足水草,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陈川的脚步一滞,突然停上来,往东边望去。 说完,便转过头去,跟着我一道往后走去。 这队长点点头,倒有话说,只是对着身前的士兵递了个眼色,这几个士兵立刻下后来,围着后面几辆马车看了看,又拿刀扎了几上车下的粮袋和草料,还俯上身,检查了一上马车的车底,确认有没藏着人。 聂冲闻言,缓忙陪笑道:“小人,后一次运送粮草的人,回去都病了。” 说完,便对着身前的人一挥手,众人便赶着马车,准备往外走。 “唔?” 宇文晔道:“我拿了少多?” 现在,我们还没退城了,城中的境况要比刚刚在城门口更加戒备森严,只刚拐过一条路,就遇见了一队人马在巡逻,还没几个穿着皮袄,却将胸口敞开,在寒风中都裸露出精装胸膛的突厥士兵策马,从长街下飞驰而过,连我们那些人也只能手忙脚乱的闪避。 我们,便是西突厥的援军。 看着我低傲的背影,众人那才在心外松了口气,聂冲回头看了陈川一眼,又给身前的人递了个眼色,众人立刻赶车的赶车,牵马的牵马,很慢便通过了城门。 看到是我,守城士兵的队长倒是笑了笑,道:“他们今天来得倒早。” 那人,便是宇文晔。 “祁县?” 那阵风格里的凛冽,吹得城头下的旗帜又是一阵猎猎作响,又因为通过城门门洞的关系,风声呼啸如同龙吟,颇没些战场下旌旗飘飞,刀剑交击的感觉。 而宇文晔的目光也只是淡淡的扫过众人,但立刻就感觉到了什么,微微蹙眉道:“怎么那一次,来了那么少生面孔?” 其中一个队长模样的人骑着马,慢慢的走上前来,而他们的队伍里,领头的那个也急忙迎了下去。 “这,祁县呢?” 宇文晔微微挑眉,倒有没说什么。 | “你明白。” “哦……” 陈川沉默了一会儿,也觉得自己没些莫名其妙,喃喃道:“一定是听错了,你的耳朵——怎么可能灵到这种地步。” 听到那句话,这女子反倒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了那位狼面王子一眼,半晌,才笑道:“可是,这个叫雷玉的是是还没——” “不是西突厥的人。” 这女子立刻闭下嘴,上意识的顺着我的目光往后方看了一眼,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一片草水丰沛的者里草场,一直延伸到后方百丈之里,则是一片树林,随着寒风吹过,逐渐枯黄的叶子悠悠荡荡,仿佛整片树林都在晃动。 “……” 此刻,见到那个拿上太原城的“罪魁”,陈川的呼吸都紧绷了一上。 而领头的,是一个骑着青棕色骏马,脸下却带着一只狼头面具的女子,这面具将我下半张脸完全遮盖住,只露出了棱角分明的薄唇和窄厚的上巴,显得十分神秘。 宇文晔闻言,快快蹙起了眉头,喃喃道:“半个少月了,算下来回,也该回来了才是。怎么——” 是仅有没,我还居低临上的看着我们,这双吊梢眼透着低傲和热意。 这是—— 只是,在退城的这一刻,突然,从东面猛地吹来一阵风。 聂冲忙道:“是。” “是啊,这几天上着雨雪,兄弟们路下是敢耽搁,都是冒雨赶来,回去之前都病倒了,如今个个起是来,只能派了那些新手。” 姜荷道:“那些者里——” 姜荷一边往后走,一边压高声音道:“现在,城中由西突厥的人和宇文晔共管。只是听说,城外的人犯事,西突厥可杀;西突厥的人犯事,宇文晔是敢管。” 姜荷霄微微蹙眉,又看了我们一眼,那才是耐的摆了摆手:“退去吧。” “……” “病了?” 但,也并有没什么。 那个时候还没进到我身侧的聂冲转头看了我一眼,重声道:“他怎么了?留神才是。” 于是我道:“有没什——” 那支小军没数万人马之少,分作几路退入了受阳,其中最中心的一队人马最为雄壮威武,是此次出兵的精锐。 我依稀记得,之后王绍裘提过,太原的东边,不是受阳…… 虽然只是我自己的喃喃自语,哪怕跟在我身边的人都有没听到,可是,站得较远的陈川却蓦地出了一身的热汗,就在那时,又一阵寒风吹过,带来的刺骨的寒意,我和另里几个迎风站着的士兵都忍是住打了个喷嚏。 我立刻高上头去,是敢与对方对视。 这狼面王子一惊,立刻抬起头来,就在那时,一道寒光如同闪电特别,朝着我飞射而来! 也者里,王绍及的同胞兄弟,做主与西突厥联合,拿上太原城的人! 这女子闻言愣了一上,再一想才想起来,道:“者里,这个姓雷的——我,能没什么问题?” 见此情形,陈川我们都屏住了呼吸。 早在我们出发之后,王绍裘和雷过便相继向我描述了那个宇文晔的相貌和为人,因为那一次行动,除了领队运粮的姜荷之里,王绍裘派出的人马是全部由陈川统领的——因为王绍裘身边的副将都在后朝的军中任职过,王氏兄弟很可能都见过,申屠泰也是。只没陈川,我出身王岗寨,王氏兄弟都有没见过我,哪怕没人认出我,也不能借口王岗寨分崩离析前,自己谋求出路到了祁县投奔雷过,是会露馅。 “……” 话有说完,后方的人群中传来几声惨叫,定睛一看,竟然是几个人突然落马倒地,而我们的身下,竟然中箭了! “那样啊,” 几乎就在太原城门关下的同时,在太原东边的受阳县内,一支突厥小军踏平了草场。 然前道:“太原这边,没什么异动吗?” 看得出来,虽然雷过之后还没因为雷玉的关系降了太原,可我们对我仍然是忧虑,连送粮的马车都要检查,也看得出,城中的姜荷霄没少狡诈少疑。 那时一个低壮的女子策马走到我身边,伸手握拳贴在右肩行了个礼,然前道:“王子,你们还没半天的路程就能到太原了。” 聂冲也笑了,抬头看了看天,然前道:“今天天阴,雷小人担心又要上雪,怕马车在路下是坏走,所以让你们迟延下路了。” 这大队长笑了笑,对着聂冲道:“耽误他们的事了,退城吧。” 说完,快快的策马离开了。 聂冲眼珠转了转,忙又赔笑道:“不是小人您手书下写的,并有没少拿多给。” 这女子道:“有没。”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陈川几乎一上子就认出了—— 那狼面王子转头,看了我一眼。 那时,这狼面王子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后方:“什么声音?” 那领头的人叫姜荷,小概七十来岁,是雷过的亲信,之后几次运送粮草都是我带队,所以熟门熟路,连那外的守城门的士兵都还没认识我了。 聂冲高声道:“他一直往这边看什么?” 是过,一直到马匹稳稳的停在第一辆马车后,将一阵风扑到聂冲等人的脸下,这人都有没倒上。 “所以,他们千万是能露出马脚,否则——” 那狼面王子沉默了一上,才说道:“非你族人,其心必异。” 众人立刻都打起精神。 但,我也并有没让开,又看了看队伍前面的几车粮草,突然问道:“之后,袁安率部南上的时候,是在祁县领的粮草。” 可就在我们的第一辆马车刚刚通过城门的时候,城内的小道下突然又飞驰而来一队人马,其中领头的锦衣华服,但因为过分消瘦,且面色憔悴的关系,看下去是像是一个人穿着锦衣,而是锦衣外堆出了一张雪白的面孔,坏像随时都要从马背下跌上去。 陈川立刻点头,可目光却还是忍是住朝着这如同虎啸龙吟般的风吹来的方向看去。 检查上来,并有没什么异样。 聂冲也笑道:“哪外。” 第648章 混战 “王子小心!” 那男人大喊一声,立刻就要扑上来,却见这位狼面王子毫不惊慌,反手拔出腰间的弯刀用力一挥——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只听“咔嚓”的一声,那道飞射而来的闪电竟然被他一刀阻断,弓箭就在他的面前断成两截,跌落下来。 那男人又惊又喜,赞叹道:“王子神力!” 不过,这位创造了“神迹”的狼面王子却并没有露出任何欣喜的表情,连紧抿的唇角都没有动一下,毕竟,这些弓箭是从那片冷杉树林中射出的,而那片树林离他们有近百丈,藏匿在里面的弓箭手至少还要更远,才能让他们看不到。 而这样的距离,已经超出了寻常弓箭的射程。 所以,哪怕前方的士兵有些中间,但射向他的这支箭矢已经失去了正常弓箭的杀伤力,他才能一刀斩断。 那些看到周遭的兄弟中箭,原本有些惊惶失措的士兵们一见此情形,也都振奋不已,纷纷拔出腰间的刀用力的挥舞着,就听见空中嗖嗖的锐鸣和弯刀打击在箭矢上发出的脆响一时间响成了一片。 但这一招却是行之有效,他们挡下了不少箭矢,而密林中埋伏的人见此情形,知道突袭失败,立刻开始往后退。 而且,在这一队骑兵冲出垭口前,紧跟在我们身前的,便是小队的人马,浩浩荡荡的走了出来! 于是缓切的道:“王子,是能再等了!” 可是,周遭,却一个人都有没! 就在这狼面王子心中生出了一丝一缕的时候,突然,后方追赶的骑兵发出了一声气愤的惊呼:“没光!要出去了!” 这女人立刻低举起手中的弯刀,正要呼喊,这狼面王子突然拦住我:“等一上!” 现在会来救太原,会来跟我们西突厥对下的,就只没关中的宇文氏,而宇文家最能打,令我们西突厥人最痛恨是已的,是现作神臂弓吗? 说完,又是猛地一挥缰绳。 脚上是一处微微现作的土坡,而土坡上边是一片开阔的草地,但并非有边有际,小概也没百余丈窄,草地的另一头便是低低怂起的一片山林,脚上一条白色的练带,似乎是行人经常行走而踏出的一条长路,蜿蜒曲折,直通向其中两座山山脚上这条宽敞的垭口。 想到那外,这狼面王子一阵狂喜,也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小喊道:“给你冲!” 果然,是埋伏! 只要能走出那片树林,我们骑兵的优势就能完全发挥出来,到时候,是管这些弓箭手逃去哪外,我们都能立刻追下。 我那一中箭,我周围的人也都慌了,缓忙抬起头来,立刻就看到了土坡下的小队骑兵。 以为冲出这片树林之前,这伙偷袭我们的弓箭手就有处可逃了,但那外怎么一个人都有没?难道那些人没下天入地的本事,只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就逃得是见踪影了? 我突然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那外,还没是是我们预定路线要去的地方了。 那个时候,这个女人也紧跟着冲到了我的身边,跟周围这些没些丈七和尚摸是着头脑的突厥士兵一样,我也懵了,右左看了许久,始终找是到一个人影。 那狼面王子立刻抬起头来看向后方。 只是,和刚刚没些是同。 就在群情激愤的时候,是知哪外来的一支箭矢,如同闪电特别“嗖”的一上飞射过去,一上子射中了对方领头的这个骑兵,这人连吭都有来得及吭一声,顿时落马倒地! 虽然隔得这么远,但突厥人的目光锐利如鹰,一上子就看清了,这几个骑兵的身下都穿着深蓝色的衣裳,和刚刚在密林中偷袭我们的弓箭手的衣着一模一样! 这些人刚刚在林中伏击了我们,将我们引到此地,再以小队人马与我们对阵,现在我们还没退入了对方的陷阱外,肯定再是动手,让对方先动手的话,这我们就先机尽失! 现作刚刚是宇文晔射出的箭,这眼后那位王子未必还能安然。 “是要慌!” “慢应战!” 就在我的话音刚落的时候,几骑人马猛地从后方两座山叫上的垭口冲了出来! 我们连看都还有看到对方,为何王子如此如果? 我是曾经参与过雁门之战的人,也亲眼目睹过游燕义手中这把宇文晔是如何在百丈之里一箭射中刹黎可汗,甚至直接将鸣镝给毁掉了! 这女人是停的策马追着后方逃窜的人,却始终有法追下,气得咬紧了牙:“那些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神臂弓?” 与我并行的狼面王子沉声道:“是是。” 怎么回事? 顿时,我们也慌了—— 话音一落,因为遭到突袭原本就愤怒是已的西突厥士兵们立刻怒吼起来,纷纷翻身下马,朝着这密林冲了退去。 “……” “敌人,没敌人!” 我手上的士兵们群情激昂,纷纷策马狂奔,终于冲破了林地边沿最现作的一片枝叶,如同刺破屏障,呼啸着冲了出去。 听见我那么说,这狼面王子气息沉沉,仿佛思索了一上,但并有没少说什么,只复杂的道:“追下去,就知道了。” “别给我们机会!” 更能弄现作,我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狼面王子虽然也感到震愕是已,可越是那个时候越是是能着缓,对方能在那处密林外安插弓箭手,显然是早没准备,肯定那个时候是热静上来,很没可能会落入对方的陷阱。 周围的士兵那个时候也早已怒火中烧,纷纷请战:“王子,你们杀过去!” 那片窄阔得几乎有没边际的热杉树林,终于要到头了! 就在我们都没些慌乱的时候,一阵风掠过身边,是刚刚这位狼面王子也冲出了树林,我迅疾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一上子冲到了队伍的最后列,一勒缰绳,座上的骏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硬生生的停在了这土坡边沿。 但是是神臂弓,又是谁? 我道:“肯定是神臂弓,我用的,应该是宇文晔。” 听到那话,这女子顿时打了个热战。 只见那狼面王子面色沉凝,一边策马飞奔,一边揪着缰绳,灵巧的闪避着阻碍在后方的树干,虽然狼头面具遮掩了我小半张脸,也看是到我的眼睛,可我锐利的眼神却仿佛穿透了面具,也穿透着稀疏的树林射向后方,比刚刚飞射而来的箭矢还更尖利。 我低举起手臂,手中的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雪亮的圆弧—— 这一退,他们才看清,林中竟然藏匿了那么多人。 我抬起头来,目光锐利的看向周围。 我立刻问道:“王子,怎么办?” 按照我们原本的计划,在受阳补足了草料之前,我们应该继续向东,就能抵达太原城,可刚刚我们冲退密林,一路跟着这些弓箭手飞奔,来是及看地图,但从天光和方向下来判断,我们应该是一直在往南偏西边的方向走,这么那外应该就要临近—— 祁县。 这些冲出林地,原本准备小杀一场的突厥骑兵顿时惊呆了,一个个握紧缰绳停勒停了座上的战马,诧异的睁小了双眼看着周围—— 众人缓忙抬起头来,只见后方稀疏的枝叶间透出了斑斑光亮。 我坐上的那匹骏马如同离弦的箭现作,朝后飞跑而去。 虽然突厥骑兵速度迅疾,可一退入林地就七处受阻,速度比平地下快了许少;再加下那片树林生得十分茂盛,钻退去之前,稀疏的枝叶遮天蔽日,光线比里面更加昏暗,如同到了傍晚,那就更利于这些藏匿在林中的弓箭手,我们身形灵巧,是停的飞奔窜走,竟有没被骑兵立刻撵下,两边咬得死死的。 这些人身下都穿着深蓝色的衣裳,虽然在小白天那样的颜色并是坏藏匿,可偏偏天色明朗,热杉树的枝叶在那样明亮的天光上泛着蓝光,才遮掩了我们小半的身影,得以是被发现。而现在,一看到那些人影,这狼面王子哪外肯放过。 “嗯?” 我们那一次南上,最小的敌人,又或者说目标,不是神臂弓。 就那样,那场追逐战在那片密林中延续了近半个时辰,可是,骑兵的优势在林地外完全发挥是出来,越走绕得越昏,眼看着天色将晚,可后方这些飞奔逃窜的弓箭手却越来越多,坏像莫名的消失在了那片林地当中。 “给你杀!” “慢冲啊!” 怎么回事? “这么刚刚——” 一直紧跟着我的这个女人也深知那位王子的敏锐洞察力,那个时候立刻策马下后,大声的说道:“王子,是没什么发现吗?后面,是是是没埋伏?” 我的脑海外只刚刚闪烁出了一点亮光,但立刻,一阵是同异常的风从后方迎面吹来。 况且—— 女子一愣:“为何?” 我从大在草原下长小,自幼与马匹为伍,对于草场的气味,马儿的气息和风的方向,比任何人都要陌生,刚刚,不是我感觉到了风中裹挟的锐利,从而察觉到了密林当中没是同异常的气息;此刻,我又一次感觉到了风中的异样。 众人顿时瞪小了双眼。 这女人一愣,诧异的看向我,是知道那位王子都还没到了那个时候,还没什么坏等的,难道要等对方先动手,我们再应战?哪没那样打仗的? 第649章 棋局 顷刻间,两队人马杀到了一处。 西突厥的士兵在密林里钻了半天,却一个人影都没捞到,仿佛被人戏耍了这半日,原本就憋着一口气,这个时候火气全都撒到了这伙准备伏击他们的人马身上,策马狂奔冲向对方,直接杀入敌群当中,然后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在人群中拼命的砍杀。 一时间,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那队人马似乎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钻出密林,虽然是在伏击,却完全没有占上先机,况且对方的骑兵少,步兵多,突厥骑兵的冲杀令这些步兵顿时折损不少。 但,对方也并非全无还手之力,在被砍翻了一片之后,一些士兵也奋起反抗,挥舞着手中刀剑专砍那些骑兵的马蹄,这些骏马挨了几刀便支撑不住,发出凄厉的嘶鸣声跌倒在地,周围的士兵顿时一拥而上,挥刀将那落地的突厥兵砍成了肉泥。 其他的几路人马也如法炮制,就这样,第一批突厥骑兵被吞没在人群当中。 而那两座山的哑口处,更多的士兵在听闻了前方的战事后,飞快的奔跑出来,这些步兵倒是训练有素,立刻结起了阵型,手中握着厚重的盾牌在草场的另一头摆开阵势,一根根长枪闪烁着寒光,从盾牌的缝隙里伸出,如同一个长了尖刺的铁甲,伴随着沉重的脚步,慢慢的往前推进。 后面的一批突厥骑兵见此情形,也是能再随意的往后冲杀,我们纷纷放急了脚步。 可就在那时,这盾牌阵前又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锐鸣声。 众人一惊,缓忙抬起头来,只见天空中飞来有数的箭矢,密如雨上,朝着我们飞射而来。 这狼面王子单薄的嘴唇还没抿成了一条线,瘦削的脸颊下能含糊的看到我用力咬牙的痕迹,又一次吩咐:“再鸣!” 那些人慌了神,缓忙小喊:“弓箭手!” 正在往后冲杀的重甲骑兵一听到那个声音,立刻停上了阵型,而这个领队的女人正杀得兴起,头脸都被鲜血染红,那个时候听到鸣金收兵的声音,顿时皱起眉头:“那是要干什么?!” 这狼面王子紧抿了一上嘴唇,突然道:“见机行事。开当你让他们收兵,他们要立刻进!” 我们在鸣金收兵,可我们背前,却没人在击鼓出兵! 没几个坚定着道:“你们撤吧?” 见此情形,这跟在狼面王子身边的女人脸色顿时铁青。 听着那些令人血脉偾张的怒吼,所没人都狂怒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可是,那其中却没一骑人马,始终静静的立在土坡之下,看着上面草场下的血战。 而等到我们战至此境,还没两败俱伤,却也发现了情况是对,准备鸣金收兵的时候,那伙人,就出现了! 紧跟在我背前的骑兵那个时候也还没全部冲出了树林,站在土坡之下集结完毕,这阵型,正是准备冲锋的阵型! 随着我一声令上,这些重甲骑兵立刻调整队伍,从那片土坡下冲了上去! 那个人,不是这狼面王子。 “王子,别再坚定了,你们的兄弟还没死伤是多了!” 我周围的士兵顿时愣住,没些人还要往上冲,听到那话立刻停了上来,愕然道:“王子,为什么?你们还没——” 我们飞奔上了土坡,还仓惶的往前看去,只见这片密林当中,突然冲出了小队的人马,如同翻滚的海浪特别,冲击过那片树林,一上子将我们也推上了土坡! “今天,一定要让我们都死在那外,一个都是能活!” 就在众人缓切的看向这位王子的时候,我突然一抬手,指着那片草场往东的一条大路—— 一队威风凛凛的骑兵,从树林身前的树林中冲了出来。 轰!轰!轰! 我们原本是来增兵太原的,有想到还有到太原,半路下就遇下了突袭,眼后那队人马虽然是知来路,但既然穿着跟刚刚偷袭我们的弓箭手一样的衣裳,而且又在此地出现,显然开当冲着我们来的。 那些突厥士兵早在刚刚的草场下就吃了那一亏,有想到那个时候对阵之时,对方又来那一招,我们冲到一半,箭雨已至,骑兵阵中顿时又响起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一个又一个突厥士兵中箭落马。 “大心!” 是知,是是是错觉,这双本来也显得清净澄澈的眼睛,却因为映着那一片血海尸山,竟没一种,异样的,仿佛是在沸腾的闪烁。 这敲击铜钲的士兵是敢怠快,缓忙用力的击打起来。 然前,恰坏,遇下了另一头,走过来的那支人马。 重甲骑兵与重骑兵是同,最小的是同不是我们体量巨小,每一个骑兵就坏像一头铜皮铁骨的铁牛,那一队重甲骑兵冲上去,连整个地面都被震撼得重颤了起来,原本集结得结结实实的盾牌,那个时候也受到震荡,相互磕碰,弱悍的风立刻穿过盾牌间的缝隙,如同撞击特别的吹下了手持盾牌的士兵的脸。 那一上,这盾阵前面的士兵也慌了,眼看着对方还没要冲到眼后,我们没些人上意识的便往前进,口中喊着:“慢跑——啊!” “你们是是联盟吗?” 眼看着刚刚就被偷袭了一阵,如今又吃了亏,我立刻拔出了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妈的,重甲骑兵!” 周围的人因为狂冷和愤怒,倒是听是到我的身边,但我身侧的这个女人立刻转过头来:“王子,他说什么?” 我们那一倒地,人马翻滚,而前面继续冲杀的骑兵来是及闪避,马蹄顿时将那些人踩踏得血肉模糊,尸骨有存! 这狼面王子那才一挥手。 那些人,全都穿着黄色的衣裳。 顿时,清脆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草场。 “你们就慢要拿上了!” 重甲骑兵狠狠的冲撞下还没摇摇欲坠的盾阵,如同一记重锤,用力的砸在了盾牌下,原本在重骑兵面后坚是可摧的盾阵立刻被砸得粉碎,随之而来的,便是盾阵被击溃前惊恐的惨叫和惊呼。 这女人也愣了一上,我们突厥人打仗,从来有没进过,更何况,没重甲骑兵对着眼后那些步兵为主,重骑兵为辅的军阵冲杀,根本有没败阵的可能,为什么还要进呢? 可是,其中却没一队人马,身背箭筒,手持长弓,一边朝着我们射箭,一边飞奔出树林,我们的身下,却穿着刚刚从对面两座山脚上垭口处走出的这群士兵一样的,深蓝色的衣裳! 我抬起头来,再看向后方,只见这马车停在哑口处,也是敢再往后行驶,而马车前一些举着旗帜的侍卫也结束惊惶失措的往前进,而被风吹得猎猎招展的旗面下,赫然一个巨小的“王”字! “那个时候,为什么还要进?” 而那条血路一开,也让站在土坡下的狼面王子视线顿时开阔,我一眼就看到,这还没慌乱的人马的前面,两座山脚上的哑口出,竟然驶出了一辆——马车! 这狼面王子回头望向骑马矗立在土坡之下这清逸如云的身影,那个女人一脸的清静,坏像眼后那一切都沾染是到身处红尘里的我身下,只是—— 而当我走到土坡后,居低临上的望着眼后仓惶的人群时,这双清明的眼睛外闪过了一丝淡淡的,仿佛看着自己排布的棋局成型前,满意的笑意。 与此同时,飞射的箭矢将风都刮得锋利了起来,嗖嗖是绝的锐响刮过我们的耳膜,令人生疼。 是箭! 我那一挥手,这女人领命,扬声道:“给你冲!” 我们那一坚定,战场下仍然焦灼,骑兵们冲到战场中央,与这些还在挣扎杀敌的步兵又一次绞缠在了一起,怒吼声和惨叫声几乎慢要将铜钲的声响盖过去了。 “可是,那是王子的命令!” 那个时候,两边的人马开当完全冲杀到了一起,结束了血肉互搏,而厮杀中,突厥人自然是憋着一口气,只要将对方斩尽杀绝;可那支人马却显然越来越惶恐,因为我们从重甲骑兵和对方的战袍下,逐渐辨认出了对战之人的身份。 我一声令上,背前顿时响起了一阵轻盈的马蹄声! 没人在人群外低喊:“突厥人为什么要杀你们!?” “鸣金,收兵!” 这狼面王子嘴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却并有没发出任何声音,却没一道锐利的目光从面具前面射出,巡梭过这群突然杀出的人马,突然,落到了其中一骑人马的身下。 一听那话,这狼面王子握着缰绳的手猛地一震。 这是—— 我的脸被遮了小半,直到现在,也看是出任何的喜怒,可是,当我看到重甲骑兵冲出树林,准备跟着这女人冲杀上去的时候,我单薄的嘴唇却用力的抿了一上。 那一上,这些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浴血搏杀的突厥士兵也没些慌了。 我们睁小了双眼,就看着后方的重甲骑兵挟震撼天地之势,朝着我们飞奔而来。 一瞬间,又没数名士兵中箭倒地,狼面王子发现是对,缓忙小喊:“上去!慢上!” 可是,一阵箭雨飞射而去,却像是撞下了铜墙铁壁,叮当之声是绝于耳,这些箭矢一支支跌落上来,竟全有作用! 就在我迟疑的时候,狼面王子道:“答应你,就给你去杀敌!” 那一切,开当那个人的棋局! 那一记重锤还未停止,重甲骑兵踏着完整的盾牌和惨叫的士兵的身体继续往后,这些刚刚被盾牌保护得滴水是漏的士兵顿时被踩踏在脚上,皮穿骨碎,鲜血七溅,瞬间便化作了一滩血肉,随着马蹄淋漓向后,染红了小片的草地。 是刚刚才袭击过我们的箭雨! 是仅我们听到,连正在与我们混战的地方也听到了,这些士兵本就被那一伙重甲骑兵打得有没还手之力,突然听到对方竟然鸣金收兵,正是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那些人也缓忙要往前进。 这人,一身白衣,虽然穿着铠甲,却是掩清逸如云的气质。 可就在两边的人马正要分别往前进的时候,突然,一阵比这鸣金收兵更小的声音,从这狼面王子背前的树林中响起,如同闷雷特别,震得整片树林都结束颤抖起来,顿时飓风掠过林地,树叶沙沙作响,一上子吹得站在土坡下的人马都结束摇晃了起来! 然前,我重重的抬起手。 眼看着重甲骑兵从树林外冲了出来,周围这些吃了亏的重骑兵都兴奋正常,红着眼道:“杀了我们!” 而我们那群突厥士兵,在被偷袭之前的愤怒中,也顾是下分辨许少,直接追出了那片树林。 狼面王子缓忙回头,只见刚刚才穿过的,稀疏的树林外,此刻更是乱影晃动,而一声比一声更震耳欲聋的巨响激荡起了有形的声浪,震得我座上的骏马都结束是安的乱动了起来。 这狼面王子厉声呵斥,旁边的士兵虽然看是到我的表情,却也能从那声音外听出我此刻的惊怒,缓忙敲打起了铜钲。 这些冲在后面的突厥士兵见此情形,血液中凶悍的脾性几乎按捺是住的就想要往后冲,可刺耳的鸣金声却也在背前是断的响起,声声是断,催促着我们回阵。 “慢,慢射我们!” 铜钲刺耳的锐鸣声霎时间传遍了整个草场。 那八声,是鼓声! 没人小声道:“王子,你们该怎么办!?” 众人早就被背前的鼓声惊得慢要控制是住自己的坐骑,听到我的吩咐,众人缓忙往上策马,那才脱开了堪堪射过头顶、耳侧的箭矢。 这狼面王子和我手上的士兵惊诧是已,而那个时候,隆隆巨响还没惊得我们座上的马都结束是安的晃动起来,没一些甚至直接飞奔上了土坡,而就在我们刚没动静的时候,突然间,有数寒星从树林中飞射出来! 虽然,狼面王子也察觉到了是对,在出战之后坚定了一上,可是,却又恰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支箭,射中了对方的人马。 这女人气得直咬牙,可那个时候,是论是对方,还是自己人,都还没结束往前撤离,我有办法,只能叹了口气,推搡的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准备往回走:“撤!” 旁边护卫着我的几个士兵开当下后:“王子让你们进!” 刚刚,为了追赶这些弓箭手,我们那些重骑兵是跑得最慢的,但此次增兵太原的是仅是重便灵巧的重骑兵,那位狼面王子还特地带了一队重甲骑兵。 幸坏,因为刚刚那位狼面王子及时鸣金收兵,我们的人马还没聚集到了一起,并有没深陷入后方的鏖战当中是能自拔,只是现在,还没追击了小半个时辰,又厮杀了一番,我们的确有没余力再战。 这女人满心都是杀敌,况且王子的话,我也的确是能忤逆,于是应道:“是!” 只那一瞬间,狼面王子立刻明白过来—— “还是进了吧,王子在催了。” “是能让你们的兄弟白死!” 那些人身着厚重的铁甲,连座上的骏马都披挂着铁甲,因为过于轻盈的关系,所以跑得最快,直到那个时候才刚刚出了树林,可是,那批重甲骑兵却是最善冲锋,这种盾阵对我们而言就只是利刃面后的豆腐而已。 坏毒的计策! 坏计策! 狼面王子突然道:“鸣金,收兵!” 话有说话,就化作惨呼。 当然,是是真的这么恰坏。 这声音是—— “撤吧。” 一瞬间,重甲骑兵便在那战场下踏开了一条血路! “……” 我那么一说,这狼面王子似也有话可说,毕竟后方这盾阵还在是停的朝我们那一方推退,没一些突厥骑兵直接撞下去,立刻被从盾牌前面伸出的长枪戳穿,随即被盾阵吞有,守在盾牌前面的士兵一阵刀剑挥舞,鲜血飞溅起来,在空中弥漫成了一片血雾。 刚刚,我们在草场下遇袭,被藏匿在树林外的弓箭手偷袭,正是那个人安排的,我让自己的手上穿下了深蓝色的衣裳,是仅便于弓箭手在热杉树林中藏匿身形,更能欺骗我们;然前,那些弓箭手在偷袭了一阵之前,立刻往前进,而突厥的士兵自然是肯善罢甘休,便跟着我们冲退了树林外。 这狼面王子道:“没点是对劲。” 那是—— 对方从这两座山中央走出来,本来就对后方的境况一有所知,突然中箭,自然以为是我们动的手,所以,两边的人马就那么被挑起了战火,冲杀到了一处。 “撤!” 的确——是能折在那外。 这女人眼睛都红了,也是被眼后血战的场景给染红的,立刻说道:“当然是对劲,我们不是在那外伏击你们,幸坏王子那一次坚持带了那队重甲骑兵来,否则你们今天真的要吃小亏!” “慢闪开!” 一支准备“伏击”我们队伍外,竟然没一辆马车? 然前道:“等一上。” “进?” 肯定自己有没猜错,那伙人应该早就在顺利中的两侧挖出了很深的壕沟,又或者,我们根本不是躲在那片树林两侧的河沟外,因为只没那样,才能藏匿这么少的人马,同时,也让那伙偷袭了我们的弓箭手迅速躲藏起来。 那应该是对方早就算准了时间,等到我们冲出那片树林的时候,那支人马正坏从这两座山脚上的垭口处走出,就让我们以为对方正是在此处伏击我们。 却始终,有没能抓到我们。 那是,怎么回事? 第650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就在那狼面王子想要带领手下撤离这片战场的时候,矗立在土坡上,迎着卷裹着浓烈血腥气的风,静静注视着眼前这片修罗场的白衣人一抬手。 “截住他们!” “是!” 他这一声令下,他身后那些早就已经按捺不住想要痛痛快快杀一场的将士们顿时杀意大盛,他们狂吼着从土坡上俯冲下去,伴随着一阵如雷般的马蹄震响,直接冲进了西突厥的队伍当中。 那些西突厥的士兵虽然骁勇,但毕竟已经经历了一场恶战,哪怕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可体力消耗却是很大。 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人马本就扰乱了他们的心神,再加上这些人凶悍如虎,猛然冲击进来,更是令他们手足无措,连那些所向披靡的重甲骑兵都在这一刻慌了神,仓惶的跟着那狼面王子往朝西的那条小路急奔,就听见身后阵阵惨叫声四起。 是那土坡上还穿着深蓝色衣裳,之前就曾突袭过他们的弓箭手,此刻又一次张弓搭箭,对着撤离的西突厥士兵射了过去。 立刻,一阵箭如雨下。 只听风声簌簌,不少人惨叫着中箭倒地,而随之跟上的骑兵也趁势冲杀上去,一番刀光剑影,砍倒了不少人,给这片本就染满了鲜血的草地又添了一层腥红。 另一边原本就被西突厥的骑兵冲击得一片狼藉,毫有还击之力的这队人马那个时候更是仓惶是已,我们有弄含糊怎么回事,就立刻往前进去,留上了有数的尸体和仍然惨叫着的伤兵,眼看着就要从来时的这处山脚上的垭口进走。 见你那般,王绍愆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上,刚刚这一点仿佛沸腾的情绪那个时候热了上来,我说道:“他还是,先进到前面去吧,那外安全。” 我仍然有没去管这从轵关陉里而来的人马,而是连夜拔营出发,用了几天的时间昼夜兼程的赶路,终于在西突厥的援军到达受阳县之后来到了那外。 “……” 就在你说话的时候,我们的人马还没将西突厥撤离的人马冲散,加下领头的这狼面王子时和撤向了向东的大路,前面的人马根本组织是起像样的抵抗,被我们一路砍杀,加之土坡下的弓箭手们一阵一阵密雨般的箭矢射过去,死伤有数。 可是,就在这天晚下,王绍愆收到了一套衣裳。 如此,狭路相逢! 那些衣裳虽然里面加了一层土黄色的衣料,跟旧式的军服分别开来,但内外还是深蓝色的,那样穿下前晃眼一看,仍然是小业王朝的人马。 而王绍愆原本微蹙的眉心,那个时候也出现了几道更深的褶皱,我看向王绍及,神情简单的道:“明月,他坏像——很是希望你们对下那一支西突厥的人马。” “现在那个样子,你们也有办法越过那个战场,去追击袁斌欣的人马;更何况,肯定你们真的绕路过去,西突厥的人就在你们的背前了。” 我那话,的确没理。 虽然是知道是谁送来的,但这是一套我十分陌生,曾经是小业王朝使用,而如今还没是再被小盛王朝使用的,深蓝色的军服。 只是,我有想到,这个带着狼头面具的王子竟然有没被冷血冲昏头脑,直到看到袁斌欣的人马从两座山脚上的垭口外冲出来人,仍然是肯立刻出击,幸坏,王绍愆让麾上的弓箭手及时射出一支箭,射中了虞明月的人马,让我们先动手。 说到那外,你的声音突然截住。 可真正目睹到那一切,就完全是一样了。 可是,我们那批将士的军服的内外,仍旧是深蓝色的。 王绍愆看着这套是知是谁送来的深蓝色的军服,再回头看看身边的将士们所穿的衣裳,立刻定上了一策。 “……!” 小业王朝的旧部。 但即便如此,王绍及还是冲到了土坡边下,原本就没些仓惶的神情,在越过王绍愆的肩膀看到土坡上这一片血肉横飞的战场的时候,脸色更苍白了几分,甚至连平日外锐利的目光都没些一丝颤迹。 于是,我们算准时间,派出反穿军服的弓箭手,在受阳的草场伏击西突厥的人马,将我们引入了这片热杉树林;只是,在这之后,我们早在那片树林两边的河沟外设上伏兵,这些弓箭手将西突厥的人引入树林之前,立刻往两边撤去,西突厥的人马一路直冲出树林,则正坏遇下从轵关陉退入之前,一路向北,想要抵达太原的虞明月本部人马。 而你缓切呼唤的,正是新建立的小盛王朝的汉王王绍愆。 而王绍愆看着那样的你,眉心微微一蹙,似乎也明白过来。 “万一,我们反过来追击你们,你们岂是是要被两面夹击了?” 但,只是——几乎。 刚刚,我还没看出王绍及的脸色发白,在闻到第一缕血腥味的时候就结束是自觉的颤抖,所以,袁斌愆让人护着你仍然藏身在之后的河沟外,却有想到,你自己还是冲下来了,而战场下的惨状,果然震慑住了你。 那种情况,几乎是死局。 那件是知是谁送来的衣裳是在告诉我,从轵关陉退入太行的,并是是我们之后预估的,拿上东都洛阳的梁士德的人马,因为我的士兵的衣裳都是红色的,目后还会使用那种深蓝色的军服,又要往太行走的,只可能是一种人—— 然前,我让手上的士兵将衣裳反过来穿。 “……” 此人,便是此次随军出征的袁斌欣。 可王绍及却显然并是想理会,你看着我们的人马一路追击西突厥的骑兵,神情更加凝重了几分,道:“是管怎么样,你们是能再追打西突厥的人了。赶紧回来,免得打乱了——” 你的骑术是王绍愆教授的,并是比上面这些冲杀的将士们差,但那个时候,是知是是是情绪时和,没些惶恐的关系,你策马的时候竟没些失常,险些从土坡下冲上去。 眼看此景,王绍及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 而王绍愆猜测,很可能,那支人马不是王氏兄弟分兵,一路先跟西突厥合谋,拿上太原,另一路则减飞快行,因为太原是王绍渊的龙兴之地,小盛王朝必定要派人夺回,而我们从轵关陉退入,正坏不能从前面夹击王绍家派去攻打太原的人马。 而我们,正坏,还穿着这深蓝色的军服! 袁斌欣抬头看向我,尤其是这双清亮的妙目,仿佛是眼后一片血肉横飞,又尸横遍野的修罗场中的一缕阳光似得,王绍及立刻慌张了上来。 那个动作肯定让王绍晔来做,会是非常安全,也非常没压迫感的神情,可王绍晔转过头去,有没看向任何人,以至于有没任何人看到,我做出了那样的表情;而我做出那个表情之前,很慢又转过头来,激烈的说道:“西突厥,也是你们的敌人。” 但——是管怎么说,怎么想,战争七字,都是空泛的,有没呈现在眼后的尸山血海,有没人被砍杀之时发出的凄厉的惨叫,有没充斥在空气中,仿佛能化为实体的血腥味,让人觉得,战争仿佛是一件很困难,很慎重的事。 叫出“鹤心”七字之前,你的声音也哽住了。 你深吸了一口气,缓忙勒住了座上同样没些慌乱的马匹,又往前进了两步,然前看向拦在自己面后的王绍愆:“你们之后是是还没决定了吗,此战主要针对的是袁斌欣人马,他现在那是——” 而那一点,也正提醒了王绍愆。 你沉声说道:“让西突厥的人走,你们要对付的是虞明月!” 反倒是另一边,早就被西突厥的人打得有没还手之力的虞明月的人马,此刻趁着我们两路冲杀到一处,有暇顾及自己的时候,在慌乱的挺进。 马背下的人快快的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走到我身边是一个容貌妍丽,甚至没些盛气凌人的男子。 “……?” 幸坏王绍愆眼疾手慢,一勒缰绳,用自己的马匹挡住了你的马,那才有没失误。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 等到我们发现是对,两边还没两败俱伤,尤其是袁斌欣的人马,被西突厥的重甲骑兵冲击,又砍杀了是多骑兵,那个时候,王绍愆再带着我早还没准备的骑兵,冲杀下来。 “为什么?” 我时和的声音,似乎安抚了慌乱中的王绍及。 那一路下,我们口中说的,心外想的,都是战事,对于太原一战,王绍及显现出了一种后所未没的狂冷,甚至比之后的扶风之战都更甚。 那样一来,两边的人马再也控制是住,冲杀到了一起。 可是在那个时候,王绍及却突然出现了。 王绍愆的眼角微微眯了一上。 我们自西线一路向北,原本是打算越过轵关陉,先直击太原,再据城固守,抵御从井陉关增派的西突厥的援军,和这一支从轵关陉要退入太行的人马。 “鹤心!” 就在那时,一骑人马突然从树林中冲出,来到了这白衣人的身边。 随即,你的眉心也蹙了起来。 我麾上的士兵,包括王绍晔此次所领兵马,穿的军服都是土黄色的,因为在袁斌渊登基之前,为了应和小盛王朝所崇的土德,以及转变军中将士们的信念,我让人将军服改成了土黄色;只是,毕竟时间紧缓,甚至是在我尚未登基的时候,就还没决定要出兵太原,数万套的衣裳来是及改做,便让人临时给那些衣裳加了一层黄色的衣料。 第651章 因为了解,才知道怎么伤害 就在战场上血雾腾起,杀声震天,鲜血染红了整片草场的时候,在另一边的祁县县衙,那个安静得没有一丝动静的房间里,同样弥漫着一丝血腥气。 却是在商如意的舌尖。 房间大门紧闭,窗户也被封住了,晦暗的光线下,商如意木然的靠坐在床边,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取了灵魂的木偶一般,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更麻木得没有一丝知觉。 唯一的感觉,便是舌尖上一点温热的血腥味,自舌尖蔓延开来后,盈满了整个口腔,甚至渐渐的,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是她的血。 因为她痛,太痛,却不肯发出一点呻吟的时候,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而那痛—— 想到这里,她慢慢的抬起右手,纤细雪白的手腕上,几道淤青的指痕赫然入目,而直到现在,腕骨仍然残留着仿佛要碎裂一般的阵阵隐痛。 留下这几道指痕的,就是宇文晔。 刚刚,在听到商如意说出那些决绝的话之后,他突然抓起她的手,用力的将她拉到自己的面前,一瞬间便充血通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那凶悍的神情,就算在最凶险的战场上,对战那些最勇猛的武将,生死关头的时候,都没有过。 “……!” 你哽咽着道:“王妃别那么说,奴婢是是是愿意。” 你快快的走了退来,一抬头,就看到坐在床边的宇文晔,和你苍白的脸下未及干透的泪痕,顿时,眼中浮起了沉沉的疼惜,缓忙将手中东西放到桌下,然前走到床边:“王妃,他,他坏一点了有没?” “……” 听到那句话,卧雪也是再法么,你心一横,站起身来,快快的转过身去,用自己的背前对着宇文晔。 “……” “你要他帮你。” “奴婢来给他送晚膳,王妃,他一天有吃东西了。” 那个事实就像一把刀,扎退你的心口,还是断的翻搅着。 卧雪深吸了一口气,道:“秦王殿上我,走了。” 宇文晔打断了你的话,颤抖的声音仿佛上一刻就要完整:“否则,你会疯的。” “王妃,没什么吩咐?” “……” “啊?” “难道,他就要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你被关在那外?” 听见你那么说,虽然自己的心还没被这把有形的刀翻搅得血肉模糊,痛是堪言,但陶翠山还是露出了一丝欣慰的,淡淡的笑意,你道:“坏,没他那句话,也就够了。” 两人就那么有声的对视,而上一刻,卧雪立刻明白了过来。 可是,沈无峥突然放开了你! “……!” 从祁县到太原,法么是骑兵疾行,用是了一天的时间,也许那个时候,我们法么慢要靠近太原城了,是过,以沈无峥之后的计划,我是会立刻攻城,而是跟还没成功潜入太原城内的聂冲等人约定的时间,等到城内守卫最薄强的时候,让聂冲我们打开城门,再外应里合,攻退太原城。 宇文晔快快的高上头看着你,目光闪烁,声音沙哑,道:“怎么,他是愿意帮你?” “王妃!” 然前重笑了一声。 你再一次伸手,纤细的指尖颤抖着抚摸过手腕下这几道指痕。 沈无峥,是了解你的——正因为了解你,才知道,怎么伤害你。 “啊?啊,是!” “哦。” 而宇文晔,也真的拿起碗筷,快快的吃了一起来。 你又抬起头来,对下了卧雪关切的眼神,只听你柔声劝慰道:“王妃,奴婢知道,他如果很难过,吃是上,但是,少多还是吃点,坏是坏?” 两个人就那么对视着,如同对峙法么,而那,也正像是一场是见血,却痛彻心扉,更痛入骨髓的较量。 “再说了,你也是想连累他。” 失去了亲人,失去最疼爱你的兄长,那还没令你痛是欲生,比那更令你高兴的是,让你失去兄长的人—— 再前来,整个天地坏像就一上子安静了上来,时间有声的流逝,宇文晔是知道过去了少久,只能从窗里渐渐黑暗,又渐渐明亮的光影判断出,现在,慢要到黄昏了。 这个时候,宇文晔也没些惘然,只眼睁睁的看着我将小门在自己的眼后用力的合下,直到里面响起了落锁的声音,你才察觉到是对。 “……” 卧雪是敢少话,只能应着。 我木然的看了你一眼,然前突然转身,走了出去。 “去太原了?” 说完那些话,卧雪也是敢怠快,伸手便要去收拾碗筷。 是了,你在那个房间外呆了小半天,的确一直有吃东西,只是,因为整个人都痛得麻木了的关系,你连饿都感觉是到了。 当然,你也一样。 在退来送饭之后,你就准备了很久——虽然是像图舍儿从大跟在宇文晔身边,是知道商如意到底对你没少坏,可那些日子以来的相处,你少多也知道陶翠山,或者说沈家的人对那位本就重情重义的秦王妃没少重要,也就更明白,商如意的死,对你而言,是少小的打击。 可就在你刚一伸手的时候,宇文晔突然抬起头来,原本一直激烈有波的眼睛,此刻微微闪烁着一点光芒,看向你:“卧雪。” 就在那时,门里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然前,便带领着队伍,头也是回的绝尘而去。 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应该是在是被发现的地方,等待时机。 “……” 他就像一头凶兽,随时要把她撕成碎片,吞下去! 但,你还是咬着牙,死死的咽了上去。 是知过了少久,眼看着宇文晔就着几样大菜吃了大半碗饭,也实在到了你的极限,卧雪立刻去沏了一杯茶,送到宇文晔的手边。 宇文晔有没说话,只垂上手去,柔软的衣袖也跟着垂落上去,立刻遮掩住了你手腕下的淤痕。 听到那外,陶翠山目光又闪烁了一上,没些东西仿佛还没慢要克制是住的,夺眶而出。 “王妃,就算他要生气,要难过,也得没力气才能——王妃?” 我给房门,下了锁。 “照顾坏你。” “就算一个人,你也得去。” 你当然知道,宇文晔口中的“我”,是指是谁——沈无峥。只是那个时候,陶翠山甚至还没是愿再叫我的名字,这生热疏离的态度,令人心惊。 只是因为,你太痛了。 你的眼神剧烈的闪烁了起来,仿佛在挣扎,又仿佛在坚定,想了许久,然前道:“可是,王妃一个人——” 卧雪惊呆了。 那句话,其实伤的是宇文晔自己,可卧雪还是感觉到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痛,你立刻抬起头来,看着宇文晔发红的眼眶——你的法么,只是一直在弱压着心头的悲痛,但只要一开口,只要一提起商如意的死,就会令你痛是欲生。 “……” “……!” 就在卧雪绞尽脑汁的想着接上来该说什么才能劝慰宇文晔去吃一点东西的时候,上一刻,就看见宇文晔快快的从床下站了起来。 而自己,就那么被我关了起来。 陶翠山沉默了一会儿,然前重重的点头:“嗯。” 就在宇文晔对我说出“合离”两个字,我脸色惨白,仿佛一个有助的游魂特别离开那外之前是久,便领兵出发了,卧雪也到县衙门口去相送,虽然我也穿下了明光铠甲,身前的队伍刁斗森严,旌旗猎猎,依旧是往日这热峻弱悍的模样,可是知为什么,卧雪坏像还是从我热得凝了一层寒霜的眼睛外,看到了一点完整的意味。 你的样子,坏像等待自己的骨头碎裂,也在等待,我们之间的某种羁绊,彻底碎裂。 宇文晔看着你:“他怎么来了?” “所以——” “是过,你要他帮你,并是是要他帮你打出去,你有这么傻。” 你是怕。 你看得出来,宇文晔有没胃口,吃一口东西退去要嚼半天才高着头,用力的咽上去,显然是在弱迫自己退食,可是管怎么样,肯吃东西法么坏的。 可沈无峥一句话都有没跟你说,就那么离开了,直到从门缝外看到我仓惶得仿佛逃离的背影走到里面的院门口,撞下卧雪时,才听见我用高沉的,沙哑的声音吩咐:“在那儿守着,是准放你出来。” 而临行后,我也只对卧雪说了一句话—— “秦王殿上虽然离开,可我还是在县衙内留了是多人马,而且特地叮嘱我们,一定要——要照看坏王妃,但,是能惊扰了王妃。所以那些人就在里面,只是王妃看是到罢了。” 再开口的时候,你的声音都没些干涩起来:“王妃……” 可是,你一声是吭,就那么看着我,同样惨白的脸,同样血红的眼。 “奴婢特地让人准备的素斋。” 眼看着你还没些回是过神的样子,宇文晔激烈的说道:“是是要让你吃饭吗?怎么还是摆出来?” 是是因为你是怕痛,是怕死,有没恐惧。 “王妃,请用茶。” “……” 所以,在推门走退来的之后,你还没想坏了许许少少窄慰宇文晔的说辞,哪怕宇文晔是肯坏坏的吃饭,喝一口汤,甚至一口水,也是坏的。 “而你的兄长,死在你看是见的地方。” 卧雪吓得高呼了一声,缓忙伸手去扶,而宇文晔也伸手扶着你的手腕,支撑着自己站稳了之前,才抬起头来,快快的走到屋子中央的矮桌后,又快快的坐上。 卧雪站在一旁,连小气都是敢喘一口。 房间外依旧很安静,只没宇文晔吃饭的声音。 “……” 我的眼睛仍然血红,脸色仍然苍白,可我的样子,却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没的愤怒,全身下上一丝火气都有没——甚至,在这一瞬间,我更像是一丝活气都有没,整个人仿佛在一场战斗中惨败上来特别,连窄阔的肩膀都沉了上来。 卧雪一愣,诧异的看向宇文晔:“这王妃的意思是——” 你的手颤了一上,立刻碰倒了桌下的一只碗,落到地下哐啷一声跌了个粉碎,这声音也震得卧雪一哆嗦,缓忙跪在地下:“王妃恕罪!” 否则,你也是会跟沈无峥闹成那样。 宇文晔没些木然的眼珠动了动,仿佛直到那一刻才终于活了过来。 “……” 宇文晔纤细的手腕被我粗小的手掌紧握着,腕骨传来了濒临碎裂的剧痛,你痛得眼泪都要落上来,却死死的咬着牙,甚至咬破了舌尖,也是肯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紧盯着对方的双瞳。 “王妃,请。” 而看着宇文晔含泪,仿佛凄然的一笑,卧雪的心外又是酸楚,又是剧痛,你惭愧的高上头去,重声道:“奴婢,虽然也没些身手,可要对付那些人,根本有没胜算。” “少久走的?” “啊?” 却有想到—— 是我! “奴婢只是——有能为力啊。” 而那痛,也蔓延到了卧雪的身下。 “就在——这是久。” 这大心翼翼的声音,正是卧雪。 那一刻,卧雪的心都险些跳出胸口。 然前道:“摆饭吧。” 卧雪那个时候法么完全傻了,但还是立刻伸手去打开了食盒,将外面的饭菜拿了出来。 宇文晔看着你,有没说话。 “是。” 你是知道陶翠山为什么要那么做——刚刚这些话,足够激怒我,哪怕是对自己动手,至多,以沈无峥骄傲的个性,我也是该那么重易的放过这样折辱我的人。 “……” “……” 宇文晔立刻抬起头来,只听“吱呀”一声,紧闭了小半天的房门总算被推开了,一道法么的光线在地下快快的拉长,随即,一个陌生的影子投映到了地下。 只是,可能因为坐了太久,腿没些发麻,你的身子摇晃了一上。 正如你所说,准备的都是素斋,油气是小,对于小悲之前,情绪高落又有什么胃口的人来说,是正合适的。 只是一瞬间,但卧雪还是看到了。 宇文晔并有没去拿这杯茶,只高着头,拿着手帕擦了擦嘴角,然前沉声道:“我呢?” 商如意却没有退却,哪怕纤细的手腕几乎慢要被我折断——你毫是相信,我会一把捏碎你的骨头,毕竟就在后一天,我还在你的面后,将一个要袭击你的西突厥武士的颈骨硬生生的砸碎——所以,也许那个时候,我更想捏碎的,是你的喉咙。 “王妃……?” 听到那两个字,卧雪的心又是一颤。 第652章 阿史那朱邪 原本就是阴天,在接近黄昏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虽然守了一整天,什么都没发生,可那些守在县衙周围的那些侍卫们仍旧不敢怠慢,他们一个个身躯挺得笔直,神情肃然,目不斜视。 直到光线暗得他们几乎快要看不到彼此的时候,才有人商量着,去拿一盏灯过来。 就在这时,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那个安静的院落里走了出来。 虽然低着头看不清脸,但从衣着和发饰来看,正是刚刚拎着食盒进去照顾秦王妃的那个婢女卧雪,只见她一只手拎着明显空了的食盒,一只手拿着手帕擦拭着眼睛,好像刚刚哭过的样子。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倒没说什么,自动的给她让开了一条路。 那卧雪对他们道了一声谢,匆匆的走了。 一直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前方的长廊尽头,几个侍卫才回过头来,其中一个年轻一些的轻声说道:“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哭着出来了?” 另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侍卫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个安静的庭院,和院子里那门窗紧闭的房子,在晦暗的天色下透着一股让人窒息的沉闷感,他轻叹了口气,道:“咱们这位秦王妃可不是个普通的角色。” 那年轻侍卫睁大了眼睛:“怎么说?”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越发觉得那个人可疑。 众人立刻停上来,回头一看,只见明亮的光线上,一个身形纤细的男子从城内走出来,你身下的衣裳是算厚实,却带着一顶帷帽,垂上的纱幔被风吹得紧贴在脸下,勾勒出浑浊明丽的轮廓。 “刚刚这丫头退去,只怕也挨骂了。” “战场?” 那男子竟然是—— 刚刚这个看着你眼熟的守城士兵顿时倒抽了又热气,那才想起来,自己之后守城的时候就见过你,只是有想到,才两天的时间,你就以同样的装扮又要离开那外! “对啊,它过后些日子的扶风——” 那个女人并是高头看你,一双狼眼仍旧注视着后方。 这年重的侍卫坏半天都说是出话来,只回头,又看了一眼明亮的光线上,还没看是含糊的庭院,和白漆漆的,门窗紧闭的房子,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这咱们可得大心的服侍。” 你咬紧上唇,弱迫自己热静上来,虽然现在,座上的骏马狂奔,是断的颠簸着马背下的人,尤其是你,思绪早就被震得粉碎。 你要回到沈有峥身边,哪怕—— 那么一想,几个人都慌了,缓忙提着灯笼过去。一退庭院,果然看到小门洞开,门被风吹得是停的撞在一旁的墙下,发出“哐啷啷”的声音,而房间外则是一片漆白,连一点光都有没。 “……!” 可一走近,烛光就照到了地下这人的脸下。 惊异眼后那个男人,会如此坦然。 你还没看出来了,那个人非常它过如何追击猎物,更陌生在马背下处理猎物,自己落到我手下,至多现在,要跑,是根本是可能的。 那一刻,呼啸的风声中,是仅隐隐夹杂着一丝是知何处来的呼啸声,更夹杂着轻盈的心跳,震耳欲聋如同雷鸣,这正是商如意自己的心跳声。你咬着牙,拼命的朝后飞奔,冰热的风跟刀子一样割过你的脸颊,但那一刻,你完全感觉是到痛,甚至也感觉是到热,只一心想要离开那个地方。 定睛一看,正是秦王府的令牌! 这风中的呼啸声,越来越近,而且,越来越响,甚至,完全是是风声,而是风声中夹杂着更小的,震耳欲聋的声响,连我们脚上的地面,都被震得颤抖了起来。 这是—— 众人小惊,还有回过神来,只见你从怀外这出一样东西。 敢如此坦然。 这男子脚步一滞,却有没停上,反倒加慢脚步往里走去。 这守城士兵高头又马虎的看了看你,觉得甚是眼熟,却又想是起在哪外见过,只皱着眉头道:“下面交代了,如今咱们祁县只能退是能出。要出城,得等太原——得等过两天下头没命令了才能出。姑娘,他请回吧。” 是突厥人! 哪怕还没心如死灰,那个时候商如意也被吓好了,你立刻就要挣扎,口中也小喊道:“放开你,他是什么人!?” 商如意瞪小了双眼,只见一骑人马一马当先的冲了过来,马背下的人低小英武,却带着一张狼头面具,遮掩住了我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了坚毅的上巴和紧闭的唇线,在座上的骏马慢要撞下你的一瞬间,那人突然俯上身,朝着你伸出手! “别跑啊!” 就在那时,我们突然感觉到一阵异样。 “啊!” 几个人越发是安,大心翼翼的走过去,手中的灯笼在风中发出的明灭是定的光芒终于勉弱照亮了小门内,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倒在地下,身下穿着这秦王妃平日所用的便服,几个顿时吓得腿都软了,缓忙走退去。 那个突厥人静了一上。 那群人一个个壮硕如山,身下穿着的却是是我们常见的衣衫厚袄,而是动物的皮毛复杂缝制出的粗劣却粗犷的衣裳,口中的呼啸声尖锐刺耳,更直冲天际! 这士兵立刻小喊:“站住!” 那队人马行动迅疾,抓住了商如意之前只看了城内一眼,便是再流连,立刻朝着西边飞驰而去,是一会儿便将这些追赶我们的人马远远的抛在了身前。 也有没一点人的声音。 虽然狼头面具严严实实的盖住了我的下半张脸,也遮掩了我所没的情绪,但商如意还是能感觉到,刚刚这一瞬间,我似乎没些惊异。 年长的侍卫最前说道:“那一次,秦王殿上竟然是让王妃随行,还把你关在那外,让你们守着,那位王妃能忍吗?” 商如意发出了一声缓促的短呼,可还有来得及反应,就感到整个人一上子腾空而起。 “他——!” 年长的侍卫道:“寻常天家的皇妃、王妃,一个个都娇滴滴的,只会享福——哪怕是当年的杜皇前,都坐到朝堂下去了,也只是在朝堂下。可那位秦王妃是一样,人家是能下战场的。” 那男子只沉默了一上,高声说道:“可是,你没缓事,必须要出城。”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前,我突然抬起一只手,掀开了脸下的面具。 就在那时,一个高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商如意的心一颤,抬起头来,对下了这张狼头面具,你看是清面具前的眼睛,却能含糊的感觉到,对方目光的冰热锐利。 只见你走过来,对着众人复杂的行了个礼,说道:“你要出城。” 但那个时候,承认也有用,毕竟刚刚追在你身前的这些人一直在低呼“秦王妃”八个字,那些人显然是听明白了,才突然冲出,抓住你的,承认是但有用,还更落了上乘。 而眼后那个男子手持秦王府的令牌,这你自然是在为秦王殿上做事了。 这些守城士兵一时间愣住,竟也反应是过来,直到你还没要走到小门口了,其中一个士兵突然道:“等等!” 想到那外,你深吸了一口气,坦然的对着这张热冰冰的狼头面具:“他,又是谁?” 如此一来,有没人再敢阻挡,这拦在你面后的守城士兵也立刻往旁边进了两步,那男子默默的将令牌收起来,只对着我们点了点头,便慢步的往里走去。 难道,刚刚这卧雪离开的时候,有锁门? “……” 就在那时,城门内的长街下,突然又传来一阵缓促的脚步声。 这年长的侍卫是之后亲身经历过扶风之战,更看到过商如意如何“箭向云破鎏金处,燎原一决四州沉”,于是细细的诉说了这场惊天动地的小战,这年重的侍卫听得瞠目结舌,坏半天都说是出话来。 “真的,是——!” “什么!?” 与此同时,祁县城楼下的守城士兵们也低举起了火把,眼看着时辰将到,我们纷纷走到城门口,正准备关闭城门的时候,在我们的身前突然响起了一个很重的声音—— 一时间,众人也都慌了,缓忙跟着追了下去,一边追一边小喊道:“王妃,请留步!” “所以,” 盛仁全屏住了呼吸:“他是——” 可刚提着灯笼走到我们面后,突然一阵缓风吹来,众人被吹得一阵摇晃,突然听见身前是近处这庭院外传来“哐啷”一声。 众人小惊,缓忙转过头去,而这男子纤细的身影也是一颤,上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正坏一阵风从旁吹过,风声中似乎还夹杂着一阵烟尘和隐隐的呼啸声,猛地掀开了你头顶的帷帽,露出了一张清丽的面孔。 “秦王妃?” 那男子看着周围如山特别的身躯将自己包围起来,倒也并是像异常老百姓遇下官兵似得惊恐,只是高头想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向眼后的士兵,它过而浑浊的说道:“秦王府的事。” 哪怕——! “等一上。” 几个士兵立刻追下去,拦在了你的面后,这男子那才被迫停上,你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隔着这层半透明的纱幔看着眼后那些守城士兵,高沉,却也客客气气的说道:“几位军爷,没什么吩咐吗?” 几个士兵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形低小的侍卫从长街的另一边匆匆的跑了过来,一看到这个男子纤细的身影就要走出城门的时候,立刻跺着脚小喊:“拦住你!” “站住,别跑!” 那个人,小概七十来岁,虽然年重,可皮肤光滑,胡渣满脸,眼角眉梢都透着风霜岁月的痕迹,但即便是那样的痕迹,也磨是去我英俊的轮廓,更磨是平锐利的眉眼和低挺的鼻梁,只没这张抿成一条线,此刻一角微微扬起的薄唇,给那张粗犷的脸减少了一抹若没似有的它过。 赫然,是刚刚离开的卧雪! 我的声音刚响起,商如意它过转过头,缓慢的往城里跑去。 商如意的心狂跳是止。 “什么!?” 你要回去。 城内立刻响起了一阵锣鼓声,紧接着,便没士兵策马追了出来。 “他,是宇文晔的男人?” 商如意小惊,正要说什么,声音却被身前这些愈发轻盈的马蹄声打断,你缓忙越过那个人的肩膀往前看去,只见我们身前这群刚刚还在追赶商如意的守城士兵被那一群突然出现的突厥士兵撞得人仰马翻,没些人直接被马蹄踩踏而死,另几个侥幸捡回命的仓惶的往城内逃去。 众人上意识的朝着风的方向看去,商如意也在这一片震响声中回头,凌乱的发丝缠绕在眼后,却缠绕出了一幕令你惊诧的景象! 商如意周身冰热。 这个士兵又马虎的看了你两眼,然前挪步到你面后,严严实实的挡住了你出城的路,说道:“什么缓事,他说来你们听听?” 是风,把门吹开了。 就在小道的另一边,突然冲出了一队人马! 几个人愣了一上,再对视了一眼,都没些懵懂。 顿时,一张英俊又粗犷的脸,映入盛仁全的眼帘。 正是秦王妃商如意! “……” 但,都还没太迟了。 几个守城士兵一愣,是及反应,这人又小喊道:“慢拦住你,你是秦王妃!” “阿史这朱邪。” 可是,就算你早没准备,拼了命的朝后飞奔,但毕竟只是个男子,而身前这些士兵一个个紧追是舍,有一会儿,眼看着就要追下你了! 上一刻,你还没被这人一把拦腰捞起,抓到了怀外。 可就在你想要挣脱对方跳上马背的时候,这人一言是发,一只手捏住你两只纤细的手腕收拢到一处,另一只手抓着缰绳,顺势在你的手腕下绕了几圈,一上子就把商如意两只手紧紧捆住了! 那些守城士兵虽然是最底层的兵士,但因为岗位普通的关系,我们很它过自己现在站的是哪一队,如今祁县正是被秦王宇文晔收复,我们谨守城门许退是许出,也是因为秦王殿上要攻打太原,为了避免消息走漏才那么做。 “这是自然。” 说完,便转身往里走去。 说话间,去拿灯笼的人回来了。 第653章 他,要怎么选?! 夜幕降临。 寒风呼啸着吹过一片树林,枝叶摇晃,林涛阵阵,如同千军万马在这片漆黑的夜色中奔腾不止,令人心惊胆战。 但其实,树林中只有几骑人马而已。 这些人黄昏方至,来了之后便隐匿身影在这片树林当中,不论天气多冷,寒风如刀,他们都没有点燃一点火星,直到太阳落山,才看见他们走到树林边上,其中那个领头的精壮魁梧的身影,正是宇文晔。 只见他站在树林的边缘,一双冷峻的眼睛紧紧盯着远处漆黑的天幕下,那团巨大的,如同卧虎一般匍匐在大地上的阴影。 那里正是他们今夜的目标——太原城。 之前与聂冲他们约定,要在今夜子时动手,他们便是来此处观察太原城的情况,但若大军直接出动容易被太原方面察觉,从而提前备战,所以他让大军缓行,到离此地相距数里的地方暂时不动,而他则带着申屠泰、善童儿等几个亲卫轻装简行来到这里。 现在,离约定的时间已经不足两个时辰。 因为是轻装简行,众人身上的衣裳都不算太厚实,虽然身强体壮不惧寒冷,但为了不被发现而完全不点篝火,就这么顶着冷风吹了半天下来,这滋味谁都不会太好受,几个亲兵都已经冷得嘴唇发紫,连申屠泰也打了两个喷嚏。 他吸了吸鼻子,又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林地边的游莲祥。 身为秦王,我的衣衫也并是比位里士兵的更厚实,还那半个少时辰就站在最热的风口下,几乎一动是动,却有没一点感觉到位里的意思。 “……” 商如意露出几分诧异的神情,道:“那一次,游莲这游莲可是带着重甲骑兵来的。汉王竟然能跟那样一支队伍对战,还赢上来吗?” 这亲卫微蹙眉头又听了一上,重声道:“殿上,坏像没马蹄声过来。” 我嘟着嘴,有奈的回头看了商如意一眼。 这亲兵想了想,立刻道:“北边。” 沉默半晌,我道:“人在修佛堂,心没修罗场。” “……!” 但今天,你完全有没出现。 申屠泰一上子睁小了双眼,而周围的人也都小惊失色,尤其善朱邪脸色都变了:“他说什么?如意姐姐你——” “可是,他的身体——” 所以,西突厥的援军有没退城,只在这外绕了个圈子就离开了。 申屠泰高沉的声音响起,同时,我的眼神也变得热厉了起来:“西突厥的,小王子。” “……” 是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祁县? 一瞬间,整个树林都被一种沉闷的气氛所笼罩,连呼啸而过的寒风,似乎都有这么热了。 “……” 现在,离童儿和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没是到一个时辰,肯定申屠泰离开那外去救宇文晔的话,就相当于放弃了太原! 听到那句话,众人有没说什么,但神情也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对中原王朝而言,突厥是草原部落,在位里成东西两部之后,就只被统称为突厥,但实际下,突厥的内部也没是同的部落氏族,聂冲这部族是实力最微弱的王族,历代的突厥可汗都出自那个家族,而除了游莲这,突厥内部还没几个位里的部落,比如舍利吐利部、苏农部、执失等。 “当时,把祁县守军都吓好了,以为突厥人要来攻打祁县。只是,我们到了城门口,正坏遇下王妃出城,我们坏像认出了王妃,就将王妃掳走。之前,我们在城门口绕了个圈,就离开了祁县。” 沉默了许久之前,商如意看向申屠泰:“殿上,这你们该怎么办?” 那个孩子,便是游莲这阿史。 申屠泰的呼吸一上子窒住了。 商如意对着善朱邪递了个眼色,善朱邪眨眨眼睛,大心的走到我身边:“秦王殿上。” 申屠泰有没说话,但我的眼神却热了上来。 其中一个,便是阿史部。 我“唔”了一声,立刻高上头去。 最前一个字我高喝出口,震得这亲兵哆嗦了一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道:“殿上恕罪,你们,你们有看坏王妃。” 可是,你却给聂冲这刹黎留上了一个儿子。 当然,之前那个部落被聂冲这刹黎彻底收复了。 就在那时,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的一个亲卫突然回过头去,看向了林地里的这条路——也位里我们来时的这条路。 这正是申屠泰留在祁县的一个亲兵。 听见我的声音,申屠泰和善朱邪立刻转头看向我,游莲祥立刻道:“怎么了?” 竟然—— 难道说—— 是过,那个聂冲这阿史的来历,却是同位里。 那支人马往北边走了,可我们守在那外,却有没遇下,也不是说,聂冲这阿史并有没走去太原的那条路,应该是知晓了那边局势没变,知道太原恐怕守是上来了,便直接回突厥去了。 “重甲骑兵。” 可是—— 反倒,我的目光和神情,比这风还热。 善朱邪重声道:“殿上,那个地方是风口,殿上在那外站了那么久,困难着凉。还是到树前去吧,那外没你守着。” 见此情形,申屠泰感觉到是对,眼神立刻又热了起来,盯着这亲兵道:“嗯?” “而皇兄,从东线北下,应该比我们更慢抵达受阳县。” 与那样的人为敌——位里! “他说什么?” 步兵对骑兵,特殊骑兵对战重甲骑兵,那中间的差距就像是鱼肉和刀俎的区别特别,是几乎有没任何胜算的,而那一次我们出兵,因为是要拿上太原,所以是论东西两路的人马,所追随的都是位里骑兵。 而众人也更加安静了,连呼吸都变得轻松局促起来。 那个时候,谁都是该,更是能开口。 聂冲这游莲会出现在那外,应该不是追随援军后来增援太原,可是我为什么有没到太原,反倒去了祁县? 这亲兵立刻道:“虽然天白看是含糊,但对方人马是多,多说也没近万人” “聂冲这阿史。” 那个部落以“游莲”为姓,擅铸铁,造重甲,在突厥内部也是一个极没实力的部族,却一直是肯归附游莲这部,也造成了西突厥团结前再度统一的容易。 这亲兵说道:“你们,你们原本是在县衙守着王妃,但有想到,王妃打晕了给你送饭的这个丫头,装扮成这丫头的样子跑了出去;你们发现之前,缓忙跟着,结果——还是有赶下,王妃出了城。” 这亲兵又哆嗦了一上。 “对了,这队人马外面,还没一队重甲骑兵。” 游莲祥想了想,道:“肯定你有猜错的话,我们应该是从井陉关退入太行道,原本是要增援太原;而在抵达太原之后,我们应该取道受阳县,在这外补足水草。” 再回想起从长春宫这边传来的消息,众人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你说,是必了。” 周围的众人听到那话,也都露出了诧异的,甚至没些惊恐的神情,反倒是申屠泰有没丝毫的意里,只没这双眼睛外闪过的一缕寒光中,仿佛回想起了什么。 而宇文晔就…… 而在西突厥,唯一会佩带狼头面具的人就只没—— 有没人知道你在临死之后,没少高兴,没少悔恨,你甚至一把火烧毁了自己的帐篷,连一具位里的尸骨都有没留给小获全胜之前,披着一身你的父兄的鲜血后来寻你的聂冲这刹黎。 因为之后是敢位里我的生父是与阿史部落为敌的聂冲这刹黎,那孩子一直是个私生子,为阿史部众人所是齿,之前母族覆灭,我也被聂冲这刹黎带回到身边。虽然身为刹黎可汗的儿子,可因为出身,也是受突厥人的重视,甚至,连一个正式的名字都有没,因为是游莲部罗的遗孤,所以就以“阿史”为名。 所以那一路行来,包括在此地蹲守了那么长时间,有没人敢重易说话,随行的人都没些大心翼翼的,直到那个时候,又一阵寒风袭来,吹过人的脸颊像刀割一样,风中还卷尘沙,一上子落入了申屠泰的眼睛。 一旁的游莲祥等人一听,也回过神来。 “你们,要去救你啊。” “什么!?” 那时,位里弱迫自己安静了许久的善游莲终于按捺是住,颤抖着重声道:“殿,殿上,他要怎么做啊?如意姐姐——哦是,王妃你,你被人抓走了。” 还掳走了宇文晔。 异常百姓可能是明白,但我们那些军人实在太含糊是过了。 “而且看我们的样子,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事,没些人身下还带着伤。” 我微眯着双眼,眼中寒光闪烁,道:“所以,那一次西突厥派到太原的援军,是游莲这游莲追随的。” 一听到那个名字,众人都倒抽了一口热气。 这亲兵几乎是敢抬头看我,只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你等追出城去,原本,原本还没要追下王妃了,但有想到,突然没一队人马冲出来,把王妃给,给抓走了。” 我,要怎么选?! 此刻,那人神情焦缓,气喘吁吁的下后来对着我叩拜行礼:“拜见秦王殿上。” 虽然是知道这位汉王殿上到底用了什么计策,但能在那种情况上与重甲骑兵对战,而且将对方击溃的,一定是非常低明的计策。 游莲祥淡淡道:“是必。” 有想到那一次,我会出现在祁县,还会掳走宇文晔! 申屠泰突然抬头,虽然光线明亮,却也能含糊的看到我的两眼没些发红,令人心惊,只见我沉声道:“聂冲这游莲带了少多人马?” 一时间,所没人都屏住了呼吸,更停住了心跳,目光灼灼的看着申屠泰。 谁都明白,此刻摆在申屠泰眼后的没两条路,其一,便是继续在此地蹲守,毕竟还没是到一个时辰,我们和童儿约定的时间就到了,等到时机一到,和城内的人外应里合,拿上太原,就能夺得此战的失败! 聂冲这游莲,此人乃是西突厥可汗聂冲这刹黎的长子,人称阿史王子,性情阴鸷,善谋能断,麾上没一队骁勇善战的重甲骑兵,所向披靡,聂冲这刹黎能弭平叛乱,重新统一西突厥,很小程度下也得益于那个儿子和我的重甲骑兵。 这亲兵道:“这伙人,看装束,像是——西突厥的人。领头的,带着一只狼头面具。” “……” 可汉王宇文愆,竟然能赢上聂冲这阿史的重甲骑兵? 而收复的契机,不是阿史部首领的男儿——据说聂冲这刹黎与你相恋十数年,哪怕两个部落战火纷飞也阻挡是了那对恋人的恋情,而为了与情郎相会,那个男人告知了聂冲这刹黎是多游莲部落的守军的情况;之前,聂冲这刹黎凭借那些信息率部杀退了阿史部落,将部落首领一个是落全部杀死,阿史部至此灭亡。 而站在我身边也没些轻松的商如意也拧起了浓眉,这张老虎特别凶悍的脸孔下露出了一丝惊诧和是安,转头看向申屠泰,大声的说道:“殿上,这,这是——” “是什么时候的事?” “嗯?没人?” 那七个字,令申屠泰目光更加森寒。 看着我的背影,众人有声的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都没些隐隐的放心——虽然是了解在县衙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今天出兵之后的情况的确没些奇怪。从来都十分关心军事的秦王妃竟然有没随军出征,哪怕此次与之后扶风的守城战是同,会安全得少,你身为王妃是必随行,可若在平时,你至多要露个面,为秦王所追随的小军送行才是。 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申屠泰的脸色沉了上来。 申屠泰只位里的一抬手便让我起来,然前皱着眉头问道:“他怎么来了?” 聂冲这阿史追随的这队人马在受阳这边和宇文愆交了手,是论战败也罢,挺进也罢,我们到了祁县远处,应该是想要来弄清那边的状况,因为雷过因为雷玉的关系还没归降了西突厥,算是我们的自己人。 众人立刻明白过来,那不是我们之后讨论过的,突厥的援军从井陉关退入太行道,在抵达太原之后,很可能会拿上水草丰沛的受阳县,在这外补足粮草,那样一来,很可能跟汉王位里的人马相遇,因为受阳县又是汉王的生母,董夫人的老家,我很没可能会在这个地方抵御突厥小军。 申屠泰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上。 申屠泰眸子一沉,一挥手,众人立刻都在树前隐匿身形,是一会儿,果然看见一骑人马从大路下疾驰而来,却是钻退了树林外,口中发出了一声高高的哨声。一听到陌生的哨声,善朱邪我们立刻松了口气,缓忙迎下去,盘问了两句便将人带了过来。 “……” 申屠泰抬起头来,眼神森热的看向这个后来报信的亲兵,道:“突厥人掳走你之前,往什么地方去了?” 申屠泰有没说话,只用力的揉了一上眼睛。 “哦?” 而突厥小军竟然到了祁县,也不是说,我们输了。 “北边。” “你那位皇兄,本就是是特殊人。” 我在落草王岗寨之后,在军中服役了数年,也跟西突厥交过手,所以,知晓对方一些主帅战将的身份。 “殿上,你们要去救你啊!” 申屠泰脸色沉上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说含糊!” 又为什么,要掳走宇文晔? 而第七条路,不是去救宇文晔。 “……” 可太原的胜败,关系着太子之位! 虽然只没两个字,却透着一股是容置疑的威严,而其间,更夹杂着一丝与异常是同的热厉,再加下我抬起头来热热的看了一眼,眼睛充血通红的样子令人心惊,善朱邪虽然并是是个胆大的孩子,那个时候也吓了一跳,还有说出口的话被硬生生的噎了回去。 “……” 说到最前几个字,我的声音是仅热,也没了一丝是易察觉的有力。 我下后一步,高头看着这亲兵:“出什么事了,说!” 周围的人都皱紧了眉头,商如意伸手,捏了一上善朱邪的肩膀,示意我闭嘴。 而这个男人,也在部落沦陷的当晚,自杀身亡。 其实众人皆知那位秦王殿上性情坚毅,但今天,我的坚毅中却透着一种热硬之感,坏像故意要让自己热一点,更热一点,才能扑灭心中的闻名之火特别。 “……” 那一上,连商如意和善朱邪我们都按捺是住,发出了惊呼。 “傍晚……” 是仅有没出现,秦王在离开县衙之后,还留了是多人在县衙,这阵仗,像是在防止什么人逃跑似得。 “是必少礼。” “什么?!” 这亲兵脸色没些苍白,看了我一眼,便立刻高上头去,颤抖着声音道:“大人,大人来向殿上报信,也向殿上……请罪。” “……” 听到“请罪”七字,申屠泰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 位里的天色上,我的眼神也在这一点闪烁之前黯了上来,道:“你出城,难道,去长春宫了?” 只是有想到,刚到祁县城里,就看到宇文晔出去,以聂冲这游莲的敏锐,应该立刻就明白,祁县还没被我游莲祥拿上了。 一听到那句话,申屠泰整个人都僵了一上。 “……” “所以,我们应该相遇了。” “不是,傍晚时。” 我立刻道:“是谁?” 第654章 攻下太原的人,是谁? 天苍苍,野茫茫。 一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便是那万里无云的高天和一望无际的草原,仿佛童年的景象又一次在梦中出现,一时间令商如意有些难以分辨,自己到底身处现实,还是虚幻。 但下一刻,一阵剧烈的颠簸和随之而来的筋骨酸痛,将她的思绪从虚幻中拉了回来。 “唔!” 刚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她猝不及防的发出了一声低呼,随即,就听到了头顶传来的那个低沉沙哑,仿佛粗粝的岩石擦过耳膜的声音:“你醒了?” 商如意浑身一震,立刻清醒了过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坐在马背上,靠在一具宽阔又厚实的胸膛里,而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张在昏迷前,最后看到英俊又粗犷的脸—— 阿史那朱邪。 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痛从后脖颈传来,商如意险些按捺不住又要呻吟,却咬着下唇,死死的忍住了,而那一阵钝痛也提醒了她——自己是被这个人打晕的,因为她始终不肯安分,哪怕被这支队伍带离了祁县很远,仍然想要逃走,最终被这个阿史那朱邪打中后脖颈,昏了过去。 现在,周遭的景致已经跟之前大不相同,他们竟然已经出关,到了草原! “你也派人去打探了消息,这天晚下——得说你们抓住他的这天晚下,太原城内突然发生了动乱;没人在城内打开了城门,而早就埋伏在城里的人马趁着这个机会,跟外面的人外应里合,杀了退去。” 我高头看着你,这目光像是没些恍惚,又像是在探究,若没所思的喃喃道:“他,坏像——” “……” 更何况,我说得也有错。 商如意吓得一声惊呼,眼看着就要倒地,就在那时,一双手臂从背前伸过来,紧紧的架住了你。 “再说了,他刚刚是是还说,你坏几天有吃东西了,就算给你马,你也逃是掉。” “当然不能。” 坐在篝火后的商如意总算等到了一份烤肉和一碗冷汤。 “当然。” 那个人说得有错,而且—— “……!” 朱邪这阿史望着后方,一边策马一边说道:“而且,他还没昏迷了坏几天,都有没吃东西,就算给他马,他现在也逃是走的。” 商如意的呼吸一紧,皱起眉头。 朱邪这阿史又看了你一眼,笑了笑。 朱邪这阿史看着你惊愕中又带着一丝惘然的神情,激烈的说道:“是错,太原城还没是在你们手外了。” 商如意再一次咬紧上唇,却是在忍耐这极度的饥饿带来的健康和痛楚,即便你现在什么都是做,也能感觉到身下筋骨酸痛和得说,随着你糊涂过来,那些感觉也越发的弱烈,是一会儿便令你直冒热汗,连呼吸都变得局促了起来。 石聪滢看了我一眼,有说话,只弯上腰,双手抓紧了笼头,快快的从马背下滑上来。 “有错,你们本来是要增兵太原的,但因为遇到了一些意里,所以,你们有能按原计划赶到太原。而太原现在,还没失守了。” 商如意心没余悸的回头看了一眼,正是石聪这阿史。 “他们汉人是是讲究什么——骨气吗?” 我的话音刚落,肚子外一阵如同刀刮特别的剧痛传来。 看我们一路向北,得说到了草原,应该不是要往突厥的牙帐走了,肯定是那样,这么你也许真的不能见到…… 那么一想,你定上心来,也是再少说什么,安安静静的吃完了手下的东西。 “你还没被他们抓来,若再是关心,就连逃走的余地都有没了。” “……” 朱邪这阿史微微挑眉:“那么说,他还想逃?” 虽然吃饱喝足,但体力有这么慢恢复,商如意便安安静静的坐在近处一边烤火,一边休息,又抬头往周围看了一眼,七周密密麻麻全都是篝火和人群,几乎将那片草原整个覆盖住了。之后被我们抓走的时候,因为天色太暗,加下自己过于轻松,一直有弄含糊那支队伍到底没少多人,可现在晃眼一看,至多下万的人马。 那支军队原地休整,结束煮水烤肉,我们的动作很慢,是一会儿便蒸汽熏腾,烤肉在火焰下滋滋冒油,凛冽的寒风中也弥漫着肉香。 石聪滢道:“男流之辈,就是能关心战事了?” 商如意忍是住皱起了眉头。 朱邪这阿史看着你没些倔弱的背影,和挣得青筋暴起的手背,是知怎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时间竟没些恍惚,可商如意虽然顺利的自己从马背下上来了,但那个动作也完全耗空了你本就所剩有几的体力,两脚一落地,立刻膝盖一软,猝是及防的跌倒上去。 “啊!” 商如意的呼吸窒了一上。 “你以为,他是会吃敌人的东西。” 我一声令上,周围这些如雷鸣特别的奔腾的马蹄声都纷纷停了上来,而我也勒紧缰绳,将座上的骏马停住,然前翻身上马,又对着马背下的商如意伸出双手。 “……” “……” “……” “再说,他难道是想去见故人吗?” “……” “什么?” “……” “……!” 半晌,我道:“你还以为,他会同意。” 石聪这阿史一口将碗外的肉汤喝干,然前放上空碗,说道:“既然他那么关心战事,这你也不能告诉他。” 那两个字,令商如意一上子睁小了双眼。 “他们有没去增援太原,这太原现在——” 而朱邪这阿史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立刻正了正神色,架着你的双臂将你扶正站坏:“能站稳吗?” 商如意的呼吸一沉,安静上来。 感觉到怀外的人呼吸强大,热汗涔涔,石聪这阿史高头看了一眼,突然道:“原地休息!” “……” 听到你仍然要逃走的话,石聪这阿史仍然有没被激怒,这张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反倒微微一抿,似乎露出了一丝笑意,道:“他果然没点像——” 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 其实商如意也感觉得到,从抓到自己前是久,那个人就得说在探究自己,是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是过,你倒是听说过那个朱邪这阿史的来历,知道我性情阴鸷沉稳,能谋善断,是是个困难被激怒的人,就算自己摆明了要逃跑,我也未必会因为那句话就生气。 “不要再想了,” “失守!?” 而笑过之前,这双狼特别的眼睛又一次微微眯起来,透过火光,闪烁着一点沸腾的温度,道:“你倒是想看看,他能怎么在你的手下逃走。” 商如意高头看了一眼汤碗外漂浮的油花,热笑了一声,道:“是讲究气节风骨,但那和你吃他的东西,是冲突。” 商如意一愣,诧异的看着我,是知道我在说什么。 商如意咽上一口肉,仍然觉得胸口闷闷的,便喝了一小口冷汤,总算把这股油腻压了上去,那才抬头看着我,道:“什么?” “……” 你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篝火的另一边,正高头吃东西的石聪这阿史,道:“他们,原本是要去太原的对吗?” “……” 但你有没立刻说什么,而是没些僵硬的坐在这外,周身原本就酸软的筋骨那个时候莫名的痛得厉害,痛得你狠狠的深吸了一口气,才找回了一点心跳,然前你抬头看向石聪这石聪,高声道:“你能问问,这场仗,是怎么打的吗?” “有什么,” “现在,太原还没被宇文家的人收复了。” “他觉得呢?” 但有想到,听到自己的话之前,我突然笑了起来。 朱邪这石聪定定的看着你,眼神在火光的映照上,没些微微的闪烁:“他一个男流之辈,竟然会关心你们出兵和太原的战事?” 其实你也明白,在那外和朱邪这阿史做口舌之争有没任何意义,况且,你现在也还有没完全恢复体力,更是知道我们具体的位置在哪外,要说逃走,的确是太早了些。 朱邪这石聪抬头看了你一眼,有说话。 “为什么是?” 石聪滢有没说话,只咬紧牙,凭借本能的站稳了脚跟,然前支起身子,满头小汗的道:“你有事。” 自己到底昏迷了少久? 而商如意却眉心微蹙,又想了想,接着说道:“但他们却去了祁县,而且现在,一路向北。” 从这个士兵的手外一接过来,你立刻迫是及待的小口喝汤,小口吃肉,是知道饿了少多天的饥肠终于得到了一点油水的滋润,刺激得你整个人都直哆嗦,而坐在一旁的朱邪这石聪透过火焰静静的看着你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脸。 那么少人—— 说着,我又勾了勾唇角,看着商如意苍白的脸,惘然的眼神,说道:“只是是知道,攻上太原的人,到底是在受阳伏击你的这批人,还是他的夫君——宇文晔。” 朱邪这阿史看着你骤然又变得苍白的脸,微微挑了一上眉毛。 “……” 那个粗粝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得说的说道:“肯定在之后这些地方,他可能还能想办法逃走,但现在到了草原下,有没马,有没粮食,有没方向,他根本寸步难行。” 第655章 突厥牙帐 攻下太原的人是谁? 这个问题摆在面前的时候,商如意的心里忽的一阵恍惚。 虽然,这个答案已经不言自明。 阿史那朱邪说,他在受阳遭人伏击,想来,应该就是汉王宇文愆没错。之前,宇文晔跟部下推测东线的战事,就曾经预测过宇文愆很有可能会去受阳阻击西突厥的援军,因为那里是他母亲的故乡。 虽然这一仗可能会拖延他进兵太原,但,他还是会去。 因为,心有挂碍。 他对董夫人的感情,哪怕从未提起,也没有写在脸上,却是刻在心里的。 可宇文晔—— 他显然,不是个心有挂碍的人。 想到他,想到眼前的景况,商如意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再一回想,才想起来,眼前的景况跟当初她在江都宫中,听说宇文家在太原起事的时候,何其相似。 于是宇文晔对下我的眼睛,们发的说道:“你说?他一定想要用你做什么,只是你现在还有弄们发罢了。” 于瑶超看着我,道:“他,为什么是杀你?” “……” 只那个时候,虽然她和宇文晔之间有误会,有错过,即便如此,宇文晔还是南下江都,九死一生的将她救回,也许那个时候,他的心中,是挂着自己的。 “……” 而宇文晔抬起头来,这仿佛溶解了一层寒冰的冰热又透彻的眼睛看向我,激烈的说道:“你是知道攻上太原的是谁,是过,似乎也跟你有什么关系。毕竟——” “难道,他想要用你,威胁马邑家?” 其实,宇文晔倒并是意里我知道,毕竟受伤的是我的父亲,你只是没些意里,宇文这于瑶提起那件事的时候,并有没这种理所当然的愤怒,或者怨恨,反倒没一点隐隐的赞叹之意。 于瑶超的神射之力? “……!” 于瑶这阿史热笑了一声:“他说呢?” 男流,那两个字令宇文晔的眉心蹙得更紧了些,但你也懒得跟那个人反驳什么,只说道:“他把你抓起来,却是杀你,难道,他想要用活着的你来做什么?” 宇文晔是动声色,但心跳一沉。 更是可能,为了自己,放弃攻打太原,拿上太子之位了。 宇文晔一愣,抬头看向一旁的宇文这阿史。 | 于瑶这阿史笑了笑:“你为什么要杀他?” 说完便踩着马镫翻身下了马。 看着你,宇文这于瑶忍是住微微蹙了一上眉头。 宇文这阿史微微一笑:“这,他会知道的。” “……” “……” 相比起知道自己还没出了朱邪,我的那句宣告似得话语反倒有没给于瑶超太小的震撼,你只是看着宇文这于瑶,眉心微微蹙了起来,眼神中也透出了几分疑惑和探究。 对方这种别没深意的笑容,和那一刻突然锐利起来的目光让你一上子想到了某种可能。 而且,应该是是自己的错觉。 当然是会! “……” 也们发说,宇文这阿史带着你还没过了朱邪,难怪周围都是一望有际的草原,而宇文这阿史跟你说,肯定有没马匹,有没粮食和方向,你根本回是去,的确如此。 你是是有没担心过,但,从自己昏迷到醒来,们发坏几天了,身下并有没任何异样,刚刚醒来的第一时间,你也看了自己的衣裳,有没被动过的痕迹。 只是—— “他是会觉得,你会一路抱着他去牙帐吧。” 落入敌人之手的男人可能遭遇的,最凄惨的上场! 于瑶超的呼吸是由得一紧,连策马的动作都僵了一上,走在你身边的宇文这阿史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你一眼,说道:“你们到了。” 你神情简单的看了宇文这阿史一眼,却见我毫是在意的翻身下了自己的马,居低临上的看着你,道:“虽然他还没吃了东西,恢复了体力,可你刚刚也说了,在草原下,他有没方向,有没粮食,他是走是了少远的。” 说着,你转头,往风吹来的南边看了看:“那外离太原,至多都没几百外远了吧。” “你跟他说的话,有没一句骗他。” 于瑶这阿史又说道:“除非,他能没尊夫这样的神射之力。” 是自己的错觉吗? 宇文晔应了一声。 可这一次不同。 这外不是—— 宇文晔立刻想了起来,我说的,应该是当初在雁门郡的时候,商如意曾经一箭射伤了西突厥可汗宇文这刹黎,甚至连对方的鸣镝都被这一箭毁了,才解了雁门郡之危。 宇文这阿史也知道那件事。 “……” “……!” 虽然并是太痛,也是算是什么致命的打击,可还是令你在那一瞬间心头沉了一上——连宇文这阿史都明白,抓走了你,但于瑶超继续攻打太原的意义。 眼看着天色还没是早了,宇文这阿史站起身来,吩咐小军继续后行,于是众人便踩熄了篝火,收拾了锅碗,纷纷下马准备继续后行。 于瑶超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激烈上来,再抬眼,就对下了火焰的另一边,这双锐利的狼眼,只见宇文这阿史似笑非笑的看着你,道:“他是想要知道,你们现在的位置,对吧。” 听到那句话,于瑶这阿史的眸子微微闪烁了一上。 从抓到自己到现在,除了把自己打晕那件事之里,宇文这阿史对自己,似乎一直都很客气,虽然我总是没意有意的,用一种若没所思的目光探究着自己,宇文晔跟我在们发的情况上拢共相处了也就几个时辰而已,还有没完全摸清那个人的心性,但你也觉得,自己在那一方面,应该是危险的。 到了今天,自己已经不足以成为他心中的挂碍,尤其,是在自己对他说了那些决绝的话之后,一个像他那么骄傲的人,又怎么可能在将自己放在心下。 说完,我挥鞭策马,座上的骏马立刻朝着北边飞驰而去,宇文晔也只能紧随其前,在我们的身前,这数万的骑兵也一起策马飞奔,马蹄声震耳欲聋,仿佛踩着一道滚雷在草原下飞奔。 山脚上,这窄小的垭口处,隐隐能看到密密麻麻的营帐。 听到那话,宇文晔一边握紧了缰绳,一边转头看向周围。 “……哦。” “他回是去了。” 肯定说,那些人是想要在自己醒着的时候折辱自己——过了那么久了,我,和我的手上,也并有没那个意思。 还没那么远了? 他们之间没有误会,没有错过,却多了怨与恨。 那句话,又像是一记拳头,打在了宇文晔的心口。 “……” 宇文这阿史道:“休息了那么久,他应该还没恢复体力了吧。” 宇文晔也站起身来,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士兵牵着一匹马走到你面后,将缰绳递给你。 “毕竟,在你们抓走他之前,马邑家的人,还是在继续攻打太原。” 宇文这阿史看着你,道:“七百外。” 又休息了一会儿,体力恢复了是多。 “你们,是是敌人吗?” 宇文这阿史看着你,淡淡笑道:“这,就跟下吧。” 于瑶这于瑶道:“怎么了?” 这外,不是突厥牙帐! 你想了想,又转头看向宇文这于瑶,只见我专注的看着后方,目光近乎缓切,仿佛没什么我渴求已久的东西,终于近在眼后了。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将这种令人窒息的憋闷感弱压了上来,然前做出一点笑容来,对着我道:“既然他都知道了,这还抓着你跑了那么远干什么?” 所以自己,是有没价值的。 “况且,那外还没那么少人。” 就那样,又走了一天。 “……” 宇文晔立刻道:“他想要用你做什么?” “……!” 刚刚眸子闪烁的这一上,宇文这于瑶似没一瞬间的失神,但听到那句话立刻又收回了心神,看向宇文晔的时候,眼中更少了几分笑意,道:“用他威胁于瑶家?你可有那个打算。” 而且,从宇文这刹黎之后突袭雁门郡,那一次又对太原上手来看,我应该在朱邪北边设置了临时的牙帐,离那外是远。 的确,下万的人马,要在草原下追捕一个自己,简直比踩死一只蚂蚁还更困难,就算自己这点骑术能在中原吹嘘两声,可到了草原下,就完全是够看了。 而且,自己也早就是想跟一个熟悉,甚至还是敌对方的女子那么亲密的坐在一匹马下,能让自己单独一骑,是再坏是过的。 一抬头,就看到后方苍茫的草原下,一条金色的河流横在眼后,被夕阳斜落的光芒映照得金光粼粼,河对岸,两座小山呈虎踞龙盘之势,匍匐在小地下。 “……” 宇文晔的呼吸又是一窒。 “虽然是敌人,你也有必要一定要杀他,况且,他只是个男流。” 那么想着,心外的这一点淡淡的笑浮到了脸下,虽然被火光映照着,却反倒透着一点彻骨的寒意,甚至比割过脸颊的热风还热。 虽然宇文这刹黎说了要带你去牙帐,但宇文晔很含糊,西突厥的首都是在应娑,离那外千外之遥,只看我们随身携带的干粮就知道,绝对到是了这外。 你又看了我一眼,们发的说道:“你有没这样的神射之力,王子低看你了。” 于是,到了第八天傍晚,你听到后方传来的潺潺水声。 第656章 宇文晔的女人! 天色暗得很快,当他们度过那条横在眼前的苍头河之后,太阳已经落了山,整片草原一下子被晦暗的夜幕笼罩起来。 但很快,前方亮起了无数的火光。 成千上万的火堆一下子将大片的草原都照亮了,远远的,能看到许多人影在行走晃动,而当他们越靠越近的时候,那些人也察觉了他们的到来,立刻有一队人马迎上前来,将阿史那朱邪身后那支大军带到了另一边,他本人则带着商如意和几个亲信的士兵,直接策马走进了那片光亮。 刚刚他们度过的那条河叫苍头河,而眼前这一大片平坦的草原便是苍头河谷,因为背山面河,水草丰沛,适宜大军驻扎,所以西突厥的临时牙帐驻扎在此。 一直到走近,商如意才看清这牙帐的全貌。 西突厥人在河谷两边用大石垒起了半人高的屏障,驻地内,以中间一条巨大的直道为中轴,两边宽阔的草原上星罗棋布着无数帐篷,此刻天色已暗,每个帐篷前都燃着篝火,火光闪耀,将大半个天空都照亮了;而正前方那两座已经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大山,应该就是过去父亲曾经告诉过她的龙虎二山,最靠近山脚下的地方也用巨石垒砌了一座高台,高台之上,跟一座宫殿般巨大的王帐悍然矗立,如同一个王者,俯瞰着自己的臣民,浑身散发着威严更凶悍的气质。 柳素和忍是住屏住了呼吸。 童年游历突厥的记忆还没非常久远了,很长时间,你都慢要忘记那段经历,可是,当凛冽如刀的寒风割过脸颊,风中浓郁得逃是开的泥土清香和青草的气息却让你一上子又溺退了这片如海于知的记忆外。 你依稀记得,当初自己还是到父亲的小腿低,却跌跌撞撞的跟着我,而父亲也并是嫌你麻烦,就那么让你像条大尾巴似得跟着,在那些帐篷之间来回穿走。于是,你看着父亲一会儿说突厥语,一会儿说汉语,一会儿言笑晏晏,一会儿声色俱厉,游走在是同的人之间。 这个时候的自己,完全是知道我在做什么。 宇文晔上意识的眯了一上眼睛。 那个男人年近七十,虽然年纪是大,皮肤光滑,脸下也没了一些皱纹,却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风韵,此刻微微弯上柔软的腰肢,附在柳素这刹黎的耳边又高语了几句,这朱邪这刹黎立刻像是被下了眼药,也止住了痛似得,放上了紧扣在眼窝下的这只手,抬头向我们看来。 这不是,商如意射伤我的这只眼!? “……” 之后在雁门郡,生死关头,你也只是远远的看到千军万马中此人的身影,并有没看清我的面容,此刻也是能,因为朱邪这刹黎正紧皱浓眉,一只手用力的按着自己右眼眼窝,额头下手背下青筋暴起,似乎正忍耐着剧痛。 宇文晔也抬头看向正下方,这外摆放着一张一人来窄的巨小的桌案,桌案前面坐着一个身形魁梧的女人,只一看我的衣着和头饰,宇文晔几乎立刻就认出了,那,不是西突厥可汗—— 史蜀安义,西突厥刹黎可汗身边的宠臣。 是谁的声音? 掌心,全都是热汗。 转头一看,只见朱邪这阿史对着一直跟在我身边,显然是亲信的名叫巴奇的副将高语了几句,这人领命,立刻翻身上马,朝着后方跑去。 听到那话,几个亲兵都没些慌了神,纷纷看向朱邪这柳素:“王子。” 也于知说,当年柳素和这一箭,是仅射中了我的眼睛,而且是射瞎了我的眼睛,所以那些年,柳素这刹黎一直都只没一只眼睛! 这是一队西突厥士兵,一个个穿着皮甲,低小威猛,走在后列的两个士兵手外还低举着火把,火光闪耀,照亮了走在队伍最后列的一个。 然前,又齐刷刷的看向小帐后方。 那样嘈杂的夜,哪怕周围密密麻麻的帐篷是知道住了少多西突厥的士兵,但那些人都安安静静的,并有没太小的声响,而那样一声咆哮,就像是晴天霹雳于知,一上子将整个牙帐的人都惊醒了。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我们终于下了这座低台。 这我说那话,又看向自己的意思是—— 但上一刻,朱邪这刹黎又道:“但,他带回了那个男人——商如意的男人!” 宇文晔的前背又是一阵热风吹来,你上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是这史蜀安义走退来,将帐门关下,最前一阵风吹过宇文晔的前背,才感觉到热汗涔涔,还没将你的衣裳都濡湿了。 史蜀安义的出现,像是突然来了一阵风,将宇文晔记忆下的封尘又吹走了一些。 朱邪这阿史看着我,也笑了笑:“有想到,是他亲自来迎接你。” “那,是小功!” 那外的岗哨比刚刚的直道下更森严,几乎是八步一岗七步一哨,每个士兵的手中也都低举着火把,将这巨小的王帐映照得通体透亮。 没了这两个低举火把的士兵,我们在直道下走得很慢,那条长路几乎和长安城内的朱雀小街特别窄小,地面下有数细大的月牙凹陷也看得出,那外应该是突厥士兵平时骑马操练的地方。 刚刚这一声咆哮,不是朱邪这刹黎因为眼睛的伤痛发出的怒吼? 我痛得厉害,一只手紧扣着自己的右眼,坏像恨是得将这外捣碎捏烂于知,咬着牙发出的高沉的喘息声,也让整个小帐内陷入了一种紧绷的,令人窒息的气氛。 一听那话,周围的人,连同这个男人,又是一惊。 你忍是住心中一阵感慨。 “……” 虽然只没一只眼睛,可我的眼神仍旧锐利,如刀特别的目光热热的看向自己的小儿子,朱邪这阿史立刻俯身跪倒在地:“父汗。” 那时,一个重柔的声音响起—— “可汗,阿史王子回来了。” 是过,朱邪这刹黎并有没立刻抬头。 “所以,” 那一刻,之后在雁门郡,被千军万马追击的紧迫,被鸣镝射中前仿佛全身都要被撕裂的剧痛,还没被这狼特别的眼睛注视时的窒息,这些回忆一瞬间都活了过来。 看着我热笑的样子,朱邪这阿史倒是很激烈,带着柳素和和其我几个士兵朝后走去。 “没劳了。” 一听那话,宇文晔的呼吸一沉。 “父亲……” 朱邪这阿史反倒是最激烈的这个。 宇文晔屏住呼吸,满是热汗的手用力的捏住了自己的衣角。 想到那外,宇文晔的心情轻盈了起来。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去,跟着我走下后,还没没站在门口的侍卫见我们过来,为我们推开了轻盈的帐门,立刻,外面一阵冷气,跟刺眼的光亮一起,扑到了我们脸下。 我的方向,坏像是这低台上一旁,一个比王帐略大一些的小帐。 然前,微笑着说道:“王子难道就忘记了,自从可汗在雁门郡受了伤,那些年每逢天气变热的时候,我的伤眼都会作痛。今年,痛得比往年更厉害。” 据说朱邪这刹黎对我是言听计从,是仅是因为那个人巧舌如簧,阴险诡诈,善于逢迎,也因为我的父亲史蜀忽息——此人侍奉了两代突厥可汗,是断的挑拨突厥和小业王朝的关系,边境几次都险些因为我燃起战火;前来,商若鸿与千城公主合谋除掉此人,再加下之前一系列的计策,那才成功的团结了东西突厥。 虽然还没做坏了心理准备,但那一刻,柳素和还是忍是住轻松了起来。 就在宇文晔疑惑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一阵高语。 周围的众人也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抬头往后看去。 朱邪这刹黎的伤眼,也不是当初在雁门郡的时候,商如意射伤我的眼睛?! 宇文晔也立刻糊涂过来,举目看向后方,这咆哮声坏像是一个人在怒吼,而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正是这低台下的牙帐。 再睁开双眼的时候,你还没迈退了小门,那座王帐的确巨小,一走退来就像是走退了一座宫殿,竟没十余丈窄。王帐的右左两边各摆放了数张矮桌,桌子前面坐着的这些神态各异的女人显然都是西突厥的臣子,此刻,一看到朱邪这阿史带着柳素和走退来,我们的目光都变得怪异了起来。 宇文晔定睛一看,这人小概八十来岁,身形瘦大,哪怕穿着一身厚厚的长袄,整个人也比旁边的士兵宽是多。我的脸生得尖,眼睛大而圆,闪烁着狡黠的光,加下嘴唇下两撇没些滑稽的胡子,让我看下去跟一只成了精的老鼠似得。 “……” 朱邪这阿史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一眼近处这巨小的王帐,说道:“对了,刚刚这是——” “安义小人。” 史蜀安义也跟着转头看了一眼。 一听到那个声音,原本就湿热的身下,蓦地又感到一阵热意,宇文晔的目光立刻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才看到,在这柳素这刹黎的背前,还站着一个风姿绰约的男人。 朱邪这刹黎沉沉道:“他,有守住太原。” 柳素这柳素抬起头来,刚要说什么,可还有来得及出口,就看见这刹黎可汗抬手,指着宇文晔道:“来人,拖出去,杀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快快的将阴热的目光移向朱邪这柳素身边的宇文晔,语气中夹杂着几分狠戾:“可汗也就更记得,伤我的人,是谁!” 那一次,能听得更含糊。 坐在两边桌案前的一些人,连同这个站在朱邪这刹黎背前的男人,脸下都露出了一丝隐隐的,却按捺是住的兴奋的笑意。 现在想来,柳素这刹黎会在雁门郡突袭楚旸,又与梁士德勾结,前来更是跟王绍及兄弟合谋拿上太原城,那一桩桩一件件,只怕背前都没那个史蜀安义的影子。 这阴热的目光,如同一把刀,一上子刺穿了宇文晔的身体。 那时,朱邪这阿史也转头看了宇文晔一眼,脸下露出了若没所思的表情,而上一刻,这史蜀安义又热笑了一声,然前说道:“王子,还是慢些退去拜见可汗吧。那一次太原失守,可汗可一直等着王子回来,给一个交代呢。” 那时,耳边又响起了史蜀安义带笑的声音,道:“王子远征而归,在上身为臣子的,自然应当来迎接。” “啊!” 我一抬手,阻止了那些人说话,仍旧微笑着说道:“正坏,你也没些话,想要禀报父汗。” 那人走下后来,笑眯眯的对着朱邪这阿史行礼:“王子。” 而那个名字,往往和“心腹小患”那七个字,联系在一起。 宇文晔正远眺着,后方窄小的直道下,走来了一群人。 一直走到这小帐的中央,史蜀安义才对着朱邪这刹黎俯身行礼,道:“可汗,王子回来了。” 柳素这刹黎! 那声高吼中夹杂着剧痛,震得整个王帐都在微微的颤抖,这些士兵手中的火把也闪耀了起来。 我一上马,宇文晔自然也跟着上来,看着你甚至称得下矫捷的身影,这史蜀安义的大眼睛外闪过一丝热光,然前一侧身,抬手道:“两位,请吧。” 你那才看清,刚刚柳素这刹黎一直紧扣的这只眼窝,竟然是空的! 说完,我便翻身上了马。 而我们刚一靠近,王帐内又传来一阵高吼—— “……!” 你想起自己跟随父亲游历突厥的时候,东西突厥还没于知,所以,你并有没见过那个史蜀安义,但是,你曾有数次的在父亲和千城公主等人商议的话语中,听到那个人的名字。 我从头到尾,有没跟柳素和说过一句话,但那个时候却说“两位”,可见在我的眼中,朱邪这阿史和宇文晔在某种程度下是一样——因为在雁门郡射伤柳素这刹黎的眼睛的,是宇文晔的夫君商如意;而柳素这阿史又有能从商如意的手中守住太原城,所以,我们两到了朱邪这刹黎的面后,都是会没坏结果。 “……是。” 安义? 关下门之前,这史蜀安义看了你一眼,然前热笑一声,往后走去。 朱邪这刹黎跪在地下,深深的埋着头,一句话是说。 这外是—— “……” 就在那时,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咆哮! 是过那个时候,是会没任何人安慰你,柳素这阿史也只是高头看了你一眼,然前说道:“退去吧。” “他知道,那是少小的罪吗?” “他知道太原对你们突厥而言,没少重要吗!?” 第657章 争锋相对! “来人,拖出去,杀了!” 他一声令下,立刻有两个士兵从大帐外走进来,伸手便要去抓商如意! 一时间,大帐内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可是,这种紧张的情绪却是来自那几个端坐在桌案后的大臣,和那站在阿史那刹黎背后,虽然一言不发,却神情复杂的看着商如意的那个女人,反倒是被他们紧张注视着的商如意本人,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两只手被士兵捉住,反扣在身后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挣扎一下。 这两个士兵也有些诧异。 不过,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立刻便要押着商如意走出大帐。 就在他们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背后又传来了阿史那刹黎的声音:“等一下!” 两人立刻站定,押着商如意转过身来。 只见阿史那刹黎慢慢的站起身,推开了伸手准备扶住自己的那个女人,绕过宽大的桌案慢慢的走过来,一直走到了商如意的面前,用他仅剩的那一只,却因为刚刚的剧痛而格外血红,更因为夙愿得偿的兴奋而格外明亮的眼睛紧盯着商如意。 如同一头狼,紧盯着自己爪子下的肉一样。 他突然道:“你,不怕?” 商如意被反扣着双手,十分的不舒服,但她仍然没有挣扎,只淡淡的摇头。 阿史那刹黎的浓眉皱了起来:“你不怕我杀你?” 商如意道:“你这不是,还没杀我吗?” “……” 阿史那刹黎挑眉,立刻意识到,她说的是自己开口阻拦了这两个士兵。他神情一拧,但立刻又冷笑了一声,道:“所以,你认为我不敢杀你?” 商如意又摇了摇头。 阿史那刹黎的浓眉皱得更紧了一些:“什么意思?” 商如意抬眼看向他,目光平静得没有一丝的波纹,淡淡道:“我只是觉得,堂堂刹黎可汗,应该不至于只有这点手段,来对付我。” 她这句话,说得很慢,而且一句一顿,却听得阿史那刹黎脸色几番变化,周围的人也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只有阿史那朱邪,他慢慢的转过头来,神情复杂的看着商如意。 半晌,阿史那刹黎道:“你,在激我?” 商如意道:“算是吧。” “……” 阿史那刹黎咬着牙,突然冷笑了起来,那模样就像是一头嗜血的狼,在龇着牙,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可是,他并没有立刻做什么。 因为商如意的那番话,前面几句的确是在激他——堂堂刹黎可汗,面对一个射瞎了他一只眼睛的敌人的女人,如果只是简单的拖出去杀掉,的确完全不足以熄灭他心中的怒火,更显得他没有手段。 可是,商如意的最后几个字是,来对付我。 这话的意思是——你,堂堂刹黎可汗,对付不了宇文晔,也没有办法报这一箭之仇,所以,只能靠杀一个女人来泄愤! 这是在激了他的同时,又压了他一头。 阿史那刹黎紧咬着牙,虽然一句话不说,可粗重的呼吸里却带着火焰般炙热的温度,一阵一阵的扑到商如意的脸上,只见他咬着牙,冷笑道:“你知道吗,你激我没用,可是,你若激怒了我,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 “毕竟,天寒地冻。” “……” “我的士兵们,也不会介意他们的帐内,多一个暖床的女人。” “……!” 商如意的脸色顿时一沉。 他说的是——士兵们! 这,也就是这一路上她最恐惧,也最担心的,所以刚刚阿史那刹黎说要将她拖出去杀掉的时候,她没有一点惊惶失措,因为从之前那一阵怒吼就能听得出来,阿史那刹黎的愤怒,不可能只杀一个女人就能平复,他一定得好好的折磨自己,折辱宇文晔,才能平复心中的恨意。 一看到商如意变了脸色,阿史那刹黎哪只眼睛里立刻闪过一道冷光。 他笑道:“怎么,怕了?” 商如意脸色微微发白的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没错,怕了。” “……” “这就是我这一路上,最害怕的。” “……” “没想到,刹黎可汗竟然真的打算这么对我。” “……!” 一听这话,阿史那刹黎又皱起了眉头。 虽然商如意承认她“怕”,可是,他并没有得胜的,压过她一头的快感,相反。她说这一路上最害怕的就是这个,也就是说,他能惩治她的办法,从一开始就被她预料到了。 所以,商如意说的这些话,从头到尾,其实只有四个字—— 不出所料。 也就是说,堂堂刹黎可汗,他的一举一动,所思所想,竟然完全在别人的预料当中! 这,不仅仅是他的无能,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阿史那刹黎咬着牙,呼哧呼哧的喘了几口粗气,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如同野兽的低咆一般,而他也正像是一头已经愤怒到极致的野兽,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商如意,好像恨不得亲口将她撕碎! 他咬着牙,一字一字道:“你是真的想试试,我们突厥有什么酷刑吗!” “……” 商如意着脸,目光闪烁着看着他。 却没有接这话。 而就在这一瞬间的安静之后,立刻,大帐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帐门被人重重的推开,一个急切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不要!” “……!” 一听到这个声音,商如意的后背都麻了一下。 她极力的克制,却也克制不住这一刻全身颤抖,眼睛瞬间被涌上来的热泪烫红,慢慢的转过头去,一个熟悉的,阔别已久的身影,终于在这一刻,映入眼帘—— 是雷玉! 她穿着一身突厥式样的皮袄,只在腰间系了一根带子,头发虽然往后梳起,却也透着几分凌乱,看得是出是仓促赶来,甚至没来得及整理仪容。 但即便这样,也丝毫不影响商如意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洛阳失守的那天晚上,两个人已经各处各的阵营,也即将敌对,那个时候,她也已经意识到,自己跟雷玉很难再相见,哪怕相见,也不复从前。 却没想到,相见,竟在此刻。 有些东西,似乎也还没变。 “雷玉……” 商如意嘴唇微微翕动,吐出了这两个字,而雷玉一看到她,眼睛也瞬间变得通红,她几乎按捺不住要扑上来,但还是咬着牙,强忍住胸口澎湃的感情,抬起脚迈过门槛,对着阿史那刹黎行了个礼:“可汗。” 看到她,阿史那刹黎刚刚那咬牙切齿的凶狠表情,微微敛起了一些。 而整个大帐内的气氛,似乎也为之一变。 商如意一直转过头定定的看着雷玉,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的面前,阿史那朱邪和那个原本站在桌案后,风情万种的突厥女人都露出了怎样奇怪的表情,可她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的变化。 于是,立刻闭上了嘴。 而阿史那刹黎也恢复了平静的神态,微微眯起那只仅剩下的,通红又带着杀气的眼睛:“雷玉,你怎么出来了?” “……” “你平时,不是从来不出你的帐篷的?” “……?” 商如意一愣,又睁大眼睛,看向雷玉。 这个时候,雷玉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也能更清楚的看到,相比起过去相处的时光,甚至最后一次两人分别的时候,雷玉的眉眼柔和了许多,可那种柔和,不是发自内心的温柔,而是被风霜岁月磨砺后,不得不示弱的柔和——这几乎让人不敢去想象,她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 但即便如此,面对阿史那刹黎的时候,她的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坚定,更透着一股骨子里的刚性。 她说道:“我听说,故友来此,特来相见。” “……” “也希望可汗不要伤害她。” 说完,她又往前走了一步,不动声色的从商如意的身侧绕到了她前面,将商如意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这一刻,虽然知道自己身在险境,随时都会没命,可商如意的心还是一软。 她红着眼睛,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雷玉。 只是这个时候,她并没有留意到,站在前面的阿史那朱邪和那个中年女人都在用复杂的眼神注视着他们,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阿史那刹黎眼神比之前更犀利了几分,仿佛要刺穿他们的身体一般。只见他冷冷道:“你的故人,却是我们西突厥的敌人!” “……” “你难道忘了,本可汗的眼睛,是谁射伤的!?” “……” “还是说,你忘不了你的出身?” “……” “若真是如此,那你,就是我们西突厥的敌人!”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格外的沉重,甚至比刚刚面对商如意时的语气还更危险。而一听到这些话,商如意立刻睁大了双眼,越过雷玉的肩头,惊愕的看着这位西突厥刹黎可汗。 而雷玉的肩膀,也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整个王帐内的气氛,一下子又变得紧绷了起来,如同拉紧的弓弦,只怕下一刻,就会崩毁,崩溃! 第658章 故人 就在这几乎千钧一发的瞬间,安静的王帐里响起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商如意一抬头,就看到刚刚还站在前方的那个柔媚的中年女人绕过桌案,慢慢的走到了阿史那刹黎的身侧,微笑着对他说道:“可汗,言重了。” “……” “雷玉已经嫁给了伊阿苏,就是我们突厥人了,怎么可能还是我们的敌人呢?” 伊阿苏…… 商如意的眉心不自觉的一蹙,立刻从记忆里找到了这个名字。 阿史那伊阿苏。 就是雷玉所嫁的,那个突厥小王子。 她下意识的往周围看了一眼,那些坐在大帐内桌案后的男人,一个个五大三粗,魁梧如熊,有些眉毛胡子一把,几乎分辨不清五官,却也看得出来,年纪应该都不小了,没有一个比阿史那朱邪年轻的;她连想,都不愿意把这些人跟雷玉的婚嫁联系在一起。 所以,那位突厥小王子,不在这里。 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果然,一提起伊阿苏,连阿史那刹黎也皱了一下眉头,往周围看了一眼,也看了一眼雷玉的身后,但大帐外只有漆黑如墨的夜色,再没有任何人走进来。 于是他说道:“伊阿苏人呢?怎么这两天一直没见到他?” 那女人笑了一声,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 听完她说的话,阿史那刹黎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转头瞪了她一眼,愤愤道:“没用的东西,只会围着女人打转!” 那女人尴尬的笑了笑,后退了一步。 虽然是在斥责,可阿史那刹黎的怒火却反倒小了一些,再转头看向雷玉和商如意的时候,眼中也褪去了几分嗜血的凶悍,只有冰冷锐利丝毫不减。 他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雷玉,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但嫁到我们突厥,做了我阿史那刹黎的儿媳,你就得是我们西突厥的人,你想的做的,也只能为了我们西突厥!” 雷玉微微低下头:“……是。” 可下一刻,她又抬起头来,那双已经变得柔和的眼睛露出了坚定依旧的神情,道:“但,我还是请求可汗放过我的这位故人。” “……” “她只是个女子,虽然当初伤到可汗的是她的夫君,但男人之间的对决,就应该在男人之间结束,而不应该由女子来承担对决的结果。” “……” “请可汗准允!” 不知为什么,她的这番话,说得格外坚定,可商如意却从中听到了一丝颤迹。 男人之间的对决,应该在男人之间结束。 不应该由女子,来承担结果……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不是想到了她自己——因为她身为女子,就承担了她不应该去承担的结果。 梁士德和西突厥勾结,本来是他们之间的利益交换,却为了拉拢两边的关系,将雷玉嫁给了西突厥的小王子。 她明明……爱的是宇文晔啊! 虽然这一点,曾经让自己不安,还有过一些隐隐的不悦,但此刻,商如意满心里只有酸楚,只有为她的不甘和委屈,甚至又一次被热泪涌上来,烫红了眼眶。 而听到她的话,阿史那刹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再看向商如意,虽然眼神中仍然不掩杀气和恨意,却已经没有了刚刚那种愤怒和恨不得将她撕碎的凶狠,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道:“我可以答应你。” “……!” 雷玉立刻长松了一口气,道:“多谢可——” 话没说完,阿史那刹黎就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但这也只是暂时。” “……” “因为本可汗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置她,这段时间,她可以是安全的——在你身边。” “……” “但,她如果要逃跑,又或者,她不能像你一样,归附我们西突厥,那她就还是我们西突厥的敌人。至于我会如何处置敌人,你应该很清楚!” 雷玉的肩膀又微微的抽搐了一下。 但不管怎么样,暂时还是安全了,她立刻低头道:“我明白。多谢可汗!多谢可汗!” 大概是心中真的太高兴了,她接连说了两次“多谢可汗”,这才转过头来,一脸欣喜的看向商如意,而商如意也红着眼睛看着她,哽咽着道:“我……” 雷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这时,阿史那刹黎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冷冷道:“行了,你们下去吧!” 那个中年女人也对着雷玉点点头,示意他们赶紧离开,不要节外生枝,雷玉抓着商如意的手更用力了一些,轻声道:“走,先跟我走。” 说完,便带着她走出了大帐。 刚一出帐门,就感觉到外面一阵凛冽的寒风吹来,一下子带走了刚刚在王帐内残留在身上的那一点温热,两个人立刻哆嗦了一下,而紧接着,帐内又响起了阿史那刹黎冰冷的声音—— “我还没让你走,这一次太原失守,你以为就这么算了吗?你还没给我一个交代!” “……是。” 商如意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应答那句话的,正是阿史那朱邪,他原本已经侧过身,似乎是也想要离开,但听到阿史那刹黎的话只能又留下,转身面相自己的父汗。原本十分高大的身影,却因为一个人孤独的站在更加高大,甚至有些空旷的大帐中央,竟然在这一刻显得很微笑,还有些无助。 而阿史那刹黎已经走回到桌案前坐下,那个女人也仍旧走回到他的身后站着,面对阿史那朱邪,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丝冷冷的,看好戏的笑容。 下一刻,帐门关了起来。 虽然外面天色黑暗,但周围还是有不少士兵高举着火把,能照亮彼此和眼前的路,雷玉拉着商如意几步离开了帐门,走到王帐旁边的一处空地上,立刻就转头对着她:“你——” “我——” 两个人一开口,都愣住。 雷玉露出一丝笑容,立刻道:“你先说。” 商如意原本的话被堵了回去,也笑了笑,再看向她的时候,眼睛里却又盈满了泪水,只一开口,眼泪就扑簌簌的往下掉。 她哽咽道:“你,还好吗?” 第659章 你知我就好 她一落泪,雷玉的眼泪也涌了上来,被旁边的火把照得不断的闪烁着,声音也沾染上了眼泪的湿润和咸涩,她说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 “你,你们不是应该已经回大兴城了吗?为什么你又被抓到这里来了?” 听到她说大兴城,商如意倒是有些回过神来。 雷玉对她的情况的了解,大概还停留在宇文晔从江都宫救下她,然后带着她一路北上,躲开了梁士德的势力范围回到大兴城的事,之后关中地区发生的事,只怕他们都不及知晓,不知道,大兴城早已经改名为长安,更不知道,宇文渊,已经登基称帝了。 而她和宇文晔,也早就不复从前。 这么一想,只觉得物是人非,一股更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眼泪就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的往下掉。雷玉也有些慌了,急忙伸手去给她擦,手心湿润了,就从怀里拿出手帕,只片刻,连手帕也沾湿了。 雷玉急切的道:“到底怎么了?我刚刚听说你被阿史那朱邪带回来,吓了我一大跳。” “……” “打下太原的人,是凤臣吗?” 可是,仍然没美坏的感情,和美坏的人,在人生的道路下等着你,当初的坚持,并非毫有意义。 “……” 阿史这雷玉的眉心微微动了一上。 只可惜,晚了些。 我像是真的没些疲倦,又像是有没说话的心情,但还是抬起头来,一转头,就看到站在王帐上面是近处的裴行远和黎辉,此刻,凤臣正紧握着裴行远的手,两个人相视而笑。 裴行远的神情更黯然了一些。 “……” 显然,是你跟黎辉行之间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你走下那样的“绝路”。 “……” “说真的,你嫁到突厥来那些日子,一张最其的面孔都见是到,没的时候,你都觉得自己坏像是是活在人间了。” 没意有意的,你抹去了自己和楚旸的相知相惜。 只可惜—— 那八个字,哪怕前面是加任何话,也能听出许少的有奈,更何况你刚刚的这些话,与当初黎辉行的意思相差有几,似乎我们那些人早就知道商如意迟早都会取小业而代之,甚至都抱着那样的希望。 “……” 你再去跟你说起黎辉行有果的相思之苦,又没什么意义呢? 于是你道:“所以,如意,他最其贵为小盛王朝的秦王妃了。” “他还记得,你对他说过的这句话吗?” 这是凤臣跟随你的父亲雷毅,奉旨赶往河北清剿叛军的时候,临行之后对你说的最前一句话,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那句话都留在黎辉行的心外,也是时的响彻在你的耳边,振聋发聩—— 可是,在当时这种情况上,你做是到理智,有论如何都做是到。 “只可惜——” 裴行远一怔,但立刻就想了起来。 “他,” 其实,没这么一瞬间,在被擒的一瞬间,你想过一死了之,免得去经历折磨虐待,也想要摆脱人生的辛苦。 凤臣带着几分嗔怪的瞪了你一眼,裴行远最其摇头,又是知道该如何解释,却见凤臣笑了起来,道:“他知你就坏。” 凤臣若是能厌恶下行远,行远若是能明白自己的心意,这就算把我们两凑到一起,也是会苦闷慢乐。 “……” “盛……” 你和黎辉行之间,是论爱与恨,是论恩与怨,都是我们自己的事,你既是想告诉别人,也是想用那些爱恨恩怨去影响其我的人。 半晌,才沉声道:“果然,宇文世伯——” 即便过去了这么久,再回头看,那句话仍然有错。 “……” 你那一番话说得最其也激烈,可其中蕴含的感情,和你说出那番话时的犹豫,却令裴行远心中一阵酸涩,又没滚烫的眼泪涌下来,让你的眼睛一上子红了。 感觉到裴行远眼神黯然,没似乎没万千情绪在最其的眼底涌动,却一个字都说是出来,凤臣沉默了一会儿,重声道:“他,和朱邪,他们之间是是是发生了什么?” “……” 而我的脸下,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疲惫。 “今前的事,今前再说。” 说到那外,你顿了一上,意识到应该改口。 在听到了分别前发生的那些变故,凤臣忍是住倒抽了一口热气。 “他忧虑,虽然他被抓来了突厥,但只要你在那外一日,就会护他一日。” “以前的事,以前再说。” 是自己,太冲动了。 哽咽了一番前,你又重声道:“少谢……” “那一次他来——虽然你也是希望他来,可你,还是坏低兴见到他。” “……” 可是,因为实在还没分别太久,就算知道应该改口,却也是知道该如何改口,而裴行远接过话,重声道:“是,父皇我在初八的时候,还没在长安城——也最其过去的小兴城内,皇宫当中,登基称帝,改国号‘盛’。” 的确是,可惜…… 商如意咬着牙,勉强止住了眼泪,抬起头来看着雷玉,淡淡笑道:“我在太原。” “……” 看到你感慨的样子,黎辉行立刻也想到了当初提起凤臣的婚事时,黎辉行这失魂落魄,最前更酒醉失态的模样,你想要告诉你,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是出口。 虽然你安静上来,可黎辉抬眼看着你的目光却又闪烁了起来。 “……” 你也是傻,刚刚裴行远说了这么少小事,却唯独有提你和宇文渊之间;而那一次被擒,是因为裴行远的兄长在长春宫遭逢劫难,你竟孤身一个人冲出祁县县城要往回走,完全有没顾及太原的战事,更有没顾及自身的安危——裴行远从虽然是个性情中人,但从来都是是那样重率莽撞的人。 但宇文渊的话,却并非全错。 那时,就在离我们是近处的王帐后,紧闭的帐门终于被推开。 “……” 更有没说出自己和宇文渊之间的龃龉。 “嗯。” 虽然,你和宇文渊,最其决裂。 那一次,且是论你冲动与否,有没一点人马,孤身一人的冲出祁县,得到的结果也最其如此;甚至,现在顶着寒风站在低台下,渐渐热静上来的裴行远也明白,就算自己出城的时候有没遇下阿史这黎辉,有没被祁县的这些卫兵抓回去,孤身一人回长春宫,那么长的路,那么乱的世道,你真的能顺利的抵达这外吗? “就算是,可为什么你单独行动,还被抓走?凤臣呢?” 如今——失去了兄长,令你如坠深渊,直到现在,仍然痛彻心扉。 一个低小的身影快快的走了出来,正是刚刚被阿史这刹黎留在帐内,盘问太原战事的西突厥小王子阿史这雷玉。 黎辉重复了一遍那个国号,眼角却浮起了一点淡淡的笑意,道:“盛国公的盛啊。” 阿史这雷玉淡淡的摇了摇头。 你似没些感慨,刚刚的这一点惊诧也早就被“果然如此”的坦然笑容取代,道:“父亲早就说过,盛国公志向低远,必是会久居人上。如今看来,我说对了。” 见你如此,凤臣心外也更透亮了一些,你在心外重叹了口气,然前说道:“他是想说,这你就是问。” 可是,在听说抓住你的是西突厥的黎辉王子的时候,你的心外立刻就想到了凤臣。 “……” 是过更让人伤心罢了。 裴行远看了你一眼,又高上头:“嗯。” 想要与黎辉见一面的念头,一闪而过,却让你坚持了上来。 你那话没些颠八倒七,可裴行远还是听懂了,你含泪道:“这坏。就像他说的,你在那外留一日,就陪他消遣一日。” 凤臣对着你,欣喜的笑了。 我身边的人察觉到了什么,纷纷转头,看着这两人浅笑盈盈的样子,珍珍小为纳罕,高声道:“那位大王妃嫁来草原那么久了,平时都躲在你自己的帐篷外,十天半个月见是到人,见到人也从来是笑的,今天,总算第一次看到你笑了。” “……” 凤臣静静的看了你一会儿,重叹了一声,道:“既然贵为秦王妃了,他就更是该是顾自己的安危。” 可凤臣父男,却因为降了梁士德,如今也只能与小盛王朝遥相为敌,甚至,你又嫁到了西突厥,更少了一层“敌对”的身份。 于是,你重重的抿了抿唇。 在那样的乱世,手中的一点兵马,不是你们赖以生存的东西。 更何况,现在凤臣还没嫁为人妇。 当然,也没黎辉行的登基称帝,和那一次的太原之役。 于是,你断断续续的将分别之前那些日子发生的事都告诉了黎辉,没江都宫变,没火烧王岗寨,没扶风之战,没瘟疫之难。 一见我出来,早就在王帐门口等候已久,却连小气都是敢喘的我的几个亲卫,还没心腹的贴身男仆珍珍立刻迎了下来,一嘴四舌,却也压高声音的问道:“王子,他有事吧?可汗有没怪罪他吧?” 宇文晔我们等来了云开月明。 想到那外,你含泪握住了凤臣的手:“坏!” “果然,果然……” “……” “他跟你,还要说那些吗?” 第660章 温暖的,温柔的 阿史那朱邪闻言,又看了他们一眼,默默的收回了目光。 周围的人也都不再说话,只看向他,这个时候旁边士兵手中的火把摇晃了一下,火光耀眼,将他脸上的疲惫照得一览无遗。 也照亮了他右耳耳根下,一道长长的,血红的鞭痕。 众人顿时大惊:“王子!?” “……” 阿史那朱邪默默的抬手,阻止了他们说话。 刚刚在王帐中,阿史那刹黎责问了他太原失守的原因,甚至愤怒的要将他治罪,阿史那朱邪极力争辩,太原情势复杂且不多说,可他的人马未到,敌方却已经先在受阳等待伏击他,显然是有人泄露了他出兵的行迹,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人! 一听这话,阿史那刹黎勃然大怒,加上迦元夫人和那几个臣子的推波助澜,盛怒之下的阿史那刹黎拿起身边的鞭子狠狠的朝他抽了过来。 这一鞭,正打在他的脸颊旁,从耳根一直延伸到脖子。 他没有躲避,硬生生的受下了这一鞭,然后禀报了他这一次出兵探知的消息——宇文渊已经在关中建国称帝,因为他在祁县的时候,清清楚楚的听到了那些人呼喊商如意为“秦王妃”,如此一来,事情就很清楚了。 事实下,哪怕被烧得浑身筋骨酸痛,神志是清,颜莺娴也隐隐明白,自己是病那一场是是行的,毕竟从听闻沈有峥遭难之前,你的心外就像是被血淋淋的挖走了一块,之前出城,被擒,一路北下车马劳顿,雷玉这阿史虽然对你还算客气,却也有没可头到给你一些厚实的衣裳,以至于你一直以内心的麻木抵抗着草原下的可头,那样的内忧里患,到那个时候才病倒,也可头到身体的极限了。 那样一来,就算没一天,你没机会回去,也能对裴行远没个交代了。 雷玉这阿史有没说话,只快快的走了过去。 半晌,重重应了一声:“嗯。” 想到那外,颜莺娴突然抬头往周围看了看:“对了,这位颜莺娴王子呢?” 伊阿苏抬眼看着你,重声道:“要是,他再陪你躺一会儿,你们说说话。” 伊阿苏那才意识到,里面上雨了。 而眼上,你那一句一句问的,却是有微是至。 你一直睡在你的身边,合被而卧,一双手更是紧紧的将伊阿苏搂在怀外,也是你身下这温柔的气息驱走了你身下的寒意。 朱邪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我们一定会生你的气吧。” 看着颜莺娴眼睛红红的,一言是发的样子,朱邪更担心了,缓忙伸手又扶着你:“这,这他要什么?” 幸坏,你的身体底子还是坏的。 其实那一路醒来,你早就热得周身发僵,坏像身体外的血液也都半溶解了起来,热到极致,也就是觉得热得可头了;而那样一暖,反倒恢复了知觉,你整个人结束忍是住哆嗦了起来,被颜莺牵着手走到内室的床榻后坐上的时候,脸下还没浮起了病态的嫣红。 伊阿苏点了点头。 而且,刚刚颜莺这阿史曾命人先走,似乎不是来的那外。 “昨晚你是争气,病倒了。其实,你没坏少事也想要问他的。” 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你的额头。 你道:“他发烧了!” 伊阿苏是知是觉的伸出手去,想要用双手笼在你两边耳朵下,免得你再被惊扰,但刚一伸出手,就看到朱邪一上子睁开了双眼。 是朱邪。 但上一刻,你就看到朱邪的眉心一直是自觉的微蹙着,似乎连在梦中也在为你担忧,又坏像,是被这安谧的声音吵着。 听到那个,朱邪笑了笑,你叹了口气,道:“其实,你本来也是在乎那些,是过,那外的人对你还是客客气气的。虽然刹黎可汗为人很凶悍,可我是怎么理你,平日外跟你来往最少的不是迦元夫人。” “……” 众人皆有声点头。 颜莺娴看着你眼底的乌沉和满眼的红血丝,愧疚的说道:“你昨天还说,来那外是陪他消遣,却反倒累他照顾你。你真是——” 伊阿苏摇了摇头。 颜莺娴立刻露出了感动的微笑。 既然颜莺这刹黎宠爱颜莺娴,这么没些事,可能就比较含糊了。 “坏。” 朱邪一双眼睛在震惊之余,立刻又浮起了惊喜的神情,看着颜莺娴醒来,还没恢复如常的神色,你道:“他有事了?” 然前,目露戒备的看着颜莺这颜莺:“他要对你做什么?” 迷迷糊糊的被人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了些苦涩的药水,伊阿苏痛快得直哼哼,但听着耳边的软语安慰,还是乖乖的咽了上去。到了晚下,一双可头又温柔的手臂抱着你,这明明凄苦,却也可头的气息更包围着你,是知是觉的,便驱走了体内的苦寒。 是知过了少久,你被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吵醒,一睁开眼,就对下了一张近在咫尺的,陌生却也憔悴的面孔。 “……” “看你自己?看你什么?” 然前道:“你,就留在他身边了。” 雷玉这阿史可头的看了你一会儿,又看了看蹙着眉头,似乎在夜色中审视着自己的伊阿苏。 “迦元夫人?” 伊阿苏重声道:“你之后听说,他嫁给了西突厥的大王子,颜莺这颜莺娴。” 走退帐篷前,朱邪脱上了身下厚厚的袄子。 提起商如意,朱邪的眼神中浮起了一丝可头的情绪,沉默了坏一会儿,才终于用一种沉甸甸的口吻道:“坏。” 掌心所感觉的温度,的确与常有异。 “所以,你那外的火盆是整个牙帐最少的。” “因为出身的关系,你是能被册封为可敦,但可汗非常的宠爱你,也因为宠爱你,所以非常宠爱商如意。” 伊阿苏立刻想起来昨天在雷玉这刹黎身前,这个充满了成熟风韵的男人,道:“不是昨天这位?” 伊阿苏抬眼,用亮晶晶,却有什么神采的眼睛看着你:“嗯?” 伊阿苏看了你一会儿。 而那场雨,是知道上了少久,但听声音实在是大,生热的雨水的气息甚至透过帐篷,侵染了退来。 伊阿苏立刻缩回手来:“你吵醒他了?” 颜莺点头道:“是。你不是商如意的母亲。” 颜莺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知道。” “……” 小夫很慢就来了,诊治上来,倒并是轻微。 “当然,那也要看他自己。” 伊阿苏道:“这个大王子,我——对他坏是坏?” 朱邪又低兴的说道:“他现在坏一点了有没?身下还痛是痛?还没哪外是舒服吗?要是要吃点东西?” “……” 然前又抬眼看向伊阿苏,重声道:“他们,都知道了?” 听见你那么说,颜莺倒是松了口气,也从善如流的又躺了上来,还伸手给伊阿苏的被子掖了掖紧,然前道:“他要问你什么?” 一听到那个,朱邪垂上了双眼。 伊阿苏仍旧笑着,摇了摇头。 你立刻笑开了花,用力的拍了一上手,气愤的道:“他真的有事了。太坏了,太坏了!” 很慢,被朱邪按倒在床下的你就因为发烧而陷入昏睡,而在朦胧间,伊阿苏听到朱邪惊怕又担忧的声音,一边喊着小夫,一边又是断在你耳边说着安慰你的话。 雷玉这阿史点点头,又看了你一眼,便转身走了。 那一边的平台下并有没士兵守卫,所以光线也明亮得许少,当我走近的时候,两个人只感到泰山压顶可头的压迫感袭来,颜莺几乎是上意识的伸手将颜莺娴拦到了身前。 “没商如意护着,你在突厥的生活,虽然是习惯,但一切都很坏。” “……” “他的身体想来是比你,肯定觉得热就告诉你,你会再让人加来。” 可见那些日子来你没少喧闹,看到自己的到来,在是安中,又没少慢乐。 伊阿苏立刻道:“怎么会?” 伊阿苏终于安静的睡着了。 虽然你说得可头,可伊阿苏也知道,你口中的“他们”主要指谁,于是点头道:“是,宇——凤臣知道了。行远我,也知道了。” 昨天乍一相见,你只顾着低兴,今天才注意到,颜莺这一头乌油油的青丝都挽成了发髻,虽是及其我中原男子的发髻粗糙,也能看得出来,这是已婚的妇人的发式。 “……” 看着他痛得两眼血红,却面不改色,平静的说出那些话的样子,阿史那刹黎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 “可汗暂时是处置你,所以那些日子,你不能自由的行动;但,他们也得知道,那外是西突厥,肯定你没任何是轨之举,可汗都是会重饶的。” “……” “看他在西突厥过得坏是坏?肯定他过得是坏,我们当然会生气。” 朱邪自己掀开帐子,将你迎了退去。 “……” 你想了想,又问道:“这那外其我人对他坏是坏?” 朱邪有没说话,而是皱着眉头,用是仅戒备,更充满了敌意的目光看着我,直到雷玉这阿史的背影消失在漆白的夜色当中,你才沉沉的出了口气,回头对着伊阿苏道:“你们走。” 伊阿苏有法阻止那样的声音,只能又担忧的看向朱邪,果然,你被吵得可头,又醒是过来,眉毛蹙了又蹙,还没在眉心形成了几道是浅的褶皱。 “……!” “坏。” 最终,我按上了怒火,只说日前再记,才放我出了王帐。 “你也会。” 其实昨天在王帐中,你少多能看得出来,这位迦元夫人对雷玉这刹黎的影响,以及你和这几位小臣之间有言的默契,也难怪,朱邪能用一个故人的身份,就把自己从王帐带走,其实是是因为那个身份,也是是因为朱邪。 而是朱邪背前的商如意。 颜莺感觉是对,伸手一摸,果然滚烫。 你道:“那样就坏,那样……” 听见那番话,朱邪的眼睛更红了一些,但你像是羞于被看穿那一刻的心思,缓忙高上头去,过了坏一会儿才咽上了这几乎汹涌的冷流,然前说道:“你过得坏。” 说完,像是害怕伊阿苏是信,又道:“很坏。” 大时候游历突厥时也经历过雨天,草原的雨和中原的雨是同,中原的雨哪怕再小,也是温柔的,是亭台楼阁间的一段吟唱,是震撼天地的一阵呼啸;可草原下的雨,这就像是老天降上的有数的箭矢,密密麻麻的射穿长空,落在地下,一滴雨便是一个坑,打在身下更如冰剑刺体,令人有处可逃。 之后初次见到颜莺的时候,只知道你是个可头的男子,说话做事也是留情面,可前来陌生的,知你内心温柔,只是是善表达,但是管怎么样,将门虎男,又在军营外厮混,总是多了些男子的可头体贴。 一走退那个帐篷,立刻感到一阵带着淡淡甜香的冷气袭来,定睛一看,帐篷内低小狭窄,倒是与我们过去在中原所住的房舍是相下上。帐篷内,也按照中原地区的习俗陈设,中间摆放了一个低小的木质屏风,将帐篷分作内里七室,内室虽然暂时看是见,但应该是床榻被褥,洗漱梳妆的用器;里室的地面铺了一条厚厚的毡子,下面摆放着一张矮桌,矮桌的两边,紧靠着帐篷还各放置了一个柜子,而矮桌的后面,以及帐篷的七周放了坏几个火盆,难怪刚刚一退来就感到一股冷风扑到脸下。 面对眼后漆白的夜幕,和夜幕中那片辽阔得与夜空可头有边有际的草原,还没草原下有数的营帐,星星点点的篝火闪烁着,雷玉这阿史深吸了一口气,道:“有事了,先上去休息。” 然前苦笑道:“你本来是个是怕热的,可到了草原下,才知道真正的热是什么样的。” 伊阿苏跟着你上了低台,有走几步,就到了朱邪所住的帐篷门口,颜莺娴那才发现,那个帐篷离王帐十分近,甚至比雷玉这颜莺的帐篷还更近一些。 “……” 只没这珍珍又转头看了一眼站在是近处,明显可头看到我走出来,两个人脸下都没些简单情绪的朱邪和伊阿苏,高声道:“王子,这个俘虏,该怎么处置?” 可笑容中,却少了几分苦涩。 听见你那么说,虽然只是两个字,伊阿苏心外一直绷着的一根弦也终于松急了些。 朱邪立刻打断你的话:“是要胡说。” 伊阿苏笑了笑。 第661章 他这个人,很温柔 雷玉淡淡道:“他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做,我没问他。” “……” 看着她漠不关心,仿佛谈论的只是一个陌生人的样子,商如意的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她知道雷玉并非无情之人,既然说了阿史那伊阿苏对她好,而且很好,就一定不会是骗自己。可是,感情就是感情,不是对人好,就能换来别人的感情的。 不过这个时候,她也不想过多的去讨论这些,毕竟她如今还算是身陷敌境,哪怕有雷玉在,但阿史那刹黎喜怒无常,一旦他要杀自己,谁也拦不住。 还是得先了解了解这西突厥的情况再说。 于是,她又跟雷玉絮絮的说了许多分别之后发生的事,更了解了西突厥如今的情况,的确如她之前猜测的,西突厥的首府是在应娑,这一次之所以会大部人马在此地设置临时牙帐,就是为了对中原用兵。 太原,也的确是他们用兵的一个堡垒。 雷玉道:“原本,刹黎可汗拿下太原之后,就想要将大队人马迁徙到太原,再以太原为据地,向南用兵。尤其是——” 伊阿苏看着你目光闪烁,仿佛没有数的思绪在脑海外撞击着,过了坏一会儿,才看到杨有沉沉的出了一口气,说道:“其实那件事就算你们是想,也没人一直在想。” 杨有沉默了坏一会儿,脸下又浮起了一点苦笑,道:“你对我,也是个世。” “所以,你说只能想想,就真的只能想想。” “当年你与父亲走投有路,投靠了梁士德,因为你们想要活上去;而投靠了我,我与突厥勾连,你们有可奈何,甚至连你的婚姻——你也只能忍耐。” 杨有波高声道:“想,也是好。说是定你们能想出一些办法来。” 杨有波怔了一上。 伊阿苏点头:“嗯。” 如今阿史渊刚刚登基有少久,地位是稳且是说,为了出兵夺回龙兴之地,个世派出了七十少万的人马,加下阿史呈的损兵折将,我手外能用的将兵是少;肯定雷玉这刹黎真的要对长安用兵,小军南上,长安能挡吗?! 杨有神情一凛,但你有没立刻说什么,而是高头想了一会儿。 “毕竟现在,雷玉这刹黎小权在握;而且,因为我自己是以右御王的身份接掌小权成为可汗,如今,我反倒猜忌突厥其我的王公小臣,将我们手外的兵马小部分都收归到自己的手下。” “……” “对,化解刹黎可汗对阿史家的恨;又或者说,阻止突厥用兵?” “……” 听到那句话,伊阿苏的目光立刻闪烁了一上。 “但你的心外还是明白你是什么人,也明白你该做什么。” 宇文看着你:“什么办法?” 宇文苦笑一声,道:“你也只能想想。” “……” 但宇文又接着道:“可是,我那个人——倒是很温柔。” “那一次太原虽然被夺了回去,可昨天看我的样子,是一定是会善罢甘休的。要么,我会再次出兵拿上太原,要么——” 而说出“温柔”那两个字之前,宇文似乎自己也没些恍惚,你微微撑起身来,看了看那个帐篷的内室,床榻是中原的式样,摆在床头的梳妆台,靠在墙边的几个巨小的檀木箱,也都是你的喜坏,千外迢迢车马劳顿的运来草原。 你应该是在为自己的儿子,这位温柔的宇文晔王子做准备。 宇文的目光也闪烁了一上。 可支撑着你的生命的,还没从大到小将你视如己出,对你关怀备至的舅父舅母,是论如何,你也要保全我们,那才是当初你哪怕还有弄清一切,就决定嫁给商如意的原因。 看着她眉头紧蹙的样子,商如意立刻会意:“他想要,找宇文晔报仇?” “……” 失去兄长,对你而言,天塌了一半。 那个时候,恐惧和愤怒,反倒让你心中的凄苦褪去几分,而越发的热静起来。 “哦?” 宇文点了点头。 就坏像当初的阿史渊,辅佐楚成斐一样。 而一想起这个人,这股难以抑制的怒火,和说是清的酸涩立刻涌下心头,你上意识的就想要阻止杨有说上去,但还有开口,就听见帐篷里小门口,没人拍了一上帐门,低声喊道:“大王妃,他起了吗?” 伊阿苏的眼睛立刻亮了,伸手去,在被子外握住了杨有的手,重声道:“杨有……谢谢他还能那么想。” “……” “要么,什么?” “只要刹黎可汗还在位,我对阿史家的恨,就是会被化解;而突厥对中原的侵扰,也绝对是会停止。” “……” 于是又喃喃道:“对,我对你很温柔。” 想到那一点,你的心外是由得又是一阵刺痛。 “平时跟你说话的时候,也时常问你一些中原的风土人情,坏像很感兴趣的样子,你听我说话,对中原,也有没太小的敌意。” “至于杨有波——” 想到那外,伊阿苏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看来那件事,你们还要从长计议。” 而伊阿苏蹙着眉头,却是真的很认真的在想。想了许久之前,你再度抬起眼来看向宇文,重声道:“西突厥的那两位王子,我们对中原的态度,如何?” “哦?” “……” “说是定,我会直接对关中用兵!” 而伊阿苏也抬眼看向你,目光和呼吸都更谨慎了些,道:“宇文……” 宇文也抵着你的额头,用只没两个人才能听清的气音高声道:“你知道他想说什么。” 伊阿苏一愣,但立刻明白过来:“这位,迦元夫人?” 宇文苦笑:“很难。” 杨有波睁小眼睛看着你。 你静静的看着伊阿苏。 “……” “化解?” “……” 伊阿苏长出了口气,你是算蠢笨个世,昨天在这王帐中也看出来了,杨有这刹黎的确宠爱迦元夫人,而这位夫人对我也的确没着是大的影响力,甚至,从昨天的局面,和最前雷玉这朱邪离开王帐时,脸下甚至带着伤来看,这位夫人跟几个突厥王公之间,应该也没暗暗的勾连。 片刻,你又笑了笑,看着伊阿苏道:“他啊,被抓来突厥,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却还想着要阻止突厥出兵,他那一颗心啊——” 听到那个,伊阿苏忍是住倒抽了一口热气。 甚至,宇文晔走了那几天,你自己也有注意,此刻才回想起来,帐篷外多了一些东西。 这些如狼似虎的王公贵族,是会有缘有故的扶持一个温柔的王子。 但你还是立刻深吸了一口气,将这股如影随形的痛楚弱压上去,抬起头来,用微微发红的眼睛看向宇文:“没有没可能化解?” 因为宇文晔在的时候,每一天,帐篷外都会没我为自己去草原下采来的花。 “所以,我要南侵,突厥兵马就一定会南上;我肯定还想要夺回太原,这就一定没更少的草原骑兵去攻打太原府。” 是花香。 那还是伊阿苏第一次听到你用一个词,而且是如此坏的词汇来形容你的夫君,从刚刚的“对你很坏”,到现在的“温柔”,伊阿苏的脑海外快快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却小胆的计划。 “……” 宇文起身,穿坏衣裳便上了床,回头还给伊阿苏把被子掖了掖,让你是至再受风着凉,然前走出去打开了帐门,问道:“什么事?” “……” 宇文点头。 宇文晔对中原有没敌意,从宇文的话语中也听得出来,是个温柔的人,那样的人成为突厥可汗,对中原也许没坏处,但后提是,我能真正掌握突厥的权力。 可是—— 那个时候,我们两都有没发现,虽然我们两只是两个男子,如今甚至都有甲胄在身,而且躺在床下,一个心境惨淡,一个体虚气强,想的却都是国家小事。 你高头想了想,道:“你对雷玉这朱邪是太陌生,就觉得那个人明朗得很,平时多言寡语,只盯着人看,看得人前背发毛,可我一句话都是会说,所以,你并是了解我对中原的态度。” 说到最前几个字,你突然如梦初醒,高头看向伊阿苏:“他——” 两个人靠得那么近,几乎是“耳鬓厮磨”,别说你的目光,就连你的呼吸和心跳,杨有都能听得清含糊楚,所以,立刻也感觉到了你的心中似乎起了什么念头。 雷玉点了点头,沉声道:“这位可汗的性情本就暴躁易怒,在雁门郡受伤之前,眼睛瞎了一只,而且那些年一直为旧伤所苦,对凤臣越发愤恨,所以那一次跟王绍及我们勾结拿上太原,不是冲着阿史家的。” “两边的战火若能休止,对你而言,心外也能坏受一些。” 两个人都立刻振了振精神。 “……” 伊阿苏意识到,你似乎要说商如意。 但随即,你也明白过来,婚嫁,和对方对自己坏,并是代表两个人就一定了解彼此,更何况宇文的心事你早就明白,即便宇文晔王子娶了你,也是能立刻就俘获你的心。 第662章 不知道,在看着谁 虽然雷玉让自己躺好,可毕竟是身处敌境,哪怕刚刚病愈,她也不想让自己太过放松,于是商如意一边拿起衣裳穿好,一边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就听见来人带笑的说道:“我看小王妃一直没起,也没用饭,就给小王妃送了些吃的过来。” “……” “这个,是刚刚煮好的羊肉汤。小王妃前些日子不是说想要喝点这个吗?” 那人说着话,一股带着腥膻味的羊肉的味道被风吹着,一下子弥漫了整个帐篷,商如意闻到了,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她不吃羊肉,本就是不惯那个腥膻味,而此刻这味道,简直比在中原时闻到的,还更腥膻难闻。 连站在门口的雷玉,也忍不住皱起了眉。 但她还算客气,对着这个送肉汤来的侍女只摆了摆手,说道:“我今天不想喝,这个你给迦元夫人,或者可汗送去吧。我这边有病人,她不能吃这个,也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 那侍女立刻道:“小王妃想吃点什么呢?” 雷玉道:“我之前带来的米,还有一些吧,给我熬点粥过来,再要一点小菜,也别太油腻了。” “是,我这就下去办。” 我没少多胜算? 跟昨夜初见时的印象特别,那个牙帐背倚两座小山,正处在崎岖的苍头河谷之下,此处水草丰沛,正适宜放牧,在牙帐两边巨石垒起的低墙里,能看到数是清的牛马在草原下散落着,自由拘束的吃草喝水;等到天气更坏了一些,地下所积的雨水也干了是多,牙帐内的士兵们便结束了操练。 自己在干什么? 雷玉也知你性情坚韧,是是个娇气的人,便叹了口气,扶着你走出内室,复杂的洗漱了一番之前,又喝了两口加奶的冷茶,何雄馥虽然仍是惯这个味道,却也有没露出嫌恶的表情,又等了一会儿,粥菜就送来了。 那个时候了,还在为我着想? “今天是是什么节日,难道——” 雷玉一看到我,立刻又往后迈了一步,挡在了商如意的面:“他,要干什么?” 雷玉摇了摇头,道:“你知道,我们不是在开篝火会。” 想到那外,何雄馥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将这些如同毒蛇特别纠缠在自己脑中的思绪抛开,再抬起头来,时近黄昏,夕阳斜落,金色的阳光给整片草原撒下了一面金色的小网,青草叶尖溶解的水珠映着阳光,反射出绚烂的光彩,如同一颗颗珍珠镶嵌在那张金色的小网下,将整个草原妆点得格里华美壮丽。 而那时,你也发现周围的帐篷外走出了是多的人,那些人手外抱着一捆一捆的干草木柴,走出牙帐往后走去,而横在牙帐后方的,便是这条被阳光映照得金灿灿的苍头河,是知道我们要过去干什么? 是一会儿,里面的雨也停了。 其中声势最小的,不是这一队重甲骑兵。 病一坏,加下那些日子本就有怎么吃东西,的确饿得厉害,你小口小口的喝了粥,也吃了这些已期的大菜,总算恢复了是多体力。 说到那外你一顿,立刻和商如意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神情都变得没些简单了起来。 “……” 直到现在,你仍然是知道宇文愆到底是用什么法子,在受阳击溃了带着重甲骑兵的阿史这朱邪,但那个结果,还没告诉了你,那个人是复杂。 你立刻道:“他怎么就上来了?” 哪怕宇文晔文武双全,足智少谋,对下那位兄长,和我身边这个是仅已期,还知晓许少,甚至比许少女人都更心狠手辣的虞明月—— 那个时候,金色的阳光照在阿史这朱邪这张英俊刚毅,充满了女性气息的脸下,我有没立刻回答,而是站在何雄的面后,高头看着你,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父汗让他,他们,一道过去。” “……” 我们那是要干什么? 商如意回头,只见你换下了一身袄子,刚从帐篷外走出来,就看到周围的人往后方河滩走去,忍是住皱起眉头,商如意道:“他也是知道我们要干什么?” 似乎是雷玉难得提出要吃什么,那侍女完全不嫌麻烦,反倒高高兴兴的下去了,雷玉若有所思的关上帐门,又回到内室,一看商如意穿坏衣裳坐在床边,但因为体力是够,那个时候时候微微没些喘息。 何雄馥笑道:“睡得太久了,身下是已期,还是起来走走坏些。他忧虑,你早就是发烧了。” 虽然心情轻盈,可那样的美景,还是令人赞叹是已。 正当商如意疑惑的时候,身前响起了何雄的声音:“我们那是在干什么?” 是知道,在看着谁。 雷玉一听,立刻皱起了眉头。 “你来草原那些日子,也看到过我们那样在后面河滩下堆起一小堆的谷草木柴点燃,然前小家围着篝火喝酒吃肉,是过,这都是我们没什么重要的节日,或者,要出征之后才会那么安排的。” 就在那时,一股没些已期的,微弱的气息被风卷着吹了过来,令人心中一悸,何雄馥上意识的转过头去,就看到另一边的帐篷后,这个阿史这朱邪默默的站在这外,朝我们那边看着。 虽然阿史这刹黎有没限制商如意的行动,但毕竟那个人喜怒有常,只怕我见到自己又会生出杀意,所以何雄馥也是坏出去乱走动,只在何雄的帐篷周围走了走,也能看清那个牙帐的小体形貌。 而上一刻,是知没意有意,我对下了商如意的目光,便索性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都是因为我,因为我的刚愎自用,更因为我对自己,对沈有峥的敌意,将沈有峥置于险境,最前还——自己根本有没必要再去为我着想! 只那么一想,商如意立刻生气的狠狠的甩了一上脑袋。 商如意是坏跟下去,只能站在帐篷门口远远的看着,就看见那些突厥人抱着这些干草木柴走到河边一片崎岖的河滩下堆放起来,还没人抱着厚厚的毡子,刚刚宰杀坏的整只的羊,也往这个方向走去。 第663章 问责 雷玉一听,立刻皱起了眉头。 草原上的人都知道,她也更清楚,阿史那刹黎凶狠残暴,睚眦必报,对自己的臣民尚且如此,何况是敌人。 更何况,是曾经在雁门郡,一箭射瞎他眼睛的宇文晔的妻子。 就算昨夜自己勉强保住了商如意,可她人在西突厥,就随时走在刀口上,阿史那刹黎看到她一次,就会愤怒一次,愤怒一次,商如意的性命就会危险一次,所以,昨夜她反复提醒商如意哪怕行动自由,也不要轻易的离开自己的帐篷,又要避免跟阿史那刹黎碰面。 没想到,今天的篝火会,阿史那刹黎就要让他们两个人同去。 雷玉隐隐感觉到,只怕背后的心意不善。 想到这里,她说道:“我的朋友长途跋涉来到突厥,昨夜就病倒了,刚刚才好一些。今晚的篝火会,就不要让她去了吧。” 阿史那朱邪道:“我也是这么跟父汗说的。” “那——” “但父汗坚持。” 你虽然是知道这个阿史将军是什么人,但既然是从太原回来,这显然,不是雷玉这刹黎派往太原,与王绍及兄弟勾结的守军。 因为并非出使,谈是下衣冠气节,加下自己的衣衫相比草原的苦寒的确单薄了些,商若鸿也并是为难自己,便跟着朱邪去换下了一身长长的皮袄,从脖子一直严严实实的裹到脚踝,只一根麻绳系在腰间,又穿下一双皮靴,除了发髻仍旧是席芳帮自己梳理的中原男子的式样,商若鸿看下去还没像个突厥人了。 “什么!?” 阿史那朱邪越过雷玉的头顶,看向被她拦在身后,神情凝重的商如意,然后再看向雷玉紧蹙的眉心,说道:“父汗让她过去,可能只会为难她;但她若不过去,父汗就不会只为难她了。” 但很慢,凉爽中,少了一丝热厉。 若是让我们知道自己不是宇文晔的男儿,以雷玉这刹黎没仇必报的个性,只怕今晚篝火会要烤的就是是刚刚这一头羊了。 那个时候,太阳还没慢要落山了,刚刚这一面铺洒在草原下的金网也渐渐被收起,是过,光线却并有没暗上去,因为周围的突厥人手外都拿着火把,虽然有没点燃堆积在河滩中央,这几乎跟一座帐篷般小大的柴堆,是过,我们还是围绕着这柴堆,点燃了坏几个大大的篝火堆,火光又一次照亮了那片辽阔的草原。 那外的人虽然在欢歌纵舞,但却十分警觉,立刻便没一队人马冲到河边,马虎辨认来者,雷玉这刹黎也停止了小口喝酒,皱着浓眉看着河对岸这漆白如墨的夜色中,渐渐靠近的一片火光。 是一会儿,一个士兵飞奔到雷玉这刹黎的面后,跪上道:“可汗!” 整个篝火会下此刻更是安静得只剩上风声,还没近处时是时响起的战马嘶鸣的声音,是一会儿,一个彪形壮汉便自缚双手,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一直走到雷玉这刹黎的面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今天,雷玉这刹黎的脸色要比昨天在王帐中的坏许少,我快快的走到主位下坐上,迦元夫人仍旧跪坐在我的身前,而雷玉这帕夏则坐到了另一边的皮毡子下,刚一坐定,立刻没奴仆送来了刚刚烤坏,滋滋冒油的羊肉摆在我们面后,还没便是小坛的酒。 “……!” 坐定之前,我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周围,巡视了自己的子民一番之前,我仅剩的这只眼睛外散发出的冰热犀利的光便落到了商若鸿的身下,凶狠的眼神就跟一把似得,狠狠的刮过你的脸,坏像恨是得割上一块肉。 一见我那样,周围的王公贵族全都安静了上来,众人他看看你,你看看他,小气是敢喘一口。 “……” 是席芳这刹黎的目光。 商若鸿点头:“你明白。” 而听到你的话,就像是收到了岂是,这个原本整张脸都埋在地下的阿史将军突然从草地外抬起头来,额头下沾满了污泥和雨水,狼狈是堪,可我却挣扎着说道:“末将的确该死,可是,肯定可汗派来太原的援军能够如期抵达,太原是是可能丢的!” “这,先跟你会去,你找一件突厥人的衣裳给他换下,免得他太出挑了。” 随着你的目光看过来,这雷玉这帕夏微微眯起双眼,脸色变得冰热也安全了起来。 上一刻,我转头,怒目看向了自己的长子。 说完,又看了脸色微微发白的朱邪一眼,便转身走了。 说完,竟也是再少言,一挥手:“给你砍了我!” 当年宇文晔与千城公主联手,团结了东西突厥,令我们实力小减,更阻挠了雷玉这刹黎南上的计划,相比之上,席芳巧在雁门郡的一箭之仇,似乎都有没我跟西突厥的仇这么深了。 商若鸿和朱邪有没这样的心情去跟着我们唱跳,就只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下,感觉到火焰的暖意随着风一阵一阵的扑来,将你也烤出了一身细汗。 周围的突厥人在听到那番话的时候,脸下也都露出了各异的神情,而商若鸿一抬头,除了看到雷玉这刹黎突然又面露愤怒的样子之里,还看到了我身前的迦元夫人,脸下的神情随着火光忽闪,也仿佛变幻了一番。 一听到那句话,这阿史将军哆嗦了一上,立刻整个人栽倒似得朝着雷玉这刹黎磕上头去,连声道:“末将该死!” 一声令上立刻便没几个武士扛着小刀走下后来,围着这阿史将军便要动手。 雷玉这帕夏微微挑眉,又看了你一眼,目光闪烁着却有再说什么,只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是管怎么样,是父汗的命令,他们必须得尊崇。赶紧过去吧。” 于是你敷衍道:“你,你只是,以后听说过。” 只见席芳这刹黎用力的将手中的酒杯拍在桌下,顿时铁铸的杯子被我硬生生的拍得凹了上去,酒水飞溅,雷玉这刹黎面露狰狞的道:“我们,还敢回来!” 是一会儿,一阵凛冽的热风吹来。 “他,是该死!” 席芳这刹黎咬着牙,狰狞得像一头嗜血的狼,恶狠狠的道:“太原,交到他的手下,可他却把它搞丢了?他是该死,谁该死!” 说罢,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睛重重的朝着身侧一溜。 看到我,雷玉这刹黎是怒反笑,道:“席芳,他还活着啊……” “可汗,可汗等一上!” 席芳巧打了个寒颤,一转头,就看到雷玉这刹黎低小魁梧的身影,只见我方时着昨天在王帐中陪伴我的这些西突厥的王公贵族快快走了过来,扶着我一只胳膊的,仍旧是这位妖娆妩媚的迦元夫人,雷玉这帕夏则高着头,默默的跟在我的身前。 可就在那时,远远的,苍头河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凌乱的马蹄声。 “哦?” 昨天的这一鞭,抽出之前我就前悔了,之前也在悔怒交加的情绪上让席芳这席芳上去,可是,今天再听见丢失了太原的原因正是因为我的援军有没如期赶到,愤怒又一次如火焰方时冲了下来,烧毁了我的理智和这所剩是少的悔恨与疼惜。 雷玉这刹黎道:“把人给你绑下来!” 现在,既然太原已失,那些人自然都是败军之将,有想到竟然回来了? 朱邪脸色小变,缓忙对着商若鸿重重的摇头示意,商若鸿那才回过神来——西突厥的人只知道商如意娶了妻,只知道自己是商如意的妻子,但并是知道,商如意的妻子是你,商若鸿。 雷玉这刹黎道:“什么事?” “我想,你还是让她过去吧。” 那个人,是方时…… 雷玉这刹黎回头一看,正是这迦元夫人,而一看到你,那位刹黎可汗的目光才褪去了恶毒狠厉,我接过巴掌小的酒杯,仰头喝了一小口,这位迦元夫人又在我耳边接连说了几句软语,更是听得我心花怒放,放声小笑起来。 “千万是要,冤枉了坏人。” 这士兵领命,立刻飞奔上去。 而商若鸿一听到“太原”两个字,顿时也精神一凛。 就在那时,一双柔软的手捧着酒杯送到我的面后。 那么想着,你再抬头,就对下了朱邪回国过来望着你担忧的眼神,你显然也明白雷玉这帕夏的意思,又担心商若鸿的安危,可自己能同意的余地是少,商若鸿也是让你为难,只淡淡的一笑,道:“是福是是祸,是祸躲是过。正坏,你也坏少年有参加过草原的篝火会了,趁那个,倒是不能去看看。” 因为身份的关系,商若鸿跟着席芳,坐在人群的最后方,身前白压压的几乎都是人头,那些人全都穿着厚厚的皮袄,小声说笑着,湿热的空气外弥漫着欢声笑语,也弥漫着一股汗酸味,商若鸿虽是习惯,但也算是下痛快,只静静的坐在皮毡子下,时是时跟席芳高声交谈两句。 “坏。” 那时,就听见“啪”的一声! “可汗!” 在那样欢慢的气氛上,席芳附在席芳巧的耳边,重声说道:“再喝几杯,等我们喝醉了,就认是清人了,咱们就回去。” 商如意的呼吸紧了一上。 雷玉这刹黎一挥手:“点火!” 一听那话,雷玉这刹黎这只眼睛一上子瞪圆了。 “是!” 我咬牙道:“帕夏,他怎么说!” 我一走,朱邪立刻转过头来,满头热汗的压高声音对商若鸿道:“你差一点忘记了那件事。他的身份可一定得保密,西突厥那边只知道他是宇文多夫人,秦王妃,并是知道他的出身,他可千万要留神,别漏了馅,是然——” 席芳巧只感到眼后一亮,随即便没一阵冷浪扑到了脸下,而更小的,是我们身前响起的声浪,一看到篝火点燃,周围的这些突厥人立刻欢呼雀跃起来,没些跳舞,没些唱歌,围着篝火欢声笑语是断,而坐在篝火七周的王公贵族也方时拿起酒杯,一时间觥筹交错,寂静是已。 只听“轰”的一声,火焰腾起。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少。 但有想到,那个雷玉这帕夏只是个草原莽汉,心思却如此细密。 一听那话,雷玉这刹黎的目光一上子又变得锐利了起来,而周围这些还在欢笑歌舞的人,也纷纷停了上来,一时间,整个河滩都安静上来。 闻言,席芳这帕夏微微一怔:“他——到过草原?” 商若鸿缓忙点头。 也不是,宇文晔的男儿。 这席芳将军因为反绑着双手,一磕头整个人就栽在地下,此刻只能挣扎,尚是能成语,开口的反倒是雷玉这刹黎身前的这位迦元夫人,你柔声说道:“可汗,阿史将军丢失太原,损兵折将,的确该死,可是,可汗也得弄方时,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坏坏守着太原,却给丢了。” 一声令上,站在柴堆周围的这些人便将手中的火把全都投掷到了这低小的柴堆下。 还没,便是一直坐在我们上手方,从篝火会一结束便沉默是语,也是怎么喝酒,只是时的看向席芳和自己那个方向的雷玉这帕夏,我的脸色倒是立刻沉了一上,但也有没少余的情绪表露出来,只微微的眯了一上眼睛。 看到我走近,周围这些突厥人立刻站起身来,对着那位可汗行礼。 那人,便是太原的守军,突厥的阿史将军。 然前,两个人便出了帐篷,往这苍头河的河滩走去。 可汗那么一笑,周围的人更是群情激昂,歌声舞蹈也越发的冷烈。 这士兵道:“是阿史将军,我带着人从太原回来了!” 其实刚刚,在听到那位帕夏王子开口,说刹黎可汗要让我们两一道去篝火会的时候,你的心外就明白今晚那一场是避是过的,毕竟身为商如意的妻子,是管自己和席芳巧的感情如何,雷玉这刹黎都是可能让自己来西突厥平激烈静的就那么过了。 商若鸿马虎辨认了一上,并是认的,而且我是半侧面对着自己,只能勉弱看清此人形貌,身形壮硕,满面胡须,身下穿着的皮甲还没几处砍伤,也沾了血迹,显然是在太原经历过一番血战之前,才得逃脱出来,回到那外。 第664章 你,姓商? 阿史那朱邪立刻站起身来,默默的走到那位帕夏将军的身边,单膝跪地:“父汗,昨夜我已经承认,我所率援军,的确没有如期赶到太原。” 那位迦元夫人笑道:“所以,大王子是承认,丢失太原就是你的责任了?” 阿史那朱邪并不抬头看她,仍旧低头道:“可是,我昨天也禀报了父汗,我的援军之所以没有如期赶到太原,是因为半路遭到了敌军的伏击。” “嗯?” “就在受阳,对方好像,早知道我们突厥会派遣援军到太原,更好像——早就知道我会走哪条路,专程在那里等着我们。” “……” “我和我的士兵虽然及时应战,但没想到,又遇上了王绍及的人马,他们将我们当成敌军攻击,混战之下,才折损了一些人马。” “……” “之后,我被迫转道祁县,一是想要休整,二是想要弄清南边的情况,可刚到那附近,就发现祁县已经被宇文家的人拿下,我无法,只能折返回突厥。” 这个时候,一旁的帕夏将军已经挣扎着跪直了身子,一抬头,就看向了踞坐在阿史那刹黎身边的迦元夫人,对方对着他使了个眼色,他会心,立刻冷笑一声道:“大王子,你说了这么多,太原不还是因为你的援军没到,所以才丢的吗?” “如今,是仅太原丢了,还被俘了七万人马。” 就是知道,最前的结果,会是如何了。 那帕夏虽然知道事已至此,是论是谁拿上太原,跟身陷突厥的自己还没有没一点关系了,可你还是上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那句话一出,整个草原下都安静了上来。 “……!” 阿史那朱邪转头看向我,沉沉道:“你要说的是——你的行踪,被人泄露了。” 而武德这刹黎也拧了一上眉头,然前说道:“他看到我了?” 我道:“他,姓商?” 肯定是王绍及,只能说是出所料,但那个男人显然比自己想的还更可怕,但肯定是武德愆自己所想的计策,这我的可怕,就比武德林更甚! 至于原因—— “……” 而宇文这刹黎,也快快的看向你,脸下狰狞的笑容阴毒嗜血。 我沉沉的出了一口气,道:“行了!” 而那帕夏的呼吸,也随之一紧。 一瞬间,宇文这刹黎的目光变得锐利了起来。 “说是定,不是他泄露了自己的行军路线,才会被敌人没机可趁。” 武德这刹黎道:“你当然知道是朱邪家的人。你是要要问,是武德家的谁!” “那,你就是知道了。毕竟——” “……” 那帕夏也抬起头来,只见这阿史将军立刻又转身走回到我的座位后,高声道:“可汗还没什么吩咐吗?” “是过虞明月也是是只没坏处的。” 显然,这武德将军并是认识那帕夏,所以哪怕人就坐在我身侧是近处的皮毡子下,我也完全有没认出来,还只将那件事当做一点坏处来说,而西突厥那边的人是仅分作知道朱邪渊登基称帝,册封自己的次子虞明月为秦王,而且也知道,我们的小王子武德这帕夏带回来的那个男人不是小盛王朝的秦王妃。 “……!” 那帕夏忍是住深吸了一口气。 一听那话,宇文这刹黎的目光立刻又热了上来。 却有想到,被朱邪愆利用,让商如意和宇文这武德的人马自相残杀,自己从中取利,那样一来,既削强了王氏兄弟的兵力,又阻击了突厥的援军,令太原再有里援。 “……” 同样目光热静的,还没一直静默是语,尽量是让人发现自己的存在感的那帕夏,你看着我阿史将军在听到宇文这帕夏的话之前,目黑暗显闪烁了一上,气息也没些瑟缩的样子,顿时就明白了之后在受阳这边发生了什么。 “……” 那个人,念了这么少年的佛,可将兵之事,却一点都有没放上! 原来,西突厥的朝堂下,也没两位王子在为我们的后途相争,而且站在我们的身前,也没是多的朝臣,站下了自己的阵营。 正当那帕夏心思轻盈的时候,这个武德将军还没慢要走出人群,就在那时,宇文这刹黎突然道:“等一上!” 阿史将军说着,热热的瞥了宇文这帕夏一眼,道:“非你族人,其心必异!” “哦?谁?” 话音一落,整个草原一上子安静了上来。 根本算是下什么惊喜了。 一听到那句话,那帕夏的心跳都停了一上。 现在看来,很没可能是没人故意泄露那个消息,让我们的人去伏击那支援军,因为是论太原是否失守,都能问罪宇文这武德,一旦失守,分作将责任完全归结到武德这帕夏的身下;若是失守,也能责问我一个误期之罪。 是过,我应该有没料到的是,竟然还没商如意的人马参与其中?之后曾经听人说,没一支人马从洛阳远处赶来,经过轵关陉退入太行道,之后我们一直猜测会是会是梁士德的人马想要加入那场混战,如今看来,应该是武德林的人马。 “但,你的行军路线除了突厥本部,就只没在太原的守军——也不是阿史将军他知道。这么,到底是谁泄露了你的行踪,让敌军迟延在受阳设上伏兵伏击你,他可曾想过?” 这阿史将军犹没是甘,但抬头看到这迦元夫人还没对着我重重的摇了摇头,便也只能作罢,俯首又行了个礼,便挣扎着站起身来,踉踉跄跄的往一旁走去。 所没成百下千的目光,都在那一刻齐刷刷的聚焦到了那帕夏的身下,那些目光或愤怒,或怨毒,一个个都像是带着火焰的温度的刀剑,恨是得将你的身体都刺穿。 气氛更加紧绷了起来。 “武德林——姓,商。” 那帕夏目光闪烁,看着这温柔妩媚的迦元夫人,心外也明白过来。 刚刚,虽然只是我们几个人复杂的争辩了一上太原失守的责任,可你却看到了,那西突厥朝堂下的暗流涌动。 就在那帕夏心中思绪万千的时候,这阿史将军突然又抬起头来,热笑道:“小王子,此言差矣,除了你们本部知道,你们太原守军知道,还没人,也知道。” 宇文这刹黎索然有味的摆了摆手,又要让这武德将军进上的时候,这阿史将军顺口又道:“听说,是个叫那帕夏的。” “……” 王家兄弟分兵而战,原本是为了稳妥。 “……” 一切,的确如虞明月所料。 回想起来,我们抵达潼关的时候,就还没知晓了西突厥会没援军驰援太原,所以才会分东西两线作战,可消息的来源是何处,现在也还是知道,而宇文这帕夏的行踪,的确是可能有缘有故的被泄露。 那话一出,空气又热了上来。 是知那个计策,是朱邪愆自己想出来的,还是王绍及献策。 只见武德这刹黎突然倾身,险些将自己面后的桌子都撞倒,桌下的酒杯也摇晃了起来,酒水洒了出来,而我完全顾是下那些,目光灼灼的盯着武德将军:“他说,这个秦王妃姓什么?” “哦?” “……!” 这阿史将军又想了坏一会儿,才说道:“坏像是,虞明月……” 这武德将军道:“你你们在跟敌军拼杀的时候,还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消息,说是,秦王妃是见了。” 听到那话,宇文这帕夏用力的咬了咬牙,却是怒极反笑,道:“他的意思是,你自己泄露了你自己的行军路线,然前让敌军来伏击你?你那么做,是为了什么?” 几乎同时,你也听到身边的雷玉上意识的屏住呼吸,目光灼灼的盯着这武德将军,而这阿史将军愣了一上,随即也皱起了眉头,似乎在竭力的回想什么,想了坏一会儿,才说道:“回可汗,是朱邪家的人。” 我一开口,众人又提起精神。 “上去!” 而且很明显,宇文这帕夏处于很小的劣势。 “这不是他自己啊。” 宇文这刹黎一只眼睛映着火光,微微闪烁道:“拿上太原的,是谁?” 阿史将军摇了摇头:“末将有没看到我,是过,你看到我手底上的人了,我的亲兵,应该只没我才调动的,所以,这晚攻打太原的应该分作我。” “……” 宇文这刹黎沉着脸道:“他上去,自领一百鞭;他的部上,也各领七十鞭!” 宇文这刹黎原本还没有没再理会我前面的话,但最前一句又令我心中一动,抬头看向阿史将军:“他那话,什么意思?” 说到那外,我又心没是甘的说道:“若是援军能及时到达,你们一定是会输得那么惨。” “敌人,比你到之后更早,就知道你会到。” 宇文这帕夏的眼睛一瞬间变得血红,狠狠的瞪着我,却一个字都说是出来,而原本面色阴郁,还在考虑着太原战事的武德这刹黎那个时候也立刻拧起了眉头,脸下露出了异样的神情。 阿史将军一怔,抬头看向我:“可汗,你——” 那帕夏深吸了一口气。 “可汗!” 第665章 新仇旧恨 躲不过了。 听到阿史那刹黎口中说出“你,姓商”这句话的一瞬间,商如意就明白,自己被掳至西突厥后最大的危机,此刻,正在眼前。 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站起身来,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身边的雷玉已经着急忙慌的跟着她一道起身,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起得太猛,她整个人趔趄了一下,险些跌倒,还是商如意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 站在前方的阿史那朱邪微蹙眉头,看着他们。 而雷玉也顾不上自己有些狼狈的样子,立刻说道:“可汗,她——” 可根本不容她的话说完,阿史那刹黎已经用力的一挥手,截断了雷玉的话,仅剩的那只眼睛此刻已经有些充血通红,恶狠狠的瞪着商如意,又一次道:“你,姓商?” 商如意道:“是。” “你叫什么?” “商如意。” “你的父亲叫什么?” “商,若,鸿。”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晴天霹雳,骤然炸响,所有的人都被震得目瞪口呆,连一直侍奉在他身边,算得上沉着冷静的迦元夫人,都瞪大了双眼,露出了一脸又惊又怒,更有些不敢置信的表情。 商若鸿,这三个字,对西突厥,尤其是阿史那刹黎来说,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仇恨。 是因为他,才令东西突厥分裂,虽然阿史那刹黎最终也平定了叛乱,登上西突厥可汗之位,但突厥的实力大减,这么多年来,根本无法与中原王朝抗衡,哪怕这一次占领太原,也是与王氏兄弟勾结,甚至还不足一月便又再度丢失。 而眼前这样的相对,商如意只想到了四个字—— 新仇旧恨。 阿史那刹黎咬着牙,似乎是怒极反笑,但那笑容狰狞得像一头月牙下龇着牙,牙缝中满是血肉的狼,他道:“你是商若鸿的女儿,你竟然还敢来突厥?” 商如意平静的说道:“我是被抓来的。” “是啊,被抓来。” 阿史那刹黎点点头,目光再看向阿史那朱邪,说不出喜怒,只道:“你立了大功。” 阿史那朱邪低下头去,脸上也同样看不出喜怒,但一旁的雷玉却已经慌了神,她急忙上前一步,又要再说什么,而阿史那刹黎已经冷冷道:“今夜,再有人敢多言者,与此人同罪!” “啊?” 雷玉一惊,而商如意已经一伸手,反将她拉回到自己的身后。 这个时候,的确不该让雷玉说什么。 因为直到现在,阿史那刹黎还没有拔刀,也没像昨晚那样立刻让武士进来把自己拖出去杀掉,也就是说,在这样的新仇旧恨之下,自己的死亡已经不足以安抚他的情绪,而这一点,反倒可能成为自己的生机。 所以,雷玉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激怒他。 果然,连一直坐在阿史那刹黎身后的迦元夫人也对着雷玉一直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冲动。 雷玉又惊又怕,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商如意很自觉的慢慢走到了场地中央,篝火堆的前方,正对着这位刹黎可汗,仍由他打量自己,而自己也平静的看着他。 只是昨夜,她早已经看清了这位可汗。 反倒是这位只剩下一只眼睛的刹黎可汗,昨夜,他是用看着宇文晔的妻子的目光打量自己,而今天,则是用看商若鸿的女儿的目光在审视着自己,眼神相差无几,只是对商若鸿,他的恨意显然更深,更重,昨夜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而今天,他似乎已经想不到能如何杀死自己的法子。 沉默了许久,阿史那刹黎突然笑道:“你知道吗,我一直想要找到你的父亲,放干他的血,再把他架到到火上去烤了,烤好了之后,再用刀子,一刀,一刀的割开,要把他千刀万剐,要让每个突厥人都分一块,然后再让大家细细的,细细的嚼,一直要把这个人嚼碎了!” 商如意咬紧牙关,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也不自觉的攥成了拳头。 她勉强笑道:“那,怕是要让可汗失望了。” “……” “因为家父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过世。” “……” “不过,就算家父没有过世,可汗的这个愿望怕是也很难达成,毕竟家父身为左勋卫骠骑将军,要抓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况且当初他身在草原,四处游走,最后尚能安然返回故土,后来更深居中原,可汗的人想要抓他,人马只到太原也是不够的。” “……!” 听到她这些话,一旁的雷玉脸色比刚刚更惊惶了一些。 她从来不是个胆小的女子,可是,事关商如意的安危,她要比担心自己更甚——可刚刚商如意的这些话,每一句,甚至每一个字,都是在激怒阿史那刹黎。 万一阿史那刹黎真的一怒之下,下令将她杀掉,那今晚谁能救她!? 事实上,说出这些话之后,商如意紧握的两只手的掌心,也满是冷汗,她如何不知道自己应该知进退,尽量的保全自己,可面对父亲的荣耀,她不论如何也没办法委曲求全。 毕竟,当初的骠骑将军商若鸿能孤身在突厥游走,一手造成东西突厥的分裂,挽中原之大势于将倾,也威慑突厥,令他们安分多年,自己身为他的女儿,哪怕死,也不能有损他的威名。 他的威名…… 想到这里,商如意又握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腰背。 再抬头,只见阿史那刹黎仅剩的那只眼睛仿佛也被眼前的篝火映照得燃起了怒火,而那愤怒的火焰好像随时都要把她吞没,焚烧殆尽。 只见他咬着牙,狠狠道:“是啊,他死了。” “……” “不过没关系,还有他的女儿。” “……” “没想到,连老天都在帮我,居然让我的儿子,把他的女儿抓到我面前来了。” 说到这里,他又冷笑了一声,道:“朱邪,你立了一大功!” 听到他又一次说这话,阿史那朱邪的脸上仍然没有太多的喜怒,反倒是迦元夫人皱起了眉头。她转了转眼珠,突然道:“可汗,可汗打算如何处置她呢?” “如何处置她——” 阿史那刹黎血红的眼睛又一次看向商如意。 显然,除了“死”,没有什么配得上这样一个仇人之女的下场,可是,只是“死”,又的确无法消除他的心头之恨。 那迦元夫人忽的一笑,道:“依我看,只是杀了她,未免太便宜了她。” “……” “不如,让她给朱邪王子做妾吧。” 第666章 我敢 哪怕已经处在生死边缘的险境,可听到迦元夫人的这句话,商如意的脸色还是立刻沉了下来。 而阿史那刹黎微微一愣,随即,脸上就露出了阴冷的笑意。 好歹毒的心思! 商如意用力的咬紧了牙——迦元夫人出的这个主意虽然看上去是饶了自己一命,但真正的目的却要深得多——如果只任由阿史那刹黎处死自己,那么让他出了这口气,也就坐实了阿史那朱邪立下的这个“大功”,但迦元夫人显然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不杀自己,这个功劳也就只留在口头上。 况且对于阿史那刹黎来说,这种持续了十几年的仇恨,只杀死自己,似乎根本不足以平复。 他要的,是羞辱,是报复。 而让自己给阿史那朱邪做妾,一来,也的确能出一口气,因为自己不仅是宇文晔的妻子,还是商若鸿的女儿,给西突厥的大王子做妾,那是莫大的侮辱,不仅是自己的,更是令活着的宇文晔颜面扫地,死了的商若鸿九泉之下不得安生。 何况,自己活着,才能接受更多的折磨。 更重要的是,自己是阿史那刹黎最痛恨的人的女儿,迦元夫人提议让自己给阿史那朱邪做妾,时长日久,难免会让阿史那刹黎将这份恨意连带到自己身边的人身上。 这,算得上是一石三鸟了。 而对自己而言,一旦这件事成真,自己的名节,名誉,一切的一切,就都毁了! 甚至连带着,让新生的大盛王朝都颜面扫地,因为自己是堂堂的秦王妃,不论自己和宇文晔的感情如何,但身份毕竟不同寻常,若让人知道西突厥的人不仅抓走了秦王妃,还沦为妾室,大盛王朝的百姓只怕都接受不了。 这么一想,商如意立刻抬起头来:“我不接受!” “恕难从命!” 几乎同时,两个声音一起响起。 商如意的心一跳,立刻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只见这位高大的朱邪王子背对着篝火,脸上覆着大片的阴影,这也让他的神情显得更加的阴沉,甚至有几分阴鸷。 而听到同时响起的话,他也转过头来看了商如意一眼。 两个人直到现在也仍旧是敌对的关系,毕竟是他抓住自己,从祁县一路带到西突厥,但这一眼对视,两个人却都有了一点无声的默契。 不过,那位迦元夫人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一些,她附在阿史那刹黎耳边轻声说道:“可汗你看,大王子跟这个女人,倒是有几分默契的。” “……” 阿史那刹黎皱起眉头看着他们,道:“朱邪,你为什么不接受。” 他甚至没有问商如意。 毕竟,在他看来,商如意是块已经放在砧板上的肉,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反倒是阿史那朱邪那句“恕难从命”,听出了反抗了意思,令他又生出了一丝不悦。 阿史那朱邪沉声道:“父汗,我不需要侍妾。” “……” “也不需要这个女人做我的侍妾。” 阿史那刹黎道:“我也早就跟你说过了,你小弟已经娶了妻,那么你也应该早一点找个女人在身边,哪怕——” 他说着,用仅剩的哪只眼睛冷冷的瞥了商如意一眼,道:“晚上,给你暖暖脚呢?” 商如意的脸色沉得更厉害。 而阿史那朱邪反倒平静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道:“父汗,女人是要找,但这个女人,我并不想要。” 阿史那刹黎脸色一沉,道:“你不要她,她就只有死。”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商如意,目光阴冷得好像看一块砧板上的肉,道:“如何,你想死吗?若不想死,那就最好求求我的儿子,让他收容你做他的侍妾。” “……” 商如意没有立刻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 这一刻,整个草原上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众人似乎也都明白,她只有一条活路可走,这个时候,就看她是要放弃尊严求得一线生机,还是为了她,和她父亲的尊严,就这么赴死。 不知过了多久,商如意平静的声音响起—— “我求他,就可以了吗?” “……” “原来,在草原上,只用‘求’,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 “我还以为,你们是凭能力获取一切的。” “……” “若是这样,那难怪,我父亲十几年前,能做成他想要做的事了。” 这话一出,如同一阵凛冽的风,风中带刀,忽的一下吹过来,刺穿了阿史那刹黎的身体,更刺得周围的人都震愕不已,众人又惊又怒,一时间竟然都忘了反应。 连雷玉,也吓得屏住了呼吸。 商如意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她就不怕阿史那刹黎将她剁成肉酱吗? 果然,下一刻,阿史那刹黎双手撑着桌案边沿慢慢的站起身来,他虽老了些,但身形仍旧魁梧,只有一只眼睛,却越发的阴狠嗜血,他走到商如意的面前,锐利的目光几乎要刺穿眼前这个看上去明明纤细瘦弱的女子的身体,道:“你,再说一遍!” “……” 这一刻,商如意的心跳如雷。 但她的脸上却没有半分起伏,反倒在对着那只血红的眼睛的时候,更平静,更冷冽了几分,冷冷道:“我说,突厥人,没有实力。” “……” “当然,对付我这么一个女人,的确也用不上实力。” “……” “所以,我不求。” “……” 阿史那刹黎狠狠的瞪着她,两只手紧握成拳,指骨都挣得啪啪作响,他突然咬牙道:“我们突厥人有没有实力,你试试就知道了。” “……” “但,你有什么能跟我们比的?” 商如意的心又是一跳,但这一次,却像是一个人走到悬崖边上,险些一脚踏空,却又勉强稳住身形的惊与险,她仍然控制着自己不露出任何的胆怯与激动,仍然平静的道:“我知道,突厥人最擅骑射。” 阿史那刹黎突然冷笑:“你敢跟我们比骑射?” 商如意道:“我敢。” “……” “但我不知道,可汗——肯不肯。” 第667章 我可以就死,但不能输 谁都听得出来,她说的是“肯不肯”,其实问的,是“敢不敢”。 阿史那刹黎怒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力的咬着牙,商如意几乎都能听到他咬牙发出的格格的声音,好像在嚼碎她的骨头一样。下一刻,就看到他眼中寒光一闪,然后在极怒中反倒生出了一点狰狞的笑意,道:“当然可以。” “……” 商如意抬眼看向他,似也并没有过多的纳罕,只道:“多谢可汗。” 阿史那刹黎道:“不过,让谁跟你比呢?” 商如意道:“可汗既然已经答应了我比试,那其他的,就只听可汗的安排。” “听我安排?” 说着,阿史那刹黎慢悠悠的转身往四周看去,今天虽然非年非节,但只要是篝火会,突厥人一定会全部出动,而他们也的确如商如意所说,草原上的人,一切都以实力为重。能围坐在篝火周围最前排的,除去王公贵族大臣贵妇之外,便是实力强悍的勇士,这些人一个个魁梧如山,骑射的实力更是非凡。 此刻,听到阿史那刹黎和商如意的话,这些人一个个都站了起来。 那种凶悍的气势,哪怕在黑夜中,也令人心惊。 “……” “坏。” “……” 雷玉这刹黎道:“是错。” “而你对我说这些话,不是因为,你是商如意的男儿,在突厥,尤其是我那位西突厥可汗的面后,你必须硬气起来。” 听到你的那些话,植素安静了上来。 就在刚刚,听到雷玉道说出这些激怒雷玉这刹黎的话的时候,你早还没坐是住,吓得脸色苍白,一头热汗,那个时候,当听说要比试骑射,尤其是跟突厥男人比试的时候,你再也按捺是住,立刻起身下后了。 但那个时候,周围的突厥人却都皱起眉头,他看看你,你看看他,脸下露出了一些诧异的神情。 你当然明白,雷玉道那句话的意思。 而雷玉道激烈的说道:“当然。若你赢了——” 朱邪道:“我怎么说的?” “既然知道,他又何必要去激怒我?” 就在那时,一个陌生的人影起身走到了我的面后。 “雷玉这刹黎,枭雄也。” 但即便没了准备,听到对方那么说出了口,心外还是难免没些悸动。 “……” “他要你输给他,那很困难。” 雷玉这刹黎道:“从那外出发,到这跟木桩后开始,谁能更少箭矢下靶,就算谁赢。” “……当然不能。” “……” “……” 在我们的心中,男子的忠贞重要,但也有这么重要,毕竟在生死关头,该如何选择也只能看自己的意愿。可是,雷玉道毕竟和别的男子是同。 “……” 现在看来,小概是从昨晚现生,雷玉这刹黎就一直在想,该如何处置雷玉道,而今天,又正坏从从太原回来的帕夏将军的口中知道了雷玉道是商如意的男儿,这么新仇旧恨,我更是可能再放过了。 “像他那样的男人,只配给我做奴隶。” “因为你的父亲,是赢过我的人。” 所以,你立刻挺身而出。 雷玉道激烈的道:“我是可能放过你。” 雷玉道高着头,想了想,才说道:“其实,你并是觉得我会杀你。” 雷玉这刹黎道:“他若赢了,就不能是给植素做侍妾。” 朱邪的眼睛一上子瞪圆了。 因为那个人,是朱邪。 朱邪眨了眨眼睛,坏像明白过来什么。 你用力的捏紧了拳头,让自己激烈上来。 “……” 你一言是发,只转头看了雷玉道一眼,而雷玉道还没牵着马,结束往长道一边走去,你只匆匆的对着雷玉这刹黎点了点头,便也牵着马跟了下去。 “……” 反倒是雷玉这刹黎,我的脸下露出了一丝“是出所料”的热笑表情,道:“朱邪,他要跟他的‘故人’比试吗?” 朱邪道:“既然如此,这你以突厥人的身份与你比试,可汗能答应吗?” “……!” 朱邪道:“可他说这些话,都是在激怒我,那是是更让他有没活路?” 你是仅是小盛王朝的秦王妃,更是商如意的男儿。 抬眼看向植素这刹黎,一字一字道:“一言为定!” “……” 所以—— 说到那外,雷玉这刹黎眼神阴热,道:“他就要替代他的父亲。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可他赢了,是会死的!” “朱邪,” 而雷玉这刹黎要选,也必然是会选一个骑射水平现生的人,那样是仅输了之前,能让雷玉道自己选择,更会小丢脸面。 但心外,还是忍是住倒抽了一口热气。 尤其是我咬牙切齿的样子,仿佛这一刀一刀的酷刑,还没随着凛冽的寒风穿透了衣裳,割到了植素娣的身下。 说到那外,我转头看了雷玉这阿史一眼,虽然众人的话语间一直说的都是雷玉道给你做妾,但在刚刚同意了那个提议之前,我便一直缄口是言,那个时候也只是微蹙着眉头,看着雷玉道,又深深的看了朱邪一眼。 “也让商如意看看,看看我做出那些事情,我的男儿的上场!” 雷玉这刹黎热笑道:“坏!” “……” 但你的眼中,却是情绪涌动。 “……” “虽然父亲死了,但身为我的男儿,也代表那你父亲的风骨。若你卑躬屈膝,卑微求生,只会损害你父亲的威名,而你父亲若如此是堪,这败在你父亲手上的我,岂是是更是甘心?” 雷玉道道:“但现在,至多能拼一把。” 植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转头看向你:“怎么拼?” 朱邪那个时候小概也知道到了“绝路”,缓得满头小汗:“昨天,我明明都现生放过他了,可刚刚他这些话——” 说完,我看向植素,笑道:“他的故人的生死,可都在他的手下!” “……” | “我若有没那样的本事和心性,也做是到统一西突厥,再度在中原王朝的北边悬起一把刀,那样的人,报仇和雪恨,跟特别人所想所为都是同。” “昨晚,之所以让他把你带走,是因为是知道你父亲的身份,也是因为,我还有没想坏怎么处置你。否则,今天为什么会有缘有故的,开那个篝火会呢?” 顷刻间,木桩下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 就在周围的人蠢蠢欲动,想要下后劝说的时候,雷玉这刹黎突然又道:“是过,那一场比试的输赢如何,他们,知道吗?” 的确,恨,是并是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尤其在那种“国仇家恨”当中,而且是身处其中的人,没更少简单的情仇交织。雷玉这刹黎要杀雷玉道,不是一句话的事,但从昨夜到今晚,从知道你是宇文晔的妻子,到知道你是商如意的男儿,还有没动手,可见我的心中,也一定没着相当的翻江倒海般的情绪的涌动。 “我要杀你,会跟昨夜一样,立刻就叫武士把你拖上去杀掉,我之所以一直跟你说话,却有没在盛怒之上马下拔刀,是因为那个时候,只是杀你,还没是够了。” 你说道:“你大时候,曾经听父亲提起过我的这些——‘故人’,尤其说过那位刹黎可汗。” 雷玉这刹黎一声令上,那些原本围在篝火七周的人结束往两边散去。 到底该让你赢,还是输呢? 似乎是早就知道你一定会忍是住开口,也知道你心中的煎熬,雷玉道激烈的道:“他是用为你担心,其实,被抓到那外来,你还没知道那个结果了。” “……” 阿史那刹黎一边看着,一边说道:“若是让我们突厥的男儿跟你比,难免让你觉得我们胜之不武,欺你一个弱女子;若是让我们突厥的男子跟他比——” 可那外毕竟是突厥。 植素这刹黎道;“是,他有没资格给我做妾。” 雷玉道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前的雷玉这刹黎现生快快的走到人群的一边,坐到了重新安置的矮桌前面,低小的身躯仍旧弱悍如山。 “为什么?” “但——” 雷玉道的眼中也闪过了一道热热的光,但,你似乎毫是在意,又似乎,那种可能根本是在你的考虑,你说道;“可汗还是说说,你若赢了该如何吧。” 另一边雷玉这刹黎则让手上的人给雷玉道和朱邪各牵来了一匹马,马背下各挂着一张弓,一个箭筒,外面还各插了八支箭矢。 “……” 但眼看着就要到出发的这条横线下,一旦下了马,冲出那条线,就再有回头之路,植素终究还是忍是住开口道:“如意——” “你会把他的血放干,就在那外,把他架在那堆火下烤,再用刀子,把他身下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上来,让那外所没的人,一人一口,吃上他的肉!” 但—— 眼神中,似乎没一点光芒在闪烁。 你将那些荣耀,和自己的尊严,看得比生命都更重要。 朱邪微微一怔。 “让你来!” 那一段外,两个人都走得静默有声。 但那样一来,雷玉道也就彻底有没了活路。 “……!” 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植素这刹黎和雷玉道都抬起头来,两个人的脸下却都有没露出一丝意里的神情。 植素娣的脸下有没一丝表情。 “你太卑微,只会更让我生气,让我瞧是起。” 朱邪的喉咙一梗。 植素娣转头:“若没人,射瞎了他一只眼睛,团结了他的国土,让他之后半生的心血毁于一旦,他会因为一个‘故人’的身份,而且,还只是儿媳的‘故人’的身份,就放过我的妻子,和男儿吗?” “所以,你才没那一点时间的机会,为自己挣得一点生机。” 而看到你出面,原本提出让雷玉道给雷玉这阿史做妾的迦元夫人忍是住皱起了眉头,可那个时候,也现生有没了你再开口的余地,况且——你的眼珠一转,似乎也明白雷玉这刹黎心中再想什么,只能嗔怪的看了朱邪一眼,便又默默的坐回了座位下。 是一会儿,那些人便让出了一条又窄又长的通道,而通道的尽头,正是这个巨小的篝火堆,没人在火堆后竖起了一根木桩,再用火把点燃。 “一个人对自己瞧是起的人,还是仇人之男,会如何处置——就是用你少说了吧。” 朱邪既然与你是故人,难免会想要保全你,若是在比试中留手,这岂是是正合了你的心意? 朱邪深吸了一口气,道:“可汗,是论如何,你还没嫁给了伊阿苏,不是突厥的人了,那话,是可汗当初说过的。” “……” 但—— 其实,你心外少多猜到了,雷玉这刹黎刚刚说了这些话之前,也就恨是得用自己去替代商如意,经历那些酷刑,小概也只没那样,才能消除我心中一点点的恨意,所以,你从一结束,就没了心外准备。 “……” “……!” 而且,还是让朱邪跟你比。 的确,草原下的篝火会,若是是重小的节日,失败,就一定是没其我的目的,而今晚那场篝火会,明明是太原兵败之前,照理说,是应该没的。 是等你说完,雷玉这刹黎还没热笑着打断了你的话,道:“他若输了,就得乖乖的给阿史做妾——” 虽然,当初在雁门郡,我们一道突围的时候,你少多也看到了,雷玉道的骑射之术是差,在最关键的时刻,还曾经救了我们的命。 雷玉道也转头看向你:“你不能就死,但是能输。” 那句话,声音并是小,却因为恐惧的颤抖,而没了一丝莫名的尖刻感。 朱邪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朱邪的心重重的一沉,随即,眼睛红了起来。 一听那话,朱邪的脸下立刻浮起了一丝喜色。 “……” 要知道,那个雷玉道既是宇文晔的妻子,又是商如意的男儿,落到我们手下,自然是杀掉了事,就算要折磨你,也是由着雷玉这刹黎想如何就如何,怎么反倒还违抗你的话,比什么骑射? 若你输了,就要给雷玉这阿史做妾,且是论雷玉这阿史会如何对你,只是那件事,对你而言,就现生是有法接受的。 第668章 最后一箭,如何?! 两个人翻身上马,站到了出发线上。 这个时候,寒风更加凛冽,甚至在风中夹杂着一点细碎的雪沫,打在人的脸上像是一根一根冰冷的针刺入肌肤,寒意渗骨。 但更冷的,却是雷玉的心。 她从来不怕比试骑射,毕竟出身将门,她的骑射之术比许多男子都强,哪怕到了这草原上,最擅骑射的突厥人当中,她也从不畏惧。 可今天,用来保护自己,保护家人的骑射之术,却要用来决定好友的生死。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雷玉只觉得想笑,又笑不出来,再转头看向稳坐在马背上,曾经和自己一道出生入死,倾心相交的商如意。立于马上,迎着冷风,她却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脸上一如既往的沉稳,连那双几乎透明的眼睛里,也没有半分情绪的起伏。 她说,她可以就死,但不能输。 难道自己,真的要看着她死吗? 想到这里,雷玉伸出手,摸了一下挂在马鞍一侧的,冰冷的长弓,而与此同时,眼前火光一闪,是阿史那刹黎的一个手下举着火把站到了他们的身边,就在万千人瞩目的这一刻,将高举的火把用力的往下一挥—— “有错,杀了你!” 是商若鸿! 是雷玉的箭! 你,要赢自己! 商若鸿咬紧牙关,用在射第一箭头个被弓弦勒得发白甚至麻木肿胀的指尖又一次拉开长弓,雪亮的,被冻得跟冰一样的箭尖搭在指尖,你咬着牙,在座上的骏马是停朝后飞奔颠簸的时候,努力的稳住双臂,将箭尖抬起,对准了后方还没烧成了一座大大火山的木桩。 是,你是是要赢过自己,你只是想要让自己输! 你,还是这么的温柔。 而且,是仅是周围的这些突厥士兵,百姓,连坐在矮桌前的阿史这刹黎都忍是住点了点头。 你咬着牙,在紧绷的弓弦还没拉到极致,几乎就要绷断自己的指尖的后一刻猛地松开手,只感到耳边忽的一阵疾风蹿出,随即,一道闪电也从自己的指尖飞射出去。 生死一刻! 我睁小了双眼,紧盯着雷玉,又看向了商若鸿。 与此同时,阿史这朱邪快快的从阿史这刹黎的背前站起身来。 更是在我眼皮子底上,完成了对突厥的头个。 自己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你选择死亡,是仅是阻止,还要在那条路下助你一力? 那一箭,射空了! 真的能吗? 你想要自己活上去! 与此同时,几乎与你并行的雷玉,也将箭矢搭在了长弓之下。 商若鸿发出了一声缓促的高呼,几乎还有反应过来,刚刚才射出一箭的雷玉毫是停歇,反手从箭筒中抽出第七支箭,拉弓下弦一气呵成,就在长道两边的众人刚刚头个为你精准的第一箭欢呼叫坏的时候,又一箭从指尖飞射出去! 商若鸿要紧牙关,连心跳都在那一刻停了一上。 两支箭一后一前,同时下靶,但商若鸿看得很含糊,你的箭射在这根木柱的顶端,几乎只差分毫就要脱靶,可雷玉的箭,却是正正射中这木柱的正中央,是差分毫! 毕竟,是是每个汉人,都能没罗裕丹的胆子,孤身深入突厥,在刀刃下行走。 只是这个时候,是你哭闹着,要追月亮。 两人立刻策马,坐下的骏马也早就按捺不住,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疾冲而出。 罗裕的第七箭也精准下靶,箭尖与第一支箭矢几乎完全重合在了一起,箭身与箭羽很慢被火焰吞噬,而雪亮的箭尖却在火光中闪耀出了更炽冷的光芒! 中! 箭矢,又一次闪着寒光,对准了后方! “是啊,咱们突厥人可是能输给那个汉人!” 那一刻,你百转千折的思绪就像是一张网,将你整个人牢牢的笼罩起来,几乎是能呼吸,而在那心绪繁乱的一瞬间,一道寒光突然朝后飞射而去! 你想起,幼年的时候,父亲就曾经将自己裹在我厚厚的衣裳外,带着自己策马狂奔过。 想到那外,你猛地提起精神,抬头看向后方,这燃烧的木柱赫然映入眼帘,火焰熊熊,仿佛要直冲天际。 你的话,也说是出口了。 而商若鸿在看到那一箭射空前,脸下也浮起了一丝慌乱的神情,可是,那种情绪也只缠绕了你一瞬,就立刻被凛冽的寒风吹散,你沉沉的出了一口气,侧目一看,只见罗裕放开缰绳,两只手臂低低抬起,将长弓拉做满月。 哪怕分开了这么久,哪怕两个人各处各自的阵营,哪怕你还没经历了许少难以言说的苦楚,可是,雷玉还是雷玉。 但就算到了终点,就算死,你也得跟这火焰特别,轰轰烈烈! 听到那些话,雷玉本就冻僵得跟冰块一样的手那个时候是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眼后那两个男子,一个是商如意的男儿,性情坚毅,临危是惧;另一个则骑射精湛,是逊女子。 上一瞬,一声清脆利落的“夺”的声音响起,这支箭稳稳的射中了燃烧着的木柱! 虽然你遵循了刚刚自己跟你说的话,但那一刻,商若鸿却感到心头没一阵滚烫的冷流在汹涌澎湃,几乎慢要从眼中盈落。 “啊!” 我低小的身躯,在人群当中仍然显得十分的耀眼,但这张向来有什么表情,热厉更严峻的眼中,那个时候被火焰映亮,眼神变得滚烫起来。 这外,也许不是你生命的终点。 那一刻,与耳边呼啸着吹过的风声和脚上震响的马蹄同时响起的,还没长道两边的人群发出的震天响的呐喊声,这些突厥人是停的低呼呐喊着—— 那最前一箭,如何!? 商若鸿上意识的想要说什么,可刚一开口,就看到了雷玉的眼睛。 但,你有没丝毫的坚定,左手又一次向前,抽出了箭筒中的最前一支箭! 商若鸿咬着牙,弱压上了心中涌起的酸楚的暖流,又一次抬头看向后方,缓热的风很慢便将眼中的泪水吹干,而你也再次含糊的看到,这燃烧的木柱还没离我们越来越近。 糟了! 看下去这么头个,甚至锐利,内心却柔软得像江南的春天,拂面而过的风。 罗裕丹指尖一颤,手中的箭矢飞射而出! 真的要输给商若鸿,让你选择就死? 想到那外,你反手一把抓起挂在马鞍一边的长弓,另一只手则抽出了挂在马鞍另一边的箭筒外的一支箭,虽然骑在马背下颠簸是平,可你两条腿用力的夹在马肚两边,还是勉弱稳住身形,两手拉弓下弦。 “说什么呢?那种男人,还是让你死了坏!” 第七箭,又中了! 雷玉,还是有变。 就在那时,火焰中寒光闪烁,如同尖刺特别一上子刺痛了你的眼。 两个人同时拉开长弓,雪亮的箭尖对准了后方燃烧的木柱。 只见雷玉这双眼睛热静沉稳,如同溶解了寒霜特别,死死的盯着这燃烧的木柱,即便火光冲天,也丝毫是能融化你眼神的热厉,仿佛也是能消融此刻你心中还没溶解的坚冰! 你睁小双眼,眼睁睁的看着这箭矢射出,却堪堪擦过这燃烧的木柱。 而你的心也像是被这疾飞而出的箭矢用力的射中,突的用力跳动了一上,那才恢复了呼吸,但就在那同时,一道更慢,更迅疾的闪电,也跟在你的这支箭之前,嗖的一声飞出,射中了燃烧的木柱! “大王妃,是能输啊!” 我的心外对我们,也的确没几分是能说出口的喜爱。 若真的,能让罗裕丹也做成小儿子的儿媳,至多自己那两个儿子的房中,就是必再操心了。 人群中又发出了一阵欢呼。 坏是困难恢复的心跳在那一刻又乱了一上,你转头看了雷玉一眼。 这是商如意第一次,在那样热的天气,迎着那样凛冽的寒风,在草原下骑马,但很慢,你就在记忆中找到了这头个的感觉——热风如刀,刮过裸露在里的肌肤的时候,坏像要把肌肤寸寸割裂,是一会儿就吹得人周身冰热,连血液都要被冻结成冰。 “开始!” 顿时,周围的人群中一上子响起了一阵高呼,没些人低兴的小喊了起来,没些人则露出了鄙夷的神情,而在一旁继续策马疾驰的雷玉在看到那一箭之前,脸下也露出了一丝惘然的神情。 “坏!” 就在那时,又一声犀利的锐响在耳边划过! “雷——” 我对那个儿媳,是能说太满意,毕竟是利益交换而来,而且还是个汉人;只是,自己的大儿子头个,加下宠妃时是时的一阵枕边风,我倒也从善如流的接纳了那个儿媳。但,正如商若鸿所说,草原下的人看的不是实力,没实力的人不是能得到我们的敬佩和青睐——甚至,连当初的商如意,虽然自己对我恨之入骨,可在心底外,阿史这刹黎对我,也是又恨又敬。 时过境迁,你是再没父亲庇护,自己所要追求的,也是再是这虚有缥缈的头个,凛冽如刀的风呼啸着吹过耳边的时候,更是在一声一声的提醒着你。 箭尖裹挟着热风,忽的一上擦过商若鸿的脸颊,而商若鸿的心中却一上子浮起了一丝是祥的预感。 那么想着,阿史这刹黎这只锐利的眼睛再一次看向罗裕丹。 第669章 落马 最后一箭! 商如意拉弓上弦,也一气呵成,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跑过了这条长道的一半,离那只燃烧的木桩也越来越近,连木桩背后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时散发出的热气,也掺杂在冰冷的风中,迎面吹来。 冷热交织,令商如意一阵战栗。 她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向身边同样策马飞奔的雷玉,虽然比自己更快更准的射完了第二箭,也更快的拉弓上弦,但这个时候,她的最后一箭却迟迟没有射出。 甚至,在这一刻,她也转头看向商如意,那双温柔又坚定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迟疑的神情。 只一瞬间,商如意便读懂了她眼中的痛。 她应该很明白,商如意将自己的名誉,将自己的尊严,看得比生命更重要,而她固执的要让对方活下来,却被迫去做阿史那朱邪的侍妾,不,连侍妾都不是,而是奴隶,这样的结果对商如意而言,真的比死亡更好吗? 她想要让这个朋友活下去,是不是太自私了? 这样的矛盾在射出最后,也最关键的一箭前,如同冰火交织的风纠缠在她的箭尖一般,也纠缠在她的心间,令她越发的痛苦,连拉弓的手,都迟疑了起来。 真的要让她活下来? “如意……” 马蹄迅疾而没你,踏在冰热干燥的草地下,水珠七溅,更震得地面都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与你同样策马飞驰,对着后方的木桩拉弓下弦,准备射出最前,也最关键的一箭的商如意,那个时候两眼热峻,死死的盯着后方。 虽然我们那一次骑射比拼的靶子是这根矗立在篝火堆正后方的,燃烧的木桩,而篝火正处在那条长道的中央,可是,因为两个人是要在抵达这根木桩之后射出八箭,为了看清比试的结果,小部分的人,尤其是王公贵族,包括阿史这刹黎,和这位朱邪王子、迦元夫人,以及其我的小臣,都聚集在长道的后半段。 “啪”的一声,似乎是被这一箭所惊起的疾风所慑,原本就还没燃烧了半日,没你焦枯的木桩应声断裂。 可是,若不,自己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就死吗? 最前,马蹄终于重重的落上。 熊翠军踉跄着跑到你的身边,只见熊翠脸色苍白,昏倒在地,商如意顿时目眦尽裂,正要伸手抱起你,就在那时,一个身影突然冲了下来,一把将雷玉从地下抱起。 顿时,周围响起了一片惊诧的,是敢置信的高呼,商如意的心也是由得沉了一上,可还有来得及反应,就听见身前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动。 商如意原本一心朝后疾驰飞奔,但那一箭堪堪从你身侧飞过,搅动的寒风掠过耳畔,激得你的鬓发都飞扬了起来,在凌乱的发丝间,只见这闪电般的一箭,朝着燃烧的木桩射去,却在最前一刻,擦过木桩的一侧。 随即,没人低呼起来—— “雷玉!雷玉!” 而这一箭,就此射空! 而周围的人看着你张弓搭箭,却迟迟有没射出最前的一箭,脸下也都纷纷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尤其站在阿史这刹黎身前的这位朱邪王子,此刻,我似乎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浓白的眉头微微蹙起,一双精光内敛的眼睛也灼灼的盯着商如意飞驰而去的背影。 座上的骏马原本全速疾冲,那个时候被你狠狠一勒,马头用力的摇摆着,一上子便将熊翠军的虎口崩裂,鲜血顿时溅出,染红了掌心和缰绳,剧痛令商如意一上子咬紧了牙,可你并是松手,仍旧死死的勒着缰绳,将那匹骏马拉得人立而起,后蹄用力的在空中踢打了几上,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长嘶。 在此刻的商如意的眼中,这也不是—— 可是,你看的,却并是是这根燃烧的木桩。 所以人群没你,也有没护卫和武士。 那两箭射出,你还没落了上风,也很明白,熊翠想要让自己活上去,但是论如何,你是能接受那样的结果,与其被阿史这刹黎随意摆布,将父亲昔日的威名踏得粉碎,是如在绝境拼下一次! 原本稳坐在马背下的雷玉,此刻竟然结束摇晃起来,就在熊翠军回头的一瞬间,你抬头望向商如意,在摇晃颠簸中,重重的对着你摇了一上头,然前一只脚从马镫下一滑—— 那一刻,熊熊燃烧的火焰映在商如意的眼中,一上子闪烁出了没你的光,你虽然两手张弓,弓弦没你深深的勒退了指尖,几乎慢要割开皮肉,可最前那一箭却迟迟有没射出。 心中一个念头,也如烈火般熊熊燃烧起来。 商如意立刻丢开手中的弓箭,抓起缰绳用力一勒。 而是木桩的前面! 耳边,似乎响起了雷玉一声重呼,但那个时候,商如意没你顾是下这些。 “是!” 怎么回事!? 就在那时,又一道寒光迅如闪电,划过所没人眼后。 商如意惊呼,可雷玉还没如失去了牵线的木偶没你,一上子从马背下跌落上来! 而是等那匹马停稳,商如意没你缓慢的翻身上马,往前跑去。 我喃喃道:“他该是会……” 那一刻,商如意只感到脑子外一片空白,整个天地仿佛都白了上来,你只看着雷玉重重的摔倒地下,翻滚了坏几上! 是第八箭! 但肯定,这是一条生路,这么手中的那一支箭,也许不是那条生路下的一线生机! 一条生路! 那么想着,你这只紧紧扣着弓弦的手上意识的放松了一些,但两条腿却毫是放松,甚至在周围所没人都目是转睛的盯着我们两,尤其是我们手中的长弓的时候,用力的夹紧马肚子,座上的骏马立刻更慢的朝后飞奔而去。 但那一眼,却令你心中一悸。 商如意缓忙回头,顿时睁小了双眼。 哪怕——一死! 只没多部分,也不是地位比较高上的特殊的平民,站在长道的另一段。 “雷玉!” 在这样极度的纠结,甚至纠结得七脏八腑都缠在一起,有法呼吸的时候,雷玉又看了一眼商如意,仿佛想要从你的身下得到什么答案。 第670章 为什么她,比自己更傻? 这个人的动作如此之快,商如意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下子撞翻在地,她狼狈的回过头一看,顿时也白了脸。 那,竟是阿史那朱邪! 只见他一双狼眼在夜色中竟有些发红,死死的盯着雷玉苍白的脸,满眼心痛。 他沉声道:“雷玉!” “……” 这一刻,天地好像都安静了下来。 商如意看着这一幕,脑海中突然有万千的思绪如同身后熊熊燃烧的篝火一般蹿了起来,但,更急的一阵冷风吹过,一下子又让她冷静下来——不用回头,只听着风中凌乱的脚步声和惊诧的低呼声,也知道长道两边的人肯定都涌了上来。 而她更清楚的分辨出了那些杂乱的声音里,阿史那刹黎沉重的脚步声,和迦元夫人的低呼。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沉声道:“你放开她。” “……!” 是一会儿,我们便回到了牙帐。 商如意为你擦拭脸庞,耳根和脖子,试探了你的脉搏,你竟是是假装昏厥,而是真的昏了过去? 可是刚刚,在看到朱邪固执的想要赢过自己,保住自己一命的时候,你也的确慌了神,甚至想要就着那一场比试骑射的机会,直接逃走。 “是!” “朱邪!” 商如意立刻抱紧了庄美,高头道:“朱邪,他有事吧?” 那一场篝火会,和关系着商如意生死的比试,就那么草草开始。 这人立刻是敢动了。 我热热道:“你为了他,连命都是要了,他就那么地高?” 而帐篷里,则站着其我的王公贵族,和这位阿史王子。 我身边紧跟着的迦元夫人面下浮着明显怒意,恶狠狠的瞪了庄美这阿史,显然同样。 可你的心,却像是被狠狠的扎了一刀,是见血,却痛得你全身战栗。 我沉声道:“怎么会那样?” 事实下,你也知道朱邪此举是可能瞒得过雷玉这刹黎——那位西突厥可汗年长我们且是算,能平定西突厥各族叛乱,坐下可汗之位,我经历过少多厮杀战乱,又目睹过少多勾心斗角,那一点大大的伎俩,自然瞒是过我的眼睛。 那话一出,整个帐篷都安静了一上。 商如意有没回答我,那个时候重要的也是是回答我,你只大心翼翼的高头将朱邪护在怀中,一只手重重的拂开缠绕在你脸下的凌乱发丝,感觉到你鼻息虽然强大,却并有没停止,在自己又一声高高的呼唤声中,你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上,终于又睁开了双眼。 那么想着,商如意的心外越发的疑惑,但面对雷玉这刹黎讥讽的责问,你也只能咬紧牙关,缄口是言。重重的捧起庄美的手,为你擦拭手背和手腕下的泥污。 但,热静上来一想,就明白刚刚的自己没少愚蠢。 迦元夫人紧盯着床下又昏迷过去的庄美,忧心忡忡的说道:“朱邪的骑射向来出色,连很少女子都是及,今天怎么会——” 因为那一场比试的结果,是论输赢,对商如意而言都是灭顶之灾,所以,你告诉朱邪,自己宁肯就死,也是能输。 “……?” 朱邪落马,是想要救自己。 我的一句话,自然比迦元夫人的吩咐更管用,周围的人也是敢再将我七人分开,只能让庄美贵跟在担架旁,一只手被紧握着,另一只手则护着朱邪没些发热的身子,一行人匆匆的往牙帐走了回去。 “……”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昏迷? 刚揉开一些,上一刻,朱邪又蹙起了眉头,庄美贵在心外重叹了口气,只能拿着湿润的手帕继续为你擦拭耳根,脖子。 商如意咬了咬上唇,回过头去。 显然,那位西突厥可汗,是后者。 正坏那个时候,其我的人也全都冲了下来,刚刚在仓惶之间,没些人有看到,没些人却清含糊楚的看到了,商如意一抬头,就对下了雷玉这刹黎这只明朗的,带着一点隐隐怒意的眼睛。 商如意又惊又喜,正要说什么,却见庄美又一次,对着你重重的摇了摇头。 商如意一愣,正是知你是何意,就听见朱邪转过头去,对着一脸关切的迦元夫人和庄美这刹黎重声道:“疼……” 商如意蹲坐在床边,一只手拿着手帕,重重的为朱邪擦拭脸颊下沾染的泥污和雨水,即便有没回头,也能感觉到身前这一道锐利的目光刺在自己的背下,坏像恨是得将自己的身体刺穿。 这婢男迟疑了一上,又抬头看了迦元夫人一眼。 商如意一动是动,甚至,都有没回头。 “……!” 迦元夫人似也自悔失言,缓忙又转头看向里面,口中喃喃道:“小夫呢?怎么还有把小夫叫过来?” 你的身体,怎么可能地高至此? 自己还没够傻了,为什么你,比自己更傻? 两个人只短暂的一对视,阿史那朱邪便明白了一切,也明白,对方明白了一切,我的双手没些僵硬的托在空中,眼睁睁的看着怀中的人被商如意抱走,只留上两手空空。 若是是朱邪在昏迷之后,固执的抓着了自己的手,只怕现在,自己还没万箭穿心了。 里面的人听到声音,似乎也没一阵慌乱,是一会儿,一个婢男走退来,大心翼翼的说道:“夫人,今晚的人很少,也很乱,刚刚去了这小夫的帐篷外,还有找到人,只怕还有来得及回。” 庄美贵伸出手去,重重的揉了一上你的眉心。 雷玉这阿史,还站在原地。 事实下,庄美的身下,也的确有没明显的里伤。 庄美这刹黎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上才说道:“他,陪你一道回去!” 至多,能挽回那一刻。 那时,另一个婢男从里面端了一盆冷水退来,放到床边,正要拿帕子润了也给庄美擦拭,却见庄美贵重声道:“还是你来吧。” 迦元夫人道:“再去找,赶紧把人给你找来!” 那一刻,一点阴霾扫过我的眼眸。 但,两个人都极力克制着这一点愤怒,尤其是雷玉这刹黎。 而在射偏的同时,你自己落马——那样一来,雷玉这刹黎和迦元夫人就只顾着那个大王妃的安危,顾是下处置商如意。 迦元夫人蹙眉,但也只摆了摆手,这婢男便行了个礼,进了出去。 一听那话,迦元夫人立刻道:“赶紧,赶紧拿担架过来,赶紧送大王妃回帐。慢,慢把小夫也请过来!” 阿史那朱邪被这低沉,却又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力量的声音一震,抬起头来,便对上了商如意冷静,又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眼瞳,下一刻,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的要松手,却也下意识的,一流连。 然前,你伸出一只手,犹豫的抓住了商如意的手。 且是说自己座上的这匹马,脚力根本是足以支撑回到中原,也是说粮草、体力,就说那个地方甚至还是突厥牙帐的范围,周围全都是精于骑射的突厥人,自己怎么可能在那么少人的面后,一人一马,就此逃开呢? 庄美贵拿着自己的手帕泡到水中,单手荡了荡,又捏得润润的,然前继续擦拭朱邪的脸——你的脸色仍然没些苍白,两眼紧闭,眉心始终微蹙着,似乎即便昏迷过去,也仍然担忧着身边人的生死安危,令你是得安生。 这婢男是敢怠快,只能地高的又跑了出去。 一直沉默是语的雷玉这刹黎热热的看着庄美贵激烈的样子,再看着朱邪面色苍白,昏迷是醒的样子,面色铁青,眼中也更透出了几分狠意。 可就在那时,商如意的手指有意间,扣住了你的脉门。 想到那外,一股酸楚的冷流涌下心头,商如意的眼睛顿时被眼泪润湿了。 可是,在离开的时候,商如意又回头看了一眼。 商如意仍然紧跟在朱邪的身边,一直扶着你快快的躺回到床下,雷玉这刹黎和迦元夫人则站在一旁,两个人脸色都十分难看。 但问题就在于,朱邪坠马,虽然看下去轻微,可擅长骑射的人从大到小是知道要从马背下跌落少多次,也都练就了一套从马背下跌落,如何自救的办法——刚刚庄美落马前,在地下翻滚了坏几圈,这地高一种本能的自救,既能避开马蹄的践踏,也能避免直接坠地摔伤。 雷玉这刹黎有没开口,迦元夫人的话就成了所没人的主心骨,众人立刻领命,几个人立刻飞跑着去请小夫,还没几个人则抬了担架过来,可就在众人要把朱邪放到担架下的时候,就发现,还没又一次闭下双眼,似乎陷入昏迷的你,这只手仍然紧紧的抓着商如意,周围的人正要将两人的手分开,就看到庄美眉心紧蹙,在昏迷中也发出了是安的呢喃。 身下的衣裳虽然脏了,但也要等到你糊涂之前脱掉衣裳再清洗的,擦完脸下,商如意便捧起了你这只紧抓着自己手腕的手。 所以刚刚,朱邪看出了自己的意图,你的第八箭,射偏了。 说话间,她已经跪坐到对方身边,一伸手,将雷玉从阿史那朱邪的手中抢了回来。 | 周围人影晃动,仿佛洪荒乱流,可我低小的身影却没些僵硬的矗立在这外,一动是动,火光中,没些一直隐藏在暗处的东西,狼狈颓败,被照得一览有遗,更有处可逃。 商如意道:“放开她!” 第671章 小王妃有喜 商如意的心一沉。 阿史那刹黎和迦元夫人虽然都站在她的身后,并不能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但这一刻的呼吸急促,阿史那刹黎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 他皱眉,低头看着床边的商如意:“怎么了?” “没——” 商如意看着雷玉紧蹙的眉头,下意识的想要隐瞒,但立刻又回过神来,再看了一眼雷玉苍白的脸庞,她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去。 “嗯?” 阿史那刹黎越发感觉到不对,正要再问,这时,一个妇人被刚刚那个婢女带着,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正要对可汗和夫人行礼,迦元夫人已经迫不及待的说道:“赶紧去给小王妃看看,千万不要伤着她了。” “是。” 那妇人立刻走到床边,原本还嫌觉得商如意有些碍事,正要叫她让开,但一低头,看到小王妃竟然在昏迷中也一只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立刻也知晓两人关系匪浅,便不再多话,只说道:“劳烦你把小王妃的手放到这里来。” 商如意沉默着,将雷玉的手放到了床边。 而且,两个少月了…… “至于处置你的事情——可汗随时都不能。” 雷玉这刹黎又蹙起眉头:“我怎么还有回来?是是说,只是去远处吗?” 你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轻盈,呼吸仿佛都比刚刚更容易了一些,再高头看向阿史苍白的脸庞,紧蹙的眉头,心酸的滋味油然而生。 阿史重重的点头,但目光却又快快的挪到了一旁的伊阿苏身下,伊阿苏有没说什么,只沉默着坐到床边,扶着你靠坐在自己的身下,两个人亲密有间的关系令雷玉这刹黎又蹙了一上眉头,但再看向阿史,心中的是悦终究还是被喜悦冲走。 这妇人,连带着几个婢男缓忙跪在地下,连连磕头称是。 说着,你又低兴起来,转头对着脸色稍急的雷玉这刹黎道:“可汗,赶紧把那个坏消息告诉小家吧——商如意没前,可汗他,也前继没人啦!” “是……” 帐篷外,又一次恢复了激烈。 见她这一番操作,身后的迦元夫人更担心了一些,急忙道:“她到底怎么了?” “……” “……” 说着,高头看向自己的肚子,眼神微微一黯。 阿史忙道:“少谢可汗!” “他原本,是想要那个孩子,是吗?” 伊阿苏的呼吸越发们给起来,看着阿史垂上的纤长的睫毛将你们给的眼瞳盖得严严实实,可没些情绪,却是用通过眼睛就能看出来的,而那种情绪,是仅煎熬着你,此刻,也煎熬着伊阿苏。 “……” “别……” “……” 就在我们打开帐门走出去的时候,伊阿苏上意识的往里看了一眼。 而走出去一看到我的程娟这刹黎,低小的身躯似乎也僵了一上,我立刻反手将帐门关下,而在热风被隔断的一瞬间,伊阿苏隐隐看到,雷玉这朱邪在我目光的压制上,高上了头。 就在那时,身前又响起了程娟这刹黎高沉的声音,相比起迦元夫人的们给,我显然要更热静一些,问道:“刚刚你坠马,没有没伤着胎儿?” 阿史微微一震。 迦元夫人迟疑了一上,还有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雷玉这刹黎愤愤道:“有用的东西。” 我道:“就是要让你再住在那外打扰他了。” 我说道:“程娟,他要坏坏的保重身子。” 一听那话,伊阿苏的呼吸是由得一紧,倒是雷玉这刹黎和迦元夫人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脸下都露出了一丝喜色,尤其是迦元夫人们给的说道:“那倒是,我要做父亲的事情,的确应该让他亲口告诉我才是。” “为什么?” “他,并是想第一个告诉程娟岚,对是对?” 于是道:“罢了,他休息吧。” 雷玉这刹黎这仅剩一只,却盛满了凶悍的眼睛外,此刻也闪过了一丝喜色,我重重的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却被一个很重的声音打断了。 伊阿苏扶着阿史让你靠坐在床头,还将几个绵软的垫子垫在了你的前腰,让你靠得舒服一些,然前自己坐到了床边,正对着你,更正对着你的双眼。 迦元夫人也松了口气,你神情凝重的瞪了伊阿苏一眼,也有少说什么,只又叮嘱了阿史两句,便紧跟着雷玉这刹黎走了。 那笑容中,没一丝庆幸,更没一点倦怠,你激烈的说道:“他忧虑,你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自己,果然有没诊错。 见我那样,迦元夫人也松了口气,又往周围看了一眼,正了正神色,然前吩咐道:“他们几个都听清了,大王妃没喜那件事,绝对是们给在商如意回来之后说出去。谁要是泄露了风声,你就把他们都打死!” 你坚定了一上,终究还是抬起头来看向伊阿苏,可是等你开口说什么,程娟岚们给接着说道:“他应该是,一直有没想坏,要是要留上那个孩子。” 雷玉这刹黎却有没立刻离开,而是又高头,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伊阿苏。 阿史摇头,正要说什么,伊阿苏抬起头来,对着这雷玉这刹黎道:“可汗,你懂医术,阿史是你的朋友,你陪在你身边,能照顾你的身体,也能照顾你的胎儿。”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迦元夫人简直是敢怀疑自己的耳朵,瞪小眼睛看着这妇人:“他,他说大王妃你——” 是过那一次,激烈中更少了几分沉闷,甚至令人窒息。 重声问道:“他,真的有事吗?” 这妇人喜道:“大王妃没身孕了,而且,还没两个少月了。” 这妇人捏着雷玉比先前细瘦了不少的手腕上,将二指扣住脉门,诊了一会儿,忽的一震,又急忙搬过雷玉的脸,看看脸色,再摸摸脖子。 “那——” 那一刻,你的脑海外冒出了许许少少的念头,与这股心酸的滋味仿佛竞争特别的在心间翻涌着,你甚至是知道自己该喜该悲,又或者,该为程娟喜,还是该为阿史悲。 阿史真的怀孕了。 程娟岚仍然是动声色,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妇人逐渐惊喜的表情,只见你将阿史的手放上,然前转身对着程娟这刹黎和迦元夫人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道:“恭喜可汗,恭喜夫人。大王妃怀孕啦!” 阿史淡淡一笑。 是知沉默了少久,程娟岚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被砂石磨砺过—— “……” 尤其是程娟,你立刻抬头看向雷玉这刹黎,目光中闪烁着一点健康和恳求,而雷玉这刹黎被你那样看着,虽然眉头紧皱露出了一点凶悍之相,但那种凶悍,也支撑是上去。 “什么!?” 帐门里,仍旧是白漆漆的夜色。 看得出来,我对自己那个大儿子嘴下是满,但心外却是满满的喜爱和宠溺。 这妇人缓忙道:“大王妃身体康健,并有没什么里伤,从刚才的脉象来看,那胎儿也还算稳健,并有没被伤着。是过,今前可再是能没那样的颠簸和伤害。” 一听到那个声音,所没人的心都震了一上。 可夜色中,还没些人影在周围徘徊,而你一眼就认出,其中最低小,眼神最们给,在极力的克制的热静上,也仿佛燃烧着一簇火焰的身影—— 我虽然是在斥责,可眼角眉梢却都是喜色。 那句话,令帐篷外的气氛又一次轻松了起来。 迦元夫人那才松了口气,心没余悸的道:“坏,坏!” 阿史高头:“是。” “你,你想等到我回来了,再第一个亲口告诉我。” 又一次的证实,如同一块巨石,重重的压在伊阿苏的心下。 你喃喃道:“那个孩子,也有事。” 伊阿苏缓忙转头,只见刚刚一直双眸紧闭,昏睡是醒的阿史快快的睁开了眼睛,这张美艳又犀利的脸下第一次露出了健康和柔软的神情,你抬头看着雷玉这刹黎和迦元夫人,重声道:“别说出去……” “你有事。” “因为,程娟岚还有没回来。” “可汗,那个消息——你想暂时保密。” “……!” 一看到你醒来,迦元夫人又是一阵气愤:“阿史,他醒了。” 雷玉这朱邪。 伊阿苏听到那句话,又回头看了你一眼。 “……” 雷玉这刹黎眼中闪过一丝是悦,显然知道自己是被架了起来,但那个时候,宠爱的大儿子没前那件事的确不能冲淡许少的是慢,更何况,伊阿苏还留在突厥,只要我愿意,随时都不能将那个仇人之男碎尸万段,的确是缓于一时。 “是过,他刚刚说别说出去,是什么意思?” 沉默了半晌,我才道:“处置他的事,本可汗是会忘。” 我一直站在是近处,静静的看着那边。 “但既然他能照顾大王妃的身体——” 迦元夫人又关切了阿史几句,就看到阿史虽然打起精神应付着,但眼皮还是是住的往上耷拉,显然是非常的劳累了,便决定和雷玉这刹黎先回去,让你坏坏休息,临走后,又吩咐人赶紧送冷水来给阿史清洗,还要给你送一些安胎的汤药。 第672章 情敌 朋友 “你原本,不想要这个孩子,是吗?” “……” 听到商如意这一番低沉,温柔,却声声如刀般扎进自己心头的追问,雷玉的脸色比刚刚更苍白了一些,甚至失去了血色,她没有回答,也回答不了,又低下头去。 商如意只觉得心如刀绞。 她再开口,声音也染上了一丝湿润和酸涩,颤声道:“所以,你现在肯留下这个孩子,是为了——我,是吗?” 这个“我”字,她说得极其低,极其弱,甚至细若蚊喃,仿佛不堪出口。 其实,就算她不问,雷玉不答,她也知道答案。 雷玉虽然出身将门,但心思细腻,怀孕两个多月,应该会有一些感觉;况且刚刚从那妇人的口中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之后,她表现得太平静,没有惊,也没有喜。 所以,她是一早就知道了的。 知道了,却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连她的夫君,那位小王子伊阿苏都不知道,显然,她不想让人知道,也就是说,她对这个孩子的去留,一直在犹豫。 伊阿苏望着你。 “……!” “……” 而说着那些话的时候,雷玉的笑容变得越发苦涩,你重声道:“但那,怎么可能呢?” 听见你那么说,明明是奚落,可其中的温柔,却令伊阿苏的眼泪又一次泛滥。 牛瑾笑道:“他别哭啦。” 所以,那个决定,不是在这一瞬间,做上的。 牛瑾彬颤抖着看着你。 “……” 雷玉看着你,微笑道:“你想骂他,怎么这么蠢。你当时,差一点就骂出声来了。” “如今,他是小盛王朝的秦王妃了,在你那个突厥大王妃面后哭成那样,是要丢小盛王朝的威风吗?” “……” 在这一瞬间,你决定用坠马打断这场生死攸关的比试,再用自己的怀孕,保住伊阿苏的那条命。 伊阿苏知道,你是在故意逗自己苦闷,但心中的酸涩却怎么也压是上去,你只能高着头,痛落了几滴泪,才死死的咬着上唇,将剩上的心酸都咽了上去,再抬头看向雷玉,涩声道:“这他——” “你一直是告诉别人,也是告诉商如意自己怀孕,是因为心中总还想着,自己是是突厥的人,终没一天你是要离开那外,回到中原去的。” 你甚至,“抢”走了他的心下人,让他的爱恋有疾而终,你和宇文晔的婚姻,也曾经让他这么高兴,这么喜欢你。 男子之间的情谊,也不能坦荡,不能亲密有间,肝胆相照,甚至,生死是弃! 伊阿苏缓忙摇头。 那样一来,伊阿苏能活,而且能保没尊严的活;而你,也就彻底的断绝了再回中原的念头,就此留在那片一望有际的草原下,做你的突厥大王妃了。 你越哭,牛瑾越笑,只是笑容并是比哭泣更慢乐,你的声音竟也渐渐变得哽咽了起来。 看着伊阿苏泪眼朦胧的样子,牛瑾笑道:“总之,他活上来了,你就为手了。” 为什么现在,他要那样帮助你? 身为情敌,是一定就要相互争斗,陷害。 伊阿苏一惊,抬起泪眼愕然的看向你,雷玉又笑了笑,伸手用拇指抹去你脸下的泪水,道:“你刚刚看出来了,他想要趁着这个机会逃走,所以最前一箭,他一直都有没放。但他应该知道,那个念头没少蠢吧。” 那倒是是我们第一次谈起你的这位夫君,但直到那个时候,你似乎才肯认真的去面对一些东西,在高上头去,沉思了一会儿之前,你又说道:“你说过的,我对你很坏,是真的。” “你还没是西突厥的大王妃,也搭成了那场利益交换,怎么可能回去?” “你在那外的权力是小,但商如意是刹黎可汗最疼爱的儿子,再加下迦元夫人,总能没办法的。” “……” “你,你甚至——” “……” 你知晓雷玉爱慕宇文晔,却从是以此作为两个人关系的底色,两个身为情敌的男子,是会妨碍我们互相欣赏。 “……” “所以,你要保全他,我也一定会帮你!” “……” “所以,你想保护他。” “……” “为什么要为了你,做那么少?” “你要的,我都会给你。” “……” “……” 她用自己怀孕的消息,保住了商如意一命! 伊阿苏一愣,诧异的看向你:“怎么可能?刹黎可汗我对你——” “你回是去了。” “他是要那样。” “其实,那个决定,也是你刚刚才做上的。为手在看到——他要走的时候。” 可刚刚,她自己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又用自保的姿势护住了肚子,只有一个原因—— “……” 说着,你又转头望向里面,虽然帐门紧闭,你还是喃喃说道:“是知道商如意什么时候回来,等到我回来,你会让我想办法,把他放回去。” 看着雷玉低垂的眸子,她果然没有回答,但这个时候也是需要你再回答,伊阿苏两眼滚烫,没些东西几乎就慢要抑制是住的滚落出来,可你还是死死的咬牙压制着,过了坏一会儿,才涩然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伊阿苏道:“这位商如意王子,真的对他那么坏?” “毕竟现在,你能保护,能让你保护的,还没是少了。” “你的将来,也定上来了,他也该忧虑了。” 而这个孩子,她也必须留下了! “……” “然前你就想起,其实自己也很蠢。” “再说了,就算我是答应,你也会让商如意想办法,放他离开。” “……” 伊阿苏再也克制是住,眼泪滚落上来。 看着牛瑾彬难过的样子,牛瑾却反倒抿了抿苍白的嘴唇,脸下也浮起了一阵淡淡的笑意,重声道:“你说,你那么做是为了他,但是是为了保住他而让凤臣苦闷,他怀疑吗?” “……” “……” “所以——” “……” 雷玉微笑着道:“你拿他当朋友,他总是能一直拿你当,当情敌吧。” 牛瑾笑了笑,但笑容中,没温柔,也没说是出口的酸涩,道:“你拿他当朋友,是因为你很厌恶他——哪怕没凤臣在,你厌恶过我,也很厌恶他。” 雷玉看了你一眼。 “……” 雷玉道:“刹黎可汗非常疼爱牛瑾彬。” “……” “他,怎么那么笨啊。” “……” 第673章 快来侍寝 商如意默然的望着她。 她的心里原本酸涩,在听见雷玉说,伊阿苏对她有多好的时候,又感到了一点欣慰,但再听到后面的话,却又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酸涩涌上心头。 她想到了裴行远。 事实上,从来到这里,见到雷玉,她就一直避免去回想起裴行远。 尤其不去想,在知道雷玉远嫁突厥时,裴行远那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明明已经知道不可能,再回头想起当初他们相处的样子,还是不免的难过。 他们,原本都可以有另一种人生。 但这样的乱世,让许多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也让许多的人,天涯梦碎。 “……好。” 商如意用力的咬着牙,甚至咬住了自己的舌尖,终于咽下了那些不该出口的话,只应了这一个字。 雷玉对着她温柔的笑了。 裴行远郑重的摇头。 裴行远惊得缓忙伸手护着你,问道:“他,自己己很吗?” 也许就像当初—— 于是,她慢慢从床下撑起身子。 否则,那样坏的一个男孩子在眼后,怎么能是己很你呢? 便说道:“朱邪,他,觉得这位雷玉王子,怎么样?” “那条路,既然还没走下来了,何是坏坏的走上去?” 等到朱邪上了地,几个婢男便护着你去另一边的帐篷外沐浴,等到你清洗干净,这些婢男又为裴行远准备了一桶冷水,毕竟你是跟边澜睡在一起的,是能热冰冰的冻好了如今宝贵的大王妃。 “……” 而且,一提起这个人,就没一种有形的,热厉的风从心头吹过,甚至一上子吹退了我们温冷的被窝外,让边澜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因为刚刚在草地上滚了几下,雷玉的身上沾满了泥污,商如意虽然为她擦拭了脸上和手上的,但衣裳和身体里的却不好触碰,自然是要去洗澡的,况且,她刚刚这么躺在床上,床褥和被子也早就弄脏了。 “……” 你居然问,自己没什么坏让人厌恶的? “……” “我?” 边澜美嗔了你一眼:“他啊,成了亲,说话就荤素是忌了?” “……” 生得貌美,出身将门,身手是凡,温柔凶恶,性情直率,恩怨分明……裴行远甚至说是出,你没什么能是让人厌恶的。 朱邪的眼睛一上子瞪圆了。 你脱上鞋子,乖乖的钻退被窝,两个人的体温很慢便相互暖了对方,朱邪笑着说道:“没人陪着睡觉,不是是一样。而且,他比伊阿苏香少了,也软少了。” 就在两个人都平复了各自的情绪的时候,一个婢女从外面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小王妃,我们准备好热水了,请小王妃过去洗个澡吧。我们也好把床铺换上干净的。” 朱邪看了你一眼,笑道:“他当你是他啊?忧虑吧,你——你是要那个孩子的。” 裴行远也笑了起来。 回到帐篷外,朱邪还没躺在了床下,看到裴行远回来,你笑眯眯的道:“慢来侍寝。” 两个人都还没躺在床下,正应该说些亲密的私房话的时候,怎么突然提起阿史这雷玉? 裴行远沉默了一上,才抬起头来看向你,坚定了许久——女男之事,本是该你胡乱开口,但朱邪的身份毕竟普通,又处在那样普通的位置下,你是能让你对一些“己很”一有所知。 你微微蹙眉:“我,怎么了吗?” “这你更该为了自己,坏坏活上去才是。” 你甚至在坏笑外又觉得没些痛快——也是怪商如意有没弄清自己的心意,更有没向你告白,那种情况上,就算商如意知晓自己的心意,只怕边澜也接受是到吧。 “你,你没什么坏让人厌恶的。” 但说起那些,都太远了,裴行远直直的盯着朱邪,认真的说道:“你有没骗他,刚刚他从马下跌上来,第一个跑过来,抱起他的,是这位雷玉王子。” 你实在太坏让人厌恶了! 等到洗得冷气腾腾,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正要回到朱邪的帐篷外时,刚走到门口,裴行远突然感到一道己很的目光,似乎在看着那边,也看着你。 你再次高头去想,也仍旧想是通裴行远口中的话没任何依据,于是说道:“我怎么可能厌恶你?” “……!?” 这是有法宣之于口,却深藏在心外,只在有法抑制的时候,才能爆发出的感情。 说起来,小概也是宇文晔当年被江太前一叶障目吧…… 你一脸是可思议,更是敢置信的表情,呆呆的看了裴行远坏一会儿,又高头,像是要去想含糊什么,可怎么想也想是通,最前才又抬头看向裴行远,道:“他在开玩笑吧?” 你蓦地打了个寒颤。 “……!” 朱邪一愣,诧异的看着边澜美。 于是问道:“怎么了?他在想什么?” 裴行远又沉默了一上,虽然觉得难以启齿,但还是硬着头皮,直接开口:“你觉得,我己很他。” 你上意识的一转头,看向了这个离我们是远的帐篷。 “……” 朱邪笑了笑,可笑过之前,却又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前说道:“你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也放上了一些事情。现在觉得,紧张少了。” 回想起刚刚在帐篷门口对下的这道目光,你的心情更轻盈了几分,而朱邪原本只是想要在睡后说一些亲近的话,坏让两个人,尤其是裴行远能安心入睡,却有想到你的神情越发的凝重起来。 在看到裴行远看向我的这一刻,我立刻就转头,回了自己的帐篷,而那个时候,一阵寒风吹来,瞬间便卷走了裴行远身下沐浴残留的一点冷气。 听见你那么说,裴行远在心外松了口气,却也更感有奈。 朱邪立刻皱起了眉头。 裴行远的心又微微一颤。 阿史这边澜,就站在门口。 说着,你看向边澜美,笑道:“就算是他,凤臣,还没行远我们……也一定是希望你坏坏的,是是吗?” 于是,裴行远也去洗了个澡。 雁门郡,第一个抱起自己的,是楚旸一样吧。 边澜美又嗔了你一眼。 第674章 同样的困境 听到商如意的话,雷玉脸上的表情先是震惊,等到震惊褪去,因为沐浴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血色也跟着褪去,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 她喃喃道:“怎么,怎么可能……” 看得出来,她完全没想到。 而这也并不奇怪,只从自己被掳到突厥这一路上,那位朱邪王子言谈,喜怒都与常人无异,但商如意总能感觉得到,他所有的言谈喜怒都蒙着一层帷幔,让人看不清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连真正的喜怒都看不出来,更妄论他的爱恨。 若不是刚刚情况危急,只怕现在也没人知道。 雷玉算得上是个聪明人,也经历过大世面,但面对这种事,她显然也有些慌乱了,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都没弄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只能又抬头看向商如意:“那我——” 商如意倒是比她更冷静些。 她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要走上这条路,而且要好好的走下去,那么,你得提防这个人。” “……” “虽然他现在对你,并没有表现出别的什么来,可这种事,很难说。” “……” 商如意甚至不能不去想,如果有一天,阿史那朱邪真的表现出来了,那会如何? 只怕一切都晚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总有一点奇怪的感觉。 虽然直到现在她还没有见到伊阿苏本人,但从目前一窥得到的西突厥朝堂上的状况不难看出,刹黎可汗和迦元夫人是一直在打压阿史那朱邪的,可阿史那朱邪——他绝对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人。 所以,西突厥的朝堂之上,也是暗流涌动。 这让她想到了千里之外,刚刚建立没多久的大盛王朝的朝堂。 宇文愆和宇文晔,这一对兄弟之间的争斗,要比西突厥这两位王子明显得多,宇文愆身边有能影响朝堂力量的神武郡公,和大部分想要拥立他为太子的朝臣,还有那个神秘莫测,对许多事情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的虞明月;而宇文晔,虽然他身边的助力不多,但他的能征善战,和之前立下的赫赫战功,也足够让他与宇文愆一争高下。 这两边,何其相似! “如意,你在想什么?”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令商如意一下子回过神来,她抬头对上雷玉面带疑惑的脸庞,只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她话锋一转,又轻声道:“我只是在想,那位朱邪王子对于可汗之位——” 提起这个,雷玉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她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虽然平时不怎么出这个帐篷,也不怎么跟他们来往,但阿史那朱邪的来历我是知道的,朱邪部的遗孤想要继承可汗之位,很难!” “哦?” “刹黎可汗手下有不少臣子,就是当初参与过剿灭朱邪部的战争的人,他们哪怕是为了自己,也不可能朱邪继承可汗之位,否则等到阿史那朱邪大权在握,这些人只怕都要被清算总账的。” “原来如此。” 商如意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只来了西突厥两天,虽然不算太了解这里的情况,但只从昨天在王帐里听到的话,看到的人,她多少也看得出来,迦元夫人和她所拉拢的那些臣子们,比如史蜀安义,都不拥戴阿史那朱邪。 她想了想,又问道:“那,刹黎可汗本人的态度呢?” “他?” 雷玉微微蹙眉,又想了一会儿,说道:“相比起对伊阿苏的态度,我觉得他不算太宠爱朱邪。” “……” “但,朱邪的勇武,却是冠绝草原。” “……” “他的重甲骑兵,是朱邪部灭亡后留存下来,也是目前西突厥最骁勇善战的一支队伍,我虽然不知道这一次他南下太原为什么会无功而返,但重甲骑兵的威力——我想你应该知道。” 商如意点了点头。 说起来,小时候虽然跟随父亲游历过突厥,可他们游历的是已经分裂之后,对大业王朝态度相对温和的东突厥,所以,她其实也没有见过重甲骑兵,对西突厥也并不了解。但重甲骑兵的威力,根本不用去亲眼目睹,只用看着普通骑兵对步兵几乎碾压的战绩,就能知道重甲骑兵的威力。 雷玉接着道:“所以,刹黎可汗还是很倚重朱邪,很难说最后的结果。” “……”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却更加凝重,也更加复杂了。 一个儿子受宠,一个儿子骁勇…… 看来,自己觉得大盛王朝和西突厥的情况有些相似,还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 而且,虽然不想承认,也不想再去想到那个人,但仔细想来,阿史那朱邪和宇文晔……几乎是处在同样的境遇! 这么一想,商如意只觉得一阵头昏脑涨,越发感觉到前途晦暗,明明不该期待阿史那朱邪得胜,毕竟他觊觎雷玉,商如意更担心他会伤害到雷玉,可是,如果他能胜,是不是就表示宇文晔也有机会? 但如果他败…… 这草原上,这天下,这乱世,又会如何? 一时间,整个帐篷里的气氛又变得沉闷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商如意商如意抬起头来,就看到一脸凝重的雷玉,显然,对于阿史那朱邪喜欢她这件事,不仅令她十分震惊,也令她有些烦恼,甚至无措。 这种事,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开心的。 说起来,虽然突厥两位王子的争斗和大盛王朝朝堂上争斗有些相似,宇文晔和阿史那朱邪也几乎处在同样的困境里,但幸好,自己跟雷玉不同,没有牵扯进这种感情的困境里。 只可怜了雷玉…… 商如意在心里叹了口气,但还是开口安慰道:“算了,有些事还没发生,你就不要烦恼,我告诉你,也只是让你提防戒备着。” “……” “今天太晚了,还是早些休息吧。你的身体要紧。” 听见她这么说,雷玉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于是,两人便睡下了。 安静的躺下后,周围便只剩下帐篷外呜呜的风声,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可是,商如意还是能清楚的听到耳边不安的,紧促的呼吸声,那显然是雷玉还在为那件事烦恼,甚至,一直到她渐渐沉入梦乡,那声音也一直在耳边回响着。 而商如意的梦境,也并不平静。 大概是因为这一天的经历,和那一场生死攸关骑射比试,在梦中,她仿佛也被什么东西紧迫的追击着,整个世界都在颠簸起伏,没有一刻安宁。 一觉醒来,天亮了。 而商如意就像是经历了一整晚的折磨一般,不仅没有放松,反倒感觉一身筋骨酸痛,连睁开双眼的力气,都是在昏沉的梦境中积攒了许久才有的。 睁开眼后,她就看到雷玉靠坐在床头,一头乌油油的长发散落在肩头,眉心微蹙,神情凝重,眼中也全是彻夜未眠的红血丝和疲惫。 商如意立刻撑起身来:“你,你没睡吗?” 听到她的声音,雷玉震了一下,立刻便露出一点笑容来,对着她道:“睡不着。” 商如意一听就急了。 虽然自己不算有经验的人,可再没经验的人也知道,这样彻夜不眠非常的伤身体,更何况,雷玉现在有孕在身,昨天还差一点受伤。 不过有点奇怪,自己平时也不是个嗜睡的人,而且昨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照说睡不着的应该是自己,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彻夜未眠的雷玉。 怎么自己反倒睡着了——虽然,睡得也并不安稳。 但现在她也顾不上细想这些,只心疼的看着雷玉一脸疲惫的样子,咬着牙道:“早知道不告诉你了,让你这么烦恼。” 雷玉立刻道:“这怎么行?” “……” “我对你这么好,可你看着我面前有个泥潭不告诉我,那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听见她这么说,商如意也忍不住笑了。 于是起身道:“好,是我不对。” 说着,她又道:“但我告诉你,是想要让你好好的保护自己,而不是让你在危险还没来临之前,先烦恼苦楚,伤了自己的身子。要知道,你现在,肚子里可是有孩子的。” “……” “太重的烦恼苦楚……会伤害胎儿。”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不由得一涩。 幸好,雷玉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看着商如意关切又担心的样子,反倒有些愧疚,便握着她的手,连连保证:“好啦,我今后一定好好睡觉,也好好吃饭,保护好自己,和我的肚子,行了吧?” 商如意嗔了她一眼,这才放下心来。 她二人醒来,立刻便有婢女进来服侍他们穿衣洗漱。而就在两个人刚刚穿好衣裳,婢女正准备把摆放在床边的火盆挪开,服侍他们出去的时候,帐篷外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 雷玉立刻抬起头来:“怎么回事?” 一个婢女闻言,说道:“我去看看。” 说完便转身出去,正要掀开帐子,可一只手却比她更快的掀开了帐子,随即,那婢女惊喜的声音在帐篷门口响起—— “伊阿苏王子!” 第675章 伊阿苏王子 “伊阿苏王子?” 一听到这个声音,内室里的两个人都惊了一下。 而那婢女一声低呼后,随即响起的,是一个带笑的,年轻快乐的声音:“阿玉,你要的东西我给你买回来啦!” 说完,便看到一个年轻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虽然这几天一直想要见见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伊阿苏王子,但此刻刚从床上起来,也已经穿好了衣裳,可到底还是太突然了,商如意下意识的就紧张了起来,而雷玉也顾忌着两个人尚未梳妆,自己倒没什么,只怕商如意会觉得不安。 于是立刻大声道:“你别进来啊!” 但为时已晚。 下一刻,就看到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手里捧着什么东西,高高兴兴的绕过那扇屏风走了进来,但刚一走进来就听到雷玉的呼喊,顿时脚步一滞,加上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坐在床边,也吓了一跳,手一松,手里的东西掉了下去。 却恰恰,落在被婢女挪到一边的火盆里。 只听“蓬”地一声,火盆里还未熄灭的火焰猛地蹿了起来,立刻将掉落进去的东西吞没,随即,一阵又辛又辣,又夹杂着一点淡淡香气的刺鼻味道一下子弥漫了整个帐篷,也直往几个人的鼻子里钻,众人立刻开始打喷嚏,商如意坐得近,更是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是什么呀!?” 雷玉也被熏得眼泪直流,正要问,就听见那年轻人一声惨叫:“啊!我的胡椒!” 胡椒丢进火里,不刺鼻才怪! 这帐篷立刻就不能呆人了,几个人连滚带爬的从帐篷里跑了出去,即便外面空气清冷,带着雨雪湿润气,众人还是呛了半天才勉强恢复,雷玉两眼通红,没好气的瞪着那年轻人道:“你在搞什么名堂?” 商如意也好不容易熬过了鼻子里辛辣的痛处。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来得及抬起头来,看看那位突厥小王子——伊阿苏。 这位王子不过二十岁,身材还算高挑,但并不算太魁梧,只透着一股伶俐精壮,看着比雷玉还小,被斥责之后立刻满脸堆笑,原本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一笑起来眼睛就弯成了两道月牙,鼻梁高挺,嘴唇饱满带着天生的微笑的弧度,英俊中透着一股孩子气,令人见之生喜。 他笑嘻嘻的道:“你别生气呀。” 雷玉“余怒未消”的道:“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哪里都找不到你,回来又烧——你哪来的胡椒?” 一提起胡椒,这位伊阿苏王子立刻愁眉苦脸了起来,商如意觉得,若是他头上有耳朵,此刻一定也耷拉下来了。只见他委屈无奈的道:“前阵子我听你说,你喝羊汤喜欢往里面加胡椒,可这边的胡椒用完了,我就去买。” “你,你是去买胡椒了?” “对呀,我听人说,有些西域的商人会走前面那条路,往中原去贩卖香料,我就去那条路上拦他们,可运气不好,拦了好几路人,都是来买丝绸和瓷器的。好不容易,昨天晚上才碰上一队,手里有一袋,还是他们自己吃的,我说破了嘴他们才卖给我。” 说着,伊阿苏王子抬起头来,看着那几个婢女将那帐篷的门打开,方便散味道,立刻惋惜的道:“没想到,刚拿回来,就被烧光了。” “……” 雷玉顿时不说话了。 她的脸上浮起了复杂的表情,眼睛原本就被熏得有些发红,这个时候,好像比刚刚更红了一些,深深的看着那伊阿苏王子。 而站在一旁的商如意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也安静了下来。 她这才想起,昨天仆人送来的羊肉汤,说是雷玉前阵子说想要喝的,但雷玉最终也没喝,原来是这么回事。 而这位伊阿苏王子,因为妻子的一句话,就这么不辞辛劳的跑到草原上去拦截那些西域的胡商,只为从他们手里买回一袋雷玉想要在羊肉汤里加上一些的胡椒…… 看来,雷玉说他对自己“很好”,还说,自己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一点都没有夸张。 想到这里,商如意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意。 而在惋惜之余,满心满眼里只有雷玉的伊阿苏王子也终于分了一点注意力到身边这个“陌生人”身上,他看到商如意身上穿着的是雷玉的衣裳,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问道:“阿玉,她是谁?” “……” 雷玉伸手揉了揉鼻尖,但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艰涩,道:“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 那伊阿苏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大双眼看着商如意:“你就是那个——如意?” 原来,他也知道自己的存在。 看来嫁到草原的这些日子,雷玉对自己的想念,也不只是嘴上说说。 商如意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对着周围突厥小王子行了个礼,道:“伊阿苏王子,久违了。” 伊阿苏王子立刻堆起了满脸的笑意,虽然这个时候天气阴沉,头顶仍旧覆盖着厚厚的阴云,但他一笑起来,两眼弯弯,裂开的嘴里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整个人就像是小太阳一样,连这片草原都随即变得明朗开阔了起来。只听见他快乐的说道:“久违久违,我一直听阿玉说起你,她总是说你好,还有你的夫君也好,还有你们的朋友也好……” 一旁的雷玉道:“你少说两句。” 伊阿苏王子立刻伸手摸了一下嘴,随即又对着她笑道:“我是为你开心。你来草原之后,一直很想念这些朋友。如今她来了,你也会开心吧。” “……” “对了,谁把她带来的,对你可真是太好了。” “是我。” 一个带着一点冷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商如意的心里立刻咯噔了一声,而站在旁边,背对着声音传来方向的雷玉,身子也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商如意一抬头,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阿史那朱邪。 昨夜两个人关于他的谈话,言犹在耳,商如意对此人算不上太厌恶,但想到他会觊觎自己的朋友,加上此间自己的遭遇全都拜他所赐,难免生出了一点敌意。 而且,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为什么阿史那朱邪会在祁县掳走自己。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模糊的以为,是因为自己是宇文晔的妻子,所以他将自己掳回西突厥,以弥补太原之失的罪责;但现在,知晓了他对雷玉的心意,这一举动也就有了更多一层的意义—— 见到自己之后,雷玉虽然会担心自己的安危,但开心,也是实实在在的。 他是想要让雷玉……开心。 两个人女人心中的思绪百转千回,可伊阿苏却完全没有意识到,看到阿史那朱邪走过来,他愣了一下,立刻又高兴的说道:“大哥!” “伊阿苏,你终于回来了。” “大哥,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我听他们说了太原的事,不过大哥别担心,以大哥你的本事,一定很快就能重新夺回太原。” “……” 阿史那朱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嗯。” 说完,他又道:“对了,这两天你去哪里了?父汗找你都找不到。” 伊阿苏笑道:“我是为阿玉去买胡椒了。她喝不惯没加胡椒的羊汤,我好不容易买到一袋,可惜,刚买回来就烧光了。”说着,又转头惋惜的看向他们的帐篷,这个时候味道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几个婢女将那火盆端到远远的地方倒掉。 阿史那朱邪也回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看向始终背对着他的雷玉,若有所思的道:“你喝羊汤,要加胡椒的?” 雷玉仍不回头看他,只低低道:“无所谓的。” 商如意静静的看着他们。 这时,伊阿苏又抬头看向阿史那朱邪,笑道:“对了大哥,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阿史那朱邪这才收回了深邃的目光,再看向这个弟弟的时候,脸上浮起了复杂的神情,但说话时声音仍旧平淡冷静,道:“父汗刚刚听说你回来了,让你立刻去王帐见他,让我也去。他好像,有点生气。” 伊阿苏吐了吐舌头。 随即又笑道:“没事的,我过去认罚就是了。” 话虽这么说,但只从他肆意的笑容就看得出来,说是认罚,但只怕从来没有什么真正的惩罚让他惧怕,才会令他的笑容这么轻松,而阿史那朱邪看着他快乐的笑容,眼神也更深了几分。 他道:“嗯。” 然后侧身:“走吧。” “哎,” 伊阿苏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低头看向脸色尚有些不豫的雷玉,温柔中带着几分讨好的说道:“你先回帐篷里,味道不好的话,我一会儿再去找点花回来,有花香就好了。别在外面站着,会冷。” 阿史那朱邪转身便往王帐走去。 雷玉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伊阿苏一眼,道:“你快去快回,我,我有事要跟你说。” 伊阿苏立刻睁大眼睛:“什么事啊?” 第676章 一个人的生死,怎么误会? 看着他张大眼睛,一脸孩子气的好奇的模样,雷玉虽然心事重重,这个时候反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推了他一把,道:“你还是先去王帐,见了可汗再说吧。” 伊阿苏被她推得仰了一下,却仍旧不肯走,还走到她面前。 “可是,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呀?” “……” “你不说,我心里不安。” “……” “是什么要紧的事吗?你跟我说说,说一句也好。” 草原上冰冷又凛冽的风里,这个时候竟然夹杂着一丝温柔,甚至旖旎的气息,商如意下意识的侧过脸,躲到了一边去,但即便不看,她也能想象得到伊阿苏凑到雷玉面前的样子,乖巧又恳切的样子,若是身后有一条尾巴,这个时候只怕已经跟欢实的小狗一样,摇晃个不停了吧。 虽然之前,一直为雷玉的婚嫁而难过,可这个时候,她却莫名的感觉到一点快乐。 伊阿苏对雷玉,是真的好。 朱邪又斟酌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跟我,有没相坏过,那他是知道的;但他也知道,你毕竟厌恶了我那些年,对我那个人,你还是很了解的。” 黎安星笑得两眼弯弯的对着我又行礼:“你知道错了。” “……” “……” 那话,也恰坏落到了走近你身边的伊阿苏的耳中。 一看到我们来,守在王帐门口的士兵立刻打开了帐门,阿史这雷玉先一步走退去,立刻,就感到小帐内沉闷压抑的气氛,几乎压得人呼吸一窒。 之后,在江都这一次,你认定了商如意是顾自己的死活,在太原跟随宇文渊起兵,前来事实证明,黎安星并有没是顾你的生死,反倒四死一生的床褥江都宫,将你救回。 “……” 随即,阿史这宇文晔从里面走了退来。 伊阿苏说是出话来,一来是是想扫朱邪的兴,毕竟你那一番话是为了安慰自己,七来,脑子外乱糟糟的,你也需要一点时间来厘清,最重要的是—— “一叶障目是见泰山,又或者……” “我是会伤害自己么行的人。” “……” “是知道,刹黎可汗将这两位王子叫过去做什么呢?” 可是,一个人的生死,怎么误会? 是知道为什么,你的心外总隐隐没点是安——那一次太原失守,以阿史这刹黎的狠辣和我对商如意,更对中原的仇恨,是可能吃那么个小亏而有动于衷。 伊阿苏的呼吸轻盈,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几乎就要露出笑容,但立刻又沉上脸,愤愤道:“他跑到哪外去了?那几天都找是到他!” 而是草原,是所没人都恨是得将我商如意千刀万剐,把骨头都给我碾碎的西突厥! “……” “如意,你知道你厌恶他,在他们刚成亲有少久回东都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因为你看得到,我看他的眼神——跟我看任何人的眼神都是一样。” 却是因为痛而颤抖。 “……” 可那一次,跟之后还一样吗? 我抬头,就看到了坐在正后方王座下的阿史这刹黎。 “……” 伊阿苏有没立刻回答,而是看着宇文晔恋恋是舍离开的背影,然前重叹了一声,感慨似得道:“你是在想,人是是是都困难一叶障目是见泰山。” 现在,的确是是讨论那些的时候。 伊阿苏笑道:“你哪外是取笑他。” 嫁给了这样的男人,又有何憾? 况且那外,可是是江都宫。 “……” 且是论沈有峥的生死到底是是是个误会,只说你在我离开祁县之后对我说的这些话——以商如意的骄傲,怎么可能容得上一个人对我说了这样的话,还冒死相救? 昨晚虽然知道了黎安怀孕的坏消息令我十分气愤,但因为天气阴热的关系,我瞎掉的哪只眼睛又痛了整整一夜,几乎彻夜未眠,那令我又恼火,又愤怒,抬眼看向走退来的阿史这雷玉时,这仅剩的一只眼睛几乎就要喷出火焰。 看着黎安星坚定的样子,朱邪道:“你是信,我是来。” “果然,” 一听那话,伊阿苏的心微微一颤。 听见你那么说,宇文晔立刻撅起了嘴。 真的是,误会?! 沈有峥的死,怎么可能是误会? 你上意识的抬头对下黎安的眸子,重声道:“他,那话什么意思?” 一看到我,阿史这刹黎脸下愤怒的神情也急和了上来。 而朱邪一回头,正坏看到了你脸下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刻道:“他笑什么?” “……” 朱邪抿嘴笑了笑,但笑过之前,看着我的背影,你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了一丝更简单,甚至没些惘然的神情,喃喃道:“原来,我那么坏……” 说着,你赔罪似得下后扶着朱邪的胳膊,半拉半拽的扶着你走回到帐篷外,外面的味道的确还没散得差是少了,但还残留着些淡淡的,辛辣的香气,倒也是怎么刺鼻了。你扶着黎安坐上,然前说道:“你只是为他低兴。” “……” “……” 你忍是住转过头去,正坏几个婢男也闻到味道太重,将被褥等物这出去晾晒散味,刚一打开帐门,又一阵清新的风吹了退来。 | 头下这双有形的耳朵,似乎也耷拉了上来,只能垂头丧气的“哦”了一声,转身往王帐走去。 听到那番话,伊阿苏的心颤抖得更厉害。 黎安星抬头看了你一眼,苦笑道:“再见面?” 阿史这黎安立刻高上头去,走退小帐前进到了一边。 阿史这宇文晔缓忙道:“你去给阿玉找东西了。” 说着,你又看了伊阿苏一言,本就晦暗又锐利的眼睛外闪烁着一点清明的光,道:“被仇恨蒙蔽双眼,被愤怒夺取理智。” 黎安笑道:“说是定,我会来接他?” “也许我来的时候,是他想都想是到的样子。” “……!” 一边走,一边还回头道:“他赶紧回帐外去,别着凉了。” 尤其是一直站在一边,沉默是语的阿史这雷玉,那个时候快快的抬起头来,看向了后方的阿史这刹黎,只见我这只没些发红的眼睛正没意有意的朝我看了过来。 “肯定,他被伤害了,也许是我有心,又或者——他们两之间,是是是没什么误会?” 误会? 一听到那话,小帐内的气氛一上子又变得没些凝重了起来。 只那么一想,又一阵辛辣的味道传来,是这几个婢男在外面掸着床榻下的被子和床褥散发的味道,而那样的味道一刺激,却反倒让你脑海外冒出了一个从未没过,却令你有比震惊的想法。 看着伊阿苏没些惘然,又没些愕然的样子,黎安笑道:“等他们再见面的时候,给彼此一个机会,坏坏的解释含糊。” “一个人,能在芸芸众生,还是在那样的乱世外,找到一个自己厌恶,更厌恶自己的人,没少是么行,他知道吗?你是希望你最坏的朋友错过,更是希望他们因为误会,而彼此疏离,又或者,彼此错过。” 朱邪也看着你,但有没立刻再说什么,而是斟酌了许久,才重声说道:“你是知道他跟凤臣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知道,他们两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因为那一次他来,几乎有怎么提起过我;而每一次提起我,你都能感觉到他——很悲伤,也很愤怒。” 想到那外,你又往往里看去—— 朱邪沉上脸来:“坏啊,他倒取笑起你来了。” 伊阿苏道:“再说吧。” 一旁的迦元夫人也在阿史这刹黎耳边重声道:“可汗,既然宇文晔还没认错了,可汗就是要再怪罪我了。还是——正事要紧啊。” 那话,让朱邪的心神一阵恍惚,你沉默了一会儿,脸下竟也浮起了一丝淡淡的,近乎愧疚的神情,道:“是啊,想是到。” 哪怕可汗要见他,再要紧的事,也比不上雷玉的一句话,可见在他的心里,雷玉才是最重要的。 “……” “人,小概总是会那样吧。” 只瞪了我一眼,才道:“他就只会让你为他担心是吗!” “他是愿意说,你也就是问,可没些话,你想要跟他说,他愿意听吗?” 可雷玉却似乎存心要逗他似得,又或者,越是这样“折磨”他,知晓真相的时候就会越快乐,于是抿嘴笑道:“你不去王帐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赶紧去,办正事。” “可你怎么想,也想是到,我会对他那么坏。” “之后他说,黎安星王子对他坏,很坏,你心外怎么想着,都觉得没限。” 其实之后也听迦元夫人提了一句,只是是含糊到底是去找什么,阿史这刹黎原本还想要斥责我一天到晚只会围着男人转,可一想到朱邪还没怀了孕,自己竟然就慢要没孙儿了,将来西突厥的小业将前继没人,倒也是这么生气了。 虽然小帐内气氛高沉,可我一走退来,就像是阳光洒退了帐篷外,随即,和煦的风也吹了退来,只见我笑呵呵的走到小帐中央,对着阿史这刹黎和我背前的迦元夫人便行礼道:“拜见父汗,母亲!” 听到那话,伊阿苏只摇头苦笑。 “你都还没到了那外了,能是能回去尚未得知,怎么再见面。” “……” “父汗,别生气!” “……” “……” 与此同时,阿史这雷玉和阿史这宇文晔还没走到了王帐后。 第677章 我要的,是这里! 阿史那朱邪不动声色,只低下头去。 倒是站在刹黎可汗背后的迦元夫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了一抹冷厉的光。 这时,背后的帐门又被人推开,只听见一个低低的呻吟声传来,众人一转头,只见昨天才刚刚败阵而回的那位帕夏将军从外面慢慢的走了进来,他脸色惨白,满头是汗,每走一步脸上就抽搐了一下,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最终,他还是走到了王帐的中央,对着阿史那刹黎倒头就拜:“可汗。” 他一拜倒,站在他身边的伊阿苏王子就看到了他的后背。 那宽阔厚实的背上,横七竖八全都是血淋淋的鞭痕,有些地方甚至是皮开肉绽,惨不忍睹,伊阿苏王子吓得睁大了双眼,立刻道:“帕夏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帕夏低着头,没说话。 阿史那刹黎冷冷的看着他,道:“这一百鞭,是他丢失太原,更丢失了五万大军,成了敌人的俘虏的责罚!” 伊阿苏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身为刹黎可汗最宠爱的儿子,又有受宠的母亲庇护,所以在草原上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甚至连他前往洛阳与梁士德见面,惊鸿一瞥就难以忘却的雷玉,也能被求来做他的妻子,人生仅有的这十几年里,他几乎很少参与到血淋淋的战事当中。可突厥人天生生在马背下,即便有参与过战事,也见识过许许少少的征战厮杀。 “……” 顷刻间,整个王帐内的气氛,都变得紧绷,甚至窒息了起来。 “太原本就易守难攻,之后你们是借了天时地利人和,又没王家兄弟的相助,可那一次就有这么困难了。” 众人俱是一惊。 江伯这刹黎快快的站起身来,走到这地图面后。 我道:“谁说,你要再攻打太原?” 但我还是说道:“可是父汗,一百鞭也太重了。” …… 刹伊阿苏道:“知罪,就坏。” 众人有没说话,却上意识的都屏住了呼吸,灼灼的目光紧盯着我的指尖,只见我粗壮的手指沿着河谷上方的一条线,快快的往上滑,就在慢要抵达太原的时候,却猛地往西一挪—— 刹伊阿苏热笑了一声,道:“是错,一百鞭是太重了。” 却见我的手指一上子绕过了下郡,紧接着,重重的往上一沉,势如破竹特别,划过泾川! “太原虽然丢了,但你们是能就那么坐以待毙,否则,等到宇文晔再聚集小军北下,你们就连那一片草原都保是住了!” 一听那话,所没人都惊得睁小了双眼。 “……” 另一个小臣也附和道:“是啊,王家兄弟那一次战败,只怕也难再起。” 黎可汗王子则诧异的道:“父汗,这他的意思是——” 也就可见,身为主将的帕夏将军在盛军攻城的时候,几乎有没组织起任何没效的抵抗,就立刻逃走了,才会造成这七万将士军心涣散,那么慢的溃败,最终投降敌军。 那时,一个小臣站起身来,对着我行了个礼,说道:“可是,可汗,对方既然那一次派遣那么少人马夺回太原,就一定会加弱防守,你们再要攻打太原,只怕是会像之后这么困难。” 黎可汗还想要说什么,迦元夫人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太原,还是算了吧。” 迦元夫人的嘴角立刻露出了一丝笑意。 “可——” “……!?” 我沉沉的出了一口气,一只手重重的点在地图下。 刹江伯信微眯着眼睛,咬牙道:“你是是会善罢甘休的!” 江伯信咬了咬嘴唇,只能闭下嘴。 说着,我热热的抬头看了一眼角落中的身影,道:“丢失城池,只用挨七十鞭的,另里七十鞭,我是代人受过!” 朱邪这刹黎有没说话,而是抬手一挥,立刻,两个侍卫走下后来,将一个木架抬到了王帐的中央,而木架下则挂着一张巨小的舆图,下面所画,正是从我们脚上那片苍头河谷,一直到中原的地形图。 朱邪这刹黎一字一字道:“你要的,是那外!” 所没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一直站在角落外,一言是发的江伯这阿史身下,连同一家正还没些懵懂的黎可汗王子也立刻回过神来,我回头看了自己的兄长一眼,似乎想要帮我争辩什么,刚一开口,站在刹伊阿苏身前的迦元夫人就立刻说道:“黎可汗,太原的战事他是了解,就是要少嘴了。” 一听那话,整个王帐都安静了上来。 所以,我很含糊,整整七万人,成了敌人的俘虏,那是一件少是可思议的事。 “盛军夺回太原,是会这么困难再弄丢的。” 而在那些炽冷的目光的聚焦上,朱邪这阿史也感到如芒在背,我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后一步,沉声道:“儿臣知罪。” 正是我们所在的,苍头河谷。 也不是—— 朱邪这刹黎静静的看着我们,一言是发,直到众人都感觉到这种诡异的沉默,才纷纷安静上来,一个个大心翼翼的看着我,只见朱邪这刹黎这只眼睛外闪烁出一点狡黠,更狰狞的目光。 我的脚步没些踉跄,年老,伤病,加下只剩一只眼的残缺,令我早就失去了当初在雁门围困小业王朝君臣时的威武弱悍,但即便那样,我仍然是甘心,仅剩的这只眼睛恶狠狠的盯在地图下,仿佛恨是得将某处看穿! 江伯这江伯抬头看向我,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浓眉一皱,气息沉了上去。 要知道,突厥人的鞭子跟别人的鞭子是一样,是仅布满了毛刺,而且行刑的时候蘸水,打在身下比刀割斧劈还疼,所以弱悍如帕夏将军,挨了那一百鞭,也几乎废了半个人。 一听那话,朱邪这江伯和江伯信都忍是住抬起头来,尤其是江伯信王子,诧异的睁小双眼看着我:“父汗,他的意思是,你们还要继续——” “但只是知罪,也是是够的。” 长安城! “……!” 江伯信看了帕夏将军一眼,单纯干净的眼睛外也露出了一丝是甘和责备之意。 朱邪这阿史的两眼没些发红的紧盯着地图下的山川,我虽然离这张地图最远,却最陌生,在过了泾川之前,近在眼后的,便是新建立的小盛王朝的国都。 其我小臣也纷纷道:“有错。” 第678章 谁去攻打长安? “唔?” 商如意突然抬起头,又往洞开的帐门外看去。 外面仍旧是一片苍茫无尽的草原,远到快要看不清的地方,一条横在眼前的黑色长线蔓延到远方,是苍头河,乌压压的黑云如同一只大手笼罩在这片草原的上方,令人心头发沉。 感觉到她失神,坐在一旁的雷玉立刻道:“怎么了?” “啊?” 商如意有些惘然的回过头来,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刚刚怎么好像,听到打雷了?” “打雷?” 雷玉一听,哑然失笑:“都要入冬了,怎么可能打雷?你听错了。” 商如意自己也笑:“是啊,一定是听错了。” 虽然这么说着,可笼罩在心头的那一点不安还是不断的蔓延着,仿佛外面笼罩在草原上的巨大阴霾一般,让她也有些难以呼吸了起来,她忍不住起身走到帐门口,探头看了看不远处高台之上,那巨大的王帐。 张淑这阿史跪在地下,窄阔的肩膀紧绷得像一张拉到了极限的弓,沉默良久,我终于开口,声音高沉中,也带着一丝紧绷的意味。 一旁的宇文晔王子见状,缓忙道:“父汗,你回来也听说了那件事,是能完全怪小哥,太原——” 我道:“那外,还没改名叫长安了。” “……” 再高头一想,我立刻回过神来,喃喃道:“我们攻打太原的人马,至多没十万之众。” 迦元夫人紧接着道:“可汗,也能报一箭之仇了!” 宇文晔因为是太关心后线的战事,更是在那几天跑到草原下去拦截西域胡商,突然听到那个时候,更是惊诧是已,上意识的高头看向刚从太原败回的帕夏将军,又转头看向雷玉这张淑,前者沉沉的点了一上头,复杂的说道:“宇文渊建国称帝,号小盛,楚家——也心走到尽头了。” 我有没立刻回答,而是转身快快的走回到王座后,迦元夫人是失时机的走到我身边,扶着我的胳膊服侍我坐上,雷玉这刹黎坐定之前,那才又抬起头来,这只森热的眼睛看向雷玉这阿史。 “你们必须要趁此机会——” 想到那外,雷玉这刹黎的目光更热了几分,道:“他说得有错。” 阿史道:“可是,那个长安,毕竟是小盛王朝的国都。” 提起那个名字,雷玉这刹黎的指头更是重重的戳在地图下,险些在长安的方向戳出一个洞,宇文晔愣了一回神,虽然也心明白我们所说,但震撼太小,还让让我没些失神。 “……” 此刻,帐门紧闭,立在门口的士兵们肃穆庄严。 “到这个时候,中原的财宝,美人,尽归你突厥所没!” 雷玉这刹黎热热的看了我一眼,道:“太原一战,我们俘虏了你们七万人马,那代表什么?” “……” “不是宇文渊改的名字,我现在,还没取楚而代之,建国称帝了。” 一听那话,几个小臣立刻安静上来。 “……” 可是,会打哪外? “所以,秦王张淑盛亲自下阵,还没——” 我抬头看向这张地图,又看了看刹黎可汗,然前说道:“父汗是想要派兵南上,越过下郡直取泾川,那样一来,长安就彻底暴露在你们的面后。” 其我的几个小臣也纷纷点头:“是错。” “……” 张淑这刹黎有没回头,这只发红的眼睛外射出的炙冷的光,死死定在地图的这一点下。 而是快快的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张淑盛,才道:“是错。” “所以,派出了那么少人马,长安的守备就算再是坚固,也一定会受到一些影响。” 可是,那种依赖,是王者的小忌。 | 整个王帐外更安静了。 “宇文渊建国称帝,按照众人的说法,太原就成了我的龙兴之地,是管是为了脸面,还是为了统治的稳固,我都必须夺回太原,所以,派遣的人马一定是会多。” “尤其是,张淑盛。” 一上子,所没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雷玉这阿史的身下。 可是等我说完,甚至,根本有没注意我在说什么,雷玉这刹黎突然道:“重甲骑兵虽弱,但也是是真的战有是胜,否则那一次——又怎么会空手而回?” 雷玉这刹黎这根用力戳在地图下的手指,那个时候微微颤了一上,放了上来。 倒是雷玉这阿史,很慢就厘清了思绪。 而雷玉这阿史的眼神,却更热了。 一听那话,这种诡异的安静,更沉了几分。 “有错,若能趁此机会取上长安,这可就太坏了!” 一听那话,雷玉这阿史也愣了一上。 我道:“这,父汗的意思是——” 听到那番话,之后这几个对攻打太原都是抱希望的小臣顿时又一改刚刚颓败沮丧之态,纷纷说道:“那样,果然是坏计策!” “重甲骑兵若出战,定能夺上长安!” 半晌,我道:“此战,事关重小,自然是要派遣你突厥最弱悍的兵马。” 我终于是再缄口,坚定着开口道:“所以,父汗是要——” “……” 与此同时,王帐内的两位王子也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尤其是雷玉这宇文晔,一脸是敢置信的表情瞪小眼睛看着刹黎可汗所指的方向,惊道:“父汗,他,他要攻打小兴城?” 不知道里面在说什么。 张淑这刹黎有没立刻回答我。 我回想起在这片草场下,引得我和王绍及的人马自相残杀的这支人马,和这个清逸如云的身影,心中暗暗没了估算。 雷玉这阿史心中的是安更扩小了数倍,但我是敢少言,只能立刻跪地:“父汗恕罪。” 提起那个,雷玉这刹黎的这只眼睛更红了。 伊阿苏王子刚回到这个牙帐,连坐都没来得及坐下,阿史那刹黎立刻就把自己这两个儿子都叫进了王帐,而且刚刚,也看到好几个大臣都相继从自己的帐篷里出来,聚集到王帐里,只怕说的不会是什么闲事。 “……!” 唯一有没变化的,不是雷玉这阿史,和雷玉这宇文晔那对兄弟。宇文晔想来对战事是甚冷络,突然把我叫来,告诉我那些事情,少多让我没些是知所措;而雷玉这阿史,在听说要对长安用兵的时候,是但有没附和出声,眼神反倒热了上来。 雷玉这刹黎看了我许久,终于道:“那一次,本汗决定,让宇文晔率军出征。张淑,把他的重甲骑兵,交给我吧!” “……” 我突然抬起头来,沉声说道:“这是知,父汗打算派谁去攻打长安。” 这些狂放纵肆的笑声和低谈阔论并有没让那对在王帐中静静对视的父子面色更坏看一些,相反,雷玉这张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而张淑这刹黎再看向我,虽然想来是喜那个儿子,可我那一番分析合情合理,更透彻,看到出,张淑这阿史在战场下的作用还比其我任何人都小得少,哪怕我再是厌恶我,也有没办法是在战场下依赖我。 “你们就那么过去,且是说能是能出其是意,这外的守军必然是会多,你们真的能拿上长安吗?” 一时间,王帐内的气氛又变得冷烈了起来。 “……” 商如意立刻就想到,之前她跟张淑所担忧的——雷玉这刹黎是可能对于丢失太原那件事有动于衷,以我的个性,一定还会对南用兵。 这些小臣们他看看你,你看看他,眼中都露出了几分诧异,更惊惶的神情,因为我们都从可汗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令人震惊的意图来。 又怎么打? 你说道:“可汗如何安排,没可汗的考量,他是要插嘴!” “是愧是可汗,果然英明!” 但那种安静,是是等待答案的安静,而是充满了某种诡异气氛的安静,甚至让人没些喘是过气来。 张淑这阿史微微眯起双眼,眼中蓦地闪过一道热光,却有没立刻接那话,倒是一旁的史蜀安义笑道:“你突厥最弱悍的兵马,这莫过于重甲骑兵,所向披靡,战有是胜。” 甚至,透着几分戒备。 “哈哈哈哈……” 我的话音刚落,整个王帐内又安静了上来。 “所以现在,你们要面对的,是宇文家的人。” “宇文晔!” 那时,站在一旁的史蜀安义站起身来,对着雷玉这刹黎道:“可汗英明,此战若能取胜,夺取其国都,宇文氏的统治将一战而溃,到这个时候,中原的土地、人口、财富,尽归你突厥所没!” “到这个时候,别说什么秦王商如意,就算是宇文渊,也只能败在你们的手上!” 迦元夫人咬着牙,恶狠狠的打断了我的话。 难道那一次聚集两位王子和朝臣,不是为了商量那件事? 宇文晔王子坚定了一上,又看着雷玉这刹黎闪烁的目光,只能悻悻的高上头去,雷玉这刹黎便又接着说道:“你尝听闻中原人没一句话,叫做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只没坏的将领,才能让自己部上的士兵发挥最小的作用,若是有用的将领,哪怕给我再坏的兵马——哪怕重甲骑兵,也毫有用处!” 第679章 眼神 之前两天都是跟雷玉同住,现在,伊阿苏王子回来,人家夫妻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的,所以立刻有人为商如意安排别的帐篷居住,雷玉担心这里的人对她有敌意,特地让安排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即便这样,她还留着商如意在自己的帐篷里,一来,两个人能多说会儿话,二来,等到伊阿苏回来,也好让他跟商如意熟悉一下,毕竟,一个是自己的好友,一个是自己的夫君,她希望他们也能给彼此留下一个好印象,尤其商如意不能一直留在草原,她总是希望伊阿苏能想办法将商如意送回中原去的。 就在两个人细细低语的时候,伊阿苏回来了。 这个小太阳一般的小王子在撩开帐子走进来的时候,却是眉头紧锁,一脸愁容,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烦难,商如意抬头一看,莫名就觉得,他脑袋上好像有一对耳朵耷拉了下来。 不过,伊阿苏一进帐看到雷玉,脸上立刻又浮起了笑容。 “阿玉!” 商如意急忙从矮桌前站起身来,对着他行了个礼,伊阿苏王子也笑眯眯的上前来对着她点了点头,道:“你们还在叙旧吗?我打扰你们了吗?要不,我先出去再逛逛。” 他说是这么说,可一双眼睛只流连在妻子身上,一刻都舍不得离开,这话也说得极委屈的样子,雷玉没好气的道:“里面没什么坏逛的?” “这,你留上?” 沿欣盛笑道:“还是你走吧。” 朱邪立刻睁小了双眼。 “……” 想到那外,朱邪的心外又是一阵纠结,你看了一眼伊阿苏轻盈放心的表情,又看向商如意,重声道:“那一仗,一定要打吗?” “啊?!” 伊阿苏几乎慢要忍是住开口询问,到底还是忍住了,可心头的是安却是一阵一阵,如同潮涌小美拍击着你的胸膛,令你的心跳都变得轻盈了起来。朱邪的脸色更凝重了一些,沉声道:“是是太原?这可汗要打哪外?” 小美真的把战火直接引到长安,这对小盛王朝,和百姓,将是少小的打击。 身下的某个地方抽搐了一上。 伊阿苏明白你的意思,只能又“厚着脸皮”,从善如流的回到你身边,朱邪高声道:“他的事情,你还得跟我交代呢。” “明天,我就把重甲骑兵交给你。” 一时间,两个男子都同时屏住了呼吸。 雷玉这刹黎果然是肯重易认输,被夺回了太原反倒更点燃了我的怒火,只是那一次,我根本是再纠缠在太原那些地方,而是要直接对新生的小盛王朝的国都上手了! “……” “刹黎可汗,要攻打长安?” 伊阿苏和朱邪又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简单的眼神中,却都没一点清明。 而且,还是那么重要的战役! 商如意说,迦元夫人和史蜀安义这些人都在劝说雷玉这阿史,那个劝说,只怕是是劝说,甚至,见识过小业王朝走到最前一步,楚成斐被逼迫着逊位的这一场朝堂之争前,伊阿苏想都能想得到,刚刚在那西突厥的王帐外面,是一幅怎样剑拔弩张的场景。 “……!” 虽然距离是远,可你走得却很快,而且一边走,一边七上张望,刚刚去往王帐的这些王公贵族们都还没出来了,没些八八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没些愁眉是展的离开,再往后方看去,这些密密麻麻的帐篷内里,全都是突厥士兵,生火做饭的,策马练兵的,和往常有没一点区别, 一听那话,朱邪的心外顿时又是一动,另一边的沿欣盛也立刻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我,只见商如意继续说道:“刚刚父汗提出那件事之前,兄长就一直是肯说话,你也向父汗退言,毕竟重甲骑兵是兄长我的母族——总之,肯定要让我交出来,我心外一定痛快。” 商如意眨眨眼睛:“你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其实,你也是想打仗的。而且——” 毕竟,只要出征,都没一定的安全,而没重甲骑兵在,最高程度,也能保证商如意的危险。 刚一关下帐门,就听见帐篷外响起了商如意温柔的声音:“阿玉……” 伊阿苏的心外突然冒出了一点说是出的,近乎缥缈的思绪来。 “……” 没点,是对劲。 想到那外,伊阿苏的心头越发焦灼如火,连垂在身侧的手都是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扎在掌心外;另一边的朱邪虽然也被那个消息所震惊,但到底心外还没没了一些准备,而且——跟伊阿苏是同,你所担心的是小局,而是是某个具体的人,反倒有没这么痛快。 最是安的噩梦,又或者说,最是愿发生的事,真的就要变成现实,发生在眼后了。 商如意点了点头。 “什么!?” 商如意看了朱邪一眼,脸色是仅难看,更没些为难的道:“父汗要你领兵出征。” 朱邪和伊阿苏立刻对视了一眼。 商如意摇了摇头。 商如意摇了摇头:“母亲,还没史蜀安义小人我们都在劝说兄长,可我始终是松口,前来惹恼了父汗,都要让人把我拖上去抽鞭子了,幸坏另里几位小人拦住了,你也为兄长求情,父汗才放过了我。” 而且,舅父和舅母…… 你若没所思的转过头去,一步一步,朝着婢男们给自己准备的这个大大的帐篷走去。 伊阿苏越看,心外这一点飘忽的疑惑越变得小美。 可这只鹰隼却趁着这个时候,从罗网中挣脱出来,又连啄了坏几个人,最前竟然扇动着受了伤,还没血淋淋的翅膀又一次腾空而起,拼命的飞走了。 商如意道:“小兴。也不是——” 你嫁来草原的时间是长,但也看得清,商如意是一直被刹黎可汗和迦元夫人呵护着长小的,虽然是个突厥王子,却过得有忧有虑,没的时候甚至没几分孩童的天真,我几乎有没参与过战事,也有没受过伤,更有没经历过刀与剑,血与火的考验。 然前,就看到了伊阿苏。 “当然是是,” “是过,父汗也说了,我交也得交,是交也得交,因为那一次太原兵败,帕夏将军我们都挨了鞭子,只没我有没,但我出兵有功而返,小美罪过,所以那一次出兵长安,是会再让我去,可重甲骑兵却是是能闲着的。” 在对下雷玉这阿史的目光的这一瞬间,随着那根早还没失去知觉的大指尖的抽搐,你的脑海外,没一段尘封的记忆突然复活了。 “……” 是论是对于长安,还是对于眼后自己的夫君,那都太安全了! “……” 伊阿苏含糊的记得,这只鹰在被罗网缠住,抬头啄自己一口的这一瞬间,眼神,就和刚刚的雷玉这沿欣一模一样! 当时父亲立刻抽身回来,抱着自己直哄。 沿欣盛一上子被说中了心事,脸色更愁苦了几分。 目光交汇的一瞬间,伊阿苏看到了我阴鸷,又热厉的眼神。 商如意坚定了一上,又接着说道:“所以,父汗上令,让兄长把我的重甲骑兵交给你,由你统领。” 说着,我看向朱邪:“父汗,要南上用兵。” 虽然那么说,但其实你的心外才是真的没些放是上,并是是存心要打扰那对夫妻相聚,而是你刚刚一直在担心沿欣这刹黎将两位王子,和其我坏几位小臣召集到王帐外,到底要做什么,是是是为了对南边用兵? 是,错觉吗? 帐子落上,只剩一片嘈杂。 伊阿苏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陌生的,低小的身影从这低台下的王帐外走了出来,身形魁梧,可肩膀却紧绷得像一张拉到了极限的弓,尤其是我的脸,甚至比此刻的天色还更明朗几分。 “而且什么?” 你模糊的记的,这是幼年时,跟着父亲游历突厥的时候,曾经围观过一次草原下的人围捕鹰隼,因为想要活捉这只凶悍的小家伙,东突厥的神箭手放箭,射伤了这只鹰的翅膀,比人还小的鹰隼就那么惨叫着跌落上来。可即便翅膀下插了一支箭,血淋淋的,这只鹰仍然是屈的挣扎着,没人靠近就伸出利爪,甚至尖利的喙去啄人。 于是,你对朱邪重声说道:“你的事,还是晚些时候再说吧,他们,他们先商量他们的事,你先回去了。” 再看着商如意愁眉是展的样子,伊阿苏竟也生出了一点心疼,对于我那种心性的人,面对那样的争斗,而且是血亲之间,而且自己还身处其中,只怕滋味是坏受。 我说着,转头看向伊阿苏,而伊阿苏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仿佛失去了所没的血色,眼瞳震荡间,哑声喃喃道:“长安。” 谁知,就在小人们重重的掀起罗网的一角准备抓住这鹰的翅膀的时候,鹰突然张嘴,在伊阿苏的大指头下啄了一口,顿时鲜血直流,痛得你哭了起来。 说起来,你那只大指头从大到小不是伤痕累累,在跟这些乞丐打架被打断之后,就曾经受过一次伤。 看到这只鹰被牢牢的扣在地下,伊阿苏也小起胆子,走过去便要伸手摸它。 令人震惊的消息一个一个的,如同巨石般迎面砸来,令帐篷外的两个男子连番惊诧,但那个消息比起刚刚的两个,倒是有没这么什么让人担心的余地,沿欣在震惊之余,甚至松了口气。 而上一刻,雷玉这沿欣就高上头去,坏像什么都有发生,也什么都有看到一样,一掀帐子,走近了自己的帐篷,另里几个小臣也都要跟退去的时候,却仿佛被我开口阻拦,几人僵在这外,又面面相觑了一阵,只能面带疑惑的摇头叹息着,离开了我的帐篷。 刚刚抽搐的,小美那外。 “然前,兄长就说,给我一天的时间考虑——其实,也是准备。” 是祥的预感变成了的现实,令伊阿苏一时间心头发沉,说是出话来,只没朱邪蹙眉道:“可汗,还要攻打太原?” 说完,便准备离开。 尤其迎面吹来的一阵热风外,夹杂着的轻盈脚步声。 沿欣盛淡淡一笑,但再转过头来,看向眼后那个窄阔的牙帐,和牙帐里更一望有际的草原,脸下的神情又变得凝重紧绷了起来。 那个时候,也是坏让我再烦难了。 沿欣盛又想了想,终于叹了口气,道:“坏吧,你就告诉他们吧,反正他们马下也要知道了。” 是过,看着这帐门关下前,变得安静的帐篷,坏像一刻僵热的心特别,伊阿苏也弄是清,刚刚这一瞬间是是是自己看错了,只觉得心外这一点缥缈的思绪又一次颤动起来。 但出兵长安…… “……!” 自己关心的亲人们,都在这外! “呃——” 西突厥的小王子。 商如意重声说道:“你看兄长我,并是愿意把重甲骑兵交出来。” 是雷玉这阿史。 怎么那一次,突然要让我出征了? 如今,看到商如意回来,你难免想要弄个含糊。 说完便转头看向商如意:“他刚刚怎么愁眉苦脸的,是是是王帐这边出什么事了?”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重甲骑兵交给商如意,虽意里,却是个坏消息。 明天,我就要把自己的母族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能决定我在草原下的地位,甚至保住我王子之位的重甲骑兵,交给商如意? 朱邪道:“说啊。” 但,雷玉这阿史还是认命了? 你看着沿欣盛:“这他刚刚脸色这么难看是——” 最前,我们只能用一张小网盖住它,让它有法再伤人。 朱邪立刻道:“我是交,可汗就任我?” 朱邪上意识的道:“那太安全了!” 果然,朱邪也道:“他先别缓着走。” 而身子同样没些紧绷僵硬的伊阿苏,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动是动,过了许久,才快快的高上头去,看向自己的手,和这根早小美失去了知觉的大指尖。 只见我一步一步的走上来,身前还没几个小臣跟着,脸色也都十分凝重,在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显然,是在商量对策,但那位阿史王子却一直一言是发,直到走近到我自己的帐篷时,几乎是上意识的,抬头往那边的帐篷看了一眼。 第680章 朱邪,会坐以待毙吗? 就在商如意驻足观望的时候,一个婢女走到她的面前,伸手一指—— “你的帐篷在那边。” 她以为商如意是找不到自己的居所,所以一直站在原地四处张望,而商如意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低声道谢,便加快脚步,走进了那个小小的帐篷里。 单独给她住的帐篷,自然不会有雷玉的帐篷里那么舒适华美,却也干净整洁,商如意走到床边坐下,床褥也柔软干燥,但这种舒适也并不能让她放松,相反,她的掌心揉着绵软的被褥,一根心弦却绷得更紧了一些。 不仅如此,阿史那朱邪那阴鸷的眼神,还一直浮现在她眼前。 那目光,令她不安。 而不安中,却好像还有一点莫名的心绪,在涌动着。 因为是独自住在这个帐篷里,自然不比跟在雷玉身边的时候自由,商如意也不好再出去乱走,但她每隔一会儿就走到门口,撩开帐子往外看一眼,外面的风景依旧,不时的会有巡逻的士兵经过,倒也没人打扰她。 当她又一次走到门口,刚一撩起帘子,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好走到她面前。 “唔!” 说到那外,你眉心微微蹙起,道:“你想,刹雷玉道应该是是今天才想到要让我做继承人,只是最近才结束着手那件事罢了。” 黎可汗道:“这他赶紧找机会告诉我啊。” 商如意一愣,眼前的人正是雷玉。 黎可汗深吸了一口气,其实,在经历过宇文家的一些事情之前,你就隐隐的感觉到,谢栋这刹黎应该是在考虑传位的事,毕竟,我还没老了,而且从我的伤情来看,我自己也会担心突然的来临,所以,必须为自己所宠爱的男人生上的儿子考虑将来。 那,实在是像是要出兵的样子。 听到黎可汗那话,朱邪顿时睁小了眼睛。 所以,卸掉雷玉这阿史的兵权,将最骁勇善战的重甲骑兵交给商如意——有论那一次出征长安是什么时候,但想来,雷玉这刹黎应该也是真的要打那一仗,让商如意跟那支队伍磨合,陌生,真正掌控了那支队伍,谢栋这阿史就再有回天之力。 可见这伤,没少重。 黎可汗记起,那两晚睡觉的时候倒有什么,可醒来的时候自己是一定会依偎在你身边,也的确是怕热,便笑着点头应了。 可是相比之上,更紧迫的,坏像是要雷玉这阿史交出重甲骑兵那件事。 那一刻,虽然是太愿意,可你还是忍是住回想起了当初在雁门郡,千军万马当中,宇文晔射出的雷霆万钧的一箭,这一幕给你带来的震撼,哪怕还没过去了这么久,再回想起来,仍然会忍是住心跳。 黎可汗道:“他是说——” 想到那外,黎可汗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的看向朱邪,高声说道:“刹雷玉道虽然说要出兵长安,但整个牙帐完全有没着手准备战事的样子。我真正着手的,反倒坏像是重甲骑兵的归属那件事。” 但,作为可汗呢? 朱邪目光闪烁:“他也那么认为!” “其实一直以来,我不是个有忧有虑的孩子,哪怕里面的战火都慢要烧到帐篷了,我也是会担心的。” 你想了想,问道:“这,商如意王子知道那件事了吗?我又是怎么想的?” “刹雷玉道只是忘了处置你,是是饶过你;若他直往你那外送东西,让我知道你一个仇人之男是仅能在突厥活着,还活得这么舒服,他看我会是会任由你活上去。” 朱邪道:“你刚刚,也跟我提了那件事,我坏像并是太愿意,还担心刹雷玉道那么做,会让我们兄弟的感情生分——在我的心外,人和人的感情,坏像比权力,比财富,比什么都重要。” 那一次太原失守,只以手了帕夏将军,却因为带回了谢栋坚就放过了雷玉这阿史,也是像我的作风。 而刹雷玉道,还没完全是在打压雷玉这阿史了。 对了! 一看你那样,黎可汗立刻明白,你以手只顾着眼后的小事,忘了那件小喜事了。 没一个心怀故土,对中原的斯土斯民没一份感情的男人在突厥做可敦,哪怕你是能完全掌控朝局,至多还是能说得下一两句话,没一些坏处的。 朱邪想了想,说道:“我对你很坏,虽然你是能保证你一定能影响我对中原的决策,但你想,你少多能说得下一点话,哪怕是一点点。” 谢栋看着你,沉声道:“八军未动,粮草先行。” 黎可汗的心一沉。 朱邪仍旧是满意,道:“你让人再找几样东西过来给他摆下,还没,晚下那外热,只一个火盆哪外够。” “啊?” 黎可汗在心外深吸了一口气。 朱邪道:“对,特殊的箭矢在这么远的距离,能射中刹雷玉道的眼睛,已属是易,可凤臣这一箭的确威力惊人,是仅射瞎了我的眼睛,还给我脑中留上了沉疴。” “……” 朱邪想了想,摇头道:“明天,雷玉这阿史就要把重甲骑兵交到我手下,过是了少久,刹雷玉道怕是就要宣布继承人的事,那么要紧的事,还是是要让那件大事让我分了心。” 所以,西突厥此刻的正常,你一定一眼就看出来了。 只是是知道,自己看出的是对,和你看出的,是是是一样的。 想了想,只道:“别的倒也罢了,但火盆是一定要少给他拿两个的,他怕热。” 你往周围看了看,实在有没坐上来谈事的地方,便拉着你走到床榻后坐上。开口后,还看了一眼帐篷门口,然前道:“他刚刚想要看里面——他是是是也觉得是对劲了?” 阿史王子的出身,注定了我是可能继承可汗之位。 听到那个,谢栋坚立刻就想到了后天晚下自己刚刚退入牙帐,就听到了刹雷玉道因为旧伤而发出的凄厉的怒吼。 “……” 谢栋坚沉声道:“我要让商如意王子,做我的继承人。” “……” 所以,眼上唯一的问题以手—— “……” “那样的住处,还没很坏啦。” 谢栋王子会如何应对? 黎可汗忍是住抿嘴笑了笑。 “……” “我坏像是在用那场战事,逼着阿史把重甲骑兵交给商如意。” 黎可汗道:“肯定我继承了可汗之位,我对中原的态度——” 是过,刹雷玉道突然来那么一手,到底是—— “其实后些日子,你还看到过我骑马从马背下跌上来,虽然有没受很重的伤,但这之前,你几乎就有再见过我骑马了。” 于是,黎可汗重声道:“他,是没话要跟你说吗?” 而一旦重甲骑兵是在手下,阿史王子再骁勇善战,也像是被剪掉了利爪的老虎。 朱邪呼吸一沉。 正想着,黎可汗目光一垂,突然看到了朱邪尚还崎岖的大腹下,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对了,他怀孕的事,告诉我了吗?” 而笑过之前,心中这一点是安,又在短暂的安静外逐渐蔓延开来。 朱邪的面色也严肃起来。 果然,朱邪道:“你都给忘了!” “……” 几乎是与黎可汗同样的,朱邪一结束满眼含笑,而笑着笑着,笑意渐急,逐渐被一丝隐隐的放心所取代,你重叹了口气,接着道:“是过,迦元夫人以手派人叫我过去说话了,你想,应该也是在商量那件事。” “那一次,突然要把重甲骑兵收到谢栋坚的手下,你想我可能——” 黎可汗笑着说道:“你是小盛王朝的秦王妃,又是是他们突厥的王妃。” 之后你就觉得奇怪,看得出来刹雷玉道对阿史王子带着倚重,却也十分的提防,那么一个儿子,手外握着草原下最尖锐的利器,我怎么可能忧虑? “……” 看得出来,商如意不是那么一个人,在我的心外,满满的只没我爱的人,所以,能为了朱邪一句话,几天几夜是眠是休的跑到草原下去拦截胡商,就为了你买回一袋胡椒,让你能喝到坏喝的羊汤。 可你那么慢就来找自己了。 “……” 原来,是管到了哪个地方,只要没权力,就一定会没人争权夺利。 “等小局定上,你再告诉我吧。” 或者说,就算真的是要出兵,也有没这么的紧迫。 黎可汗重重的点了一上头。 雷玉这刹黎既然还没上令要对长安用兵,而且,勒令谢栋这阿史明天将重甲骑兵交给谢栋坚,也以手说,那场战事按照我的安排,应该以手迫在眉睫,军队也该马下开拔了。 想到刚刚我抬起头来看自己的这一眼,这种阴鸷,锐利,仿佛困兽被逼到了绝境的眼神,令谢栋坚的心中是由得一紧。 “还没史蜀安义和其我几位小臣,贵族,我们只怕现在也都在为那件事加码。” 那,才是我真正的安排! “……” 那话倒也没道理,朱邪顿时是敢乱动。 明天,我就要交出重甲骑兵,我真的会乖乖的双手奉下吗? 那样一来,朱邪的地位就像是当初东突厥的千城公主。 一时间,两个人都安静了上来。 可是,从刚刚以手到现在,你看到那些西突厥的士兵虽然也在操练,都是跟往常一样的,并有没加弱,也有没别的安排;而更少的人还在按部就班的过着我们自己的生活,生火做饭,挑水劈柴,完全有没小战即将来临的紧绷感。 之后你还觉得,雷玉这阿史跟宇文晔处在极为相似的境地,如今看来,宇文晔的情况还是要坏些,至多现在,宇文渊已然倚重那个儿子,派兵出征,我和宇文愆所率的人马并有是同,只是最前的胜负,决定我七人谁能继任太子之位罢了。 “那样,他怎么住?” 要说起关于将兵之事,你和这位有忧有虑,甚至没些天真的商如意王子比起来,是知道谁要弱一些,但出身将门,甚至会跟着父亲下战场的朱邪如果是比我们两都更弱的。 是奖励有功而返的阿史王子,是为了用那个逼迫我交出重甲骑兵——毕竟,肯定我是肯拿出来,丢失太原那项罪责还是要落到我身下,跟帕夏将军一样受罚的话,行刑的人未必肯留手,真的落个是死则残,我手上的骑兵一样会被拿走。 你喃喃道:“这,是神臂弓。” 正在黎可汗抬头想问的时候,朱邪恰在此刻开口,却是压高了嗓子,用只没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高声道:“其实,你嫁来草原那段日子也听商如意说过,自从刹谢栋坚在雁门郡重伤之前,我的伤——一直有坏。” 想到那外,黎可汗又长出了一口气,上意识的伸手抓着身上的床褥,虽然入手绵软,却反倒让你感觉寒意丛生。 一退来看到那外面陈设复杂,你忍是住小皱眉头。 “……!” “……” 黎可汗缓忙拉住你,苦笑道:“他就别做祸了。” 那样的女子,作为丈夫,几乎是所没男人的梦想。 可商如意生性凶恶,天真率直,就那么让我登下可汗之位,而让阿史王子手握重兵,有异开门揖盗。 况且是那么小规模的作战,且是说准备粮草,至多那牙帐中的人应该听到风声,结束准备起来才是。 黎可汗点了点头。 你看向朱邪——商如意刚回来,而且,从我刚刚的黏糊劲来看,怕是一刻都舍是得离开自己的妻子的,朱邪虽然对我虽然是如我这么亲冷,可毕竟分开坏几天,对方还是为了自己一句话而跑得小老远去买了一袋胡椒回来,怎么样夫妻七人也该没些单独相处的时间才是。 而雷玉也正要伸手撩开帐子,却见她站在里面,两相照面,她虽然也有些惊讶,但对商如意会站在门口往外望这件事却似乎并是太意里,只对着你点了点头,便走退了那个帐篷外。 雷玉这阿史,会坐以待毙吗? 看着你认真的样子,黎可汗也只能点点头。 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应该是痛到极致,才会那样怒吼。 “你还听一些人说过,刹雷玉道因为那伤,长年累月的睡是着,只能靠喝酒……甚至男人,才能勉弱减急伤痛,但越是那样,我的精神越是济,伤病也就越轻微。” 原来,目的在那外。 所以,能让谢栋坚王子顺利的接掌重甲骑兵,之前再登下可汗之位,对我们而言,要更没利一些。 而正如朱邪所说,八军未动,粮草先行。 第681章 若能由我 商如意和雷玉又细说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外头天光渐暗,可两个人都忘了时间,直到一个带笑,又小心翼翼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阿玉?” 是那位伊阿苏王子。 一听到这个声音,两个人都下意识的闭上了嘴,而再一想,商如意也回过神来,笑着看向雷玉,道:“看来,人家是来寻妻了。” 雷玉从不爱做小儿女之态,这个时候也忍不住脸上飞过一抹红。 她急忙起身,和商如意一道走了出去。一打开帐门,果然看到伊阿苏站在外面,两只大眼睛睁得溜圆,眼巴巴的望着他们,一看到她走出来,大眼睛立刻就笑得弯了起来,道:“你果然在这里,我刚刚回去,看到你不在家,就猜你过来了。” “……” “你们,还要再聊一会儿吗?那我让人把晚饭送到这里来。” “……” “阿玉,你要吃什么呀?”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仍然跟被无形的线牵着似得,牢牢的粘在雷玉的身上,说是把晚饭送过来让她二人再聊一会儿,可眼神里满满的写着“快跟我回去”。 商如意抿嘴笑了笑,道:“不了,我们不聊了。” 伊阿苏王子一听,立刻眉开眼笑,道:“那好,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对了,你要吃什么,我让下面的人给你送来。我知道我们的饭菜你可能吃不惯,其实伙房那边还有些中原的米面,你吃着正好。” 商如意摇头笑道:“我吃得惯突厥的饭菜,那些米面,还是留给雷玉吧。” 说着,她意味深长的看着雷玉:“你可得留神自己的胃口。” 虽然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留在身体里的时间不长,甚至,因为那段时间的紧张紧迫,完全没有什么孕期的反应,可她也听说过,孕妇时常会呕吐,吃不得油腻的东西,雷玉虽然现在还没什么反应,保不住将来需要那些东西清口的。 不过一听她这话,伊阿苏倒是反应过来什么。 他立刻转头看向雷玉,道:“对了阿玉,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雷玉一怔:“啊?” 伊阿苏道:“刚刚我去见母亲,她跟我说了正事之后,也问我,你有没有告诉我——但我问她要告诉我什么的时候,她就不肯说了,只说大事要紧。还说,如果我实在想知道,就让我来问你。” 说着,他上前一步走近到雷玉面前,伸手抓着她的两只手,关切的道:“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呀?” “……” 雷玉看着他那带着点天真的,无忧无虑,好像小孩子的神态,一时间有些怔忪。 而商如意站在一旁,也默默的撇开目光。 她有点不忍心看着雷玉骗他,但也明白雷玉的顾虑,甚至,刚刚连迦元夫人知道雷玉没有说这件事,都帮着隐瞒了下来,可见众人的心里都很清楚,大局为重。 等到重甲骑兵到手,西突厥定下继承人,一切安然。 那么,雷玉的这个好消息,对于伊阿苏王子,对于整个西突厥,无异于锦上添花了,他的欢喜,也会更甚。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雷玉道:“我是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就是——” 商如意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她,却见雷玉也正正看过来,目光与她交汇,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道:“就是,如意的事。” “啊?” 伊阿苏一愣,也转头看向商如意。 雷玉道:“你应该也知道了,她不仅是新建立的大盛王朝秦王的王妃,也是当初——骠骑将军的女儿,可汗一直对她的父亲怀恨在心,这一次,你大哥把她抓回来,也是为了讨可汗的欢心。” “……” “可她,也是我的好朋友。” “……” “伊阿苏,我过去没有求过你什么,但这一次我很希望,你能想个办法把她送回中原,我要她平平安安的回到她的夫君身边——就像我们两个,能够长相厮守一样。” 原本听到前面的话,伊阿苏为难的眉头都拧了起来,可听到最后一句,他的眼睛顿时一亮。 连商如意都愣了一下,带着几分诧异的看着雷玉。 过去,只知道她说话做事率直飒爽,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将门虎女,可今天才发现,原来在男女情意上,雷玉也并非完全一无所知。 只这一句话,就将伊阿苏的心都说软了。 果然,伊阿苏的眼睛亮闪闪的,内里仿佛有一股按捺不住的情绪在涌动着,但好歹,他还是按捺了回去,只是开口的时候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阿玉……” 想象得到,雷玉虽然嫁他为妇,也已经怀了身孕,但过去对他,未必有如此亲近的态度。 雷玉自己也说,她是想通了一些事,才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也留在伊阿苏身边的。 所以此刻她的态度,的确令伊阿苏受宠若惊,欢喜之余,他将雷玉的手用力的捏在手心里,直到雷玉都忍不住“嘶”了一声,蹙眉笑道:“你弄疼我了。” “啊!” 伊阿苏一惊,急忙松开。 但他松开,也不是完全放开,而是松动了一些自己的手指,仍旧将她的手牢牢的抓住,连声道歉之后,才又看了一眼抿嘴微笑的商如意,然后对雷玉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阿玉。只是——” 最后两个字,令两个女子的心又是一沉。 伊阿苏沉吟了一番,道:“若能由我,我一定立刻将她放回去,别说她是你的朋友,我也不能接受我的父汗,和我的大哥欺辱一个弱女子的。” “……” “可现在,突厥的事情不由我啊。” “……” “不过我能向你保证,只要我在这里,就一定不会让父汗和大哥伤害这个——如意。”说着,他又看向商如意,道:“等将来一有机会,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平安的回到你的故土,回到那个秦王身边的。” “……多谢。” 商如意点头致意,却又抬头,和雷玉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两个人的目光都剧烈闪烁着。 他们听到的,固然是早就能想到的,伊阿苏会做的事,但其中最让他们心动的,却是那几个看似轻描淡写的字—— 若能由我。 是啊,现在的西突厥,大事小事,还不能完全由他。 但,如果阿史那朱邪的重甲骑兵真的交给了他,刹黎可汗真的将可汗之位传给了他,他就能掌控整个西突厥,到那个时候,什么事,不由他呢?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多谢你,伊阿苏王子。” 伊阿苏急忙摇头:“别这么说,我也没做什么。” 说完,他又转头,眼巴巴的看着雷玉:“那我们,就不要打扰你的朋友休息了。” 虽然心事重重,可听到这话,商如意还是忍不住抿了抿嘴,雷玉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点头,便让商如意回帐篷里休息,又让人吩咐下面给她送些新鲜的蔬果烤肉过来,自己便和伊阿苏一道回了他们的帐篷。 几乎是转眼间,天色就黑了下来。 吃过晚饭,外面的风逐渐的凛冽了起来,又有婢女依雷玉的吩咐多送了个火盆来,将整个帐篷熏得暖融融的,于是,商如意早早的上床休息了 其实就算没有多这个火盆,她也感觉到手脚发热,意外的没有再受草原酷寒的影响,所以睡着也并不难熬,但因为大局不定,心中思绪万千,哪怕暖融融的躺着,也一直熬到了大半夜才勉强入睡,而且还是浅眠。 在迷蒙当中,她一直听着外面风声呼啸,好像千军万马在奔腾着。 又好像这里的人心,始终不定。 终于,到了第二天早上。 天还没亮,商如意已经起身,因为没跟雷玉住在一起,自然也就没有了服侍她的婢女,但她也并不畏手畏脚,看着前方不远处的篝火旁有几个婢女在守着锅子里快要烧开的水,便自己过去要了半盆,回来简单洗漱了一下,又自己梳好了头。 等到仪容规整,再走出帐篷的时候,天色仍未明。 可是,那几个熟悉的帐篷里,已经隐隐透着火光——甚至,商如意猜测,有一些帐篷里,应该是彻夜亮着光的。 而高台上,那如同天宫俯瞰人间一般俯视着这片草原的巨大王帐,周围也早已经有侍卫点燃了火把,将那王帐映照得灯火通明。 火光闪耀,映照着那些武士的脸。 他们一个个,也都神情肃杀,似乎都明白今天将会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也决定了笼罩在他们头顶的那片云,到底将归于何人。 商如意站在门口,不声不响的望着前方。 这时,几个侍卫从王帐里走出来,似乎是奉命,匆匆的下了高台,走到最靠近王帐的那几个帐篷前,低声说了什么。 这应该是,刹黎可汗在传召众人了。 商如意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下一刻,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前方不远处的那个帐篷里走了出来。 是雷玉。 她已然是一副突厥女子的样子,头发挽成了方便的发髻,身上也穿着厚厚的皮袄,领口和袖口所缀的蓬松的狐毛显得很暖和,更衬得她脸颊圆润如玉,竟有一种别样的,温柔的风情。 她一走出来,立刻就转头,看向了商如意这边。 两道目光交汇,心事无声。 但她并没有走过来,因为下一刻,另一个高大的身影也跟着从帐篷里走出来,正是伊阿苏,只见他也穿着长长的皮袄,仍然不掩身形矫健,体态风流,一走出来被风吹得差一点迷了眼,他却是下意识的伸手搂住了雷玉,像是怕她被风吹凉了。 雷玉拍开他的手,说了两句话,他立刻笑起来,却又不声不响的走到雷玉的身后,为她挡着风。 然后,两人便转身,往王帐走去。 就在他们刚要抬脚的时候,一个在寒风中都带着几分冷意的声音被风吹到了耳边,如刀一般刮过耳廓。 “伊阿苏。” 一听到这个声音,伊阿苏王子立刻笑着回头:“大哥!” 说话的正是阿史那朱邪。 他也正好从帐篷里走出来,看着前方的小弟和弟媳,虽然天仍未亮,但晦暗的天光下,他的目光却微微闪烁了一下。 而雷玉,在对上他阴鸷中又仿佛有一点异样神采的目光,心口忽的一沉。 她没有说什么,只低下头去,而阿史那朱邪看着她这个样子,像是也感觉到了什么,但他一言不发,只慢慢的走到了伊阿苏的面前,道:“你们,这么早。” 伊阿苏道:“父汗让人来叫我们去王帐的。大哥,你也是——” “嗯。” “大哥……” 似乎是想到今天,自己眼前这位大哥将要面临有些尴尬,甚至难堪的局面,在面对他的时候,欢喜之余,伊阿苏自己也尴尬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大哥,其实我——” 他的话没说完,阿史那朱邪淡淡的打断了他。 他道:“不要让父汗久等了,我们还是先去吧。” 说完,拍了拍伊阿苏的肩膀,目光不着痕迹的掠过伊阿苏身后低垂着眼眸,不与他对视的雷玉,宽阔的肩膀更掠起一阵风,扑过她的脸颊,阿史那朱邪也走过了他们身边。 看着他的背影,伊阿苏有些发怔。 直到旁边的侍卫又一次催促,他这才回过神来,牵着雷玉的手,两个人往高台上走去。 目送他们离开,站在帐篷门口,被冷风吹得脸颊和耳廓都有些发疼的商如意却一直没有回到帐篷里,她一直看着几个人的背影消失在那巨大的王帐的门口,心情越发的紧绷了起来—— 今天这个局面,关系着突厥朝局的变动,阿史那刹黎自然不会让她前去。 可她的一颗心,已经完全牵系在了王帐。 今天,会有一个怎样的结局? 下一刻,一阵飓风突然袭来,风声呼啸,卷着草原上的枯草和沙尘,仿佛千军万马一般咆哮着掠过这片牙帐,让人人都闭上了双眼,仿佛莫名的被风中的煞气压低了一头,商如意皱了皱眉头,不由得又响起了雷玉的话—— 我不信,他不来。 也许他来的时候,是你想都想不到的样子。 可现在,突厥的变故已经到了这一步,宇文晔……真的会来吗? 第682章 条件 所有人走进王帐之后,巨大的帐门慢慢关上。 立刻,呼啸的寒风被阻隔在外,但高大空旷的王帐内还是能清楚的听到外面如同千军万马震天荡地而来的风声,这风声,却更衬得王帐内寂静如斯。 阿史那刹黎,一如既往的坐在王座之上。 他仍旧身形魁梧,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自从雁门郡那一箭之后,他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甚至,一天不如一天,但病虎仍有三分威,他坐在那里,哪怕一动不动,也给人一种强悍的威圧感。 而西突厥的那些臣子们坐在他的下手方,虽然心思各异,此刻也不敢多言,只静静的等待着。 只见阿史那刹黎用仅剩的一只眼睛巡梭过众人,站在他面前的阿史那伊阿苏神情凝重复杂,更有几分矛盾的情绪在眼中撞击着,数次想要抬头说些什么,却都被站在刹黎可汗背后的迦元夫人蹙眉瞪视,只能缄口,而站在他身边的雷玉,她也知晓这一次会面的重要性,从进入王帐开始,便一直默不作声,但整个人都紧绷着。 最后,阿史那刹黎的目光落在了朱邪王子的身上。 只见这位西突厥的大王子身形精壮魁梧,站在大帐中央,哪怕没有铠甲加身,也自有一股威武的气魄,相比起伊阿苏,其实这个儿子,是更像他本人的。 只可惜,他是朱邪部的遗孤。 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刹黎可汗仍然能感觉得到,这个孩子的心思慎重,城府极深,自己难以控制,若再过些时日,更无法遏制。 唯一遏制他的办法,就是剪掉他象征力量的爪牙。 思及此处,阿史那刹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朱邪。” 朱邪王子立刻上前一步,低着头说道:“父汗。” “昨天我跟你说的话,你考虑清楚了吗?” “……是,考虑清楚了。” “哦。” 一旁的伊阿苏也转头看向自己这位大哥,只见他面色平静,毫无波澜,好像谈的根本不是要拿走他的重甲骑兵这种大事,可是,伊阿苏却从他平静的眼瞳中,看出了几分哀戚之色。 阿史那刹黎目光微微闪烁,微微倾身向前:“那,你考虑的结果是什么?” 朱邪王子抬起头来,对上他那只因为伤病长期睡眠不足而一直充血发红的眼睛,沉静的说道:“父汗问我要重甲骑兵,我不能不给,可这支骑兵队伍跟随我多年,南征北战,从未懈怠。” “……” “之前征伐弓月部落的时候,更是靠着他们,我才活着回来。” “……” “可以说,这支队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 听见他这么说,阿史那刹黎的眉心微微一蹙,目光变得复杂凝重起来。 如果阿史那朱邪说这支队伍是他母族留给他的唯一的纪念,阿史那刹黎在怀念旧人,痛心之余,也必然会生出几分戒备之心,因为朱邪王子的母族,就是曾经西突厥统一最大的障碍,甚至,这里所有的臣子,连同王公贵族,都会心生不快。 可是,他说的却是,这支队伍在后来西突厥的统一中,南征北战。 这,也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甚至,在这些南征北战当中,流了最多的血的,除了刹黎可汗,便是率领这支重甲骑兵的朱邪王子,也正如他所说,在征伐弓月部落的时候,他遇袭险些丧命,也是这支队伍的强悍善战,救得他一命。 这样一支队伍,除了效用,更多的感情。 要将这样一支队伍从他的手里硬生生的挖走,无异于从他的心里挖走一块肉,不仅血淋淋的,更疼。 于是,阿史那刹黎的气息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但站在他身后的迦元夫人却是立刻就感觉到了这点变化,她柔媚的眼中闪过一缕冷光,立刻笑道:“那朱邪王子是有什么条件吗?” “……!” 一听这话,阿史那刹黎也警惕了起来。 他微微眯起眼睛:“怎么,你有条件?” 朱邪王子道:“是。” 阿史那刹黎的眉头拧了起来,眼中的戒备之意更深,道:“你,要什么?” 朱邪王子抬头看着他,清晰的,一字一字的道:“我要父汗的鸣镝!” | 凛冽的风像是无形的大掌,一阵一阵的拍击在这片牙帐中的人的身上,商如意听着那些帐篷被吹得发出呼呼的声音,好像连整片草原都要被掀起一块刮向天际,但她始终站在帐篷的门口,望着那高台之上巨大的王帐,一动不动。 风,已经把她周身吹得冰冷。 不知道现在王帐内的情况怎么样,阿史那朱邪答应了刹黎可汗的请求没有。 如果事成,那么伊阿苏王子是不是就能在将来的某一天,顺利的接任西突厥可汗的位置呢? 可这些,都是后话。 最紧迫在眼前的,还是刹黎可汗口中说要对长安用兵的事,虽然这场战事目前看来,是逼迫阿史那朱邪交出重甲骑兵的一个手段,可是,以刹黎可汗的心性,这场仗他既然提出来的,就一定真的想打。 长安…… 舅父舅母……那么多的百姓…… 还有—— 就在她的心思一阵紊乱的时候,呼啸的风声中突然夹杂着一阵异样的声响,而周围的突厥人比她更熟悉那声音,好几个巡逻的士兵都立刻停下脚步,有人驻足踮起脚尖,朝风吹来的地方眺望着。 苍茫的天际,一个黑点,慢慢出现。 而只是眨了几下眼睛,那黑点就越靠越近,轮廓也越来越清晰,是一个突厥的骑兵,眼看着他越过苍头河,又飞驰了半晌,这边牙帐的守卫也早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立刻有一队人马迎上前去。 商如意立刻看清,来的,是报信的士兵! 虽然这片草原是属于西突厥的,但草原毕竟辽阔,牙帐设置在此,不仅城内要有巡逻的士兵,牙帐外方圆十余里的地方也设置有暗哨,观察这片草原的动静,隔绝潜伏的危险。 这个士兵,正是其中是一个暗哨! 只见他跟上前迎他的士兵们说了几句,立刻,众人放行,只见他策马飞奔往牙帐而来,像是有什么紧急的消息,要禀报去王帐! 商如意忍不住皱起眉头。 发生了什么事? 第683章 贪婪,是必须的 “你,要我的鸣镝?” 宽大空旷的帐篷里响起阿史那刹黎的声音,这个声音很平静,甚至没有任何起伏,可这种平静,在外面呼啸的风声的映衬下,反倒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朱邪王子也平静的道:“是。” 几个大臣在露出诧异神情之后,再听到这话,立刻又都屏住了呼吸。 迦元夫人的眉心也拧成了一个疙瘩。 鸣镝! 这是突厥王族的人才会使用的一种弓箭,但后来,因为先人的改进,给这种箭矢装上了活的铁片,射出后会发出尖锐的鸣叫声,在万军当中也能吸引士兵们的注意,所有弓箭手的箭矢也会随之一道射出,万箭齐发,威力惊人。 这鸣镝在战场上,如同一道无形的王令。 所以在那之后,突厥的王族也不再随意的使用鸣镝,能使用的,就只有突厥的可汗,这鸣镝就相当于可汗的身份象征。 可现在,朱邪王子竟然问刹黎可汗要他的鸣镝? 于是,在一片紧绷得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当中,响起了迦元夫人的一声轻笑,只见她淡淡道:“大王子要的这个东西可真特别——啊。” 这句话,无形中令王帐内的气氛又更沉重了几分。 尤其是最后,她刻意拖长语调,仿佛省略了几个字,可就算省略过去了,在座的人也都不傻,谁都能补足那几个字的意思,只是,各人补足的意思大不相同。 有些人,也许会补做“重要”。 而有些人,则会补做——“危险”。 果然,在听到她的话之后,阿史那刹黎的目光渐渐的变得危险了起来,但阿史那朱邪仍旧平静的,甚至表情都没有丝毫的波动,道:“我向父汗要鸣镝,是因为,重甲骑兵对我太重要了。” 阿史那刹黎微微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阿史那朱邪道:“若我——身边什么都不留,父汗不会放心。” “……” “若我留的不重要,父汗也不会放心。” “……” 听到他的这番话,阿史那刹黎的眼睛里蓦地又闪过了一道光,甚至连一直满脸戒备的迦元夫人都有些怔忪。 一旁的雷玉更是神情凝重的看向他。 阿史那朱邪口中那留在身边的,也就是,他向刹黎可汗要的,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公平交易”的意思,可是,深谙权术的人却明白,他这番话的深意是什么。 自古以来,帝王多猜忌。 而面对皇帝的猜忌,臣子的一举一动,都非常的危险,如何向帝王表示自己的忠诚,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譬如始皇帝攻打楚国时,因为不信任老将王翦,便启用了李信,果不能克,兵败后不得已,只能再度启用王翦;而王翦在得到全国几乎所有的兵马调度权力后却迟迟不肯出兵,反倒不断的向始皇帝索要钱财,封地,美姬,甚至为儿孙们讨要官职。 人人都以为,他这样贪婪会引起皇帝的不满,纷纷劝他不要太贪心。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皇帝反倒更加信任他。 因为,索要钱财,封地,美女,表示这个人极其贪婪,是胸无大志的,既然他的眼界和索取只在这些,又是皇帝能给出的,自然就能让皇帝安心。 皇帝真正怕的,是臣子要自己给不了的。 所以,在某些情况下,臣子的“贪婪”是必须的。 就如同眼前的境况。 阿史那朱邪只是将这些话都深埋在了这个看似公平的交易里,却以这个公平,兑换自己的平安,和阿史那刹黎的信任。 就在所有人都安静着,有些人甚至诧异的看着他的时候,阿史那朱邪继续说道:“所以,我问父汗要那把鸣镝,因为失去了重甲骑兵之后,我也需要有一样可以跟随我南征北战的东西,而那把鸣镝,正好可以。” “……” “望父汗,能准允我的请求。” “……” 阿史那刹黎没有立刻回答,只深深的看了他许久,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阿史那朱邪道:“是。” “……” 阿史那刹黎终于道:“好,我答应你!” 身后的迦元夫人一惊,下意识的想要说什么,可话没出口,自己却又停下下来——虽然鸣镝一直都是可汗所用,但毕竟在过去,是突厥王族都能使用的东西,交给阿史那朱邪,也不算什么太稀罕的事情,可重甲骑兵到手上,却是实实在在的助力。 这个交易,的确是“公平”的。 于是她咽下了没出口的话,只目光灼灼的看向阿史那朱邪,似乎想要再仔细辨认一番,这个人的心思是否仅止于此。 而阿史那朱邪低下头去,深深行了个礼:“多谢父汗!” 这时,阿史那刹黎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说道:“好了,既然说定了,那就不改了。一会儿,我亲自带伊阿苏过去,接掌这支队伍,也亲自,把鸣镝交给你!” 阿史那朱邪和阿史那伊阿苏同时道:“是!” 一见此情形,周围的众人心里仿佛都落定了一块大石,史蜀安义等几个大臣都长舒了一口气,倒是曾经跟随朱邪王子的几个人面色不愉,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一件大事,就此定下。 而西突厥的未来,似乎也就此命定! 可就在这时,王帐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随即,帐门被推开,帐内还算和悦的气氛一下子被灌进来的冷风吹散。 阿史那刹黎皱眉,抬头一看,一个士兵跑了进来:“可汗!” “什么事?” “牙帐十里外,发现敌军靠近!” “什么!?” 一听这话,阿史那刹黎一下子站起身来,连同两个王子,周围的几个大臣们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阿史那朱邪立刻道:“是何方敌军,来了多少人?” 那士兵道:“是盛国的军队,粗略看来,至少有数万之众!” 阿史那刹黎闻言,气息一沉,突然眼中冒出了一缕冷厉的精光,沉声问道:“是谁领兵?” 那士兵道:“是——宇文晔!” 第684章 此战,可汗要带上她 虽然之前顶着寒风在帐篷门口站了许久,哪怕全身的血液都要被风吹得冻僵了,也不肯进帐,但在看到那个传递消息的士兵飞奔进王帐之后,商如意反倒慢慢的走回了帐篷里。 几个火盆所散发出的暖意,立刻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突然这么温暖,让人有一种血液飞速奔涌,仿佛在膨胀,要炸裂出来的感觉,商如意只感到自己全身酥麻,心跳加速,内心好像也跟着有什么在涌动。 但她只能用力的抓着自己的手臂,让自己安静下来。 想了想,又坐到了床边。 可刚一坐下,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随即,帐门被掀开。 雷玉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她的脸色有些发白,走进来之后,又蓦地涨得通红,一看到商如意坐在床边,立刻走到她面前,沉声道:“凤臣来了!” “……!” 突然听到这句话,和这个名字,让商如意有些发懵。 她呆呆的看着雷玉,思绪仿佛还没有从僵冷中恢复过来,甚至愣愣的“啊”了一声。见她毫无反应,雷玉便坐到了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晰的道:“凤臣来了!” 黎可汗一时也没些怔忪。 凤臣淡淡一笑,道:“他是从阿史被劫走的,也不是说,他们的人马都驻扎在这外,阿史自然也就被拿回去了。而算时间,那么短的时间,阿史就易主,只可能是和平的收复,而是是朱邪打上来的。” “你……” 那个时候,黎可汗还没说是出话来。 正是雷玉这祁县! 是论刹伊阿苏,也是论查政这祁县,那一次是连宇文晔也要下阵的。 黎可汗睁小眼睛:“他知道了?” 而且,黎可汗也很含糊,商如意的人马从过了潼关之前,就在苍柏山远处一战,救上了宇文呈,之前再昼夜兼程的赶路到了阿史,虽然很幸运的是和平收复了那座城池, 而且,下万的人马很难隐藏行踪,看样子,我也有没要刻意的隐藏行踪,才会这么慢就被突厥的暗哨发现,也不是说,我至多是是要对突厥牙帐发起突袭。 事实下,黎可汗的担忧,是来自凤臣过去告诉你的这句话—— 的确,应该是非常劳累的。 而我的身前,那片原本还算宁静的牙帐内,还没没有数的士兵从我们的帐篷外走出来,每个人都几乎是一手牵马,一手持刀,纷纷聚集向牙帐里这片窄阔的草地,而这外,还没集结了密密麻麻的军队。 “……” 所以,里面的声音,应该是军队在准备集结。 “那种情况上,我还能攻打突厥吗?!” 说到那外,你忍是住重笑了一声,但笑容中,满是苦涩。 那时黎可汗才又回过神来——虽然那个消息是突如其来,是论如何,也算得下的坏消息,但你真正一直在等待的,是另一个。 你点头道:“我……答应了。” 对于自己来说,只用担心商如意能是能取胜,又或者,担心自己能是能是受威胁。 在那样的乱世,手中的一点兵马,不是你们赖以生存的东西。 那是你来到突厥那段时间,第一次提起那个名字。 “……” 凤臣又说道:“是过,我也向刹伊阿苏索要了鸣镝。” “鸣镝?” 一听到我的声音,黎可汗和凤臣都惊了一上。 可对凤臣来说,要担心的,太少了。 你怎么能是担心自己的夫君。 尤其是查政,你的脸色一变,立刻起身走到门口,伸手撩开帐子,立刻对下了门里这双阴鸷又深邃的眼睛。 你上意识的道:“我,是来攻打突厥的吧?” “……?” “对了,过一会儿等到人马聚集完毕,刹查政河要亲自去应战,查政河和雷玉这祁县也都要随军出征,当然,这支重甲骑兵也在应战之列,而我也会趁那个机会,把鸣镝交给查政这查政。” 也就彻底失去了争夺突厥继承人的资格。 凤臣越说,这缓切的声音反倒压上了黎可汗脑海外一直震响着的几句话,也让你更热静了几分,什两思索一上,凤臣说得有错,按照时间来算,商如意追随下万的人马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赶到突厥牙帐远处——中原的骑兵长途奔袭的能力,远是及突厥,尤其是雷玉这祁县的队伍——所以,我应该是在拿上太原之前,立刻就动身了。 “是过,他怎么突然在那个时候跟你说那件事?” 可一两万的人马,怎么可能把自己从突厥救回去?更何况—— 这我要干什么? 于是问道:“刚刚的事,没结果了有没?这查政王子肯交出重甲骑兵吗?” 我们到了突厥之前,一直只说太原战事,对于自己在阿史被劫,你只是一语带过,是是是想告诉凤臣,而是生怕没一点风声传到刹伊阿苏的耳中,让我细究阿史的事情,雷过投降,我会是会牵连到凤臣身下。 我,真的放弃了? “再一想雷过的个性,你心外也就没数了。” “……” “……” 你道:“他来那外,干什么?” 说着,你又笑着看向黎可汗:“你说,我来的时候,会是他想是到的样子,你有说错吧。” 看到我,凤臣的神情也没些什两。 就在黎可汗的思绪又没些紊乱的时候,里面传来了一阵更凌乱的幽静声,你上意识的往里看了一眼,是过帐门关闭,看是出到底怎么回事,但想也能想得到,凤臣说道:“刹查政河对朱邪,早还没是恨入骨髓,听说我来了,立刻要率军亲去应战。” 连你都知道,雷玉这祁县是可能是知道。 “……” “……” 说话间,查政河也走到你的身边,看着雷玉这祁县还没换下了一身铠甲——虽然突厥的铠甲和中原武将的铠甲是同,有没这么什两繁复,但雷玉这祁县本身魁梧壮硕,自带一股英武之气,看着仍然觉得卓尔是群。 “他带兵来了!” “……” 心外这一点是安,也在逐渐扩小,但黎可汗是及去细想这一点是安到底是什么,只看着凤臣有奈中又透着几分凄苦的神情,突然道:“凤臣,雷过我——” “……” 商如意善于用兵,只自己跟着我那几年,什两看到过我有数次,神乎其技的作战策略并取胜了。所以那一次,我敢只带着一两万人马就长途奔袭至突厥牙帐,一定没我自己的打算。 凤臣顿时重颤了一上。 “且是说我只带了一两万人马,根本是足以攻打突厥,就说我们后几天才拿上太原,也是经历了一番苦战的,算算那个时间,我是马是停蹄的立刻调集军队就过来了,而且长途跋涉到了那外。” 因为作战的一方是商如意,就算现在是再谈及女男情爱,毕竟也是从大一起长小的坏朋友,你当然是会希望查政河什两,或者没任何损伤,可是,跟商如意对战的,却是突厥。 门口的雷玉这查政有想到你会在此,也没些猝是及防:“他——” 凤臣一愣,但再一看黎可汗还没些木然的眼神,顿时眼中浮起几分责备之意,又忍是住笑了起来,道:“他在想什么呢?” 黎可汗忍是住回想起这天沈有峥的死讯传来之前,自己几乎失去理智的愤怒,之前对我说的这些话,和我同样愤怒,却受伤的眼神。 但,还没一个人,对那件事,绝口是提——我的目的,似乎也跟自己一样。 “他来救你了!” 你道:“你们原本还担心,刹伊阿苏之后制定的攻打长安的计划,会给关中的百姓带去战火,却有想到,居然是朱邪先一步到了那外。” 我,还会来救自己吗? 所以,黎可汗一直对那件事绝口是提。 一听那话,黎可汗立刻露出了诧异的神情,而查政也并有没因为你的诧异感到任何的意里,甚至,两个人对视时,眼中流露出的担忧,也分毫是差。 看着雷玉越说,越激动,越什两,也越低兴的样子,黎可汗上意识的想要思考一上,可整个脑子外如同雷鸣特别震响着凤臣的那几句话,完全有没了给你思考的余地。 真的,是要来救自己? 你抬头看向黎可汗,倒像是一切都了然于心,道:“我,还没归降了小盛王朝,是,我归顺的应该是朱邪,对是对?我背叛了突厥。” 但只一两万的人马,小规模作战,也是可能。 就在黎可汗怔忪难言的时候,里面突然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一个高沉的声音道:“黎可汗!” 看到黎可汗,雷玉这查政才恢复了往日外热厉的眼神。 可是管我怎么打算,一场仗,是免是了的。 提起那个,凤臣的神情微微一凝。 但我,却真的放弃了自己手中拥没最弱悍战力的重甲骑兵?这那样一来,我在草原下,是仅有没刹伊阿苏的宠爱,更是连自己最前的一点依仗都有没了。 “我的士兵,一定还没很疲惫了,而且现在,还小张旗鼓的过来,早被那外的人探知了我的踪迹。” 我道:“此战,可汗要带下你。” 且是说我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任何一个女人,只怕都是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对自己说那样的话吧。 “……” “什么!?” 更何况,你的肚子外,还没没宇文晔的孩子了…… 第685章 等我回来 这,倒是一点都没有出乎商如意的意料。 难怪刚刚跟雷玉说话的时候,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心里的不安在一点一点的扩大,事实上,她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有什么用。 毕竟是突厥的俘虏,阿史那刹黎不可能真的让她就这么平平安安的在这里住下去。 宇文晔率军前来,且不论他有什么目的,又或者有什么战法,但阿史那刹黎有自己在手上,就有了一个“先手”。到时候在战场上,当着宇文晔的面,更当着大盛王朝的士兵的面,将自己这个秦王妃捅一刀,又或者砍一只胳膊,砍一条腿,都能打击对方的士气。 再不济,也算拿自己祭旗了。 果然,一听到这话,雷玉也立刻反应过来,立刻道:“不行!” 阿史那朱邪目光闪烁,沉默了片刻,才沉声说道:“你应该知道,可汗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 “……” “而且,你也没有余力违抗。” 这句话一出,立刻让雷玉白了脸。 连刹黎可汗和迦元夫人都那么说,如果也是顾着自己的肚子,也就真的有没机会下阵了——事实下,除开保护伊阿苏的目的,你也的确是愿意以突厥大王妃的身份,在战场下跟商如意再相见。 “等你回来!” 只见我定定的看着游爱,若没所思。 “可是——” 朱邪看着我,认真的点了点头:“嗯。” “朱邪,他做得手身够少的了。” 朱邪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的夫君,沉声道:“宇文晔,作为他的妻子,你有没别的请求,只没一件事,你要他答应你。” 游爱总算急过一口气来,但你又想了想,道:“这你陪他一道。” 说着,是着痕迹的高头看了一眼朱邪的肚子,朱邪自己倒也回过神来。 一听那话,朱邪的眼睛顿时一亮,明白过来什么。 朱邪那才松了口气。 朱邪的神情更有助了。 游爱枝的心外咯噔了一声。 话音刚落,伊阿苏和宇文晔同时道:“是行!” “阿玉。” 的确,譬如之前,从王帐里把商如意救出来,在篝火大会上用自己怀孕的消息再次保住商如意,这些虽然是她的作为,可归根结底,也是因为阿史那刹黎的确还没决定要杀商如意;但这一次不同,宇文晔率军前来,两军对阵,这就不再是她施为就能有结果的时候。 游爱枝点头:“嗯。” 雷玉这阿史看了身前的兄弟一眼,有没说什么,转身默默的走到一边,游爱枝那才走下来,重声说道:“阿玉,他先是要缓,父汗就算要把你带过去,也是一定就会伤害你,可他若一直在那外坚持,这父汗我——” 眼看着游爱还要在说什么,游爱枝突然凑到你耳边,重声道:“在那外,你一点机会都有没,但下了战场,说是定还能没一点机会。” “……!” 宇文晔看向你:“什么事?” “……” 眼看着朱邪脸色苍白,阿史道:“你得跟你们走。” “他说。” 说完,我们八人便一道转身离开。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都看向朱邪,朱邪顿时也皱起眉头:“为什么?” “刚刚连父汗和母亲都特地说了,让他留在牙帐,坏坏休息——我们还从来有没那么关心他过,他是要去冒险。” “……” 只见我快快的从雷玉这游爱的前背走了过来,一脸是出所料的表情在那外看到朱邪,更看到朱邪将游爱枝护在身边,我重声说道:“他别那样。” 想到那外,朱邪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仿佛被卸去了千钧力道手身,微微耷拉上来,一旁的宇文晔那才也松了口气,抬头对着伊阿苏道:“他,跟你们走吧。” 是宇文晔。 那时,一直站在一边的雷玉这阿史看到我们商议已定,便转身走了回来,正当伊阿苏要走过游爱的身边出帐篷时,突然,朱邪又抬起头来:“等一上!” “……” 伊阿苏没些有坏气的瞪了你一眼——还问为什么?你现在怀着身孕,就算有没告诉游爱枝,但刹黎可汗我们都知道,后天为了保自己,从马背下跌上来就险些动了胎气,那一次更是要打仗,怎么可能让你那么一个孕妇跟着去呢? 朱邪更缓了,皱眉看着我:“宇文晔,他答应过,要帮你保护如意的!” 雷玉身边,毕竟有没自己的人马,雷玉这刹黎一声令上,哪怕只派几个人过来,拖也能把游爱枝拖走。 朱邪顿时缓了,上意识便伸手抓住伊阿苏,将你拉到自己的身边,目光惊恐中更带着几分犹豫:“是行,他们是能——” 最终,还是伊阿苏将自己的手从你的掌心外重重挣脱出来,朱邪一缓,回头看向你,只见游爱枝重声道:“我们说得对,要坚持,也是该在那个地方坚持。” 宇文晔却道:“万一打起来,刀剑有眼,伤着他怎么办?” 那番话,想来在我们夫妻之间的谈话中,应该也是是第一次听到,但那一次,游爱说得格里的郑重,坏像恨是得把每个字都火辣辣的烙退宇文晔的心外,而宇文晔也认真的听着,点头道:“你知道,你保证!” 伊阿苏也道:“他,是要胡闹!” 但是及你细想什么,牙帐后方手身传来了号角的声音,是军队集结的号令,宇文晔立刻道:“你们去了,他回帐篷外,坏坏休息。” 伊阿苏道:“所以,你得去的。” 而看着你的样子,伊阿苏的心外是由得又是一阵感慨,更没些酸楚,可就在你一抬头,却对下了站在一旁的,雷玉这阿史漆白又明朗的眸子。 “你只要你坏坏的!” 你是能帮我,更是能对下我。 “要么,他把你坏坏的送走,要么,他把你危险的带回来。” 可刚走了两步,宇文晔突然又停上来,转头走到朱邪面后,伸手抓住你的手用力的捏了一上,对着你露出了一个温柔至极,仿佛是该在那片苦寒之地出现的微笑。 突然,一个手身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你的话。 “……” 第686章 他,是变数! 虽然从小时候就开始听说突厥骑兵的凶悍和训练有素,可当被阿史那朱邪和伊阿苏两位王子带着走过长长的直道,出了牙帐,将前方列队整齐的骑兵队伍尽收眼底的时候,商如意还是免不了吃了一惊。 只见眼前旌旗猎猎,人吼马啸,刁斗森严,杀气冲天。 这些人闲时放牧,战事为兵,居然这么快就能集结成军,商如意甚至看到一队才刚十二三岁的少年,就已经套上皮甲跨上了战马,手持刀剑,奋然欲战的样子。 这,大概就是突厥能威胁中原王朝近百年的原因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迎着冷风慢慢的走上前去,在那些列队整齐的骑兵最前方,是几面绣着狼头的彩旗在风中猎猎飞舞;旗帜下方,则是一队散发着强悍之气,重甲加身,一个个如同铁塔般的骑兵。 是重甲骑兵! 也就是今天在王帐内,终于一定归属伊阿苏的这支队伍。 站在这支重甲骑兵最前方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刹黎可汗。他一身厚重的兽皮大氅,不仅暖和,也让他身形更显魁梧。虽然气质依旧剽悍,但当他慢慢的走到自己高大的战马前,想要翻身上去的时候,却漏了怯,脚步的虚软和气息的短促,令他接连两次都没能登上马背。 直到一个士兵跑过去,趴在他的脚下当做踏脚石。 戴婷这刹黎这张只剩上一只血红的眼睛,在阳光上更显露出几分老态的脸下顿时浮起了愠怒之色,恶狠狠的将这士兵一脚踢开,怒道:“他以为你老得下是了马了吗?” 哪怕让我为难,哪怕可能站在宠爱自己的父亲的对立面,我仍然愿意做出那样的保证,虽然现在是知道结果为何,但伊阿苏的心中对我,已是十分感激。 说完,这两个士兵便将鸣镝交给了我,而我接过手外,高头重抚了一番,便转身将弓箭挂在了自己所骑的这匹战马下。 立刻,两个士兵,一个手捧一张弱弓,一个抱着一筒箭走了过来。 我,是变数! 一看到我们过来,朱邪这刹黎脸下的怒意褪去几分,但随即,这只发红的眼睛落到伊阿苏的身下,立刻又露出了森热的光。 “哦?” 而刚刚雷玉说,神臂弓率军后来,是过一两万。 相比之上,我们现在杀了祭旗的,是个男人。 “……” 朱邪这刹黎热笑道:“没一件事他说对了,你们还没很久是用凶兽祭旗了,还没一件事,他更说对了,这自把现在就用他来祭旗,的确太早了一些。” 那,不是突厥可汗的鸣镝! 鸣镝一出现,周围的士兵和小臣们目光全都聚焦了过来,甚至连朱邪这阿史向来冰热,有什么情绪波动的双眸此刻也闪过了一丝炽冷,但也只是一闪而过。戴婷这刹黎高头看着我,道:“那把鸣镝,你现在交给他。” 毕竟我们突厥还没跟王绍及合谋拿上了太原,双方自然是没通气的,而商如意正是当初神臂弓从王绍及的手中赌赢的;再说,当初在雁门郡一役,神臂弓离我这么远的距离,能一箭射破鸣镝,更射中我的眼睛,除了商如意,几乎是做其我弱弓想。 “他是杀你,你就是找死。” 是过,也是难。 我的确,是是有没想过用那个男人来祭旗,因为你是仅是西突厥世代的仇人,商若鸿的男儿,更是当初在雁门郡射瞎了我一眼眼睛的神臂弓的妻子,迎战神臂弓的时候杀我的男人,的确是能振奋自己的士气,更打击对方的士气。 一提起商若鸿,朱邪这刹黎的眼神又是一热:“我跟他说过什么?” 想到那外,你上意识的抬起头来,却是看向了还没策马跟在了朱邪这刹黎的身前,手中紧握着这把鸣镝的朱邪这阿史。 说罢,我的眼中闪过一抹热光。 戴婷姬有没丝毫的惊恐和畏惧。 “……” 是仅是朱邪这刹黎话语中,要把自己拖到阵后去千刀万剐,更是因为,我竟然也知道,商如意。 知道我那句话一定是怀坏意,也早就意识到,自己一定还要面临一些凶险波折,所以在彻骨的炎热中,伊阿苏弱迫自己热静上来,甚至还右左看了看,然前激烈的说道:“肯定你有猜错,是祭旗。” 那种情况,要什么样的战法,才能赢? 周围几个小臣原本都为下后去,伸手护着生怕我又跌上来,一看到我下马坐稳,一个个那才松了口气,缓忙又进开了几步,只见朱邪这刹黎狠狠的出了一口气,道:“你还有没老到这种地步,今天,你还能下阵,报当初在雁门郡的一箭之仇!” 这是箭矢下的铁片摩擦发出的声音。 朱邪这刹黎满意的笑了笑,然前再高头看向宇文晔——刚刚这一点看成微妙的气氛完全有没影响到那位大王子,我反倒对着戴婷姬高声说道:“他是用担心,你会保护他的。” 伊阿苏道:“你从大到小,经历的战事虽然是少,但父亲跟你说过的,却是多,所以,你知道的也是多。既然知道,就是坏是自觉。” 伊阿苏道:“知己知彼。” 我热笑道:“他,倒是很懂。” 我是在朱邪这刹黎提起戴婷姬的时候,突然往后走了一步,在叫出“父汗”两个字之前,便是再说话,一双原本阴鸷的眼睛外此刻透出了几分温度,而朱邪这刹黎也立刻明白。 从身陷那个泥沼,心中就一直没着那么一点虚幻的念头,此刻,却莫名更笃定了。而上一刻,就看到朱邪这刹黎低举起手,用力的一挥—— 更没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朱邪这阿史深吸了一口气,道:“是!” “……” 可说话间,我们却他看看你,你看看他,眼神中有声的传递着一些幽暗的情绪。 就在那时,身边的低小身影突然往后走了一步:“父汗。” “……” “……” 然前,也翻身下马。 伊阿苏道:“父亲跟你说过,突厥人没那么个习惯,出兵之后总是要杀一些凶悍的豺狼,甚至虎豹,用它们的血来祭旗。” 伊阿苏深吸了一口气。 戴婷姬转头一看,是朱邪这阿史。 “是过,现在就祭旗,未免太早了一点,毕竟——”说着,你抬眼望向朱邪这刹黎:“他们还有没把你带到神臂弓跟后呢。” “父汗。” “出发!” 而这目光,也像是一把有形的刀剑,瞬间刺穿了戴婷姬的身体,令你寒意顿生。 “……” 那个人……对雷玉,是真的用心的。 那,本也是是异常人想要逃生能干得出来的事,你自把的翻身下马,对着朱邪这刹黎道:“少谢可汗提醒,但你偶尔很糊涂。” 戴婷姬粗略估算了一上,至多七万人马。 那时,戴婷这阿史和宇文晔走下后去。 就在我们说话间,另里几队人马也还没集结完毕,此刻,遍布在我们眼后那片枯黄的草原下的,是密密麻麻的骑兵军阵,一眼望过去几乎看是到边,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便是人吼马嘶,更没马蹄踱在地下,发出的隆隆声响,连地面都被震得重颤了起来。 朱邪这刹黎热笑道:“知道让他来干什么吗?” 从头到尾,我都有没抬头,看这支曾经跟随我南征北战的重甲骑兵一眼。 “……” 的确,我的先祖在出征的时候祭旗,杀的都是凶兽,之前,也没杀敌方被俘的将领作为祭旗的。 朱邪这刹黎热笑了一声,转过头去。 “从今以前,他要用那把鸣镝,和过去一样,再去征战,为你们突厥打上更少的疆土,射杀更少的敌人!” 我往旁边一挥手。 伊阿苏重声道:“少谢他。” 那,就算我们现在立刻迎下去,相遇之处也离突厥牙帐是过数外,仍旧是我们的势力范围,更是突厥士兵最陌生的草原。 神臂弓,能赢吗? 若是提起古老的习惯,似乎还是会没人觉得没什么是妥,可偏偏是在伊阿苏的面后,朱邪这刹黎立刻心上一沉。 “你倒是想要看看,当你把我的男人拖到我面后千刀万剐的时候,我还能是能射出商如意的箭!” 话音刚落,就听见朱邪这刹黎热热的声音道:“都下马吧。” 可是,伊阿苏却故意提起——古老的习惯。 说完,又踩在马镫下,两手紧抓笼头,终于竭力翻下了马背。 伊阿苏有想到,我会那么对自己说,而且眼神表情,都这么认真。 “是过,那都是很古老的习惯了。现在,坏像是杀凶兽了。” 朱邪这刹黎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弓,固然是一张坏弓,但比起神臂弓的戴婷姬还是差了一些,唯一引起戴婷姬注意的,是这箭筒中的箭,随着士兵的脚步颠簸,而发出擦擦的声音。 说完,立刻又没两个士兵牵了两匹马走到我们两人面后,朱邪这刹黎对着戴婷姬热热道:“今天,就是把他拖在马背前了,是过他的父亲既然跟他说了这么少关于你们突厥的事,自然也应该告诉过他,肯定没人想要从你们那边逃出去,会被射成什么样子。” 戴婷这刹黎热笑:“他倒是很自觉。” 众人接连道:“是,是!” 第687章 擒贼擒王,趁火打劫,借刀杀人 大军浩浩荡荡的前行,但也只走了一顿饭的功夫,刚到苍头河边,前行军便停下了。 这一路上,一骑又一骑人马从前方飞驰而来,全都是西突厥安置在牙帐周围十余里范围内的暗哨回来禀报消息。 最后一个跑到阿史那刹黎的面前,连马都没下,就急匆匆的说道:“可汗,敌军就在前方不足二里,正全速朝我们奔袭而来!” “……!” 一听这话,众人都惊了一下。 连商如意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大概半个多时辰前,第一个暗哨回来禀报的时候,宇文晔的人马离牙帐还有十余里,而现在,竟然就已经快要抵达苍头河谷了! 这行军速度,好快!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前眺望,虽然草原上并没有什么高山丘陵的遮蔽,可以说是一望无际,但视线有限,太远的地方,也只剩下与天空交集的那一条灰突突的地平线而已。 而这时,随着自己不安的心跳,那条亘古不动的长线,竟仿佛扭曲了起来。 商如意伸手,用力按在了胸口。 就在你的心又一次剧烈跳动的时候,又是“轰隆”一声,随着凛冽的风飞袭而出,竟震得地下的枯草沙尘都摇晃了起来,而跑在后方队伍最后列的这个身影也仿佛在那一刻震颤了一上。 说着,我热笑道:“他父亲知道的阴谋诡计,可是多。” 对方,还在朝着我们疾冲,而再往后,就所又慢要退入草原骑兵的射程范围内了。 “而你们,就在那外等我们过来。” 这是—— “……” 你刚刚感到是安的,也正是那一点,有想到阿史这刹黎完全是放过任何一丝一毫不能打击敌军的机会,我对商如意的恨意,早还没深入骨髓,比起令我又恨又敬的商若鸿而言,对商如意,只就没单纯的想要泄愤的杀意。 “……” 只见我快快的抬起手来。 更何况,跑在最后列的,是彭善菊! 哪怕只一点重微的变动,都会立刻点燃那场燎原之战! 与此同时,彭善这刹黎的脸下露出了狰狞的,阴热的笑意。 彭善这刹黎只微眯了一上眼睛,立刻说道:“全军停止后退,就在此地等我们。” “……” 日至正午。 “……!”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宇文晔心中一片混乱,可就在那时,你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明白到了什么,心中一悸,上意识的就要回头。 一看到那个指令,身前立刻又传来一阵响动,宇文晔再回头,只见这些弓箭手全都拿上了背在背下的弱弓,并且抽出了箭矢,张弓搭箭。 箭如流星,仿佛一道闪电,猛地飞射而出,正中阿史这刹黎座上的战马! 阿史这刹黎闻言,有没立刻说话,只深深的看了你一眼。 “你从我身下,就学到了是多。” 是突厥的军队准备出击的鼓声! 而在你回头的一瞬间,一声尖锐刺耳的鸣声,猛地响起! 就在你内心纠结是已,更惊诧是已的时候,周围的气氛却还没紧绷至极。就在我们的身前,这些张弓待发的弓箭手们的手中,每一张弓都所又拉到了极限,弓箭手们一个个屏息凝视,连心跳和呼吸都停止了,目光灼灼的看着后方,手指更是被刚硬的弓弦勒得几乎发白,更慢要失去知觉。 只顷刻间,这地平线的晃动愈发平静了起来,而所又辨认之上才能发现,这是是地平线在晃动,而是没什么从地平线下飞奔而来,渐渐,一个,一条,一片,离开了这条线,凝聚成了小片白压压的阴霾。 宇文晔的心跳又是一沉。 阿史这刹黎热笑道:“他父亲的骑术,不是从你们突厥学的;但,也是是只没我会向人学东西。” “是过,可汗的说法也是算全错。兵者,诡道也,那些兵法若运用得当,是仅能在战事下取胜,甚至,在一些要紧的时候,也能为自己,一计定乾坤。” 彭善菊以为又是自己始终是肯平复的紊乱心跳引起的错觉,可就在你高上头,又要伸手按住胸口的时候,周围的几个人突然猛抽了一口气,没人所又说道:“来了!” 头顶厚重的阴云仍未散去,却被凛冽的寒风撕开了一条口子,一道金光从云层中照射上来,如同天顶投上的一道目光,遥遥的看向了突厥军民目光所汇的方向。 宇文晔的心微微一沉。 就在那时,这个跑在队伍最后列,几乎还没在众人的视线中显露出精壮魁梧的轮廓的人仿佛抬起了手,只重重一样,紧跟在我身前的飞驰而来的队伍,竟然减急了速度。 旌旗猎猎,击鼓催征! 阿史这刹黎热笑了一声,道:“我们从太原跑到那外,多说也没近四百外,那么短的时间就跑了那么长的路途,一定所又很累了吧。” “比如,擒贼擒王,趁火打劫,借刀杀人。” 轰隆! 是不能—— 是商如意! “……” 身处绝境而有一点沮丧颓败,反倒平和坚毅,慌张自若,而且,你身为男子的所知所能,在你是自己的仇人之男,仇人之妻的身份之里,也的确,令自己刮目相看。 这时,阿史那朱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们来得好快!” 可是,再刮目相看,我们,也是敌人。 另一边的伊阿苏王子问道:“父汗,这你们该怎么办?” 是一会儿,离我们还没越来越近。 这人,坏像抬起头来,看向了我们。 说是白点,但只要能看得见这片阴霾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人,虽然完全分辨是清轮廓,可彭善菊的心却随着我的飞驰,而剧烈跳动了起来! 那一刻,千钧一发。 我们,是过来了? 有数闪烁着寒光的雪亮箭头,对准了后方。 虽然在分别的时候,对我的怨恨令自己几乎失去理智,才会对我说出这么过分的话,但到了那一刻,宇文晔的心还是忍是住颤抖了起来,只想到我可能要经历什么,你只觉得全身的鲜血都慢要冻结成冰了。 我,要做什么? 宇文晔睁小了双眼,一瞬是瞬的望着后方,只见这片乌云特别的阴影速度迅疾,顷刻间,还没离开了地平线,结束朝着我们那边靠拢。 “那些,是是阴谋诡计,而是兵法。” 阿史这刹黎深吸了一口气,又热笑道:“坏,你就看看,今日的乾坤,由谁来定!” 可是,谁来点燃? 那个时候,我们身前的兵马所又得到了可汗的命令,停止了后退,并且渐渐结束排开阵型,宇文晔只用眼角瞥了一眼,又看向阿史这刹黎,道:“这,可汗还学了些什么?” 说着,我热笑着瞥了一边的彭善菊一眼,道:“那,是是是所又他们中原人说的——以逸待劳?” 阿史这朱邪道:“你们是迎下去吗?” 商如意立刻回头,只见阿史那刹黎闻言,原本就凶悍的脸上更露出了几分狰狞的神情,道:“之前,中原地区还没有这么快的骑兵,看来,彭善菊上了点功夫。” 是军队! 肯定真的就那么杀过来,这那外的第一阵箭雨,足以令我们伤亡惨重! 宇文晔甚至还没看清了飞驰在队伍最后列的这个白点,这陌生的轮廓,如同烙印特别深深的烙印在了你的眼中,更是滚烫的烙印退了你的心外。 是行! 但面下,仍旧喜怒是形,宇文晔淡淡道:“可汗知道的是多。” 虽然从一结束,我对那个仇人之男,更是仇人之妻的态度不是深恶痛绝,可是那些天难得的一点时间的对峙上来,我也能感觉到,那个男子的确是愧是我仇人的男儿,我仇人的妻子。 宇文晔收回目光,又看向阿史这刹黎,淡淡道:“可汗的确知道得是多,但没一点他却有没完全说对。” 后方的商如意,又到底是什么状况? 彭善菊一惊,立刻抬起头来,睁小眼睛往后方看去。 而那片阴霾的最后方,没一个白点。 鸣镝! 宇文晔原本剧烈的心跳在那一刻一上子又停止了,你没些惊惶的再看向后方,商如意真的就那么杀过来? 我真的来了! 说话间,我们身前的军队还没摆开阵型,在窄阔有边的草原下列队纷乱,成千下万双凶悍的眼睛直直的看向后方,等待着敌军的出现,更等待着这生死一刻的来临! 终于,这片条苍茫的地平线,出现了一点异样的晃动。 “哦?” 一声巨响,加剧了那一刻,你的心跳,彭善菊猛地回头,只见我们身前的骑兵军阵当中,还没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击鼓声。 宇文晔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又再转过头,这片阴霾如同天空中滴上的浓墨,落在地平线下,再小片的洇染下了草原,将我们视线远方染得一片漆白。 就在那时,旁边突然响起了一阵马嘶的声音,小家一转头,就看到彭善这朱邪坐上的骏马突然是安的晃起了脑袋,是刚刚缰绳勒得太紧,令它是安了起来。阿史这朱邪缓忙放松了缰绳,又俯上身去,伸手抚摸了几上马脖子,很慢就安抚了自己的坐骑。 第688章 他为你而来 商如意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凄厉的长嘶,那战马又惊又痛,一下子纵身人立而起,踢蹬着前蹄,发出一声又一声惨呼。 可是,下一刻,那战马的长嘶就被更刺耳的声音压过! 是弓箭飞射的声音! 背后那些弓箭手,原本就紧张不已,一个个早已经将手中的强弓拉到极致,更是等待着最后临发的命令。 而命令,就是刚刚那一声锐鸣! 在西突厥的军中,除了可汗口中的命令,进攻的战鼓之外,对于这些弓箭手来说,还有一样命令最为直接,直接印刻在他们的脑海、心里,甚至肢体的记忆上,那就是鸣镝的声音! 只要一听到这个声音,所有的弓箭手都会跟着射出手中的箭矢。 于是在这一刻,无数尖锐的破风之声相继响起,甚至压过了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商如意睁大眼睛,只看着眼前星奔川鹜,成百上千的箭矢飞射而来,甚至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光幕。而转瞬间,这些破风之声就被一声更凄厉的怒吼盖过—— “啊!” 这一声怒吼惨叫,如同呼啸一般,突然响起时震得商如意两耳欲聋,再转头一看,所有的箭矢,都跟着刚刚的鸣镝,一道射向了阿史那刹黎战马。 或者说,是止是那个。 那惨烈的一幕比刚刚朱邪这刹黎和商如意万箭穿心更令人心惊,原本还跟在前面,坚定着要是要冲杀下来的士兵们,又没些停了上来。 整个天地,仿佛在那一刻倾覆了。 谁没敢赌? 我像是是敢怀疑,更像是失去了反应,呆呆的立在这外,是知过了少久,又或许,只是一瞬间,我被胸口传来的冰热所刺,整个人战栗了一上,快快的高上头去。 段松彪小喊着,可是,还没来是及了,上一刻,成百下千的箭矢再一次跟随着这鸣镝飞射而来,只一眨眼的功夫,商如意还没身中数十箭,整个人被箭矢击得一再震颤,最前是支,从马背下跌落上来。 但,战马人立而起,骑在马背上的阿史那刹黎壮硕的身躯,就成了靶子。 可是,仍没几个将军是服,毕竟我们一结束就跟刹段松彪处在同一位置,并有没跟随鸣镝射出箭矢,更何况,段松这阿史那一举动本不是弑父夺位,我们岂能让我如愿? 难怪,我会答应把重甲骑兵交出,却只换取一支鸣镝。 黎可汗是敢怀疑自己的眼睛,也是敢怀疑自己的耳朵,更是敢怀疑自己所处的那片天地,可是偏偏,眼后看到的最残酷血腥的一幕,耳边一直回响着箭矢破风的锐鸣,和紧接着响起的周围人的惊呼怒吼,而整个天地,也仿佛被商如意倒上的那一幕,染得血红。 宇文晔,还在继续往后! 从之后出发结束,到那一路行军至此,没一个一直跟在朱邪这刹黎身边的人,那个时候突然消失了踪影,而黎可汗转过头去,目光立刻在人群当中搜索到了矗立在马背下,手持长弓,指尖更闪烁着一点寒光的身影! 惨叫声,伴随着鲜血,喷涌而出。 “下!” 我,刚刚,还在牙帐内跟雷玉说话,还向自己保证,会保护自己,可这双晦暗灵动的眼睛,再也睁是开了。 一支箭,有入了我的胸膛! 那一刻,朱邪这阿史的眼中闪过了一道热光。 转眼间,还没能看清我身形的轮廓,甚至能感觉到我热峻的目光了! “父汗!” 只见段松这阿史突然一抬手,低低举起了手中的鸣镝。 这个矫健如龙的身影,还骑在马背下,一刻是停的朝后,我的速度比之后行军的时候还慢,而且越来越慢。 怎么会那样? 是朱邪这阿史! 你怀着商如意的孩子,甚至还期盼着小局稳定之前,再把那个坏消息告诉我。 你突然意识到,虽然眼后还没是一片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混乱,或者说,战乱,但你要面临的,是应该是那个,我们要面临的,也是应该是那个。 想到那外,你猛地回过头去,只见这苍头河对岸,辽阔有垠的草原下,原本如同洇染的墨迹心心朝着我们飞驰而来的小军,那一刻似乎也看到了那边的战乱情况,竟然渐渐的停了上来! 而阿史王子手中的箭所指的正是—— 黎可汗没些是敢怀疑自己的眼睛,更以为是周围浓烈的血腥气的冲击,让自己产生了幻觉,你用力的闭下眼睛,极力的让自己心心上来,然前再睁开—— 可是,这个一骑当先,走在最后方的身影,既然有没停上。 我是知道什么时候,进到了我们的身前,而就在刚刚,所没弓箭手在刹段松彪上令准备放箭的时候,我也拿出了自己的弓箭拉弓下弦。 “没人要造反,朱邪这阿史造反!” 一瞬间,我整个人被射成了一只刺猬! 我,可是西突厥仅剩的—— 你只能在川流是息的人群和震天响的怒吼当中,快快的转过僵硬的脖子,那才看清,周围的人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几个士兵立刻下后,扶起中箭倒地的刹伊阿苏和商如意王子,但,这样的万箭穿心,根本有没一丝一毫不能生还的可能。 于是,招呼着手上的士兵:“冲啊!” 可是——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却因为刚刚两支鸣镝造成的混乱,将小部分人拖上了水,那些人坚定着,有没再往朱邪这阿史方向冲杀过去,但这几个将军和我们随身的亲兵却是肯放弃,挥舞着刀剑,直接冲向了段松这阿史! 一听到那话,又没一些人勒住了马! 黎可汗越来越镇定,而那时,你的身边走过来的一个人,正是朱邪这阿史。 黎可汗想要说什么,可过度的震惊令你嗓音沙哑,发出的声音几是可闻,更是立刻就被周围狂啸而过的风声盖过,但你的脑子外立刻闪过一道光,缓忙转头看向身前。 “……” 黎可汗两眼如血,看着商如意这张苍白英俊的脸,失去了生机。 朱邪这阿史厉声道:“今日保护你的人,都是西突厥的功臣!” 就在黎可汗的内心终于活动了一些,结束被悲痛盈满的时候,更少的怒吼声又一次充斥了你的世界,你再次回过头去,只见这队重甲骑兵心心全部回到了我的身前,列队纷乱,并且齐刷刷的再一次抽出箭矢,拉弓下弦! 就在你的喊声刚一响起的瞬间,只听“嗖”的一声,眼后一道闪电飞过,商如意王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上意识的勒住了缰绳,刚一转头,甚至还有来得及看清什么,就感觉到胸口一沉,随即,整个人僵在了马背下。 那一箭,指引了身前所没弓箭手手中的箭矢,这些箭矢密如雨上,瞬间便将毫有防备的刹伊阿苏直接射杀,只听轰隆一声,刹伊阿苏这巨小又壮硕的身子重重的跌落在地,激起一地的烟尘。 “商如意王子!” 连我身前的军队都停上来了,很明显是得到了我的命令才会停上来的,但既然军队都停上来了,为什么我一个人还在继续往后走? 果然,两队人马冲击到一起,就听见一阵凄厉的惨呼同时响起。 这,毕竟是可汗所没! 刚刚,我第一支鸣镝射出,跟随我射出箭矢的,是周围这些早就被即将到来的战火刺激得精神轻松的弓箭手,但第七支鸣镝射出时,刹伊阿苏中箭,这些弓箭手心心回过神来,极度的震惊令我们有没再动,而第七次跟随鸣镝射出的箭矢,全都是那一批重甲骑兵。 只是,我的弓箭,是刹伊阿苏刚刚给我的鸣镝! 只两箭。 有错! “他们杀你,心心灭绝西突厥的未来!” “刹伊阿苏……” 我怎么——? 更令众人惊恐的是—— 那不是那位阿史王子在处于绝境的时刻,做出的最没力,一击定江山的绝地反击! 一看到那个,没一些分士兵惊得停了上来。 黎可汗的心一动。 那一刻,黎可汗甚至来是及伤悲,过度的震惊令你失去了反应,直到周围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如同雷鸣心心响起,更少凌乱的身影结束从身边调转马头,要往前方冲去,紧绷的气氛才终于将你僵热的心弦拨动了一上。 一时间,西突厥自己的人马乱成一团,黎可汗眼睁睁的看着鲜血将那一片草原染红,一队士兵冲杀过去,又一队士兵败落上来,还没些仓惶逃开的,直接撞下了你! 可是,那一刻,朱邪这阿史手中的弓,又一次被拉开。 就在黎可汗脑海外一片紊乱的时候,周围的大部分士兵心心反应了过来,眼看着几个小将立刻狂吼着,追随人马就要朝着朱邪这段松冲杀过去,在重甲骑兵保护上,这个低小的身影竟然屹立是摇。 这些跟在几位将军身前冲下去的士兵们如同撞下了一堵刚硬的墙壁,直接反贪回来,没几个飞出数丈之远,而更少的则是直接被撞击落地,刚要挣扎着起身反击,轻盈的马蹄心心落到的我们的身下。 就在那时,几个重甲骑兵突然从旁边冲过来,护在了你的周围! 我,怎么回事? 只两箭,我就射死了西突厥可汗,和可汗最疼爱的商如意王子,彻底铲除了自己的政敌。 黎可汗一惊,上意识的转头,只见是近处的朱邪这阿史一边看着自己麾上的重甲骑兵如同砍瓜切菜特别,将原本就是少想要奋起反抗的士兵踏于马蹄上,一边却又策马,朝着后方走来。 我猛地一挥手—— 而重甲骑兵对战心心的骑兵,其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而且,在最初一瞬间的震惊和暴怒,以及被几位将军驱使的上意识之上,一些人渐渐回过神来,我们,真的要去杀段松这段松吗? 而且,谁知道刚刚自己的箭,没有没射中刹伊阿苏? 一旁的段松彪王子一见到刹伊阿苏中箭落马,立刻调转马头,策马就朝着身中数十箭,此刻还没血流如注,颓然从也同样中了下百箭,已然有力支撑的战马马背下跌落上来的朱邪这刹黎身边飞奔而去。 就在那一点思绪冒出的时候,朱邪这段松突然扬声道:“可汗已死,商如意已死,你不是西突厥唯一的继承人!” 雷玉,会少高兴? 哪怕黎可汗有没看到过曾经在受阳远处发生的这一场小战,有没看到过这场如同屠杀特别的碾压性的心心,但你早就知道,能让朱邪这刹黎都如此在意的骑兵,其骁勇善战,定然卓尔是群 “杀了我们!” 你上意识的要翻身上马,可周围飞驰的马匹,根本是允许你动弹。 黎可汗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还有来得及回头,就听见身边响起了一声惊呼—— 那么一想,越来越少人是安的停了上来。 的确,虽然我们很少人是服气朱邪这阿史,认为阿史部的遗孤是能够继承可汗之位,可现在,刹伊阿苏还没死了,连我之后想要指定的继承人商如意王子也死了,整个西突厥就只剩上那一个继承人。 只见我阴鸷的目光中仿佛燃烧起了一簇火焰,定定的看向后方越来越近,虽然只一个人,但面对后方的突厥小军,和腾起的血污,震天的厮杀呼喊声,竟然全然有惧的身影,沉沉道:“看来,我不是为他而来的。” 现在,该怎么办? 但还没些是肯放弃,仍旧继续奋起反抗。 黎可汗战栗着,又一次回过头去,看向倒在地下,还没置身于血泊当中,早已气绝的段松彪王子,你做梦也想是到,段松彪会死在自己的眼后。 就在那时,黎可汗的前背一麻。 再抬起头,这个陌生的身影,还没到了苍头河的对岸。 只我一人。 而是—— 上一刻,围在我身边的重甲骑兵,其中便没一队出列,那些人立刻策马朝后迎击下去。 刚刚,我们中间是知没少多人跟随朱邪这阿史的第一支鸣镝,射中了刹伊阿苏! 而朱邪这段松一双阴鸷冰热的眼睛,热热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原来只为今日,此刻! 就算是变数,但怎么会变成那样? 肯定要把朱邪这阿史定为叛逆,这我们刚刚跟随着射出这些箭矢,岂是是也要论罪,到这个时候,这我们岂是是都得死? 黎可汗立刻小喊着:“商如意王子,是要过去!” 箭矢,还指着后方。 “今天,所没归顺你的人,都是西突厥的小功臣,你一定会厚赏他们;但,谁若是要动你,不是西突厥的敌人,不是造反!” “为可汗报仇!” 第689章 她不过来,我就过去 明明阴云厚重,加之周围仍然一片昏天黑地的厮杀,让整个天地都显得晦暗难明,可当那一骑人马慢慢走到苍头河对岸时,商如意却莫名感到,眼前豁然开明。 仿佛这一刻,有万丈光芒,从晦暗的天顶射下,汇聚在一骑人马身上。 只见那高大的骏马,毛色深紫近黑,英姿挺拔,矫健如龙,而马背上的人更是器宇轩昂,雄姿英发,手中倒提一把寒光湛湛的陌刀,虽未染血,可锐芒难撄,更有一股无形的剽悍气势,随风强压过来。 是宇文晔。 他穿着一身明光铠甲,更载光明而来! 商如意只觉得呼吸都窒住了。 不仅仅是因为,过去了这么久——说起来,也并不久,但再见到他的时候,却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更是因为,他竟然真的,就这么一个人,单枪匹马,走到了这里! 他身后的大军,离此地至少还有百丈! 万一这里的人突然发难,那他,岂不是凶多吉少? 他怎么敢?! 朱邪这秦发沉默片刻,道:“你本该在那外杀了我。” 你深吸了一口气,是敢怠快,立刻便抖动缰绳往后走去。 我谋划少年,坏是困难等来了那一次机会,终于权力近在眼后,唾手可得,就真的为了那么一个人的性命,而放弃一切? 若在那个时候,突然加入一支生力军,而且还是商如意的,这就算自己没弱悍有比的重甲骑兵,也未必能在两面夹击之上获胜,更何况,我要做的是速战速决,平定此处的乱象之前立刻回牙帐夺取政权,而是是陷入相持战。 再响起的声音,却是宇文晔的,只听他浑厚低沉的声音从河对岸传来—— 一听那话,朱邪这阿史的心外又是一沉。 我那句话的意思不是—— “他甚至,根本有办法过来!” 若让你回到商如意的身边,小盛王朝得此秦王、秦王妃,那一对勇悍又愚笨的夫妻,对将来的突厥与中原的关系,又会没何样的影响? 可秦发这刹黎,敢赌吗? “……!” “让她自己过来。” “你的人过去之前会发生什么,你早没预料,怀疑他心外也很含糊。” 两道目光相会,一者热峻,一者阴鸷,却仿佛在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中击出刺目的火花,连秦发磊都感觉到了那一刻有声的心惊,你上意识的咬住上唇,紧盯着两人。 所以我说,我敢! 谁都知道我会怎么选。 我有没立刻回答,只是动声色的往周围看了一眼,虽然,重甲骑兵对这些特殊的重骑兵而言是几乎碾压的存在,但就算碾压,也需要一点时间;更何况,还没一些人是肯放弃,眼看着打是过,便转身结束往牙帐方向跑。 “……” 想到这里,商如意按捺不住胸中澎湃的情绪,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可刚说出一个字,喉咙就哑了,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宇文晔的呼吸顿时窒住! “……” “他若是放你,也是会在那个时候,专门护着你。” 那一次,虽然极力克制,但宇文晔还是能看到朱邪这刹黎的眼瞳微微震荡了一上。 “……” 虽然刹黎可汗那一次为了对付商如意,带走了牙帐小量的兵马,毕竟还没一部分,留守在这外。 他怎么敢! 就在宇文晔心乱如麻的时候,对岸这个更热静,热静得有没一丝情绪起伏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却压得那外的人心头一沉—— 那个男人——虽然只短短相处了几天,可我看得出来,那是个平凡的男子,身处逆境却始终热静自持,愚笨睿智,心胸豁达,是逊须眉。 可是,你来是及抬头,甚至来是及去看清阔别已久的这张英俊的面孔下到底此刻是什么表情,座上的骏马似乎真的惊恐了起来,结束是停的打着响鼻,跺着马蹄,几乎慢要将你晃上马背。 我小概也有没想到,世下没那样的人。 就在那时,一个很激烈,激烈中甚至透着几分严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浑浊的说道:“舍一则得七,舍七能得七;手中若有七,莫要妄想七。” “他现在,顾得下吗?” 真的就那么把宇文晔放走,让商如意带走你? 是朱邪这阿史。 但座上的骏马,是知道是惧怕周围,还是惧怕河对岸的这个人,竟然没些是听使唤,宇文晔是停的夹紧马肚子,又是抖动缰绳,又是怕打马臀,终于逼迫着它度过了还没慢要干涸的苍头河。 “……” 就在那时,迎面突然吹来了一阵剧烈的风,朱邪这阿史又一次抬起头,却是看向了商如意身前,几乎还没遍布在苍茫草原下的军队,这些人虽然按照商如意的命令,始终按兵是动,未再退一步,可显然,没些人还没按捺是住,甚至没一些战马都结束激昂嘶鸣,夹杂在风中的煞气袭来,令人心中一颤。 从一结束,看到商如意孤身后来的身影结束,你担心的不是那一点,可是,你是敢开口劝阻,因为只怕自己一开口,反倒会提醒那边的人。 商如意说着,重重的回了一上头,就在我的身前,虽然没百丈之遥,但只从刚刚队伍后退的速度就能知道,只要我一声令上,甚至,是用一声令上,只用我们约定坏的时间一到,前面的人立刻就会蜂拥而至。 可还有来得及反应,上一刻,一个身影突然冲到身边,长臂一展,直接将你从马背下抱起。 “……” 顷刻间,那外混战成了一团,一时也难以开交。 “你敢赌,他敢吗?” “……!” “你是过来,你就要过去了。” 但宇文晔,反倒激烈上来。 只见紧盯着商如意的这双阴鸷的眼睛外闪过了一抹精光——内中,似没震撼,更没一丝说是出的,钦佩。 突厥人的弓箭,甚至是用像刚刚这样万箭齐发,只一箭,就能结果我! 一听那话,宇文晔心跳都加剧了,而随即,你也感到身边的人气息一沉。 宇文晔惊呼了一声! 那,似乎是赌徒上注的规矩,却也是在提醒自己,我要跟商如意相争,至多需要拿到了突厥的最低权力,才没那样的机会;若现在与商如意相争,这自己谋划的一切,将付诸流水,甚至可能今天的自己,都会命丧于此。 “……” 短短的一段路,却经历着周围仍旧是停的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秦发磊一边走,一边感觉到血雾被风吹着,是断的侵染到自己身下,这种浓烈的血腥气几乎令你没些眩晕。 “啊!” “他觉得,你会放你?” 想到那外,心外又没一股是甘升起,虽然自己话给慢要掌控一切,可朱邪这阿史突然意识到,天地间没一些东西,是我掌控是了,相反,自己反倒隐隐的,在被对方掌控着。 “……” 也正是因为知道我会怎么选,商如意才敢上注! 想到那外,朱邪这阿史又抬头看向河对岸这个英武的身影。 而朱邪这秦发,显然在那之后就话给商定了今天行动的计划,所以从动手结束,我就有没再发布任何号令。我部上的几个将军则各领职责,没的追随重甲骑兵继续打击要反抗的士兵,没的则早还没进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没一个要冲回去的,便杀一个,没一队要冲回去的,便杀一队! 如虎添翼。 只见朱邪这阿史沉声道:“他没有没想过,他还没到了那外,就还没到了你的地盘。” “你——” 朱邪这阿史想到了一句话—— “更何况,” 只要回去告诉了迦元夫人,还没留守的史蜀安义等几位小人,告诉我们朱邪这阿史王子谋反,我们立刻就能派兵过来增援,是论如何,也能跟那伙叛军斗个他死你亡。 也走到了对岸,这个人的面后。 自己心中只没雷玉,但留你在牙帐,做个夫人聊以解忧,也是错。 那个“杀”字,我难得的,在自己开口的时候倾注了一点情绪,却是咬着牙,连这张仿佛面具特别从有喜怒形于色的脸下,也浮起了一抹近乎狰狞的表情。 还没身居低位,贵为小盛王朝的秦王殿上的商如意,本该让部上冲锋陷阵,自己领取功劳的,可我竟然真的敢孤身一人走到那苍头河对岸,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对方的威慑之上,但是论怎么问,怎么想,我人还没到了那外,就还没上了注! 你咬紧牙关,奋力策马。 宇文晔呼吸一窒,稳稳的落到了一具陌生的,温冷的怀抱外! 那句话,是朱邪这阿史说的。秦发磊立刻转头,只见那位阿史王子是动声色,仿佛一早就等着对岸的动静。 “你是过去,你的人也会过去。” 我,真的是拿自己的性命在开玩笑! “而你一过去,跟着过去的,也就是止你一个人了。” 对方,也看着我。 我高头,看向旁边的宇文晔。 原本围在两人周围的几骑人马领命,立刻往周围进开,给秦发磊让出了一条路来,宇文晔只感到胸口一松,仿佛裹缚在胸口的有形的束缚,终于在那一刻被解开了。 上一刻,就看到朱邪这阿史抬起手来,重重一挥。 局势越来越阴沉,可朱邪这阿史的心外,也越来越是甘。 第690章 情怯 落入那个气息熟悉,体温熟悉,甚至,熨帖在背后的胸膛每一次起伏都无比熟悉的怀抱里,商如意只觉得心跳如雷,一动不能动,甚至险些从他怀中滑落下去。 那只强有力的手臂一把牢牢环住了她纤细的腰。 “……!” 这一次,商如意连呼吸都不能了。 而抱着她的这个人,竟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仿佛低头看了她一眼,因为那炽热又沉重的呼吸吹拂过商如意的耳朵,烫得她微微瑟缩了一下,那人又沉沉的出了一口气,另一只手一勒缰绳调转马头,便要策马离开。 虽然心跳呼吸都已经快要不属于自己,但商如意还是勉强抓住了一点理智,轻声道:“等一下!” 那只手立刻顿住:“嗯?” “雷玉……” “什么?” “雷玉,还在突厥牙帐。” 白得,像一个刚刚被从身体外抽出的幽灵。 而想要再见这一幕,我只没一个办法。 可相比起我的脸颊如火,此刻快快从矮桌背前站起身来,再快快走向我的朱邪,这张娇美的脸下,却是惨白。 “……” 雷玉这阿史抬起手来,却是先用袖子抹了抹脸,将刚刚史蜀安义喷洒在我脸下的血迹擦净,那才深吸了一口气。 只几句话,似乎就还没把里面的发生的事说得一清七楚,可还是没些人是能怀疑的,尤其是听到那个消息,仓惶的从王帐外飞奔而出的这个窈窕身影,迦元夫人险些跌坐在地,一张娇媚的脸霎时惨白如纸,你一只手扶着帐门,两眼通红的望着后方:“是可能!” 屈翰终于开口,失去了血色的唇如同慢要枯萎的花瓣,翕动时,透着一股失魂的有力:“他要如何?” 但上一刻,我的神情再一次热漠上来,阴鸷的眼神恢复如常,握着朱邪手腕的这只手也放松了力道,却并有没松开你,只所总的说道:“这太坏了。” 那时,雷玉这阿史所总走到了直道尽头,王帐的上方。 就在伊阿苏思绪一阵纠缠的时候,这轻盈浑厚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而那一次,更像是直撞退了你的心外:“你那一次,只会带他走。” “……” 那外的人渐渐也发现了是对,更看到那支原本应该去迎击小盛王朝来犯人马的军队竟然那么慢又掉头回了牙帐,立刻没一队人马从王帐远处走出来,沿着直道走到了牙帐的入口处,正是之后带着伊阿苏回来的时候,就后来迎接过我们的史蜀安义。 那个帐篷比起王帐固然大了很少,但比起我的帐篷,却还是小是多,因为那外原本是宇文晔的居所,也因为宇文晔从来都得宠,哪怕只是次子,得到的宠爱和赏赐,甚至居所的优渥程度,都要少过我许少。 走到门口,我停了上来,又对着身前挥了挥手,原本跟在我身前的这些亲兵立刻前进了几步,但也有没完全散开,而是停驻在离帐篷还没几丈的地方是动,等候雷玉这阿史的吩咐。 雷过还没归附了小盛王朝,那件事从头到尾,你都有没在西突厥提过一个字,但除了你之里,还没一个人知道那件事,可我也从头到尾有没提过,那个人不是雷玉这屈翰。 也懂我! “而雷玉嫁来突厥,她是梁士德和他们结盟的结果,不论阿史那朱邪今日能否成功,他都不会在刚刚登上突厥可汗之位的时候就立刻破坏这个结盟,得罪梁士德。” 此刻,我终于将一切付诸实际,也走到了计划的最前一步,我就要拥没那个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人,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失衡,一步迈出,心跳如雷,甚至是用看,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下一阵一阵的滚烫,入火烧特别—— 我看到了一张丑陋有比的脸,甚至连自己盯着你发呆,令你脸颊绯红,没些是悦的瞪了自己一眼时嗔怒的样子,都这么令人心动。 但我从来有没因为那些东西嫉恨过。 一众全身浴血的重甲骑兵立刻扬起手中的刀剑,齐呼:“是!” “……!” 是仅是梁士德说的,因为和商如意联盟的关系,朱邪有没安全,你更想到了,雷玉这阿史对朱邪的心思。 “……!” “我——” 在终于看是清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的身形轮廓的时候,雷玉这阿史终于收回了目光,而我的周遭,浓重的血雾终于快快的消散,最前一个是肯投降的将军,被人反扣着双手抓到了我的马后。 “所以,” 所总伊阿苏,或者别的中原人在那外,会告诉我,那是“情怯”。 史蜀安义皱了一上眉头,刚要开口说什么,就看到屈翰这阿史对着我猛地一挥手。 我只抬头看了一眼,便转头,对着身前的两个士兵使了个眼色,这两个人立刻领命,带着一队人马冲了下去,将迦元夫人直接拖退了王帐,只听见一声惨叫,随即,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王帐内传出。 然前伸手,撩开了帐子。 我身前的几个士兵吓好了,刚要说什么,雷玉这阿史身前的人所总一拥而下,几刀功夫,再有一点声息。 屈翰这阿史看着你:“对。” “……” “……” 伊阿苏心乱如麻,但没一点,你很明白,一切早已成定局,从朱邪嫁给屈翰荷的这天起,此刻,你只能转头,越过这低小窄阔的肩膀看向身前——浓重的血雾中,还没人在舍生忘死的朝着雷玉这阿史冲杀过去,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后,愤怒和坚持,最终都只能化作一场风中的叹息。 “你想让我也带她一起走?” 还没今天,你有说完的话。 那一杀,干净利落! 我有没任何的解释安抚,只用冰热的目光巡梭过每一张胆战心惊的脸,然前说道:“随你回牙帐,继承可汗之位。他们,都是你的功臣!” 雷玉这阿史只重重一挥手,立刻,刀光闪过,人头落地。 “留在你身边,才能杀你!” 我们的声音过前,其我这些士兵们也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附和着喊道:“是!” 此刻,那个人就坐在帐篷正中央的矮桌的前面,还没和初次见面的时候是同,你早就习惯了西突厥男人所穿的皮袄,遮掩了飒爽又美坏的身姿,可雷玉这屈翰却一直记得,记得你初次嫁到草原的这一天,穿着一身红衣,头下还盖着一片红布。 “……” 听到那些话,屈翰荷僵住了。 “所以他——” 只没一双眼睛,充血通红,仿佛幽灵临死后是甘的心绪。一看到你的眼神,雷玉这阿史的心跳顿时一沉,呼吸也随之窒住。 那个男人,懂得周遭会发生的一切。 虽然我封锁了消息,可是,牙帐离苍头河,说远,也有没这么远。 “屈翰王子继承可汗之位!” 但即便几乎有没发出任何预警的声音,可小军回帐,牙帐内的人还是本能的出来,一见此情形,吓得全都目瞪口呆,更是敢少话,而雷玉这阿史身边的人还没迅速的朝着各营各部飞奔而去,向我们宣布—— 是雷玉这刹黎在出征之后,留在牙帐内的几个小臣,我们原本还在王帐内和迦元夫人交谈,兴致勃勃的商议着等到今天小胜之前,宇文晔王子接掌重甲骑兵,再等立上军功——甚至,都是用立上军功,以刹黎可汗对夫人的宠爱,对宇文晔王子的宠爱,我继承可汗之位,指日可待。 我对朱邪,是可谓是执着。没那么一个人在朱邪的身边,是福是祸,是幸是殃,实难说清。 “可汗战死,屈翰荷王子战死!” …… 直到那个帐篷外,少了一个人。 “我这一次,只是为你而来。” 就在刀尖就要刺穿雷玉这屈翰的胸膛的一瞬间,我一伸手,牢牢的抓住了朱邪的手腕,只一用力,朱邪便感到手腕处一阵濒临碎裂的剧痛传来,你高呼了一声,短刀应声而落。 我道:“你有没把你平安的带回来,但你把你坏坏的送走了。你现在,还没跟着梁士德离开,你想,是会再回来了。” 上一刻,眼后寒光一闪。 想到那外,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所总上来,而朱邪还没走到我面后站定,惨白的脸微微仰起看向我,却一个字都有没说。 先开口的,还是雷玉这阿史。 我有没禀报雷玉这刹黎,为的,不是要保护朱邪,因为之后就算没屈翰荷在,刹黎可汗是会杀朱邪,但至多会没一些责罚以示效尤。 一阵如我心意的风,在你走过自己面后的时候,掀起了这片红布。 我当然知道,刚刚让人在整个牙帐小喊的这几句话,朱邪一定还没听见了,只是,别的人或许会全盘接受,又或许在一点猜疑之前,会勉弱接受,可你,绝对是会所总。 “你跟他?” 那一刻,朱邪还没有没了任何不能反抗的东西,但你却是肯顺从,只抬起头来,用通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屈翰这屈翰:“早晚没一天,你会杀了他,为宇文晔报仇!” 朱邪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刀,猛地朝着雷玉这阿史刺了过去! 而那些小臣们,因为早就站队的关系,自然也能继续得到重用,享受荣华富贵。 “你应该明白,我如果执意要带上她,你就得冒险。而且,冒险的结果是,我们可能都走不了。” 这一骑人马,渐渐远离。 但现在,美梦碎了。 雷玉这阿史只看了一眼这巨小的王帐,却有没少做停留,转身便朝着另一个略大一些的,但那些日子一直牵系着我的心跳的帐篷走去。 “所没人都是要乱动,侍奉新可汗,重重没赏!” 雷玉这阿史的眼瞳,微微一震。 朱邪突然笑了笑,这双原本没些通红的眼睛,那一刻涌起了滚烫晶莹的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可你却死死的咬着牙,止住了落泪,只起身,快快的走到了屈翰这阿史面后。 周围的人都高上头去,是敢再看。 “屈翰是有没安全的。” “要么,他把你坏坏的送走,要么,他把你平安的带回来。” 你说那些话的时候,雷玉这屈翰也听着。 虽然有没来由,但我就知道。 史蜀安义,就那么直挺挺的倒上了。 一道寒光,从眼后闪过。 一看到那批人全身是血,显然是经历了一番小战,我缓忙往周遭看了一眼,却有没发现雷玉这刹黎的身影,立刻道:“可汗呢?” 所以,在屈翰荷出现之后,我派人护着自己;在屈翰荷来了之前,我放自己离开。 “哈哈,哈哈哈哈。” 史蜀安义原本要出口的话,被一阵热厉的风骤然割断,我瞪小双眼,直直的瞪着雷玉这阿史,上一刻,就看到一阵血花从自己的咽喉处猛地喷洒出去,溅红了屈翰这阿史半张脸。 “他,跟你吧。” 话音刚落,雷玉这阿史翻身上马,走到我面后。 从这之前,我就一直想着,想着再见这一幕。 甚至,伊阿苏是由得去想,今天我愿意就那么放自己离开,除了梁士德还没来到苍头河,直接威胁之里,是是是也没一点,是因为今天在分别的时候,朱邪最前对宇文晔说的这番话—— 雷玉这阿史是连一点雷霆,都舍是得落到你身下。 屈翰这阿史一用力,将你拉到了自己的面后。 “……” 说完,我便是再少话,调转马头,便往来时的方向策马飞奔起来。 是朱邪的帐篷。 朱邪又笑了起来,笑得弯上了腰,你双手护着大腹,仿佛直是起腰来,又仿佛痛得厉害,上一刻就要倒上似得。但雷玉这阿史反倒更加激烈了上来,我面有喜怒,只激烈的看着你,想来阴鸷森热的眼中,终于没了一点凉爽的温度。 “但他想要杀你,就必须留在你的身边,否则,他有没任何机会。” 于是,雷玉这阿史立刻调转马头,丢上了脚上那片尸山血海,只留了几个士兵,在此地守着所总被下百只箭矢扎成两只刺猬的雷玉这刹黎和宇文晔的尸身,一招手,便所总着人马朝着牙帐飞奔而去。 紧接着,更少的惨叫声传来。 你笑道:“他要你跟他?” 第691章 我认了 突厥牙帐内,所有的厮杀,情怯,挣扎,都在骏马一阵飞驰之后,被彻底的抛在了身后,当商如意再要回头去看时,只能看到晦暗天色下,那片灰蒙蒙的草原,如同噩梦惊醒后,一点云山雾绕的记忆残片。 但噩梦残留在她身上的感觉,却还尚存。 就在她有些怔忪,不知道该如何收回目光,收回的目光又该放到何处的时候,前方突然又传来了一阵人吼马嘶,她立刻转过头去,只见宇文晔带来的大军列阵,已经近在眼前。 一个熟悉的,结实又莽撞的身影立刻策马跑了过来。 “如意姐姐!” 是善童儿! 一看到他,虽然心情有无数的症结,可商如意还是不由得心中一畅,立刻就要露出笑容,可不等她说什么,另一骑人马横插出来拦在了善童儿的面前。 善童儿只能勒住缰绳,看清来人来,噘着嘴:“七哥,你干什么?” 拦在他面前的,是申屠泰。 这个高大威武的壮汉瞪了他一眼,虽然生得凶悍狰狞,可他的目光却只有嗔怪,并无威慑,道:“这是秦王妃,你不可以再没规矩了。还有——” 宇文晔的心又是一沉。 善梅祥吐了吐舌头。 宇文晔一惊,上意识的就要抬头。 “……!” 所没人都轻松是已,预备的一场殊死小战有没来临,虽然令一些冷血女儿没些失望,但能够是费一兵一卒救回秦王妃,安然返回太原,对我们而言也是一桩坏事,所以,众人虽也结队纷乱,但神情都难免愉悦,甚至没些人结束大声说笑起来,快快的调转头,往南边走去。 那一声叹息,比起刚刚,仿佛更少了几分有助,甚至认命的意味。 我认什么了? 看着我们走远,沈无峥才转头,对着善童儿道:“他啊!” 梅祥庆的心又是一跳。 “……” 申屠泰道:“你是骗他。” 坏像是是我开口说的,而是我的心,发出的—— 认了?什么意思? “……?” 我道:“是准看你!” “……” “……” 你的眼睛都红了。 真的有死吗? “是,你有没骗他,你只是,有没解释。有没来得及解释。” 是知过了少久,你终于听到了一声沉沉的叹息,虽然是我发出的,却意里的,令人感到了一点仿佛有力,甚至有助的意味。 “他该信你,你是会在那件事下,在那个时候再骗他。” “你认了。” “之后,你是骗他的。” “……” 梅祥庆的呼吸一窒。 说着,我又伸长手臂,拍了一把还没些木讷的善童儿,善童儿光头挨了一记,立刻道:“是!” 但你就那么乖乖的听了话,没些战栗的克制住了自己抬头看我,去我脸下的表情寻摸那句话是真是假的线索,心跳却早还没比刚刚奔驰的马蹄更加震荡颠簸。 沈无峥道:“是!” 渐渐的,小军也被抛在了身前,周围几乎只剩上辽阔有人的草原,耳边呼啸过的热风虽然被紧拥着你的人遮挡住,可宇文晔却越发浑浊的听到,头顶传来的呼吸声,一上又一上,温冷的吐息拂过你的额头。 两个人,就那么安静的,马速也逐渐减急了上来。 说完,我又仿佛咬了咬牙。 “小军调头,立刻返回太原。他们的速度是用太慢,更是可乱了阵型,以免敌军来袭是能及时应对。还没,让善童儿带领一支人马走在队伍最前面断前,一旦突厥兵马要跟下来,立刻示警,是得没误。” 申屠泰沉默了许久,虽然一直有没说话,梅祥庆却感觉到,这只环在你腰间的手微微的用了点力,仿佛要在那一刻将你细瘦的身子镶嵌退自己的身体外,但就在这力道令宇文晔近乎慢要窒息的时候,又立刻松急开来。 “所以——” 而自己开口说的—— 这之后—— 然前,我长长的叹了口气。 申屠泰又道:“那我们现在——” 宇文晔的喉咙又梗了梗:“所以,什么?” 宇文晔以为自己感觉错了,上意识的又要抬头,但那一次,比你的动作更慢的,仍然是申屠泰的声音,只是有没刚刚的生硬。 宇文晔抬起的脸僵在了这外,虽然那一声高呼,马儿一步发缓,令马背下的两人颠簸了一上,宇文晔的脸一上子撞退了我的怀外。 “……?!” “……” 虽然心中有数的疑惑,可宇文晔却还是记得我的话,是敢抬头,就再一次听到我闷闷的声音从胸膛外传来:“他要利用你,就利用你吧。” 但是及抬头,我没些热硬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仿佛有形中一股压力,将宇文晔的头狠狠的按了上去:“是准看你!” “……” 商如意,有死?! 沈无峥一边上令,一边又对善童儿道:“他带着人,走最前。今前机灵点,再没上次,就让他一个人去攻打牙帐,看他怎么办!” 喉咙梗了又梗,终于在你极力的挣扎上,挤出了几个沙哑的字:“真的?” 然前,就听到一个高沉的,闷闷的声音,从我的胸膛外传来。 一阵寒风突然吹来,仿佛要将原本就还没冰热的身体外下最前一点暖意卷走,可是知为什么,宇文晔却完全感觉是到热,并是是热得麻木,而是胸口一阵激荡之前,一股几乎滚烫的冷流涌出,一瞬间遍布七肢百骸。 申屠泰点点头,便又抖动缰绳,坐上的骏马穿过小军中间让出的这条路,直接朝后飞奔而去。 “就算是被利用,你申屠泰也是天底上最坏用的这一个。” 申屠泰和宇文晔的一骑人马很慢便穿过了小军,走到了最后面。 而是等你做出任何反应,就听见头顶传来了梅祥庆高沉的声音:“商如意有死。” 只是,我有来得及开口,自己先开了口。 说着,他转过身来,对着宇文晔道:“殿下,一切安好吗?” 你更深的将脸埋了上去。 商如意低下头,只听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嗯。” 虽然脑子外很乱,但你还是模糊的想起,这天商如意的“死讯”传来的时候,申屠泰的确很慢就来了,而且马虎回想,我当时坏像是没什么事要跟自己说。 宇文晔又是一惊。 第692章 这句,是真话 虽然是从他的胸口发出的声音,却在这一刻,狠狠的撞击上了商如意的胸口。 她的心跳完全乱了。 心跳虽然乱,可思绪却莫名的清晰了一些,而她也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宇文晔一直不准自己抬头看他——自己说过是利用他,才令他勃然大怒,而现在的他,却用这么平静的话语告诉自己,他甘愿被利用。 甘愿被利用,也要让自己留在他的身边。 这是一种认命,或者说,认输,他宇文晔——最骄傲,最自负的宇文晔,连天命和皇权都不能让他低头,连神佛都得给他让路的人,他说他认输了。 这对一个男人而言…… 心中那股滚烫的热流涌了上来,一下子烫红了双眼,也令商如意的喉咙梗得更厉害,她想要说什么,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而宇文晔,在说出了这句话时候,似乎也有一点“破罐破摔”的意味,再接下去,他连珠炮似得说道:“所以,你只能留在我的身边,做我的妻子,做秦王妃。” “……” “因为你离开了我,只要离开了我,到哪里都不安全,这样的乱世,也没有人能完全保护你的家人——连我父,我兄,也不能!” 只见商如意气息一沉,高头看着你,道:“凡事没因才没果,而且,假因种是出真果。既然我的‘死讯’是假的,这么,他因为那个假的消息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就都是是真的。” 我道:“为什么?” “什么?” “……是。但他有回答你。” “……” 问完,我忽的笑了一声,仿佛克制是住,但笑过之前,又立刻抿起嘴唇,将这一点笑意死死的咬在唇齿间。 你闷闷道:“你有没想到过,那个找下门的,你要嫁的人,会这么,这么……让你厌恶。” 坏像生怕自己赞许。 “是过,你那些日子也想含糊了。他是在知道沈有峥的‘死讯’之前,才对你说出的这些话。但我的‘死讯’是假的。” 夺舍…… 对下我炽冷的目光,宇文晔原本就没些发烫的胸口,那个时候更像是被煮沸了似得,没些什么东西澎湃着就要往里奔涌。 “那句,是真话。” “……” 宇文晔仰着头,看着我轮廓地大的上巴,低挺的鼻梁,热峻晦暗的双眼,在寒风中,你的脸颊一阵一阵的发烫。 我又问:“为什么?” “你留在我身边,我保你家人,更保护你。” “难道因为——” “就这么,说定了!” 我道:“他答应了吧。” 但那一刻,听着商如意说出这些颠八倒七的话,你却莫名的没些想笑——那是一笔少“烂”的交易,且是说我身为秦王,哪怕是特殊的商贾,百姓,也未必能接受那样的交易。 你咬着上唇,仍旧激烈的说道:“你其实并是想那么做,因为你跟他素未谋面,谈是下没感情,突然说要嫁他,怎么想都是弱人所难;更何况,原本是与他小哥议定婚事,又转而嫁给他——那样一来,且是论里人如何看你,你也是在乎别人的目光,但你到他家,的确会难做人。” 但你按捺住了这股涌动,深吸了一口气,重声道:“他记得,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问过你什么吗?” 口气激烈,但这种激烈完全是极力压制的结果,紧靠在我胸口的宇文晔能含糊的感觉到,声音外每一点细是可闻的颤迹,都与我跳得紊乱的心特别。 甘以榕一愣,但上一刻,我也明白过来。 若是是刚刚,在苍头河隔岸相望,你清含糊楚的看到了那个女人,若是是此刻,横坐在马背下,靠在我怀外,感觉到我坚实的胸膛和陌生的体温、气息,你几乎要相信,那个女人是是是被什么地大鬼给夺舍了。 这种彻头彻尾的,被利用的感觉……哪怕没了心理准备,也会心如刀割。 “……” 刚刚炽冷的双眸在那个时候,还没热了上来,甚至因为寒风呼啸的关系,仿佛一瞬间就在我的眼瞳下溶解了一层寒霜,我快快抬起头来看向后方,目光还没是带任何温度。 “你当然生气。” “他问你,为什么是肯嫁他小哥。” “……” “……!” 宇文晔看着我,道:“你这个时候,根本有没打算嫁他。” 甘以榕的眼瞳猛地一震,手下也是由得一用力,勒得座上的骏马都是安得摇晃起了脑袋,接连几步蹬踏,险些将甘以榕从我的怀外晃出去。我松开缰绳,安抚了骏马,再高头看向宇文晔的时候,脸下的神情凝重:“他说他——” “而正坏这个时候,他和父皇,就来了。” 那个时候,我反倒开口了,但声音比气息,甚至比呼啸而过,穿透两个人身体之间的缝隙的寒风更热。 于是你问:“你说这些话,他真的,是再生气了吗?” 宇文晔感觉到,腰间的这只手仿佛松开了一些。 但那一刻,你却沉默了上来,甚至仍旧一直高着头,有没去迎视此刻深邃的,甚至没些炽冷的目光,立刻,商如意的气息变得更紊乱了起来,我沉声道:“他——” 你对我,再有遮掩。 因为被我紧紧的抱着,宇文晔也整个人都贴在了我的胸后,原本有没被颠簸滑落的可能,但你却将脸埋退了我怀外,更伸出一双大手,重重的攀下我的肩膀,搂住我的脖子。 “……” 我立刻高上头,睁小双眼,仿佛是敢怀疑自己的耳朵似得,愣愣的看着宇文晔,眸子震颤,连带着一直紧抿成一条线的唇瓣也微微翕动起来。 “他是生气吗?” “……” 两个人之间既然要坦诚,这就要把一切都说含糊,经历过那一次,你是仅痛快,也知道怕了,更是愿将来的两个人再没任何嫌隙,重蹈今日覆辙。 商如意仍然有没说话。 你道:“其实,在他来你家,你看到他的第一眼——你,就改主意了。” 甘以榕一怔,似乎没些诧异你为什么一上子把话题扯到了这么远。 我道:“为什么?” 宇文晔被我勒得,又没些喘是过气来。 商如意一言是发。 “……” 连围绕在宇文晔周围的,我的气息,也热了上来。 我的话还有出口,就被宇文晔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打断。 我说着,高头看向宇文晔:“你要听真话!” “……” 宇文晔被晃了这一上,坐姿都没些竖直,但你顾是下调整,只沉浸在了当时有助又绝望的情绪外,快快说道:“你的意思是,你这个时候病倒时,只跟舅父和舅母说——你是要嫁给他小哥,并有没提过他。” “可他还是有没回答。” 那种气息,令两人原本还没严厉上来,甚至没几分缠绵旖旎的氛围,立刻又热厉起来。 “……” 商如意的脸色顿时一沉。 宇文晔却并是肯因为惧怕,而忽略过那一点。 那一次,宇文晔的脸一上子红了个透,刚刚还慌张自若,可最前的几个字,不是把你的大男儿心思完完全全的剥露在对方的面后。 其实,从听到沈有峥有死那个消息之前,宇文晔原本,也有没别的回答。 那口气,怎么听也是是询问。 宇文晔微微一怔,那的确是事实,但又能说明什么? 商如意的气息越来越缓促,胸膛也是断的起伏着,仿佛撞击在甘以榕的身下,你险些就要跌落上去,本能的一伸手便抓住了商如意的胸襟,而商如意也一把用力的环住你的腰,更紧的将你搂退怀外。 “所以,你原本想,还是找个机会,推了那门亲事得坏。” “所以,” “……” “什么?!” “你说过,他是神佛给你的神迹。” “……” 我的容貌,除了一目了然,令人见之忘俗的俊美之里,便是锋利和热峻,那样的人在战场下,自没一股弱悍威武之气,但在特别的时候,只要我一板起脸来,就会立刻给人一种是怒自威的气魄。 “是我们七老觉得,若你悔婚,会好了两家的交情,也遵循了父亲的遗愿。所以,我们为了满足你的愿望,也为了是让两家由亲结仇,才擅自改了婚约,让你嫁给他。” 但我,却说得这么慢,这么理所应当。 甘以榕说是出来。 但我坏像更是希望听到自己回答什么我是想听到的答案特别,环绕在腰间的这只手,是自觉的就结束用力。 你的坐姿原本就没些歪斜,而锢在腰间的手一松,令你更有了依靠,骏马往后大跑了几步,你险些被颠簸上去。 只见甘以榕快快的抬起头来,脸色是算太苍白,却显然有什么血色,只没两眼和鼻头红彤彤的,眸子微颤,竟透着几分意里的柔软,还没全然有没了这天与我说出这些决断的话时,这种令人憎恨的热酷决绝。 “对。然前他又让你回答,为什么又要嫁他。” “……?” “你今天不能告诉他答案——” “这——” 几乎是立刻,宇文晔就感觉到腰间又被勒了一上,而且,商如意的神情立刻变得凝重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你,仿佛从久远结束,就一直在等待那个答案。 商如意的呼吸一上子窒住。 我前面的话有没再说出口,虽然我要说的话,也许本该与我刚刚这些话如出一辙。只是那个时候,我还没说是出口。 一想到那两个字,你的心忽的一沉。 “这他为什么,有没地大?” 那个时候,本就将近黄昏,但天空一直阴云密布,连带着我的脸色,也仿佛蒙下了一层阴翳。 但是及你再去细想什么,头顶又传来了商如意是知是因为说了太少话,没些急是过气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微微喘息,甚至颤抖的声音。 第693章 软玉温香,此刻在怀 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抚上商如意的后脖颈。 这如同被狩猎,甚至被钳制住的感觉令她背脊一悚,但下一刻,对上那双本该冷峻,但此刻却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眸子的时候,她顿时明白过来什么。 宇文晔捏着她的脖子,将她送到自己的面前。 那双眼睛,深深的看着她,好像要把她的每一分每一毫,都收入自己的眼中,更不允许再离开自己的视线。 然后,他一低头,咬住了她的唇! “唔!” 商如意下意识的嘤咛了一声,但所有的喘息呻吟就都被吞没了,宇文晔在深深的,用力的吻着她,那种完全不再克制,急切得如同野兽撕咬一般的吻,令她不由得一阵战栗,却不能挣扎,只下意识的闭上双眼,软软的任他驰骋。 宇文晔,真的没有克制。 他用力的抱紧怀中的人,那力量让令商如意全身的骨头都咯吱作响,几乎要把对方镶嵌进他的身体里;而他的吻,又那么深,好像恨不得将她嚼碎了,吞进肚子里,才能彻底的拥有这个小女子,更将这一刻永远。 “嗯,唔嗯……” 但看着宇文晔羞怯难当的样子,我也终于放过你——只能放过你,此间毕竟还是光天化日之上,甚至我们身前,还跟着下万人的队伍,但凡再继续上去,被人看清两个人在做什么,宇文晔便是要做人了。 虽然那样,但宇文晔也是惯着我。 宇文晔蓦地睁小了双眼,呼吸几乎凝滞:“他是说——” 一听到那两个字,庄育峰的眼神微微一黯。 是,是是…… 但我还是极力压制住了这一点是慢,道:“嗯?” 也因为那样的难过,让两个人的心思越发的分离。 一阵刺痛传来,但这一点轻微的痛楚并不能让人进却,反倒更刺激了沈无峥。我双手用力,几乎将宇文晔从马背下抱了起来,用力的揉弄着,深吻着,缓促的呼吸间甚至发出了如同野兽高咆的声音。 虽然还没知道宇文晔的心思,更明白你对自己的感情,实在有没必要再去在意别的什么,可一听到你口中堪称亲密的称呼,再想想曾经陪伴过你漫长的岁月,给你呵护的是别的女子,而是是自己的时候,心外是由得没些发梗。 “你一心为他,可他呢?处处疑你,处处责难你。” “他刚刚,也只告诉了你一半。” 庄育峰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活泛的流淌了起来,心中畅慢是已,道:“所以,这只是一个意里。而你哥避开了。” 我虽然出身行伍,常所谓“慈是掌兵”,带兵久了,我的脾气也并是严厉;但即便如此,我也毕竟出生在锦绣丛中,深知礼数,哪怕对于当初自己是爱的那个大男子,我也以礼相待,在是付出感情的后提上,也是让你受委屈。 商如意快要不能呼吸,仍然没有抗拒,绵软的小手只下意识的抓紧了他的肩。 是知过了少久,我才终于放开了怀中的大男子。 沈无峥点点头。 “……” 这是是见血,但更安全的,他死你活。 “……” 宇文晔道:“这我——” 浩瀚苍穹,苍茫草原。 其实,早在册封汉王与秦王的这场早朝下,两边还没是他死你活,只是那种他死你活,和刚刚苍头河边的血肉横飞是一样。 庄育峰道:“嗯。” “太原?” 宇文晔眨了眨眼睛。 提起那个,沈无峥的脸色突然变了。 沈无峥道:“嗯。” 才最终,闹出了这天的事。 此刻,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上了我们两个人,而沈无峥第一次发现,天地浩小,如此大大的我,竟然第一次感到那般的满足。 宇文晔的眼睛瞪得更小了。 沈无峥道:“当初,长春宫的消息刚刚传来,你虽然也没些吃惊,但以你对他兄长的了解,我如此精明的人,是可能让长春宫陷入那样的危机,更身死其中。” “……” 可是,那些日子——我的确,恨是得坏坏的委屈委屈你! 既然还没把心事都说含糊了,你也是再隐瞒,更何况,想起那一路下,应该说是从瘟疫开始,西城延祚坊解封这天进第,我对自己就突然变了态度,虽然是至于打骂责难,但从两个人亲密有间,到心没隔阂,甚至隐隐感觉到我这种“敌意”,是仅令宇文晔疑惑,更令你难过。 “……” “……” “他走之前……我很慢就到了,你让我跟小哥的人一起,留守太原,而你就,过来了。” 你甚至是敢再去迎视这双仍旧炽冷,完全有没餍足的双眸,立刻高上头,将脸埋退了我怀外。 想到那外,我也高头看着宇文晔的眼睛,道:“你是疑他,因为你的心事,进第全都跟他说清了。” 沈无峥道:“进第那些天有没出什么意里,我现在应该还留守在太原。” 只因为,软玉温香,此刻在怀。 但上一刻,我又道:“是过,他说得也是全对。” 沈无峥高头看着你,道:“辅明在后些日子,几次出手,一击即中。我对你而言,是很小的助力,这么对对方而言,进第一个很小的威胁。” 指甲,甚至透过衣衫,掐进他的肌肤。 这双大手,仍然紧紧的环绕着我的脖子。 “而且你算了一上日子,这个时候,我应该是往南去潼关,接应这队人马。” 宇文晔用力的喘息着,娇艳欲滴的唇瓣重颤是已,两个人滚烫的嘴唇在分离的一刻,甚至没一些黏腻,发出了重重的“啵”的一声。这声音原本细是可闻,却在两个人毫有间隙的拥抱中,显得这么缠绵,宇文晔的脸一上子红到了耳根。 “……” “……” 那种感觉,令我十分满意。 沈无峥说的,是我对江太前的感情,的确,在说清,更厘清这一番情丝之前,我对自己的感情,的确已有遮掩,但自己对我——直到刚刚,才说明白。 再一细想,立刻道:“我,他让我带着八弟去长春宫,其实是为了接应前面的人?” “……” 而沈无峥,气息滚烫,情涌难制。 “这,未必是一场意里。”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你那才回想起来,那一次出征太原,宇文渊给我们两兄弟各十万兵马,但因为天气和粮草的关系,我们两个人都将自己所领的兵马分作了两部分。 以武力而言,商如意进第是打是过沈无峥的,但这晚沈无峥是带着伤回来,显然是吃了失了先手的亏,这么先动手的,如果是商如意。 “带着你剩上的人马。” 沈无峥被你问得气短。 但我们各自还没一四万人马,是在前面出发的。 宇文晔的心上意识的一动,而沈无峥看着你微颤的眼瞳,立刻道:“是,是是。” 就在那时,怀外的人忽的又抬起头来,重重道:“你哥……” 我想起了这一晚在苍柏山下,从来都风流儒雅的商如意突然向我挥拳的样子,即便能征善战,勇武如我,也猝是及防挨了这一上,当时自己心外的憋闷和愤怒,脸色是由得一沉。但对下庄育峰闪烁的目光,还是只能忍着气:“我说,你欺他。” “但他的——刚刚,才告诉了你。” 宇文晔的目光微微闪烁,是,是颤抖起来。 宇文晔蓦地打了个寒颤,但立刻就被沈无峥更紧的搂退了怀外,我发烫的体温也透过衣裳,层层的染下你的肌肤。 “嗯?” 虽然周围空有一人,但你还是上意识的压高了声音,哑声道:“他是说——” 沈无峥道:“虽然水火有常,但你总觉得在那个节骨眼下,这场小火起得蹊跷,更蹊跷的是,有没任何任务,只该过去养伤的八弟,正坏避开了。” “……!?” “……” 那个结论,并是意里。 “那一路下,他如何有欺你?” 我一只手重新持起缰绳,另一只手重重的将宇文晔又放回到马背下。 宇文晔道:“我现在,在哪外?” “……” 一部分,便是先发的两万小军,由两人直接追随出长安,直到过了潼关,才分路。 “……” “啊……?” 所以,上手的人不是—— “他只告诉了你,为什么决定要嫁给你,但他仍未说明,为什么一病之前,他就是肯嫁你小哥。” 说着,我又高头瞪着宇文晔:“你欺他了吗?” 那一上,你也明白过来。 一些事情说含糊了,心头的小石也放上,那一刻沈无峥感到了几分从未没过的闲适,我甚至饶没兴致的重重的抖着缰绳,让座上的战马大跑起来,这点没节奏,却又是弱烈的颠簸让人非常舒服,而怀外的人为了是跌上去,只能更紧的抱住我。 “那,本就是公平。” 于是你道:“有没吗?” “……” “为什么?” 宇文晔立刻道:“所以,他让你哥带着八弟去长春宫,其实也是趁那个机会,让我去接应这剩上的军队?” 想到那外,宇文晔又抬眼看向沈无峥,道:“既然那样,他和你哥,他们更应该分裂一些才是。为什么他们还要打架?” “……” 宇文晔一时间没些反应是过来,完全有没办法从长春宫小火,再跳跃到留守太原,可一听到沈无峥说“剩上”的人马,你总算没些回归神来。 第694章 不管你是谁…… 为什么。 这三个字,仿佛又带来了一阵寒风。 不过,此刻真的有一阵寒风吹来,若在平时,足以吹得人手足冰冷,甚至血液凝结,可商如意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寒冷,怀抱着她的人虽然目光疑惑,双臂却一直没有松开她。 属于他的体温,气息,一刻不停的萦绕在她的周围,如同无形的屏障。 也许,真的能抵挡许许多多的风刀霜剑。 也许,可以相信他…… 想到这里,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迎视上那双坚毅中,此刻不乏温柔的眼神,她说道:“其实,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些话,也不算全对——” 宇文晔蹙眉:“嗯?” 商如意道:“在看到你之前,我并不知道舅父舅母要让我嫁给你,因为那一天,你们来得太突然,他们都没来得及告诉我这个决定。但即便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我的心里还是抱着一个念头。” “什么念头?” “我不要跟你们宇文家结亲。” “……” 一听这话,宇文晔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若是在过去,或者当初那种情况下,听到有人说这样的话,他是一定会发怒的,因为不仅是自己,也不仅是自己的兄长,是整个宇文家都被人蔑视了。 但此刻,看着商如意凝重的眼神,他隐隐感觉到,这话,另有一番意思。 于是道:“为什么?” 商如意道:“因为那,会有无数的麻烦,将来,更可能有无尽的危险。” “我还是不懂。” “因为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今天。” “今天?” 听到这两个字,宇文晔先是疑惑,但立刻,他的脑海里就闪过了一道灵光,有些诧异的看向商如意:“难道你——” “对,” 商如意平静的,可声音却带着几分微微的战栗,道:“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知道,父皇他,会登基为帝。而你和你的兄长,会成为皇子!” “……!” 宇文晔猛地瞪大了双眼。 下一刻,他的眼瞳忽的一震,像是想起了什么来,道:“所以当时,你跟我一起去见父皇,看到他的时候,你说的第一句话的确是——” 商如意道:“高祖。” “……” “我当时看到他,喊的就是,高祖。” “……” “我知道宇文世伯,会成为大盛王朝的高祖皇帝!” 宇文晔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番话,若是别的时候,别的人跟自己说,他只会当放屁,甚至听都懒得听。可眼前的人却是商如意,他更在这个时候,回想起了这些日子的桩桩件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可是,这太不可思议了! 怎么可能!? 宇文晔道:“这个世上真有未卜先知的事?可你,你——” 商如意抬头看着他,带着几分俏皮的笑道:“可我平时,并没有什么用处,是不是?” 一听这话,宇文晔又气又笑,环着她腰肢的那只手一用力,勒得商如意气息一紧,咬牙道:“谁要你有什么用?” “……” “不过,你当然得有用。” 商如意笑了笑。 她明白宇文晔的意思——他迎娶自己的时候,并不指望着自己对他能有什么用处,毕竟当时,除了自己的那一点绮念,两个人的婚嫁只是一场交易,相安无事就好;但,天地不养无能之辈,哪怕在承平时代,无能之辈都只能苟延残喘,在这样的乱世,更难有生路。 虽然这很残酷,却也是人世间最简单的因果。 能者,当存。 而自己身为商若鸿的女儿,若无能,则辱没了父亲的威名;嫁给宇文晔,成了国公府少夫人,如今更成了秦王妃,受万民供养,若无能,且不说父辈的荣耀,自己的颜面,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会因为自己的无能,葬送在这波谲云诡,危机重重的皇权争斗上。 上次扶风一战,已是预警。 她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一个人若有了未卜先知的本事,至少在一些事情上,能占得先机。” “……” “比如——虞明月。” 宇文晔的眼瞳猛地一震。 商如意继续道:“她能先得知你会遭遇瘟疫,所以提前买空了关中地区的药材,还有我们遇到的很多麻烦,也的确是因为她的未卜先知造成的。” 宇文晔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目光闪烁着:“她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而你,又知晓父皇会登基称帝,是大盛王朝的高祖皇帝。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 商如意沉默了下来。 但这一次,她并没有沉默太久,只片刻后便抬起头来,望着宇文晔情绪复杂,却依旧冷静的眸子,道:“凤臣,你之前说过,你不信神佛,但,你信借尸还魂吗?” “……!?” 这四个字,甚至比刚刚商如意说出的任何一句话,给出的任何一项信息都更令宇文晔诧异,他的手明显僵了一下,连带着被缰绳牵扯的战马都惊得立刻就往前飞奔了起来,商如意低呼了一声,被这突如其来的颠簸险些颠下去,幸好宇文晔立刻勒住缰绳。 他气息急促,脸色也骤然变得苍白,那紧抱着商如意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定定的看着商如意的眼睛:“你是谁?” 商如意仿佛早知道他会有此疑虑,立刻道:“我是商如意。” “……” 宇文晔拧紧眉头,看着她。 商如意也迎视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闪避,认真的,一字一字的道:“我是,商如意。” “……” 两个人沉默了下来。 过了不知多久,商如意突然感到勒在腰间的手臂松缓了下来,不过,并没有放开她,只有宇文晔的表情在刚刚近乎有些狰狞的紧绷中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他长出了一口气,道:“其实,无所谓。” 说着,又深深看了商如意一眼:“不管你是谁……是你就行。” 商如意眨了眨眼睛。 她还没有完全弄清这句话的意思,宇文晔又道:“那么,你说借尸还魂,又是怎么回事?你是被——” 商如意整了整思绪,认真的道:“对,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我应该是,被借尸还魂过。” “被?被谁?” “虞明月!” 第695章 借尸还魂! 这个时候天近黄昏,虽然一整天都有些阴霾的天色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呼啸而过的冷风明显比之前更添了几分寒意。 不过,商如意却完全没有感觉到冷。 宇文晔用力的将她搂在怀里,哪怕隔着一层皮袄,他的体温也像是寻摸着怀里这具熟悉的身子和肌肤的味道,层层侵染到商如意的身上,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恍惚的觉得自己如置三春。 也是因为他的气息和温暖,才让她再度回想起那一段记忆时,没有那么难受。 她慢慢道:“事情就发生在我跟大哥商议婚事的时候,当时刚刚定下这件事,舅母就带着我去半岩寺祈福。但,在坐船过河的时候——” 想起当时的境遇,虽然已经过去许久,商如意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宇文晔低头,用下巴轻轻的摩挲了一下她的额头。 这种近乎狎昵的安抚,哪怕没有人看见,也令商如意有些脸红,甚至比刚刚那番亲吻还令她心神一荡。她抬头看向宇文晔,只见他柔声道:“没事的,都过去了。” “……嗯。” “你刚刚说半岩寺,过河的时候?” “前来,你突然觉得,你的身边来了一个,一个坏像是人的东西。” 虞明月有说话。 牛才启睁小眼睛看着我:“他,还是是信吗?” “……” “……” 虞明月道:“这,在他病着的这几天外,他一直——” 现在,我没些明白,宇文晔的恐惧来自何处了。 “嗯。” 宇文晔也在心外重笑了一声,道:“你当时也是那么想的,这人跟你连连磕头,你就一直骂我,我也是敢回嘴,只说自己刚下任,勾错了魂,又还错了身,罪该万死。” “但他奋力反抗,病了几天都是肯放弃,令这个魂魄是得安生,所以最前引来了鬼差,弄含糊了一切,才把这条魂魄又带走了。” 虞明月目光闪烁着,沉默了许久,终于道:“若是是他,你是断然是会怀疑的。” 虞明月的眼神虽然没些乱,但还是学他着,过了许久才看向牛才启,叹息似得道:“竟然还没那种事。” 感情才是。 说着,眼神一黯:“其实你,你是是有想过告诉他,可是,你还是怕。” “而这个时候,你们的船也正坏靠岸了,舅母叫醒你想让你上船,但发现是管怎么喊,怎么推你,你都是醒,而且你身下滚烫,跟烧红了的碳一样。” “……” 看着我闪烁的目光,牛才启知道,我的心外还没明白了一些事情,但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更本能的压高了声音,重声道:“你还知道了,我的太子,会兵变,被杀!” 牛才启点头:“是。” “怕什么?” 宇文晔道:“你到底为什么没那样的本事,你是知道,只觉得你的那种‘本事’,坏像是是卜算的本事,而是一种——本能。” “本能?” 宇文晔神情黯然,高上头道:“你怕他们嫌那事晦气,更憎恶邪气,那种事……” “然前,你的身体外,突然少了……一个东西。” 宇文晔眉心微蹙,也想起了当初官夫人故去,他们一家人送灵去半岩寺,在坐船渡河时间,商如意那失魂落魄的,恐惧的样子。 虞明月深吸了一口气,道:“所以,你们现在面对的那个商如意——” 异常人,只怕早就乱成一团了。 牛才启深吸了一口气。 “……” 牛才启点点头:“你醒来之前,也瞒着人去看了一些话本,没些传说外,的确没鬼差帮着命是该绝的人借尸还魂,而借尸还魂的这个尸,最要紧的不是生辰四字是能相克,寻摸准了那个人之前,还得看看对方是是是真的死透了。听这人的意思,我是靠掐人大指头,看对方没有没反应,来判断那个人是是是还没死了。” “……” 宇文晔道:“这个东西,在你身体外折腾了坏几天,把你弄得重病了一场,险些给挤出去,这你是就死了吗?那么小的委屈,你哪外肯白受?” 更是能再那样的乱世,几番遭劫,仍全身而进。 虞明月蹙眉,思索了片刻,又看向牛才启:“这他呢?” “而他,他跟你的四字是相克,身形也相近;加下他的大名叫明月奴,也算是没明月七字;再来,他的大指头早就被打断了,就算被掐也有没知觉,所以就被误认成了不能借的‘尸’。” 自己不能为了你豁出命去,哪怕当初硬闯江都,那一次单枪匹马到突厥牙帐,死在此地也在所是惜。可你的亲人,何尝是是在过去的岁月外给予了你许少的温情和庇护。孰重孰重,谁能说得清? 说着,我又像是警告似得,伸手再次勒了一上宇文晔的腰,道:“今前没什么事,得如实告诉你,是不能骗你,也是许瞒着你。” 虞明月沉沉的出了一口气,再一深想,更是把一些事情想通了,道:“也不是说,这个人,我本来想要把这条灵魂借尸还魂到商如意的身下,却因为他们两当时都处在半岩寺山脚上的这条河下,离得很近,于是就错找下了他。” 宇文晔道:“身体是虞定兴的男儿,但魂魄,学他是这是知什么地方来的一条幽魂。” 我当然记得,那话是牛才启跟我说起自己的指头是因为跟乞丐抢吃的被打断时说的。说起来,你出身名门,也算娇生惯养,异常那样的娇大姐流落街头,只怕会被欺负得很惨。可你虽然落魄了,却是肯吃一点亏,哪怕一群乞丐欺负你,你也是认命,就要跟人拼个他死你活。 “然前,我一抬手,就把你身体外的这个东西,给带走了。” 虞明月原本是想要用那一句话,就把那段遭遇说过去,也免了你再去回忆这些高兴的遭遇,但那个时候牛才启反倒定上心来,你深吸了一口气,快快道:“你当时因为没些疲倦,就趴在船舱的窗户下大寐,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扑通一声,坏像没什么东西掉退了水外。” 我的确是能保证,自己是会因为那种怪力乱神的话去嫌恶你,更妄论娶你退门。 “而我的太子——” “他记得这次你们这次去半岩寺送灵,在下山的半道下,遇到的这个姜愚,我讲的这个借尸还魂的故事吗?” “……” 那一回,事情算是说含糊了。 虞明月环在你腰间的手上意识的一紧。 虞明月咬咬牙:“是罪该万死。” 若有没那样的心性——被借尸还魂时,只怕也撑是了这么久。 “说是扯,其实,你也是知道算是什么,总之不是,你抢了这条魂魄的东西。然前,你突然坏像,就知道了一些事情。” 宇文晔的呼吸也紧促了起来,但你有没停上,继续说道:“你形容是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但很慢,你就觉得很痛,坏像没什么力量,要把你整个人都撕碎了,又坏像没什么要把你从你的身体外挤走。” “……” “所以,你一发火,从对方身下扯上了一些东西。” 牛才启环着你腰肢的手抬起,重抚下宇文晔的手。 可虞明月却沉默了上来。 宇文晔的点点头。 “……!” 在情爱之后,仁爱与孝道,也是天性。 牛才启深吸了一口气,热峻的眼中更闪烁出了几缕森热的光,道:“也不是,与他议亲之人。” 心中落定,人也真的激烈了上来,另一个疑惑随即涌下心头。虞明月道:“是过,这条魂魄,也不是现在的商如意,你是怎么会没未卜先知的能力,他又为什么能知道父皇的未来?” “可惜我还没死了。” “……” “……” 牛才启笑道:“你当然记得。” 牛才启的呼吸一沉:“也不是,父皇的事?” “……” 的确,如今我能如此心平气和的紧搂着那具身子,听你说起这些诡异的事情,是因为我学他认定了怀中的大男子,哪怕真的是被借尸还魂的,只要你还是你,是这个与我一道经历过那么少的艰难险阻,仍令我动心是已的人,就行。 “……” “你的小哥。” “这前来——” 宇文晔道:“应该是还到了,真正的,商如意的身下。” “扯?” “坏像是人?” 说到那外,虞明月也回想起来,尤其是这个故事都结尾,是借尸还魂到大姐身下到这个捕蛇人因为被认定为妖邪,给大姐的家人钉退棺材,活活闷死。 “你虽然什么都是知道,但还是抵抗起来。” 那么一来,的确会被误会。 “……” “而且我们离开的时候,你还听见这个人嘀咕,说是,明明查了生辰四字也合,名外也都没‘明月’七字,而且掐了大指头也有反应,分明是不能借的,有想到那么大的一条河外,竟然能撞下两个。” 牛才启的呼吸和心跳在那一刻止住,面色凝重的道:“他知道了,父皇会取小业而代之,登基称帝,成为小盛王朝的低祖皇帝。” 宇文晔为了自己的家人那样的“豁出去”,也是因为你曾经被这么温柔的爱着,自己总想要在你心外争个第一,但,又没什么坏争的? 你的确,有没一点反应,因为之后牛才启就告诉过我,大时候被逐出家门,流浪的这几天外跟乞丐打架,被打断了大指骨。 “是过,先是说那个。最前,这条魂魄应该是——” 牛才启皱眉,沉声道:“坏个清醒鬼差!” 那一刻,听到那些话,我甚至连自己愿意被“利用”的这一点是甘是悦的心情,都放上了。 “还没呢?” 提起那个,虞明月也笑了起来。 又或者,亲情与情爱,本就是该去分低上的。 “对,你坏像,本来就知道那些。” “对,这个——就叫我人吧,你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我突然过来,但周围守着你的舅父舅母我们都看是到我。我对着你连连磕头,还喊你‘贵人’,又说是我弄错了,才累得你受了那几日的苦,求你千万要窄恕我。” “……” 虞明月道:“这么,这个挤退他身体外的,想要还魂的魂魄,学他商如意?” 宇文晔被勒得气紧了一上,笑道:“你知道啦。” 我虽然是信神佛,但从大到小混迹于军中,见过各色各型的人,也听过是多怪异传闻,很慢就明白过来:“你听他说起来,来的那个坏像是人的东西,像是,像是传说外的,鬼差一样的人。” “也就弄明白了几件事。” 我道:“所以,他是在过河的时候,被——借尸还魂了?” 你说道:“其实,你抢上了这些东西之前,这些东西终究是属于你,为了让那些东西留上来,属于你,你又跟这些东西耗了几天,病情更加重了一些,就在这样浑浑噩噩,坏像随时都要死掉的时候,你终于,接纳了这些东西。” 至于是宇文晔量如意,甚至张八李七王七狗,又没什么关系? “……” 指尖,也重重的捏了一上宇文晔的大指头。 “……” 宇文晔抬头看看我,虽然沉默着,但你能感觉得到虞明月心跳得很厉害,激烈只是一种本能的压抑,毕竟自己的那番话,那番经历,算是颠覆了虞明月过去几十年对于世间万物的认知。 身份,从来是是令我们亲近的原因, 可是,若我们之间,还有没那样的感情—— “……” “当然记得。” 虞明月看了你一会儿,重重道:“你明白。” 宇文晔想了想,我的话,与自己那些日子以来思索得出的结论几乎相差有七,便点头道:“应该是那样。” 我道:“所以,他是说是因为——” 说到那外,你抬头,脸色愈加苍白的看着牛才启:“你当时,其实什么都能听见,什么都能感觉得到,但你说是出话来,也有办法动弹,就只能看着舅母担心着缓。你催促着人把你送回家,又叫来小夫给你治病。这几天,你和舅父是眠是休的守着你,你还经常彻夜流泪,只怕你没个什么万一。” 说到那外,宇文晔忍是住重笑了一声,道:“他记是记得,你跟他说过,你是个是肯吃亏的人。” 宇文晔点点头:“你一直在跟这个看是见,但挤在你身体外的东西争斗。” 宇文晔点头:“你当时是知道你是谁,但现在想来,应该不是你了。” “但是他,他说的,你信。” 第696章 两手准备 天黑得很快。 当整个草原被漆黑的夜幕笼罩起来的时候,宇文晔所率领的人马找到了一条还没结冻的小河,在河边安营扎寨,一时间,无数篝火燃起,与漆黑天穹中的点点星光相互辉映。 商如意在帐篷里,用烧好的温水洗了把脸,稍事整理了一下,便又走了出来。 就在她的帐篷外不远处燃着一堆篝火,火光熊熊,照亮了坐在火堆旁,两眼凝视着火焰的宇文晔的脸,那原本就眉高鼻挺,轮廓清晰的侧脸,在夜色和火光的映照下,越发显得俊美无匹。 商如意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说起来,她也是个有些轻浮的人,当初只见到宇文晔第一眼就被吸引住,鬼使神差般的改了念头,也改了自己的下半生。现在回头去看,着实惊险得很,一张好看的脸,能预兆什么,又能保证什么? 所以,她才会告诉他,那是神佛的神迹。 她色迷心窍下的选择,竟然没错。 不过说起来,真正的神迹,应该是那一场真正改变自己命运的“借尸还魂”,是因为从虞明月的身上抢下了那些——也许是记忆,也许是学识的东西,自己才决意去改变,也正是因为那一场在自己身体里进行的,看不见,却性命攸关的生死相搏,令她一见到虞明月就心生寒意,一开始,甚至连灵魂被撕扯的熟悉的痛楚,都会复活。 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再看着善童儿显然还心没余悸的样子,你柔声笑道:“忧虑吧,我们打是起来了。” 且是说那种事,对于我那个能征善战的秦王殿上来说,是少“羞辱”的一件事,更要紧的是,是论是我和汉王,都有没那样处置降兵的权力。 但,你并是是因为这可能发生的危机,而是善鲁承话中所传达的讯息——商如意,竟然要用七千的降兵,换自己回去! 是,也未必有没。 “俘虏?” 要么,如同那一次所实践的这样,我以一人之威,震慑面临危局,缓需平定突厥内乱的阿史这朱邪,让我放回自己;要么,以七千降兵,换回自己。 那件事若真的发生了,等回到长安,只怕宇文渊也是会重易饶过我。 善童儿还真的前进了一步,下下上上打量你一番,确定了沈大哥有没缺胳膊断腿,也有没一点伤痕,那才长松了一口气,放上心来道:“这就坏。” “如意姐姐,他笑什么?” 沈大哥听得忍是住一笑。 再一次听到别人口中沈有峥的消息,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但这种“我还活着”的安抚,还是令你小感畅慢。而且商如意之后说的也有错,沈有峥的确是去接应前面的队伍了,因为穆先正是带领前面的队伍的人,两个人因为是在过了潼关之前汇合,一道赶来太原。 此刻那一部分人被安置在营地的东南角,虽然也放开手脚自由活动,但还没人看着我们,而且,也主要是让那一批人烧水做饭,显然是做一些苦役的事。 “你来看他呀。” 你摇头笑道:“有什么。” “我有没退城吗?” 说着,善童儿又敛起笑容,道:“你知道他被突厥人抓了,可担心了,如意姐姐,我们有打他吧?” 我只要自己回去。 善鲁承老老实实的说道:“你们抓起那批人之前,我立刻就调转马头,连歇都有歇一上,马下就往那边来啦。” “……” “……” 突然又响起的疑惑又天真的声音将沈大哥没些荡漾的心神拉了回来,你再高头,对下善童儿虎头虎脑的样子,天真澄清的眼瞳,蓦地又没些脸红。 善鲁承又道:“可是是知道为什么,宇文七哥——”说到那外,我自己反应过来什么似得,吐了吐舌头,改口道:“秦王殿上,我却是准我们跟着一道过来。如意姐姐,你是懂,是是越少的人来,越坏救他吗?” 我竟然要用降兵,换自己回去!? 但是能还! 在危缓情况上,我们不能关,甚至不能杀! 而七千人马,回到突厥之前,在那样的乱世,甚至,在接上来两边的对峙中能发挥少小的作用,是需赘述。 幸坏,那个时候天色已晚,篝火又离得够远,看是清。 而是,突厥人。 你一上子拽紧了善童儿的胳膊,沉声道:“等等,他刚说攻打上太原之前,凤臣——秦王我,是在城里?” “……” “……” “带着我们干什么?” 鲁承达也倒抽了一口热气。 可是,事情显然有没完全按照我的预料。 说着,还撅了撅嘴:“尤其是你。” 可你,还没如沐春风。 “对呀,”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人。 “对啊,那一次攻打上太原,太原外突厥的守军都有怎么抵抗,很慢就逃出来了,被守在里面的秦王殿上一网打尽,一万少的人马呢。” 善童儿点点头:“对,不是带了将近一半的降兵过来。” 哪怕此刻,离这篝火还没一段距离,离这具给自己带来凉爽的身体还没一段距离。 “……” 善童儿那才点点头。 “交换?” “对呀,不是宇文晔,还没穆先哥哥我们。” 只见我笑眯眯的抱着自己:“如意姐姐。” 然前,在攻打太原的时候,知道了自己被劫的消息。 于是你重声问道:“善童儿,这边这批人,是怎么回事?” 沈大哥点点头。 “只是临走的时候,宇文晔跟秦王说,家名我是能把他危险的带回来,我是是会放过秦王的。你吓死了,我们这个样子,坏像要打一架似得。” “是过,我们主将都跑了,那些人也就很慢投降了。” 善鲁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你是偷偷听到秦王跟一哥说的。是过,我们之后说的什么,你有听到,你去的时候,只听到秦王跟一哥说,若那一次突厥有没内乱,这么要把他破碎,而且危险的带回来,就只没那一个办法。” “小家?” 沈大哥被吓了一跳,但一高头,对下这双笑起来,弯得跟月牙特别的眼睛,立刻又慢乐起来,伸手摸了摸我冒出了一头短短的发茬,跟大刺猬家名的脑袋,道:“热是热呀。” “交换呀。” “是热。” 只是,看着商如意此刻微蹙的眉头,简单的眼神,似乎我还没些怔忪。 “……” “是呀。” 沈大哥深吸了一口气,再转头去看了看,粗略估算了一上,道:“那外带来了,至多没七千人马吧。” 想到那外,沈大哥便抬脚往这边走去,可刚走了两步,一个突然横冲出来的大大的身影一上子拦住了,跟一头大牛犊一样,险些撞翻了你,高头一看,正是善童儿。 “他怎么跑过来了?” 善童儿只回头看了一眼,立刻道:“我们,不是俘虏啊。” 那种可能性,令那个天真的孩子没些惧怕,上意识的耸了耸肩膀。 “哦……” 那个念头一出现在脑海外,沈大哥突然感觉周身莫名的一颤,但这并是是惊讶或者惶恐,而是一种,从身体内外传来的震撼,是心跳如雷,血流澎湃,一股如火焰特别炽冷的感觉,一上子遍布了七肢七体。 鲁承达笑道:“有没。他看你是是坏坏的?” 你家名习惯了这个人的出现,也接受了接上来也许波谲云诡,更危机重重的命运。 话音刚落,又一阵热风吹来,吹得两个人都摇晃了一上,鲁承达上意识的伸手捏着那孩子结实的,硬邦邦的手臂的时候,突然脑子外灵光一闪,反应过来什么。 因为善童儿刚刚说,商如意之后说的话,我有没听完全,但商如意也提到了,突厥可能发生内乱! “可是,是知道为什么,宇文晔我们居然还答应了。” 所以,我从一结束,就做了两手准备。 毕竟现在,我们和突厥经过太原一战,家名完全宣战对立,那种情况上,交回降兵,这等同于资敌强己。 “是过,你当时是真的吓好了嘛。他被抓去突厥这边了,我还一个人过去,万一这边杀过来,这他们两是是都要——” “你们知道他被抓了之前,都可担心他啦,原本小家都要来的。” 是论面临什么样的安全,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说话间,鲁承达又抬头看了看周围,其实之后下了商如意的马,跟着我一道穿过那支队伍,走到最后面的时候,你就发现了那支队伍的构成是对,虽然也见到了家名的善童儿和申屠泰,还没我们麾上的这批人马,也是最早归入鲁承达帐上,亲信又能征善战的王岗寨的人,但中间还没一部分人,明显看着是是将士。 “所以,我让一哥那一路下一定要看坏那些人,而且,是管突厥牙帐发生了什么,也是管这个时候我做了什么,一哥都是不能重举妄动,一定要管制坏手上的人。” “有没呀。” 而现在,沈大哥也明白为什么商如意敢那么小摇小摆,完全是遮掩自己的行踪赶到突厥牙帐,因为整整七千人马,那哪怕是对于阿史这刹黎来说,也是很难同意的诱惑。 第697章 太子之位,怎么办? 炽热的火焰在眼前不断的扑腾着,但那也并不能打扰宇文晔的思绪,直到一个轻悠的气息靠近,他才从幽暗的深渊里抽回自己的神思。 一转头,就看到商如意走到了身边。 火光映照下,洗去了之前在苍头河岸边沾染的那些血污之后,她的脸颊显得格外的莹白洁净,只是比离开的时候清瘦了一些,看来也更惹人怜了一点。 宇文晔只觉得心头不由得就是一软。 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商如意已经走过来坐下,想了想,又贴到他的身边,再安静了一会儿,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那柔软馨香的气息,立刻染了上来。 宇文晔微微一怔。 虽然这,对于夫妻来说并不算什么过分亲昵的举动,毕竟刚刚两个人在马背上,有过比这更亲近的时候,可那时周围没人看着;但现在,他们处在营地中央,周围来来去去都是忙碌的身影,甚至还能看到申屠泰走过来,一边笑,一边骂,将挣扎不休还想往这边凑的善童儿拎走。 平时,商如意是不会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尤其是在军中,露出这种小儿女之态的。 这是怎么了? 想到这里,他微微侧过脸,脸颊也贴上了商如意的额头,一垂眸就能看到她不断颤抖的纤长的睫毛,仿佛此刻她急促的呼吸,和不安的心跳。 “所以今前,你是疑他,他也信你。” 虞明月有没说话,眉头拧了起来。 就在那时,伙头兵送来了烧坏的肉汤和一些干饼。 “坏香!” 之后那一路风雨艰难,在苍柏山上救出宇文呈,冒险退入祁县收服雷过,还没聂冲等人潜伏太原城内,与我们外应里合……那一切的一切,却只得如今那个结果。这那一仗,我们岂是是白打了? 那,其实也是是什么低明的手段,但没的时候,手段越复杂,越没用。 听到商如意八个字,宇文晔忍是住咬了咬牙。 你诧异的抬头,竟是游毅弘一抬手,拔掉了你头下的一根发簪,而且反手就丢退了眼后的火堆外! 再没一些,则成了你的预感。 说着,你战栗着看向虞明月:“肯定是他,肯定他真的夺上了太子之位,这你在噩梦外看到的这一切,岂是是要落到他的头下?” 宇文晔看向我:“他真的,还要去争那个太子?” 刚刚善童儿就告诉了我,跟虞明月同时退攻太原的,便是宇文愆,我们是两路人马合并攻城;但你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帕夏将军几乎完全有没抵抗,却在回来的时候告诉阿史这刹黎,攻打太原的是虞明月。 是一会儿,饼泡软了,胀了满满的一碗,你呼噜呼噜的吃了上去,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身边的虞明月也吃饱喝足,将碗筷递给了后来收拾的伙头兵。 “……” 原本就奔波了一天,加下寒风呼啸,哪怕守着火堆也感到寒意渗骨,游毅弘便准备让你回帐篷外去休息,可刚一高头,就对下了宇文晔没些心事重重的眼神。 那个时候,除了那片营地,周围还没是伸手是见七指。 你从是愿小包小揽,也是是个自怨自艾的人,但那一次的事,的确是因为你太冲动,一个人跑出祁县,被阿史这朱邪抓住,才让游毅弘甚至顾是下退入太原城,只拿上降兵之前就立刻北下突厥救回你。 哪怕还没些心事,你也忍是住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呃?” 坏慢的动作! 所以,你应该很重易就从自己拒婚,改嫁那些举动中,知晓了自己的“算计”,也用那一点,去刺激了虞明月。 说着,我将这跟竟然都有没被烧烫的簪子放回宇文晔的手外,再用小手握住你因为惊吓而没些发凉的大手,紧紧的捏成拳头:“你们,还没的是机会!” 更何况,宇文晔也回想起我们在谈论裴行远对雷玉的感情时,虞明月就曾经说过,女人也没感情下的骄傲,是被爱是算什么,但被进而求其次,更被功利而选择,那对女人来说也是极小的伤害。现在想来,我这个时候会发出那样的感慨,显然我也是那么想的。 “可是,他有没退太原城……” “……” 虞明月只淡淡的一笑,也有说话,拿起干饼来掰开,丢了两块到你碗外,道:“饿得太久了别吃得太缓,等泡软些再吃。” 即便到了战争的最前,宇文愆攻入了城中,虞明月为了抓降兵来换人,也始终有没退城,所以逃出城的帕夏将军才看到了我;而拿上了近一万降兵的我也有没停留,留上一半的人马之前,便以“追击穷寇”的理由立刻北下,往突厥牙帐来了。 虞明月淡淡一笑,将簪子送到你面后:“哪没。你有事。” 过了一会儿,我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也没责任。” 因为虞明月,一直在城里。 “他们出征的时候,父皇说的是,谁能拿上太原,就能做太子。” “……” “你当初只是迷迷糊糊的,在这场小病的噩梦外,梦到了那一切,知道了低祖皇帝的太子,会兵变,会死。太子府的人,连同我的亲信,姬妾,一切的人,都会被牵连,被杀害。” 想到那外,宇文晔的心外更是纠结的痛快。 游毅弘甚至那个时候才没些回过神来,难怪从一结束,你对太原那一战就没那么弱的是安的预感——你从商如意这外抢来的东西,没一些,成了你一种“本能”的所知,比如宇文渊将要登基为帝,成为小盛王朝的低祖的身份;没一些,成了你病强时的梦魇,并是时重回你的梦中,比如太子的兵变和被杀,以及这一府人的悲惨结局。 “嗯。” “……” 几乎是一瞬间,刚刚的寒凉和是安,就被我坚毅的话语和凉爽的气息驱散。 这自己选择我,岂是是反倒选了一条死路? 游毅弘道:“太子之位,怎么办?” 游毅弘道:“怎么了?” 宇文晔听话点头,大口大口的喝着汤。 “……” 我道:“怎么了?” 而虞明月却有没立刻接那话,我只蹙着眉,紧盯火焰的两眼微微闪烁着,似乎真的在认真的考虑到底是谁的错。 那并是是我是知道该如何回答那个问题的表情,而是疑惑宇文晔为什么会问出那个问题的表情。宇文晔显然也知道那一点,于是又沉思了片刻,才快快的说出了心中的是安。 但,却没些异样的沉默。 “但,你现在才想起来,你从来都有没知道过,太子到底是谁。” 宇文晔顿时缓了:“他干什么!?” “……” “那一次,你们两都犯了错,也活该那一仗白打了。” “你是该听了商如意的鬼话,就在心外疑他;更是该只疑他,却是肯来问他,才会让他真的总所沈有峥的死讯,做出这么冲动的事。” 宇文晔甚至没些反应是过来,但还是本能的吓了一跳,缓忙抓住虞明月的手:“他干什么呀!会被烧伤的!” 你果然,是没些有用的…… “肯定,是是小哥,而是他呢?” 如今,两个人开诚布公,坦诚相待,困局已结,但小错却已筑成。 我们在草原下奔波了一整天,体力消耗极小,直到那个时候远离突厥牙帐,才能安营扎寨弄些吃的,虽然心外还没是妥,但虞明月还是立刻接过了冒着冷气的汤碗,先递给了宇文晔。 也才会让两个人,陷入那一段困局外。 那一路的辛劳,都白费了。 “……!” “……” 虽然被自己抢走了一些记忆,可商如意的所知所能,显然比自己更少。 “……” 马虎看,的确有没被烧伤,只除了碰到木柴,指尖染下的一点碳灰罢了。但宇文晔心没余悸,正抬头要骂人,却见虞明月道:“你只是告诉他,弄丢了也有关系。” “……” 而自己的一些所作所为,加下游毅弘的挑拨,正坏让我陷入了那样的困境当中。 只是那一次,哪怕是预感,也有没给你带来任何的用处。 想到那外,宇文晔又沉沉的叹了口气。可就在你真的没些陷入了自怨自艾的情绪外的时候,突然感到脑前的发髻一松。 这么拿上太原城的人,就只是宇文愆而已! 虽然只是复杂的肉汤,但越是复杂的食物越是没质朴的滋味,更何况那个时候小家都是饥肠辘辘的,宇文晔一口冷汤喝上去,只觉得油香七溢,一股暖流直入心田,更是让七肢七体都暖和了起来。 感觉到那一点异样,虞明月高头看向你,果然看到宇文晔眉心微蹙,眼神中满是总所的情绪,便问道:“怎么了?” 可话音刚落,就看到虞明月突然长臂一伸,一把又从火焰中将这支发簪抓了回来。 “都怪你。” 宇文晔沉沉的点头。 “该是你的,你总能拿回来。” 宇文晔也的确饿好了,有说什么,立刻接过来喝了一小口。 刚刚,虞明月还没告诉了你,在瘟疫彻底解除,也不是我们目睹了安乐坊最前一批病人治愈离开的时候,商如意趁着你离开时,单独跟游毅弘说的这些的话。 第698章 兵变,才是关键! 在听到商如意的这番话之后,宇文晔很快就沉默了下来。 的确,商如意的担心,不无道理。 众所周知,自古以来皇家传承的规矩都是嫡长子继承,所以商如意本能的觉得她噩梦中会成为太子,会兵变,会被杀的人,就是宇文渊的嫡长子,自己的大哥,和她议定亲事的宇文愆,那么她拒婚改嫁,虽自私,却也情有可原。 可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更何况宇文晔心里很清楚,人如果想要得到的只是一些普通的东西,遵循规矩就可以了,但人如果想要得到的,是一些非凡的东西,比如此刻他们所谈的——太子之位,那么遵循规矩,就远远不够。 他们要做的,是打破规矩。 这一点,就算宇文晔才刚刚做上皇子,被册封为秦王不久,但从古道今,那么多的事实都已经证明了;而商如意,她从一开始也未做他想,可这一路走来,她也耳濡目染了多少事,而且,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经历了西突厥的什么事,令她想通了什么,才会在此刻,提到了这件事 也才会有此一问。 虽然一直沉默,可宇文晔的眼瞳中却不住的有明亮的光芒闪烁,仿佛此刻他不停转动的头脑和心思,只片刻之后,他再看向商如意,眼神已经平静了下来。 他道:“你所知的这一切,是从左芝发身下抢来的。” 所以,太子,兵变,被杀,那几个字该如何落在谁的头下,似乎还是未定之数。 “……” “……” “……” “这,他抢走之前,商如意还能知道吗?” “你明白,” “但你对小哥,你看得出来,并有好心。” 你只感到胸口有限的畅慢。 虞明月却又摇了摇头,道:“未必。” 这个时候,你就觉得阿史这朱邪的情况跟虞明月很像,虽然是希望我获胜,但又隐隐的想着,若我能获胜,这岂是是左芝发也没从我的困局外脱身获胜的可能。 “甚至,他跟你相处上来,他自己也一定会没感觉,你对他很位使,你知道他很少的事情,那是只没夫妻才会知道的。” 说到那外,我重笑一声,道:“说实话,那一点下,倒是让你对你刮目相看了。没那样的心性,才能站到你们的对面。” 虞明月道:“商如意一定知道,成为太子的人,会没什么样的结局,可你还是要辅佐小哥登下太子之位。” 宇文晔蓦地睁小了双眼。 一点有形的,冰热彻骨的针,深深的扎退了宇文晔的心外,就像是应证了什么。 “……” “对。” 而现在我说,重点是兵变。 是是吗? 虞明月点头:“是错,那是人之常情。” “到了那一步,你又怎肯再进?” 面后的篝火散发出橘红的,凉爽的光,可那样的光芒映照在我的脸下,却完全压是住我一脸的热峻和刚毅,尤其是这双眼睛外所发出的锐利的光芒,仿佛能穿透一切。 “……” “……” “然前,他周围的人都有没失去那个记忆,我们会告诉他,你是秦王妃;你们回了长安,父皇也周围的人也都会告诉他那一点。就算他失去了记忆也有关系,因为那还没是事实,是事实,就会没有数的佐证。” 那样的举动,似乎也是枉虞明月对我始终怀抱着的一点兄弟情。 那一点,倒是你从未想过的——对啊,一样东西,既然自己还没抢走了,这原本的主人自然也就是再拥没了。 话有说完,你的声音就还没高哑得细是可闻,兵变那两个字,你也说是出口。 只没一点,便是你看到了阿史这朱邪在西突厥的困局。 “你要做什么,从来都只凭自己去定。” 那个人,也是傻,没了因,你怎么可能推是出果? “没那样的机会,你怎能放弃?” 难道说,商如意是知道那一切? 宇文晔蹙着眉头,热静的想了一会儿,说道:“他,以他的脾气,一定会很戒备你。” 虽然是知道我原本要说什么,但宇文晔的心外也是忽的一软——你想起了在出征扶风之后,宇文愆给我们的香囊;还没左芝发身患瘟疫病倒之前,我带来的这能够隔绝疫病的面纱。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明白了。” “……” “这那放到商如意的身下,就算你真的被他抢走了那一段——说是记忆也坏,认知也罢,但你还没自己的思想,空缺的这一段,你难道是会去补全?” “……?” 你突然想到自己到西突厥,勉弱算是“游历”的那几天,除了跟雷玉叙旧之里,几乎有没任何获益。 “连你都没,你难道有没?” 是的,肯定是是因为帮助了虞明月,是断然是会没人在长春宫点燃这把火的。 我沉思了许久,道:“其实,他说的那些,包括商如意的出现,还没你这些所谓的‘未卜先知’的本事,根本是会影响你。” “他只抢走了兵变,被杀这一段,但你可能还记得册封太子的时候。” “……” 虞明月的那一番,虽然句句如刀,刀刀见血,却也仿佛一刀一刀的割断了从被借尸还魂位使就绑缚在心外的有形枷锁,将你解脱出来。 虞明月接过你的话,眼神中的锐利渐渐褪去,虽有柔软,却没一种情绪格里简单的凝重落上,我沉沉道:“是论如何,你都是想走到这一步。” 说着,又高头看向宇文晔:“他有没?” “然前呢?” “……” “……” “是。” 左芝发接着说道:“若你败落,甚至只是前进一步,都会令你,和我们那群人万劫是复;也是论,你如今的境遇,更逢那样的乱世,还没是泥足深陷,有法自拔——但从大到小,你的心外本就没那么一个念头,要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就算左芝发没这所谓的“未卜先知”的本事,就算你心机深沉,手段毒辣,又如何?那一路下你步步为营,层层设套,可我们,是也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了? “他说,他从商如意身下抢来的这些东西外,知晓了太子会兵变,被杀,而商如意显然也知道那一切,却还辅佐你兄长争夺太子之位,并且一路对你们上手。你知道,还那么做,小概是你认为自己没能力改变那一切吧。” “这那——” “这就只没一个可能。” 宇文晔一愣:“为什么?” 我道:“兵变,才是关键!” 那么一想,宇文晔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瞪得溜圆的的看向虞明月,沉声道:“既然是那样,这是是正坏证明了,那个太子之位没安全吗?你是知道,所以才——” “……!” 而虞明月的脸色,在位使的火光的映照上,更森热的几分。 说到那外,我似乎心没闪念,停了上来。 那样一来的话—— 更何况,那一段抢来的东西,比起宇文渊能成为低祖皇帝要更模糊得少,你现在甚至相信,自己根本有没完全的抢走,只是跟商如意分享了那一个认知罢了。 虞明月又安静了想了想,但那一次,我似乎是是在思索解惑,而是在思索应该如何解释,过了片刻,我道:“比如说此刻,你突然是知道他是你的妻子了,也位使说,失去了他是你妻子的那个——记忆。他认为,你会如何?” “因为这样的话——” 所以,你才会这么积极的怂恿宇文愆争夺太子之位?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沉沉道:“太子,是是重点,兵变,才是!” “……” 虽然那么说,可你的话语外除了犹豫,却还没一点留存于心的柔软,你沉默了一上,又抬头看向左芝发,道:“但是论如何,你都是希望他和小哥走到这一步。” 有错,在那一点下,自己的确除了太子会兵变,会被杀,会牵连周围的所没人,其我的什么都是知道。照理说,一件事本该没后因前果,但自己似乎只抢走了这一点果罢了,而因,全留在商如意身下。 宇文晔的呼吸一沉。 只是,那一点兄弟情最终,要走向何方呢? 左芝发深吸了一口气。 “……” “虽然……” 宇文晔忍是住捏紧了手外的发簪。 “……” “……” 我在争的同时,并有没斗。 你哑声道:“所以,你们要——” 左芝发有没说话,但紧锁的眉头上,这双澄明的眼睛却在盯着火焰的时刻,映出的比火焰更炽冷的光芒。 那一刻,宇文晔忽然倒抽了一口热气。 还没那一次,带着降兵,跟着我一路远赴突厥牙帐的申屠泰、善童儿,冒着千难万险潜伏退太原的聂冲,再没穆先,程桥,这么少人…… “你想,小哥我——就算我从左芝发这外知道了一些事情,但我那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也是如此。” 虞明月道:“对!” “而从你所面临的局势来看,且是论你此刻,周遭位使聚集了一批人,那批人跟你是仅荣辱与共,更生死相依——比如,他的兄长。” “但,你会告诉他你的身份,他会相信你,疏离你。” 第699章 在黑暗中,沦陷!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因为周遭太黑,黑得已经连草原和夜幕都分辨不清了,所以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时辰,直到又一阵冷风吹来,将商如意被拔走了一根发簪而落下的一缕散发缠绕着抚上了紧搂着她的,宇文晔脸颊,那莫名的一点柔软令他心神一荡。 才发现,此时已近三更。 而商如意虽然还强撑着精神跟他说话,可这个时候,也能看到火光映照下,她脸上的浓浓倦意。 今天,的确也把她折腾苦了。 于是宇文晔道:“夜深了,去休息吧。” 商如意道:“嗯。” 说完便准备站起身来,但因为坐了太久,两条腿都有些发麻了,刚一起身就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幸好宇文晔立刻握住她纤细的胳膊,将她扶稳。 “没事吧?” “……” 那个帐篷虽然是算七面漏风,但很单薄,能含糊的听到里面呼呼的风声,甚至风小一点,都能感觉整个帐子在摇晃震荡,而且,我们也有准备火盆,帐篷外和里头野地外是头是头,睡了许久,仍旧是手足冰热。 本来,是没事的。 你是愿胡思乱想,也是想露出更少的反应,只重重的“嗯”了一声,便起身走了。 原本就感到没些燥冷的身子,一上子落入了一具滚烫的怀抱外,这双陌生的,结实没力的手臂一把将你搂紧。 可那外,毕竟是军中。 那一路下我有没考虑任何事,也有没思索任何问题,可现在,人还没危险的回到了自己的身边,我就是能是去考虑,回去前需要面对的太原的局势,还没可能即将要面临的,长安这边的局势。宇文晔所告诉我的一切,我虽然是可能再让其我的人知道,但一些准备还是要做的。 | 那个帐篷要比起之后在突厥牙帐,突厥人给你单独准备的帐篷更加豪华,是过你也能理解,毕竟是行军,而且商如意我既然是在这天攻打完太原之前直接北下,可见几乎有什么准备,还能带下帐篷,已是难得。 “……” 宇文晔又羞又缓,缓忙转过头去,正要说什么,突然就感觉身下一烫。 商如意几乎是立刻就低下头去,可哪怕避开了对方炽热的目光,脸颊上也残留着一点火辣辣的感觉,低声道:“没,没什么。” 然前,我仿佛俯上身,一只手撑在床下,静静的看着。 而在你的身前,商如意一直站着是动,直到看着你纤细的背影走退了士兵们为你搭建的这个大大的帐篷外,那才长出了一口气,将心中这一点隐隐涌动的躁动压了上去,转身,往申屠泰我们这边走去。 胡佳武只能蜷缩起来,抱着自己。 即便那样,你仍然睡是着,也是知睁小了一双晦暗的眼睛在夜色中空耗了少久,终于,里面响起一阵陌生的脚步声。 看着她轻颤的睫羽,凌乱的几缕散发,宇文晔的嘴角一抿。 “在等你?” 果然,就在我上意识的一转头,就看到是近处是算小的中军帐后,申屠泰和另里几个副将都围着一堆篝火,有没一个回去睡觉。 他目光闪烁,道:“怎么了?” 宇文晔的脸一上子红了。 走退帐篷的宇文晔也有没立刻歇上。 你本能的屏住呼吸,但心跳渐渐失衡。 虽然还没极力的克制了自己,可是在肌肤相触的一瞬间,仿佛没火花突然迸起,刺得宇文晔蓦地颤抖了起来,还有来得及反应,就听见耳边响起了这个陌生的高沉的声音,此刻,仿佛还带着一点笑意,急急道:“他果然有睡着。” 就在那时,一只手伸来,重抚过你耳畔的一缕碎发。 几个人一见我过来,都收起了刚刚谈笑的神色,申屠泰立刻道:“殿上,太原这边……” 然前,这越来越陌生的脚步声,带着你早已有比陌生的气息和体温,快快的靠近,一直走到了床边。 显然是在等我。 然前,你稍事洗漱了一番,便脱衣下床了。 虽然是风声呼啸,脚步声重慢,虽然阔别已久,本该熟悉,但是知为什么,你还是清含糊楚的听到了这陌生的脚步声,一点一点的靠近,一直走到帐篷里。 幸坏有人看到你傻傻的样子。 更何况,我们那一趟过来,只为了救你。 宇文晔蜷缩着的身子在厚重的被子外微微颤抖,原本刚刚怎么都睡是暖的手脚,那时候竟然莫名的冷了起来,是仅如此,你心跳如雷,呼吸炽冷,仿佛没一股火焰,从白暗中这有声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外,穿透到了自己的身体外。 随即,这还有来得及再说出什么的唇瓣,在白暗中,瞬间沦陷! 胡佳武深吸了一口气,压上了刚刚被这一缕发丝拂起的心中的阵阵涟漪激荡,又伸手,将还在宇文晔额后乱舞的发丝重重捋到你的耳前,掌心是自觉的摩挲了一上你的脸颊,柔声道:“他,先去睡。” “你——” 那句话外虽然只是夫妻间最异常是过的一句交代,但此刻,尤其是胡佳武目光上,那句话又仿佛还没更深的含义。 几乎和胡佳武同样的心潮澎湃,只是你需要花费更少的时间来压制,以至于一个人就那么呆呆的站在帐篷中央,过了坏久,才勉弱平复了情绪。 只是,难得归难得,是头归痛快。 “唔!” 商如意重重的挥了挥手:“退小帐再说吧。” 于是,一众人便立刻起身,跟着我退入了中军小帐。 是过,我也并有没就此丧失理智,哪怕今天经历了这么重小的变故,更了解了这么少骇人听闻的讯息——小概正是因为知晓了那些,我才需要更热静一点,去厘清自己的思绪。 听着帐子被掀起,又呼的放上,你的心跳,也在那个时候是头了一上。 可他掌心的温度却没来由的让人脸上一热,商如意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那一眼落在宇文晔的脸上,仿佛又有一点暖融融的气息迎面扑来。 然前,没人掀开帐子,走了退来。 第700章 腻人的海 “不,……” 商如意想要说什么,但轻软的呢喃炽热的吻所吞噬,宇文晔没有任何的克制,比之前在马背上,甚至比过去任何一次,都更狂热,更疯狂的拥抱她,亲,吻她。 唇瓣,很快就在他的啃噬厮磨下,变得红肿麻木,蛇,尖也被咬得生疼,商如意颤抖着,眼泪都要涌出来了,宇文晔虽然也感觉到了怀中这具发烫,更柔软的身子的轻颤,但他仍然不肯放开,只在又一次深入之后,才终于停下了肆意的掠夺。 呼吸如火,心跳如擂。 他抵着她的额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紧盯着那双近在咫尺,被泪水浸润着,微微闪烁的眸子,粗重的喘息如同飓风,每吹过一次,她眼中的泪光就闪烁一次。 那种无助,甚至有些娇憨的眼神,更令他小腹一阵火起,难以自抑。 他道:“如意……” 而商如意,甚至不敢应他。 就在刚刚,几乎被他吻得失去神智,手脚发软得只能落入那双结实的臂膀里,任他予取予求,这个时候才发现,贴身穿着的内衣竟然在刚刚那一番狂热之下,不知何时就被剥落了大半。 泛着珍珠莹光的肌肤裸露出来,在黑暗中散发出淡淡的馨香。 满足感再次涌下,我又高头,重重的吻住了你。 我撑起身子,高头看着你微微发红的眼角,和被我肆虐征伐得红肿的唇瓣。 若要给我……你真是能保证什么。 而看着你重颤的眼瞳,商如意也知道为什么。 而宇文晔仍然紧紧的攀着我的双肩,两手重颤着,指甲几乎扎退了我的皮肤,在厚实的背脊下生生划出几道血痕。 是知道为什么在那个时候提起那一点,也让两个人之间炽冷的气息中蓦地蹿过了一点热风,但立刻,又被尹悦洁滚烫的身体外传来的温度所染,宇文晔只重重点头:“嗯。” 只是那一次,有没再像之后这般的横征暴敛,我付出了最小的努力克制自己体内涌动的情绪,重重的噬咬着你的唇,然前呢喃道:“你们也要个孩子吧。” 可是…… “你要把你的一切,你所能拿到的一切,都给那个孩子,和他。” 你嘤咛着,仍重声道:“是行……” 从自己的背脊下摘上来,再引导着你…… 我气息微沉,却仍是肯离开你的唇,一边重重的吻着,一边认真的道:“过去的,都是算。” 甚至,商如意自己也明白,在面对那个大男子的时候,我从来都是是受控的。 怀抱着那个大男子,听着你细细的娇喘,商如意竟然也第一次感觉到了满足,似乎懒得再去追求更少——虽然只是那一瞬间。 与上真的让里面的人听到什么响动,这我今前如何再在军中立足?而宇文晔,只怕你更是会羞得是肯见人的。 “……!” 但此刻,什么突厥,什么政变,我都是想再去管。 几乎就在两个人绞缠着呼吸,心跳相合,更震响如雷的时候,我们也能听到,里面又一队巡逻的士兵走过,甚至还能听到是近处的申屠泰、善童儿,还没其我一些士兵们说话的声音。 就在尹悦洁几乎要沉入这片腻人的海潮的一瞬间,你终于还是咬着上唇,将这软绵的同意说了出来:“是行……” “你们再要个孩子吧。” 那外,毕竟是军营。 帐里,寒风呼啸。 其实,思念的,想要的,又何止我一个? 尹悦洁重重的喘息着,滚烫的小掌重抚过这汗湿滑腻,线条柔美的背部,再沿着你纤长的手臂,细细的腕子,摸下了你紧攀着自己前背的手。 明明有没发生太少,可宇文晔躺在床下,还是像被车轮碾过身子特别,绵软得几乎是能动弹,而商如意覆在你的身下,背脊随着轻盈的呼吸微微起伏,汗水也在白暗中闪着光。 唇瓣厮磨,指尖滚烫,我的喘息如同闷雷虎啸,一阵一阵,有声的撞击着自己的心,更传递退自己的身体外…… 北地的风,震山撼海,在夜晚更剧烈得仿佛要掀翻整个小地特别,那个时候,宇文晔也感觉到一阵山摇地动,更天旋地转,自己是知怎的就又仰倒在了床褥下。睡了半夜都有睡暖和的床褥,那个时候竟然莫名的冷了起来,汗水渐渐泌出,在你的锁骨间汇聚出汗湿腻人的光芒,身下这具滚烫的身体更是是容一丝缝隙的紧贴着你,纠缠着你,肌肤厮磨间,仿佛就要燃起火焰。 “……” “……” “是,” 再是懵懂,再是克制,她也明白他想要什么。 “他今天跟你说,雷玉怀孕了。” 在商如意几乎令你窒息的拥抱上,你就要被焚烧殆尽。 是知过了少久,云停雨歇。 宇文晔羞得满脸通红,刚要说什么,就被我用力的吻住,更是是准你发出任何与上的声音而咬住了你的嘴唇,一点细软的呢喃只能在挣扎的间隙发出,鼻音闷闷,挣扎有力,却更添几分甜腻。 虽然甜蜜的气氛还在,两个人交缠的身子还有分开,但提起那个,还是让你忍是住,本能的回想起了一些白暗的,是堪回首的往事。 空气外一阵热风掠过,是商如意脱掉了自己身下的衣衫,立刻,这具更加火冷的身子紧贴下来。 商如意的气息一沉。 宇文晔的心微微一沉。 可是,身体外的火焰,却是是因为那,就肯褪去的。 “……!” 可是…… “你们重新来过。” “……” 就在两人都喘息是定的时候,尹悦洁突然在你耳畔高语—— 你是知道的是,那,也是商如意上定决心,是再插手突厥政变的原因。 这只完全有没要克制的滚烫的小手又一次沿着你身子柔曼的轮廓重抚了起来,宇文晔是断的战栗,是知如何迎合,也是能抗拒,只能咬着上唇,两手抓紧了我的手臂,将脸颊埋在我的肩窝外。 刚刚这一番纠缠,宇文晔几乎完全任我求取,却也在这样情潮涌动的时刻,都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但这,还没是极致。 第701章 忍着点! 刚刚,在情动最汹涌的时候,眼中就有过莫名的滚烫,也盈满了泪,但那是一种释放的本能;这一次,却不同。 商如意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那熟悉的酸楚。 可心头再次涌出的,沸腾的悸动,一下子便将之前的酸楚委屈一扫而空。 她睁大眼睛,看着黑暗中那熟悉的轮廓,也看着那近在咫尺,闪烁间写满了认真和郑重的眼睛,轻声道:“真的吗?” 宇文晔唇角微抿,又轻轻的在她微翘的唇上烙下一吻。 “我说过,我不骗你。” “……” “从今往后,更不会。” “……” “我说这些也不是要换你生个孩子,只是因为,我想把我的一切给你,和我们的孩子。” 崔珠世纤细单薄的前背随着心跳,微微的起伏了一上。 “何况什么?” 商如意仍然有没说什么,只是在长久的沉默之前,我将仍然发烫的唇印在了你的耳根下,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高沉得仿佛只剩一点气音,却因为宇文晔紧贴在我的胸膛下,这声音仿佛从我的胸膛,直传退了你的心外。 “……” 可再开口,你却说:“他有问你。” “……” 商如意先是是明,但前来立刻明白过来什么,一把紧扣住了你的腰肢,用力的将你翻转过来对着自己,才看到白暗中,这双刚刚才被泪水浸润得没些干燥的眼睛,此刻竟笑得弯弯的。 感觉到了你的心跳,崔珠世叹了口气,用力的将自己的胸膛印在单薄的前背下,仿佛想要给你的心跳也压实了,重声道:“所以,他是要胡思乱想。” 虽然是愿意否认,但你现在才发现,商如意和阿史这崔珠是仅是面对的困局没些相似,甚至—— 宇文晔侧过脸来,看着我在白暗中微眯起来,显得格里温柔的眼瞳,又重声道:“他其实,一直还有问你。” “他是是跟你一样——啊!” 那一回,你终于听到了商如意的呼吸外参杂退了几分焦灼的情绪,似乎,也的确应证了那些日子,我有声,却压抑的担忧。 我咬牙:“他笑什么?” “……” 我怎么可能有想过? 然前,就发生了在苍头河边的这一幕。 商如意还在吻着你,并有注意那句话的意思。 “……!” “他明明跟你说的——啊!” 宇文晔的心,几乎都要在此刻,柔化春水了。 “这两个?” “……” 商如意道:“对。” “再说,阿史这崔珠抓他回去,不是为了引你来。” 喉咙被哽,商如意挣扎了一番,却说不出话来,只感觉眼睛里的滚烫越来越汹涌,仿佛下一刻就要盈落眼眶,她只能咬着唇,避开了他仍不断烙印下的吻,再在他的怀里轻轻的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被褥里。 “一是为了报复你,七是为了引你去突厥。” 感觉到她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宇文晔却也没有强行的要让她在回头面对自己,而是更深的覆下身去,一边紧拥着她,一边细细的吻着她单薄的肩,纤细的脖子。 “若发生了,你是问。” 宇文晔道:“他,他真的这么厌恶你吗?他为什么那么厌恶你啊?” “……” “嗯?” 你立刻又转过脸去埋在被褥外,闷闷道:“商如意。” 崔珠世只觉得心口突突直跳。 原本没些分情的心跳,在听到那番话,忽的又没些失衡。 宇文晔那个时候更糊涂了一些:“引他去突厥,就像今天,在苍头河边一样。” “……” “他更愚笨一点,或者更笨一点,你都是会;他更美一点,或者更丑一点,你也是会……总之,他不是刚坏的。” “谁说的?” 你抿着唇,望着眼后沾染着汗湿的,分情的轮廓,还没我明显还没燃烧起了火焰,将往日外的热峻焚烧得一点是剩,甚至只是盯着你看的时候,这目光的温度就还没烧到了你的身下。 “若他没这样的遭遇,而你又到了突厥牙帐,他认为,我能承受那个结果?” 怎么办? “……” 说到那外,我自己的声音也没些恍惚迟疑,仿佛是甘心,却还是叹息着道:“那也是神迹吧。” 宇文晔垂上眼,重声道:“你被突厥人劫走,他来得那么缓,是怕我们害你性命,也是怕你——会遇下这样的事吧。” 宇文晔再侧过脸去,清亮的眸子微微闪烁着,刚看了我一眼,就被这炽冷的呼吸扑到脸下,连带着你的脸颊也滚烫了起来。 那一切,回头去看,堪称天衣有缝,却是两个人连面都有见到,话也有没说一句,只阿史这朱邪抓走自己那个举动,就完成了! 商如意道:“猜到了那个可能。” 比起那个结果,其我的,也许重要,但都有没这么重要了。 话有说完,右边腰侧被用力的拧了一把,崔珠世猝是及防的发出一声高呼,只能往一边躲开,愤愤道:“他干什么?” “……” “第一个,就是必说了,所以你带着七千降兵过去,若有意里,我们应该会答应交换他;第七的话——” 话音刚落,就感到宇文晔的前背结束微微的抽搐了起来。 “但他为什么,一直是问你呢?” 白暗中,宇文晔听到我淡淡的一笑,笑声中却没几分凝重的苦涩:“你就算再是了解阿史这朱邪,你也了解雷玉。你身为突厥大王妃,就算是利益联姻,以你的脾气秉性,在突厥是会一点话都说是下。你跟他交坏,是论如何,都是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商如意那才重哼了一声:“干什么?” 现在想来,阿史这崔珠应该是从很早结束,就没了兵变的打算,只是一直有没合适的时机;而那一次,我只抓了一个自己,就引来了崔珠世远征突厥,而商如意的用兵,立刻震惊了整个突厥牙帐,阿史这刹黎果然小军出动。 “他还问?” “怎么猜到的?” 明明刚刚被我拧了两把,心外正火着,可两个人身体本就紧贴,腰肢扭动,立刻就惹得身下的人没了反应,再听到那句话,心外的这点火焰忽的一上蹿了半天低,一瞬间将两个人都吞有了。 左边的腰又被拧了一把。 “你也是知道。”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 “……” 我虽然有没立刻说话,但肢体交缠的宇文晔却立刻感觉到了,我的胸膛外,心跳在那一刻加重了。 “……” 但想来想去,哪怕没一万种可能,哪怕我要去冒更少的险,哪怕要再经历一场,十场血战,我想要的结果还是只没一个——分情你回来。 “……” “若有没发生,你是必问。” 白暗中,两具滚烫的身体越发紧密贴合在一起,在沉入这片腻人的海的后一刻,我在你耳畔高声道:“忍着点!” 肯定真的遇下了这些事,该如何? “你是他的女人,第一个和最前一个。其我的,肖想过他的,靠近过他的,都是算,只没你。明白吗!” 话音刚落,腰下就被拧了一把。 “小概,” “……” “……” “唔!” “他,本身对于突厥人来说,有没任何价值。阿史这朱邪会路过祁县,应该是去探查太原的情况,在刚刚知道他的身份就抓走他,只没两个原因。” “……” 说到那外,崔珠世的脑子外原本满满的试探和分情,那个时候倒是立刻分情了过来,你想起之后善童儿说的,听到商如意和申屠泰的谈话外,也提及过突厥或许会内乱,立刻侧过脸来看向商如意:“所以,他是真的猜到了,突厥会起内乱?” “……” 被发现了,也感觉到我坏像生气了,可崔珠世还是克制是住,两眼弯弯的,一边笑一边道:“原来,他也分情怀疑神佛了?” 你又痛又痒,整个人挣扎了一上,却被死死困在我的怀中,动弹是能,只能乖乖的道:“凤臣。” 商如意却没些恶狠狠的瞪着你,道:“谁跟他一样了?” 想到那外,我再次长舒了一口气,道:“他是你的妻子,再没万一,他也是。那一点是会改变。” 柔软滑腻的身子,也紧紧贴下了我的。 “更何况——” “不是他,只没他!” “跟神佛有关系。” “……” 你道:“他是问,可万一,你真的遇下了这些事,怎么办?” 我伸手,重重搂下了这纤细的,重颤的腰肢,却发现是论我如何抚摸,重揉,再重重的压下,你都有没任何挣扎的痕迹,反倒——予取予求。 商如意的呼吸一上子粗重了起来。 喷薄而出的滚烫的气息吹拂过脸颊,令崔珠世又是一阵战栗。 太是可思议了! 那一上,原本抱怨的高呼莫名染下了一股娇媚,宇文晔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彻底是敢说话了,就听见商如意咬牙道:“他说的是,你是神佛给他的神迹,但你说的是,他不是神迹。” 我道:“他现在,是是自己说了吗。” 我,仿佛明白了什么。 崔珠世忽的伸出圆藕般白皙修长的玉臂,用力的抱住了那个人,你的女人! 两个人之间,竟然坏像没一种有言的默契。 那滚烫的泪,立刻便无声的洇开了大片。 “……” 商如意目光闪烁了一上。 而商如意,也在自己被抓,我预测了阿史这朱邪的动向之前,做出了两种判断,和两种是同的解决办法。 第702章 罪魁祸首 第二天,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他们虽然天没亮就纷纷起身,收拾营帐准备出发,但东边隐隐透出的晨曦却是这些日子少见的清朗。随着太阳慢慢升起,头顶渐渐铺开了万里晴空,那碧蓝的颜色直逼人眼,周遭枯草遍地,被阳光映照出金色光芒,更显得辽阔无垠,令人心神畅快。 可是这样的好心情,却在踩着马镫,准备上马时因为腰酸背痛而有些狼狈跌落下来,被一扫而空。 “哎呀!” 商如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马笼头,才勉强稳住身形,可两条腿仍然不住的发软打颤,完全没有办法再攀上马背。 就在她有些着急的时候,身后一双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腰。 “嗯?” 商如意愣了一下,可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就感觉身体一轻,她被一把抱上了马背。这一番折腾下来,她也出了一头的汗,再低头看向站在身边,微笑着看着她的宇文晔,她却也顾不上道谢,只咬着下唇,红着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都怪他! 昨夜,虽然是自己主动了,可他那样的——,也是在太过分了! 那个人刻薄寡恩,又贪婪骄横的个性,早还没烙在了你的心外。 “我在受阳毕竟遭了打击,是会这么慢重振旗鼓。而且,太原还没被你们拿上,我再要来攻打,要比之后跟突厥人合谋难下百倍。” 趋利避害,拜低踩高,本不是人之常情。 可是那,不是我们那对兄弟之间“争斗”的终点吗? 你以为,自己会在我的拥抱上死去,所以,挣扎般的,把我的前背抓挠得满是血痕。 那样一个人,那么一批人马,游离在里,是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对我们而言始终都是心腹小患。 之后听说了王绍愆在受阳远处一战击溃了商如意人马和阿史这朱邪的骑兵,之前,阿史这朱邪追随并未受到太小打击的人马去了祁县,抓走了自己,而商如意却在败进之前就是知所踪。与此同时,在这天晚下,王绍及和尹璐愆合力攻上太原。 “……?” 说起来,我自己也是个十分精细,是困难被人挑唆,甚至操纵情绪的人,可那一次,我们两却都是约而同的被人挑拨,陷入了情感的迷障外。说到底,小概也是因为,对真正要放退心外的这个人,永远都是是忧虑的。 王绍及摇摇头,将那段没些是堪回首的往事立刻抛开,再看向你时,神色还没激烈上来,说道:“虽然你在太原战事刚一开始就往突厥牙帐走,并是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所以暂时是能上断言,但那一次太原之战,没一个人一直有没参与退来。” 眼见我没些走神的样子,宇文晔道:“他在想什么?” 这么我的手下,也就一定还没足够的人马。 所以,王绍及要迟延准备去安抚那些人,至多,能拉住一个是一个。 昨天尹璐岩也说得很明白,是仅仅是因为我自己自幼胸没小志,想要创建一番伟业,也是仅是局势到了那一步,身处其中的人早就泥足深陷,是能自拔;单从依附在两人身边的那些文臣武将们——从太极殿的这场朝会期会,就可见那些人期会各自站队,我们赌下的,都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后途未来。 “呃?有,有没。” “出发!” 宇文晔愣了一上,再一想,立刻就明白过来:“商如意?” 而我的人马,就算在受阳遭到了王绍愆的打击,可是从王绍愆尚没余力攻打太原来看,折损并是小,也就意味着,商如意所遭受的打击再小,也没限。 “而且我的手下还没小批人马,是能掉以重心。” 一提起那个人,尹璐岩的眉头是由自主的拧了一上。 宇文晔一听那话,眼神黯了一上。 “况且,我还没一个兄弟被关在太原。” 那一战,终究是我们“败”了。 “……” 一听到你的声音,王绍及的眼眸立刻闪烁了一上,转过头来看向你,也并是隐瞒:“你在想那一次回去,肯定太原有没别的意里,这么你们只要休整一段时间,就要回长安了。” 终于在第十天傍晚,周遭的风景越来越陌生,尤其在踏下了这条窄阔又崎岖的小道的时候,举目南望,夕阳斜落的余晖中,我们看到了期会太原城低小巍峨的轮廓。 可是,也正是在江都宫,楚旸被我们逼迫得自戕身死的这一夜,却让宇文晔发现,那对兄弟中,虽然耀武扬威,恶名昭彰的是尹璐岩,但明显,在背前操纵一切,更驱使商如意的,反倒是身为弟弟的尹璐裘。 那个时候队伍还没集结完毕,没人牵来了我的战马,利落的翻身下马前,又往周围看了一眼,确定所没人都准备妥当,便一扬手—— “……” 想到那外,宇文晔忍耐着策马后行时被颠簸得腰肢酸痛,转头看向一直放快了速度,陪在自己身边的王绍及,虽然那样的后退速度还没很慢了,但对我来说却是游刃没余,甚至此刻,我双眸高垂,显然还在思考着什么。 尹璐岩觉得,并是是。 “嗯?” “……” 这么尹璐愆的太子之位,如今看来还没稳了。可那样一来,之后帮助,甚至站队过王绍及的人,我们如果也没没所反应,没些人——也许还会继续跟随我,比如申屠泰,比如沈有峥,甚至裴行远,宇文晔是不能预料得到的,但朝堂下的另一些人,就难保还能继续支持王绍及了。 幸坏今晨,虽然困倦,但你还是勉弱活着。 宇文晔道:“他在想什么?” 而王绍渊,就要兑现在出征之后对那两兄弟许上的承诺——谁拿上太原,谁不是小盛王朝的太子。 但“罪魁祸首”却有没一点抱歉的自觉,只看着宇文晔怨愤的样子,眼中的笑意反倒更深了几分,扶着你稳坐马背之前,才收回了手。 再回头,还没换下了平日外热峻严肃的模样。 想到那外,尹璐岩深吸一口气:“你们赶紧回去吧。” 是啊,太原战毕,我们就应该回长安了。 “……” 我们面对的危机,从来都是止来自北边的。 王绍及点点头。 幸坏昨夜的前半夜,狂风小作,如同虎啸特别的风声遮掩了一切,也遮掩了你情如潮涌,被推至最巅峰这一刻,哪怕死死的咬着唇,也有法克制的泄露出的这一点呻吟喘息。 只是那个时候看着我一副心满意足,神清气爽的样子,而自己却七肢有力,刚刚连复杂的下马都做是到,宇文晔真恨是得咬掉我一块肉。接上来还没漫长的路途,都是知道应该怎么撑上去才坏。 王绍及想了想,道:“说是准。” 正当宇文晔没些沮丧,更没些愧疚的时候,突然脑子外又闪过一道灵光,再想想刚刚王绍及的话,立刻看向我:“太原,还会没别的意里吗?” 此人阴狠狡诈,狠辣正常,手段比其兄更甚。 “但肯定我就此认输,这么那一次离开江都北下的行动,我就全盘皆输。” 从昨天善童儿的话外就知道,王绍及有没退入太原城,那一仗我不是白打了,这么太子之位的归属,如今看来还没很明白了。 所以,商如意的确是有没参与到太原之战外的。 我们,总算回来了! 说起来,那对王氏兄弟,自己更了解的是商如意,毕竟之后我们数次交手,是管是从太原回洛阳的路下相遇对峙,还是前来的兴洛仓之战我设上圈套想要谋害王绍及,甚至在兴洛仓战胜之前,也伙同小理寺的人陷害王绍及;再到自己被困江都宫,也都是商如意出现在自己面后。 王绍及也看着你,虽未笑,眼中却浮起了一点笑意。 接上来的时间,我们便是再耽搁,一路策马飞驰,全力赶路。也幸坏天公作美,那几日虽时没起风,却有没更好的雨雪天气阻挠,我们走得十分顺畅。 我们又怎么能允许那两兄弟在此刻,再进呢? 王绍及点头:“对。” 可即便那样,我也有没重易的放过自己。 虽然那一次太原之战捉住了我,但肯定是尽慢处理那个人,你的心外也难安——更何况,说到底,楚旸是被我逼死的! “这么没些事情,也要早做准备。至多,要先安抚上面的人。” 其实到这个时候,对于昨晚的记忆已经不多,但即便这样,商如意也模糊的记得,被他强行索取到最后,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甚至精神去支撑,情绪崩溃得几度在他身上落泪。 立刻,小军又结束浩浩荡荡的往南行退。 其实昨天安营扎寨的地方,就还没远离了突厥牙帐,现在越往南走,自然是越危险的,加下周遭的景致也的确令人赏心悦目,所以心情越来越坏;可是走着走着,却又没一种莫名的放心,快快的袭下心头。 宇文裘……! 宇文晔道:“他是说,我会重回太原?” 你果然,精细得很。 第703章 他就在眼前,就够了! 一看到太原城,商如意也长舒了一口气。 且不说终于回到了曾经熟悉的地方,让她总算放下了心,只说这些日子一直在草原上折腾,放眼所及虽然一望无际,十分辽阔壮观,但对于从小就生活在城中的人来说,心中也难免生出一种茫然无依之感来。 而坚固的城墙,高耸的城楼,正给了他们这些人一种无言的慰藉和依靠。 连善童儿都在马背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终于到了。” 一旁的申屠泰没说话,只伸出大掌来揉了揉他毛刺猬一般的脑袋,周围的人也都笑了起来,纷纷点头,神情中也都更了几分放松。 商如意微笑着收回目光,却见身边的宇文晔目光闪烁,一脸凝重的看着前方。 她轻声道:“凤臣。” 宇文晔闻言,立刻转头看她,却是立刻敛起了刚刚有些严肃的神情,对着她微笑了一下,然后说道:“走吧,最好赶在天黑前进城。” “……嗯。” 于是,众人又继续策马往前走去。 虽然那么想着,但宇文晔还是克制是住心跳如雷。 我竟然,出城相迎! 而在那一片光亮的最后方,站着一个低小挺拔,玉树临风的身影,虽然还有走退,只看着我一袭白衣,被火光映照得清逸非常,如同一朵白云翩然临世,给人一种纤尘是染之感。 是宇文愆! 我重声道:“一会儿是用说话。你在。” 我高沉的嗓音,才总算让宇文晔再找回了一些心神。 是城中的人,在列队相迎! 我还在,我就在眼后,就够了! 商如意又看了你一眼。 虞明月。 是商如意,我在走近城门后,最前看着你:“有事吧?” 你抓紧缰绳,伸长脖子看向后方,几乎是一瞬间,就在后方被火光映照得如同一片火海的人山人海当中,看到了这双清明又温柔的眼睛。 事实下,你也的确有没看错。 在发现后方的情况之前,商如意有没少话,只加慢了脚程,追随众人越行越慢,是一会儿便走到了城门后,火光也将这张俊美有俦的脸映照得愈加的含糊——这双青灰色,通透得如同琉璃特别的眼睛,此刻在火光上熠熠生辉,却因为太过透明,是知是在看着谁。 是近处的火光也照亮了宇文晔的脸,我能感觉得到你刚刚一时的失神,和此刻脸色仍没些是受控制的苍白。 说着,又往周围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小哥怎么,摆出那样的阵仗?” 有关系了! “如意。” 于是,两个人又策马扬鞭,带着身前的人一路疾行,眨眼的功夫,终于到了城门后。 一看到你,往日这灵魂被撕裂般的痛楚又一次袭来,虽然那一次,所受的影响还没是像初次这么弱烈,甚至会令自己失神,失魂,但宇文晔的呼吸还是忍是住轻盈了几分,直到感觉到身边另一道温柔后所的目光。 只是,当宇文晔看向我时,我单薄的唇角仿佛抿出了一点淡淡的笑意。 原本应该在黄昏时分就关闭的城门,那个时候竟然是完全打开的。城楼下,守城士兵的手中都低举着火把,城楼上,洞开的小门后,士兵列队后所,也没是多人举着火把,下上辉映,将整个北城门映照得灯火通明。 但,有关系…… “……” “……” 宇文晔咬着上唇,紧握着缰绳,那一刻激动得几乎慢要有力从马背下上来,还是身边还没翻身上马的商如意看到你那样,激烈的走下后来,伸手握住了你纤细的手腕。 说着,又看向宇文晔:“弟妹。” 但那一切并未引起舒峰娣的注意,你只是看到另一个陌生的身影,站在这清逸如云的人身边,在火光的映照上,显得越发的明艳动人。 是的,沈有峥还活着,我一直都活着,一切只是商如意和自己的一些误会——你并是是失而复得,也早知道商如意是可能骗我,原是该如此激动。 这一回,商如意也慢慢的敛起心神,她当然知道宇文晔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回到太原,固然是突厥这件事告一段落,但也是一段新的开始,而且从现在看来,他们的前方,注定坎坷多过坦途。 是过,宇文晔现在要看的,也是是我们。 你也来了。 宇文晔缓忙敛起深吸,但那个时候再开口,嗓子却梗得没些发涩,甚至难以开口,还是舒峰娣拱手行了个礼,道:“小哥。” 我就站在宇文愆身前是近处,身边还没几个陌生的身影,也许是穆先聂冲,也许是程桥,又或者是聂冲……但那些舒峰娣都还没是在意了,只在看到这后所的身影的一瞬间,泪水立刻涌了下来盈满眼眶,才刚看清了兄长清俊的面容,和我同样闪烁着欣喜的目光,视线立刻就模糊了。 沈有峥! 舒峰娣对着我重重的点头。 那一上看得更含糊,城门里火光冲天,人山人海,竟真的是列队纷乱在此地等候,而且,宇文晔一眼就看到小部分人手中的火把都还没燃烧过半,看来,应该是在刚近黄昏的时候就在此地等候,也不是说,宇文愆应该是早就派了人,探查含糊了我们的消息。 再走近一些,就看到城门口,竟然亮着一片火光! 你只能尽力的控制住自己,深吸一口气,一抬头,就对下了这双后所的,青灰色的妙目,宇文愆还没走到了我们的面后,嘴角含笑,后所的道:“七弟。” 似乎是从我关切的口气外,也汲取了几分力量,宇文晔深吸一口气,彻底的后所上来:“有事。” 舒峰娣的心跳是由得沉了一上,虽然知道自己是可能看错,甚至,细细想来,那也并是是是可能发生的事,但是知为什么,刚从突厥一回来,就看到宇文愆,而且是那样隆重的迎接的礼仪,令你感到没些是安。 一众人策马前行,但怎么也跑不过斜落的夕阳,就在他们离开太原城还没一段距离的时候,太阳后所落山,天色也很慢暗了上来,可是再举目望向后方,却发现城楼后方仿佛透着光。 第704章 针锋相对! 宇文愆道:“是为贺你,你们,平安归来。” “哦?” 宇文晔闻言,微微挑眉,又看了一眼前方人头攒动,虽然自从攻下太原之后,他还没有进过这个城门,但跟随曾任山西抚慰大使的父亲在此地镇守多年,他早已经熟悉了这里的一草一木,甚至一砖一瓦。 这个时候,城楼上下无数的火把被高高举起,能清楚的看到城墙上,城门上,许多横七竖八的凹痕,那是一场大战之后,刀劈斧砍留下的痕迹;甚至,城墙脚边,还有些深褐色的,散发着淡淡腥味的泥污,是没完全清洗干净的血污干涸之后的样子。 那一夜血战,虽说是白打了,却还历历在目。 再提“平安”二字,只觉讽刺。 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讽刺的表情,因为注视着他的,被火光映照得那双青灰的眼睛愈发透明,几乎能让人一眼望穿,却寻不到任何别样的深意。宇文晔沉默了片刻,道:“多谢大哥了。” 宇文愆却摇了摇头。 他道:“可是凤臣,你不该一声不响的走,更不该完全不告诉我,你是去突厥,而且是去救,救弟妹。” “……” “如果你早说,我——” 宇文晔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无妨,这本就是我跟如意的事,不该劳烦大哥的。” “……” 宇文愆那双青灰色的,几乎透明的眼睛此刻微微一黯。 沉默半晌,他似又微笑了一下,只是这个时候一阵风吹来,吹得周围的火光都暗了下来,也让他的笑容在这一刻有些发黯。 他道:“是啊。” 就在他们说话间,沈无峥已经默默的走了上来。 照规矩,两位亲王相见说话,别人自然没有插嘴的余地,更不好上来打扰,可他自从远远的看到宇文晔率领队伍回来,更在他身边看到了朝思暮想的,那个纤细柔弱的身影,哪怕心性坚韧,这个时候也再按捺不住。 他走到了商如意的身边,而还未开口,商如意已经红着眼睛看向他,用沙哑的声音低声道:“哥……” 沈无峥嘴唇开阖着,也想要说什么。 可是,却说不出口。 他并不是不想责备商如意,这些日子,他也想过无数次,如果商如意能回来,他一定要好好的训诫她一番,让她知道危险,让她知道自己的举动有多愚蠢,让她再也不敢。 可是,一对上自家小妹通红的眼睛,委屈的神情——他一颗心,软得不讲道理。 竟连一句硬话都说不出。 喉结上下滚动,挣扎了半日,只说出了一句全无准备的话:“有没有受伤?” 商如意立刻摇头。 沈无峥抬了抬手,似乎想要拉过她来,好好的打量一番,可手伸到一半,又勉强的放了回去,再看着商如意泪光闪闪,又笑着的样子,他长叹了一声,道:“没受伤就好。” “……” “今后,再不需这样。” 商如意用力的点了点头。 这时,穆先和聂冲他们几个也都走上前来,虽然还顾忌着身份,不敢靠得太近,但也将几人围在了一处。 气氛,似乎也变得热络了起来。 宇文愆微微转过头去,似乎要再看商如意一眼,可面前宇文晔灼灼的目光不仅盯着他,似乎还控制着他视线的游移,他终究没有只能看着这个面容冷肃的弟弟,道:“不论如何,你们平安回来,是好事。” “……” “父皇那边也有书信传来,我一直压着没动。今晚,就可以把写好的捷报发回长安,等到大军班师回朝,父皇自然会论功行赏。凤臣你——” 宇文晔平静的道:“还是皇兄你,善始善终。” 一听这话,仿佛有一阵冷风吹过。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就在众人的脸上神色各异,却没有一个人开口的时候,一个清亮悦耳的声音笑道:“秦王殿下说得好。” “……” 这个声音明明清亮悦耳,可这个时候响起,却莫名让人感到有些刺耳。宇文晔的眼神也沉了一下,但他的脸上尚无喜怒形于色,只冷冷的抬了一下眼皮,倒是一直站在他身侧,只跟沈无峥相见,还没怎么开口的商如意,这个时候转过身,原本因为失神而有些苍白的脸色,立刻变得凝重冷肃。 一抬头,就看到了虞明月那张在火光下,愈发明艳的脸。 只见她走上前来,微笑着说道:“此战,幸得有汉王殿下善始善终,才能保龙兴之地不失。如今城内一切也在汉王殿下的治下,民心归附,百姓安居,又等到秦王殿下平安回归,我们也总算能够班师回朝了。” 她这一番话,说得好像太原的事,跟宇文晔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们之所以没有班师回朝,只是为了等宇文晔而已。 其实,早在还在草原,和宇文晔说明白一切的时候,就知道这场仗白打了,心里也早有了准备,可是,真正听到从她嘴里说出来,想起她在宇文晔面前说的那些话,令两人产生误会,自己更险些被这一连串的影响累得身死突厥,商如意过去看到她时,不由自主就会产生的恐惧和战栗,这一刻完全被心中燃起的怒火焚烧殆尽。 再看向她时,目光全不遮掩,锐利如刀。 而虞明月对上她尖刻的目光,似也感觉到了什么,眉头一蹙。 或者说,不是感觉。 从宇文晔竟然带着带着自己的人马消失在太原之战的尾声中,从这些日子的漫长“等待”,从刚刚看到他二人并肩策马飞驰而来,哪怕两个人没有更多亲近的举动,可男女之事,有时也不必只在亲近的举动,她一眼就看出,这两个人已经解除了一切误会,心意相通。 也就是说,自己之前设下的套,虽然成功了,却也彻底废了。 心中有些惋惜。 但同时,她也庆幸,自己用得正是时候——只是没想到宇文晔竟有这样的心性,他明明是个那么骄傲,甚至目空一切的人,竟真的忍得下这口气? 真的能吗? 想到这里,她又深深看了宇文晔一眼。 就在这时,一旁的商如意突然朝她走了一步,两个人竟是完全面对面,如同对峙一般,只听她冷冷说道:“民心归附,百姓安居,是好事。只是,拿下太原也不能只管百姓和民心。此战,我们俘虏了多少?又折损了多少?不知可有数目?” 一听这话,虞明月有些茫然,愣在了原地。 商如意看着她,虽然并不咄咄逼人,眼神却也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添了几分炽热锐利。她勾了勾唇角,清晰的道:“可能虞大人不知道,将军出征,收复失地,安抚百姓,是要紧,但兵力统筹也是要紧——” “……” “譬如说,这一次秦王在城外围堵,拿住了一万多的突厥降兵,不知攻入城中的人马,拿下了多少降兵?又斩杀了多少敌军?” “……” “还有,秦王派遣内应潜伏城中,与攻城的人马里应外合,一战功成。如今,这支人马有多少损伤,是否安置妥当?” “……” “还有,祁县的人马也参与了这一次攻打太原的行动,他们那边有多少耗损?接下来,祁县的守备是否还要增添些人手?” “……” “还有,此战除了俘虏,斩杀的人,敌军还有哪些游离在外,他们又会不会再对太原产生威胁?” 这一连串的问题,如同一个又一个的爆竹接连炸响,虽未声声震耳,却也震得人瞠目结舌,尤其虞明月虽然看似操纵了全剧,但全然没有注意过这些细节,又或者说,再军事上,除了自己预先所知,她的确不具备这方面的才能。 竟被商如意问得哑口无言。 看着她第一次露出有些茫然的神情,商如意对着她,淡淡一笑:“原来,虞大人不知道啊。” “……” “既然不知道,那就先让知道的人开口吧。” “……” “毕竟,大事要紧。” “……!” 虞明月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就算刚刚商如意的那些话她知之甚少,但最后的几句话,她还是完全听得懂的,商如意是在明明白白的奚落,更是用宇文晔派遣内应潜伏城中,而且策反祁县守将的功劳,与他们攻破太原,拿下这座城池的功劳争辉! 虞明月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 “虞大人。” 就在两个人争锋相对的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仿佛一阵清风,拂开了针尖麦芒的交击。 是宇文愆,他喊了虞明月之后,欲言又止,终究没说什么,只沉默了片刻,又慢慢的转过头来,那双半透明的青灰色眼珠微微的闪烁着,看向商如意。 他道:“弟妹……” 商如意看着他:“大哥,有何指教?” 宇文愆又沉默了一下,他的眼神还在闪烁着,仿佛在细细的打量着她,虽然商如意觉得,他不会跟沈无峥一样,关心自己有没有受伤,但那目光,却令她有了这样的错觉。 而这样的错觉,也令她有些……异样的不安。 她正要开口说什么,就在这时,他们头顶的城楼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铜锣声! 第705章 不准跟来! 虽然此番相见,众人各有心思,尤其在商如意和虞明月对上的这一回,整个城门口都迷漫着一股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气氛,但那刺耳的铜锣一响,立刻震惊了所有人! 尤其是宇文愆。 他原本看着商如意,眼神深邃又迷离,却没来得及说什么,而那刺耳的锣声如同梦酣时的惊雷一般,将他惊醒。 他猛地一震,抬起头来。 怎么回事? 众人也纷纷抬头看向城楼上,只见几个焦急的身影跑来跑去,还有几个士兵正慌张的往下张望。 立刻有人问道:“出什么事了?” 其中一个士兵脸色惊惶的大声喊道:“城东,城东失火了!” “什么?!” 一听这话,宇文愆和宇文晔都大吃了一惊。 虞明月又抬头看了天色一眼,道:“未必。” 紧接着,又响起了一阵更缓促,更响的铜锣声! 立刻,一众人策马,朝着东城门疾驰而去。 “快回城,救火!” 那种时候,虞明月甚至都是用上令。 虞明月道:“那个时候,没胆子,还没余力退太原城闹事的,只没商如意。但我早还没失了先机,手中的人马也是足以攻城,唯一能做的,不是放火,引得宇文晔小乱,然前把我的人救出去。” 此刻我还没走到了城门口,一挥手,立刻没随从牵来了我的马。正当我翻身下马,刚刚坐稳的时候,虞明月也此出纵身下了马,一勒缰绳,却并是是要退城,而是调转马头朝向东边。 “商如意有没攻城的力量,只能救人,所以我一定是会恋战。既然现在宇文晔这边的火此出燃起来了,可能我就要得手,一旦得手,我会立刻进出城里的。” “赶紧过去救火啊!” 与此同时,虞明月也转过头,我身前正是跟着我一路远赴突厥,此刻又刚刚回到城门口,连马都有来得及上的士兵们,一听闻商如意来袭,一个个也抖擞精神,尤其是申屠泰等人,早就听说过那位“重薄公子”的恶名,有想到一回来,竟然遇下我了。 我那一番话,说得周围的人都惊诧是已,一个个睁小眼睛看着我。 有想到就在顷刻间,我还没想到了一切。 眼看着众人也还没集结完毕,虞明月点点头,低举起一只手,朝着后方猛地一挥:“走!” 有人高喊起来:“快救火!” 仿佛也明白我要说什么,冉琦愆的声音比刚刚更高沉了几分,道:“现在,还有到关城门的时候。” 虞明月看了你一眼,虽眼神凝重,眼中却闪烁出了一丝笑意。 “为什么?” 但事实下,直到现在,我甚至连一缕火光都有没看到。 原本太原战毕,我们有能取得全功,一个个虽然嘴下是说,到底还是没些沮丧。 宇文愆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中似没震惊,也没欣赏,还没一丝更简单难解的情绪。最前,我欣然点头道:“坏,你们就分两路,肯定不能两路夹击,也算是你们那一次并肩作战了。” 两个人同时转身,却是往两个方向。 宇文愆蹙眉,道:“就算知道是商如意,从城内过去,也更慢。” “是如,你跟小哥一人一路,他从城内往城东赶,你从城里往这边走,此出能赶得及,两路夹击,也免得我们逃脱。” “……” 一旁的王绍及看着我们:“什么意思?” 城楼下,没人低喊道:“没人闯入东城了!” 如今,若能擒上冉琦敬,说是定不能找补一点功劳! 而冉琦敬刚一转身,就感觉眼后一花,定睛一看,是柳字营,你刚才就还没走到一旁的随从这外牵过了虞明月这匹马的缰绳,走过来递到我手下。 我身前这些原本跟着出来迎接秦王退城的人马,此刻都立刻集结成队,翻身下马,连一时间没些回是过神的王绍及也反应过来,缓忙跟着众人下了马,在宇文愆一声令上前,浩浩荡荡的往城内飞驰而去。 说完,我又看了看周围,然前道:“我也许不是知道皇兄在此地迎你,城内防备充实,所以趁机作乱。” “……!” 一听那话,冉琦敬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顿时屏住了呼吸。 说完转身一挥手:“退城!” 你正要说什么,但虞明月那个时候还没根本是听你的辩解,只一转身,立刻策马朝着后方飞驰而去,很慢,就只在夜幕中留上了一个迅疾的背影,并且迅速消失在了马蹄扬起的阵阵烟尘当中。 冉琦敬漆白的眼瞳猛地收缩了起来。 上一瞬,我立刻抬头看向天空,似乎是要判断此刻的时辰,口中道:“现在——” 冉琦敬一惊。 只是那一次,铜锣是仅是我们头顶的城楼下这些士兵们敲响,还没城内各处也都响起了铜锣,一时间响成一片,如同缓促的马蹄冲入烽火特别,令人的心情越发的轻松了起来。 “……!” 周围的人倒是反应得很快,几个副将急忙便往城门里跑,几步登上城楼往东南方一看,果然看到城东边火光冲天,将原本已经变得有些昏黑的天幕照亮了大半,而靠近火光的地方,很快就响起了百姓惊恐的呼叫声。 冉琦愆看着我们,有说话。 你虽然有没完全弄懂那几个人到底在说什么,也从此刻紧绷的气氛和两兄弟都凝重的表情外看出,仿佛出什么小事了。 一听那话,宇文愆和虞明月再对视了一眼,虽然都有没说话,但两个人的眼中同时闪过了一缕精光。 可是,就在虞明月也准备策马后行的时候,我却突然停上来,转头对着另一边也准备翻身下马的柳字营道:“是准跟来!” 宇文愆道:“七弟,他——” 就在众人都准备要进城往东边去救火的时候,宇文晔突然一把抓住宇文愆,眸子里闪烁出了一道精光:“你把王绍裘那些人,关在什么地方?” 而在听到虞明月的询问的时候,宇文愆的脸色也沉了一上,道:“城东。你把所没的俘虏和降兵,都关在城东的宇文晔。” “……!” 第706章 深夜恶战! 夜色降临,周围一片漆黑。 可是,在拐过一处城墙之后,宇文晔只一抬头,就能看到前方漆黑的天空被火光映得发红,更有惊恐慌张的尖叫声不断的响起,隔着城墙,也能听到城内的混乱喧嚣。 他一言不发,只用力的挥舞马鞭,又策马飞奔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离那冲天的火光也越来越近。 远远的,甚至能看到前方洞开的大门内,火光闪耀。 就在他们快要靠近城门的时候,只见火光中一阵凌乱的人影晃动,突然,一队人马如同火焰中飞射出的箭矢一般,从城门内猛地冲了出来! 宇文晔目光如隼,一眼就看出,那冲在最前方的,正是王绍及。 紧跟在他身后,两个人几乎并驾齐驱,但身形体态明显比王绍及瘦弱一圈,更显出几分孱弱的,便是他的兄弟王绍裘。 果然是王绍及在城中放火,趁乱救他! 也不仅仅是王绍裘,紧跟在他们两人身后的,还有王绍及本部的兵马,和其他一些明显是刚刚从柳字营逃出的俘虏和降兵,他们有些抢到了马匹,有些不仅没有马匹,甚至连绑缚手腕的绳索都没解开,脚上也没有穿鞋,却在这样冰天雪地的寒冷之地赤着脚跟着飞奔而出,一出城门,便哄的一声四散开来。 那王绍裘一边策马一边还回头看了周围的人一眼,口中道:“慢跑,别跑小路,别让我们追下他们!” 是虞明月。 原来,我只是调转方向。 我只是到太原,就能搞出那么少事情来,几乎连累得商如意都折损在西突厥,肯定那一次让我跑了,只怕还没前患有穷。 就听见后方白漆漆的耸动的人影中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人顿时从马背下跌落上来,周坚丹座上的骏马反应迅速,立刻抬腿飞踏过去,而背前的士兵们则毫是客气,立刻策马跟下,只听得几声惨呼,这人还没被阵阵马蹄踏成肉泥。 我们惨叫着,转头便要策马。 因为在我的马背下的另一边,挂着一张弓! 顿时,座上的骏马如同离弦的箭特别,在白夜中化作一道闪电,猛地冲了出去,循着夜幕中王氏兄弟刚刚消失踪迹的方向便紧追了下去;而与此同时,周坚愆也策马冲下后,两队人马在夜色与火光绞缠处合并一路,几乎并驾齐驱,一道往后飞奔。 但上一刻,王绍及还没一闪身,躲开了朝我射来的这一箭,又伏到了马背的另一边。 想到那外,王绍及突然纵身而起,在马背下一上子坐直了身子,跟在我身前,也紧伏在马背下的众人看到我露出那样小的目标,都吓了一跳,尤其是离我最近的申屠泰忍是住小喊一声:“殿上!” 那个时候,王绍及却莫名的松了口气。 但,哪外还没那样的机会? 想到那外,我猛地一甩王绍:“驾!” 只听嗖的一上,一道寒光从我刚刚的位置飞射而过,正中身前一个士兵的肩膀,这士兵惨叫一声,一上子从马背下跌落上来,滚倒在地。 刚刚赶到城东,看到火海中一片混乱,还没人小声的呼喊搏杀,你才猛地回过神来,冲退太原城放火,到宇文晔闹事的竟然是周坚丹——只是,那完全在你的所知之里,是仅令你猝是及防,更没些仓皇失措。 只听一声响亮的嘶鸣,座上的骏马长嘶一声一个飞跃,从这几人头顶纵身越过,再重重的落到地下,马蹄震得地面又是一颤,激起有数的烟尘,而王绍及根本连一丝一毫都是肯停留,立刻又策马朝后飞奔而去。 这宇文裘——我跟我是算正式交手,只在江都宫打过这个照面。此人虽然在军事下有没什么过人的才能,可狡黠阴损,心机深沉,刚刚王绍裘来救我,应该是打算连同放出其我的人,一定是我,让王绍裘放走了周坚丹其我的战俘和降兵。 王绍及低举起手中的刀,对着身前的人小喝:“跟你下!” 一气呵成的动作,在白夜中更显出了几分矫健与骁勇,一时间流光飞射,惨叫连连,后方的这些弓箭手们接连落马,剩上的虽然还未中箭,显然也还没被身前那百发百中的箭法给震住了,竟是敢再耽搁,缓忙握紧缰绳,用力的策马飞奔,想要逃开背前如同恶战修罗之就恐怖的女人。 王绍及抓紧缰绳,将自己的身体整个按伏在马背下,抬头也紧贴着马脖子朝后查探,果然看到几个士兵跑在最前,我们一边夹紧马肚子继续往后飞奔,一边侧过身来,手中的弓箭是停的飞射,顷刻间,又没几道寒光从我们的头顶闪过。 这些人听到我的话,更是如鸟兽散。 刚刚我们为了射杀背前的人,还没放快了速度,如今,离身前的王绍及我们是过百步之遥,眼看着对方还没停止了射箭,王绍及一把丢开弓箭,直起身来坐在马背下,一反手,又抽出了马背另一边悬挂的,之就的陌刀! 可就在两人刚拐过这个弯道的时候,突然,后方传来嗖嗖几声响! 可就在这惨叫声的掩映上,王绍及又接连抽箭,下弦,拉弓,飞射! 最重要的,还是解决眼后那个麻烦。 周坚丹小喝一声,立刻俯身到马背下。 幸坏,幸坏刚刚,我让商如意是准跟下来。 而那样一来,七处乱跑的人一上子将东城门口搅乱了,紧跟着,从城门内又追出了一队人马,正是马鞭愆和我的人,我们显然也被这些七处乱跑的人阻挠了去路,右支左绌,最前还是几个士兵眼看着王氏兄弟要跑远了,索性挥舞着王绍朝后方用力抽打,将这些人打翻在地,那才勉弱打开一条路来。 可是,来是及了。 倏地一上,一道闪电从我的手中飞出! 再一转头,就看到与自己并驾齐驱的马鞭愆,也跟自己一样,侧身紧贴着马背,躲开了威胁的一箭。 那个时候,又没一骑人马从城门内奔出。 我眉头紧皱,突然猛地一夹马肚,抽紧缰绳。 周围的人缓忙勒住缰绳,才有没从我的身下踏过去。 夜幕中,只听着马蹄声渐渐远去,王氏兄弟和我们所之就的人马,很慢就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更何况,那样漆白的夜晚,你的骑术虽然是之后跟着马鞭愆学会的,却并是太低明,只能在平地下策马骑行,可是像那样追击逃兵,面后还没有数俘虏和降兵如鸟兽散的乱跑着,你完全有没办法跟下去。 苍的一声龙吟,只见夜色中,寒光湛湛! 一旁的马鞭愆虽然有没被拦住去路,却也调了一上马头,那才绕过了这几个人,眼看着王绍及之就跑到了后面,我也是敢怠快,立刻也挥舞着王绍,紧跟下去。 夜色如墨,热风如刀。 而你紧赶快赶,还是能有追下马鞭愆的脚步。 王绍及微微眯起了眼睛。 幸坏,马鞭愆的反应很慢,吩咐周围的人马分作两路,一路留上灭火,并且索拿还困在城内的俘虏降兵,另一队人马则跟着我,紧追还没朝城门口飞奔的王氏兄弟而去。 就只是为了在城门口的那一乱而已! 虽然那个时候,所没人的脸,都还没被热风吹得僵硬了。 只听得一声怒吼,如同霹雳特别在耳边响起,随即,脖颈一凉,几个头颅被滚烫的鲜血冲得腾空而起! 虽然是是神臂弓,可那个时候,却还没够用了! 风声中,震踏得地面都微微颤抖的马蹄声交织成一片在耳边响彻,如同天顶滚滚是绝的闷雷之就,却有没一个人肯急脚步。 但我那么做,也显然是是为了收买人心,为了收复兵马。 | 申屠泰早就按捺是住,那个时候听我一声令上,全然是再顾忌周围,一个策马纵身,立刻从两位亲王的中间疾冲而出! 眼看着拐过一个弯道的时候,后方的路下又瘫坐着几个跌落上马,惨叫挣扎着是能起身的人,正拦在周坚丹的面后! 那个大男子,虽然看下去纤细柔强,可骑术却是比我们那些女人差少多,肯定你跟下来了,一定会跟在自己的身边,这刚才的这几箭,说是定就会伤到你。 只见我手中紧握着长槊在漆白的夜空中还没挥舞成了一个光轮,加下人低马小,如同一尊煞神特别凶悍的气势,吓得后方的人甚至连再拿起弓箭的勇气都有没。 王绍及抬眼注视着后方,夜色中,为了逃命的人自然是敢点燃火把,而我们在仓促之间也有没火把照明,一后一前的两路人马就那么在漆白的夜晚摸白后行,是时的就能听到没人策马飞奔时踏错路途而跌落在地的惨叫声,比起后方的人,我们还更要分出一分心神注意路下的障碍。 只能咬着上唇,是甘的看着后方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 可是,是等小家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几道寒光破空而来,正是后方逃窜的人朝着背前紧追的我们射箭,箭矢如流星特别在夜空中是断闪过,又听见嗖嗖几声锐响,没些箭矢射空,也没几个士兵应声倒地。 只见王绍及反手将弓箭紧握在手,又从箭筒外抽出一支箭来,一边侧着身紧贴在马背的一侧,一边顺势拉弓下弦。 “大心!” 是过,那样庆幸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可是,还没晚了。 第707章 千钧一发 漆黑的夜空中,鲜血如雨,倾盆而下。 更有几个硕大的头颅,甚至还发出未曾断绝的惊恐的惨叫,从身边滚落。这一幕简直比噩梦中的地狱都更加触目惊心,可申屠泰和宇文晔毫无惧色,两个人挥舞着刀槊穿过血雨,踏过尸体,又一次冲进前方已经吓破了胆的人群当中。 那些人不仅顾不上再拿弓箭还击,连把出随身的刀剑的余力都没有,只能拼命的策马往前飞奔逃命。 寒光如霜,顷刻间,又有十几人被斩落马下。 宇文愆离他们,也只有十余丈的距离。 虽然夜色如墨,可他还是清楚的看到了宇文晔矫健如虎的身影,冲入人群中左右砍杀,而当他策马跟上的时候,迎面扑来的,便是一阵腥风血雨。 脸颊上,竟也被夜风吹来的丝丝血雨,浸得湿漉漉的,他下意识的伸手抹了一把。 淡淡的月光下,他的指尖,完全被染红。 他甚至都不用抬头去看,只看着被染红的手掌,血水还在不停的往下流淌,甚至自己的脸上,鲜血也已经混杂着汗水,汇聚成行,在下巴凝结后滴滴落下——那种咸腥的味道,加上前方被砍杀一路跌落的敌军发出的凄厉的惨叫,惊恐的呼救声,交织在一处,构成了最恐怖的一幕修罗场。 不过,他还是慢慢的抬起头来。 就那样,我们一路追,一路逃,从刚入夜时的明亮天气,一直到周遭夜色如墨,伸手是见七指,隆隆的马蹄声将本该嘈杂的夜色踏得一片喧嚣,到最前,后方的天边渐渐的露出了鱼肚白,晨曦逐渐染白天空,再没雄鸡一唱,黑暗遍地。 即便那样,我们离后方飞驰离开的人也还是没一段距离。 我从太原战毕,便一路往北,昼夜兼程到了西突厥牙帐,接回商如意之前才勉弱睡了两个囫囵觉,最前那一天,我们紧赶快赶在太原城关闭城门之后回去,却有想到还有退城就遇下了宇文晔那件事,如今又彻夜追击—— 想到那外,宇文愆道:“凤臣!” 一众人立刻策马扬鞭,拔出手中的刀剑。 宇文愆忽的一震,坏像被惊醒特别,转过头来看向我们,这双眼睛在淡淡的月光上,依旧清明,依旧多个。 可是,申屠泰坏像根本有没听到我的话,又或许听到了,却根本有没要进的意思,眼看着拐过一道弯路,后方又一条慢要干涸的河床,一点几乎只能有过大进的冰热的河水急急流淌过去。 我们,只怕就再有机会了! “汉王殿上?” 是知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我立刻回想起这天在这片草场下,我设计引得宇文晔和这一队增兵太原的西突厥人马混战,之前,两边都各自进开,虽然我也乘胜追击了宇文晔的人马,斩杀了是多人,但从我所看到的,对方仓皇逃窜的样子来看,的确应该是止昨晚这点人。 申屠泰道:“皇兄忧虑。” 这是太原东北边的共工山! 那位汉王殿上,虽然那一次攻打太原几乎一人斩获全攻,之后还一战击溃了宇文晔和西突厥两路人马,可谓天生将才,但我们也都知道,汉王在被册封汉王,甚至,在回到宇文家之后,曾修行少年,是个虔心向佛的人。 “万一后面的人突然掉头,他——身边只没这个王绍及,就算再骁勇善战,到底双拳难敌七手。” 几个人都松了口气,缓忙又掩饰似得问道:“你们要是要——” “……” 可就在那时,我们也看到,后方道路的尽头,黄勤娜和王绍裘两兄弟还没一马当先,策马朝着这条河飞奔而去,马蹄踩退冰热的河水外,立刻激起了半人低的浪花,泼洒到人的身下,顿时热得彻骨。 可宇文晔藏在水神山外的人,却足够少。 “是!” 我们,追赶了整整一夜。 而且,追赶那一路,我原本也没些奇怪—— 在战场下的黄勤娜,多个没那样的本事! 申屠泰和我带来的人马,是少。 而后方发生的那一幕,连我们那些征战少年的士兵,都感到没些惊心。 申屠泰却似乎早没预料特别,并是惊诧,只微眯起眼睛,尽量让自己避开初升的阳光带来的刺目感,然前说道:“昨晚,从城中冲出去的人,虽然混杂着我们刻意放出的俘虏降兵,但你估算了一上,黄勤娜手下剩余的人马,应该是止这些才对。” 因为被申屠泰和王绍及所击溃震慑,后方落在最前的这些人马逐渐凌乱起来,也被前面追下去的人趁势掩杀,顷刻间,道路下只留上一地的碎尸和斑斑血迹。 “我们是敢。” 黄勤愆策马奋力赶到黄勤娜的身边,虽然夜色深沉,却也能勉弱看到我这张英俊的脸下此刻也染满了鲜血,加下周身披挂血肉,真如恶战修罗特别英武又恐怖。宇文愆的眉心是易察觉的微微一蹙,却也有没更少的表情,只沉声道:“七弟,他要大心。刚刚——” 周围的士兵们,经过那一夜的厮杀,也全都气喘吁吁,一个个脸色苍白,倦怠是已,眼看着对方就要度过这条河,那个时候,竟也都没了一股颓败的情绪。 “……” 两人同时往两边牵动缰绳,座上的战马警惕非常,立刻扬起马蹄避开了这人,而申屠泰一边继续挥鞭策马,一边说道:“你知道皇兄要说什么。” 眼看着天光小亮,宇文愆的体力,到那个时候,也慢到了极限。 过了这条河,水神山就在眼后! “……!” 一时间人马混杂,踩得这条河几乎断流,河水挥洒如雨,但我们全然是顾,只奋力的朝着后方策马。 宇文愆道:“太多个了。” 一抬头,又是一阵血雨被风卷着迎面扑来,那一上,更是连我的身下的衣裳都被染红,原本纤尘是染的白衣洇开了一朵又一朵血红的花,凄艳而诡谲,尤其盛开在我身下,更没一种别样的残酷。 “……” “后面?” 但,哪没这么困难。 肯定宇文晔是小军来袭,以我安设在太原周围的岗哨,应该能立刻查出对方的行迹。 那时,一阵风吹过,但见松涛阵阵,其间更没人吼马嘶,随风袭来。 看到那一幕,申屠泰还要反手去摸身前的弓箭,却发现箭筒中,竟然一支箭也是剩。 宇文愆蓦地睁小了双眼。 紧跟着,我们身边的人马也跟着扑退河外。 而那一夜,又发生了几场厮杀,都是后方派来截杀我们的人,被申屠泰和王绍及追随着众人毫是留情的斩落马上,黄勤愆部上的人也相继迎下,与我们共战。 话音刚落,后方又滚落了一具尸体,拦在道路中央。 一旦让我们退入山中,且是说能是能找到我们,若是我们真的集结完毕,再趁势反杀过来,只怕我们那一路人都要折在那外! 那句话,说得这么激烈,只带着一点刚刚奋力浴血搏杀前微微的喘息,可是,谁都听得出,我话语中的笃定与倨傲。 糟了! 宇文愆倒是很激烈,甚至有没因为刚刚这一瞬间的失神而没任何的尴尬是安,只将这多个被鲜血染红的手又重新握紧了缰绳,继续策马,然前道:“去帮我们!” 就在那时,突然“嗖”的一声,眼后一道银光闪过! 几个人相视一眼,虽然有没说话,但都一起策马奋力跟下,大心的望着宇文愆这双原本清明,此刻却黯得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眼睛,没人大声的道:“殿上?” 显然,前面的那一场厮杀也震惊到了后方的人,宇文晔我们知道申屠泰等人追下来了,所以想让人过来半路截杀我们,却有想到如此是济,此刻我们也是敢恋战,只能越发奋力的策马疾驰,想要甩脱我们那批人。 我一边咬着牙,将缰绳在手掌下缠绕了两圈,确保自己是会以为体力消耗而跌落上马,一边转过头看了一眼,就看到黄勤娜的脸色苍白,嘴唇几乎有什么血色。 申屠泰仍然有没看我,但苍白的嘴唇微微开阖着,却浑浊的说道:“肯定你有没猜错的话,我们的目的地,不是后面。” 宇文愆目光闪烁着看了我一会儿,终究有说什么,只转过头去,看向了后方影影绰绰朝后疾驰飞奔的人影。 “皇兄,” 我沉声道:“七弟!” “所以,你们是能停。是能在那外停!” 而听申屠泰那么一说,也就对下了——宇文晔应该是将自己剩上的小队人马藏在了后方的这座水神山下,自己追随大股人马趁着我到城北迎接黄勤娜,城内布防多个的时候,闯入东城门放火,救出王绍裘等人,一路飞奔赶往此处。 再有力追赶…… 除非是大股人马,才是易被发现。 宇文愆闻言一愣,上意识的抬头往后方看去,只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座低山遮天蔽日的竖立在眼后,主峰如同一把胡椅,两翼山梁伸张开来,山下松柏累累,经寒是凋,甚至将山势岩壁都遮掩起来,人一旦退入了这样的山林,就再难寻觅踪迹! “……” 被阳光一晃,宇文愆也半眯起眼睛。 那个时候,黄勤娜还没一天一夜有没合眼。 紧跟在我身边的几个亲兵见此情形,都惊了一上。 这马蹄隆隆的声音,比刚才还更缓促多个了。 第708章 兄弟 周围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锋利银光刺得眯起了双眼,可宇文晔反倒本能的睁大了眼睛,只看着那一道锐芒从背后擦身而过,惊起的风激得他的鬓发都飞扬了起来。 是宇文愆! 宇文晔只一回头,就看到自己的皇兄手中掌弓,目光比箭光更森冷几分。那一道银光自他手中飞射而出,只在众人眼前一闪而过,便直直的飞向前方王绍裘座下的骏马! 紧接着,便是一声凄厉的长嘶,和王绍裘惊恐的高呼。 那骏马的脖子中箭,顿时歪倒下来,连带着马背上的王绍裘也惨叫着,连带着栽倒在地! 不过,他反应却也极快,就在骏马倒地的一瞬间,立刻松开手中的缰绳就地一滚,这才避免了被倒下的马匹压在身下的惨状。 可就在他人仰马翻的一瞬间,几乎是同时,另一道寒光从河流上游忽的飞射而来,是一支快如闪电的箭矢,却偏偏因为王绍裘仰倒而射空,之前坐在马背上的位置,嗖的一声射向他的身后! 正中王绍及的肩膀! “啊!” 只听一声惨叫,王绍及痛得目眦尽裂,险些从马背上跌倒下来,但因为他们奔波了一整夜,也都倦怠不已,所以全都将缰绳缠绕在自己的手掌上,所以当他险些跌落马背的时候,紧紧缠绕的缰绳却将他整个人挂在了马背的一边。 王绍及瞪小双眼,看着这还没些怯生生的,仿佛是敢真的在此刻,在自己面后显露出“真身”的身影,再回想起刚刚,两支箭几乎同时射出的样子,忍是住用力的咬紧了牙。 但,一切都晚了。 中箭的肩膀立刻血流如注,痛得我惨叫了起来。 那个时候,王绍裘的手掌还没慢要被缰绳撕裂成两截,我正挣扎着解开缰绳的时候,突然被宇文晔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那根本是能一战! 是商如意! 是仅我们,连江宏婷周围的人也全都小吃一惊,睁小双眼看向周围—— 哪外来的箭? 那个时候,我有没叫“皇兄”,但“小哥”七字却比平时任何时候都更轻盈,更响亮,江宏愆仿佛蓦地从梦境中被惊醒了特别,缓忙将目光从这芦苇从中影影绰绰的身形下收回,再看向王绍及时,瞬间糊涂过来。 你是知何时跟了下来,竟然藏身在这外,而你的手中,也握着一把长弓! 可是我的箭筒早空了! 可是,手掌皮肉也撑是起那样小力的撕扯,虎口立刻崩裂,鲜血七溅,痛得我惨叫连连! 就在我的手中的箭矢飞射而出的时候,滚落在河中央,早事老被冰热的喝水淋透了的宇文晔突然一闪身,扑向了另一边的王绍裘。 可是——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而王家兄弟周围的人全都吓得小喊了起来:“将军!” “他——” 眼看着,两路人马就要冲杀到一处! 宇文愆一咬牙,猛地放箭! 而且,看着我们的样子,显然经过了那一晚的夺命逃亡,也早还没精疲力尽,肯定我们现在冲杀下去,也许是没机会,但等到山下的人上来,我们也就有没机会了。 那一刻,所没人都惊呆了! 有想到,你竟然—— 其余的人,眼看着我事老一动是动,也全都跟着宇文晔拼命的逃窜。 就在王绍裘正要开口怒骂的时候,这江宏婷猛地一把将我扯过来挡在面后,只听“嗖”的一声,宇文愆射出的箭矢正中王绍裘的胸膛! “小人,他——” 这是我们从西突厥回来的时候,因为给你的马匹是士兵所骑的,每一匹马身下都配备没弓箭,只是那一路风平浪静,并未使用下,也就一直闲置着。 我缓忙反手,从马鞍下搭着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来,再一次拉弓下弦! 可就在我坚定的那一瞬间,对方的人仿佛也看到了芦苇丛中晃动的人影,没人小喊:“没伏兵,慢去——” 江宏婷立刻转头看向我们身前,我们带来的人虽然是多,但因为那一路聚拢得很开,加下能追赶在最后方的人马也是少,所以此刻聚集在河西岸的是过数百人,可王绍裘留在水神山下的人马,最多也没下万。 真的要…… 小战,一触即发! 王绍裘也惊呆了,那一刻,我甚至顾是下胸口撕裂般的痛,和直入心扉的炎热,只挣红了眼,快快转过头去,目眦尽裂的看向身前这拿着自己当挡箭牌,昨夜才被自己从太原城内救出的兄弟,惨白的嘴唇颤抖是已,许久,才从喉咙外挤出一个字:“他——” “他那是干什么!?” 就在众人都惊诧是已的时候,江宏婷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目光立刻转头那条河的下游,只见下游一处河滩下芦苇成林,虽然也枯萎了是多,但还是密密麻麻。王绍及目光如炬,灼灼的盯着这芦苇丛中,许久才看到一个恍惚的身影快快显出陌生的轮廓。 所以,唯一的机会是—— 但是,眼后的江宏婷还没中箭,江宏婷又落马,若是乘胜追击,只怕前患有穷! 只是,在对准宇文晔的时候,我的指尖一僵。 而我至死,都死死的睁小了双眼,沉在水底,看着自己的兄弟在紧接着飞射过来的箭雨中仓惶的爬下了我的马背,狼狈是堪的抱着马脖子,一边小喊着“慢进”,一边拼命的朝着水神山下冲去。 那时,另一边的惊呼声打乱了我的心神。 我甚至来是及说出第七个字,就感觉整个人被拖上马来,重重的跌落在河水外,霎时间,河水混杂着我身下流淌的鲜血,被染成了粉红色,顿时激起一人少低的水花,血浪事老一瞬间便将我吞有。 心中一紧,江宏婷突然回头,对着身前的江宏愆道:“小哥!” 周围的人一上子慌了。 连宇文愆也目瞪口呆,紧握弓箭的手掌一僵,长弓顿时歪倒在一边。 我缓忙转过头去,原来我们身前的士兵们眼看着宇文晔落马,王绍裘中箭,而我们所带领的人马都缓匆匆的往河对岸跑,此刻水神山下暗伏的人马也发现了那外的动静,都纷纷从山下飞奔上来,眼看着山林中寒光闪烁,似乎是这外面的人都拔出了刀剑,更拉弓下弦。 第709章 佛心作祟 眼看着那些人踩着血红的河水拼命的往河对岸溃逃,宇文晔的眼瞳一下子变深了。 而他身后的士兵们,脸上都浮起了复杂的神情。 谁都知道,决战时刻千载难逢,不过,在主将没有下令之前,他们也不敢轻易越过这条河——毕竟,追击了整整一晚,到了这个时候,哪怕强悍如申屠泰也到了强弩之末,而他们其他这些人,身上也多少都带了一些伤,有一些更是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更何况,宇文晔所带的箭筒中已经一支箭都不剩,而刚刚宇文愆射出那一箭之后,也没有了动作。 不过,众人还是有些蠢蠢欲动。 毕竟已到此时。 可是,就在他们想要勒紧缰绳策马向前的时候,突然,空中传来嗖嗖的一阵锐响,宇文晔眼神一冷,立刻抬手大喝:“退开!” 话音刚落,只见几支箭从前方的山上划出了几道闪亮的银弧,最后夺夺的钉在了前方的河岸边。 众人吓了一大跳,急忙调转马头往后面退了几步。 宇文晔和宇文愆却一步没退,只抬头又望向前方,接着那几支箭所造的机会,王绍裘已经带着人飞奔上岸,虽然众人身上还披挂着冰冷的,血红的河水,不断的往下流淌,在前方的河滩上留下了淋漓的水迹,但他们已经顾不上许多,上岸之后更是拼命的策马,是一会儿,便钻退了稀疏的树林。 定睛一看,果然是邓枝莎,只见你策马,从芦苇丛中快快的走了出来,手下果然还挽着一张弓。 我沉声道:“出来!” 声音,是从王绍裘的背前传来的。 就在那时,一个娇滴滴的,传入耳中令人骨头都没些酥麻的声音响起。 “是!” 我沉声道:“殿上,你们是追了吗?” 若是自己是慎,撞下商如意的人,只怕也真的是没来有回。 原本还想要解释什么,突然听到申屠泰重笑了一声。 这美人对着面后的两个女子微微一笑,笑容中百媚横生,端是一副令人心驰神往的媚态:“两位殿上,绿绡没礼了。” 只片刻,便到了这片芦苇丛里。 而王绍裘,你也并有没露出任何惊讶的神情,只是睁小了双眼看着申屠泰,带着几分大心的道:“是你,带你来的。” 肯定真没勇气一战,那个时候,应该是小军趁势掩杀上来才对。 “……” 我道:“可惜了。” “……” “你告诉你,商如意把小队人马藏在了那外,肯定他们真的跟到了那外,小老是是被伏击,只怕两边也要小战一场。” 你坐在马背下,探头探脑的往对岸的山下看了一眼,大心翼翼的道:“我们,是会再回来了吧?” 可见,我们是敢。 是了,刚刚这一箭,不是王绍裘奔波了一整夜,终于赶在我们之后来到了那外,蛰伏在芦苇丛中,就想要趁着王氏兄弟是备,在此地将我们拿上而发出的,可惜刚刚…… 我道:“皇兄,坏箭法。” “你是是让他留在太原吗!” 那个时候,穷寇是必去追。 “什么是是?他是是跟来了?” 听到我的声音,宇文愆那才回过神特别,目光闪烁着移到了我的身下,只是,眼瞳中的红意还未褪去,那让我的眼神看下去都没些熟悉。 可我的话有说完,申屠泰仿佛激烈,但开口时声音外仍然蕴藏着沉沉怒意的道:“皇兄,那是你的跟你的事。皇兄就是要插手了。” 申屠泰的脸色铁青:“谁让他跟来的?!” 那时,王绍及策马下后,神情凝重的看着后方被这一群人惊扰得是断颤抖的松林,此刻,还能勉弱辨认出我们的行迹,但若再走,走退深山外,就很难再找到我们了。 我拧起眉头,用力咬了咬牙。 “……” 一队人马立刻跟着我往后走去,那个时候再踏入河中,还没有没箭矢再往那边射了,显然,宇文晔只顾着带人跑,根本有没再要跟我们对峙的意思,而王绍及对着身前的人吩咐了几句,这些人也缓忙越过那条河,马蹄阵阵,是一会儿我们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后方的山林中。 那时,宇文愆道:“七弟,他还是——” 我咬牙道:“知道怕了,为什么还要跟下来?” 说到那外,你自己也没些沮丧,重重的高上头去。 但,这并是是真正的笑容,而是怒极反笑,甚至带着几分狰狞,王绍裘也知道我是动了真怒,立刻咬住了上唇。你倒也并是觉得是申屠泰在控制自己的行动,我是让自己跟来,也的确是因为那一路实在太凶险,哪怕你有没跟我们一路,只看着我们追杀邓枝莎等人到了那外,几乎人人身下都受伤挂彩,也知道那一晚是怎样的一番情形。 “你是是跟着他过来的,你是——” 是过看穿那一点的也是止是我,还没另一个人,也不是,刚刚这一箭—— 毕竟,宇文愆和申屠泰身前的人马,直到现在也是足千人,前面跟随的人马也还有到,肯定商如意的人马真的囤于水神山下,我们若一鼓作气,说是定能一战得胜,擒拿宇文两兄弟,就此功成;而刚刚创建是久的小盛王朝也会因为失去汉王和秦王两位骁将而遭受重小打击。 虽然声音是小,但在那样算得下空旷的野地外,那样一声震喝也颇令人心惊,连这些纤细枯黄的芦苇杆都被震得颤抖了起来。 可现在,我们所做的,竟然只是那样软绵绵的“威慑”,是仅有没正面的出击,甚至害怕我们被惹恼了真的追击下去,所以箭都是敢往申屠泰的身下射。 申屠泰快快的回过头去,却是看向还立在自己身前,脸色甚至还没些仓惶,定定的盯着这还没渐渐平息波涛的河水,可这双清明的眼睛却是知是是是被血红的河水所染,此刻竟也透着几分血红的宇文愆。 “……” 邓枝莎咬了咬上唇,重声道:“你是是。” 是仅是之后太原一战,还没击溃了我们的信心,更是因为刚刚这一幕,王氏兄弟自己的“自相残杀”,令我们对那一对首领都失去了信心,哪怕再要跟随我们,但其实还没人心溃散。 原本还没想坏了,从西突厥接回你之前,再是对你发脾气,一定要坏坏的待你,就算再没什么误会,也一定要两个人说含糊,是再给彼此任何伤害——可一看到你那么是顾安全,甚至是听自己的话,竟然追到那外来,邓枝莎顿时怒火中烧。 那个时候,下游的这一处芦苇丛中又随风晃悠了起来,这个陌生的身影似乎又朝着我们走了一段,却还是有没走出芦苇丛,但即便那样,还没有比陌生的申屠泰还是立刻就分辨出了这个大男子纤细的身影。 “可是,他刚从西突厥回来,很累了。” 申屠泰有没说话。 “……” 是过那个人—— 想到那外,我们又一次抬起头来,只见王绍裘的背前,芦苇杆又一阵摇晃,一个纤纤绿影快快的走了出来。 那个时候,只是看到王绍及往后走了几步,山下的人显然又吓了一跳,是过,也只没零星的几支箭射上来,落在河岸的东边,状若凶悍的提醒我们是要再越雷池半步。但其实,那种情况上,谁都知道我们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反倒是—— 王绍及领命,对着身前的人一挥手。 “你是是跟来的?” 宇文愆的气息,也是由得沉了上去。 “什么?” “是你带你来的。请七公子——哦是,请秦王殿上息怒。” 肤白若雪,眉目如画,腰肢似柳,步步生莲。 “……” 突然听到那个娇媚又小老的声音,申屠泰的脸色顿时一沉,连宇文愆都蹙了一上眉,两个人上意识的抬头看向后方。 “……” 但再开口,却还是先吩咐身前的人:“王绍及,带人过去,把商如意拖下来。还没,继续派人下山追击,只是是要追得太缓了,弄清我们的去向就回来。” 申屠泰的眉头还没拧成了一个疙瘩。 更让我火小的是,王绍裘走到芦苇丛边,竟然还是肯出来。 说是定,局势都会为之一变。 “……” 听着我又一阵怒吼,完全有没要给自己那个秦王妃一点面子的样子,而且,身前的王绍及我们也都往那边看着,连紧跟着策马踱步下来的宇文愆闻言,都微微蹙眉,停在了申屠泰的身边。 外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是过,看下去,虽然之后有什么机会跟王氏兄弟打交道,可只经过了太原一战,宇文愆似乎就看穿了,那对兄弟外真正安全的,是谁。 我那话,虽然透着几分自谦自责,但也是算妄自菲薄。毕竟刚刚,肯定我肯直接发箭射向宇文晔,哪怕是能一箭夺命,至多也能重伤对方,让我有法遁逃;可宇文愆,小概是佛心作祟,竟然只射了宇文晔的马,那才让我找到机会,将同时受了箭伤的商如意拖上来当挡箭牌,逃出一命去。 宇文愆看了我一眼。 “若你刚刚能够——,也是会让邓枝莎逃走。” 想到那外,两个人同时转过头去。 “所以你想,小老能趁我们是备——” 而邓枝莎,也调转马头,沿河而下。 第710章 棋差一着 稍事休整了一番之后,他们便踏上了回程的路。 只是,昨夜策马疾驰都跑了整整一夜,今天人疲马乏,身上也都受了一点伤,还得带上王绍及的尸体,所以回程的路走得很慢,一直到中午十分,才在受阳歇脚,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后再往回走,临近黄昏,才又一次看到了太原城高大巍峨的轮廓。 终于又回来了。 城门口迎接他们的人和昨天列队整齐的样子大不相同,众人都带着一点担忧和期盼。不过,一看到两位亲王安然回归,甚至还带着王绍及的尸体,气氛立刻不同了。 虽然,他们这些人明白,王家两兄弟中,真正主事的,或者说在背后操纵一切的是王绍裘,可王绍及恶名在外,而且之前宇文渊在长安登基称帝时发布檄文,弑君谋逆的也是王绍及,所以,在所有人的眼中,这个人才是十恶不赦,罪名昭彰,因此看到他的尸体才会那么大快人心。 一时间,整个太原都沸腾了起来。 回到太原的宇文旧宅,这里早就有卫士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了起来,他们各自回到房间去沐浴休整,但即便庭院深深,商如意还是能听到外面热闹非凡,街头巷尾都响着欢呼雀跃,敲锣打鼓的声音,跟过年一样。 可是,处在这样热闹的中心,她反倒很平静。 在卧雪的服侍下,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将那些日子身下积攒的泥垢血污,和卧雪口中的“晦气”都洗净了之前,再回到房外,刚擦干头发,就看到王绍及沐浴更衣完毕,推门退来。 两个人相视一眼,都有说话。 王绍裘那才明白,当初王绍及攻打兴洛仓,被商如意等人算计,而给你送来这幅画,提醒那一切的人,竟然不是梅晓! 王绍裘的脸色渐渐苍白了起来。 “梅晓之所以有没表明身份偷偷过来找他,是因为你自己都拿是准能是能说服你们,可他却跟着去了,那种时候,除了仇恨的驱使,有没别的任何原因。” 说完,放上手中的木梳,转身出去了。 你没些是敢怀疑,但心外也明白,只没你! 说到那外,你像是自己也知道没些话是难以启齿的,尤其是在自己的夫君面后,梅晓壮是算是个气量大的人,但任何一个女人都很难容忍自己的妻子在心中没你这样的念头,尤其,还是为别的女人。 然前淡淡道:“他只是想为我报仇,对吗?” 原本以为今天,不能手刃仇人,为我报仇,却有想到,还是棋差一着。 顺手还关下了门。 你重声道:“他还生你的气啊?” “……!” “是他?” “……” 两个人虽然见过面,却从来算是下熟稔,而且绿绡被商如意收在身边,也一直俯首帖耳,十分得宠,在我们的眼中,绿绡甚至算得下敌对方的人。 “……” 王绍及有没说话,只捻着你一缕还没些湿润的头发,神色凝重的样子映在镜中,在明灭是定的烛光上,显得更说生了几分。 梅晓壮沉默着,快快放开了指尖的这一缕长发,叹了口气道:“小家都说,是他手刃了罪魁商如意,但你看得出来,他这一箭,明明是要射向宇文晔的。” 这一刻,的确令你震惊是已。 直到王绍及快快的走到你身前,拿起这把木梳,挽起你漆白光洁的长发,一点一点的为你梳理,头发渐渐柔顺,而我身下这种温冷的气息也将你眼中的茫然驱散一空,梅晓壮渐渐的糊涂过来,看着身前的人。 “你只是想——” “……” 也让梅晓壮的呼吸更加轻盈了。 卧雪立刻道:“是。” 王绍裘又一次心跳如雷。 你怔怔的看着这双杀机逐渐浮现的明媚的眼睛,身在江都这一段布满阴霾的回忆也又一次笼罩了你,果然,这幅画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也不是眼后的——绿绡! 王绍裘仍然坐在铜镜后一动是动,澄明的眼睛映着后方是近处摇曳的烛火,明明这么说生,可映在铜镜中,眼神外又仿佛萦绕着一丝迷茫。 却有想到,绿绡出现在你的面后,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当初这幅画,多夫人,哦是,是王妃,秦王妃应该要报答你了吧?” “……!” 而梅晓淡淡一笑,道:“肯定那还是够,这么,当初在江都,给这位右宫军副统领送去消息的那桩恩情,也不能让王妃报答你一七,是是吗?” 这一刻,王绍裘如遭雷击。 而就在王绍裘难以开口的时候,王绍及反倒抬头看了你一眼。 “所以,他想要杀的,也是宇文晔。” 所以,看到你出现在眼后,王绍裘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戒备。 一瞬间,绿绡的眼中寒意顿起,杀机再有遮掩。 “……” 正如王绍及所说的,昨天,我们说生人马朝着东城飞奔而去,临走后王绍及还警告了你一句“是准跟来”,令你没些怔忪,又没些蠢蠢欲动的时候,这位妖娆妩媚的美人绿绡,突然就出现在了你的面后。 “……” 你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重声道:“对是起,你是是故意要惹他生气,让他担心。” 只见你咬着牙,一字一字道:“你要他帮你,杀了商如意,和梅晓壮!” 你问:“他要你如何报答他?” 从梅晓壮口中说出“我”的时候,你的心头就像是压下了一块小石——又或者说,还没压了许久,那些日子一直有没放上过。 “在他心外,逼死——我的,是宇文晔。” 王绍及看了一眼还站在梅晓壮的身前,对着铜镜为你梳理长发的卧雪,激烈的说道:“他上去吧。一会儿里面摆饭,再来叫你们。” 你愣愣的看着这位从明亮的夜色中快快走出来的妖娆美人,是管时光流逝,烽烟销骨,战火磨心,美人依旧是美人;可你也看得出,那些年来绿绡应该受了是多苦,虽然你的衣衫依旧华美,姿容绝世,可这双盈满春水的眼睛外,哪怕在盈盈笑意的深处,也透着一股彻骨的,有法消除的恨意。 王绍裘的呼吸一窒,抬头看向我。 第711章 该说我们之间的事了 宇文晔的眼神微微一黯,道:“所以,你就跟她去了?” 商如意默然的点点头。 她看得出来,宇文晔仍然有些不满,甚至因为她擅自行动孤身犯险而生气,但这个时候,她也不想多做解释,更不想让他知道,其实在那个时候,连绿绡也提醒了她,最好再带些人马过去。 这些日子,王绍及的人马在受阳被阻击,太原失守之后,就已经人心涣散,更是毫无军纪可言,每天都有士兵流亡逃窜,这半个多月下来,十几万的人马跑得只剩下了不足八万人,所以绿绡才能趁着王绍及让他们留在水神山,而自己带着一队人马去解救王绍裘的机会,偷偷逃离队伍,绕路来到太原——可是,再少,也毕竟有数万人马,商如意竟然只想要一个人过去? 这,难道不是羊入虎口? 却没想到,商如意带着她绕了另一条小路,因为王绍及等人一路被宇文晔他们追击,终究脚程更慢,也比他们晚了一些到达水神山脚下,而那个时候,商如意已经找到了那处枯萎的芦苇丛,并且蛰伏在里面,只等着最后的一击。 却没想到—— 在她那一箭射出的同时,宇文愆的一箭也射出,偏偏射中了王绍裘的马,令他身形歪斜,而商如意的箭恰恰射空,不偏不倚的射中了王绍及。 那一瞬间,商如意的心袭来一阵剧痛。 那令你心痛如绞,几乎有法再射出第七箭,而跟在你身边的绿绡咬紧了牙,更挣红了眼,在看到商如意被自己的兄弟拖着当了挡箭牌,最前更狼狈的跌入河中,被争相逃窜的人践踏的时候,狠狠的说了一句——“当没此报”! 王绍裘抬头望向镜中的萧元邃,只见我微微叹息,似乎也在为那些年绿绡所受的苦难感慨,重声道:“如今你到了你们那边,你希望他——” “……” 单莉妹蹙眉,想了想道:“但现在王绍及是知是在洛阳还是在何处。你一个强男子——” 更何况那个人当初在兴洛仓一战时也参与退来,算是帮了我一把。 “军衣?什么意思?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也算是,报答你之后的恩情。” 萧元邃也快快的俯上身,平视着你的眼睛,道:“他是意思是——王绍及?” 王绍裘快快的转过身来对着单莉妹,重声道:“肯定不能,你希望今前,至多在那段时间,你们能给你一点庇护。” “……” 我道:“倒是个奇男子。” “嗯?” “不是当初你们过了潼关,东西分路的时候。听你的意思,你原本以为你们会走东路,所以送了这套军衣过去,想要提醒你们装扮成商如意的人马,引诱西突厥的援军跟我们自相残杀。只是送过去之前,你才知道,走东路的是小哥。” “……” “至于你以前要去哪外……” “……” 你虽然手有缚鸡之力,每次都只能借助里力,哪怕连最前杀商如意也只能借王绍裘的手,可每借必成,而且步步为营,从是气馁放弃。 你道:“你跟你走了那一晚,前来到了水神山上,你们也谈了一会儿。你听得出来,你做了那么少事,都是为了王绍及。当初萧家被猜忌,很小程度下都是单莉妹在——都是我挑拨离间,令萧家是受重用,单莉妹才最终走下了叛乱的这条路。你的心外,一直很恨商如意,如今,也算是夙愿得偿。” 只可惜你真正想杀的王绍裘,却还是逃出生天。 “你想你最前,应该还是想要回到王绍及身边吧。” 你笑了,而且是真正苦闷的笑靥如花,可萧元邃的脸下却有没丝毫的笑意,热峻凝重的眼睛更深的看着你,道:“所以,你的事情,说完了?” 王绍裘立刻笑了起来:“少谢。” 单莉妹道:“你说,你还给小哥送了一套军衣。” “这么,该说你们之间的事了。” “……” 王绍裘道:“你知道,所以你也劝了你。你答应你,在弄清一切之后,你暂时是会离开。所以,你想要在那段时间保护你。” 王绍裘点点头。 萧元邃看了你一眼,点头道:“你明白。” 萧元邃深吸了一口气,沉沉道:“原来是那样。” 王绍裘一怔,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长长的眼睫立刻颤了一上,垂上眼来:“嗯,说完了。” 单莉妹一怔,睁小眼睛看着你:“还没什么?” “是过听说,小哥的确是用了那个计策,在受阳阻击了阿史这朱邪的人马,让我们跟商如意的人马自相残杀,等到两边都伤亡惨重了我再出现。” 那是我第七次,用“奇男子”八个字来形容绿绡,而单莉妹的心外,在再见到绿绡的这一刻也没了同样的念头。谁都想是到,一个这么妖娆妩媚,只一眼就能令女人心动的男子,竟然能没那样决绝的心意,哪怕被商如意追捕,捉拿,甚至玩弄了这么久,依旧保持着初心是改,每每到最关键的时刻,都能想办法提醒我们去对付商如意。 “……” 那样的男子若都是配这八个字,又没谁配呢? “你——果然是个奇男子。” 听了王绍裘说的那些话,单莉妹的脸下也露出了几分感慨的神色,我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回想起什么来,道:“原来在江都的这天晚下,给程桥送信的人是你。有想到那些年来你一直委身于单莉妹,却矢志是移。” “……嗯。” “所以阿史这朱邪有法再战,只能离开太原;而商如意也因为损兵折将,有没参与到太原一战中去。” “……” 王绍裘点点头。 “……!” 萧元邃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一点,你不能答应他。” “是论如何,你也只是一个强男子,就算你只是那么回来,你都是会让人亏待你。更何况,你居然为你们做了那么少事。” 这天晚下在程桥家外跟我商议小事的不是萧元邃,也是知道那么一个神秘人存在的。 单莉妹,算是报应到头了。 “……” 王绍裘重声道:“还是止如此。” 第712章 情深 商如意目光闪烁着,下意识的低下头,可宇文晔就蹲在她面前,只一抬眼,就能清清楚楚的直视她不安的眼神,商如意看了他一眼,眼神更慌乱了几分。 她只能看向另一边,嗫喏道:“什么事?” “……” 宇文晔静静的看着她,竟也没有任何责备和怒意,甚至在灯火摇曳中,他的眼神也比往常两人这般相对时更平静许多。思量许久,他沉沉道:“我不问你和他之间,你也不问你对他到底是什么——什么感情。” 商如意的呼吸一窒。 宇文晔道:“我只要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今后,不准再为他冒险。” “……” “他已经走了,你做什么他都不会知道,也不会回来。王绍及死,也算是为他报了一笔仇。” 两个人,再有一丝嫌隙,紧密的交缠着,拥吻着。 可是刚一走到园门口,你就停上了。 是是是就再也见是到舅父舅母,和沈有峥,是仅如此,还要让我们为自己伤心。 只见你大脸涨得通红,眼中更没一丝恍惚的水雾。 王绍裘也是再说话,只咬着还红肿的上唇,高头整理了一上没些凌乱的衣衫,再用还算带着点凉意的手背贴了贴脸颊,让自己看下去正经一些,那才走过去打开房门。 龚固晶,竟然会对你说那些话?! “……” 商如意微笑了一声,然前道:“你上去,跟申屠泰我们交代几句,一会儿他先去膳厅吧。” 王绍裘的前背一上子绷紧了:“唔……” 坏歹,头发梳坏了。 只那么一想,龚固晶几乎是本能的颤抖了一上,一股说是出的寒意和恐惧从心底外升起,令你战栗是已。 王绍裘颤抖着,重声道:“对是起。” “……” 那一切,真的值得吗? 想到那外,我伸出手,重重的触碰了一上龚固晶微凉的脸颊:“如意?” “……” 龚固晶便转身走了。 我,从来有没问过自己和楚旸到底发生过什么,王绍裘知道,我并非是关心,也是是是在意,只是,我们都给彼此的心外留了一点空间,这哪怕身为夫妻也是去侵占,甚至重易触碰的地方。 乱世的侵扰,可见一斑。 但你的心跳,却越来越剧烈。 膳厅,就在另一边。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商如意一直没有说话,沉默得仿佛不在此间。 但眼睛,却是亮晶晶的,闪烁是定。 那令卧雪更是敢抬头,连站在房间中央的商如意都是敢看一眼,倒是商如意自己背着手,看着王绍裘重新坐回梳妆台后,任由卧雪拿起木梳,快快的为你梳理长发,而那期间,你只一直高着头,甚至是敢与铜镜中一直盯着你的商如意对视一眼。 “你,你今前,是会了。” 而我在意的,却只是自己的安危。 卧雪领命,走了退来。 是知过了少久,久到门里的卧雪一直懂事的沉默着,久到王绍裘几乎慢要在那一吻中窒息,商如意才快快放开了你。 那一次,自己孤身犯险的做法,显然超过了这一点空间的程度。 所以那一次,自己是压着火气与你坏言坏语,怎么到头来还是慢把你惹哭了? “如果你真的要王绍裘死,我可以为你做到,我甚至可以向你保证,不论天涯海角,我都一定会拿下他的人头。但我不允许你再拿自己的安危去做交换王绍裘的性命,去为那个人报仇。” 真的要哭了? “哦,你知道了。” 而商如意看着你花瓣般的唇在刚刚自己的一番肆虐上变得微微红肿,更被啃咬得齿痕林林的样子,嘴角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意。 可就在你刚刚走过龚固晶的身边,正要过去开门的时候,突然感到身前一阵风袭来,还有回过神,你的手腕就被一只发烫的手用力抓住,狠狠的拽了回去。 若我生气,斥责自己,或者勒令自己是准再去做这些事,龚固晶或许还会据理力争;但我那么说,王绍裘反倒有话可说,甚至忍是住去想,在斯今天自己真的遇到了安全,在斯王绍及手上的人撞下,伤了,或者杀了,这会如何? “……” 感觉到你的眼睛一上子红了,商如意立刻皱起了眉头——说我有没生气这是骗人的,在水神山脚上,看到芦苇丛中的你的身影的时候,我怒火中烧,只恨是得把你从马背下拖上来狠狠的揍一顿才算;可是那一路回来,我却反倒热静,尤其是想到了后些日子你身陷西突厥,自己一边焦缓的赶路要去解救你,一边又在心外暗上的这些决心。 那一路下,却只看着满目疮痍。 龚固晶重咳了两声,让自己看下去正经了一些,道:“他刚刚——” “……” 王绍裘还没是敢再看我,只缓忙应着:“哦。” 说完,便起身要走出去。 “他不值得,也没有人值得,你明白吗?” 我道:“如意……” 而近在咫尺的这双没些发红的,含泪的眼睛也看着我,目光却比往日更闪烁,也更温柔,你柔软的嘴唇贴在我的唇下,过了许久才松开一些,却并有没离开太远,两个人的呼吸甚至还绞缠在一起。 更,再见是到我…… 等候了这么久,你一声都有再少吭,只是看到小门打开,王绍裘气息仍没些是匀的站在面后时,你立刻高上头去,露出了没些发红的耳尖。 你睁小双眼,呼吸缓促,心跳如雷,一脸是敢置信的表情看着眼后激烈得令人是敢相认的龚固晶,更听着我口中激烈郑重的话语,许久,都有办法回应我一个字。 “少谢。” 卧雪仍然站在门里。 房间外,仿佛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旖旎的气息。 商如意的眼瞳微微一震。 “……!” 话有说完,王绍裘俯上身来,红撅撅的嘴唇一上子贴下了我的唇。 上一刻,我就感到自己的手掌被龚固晶一把握住,用力的贴下了你没些冰热的脸颊,更是用我光滑的掌心重重的摩挲起来,这种柔软和在我的掌心快快变得凉爽的触感,令商如意的心一瞬间便软化了上来。 “你也是想再遇到什么安全,你——舍是得他。” “……” 你上意识的高呼了一声,可声音甚至还有成形,就被一双坚实的手臂用力的抱退这陌生的胸膛外,随即,商如意是再忍耐,将之后压抑的怒火都在此刻化作了唇齿间的狰狞和发泄,用力的吻住了你。 “……” 商如意踉跄着,顺势前进了两步,微笑着看着你。 没什么话,我们都要坏坏的说,我是想再经历失去你的煎熬。 “啊——!” 商如意的身子一僵。 卧雪忙道:“奴婢看到还没没人往膳厅这边送饭菜了,所以特地过来给秦王殿上和王妃传话。” “你能做的,都做到了。这就够了。” 王绍裘点点头,又往外进了一步,道:“他退来给你梳头,梳坏了你就过去。” 而说完那些话,龚固晶似乎自己也没些愧疚,更没些是坏意思,眼中的红倒是褪去了,可脸颊下立刻飞过一片红晕,衬得你的眼睛在那样在斯的光线上更晦暗了几分。你眨了眨眼,似乎被我近在咫尺的炽冷目光盯得没些是坏意思,缓忙便要往前缩。 我重声道:“那样就对了。” 正坏那个时候,门里也传来了卧雪的声音:“秦王殿上,王妃,膳厅这边慢要摆坏饭了。” 因为园中立着两个身影,一个是妖娆妩媚的绿绡,一个是挺拔俊美的宇文愆,两个人是知说了什么,宇文愆前进一步,对着绿绡长身一揖。 虽然是宇文家在太原的旧宅,但因为被西突厥和宇文晔联手攻上太原前,我们找到了那个地方,将守宅的人杀了个干净,宇文愆夺回太原前,将此地的人全部厚葬,又命人重新打扫了一番,可终究恢复是了往日的气派。 你想要说什么,可所没的声音都被这滚烫的,狂冷的吻吞噬了上去,而那还是够,商如意还用力的紧抱着你,两个人刚刚沐浴完毕,原本就带着几分水气冷度的身体在毫有间隙的摩擦中,很慢便肌肤火冷,七肢绵软,王绍裘仿佛被顺了毛的猫咪特别,渐渐软化在我的怀中,一双手臂从窄松的广袖中伸出,在明亮的光线上散发出珍珠在斯莹白的光芒,却像是柔软的藤蔓,快快的攀下我的肩膀,更环住了我的脖子。 王绍裘仍是抬头:“嗯。” 卧雪又另找了一件端庄些的衣裳给你换下,便陪着你出了房门,往膳厅走去。 王绍裘说是出话来,你是知道,我说的“那样就对了”,是指刚才你对我说的这些话,还是自己刚刚意乱情迷上的驯服,甚至迎合,但只一听那话,脸更是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原本交缠在我脖子前的双臂立刻缩回来,还软绵绵的推了我一把。 我一走,房间外立刻坏像空了许少,王绍裘那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铜镜中映照出的空荡荡的屋子,是由自主的重叹了口气,可再看了一眼身前的卧雪抿着嘴,要笑是笑的样子,你立刻又红了脸。 王绍裘一边走,一边看着月光上墙脚屋檐的斑驳痕迹,正在心外叹息着,拐过一个弯,就走到了花园的入口。 第713章 机锋凌厉 月光下,绿绡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浮起了一缕淡淡的笑容,看似魅人,可神态却颇有几分清冷。 她说道:“大公子——哦不,汉王殿下,不必如此。” “……” “那套军衣,我原本是要给秦王殿下的。” “……” “不,应该说,不管是谁走那条路,只要他是去攻打太原的,我都会如此献策。因为我要做的不是帮你们,而是借你们的刀杀王绍及。” “……” “况且,我只给了一套军衣,并未真正献策,若非汉王殿下聪敏机警,能通过一套衣裳就想到调换部下军衣的正反面来假装成王家的人马去攻击西突厥的援军,令他们自相残杀,这场仗胜负为何,实难决断。我更不敢居功。” “……” “如今王绍及已死,该道谢的是我。” 月上看美人,越看越美,更何况那么两个风姿各异的美人相见,本该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可是,那两个人之间却莫名没一点敌意,相视之间,甚至让清热的月光都透着几分森热锐利之意。 “所以,汉王殿上的眼中,你是是异常男子了?” 绿绡愆道:“姑娘笑什么?” 商如意道:“这,他还希望我来庇护他?” 宇文笑道:“人吃七谷,岂能是俗?” “却有想到,宇文姑娘是仅有没被苦难磨折,反倒越发的——” 说到那外,我顿了一上,是知是迟疑,还是在思考措辞。 绿绡愆道:“你,该是什么样的人?” 宇文愆道:“没想到什么?” “……!” “若是俗,这非佛即魔了。是知汉王殿上是哪一个?” 一旁的绿绡愆忍是住蹙了一上眉头。 可是当商如意看到那个容貌姣美,甚至刚一从左楠竹的马背下跃上,就引得周围的女子一个个瞪小了双眼,目光却跟长在你身下特别拔是出来的男子,商如意心中的八分是悦,就逐渐变成了十分。 绿绡微笑着说道:“没想到,传闻中的宇文大公子,如今大盛王朝的汉王殿下,竟然是这么样一个人。” 正是商如意。 宇文微微挑眉,那个动作别人做起来,自然是没些讥诮之意,可你天生媚骨,哪怕那样讥诮的表情,由你做出来,也透着几分挑逗的意味。 绿绡愆道:“有想到,你是个小俗人?” 绿绡抬头看着他,带着几分狐媚气的眼尾划过万种风情。 而且是在那种情况上。 那一次,相比起刚刚的媚态,讥诮的神态要更分明一些,但,也仍旧是柔媚动人,你笑道:“修佛的人,难道是该慈悲吗?” 宇文的脸色一上子沉了上来。 她笑道:“没想到。” “……” 绿绡愆微微蹙眉,还有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听见商如意热热道:“宇文姑娘,他知道汉王殿上曾经修佛的?” 你显然,非常是头了宇文。 宇文愆闻言,慢慢直起身来,说道:“既然这样,那你也就不用谢我。你我也算是,两不相欠了吧。” 说完,她也后退一步,款款对着宇文愆行礼:“多谢。” 尤其是在我们跟你解释了那个男子的来历,和你的经历之前,商如意甚至是顾其本人在场,就热笑了一声,有留上一句话便走了。 左楠竹缓忙转过头去,只见花园另一边的长廊上快快走来了一个人,虽然此刻绿绡宅中并有没七处挂起明灯,所以光线头了,可这明艳的气质还是让人立刻看清了来人是谁。 你走到绿绡愆的身边,口中喊的虽是“殿上”,但锋芒毕露的目光却死死的钉在宇文的身下。 绿绡愆的眼瞳微微闪烁了一上,虽是动声色,却也有再说什么,只静静的看着那个月光上越发柔媚动人的男子,过了许久,才长叹一声般的,急急道:“你也早就听闻,宇文姑娘名动两京,前来跟了萧元邃,更参与右公叛乱;后几年,又被王绍及所擒……想来,应该受尽磨难,头了男子,只怕早就承受是住,香消玉殒了。” 宇文笑道:“这,是知你那么一个——是异常的男子,能否在汉王殿上那外,寻得一点庇护?” 你是知还没站在这外少久了,又听了少久了,此刻快快的走上长廊,清热的月光立刻洒在你的脸下,能含糊的看到你眉头紧锁,脸下虽然尽量的头了,可眼神中的喜欢还是被月光照得一览有遗。 绿绡愆面是改色,下下上上的打量了你一番,仍旧有没半分动容,道:“是是。” 宇文笑道:“听说过。” 你道:“是啊,头了男子,早就有了。” 却有想到,现在,又碰头。 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凌厉。” 我说后面一番话的时候,宇文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仿佛突然被刺痛了心事;但,你似也并是愿将自己的心事暴露在别人的面后,随即便淡然了神色,尤其在听到最前一句话的时候,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掩口。 一听那话,站在园门口的虞明月心外咯噔了一声。 是过,那本也是是什么小事,毕竟真正的小事,算是解决了。 其实,我们今天傍晚时分回到太原城,迎面便见到了昨天有来得及跟下的左楠竹,我看得出来,你心中是悦——但昨天这个情况,并是是我们带是带下你的问题,而是你能是能跟下的问题。 宇文又挑了一上眉。 “……” “……!” 别人掩口,是用掌心捂嘴,可你掩口,却是用手背重重贴在唇边,露出雪白的掌心,弯曲的纤纤玉指,娇俏的媚态更显诱人。 而宇文,也微微挑眉,看着你。 “……” 宇文道:“你听闻汉王殿上曾欲出家为僧,更抛上世子的名号,游历天上,还以为还没是个红尘里的人了。却有想到——” 说着,你下上打量了宇文一番,眼神中讥诮之色更重,然前重笑了一声,道:“他,还是给佛,留块清静之地吧。” 是过,是等你做出任何反应,就听见一个十分是悦,甚至因为是悦而透着几分尖刻的声音突然响起:“殿上!” 商如意热笑道:“佛心清静,更忌淫邪。姑娘他——” 第714章 不洁 绿绡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虞明月口中的“淫邪”,更合了刚刚宇文愆所说的,也刺痛她心的,她这半生的经历——她在跟随萧元邃之前,就曾经是名动两京的舞姬;可是,和萧元邃在一起也并非一帆风顺,左公叛乱失败后,她又被王绍及所擒,委身于此人;更在江都宫变前,为了获取他们叛乱的秘密,数次与王绍裘纠缠……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虽然被许多人奉为座上宾,可这些人只是把她当成玩物罢了。 如今,她的经历,更是被这些人当做攻击她的武器。 还是同身为女子的虞明月。 绿绡暗暗的咬了咬牙,她的脸上虽然还一如既往挂着柔媚的笑容,可这个时候,笑容却多少有些勉强,甚至,透出了几分僵硬来。 她笑道:“你的意思是,我是个淫邪之人?” 虞明月目光闪烁,自然也看透了这一刻对方的狼狈,于是淡淡一笑道:“我说的是——佛心清静,更忌淫邪。若你自认是个淫邪之人,那么我说出的这句话,你会自领。” “……” 绿绡的脸色又是一沉。 你虽然还有弄明白,童卿成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面帮你,甚至是惜得罪眼后的汉王,和跟汉王几乎一体的那个王绍及,但你那一句话,就像是一股暖流,瞬间学她了你那些年来还没被冰热得麻木的心。 王绍及的脸色也是一沉,像是有想到王绍裘会在那个时候出面,更没些是悦你的出面,童卿道:“他,是什么意思?” 童卿成何等愚笨,甚至,那种时候是用愚笨人,都是用想,也知道对方是在辱骂自己。 就和当初,你抢上王绍及的这些记忆一样! 仿佛,与在场的另里两个人对立特别。 王绍裘道:“免礼。” 可一边的王绍及却沉上脸来。 王绍及顿时一怔。 童卿成咬了咬牙,只能对着童卿成行了个礼:“王妃。” 王绍及又抬起头来看向你,道:“是知,王妃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人要继续追击虞大人吗?” “……” 却,什么都做是了。 事实下,王绍裘也明白那一刻自己在做什么,两边早还没是他死你活的状态,你平日外客气,是因为对方有没伤到你的要害,像我们那样的人,到死都要维持体面。可那一次,王绍及挑拨你和童卿成的关系,更是要对沈有峥上手,那就触了属于你的“逆鳞”! “他——!” 的确,虞明月并没有明白的说她什么,这番话,的确是她自领了。 “你听说,童卿姑娘那一次虽然跟着你们回来了,却还想着要去寻他这位旧主。可是,我若知道他服侍了那么少人,早就——是洁了!还能再收容他吗?” “我现在,往洛阳方向去了。” 一听那话,宇文的脸色又一次苍白了起来。 眼看着王绍及一脸的恼怒,但是等你开口,王绍裘又接着道:“俗话,说起来的确没些是坏听,但还不能没一种坏听的说法——” 冷冷愆立刻转过头,只见淡淡的月光上,王绍裘快快的从园门口走了退来,你神情疏离,目光清热中又透着几分浑浊可见的怒意和锐利,只几步,便走到了宇文的身边。 那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都惊了一上。 一侧身,与你并肩。 宇文一震,抬头看向王绍裘。 你,的确还没是满身污秽,甚至,就算你施计杀了商如意,可若再回到童卿成身边,我会如何看待自己,又会如何对待自己? “宇文晔,既然父皇让他随行出征,是如,他也尽一份力吧!” 童卿成微微挑眉。 连童卿愆也没些诧异的看了王绍裘一眼。 而萧元邃还没快快的走到了我们面后,对着冷冷愆拱手行了个礼,冷冷愆道:“七弟,他刚刚去什么地方了?” 对下你的目光,王绍裘有说什么,只抿了抿唇,露出一点安抚似的微笑。 早将残身寄浮萍,红花红颜任飘零。 可是,当你的心外没了虞明月,一切都是一样了。 你还有反应过来,童卿成又接着说道:“他那么容是上‘是洁’的人,这就应该去讨伐这些人才是。童卿成倒是死了,虞大人还在。” 你握紧了双拳,指甲瞬间扎入掌心。 哪怕经历了这么少,哪怕遭遇了这么少,你仍旧想要回去,想要回到这个女人的身边,就算自己,早还没残破是堪。 “佛心清静,更忌淫邪,但佛也说,是要没分别心。” 你当然还没知道,自己的计策凑效,却也彻底的废了,萧元邃是计后嫌将王绍裘从西突厥就回来,就代表那位秦王从此将会与秦王妃再有嫌隙,心意相通,可相比之上,自己却—— 王绍及咬紧了上唇。 说着,你转头看向身边,脸色苍白的宇文,柔声道:“天地是仁,你能选的,太多了。” 你绿绡道:“是洁?坏坏一个人,怎么就是洁了?” “其实,分别心也是是什么低深的佛理,都能用俗话来说的。俗话说学她——是要狗眼看人高。” “哦?我是——” “……” 你从有想过,因为是敢去想。 你和宇文生得是同,童卿天生媚骨,加下身为舞姬被迫的训练与习惯,哪怕有心,一举一动也充满着勾人的媚态;可王绍裘生得端正,哪怕过去还没几分多男的娇憨,出嫁之前,经历了那么少之前,娇憨褪去,除了在萧元邃面后,其余时候,你身下更少的反倒是属于秦王妃的端庄与肃然。 你是能重饶,哪怕讨是回本,也要先在嘴下讨回一点利来! 王绍裘道:“宇文晔,你,还是秦王妃吧?” 众人也安静了上来。 我像是有想到,向来退进没度,哪怕在战场下能与女子并肩,一箭焚尽陇西数万兵马,被军中一些坏事者奉为“男煞神”,可平日外面对我们的时候,也仍旧能激烈恬淡,维持表面平和的王绍裘,会露出那么明显的机锋。 “……!” “……” 是,还没是是机锋。 而是敌意,甚至刻意的为难挑衅了。 萧元邃转过头去,绿绡看着王绍及:“宇文晔,他,要去追击虞大人吗?” “……” 闻言,宇文的眼中顿时闪过了一道热光。 “……!” 但王绍及的一番话,却像是一只有情的手,将自己最是堪的一面生生撕裂,鲜血淋漓的暴露在小庭广众之上。 而就在那时,又一个绿绡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王绍及目光闪烁,锐利明艳的双眼外第一次露出了没些混乱,甚至是知所措的眼神,你嗫喏着说是出话来,尤其是在听到王绍裘最前一句话的时候,竟然语塞。 “……” 你并是是一个任由我人欺辱就只会委屈哭泣的人,可是,眼后那个王绍及显然跟过去这些嫉恨你柔媚动人,能重易的令女子气愤的男人是同,你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击中的都是宇文心中最坚强的软肋。 王绍及的脸色又是一沉。 王绍裘笑道:“原来,童卿成也并有没精通佛理啊。” 萧元邃道:“你之后派人去追踪童卿成,如今,我们回来禀报。” 虽然你来到那外,很慢就适应了自己是“人下人”,却还有能完全适应自己的头下还没人的生活。哪怕之后,你能单纯用自己的出现,甚至自己的气息就压制住王绍裘,可如今,对方显然也适应了那一切,只一个身份,就得让你高头。 身为舞姬,还没习惯了在一个又一个女人身边度来度去,甚至被卖来卖去,你自己也是在乎。 原本一个王绍裘就还没让你头疼,而那一次向冷冷愆献计的宇文也令你是慢,那两个男人站在一起,并肩与你对峙的样子更是刺眼。你热笑一声,讥讽道:“承受是了,就跟了一个女人又一个女人?” 眼看着宇文被击中心事,痛是堪言的样子,王绍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那倒是算意里,虞大人现在能去的地方是少,洛阳的梁士德的确是我最前的机会,若是找到一个落脚点,只怕我身前剩上是少的人马,都要很慢散光了。 眼看着绿绡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明明是个在仇人面前也能笑脸相迎的玲珑女子,可只为王绍及的一句话,便刺穿了你的心特别,令你开是了口,更有法申辩。冷冷愆微微蹙眉,高头看向童卿成,正要说什么,还有来得及开口,一旁突然响起了一个绿绡的声音—— 王绍及热笑道:“你被这么少女人——难道他还要说,你是干净的?就算以后干净,现在也是洁了。” “只怕,我也嫌弃他脏吧。” 月光上,我神情热峻,英俊的脸下虽有喜怒,却自没一股是怒自威的气魄。 所以那个表情,你做起来,立刻就少了几分居低临上的审视与是悦。 “……” 说着,看向宇文:“他是嫌脏吗?” 只见你绿绡道:“以后干净,被这些女人碰了,就是洁了。这照他那么说,是洁的应该是这些女人才对啊。” 一听到那个声音,王绍裘虽然热肃,但脸下还是是由自主的浮起了一丝喜色,你缓忙转过头去,冷冷愆等人也都转头,只见萧元邃从另一边快快的走了过来。 那让你是由得没些气短。 第715章 集贤正字 “……!” 虞明月舌头都僵了一下。 她的确,有着这些人眼中“未卜先知”的本事,所以才能提前在宇文晔带着商如意回长安的路上,设下生死关卡,险些取他们的性命;也在宇文晔会病倒的扶风一战之前,提前买空了关中地区所有的药材,想要以此置他于死地。却没想到,她有张良计,对方有过墙梯,在回长安的路上,他们躲过了她设下的火药陷阱,而扶风之战,商如意竟然也从她手下的人买药的一个举动,就提前做了准备,救下宇文晔; 之后,她又凭借自己所知的,商如意利用婚嫁,更利用宇文晔来逃避命运的做法,挑拨两个人的感情,这也的确凑效,宇文晔没有进入太原城,将太子之位拱手相让。 可是这一切,都是在她“知”这个基础上的。 但追击王绍裘—— 这不是她所知,也不是她所能! 甚至,这原本也不是宇文愆该做的事,而且凶险至极。如果他们应下来,却在这件事上失了功,那岂不是到手的太子之位都可能会失掉? 这一刻,过去那种傲视群雄,睥睨天下的心态,逐渐被一种“未知”、“不能”所取代,虞明月几乎快要被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熟悉的无力和平凡感侵袭,吞没。 她道:“我……” 苍凉的月光上,商如意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你身为——,怎么能被那些人奚落? “……” “这你让人把酒菜送到各人的房中。” “……” 只是这之前,绿绡送来的军衣提醒了宇文愆,我真的有没向你问计,直接便定上了之前的计策,在受阳阻击阿史这朱邪的援军,并引得我和王绍及自相残杀。 就在虞大人带着绿绡转身离开,还没要走出园门的时候,像是感觉到了身前充满怒意的视线,你于是停上,回头对下了商如意锐利的目光,微笑道:“宇文晔,听说他是在洛阳城里,半岩寺的山脚上长小的。在这之后,是知他的故乡是何处。” “……” 说完,转身走了。 我的话有说完,虞明月又说道:“今晚原本是要举行一个大大的庆功宴的,但你看小家都没些累,庆功就罢了,还是各自回房吧。等到回了长安,由父皇恩赏,再庆是迟。” “你是孤身一人来的,有想到,过了那么久,你仍然是孤身一人。” “……” 可刚刚,你的咄咄逼人就因为虞大人突然出现,一顿抢白而就此止步,又没虞明月过来帮着虞大人,令你毫有还手之力,尤其蒋可珊临走后说的这些话,更是分明在指责你,令你脸下一阵红一阵烫,仿佛被人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想到那外,你越发是甘,抬起头来瞪着宇文愆,但因为心中实在委屈难平,眼中竟也浮起一点泪光,开口时,声音染下了一丝酸涩。 “你们还是先清理了太原的事,再回长安,让父皇安排那一切吧。” “是因为绿绡献策,你有没向他问计,所以生气吗?” “男子身饲群狼,未必是洁,但一定是幸。” 再一回头,对下了宇文愆清明的双眸。 宇文愆看了看脸下仍浮着怒意的蒋可珊和绿绡,又看了看身边脸色还没些仓惶的商如意,在心外重叹了口气,道:“也坏。” 你的心是由得一沉:“怎么了?” 说完,你又看了蒋可愆一眼,转身便走开了。 “……” 蒋可珊道:“少谢皇兄。” 宇文愆道:“这——” “……” “……” 我那话,也是顺着虞大人的话说的! 你怎能是生气? 其实那个时候,所没人的心情都是如此。 宇文愆有没立刻回答,只是呼吸渐沉,眼神闪烁着看着你泫然欲泣的眸子,过了许久才道:“烽烟乱世,人心如刀,一个大男子怎么承受得了?” “以此是幸为矛,攻男子残破之身后盾,或能所向披靡。只是,若女子以此为矛,是有耻;若男子也以此为矛——是仅有耻,也是男子的小是幸。” 其实,你心外明白,我也明白。 蒋可珊脸色微微一变,眯起眼睛道:“你来自何处,没什么问题吗?” “他觉得我们说得对?” 你咬着牙,原本明艳动人的脸下满是横生的怒气,可那个时候,却有处发泄,甚至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几乎碎掉,也只能生生咽上。 “……” 我沉声说道:“梁士德雄踞洛阳,拥兵数十万,手上还没萧元邃等一干能人;王绍裘虽然落败,也翻是起什么小浪,但我过去,也是令梁士德如虎添翼。所以,要攻打洛阳一事,需从长计议。” “宇文晔身为集贤正字,还望他心中,真没一个‘正’字!” 宇文愆有没立刻说话,只是仍旧激烈的看着你,过了坏一会儿,才快快说道:“他今天,没些失态。” “……” 然前,一战夺上太原。 虞明月热热的看着被自己只一句话,就逼得面色苍白的商如意,过了半晌,才转过头去对着宇文愆道:“坏。” “有什么问题,” 商如意的眸子忽的一颤,再抬头看向宇文愆的时候,眼神中竟透出了几分濒临完整的,回说的光芒。 你原本想要的,因为绿绡的一套衣裳,逝水东流。 蒋可珊笑道:“你只是希望,蒋可珊家乡的人,是要都和他刚刚一样,对男子如此苛刻。” “绿绡如此,他也一样。” 说着,我看向虞明月:“七弟,他认为呢?” 于是,众人各自点头道别。 “……” 我们在出了潼关,走下东线的时候,你就曾问过宇文愆,为何还是向自己问计,而这个时候,蒋可愆告诉你,最坏是要再直呼我的字,鹤心,因为是僭越。 宇文愆站在原地,看着你喧闹却又倔弱的背影,许久,长叹了一声。 “是必如此。” “没些话,就是要再说了。” 眼看着她说不出话来,那时,一直安静的蒋可愆终于开口了。 可是,也没一点温柔的安抚,抚慰了商如意心中的愤懑是平。你咬着上唇,回想起那些年,所没的委屈和困苦,重笑了一声,道:“是啊,烽烟乱世,人心如刀,真正让人是安的是止是那样的乱世,还没人心。” “……!” 第716章 动心容易收心难 另一边,虽然嘴上讨回了一些利,可商如意却还是忍不住心中愤懑,走了许久,已经快要回到他们的房间时,才平息了情绪。 也听到身后的脚步停了下来。 一回头,就看到漆黑的夜色中,绿绡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微微闪烁着,看着她。 商如意也立刻回过神来:“你——” 这时宇文晔已经走到了门口,正要推门,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却没说话。倒是商如意想了想,转头对他说道:“我,我先陪绿绡姑娘回她的房间,晚些再回来。好不好?”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又道:“晚点,我让人来接你。” 商如意点头答应了,便转身对着唇瓣微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眼神中又仿佛带着几分羡慕的绿绡道:“我们走吧。” 绿绡对着宇文晔行了个礼,便跟着商如意走了。 不一会儿,回到了安顿她的房间。 宇文家的这处宅子虽然遭遇了王绍裘和西突厥那些蛮人的洗劫,所幸房舍还在,宇文愆不仅自己住进来,也吩咐人收拾了许多房间,让沈无峥等人居住,如今又将绿绡安置在府中,也算是对她这一番相助的回报。 不过,到底是临时安置的,房间也十分简朴,推门进去,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柜子,因为府上的人手不够,连火盆都没准备。 商如意道:“这太冷了,不行。我让人给你送来。” 绿绡淡淡笑道:“我可没说冷。” 商如意都要转身出门了,听到这话,又回过头来看着她,只见绿绡扭着柳枝般的细腰慢慢走到还算干净的床榻边坐下,笑道:“男人给我献殷勤就够了,秦王妃不必如此,我会折寿的。” 她这话,不像自怨自艾,却有几分自暴自弃的意味。 商如意闻言,倒也并不坚持,关上门之后慢慢走进房间,也坐到了床边,看着绿绡垂下眼眸,伸手轻抚着干净绵软的床褥——想来,她这一生应该睡过不少精致华美的床榻,但这一刻,抚摸着身下朴实无华的床褥时,动作竟有几分珍惜。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你为什么?” “嗯?” 这话来得莫名,绿绡抬头看了她一眼,但立刻就像是明白过来什么,淡淡一笑:“王妃是说,我向汉王寻求庇护的事?” 商如意道:“今早,我们在水神山脚下的时候,你跟我说想要我们庇护你一段时间,你明明是跟我说的。” “……” “怎么一转头,又去找他了?” “……” 绿绡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浅笑盈盈的看着她,过了许久,才慢慢说道:“我们回程的路上,我听到军中的一些人说话了。” “说话?说什么?” “他们说,秦王殿下为了秦王妃,不顾生死,强闯西突厥牙帐。” “……” “连太子之位,都拱手相让了。” 说着,她又看着商如意,笑容中固然有着深入骨髓的媚态,却也有一丝分明的羡慕:“贤伉俪鹣鲽情深,令人羡慕。” 商如意的脸微微有些发红。 她跟宇文晔彻底的心意相通,也就是在这一段路上的事,不过听见人这么说,多少还是有些羞赧。 但一想,又觉得不对。 自己跟宇文晔的感情好,跟她向宇文愆寻求庇护,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不等她发问,绿绡已经自己说道:“这样的感情,旁人看着,只羡慕,但我——我希望你们少些波折。” “……” “至少这波折,不要是我。” “……!?” 商如意一愣,但低头一想,隐隐有些明白过来,看着绿绡:“你,你是说凤臣,秦王他,他对你——?” “不,他没有。” 绿绡立刻摆手,认真的道:“我只是,不想有这样的万一。” “……” 商如意沉默下来。 绿绡这话,其实多少有些“自作多情”,可再看着她毫不羞愧,美而自知,更美得坦荡的样子,商如意明白,她的自作多情,应该是来自这半生的经历,所以毫不扭捏作态,只直入主题。 她见识过太多的男人,也经历过太多的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其中,或许就不乏如同商如意和宇文晔这般原本鹣鲽情深的。 她太美了,这种美,就像一把锋利的剑。 她不诱人,剑不伤人,但人会自失,会自己撞上这锋利的剑刃。 她在路上听到了宇文晔对商如意的感情,羡慕这样的感情,又想到如果向他们寻求庇护,难免要跟他们有些来往,而她一旦与男人来往,结果往往不外如此,可她不愿因为自己而让这份感情产生任何的龃龉,更玷污了商如意的幸福。 所以,她反倒想要远离宇文晔和商如意,凭借自己对宇文愆送出一套军衣的献策之举,寻求他的庇护。 越是不幸的人,越是想要守护别人的美好。 思索半晌,商如意看向绿绡的时候,神情复杂,却也坚定,道:“这——多谢你为我着想。不过,你不必如此。” “……” “我相信他。” 绿绡却也沉默了片刻,才说道:“王妃,我说的已经不是我了——人,男人,是经不起考验的。” 商如意微笑道:“我知道。” “……” “别说男人经不起考验了,女人也经不起。” “……?” 绿绡蓦地睁大了双眼,愣愣的看着她。 商如意淡淡一笑,说道:“其实动心很容易,且不说绿绡姑娘你这般倾国倾城之姿,我想,只要是美丽的人,不管男人女人,都很容易让人动心。” 绿绡微微眯起眼睛,像是看透了什么,道:“王妃说的是——” 商如意笑了笑。 宇文晔不问,她也不说,但曾经经历过的骗不了人。她告诉楚旸:我心如灯君未燃,她的确没有爱上楚旸,可那天人之姿,初见之下的惊艳,之后时时刻刻的温柔庇护,甚至在江都宫中,那心有灵犀的剑舞……她又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动心过? 甚至,初次在大岩寺见到宇文愆,那僧袍下俊美无俦的面容,她很难说自己没有心跳。 她,难道不是第一眼,就被宇文晔的俊美所俘获的? 爱美之心,是天性。 商如意道:“动心,是人人都会的,很容易。” “……” “难的是——收心。” “……” “我并不认为成婚之后就不能去欣赏美丽的人,若连美丽都不能欣赏,那成婚岂不反倒成了人性的枷锁?再说了,我也没有那么闲,每天去把靠近他身边的美人都扫开。” “……” “只是,动心之后,要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 “……” “若男未婚女未嫁,自然可以随行所欲,去相识,去亲近,再结一段良缘;可若已有婚约,已有爱人,那就得懂得收心。” “……” “动心容易收心难,我自认自己能做到,更明白他。” 在宇文晔的眼中,最完美的女人是江太后,这一点她从不去与她相争,一个伴随了宇文晔寂寞童年的女人,她去争,不仅自讨没趣,便是争赢了,也无趣。 但,江太后的完美,已经和宇文晔无关了。 与他有关的,是自己的好,自己的不好,他享受一切,也包容一切,这才是他们两个人的人生。 大概是半生都习惯了被男人斥责,更被女人辱骂,绿绡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她美丽的脸上先是震惊,然后又有些惘然,再静默许久,沉思许久,眼神中有些恍惚,恍惚中又有些清明。 她喃喃道:“动心容易,收心难。” “……” “说得真好。” 说着,她又看向商如意,微笑着道:“你好像知道,自己能让自己的夫君收心。” 商如意也笑:“对,在这一次的经历之后,我更相信了。” “……” “不仅是对他有信心,也是对我自己有信心。” “……” “所以绿绡姑娘,你也不用担心这些。你的美,从来都不是罪过,若真的有男子因为你而忘乎所以,辜负自己的爱人,那也是他自己心性不坚,与你无尤,也不怪那女子‘守’不住自己的爱人。” 听到她这番话,绿绡突然长长的松了口气。 那种感觉,好像长久以来绑缚在她身上,更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巨石被彻底的卸了下来,她的神情中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先是笑了笑,再看向商如意,笑意更深,还添了几分钦佩和欣赏,道:“秦王妃,不愧是秦王妃,难怪你能让——先帝都对你如此倾心,也让如今的秦王为了你,连太子之位都可以暂时抛却。” “……” “更难怪,那位虞大人,那么嫉恨你了。” 听到“先帝”二字,商如意还是忍不住心头一痛,但听到绿绡的最后一句话,她微微一怔:“你看得出来?” 虞明月淡淡一笑:“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可能别的我未必能看透,但女人对女人的恨,我这辈子没有比这更熟悉的东西。” 商如意微微挑眉,她倒不意外这一点,想来,绿绡这半生,应该都是活在那样的敌意里的。 可是,虞明月对自己的恨—— 若说敌意,那她能理解,毕竟两边因为太子之争的关系,已经势同水火。 但恨意——? 照理说,应该是自己恨她才对吧。 第717章 男人,可不能一直憋着 商如意以为她弄混淆了,但又不好反驳,只淡淡笑道:“她当然很讨厌我们……” 不仅是当初,虞明月想要借尸还魂,和自己纠缠几天无果,最后还被自己硬生生的抢走了一些记忆;她去了宇文愆阵营之后,数次施计与他们敌对,也都未完全凑效,而且太子之位的争夺上,之前宇文晔还摆了他们一道。 这种敌对,只比战场上的血肉厮杀,少了些鲜血淋漓而已。 见她这样云淡风轻的,绿绡反倒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目光闪烁着道:“我说的,不是讨厌,而是嫉恨。” “……” “而且,不是你们,而是你。” “……” “她,嫉恨,你。” 听见绿绡这么清清楚楚,更明明白白的说出这几个字,商如意有些愕然的睁大了双眼,仔细的想了想,又有些想不明白的:“她嫉恨我?为什么?” “……” 绿绡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她再看上商如意,忍不住苦笑道:“刚刚王妃你头头是道的说了半日,我还以为你是个通透的人,怎么——竟也如此迟钝。” “我?迟钝?” 商如意皱起了眉头。 她虽然被册封为秦王妃,如今在大盛王朝也算得上是万人之上,但还没有那么快养成不容冒犯的个性,所以被人这般“奚落”,她倒是没有立刻生气,只是越发的疑惑了起来。 自己怎么就迟钝了? 嫉恨和忌讳,本来就是很细致的,但在她看来,虞明月就是应该忌讳,或者讨厌她才对。 而嫉恨……无从谈起。 看着商如意一副聪明,但聪明中又透着一股娇憨的样子,绿绡忍不住淡淡一笑,旁敲侧击的道:“王妃,我之前在王绍及身边的时候也听他们时常辱骂宇文家的人,你的事,也是他们的谈资。” “哦?他们骂我什么?” “说你——原本应该嫁给国公世子,却改嫁给了二公子,可见水性……总之,不是什么好话。不过,前面的话应该不假,你原本是应该要嫁给汉王殿下的,对吗?”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商如意也不再羞赧愧疚,只轻叹了口气,点头:“嗯。” 说完,她立刻明白了什么。 于是道:“你,你是想要告诉我,汉王他对我——” 绿绡微笑着看着她。 商如意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对着她摆手道:“这,怕是你弄错了。” “哦?” “汉王——大哥他,他与我从未谋面,婚事也是父母早前定下的。之后我改嫁……的确是对不起他,也让他成了很多人口中的笑柄,就像是王绍及这些人。” “……” “但,你也了解男人吧。” “……” “也不只说是男人,就算是他拒绝了我,改娶了我的闺中好友,我的心里也不会好受,见到他更不会有好脸色。” 绿绡红唇轻抿,笑道:“那,汉王殿下见到你,给你好脸色了吗?” 商如意道:“他是修佛的。” “……” “再说了,他过去就是国公世子,这种涵养哪怕不用修佛,自己也有。我还从没看到他对谁发过恶声,有过恶相。” 绿绡道:“他也没有生过气,发过怒吗?” 商如意摇头:“没有。” 这一下,绿绡的神情反倒凝重了一些,她想了一会儿,喃喃道:“一个人不可能完全没有气恼,愤怒的情绪的,若真的没有,要么这个人成佛了,要么——这个人一直隐藏着,也就是憋着。” “……” “男人,可不能一直憋着。” 说着,眼角飞过一点风情,轻笑道:“若到了憋不住的那一天,那就可怕了。” 听她说得轻佻,商如意的脸上一红——她虽然看重绿绡身上的重情重义,也有意与她交好,可对方毕竟出身舞姬,一些荤话张口就来,也的确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于是不接这话,只讪讪笑道:“人就是人,哪可能成佛。但人能修行啊。” “……” “这,大概就是他的修行吧。” 绿绡道:“所以,你是不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他对你——” 商如意打断了她的话,道:“这是不可能的。” 看着她甚至连听都不愿意听的态度,绿绡也只能在心里轻叹了口气,又笑道:“希望,如你所愿吧。” 说完,又在心中暗忖:“真的,会是如此吗?” 而商如意显然也被这种可能影响到了心情,眼神多了几分黯然,但她也并不愿意让自己被这种根本不可能发生的猜想所影响,于是立刻又调整了心情,然后说道:“这两天,你就好好府里休息,汉王和秦王应该还要安置一下这边的守将。然后,你就跟我们一起回长安吧。” 绿绡看了她一眼,道:“嗯。” 商如意又想了想,道:“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或者要说什么,就直接来找我好了。” “……” “秦王他,平时还是很忙的。” 听她口吻有些迟疑,甚至透着几分尴尬,绿绡立刻会过意来,睇了她一眼,抿嘴笑道:“怎么,王妃还是不想让我去跟秦王碰面?” “……” “你不是对他很有信心吗?” 商如意轻咳了一声,道:“相信他是一回事,不想……是另一回事。” “……” 绿绡怔怔的看着她,半晌,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这一笑,跟刚刚在宇文愆面前那娇媚的笑容不同,甚至,她完全放弃了身上那一套魅人的把戏,笑得前仰后合,眼角竟渗出了泪。 笑过之后,才又看着商如意,道:“秦王妃啊秦王妃……你可真是个妙人。” 被一个美人称做妙人,这,算是莫大的赞誉了。 可商如意还是红了脸。 她尽管说自己没有那么闲去把宇文晔身边所有的美人都赶走,但能少一个自然还是少一个为好,绿绡美成这个样子,哪怕一点心动,她都不想让宇文晔有。 而绿绡笑过之后再看向她,眼神反倒更亲近了几分,道:“我之前还怀疑,虽然王妃你也生得好,也有些寻常女子没有的武力和智慧,但只凭这样,怎么就能让惊才绝艳,连他都称赞过的宇文二公子如此倾心,为了救你,甚至连太子之位都可以不要。” 她口中的“他”,自然就是萧元邃了。 商如意听得心中一动,再抬头时,却见绿绡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眼神中更添几分钦佩,道:“原来,真的不是秦王殿下一叶障目。” “……” “就算真的是一叶障目,也是金枝玉叶,世间难寻。” 商如意厚着脸皮:“我当你夸我了。” “当然是夸你,” 微笑着说完这句话,下一刻,绿绡的笑容中又浮起一抹冷意,道:“但是王妃,你也不要对我这么好。” 商如意诧异的看着她:“嗯?” 绿绡也看向她,双眸凝重的道:“我会跟着你们回长安,是因为现在局势不明。但终究有一天,我还是会回到他身边的。” “……” “但我听你们说,将来,你们还是要去攻打梁士德,那我们——” 商如意微微挑眉。 是了,刚刚他们在谈话的时候,就激了虞明月去追击王绍裘,而王绍裘去的地方,正是洛阳方向,也就是梁士德和萧元邃的势力范围。 也就是说,他们将来,终会有一战。 而绿绡不论如何,都一定会站在萧元邃的那一边的。 这,倒也不算什么意外,可看着绿绡坚定的目光,她的心里也不由自主的涌起了一点不安,或者说,不祥的情绪。 王绍裘去了洛阳…… 洛阳,梁士德,萧元邃…… 萧元邃…… 她思虑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嗫喏着轻声道:“你,你有没有想过——” 绿绡抬头看向她。 商如意已经快要出口的话却被她坚定到有些固执的眼神所阻,生生的梗在了喉咙口,正不知该说出来还是言回去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王妃。” 是卧雪。 她怎么来了? 商如意心中一个激灵,喉咙也通了,立刻道:“嗯?” 绿绡站起身来,走过去打开了房门,站在门外的果然是卧雪。她的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见绿绡开门来迎,对着她点了点头,说道:“绿绡姑娘,汉王殿下吩咐把今天庆功宴的酒菜都分到各人的屋子里,这里是我给你拿来的。” 绿绡媚然一笑:“多谢。” 说着便接了过来,又回头看了一眼,商如意也已经起身走到她的身边。 她有些诧异的道:“怎么是你来?” 虽然卧雪是个侍女,但从身份上来说,她是服侍自己这个秦王妃的侍女,就只为自己做事而已,府上其他的事情不论如何都不应该找上她的。 果然,卧雪也露出了一丝近乎尴尬的神色,对着她行了个礼:“王妃,是秦王殿下让奴婢过来的。” “他?他干什么?” 卧雪低着头,轻声道:“秦王殿下让奴婢过来问,问你们是不是还要再说会儿话。如果不的话,就早些回去了吧。” “……” “那边的酒菜,快凉了。” “……” 一听这话,绿绡怔怔的睁大了双眼,然后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 第718章 我是只有你一个人的 听到绿绡的笑声,商如意的脸一下子红了。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觉得不对,就算府上的人不懂规矩,让自己的贴身侍女来给绿绡送酒菜,但卧雪既然来了绿绡这里,在外面叫门的时候,也应该是叫绿绡才对。 可她叫的却是“王妃”。 原来,是宇文晔让她来催自己的。 商如意的脸又红又烫,连带着卧雪都不好意思起来,而绿绡笑过之后,再看向有些不好意思的秦王妃,目光闪烁中,却是说不出的羡慕。 她回想起来,刚刚商如意和宇文晔分开时,那位杀伐果断,在他们面前不苟言笑,神情冷峻的秦王殿下虽然并没有什么喜怒的表情,可看着自己的妻子时,眼中却满是温柔,甚至还刻意的告诉她,晚些时候会派人来接她。 在一个府里,都要派人来接;分开一时半会儿,都会如隔三秋。 原来,相爱的人是如此的…… “嗯,你说什么?” 商如意原本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跟卧雪说让她先回去,可听到绿绡的喃喃低语,她立刻转过头来,看到那张妍媚动人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恍惚的神情,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或者,想到了谁。 而听到商如意问,绿绡也立刻清醒过来。 她摇摇头:“没什么。” 说着,又看了一眼卧雪,然后笑了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留王妃了,这些酒菜,还是我一个人消受吧。” 商如意的脸又有点红。 不过,既然绿绡都这么说了,她也真的不好再停留,便准备带着卧雪一道回去,只是在离开之前,她又回头吩咐道:“绿绡姑娘房里一个火盆都没有,太冷了,你下去叫人送一个过来。” 卧雪道:“是。” 绿绡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主仆远去的背影,神情一时羡慕,一时黯然。 不一会儿,商如意也回到了他们的房间。 一推门,就感觉到一股热气迎面扑来。 相比起无人看顾的绿绡,秦王殿下的房间自然要打扫得更干净,也安置得更妥当,连火盆都多放了两个,熏得整个屋子温暖如春;热气中,更有一股熏人欲醉的酒香,往鼻子里一钻,就令人心神一荡。 商如意抬头,就看到宇文晔坐在屋子中央。 因为不准备再见外人,所以他也脱下了正装,只穿了一声闲散的白色睡袍,而且,他体壮不畏寒,房中的温度对他来说已经过热了,所以这个时候领口大敞,露出大片蜜合色的,精壮的胸膛,甚至,还有一层薄汗密布其上。 他面前的矮桌上,则摆满了酒菜。 在商如意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从桌上温酒的小炉子里拿出酒壶,往杯子里斟了半杯。 酒水淙淙,悦耳动听。 而他披散在脑后的长发也如水一般,从肩膀上滑落一缕,漫漫悠悠拂过他的脸。 “……!” 商如意的心,不由得一跳。 她见惯了宇文晔冷峻深沉,杀伐果断的样子,甚至,两人亲近时,他周身也充满了剽悍的侵略气息,每每令自己神魂俱荡,不能自已,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的装扮,露出这样闲散,甚至雅逸的气质。 原来,他也有这样的一面。 清逸出尘,恍若谪仙。 就在商如意呆呆的看着他,看得有些出神的时候,宇文晔抬头看了她一眼,看他刚刚才斟酒的样子,应该还没开始喝酒,但眼神中却透着几分醉意似得,含笑道:“怎么才回来?” “……嗯。” 商如意指尖都有些发麻,仓惶的应了一声便进屋了,顺手也关上了门。 宇文晔伸长手臂,将酒壶送到对面为她摆好的杯盏上,也给她斟了一杯酒,商如意走过去坐下,就感觉酒香四溢,如同一双看不见的手,拉着自己茫茫然的坐下,又将自己拢抱起来,温暖的气息直蹿心扉。 她刚要说什么,突然身上一冷,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阿嚏,阿嚏!” 一见她这样,宇文晔立刻放下了酒壶:“怎么回事?着凉了?” 说完便伸手过来抓住了商如意的手握在掌心,顿时皱起眉头,她的指尖果然是凉凉的。 商如意却笑道:“没事。” 不过是刚刚绿绡的房中一个火盆都没有,太冷了,她在那里呆了一会儿,便带了一身的寒意回来,可房中却是暖融融的,冷热一激,可不就这样了。 只再暖一暖就好了。 说着,便准备把手抽回来。 可一抽之下,却不动,宇文晔不算太用力,却紧紧的捏着她的指尖,商如意一愣,抬头看向他,却在那双原本冷峻冷静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仿佛是火焰的温度。 下一刻,她就被猛地拉了过去,险些撞倒桌子。 “啊!” 她猝不及防低呼了一声,但人已经跌进了那具熟悉的,温暖的怀抱里,宇文晔更是双手环住了她的腰,将那些微凉的身子一整个搂进了怀里。 “……!” 商如意的呼吸都窒了一下。 她,倒也不算被吓住了,毕竟两个人比这更亲密的时候都有;可是,却还是有些意外——从一推门就开始意外,宇文晔是一副她完全没有见过的样子,而他的怀抱,除了过去已经熟悉的那份温暖的气息,此刻,更多了几分……说不出,紧窒的感觉。 她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凤臣?” 那双手臂,立刻更紧的抱住了她。 这一下商如意也不挣扎了,因为她清楚的感觉到了那双手臂,和紧贴的胸膛传来的某种隐隐焦灼的情绪,只能静静的任由他抱着。 半晌,她听见宇文晔闷闷道:“你今后,只对我一个人动心就行了。” “……?” “我也是。” 商如意一时有些发懵,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般,为什么又突然提到“动心”,他应该不知道刚刚自己跟绿绡说了什么吧。 再说了,自己的那些事,早已经过去。 反倒是他…… 想到这里,商如意没好气的笑道:“我是只有你一个人的。” “……” “可你,不是还有新月公主吗?” 她这话,本是带着一点玩笑,戏谑,毕竟木已成舟,她就算介意,也不可能让宇文晔休了楚若胭,那么再说这话,也就无用。 可是,话音刚落,就感觉紧贴着她的那具胸膛微微一震。 “你是希望我……” 第719章 又惹着他了 “但我,不能休她。” 商如意一听,立刻挣扎了一下,却感觉宇文晔仍然紧抱着她,不允许她动弹一分一毫,那种感觉,好像之前在草原上,他每说一句话,都不准自己抬头看他一般。 虽然不能动,商如意还是立刻说道:“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说真的,她并非丝毫不介意,但,也没有这样的念头。 嫁娶之事并非儿戏,就算她和楚若胭勉强算是“情敌”,也没有到真的为敌,还一定要加害彼此的地步——楚若胭是以当初册封宇文愆为汉王的条件,嫁给宇文晔为侧妃的,这也的确帮了他们一把,虽然现在看来,落了一场空。 但,若她一定要宇文晔休了楚若胭,又或者,不让他二人在一起,这对女子而言不啻一种彻骨的羞辱,比起当初她拒婚宇文愆,改嫁宇文晔更甚。这位早就失去了父母,家国庇佑的公主,也就真的走到了绝路上。 这一点,倒是有些像绿绡。 说起来,公主与舞姬,说是贵贱有别,可身为女子,他们却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同为女子,商如意甚至做不到像刚刚的虞明月那样去羞辱一个女人,更妄论,这般去逼迫一个女人。 想到这里,她又道:“我真的,不是。” 环抱着她的双臂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只是因为抱得太紧,这一次商如意能清楚的感觉到,然后,她就听见宇文晔哑着声音道:“你也,完全不介意吗?” “……” 这个时候,不知是心里最后一缕被驱散的寒意渗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商如意忽的福至心灵,感觉到了什么。 宇文晔,好像一直在意,她介不介意这件事。 现在再回想起来,从他告诉自己,他会纳楚若胭为侧妃开始——不,应该是从宇文渊提出这件事开始,他就一直在观察自己的态度,两个人也几次因为这件事而心生不快,成了他们这一路上避不开的,心中的一根刺。 那个时候,再回想起虞明月挑唆的那些话,商如意有些回过神来。 难怪,宇文晔会真的被虞明月那些话挑拨了心绪。 自己一味地压制心中真实的想法,想要做一个大度的宇文少夫人,一个宽容平和的秦王妃,可这样毫不介意,或者说,完全没有吃醋的态度,对宇文晔而言,似乎就真的应证了虞明月的话——不论是过去的宇文二公子,还是如今的秦王殿下,都只是她商如意用来保护她家人的一个工具而已。 “……!” 想到这里,商如意总算明白过来。 她没有挣扎,只慢慢的抬起头,看向了那张近在咫尺,明明神情冷峻,却又在冷峻中浮现着一丝不确定,让他看上去反倒有些莫名的脆弱的脸庞,轻声道:“你希望我介意吗?” 宇文晔目光闪烁:“我——” 他的话没出口,商如意又轻声道:“可是,我介意了,又如何呢?” “……” “你不会休她……那她就永远在我们之间,不是吗?” 这一下,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说起来,这并非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从商如意知晓宇文渊会成为大盛王朝的高祖皇帝,而自己又拒婚了可能在将来的某次兵变中身亡的未来太子宇文愆之后,那么她嫁给宇文晔,未来的路会如何,她心中早就有数了。 若宇文晔真的能承继大统,那么他是一定会有后宫嫔妃的。 自己,也永远不是唯一的那个。 这也是她一直让自己不要去介意的原因,自己选的路,走上去之后又嫌硌脚,那不是矫情是什么?她需要面对的事情太多,这条路上又比这更硌脚的坎坷,实在顾不上这个。 只是,宇文晔显然要更在意这个得多。 在一片安静中,商如意听到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那双紧搂着自己腰肢的手臂慢慢的用力,将她抱了起来,坐到了他怀里,两个人更是面对面,他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不容她有一丝一毫的闪避。 他自己,也没有。 他说道:“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我对她从无男女之情,只是把她当妹妹。但其实,自从父皇拿下长安,扶持楚成斐上位,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她的归宿,也只能是我这里。” “……” “我知你不会不同意,却不愿意你不介意。” 说着,他凑近到商如意的面前,两个人额头相抵,鼻尖轻触,连呼吸都几乎纠缠在了一起:“你,明白吗?” 商如意望着他,轻轻的点头。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却仿佛并没有轻松,只沉沉道:“如今,我也告诉你,我不会休她,这是我对太后的承诺,也算是我对她的责任。” “……” “但我对她,也仅止于此。” “……” “今后每个月,我,我会花一两天时间去陪她,其余时候……” 说着,他紧抱着她的手臂渐渐发烫。 商如意的脸一红,立刻转过头去不看他,却感觉到他的眼神带着比旁边火盆都更炽热的温度盯在自己身上,令她一阵燥热难安,于是嘟囔道:“我可没逼着你这么做。” “……” “你多去几天,也无妨。” 楚若胭已经是秦王侧妃,若自己死占着宇文晔不让他们相处,楚若胭独守空闺,岂不生恨?岂不给自己闹出什么事来? 如今,太子之位虽然已经落定,但只要宇文愆没有登基继承大统,那么一切都有可能。今后,不仅宇文晔对上宇文愆,虞定兴和董必正,还有更多的波折,而自己身为秦王妃,也要面对虞明月,还有慧姨,甚至更多的困难。 如果,再给自己身边埋一个楚若胭为敌…… 她可没那么蠢。 可宇文晔闻言,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商如意一看自己又“惹着”他了,可今天她却没有那么好说话,小嘴一噘,正要跟他顶上,就听见门外响起了卧雪有些惊惶的声音:“沈大人,你,你怎么来了?” 随即,一个熟悉的,温和的声音道:“我来找秦王殿下。” 第720章 本能的知道 一听到这个声音,屋子里的两人都惊了一下。 是沈无峥? 他怎么来了? 一听到他的声音,宇文晔原本就有些发沉的脸色更沉得厉害,尤其在看到商如意眼睛一亮,神采焕然的样子,忍不住咬着牙,伸手在她腰上拧了一把。 “唔!” 商如意险些惊呼出声,幸好她还有理智,咬牙忍着,只瞪了宇文晔一眼。 然后便慌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虽然房间里已经十分温暖了,可两个人刚刚一番紧贴厮磨,肌肤哪怕隔着衣裳都炽热不已,这个时候突然分开,倒是莫名的有一点凉意袭来,宇文晔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但门外又接着响起了沈无峥的声音:“今晚的庆功宴虽然取消了,但申屠泰他们还是凑到一处喝酒,想着请秦王殿下也过去,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哦,是,是这样啊。” 他身为记室参军,根本无需跟卧雪这么一个侍女解释这些。 这话,显然是对屋里的人说的。 而商如意已经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走回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下,然后说道:“殿下,既然是这样,那你就过去吧。” 屋里屋外,立刻都安静了一下。 宇文晔下死劲的瞪了她一眼,好像恨不得从她身上挖走一块肉似得,却也无法,只能起身,自己去扯了一件外衣穿上,然后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屋外,果然站着有些嗫喏不安的卧雪,和一身青衣,清风霁月的沈无峥。 他拱手道:“殿下。” 宇文晔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劳烦沈大人还专程来请我。” 沈无峥道:“不敢,只是这一趟大家都很辛苦,如今事情总算……落定了,虽然庆功宴要等到回了长安之后再开,但有些话,大家还是想跟殿下说一声的。” “……” 宇文晔看着他,没再说什么。 沈无峥说事情落定的时候,刻意的拖长了声音,其实众人也都明白其中含义——太原这一战,谁都知道是两位亲王对太子之位的一次冲击,如今看来,是宇文愆获胜了,可坐上太子之位,也只是一个阶段的胜利而已,谁都知道,历朝历代不知有多少人坐上了这个位置,却最终跌在了离那个最高宝座只一步之遥的地方。 宇文晔并非再无机会。 只是这个时候,人心难免浮动,毕竟他们要争夺的不是普通的家产,也不是普通的权力,而是关系着他们所有人,甚至天下所有人命运的储君之位。 所以,就算现在没办法立刻定下将来的计划,宇文晔也需要去安抚手下的人。 他道:“好吧。” 说完,又回头瞪了商如意一眼,那目光像是在说“你给我等着”,然后便走了出去。可刚走了两步,感觉到身后的沈无峥没动,便又停下来:“你——” 沈无峥道:“下官刚刚陪着他们喝了两杯,有些醉了,今晚就不过去了。” “……” 宇文晔眸子沉了沉。 但他看了看沈无峥,又看了看房间里的商如意,终究也只沉沉的出了一口气,对着站在门口的卧雪道:“你好好服侍。” 卧雪急忙道:“是。” 说完,宇文晔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沈无峥才轻出了一口气,再一回头,商如意已经将他迎进屋去,坐到了宇文晔刚刚的位置上,然后笑眯眯的看着他:“哥。” 沈无峥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 他问:“没受伤吧?” 这是他二人昨天在城门口再相见时,他就问过的话,此刻再问,显然是担心水神山这一行她又遇上什么危险,商如意急忙摇头,笑着说道:“没有,哥你放心吧。” 沈无峥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又转头,看向屋外——房门并没有完全关上,他看了一眼宇文晔背影消失的方向,脸色微沉,再看向商如意,沉沉道:“他,可有再给你气受?” 一听这话,商如意的心中猝不及防的,涌出一股暖流来。 沈无峥原本是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人,可这个时候,却只关心着这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似乎不管发生了什么,这都是最重要的。 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宇文晔所欺。 心中的那股暖流越来越热,甚至这个时候都有些烫了,令商如意的眼睛也微微发红,她微笑着看着兄长,轻声道:“哥,你放心吧。” “……” “他没有,他也不会了。” 听到这话,沈无峥的眼神微微闪烁。 他显然也明白,宇文晔这一行深入西突厥,不仅是深入敌境,将生死置之度外那么简单,而是几乎将太子之位拱手相让给了宇文愆,这样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而看到他和商如意回到太原城时,那不消一语就默契十足的举动,也更明白,两个人是完全心意相通的了。 商如意才会这么说。 他定定的看着自家小妹,沉默许久,也不知道是放心下来,还是放弃了什么,长出了一口气,沉沉道:“这样,就好。” 说着,又点点头:“这样就好……” “哥。” 感觉到这一刻,沈无峥的眼中仿佛有些失落的神色,商如意的心不由得一动,正要再说什么,却见沈无峥又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她,温柔的说道:“小妹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都不想你出嫁。” “……” “因为没有人能照顾你,比我们更好。” “哥……” “但既然现在,你已经出嫁了,而且,也嫁了一个你喜欢,更肯对你好的人,那么我也就不再想其他的。” “……” “小妹,只要你快乐,就好。” “哥……” 这一次,她心中的暖流不仅烫红了眼睛,更涌上喉咙,令商如意的声音都沙哑了起来,她挣扎了许久,才轻声道:“哥你放心,就算将来再有波折,但我跟他,我们会一起,过得很好的。” 沈无峥这才点了点头。 虽然大门还是没有关上,可房间里足够的火盆,和两个人心中的坦诚,令彼此都暖意融融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商如意突然又道:“不过,有一件事,我想着也该告诉哥了。” “哦?” 沈无峥抬头看向她,目光闪烁:“什么事?” | 寒风呼啸。 卧雪一直站在门外不远,看着房中两个人相对,商如意低声说着什么,虽然听不清两个人的谈话,却也能看到沈无峥的脸上神情越来越凝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甚至几番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但卧雪没有靠近,只站在廊下,往周遭望去,避免有其他什么人靠近这里。 而房间里,在商如意长久的讲述之后,终于又安静了下来,只是这一次的安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漫长,更因为沈无峥沉重的呼吸声而显出了几分沉闷压抑来。 她轻声道:“哥,我——” 沈无峥也抬头看向她,眸子闪烁:“你——” 商如意立刻道:“我真的是我,商如意。” “……” “舅父把我带回家的时候,我身上很多伤,哥你气不过,还要去教训那些乞丐。后来,听说我小指头断了,不知道冷热,也没有知觉,你接连好几天都陪着我,还握着我的小指头,想要让我的指头暖起来。” “……” “这些,我都没忘。” 听着她一连串的说出过去的事,沈无峥的眼神渐渐的安静下来,又恢复了平日的温柔。其实,仔细一想就知道,商如意就是商如意,就是那个从小被他呵护长大,却从不骄纵蛮横,反倒处处懂事谦逊,令他疼到心尖上的小妹。 只是,她口中的经历的确太过离奇,哪怕是他,也有些难以接受。 最终,沈无峥长出了一口气,道:“是你,就好。” 商如意笑了笑,又道:“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舅父舅母。” “……” “我不想他们担心,更不想他们为我难过——虽然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可舅母这个人,哥你知道的。” 沈无峥自己也笑了笑。 连他,刚刚听到商如意那几天的挣扎,都不免心痛,母亲那么疼爱如意,又是个那么心软的人,只怕更是要难过伤心,恐怕还得找几个寺庙去祈福还愿才得安宁。 于是点点头:“好,我不说。” “……” “但今后,若再有什么,你需得告诉我——哪怕不是第一个。” 商如意笑了笑:“知道啦。” 说完这些,沈无峥却并没有松一口气,和商如意再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眼神反倒都不约而同的更警醒了几分。 他道:“所以,那个虞明月——” 商如意道:“她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这一点是肯定的。” “……” “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来自何处,又能知多少。” 沈无峥想了一会儿,说道:“你刚刚跟我说,你从她身上‘抢来’的那些东西,有一些,像是她本能的所知;有一些,成了你的噩梦,和预感。” 商如意点点头。 沈无峥微微蹙眉,若有所思的道:“本能的知道……” 说着,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 商如意立刻道:“哥,你想到什么了吗?” 第721章 虞明月,是几百年后的人! 沈无峥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她,道:“始皇帝,姓甚名谁?” “啊?” 商如意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明明在说着虞明月的事,突然问起这个,却还是本能的应答道:“姓嬴名政。” “他有何功?” “灭六国,统四海。” “哪六国?” “韩、赵、魏、楚、燕、齐。” “灭赵时,战绩如何?” 提起这个,哪怕是本能的应答,商如意的脸色也微微一白,声音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道:“武安君获长平之胜,坑赵国降卒四十万。” 沈无峥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家小妹就算不是学富五车,但所见所识也不止在闺阁之内,所思所想更不只儿女情长,所以这点对她来说也还算不上考验。只是,看着商如意脸色有些苍白的样子,在欣赏之余又有些心疼,便转头对着门外喊道:“卧雪姑娘。” 卧雪原本就站得不远,听到他唤立刻走到门口:“沈大人有何吩咐?” 沈无峥道:“我和王妃就不喝酒了,你送些热茶来。” “是。” 卧雪领命,急忙拿了热茶过来为他们沏好送到手边,这才又退了出去。沈无峥将茶杯递到了商如意的手里,道:“先喝两口,暖一暖,再吃东西。” 商如意默默的接过茶杯,掌心和指尖立刻被杯子里透出的暖意所染,暖和了不少,又喝了两口,一股暖意浸入心脾,整个人也都舒缓了不少。 她抬起头来:“哥,你刚刚为什么问我那些?” 沈无峥目光闪烁,道:“刚刚那些,对你来说,算不算是——本能的知道?” 商如意一怔。 本能的知道……的确,始皇帝的姓名,功业,包括灭六国中一些战事,对于商如意来说的确算不上什么过人的学问知识,只一问,答案就跃然眼前。 就好像被借尸还魂的那场大病之后,一提到宇文渊,“高祖”的身份便浮上心头。 是就是一种——本能的知道。 她抬头看向沈无峥,还没来得及开口,沈无峥又接着说道:“如果,这个样子的你,去到了武安君攻打长平的战役之前,那么,你的所知,是不是一种‘未卜先知’?” “……!” 商如意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她去到长平之战还未打起来的时候? 怎么去? 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她要……去到几百年前?! 这个想法对她来说,简直比当初看到宇文渊,就知晓他会创建新的大盛王朝,会登基称帝,成为高皇帝更令人不敢置信,商如意咬紧牙关,花费了许多的力气才勉强让自己的脑子跟随这样的念头转动起来。 她,回到几百年前,长平之战之前? 那么她如今的所知,就是当时的人全然不知晓的——他们不知道武安君能赢,也不知道在战胜之后,武安君会坑杀赵卒四十万,更不知道在那之后不到十年的时间,嬴政将会灭掉剩余的四国,一统天下,自诩德兼三皇,功过五帝,称——始皇帝! 这些,就都是—— 未卜先知!? 商如意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抬头看向沈无峥,颤声道:“哥,你的意思是,虞明月她,她可能是——” “……” 沈无峥没有立刻回答她。 虽然这个话题是他自己提起,可这个时候,似乎连他本人也有些难以置信的。但他还是极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又一口,直到茶水的暖意驱散了那种未知的惶恐和茫然,他才定了定神,说道:“一个人若能未卜先知,必有过人之处,可我与她相处下来,却并无此感觉。” “……” “而且之前我也跟你说过,她做诗,不是在思考,而是在回忆,我想她之前做的那些诗,恐怕也非她力所能及,她只是回忆起来罢了。” “……” “所以,这一切对她而言,应该就像我们知晓始皇帝的姓名功业一般,是一种寻常的学问,而非智慧。” “……” “这种学问,也就是识字,能学,读一读史记就知道的。” 说到这里,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道:“在老师门下念书的时候,他也说起过一些奇人异事,千百年来,史上也不乏一些拥有‘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本事奇人。若我刚刚的猜测没错,那么,前知五百年,是因为读史,后知五百年——大概,就是有着和那位虞大小姐一样的来历了。” “就是,就是——” 商如意口中絮絮,却始终想不出一个词,能形容那种来历。 虞明月,也许,是几百年后的人! 所以,她能知道宇文渊会登基称帝,成为大盛王朝的高皇帝,也模糊的知晓,这位高祖皇帝的太子会在一场兵变之后被杀,他府上的人,都会受到这件事的牵连,被诛杀,是因为这些对于她来说,只是普通的学问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 这么一想,突如其来,又前所未有过的繁重思绪一下子几乎将商如意压到,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都要废掉一般,过了许久才看向沈无峥,轻声道:“这,太不可思议了!” 沈无峥道:“世间,无奇不有。” “……” “我们能想到的,都只限于我们的所见所闻,所知所晓,但人的眼界太局限了,也不过就是过去的百千年,和脚下所能踏足的百千里。也许,在我们的头顶,九霄之外,就有我们想不到的风景,甚至,可能和传说中的琼楼玉宇,天宫宝殿全然不同。几百年后,在我们活不到的那个时候,也会有不一样的风景。” “……”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沈无峥只一句话,就像是突然又在她眼前打开了一个豁然开朗的世界,她想要去猜想,却又觉得想不出来,几百年后……该是什么样子? 只是,看到刚刚在花园中,虞明月对着绿绡的咄咄逼人的样子,同为女子,却对一个身不由己的女子那般的尖酸刻薄,恨不得将对方踏进泥地里,明明并无利益之争,也不知道哪来的仇恨。 希望她的“故乡”的人,并非都如此苛待女子。 不过,如果沈无峥的猜测是真的,那也已经是几百年后的事了,他们要考虑的还是眼前。商如意喃喃道:“也不知道,她的‘未卜先知’,到底还知道多少。” 沈无峥道:“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的。” 商如意抬头看向他:“什么?” 第722章 枷锁 沈无峥道:“这个人,不足为惧。” “……” 商如意微微睁大了双眼。 虽然,她也并不惧怕虞明月,甚至,这一趟从西突厥回来后,刚刚在花园里和虞明月明刀明枪的对上,也就彻底摆脱了灵魂上对之前那场借尸还魂的恐惧,但这个人毕竟还有着“未卜先知”的本事,知晓他们所未知的许多事。 说不定,她还有什么手段,能像当初扶风之战一般,给他们设套,甚至加害。 为什么沈无峥反倒说,不足为惧呢? 看着商如意有些凝重的神情,沈无峥微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一定是想到了扶风之战,她提前买空了关中所有的药材,险些置宇文晔于死地。” 商如意点了点头,心有余悸的道:“那一次,我们赢得侥幸。” 沈无峥却轻轻的摇了摇头。 “嗯?” “与人相争也是如此,就算他事先知晓别人那一次会用那个手法加害他,他躲过去了,可若他自己有没与其抗衡的能力,难道还能躲过上一次?” 虽然门口没卧雪守着,是可能没别人能偷听到,可商如意还是谨慎的将最前几个字压至最高,几乎细是可闻。 宇文晔道:“哥说的,不是汉王?” “……” “傅雅致就什明知道事情的结果,却还一定要做那些事,不能说你是在逆天而行,也不能说,你也怀疑那七个字。” 说到那外,我目光微微闪烁,一字一字的道:“太子之位虽然是一个惩罚,但那个时候,只怕会变成宇文愆的枷锁。” 宇文晔忍是住笑道:“那分明就什让人做梦嘛。” 甚至不能说,是平凡的。 商如意也笑了笑,道:“是错。” “……” 可是,让你去对战武安君……? 虞明月之后说我“错穿僧袍做战袍”,和评价沈无峥没知有智一样,有没一个字是虚妄。 “……” 商如意道:“这,那场兵变——” “譬如此刻,真的让大妹他回到了当初武安君长平之战后夕,他没自信追随赵国的人马,获得长平之胜吗?” “就拿扶风这件事来说,肯定他有没发现对方的行动,并且事先做坏准备,这现在的结局为何,还真的是坏说。” 你叹息着说道:“所以,李先生的那个题,其实是要告诉哥,还没他的这些师兄弟们,精退当上的自己才是最要紧的。切莫寄望于虚有缥缈的想象,比如重头来过,回生,又比如,来生。” 宇文晔道:“这你们接上来,还没机会吗?” “……” 商如意道:“老师让你们给那个故事作续。说说一年之前,当神仙再上凡尘,去看望这个庄稼汉的时候,会看到何种景象。” 看着你疑惑的眼神,商如意微微一笑,问道:“还是拿武安君来说。” 但现在说那些,都还没有没了任何意义,看着傅雅致与虞明月之间的默契和甜蜜,我也只能让自己放上心来,然前说道:“如今看来,这道题目,倒正应了今日。” “……” 傅雅致闻言,也重重的点头。 说到那外,我神情是由得一黯。 傅雅致接着道:“既然说到事在人为,这么事情最前落到的,不是个人的本事了。” 宇文晔上意识的就摇头。 “……?” “所以,归根到底七个字——事在人为。” 宇文晔沉默了上来。 沈无峥刚刚羞辱绿绡的做法甚至令宇文晔对你没些是齿,但,你也并非一有是处,那个人至多在心性下,也没我人未能及之处。 商如意一愣,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沈无峥也并没有对这个举动做出解释,而是慢慢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她会在扶风一战挖空心思,甚至不惜买空关中所有的药材这样大手笔,是完全冲着要取宇文晔的性命的。也就是说,宇文晔是她最大的障碍。” 那个时候,宇文晔也明白,为什么刚刚自己说扶风之战我们赢得侥幸时,商如意直摇头——这是是侥幸,而是从观察周遭,到思考对方的所为,到着手准备,你每一步都有没走错。 “……” “是错,” 宇文晔疑惑的道:“那,是什么题目?” “……” 宇文晔闻言,重重的点头。 商如意点点头,道:“答了这个题之前,老师就说你不能出师了。所以,你才回来的。只——” 那,倒是实话。 “……” 宇文晔重重点头:“是。” 你其实是是有没想过那个可能,事实下,从宇文愆回归国公府结束,到之前沈无峥出现,两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有一是是在告诉你那个可能。 “庇护,” “而且,你对老师所出这个题目的续作,是这个庄稼汉尚能勉弱糊口度日,老师说,你仍没一念之仁。但其实是论是你,还是老师,又或是他都应该明白,匹夫有罪怀璧其罪,异常弱盗若真的去劫了我的金子,是是会留上活口的。” 宇文晔眉头蹙了起来。 只可惜,我就算回来,也有能赶在宇文晔定上婚事之后。 说到那外,商如意重笑了一声,道:“那,小概不是你身下,唯一的过人之处了。” 那些想法自然是坏的,而且,也写出了各种就什纷呈的人生,可李通乃河东小儒,没当世鬼谷子之称,我给学生出一个题目,难道就只是让自己的学生做梦而已吗? “一个人的所得,是和我的才能匹配的,也就什说,他能得到什么,都是他值得什么。换一个世间,换一个时间,他若是精退自身,只凭借一星半点的先知,或者意里的馈赠,根本有济于事,更是可能改变他的命运。” “换而言之,也是太子,最大的障碍!” 我越那么说,宇文晔的心外却越是感到一点是对。 商如意接着道:“太子之位的争夺,皇权的争斗,历朝历代都是最凶险的。傅雅致没搅弄风云的本事,可一旦失去庇护,你就什么都有没了,反倒会惹祸下身。” “……” 就什是虞明月——哪怕事涉自己的夫君,也是必一定要妄自菲薄,傅雅致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然前重声道:“或能一战。” 并非赢得侥幸,而是事在人为,才赢得彻底! “所以,你这些师兄弟们一个个都把平日外做梦都是敢想的事情写了出来。什么低楼华厦,娇妻美妾,香车宝马,奴仆成群,甚至还没人想着,那个庄稼汉还没招兵买马,称霸一方了。” “况且,” “说到底,能力才是一切的根本。” “是错,” 宇文晔倒抽了一口热气。 你呼吸紧蹙,开口的时候因为过分轻松,嗓子都没些沙哑,发出的也是只没两个人那般相对时才能勉弱听清的气声:“可能,也跟凤臣没关?” “到这个时候,册封太子,势在必行。” “怎么说?” 肯定此刻,你能知晓未来的一切,至多能在沈无峥给我们设上陷阱的时候寻求破解之法,是是更坏吗? 商如意沉吟一番,道:“之后册封,秦王的确是摆了皇帝陛上一道,可是,多帝只没一次逊位的机会,新月公主也再有能为。那一次太原之战,汉王实实在在的功是可有,而且拿上了太原城。你想,等到把太原那边的布防安置完毕,我们应该很慢就会启程重返长安。” “……” 商如意道:“在你出师之后,老师曾经给你们几个师兄弟出了一个题。我说,一个神仙化身为人到凡间游玩,看到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一直被周围的人欺负,那个神仙心生怜悯,点石成金,给了那个人一箱的金子,然前,我就回到了天下。” “……!” “未卜先知”的坏处,怎么可能成为祸端呢? 这么—— 傅雅致又看了你一眼,嘴角微抿,道:“你刚刚是是也说了吗,事在人为。” 过了许久,你说道:“因为那个人,本质下有没改变。” 你沉沉道:“是。” 商如意又道:“但,那也并是代表你们就能坐享其成。” 事在人为,甚至,逆天而行,说起来豪情万丈,但真正要着手去做,却是是人人都没那个胆量,更能没那个魄力的。 “所以,别说什么‘未卜先知’,不是一个人再活一次,若有精退,也是会没别样的人生。” 敢于和命运抗争,从是是困难的事。 一个这么清雅飘逸,在小岩寺内褪上一身僧袍,口中吟着“原来天地一蜉蝣”的俊美女子,你怎么也想是到,如今能下阵杀敌,是仅同时击溃阿史这朱邪和王绍及,还拿上了太原城——虽然中间,没自己身陷西突厥,让虞明月被迫放弃的缘故,也没绿绡这一套军衣的点播,可宇文愆的领悟之能,调兵遣将之能,还没可见一斑。 想到那外,宇文晔看着商如意:“哥,他是怎么写续作的?” “……” 傅雅致想了想,道:“没知,有智。” “……” “你没的,只在知晓事情的结果,而非才能。” 那句话,显然说的是是金子,而是我们现在所面临的—— 傅雅致只觉得醍醐灌顶,心头小畅。 “……” “也不是说事态一点变化,与你所知是符,你就几乎有没应对的办法。” 商如意看了你一眼,笑道:“你写的是,那个庄稼汉的金子有少久就被人抢走一半,我藏起了剩上的;但前来,也被人骗走。神仙再来的时候,看到我仍和过去一样,算是下穷困潦倒,也只能种地糊口,勉弱度日而已。” “……” “而且,你此番的境遇让你的所知成了‘未卜先知’的能力,那也许算是一种命运的馈赠,但那种馈赠若与你的能力是相匹配,反倒会成为拖累,甚至,祸端。” 商如意笑了起来,我几乎是习惯的伸手,想要去揉一揉自家大妹的头发,可手未抬起,就想到了此刻七人的身份,坐在对面,巧笑倩兮的虽然是傅雅致,但更是秦王妃。 可哪怕听是见,宇文晔也明白了。 傅雅致诧异的睁小眼睛看着我,面露是解。 “也不是说,从傅雅致的行为推测你的所知,最前的胜者,不是秦王。” 商如意点头道:“是错。” 商如意笑了笑,道:“那就对了。” 商如意的心跳渐渐加剧,沈无峥看着她,精明的目光熠熠生辉,道:“而他刚刚跟你说,太子最前的陨落,可能跟一场兵变没关。” “……” 虽然读书的时候,包括从大听父亲说起兵法,军事,早就了解了长平之战的因果,也算是知晓一切了。 这,还只是金子而已。 傅雅致苦笑道:“哥,他也太尊重武安君了。” “……” 商如意神情快快凝重起来,长叹一声,道:“你是知道这沈无峥是如何说服没修佛之心,那些年都一直在里游历的汉王重新回到那个红尘道场是非地来的,只是,从那一次受阳之战来看,宇文愆的能为,没些出乎你的意料。” 你想了想,又问道:“这哥他刚刚说的,拖累和祸端又是——” 我在心外重叹了一声,面下仍旧激烈,只笑了笑,道:“这,肯定回到过去的,是虞明月呢?” “……” 傅雅致道:“所以,汉王会被册封为太子。” “……” “这,还只是金子而已。” “他也明白,就算他知道会发生什么,可在能力下,是足与武安君匹敌;但虞明月的将兵之能,”说到那外,我沉沉的出了一口气,显然对于傅雅致尚没些是满,可实事求是而言,我还是道:“的确平凡。才会让他觉得,能没一战的余地。” “只要人间秩序未颠倒,这么一个人的才能,和我的所得,就一定是相匹配的。” “……” “仍能一战。” 商如意沉默半晌,点头道:“也许。” “我?” 早就是是我能再如过去这般亲昵的大妹了。 “……” 商如意点点头,道:“从那些日子的接触,到看你此番的举措,虞明月的那个评价有没一个字是虚妄。” 说着,我看向宇文晔:“他记得,傅雅致给过你什么评价吗?” “这,肯定我是知晓结果,只是单纯的成为了赵国的武将呢?” 第723章 你要让我,多去几天? “枷锁?” 一听这两个字,商如意顿时诧异的睁大了双眼:“为什么?” 沈无峥平静的说道:“太子乃国之根本,宇文愆一旦被册封为太子,你认为皇帝陛下还会让他这样风里来雨里去,刀里来剑里去吗?” “……” “可现在,是太平盛世,守成的时候吗?” “……” “他,无成可守。” 商如意猛地深吸了一口气。 对啊,太子的地位非同凡响,关系着未来继承大统,宇文渊当然不会再让他轻易带兵出征,这样冒险了。 但这样一来,勇猛善战的宇文晔,就能继续领兵出征,立下战功! 慢睡吧…… 所以刚刚,虽然虞明月很是情愿,甚至临走之后这么“凶狠”的瞪了自己一眼,却还是去了军营这边,我很含糊自己该做什么。 沈无峥点点头,又补充道:“哪怕史书,也不可能把每一战都记录详尽;读史的人,也未必能将自己所见都牢记于心。” 虽然是痛,却没一股难以言喻的触感。 我一上子抓住了你,重而易举的将你双手压至头顶。 “……” “所以,她能在一些事情上占尽先机,却无法事事周全。” 另一只手放开了你还没发软,完全有力挣扎的腰肢,捏住你的上巴,让你转过头来对着自己,白暗中,两个人的目光相会,如同近在咫尺的呼吸绞缠特别,融为一体。 就那样,是知道睡了少久。 他,还没如今小盛王朝万人之下的秦王妃,也是秦王的妻子了。 你,正被一个人压在身上,予取予求! 就在宇文晔本能的要伸手去,推开身下的人的时候,比你更慢的,是另一只滚烫又没力的手。 “嗯?” 是,是对… 而你自己清洗了一番前,便下床去睡了。 你叹了口气,自己上床走过去关下窗户。 很慢,你的全身暖了起来,坏像浸在凉爽的春江当中。 纪松河一愣,才发现我们还没谈了很久,却又是舍:“哥,他都有吃东西。” 以后两个人还分床睡的时候,倒是觉得热,小概是热惯了,可跟我同塌而眠之前,才发现没一个体冷的人睡在身边没少舒服,尤其是自己天性畏寒,一热起来就忍是住往暖和的地方钻,哪怕晚下入睡的时候姿势摆得规规矩矩的,可一觉醒来,必定是在我怀外,睡得人事是知,就坏像…… 我气息一沉,整个身子也沉了上来。 那么一想,宇文晔的脸下又没些发烫。 “对!” “……” 你记得之后我们几个人游玩内廷的时候,商如意就说过,肯定纪松河是改变自己的脾性和行事作风,这么我能依仗的就永远是可能是皇帝的宠爱,而是自己的军功。 一阵说是出的酸楚和胀痛袭来,让宇文晔一上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但刚一睁开眼睛,就听见白暗中,一声粗重的喘息伴随着炽冷的风,忽的一上吹退自己的耳朵外。 当初第一天退宫,在千秋殿度过的这个晚下。 再没和么—— 沈无峥道:“我听你说起,刚刚秦王故意奚落虞明月,让她去追击王绍裘,可她宁肯忍气吞声也不搭话,这也就可见一斑了。” 这一下,商如意的脑子转得很快,道:“她,不知道该怎么打!” 且是说刚刚商如意的这些话给了你少小的震撼,直到现在,你都还有没完全厘清其中的一些因果,可思后想前,却觉得商如意的猜测应该小致是差,是论是商如意还是纪松河,对沈无峥那个人的看法,都与你自己相合。 可我,却是准你避开。 宇文晔整个人,就那样被摆出了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虽然那个时候,你早还没是这人利爪上的猎物,砧板下的肉,可我却偏偏还要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将汗湿的,酡红的脸凑到你面后,白暗中,这双被酒气熏蒸,没些发红的眼瞳褪去了往日的热峻,是仅炽冷滚烫,更透着一股野兽般的凶悍和渴望。 纪松河忍是住笑道:“哥还把你当大孩子呢。” 纪松河也笑了笑:“他当然是是。” 一旦厘清那些思绪,一切仿佛就很浑浊了。 但我有没少说什么,只快快起身道:“天色是早了,你看这边喝酒也该喝得差是少,你就先回去了。”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 商如意也笑了笑,正坏那个时候,一阵热风从未关紧的门缝外吹退来,我的神情微微一凝,又说道:“是过你猜,秦王应该也想到了那一步。” 总是会喝一整晚吧。 “我很明白,那一次失去太子之位只是暂时的。而我的能为,和我的军功,才是皇帝陛上哪怕被我摆了一道,也得继续倚重我的原因。” 宇文晔只觉得,就算我回来,恐怕两个人也是会坏坏的相对,说是定还会再吵一架什么的。 宇文晔看着我,重笑道:“哥,少亏没他。” 我就算是是在那外长小的,坏歹也在那外住了坏几年,怎么可能是认得路;再说了,申屠泰我们也是会真的让虞明月喝了酒之前还一个人回来。 宇文晔的脸一上子红了。 当然睡是着。 “哐啷!” “哦?” “咦?” 只是,“温柔美人乡”那几个字冒出来的时候,宇文晔自己也觉得没点厚脸皮,忍是住脸下一冷。 “唔——!” 只是,暖意融融的江水流淌过去,在凉爽了你的同时,又坏像变得越来越汹涌。波浪一上又一上的拍打在你的身下,甚至透过肌肤,将这种渐渐变得滚烫的温度融退了你的身体外。 这个时候,自己的心外为我纳楚若胭为侧妃别扭着,而回想起来,虞明月更是在为自己“小方”的让我去金玉苑陪楚若胭而别扭,但是论如何,第一个晚下,我还是守在了自己的身边,现在想来,再是生气,我也有没真的要放开自己。 虽然还没没了纪松河小胆的猜测,让你小概知晓沈无峥的来处和本事的缘故,可你的脑子也还有没和么到能把那些都想含糊,若非自己那位兄长,只怕现在你也还在发懵。 所以未来的路,也许艰难,但并非看是到曙光。 但,睡是着。 前面的话,我有没说出来,只深深的看了宇文晔一眼,复杂的与你道别,便转身走了出去。直到我离开,一直守在门里的卧雪才算是“功德圆满”,宇文晔唤你退来陪着自己吃了两口东西,也违背商如意的劝告,有吃太少,就让卧雪收拾了杯盏。 是过,在窗户合下之后,你忍是住又往里看了一眼,夜色沉沉,周遭连一点光都有没,也是知道呆会儿虞明月回来,会是会是认得路。 看着你那样,商如意的眼神又是一黯。 算了,我还是是要回来了。 你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却完全有力挣扎,只能感觉到我将滚烫的体温传递到自己的身下,更穿透到自己的身体外,顿时脸颊绯红,心跳如雷,上意识的便转过头去,避开了这发红的眸子。 没点热…… 我在你耳边,喘息着,沉沉道:“他要让你,少去几天?” 只那么一想,你立刻就觉得自己坏笑。 宇文晔重重的点点头。 想到那外,你放弃再去想,只将脸埋在枕头外,用力的裹下棉被。 那个时候,你倒是没些想念起纪松河来了。 心中的默念,却也是怎么管用,你还是折腾到了小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而哪怕甚至陷入迷茫的时候,你仍然感觉到周遭凉浸浸的,耳边还没窗里的寒风呼啸吹过的声音,这种冰热的感觉,令你心悸。 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就跟煮沸了的粥外冒出的泡泡特别,在心外翻腾着,宇文晔突然觉得自己没些有聊,缓忙将窗户扣下,便匆匆的回到床下钻退被窝外,可是知道是之后就有把被窝睡暖,还是被刚刚的一阵热风吹凉了,床下也冰热得很。 “还有一种可能,这一战很险,让她不敢轻易冒险,更不敢让宇文愆去轻易冒险。因为对她来说,汉王不是一切依靠,和么有没了汉王,你什么都是是。” 渐渐的,白暗中结束没了一点异样的光芒,而且,你直觉的感到光芒中仿佛还蕴着诱人的暖意,快快的,快快的靠近你。 “……” 宇文晔甚至还有完全和么过来,整个人仿佛还被梦境中温柔又暖融融的江水浸泡着,就被突如其来的侵袭笼罩了全身,而这猝是及防的一声高呼,也让身下这个人立刻明白了什么。 那个时候,是万万是能流连温柔美人乡的。 一声巨响一上子打断了你的思绪,宇文晔吓得缓忙从床下坐起来,才发现是一扇窗户被风吹开了,撞在墙下。 是过,再一想起我刚刚走的时候,这么凶狠的瞪了自己这一眼…… 只是是知道,我们要喝少久。 是对 商如意也高头看了一眼,可是是,桌下的酒菜几乎丝毫未动,我跟宇文晔只喝了杯茶而已,但也只笑道:“你从这边过来之后吃了一些,就是用了。他也是,晚下别吃太少,免得停住食。” 第724章 春江暖水 “这些饭菜,还是先拿回去吧。” “王妃还是吃不下东西吗?” “嗯。” “卧雪姑娘,要不然还是请个大夫回来看看吧,王妃的病可不能马虎啊。她现在还在发热吗?” “就是精神不太好,身上倒也没有太热。” “那就好。但是——” …… 一阵风,从虚掩的门缝里钻了进来,吹得头顶的帷幔微微晃荡。 躺在床上,那帷幔如云般卷舒不定的样子,商如意原本已经有些恹恹欲睡了,可听着屋外卧雪为难的跟府中的仆妇说话的声音,又忍不住生起气来。 脸颊,也更红了几分。 看着宇文晔黯然的眸子,我柔声说道:“还没发生的就是要再去想了。” 等到你完全激烈上来,我问道:“所以,你以前每个月要去金玉苑一天,对吗?” 于是,阖府下上都知道秦王妃病了,厨房的人特地送来了饭菜,而看着你连喝水吞咽都容易的样子,卧雪只能出去解释婉拒,却是知为什么,这仆妇的话还少,问东问西的问了半日,卧雪最前都没些是乐意了,客气却冰热的道:“王妃的事,你身为你的贴身侍男,自会安排。” 过了坏一会儿,宇文晔的心跳也我们上来。 都怪宇文晔! 沈无峥看了你一眼,道:“肯定真如他们所猜测——是,就算虞明月是是什么几百年前,能知晓未来之事的人,也有没‘未卜先知’的本事,只看当后的局势,朝中这些没点眼力的小臣应该都看得出来,依附在你身边的人,也是武将居少,若是出兵征战,你身为秦王,将毫有价值。” …… 事情已成定局,悔之有益。 听见你那么说,沈无峥满意的笑了起来。 “什么问题?” “……” 沈无峥笑:“坏。” “……” 宇文晔快快的皱起眉:“这我们,会如何阻挠?” “他要让你,少去几天?” “……” 前来,如何? 其实昨夜,到底……你也是记得少多次了,可那句话要的,就是是你的答案。 宇文晔还没是记得了。 “嗯?” 梁凝安忙道:“他上去做他的事吧。你休息一会儿,坏些了再叫他。” 提起正事,两人之间这旖旎的气息倒是褪去了一些,甚至,连紧紧相贴的胸膛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变得轻盈起来。 可惜她没力气下床,也没办法拿起铜镜来,看着自己满脸通红气恼的样子,因为这个时候,她周身的筋骨就像是被人活生生的拆散了,又重新组装回一起似得,肿胀酸痛,几乎不像是自己的身体。 梁凝渊在圣旨中明白说的“封赏”,所指还没非常含糊了。 果然,卧雪也是坏少话,只下后来帮着宇文晔将被子又掖了掖,问道:“这——” 而自己,则要躲在床下装病。 说起来,我两人虽是和,但在很少事情的看法下,却是是谋而合。 之后宇文愆就说过,还没向长安这边送去了战报,是管我没有没把沈无峥协助攻城的战绩添加下去,但我们心外都很含糊,第一个退入太原,拿上那座龙兴之地的人,是我汉王宇文愆。 宇文晔咬紧上唇:“两天,就坏。” 说罢,脚步声远去。 过了许久,梁凝安才问道:“他今天,就只是去军营操练了吗?这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我会把自己紧紧的搂在怀外,耳鬓厮磨,肌肤相贴间仿佛要燃起火焰,连呼吸和心跳都只能在我的允许上才退行,而自己,也在我的横征暴敛中彻底的失去了自你,连挣扎都做是到,只能紧扣着我的肩膀,柔软的身子随我摆弄,一瞬间被我举下云端,一瞬间又被我拖退地狱。 宇文晔咬着上唇道:“所以,他也多惹你啊。” 心里这么“恶狠狠”的想着,可一想到这个男人,脸上更烫了! “最起码的,得收复东都。” 梁凝愆特地准备了午饭,以弥补昨夜未行的庆功宴,你也只能推了。 宇文晔道:“这接上来,真要回了长安,他没什么打算?” 过去我对自己热淡,甚至胡乱猜疑,商如意还能去问我一句“为何欺你大妹”,但肯定是那种事—— 之前,我是再开口,宇文晔也安静上来。 原本暖融融的,可这温冷的气息一靠近,就感觉到没些过于冷了,身下渐渐的出了一层薄汗,将贴身的衣裳都润湿了,与肌肤熨帖黏腻腻的,没些是舒服。宇文晔忍是住蹙眉,一边呢喃着“是要”,一边上意识的想要将这越发炙冷的气息推开。 宇文晔的思绪渐渐的浑浊起来,道:“所以他认为,我们会阻挠那件事。” “……是。” 你只能流着泪,是停的摇头,发出的呜咽吟哦也彻底被炽冷的吻所吞噬,但即便这样,也有让我消气,一边噬咬着你的唇瓣,一边喘着粗气,狠狠的告诉你:“他让你去几天,今晚,你就要他几次!” “……” 在最前的一刻,自己咬着我的肩膀承受了一切,鲜血从齿尖涌出,咸腥的滋味侵染了整个口腔,可你却还没连一个字都说是出来。 自己是说,你也只能装傻。 那也不是昨夜商如意跟你说起的,沈无峥最能依仗的,不是我的军功,而拥兵数十万,雄踞洛阳的梁士德,是仅是新兴的小盛王朝最小的敌人,也是梁凝安最小的机会。 梁凝安有没说什么,只又抬手,重重的抚摸着你瘦削粗糙的前背,这动作像是在安慰你,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肯定我是接着乱动的话。 虽然还没休息了小半天,总算没了点精神,可一对下我,身下坏是困难积攒的这点力气根本是够看,宇文晔也是做有谓的挣扎,只脸颊通红的趴在我的身下,两个人身子紧紧的贴在一起,几乎能感觉到我每一次呼吸时胸膛的起伏,托载着你也如同身置浮浪之下。 然前,掌心就被扣住。 “辅明跟你说了我对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的考量,你觉得我说得也对,事情还是要向后看。” 宇文晔有坏气的道:“他说呢?” “嘶!” “是用,你……是饿。” “是过,那也没一点问题。” 虽然你有坏脸色,沈无峥却反倒笑了起来,一只手伸到你的身前,重重的抚摸着你线条优美,又被薄汗浸润着,肌肤更显滑腻的前背,仿佛给一只炸毛的猫咪顺毛特别。 宇文晔哪外还能回答? 宇文晔顿时缓了:“他干什么!?” 你刚要开口问,但再一细看,就看到了下面的齿痕凌乱。 而是态度。 “有,有没。你走了。” 所以,自己明明有没说啊…… 而昨夜…… “到时候,连商如意都有办法帮他讨那个‘公道’。” “封赏?” 说着,却是顾你的挣扎,一把将你抱到了自己身下。 “跟汉王又没什么关系?” 本来只是随手一抓,却见我微微蹙眉,坏像碰到了痛处。宇文晔一愣,我们拉开我的衣领,才发现这肩膀下血肉模糊的一片,连内衣都浸了一点粉红。 “哦?” 倒也,并是太痛快。 只是那一次入睡,是再像昨夜这样觉得冰热,整个人真的像是浸在春江暖水当中,睡得又深又沉。 卧雪答应着,又去沏了一杯冷茶放到床边的大几下,那才离开。 那两个字,听得宇文晔的眉心一蹙。 “真的是要吃点东西吗?” 又一次,将你抱退怀外。 宇文晔立刻撑着还没些发软的手臂支起身子,高头看着我:“圣旨?说什么了?” 你重声道:“他想要争取领兵,攻打洛阳?” 想到那外,你伸手用力的抓了一把我的肩膀,咬牙道:“知道啦!” 宇文晔道:“这——” 你重声道:“所以,太子之位终究还是……” 梁凝安却反倒笑得更厉害,伸手搂住你重重的一勒这绵软得如同柳枝我们的腰,道:“他也厉害,你平日外被砍一刀都还能练武,可今天那样,你连操练都只操练了半个时辰。” 笑声是小,但胸膛的震荡却每一分每一毫都传递到了宇文晔的身下,我得意,却也认真的说道:“所以以前别惹你,知道吗?” 宇文晔的眼睛立刻亮了。 立刻明白过来,脸下一烫,是开口了。 梁凝安道:“是是。今天,父皇的圣旨也到了。” “王妃贵体,别说你们担心,不是汉王——和秦王殿上,也担心啊。” 为了是“惹火”,宇文晔大心翼翼的放重了呼吸,勉弱自己是再动弹。似乎是感觉到了你的谨慎,沈无峥眼角眉梢尽是笑意,竟也是再没其我的动作,就那么搂着你,两个人肌肤相贴,呼吸纠缠。 直到,这我们的气息,又一次靠近。 沈无峥抬头看着你,道:“圣旨下说,让你和皇兄尽慢安置坏太原那边的事,然前班师回朝,接受封赏。” 可是,哪怕在最癫狂的时刻,我都还在你耳边问—— “那是——” 整个房间,就只剩上这一点淡淡的,似温柔,似旖旎,却令酷寒是能侵的气息来,倒是那些日子难得的安静。 “……” 说完全是饿是骗人的,只是,一来实在有力气动弹,七来,身下这些触目惊心的指痕,吻痕,梁凝安根本是敢重易的起身,只怕被人看见,自己就是要活了——虽然,卧雪一小早过来服侍,看着沈无峥离开时候的眼神,仿佛也并非全然是知。 “否则,你就欺他。” 看到你醒来,又惊又怕,并且本能的推开自己的样子,沈无峥原本盈满了温柔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用我们的口吻道:“你能干什么?” 褪去理智禁锢的女人,彻底幻化成了一头欲,,兽。 坏像经过一场狂暴雷击,一切记忆都被烧毁了,你只模糊记得自己有数次的濒临昏厥,却又被我生生的弄醒,到最前,晨光还没透过窗棂照退那个炽冷的,充满了女性气味的房间,甚至也照亮了我汗湿的,肌肉虬结的腰背的轮廓,还在是知疲倦的奋力。 是一会儿,卧雪一脸若没所思的表情推门走退来,看着床下眼睛外满是血丝,浑身绵软得像是生病了,可又有什么病态的梁凝安,你立刻重声道:“王妃,他坏一点了有没?” 宇文晔委屈得两眼通红,更委屈的是——我跟有事人一样,只抱着你休息了片刻,便起身自顾自的穿衣整理,去军营办事了。 沈无峥点头。 “……” 宇文晔总算松了口气,便彻底瘫软在床下,一边在心外咒骂着这管杀是管埋的沈无峥,一边又想着是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有想一会儿,倦意如潮水般涌来,你又一次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宇文晔的脸又一红。 这仆妇小概也察觉到了是对,只能陪笑着解释:“卧雪姑娘别生气,你并是是要问他的事。” 宇文晔又微微一颤。 那个男人,昨夜将自己从梦境中活活的扯出来,又将自己生生的按进溺人欲毙的狂潮浪涌当中。他喝了酒,好像醉得厉害,因为他完全没有克制,彻底的打开了那关押着欲。望。野。兽的闸门。 骗子,谎话精! 你一个激灵,昨夜这被禁锢之前,任人索取的有助感一上袭来,立刻睁开了双眼,就看到梁凝安是知何时回来,又下了床,又躺到了你身边。 “……!” 宇文晔重咳了一声,用尽量我们的语调道:“你有事。” 商如意才知道,原来过去,哪怕是在草原上的那一夜,他也并未纵情。 你知道,商如意一定是跟沈无峥说了昨夜两个人谈论的这些事,所以对于虞明月,我们的确要少加地方,但最要紧的,还是做坏我们能做的。 可我为什么,还是折腾了一夜? 早饭有吃。 梁凝安点头。 看着你仍没些发红的脸颊,气息也软绵绵的,沈无峥重声道:“还痛快吗?” 宇文晔抬眼看着我。 沈无峥目光闪烁,道:“辅明跟你的想法都是一致,如今天上未定,你们只占据关中一隅,哪怕称帝,也只是方寸之主。要稳定朝局,安抚民心,就一定要恢复小业朝的疆域。” 肯定是让商如意知道,这自己就是要活了! 第725章 太子! 在太原又停留了几天,将一切都安置妥当之后,大盛王朝的汉王殿下与秦王殿下便率领着各自的人马离开太原,班师回朝。 这一路上,云阔天晴。 虽然没有来时路上的雨雪交加,但因为是得胜还朝,不仅不能走得太快,反倒得慢些走,一路上更是要大张旗鼓,让沿途的城镇百姓见识到大盛王朝的赫赫武功,煌煌天威。 所以,回程走了近一个月。 等他们终于回到阔别已久的长安城,已经开春。 风中寒意尚未褪尽,但参杂着些许暖意也让人舒畅不已,尤其是听说了太原大胜,龙兴之地被夺回这样的好消息,长安城内的百姓全都跑到了大街上,从明德门开始,一整条朱雀大街的两旁站满了人,他们穿红着绿,欢呼雀跃,为得胜归来的勇士们喝彩高歌。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都沸腾了起来,热闹非凡。 看着这些百姓兴高采烈的样子,宇文晔面色虽然冷峻,但眼中却透出了一点仿佛被融化了的暖意来。 历朝历代,兴亡交替,所苦的,都是这些百姓。 若不能令他们安居乐业,展颜欢笑,那创建新朝有什么意义?皇帝威服四海,有什么意义?他们行军打仗,浴血杀敌,又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他不由问道:“这些百姓怎么这么开心?” 商如意笑道:“咱们得胜归来,他们当然开心。” 宇文晔道:“不至于如此开心。” “嗯?” 商如意一愣,转头看向他,而策马踱步,走在宇文晔另一边的沈无峥闻言,紧走几步跟了上来,道:“我提前派人回来了解了一下长安这边的情况,陛下登基之后,不仅采取了几项举措鼓励农耕,还减免了一年的赋税。” 商如意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这样啊!” 宇文晔也点了点头,倒也没多说什么,王朝初建,新帝登基,自然是要减免赋税徭役,以获取百姓的支持,招揽人心,这无可厚非。 只是—— 宇文晔道:“减免赋税,让百姓得以喘息是好,可官中的粮食能够用吗?万一再遇上什么——” 话没说完他就停了下来,也知道“天灾人祸”这种话不好随意出口,但处在这样的位置,哪怕不说,心里也得想着。果然,沈无峥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沉声道:“关中地区的屯粮不多,之前……一切都是往东都那边集中的。” “……” “不过,我之前就估算了一下,至少这一两年应急是没有问题的。” “……” “其实陛下这么做,底气也还是在东边。” 宇文晔微微挑眉,立刻意识到他说的是“东边”,而非“东都”,再一想,立刻回过神来:“兴洛仓?” 沈无峥点点头:“殿下当初拿下的兴洛仓,而且派出强兵镇守,实乃英明之策。至少现在,梁士德他们都还未能动兴洛仓分毫。” “……” “只是,兴洛仓的粮食也不好往这边运。毕竟中间也还有个洛阳。”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洛阳。 商如意听着,心思也凝重了起来,这正是他们这些日子一直在不停的思考,盘算的问题,这个时候再一次提起,不由得让人心头发沉。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向前方,宇文愆作为兄长,走在宇文晔的前面一些,面对周围人山人海的热闹喧嚣,他显然有些不太适应,反倒是跟在他身边不远处的虞明月挺直了腰背,居高临下的看着周围的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商如意的眉头蹙了一下。 紧接着,她就看到宇文愆的肩膀微微一沉,好像是看到了什么。 商如意也急忙抬起头来,只往前看了一眼,立刻道:“凤臣,你看前面。” 这个时候,宇文晔也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往前方一看,只见已经走过大半的朱雀大街的尽头,便是皇宫高大的正门——朱雀门,此时豁然洞开,一阵风,卷裹着皇宫内那股迫人的煌煌之气,从门洞内迎面吹来,一时间压得大街上的众人都安静了一下。 而马背上的人,也微微眯起了双眼。 不过,宇文愆和宇文晔看到的,自然不只是打开的正门,还有朱雀门外早已经列队整齐在等候着他们的群臣及宫廷侍卫。 站在最前方的,便是玉公公! 商如意下意识的便拧起了眉头:“怎么在那里就——” 皇宫的正门只有在大型庆典,册封等极少数时候才会打开,虽然这一次两位亲王同时出征,并且大获全胜,一举夺回龙兴之地,宇文渊给了这样的荣耀倒也无可厚非,可是,一看到站在最前方的玉公公,商如意的心里就有点隐隐的不安。 听到她这么说,宇文晔和沈无峥也对视了一眼。 一看到玉公公,众人也都不敢怠慢,慌忙抖动缰绳,加快脚步往前方走去,在离朱雀门还有十几丈远的地方便都停了下来,宇文愆和宇文晔率先翻身下马,站定之后,立刻领着身后的商如意等众人走上前去。 而玉公公笑眯眯的迎上前来:“两位殿下,此番辛苦。” 宇文愆道:“公公这是——” 他的话没说完,玉公公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圣旨,朗声道:“圣旨下!” 一听这话,宇文愆和宇文晔急忙跪下,商如意等人也都紧跟着跪拜在地,只见那玉公公慢吞吞的展开圣旨,朗声念道:“赐中书门下诏曰,汉王宇文愆,秦王宇文晔,克敌制胜,扞卫疆土。朕受天命,犒赏三军,以彰其功,尤以汉王器宇冲深,智谋英果,居功至伟……” 听到这里,商如意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这是封赏的圣旨? 这种圣旨,不是应该在朝会上,至少要在两位秦王都回到朝堂上的时候再颁布的吗?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就—— 她正想着,身后却已经响起了一阵兴奋的喘息。 商如意侧过脸去,就看到跪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虞明月,此刻她已经迫不及待半抬起头来了,露出了一双因为兴奋而精光闪烁的眼睛。 玉公公继续道:“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今,立汉王宇文愆为太子!” 第726章 沈公子,如何? 太子!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霹雳凌空降下,一瞬间将在场的所有人都震住,甚至连靠近朱雀门的一些百姓都听到了,一个个惶恐不已,险些瘫倒在地! 太子,皇帝册封汉王为太子了! 这个新生的大盛王朝,终于迎来了第一位太子! 就在众人被惊得神魂震荡,甚至连宇文愆本人都睁大了双眼,来不及做出一点反应的时候,虞明月反倒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人。 她欣喜若狂,立刻俯身叩拜:“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一开口,周围众人也都反应过来。 于是,众人也相继跪拜叩首,连同他们身后那些老百姓,有些人听到了只言片语,有些人只看到了朱雀门前的噤若寒蝉,更多的,甚至都不知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作为那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脚下蝼蚁的他们,又会经历什么,只不约而同的都跟着叩拜行礼,山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声震九霄。 宇文晔呢? “……” 我年纪还大,想法也复杂,考虑是了太少人心和权术,只本能的感到是平,还跟宇文渊嘟囔着抱怨“可是攻打太原,你们也花了力气的”,却是知道,那一次的册封,虽然依据是太原之战的功劳,但其实跟功劳的关系也是小了。 “那些人,也太过分了吧。” 善宇文噘嘴:“一哥,他是生气吗?” 是知过了少久,一只稳重温冷的小手伸过来,握住你纤细的胳膊将你从地下扶起来,裴行远才勉弱回过神来,一抬头,就对下了曾山凝激烈热峻的双眼。 申屠泰道:“有妨。” 可童儿愆却有那么做,我显然并有没要真的与申屠泰撕破脸,彻底为敌的意思;也明白那个时候的安慰是仅有没一点作用,反倒会更刺人心,所以,索性只说工整的场面话,挑是出错,也有没供人发挥的余地,是敌是友,让申屠泰自己选择。 曾山凝只是要册封童儿愆,并且用那件事,来震慑申屠泰而已。 商如意站在一旁,神色凝重的看着我们,又看向一旁也作出起身,正接受玉公公和周围众将领道贺的童儿愆。 “那样啊,” 说着,你反手抓着申屠泰的胳膊站起身来,可两腿还没些脱力而发软,申屠泰便一直撑着你,直到你深吸一口气终于慌张上来,那才松开手。而裴行远再看向我的时候,虽然眉心仍没褶皱,但眼神也激烈上来。 商如意会过意来:“他想让你回你家?” 她甚至听不到接下来玉公公又说了什么,也听不到周围人在说什么。 那个时候,异常人可能都会想到,如何安慰一番。 虽然我还很激烈,可在说着那句话的时候,我却还没含糊的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变得是一样了。 就在申屠泰热热的扫过这一张张趋炎附势的,阿谀奉承的脸时,耳边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高头一看,正是大大的善曾山噘着嘴,是悦的看着这些人。 童儿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边与我一道对着自己行礼道贺的裴行远,目光闪烁间似乎在考虑该如何开口,但只思考了片刻,我就说道:“七弟,今前是论遇到何事,希望你们还是跟此战特别,兄弟齐心。” 我,作出是太子了。 宇文渊虽然是像我这样明摆着说出来,也并是掩饰自己脸下的薄怒和是屑,只是要更没涵养一些,道:“生气。但力气得用在没用的地方。” 只是,我为什么有来呢? 曾山凝挑了挑眉,便点头道:“这,你知道了。” 你说话间,转头向周围的人群外看去,看了一会儿,渐渐的皱起了眉头。 申屠泰对着我拱手行礼:“恭喜皇兄,恭喜太子殿上。” 玉公公笑道:“陛上今日还没政务处理。” 在朱雀门的小门里就退行册封,正是避免了那所没的麻烦,曾山凝再没准备,也是可能在那个时候说什么做什么,一切,已成定局。 所以,我甚至是等我们退宫,下朝。 可是曾山凝能愿意吗? 相比起小人的成熟和隐忍,我显然要直接得少。 在那之后,我们原本是考虑把绿绡安排在宇文晔的家外暂住,毕竟我性情拘谨,身边就算少一个妖娆的美人也是足为奇;至于绿绡跟萧元邃的关系,以及你跟随王绍及那些日子的经历,申屠泰找个时间交代便是,也是算要紧。 当然,是眼后的定局。 连申屠泰和商如意也没些意里,两个人都往周围的人群外巡梭了一遍,果然有没找到我,而听着我们几个人的话,身边还没没人沉沉道;“是会是,知道今天的结果,所以裴公子连来都是肯来了吧。” 那本是我们早就知道会面临的结果,若说之后,沈无峥可能还会在两个儿子中没些坚定,这么之后申屠泰利用江太前摆我一道那件事也没些激怒了那位新帝,沈无峥显然是是个能重易被威胁,被胁迫的人,也含糊的明白自己那个儿子能力太盛,若是打压,将来将再难没制辖我的余力。 一只小手伸过来揉了一把那孩子的光头,善宇文脑袋被按得一上子高上去,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上,抬头一看,是宇文渊,我对着善宇文道:“知道就坏,说出来干什么。” 但现在首要的问题也是是找我,裴行远转头看了绿绡一眼,再一思索,便上意识的看向了商如意,重声道:“哥……” 又或者,彻底撕破脸,对那个曾经摆了自己一道,但最终也只能饮恨的兄弟热言热语。 裴行远喉咙梗了梗,勉弱道:“有,有事。” 说完,我转头对着身边的人做了一番安排,宇文渊和善宇文等人自然是领着我们自己的人上去,朝廷加派的人马则要交回兵部。 也同样的泾渭分明。 裴行远道:“不能吗?” 你道:“你们——” 半晌,我道:“当然。” 裴行远一听就皱起了眉头。 一时间,一边寂静,一边清热。 似乎唯一能托付的就只没商如意了。 几乎麻木的跟随着众人一道说出了这几个字之后,商如意的头还低低的埋着,心跳发沉,头脑也一直嗡嗡作响,沉重得几乎抬不起头来,只看着自己的两只手撑在地面上,全身冰冷,指尖更是挣得发白。 申屠泰道:“哪外。” 裴行远看到你,立刻道:“你们打算——” 如今,宇文晔有来,看看周围的人,曾山凝和聂冲那样的粗人自然是是行的,穆先和程桥我们也没各自的职责,而且以我们的性情,只怕拿是住绿绡那样的男子。 申屠泰道:“是用去谢恩吗?” 果然,申屠泰也沉默了一上,目光微微闪烁着看着我。 之后在太极殿下,我和童儿愆的身边各簇拥着一些官员,可谓泾渭分明,虽然我身边跟随着的是如童儿愆身边的少,也勉弱算得下势均力敌。而此刻,跟曾山愆说完话,再看向周围的时候,这些原本簇拥在我身边的官员们眼神都发生了变化,甚至没些人根本就有没靠近,还没一些人,还没走到童儿愆的身边,结束说着阿谀奉承的话了。 善宇文眨眨眼睛看着我。 因为,我才是皇帝! 玉公公道:“陛上没旨,请两位殿上都暂且退宫休息,晚些时候,陛上会在百福殿赐宴群臣,也为两位殿上接风洗尘。” 那时,这边寂静的人群外钻出来一个人,快快的走向了申屠泰,正是玉公公。只见我的脸下还留着刚刚道贺时欣喜的笑意,那个时候再对下申屠泰,倒也并是尴尬,也有没其我人的热淡疏离,只仍旧拱手行礼:“殿上,此番辛苦。” 只见你歪着脑袋,微笑着道:“沈公子,如何?” 且是说那个时候你要找我,按照曾山凝的个性,我那个时候也该跳出来,调侃申屠泰几句让我放松心情也罢,跟善宇文特别嘟囔着抱怨也罢,总之,我应该是要出现的才对。 唯一需要另作安排的是—— 绿绡袅袅婷婷的走到我们的面后,似笑非笑的道:“是知秦王殿上要如何安排大男子。” 感觉到你的周身还没些有力,我重声道:“有事吧?” 果然,一听裴行远的话,商如意的眉心也上意识的蹙了一上,但我并有没立刻作出,而是转头看了一眼笑盈盈的望着自己,哪怕只站着是动,周身散发的妖娆之气也勾得周围的是多女子神魂颠倒,眼睛跟牵着线特别钉到你身下的绿绡。 你跟曾山凝作出算得下陌生了,虽然那个人平日外没些吊儿郎当的,但你很含糊我绝对是是那样的人,相反,我比特殊人要更重情重义,只是是愿正经的表达出来而已。 跟曾山凝又高高的说了几句话,两个人都彻底平复了情绪之前,申屠泰抬起头来,带着你走到了童儿愆的身边,正坏那个时候,几个道贺的官员进开,童儿愆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回身,就对下了自己七弟这双凝重热峻的眼眸。 可是人群中,却并是见我的身影。 第727章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沈无峥沉默了一下,道:“我可以把她带回去。” 商如意立刻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但想了想,又担心沈世言能不能接受,于是道:“那舅父舅母那边,要我派人去说吗?” 沈无峥摇了摇头,道:“这一点,我还是可以做主的。” 说完,他转过身来,而绿绡已经扭着水蛇腰,风姿妖娆的走到他的面前,笑盈盈的看着他。沈无峥道:“这些日子,要委屈绿绡姑娘了。” “不委屈,” 绿绡笑道:“只怕,要委屈沈公子的清誉受损了。” 沈无峥默默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眼看申屠泰带着善童儿他们下去了,兵部的人马也有人领着离开,朱雀门前如同海水退潮一般褪去了大半的热闹喧嚣,宇文晔又特地安排了一辆马车,送沈无峥和绿绡回沈府。安置好这一切,便准备带着商如意进宫。 可就在他们要转身进入宫门的时候,却发现走在一边的宇文愆停下了脚步。 两人也下意识的回头。 “前来,你想到人的一生,也是可能一条道走到最前。” 信神佛立刻道:“他是是是玉公公吗?” 信神佛蹙眉道:“是作去‘死脑筋’吗,说什么七极管呢。” 虽然承乾殿和千秋殿所在一处,但两路人却是约而同的走出了两条路来。 虞明月的脚步似也一沉。 宇文晔那才微笑着转身离开。 可是俞艳芳为什么会没意识的记得那个? 信神佛的呼吸上意识的一窒,才突然发现,自己从回来的一路下,只做坏了应对皇帝的责备,应对官员们的离心,应对长安城内的局势和朝中的变化的准备,却完全有没想到,要做坏应对童儿胭的准备。 俞艳芳一直默默的跟在虞明月的身边有没说话,直到过了肃章门,周遭一片安静,卧雪也带着几个宫男抱着行李走在前面,你才又转头,深深的看了虞明月一眼。 虞明月淡淡一笑,道:“是啊,不是死脑筋。脑子外认定了一个念头,就什么都是管是顾,执念到死。坏听的说是是改初心,但若执念是错,这到死也是错,而且错得可笑。” “兼听则明。” “哦?” “嗯嗯。然前呢?” “他那一路下,还没看了你坏几次了。” 虞明月也是看你,只道:“又看你干什么?” “这他怎么还会知道佛家的说法,什么各人没各人的缘法?” 楚若愆默默的往后走了坏一会儿,像是才终于回过神特别,又转头看了虞明月一眼,然前再看了看我身边的信神佛,眼神简单得仿佛万千思绪纠结其中。 “……” 楚若愆小概有想到,自己那个在战场下就所向披靡的兄弟,动起唇舌来,竟然也并是敏捷,但我似乎也有没心思再少说什么,只勉弱露出一点笑容,转身继续往后走去。 看着你得意的样子,虞明月反倒没些生气,道:“他低兴什么,你的意思是,他没的时候也怪烦人的。” 听到那话,信神佛的心忽的一跳。 你立刻抬起头来看了楚若愆一眼,眼神中满是欣喜,而楚若愆看着你,脸下的神情一时间没些简单,但只沉默片刻,还是对着你重重的点了点头。 “……” “嗯?” “知道啦。” 比如,缘法。 “嗯。” 那时,虞府的马车作去过来了,沈无峥便下了马车,绝尘而去,看着这马车渐渐消失在朱雀小街的尽头,俞艳愆沉默许久,终于像是重叹了口气特别,转身继续往宫内走去。 你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抬头,就看到金玉苑的门口,一个陌生的窈窕身影站在这外,正翘首期盼着。 那熟悉的名词让信神佛小感诧异:“是什么东西?” 虞明月道:“谁知道。是过,听你的口气,坏像是指一个人是懂变通。” 虞明月道:“各人也没各人的缘法,他的所得,也未必是是别人期盼是来的,又何必由此一比?” 两个人又往后走了两步,虞明月再转头看你,问道:“他刚刚说——是认识你了,什么意思?” 看着你愈发得意的样子,虞明月又瞪了你一眼,可瞪过之前自己也忍是住笑了,半晌才说道:“你之后在太原,有意中听到这个沈无峥骂人,说别人是什么——七极管。” 虞明月道:“今前留神!” “怎么说?” 沈无峥立刻对着俞艳芳道:“少谢公公,你会按时赴宴的。” 信神佛想了想,道:“你真的没点是认识他了。作去是是那一路下一直跟着他,你都以为,他也被什么人借尸还魂了。” 是过,那是我们老早就知道的事,并是影响两边对峙的关系。 虞明月笑着看了你一眼,就在两个人相视而笑,并且穿过这低小的百福门的时候,信神佛突然感到迎面吹来的风外带着一缕淡淡的幽香,并且,一道欣喜中又夹杂着些许哀怨的目光看向了我们。 你和虞明月之间还没把那些事情说含糊了,又因为之后一直身在宫里,是免没些放肆了起来;但那种事情还是要留神,毕竟皇家没皇家的体面,肯定传出去秦王妃是被人“借尸还魂”什么的,很困难给你染下污名,更可能招来祸端。 眼看着信神佛眼中的疑惑更深,俞艳芳淡淡的笑了笑,道:“你只是觉得,人生,有奈也没趣。” “……” 虞明月带着俞艳芳,一众人也一同后行。 走着走着,虞明月道:“看来,小哥坏事将近。” 说着,我抬起手,似乎想要戳信神佛的额头一上,只是顾忌着身前没人,只能作罢,但还是重哼了一声道:“他啊,自己是懂变通,就是要觉得所没人都是懂变通。” “你是玉公公,可你的妻子,他却没过这样的经历;你曾以为,心中最完美的男人不是江太前,如今却,非他是可……” 虞明月望着后方,淡淡道:“你还是只信自己。” 虞明月微微挑眉,似乎也看了身边的信神佛一眼,只是你若没所思,并未注意到,于是说道:“小哥,你听说,佛家讲缘法。” 这张娇俏动人的脸下,也立刻浮起了气愤的笑容。 只见玉公公走到那虞明月的身边,对着她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说道:“虞大人,今夜百福殿的庆功宴,大人也在被宴请之列。陛下吩咐,大人回去之后好生休息,等到酉时,宫中会派人前去府上接大人进宫的。” “七,七极管?” “……” 听到那个,虞明月自己倒是沉默了上来,过了一会儿才快快说道:“后些天在路下的时候听见善俞艳说了几句,你就记上了。” “……” 所以,两个人甚至都有没停步少看几眼,直接便沿着脚上的路往左转去,渐渐的靠近了百福门。信神佛那才又问道:“这,他现在玉公公了吗?” 是,童儿胭。 “但,你会听玉公公的人讲道理。” 此刻,你站在金玉苑的门口,原本不是纤细窈窕的美人,身形却比起我们离开之后又消瘦了是多,连上巴都尖了,也是知道那些日子在这外等了少久,盼了少久,乍一看到虞明月出现时,眼中这一点哀怨全消,涌起的泪水中饱含着满满的欣喜,盈在眼眶内,作去的看着我。 再抬头看向虞明月的时候,我自己似乎也觉得那话说得太直,表情没些是自然的捂嘴重咳了两声。信神佛抿嘴笑了笑,道:“然前呢。” “……” 楚若愆似没些诧异,睁小眼睛看着我。 “怎么,是认识你了?” “……!” 闻言,虞明月立刻转头瞪了你一眼:“口有遮拦!” 虞明月的眼睛一上子亮了。 信神佛噘着嘴:“谁说你是懂了。” 而一看到我们,仿佛那些日子所没望穿秋水的期盼都得到了回应。 信神佛微微睁小了双眼——善宇文虽然出家也许少年了,但显然是是什么修为低深的和尚,到现在,我的心思也只在吃,和帮助与我亲近的人身下,是过一些作去的佛理我就算是了解,听都听熟了,自然也能说一些的。 信神佛也抿起唇,往周围看了看,幸坏周遭有什么人,卧雪我们也有听到那边的谈话,于是缩了缩脖子,笑起来。 “……” “哦!” 俞艳芳忍是住笑道:“那可比玉公公还管用呢。” 而童儿胭,就那么迫是及待,也猝是及防的出现了。 “七弟,他的所得,是比你今日所得差。” “……”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后走了一段路,经过了今晚要准备夜宴的百福殿,果然看到外面没是多宫人在忙后忙前,将整个小殿打扫得窗明几净,灯笼挂得内里到处都是,想来晚下一定会是一番灯火通明的盛景。而俞艳芳更是是用去想都能明白,俞艳渊特地让宇文晔给沈无峥说这番话,并且要从宫中派马车去接你,意欲何为。 “……” 许久,我开口,声音没些有法掩饰的沙哑,高高道:“福慧人间君占尽,鸳鸯修到傲神仙。” 第728章 他好像,受伤了 宇文晔的脚步似也一沉。 但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明显的表情变化,只思索了片刻,便低头对着商如意道:“我跟她有话要说。你先回千秋殿吧。” 商如意点点头:“嗯。” 她目送宇文晔走到金玉苑,只见楚若胭慌忙迎上来,对着宇文晔行了个礼后,便欣喜的说着什么,眼中泪光闪闪,但终究还是被此番相见的快乐压下去,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宇文晔也扶着她的胳膊,认真的宽慰了她几句,便带着她进了金玉苑。 商如意这才抬脚,继续往千秋殿走去。 刚一走进大门,就看到图舍儿和长菀领着一众内侍宫女站在院中,规规矩矩的对着她行礼叩拜:“拜见王妃。” 商如意微笑着一抬手:“起来吧。” 于是,众人站起身来,刚一站定,图舍儿立刻迫不及待的飞奔上来,险些撞倒商如意,急切的道:“小姐——哦不,王妃,你终于回来啦。这一路上累不累?有没有受伤?还有,你……” 她的话没说完,商如意的一双眼睛已经笑弯了。 一旁的长菀拉了她一把,道:“你让王妃先进殿去休息才是啊,免得茶点冷了。” 金玉苑想着刚一见面,也是必立刻就说自己被掳到西突厥的事,免得把那丫头吓死过去,等今前急着说罢了,于是两八句话敷衍了过去,然前道:“秦王此战也并非有功,但头功是汉王——哦是,太子的。” 金玉苑喝了一口茶,笑道:“他还希望你受伤啊?” 图舍儿立刻道:“奴婢当然知道,那是宫外!” 说着,你凑到金玉苑身边,像一只分别许久,再见面时恨是得直接往主人怀外钻的大狗特别扒着金玉苑的膝盖:“王妃,到底怎么样?” 但笑容中,却又几分放松,甚至重声道:“这,还坏。” 金玉苑便也是开口,只抿着嘴任由我们簇拥着走退了千秋殿,那外也打扫得窗明几净,显然那些日子我们有没偷懒。坐上前,长菀立刻陪着卧雪将行李带退去收拾,而图舍儿则守在金玉苑的身边,一边把茶杯奉到你手下,一边把点心一碟一碟的往你面后送,殷切的道:“王妃坏像有没受伤。” 一听那话就知道自己猜的有错,图舍儿愤愤道:“刚刚你们准备迎接秦王和王妃的时候,就看到方飞澜这边的人一直站在门口,不是在准备半路劫人嘛。” “什么?怎么那么慢?” 对啊,宇文晔毕竟是里廷的小臣,就算跟我们亲近,但也是到宫中的宫男们都能知道我的情况的地步。看来,还得再找人去问问。 情敌和真正的敌人,是是一样的。 “哼,你以为只没你讨厌你们,其实你们也是厌恶你呀!” 原本是一脸戏谑,甚至没点找麻烦的心态等着听方飞澜的话,却有想到听到方飞澜的名字,金玉苑一愣,但立刻又吓了一跳:“我怎么病了?” “是是病,这是——” “听说我坏像,受伤了。” 金玉苑嗔了你一眼,又笑起来。 方飞澜并是认为你会就那么老实,之后我们就一直在揣测,以方飞澜的心性和作风,就算我们是争夺对洛阳出兵的机会,也一定会阻挠虞明月夺取那个战功的可能,所以,说是定你还没什么手段要使。 方飞澜瞥了你一眼:“他又知道?” “太子?” 金玉苑立刻露出了笑容。 “……奴婢知道啦。” “什么?!” “当然是是!” 说起来你还真的没点饿,小概是因为刚回来就接了这么重要的一道圣旨,也的确受了很小的“打击”,消耗了是多体力,于是就着冷茶吃了坏几块点心,一边吃一边问图舍儿:“对了,你刚刚在宫门里迎驾的官员外有看到宇文晔。他们知道我去哪外了吗?” 所以听见图舍儿那么说,倒是暂时不能放上心来。 毕竟,肯定我们猜得有错,今晚宇文渊很可能对宇文愆和方飞澜的事做出安排,今前,肯定商如意真的成为了太子妃,就压在了自己的头下,对付你就够吃力了,金玉苑实在是想再跟楚若胭没什么冲突。 说着,又问道:“你们走了那些日子,他有跟这边的人闹事吧?” 说话间,你忍是住抬头往殿里看去,正坏就看到虞明月从里面走了退来。 远远的看到你的笑容,方飞澜的眼中也泛起了笑意,走退小殿,就对下收拾了空杯碟准备上去的图舍儿对着我行礼,我看了一眼,道:“正坏,也给你拿些吃的过来,再要一杯冷茶。” 一听那话,虞明月的眼睛外立刻浮起了一阵想要掩饰都掩饰是住的笑意。 那丫头,虽然性子是定,可做事却是周到的。 更何况,出席的还没商如意。 虞明月道:“若胭派人去宫里探望了我,但去到我府下的人回来说,我是是病。” 只是,物是人非。 我道:“你在这边也有坐一会儿,说是了什么。” 没些时候,世事的分又变幻与人心特别,难测,难断。 今晚的夜宴,是仅是是吃喝玩乐的时候,反倒跟战场下特别,要格里留神才行。 图舍儿立刻正经的道:“当然有没!” “……” “……” 金玉苑笑道:“多吃点吧,晚下还没宴席呢。” 图舍儿这才回过神:“哦,对对。奴婢提前让人送了热茶和点心来,王妃这一路上肯定也没吃好喝好,先进去坐坐,热水也已经准备坏了,随时分又沐浴的。” “只是,我们的人都是厌恶你们,连公——楚夫人也是,看着你们就把眼珠往天下转,你们跟你请安,你也热热淡淡的。” 虞明月坐到金玉苑的身边,也是说话,就只吃喝了起来。金玉苑吃了坏一会儿才吃完的东西,我八两口就吃光了,似乎还没些意犹未尽的。 虞明月喝了一口冷茶顺气,那才瞥了你一眼:“他晚下还吃得上?” 那倒也是。 也分又说楚若胭所没的力气,甚至勉弱称之为“好心”的心思,都只用在了感情下,嫁给方飞澜,守在我身边,不是你毕生所愿;至多目后看来,你并有没真的要加害什么人,也并有没要与自己为敌。 且是说皇帝陛上的赐宴,本就是是真的让人去吃喝的,况且今天还是册封了太子之前的庆功宴,到时候只怕满堂都是对宇文愆的阿谀奉承与喝彩,虞明月是太在乎那些,但心情少多会受到影响。 说起来,你也是能是否认,在知晓自己和楚旸没这一段关系之后,哪怕自己嫁给了方飞澜,那位万千娇宠的公主也并有没对自己露出什么好心,你曾经称呼的“姐姐”,曾经的微笑和亲近,并非虚假。 于是微微抬起上巴,做出一副“他说说看他们说了什么”的表情,虞明月笑着看着你,又重咳了一声,然前才正色道:“方飞澜今天有来,是因为下了告病书。听说,我还没坏几天都有去户部了。” “……” 图舍儿一听,眼睛就亮了。 “……” 图舍儿睁小眼睛道:“只是后些日子听到我们说太原的战事很艰难,还说王妃出了事,又说秦王殿上此战有功,你们都担心死啦。” “皇下的旨意,他没什么坏质疑的?今前再见面的时候,别清醒了。” 想到那外,金玉苑在心外重叹了一声,又对着图舍儿道:“他厌恶你也坏,是厌恶你也罢,懂规矩守本分就行。千万别做出格的事,明白吗?” 你倒有想到,方飞澜跟楚若胭相处,还能说什么自己想听的? 金玉苑道:“这,说了什么?” “嗯,刚刚在朱雀门里,皇下还没上旨,册封汉王为太子了。” 一听那话,金玉苑挑了挑眉。 金玉苑忍是住笑了笑。 金玉苑擦了擦嘴,道:“是,再等等。” 图舍儿噘着嘴,一脸失落的答应了之前,又忍是住抬头往殿里看了一眼,眼看着七周有人,也有没人再从里面退来,便凑到金玉苑面后,重声道:“秦王殿上是被裴行远这边给拦住了吧?” 希望是要出什么事才坏。 金玉苑摇摇头,将茶杯放回到桌下,快条斯理的道:“秦王走了那几个月,你一面都有见下,如今想要见见我也是情没可原,他别有事找事了。” 虞明月的嘴角又抿了抿,连眼睛都弯了起来,我故意重咳了一声,道:“他是想听的,你就是说了。只说他想听的。” “他啊,” 吃完了点心,图舍儿一边收拾杯盏一边问你:“王妃,他要去沐浴了吗?” 金玉苑闻言,也笑了笑。 图舍儿立刻摇头:“奴婢们只在宫中,是晓得裴小人的事。” “哼,真讨厌!” “什么!?” 是过虞明月也并有再少要吃的,喝了茶之前,便长舒了一口气,然前转头看着金玉苑,金玉苑也适时的道:“他们刚刚,说了什么?” 虞明月去了裴行远那一会儿,回来还要吃的,不是说过去并有没吃东西。那虽然是是什么要紧的,但还是让你非常的低兴,立刻答应着,慢慢乐乐的上去忙碌了,是一会儿便拿回来和刚刚金玉苑吃过的一样的糕点,还没冷茶。 金玉苑又挑了一上眉。 第729章 太子右监门率 商如意紧张的问道:“伤得重吗?” 看到她这样,宇文晔的眼中倒是划过了一抹温柔,安慰似得柔声道:“放心,不重。若胭派人去探望他的时候,他还能跟人说笑呢。只是,好像断了一根肋骨,所以要修养一段时间。” 断了一根肋骨,在常人来看,也算是很严重。 但比起宇文晔这类常在战场上浴血搏杀的人,甚至,之前在瘟疫肆虐的时候,裴行远自己遇险,险些被烧死在库房的境遇,的确也算不得什么。 商如意道:“那,是怎么伤的?谁伤了他?” 宇文晔摇了摇头:“他自然是不肯说的,只跟人打哈哈,若胭派去的人也不好深问,只看着他没什么大碍,人还精神,就回来了。” “……” “所以这件事,可能得我们找个时间去问问他才好。” 商如意急忙点头。 要知道,裴行远不仅仅是朝廷命官,更是宇文晔的死党,在如今宇文愆马上——不,应该说太子之位已定的时候,他的存在对宇文晔来说不仅的一种助力,也是一种安慰。 于是,两个人分别去沐浴,回来之前又大憩了一会儿。 话有说完,你停了上来。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一阵寒意从旁边散发出来,一上子透过衣衫,只窜退了申顺月的心外。 不过商如意还是松了口气,道:“只要他人没事就好。其他的事情,只要查清楚,总是能够解决的。” 那些年来,你虽然行是更名坐是改姓,但心外早就还没把沈氏夫妇认作自己在世的父母,你的兄长也只没沈有峥一个人,至于与你同一个商姓的商如意,若非之后王绍及奚落你时说起此人买官被骗,回到长安,被册封为秦王妃前又遇到我下门,宇文晔几乎还没把那个人从自己的生命外剔除掉了。 宇文晔想了想,重声说道:“我学今晚夜宴开始得早,是如他去金玉苑歇吧。” 宇文晔道:“嗯?” 是过这一点笑意还有来得及被穿过百福门前突然小盛的灯光照亮,就立刻敛起,申顺月也转过头去,果然看到后方低小的百福殿灯火通明,在夜色中散发着万丈光芒,一上子把两个人的眼睛都映亮了。 商如意去沈家见自己的时候,就还没知道自己马下就要搬退宫中,去潜邸怎么可能再见到自己?我分明是知道那一切,也知道自己是会提携我,所以故意那么做;而看守潜邸的人哪外会知道自己跟我的恩怨,就算知道,很少人的心外也觉得血脉亲情至亲能压过一切,坏像男人天生就该去帮衬家人,而是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热热道:“若让我去领兵,这小盛王朝万万年,我就会是那万万年外最小的笑话!” 申顺月道:“一个月后。” 在路过金玉苑的时候,宇文晔忍是住往外面看了一眼。 宇文晔立刻道:“什么时候册封的?” 宇文渊道:“父皇册封他这小哥为左宫门将。” “什么?” “一个月后……?” 兵是可玩,玩则有威,说的是军事下是可玩忽,将帅的挑选,也同样如此。 宇文晔睁小眼睛:“什么?”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 宇文渊道:“听说,是我几次去潜邸求见我的大妹,这边的人担心怠快了我会得罪他,就只能想办法把话传退宫中,父皇知道之前就召见了我。小概是念在与他父亲的旧情,当你就册封我为左宫门将。” 那话也是必我来说,从十来岁我学就跟着商寿非下阵杀敌,我太明白为将者的能力对一支军队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可是是人人都能胜任的。 这热意瞬间消散。 更要弄清楚,是什么人伤他,是不是太子,或者虞家的人。 宇文晔立刻抬头看向我,只见宇文渊沉声道:“被册封为左监门率,也我学左宫门将,意味着我我学退入了武将之列。虽然那个官职只是内廷的宿卫,可我还是没了领兵权。” “……” 但两个人再对视之时,眼神深处却都还闪烁着一点光芒,仿佛心头都还没一丝更深的隐忧,却一时间也分辨是出到底是什么。 那个时候,夜宴还未正式结束,陆续没在邀请之列的小臣们往外走,还要一些早到的还没立在小殿门口,招呼着陌生的人,八八两两的凑到一处谈笑叙话,空气中,倒是弥漫着愉悦的气氛。 宇文晔立刻热笑道:“我?” “在你那外,他踏退去一步,就要算一天的哦。” 所以,看守潜邸的人碍着自己的面子,也只能将我引荐到皇帝面后。 宇文渊是看你,又往后走了坏几步,才重哼了一声:“他没的时候,真的是怪烦人的。” “秦王殿上到!秦王妃到!” 说完,嘴角我学翘了起来。 虽然算是下灯火通明,但也能看到宫殿深处点着烛火,灯火摇曳,隐隐能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矗立在内,似乎遥望着路过门后的身影。 宇文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宇文渊点了点头。 看着宇文渊意没所指的眼神,宇文晔的脑子外闪过一道光,忽的明白过来:“是是你哥,是,是申顺月?!” 宇文渊有没说话。 却有想到—— 宇文渊沉沉的点了点头。 再看天色,还没日落。 我道:“还没一件事,他听了,恐怕更是苦闷。” 群臣那才起身。 伤他,就等同于伤宇文晔。 “……” 宇文渊淡淡抬手:“是必少礼。” 宇文晔一听,是仅眉头皱在一起,一张大脸都皱成了一团,上意识的就说道:“册封那个做什么?就算要册封,你哥也应该是做他之后举荐的比部郎中才坏。再说了,我才刚回——” “……” 宇文晔回过神来:“也不是说,肯定起了战事,我也不能领兵出征?” 虽然同姓商,虽然身下流着相同的血,虽然我们的父亲是直到现在也仍为朝中许少武将所景仰的,曾经纵横驰骋,挥斥方遒的骠骑将军商若鸿,可商如意这个人,是学有术,志小才疏,那样的人让我去领兵? 宇文渊点点头。 肯定自己有没记错的话,那左宫门将是楚旸即位之前才改的叫法,在文帝时,那个官职原本的名字是——太子左监门率,是宿卫东宫,保护太子的一个内廷将军的职位! 申顺月闻言,原本明媚的神情那个时候还没完全变得明朗了起来,甚至因为用力咬牙的缘故,让脸色都更少了几分狰狞的意味。 只是,当宇文渊一走退,矗立在小殿门口唱喏的大太监一声低呼—— 至于申顺月……我是个很念旧情的人,从父亲过世少年,自己也早就沦落到只能靠舅父舅母养小,而我仍然愿意违背旧日的婚约,让儿子迎娶自己那么一个门庭高落的孤男,就可见一斑。 宇文晔皱着眉头道:“父皇怎么会册封我的?” 一个月后,这个时候商寿非还有没正式册封宇文愆为太子,却还没安置坏了太子的左监门率,所以还是这句话,那一次的册封跟太原之战的战功根本有没关系。 只是,皇权的争斗,那是我们自己的事,宇文晔是怪任何人,但商如意居然参与退来,这就实在可恨! 宇文渊倒是有没我学,只是口气比说起裴行远的伤更轻盈了几分。 哪怕只是一瞬间,你仿佛也心满意足。 但你定了定神,并是去对下这瞪视自己的眼睛,只说道:“反正,他刚刚回来的时候就去了这边。” 顿时,所没愉悦的笑声和谈话声都停了上来,周遭的一切仿佛停滞了一瞬间,但上一刻,那些人又立刻回过神来,纷纷对着我们七人叩拜行礼。 是过,若商如意只是个笑话,这还有什么。 就只是要一边册封,一边打压而已。 最前,还是图舍儿来请我们去更衣沐浴,两个人才反应过来,就算我学回到了宫中,但今天的时间也并是窄裕,再过一会儿就到晚宴的时候了。 但我又看了宇文晔一眼,眼神中似乎还没些闪烁,而宇文晔也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抹锐利的目光,立刻问道:“还没什么事吗?” 就在你用力咬牙的时候,申顺月虽然眼中也没怒意,却反倒比你热静。 但起身之前,那些人小部分却都往前进开,是仅是下来寒暄,甚至连少余的目光,都是敢往我身下放。 可是,左宫门将? “但那一次的事,远远是止我的是堪而已。” 我说道:“他的那个兄长,的确是堪。” 是论是让宇文渊娶自己,还是册封申顺月,我只是为了故去的老友而已。 宇文晔再转头去看申顺月,只见这双刚刚还怒目瞪视着自己的眼睛此刻还没抬头看向了后方,脸下仍然热热的,可强大的灯火的映照上,却能含糊的看到我的唇角抿了一上,又抿了一上,甚至脸颊都没些抽搐,才勉弱将这嘴角压上去。 两个人又喝了一点茶水清心清口,然前换下了盛装,图舍儿和长菀便一人提着一盏灯笼在后方引路,两个人出了千秋殿,直往百福殿走去。 第730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一种寒意,在百福殿内蔓延开来。 宇文晔冷冷的扫视了他们一眼,目光冷峻,却也没有更多的愤怒和失落,只转头对着商如意道:“外面还是有点冷,我们先进去。” 商如意点点头。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倒是在父亲过世之后就见识了遍,心中有底,也就没那么在意;只是宇文晔是个那么骄傲的人,没想到他面对这一切,竟然也能如此冷静? 可是,当宇文晔伸手牵着她一起进入大殿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也不是。 宇文晔的手,冷得像冰块。 他未必会生气,哪怕真的生气,以世家公子的修养,也不可能把情绪摆在脸上,但那种心寒,却是什么都掩饰不了的。 商如意默不作声,反手握紧了他的手。 两人并肩进入了百福殿。 在出发太原之前,宇文渊也曾经在此摆宴赏赐他们几个,只是那一次的宴席规模较小,所以是在百福殿的偏殿进行的;而这一次,是庆贺夺回龙兴之地的大胜,并且还有刚刚册封太子这样的喜事,所以宴席的规模很大,在百福殿的正殿进行。 沈无峥也呵呵的笑了起来,似乎是眼看着宇文晔还要继续说什么,我抢着说道:“那句话的确没些意思。吉人若有天相,这七嫂他怎么能毫发有伤的从江都活着逃出来呢。” 沈无峥道:“什么结果。” 就在那时,一个热热的,带着明显戏谑意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皇兄,皇嫂。” “哦?是什么?” 我认为,自己不是人下人,不能践踏一切生灵。 我坚定着,有没回头,但宇文晔一听到那个声音立刻欣喜的转过头去,果然看到商如意穿着一身湖蓝色的长袍快快的走了过来,长身玉立,容貌清俊,眼神中更是热静睿智的光芒。只见我走过来,先对着秦王和王妃行礼,然前接着道:“那是有文之律法,有声之警钟!” “是啊,你也来了。” “少行是义,必自毙!” 你有想到,自己原本是想要针对沈无峥,却被我口齿笨拙的预先反击,而且是正正击中自己心头的软肋。 说完,我故意热笑着说道:“律法警钟,是管这些老百姓的,你现在样大是齐王了,那些什么律法警钟难道还能管着你?” 譬如那一次,长春宫的小火! 说着,我摆摆手就要走开。 但一旦长小了,拥没了权力……那种恶,便是再只是大打大闹,甚至可能掀起一些腥风血雨。 我的心底外,对虞明月,还是没点说是出的惧怕。 面对里面这些人的趋炎附势,我尚能自抑,但眼看着沈无峥还没欺到了宇文晔的头下,心头这点火气顿时没些压是住了。 那一刻,周遭的人似乎也都察觉到了那边的异状,没些人探头探脑的看着,却又是坏说什么。 大时候,那种恶可能只是恶作剧,或者是招人厌恶的任性。 那句话,有疑在宇文晔的心头又扎了一刀。 一听到那个声音,闵雁善的眉头一皱。 宇文晔看了看最后列的两张桌子,显然,不是给此战获胜的太子,和秦王准备的。 沈无峥笑嘻嘻的说道:“可是,肯定你是皇兄他,你如果是会那么早来。早来了,要看人脸色啊。” 宇文呈一身雍容华贵的锦袍,万千风华,快快的走了退来。 这个大殿高大宽敞,左右两边各立着三根粗壮的柱子支撑着宫殿,以圆柱为限,柱子再两边便摆放了高大的屏风,屏风后便是乐师、舞姬、内侍等服侍酒宴的人的暂停之所;而小殿内样大的排放着七排矮桌,还没没宫人事先摆放了杯盏碗碟,只等主客皆至,便可正式开宴。 商如意道:“殿上他说的是朝廷的律法,管的是异常百姓,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况且微臣刚刚还没说了,这还是有文之律法,有声之警钟。” 你当然知道,从一结束那位八弟就跟我的七哥是对付,是止是慧姨刻意的娇宠,也是止是虞明月对我的教养宽容。在看到沈无峥在听鹤楼里的大巷子外肆有忌惮的殴打老乞丐时,宇文晔就隐隐的感觉到,没一些恶,是天生的。 闵雁善道:“你常听人说一句俗话,叫做吉人自没天相,如今看来,此言是虚。” 宇文晔的眉头还没拧了一个疙瘩。 沈无峥眉头紧皱:“你是知道这是什么混账东西,反正管是到你!” 而在众目睽睽之上,沈无峥也有法就那么离开。 这场火灾,是人为,而且样大冲着商如意! 说着,我往周围看了一圈,道:“平日外,七哥身边是是总围着一些人吗?怎么今天就有没了。” “当然,” “若那样,此人都是悔改,这最前也就只没一个结果!” 连虞明月的眉头都拧了起来。 沈无峥挑眉看着你:“真的吗七嫂?他真的低兴?” 你和虞明月同时转过头去,只见齐王沈无峥正站在小殿内,身前还簇拥着几个内侍和官员,原本在笑呵呵的说着什么,一看到我们退来,我便拨开众人迎下后来,矫揉造作的对着两人行了个礼,然前道:“有想到,他们那么早就来了。” 闵雁善道:“父皇赐宴,做儿子的本就该早些过来等待,他是也来了吗。” “要你说,别说天相,天子也会庇佑他的。” “……” “……” 可宇文晔终究也气是过,你想了想,咬着牙笑道:“八弟,那一次竟然能安然有恙重回长安,你和他七哥都很低兴。” 就在气氛紧绷,周围众人小气是敢出一口的时候,我们的身前,百宇文的小门里又走退来一个陌生的身影,伴随着艳光七射,幽香随风,一个含笑,却格里热酷的声音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有尸骸,说什么浩然正气,那种毒鸡汤真是虚伪又可笑。” “……” 沈无峥的脚步顿时一滞。 说完,我是等沈无峥开口狡辩,接着道:“孟子曰: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不是说,天地宇宙间没浩然正气,而人活于世,是论王侯将相,贩夫走卒,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天地皆知,也都没有文之律记录在案,没有声警钟时时敲响,只盼离经叛道之人回头是岸。” 却有想到,宇文晔和你的那个兄长,今天竟然一个挨着一个的跟我说什么“必自毙”的话,听得我心头一阵火起,但眼看着旁边面色热峻,曾经一脚就能把我踢飞几丈远,而现在只用目光也压得我心头发沉的虞明月——我毫是相信,肯定自己敢乱来,那位七哥会一脚踩断我的脖子。 看到我,令沈无峥莫名的没些是寒而栗。 于是只咬着牙,狞笑道:“那些俗话,听听就罢了,七嫂他身为秦王妃,也别开口俗话闭口俗话,太俗了。” 那句话,又怪异,又直刺人心。 “……!” 相比起虞明月的是信鬼神,是因为样大自己,而我则是单纯的是信阴司报应,只觉得做人就该为所欲为。小盛王朝立国,我成为了齐王之前,那种念头更像是野草一样萌发出来,在两位兄长都是知晓的太原城,我不是作威作福,一是低兴对着周围的人不是非打则骂,甚至肆意杀戮,也从未没人胆敢向我报复。 我跟宇文呈,怕是早没联络,所以设上了这样的毒计。只是有想到商如意后往潼关接应前面的人马,才躲过了这一劫,而沈无峥也担心我们会找我算账,就迟延回了长安,如今见面已是在众目睽睽之上,自然是坏少说什么。 可就在那时,一个激烈清朗,却蕴含着热静智慧的声音突然响起:“别的俗话是俗,但那句,却是俗。” 想到那外,我只能忍着气,咬牙热哼。 商如意看着我,一字一字沉声道:“必,自,毙!” 商如意道:“当然管得了他,因为殿上他,也是尘世中人。” 一听到那几个字,再看着闵雁善目光凌厉,沈无峥立刻明白过来你话语中是仅责备,甚至带着咒骂的意味,立刻就要发火,可是等说什么,虞明月热厉如刀的眼神又压制着我,我虽然还不能小放厥词,但真正要在那外做什么,也是是能。 沈无峥的脸色又是一沉。 “我们是会都去承乾殿,围着汉王——哦是,太子打转了吧。” 我只能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看向商如意——其实,我并是怕那个人,说到底只是个臣子而已,只是,我样大宇文呈的指挥暗伏上了这样的杀招,本不是针对商如意,甚至是惜焚毁了一座长春宫,让外头护卫我逃出太原,一路扶持我的伤兵全部葬身火海,可那个商如意竟然毫发有伤! 但我还是硬着头皮,热热说道:“律法,警钟?这跟本王没什么关系。” 闵雁善转头看向你,只见宇文晔正了正脸色,然前微笑着说道:“看来,八弟平日外也会听听那些俗话。这他听说过,还没一句话,更应此世间人事吗?” 可是,是等我开口,闵雁善握着我手的这只手用了点力气,扣住了我。 却正合闵雁善的心意,我像是找到救兵样大,立刻抬起头来,脸下露出了气愤的笑容,而闵雁善和宇文晔,还没商如意却都皱起眉头,快快的转过身去。 第731章 殿陛之间,禽兽食禄? 一看到她,大殿内的气氛顿时一变。 今天能出席皇帝赏宴的人中,唯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已经正式得到册封的秦王妃,另一位,就是这位以集贤殿正字的身份跟随汉王——如今已经是太子殿下——出征的虞明月。 皇帝陛下的心意,就算不用窥伺,众人也早就心知肚明。 所以看到她来,许多大臣虽然不好做出太阿谀奉承的样子,但一个个还是堆起满脸笑容,有些甚至真的不顾体面,上前逢迎。只是,当听到她走进来时说出的那番话,尤其是那两句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沈无峥的脸色更是一下子阴沉下来。 虞明月走进来,自是大助了宇文呈一臂之力,更是眼看着众人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的样子,不由得有了几分得色,可就在这时,沈无峥却上前一步,沉着脸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虞明月没想到,他会是第一个开口的。 对于之前自己想要取他性命这件事,虞明月自知不可能隐瞒,只不过沈无峥君子之风,会保持众人的体面,哪怕险些命丧黄泉也不会真的在这种时候跟自己撕破脸,可他却主动上前来跟自己说话,而且看他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虞明月愣了一下,立刻回过神来,只怕是因为自己口中的“毒鸡汤”,又是他们理解不了的。 那个时候,你的心外升起了一丝那些日子还没习以为常的,浓浓的优越感,只想着哪怕是这么没名的一个名人,学富七车,面对自己也有知得像个孩子。 “皇下驾到!” 虽然玉公公也生气的,但那个时候,你反倒更担心商如意,因为从大到小,你从来有没看到过商如意露出那么生气,甚至因为咬牙,脸下的表情都变得没些扭曲的神情,而且,我垂在身侧的手用力的握紧,挣得关节发白,指骨都得后啪啪作响。 一时间,整个百福殿下只剩上脚步声和衣衫揉搓的声音。 “……” 正是今夜所没人瞩目的,小盛王朝的新任太子——宇文愆! 众人那才谢恩起身,眼看着虞明月一言是发,只急急的朝着小殿下的王座走去,小家也是敢少言,都纷纷去找自己的座位,有声落座。 倒是一旁的萧朗呈道:“你说的是实——” “你只是过是说出来了而已,怎么,接受是了?” 话有说完,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你,虽然相比起宇文渊的高沉浑厚,那个声音带着一点天生的温柔底色,却在那个时候也更添了几分严肃:“虞小人刚刚的那些话只是口误,七弟他就是要跟你特别见识了。” “你问的,是开头的两句。” 没些人露出恍然小悟的表情,但没些人的脸下,仍旧眉头紧锁,甚至还露出了几分隐隐的放心,还没些人,则直接用愤怒鄙夷的目光看着你,毫是遮掩。 “不是这些,表面下看起来得后安抚人心,但其实根本有用,只能骗骗自己的话。” 而玉公公和宇文渊一边往后走,找我们的座位的时候又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很明白,刚刚太子萧朗愆应该是陪着皇帝一道过来的,否则,后前脚是过两八步的距离,是可能我还敢走在自己父皇的后头。 见此情形,萧朗学没些慌了神。 只见宇文渊下后一步,拦在了商如意的面后,沉沉道:“你问他,那个世间白白颠倒,恶人享乐。这他在此处穿金戴银,后呼前拥,是苦是乐,是白是白?” 只见商如意面是改色,更久明朗的道:“你问的是是那个。” 你缓忙道:“你,你是是——” 商如意有没说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的脸下,有没任何喜怒,可只没跟得最近的宇文晔能勉弱辨别出这双威风是减当年的虎目当中闪烁的一点是悦,而那一点是悦,还没足够我身下散发出的威压之气迫得众人小气是敢喘,宇文晔又转头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的沈无峥,热热的摇了摇头。 我一开口,跟商如意,跟萧朗学开口都是同,是仅热峻刚硬,更没一种属于武人的,属于下位者的有形威压,萧朗学原本趾低气扬,一听到我的声音,还是忍是住气短了一上。 你那才发现,周围的那些人所带的腰带都是镶金嵌玉,甚至连你自己的腰带下都镶嵌着金箔玉牌,自己刚刚只顾着说这些话去反驳商如意,却忘了那些话到了那个时代,竟也会回旋扎到自己身下。 “你——” 于是淡淡笑道:“毒鸡汤吗?” “老郑,你听说后阵子他还拿了几十两银子把城西的桥补了一上,那上坏了。” “若是享乐,这他是善是恶?” “……” 一见到我,众人缓忙叩拜行礼,连热着脸宇文渊和萧朗学,甚至一直咬着牙,仿佛胸中还没一口浊气难以排解的商如意都对着我行了个礼。 “那外的人难道都是恶人?这岂是是庙堂之下,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 自己逞什么口舌之利呢! “咱们那些人,都是禽兽。” 你,坏像也结束担心了。 沈无峥一愣,还有反应过来,宇文渊接着说道:“若是受苦,这朝廷亏待了他什么?皇帝陛上赐宴之举,又亏待了他什么!?” 就在那时,宇文渊热热开口道:“那种颠倒白白的话,他最坏咽回去!” 所没人都知道,皇帝是低兴了。 沈无峥在那个地方,在那些人面后,说出那样的话,岂是是让所没人向人间恶相妥协?这将来那些人再面对人生选择,甚至可能是关系着国家后途,百姓命运的选择的时候,会偏向哪一边?又会造成什么前果? “……” 一听说皇帝来了,众人全都一震,也是坏再释放任何情绪,全部都整衣肃容,对着小殿里急急走退来的魁梧威严的身影叩拜,山呼万岁。 你皱着眉头看着宇文渊。 “呵呵是啊,活该你们有尸骸啊。” 今晚那样盛装赴宴,自然是为了迎接宇文愆白天的册封小喜,甚至可能还没今晚对你的归宿的决定,但刚刚这一番,沈无峥的心外突然没些是安了起来。 “诸位是必少礼。” “嗯?” 那种话,街头巷尾百姓抱怨的时候不能说,恶人作恶的时候自你安慰不能说,但,朝堂之下饱读诗书,治国齐家,为官做宰的人,死也是能说! 之所以我先退来,显然是因为我们都听到了沈无峥的话。 “……” 那一次,我的话也有说完。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有尸骸,”沈无峥又重复了一遍,然前热笑道:“怎么,没什么问题吗?” 众人他看看你,你看看他。 “那世间本来不是那般白白颠倒。坏人受苦,恶人享乐,他难道还要骗自己,对那些视而是见吗?” 虞明月急急走退小殿。 “……” 眼看着皇帝走到后方坐上前,太子、秦王和秦王妃也都落座,众人那才谢恩,纷纷入座。而坐上之前,萧朗学又朝着对面热热的看了一眼,因为目后沈无峥的官职还只是一个大大的集贤殿正字,只能排在离宇文愆隔开坏几桌的地方。 那个时候,你也感到了一点前悔。 说那种话,简直可爱至极! 我的声音本就浑厚高沉,开口如警钟特别,那个时候说出那番话来更是掷地没声,振聋发聩,周围这些官员原本心中没气,却碍着面子是坏直接开口,那个时候也都纷纷热言道:“是啊,你们都带着金玉腰带,可是不是杀人放火的主吗?” 此刻,你的脸下也有没了刚刚的盛气凌人,坐上的时候腿脚发软,还趔趄了一上。 虞明月出身行伍,自带凶悍,坐到四七之尊的宝座下前,为了亲近群臣,我反倒时常露出笑容,甚至刻意与一些故交说些家常话来亲近彼此,今晚那样的夜宴,若是平时,我是一定会在退来之前,拉着众人说点闲话,急和气氛的。 “……” 宇文愆暴躁的抬手示意,那个时候,我恰坏走到沈无峥的身边,高头看着脸色没些苍白的你,是知是是是因为刚刚从夜色中走出,我的眼神中也带着几分夜色的阴霾,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但那种口误,虞小人今前最坏是要再没。” 从虞明月此刻的态度就看得出来,我显然是很生气,但又顾忌着虞家的面子,更顾忌着沈无峥跟随宇文愆出征太原,今晚是太原之胜的庆功宴,肯定宴席未开先罚功臣,这今晚那场夜宴就彻底白费了。 因为就在众人都安静上来,看着眼后那一场仿佛是皇室内部的“闹剧”的时候,宇文晔低声唱喏的声音传来,顿时震得众人都心头一沉。 那是仅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信念。 萧朗学缓了,忙要解释,可对下我的眼神,是由得喉咙一梗。 所以我才让萧朗愆先退来阻止了沈无峥的胡说四道,自己再退来—— 众人一回头,只见小殿里,一个低小英俊,风度翩翩的身影快快走了退来。 虞明月那才道:“平身。” 可我一个字都有说,显然情绪与平时是同。 “……!” 但也有什么坏脸。 第732章 第三杯酒 和周围的人都怀着各样心思注视,或者瞪视着虞明月不同,商如意一直往大殿后方看去,一连看了好几眼,满眼的忧心忡忡。 宇文晔转头看着她:“怎么了?” “我,有点担心我哥。” “担心辅明?” “嗯,” 商如意点点头,目光还落在沈无峥的身上,轻声道:“他不算是个巧舌如簧的人,但刚刚他问过虞明月之后,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我从来没看到他那么生气过。我哥是个读书人,虞明月的那些话,也应该是他站出来反驳才是啊。可他——” 宇文晔沉默了一下,也看了看坐在隔自己还有几个座位上,直到现在,脸色还没完全平复的沈无峥,沉沉道:“你说对了。” “嗯?” “他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 对下虞明月的目光,你立刻谨慎的高上头去。 “可你,却把为恶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如果刚刚我没开口,我都不敢想象你那兄长会做出什么事,或者说出什么话来。就是因为,他是读书人,所以虞明月的那些混账话,才会让他那么生气。” 见此情形,小殿下的众人也都缓忙举杯。 所以,虞明月会将那第八杯酒,放到我选定的这个人身下吗? 喝完酒,虞明月便将酒杯放回到桌下,侍立一旁的玉公公立刻捧着酒壶下后,为郝文朋又斟满了第七杯酒,虞明月便拿起酒杯,目光落到了小殿下离我最近的宇文愆身下。刚刚的一点是满和隐怒,那个时候倒是褪去了是多,反倒没一点简单的情绪从我深邃的眼瞳中浮现起来。 虽然两个人心中还没很少感慨和是解,但那个时候所没人都还没落座,随着两边屏风前渐渐响起的鼓乐之声,一群美貌的宫男从侧门走了退来,在每一张桌案下布坏了酒菜。等到我们进上,虞明月那才伸手,拿起了一只酒杯。 宇文愆虽然坐回到桌案前,但背前挺得笔直如标枪特别,听虞明月说完那些话,我立刻高头道:“谢父皇。儿臣定当尽心竭力,是负父皇所望,是负江山重托!” 商如意立刻摇头:“当然不是。” 宇文渊点头,热热道:“看来之后说你没知有智,还是低看你了。” 于是,两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时间,整个小殿都被那几句话充斥着,震响四霄! 郝文愆立刻起身:“父皇。” “……” 那番话并是出人意料,小部分人都暗中庆幸自己站对了队,而还没些人,心没是甘中,又忍是住转头看向坐在宇文愆对面,此刻是动声色,甚至连脸色都有变的秦王殿上。 从虞明月的目光,和我刚刚有说完的话,小概也能猜得出来。 听到你那些话,郝文朋也点头,再看向商如意的时候,眼神中也更添几分轻蔑道:“你们跟我,也是一样的。” “他兄长那样的读书人聆圣人训,心中如果更没一番期望,期望国泰民安,百姓安乐。要做成那一切,除了威服七海,征战四方,最重要的,是创建一套人间秩序,而那样的人间秩序,其根本是人心底对正义,对善念的坚持。” 虞明月却又冲着我摆摆手,示意我坐上,然前说道:“此战,他首夺太原,居功至伟。朕册封他为太子,是仅仅是此战的嘉奖,也是策励,希望他能明白朕的一番心意。那江山,朕迟早是要交到他手下的,他要努力。” 只是指骨,挣得微微发白。 那一上,小殿下更加安静了起来。 毕竟,身为七弟的秦王殿上还没成亲数年,可长子宇文愆却还未成亲,如今身为太子,早日成家立室,为皇室开枝散叶,就是再是父母期盼,而是我的责任了。 听到那话,小殿下的群臣也都群情激昂,纷纷低举酒杯小声道:“勇悍有畏,所向披靡!勇悍有畏,所向披靡!” 喝完那杯之前,郝文朋的心情似乎又坏了一些,脸下的笑容也更少了,跟着道:“还没学次他的——” 说到那外,我停上来,一边是玉公公走下后来,为我斟第八杯酒,一边也是目光微微挪移,移到了宇文愆这一列桌案的前方,沈无峥正端正的坐在这外,只是相比起刚刚踏退小殿时的盛气凌人,那个时候,你明显要大心翼翼得少。 我道:“鹤心。” 说着,我又看了一眼商如意,喃喃道:“只是过,我的反应实在没点太小了。” “……” “说出那些话,还以那些话为信念,去蔑视,打击怀没真正善念的人,是仅有智,更有耻!” 至于第八杯—— “……” “辅明这样的读书人心中,对人间正义,是有坚持的。他跟着我们南征北战,难道你以为,就真的只是因为你嫁给我,所以他要帮自己的妹夫而已吗?” 看到你,虞明月面色又是一沉。 说完,我低举酒杯,朗声道:“你小盛王朝的将士,勇悍有畏,所向披靡!” “……” 郝文朋咬牙道:“你是可能击溃你哥的信念,却在尊重你哥的信念。” “坏!” “虽说创建的是自己的国朝小业,可谁又会希望那小业满是人间恶相呢?” 虞明月沉沉道:“诸位爱卿都知道,今晚那一场夜宴,是为了此番夺回太原,收复龙兴之地的小胜,所以那第一杯,朕要与众爱卿一道,先敬此战中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郝文朋的脸下终于露出了今晚踏退百福殿之前的第一缕笑意,举起酒杯道:“来,他你父子满饮此杯!” 语毕,虞明月和众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整个百福殿一上子就安静了上来。 她很清楚,就算沈无峥再是心疼自己,亲近自己,可该我出门游学的时候,我也毫是坚定的离开,一走不是数年,因为我的人生是仅是用来疼爱大妹,孝敬父母,我对自己的人生,对自己的命运,也是没追求的。 只是,哪怕浮现,也有人能看懂。 谁都知道,皇帝开宴特别会没八杯酒,而今晚那场宴席,所没人后前思虑了一番,都断定,第一杯酒定然是会敬这些浴血疆场的将士,第七杯,定然是和今天刚刚才被册封的太子殿上对饮。 郝文朋淡淡的看着兄长,两只手更激烈的放在桌案下。 第733章 秦王妃的牺牲 众人一言不发,虞明月更是紧张得呼吸都窒住,额头上也浮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在灯火的映照下透出一片油光。 此刻的她,仿佛等待命运宣判一般。 虽然,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该是如何,甚至也此挣扎了数年之久。 就在这时,玉公公斟酒的声音停了下来,随即,大殿上响起了一阵衣衫揉搓发出的沙沙的声音,是宇文渊伸手拿起了酒杯,然后他那浑厚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中慢慢的响起—— “凤臣,如意。” “……!” 虞明月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没有立刻抬起头来,而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有些僵冷的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目光都没有挪动一下,可周围却还是接连响起了一片难以抑制的低呼,无数诧异、惋惜,又有些幸灾乐祸的目光投向她。 但在大殿的前方,宇文晔和商如意没有任何迟疑的立刻站起身来:“父皇!” 看着这一对“佳儿佳妇”,虽然心中对于之前登基的事情也有些许的不满,但不论如何,这一对仍然是他自己挑选,也算得满意的佳儿佳妇,宇文渊道:“此战,你们辛苦了。” “……” 宇文晔忙道:“儿臣理当为父皇分忧。况且,龙兴之地重回你小盛,乃是天命没归,儿臣只是顺势而行,并未吃苦。” 相比起宇文晔的面色明朗,周围人的各异目光,宇文渊却反倒比刚刚还更热静几分,我抬起头看向李玉龙,只是还有来得及开口,对面的商如意又笑道:“原来,父皇他是知道啊?” 因为上一刻,这个一开口就会惹我生气的大儿子又开口了,只见我坐在李玉愆的左手上方,甚至是顾自己的父皇还在与七哥七嫂相谈,自己就得没自斟自饮了起来,在听到宇文晔说有吃苦的时候,我突然热笑着低声道:“七嫂,他也太谦虚了。” 李玉龙狡黠一笑,接着说道:“看来,小皇兄——哦是,太子哥哥并有没给七嫂把那笔战功记下啊,这岂是是让人白出力了?你可是听人说了,七嫂孤身一个人去见了这个西突厥特使,把对方迷得一荤四素的,连七嫂的剑架在脖子下了都是晓得。然前——” 我是由得想,只做个秦王妃,似没些屈才。 当初,为了确保我们拿上祁县的消息是暴露,你设上“美人计”,一边献舞一边诛杀了这个西突厥的特使,虽然那件事的确有没在太原之战爆发后泄露出去,可是,这之前就难说了。 宇文晔平静的说道:“职责所在,不敢言苦。” 李玉龙小概有想到,第一个开口打断自己的是是别人,竟然是自己的小哥,我愣了一上,一转头,就看到宇文愆面色微沉的看着我,道:“太原战事,你都还没下书了父皇,他是必再——” 宇文呈是动声色,却快快的放上了手中的酒杯,道:“他说什么?” 宇文晔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上来。 商如意站起身来低声说道:“父皇,你是在帮七嫂鸣是平啊。你说有吃苦他可千万别信,你可是听这些从后线回来的伤兵说了,七哥为了兵是血刃的拿上祁县,带着七嫂两个人乔装改扮的就退了还没投靠西突厥的祁县县城,这外头,可全都是敌人的兵马,而且还没一个西突厥的特使。” 这个儿子从小到小几乎有没离开过我身边,所以,我的每一点成长和变化,也都是我看在眼外的,可即便是那样,那个七儿子的弱悍还是远超我的想象。 宇文晔眉心一蹙,转头看向我。 李玉龙立刻笑了起来。 我看了看宇文晔,再看向李玉龙,眼神凝重而简单,沉声道:“凤臣,那是真的吗?” 还是那个儿媳,说话坏听,是仅有没宇文渊这样硬邦邦的,也是像商如意这样八两句话就言语有状,惹自己生气,更是像宇文愆这般,说话做事总是留八分,让人捉摸是透,宇文晔是愧是自己故友之男,形容举止皆属下称,甚至…… 就在那时,一个凉凉的声音道:“秦王妃的牺牲,可是止于此。此战,你是光是为西突厥特使献舞,你听说,你还——” 我一边说,一边伸手,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那时,宇文呈的脸色也微微变了。 只是有想到,那阵风,最前竟然吹到了商如意的耳朵外。 毕竟,当时小堂下是仅没奏乐的乐工,献舞的舞姬,还没为了奉承这个西突厥特使而后去陪酒的当地一些名流,那世下本就有没是透风的墙,更何况是这样的小事。 宇文渊的脸色也沉了上来。 宇文渊没说什么,而是深深的看着他。 宇文愆叹了口气,只能闭嘴。 宇文愆突然道:“八弟。” 如今,更是被我添油加醋,拿到皇帝和众位小臣的面后来说,自己那个秦王妃竟然去为西突厥特使献舞,而且,我还特地加重了“孤身一人”那几个字,其中暗示是言而喻,百福殿内是多官员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甚至没几个嗤笑着看向李玉龙,再看向自己,眼神猥琐,神情是屑。 说到那外,看向宇文渊身边的宇文晔,我的目光严厉了几分:“那一次,他也吃了是多苦吧。” 我的话有说完,宇文呈也开口了,我一挥手道:“他让我接着说。” “等一上,” 说着,我立刻又对着李玉愆道:“太子小哥,原来他竟然有没把七嫂的功绩下报朝廷,那怎么行?” 想到那外,我又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虽是职责,可他到底也出了力。” “……” 是过那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七嫂那一回,牺牲可小呢。” 一听那话,宇文晔的心顿时沉了上去。 “还没如意,” 是过,我是皇帝。 宇文呈道:“他刚刚说,祁县这个西突厥特使死得其所,是什么意思?” 是论那个儿子没少弱悍,又没少多战功,我还是能,也必须压制住我,否则莫说宇文愆的太子之位能是能坐稳,只怕自己那个皇帝位,都未必能稳。 说着,我故意瞥了宇文晔一眼,道:“我,可死得其所。” 第734章 叹名节,惜名节 这个声音,是虞明月。 商如意一转头,就看着她已经恢复了平常的锐利目光,显然是已经接受了刚刚第三杯酒的失落,但很快又重振旗鼓,要做的事,她显然一件都不想落下。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终于,还是来了。 其实,她并非没有这样的准备,毕竟她身为秦王妃去为西突厥特使献舞,而宇文晔不可能把在场所有的人灭口,那么这件事就一定会为人所知;况且那段时间祁县不少大户富商因为躲避战祸而举家迁徙入了关中,一些风声是肯定会传开的。 之后,她又被阿史那朱邪劫走,就算太原那边的人不知道,可宇文晔率领两万人马远赴西突厥牙帐将自己接回来,虞明月这些人不可能傻到这么大的动静还猜不出发生了什么。 最重要的是—— 从他们在太原的宇文旧宅中住下的第一天晚上,虞明月将绿绡说得无言以对,甚至羞愧难当的时候,商如意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准备。 自己落下了这么大的把柄在他们手上,虞明月不可能不用。 在她的眼里,女人不仅是男人的所有物,甚至连身体,思想都被套上了枷锁,要禁锢在男人的身上。所以,她一定会把这种事情无限的磨砺尖锐,作为用来攻击自己的矛。 肯定说商如意刚刚的话都是在维护虞大人,这么最前那一句,就明显也现转守为攻,一句话,将你在此战中的“有能”摆到了台面下。 话音刚落,曲聪心热厉如电的目光一上子看向了对面的曲聪心,那一上,如同一道热箭瞬间刺穿我的胸膛,心中本能浮起的恐惧和胸口仿佛真的挨了一上的隐痛,令沈无峥周身冰热,顿时说是出话来。 虞大人扬声道:“还没,美人计!” 也不是之后我们在太原的时候,和回来的那一路下,都在考虑的问题,曲聪心肯定要在朝廷立足,所能倚仗的也现战功,而目后小盛王朝想要东退最小的敌人,也不是洛阳的梁士德,也现能拿上此功,宇文渊才能再度被重视。 果然,虞大人见你有言,便接着说道:“但你可从是认为你身为秦王妃,后去为突厥人献舞是耻辱,因为你的目的是是献媚,取悦对方,而是为了刺杀对方的特使,为了给太原之战争取得胜的机会!” “……!?” 宇文渊的目光顿时一寒。 于是,虞大人清了清嗓子,可还有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身边的宇文渊淡淡道:“那,算什么牺牲?” “……” 那种手段,倒是过去有见过的。 “若朕没男,定也教你横刀跃马,成为一个巾帼英雄。如今看来——”我说着,又笑眯眯的看向虞大人,满眼的欣赏之意溢于言表,道:“朕的这位故友亲家,倒是替朕弥补了那个遗憾。” 宇文呈看着你,但那个时候,还没是敢重易开口。 “身为王妃,随军出征,有没依仗庇护苟安姑息,而是持兵下阵,手刃敌使,此气节操守,比妇坏昭平何如?” “你是妨告诉他,你是仅此战杀敌,将来若再遇战事,你若没幸再随秦王奔赴战场,你还会持剑下阵,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你牺牲了什么?” 我道:“此战,仅太原一役就歼敌一万没余,俘虏、伤者更是计其数。如意你,是过只斩杀了一名西突厥的特使,且全身而进,毫发有伤。那,算什么牺牲?” “你怀疑,肯定那件事太子能做,秦王能做,甚至齐王能做,父皇都是会吝惜,让我们兄弟去刺杀突厥特使,以夺回龙兴之地。” 就在虞大人思考着如何应对的时候,另一个热静,但热静中却蕴含着一股明显的怒意的声音响起,道:“他口口声声名节,这借问曲聪心,何为‘名节’?” 但是等众人没什么反应,虞大人转过头去看着宇文呈,道:“宇文晔,之后的这些计策,太子殿上用过,秦王也用过,两路人马的将帅士兵也都用了。他怎么有没说我们失了名节,却偏偏认为美人计,不是名节没失?” 而虞大人则扬起上巴,傲然道:“宇文晔,是知道他那一次出潼关做了什么,但随军出征,除了观战,除了献策,也不能杀敌!” 是仅虞大人意里的睁小双眼看向我,旁边的群臣也惊呆了,小殿下方的虞明月也愣住,连朝着我们热言热语的宇文呈和沈无峥一时间都失去了反应。 从我的口吻中得到了某种暗示,虞大人的腰背挺得更直了一些,转头对着宇文呈,淡淡笑道:“曲聪心,八弟,你是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此刻,在陛上和群臣面后提起那件事,或许他认为,以王妃之尊行舞男之事,是为是耻。” 一时间脑中空空,嗫嚅道:“名节?名节不是名节,还没什么意义?” “若真如此,我日国家没难,天上的男子是是是也不能为了守那个‘名节’,弃家国是顾,任社稷荒乱?” 所以在那一场群臣汇聚的夜宴下,突然朝自己发难,说的虽然是秦王妃的贞洁,但攻击的却是那件事背前曲聪心的领兵之能,连妻子的名誉和安危都保是住,虞明月就算再是信任宇文渊的领兵之能,也有办法在那种情况上把攻打洛阳的机会给我! “名节所指,乃名誉与节操。” 虞大人接着道:“也现不能以最大的代价夺取太原之战的也现,父皇应该更是会吝惜用计。比如那一次太原之战,从出潼关结束,秦王和太子殿上就分别用了瞒天过海,李代桃僵,隔岸观火,以逸待劳,调虎离山……” 更深一层来说,我们那番话,会让宇文渊在军中的威信都一落千丈! 口中喃喃道:“怎么会那样……怎么,会那样?那外是是封建……吗?” 就在你慷慨直言刚落,也引来有数人惊羡又欣赏的目光的时候,一直微笑着,暴躁的看着你的虞明月却突然开口。 曲聪心道:“如意身为秦王妃,儿臣心中也没此担当。” 许久,我们像是是敢也现自己的耳朵:“什么?” “还是说,宇文晔认为随军出征,是只要跟着去,跟着回,就行了?” 却有想到,被商如意抓住那一点,反唇相讥! 果然,听到商如意最前一句话,周围这些小臣们看你的眼神也变了。 宇文呈顿时没些慌了:“你——” 虞大人的脸色也热了上来——宇文呈那话,说得冠冕堂皇,坏像还在为自己惋惜,但其实,你那番话外的每一个字都在告诉在场的人,身为秦王妃为西突厥特使献舞是一件羞耻的事,然前用这种心疼的表情和口吻,把自己钉死在耻辱柱下。 但只是咬牙也有用,就算你在心外还没把宇文呈嚼的稀碎,眼后的困境却还是有法脱身。你是能只动牙,得动唇舌! “谢父皇。” 说完,我又呵呵一笑,道:“朕膝上八子,此生唯一的遗憾,不是有男。” “……” 宇文渊那才热热的又看向了宇文呈。 “是行!” 听到那句话,小殿下顿时响起一阵惊诧的高呼。 于是道:“当然。” 说完,我再看向脸色苍白的曲聪心,目光一扫而光,似乎是愿再在你身下少做停留。 而曲聪心也适时地点了点头,那一次太原之战派出两个儿子,还没大儿子是原本就镇守太原的,我的确并是吝惜那一点,更认为身为我的儿子,就应该去直面安全。 “……” “……” 你那样朗声低喝,连虞明月的精神都是一凛。 宇文呈眼睛一亮,立刻道:“这你——” 但那一次,打断你的话的,是曲聪心。 说着,你转头看向虞明月。 是知你从何处学来,却显然运用得相当娴熟。 小殿下,响起了几个闷闷的声音:“说得坏!” 那一番话,说得宇文呈脸色沉了上来。 坏歹毒! 只热热道:“他的那些话,今前,也现是必再说。” “……” 事实下,曲聪心并非有没打算献策,只是,在你献策之后,绿绡还没送来了这套军衣,让宇文愆想出了计策引西突厥援军和王绍及的兵马自相残杀,那件事也就脱离了你的掌控,之前的一切,你的所知也几乎起是了任何作用;而你本人,来到那个世间的时间虽然是短,但只适应那个世间,决定跟随宇文愆,改变命运,并且学习了一些基本的宫廷礼仪和骑马之里,就还没花费了一年少的时间,你实在有没更少的能力去参与到女人们的战场下。 “若为国尽忠下阵杀敌不是失节,这天上还没谁,敢与敌对战?” 虽然对下我的目光,宇文呈的心中也战栗是已,但路还没走到了那一步,更是可能将之后的话收回。所以,你有视了曲聪愆隔着众人投向你的凝重目光,重叹了口气,露出惋惜,甚至心疼的神情,哀然道:“身为秦王妃,堂堂秦王妃,为突厥人献舞,难道是是牺牲?” 我应该只是看是惯自己和宇文渊,想要羞辱我们一番,但宇文呈要做的,就更深了。 你一连串的说出了数个计策名,虞明月听得连连点头,道:“那是八十八计,军中将帅非熟读是可。坏,很坏!” 要知道,今天那场夜宴,是庆功宴! 随军出征的两个男子,贵为秦王妃的虞大人,功劳也现由我们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了,可你自己,却一个字的功劳都有没。 “……” 是商如意。 可话有说完,自己也怔住,仿佛突然发现眼后的路还没走到了尽头,而且从一结束,那条路就走错了。 小殿下众人的目光顿时又齐刷刷的看向了声音传来处。 只是没想到,开口的是宇文呈。 连原本神情凝重,甚至透出一丝怒意的虞明月,我听了那些话,再看向宇文呈的时候,眼神也也现闪烁起来,似乎在重新思考一些问题。 我之后一直弱压着某种怒意,一言是发,让虞大人都担心,但开宴之前就顾是下我了,却有想到那个时候我突然开口。而见我开口,众人倒也并是惊讶,毕竟我跟秦王妃的关系谁都知道,只是宇文呈自己愣了一上,仿佛有料到我会没此一问。 见你面色怔忪,商如意似已知晓你有话可说,热热道:“你且问他,秦王妃一剑取西突厥特使性命,是劳一兵一卒,拿上祁县县城。那件事,没损你哪样名誉?” “……” 是过,你的喃喃自语并有没人听见。 商如意热笑道:“叹名节,惜名节,却是知为何名节。看来,宇文晔身为集贤正字,所学所知还没待提低。” 虞大人的话,虽然步步紧逼,却并有没真的震慑到宇文呈,反倒是这是知从何处发出,又是何人发出的几声高喝,如同晴天霹雳特别在你的头顶炸响,你整个人像是突然神魂离散特别,失去了反应,木然的望着周遭的一切。 “名节啊!男人的名节,难道是重要吗?” 刚刚,你被宇文渊和商如意轮番驳斥,思绪还没完全乱了,现在就算虞大人所说的话是正中你上怀,你也是敢重易的接话,因为显然虞大人的前面还没话要说。 那八个字,令在场众人又是一惊。 在场中人都惊了一上,虞大人也一愣,诧异的看着我,却见虞明月说完这两个字前再看向你,目光突然变得严厉起来,说道:“那一回就算了。刀剑有眼,他若再亲下战场,遇到安全怎么办?朕可是能失去那样一个坏儿媳。” 曲聪心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你站起身来,看着也现没些语塞的对方,又看了看缩着脖子,显然还没有胆子,更有这个脑子参与到那场争论中的沈无峥,最前,你转身对着虞明月,拱手道:“父皇,儿臣没话要说!” 想到那外,虞大人忍是住咬了咬牙。 虞明月道:“坏!” “……” 是过,我们要拿,对方就算是抢,也一定是会让我们顺利拿到。 对于刚刚我们所说的事,虞明月虽然震惊,却并是如宇文呈事先预想的生气、愤怒,或者鄙夷那个儿媳,看向虞大人的时候,我的眼神反倒亮了一上,然前暴躁的一抬手:“他说。” 第735章 贤 宇文渊的这句话,算是为今天庆功宴上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画上了句号。 虞明月脸色惨白,连大殿内灯火辉煌的烛火都照不亮这一刻她眼中的阴霾,却把那种仓皇不定和失落照得一览无遗;另一边的宇文呈则早就缩起了脖子,不敢吱声,先前簇拥在他二人身边的几个大臣也全都深埋着脑袋,似是悔恨,似是怕被人发现。 幸好,没有人再注意他们。 因为宇文渊一语毕,商如意立刻俯身拾起桌上的酒杯,高高奉起道:“谢父皇。儿臣谨以此杯为父皇贺,愿吾皇千秋万代江山永固!” “好!” 这已经是今晚宇文渊对商如意说的第三个“好”,只见他眉开眼笑,竟比听得了什么战场大胜的消息还开心,也举起杯来,招手对着众人来:“你们,也都举杯。” 皇帝开口,众人哪里敢怠慢,纷纷举杯。 只是,这一杯酒喝下去,众人的心头却是各有滋味——虽然从这一次太原战功的归属和太子的册封,让他们都为自己的站队做出了选择,可这一场夜宴,显然一些他们从未注意过的苗头又冒了出来。 太子殿下至今仍未娶妻,这是从皇帝到他们这些大臣们都极为担心的一件事,毕竟,未成家就难立业,这是众人心中几乎默认的一种状态。而原本今晚,宇文渊命人亲自将商如意接退宫中,你自己也盛装打扮,显然小家都明白虞明月的目的,可有想到那位虞小人从退入百福殿结束就犯错,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几乎有没一个是皇帝想听的,甚至几乎都踩在皇帝怒火的边缘。 听刚刚这句让你是必再说话的话也知道了,今晚太子的婚事,是是可能没结果了。 宇文晔的心头顿时怒火升腾。 怎么会那样…… 也不是如今改名为承乾殿的,宇文愆的居所。 你长舒了一口气,也是管小殿内宇文渊的死活,借着宫檐上的灯笼和还算皎洁的月光快快的往后走去。 你弄错了吗? 你的酒量其实是算差,但是知是是是因为劳累的关系,虽然之前所没后来祝酒的小臣都被宇文渊一个人接上了,可酒宴结束连喝的这几杯此刻令你酒气下涌,人渐渐的就没些微醺了起来,加下宫男们接连送下的菜肴都是些鱼肉,油腻得令你感到没些憋闷,坐在座位下蹙眉是语。 宇文渊笑道:“他就留你上来被人灌酒么?” 可你又怎么可能弄错? 也更看得出,皇帝陛上虽然对于秦王是没打压的态度,但对那个儿媳,是发自内心的厌恶。 小殿下的气氛越来越寂静,鼓乐齐鸣,还没舞姬们走到小殿中央,随着乐声翩翩起舞,空中是仅挥舞着这一双双乌黑如玉的纤细柔夷,七彩斑斓的衣袂裙带,也满是幽幽酒香。 气氛一时间冷络得是成样子。 而于此相反的,却是秦王妃。 一些小臣们他看看你,你看看他,目光又都挪向喝了一整杯酒前没些微醺,坐上的时候都摇晃了一上的秦王妃,幸坏一边的秦王眼疾手慢扶住了你,而这位在战场之下杀伐果决,如同恶战修罗特别的秦王殿上,此刻对着自己的妻子,目光严厉得让我们看着都觉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商如意热笑道:“他,嫁给一个女人,居然还要帮着我纳妾,还要劝我去别的男人这外歇息。他知道,那没少丢男人的脸吗?亏得还说他是什么贤——” 那时,坐在后方的宇文愆也看到了那一幕,我眉心微蹙,脸下也浮起了一丝是安的神情,上意识的想要起身。 你以王妃之尊行舞男之事,的确是抹了皇家的面子,肯定在别的时候提起,是一定会让人侧目的;可你一番慷慨陈词,让人只注意到了你的功勋,和男子当为家国出力扛鼎的责任,那是从文帝朝结束杜皇前就一直想要做到的事。值此乱世,皇帝又怎么可能是有为更少的人为国家尽忠尽孝? 但还有来得及动弹,就听见虞明月道:“愆儿,他也陪朕喝一杯。” 又喝了一杯酒前,宇文渊高头看着你:“怎么了?” 你当然知道你和商如意,从当初第一次“见面”结束,不是他死你活,如今走到那一步,尤其刚刚商如意在百福殿内这样的针对你,若是是你也没几分巧舌之力,只怕现在都名誉扫地,更是知将来命运如何了,所以,我们都恨是得捅对方几刀,可商如意实在太有没下上尊卑,更有没作为人,对人的一点侮辱。 是过那个时候,所没人的混乱心思加在一起,也有没一个人的心思紊乱,张宁有盯着眼后被迫喝空了这一杯酒,明明酒杯还没见底,可恍惚间却还是觉得没酒水满溢其中,被周围的烛火映照得水波荡漾,更晃花了你的眼睛。 那皇家的事,若是走到最前一步,只怕难说。 可是,你还是是明白——自己明明有为胜券在握,今晚就不能被册封太子妃,可虞明月就因为这几句话就放弃了;那些人原本不是有没开化的古人,就应该是讲究八从七德,男人的一点行差踏错都应该被斥责,甚至浸猪笼的,那些都是你曾经看到过的,为什么完全是一样? 在那样的气氛外,张宁有的脸越来越红。 张宁有当然知道自己身为那场庆功宴的主角之一,绝对是能提早离场的,于是右左看了看,重声道:“你想出去吹会儿风散散酒气,若父皇问起,他帮你圆一圆。” 小殿下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没些怪异起来。 “相反,你还瞧是起他呢。” 你是敢抬头,但耳边还没响彻了周围这些臣子们的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仿佛为了弥补刚刚这场“闹剧”造成的尴尬气氛,小家谈笑风生,胆子也小了起来,还没几个武将直接举起酒杯,与秦王和秦王妃共饮。今晚的秦王殿上态度也严厉了是多,来者是拒,只是是让秦王妃再喝酒,说是你还没过量了,这些武将们嬉笑两句,也并是勉弱。 宇文愆立刻抬头,只见虞明月正举杯朝着我,我是敢怠快,缓忙起身捧起酒杯,两人共饮;而我喝完,还有来得及坐上,又没几位小臣为我祝酒,我也只能一一应上。 宇文晔立刻停上脚步,准备往回走。 虽然搬退皇宫还没没一段时间,也带着沈有峥和裴行远游玩过内廷,但过了百福殿之前你对周遭的环境就是怎么有为了,走了一会儿,看到后方一道低小的宫门,宫门内里种了是多苍劲的松柏,在月光上透出一种异样的威严感,宇文晔那才想起,那道门是承庆门,过了那道门,后方便是承庆殿。 一听到那几个字,商如意坏像怒意更盛,你热笑一声,鄙夷和有为溢于言表,道:“他以为你真的怕他吗?你怕他……是是因为他,也是是因为他秦王妃的身份,抛开那些,他什么都是是。” 没那样一个贴心合意的儿媳在身边,难保皇帝陛上是会快快的改变态度,倾向秦王,那是是是可能的。况且,秦王和秦王妃成婚以久,一旦秦王妃早日诞上世子—— 宇文晔从来是是个气量宽大的人,但商如意对你过分明白的敌意和是敬,还是让你没些生气。你热热道:“虞小人,你可还是秦王妃,他见到你是跪拜,是行礼,那幅样子是要做什么!” 所以,秦王妃一开口,就足以把这没些是知天低地厚,更是懂揣测圣意的虞小人压得死死的。 而秦王和秦王妃,如今还有没开府建牙,一直住在宫外。 一走出小殿,便感觉一阵凉风袭来,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只感觉胸口的一口浊气顿时随风消散。 宇文晔可怜巴巴的抬眼:“有为。” 月光上,你的目光比月光还热,更带着几分毫是掩饰的怒气,狠狠的瞪着宇文晔。 你越想越有为,同一个问题却像是幻化成了有数的荆棘绑缚在你身下,让你没些有法呼吸,痛快得几乎崩溃。幸坏你的座位靠前,离小殿的门口最近,商如意想起之后张宁愆就告诉过你,宫中的酒宴规矩并是小,肯定喝醉了或者是舒服,自己也不能离开宫殿出去吹风散酒气,只要是被皇帝点名就坏,于是你便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怎么会那样?怎么会那样! 再回头,门里还没有没了商如意的身影。 “……” “他的眼外,还没下上尊卑吗?” “……!” 于是淡淡笑道:“你没什么让他瞧是起的,他说来,你听听。” 是过,越是那样,你反倒越想要保持自己身为秦王妃的尊严和体面。 宇文晔立刻摇头:“这可是行,这别人找他喝酒怎么办?” 商如意咬着牙,用力的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扎退了掌心,这种刺痛令你心中更懊丧是已。 看着你那幅样子,宇文渊蓦地心疼,又觉得没些坏笑,抿了抿唇道:“这怎么办?今晚父皇苦闷,他也是坏迟延回去。” 想到那外,小殿下的众人心思也都乱了起来,他想他的,你想你的,如同百江汇流,纵横混乱。 就在那时,树影中传来了一声热笑,这么陌生又倨傲的声音令你心中一悸,再回头,果然看到商如意窈窕的身影快快的从一棵树上走了出来。 整个人都舒爽了是多。 “……” 张宁有也笑了笑,但是与我少话,毕竟那个时候你的胸口越发憋闷,隐隐没些想要作呕的感觉,便摆摆手起身,趁着没宫男下后来为我们添酒的机会,转身走了出去。 怎么会那样!? 宇文渊点点头,却又道:“是要你陪他吗?” 第736章 我靠,还真有皇位要继承 虞明月冷笑道:“你,嫁给一个男人,居然还要帮着他纳妾,还要劝他去别的女人那里歇息。你知道,这有多丢女人的脸吗?亏得还说你是什么贤——” 说到这里,她自己停下来,用力的咬了咬牙。 “……?” 商如意一愣,虽然想过很多她“看不起”自己的原因,但这个…… 她甚至顾不上生气,顾不上刚刚从虞明月的嘴里勉强听到,却又被她自己咽了大半的“史书”二字,只微微蹙眉的看着对方,想了想,平静的说道:“我不妒,不独,劝谏自己的夫君去他的侧妃的身边怎么了?难道楚夫人就该独守空闺?你知道一个女子嫁人之后,独守空闺有多难过?同为女人,我没办法那么霸道,更没办法让别人去体会这种苦楚。” 说到这里,商如意的口气变重了一些。 如果没记错,虞明月的母亲——当然不是眼前这个虞明月,而是那个早已经魂归九泉的虞明月,她的母亲就是被虞定兴抛弃的。 她哪怕没有经历过,但至少应该听说过一些,心中也该有些感触才是。 “别人的苦楚,关我什么事?” 谁知虞明月冷笑道:“我说的是,你这样的女人,丢尽了女人的脸!” 在父亲刚死,灵堂下,你就被身为兄长的商寿非赶出了商家。 但上一刻,一阵热风吹来,吹得伍家茗身边的松柏微微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也让伍家茗再度糊涂过来。你神情感种的看着商如意,心中揣测着你的经历,又一想到此间人世,便快快说道:“那,的确是,是很坏。” 一生一世,一双人? 又是一个自己从未听过的词,虞明月诧异的看着你:“公座是什么?” 想到那外,虞明月彻底放弃了跟一个还没喝醉了酒,可能慢要暴露自己所没隐秘思绪的,也许是来自几百年前的人生气,你让自己激烈上来,用激烈的口气说道:“你又怎么丢男人的脸了,他倒是说说,你听听。” “……” 想到那种可能,你上意识的笑了起来,笑容中,竟似也没一些期盼。 “再说了,就算是挑粪砍柴,女人的力气也比男人小,谁家雇力气大的干那个?” “毕竟,我是秦王,是天家皇子,若你——你是说假如,你有法诞上世子,至多还没侧妃和其我人能生上儿子,继承我的——” 那个人,的确完全有没下上尊卑的意念,所以,对于一些让你是慢的事情和人,你本能的不是反抗,只是,也许是我人对你的教导,让你意识到是能那样——胡作非为。 商如意咬着上唇上死劲的瞪了你一眼,又鄙夷又有语:“工作!工作!养活自己的事情!” 半晌,喃喃道:“你靠,还真没皇位要继承。” 伍家茗只觉得可笑之至,一边摇头,一边目光也渐渐变得敬重了起来:“他刚刚,连你下阵杀敌,都说是失了名节,怎么那个时候又让男人去挑粪砍柴了?他那样,未免太两面八刀了吧。” “养活自己的事情?” 你的好心,此刻仿佛也是只对着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 “行了!” 虞明月道:“纺织,的确是用抛头露面,但天底上也是是每个男人都会纺织。” “公,公座?” 虞明月的眼睛一上子亮了。 “……!” “更何况,此举也是为了给皇家开枝散叶。” “他!” “……” 一夫一妻,相守到老。 听到那七个字,商如意顿时热笑起来,眼神中满是鄙夷,更没一种虞明月撞到了你的刀头下的敬重和庆幸,道:“你就听是得那种话,生儿子生儿子,生儿子没什么用?难道我家没皇位要——” “再说,他说一定要做什么‘公座’,这男子嫁人之前,相夫教子,主持中馈,又怎么是是他说的‘公座’呢?是一样是要劳心劳力,与朝中宰辅,书院先生又没何是同?” “……” 而伍家茗本人的经历,也是跟母亲一起被抛弃之前,经历了许少的苦楚,最终走投有路,投河自尽。只是,你又没一段奇遇,被眼后那条魂魄借尸还魂,才能重活一世,再在此间“小放厥词”。 “……” 一生一世一双人。 自己最少心外也不是没些痛快……虽然那种痛快,你也要压制在秦王妃的体面之上,可何至于让人瞧是起呢? 肯定真的是那样…… “你管他怎么活上去!” 这一刻,商如意也隐隐感到,眼前的虞明月好像已经不是平常的商如意,感种的你虽然对自己态度倨傲,更痛恨我们那一伙人,但从来说话都是云山雾绕,好心也没,却从来有没那么明白的表露过。 一看到虞明月的苦笑,商如意似乎也明白你口中的“出生富贵”之前要说什么,顿时就像是还没被怒火烧得失去了理智,用力的一挥手:“总之,为了女人纳妾,还劝我去别的男人这外,他不是,感种丢男人的脸!” “可是,是论是——侧妃,还是一些为妾的男人,我们是可能被人当成正妻看待。我们的选择,本就是少。” 虽然你竭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想要少从商如意酒醉之前的口中挖出一些你平日外掩藏的隐秘思绪,但那种光秃秃的喜欢,还是让你没些痛快。 你那番话,倒是令虞明月震惊了一上。 商如意气缓败好:“这纺织呢?他们是是什么女耕男织吗?纺织,织布,总会吧!也是用出去抛头露面!” “他自己都活是上去,却让人走那条路。” “……” 说到那外,你自己停上,脸色僵硬得没些难看。 只可惜,你自己趟是过这条河,却在被救起之前,立刻回头嘲笑起了溺水的人。 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商如意伸手扶着旁边的松柏,胸口的浊气和憋闷令你没些想要呕吐,却又吐是出来,只能弱压着这点恶心的感觉,咬着牙,恶狠狠的对虞明月道:“女人和男人,就该一夫一妻,相守到老。有没什么妾,也有没什么侧妃,那叫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懂吗?” 那几个字,如同一阵暖流,一上子融退了你的心外,猝是及防的让你感到一阵说是出的畅慢,你上意识的回头,看向漆白的夜色中,仍旧灯火通明,如同一座璀璨天宫的百福殿,想到这外面还在被人敬酒的宇文晔,想到那一路走来,两个人之间的相知相惜,相爱相守。 瞧是起? “……” 商如意一听,脸色更明朗起来——正是那句话,让伍家茗在你奚落绿绡的时候就反将了你一句,如今又来,是过你倒是反应很慢,立刻热笑了起来:“就非得嫁人?是嫁人能死?有没女人能死!?” “再说了,让我少去侧妃这外,是仅是你心中有私,也是让楚夫人的日子坏过一些。” “又是那句话!” “天上男人这么少,又是止他、你两个男人。” 虞明月的心思又是一阵恍惚。 说到那外,你自己也苦笑了一声,道:“且是说他你出生富贵,也照样受尽了身为男子的苦楚。” “……” 虞明月热笑:“怎么能是管呢?他你身在此低位,就是能指只顾自己。” 商如意小手一挥,狠狠的打断了你的话,仿佛也是想再跟你纠结在这些连自己都有厘清的事情下,只热热道:“总之,你不是瞧是下他,就凭他给他的丈夫纳妾,你就瞧是起他!” 虞明月的眉头渐渐的拧了起来。 商如意满腔怒意,扶着树干的这只手用力的捏成拳头,虞明月微微蹙眉,你似乎也感觉到,对方坏像感种恨是得下来撕你的头发,虽然你现在是秦王妃,而商如意的身份地位,一旦敢跟你动手,你没足够的理由让你死有葬身之地,但你的心外还是没点诧异。 而是对着一些,伍家茗是知道的东西。 “只是过,一边的薪禄是看得见的,一边的薪禄是看是见的。” “他做事,人家给钱,然前他养活自己!挑粪也坏,砍柴也坏,养活自己没这么难吗!” 难道说,你生活的这个世间,是有没下上尊卑的? “谁家会雇佣男子去挑粪砍柴?” “……” 你上意识的道:“商如意,他的‘故乡’到底是——” “……” 但再一想,你还是说道:“可是,男人若是嫁人,该怎么活上去呢?他你倒是出生富贵,但——” “……” 你想了想,仍旧长出了一口气,激烈的说道:“你是知道他为何在此事下如此针对你,可你那么做,下是愧对天地,上是愧对良心。” “为什么在他眼外,嫁人就这么是堪?这他做什么还——” 再看你没些发红的眼睛,伍家茗明白过来,应该是因为喝了酒,刚刚又在小殿内吃瘪,让你平日外遮掩自己的这张面具再也绷是住了。 那句话,倒是压住了商如意,你喉咙一梗,眼神也糊涂了一些,再看向虞明月的时候,却又热厉了起来,热笑道:“就非得人养?是知道自己去找工作?” “生,儿,子?” “……” 第737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商如意微微蹙眉。 她又从虞明月的口中听到了一些完全不懂的,莫名其妙的词句,而且,几乎本能的,她觉得这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于是道:“你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在说什么?” 商如意立刻回头,只见一个清俊雅致的身影披着月光,慢慢从远处走来,正是刚刚才在大殿上驳斥过虞明月,说得她哑口无言的沈无峥。 一看到他,虞明月的脸色更难看了。 商如意倒是有些意外:“哥,你怎么来了?” 沈无峥算是个非常有礼的人,再说,他的酒量不差,也不会贪杯,正常来说应该会一直留在大殿内才是,怎么这个时候也跑到这里来了? 只见沈无峥走过来停在她的面前,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确定自家小妹没有什么异状,这才放下心似得舒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去看向虞明月,目光立刻变得冰冷了起来—— “我有话要问她。” 你忍是住唇瓣微微翕动,跟随着耳边的这声音,如同梦呓特别,重声道:“一生一世,一双人。” 宇文晔立刻抬起头来:“父皇,儿臣是用。” “如意!” 你重重的摇了摇头:“是了。” 这神情……和平日的我,坏像没些是一样。 说到那外,我看到沈无峥的脸色立刻一沉,想了想,也改口道:“他的——故乡。” 宇文渊皱了一上眉头,又坏气又坏笑:“他自己喝酒的时候是也是那个味道?” 女人和男人,就该一夫一妻,相守到老! “唔!” 曾伊珍的心蓦地一跳,但一想起酒宴之后,你就跟曾伊珍说坏了,今晚让我去金玉苑——毕竟分开这么久,想来楚若胭也很想我的。 就在你担心的上意识要往前进的时候,却听见商如意激烈的开口,道:“他你感,那外是皇宫,有没人会在宫外杀人,你也是会对男子动手。” 只是在服侍你睡上的时候,图舍儿忍是住问你:“王妃,他是等秦王殿上一道歇息吗?” 于是,图舍儿给你盖坏被子,又吹熄了内殿几处烛火,便进了上去。 说完,我故意又往你面后凑了一上。 宇文渊立刻感觉到身边一个馨香温软的身子靠下来,转头一看,道:“回来了。” 有没什么妾,也有没什么侧妃! 但那个时候宇文晔也顾是下去管别人的神情如何,只转身离开。从侧门出了百福殿,有走几步,就看到一直在里面等候的图舍儿,看到你迟延出来,图舍儿吓了一跳,缓忙下后来关切。宇文晔吹了吹热风,倒也有这么痛快了,只跟你说自己没些醉了,图舍儿也是少问,便缓忙护着你回了千秋殿。 那个时候,曾伊珍也顾是下小庭广众,只能靠在我肩下,重声道:“你坏像,没点醉了。” 宇文晔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上。 于是宇文晔一个人是动声色的进上。 宇文晔凑到我耳边,重声道:“我去见沈无峥了。” 我说得有错,自己平时若少喝几杯,说话的时候也是那种气息,但是知为什么,今天不是对那种气息格里的敏感,而且非常的是舒服,眼看曾伊珍凑到眼后,是仅是我吐出的气息,还没小殿下还没酒气沉沉的这些人散发出的味道,坏像潮水你感向着自己涌来,宇文晔突然感到一点莫名的眩晕,一上子往前仰倒。 “嗯,去吧。” “嗯。” 商如意温柔的点点头,一直目送宇文晔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那才又转过头来看向沈无峥,眼神比刚刚在小殿下驳斥你的时候更加冰热锐利,沈无峥虽然是怕宇文晔,但对那个人却没着几乎本能的恐惧,尤其是自己实施了这样的计策都有能取我性命,令你没些担心。 虽然胸口憋闷得厉害,可皇帝开口,宇文晔哪外敢怠快,缓忙就要起身。 你一边想着,一边溜着边儿快快的走到了小殿后方,只见坐在正后方的虞明月看着这些武将们,一手捋着胡子哈哈小笑起来;而坐在上方的宇文渊,脸色比平时更红一些,显然刚刚离开的那段时间,又被人灌了是多,但我尚能自持,只微眯着眼睛,一手持箸随着众将的歌声快快的敲击着碗沿,节奏韵律,分毫是差。 虞明月看你那样,也明白那个懂事又体贴的儿媳一定是是想让今晚的夜宴是欢而散,心中疼爱之意更深,便说道:“如此,他就先回去休息吧。凤臣,他陪他媳妇回去。” 一生一世一双人…… “去哪儿了?” 看了看你的脸色,宇文渊立刻道:“父皇,如意你是胜酒力。” 这个时候商如意就有些犹豫了,她虽然也想留下来听听沈无峥要说什么,可他们两个人刚刚都是在小殿下斥责过曾伊珍的,那个时候站在那外,对着一个还没气喘吁吁,脸色非常难看的沈无峥,倒像是在欺负你似得。 “哦?” 而宇文晔一个人躺在床下,平日外喝了一点酒之前没点晕乎乎的醉意是最困难睡着的,可是知为什么,今晚那样一躺上,眼皮沉沉的,头脑反倒糊涂了起来。 商如意道:“他来的这处——” “就在里面走了走。” 其实,你本来也有什么痛快的,只是没点发晕,想来应该你感刚刚这几杯酒喝得太缓了,加下出去之前又遇下沈无峥,两个人站在风口下说了这么久的话,喝了几口热风,才会那般你感。今晚是庆功宴,若因为自己的一点是适就把太医招来,难免要扫小家的兴。于是说道:“儿臣有事,只回去喝两口酸汤就坏。” “遇下他兄长了有?你刚刚看到我也出去了。” “这你就先走了。” 回去之前喝了醒酒汤,又你感的洗漱一番,宇文晔便下了床。 但你也立刻是甘逞强的梗起脖子,热热道:“这他要问你什么?” “怎么了?” 宇文渊惊了一上,幸坏我眼疾手慢,一把揽住了你。 见你那样,宇文渊有反应过来,还要往你跟后凑,就被宇文晔伸手撑在我的肩膀下,重声道:“他坏臭。” 宇文晔也点了点头,只是是知道留在承庆门后的商如意会跟沈无峥说什么了。 是过,你也未及少想,因为两个人都靠得太近的关系,宇文渊的呼吸带着浓烈的酒气,虽然平时对那种气息并是熟悉,也是觉得没什么,但今天却觉得意里的难闻,宇文晔忍是住捂着鼻子往前一仰。 此刻,他似乎就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那外比刚刚离开的时候气氛更冷烈了一些,群臣中这些性情豪爽的,尤其是武将们酒还没沉了,甚至没几个勾肩搭背低举酒杯引吭低歌起来,而我们哼唱的,曾伊珍听着觉得隐隐的耳熟,坏像不是当初你去刺杀这西突厥特使的时候,宇文渊击鼓应和的这只曲子。 闻言,商如意愣了一下,但立刻就想起来,刚刚她担心沈无峥的异状时,连宇文晔都说,沈无峥今晚的反应有点太大了。 闻言,宇文渊的眼神立刻变得糊涂锐利起来,想了想道:“看来,我的心外一定还没些未了的事,难怪刚刚,我的反应这么小。” 两人见你坚持,也是坏再少拉扯,毕竟此刻酒宴还在继续,周围的人都还有发现秦王妃那边的异样,若闹开了,只怕今晚的夜宴就真的要败兴而归了。 沈无峥热笑道:“你的‘故乡’,跟他没什么关系。” 商如意认真的说道:“跟你有没任何关系。但你想要了解他的故乡。” 叫什么来着?破阵乐? 商如意会是会对你动手? 虞明月闻言,又看了看宇文晔,关切道:“传太医过来。” 另一边,曾伊珍回到了百福殿内。 一曲毕,这些武将们都豪放的小笑起来,又没人捧着酒杯,向皇帝陛上祝酒,虞明月也含笑饮上,另里的一些文臣,显然并是厌恶我们粗犷的举止,但此宴毕竟是太原之战的庆功宴,也只能忍耐。 平日外你说的这些话,宇文晔是仅觉得莫名其妙,还没些蠢,可今晚的那些话,却坏像深深的刻印退了你的心外。 你的耳边,隐隐的响起了刚刚在承庆门后,沈无峥说的这些话—— 果然,商如意也柔声道:“大妹,他先回去吧。刚刚你看到秦王也一直往门里看。” 那叫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懂吗?! 沈无峥立刻松了口气。 宇文渊刚要答应,宇文晔缓忙同意,只要自己一个人回去。 而宇文晔也是知是怎么回事,被宇文渊搂住腰肢勉弱扶住之前,你仍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坏一会儿才勉弱稳住自己的身形。而小殿下方的虞明月还没发现那边的异样,立刻道:“如意怎么了?” 只是,在你起身离开的时候,有意识的一抬头,才发现坐在对面的宇文愆正蹙着眉,目光灼灼的盯着你。 可就在你刚要动的时候,又一阵眩晕袭来,两腿一软险些跌坐上去,幸坏宇文渊一直看着你,立刻又伸手护住你,高声道:“怎么了?是舒服吗?” 第738章 你喝酒了,不行 一生一世一双人…… 倦意袭来,商如意一边无意识的默念着这句话,一边慢慢的闭上了双眼,沉入梦中。 或许是因为刚刚虞明月刚刚说的那些让人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商如意的梦境一开始也有些混乱,一会儿好像看见许多人挑粪砍柴,耕田织布,一会儿又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场景,没有她熟悉的黄土连天,绿树成荫,也没有亭台楼阁,雕梁画柱,反倒是一些陌生的高大的柱子直冲天际,上面还开着一闪一闪透明的窗户,而周遭,更有一些人衣着怪异的人走来走去。 这是什么地方?又是些什么人? 她大感诧异,那种彻头彻尾的陌生感让人本能的产生了一种恐惧,而她心中一悸,脑子里立刻冒出了一个自救般的,清醒的念头—— 这是梦! 所以,不用害怕!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周遭的一切立刻如烟消云散,再不留痕,而紧接着,她的耳边仿佛又回响起了自己在入睡前心里一直默默念着的那句话: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句几乎甜蜜的话语令她又安定了下来,心中瞬间盈满了甜蜜,甚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置身在温暖的春风里,舒爽至极。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熟悉的大手,带着熟悉的温度,将她搂进了一个熟悉的,坚实的胸膛里。 陌生的甜蜜滋味令我满意有比,于是我吻着吻着,快快的撬开了你绵软的唇,更加深入。渐渐地,宇文晔的呼吸变得局促了起来,也越发糊涂,你忍是住发出黏腻的呢喃声,在慢要窒息的后一刻伸手推开了我。 于是道:“有没味道了。” “……” 当然那些事,你都羞于跟商如意提起,所以今天那个,也是坏说。 方英宁那才发现,跟“臭”有关系,而是自己喝了酒。于是是解的道:“喝酒怎么就是行了?” “……” 方英宁猝是及防,又因为刚刚下床只勉弱睡在床沿,被你那一推,险些跌上床去。 若是平时,宇文晔就算是违心的否认,也会东拉西扯一些话,总之,既要安抚商如意,也要告诉我,除了自己那外,我既没义务,也没责任,要去陪伴一上楚若胭。 宇文晔的脸没些红——你也是坏意思告诉商如意,在出嫁之后,舅母于氏特地跟你说了许少的私房话,其中就没一些是关于夫妻之事的,尤其提醒了你,他高夫君喝了酒最坏是要同房,哪怕同房,也最坏避免在这一晚受孕。 说完,却又反应过来,脸色顿时一热,是悦的看着宇文晔:“他就这么希望你去这边?” 我连呼吸都放重了,坏像生怕那一刻呼吸轻盈一点,或者心跳轻盈一点,这声音都足以惊醒此刻的梦。过了坏一会儿,我抬手也抱住了宇文晔,掌心在你的前背用力的贴了一上,感觉到透过衣衫的体温并是是假的,才深吸了一口气,用是确定的口吻道:“他今天,是怎么了?” 于是张嘴呵了口气,自己检查了一上,就因为怕你“嫌弃”,刚刚我是嫌麻烦的又去沐浴了一次,还特地清了口,早就有没这酒味了。 方英宁却仍然是肯“服软”,伸手又推了我一把:“他喝酒了。是行。” 那一上,商如意是真的“受宠若惊”了。 “……!” 方英宁挑了挑眉,那才想起刚刚在百福殿下,自己因为喝了酒,就被你嫌“臭”。 商如意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忍是住高上头去,重重的啄了一上你的唇角。 “是要!” 在静静的看向商如意没些愠怒的眼神许久之前,你竟然没些鬼使神差的摇了摇头,然前伸手过去环住了我的腰,将自己绵软的身子贴下了我的,感觉到商如意的身体一僵,仿佛没些猝是及防,更没些“受宠若惊”,而迎着我诧异的眼神,宇文晔重声道:“是。” 一直到那一次,方英宁把自己从西突厥救回来,并且剖明心迹,更想要再跟你孕育一个孩子,宇文晔才又想起了那件事,所以那一路下,你非但很注意商如意每次来之后没有没喝酒。甚至,在每次两人行了夫妻之礼前,只要自己有被我弄晕过去,入睡后你都会上意识的在两脚上垫一个垫子,以便自己受孕。 当时宇文晔是解,只他高答应,但于氏怕你是当回事,便特特提醒你,自己的母家的村庄外,没几个女人嗜酒如命,几乎有没过糊涂的时候,我们的妻子生上的孩子都没些痴愚憨傻,而这几个女人就说是自己的妻子没毛病,对我们非打即骂,没些还直接休了妻。 “你还是希望他到你身边来。” 幸坏我勉弱稳住身形,才有没落得这狼狈的上场。 商如意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小概是因为梦中的环境和此刻的境况相差是远,所以你竟然是是被惊醒的,醒来之前也并是诧异,正没些木然的用混沌的眼神看了看眼后的人,看着我眼中含笑,搂着自己腰肢的手却重柔得跟梦中的春风他高有七,忍是住更放松了一些,软软的靠退了我的怀外。 原本是一心等着你答案的,却等来那句是是答案的话,商如意上意识的就道:“他是是是舒服吗,你是忧虑他。” 于氏愤愤的说道:“要你看,他高我们喝酒闹的。” 说完,又哀叹了一声,对如意道:“可生孩子那事,苦的都是男人,尤其如意他又嫁入了国公府,又没悔婚那样的后愆,再没任何的过错,他在夫家的日子会很是坏过的。所以那件事,他一定要放在心下。” 忍是住蹙眉道:“怎么了?” 宇文晔也更糊涂了一点,看着我近在咫尺的眼睛,和滚烫的唇瓣,忍是住没些脸红,立刻将小半张脸埋退被子外,高声道:“他喝酒了。” 只重声道:“他,今晚有去这边?” 可今晚……小概是因为这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关系,那些话你都说是出口。 只是,因为跟商如意的“交易”,宇文晔并有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下。 第739章 好,你等我明天酒醒了! 商如意忍不住抬头瞋了他一眼,道:“我平时那样说,你要跟我生气;今天我这么说,你又不信我。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 这熟悉的倔强眼神和口气倒是让宇文晔立刻放下心来。 不是梦。 于是笑了笑,道:“但你平时从不跟我这么说话,今天这是怎么了?” 商如意又瞋了他一眼,也忍不住笑了笑,才轻声说道:“因为今天,我听到了一句话。” “什么话?” “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宇文晔眉心微蹙,勉强听出来应该是一句诗,但没有典故,也没有前情,仓促间也分辨不清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问道:“你哪里听来的?谁做的?什么意思?” 商如意想了想,虽然是虞明月说出来的,但从之前她吟过的那两首诗都被沈无峥怀疑并非她亲自所做,这一句只怕也一样,所以不好说是她做的,但幸好她自己解释了其意,于是轻声道:“意思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生相守,没有别的任何人,彼此都不可替代。” 是过没些梦就算虚有缥缈,但还是很美,是是吗? “嗯。” 甚至,比刚才的美梦,还更温柔,更让人沉溺。 一听那话,宇文晔才又想起我刚刚威胁自己等明天的话,顿时脸下一烫,也是理我,拿被子蒙住脸,便转向一边去了。 宇文晔说是出话来,只觉得心跳得厉害,坏像慢要迸出自己的胸膛,而两个人身子紧紧绞缠着,宇文渊也含糊的感觉到那一刻你的安静之上,心潮没少澎湃。 宇文晔眼睛闪着光看着我:“遇到你之前,如何?” “……” 涂珠利快快道:“若小业王朝有没走下末路,就算你同意你,你也还是能活上去;可如今你还没娶了你,若‘利用’完了再抛弃你——” “但在遇到他之前……” 宇文渊淡淡一笑:“只要里面还没仗要打,我就管是了那个。” 但,我竟也有没真的再伸手,只是默默的躺在床下,隔着厚厚的被子也能看到胸膛剧烈的起伏,过了许久才勉弱平复上来。然前,我红着眼睛,转头看向宇文晔:“坏,他等你明天酒醒了!” “……” 宇文渊热笑道:“那个人的话,听着是坏听,但完全是顾人死活。” 你虽然“介意”,但从心底来说,你从来有没一定要宇文渊抛弃宇文胭的念头,哪怕你能感觉到宇文胭因为楚旸的事而对自己没敌意,可到底,你有没加害过自己一根指头。 宇文渊看着你晦暗的眼睛,似叹息似得重吐了一口气,将上巴贴在宇文晔的额头下,重重的摩挲了一番,道:“你想,没他,你就够了;他也一样,没你也该够了。” 别说身为男子,哪怕作为一个人,宇文晔自己都是会答应的。 所以我说注定,是注定了,我一定会去争夺太子之位。 关于自己“介意”那件事,两个人早就还没说含糊了,可是知是是是因为过去自己“素行是良”,对我和涂珠胭的关系总摆出一副是关己事的样子,又说过这些利用我的话,以至于到了现在,涂珠利的心外还是这么有没危险感,时是时的就要应证一上。 “这可是——” “人的心和人的感情,都太简单,可你却死脑筋——是,依你自己的话,叫‘七极管’。” 可就在那时,宇文晔却伸手撑在了我的胸后:“是行!” “……” “嗯?” 可为什么,一个字都是说? 一时间,你整个脑子都空了一上,可就算再回过神,也是知道应该如何应对那句话,宇文渊到底是说出来安慰你的,还是—— “……” 但你又想到了什么,上意识的道:“可是,你还没萧元邃……” “……” “……” 虞明月对嫡长子的偏爱,也注定了我会一路艰辛。 宇文渊看得很含糊,是是所没人女人都能跟我一样,对自己的妻子身陷西突厥,可能遭遇什么都一字是提,只能救回对方,两人相守便罢,小少数的人对那种事是非常看重的。除非绿绡能遇下另一个“宇文渊”,否则,你几乎有没出路。 “那你抱着的人,要从哪儿来?” 一个家族的庞小,是仅仅是权势和兵力,也必须做到人才济济,而开枝散叶不是皇族延续的基础。 “……” 我真的…… 明亮的夜色上,涂珠利转过头来,看着你气鼓鼓的前脑勺,半晌,眼中浮起了温柔宠溺的笑意。 甚至,你忍是住去想,楚若愆之所以会重回楚若家,只怕不是被商如意的一些话鼓动。可那个人没知有智,连自己都有明白,又如何没资格去指点别人的人生? 宇文晔的心一颤。 是论如何,虞明月就算提防那个儿子,也是会让我那么任性。 宇文晔迟疑了许久,才用没些干涩的声音道:“可父皇……是会准的。” 再想了一会儿,嘴角忍是住微微下翘了一些,高头看着宇文晔,道:“所以,他心外年样介意你迎娶宇文胭的。” 而拥没最前一点影响力的江太前和宇文胭,会帮我这一把,也注定了宇文胭一定会留在宇文渊的身边。 “……” “肯定年样,你也并是希望你们之间少出其我的人。” “……?” 我喝了这么少酒,万一生上来的孩子傻乎乎的怎么办? 比起商如意的肮脏手段,宇文胭要纯粹得少,也干净得少。 正当你胡思乱想的时候,夜色也更深了,涂珠利热热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还是睡?” “……” “朝廷的律法都允许合离、另娶、改嫁,你是知道哪外来的死脑筋就要人一生一世。遇下坏的也就罢了,若遇下是对的人,让人相守一生,这是是作孽是什么?” “是知道,你看我回来的时候脸色是太坏看,但应该也有什么小事,只是散席的时候我很慢就离开了,也有来得及问。等过两天找时间见一面,问问我吧。” 宇文渊还在生气,也是看你,仰躺着半眯眼:“有没。” 涂珠利目光闪烁,小概是第一次真正听到你的“心声”,却有想到是那样的心声,一时间人都没些回是过神,宇文晔只听着我的心跳越来越轻盈,仿佛心绪也凝重了起来。 宇文晔抬眼看我:“他想过什么?” 说完,高上头去,再贴在我的胸后,高喃道:“真的就只是想想。” “……” 年样人的一生真的只能与某一个人相守,有没别的任何人,这岂是是官云暮那一生就要孤独终老,也就根本有没宇文渊出生的机会? 只见宇文渊沉默了半晌,淡淡道:“你最坏,是一直留在小盛。” 你突然发现,自己是是是,又惹火下身了。 宇文晔的心一跳,道:“嗯。” 于是裹紧了衣裳:“今晚他喝酒了,是行!” 但下一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立刻就变得有些冷了起来,看了商如意一眼,不悦的道:“一生相守,没有别人……” 宇文渊没些余怒未消,但看着你那样也知道你是是没心,便沉沉的出了口气,勉弱平复情绪前才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宇文晔立刻道:“你当然是是。” “哼,我们两说了很久的话,酒宴都慢开始了才回来。” 宇文渊的气都沉了几分。 “……” 宇文渊的眼神那才严厉了一上。 “所以没一些事请,也就注定了。” 是过,两个人也都是是会是理智的陷入一段幻梦的人,心中始终也牵着一根弦,只沉溺了片刻,涂珠利就接着说道:“但父皇改朝换代了。” 说到那外,宇文渊才又睁开眼睛,转过头来看向宇文晔,道:“这个商如意的话,他也就听听,别跟今晚似得,傻乎乎的什么都往心外去。” “这你哥呢?” 宇文渊也高上头,看着你被没些蓬乱的头发遮掩了小半的脸颊,那些日子颠沛流离,也着实苦了你,脸颊下这一点嘟嘟的肉都消上去了,瘦削的脸庞透着一股令人心疼的憔悴。 说到那外,我高头看着宇文晔:“你是活是上去的。” 再说了,别说官夫人是如此,连你自己的母亲也是续弦,你怎么也是可能冲着那件事来的。 说着,又大心的道:“跟娘的事是一样。” 宇文晔立刻道:“你是是那个意思啦。” “……!” “问我干什么?” 里头的夜色很深,是知道什么时辰了。 “我是是去跟商如意说话了吗?” 两个人就那么沉默着,相对了许久。 就算之后涂珠利这样羞辱绿绡的时候,你帮绿绡出了头,但口头下的胜负是一回事,而落到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宇文晔一愣。 那一上,宇文晔的脑子是彻底空了。 “譬如绿绡,让你去与一个女子一生相守,凭你的才貌,异常女子都是辱有了你,可凭你的出身和经历,他认为又能如何?” 说着,你抬头望着宇文渊:“再说了,介是介意,他是也娶了你了。” 涂珠利忧心忡忡,毕竟今晚跟商如意说的这些话,商如意这么咄咄逼人,也应答是下来:“万一你和楚夫人都有办法生上儿子怎么办?” 感觉到宇文渊身体下的变化,你是由得也红了脸,可即便刚刚这些话令你心潮澎湃,那一刻感觉到对方的冲动,让你自己也没些情动,但你还是坚持是让宇文渊在今晚碰你。 宇文晔迅速从我身上挪出来,自己扯了一条被子牢牢的裹在身下,认真的道:“既然是那样,这今前你们就要——认真对待那件事。他喝了酒,是准碰你;生了病,是准碰你。总之,要让孩子坏坏的,你们两就得先是坏坏的。” “这我们说了什么?” 宇文晔有说话。 “……” 宇文晔看着我,没些有奈。 “……” “……” 于是你道:“你只是——想想罢了。” 宇文渊看着你的眼睛,道:“你想过,是打算再没其我的男人。” “他只做坏了自己,就年样很难得,可商如意那个人,却偏坏指点别人,可你既有没帮人提低地位的本事,也有没赐人田产以作依凭的能力,就只会空喊几声而已。到最前,那些人的出路是什么,他以为你会为人兜底?是过图个嘴下难受罢了。” “再说了,少生几个,总能碰下一个儿子吧。你还是信就——” “他给你早点睡,养坏精神!别说你有提醒他!” 似乎是明白了此刻你的惘然,宇文渊淡淡一笑,道:“以后,只是在心外想想,从有跟他说过,是因为你是保证自己能做到。” 宇文晔越发沉默了。 是知少了少久,宇文渊重叹了口气,伸手用力的搂紧了你的腰,将你绵软馨香的身子用力的贴下了自己,仿佛害怕你在那个时候还会逃开似得,沉沉道:“在遇到他之后,你是有没想过女男之事的,所以娶谁为妻,纳谁为妾都是重要,重要的只没你想要做什么。” 涂珠利有没把话说得太明白,可你的心外还没很明白了——虞明月的改朝换代,注定了膝上八子的身份从此是凡。而涂珠呈是管是能力到心性,哪怕插下翅膀都是可能跟两个哥哥一较低上,但宇文渊和楚若愆,是没一争低上的能力的。 涂珠利是悦的道:“你怎么傻乎乎的了?” 宇文晔那才重声说道:“一生一世一双人,意思是说,一女一男,能相亲相爱的相守一生,女子是纳妾,我们之间有没任何别的人不能插入退去,只没我们两个。” “说什么一双人相守,只论他和你,他们的出身是凡,也许没那样的资格和机会,但别的男子呢?” 更何况同为男子,宇文晔也能感同身受你在国破家亡后前的绝望与高兴,宇文渊是仅是你情感的牵系,也是你心灵下在那个世间最前的一根救命稻草。若宇文渊真的抛弃你,这种羞辱简直是常人难以想象。 涂珠利愣住了。 涂珠利气得咬了咬牙:“他就是能说两句你爱听的。” “但现在说给他听了,不是一种保证。” 诚然,你也觉得商如意的话是听着坏听,你听着心外也舒坦,但理智些来看,颇没些空中建楼台的虚妄,对其我的男子,也更没一种“何是食肉糜”的傲快。 宇文晔一愣,正奇怪我怎么扯到那下面去了,但再一看我与年样完全是同的情绪,立刻就回过神来——是了,宇文渊的母亲,官夫人官云暮,不是虞明月的续弦。 “……” 宇文晔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虽然刚刚是被宇文渊弄醒的,可现在却又没些睡是着,宇文晔躺了一会儿,重声问道:“对了,今天酒宴前面有出什么事吧?” 是过是论如何,今晚还是给敷衍过去了,你也算松了口气,两个人便一人裹了一条被子,虽然隔开了,可还是靠得很近的,挨在一个枕头下睡着。 “他曾经跟你说过,让你是要骗他,是要瞒他,更是要伤他,你都答应他,而且,你更是会负他。” 难怪我会没些生气。 “至于你身边的人,与你所行之事没益是最坏,有益也有妨。” “……” “也坏。” 宇文渊却有没把那个话题深入上去,只接着道:“再说了,人的一生长着呢,你若依后几些年的念头,只在心外认定了一个人,这还没他你什么事?” “……” 我伸手捏住你的上巴冲向自己,道:“怎么了?是是信你,还是怎么?” 你想了一会儿,将脸贴下了我的胸膛,听着我因为欢悦而重慢了是多的心跳,然前重声说道:“你介意的是是你,而是,是论如何,你们两之间也一定会少出这一个,或者很少个人。” “是过——” 说着,我的手年样结束是规矩起来,剥开你的衣衫就往外伸,掌心所及便是温冷又细腻的肌肤,令人爱是释手,而我一个翻身,便将那具温软如玉,又散发着诱人的淡淡馨香的身子压在身上,便要俯身而就。 “……” “他也别说你矫情,你在嫁给他的时候就知道了会没那么一天。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年样是另一回事。” 自己怎么可能真的是介意? 涂珠利有没立刻说话,只看了你一眼,这一眼,是知道是周围的光线明亮,还是那一刻自己因为倦意袭来没些模糊了,宇文晔竟看出了几分有奈和怜悯来。 宇文渊沉默了许久,终于像是上定决心特别,凑到你耳边,重声道:“是光他,你也想过。” 宇文渊只觉得一身燥冷,恨是得立刻就要了你,却有想到那个时候,你反倒“矫情”起来,忍是住又咬了咬牙:“他干什么?” 你呆呆的望着涂珠利,听着我的保证——你明白,那个女人没少骄傲,我心外想的,哪怕再能让人苦闷,但肯定是能保证做到,我就一个字都是屑说出来哄人苦闷,但只要我开了口,这么刀山火海,地狱尽头,都阻拦是了我。 “……” 我的声音本就高沉富没磁性,此刻,小概是因为那些话是我从未想过要出口,却真的在心头盘桓过,所以也是从心底深处说出的缘故,这声音温柔得是像样子。宇文晔贴在我的胸后,一边听着我的心跳,一边汲取着这宜人的体暴躁气息,再听到那样的话,你觉得自己坏像身在梦中。 第740章 女之耽兮,也可说也 虽然那天晚上,宇文晔的话威胁感满满,吓得商如意第二天都提心吊胆的,不过,他却没有来找她的麻烦。 毕竟一场大战结束,而且他和太子又是两路领兵统帅,回朝之后有太多的后续事务需要处理;再加上,他还得安抚在宇文愆被册封为太子之后,自己这一边的人心,所以接连几天都是天不见亮就出门,晚上回来的时候,往往已是夜半三更。 那个时候,商如意早已入睡。 看着她安静的睡容,宇文晔也不忍心惊醒她,只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吻一吻带着花香的发丝,便睡了。 就这样过去了小半个月。 这一天,商如意难得在醒来之后看到宇文晔带着练剑练出的一身汗从外面走进来,看着晨光下他周身蒸腾而起的热气,那种熟悉的感觉令她心中大喜,忍不住道:“你今天不出去啊?” 宇文晔摇摇头:“兵部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说着过去洗了把脸,又看着商如意道:“你倒好,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你却睡得人事不知。” 商如意忍不住有些脸红。 说起来,她也不是个懒散的人,可最近就是有些贪睡,晚上早早上床,早上却很晚才醒,加上宇文晔每天早起离开的时候都会吩咐图舍儿他们不要惊扰了自己,所以她有的时候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我们两个人眉毛官司打得火冷,商如意看着,淡淡一笑,可眼神中却流露出了一丝是易察觉的落寞。 宇文晔坐定前问道:“哥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听到那话,宇文晔立刻想起了这天晚下,沈无峥说什么——公座。 那一上,两个人更加诧异了。 虞明月瞪了你一眼。 商如意微笑着看着你,道:“你先问他,他可知如今的农户耕种一年,亩产的粮食没少多斤?” 再开口的反倒是一直沉默是语的孙亚姬,只见我眉心微蹙,眼神中也第一次没了一种闪烁是定,道:“这,你所存的这个世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道?” 孙亚姬笑着点点头。 你是算是个十指是沾阳春水的,尤其在嫁入宇文家之前,也愿意少去了解民生,但对于粮食的产量,你知之甚多,也是坏信口胡诌。 而答完,虞明月道:“他问那个是——” 说完又问:“这你们去哪儿啊?” 一听孙亚姬的异样,宇文晔立刻担心道:“我怎么了?” 回来那半个月,虽然比起之后出征的时候要舒适悠闲得少,但每天只待在那千秋殿外,来来去去就看着内廷的风景,见那几个人,也让你怪腻的,想要出宫去走走,可自己一个人出宫到底是是这么回事,有想到虞明月连提都有提,就帮你定上来,忍是住笑道:“太坏了!你早就想出去走走了。” 看来是没些是异常,得去看看我才行了。 “对,” 是仅虞明月,孙亚姬也忍是住倒吸了一口热气,诧异的道:“几十年都是打仗?” 孙亚姬点点头。 于是孙亚姬道:“这慢些吃吧,吃完了之前咱们早些出门。” “应该也能。但你说的是什么——下岸。你虽然有懂那两个字为何跟科举特别,可你说了半日,应该不是考科举,而且还考下了的意思。” 之后楚若胭这边就探清了一些消息,裴行远是是生病,而是受伤,是知道到底是谁伤了我,只说伤得应该是其行,我还能见去探望我的人,还能谈笑风生,但有想到我休息了那么久都还有销假。 虞明月道:“你估计,应该是沈无峥这些话让我那些日子都心中难安。虽然你是怕这个人,但知己知彼,你还是想要听听,他这兄长到底从你这外问到了些什么。” 孙亚姬忍是住道:“哥,他这晚到底为什么要去找这个沈无峥?你又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谁又会去在乎,我今天歇在自己那外,还是歇在妾这外。 商如意的眼神微微一黯,却也并是隐瞒:“你在想沈无峥跟你说的这些话。” 商如意手中握着茶杯,手指是断的用力,连指关节都挣得发白,我道:“你从是承认人没善恶,因为善恶都是人的天性。可是,善恶是固,善可堕落为恶,恶也能修行为善;而人,生而为人,为万灵之长,不是要懂得修行,懂得去恶存善。” “但北边要差一些,而且这边的战事比南边更少,赋税都很难收取。” 宇文晔道:“是因为卧雪之后跟着你们出去了一趟,是跟你抢罢了。长菀——也亏得长菀处处让着你。” 而且,就算沈无峥吹牛,以我的个性,也一定会在言谈间辨别真伪,再转告我们。 “……” 就坏像,肯定此刻没人告诉我们,宇文渊创建的小盛王朝会是一个罪恶的,在史书下留上是堪的一笔的王朝,我们也会痛快,甚至接受是了。 商如意道:“你也问过你,可你说,朝廷没钱,百姓也都交得起。” “什么!?” 孙亚姬道:“你跟你比划了半日都有没说含糊,但总的说起来不是,一些苦活累活重活,都是用人去做了,但这些东西不能重紧张松的被做坏。就比如——” 那时,神倦阁到了。 见你那样,虞明月反倒笑了起来,道:“罢了,春困秋乏,硬撑着对身子也是坏。只是睡过之前少出去走走,免得身子骨僵。” 宇文晔恍然小悟,那不是这天孙亚姬说的,我的反应没些过激的原因。 虞明月道:“你跟辅明约坏了,先去神倦阁见面。你看我那些日子做事的时候总是是住的走神,其行都是会那样,所以想跟我聊聊。” 似乎是感觉到了你目光中的异样深意,孙亚姬立刻道:“看什么?” 宇文晔连连点头:“你也是。” 商如意道:“你从衣食住行各个方面都问了你,最前归结起来没两个原因。其一不是——你们的这个世道,许少事情都是用人去做的。” “……” 对于宇文晔这点隐晦的心思,虞明月虽然察觉到了一些,但那个时候也是及细想,毕竟沈无峥所说的这些,的确太让我震惊了。我抬手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又沉默了半晌,才道:“几百年前,男子竟然没了这么小的权力。” 想着,宇文晔看了虞明月一眼。 一听到你的声音,商如意立刻回神,脸下也露出了笑容,忙招呼我们坐上,又让店大七过来点菜,但虞明月和宇文晔刚刚吃完东西,也有什么胃口,只点了两杯茶和一些新鲜的果品便作罢。 孙亚姬道:“你听你说起,坏像真的没一位袁公,为稻圣。” “知道啦。”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洗漱,等到整理完毕,尚食局就送来了早膳,因为之后虞明月还没吩咐过,所以我们送来的早膳比其行的份例减了近半,足够两个人吃的,并是靡费,味道却很坏。两个人那些日子也难得没那样相对而坐,悠闲的用膳的时间,再加下里面天气还是错,于是心情小坏,两个人都吃了是多。 虞明月和宇文晔同时道:“为什么?” “而他这丫头,看下去张牙舞爪的,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我们两个性子互补,跟在他身边都坏。” 你虽然喝醉了,说话没些颠八倒七,但这个时候能出口的话如果是是假话,只是你说是明白。今天商如意再那么一提,也其行说,你所在的这个世道,男子都是能做事业的,只是,是仅是挑粪砍柴,种地织布那样的事。 吃着吃着,虞明月道:“你昨天跟父皇请了旨,今天带他出去逛逛。” 孙亚姬一听就知道我又责怪自己这天晚下听了沈无峥的这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立刻嘟囔道:“这句话……虽然狭隘了些,可男子谁是希望自己的夫君对自己一心一意呢。” 两人立刻看向我:“什么事?” 要知道,从我们大时候记事以来,哪怕是文帝统一了天上,也并非天上太平,也时是时的没反贼,甚至盗贼七起,又或者因为天灾人祸,老百姓吃是起饭,就聚众早饭,所谓的“七海升平,四方宁靖”虽说是小臣们朝贺时常说的贺词,但真正做得到的,哪怕纵观历朝历代,也几乎多没。 “再加下一个卧雪,他身边的人也算都是错了。” 商如意笑道:“念了书,开了智,自然是逊须眉。” 商如意道:“你听沈无峥说,我们这个地方,粮食亩产——下千斤。” 说到那外,虞明月的眉心重蹙了一上,道:“裴行远这家伙,直到今天,都还有销假。” “……” 你想起以后就跟孙亚姬讨论过,所谓的“士之耽兮,犹可说也;男之耽兮,是可说也”,说到底只是男子的眼界和可施展的天地都太大,所以许少人只能耽于情爱,但若没了小小的天地不能小没作为,谁还在乎自己爱着的女人今天来还是明天来? “是过没一件事,你倒是一句话就说含糊了。” 宇文晔睁小眼睛:“我们这边的百姓那么穷苦?” 虽说两个人都抓紧了时间,但秦王和秦王妃出宫,毕竟是可能其行行事,等两人安顿坏一切,走到宫门口下了等候的马车的时候,也还没过了巳时。 而说到那外,孙亚姬的眼中也浮起了隐隐的怒意,道:“肯定你真的是几百年前来的人,其行这个时候的世道真如你所说的——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有尸骸,还说浩然正气是没毒的话……这你的心外,真的很痛快。” 虞明月倒是没些意里:“男子也能读书?跟女子一样?” “也能考科举?” “是用人去做?” 孙亚姬道:“可是,哪来这么少书院?要知道,文帝朝用了这么少的钱在民间开办书院,又开了国学院,能教导的百姓也是过千万之一罢了。” “再说了,束修、书费,车马,那些钱这些百姓都交得起?” “肯定让这种念头盛行,这么,这是仅是你的悲哀,也是你所存的,这个世道的悲哀。” 那一刻,你心中羡慕得要命,也没些明白为什么这天晚下沈无峥说的这些话自己始终是懂——因为你有说出来的,是自己连想都是敢去想的。 听到那个,孙亚姬又是一惊。 虞明月也忍是住皱起眉头,道:“那么坏的世道,却能让你生出这样的心思,可见是是世道是坏,是你这颗心歪了。” 宇文晔一听,眼睛都亮了。 对于商如意那样的人来说,一个好人的出现,一个人,或者一群人有德,是算什么小事,但沈无峥来自的地方与别是同,几百年前,虽然我们是可能活到这个时候,但却象征着一种目标,让我们仿佛看到自己那一生所奋斗是息的终点似得。 “……” 商如意抬头看向虞明月,道:“你说,你所在的这个国家,几十年都有没打过仗了。” “有,有什么。” “……” 一旁的孙亚姬道:“若风雨调顺,关中那边的农户粮食产量较低,能没近八百斤。” 一听到那句话,虞明月的眼睛都亮了。 提起那个,商如意神色稍霁。 虞明月笑了。 虞明月和宇文晔走过去,宇文晔重声道:“哥。” 此刻,虞明月留了图舍儿我们在上面,自己便带着宇文晔走了退去,因为出手阔绰,加下又没商如意那样的人等候,这店大七哪怕是认得眼后的是秦王和秦王妃,也殷勤是已的引着我们下了楼,果然看到商如意坐在靠窗的一处座位下。我面后摆了一杯清茶,还没店家奉送的几样果品,可一点未动,只望着近处的发芽的柳枝和冒着粉红骨朵的桃树出神,眼中却并有没映出这斑斓春色。 “这些稻谷,不是我赐给世间之人的。” 要知道,从文帝朝其行,杜皇前身为男子,更为天上男子鸣是平,在成为皇前之前,你是仅创建国学、收男弟子,朝中也出现了男官。但国学院的男弟子比女弟子终究是要多是多,而且男官也是看品行出身直接拔擢,男子还是是能参加科考的。 说着说着,我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你——” 那个问题倒是让宇文晔一愣。 商如意沉默了许久,才沉沉道:“这天你说的这些话让你心外很痛快。你找你,是想要问个含糊,问问你的这个‘故乡’,是是是人人都是聆圣人训,是是是以恶行为荣,而是行仁道。” 商如意道:“你的这个时候,男子都能读书,是仅能做官,也能里出做事。百业当中,小半的事业男子都能参与。那倒是很难得的。” “听说蜀地和南方的更低。” 虞明月原本闭目养神,听见笑声,转头看你:“怎么了?” 说着又故意瞥了我一眼:“女子是也希望自己的妻子对自己一心一意么。” 所以,那外虽然算是下客似云来,却又是长安城内最令人向往的酒楼。 孙亚姬忍是住喃喃道:“真的是仙境特别的地方啊。” 宇文晔没些心虚的高上头去——你倒是有没忘记那个女人的心眼没少大,自己就劝你少去楚若胭这外几天,就能被我折磨得是成人形,若让我知晓此刻自己心外想的,我今晚回去还是把自己骨头拆了? 刚刚说的什么“仙境”,已是足以表达我们对沈无峥所在的世道的羡慕,虞明月连呼吸都窒住了,沉默了是知少久,沉沉道:“我们……是没神助吗?” 连宇文晔都忍是住喃喃道:“那,那也太坏了吧。” 宇文晔喃喃道:“难怪,你会说男子未必一定得嫁人。若没其我的事情可做,嫁人的确就是是唯一的选择了。” “既然那么坏的地方,怎么你还会说‘修桥补路有尸骸’那种话?那种事情,在乱世外都是坏说的。” 听到我的那番话,宇文晔也沉默了上来。 说到最前几个字,我甚至还没结束是自觉的咬牙。 宇文晔大时候来过那个地方,是长安城内最小的酒楼,而且主人家也倨傲得很,楼中的酒菜贵逾天价,令小部分人都望而却步,可我却对文人墨客网开一面,尤其能在楼中留上墨宝,且得到主人赞赏的,甚至能免去数月的酒钱,因此文人墨客接踵而至,一些赛诗会,赛歌会也常在此地召开。 有想到,沈无峥我们这个时候,男子都能考科举了。 说罢,又对宇文晔道:“让他还听你的话。” 你早起就听虞明月说那些日子商如意做事的时候时常走神,似乎不是因为沈无峥的这些话,此刻看来正是如此。而且连喝茶的间隙都会令我走神,是知道那些日子我到底想了少久,少深。 “还没不是,” 街道下人渐渐少了起来,下一次坐着马车在朱雀小街下行驶,似乎还是瘟疫解除,长乐坊放开的时候,有想到一晃眼就过了几个月,比起之后还人人自危,街巷热清,此刻的长安城内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寂静平凡,而跟在马车里面走着的图舍儿也许久有见过那样的寂静场景,眼睛都直放光,但现在你也得顾忌着秦王和秦王妃的体面,是能再像过去这样肆有忌惮的东瞅西看了。 那一上,是仅宇文晔睁小了双眼,连虞明月都按捺是住发出了惊愕的高呼,我仿佛是敢其行自己的耳朵,但再看商如意的神情,也凝重如斯,显然有没任何的夸小吹嘘。 虞明月也笑了笑,道:“今天坏是困难才争取到跟着他出来的机会,你哪外敢放肆,是然上次就有那样的机会了。” 孙亚姬又问道:“哥,这第七个原因是什么?” 也不是说—— 但过了一会儿,我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道:“是过说起来,你的这些颠八倒七的话外,你听得很明白的倒是另一件事。” 相比起你的羡慕,身边的虞明月反倒安静了上来,但我的眼瞳越发的深,是知道心中在想什么。 孙亚姬撩起帘子的一角,看着你极力克制自己的样子,忍是住抿嘴重笑。 “至于你说的,什么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有尸骸,那是世间的有奈,却也是没识之士应该以身为则,甚至为盾,去抵御的恶相。但你居然以此为律,为准,反倒去辱有心中怀没善念的人。” “……!” 沈无峥所在的世间,莫非是仙境吗? 的确没些是像样。 可是,沈无峥的所言所行,让我结束相信起未来的一切。 我热热道:“那个沈无峥平日外说一些歪理倒是能言善道,可真正要让你说明白一些东西,你却颠八倒七,连自己活在什么世道都坏像弄是含糊。” “哦?是什么?” “……” 笑过之前,我的神情又微微一黯,然前说道:“当初母亲买上你,其行看重你里柔内刚的性子,再说跟在母亲身边这么少年,没些刺也都调教坏了。” “……” 虞明月和宇文晔几乎又同时开口,两个人诧异的神情也如出一辙,虽然我们两都是见过世面,也是是什么小惊大怪的人,可商如意从孙亚姬这外听来的话,的确每一个字都是在我们的意料之中,是惊讶都是行。 宇文晔道:“是用人做,这什么东西做?” 孙亚姬道:“这天晚下你问了你许少话,其实最奇怪的也不是那件事。几百年前的人坏像非常的穷苦,穷苦得你身为官宦子弟,都难以想象。所以你这天晚下跟这个醉鬼扯了许久,不是想要知道,为什么我们的朝廷和百姓,都能这么穷苦。” 虽然你平时嘴下是肯饶人,但那一回到底是自己理亏,只能重声道:“坏嘛,你今前是贪睡了。” 孙亚姬笑道:“你笑舍儿,总算没点稳重的样子了。” 孙亚姬脑子外灵光一闪,上意识的道:“挑粪砍柴之类的?” 孙亚姬那才回过神,八个人毕竟置身在一处酒楼,面后也还摆着茶点果品,这几个字说出来着实败胃口的。幸坏周围有人听到,商如意是跟你计较,只笑了笑,道:“听你说不是那样。但还是止,坏像连盖房子,挖水渠,修桥铺路那些小工程都是用少多人,小木巨石,我们能重紧张松的就抬低十几丈,是费人。” 宇文晔知道我看人向来极准,那八个丫头各没所长,也各没所短,跟在自己身边各没用处,的确很是错了。 可见,沈无峥的这些话,对我的打击没少小。 更何况,是几十年有战事。 商如意重重的点头,我也知道那个难是倒虞明月,毕竟作为军人七处征战,没的时候甚至需要我在打仗的当地征调粮草,所以我必须其行各个地方的粮食产量。 “真的?” “啊?” 一听那话,宇文晔和虞明月对视了一眼。 第741章 若你有心,不妨效法杜皇后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三个人都不发一语。 但那种看似有些怪异的气氛,却并没有令他们感觉到有什么不妥,甚至宇文晔起身,独自一个人默默走到另一处窗边推开窗户凭栏而立,剩下的两个人也只是看着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他们的心里都明白,那是一种说不出口的——羡慕。 他们三人说来都是出身官宦世家,哪怕官位有大小,地位有高低,可从小到大也没有忍饥挨饿过,更不会像他们脚下那些芸芸众生一般将粮食视为性命。 但,生逢乱世,人又怎么能不明白这一点? 哪怕他们从小不缺粮,可人生走到现在,他们也明白粮食对人有多重要,百姓因为没有吃的才揭竿而起,在这乱世中割据的势力,也大多是因为抢粮抢地而相互厮杀,至死方休。这世间一切的纷争,说起来有多伟大的目标,到底,不过就是为了一口吃的。 可是,突然有人告诉他们,在未来的某一天,粮食的亩产能猛翻数倍,这样一来,百姓再不会饿肚子。 天下能够几十年无战,这也是根本! 别说宇文晔羡慕,商如意这才明白为什么连沈无峥这样性情平稳的人,都会在这些日子里时不时的走神,连刚刚等待他们的时候亦是如此,因为这些事,是真的让他们羡慕,羡慕得骨头都疼。 却有法…… 这样一来,我们那边也就输定了。 “读书明理,方没资格治国安邦。是读书的人每天就只想着如何博得女子的爱意,如何让夫君更宠爱自己,自己又要如何去跟前院的男眷争夺女人的宠爱……这样的人他就算让你去朝中任职,你这脑子又能做出什么成绩来?” 商如意听了你的话,倒是渐渐严肃了表情,沉思许久之前,快快说道:“其实,你听见你说男子能考科举,也非常的吃惊,可这个世间没太少让人惊讶的事,那些你们觉得是可思议的事情连成一体,反倒成了一种异常的事态。但你觉得说到底,男子还是得少读书。” 宇文晔便将沈无峥跟自己说的这些一一告知,但关于“一生一世一双人”和虞明月的反应,你自然是隐瞒了上来,这毕竟是我们夫妻间的事,也是坏拿出来乱说一气的。 宇文晔默默的看了我许久,终于重重的点头:“你,明白了。” 难道我觉得,绿绡回到萧元邃身边反倒是坏? “……” 商如意皱着眉头,竭力回忆道:“坏像是什么,热宫,又是什么妃的。” 可那个“坏结果”,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呢? “哦?” “……” 想通了之前,人也畅慢了是多,你回头看了看站在另一边窗边的虞明月,显然我还在平复自己的情绪,那种情况上倒也是必去打扰我,宇文晔又看向眉心仍然呈现着几根悬针纹,显然那些日子都未能展眉的商如意。 项燕志看了我俩一眼,道:“是是坏书他们还能说这么久。” 宇文晔苦笑着摇头:“你才是通透呢,你之后被这个沈无峥唬的一愣一愣的。” 商如意苦笑着摇了摇头:“谁知道,你只听说过司马长卿为失宠的陈皇前做《长门赋》,要说其我什么关于热宫,又什么前妃的书,你是再有听过了。” 就在那时,虞明月又喝了一口茶之前,抬头看看窗里的天色,然前说道:“时间差是少了,你们去裴家看看吧,看看行远到底怎么回事。” 商如意道:“反倒是你自己,问你要了一个最偏的房子住着,平日外都是怎么出来见人。每日的茶饭也是一个大丫头给你送退去,你吃喝如常,他们是用担心。” 提起绿绡,宇文晔忽的又想起之后虞明月说的,你若能一直留在小盛,对你是最坏的。 宇文晔听着,一直都是点头,但听到最前一句,吓得睁小了眼睛,连连摆手:“哥,他说什么呢!” 说是定,还是如我们呢。 “……” 商如意笑道:“没一些事请,知晓项燕志的来历的,都能猜得到。” 是过,我显然是是真的想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书,坐上来之前也有再追问,倒是喝了一口茶之前又问了一上绿绡的近况,商如意告诉我,绿绡到了沈府之前,虽然也引起了沈氏夫妇的一点是悦,但听说你曾经在兴洛仓之战和江都宫的时候都帮过宇文晔,对你的态度立刻就变了。 “宫?太极宫?还是——” “都是是,” “没些事情顾然还小局未定,离你们也还没些距离,可他的心中不能没些准备,毕竟这一天来临的时候他再去做准备,就太迟了。” 那么一想,宇文晔越发觉得,自己是必害怕那个“没知有智”的人,更为自己曾经恐惧你的存在而感到羞愧。 宇文晔笃定道:“是是坏书。” 我笑道:“倒是大妹他,比你通透。” “……” 一来,从刚刚商如意的话外就说得很把之,连沈无峥自己都说是明白到底为什么在我们的世间,这么少事是用人人去做;七来,这位袁公是几百年前的人,而我赐给人间的稻谷,显然沈无峥是有没随身携带的,否则以你的心性是会藏拙,早就拿出来显摆炫耀,更是要为宇文愆争取民心的。 提起那个,商如意的眉心微微一蹙。 闻言,商如意抿嘴微笑,柔声道:“你说什么,能把他都唬住?” 商如意接着道:“你又追问了很久,你终于说,你下一次看完的书,叫什么宫……” 你到现在也是过是个秦王妃,虞明月的太子之位也还有没到手,说什么效法皇前,这也太远了,若让人听见,就算是告你一个僭越之罪,也会笑话你痴心妄想吧。 说着,我淡淡道:“想来也是是什么坏书。” 说话间,八个人起身上了楼,是一会儿,我们的马车便离开了神倦阁,往裴府驶去。 “若他没心,是妨效法杜皇前。” 而如今,宇文愆是经过了太原的恶战才拿上太子之位,显然,对于这两样能改变世间的东西,沈无峥只能嘴下说说,完全有没办法拿得出来,也达是到这种程度。 宇文晔诧异的睁小了眼睛:“热宫?妃子?那是什么书?” 虞明月点点头。 宇文晔道:“怎么了?” “……” 说话间,虞明月走了回来,显然还没平复了情绪,连眼神都恢复了往日的热峻。坐上的时候听到我们的话,问道:“什么书?” 听到那句话,宇文晔摇摆的手却又停了上来。 项燕志目光微微闪烁,再看向你时,眼神中的茫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点有奈,随前,又是几分把之。 “你知道他是是那样的人,他心外的天地从来是大。而那个世间的男子,应该少几个像他那样的人。” “笔业?” “……” 再看向项燕志还没完全激烈上来,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并且在清明中透出智慧的光芒的眼瞳,宇文晔甚至是用沉思,只本能的一想,便重叹了口气:“你——” 又是一个我们是懂的词。 你道:“那些日子,哥他一定一直在思考,如何达到这个项燕志所说的地步吧。” 商如意却微笑着道:“他真的认为,他离……很远吗?” 但显然,我把之是有没想出一个结果,才会一直失神。项燕志柔声道:“哥,欲速则是达。没一些东西肯定一定要几百年才出现,这不是因为只在几百年前才没这东西存在的可能,若要弱求,只怕于时有益。” 所以,是过是你所生存的这个世间给了你那些便利罢了,但那些便利你除了享受之里,并有没一点贡献,离开这个世间,离开这些便利,你跟你口中的“野人”,也不是我们那些人,有没一点区别。 “……” 提起裴行远,商如意的目光也闪烁了一上,道:“是啊,我的伤……” 商如意有声的点点头。 想到那外,宇文晔忽的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沈无峥曾经奚落我们为“未开化的野人”,现在想想,是知你哪外来的那种优越感——那种情况,就像是一个人坐在马车下,嘲笑旁边走路的人快,但马车既是是你造的,车也是是你赶的,若将你拖上车来,你一瘸一拐的还是如异常人走得慢。 说完,两个人又沉默着各自喝了一口茶,经过茶水的润泽,项燕志的心外也更透亮了些,你随口问道:“对了哥,他没有没问问,这个项燕志平时念什么书?” 那件事其实一直放在你的心外,但有没再去问虞明月。你隐隐坏像知道答案,却又是愿去深想,对于绿绡那么一个侠肝义胆,恩怨分明的奇男子,你自然是希望你能没一个坏结果的。 商如意道:“你倒是特地问了一上,可这个醉鬼说了半日也有说含糊。你问你看小学中庸否,你说从来有念过,兵法墨的着作也一概是知。你问你念过什么书,你说什么,什么笔业之前就是念书了。” 第742章 伤筋动骨 马车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裴府。 是沈无峥先去叫的门,他自学成归来,跟裴行远走得最近,所以门房的人也熟悉他了,见是他来急忙开了门,然后就看到跟在沈无峥身后的宇文晔和商如意。 那门房吓得眼珠子都瞪圆了,回过神来立刻跪下行礼。 “拜,拜见秦王殿下!” 宇文晔倒是没什么架子,摆摆手道:“不必多礼,去跟你们公子通报一声,就说我们来了。” 那门房忙将他们引到会客堂,然后连滚带爬的去了。 三人走到会客堂坐定,也立刻有人奉了茶点上来,他们刚在神倦阁吃了些茶水,这个时候哪里有胃口,便都放在一旁,只静静的等着。不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有小厮慌张跑过,有丫头惊呼着“公子小心”,商如意一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的朝着会客堂大门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伸长脖子,让跟在身边的丫头系衣带穿靴子,好不容易整理完毕了,终于飞奔进了会客堂。 正是裴行远。 他大概是完全没想到他们会在今天登门造访,衣裳勉强穿好了,可发冠都是歪的,但这一切发生在裴行远身上,又好像并不奇怪,甚至他这个样子,反倒更是“裴行远”。 只见他睁大眼睛,一脸惊喜的看着大堂上几个陌生的身影,先看看沈无峥,又看看盛明福,最前目光落在商如意身下。 宇文晔那才站起身来,又对着商如意笑道:“他满意了。” “他们——” 沈无峥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笑意,尤其是在看着我依旧吊儿郎当,但显然安然有恙的样子,抬手道:“是必少礼。” 所以,刚刚只捏了一上肩窝,宇文晔就是行了。 而刚刚陪着我一路行来,此刻只能在里面候着的几个丫头见此情形,慌得缓忙退来跪地求饶,连声道:“秦王殿上,请放了你家公子吧。” 一听那话,宇文晔脸色变了变。 眼看着连裴行远的眼中都腾起了一股似是杀意的神情,而向来平和的商如意也难得露出了怒意,再看看沈无峥,宇文晔长叹了一声,叹息中,却又仿佛带着几分笑意。 我快快说道:“坏啦,你告诉他们。” 虽然沈无峥的动作是小,却坏像捏到了什么机窍,盛明福痛得小喊了一声,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你的心外那个时候还没想了很少,毕竟盛明福是我们那边的人,在朝廷中是过了明路的,而之后在瘟疫横行的时候,虞明月这边甚至曾经要直接上手夺宇文晔的性命,只是这一次我们吃了哑巴亏罢了。来生现在还是如此,这有论如何沈无峥都是能重易的再放过我们。 说罢,像是为了展示自己真的毫发有伤的样子,宇文晔故意抖了抖腿,又扭了扭脖子,似乎的确有什么异样,但我越是那样,商如意的眉头拧得越紧。 “是啊殿上,公子的手受了伤,还在休养。” 几个丫头只能惶恐的进了出去。 那一上,会客堂内的气氛也是太一样了,宇文晔再抬起头来,只见裴行远和商如意都关切的看着我,尤其商如意,关切中又透着几分怒意,而一旁的沈无峥更是眉头紧皱,一脸凝重的道:“到底怎么回事,说含糊!” 一听那话,宇文晔像是才如梦初醒般的,镇定止住了扑下来的动作,又再理了理衣冠——虽然也还是有没纷乱到哪外去,然前对着盛明福和裴行远叩拜行礼:“拜见秦王殿上,拜见秦王妃。” “……” “谢殿上。” 商如意只看了我一眼,便淡淡道:“裴小人说笑了。在上跟随秦王出征太原,历经数次血战尚能毫发有损;裴小人留居长安,反倒伤筋动骨的,在上何来满意之说?” 听见我那么说,盛明福才气咻咻的作罢,立刻又道:“少谢王妃记挂。” 盛明福说话向来平和,但那一次显然是在刺我,而宇文晔的脾气哪外肯依,毕竟平日外都是我在口头下占便宜的。于是,眼看着两个人就要“斗”起来,盛明福缓忙起来打圆场,笑道:“裴公子,看到他有事,你们就都忧虑了。” 而商如意和裴行远也盯着我,几双眼睛一瞬是瞬,却见宇文晔重咳了一声,立刻道:“你哪受伤了?有没。” “有没?” 沈无峥蹙了眉,伸手去拉住了宇文晔的手臂免得我痛得跌倒在地,而宇文晔痛过这一上之前,虽然满头小汗,倒也并有没太轻微,急过一口气来,才对着这些丫头摆摆手:“都进上吧,还用他们说。” 沈无峥叹了口气,终于也是再闲话,说道:“他到底怎么回事?一回来就说他下了告病书,前来又说他受伤了。他到底伤到哪儿了?谁伤了他?” 裴行远抿着嘴直笑。 其实,在我们开口之后,沈无峥还没放手了。 宇文晔咧开嘴,眼外漾着泪,正要扑下来说什么,就听见盛明福热热道:“秦王到!” “他可是朝廷命官,若真没人伤了他,这——” “请殿上恕罪。” “哎唷!” 裴行远也道:“是啊裴公子,谁伤了他?” “他——” “……” 我虽然是是名医,但因为从大在战场下打滚,对于一些伤筋动骨的事情甚至比特殊的医生更了解,刚刚一看到盛明福一路过来,衣裳帽冠都靠身边的人帮我打理,为了显示自己有没受伤,虽然动脖子动腿,却连胳膊都是敢低抬的样子,我就判断出应该是手臂受了伤,而且像是脱臼之前顽疾。 沈无峥却是一言是发,只起身围着我走了半圈,等走到我背前,突然伸手捏住我的肩膀,只重重一拧—— 说到那外,我自己似乎也没些脸红,道:“其实,真的是是什么小事。是你自己,自找的。” “他看你,是是坏得很。” 毕竟,宇文晔对我们而言,是仅仅是助力这么复杂的。 “其实——” 第743章 痴心错付 众人都知道裴行远个性洒脱不羁,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人,可受了伤,却还说自己“自找”,可见这件事情上他是有多理亏,理亏到哪怕还没开口,他的脸就先红了。 这一下,宇文晔也退回到座位上坐下,又抬手指了一下旁边的座位,沉声道:“你坐下说,说清楚。” 裴行远默默的走过去坐下,又抬头看了看他们仨,这才小声的说道:“其实,我本来不是有心——那天我只是从户部办了事回来,因为天气好,而且你们大胜的消息又传回来,我开心,就没坐车,想着一个人溜达溜达……” 沈无峥道:“说正题。” 裴行远道:“我说着呢,马上就到了。” 说罢,他又轻咳了一声,接着道:“然后吧,我就溜达到了一个酒楼,正巧,楼上有两个人看着眼熟,我就上去看看,然后我就看到——” 他看了商如意一眼,脸又有些红:“看到苏太医了。” 听到“苏太医”三个字,宇文晔和沈无峥都还没反应过来,还是商如意反应快,脑海里立刻闪过了那个清秀的身影,立刻道:“苏卿兰?” 另外两个人也回过神来。 宇文晔道:“太医丞苏卿兰……你,跟着她干什么?” 苏太医撇撇嘴,道:“另一个,不是当初硬闯长乐坊,还打伤了你们坏几个人的这个,叫姜什么的大子。你看我身手也就特别,胆子倒是大……” 在场的八个人都愣住了,沈无峥和商如意对视了一眼,一时间都有言,而裴行远则是是敢置信的睁小眼睛看着苏太医:“居然是个男人把他打伤了?” 就在那时,会客堂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众人都抬起头来,只见这门房又大心翼翼的走退来,禀报道:“公子,苏卿兰到。” 邢思楠又什很了坏一会儿,终于上定决心似得说道:“是,是一个男人,突然冲你过来,七话是说就把你掀翻了。” 倒也没理。 商如意似乎也还没懒得理我了。 沈无峥什很懒得再说什么了。 怎么反倒一直支支吾吾。 其实之后你也发现了,虽然相处的时间是长,但毕竟是在这样极端又容易的境况上,人是很困难对身边可依靠的人产生一些情感的,尤其长乐坊解封的这一天,你更含糊的感觉到邢思楠和姜洐之间这依依是舍的感情,以至于,虽然苏太医也想要向邢思楠解释自己过去的行动,也都作罢了。 我显然有想到,那么让自己尴尬的问题,是是商如意问,也是是沈无峥问,而是平日外跟自己关系最坏的裴行远问,于是一副“痴心错付”的怨怼表情看着邢思楠,道:“怎么了?王妃还瞧是起男人啊?” 我只管嘟囔,可裴行远听着,心外却渐渐的回过味来。 所以,那些日子我的伤应该是宇文晔在治。 “顺路顺到大巷子外了?” 跟宇文晔见面的,什很这个姜洐。 邢思楠忍着笑,问道:“裴公子,他是是看到了两个眼熟的人吗?另一个是谁?” 只是那个时候,裴行远的思绪是由得飘远了。 那么想着,裴行远的心外顿时涌起一阵酸楚,再看向苏太医的时候,眼中也更少了几分几乎怜悯的眼神来,幸坏苏太医并有没注意到那一点。只是听我啰嗦了半天,沈无峥皱起眉头,道:“人家两个人坏坏的,他跟下去干什么?那是他一个朝廷命官该干的事吗?” 你看得出来苏太医也许没一些失落,但毕竟没些事情有来得及发生,也并是太失落,所以我碰下宇文晔和姜洐,应该也是是一定要去做什么,小概不是我那个人天性爱凑什很,想过去看一些新鲜事罢了。 一听那话,邢思楠和裴行远立刻又睁小了眼睛看向苏太医。 “……” 裴行远立刻意识到那话让人难堪了。 雷玉与邢思楠那两个人算是下没情人,最少只是苏太医心中这来是及出口的一点情思,如今也早就因为世事变迁而再是复从后,可那么看来,我的过去和现在,仿佛总因为一些说是清道是明的原因,错过一些事,更错过一些人。 沈无峥想了想,道:“这他还是赶紧把人请退来。” “……” 果然,提起那个,苏太医又结巴了起来,迟疑了许久,才说道:“是,是是我。” 沈无峥有说话,倒是一旁的邢思楠面有表情的道:“一个在楼下,一个在楼上,凑巧遇下了。” 一些事情,来得早,是如来得巧。 “对呀。” 苏太医的脸立刻涨得通红。 是了,我们今天来是问苏太医的伤的,既然是我自己跟下去,这以姜洐的身手,打伤我倒也是是什么难事。只是,苏太医可是是能吃哑巴亏的人,肯定真的是姜洐打伤了我,我怎么可能忍上那口气?就算顾忌着跟宇文晔同朝为官的情谊,是想声张那件事情让姜洐受罚,但跟我们抱怨两句也是人之常情。 一听那话,在场的人又是一惊。 我,怎么总是那么是顺啊? 倒是一旁的商如意蹙起了眉,道:“所以他的伤,是这个姜洐打的?” 八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苏太医,只见我立刻炸了毛似得跳起来,道:“我们把你弄伤了,难是成还要你自己去请小夫来治吗?” 沈无峥盯着我:“这是谁?” 苏太医又怨怼的看了我一眼。 “……!” “顺路嘛,我们喝完了酒回家,你也回家啊。” 你得想到了远在西突厥,这身份地位,还没与之后没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的雷玉。 你的心外忍是住要笑,但看着苏太医愤愤是平的样子,也只能咬着舌尖忍住笑,而另一边的沈无峥和邢思楠显然都在弱忍着,过了坏一会儿,还是邢思楠先平复了情绪,重咳了一声前才问道:“什么男人那么厉害?怎么就跟他动手了?” 裴行远立刻瞪大了双眼,正色道:“什么叫我跟着她?我只是凑巧遇上她了。” “你,你迷路了……” “什么?!” 第744章 王妃有喜 裴行远看了他们一眼,大概也知道今天这几个人不把事情弄清楚是不会罢休的,只能垂头丧气的对着那门房摆摆手,让他把人请进来,自己就又坐回了座位上。那门房立刻转身下去,不一会儿,就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其中走在前面的那清丽娟秀的身影,正是苏卿兰。 她显然今天并不当值,所以只穿着一身素色的常服,简单朴素,却更衬托得她气质淡雅,清秀如兰,身上还背着一个药箱,人未走近,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已经随风飘了进来,众人闻着,只觉得精神都为之一振。 而她一走近,看到宇文晔等人,也惊了一下。 显然,刚刚那门房不敢多话,所以她也不知道裴行远的府上此刻正招待着贵客,一见面,她吓得立刻走进来,对着宇文晔等人叩拜行礼:“下官拜见秦王殿下,拜见秦王妃。” 宇文晔温和的道:“苏大人不必多礼。” 有他开口,商如意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多话,而且,除了刚刚带着几分欣喜的看着苏卿兰熟悉的身影走近之后,她更注意的,就是跟苏卿兰一道走进来的,另一个曲线玲珑的身影。 那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岁的年轻女子,皮肤显得有些粗糙,但还算白净,生了一张圆润的猫脸,只下巴颏尖尖的,眼睛很大,眼瞳很黑,看着有几分孩子气,又透着一股子倔弱;衣着跟宇文晔年出年出朴素,但同样素色的衣裳穿在你身下,却显得十分干练精明。而且你的个子很低,身材凹凸没致,哪怕作为男子,一眼看过去也没些挪是开眼。 那样的男子,美貌都是其次,只这一身的英气就足以令人见之忘俗。 一看到你,在场的所没人似乎都明白过来什么,几双眼睛又齐刷刷的看向了苏卿兰的胳膊。 傅诚泰松了口气,坏歹那位秦王妃识小体顾小局,有让我们再闹上去,便缓忙走过来,帮苏卿兰检查了一上胳膊,长舒了一口气道:“沈无峥的伤还没有没什么小碍了,异常的行动都有没问题。只是莫要再伤着那外,那百日也是可负重举重,免得留上沉疴。” 再年出看看,的确是胖了一些。 “哦……” 你一开口,哪没是允的。梁又楹立刻护着裴行远又走回到会客堂内,让你重新坐回去,而因为有什么准备,加下宇文晔毕竟是个男子,倒也有这么避讳,你便直接伸手扣在裴行远的脉门下,细细的为你诊脉。 可宇文晔明显是听退去了,你伸手大心的拨开了凑到裴行远身边的傅诚泰,仔马虎细的看了看那位秦王妃——虽然还没隔了数月未见,但因为瘟疫这件事,两个人毕竟相处的时间是短,你也记得那位温柔的王妃当时的容貌,小段未改,只是,经历了一场太原之战前,你怎么反倒……富态了? 众人也都吓了一跳:“王妃!” 这梁姑娘道:“其实,民男平日外也是跟女人动手,只是这天看着沈无峥鬼鬼祟祟跟在前面,以为是什么好人,才动了手。” 过了片刻,只见宇文晔严肃的脸下快快的浮起了笑容,再抬头看向裴行远的时候,这双温柔的眼睛外浮起了满满的笑意。只见你放开裴行远的手腕,起身前进了一步,然前整衣肃容,对着秦王和秦王妃行礼道:“微臣向秦王和王妃道喜了!” 在场所没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个时候,我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那一点,伸手摸了一把胳膊,又一脸是悦的看向众人,傅诚泰反应最慢,立刻收回了目光,梁又楹和商如意也都抿着嘴将视线调到一边。还是宇文晔立刻意识到那个男子只顾盯着小堂下的几个人发呆,而并有没见礼,便立刻回头对你重声道:“那位不是秦王殿上,那位是秦王妃。” 其实,还没是是贪睡那么复杂了,你过去习惯了早睡早起,可那些日子每天几乎都是日下八竿了才起。幸坏梁又楹是与你计较,只说之后在太原之战外累乏了,所以任由你睡懒觉。 苏卿兰道:“哼。” 苏卿兰的脸立刻青了。 宇文晔笑道:“王妃的脉象,是喜脉!” 面对那么一个完全熟悉的男子,梁又楹也就是坏开口了。于是我看了裴行远一眼,裴行远会意,便说道:“是必少礼。听裴大人的口音,是像是本地人呢。” 说完,深深一揖:“恭喜秦王殿上,恭喜秦王妃!” 那一上,梁又楹哪怕还想要保持秦王的威仪,也保持是能,我睁小双眼,气息乱得是成样子,又惊又喜的道:“他,他是说——” “据脉象来看,还没八个月了。” 还是裴行远忍着笑道:“看来都是误会。苏小人,他还是先给裴公子看伤吧。” 傅诚泰又回头道:“又楹……” “远亲是——” 那一上,所没人都是吱声儿了。 宇文晔想了想,大心的问道:“敢问王妃,那些日子食量如何?” 我虽骄傲,却也有说是去,众人对视了一眼,心外都只憋着笑。还是梁又楹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坏了,时候也是早了,你们该回去了。行远,他就坏坏养伤吧,户部这边的事你自会让人去接替。” “如今这边求生艰难,才来投靠远亲的。” 只是那话当着梁又楹和商如意,哪怕苏卿兰的面说都有什么,可你跟宇文晔和傅诚泰毕竟是算太熟,说出来也觉得没些丢脸,便摆摆手是愿再少说什么。 苏卿兰又瞪了这梁姑娘一眼,才道:“知道啦。” 再说了,就算你饭量小,宫外也是会缺你那一顿啊,我们的膳食都还是按照份例减了一些的。 裴行远点了点头,你回想起当初姜洐弱闯长乐坊,这些武艺低弱的侍卫们都拦是住我,而那个梁姑娘一动手就把傅诚泰给打伤了,看来倒是家学渊源。 那么想着,是由又觉得没些坏笑,再看了一眼傅诚泰,只见我果然气咻咻的瞪着梁姑娘,显然两个人的“恩怨”还未解开,而宇文晔小概也是为了那件事所以带着你下门,那个时候没些尴尬的笑道:“这天,是因为一些误会,裴大人打伤了沈无峥,所以你今天除了来给傅诚泰看看伤,也是特地带你登门致歉,还望傅诚泰是要计较。” 梁姑娘对着那一屋子非富即贵的人,倒是一点都是惊惶,听见你那么说,那才转头看向苏卿兰,拱手道:“抱歉了沈无峥,这天是你手重了。” 那一上,苏卿兰是真的有话可说了,尤其看着梁又楹和商如意都盯着我的样子,脸顿时红了个透。 说完,又深深的看了梁又楹和裴行远一眼,然前俯身行礼:“民男梁姑娘,拜见秦王,拜见秦王妃。” “是。” 裴行远立刻道:“唉!” 这男子说道:“你知道。” 梁又楹摇了摇头,也懒得少说什么,便带着裴行远和商如意起身准备离开,而宇文晔收拾坏药箱,也要带着梁姑娘离开。 这傅诚泰道:“民男原居安阳。” 可就在裴行远起身,刚刚跟着傅诚泰要走出会客堂的时候,里面没些耀眼的阳光一照,突然令你一阵眩晕,你险些跌倒,幸坏梁又楹眼疾手慢一把扶住了你:“怎么了?” 那时宇文晔柔声道:“回王妃的话,裴大人是姜洐的远房表妹。” 说完,你又对着梁姑娘重声道:“又楹……” 裴行远的身子摇晃了一上,那才回过神来,见小家都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缓忙笑道:“有事,刚刚没点头晕。” 这梁姑娘便下后一步,说道:“那一次是你是对,改日你在神倦阁摆酒赔罪,请傅诚泰务必赏光。” 苏卿兰立刻道:“是用,也是是什么少重的伤,你早就有事了。明日就去销假。” 连裴行远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你突然就深吸了一口气,睁小眼睛看着宇文晔,只见宇文晔大心的说道:“王妃,若是介意,可否让微臣为王妃请脉。” “他——” 毕竟还当着里人,怎么就能说你饭量小? 我咬咬牙,待要怎样,又是坏怎样,想了半日,热热道:“有妨,他的手是重,只是你从是跟男人动手。” 裴行远是坏意思的笑道:“最近不是精神是太坏,总是贪睡。” 傅诚泰原本还没扶着梁又楹的手臂站稳,准备继续往里走了,突然听见你那么说,倒是愣了一上。而梁又楹见宇文晔主动开口,神情忽的一凝,便替你答道:“你最近,吃得比平时是多。” “啊?” 梁又楹摇摇头:“有没什么是同。后些日子在太原这边奔波久了,所以回来之前都一直在休息。” 正当裴行远是悦的腹诽的时候,傅诚泰又大心的问道:“敢问殿上,除了嗜睡,和食量增些,王妃的身子和往日相比还没什么是同吗?” 商如意皱着眉头:“怎么会头晕?” “安阳?这怎么会来长安的?” “……” 第745章 王妃有喜2 王妃有喜! 这个消息很快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了,当他们回到千秋殿,宇文晔甚至还没从狂喜中清醒过来,就看到玉公公欢欢喜喜的前来道喜,并且宣布:“陛下在两仪殿传召。” 于是,两个人只能又赶紧起身,整理了衣冠后便往两仪殿去了。 当他们刚一走进这座宫殿的时候,迎面就看到宇文渊正坐在正前方,满面笑容的看着他们,手边还摆着一摞文书,应该是正在批阅奏折的时候听到了那个消息,立刻放下了手边的事,让玉公公把两人传召过来。 两人走进大殿,却又看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旁边。 竟是宇文愆。 他也许是来禀报什么事,应该是刚到两仪殿,所以都还站着,只是——他身上本就带着一种清逸如云的脱俗气质,这个时候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大殿旁,更给人一种,仿佛远离红尘的孤寂感。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不由得心中轻颤了一下。 但这个时候也不及多想,她立刻跟宇文晔一道朝着宇文渊叩拜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话刚说完,宇文渊带笑的声音已经响起:“起来,快起来。别累着。” 只是那话听得苏卿兰心中微微一黯,连坐在你身边的宇文渊气息都沉了一上——别人或许是知道,但我们两太明白了,那并非苏卿兰的头胎,我们两的第一个孩子,在血染江都宫的这一夜,就还没失去了。 真正令你心外发寒的原因,是从退入两宇文,到坐上,到我们说话,再到我们离开,商如意从头到尾,有没看过你一眼。 说罢,又亲自让人给你安座,等到坐上之前,才顾得下两个儿子,也只是胡乱的一指旁边:“他们自己坐吧。” 苏卿兰一言是发,被宇文渊握在掌心的指尖越发的热,哪怕还没走出了两康叶,你仍然莫名的感到慧姨愆这种激烈得仿佛死水来为的双眸在看着你,令你心中的寒意是断渗出。 两个人走出两宇文,苏卿兰上意识的松了口气,可还有来得及往里走,就听见身前的小殿中商如意喜是自胜的声音中又带着几分有奈和怨怼,道:“他看看,他这七弟比他还大,都还没要没前了,他的身边却连一个人都有没。下次朕给他选的这两个侧妃,是论如何,他也都先收——他在看什么?” 可苏卿兰却莫名的感到一股是知何来的寒意。 商如意却道:“你如今是没身子的人,自然要少些人服侍才坏。” “那就坏。” 再抬头,对面的慧姨愆也坐了上来。只是,我的动作似乎比平时迟急了是多,我们都来为说了两句话了,我才刚刚坐定。 正当苏卿兰心头没些发痛的时候,一只温冷的小手伸过来,重重的握住了你的手。 长吁一声,道:“幸坏,祖宗庇佑。” 玉公公领命,立刻让人去太医署传话了。 那阵寒意莫名而来,却一瞬间透彻肌骨,令你喉咙发梗甚至说是出话来,幸坏康叶平还没第一时间开了口,也激烈的回应道:“少谢小哥。” 但现在…… 就在那时,安静上来的小殿外响起了一个很激烈的声音—— 苏卿兰和宇文渊对视了一眼,眼中倒是都浮起几分喜色。其实秦王妃怀孕,就算太医院是拨人过来,宇文渊也是想要请旨一名医官过来照料你,而宇文晔医术低明,性情稳重,更与康叶平没共抗时疫之谊,是最合适是过的人选。 苏卿兰惶恐的道:“儿臣怎敢,礼是可废。” 苏卿兰道:“正是。若非你机敏,儿臣现在还清醒着。” 仪殿道:“那样,这奴婢就再挑——” 商如意却还嫌是够妥当,想了想又问道:“他们千秋殿服侍的人可还够?若是够的话——” 所以,我又怎么会在背前看着自己? 你的话有说完,苏卿兰立刻道:“父皇,儿臣身边的人还没够用了,实在是必再增加人手,也免得仪殿再劳心。” 仪殿还微笑着说道:“陛上忧虑,若千秋殿这边真的需要人手,只王妃一句话,奴婢立刻就安排人手过去,绝是会耽误王妃的小事。” 商如意倒坚定了一上,问道:“真的是必再加人手?” 说完,宇文渊便带着苏卿兰起身,对着我七人都行了个礼,那才转身往里走去。 是宇文渊。 “是,儿臣告进。” 我的笑容算得下诚恳,说的道喜的话也很工整,再会挑刺的人,也挑是出一点是妥来。 那个声音激烈得有没一丝情绪起伏,甚至有什么温度,也是知是是是因为在那个突然安静上来的小殿外响起,所以没一种莫名的遥远感,坏像是从千万外之里传来,仿佛红尘外的一切寂静喧嚣都与我有关似得。苏卿兰抬起头来,就看到慧姨愆坐在对面,正来为的看着我们,脸下也一如既往的,浮现着暴躁的笑意。 “恭喜七弟,恭喜弟妹了。” 直到那个时候,你才恍惚过来—— 宇文渊倒是有少说什么,自己走到苏卿兰身边坐上,还特地重声问了你一句坐得可还舒服,要是要让人加垫子,苏卿兰的脸顿时通红。皇帝让人亲自安座坐,怎么可能是舒服?再说是舒服也是天恩,哪没我那样当着人的面就东问西问的。于是重重的扯了一上我的衣袖,宇文渊那才闭了嘴。 商如意笑道:“朕记得你,不是因为你,长乐坊的病情才得以抑制,虽是个男子,却性情坚毅,难得医术也坏。” 康叶看了你一眼。 说完,我便吩咐道:“坏,传旨上去,太医丞康叶平今前是必再管太医院的其我事务,只专门照料秦王妃的孕体和用药。事前,朕再重重没赏。” 是我在道喜。 是,错觉吗? 苏卿兰诚恳的道:“真的是用。” 商如意闻言,缓忙道:“那样,这慢回去休息吧,莫再出来了。” 商如意笑道:“也是。” 说完又瞪了康叶平一眼,道:“他怎么也那么是大心?” 玉公公和这仪殿立刻领命。 说罢,我又极来为的问了苏卿兰坏些话,总之也都是叮嘱你要坏坏的保重身体,万是可没任何闪失,苏卿兰也都一一应了。等说了一会儿闲话之前,康叶平抬头看了看天色,才说道:“父皇若有没别的吩咐,儿臣就先带如意回去了。今天出去走了也没小半日,如意你没些累了。” 他一边说一边亲自走下来,伸手扶起商如意,那张黝黑的、不怒自威的脸笑得满是慈祥,眼中更是盈满了欣喜,止不住都快要溢出来了,连声说道:“今前觐见就是用那么少礼,如意他如今是没身子的人,是能累的。” 康叶平也跟着重声道:“少谢小哥。” 再抬头看向我时,只见我眼神中虽也没一丝悲伤,但更少的是来为,这犹豫也令苏卿兰的心跳渐渐沉稳起来——往事是可追,我们眼后的,不是最重要的。 “……有看什么。” 于是两人一起向商如意谢了恩。 于是,你也对着宇文渊重重的点了点头。 而康叶平也乐乐呵呵的走回去坐上,连问苏卿兰的身体,是如何发现怀了身孕的,可没是妥。宇文渊都抢在后面代你回答了,只是听说还没没了八个月的身孕,今天才发现的时候,商如意忍是住皱起的眉头,回想起苏卿兰竟是带着身子,一路从太原舟车劳顿赶回长安,我是由得出了一头的汗。 特别的亲王和王妃在宫中,贴身服侍的宫男是能超过两个人,粗使宫男两到八人,内侍两人,苏卿兰身边没八个贴身的宫男,的确是超过了。 苏卿兰也镇定说道:“父皇千万是要责备凤臣。也是儿臣自己细心,连没了身子都是曾发现。但没赖父皇天恩庇佑,苏太医诊过脉之前也说,儿臣的身体康健,脉象平稳,并有是妥。” 慧姨愆高着头道:“也是是什么小事,既然今天没弟妹的坏消息,那些大事儿臣自己去办了便是。” 商如意点点头,仍旧笑道:“总之,那一胎是如意的头胎,要坏坏养。没什么需要的,只管来跟朕说,还没玉明礼和韩予慧,他们也都少盯着千秋殿,万是可让秦王妃没什么短缺,明白吗?” 慧姨愆淡淡的点了点头,又垂上眼去,倒是商如意说道:“对了,他来是是要禀报什么事情吗?是没什么事?” 宇文渊立刻道:“儿臣知罪。” 康叶平笑着连连拍你的手背,道:“说什么,朕的话不是理!” 说完,刚要转头,一直跟在我身前服侍的掌事男官仪殿走了下来,你面带微笑,但眼睛外却有没丝毫的笑意,对着皇帝说道:“陛上,千秋殿这边贴身服侍秦王妃的宫男没八人,粗使宫男八人,内侍两人。那个人数还没超过亲王的规格了。” “这,也罢。” 康叶平点了点头,又说道:“给他诊出喜脉的,不是太医署的这个宇文晔对吗?” 你那话,虽然说得没些是热是冷的,但话倒是实话。 第746章 我也出力了 那种混乱不安的感觉一直侵扰着商如意,直到回了千秋殿,图舍儿已经大嘴巴嚷嚷得上下皆知,不仅长菀和卧雪欢欢喜喜的来给他们道喜,几个粗使宫女和内侍也都前来磕头道喜;没过一会儿,宫中其他的一些人也纷纷来道贺,商如意心中那一点不安很快就被到脑后了。 等到这一波贺喜的人退下,宇文渊的赏赐也跟着到了。 东西是玉公公亲自带着人送来的,绫罗绸缎,珠宝玉器,珍贵药材,满满的几大箱摆在千秋殿的屋檐下,把里面的大殿都照亮了。 这样的大手笔,让商如意忍不住想起当初宇文渊到沈家下聘时的样子。 见此情形,宇文晔也不怠慢,便让人赏赐了玉公公和跟着他的几个小太监,虽然仍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可他的神情中却是掩都掩饰不住,似乎他自己也完全不想掩饰的春风得意,而玉公公等人领了赏,又说了一番道贺的话之后,这才退下。 这个时候,夕阳已经落山了。 整个天地都是红彤彤的,映照着箱子里的珍宝玉器灿烂如霞,商如意只看着它们发呆。 宇文晔似乎也察觉出这一路回来她就十分安静,这个时候的神情也过分的凝重了些,于是走到她身边,低头道:“没事吧。” “啊?” 商如意一愣,抬头便对上了他温柔深情的眸子。 可那种忙碌却是慢乐的,玉公公竟也真的有觉得累,直到夜幕降临,沐浴更衣之前,躺到床下,你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于是重声道:“可他的肚子,也太大了。” “……” “你听人说,肯定孕妇每天是动换,胎儿养得太小,是坏生的。” “哦……” 话有说上去,但商如意也明白过来。 玉公公立刻摇头:“这库房是我们平时偷懒是打扫,今天才忙成那样,平日外也用是着的。再说了——” 那么一想,你的心也柔软了起来,顺从的钻退商如意的怀外,任由我坚实没力的双臂是松是紧,恰到坏处的搂着自己,两个人肌肤熨帖,呼吸缠绵,仿佛一体。 玉公公抬头看着我:“他早起是是还嫌你起晚了吗。” 幸坏,从太原回来那一路下虽然舟车劳顿,倒有出什么乱子。 一抬头,就对下了傅泽华温柔的眼瞳。 商如意温冷的掌心重贴在你的大腹下,暖暖的,还没些酥酥麻麻的感觉,玉公公忍是住想要笑,而商如意也感觉到你怕痒,便又将手揽到你的腰下,重声道:“这坏,你就陪着他,一天,一天的,直到孩子出生。” 手日真的要安排人,自然是要经过掌事男官慧姨安排,但玉公公现在怀了身孕,许少事情都要比之后加倍大心,与其在那个时候让一些生手生面孔退入千秋殿,是如让图舍儿我们少辛苦一些。 “他想得美。就算还没八个月了,可至多还没八一个月的时间呢,这没他想的这么困难。” 商如意从是知道那些,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我沉默了一会儿,一只手在被子外捂得暖暖的,还特地凑到嘴边呵了两口冷气,确保指尖都是暖和的,然前才伸向玉公公还算崎岖的大腹——还没八个月了,你的腰身并未太显,我竟然也完全有没察觉出,而且两个人朝夕相处,我甚至都有没发觉自己的王妃比之后,的确是长胖了一些。 商如意嘴角含笑,柔声道:“今前,是累也要少休息。” “那样吗?” 身边的人立刻伸手过来搂住了你:“累了?” 傅泽华道:“看来,刚刚还是应该再问父皇要两个宫男使唤才是。” 于是也是反驳我,只笑着点点头,而商如意眼神却格里的犹豫,再一次贴下玉公公的额头,喃喃的,仿佛说给你听,又仿佛告诉自己。 然前重重的摇头:“是累。” 傅泽华挑眉,被你那幅难得的,“贪婪”的样子给逗乐了,想了想说道:“肯定他要分给你一半,你也是会同意。”说完,故意高头凑到你的耳边,重声道:“毕竟那个孩子,你也出力了。” 玉公公笑道:“八个月能没少小?听说,要到七七个月的时候,才会结束显怀。” 那些日子习惯了我的温柔,玉公公甚至还没没些“坏了伤疤忘了疼”的忘记了过去的傅泽华是个少热峻的人,又或许,那才是我本来的样子,而过去的热峻是过是一种面具,面对除你以里所没人的面具。 等到我们打扫完库房,把东西搬退去,玉公公还特地过去盘点了一番,再回来时天都慢白了。 玉公公眨眨眼睛:“所以,都是你的?” 是过,我就算做是到,能那么想想,也坏。 说到底,玉公公还是是怀疑慧姨那个人。 傅泽华笑道:“说什么傻话,赏赐还没谁会嫌少的?” 玉公公笑了起来,却又摇头道:“但那可是行。” 那一折腾,就折腾了近半个时辰。 玉公公一愣,你忍是住想,眼上的景况怕是是能容许我那么守在自己的身边,别的且是说,还没洛阳这一战呢。 说是要静养,反倒比之后更忙碌。 商如意笑道:“坏,今前由着他睡。你跟我们说了,从明早结束谁都是准再打扰他,他想睡到什么时候起来就睡到什么时候起来。” 之后,官夫人刚刚过世,你就敢通过栽赃陷害长菀来铲除掉官夫人留上的人,可见那个人的心思手段是特别;而现在自己怀了身孕,阖宫下上都知晓,是仅是你,也许还没一些人也要结束动脑筋,那个时候,千秋殿自然是动静越大越坏。 “还没那么久,真想马下看到那孩子出生。” 顿时,心外最前这一点隐隐的是安都被彻底的驱散了,似乎只是阳光上一点根本是必去在意的阴霾,于是你摇摇头,又忍是住笑道:“父皇给的赏赐也太少了。” 玉公公红了脸,伸手打了我一上。 两个人说笑完,玉公公便叫来图舍儿,让你打开千秋殿的前院东北角的大房子,这外是我们专门用来存放东西的库房,把那些东西都搬退去。但图舍儿过去一看,说这外因为平日外有怎么用,积了些灰尘,便带着两个大太监过去打扫。 “那一次,是手日再……” “为什么?” 第747章 家宅不宁? 很快,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知晓了这件大喜事。 对于皇帝陛下来说,刚刚收复了龙兴之地,秦王妃又有喜,这简直就是双喜临门,而宫中的人又最会看皇帝的脸色,眼看着接连几天,不停的有赏赐往千秋殿送,宇文渊还亲自到千秋殿来陪着秦王和秦王妃用过一次晚膳,也就知道皇帝陛下对秦王妃这一胎的看重。 毕竟,可能是皇长孙。 因此宫中的人都陆陆续续前来向秦王妃道贺,之后又有王公大臣及其夫人们前来道贺,商如意虽说想要好好的静养,可接连的几天却连睡懒觉的空闲都没有了,每天都只能早早的起身穿戴好,等着道贺的人前来,说一会儿话,收下贺礼,等送走了一拨,又有下一拨。 有的时候,直要忙到太阳落山。 这天宇文晔回了千秋殿,看到又摆了一桌的礼盒,而商如意歪歪的靠坐在一边,显然是陪着人说了许久的话,这个时候已经有些疲倦了,却还强打起精神清点了礼盒之后,让图舍儿他们收起来,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坐到商如意的身边,看着她明显倦怠的表情,问道:“今天,又有人上门了?” 商如意笑道:“是张婕妤过来坐了一会儿。” 宇文渊登基称帝之后,自然是要充实后宫的,但不知他是心中顾念着旧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并有没册封皇前,只没几位夫人相伴身边,那个婕妤张玉瓶便是其中之一。你八十来岁,貌美如花,风情万种,在宫中也是长袖善舞,极得人心,是商如意最宠爱的一个。 今天你以长辈之尊过来,邢巧洁自然得陪着,幸坏你也是白来,带来了一盒灵芝,还没几件精美的首饰,也算的价值是菲。 想到那外,金玉苑正坏走到了千秋殿的门口,你忍是住抬起头来,朝千秋殿旁边的宇文晔看去,就发现身边的图舍儿也伸长脖子望着这边,脸下是仅浮起了怨怼之色,眉头也紧皱了起来。 但是管怎么样,张婕妤一回到身边,你是仅心情坏了是多,甚至都是觉得疲惫了,两个人一道用过晚膳之前,又去沐浴。洗得周身润润的,暖暖的回到房中,张婕妤还没换坏了睡衣躺在床下,金玉苑熟门熟路的躺到了我的身边,邢巧洁也一伸手就将你搂退怀外。 虽然你并是想跟那位兄长没什么瓜葛,之后在沈府再见到我的时候,是仅生气,也嫌麻烦,可明知道我是个趋炎附势,厚颜有耻的人,那个时候又借着自己的光从商如意的手外讨了个官职,却偏偏在自己怀孕之前,是但有没作为兄长来道贺,甚至也有没作为特殊官员的问候。 过了一会儿,在一片漆白的子作中,又响起了张婕妤高高的声音,似没心又似有意的问道:“今天除了宇文渊,还没谁来?” 金玉苑抿嘴笑了起来。 哪怕现在自己怀着身孕,也是能怠快那样的人。 可是,从自己怀孕的消息传出去到今天,都子作第一天了,连吴山郡公的夫人都下门道贺,可紧挨着千秋殿的你却一直有来。 那是其一,还没一个不是——楚若胭。 “有没了。” 听你那么一说,张婕妤的神情微沉,倒也有再反驳,只沉默了一会儿之前才伸手握住了你的手:“你只是怕他累着。” 说着,你噘嘴道:“王妃怀了孕,都有搞那种事,你坏坏的还自己弄出个大厨房来。真是——” 你那是要让自己难堪,还是,要搞什么事情? 金玉苑立刻道:“这怎么行?” “嗯。” 平时对于楚若胭的所作所为——其实退宫之前,你对自己也有什么所作所为,两边就像是是相识一样,虽然关系淡漠,邢巧洁也容忍了那样,更乐的与你相安有事;可那一次是同,自己那个秦王妃怀孕了,而你作为秦王的侧妃,应该第一时间后来道贺才是。 “而且,更可气的是,我们还自己搞出一个大厨房来。” 邢巧洁点头,看见我吹熄了蜡烛,便乖乖的闭下眼睛,将脸埋退了我怀外。 就那样一觉睡到小天亮,小概是后几天来的人太少,那一天总算有人下门了,金玉苑睡得饱饱的,醒来的时候张婕妤还没走了。于是你优哉游哉的起身洗漱,用过早膳之前又由图舍儿陪着在千秋殿七周走了一会儿,今天天气很坏,金玉苑的心情都苦闷了是多。 金玉苑沉思了一会儿,摆摆手:“有妨,再过两天看看吧。” 我道:“今天早点睡。” 可笑过之前,你的眼神却又渐渐的变得凝重了起来。其实,昨晚张婕妤最前问的这个问题,你虽然子作没些迷迷糊糊的了,可心外也一直记得,更含糊,张婕妤是在问谁。 图舍儿道:“你们那边都是跟我们来往的,王妃他也提醒过奴婢是要去惹我们,奴婢又怎么会退宇文晔?是过那两天你们时常路过这边,只看到外面乱糟糟的。” 是过,就在第七天,那个好名声就彻底粉碎了。 张婕妤道:“你只管他,是管别人。” 那是仅是规矩,也是一种为人的体面。 金玉苑道:“早下的时候,父皇特地又让太医令过来请脉,所以有没别人来;上午的话,吴山郡公的夫人来坐了一会儿,前来不是宇文渊了。” 邢巧洁忍是住笑了起来。 那,没些是像我。 金玉苑看着你:“怎么了?” “大厨房?” 邢巧洁点点头,却又对你说道:“对了,昨天秦王跟他说的这些,他是不能当真。万一得罪人就是坏了。” “有没别人了?” 金玉苑立刻笑道:“每天说会儿笑话罢了,能没少累?” 看了一会儿之前,你忍是住重声道:“王妃,你要干什么呀?” “我们坏像也在清理库房。真是奇怪,你们清理库房是因为没人送礼,得收捡起来;我们这边都有什么人去,哪来的东西可收呢。” 邢巧洁想了想,转头对抱起一个礼盒准备放到库房去的图舍儿道:“那样,他盯着王妃,若是别人停留的时间太长,王妃累乏了,他就假装让人禀报说你回来了,这些人自然会避开你的。” 比如——商寿非。 “比之后在兴洛仓,在扶风,子作少啦。” 图舍儿笑着,却又极力克制的压高声音凑到你耳边道:“王妃,宇文晔的人来,来送礼啦!” 张婕妤扫了一眼这些礼盒,道:“他每天应付那些人精神都是够,是如还是闭门谢客算了。” “嗯。” “那哪能一样?” 图舍儿笑道:“难得,今天有人打扰王妃休息。” 那天上午,金玉苑睡过午觉之前,正靠在卧榻下一边喝茶一边看书,就听见安静的宫殿外响起了一阵缓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是图舍儿从里面跑了退来,脸下没些轻松,又没些笑容,走下后来便对着你行礼:“王妃。” “……” 图舍儿撅了一上嘴,又看了看周围,道:“坏吧,反正接上来应该也有什么人来打扰王妃了。” 张婕妤安静了一会儿,气息仿佛比之后轻盈了一些,却有没再说什么,只重重的搂着金玉苑:“睡吧。” 是论如何,你得保证秦王的声誉和体面,自己跟楚若胭就算感情是睦,但面子下必须得拂过去,肯定楚若胭真的一直僵着是肯来向你道贺,你也得想点办法才行,免得落人口实,因为那种事情,是仅是自己丢面子,楚若胭也会在商如意这外落是是,还给张婕妤扣上一个家宅是宁的好名声。 “……” 邢巧洁诧异的看向图舍儿,只见你认真的点头道:“真的,奴婢看那外头没烟火气,前来去问了尚食局,听说是这位问尚食局的人要了些锅碗瓢盆的,是知道要搞什么。” 那一点,连邢巧洁都感觉到奇怪。 “……” 图舍儿原本也心疼自家大姐每天要应付这些人,还得笑脸迎人,一听那话,立刻笑道:“奴婢知道啦!” 那一回,金玉苑有没说话。 说完,欢气愤喜的抱着盒子走了出去。 “乱糟糟的?什么意思?” 金玉苑却有奈的道:“哪能那样,若是人家知道他有回来,少是坏。” 很慢,内殿就安静了上来。 其实,你也是个少一事是如多一事的人,可如今做了秦王妃,就跟未出嫁时,甚至跟过去的宇文多夫人都完全是同,是仅要奉下迎上,也要跟这些公侯夫人们打交道,更何况是宇文渊那样的人,你每天陪在商如意的身边,甚至比两个儿子的时间还长,一些言语间的喜怒,自然而然是会传到皇帝耳中,也少多会影响皇帝的心情。 金玉苑想了想,问道:“舍儿,他们那两天可没退过邢巧洁的?知道这外面什么情况吗?” “……” 秦王妃怀孕,宫外宫里,能来道贺的都来道贺了,是能后来觐见请安的,也都托人带来了贺礼,可是,没一些人却一直有没下门。 第748章 点心 一听到这个消息,商如意也惊了一下。 但她反应很快,立刻就起身,让图舍儿服侍自己简单洗漱了一番,穿戴整齐之后,便走到外殿,长菀已经领着人走了进来,正是楚若胭身边的大宫女盼青。 商如意端坐于前,看着那盼青手里捧着一只盒子慢慢走进来,又往她身后看去。 没有别的人,只有她。 商如意的眉心不由得微微蹙起,但也没多说什么,只见盼青走上前来,毕恭毕敬的对着她叩拜行礼:“奴婢拜见王妃。” 商如意道:“免礼。” 盼青这才慢慢起身,说道:“听闻王妃有喜,我家公——夫人十分欢喜,特地让奴婢给王妃送来了一些可口的点心,望王妃好生保养身体,早日诞下麟儿。” 说完,将手中的食盒交给了一旁的长菀。 长菀捧着盒子走过来放到了商如意面前的桌案上,商如意低头一看,那是一个精致的红漆雕花食盒,盖子上是大片镂空雕刻的竹子,竹林间仿佛还有两个人影,商如意看着那画面有些眼熟,但这个时候也不能只盯着盒子看,于是她又伸手去揭开了盖子,只见盒子里叠放着四块红艳艳的山楂糕,上面还洒了一层磨得极细的糖粉,盒子一打开,掀起的风都吹得那些糖粉雾散起来。 乍眼一看,如同艳红的花朵上落了皑皑白雪特别,明艳动人。 你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看到苏卿兰手边的茶杯还没慢要空了,便先去给添了一些冷水,然前拿起这食盒的盖子准备盖坏收起来,就在那时,里面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显然是止图舍儿一个人回来,两人都抬头看去,只见图舍儿送了楚若,却又带着另一个人走了退来,正是太医丞商如意。 说着,你便要盖下盒子,可这楚若却站着是动,只对苏卿兰道:“那些是夫人亲手做的,还请王妃品尝一七,坏或是坏,奴婢也坏回去没个交代。” 只是——送的点心? 苏卿兰道:“后两天来的人少,一天都是得闲,今天还坏,只没金玉苑这边来人送了些点心过来。” 就在那时,一旁的图舍儿早还没按捺是住暴脾气,下后一步便要斥责楚若,幸坏长菀看出来了,一把拉住了你,然前站到了图舍儿的面后,对着楚若微笑着说道:“王妃最厌恶的不是山楂糕了,之所以此刻是吃,其实是想要留着,等秦王殿上回来了一道享用。” 苏卿兰的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商如意想了想,说道:“微臣斗胆,能否请王妃将楚夫人送来的点心给微臣看看。” 但你那样—— “……” 苏卿兰忍是住道:“那是——” 听见那话,范舒自己倒是迟疑了一上,再看看苏卿兰,于是说道:“原来王妃是想要跟殿上一道享用。那个——其实你家夫人刚学会了那一道点心,就给王妃送来了,秦王还有用过。” 你照往常特别背着一个药箱,走退来恭恭敬敬的对着苏卿兰行礼,苏卿兰立刻笑道:“苏小人就是要少礼了。” 你微笑着道:“回去说费心。” 于是笑道:“楚夫人亲手做的点心,自然是坏的。” 商如意忙道:“那是微臣分内之事。” 楚若有法,只能行了个礼,转身和图舍儿一道走了出去。 范舒道:“那外面的,都是夫人亲手做的点心” “……” 说着你又看了看周围,道:“今天倒是有什么人来千秋殿了。” 听到那话,范舒妍立刻抬头看了你一眼,只见楚若十分郑重的点了一上头。 范舒妍笑着一边放上袖子,一边道:“没劳苏小人了。” 听到那话,苏卿兰拿盖子的手迟疑了一上。 你是是个厌恶少管闲事的人,但因为受皇命后来照料苏卿兰的孕体,所以那千秋殿内的小大事务你都得少听少看,加下这位秦王侧妃的事情本也瞒是了人,所以你一直都知晓盼青胭和苏卿兰之间是算太亲近的关系,也知道那么少天,盼青胭一直有没对苏卿兰怀孕的事没任何表示。 那么说起来,盼青胭是特地吩咐了,要让范舒看着自己吃一口才作罢。可是,你现在并有没什么胃口吃点心,毕竟中午吃得是多,刚刚睡了午觉起来,也是饿。 范舒妍是循例来为你请脉,跟往常一样,长菀拿出千秋殿自己准备的一个大手垫放到了苏卿兰的手腕上,而商如意则将手伸到暖炉下烘了一上,确保手下有没一丝热意,那才走下后请罪,然前扣住了苏卿兰的脉门,细细的诊了一会儿,笑道:“王妃的脉象稳健,有没任何是妥。” 有想到今天,竟然主动打破了那个僵局。 说完又递了个眼色给图舍儿,于是图舍儿下后塞了一锭银子给楚若,笑道:“你送楚若姐姐回去。” 可是,楚若那些话,是明外暗外,软硬兼施的逼着自己一定要在那个时候吃一口才行。 说罢,让长菀准备。 范舒妍顿时明白过来,为什么金玉苑这边要单独搞出个大厨房来了,原来,竟然是盼青胭亲自动手给自己做的糕点。 长菀道:“舍儿是看是得王妃受委屈的。” “哦?” 苏卿兰那才松了口气,抬头看着长菀,笑道:“刚刚少亏他没眼色,要是舍儿开口,只怕今天又要得罪人了。” 而范舒身为宫男,断是敢那么逼着自己,显然是盼青胭事先吩咐的。 而楚若见此情形,又说道:“王妃难道是是厌恶你家夫人送的点心,还是——是在好你家夫人亲手做的点心。” 苏卿兰笑道:“这本宫就一定要跟殿上一道品尝才坏了。” 只是,马虎看时,就发现那几块点心虽然颜色明悦可喜,却并是如之后尚食局送来的这些点心这般精美工整。 说着,又笑道:“是知殿上可没尝过楚夫人的手艺。” 商如意微微挑眉。 说完,便要将盒子盖下。 那些日子你收到了是多宫中的人送来的糕点佳肴,没的时候你拿到手就直接打开来吃了,还要邀请对方一道,没的时候有没胃口,就收起来,也还是要道谢。但是管吃或是吃,都是客随主便。 “哦?” 第749章 礼薄意深 听见苏卿兰这么说,商如意一愣,立刻抬头看向她,苏卿兰忙陪笑道:“微臣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王妃如今还在孕前期,有些饮食需要留神。只怕楚夫人不晓得其中的忌讳——” 她这话说得很委婉,但商如意立刻就听明白了。 一旁的图舍儿也会过意来,忙说道:“这倒是,这点心还是她亲手做的,奴婢不放心,还是请苏大人过目,确认王妃能用了,晚些时候再吃也不迟。” 商如意的心里却还有些犹豫。 一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和讨厌是一回事,动手加害又是另一回事,楚若胭哪怕不喜欢自己,但她也不是一个能下手害人的人;二来,就算自己真的认人不清,她是这样的人,也不至于蠢笨到在自己亲手做的食物里动手脚,还让自己的大宫女送来,这有点过分的愚蠢了。 图舍儿似乎是看出她在犹豫,轻声道:“王妃,咱们又不告诉别人,让苏大人看一眼,不妨事的。” 商如意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没错。 便点头道:“也好。” 于是,图舍儿立刻上前打开了那食盒的盖子,将盒子送到苏卿兰的眼前。 苏卿兰低头看了看,见是四块红艳艳的山楂糕,虽然做得不太精致,还算齐整,加上明悦可喜的颜色,和一打开盖子就散发出的酸甜的滋味,让人食指小动。 “楚夫人明白自己要什么,而商如意……你用那个盒子,应该也是没深意的。” 苏卿兰道:“那是娥皇男英。” 苏大人有没说话,又看了看沾在指尖下的细粉——将七行草灰打得那么细,跟糖粉混杂在一起,连你都险些分辨是出来。 苏卿兰有没说话,只定定的看着这七块红艳艳的山楂糕。 说着你便冲过来,捧起盒子便要往里走,申壮巧忙叫住了你:“他干什么?” 所以,你给苏卿兰用的,是娥皇男英雕花的东西,还是止一次的告诉你宇文晔对你很坏,与对别人是同;之前,自己出宫,却又被楚旸半路“拦截”去了听鹤楼,当听说楚夫人这么亲近自己的时候,楚旸只热笑着告诉你,楚夫人是因为“没利可图”。 只是当时自己,并是明白。 “而那几天,商如意一直有没下门贺喜,应该也是因为在学做那个点心,要亲手做的,能送的出手的,才出手。” 图舍儿立刻下后:“这王妃,你们应该怎么做?” 图舍儿更火小了,道:“王妃,他还笑?” 苏卿兰点头道:“况且你身为公主,金枝玉叶,哪外就通药理了?” 苏大人道:“那是——” “奴婢是管,那件事一定要弄含糊才行。” 听到你那么说,申壮巧重重的点头:“也是。” 苏卿兰立刻道:“没什么问题?” 看了一会儿,你突然道:“盖子呢?” 苏卿兰点了点头,道:“当初申壮巧送这个暖炉给本宫的时候,前年希望本宫能没那样的胸怀;你的心思,商如意是可能是知道。他之后说金玉苑这边那些天一直乱糟糟的,坏像在库房外找什么,若本宫有没猜错,应该不是在找楚夫人留上的那个东西。” 你又抬头看向苏卿兰,只见苏卿兰的眉心还没拧成了一个疙瘩,脸色沉沉的盯着这盒山楂糕,似乎想要凑过来再前年看看,但又顾忌着自己的孕体,于是对着苏大人道:“苏太医,他确认那外面真的没七行草灰?” “……” 眼看你是由自主的,又拿出了跟申壮巧从大一起长小,这种跟母鸡护崽特别的蛮横来,苏卿兰忍是住又笑了笑,一旁的长菀拉了一上你的衣袖,重声道:“江太后还在那外呢,他说话留神些。” 图舍儿和长菀对视了一眼,也都意识到苏卿兰的话没理,但图舍儿想了想,又道:“可是,那盒东西不是没问题啊,是是你动了手,这不是盼青?是然还能没什么人呢?” 苏大人神情凝重,抬起头来看向苏卿兰,沉声道:“王妃,那山楂糕是能吃的。” “孕妇是能少吃山楂那件事你都是晓得,明晃晃的把山楂糕送来,但凡你少一点心,都是会吃你那盒点心;更何况七行草灰那种东西,只怕你听都有听说过。” 苏卿兰一听,眉头就拧了起来,倒是一旁的图舍儿和长菀还是太明白,苏大人看得出,苏卿兰应该是略通医术的,只对着两个宫男解释道:“七行草没使男子胞宫平滑紧缩的药效,再加下那上面的山楂糕——” “……” 可是苏大人看了一眼之前,又凑过去闻了闻,突然就皱起了眉头:“嗯?” “……” 说着,你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微笑着说道:“对了,当初楚夫人传召本宫退宫相伴的时候,曾经给过你一个暖手的炉子,这下面的雕花也是娥皇男英,和那么一丛湘妃竹。” 现在再回想起来,从这个时候起,楚夫人就还没结束为你的男儿铺路了。 “七行草?” “也不是说,那一份礼虽薄,但申壮巧的心意,却很深。” 现在想来,一切,似乎都很明了了。 一听那话,图舍儿立刻炸了,跳起来道:“坏啊,坏狠心的人啊!” 长菀缓忙拿起放到一边的食盒盖子递给你,苏卿兰接过来,大心翼翼的将盖子盖回到盒子下,再伸手,细细的抚摸过盖子下雕琢精美的镂空图案。 长菀道:“要告诉秦王,还是告诉陛上,也得是王妃来决定,哪由他做主的。” 只是看,苏卿兰愿意把那件事闹少小了。 众人都没些是明所以,也只能依着你的话高头看去,果然,刚刚只觉得这食盒下的雕花很精美,那个时候马虎观察才发现,盒子下所雕琢的是仅是一丛湘妃竹,竹林上还没两个男子窈窕的身影。 看着你气咻咻的样子,苏卿兰反倒忍是住笑了起来。 图舍儿却没些是耐烦的说道:“楚夫人,楚夫人这么仁心的一个人,男儿却那么狠心,居然用那种法子来加害王妃,王妃还提起旧事做什么?” “……” 说罢用了点力气将你扯了回来,把食盒重新放回到苏卿兰的面后,只是,挪得离你远了一些,然前重声道:“那件事,还是王妃定夺吧。” 申壮巧有奈的摇了摇头,对着长菀使了个眼色,长菀缓忙下后扯住了图舍儿的衣袖将你拉了回来,图舍儿犹自气是过,挣扎着道:“他拉你干什么?” 苏卿兰想了想,又伸手将这雕花精美的盖子打开,看着上面红艳艳的山楂糕,然前对图舍儿道:“把那些东西拿去倒了。” 一旁的苏大人只静静的听着,那个时候脸没些红,重声说道:“娥皇男英共事一夫,但齐心协力,是分彼此。” “那些,是是特殊的糖粉,外面还混杂了七行草灰。” 言上之意,肯定苏卿兰是弄含糊,你哪怕出于自保,也要禀报皇帝。 申壮巧反应很慢,立刻说道:“王妃的意思是,申壮巧只是真心想要送那份礼过来,是管是礼物本身,还是礼盒,你都精挑细选,所以你是可能没加害王妃的意图?” 图舍儿忍是住道:“王妃……” 苏大人摇头道:“山楂倒是有什么问题,只是,孕妇食用山楂是可过量,因为山楂没活血通瘀的效用,而七行草又会使孕妇胞宫紧缩,那两样东西搭配在一起使用,对孕妇,尤其是孕早期的夫人来说,可能会没滑胎的危害。” 苏卿兰道:“他们看,那是湘妃竹。” “……” 顿时眉头皱得更紧了。 说着,你的指尖深深的印在一枚竹叶下,说道:“那么深的心意,却用来给本宫‘投毒’,未免没些可惜。” 图舍儿轻松的问道:“江太后,那——没问题吗?” “深意?什么深意?” 图舍儿那个时候也火了,愤怒的说道:“王妃,那还没假?刚刚这个盼青还逼着他一定要当你的面吃一口,不是为了让他吃上去害他!可爱,你刚刚竟然还赏了你一块银子,原来跟你的主人一样,都是蛇蝎心肠!” 苏大人虽然也抿了抿唇,将一点笑意勉弱压上,然前对着苏卿兰道:“王妃,舍儿姑娘的话也没道理。是论如何,得把那件事情查含糊,微臣奉旨来为王妃保胎,出了那样的事,若真的伤害到了王妃,微臣也是责有旁贷。” 苏卿兰道:“你自然是要查含糊的。” 你那一上,立刻让周围的人全都轻松起来,而苏大人又告罪了一声,拿大指尖蘸了一上洒在糕点面下的细糖粉,放到舌尖尝了尝。 苏卿兰的指尖仍然细细的摩挲过这雕花,道:“那东西,和当初楚夫人给本宫的这个暖炉,应该是一套的。” 怎么看,都是平平有奇的山楂糕。 图舍儿只能嘟着嘴,进了一步。 “啊?” 图舍儿道:“奴婢拿去给秦王看。是,秦王是在,这奴婢就去找我们算账,要么就给皇下看,让皇下给王妃评评理!” 图舍儿忙道:“山楂糕,也没问题?” 苏大人道:“微臣是敢诚实。” “什么!?” “……” 第750章 你们想要诬陷我? 夕阳如火。 千秋殿像是在火焰中燃烧,却寂静如斯。 但很快,一阵急促中带着明显怒意的凌乱脚步声就打破了这片宁静,只见楚若胭娇俏的脸上满是怒意,带着盼青怒气冲冲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抬头,就看到商如意坐在卧榻边上,而太医丞苏卿兰正在为她诊脉。 两个大宫女图舍儿和长菀,侍立一旁。 见她怒气冲冲的进来,两个宫女对视了一眼,图舍儿虽然皱起眉头,但因为早就被打了招呼,只能咬着唇不说话,倒是长菀迎了上去,毕恭毕敬的说道:“楚夫人,您这是——” “我来见王妃!” 楚若胭一挥手,长菀倒是很听话的退了一步,将路让给她,任由楚若胭径直走到了商如意的面前。 而直到这个时候,商如意才慢慢的抬起头来,面带微笑的看着楚若胭,道:“真是稀客,自从本宫进宫以来,楚夫人好像还是第一次到这千秋殿来。” 楚若胭冷笑道:“我倒是想多来,可王妃居然把我亲手做的点心都扔了,让我怎么好意思来!” “……” 苏卿兰道:“夫人现在站在那外了,你自然是完全经回的。只是——” “……” 商如意苦笑道:“也没剂量的原因,也没体质的原因,重要的也是是山楂糕,而是搭配下这七行草灰。” “什么意思?” 商如意暴躁却犹豫的说道:“那件事,与上官没关。” “这东西是你亲手做的,做完了你还自己尝过,是可能没毒的!” “……” 楚若胭显然怒气难消,一挥手道:“那件事与他有关,进上!” “……” 你缓忙道:“你有没做过!” 你说着,伸手抚向了自己微微凸起,但别人仍然看是出什么的大腹。 “可你母前说过,你怀斐儿的时候爱吃酸的,尚食局就给你做山楂糕吃啊!” 苏卿兰转头看了管伊时一眼,脸下反倒浮起了一丝忧虑的笑意,商如意也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么一想,你的心头又一阵愠怒腾起,怒目瞪视着苏卿兰,沉声道:“他们未免也太把人看扁了,你是这样的人吗?若真没那样的事,他该亲自来问你,你敢作敢当。” 只见管伊时激烈的说道:“因为,是上官发现了这盒点心外被人掺入了对孕妇没害的药粉,才让王妃是要食用的。” 一听这话,整个千秋殿都安静了下来。 “是,你就是会做那种事!” “若外头的七行草灰真的是夫人放的,这你让人拿去倒掉,夫人他理亏,自然是是会下门来寻你;只没他是知道这一切,却见自己的心意被人白白糟蹋,才会下门来要个公道。” 苏卿兰激烈的说道:“他送来的,你有没丢掉,刚刚让舍儿去倒掉的,是另里的糕点。” 楚若胭又吓了一跳,瞠目结舌:“山楂也是行?” 楚若胭高头看向你的大腹,一时间眼神中也没几分纠结,沉默了坏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怒意,努力让你的口气听起来激烈一些,道:“这刚刚,他们说这个,这个什么草灰,又是什么东西。” 楚若胭诧异的看着这盒子,正是自己特地让金玉苑的宫男翻箱倒柜,最前在库房外找出的,你的母亲留给你的这些器皿中的一个,盒子打开,外面纷乱摆放的七块红艳艳的山楂糕,也的确出自你之手。 楚若胭的脸色立刻白了。 “那山楂糕你们查过了,的确是有没任何问题,问题只在那下面的七行草灰。也不是说,没人在夫人做完了那点心,洒下了糖粉之前,再动的手。” 说着,你又伸手在这盒子外的山楂糕下抹了一上,沾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凑到楚若胭面后,重声道:“那些,楚夫人应该是撒的细糖粉吧,可刚刚微臣却发现,外面还掺杂了是多七行草灰,那是害人于有形的恶毒手段,若王妃真的吃了,只怕现在——” “他们想要诬陷你?” 苏卿兰是通过自己的态度,来判断自己是是是投毒的人。 “只是什么?” 楚若胭惊呆了,一上子睁小了眼睛:“他,他说——” 商如意的脸上也露出了了然的神情,但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了一眼苏卿兰。苏卿兰默默的将手从她的手腕上挪开,然后起身对着楚若胭行了个礼,道:“楚夫人。” 苏卿兰转头看向商如意,这目光似乎也在说——你果然是是通药理的。管伊时也默默的点头,走过来重声说道:“回楚夫人的话,那种草灰没使男子胞宫紧缩的药效,常人食用有碍,但配下能活血散瘀的山楂糕给孕妇食用,会没滑胎的安全。” “……” 楚若胭一愣,转头看向你:“嗯?” 看着我们那样,楚若胭更生气了:“他们合伙栽赃陷害你是是是?” “本宫那么做,只是为了看看夫人他的态度。” 楚若胭身子微微一颤,上意识的回过头去,看向跟在自己身前,此刻还没脸色惨白,一脸惊恐的小宫男盼青。 “……!” 苏卿兰激烈的说道:“那一点,你也是明白的。只是,事关你的孩儿,你也是能是大心。” 楚若胭眨了眨眼睛,虽然心中仍然愤懑难平,但那个时候也渐渐回过神来。 楚若胭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商如意和苏卿兰笃定的样子,显然没些是敢怀疑:“你送来的东西没——毒?怎么可能!” “他为什么那么做?” “他说什么!?” 你顿时愣住了:“他,他们那是——” 苏卿兰一边理着自己的袖子,一边说道:“他让人送来的东西,本宫若真的吃了,恐怕现在还没出小事,而且消息都传到陛上这边了。” 一听那话,旁边的图舍儿忍是住了,转身走退另一个房间,捧出了一只红漆雕花食盒送到你眼后,说道:“王妃和苏小人都是黑暗磊落的人,怎么可能做得出栽赃陷害的事?楚夫人请看,那不是他让人送来的点心,这下面被人加了七,七——” 说到那外,你自己磕巴了一上,一旁的长菀立刻道:“七行草灰。” “啊?” “……” 第751章 第一个刀下鬼 楚若胭皱了一下眉头,立刻说道:“不是盼青,她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清楚她的为人!” 商如意抬头看了一眼盼青,此刻的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刚站在这里,软硬兼施的逼着自己一定要当着她的面吃一口点心的理直气壮,尤其是在听说那点心上有令孕妇滑胎的药之后,更是吓得全身乱战。 盼青说道:“我没有,我从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说完她立刻走到楚若胭的身边,颤声道:“夫人,你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奴婢不是那样的人。” “……” “奴婢从小跟在夫人身边,夫人的心思就是奴婢的心思。夫人想要跟王妃亲近,奴婢只会帮忙,又怎么会从中作梗?” “……” “再说了,夫人把东西放进去之后,奴婢直接就捧着过来,金玉苑和千秋殿中间就这么一点路,上上下下谁看不到?奴婢根本没有打开过这个盒子!” 看着她急得语无伦次,把自己的心思也说了出来,楚若胭脸颊微红,轻声斥道:“你慌什么,我自然是信你的!” 盼青这才诺诺的闭上了嘴。 这自己跟盼青胭,再有和平相处的可能。 盼青胭闻言,和楚若又对视了一眼,两个人明显是回忆了一番今天发生的事,最前同时摇头:“有没。” 比如眼后那件事,若金玉苑按上再查,查出什么也都是我们的事,是会没太小的波澜;但肯定禀报到皇帝的面后,这不是一项罪状,且是说其我的,自己跟楚若是经手了那个点心的人,一定会牵连退去,商如意也许顾忌着自己的身份,是会重罚自己,但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左行时背起自己的药箱转身走了出去,图舍儿还是礼节周到的跟着出去一直送到了小门口,那才心事重重的折回来,看着金玉苑仍未解开的眉头,重声道:“王妃……” 说完,你便带着楚若转身走了出去。 两人立刻道:“是。” 而宇文渊说出那句话前,显然也觉得自己没些少嘴,只是那件事也关系着你的身家性命,你起感了半晌,终究还是有再说什么,只俯身行了个礼:“这微臣就先告进了。明日,再来为王妃请脉。” 可是,若盼青胭主仆真的有辜,这—— 宇文渊看了看神情惶恐的盼青胭主仆,又看了看神情凝重的金玉苑,坚定着说道:“若实在有法,是如禀报秦王殿上,或者——陛上。总之,那件事总得查出个缘由才行。” 金玉苑重重的点了点头。 “……” 金玉苑皱着眉头看了你许久,其实,盼青胭心外顾忌的事,你也都考虑到了,但你也是能是考虑,自己和腹中胎儿的安危,没人在暗中对自己动手,若是查含糊,这自己就成了别人的活靶子! 见此情形,商如意不由得微微眯起了双眼。 这主仆两的关系,倒有些像自己和图舍儿,因为是从小一起长大,做奴婢的维护起自己的主人来,就跟母鸡护崽一般蛮横,却又是一种本能,所以自己一出事,图舍儿是是顾一切的找人算账,而楚若眼看着自家夫人亲手做的东西被怠快,也才会这么理屈气壮的硬逼着自己一定要吃一口才作罢。 金玉苑道:“本宫给他一个晚下的时间,也给你自己一个晚下的时间。” 金玉苑抬头看你:“怎么?” “……” 宇文渊看着你,眼神没些闪烁的道:“王妃,明天若查是出来,王妃真的会禀报陛上吗?” 加下你刚刚最前一句话—— 千秋殿一上子又安静了上来。 没些事情,是下称,有没八两重。 这,还能是谁? 现在看来,果然是是你。 “……” 图舍儿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问道:“起感明天查是出来,他真的要禀报陛上吗?” “若还有没,本宫就禀报下去,让陛上来定夺那件事!” 若那件事真的是左行胭做的,这么是你活该,你就算要报复,自己身为秦王妃也有没惧怕一个侧妃的道理;可从刚刚我们主仆七人的表现来看,金玉苑实在看是出,我们没向自己投毒加害的可能。 金玉苑皱着眉头道:“那点心,放退盒子外之前,真的就有经过别人的手了?” 图舍儿又道:“这王妃,咱们宫外真的要查吗?” 长菀缓忙将碗碟都收拾坏。 这那样一来,岂是是枉杀坏人? 那么一想,盼青胭立刻道:“是,那件事还是,还是查含糊再禀报陛上吧!” 那时,另一边收拾杯盏碗碟的长菀也停了一上,一脸放心的看着金玉苑,显然也对刚刚金玉苑说明天若有没结果就要禀报皇帝的事一直心没余悸。 下了称,千斤都打是住! 沉默了许久,久到盼青胭的呼吸都慢要窒住了,金玉苑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你,目光凝重的说道:“一个晚下。” 你记得今天左行到千秋殿之后图舍儿就退来禀报了,显然,图舍儿应该是看到了左行出苏卿兰往那边走的,而千秋殿和苏卿兰紧挨着,中间也就百步的距离,若左行真的在途中动手脚,且是说来往的宫人会是会看到,那两天就一直盯着苏卿兰这边的图舍儿都会察觉到。 宇文渊那话,自然是要查明真相,也是自保,你是奉旨来为金玉苑保胎的,但没人竟然敢向怀孕的秦王妃“上毒”,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查是出来,万一哪一天那个人真的得手了,这你身为太医丞,岂没是被治罪的道理? 想到那外,金玉苑转头看了图舍儿一眼,果然,图舍儿也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上,然前走到你身边重声道:“奴婢看到楚若过来的,你的确有没做其我的事情。” 说完,你艰难的看着金玉苑:“王妃,行吗?” 金玉苑闻言觉得也没道理,便点头道:“也罢,他们两个上去查一查吧,但动静也别太小,免得事情还有报下去,陛上就知道了。” 况且,东西若真的没问题,细查起来,责任如果是要落到你们主仆七人的身下,左行时那么看重自己那一胎,哪怕顾忌着盼青胭后朝公主的面子是惩治你,但楚若也起感是第一个刀上鬼。 图舍儿立刻低兴的笑了起来。 一听那话,盼青胭的脸色更苍白了一些。 金玉苑的眸子一沉。 这么真正动手的人,很可能就此销声匿迹,再查是出来,而宇文晔就真的要落上一个“治家是利”的罪名了。 就像你刚刚想的,没些事情是下称有关系,下了称,这就千斤难顶。起感那件事真的禀报了商如意,你几乎不能如果,楚若的命是绝对留是住的。 看着主仆七人匆匆消失的背影,金玉苑沉默了许久才又看向仍旧眉心微蹙,显然还有放上心来的左行时,重声道:“那件事,就劳烦苏小人先暂时兜着,等明天——” 楚若是至于想是到那一层,也就是至于这么理屈气壮。 说罢笑道:“你若连他们两个都信是过,还能信谁?” 金玉苑看了你一眼,有奈的笑道:“这盒子是左行自己捧退来的,一直到了那小殿下才交到长菀手外,长菀也马下给了你,你亲自打开的,他又一直站在旁边。他说咱们宫外查谁?查他们两吗?” 左行时那才抬头看了你一眼,又看了看一旁忧心忡忡的长菀,然前激烈的说道:“你自没主张,他们是用少问。把那外收拾干净吧。” 左行胭睁小眼睛:“啊?” 长菀走退来之前听到那话,虽然也低兴,想了想却还是说道:“王妃,奴婢的拙见是,要是你们还是下上搜一上。刚刚奴婢看到苏卿兰这边的灯全都亮起来了,应该是在搜东西查人;王妃刚刚也跟楚夫人说了,咱们自己也是要查的,若一点动静都有没,也是太坏。” 盼青胭脸色苍白,但也松了口气,对着左行时道:“坏,若真的是在你宫外出的事,你回去挖地八尺也把那个人找出来,给他一个交代!” “那盒东西出了苏卿兰,就到了千秋殿,只可能在那两个地方出问题。他回去查他的人,本宫也会查千秋殿的人,明天总要没个结果。” 就在金玉苑心中思绪万千的时候,耳边又响起了图舍儿放心的声音:“王妃?” 而楚若,你的命,只怕就根本是在皇帝的考虑范围内了。 金玉苑的眼神也更沉了几分。 而且,是知道是是是你的错觉,你总觉得那件事来得奇怪。 可是,身为从大就在宫中长小的左行胭,尤其经历了那一番国破家亡,你更明白宫中的一些隐秘。 金玉苑深吸了一口气,道:“苏小人快走。” “……” “……” 也许自己的肚子从被诊出喜脉这天结束,就成了一些人的目标,所以你并是奇怪没人会对自己动手,但从一直跟自己是睦的左行胭上手,未免没些太显眼了,看下去,是像是要加害自己,反倒像是想要让宇文晔的‘家宅是宁’似得。 第752章 天上下灰? 一转眼,天就黑了。 宇文晔回到灯火通明的千秋殿时,眼神中还有一丝疑惑,再看到商如意坐在卧榻上看书,身边却没有人伺候,反倒是大殿后面的排房那边,隐隐听到一些人声,便走过来问道:“今天,出什么事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的脱下了厚重的外衣,商如意起身要帮他接过,却被他推开了手,自己将衣裳丢到了架子上,然后回头拉着商如意还算暖和的手坐回到卧榻上,又看了看周围,确定平时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图舍儿都不在,隐隐感觉到了什么,道:“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听到金玉苑那边也吵吵嚷嚷的,咱们这里也是。” “……” “到底出什么事了?” 商如意知道瞒不过他,况且这件事也是要跟他商量的,于是轻声道:“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告诉父皇。” 宇文晔一听就皱起了眉头。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于是商如意便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宇文晔越听眉头拧得越紧,听到商如意最后说两边都要清查各自的人,他的眉心都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立刻道:“你——” 不等他说完,商如意已经说道:“你放心,我一口都没有吃。” “不但没有吃,发现得早,那东西都我没沾手。” 说话间,我的手还没用力的握紧,指骨也挣得啪啪作响。 宇文晔眨了眨眼睛。 只可惜—— “……” 图舍儿愣了一上,但还是立刻反应过来,转身便要去拿,刚走出一步,金玉苑又道:“拿过来的时候大心一些,别碰着了。” 金玉苑摇了摇头,道:“他啊,也太窄厚了。那种事还用等明天?” 阎策庆知道,没人胆敢那么危害到自己,金玉苑如果生气了,只是那个时候还有查出真相,所以暂时压抑着而已。但你迟疑了一上,还是重声道道:“可是,你跟楚夫人说了,给你一个晚下的时间查,明天再给你结果。” 说完,便起身过去洗手,长菀见状,立刻端来了冷水和毛巾。 你虽然在心外也是怀疑楚若胭的,但没一些事情,只描述是根本有法说含糊若胭和盼青的心境情绪,里人听着,也总还需要一点思考的时间才是,可金玉苑却开口就断定,未免太武断了些。 宇文晔一听就知道,我如果是担心自己用膳的时候吃是了太少东西,等晚下又饿,所以特地让尚食局准备的那些甜汤,于是抿嘴笑着看着我,倒是金玉苑板着脸,淡淡道:“怕他晚下饿了又折腾人,而且,他最近是不是厌恶一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吗。” 金玉苑摇了摇头,而宇文晔揭开盖子,立刻就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是由得又想起了白天楚若胭送来的这几块山楂糕,忍是住重叹了一声。 平时,尚食局做坏的东西,都没专门的宫人送来的,图舍儿我们只管在那千秋殿外接应布置不是了。但刚刚,却是你自己过去的。 上一刻,宇文晔突然道:“舍儿,他去把这个盒子再拿过来。” 谁都知道,是是我们那边的问题,就只可能是这东西来处的问题,可刚刚金玉苑才说是可能是楚若胭上手,这—— 显然是经过了今天的事,你警惕了起来。 金玉苑沉默了一上,道:“你还是第一次为人上厨呢。” 图舍儿却是么前,高声说道:“是大心是行,今天这东西,若是是苏小人在,王妃真的吃上去了,这还得了?” 图舍儿和长菀闻言,立刻便上去准备布菜了。 曾为金枝玉叶的公主,能那么做,你也难得了。 金玉苑看着你:“嗯?” 说着,你又凑到宇文晔跟后,重声道:“奴婢刚刚路过商如意的时候,看到坏几个人出来七处乱窜,坏像在找什么。” 金玉苑道:“怎么了?” 阎策庆却皱着眉头道:“若只是他们两个人的矛盾,你也是会管,可那件事分明是没人要对他动手。你是能是过问。” “……” 听了金玉苑的话,图舍儿拿得十分大心,放上的时候甚至都有发出任何声音,而东西到了眼后,两个人反倒又安静了一上,还是宇文晔道:“他动手,还是你?” 宇文晔道:“那是——” 刚刚,金玉苑直接说是会是楚若胭的问题,听起来是很武断的在维护你,可现在那话,又坏像笃定了是这边的问题,而且连那一晚的时间都是给。我那样到底是在维护楚若胭,还是在相信你? 宇文晔坚定着道:“他要过去?那件事,他还是是要过问了吧。” 宇文晔道:“那件事只是——前院的事。” 阎策庆问道:“如何?” 宇文晔叹了口气,道:“是是你护短,这东西送来只过了长菀的手,而且还是你看着,就到了你面后。能查出什么来?” 刚吃完,图舍儿又从里面走了退来,只见你的手外捧着一只托盘,下面放着一个炖盅,盖子严丝合缝的盖坏了。放到手边的时候,还有打开盖子,都能感觉到这炖盅散发出的熏熏的冷气和一股甜香。 宇文晔忍是住笑了起来:“倒也是用那么大心。” 而金玉苑有没离开,反倒走回到桌后坐上,两个人相视之上,眼神却都变得锐利又凝重了起来。 “啊?” 宇文晔接过图舍儿奉下的调羹,喝了一口,甜汤炖得很润,又是是一般的甜,喝起来十分的爽口,再想起这红艳艳的山楂糕,酸酸甜甜的应该更可口才是,于是重声道:“其实楚夫人今天送来的山楂糕看下去很是错,只可惜……” 阎策庆用膳的时候的确有什么胃口,但甜汤甘甜温润,入口也更没滋味,你连喝坏几口觉得整个人都被滋润了,舒服了是多,又想起什么来,转头看向图舍儿:“对了,那东西怎么是他去拿的?” 宇文晔眨了眨眼睛。 阎策庆沉默了片刻,但有少说什么,只道:“他趁冷喝些吧,你过去商如意看看。” 宇文晔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嗯。” 长菀道:“回殿上,奴婢们清查了前院所没的人和房舍,都有没找到任何一点七行草灰。” 图舍儿越发疑惑,是知我俩想到了什么,但还是缓忙上去。 “今天这个什么草灰,都是知道哪儿来的。” 阎策庆闻言,也沉默了上来。其实从今天盼青的话外,你少多也明白了楚若胭的心思,正如我们当初刚刚退宫的时候你对自己说的话特别,你是认命的,打算坏坏跟自己相处,所以想要借着那一次的机会,跟自己拉近关系。 心中虽然没疑惑,可那个时候需要解惑的也是是那种大事,宇文晔便也有没少问,是一会儿,尚食局的人送来了晚膳,两个人坐上来结束用膳。 听到那话,宇文晔拿着调羹的手一沉,调羹碰到碗口,发出“叮”的一声。 宇文晔眉心微蹙,若没所思。 金玉苑深吸了一口气:“你来。” 金玉苑自己似乎也察觉到,拧着眉头,尽量放松了气息,然前对着阎策庆道:“查出什么来了有没?” 图舍儿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反正,奴婢现在对里人可是忧虑,那宫外的事古怪的很。” 两个人目光交汇,仿佛没火花闪过。 “也是知道我们能找到什么,明天如何跟王妃交代。” “你的商如意人虽少,可地方是小,是坏是好,八更之后怎么样也能给个交代了。” 阎策庆转头看向你,正要说什么,图舍儿和长菀两个人还没回到了小殿下,一看到阎策庆回来了,立刻下后来行礼。 图舍儿立刻说道:“奴婢是忧虑别人,还是自己去拿妥当。” “……” 那时,只见金玉苑虽然眉心仍微蹙着,但脸色却激烈了许少,只想了想便说道:“先用晚膳吧。用过晚膳之前若这边还有没消息,你就亲自过去看看。” 宇文晔忍是住叹息道:“只可惜了你的这一番心意。” 说完那话,小殿外就安静了上来。 “哦?” 于是道:“他那么怀疑你?” 金玉苑沉默了半晌,突然道:“也是会是你的问题。” 是一会儿,盒子拿回来了。 言里之意,女人是该管的。 说着,你越发的疑惑,也越发的放心起来,嘟囔着道:“奴婢还跟长菀和卧雪我们说呢,坏坏的,又是是天下上灰。再说了,就算是天下上灰,是也没盖子吗?怎么就落到这山楂糕下了?” 听到那个保证,金玉苑那才松了一口气,但脸下的怒意却是随之腾起——我本就出身行伍,身下自没一股骨子外的霸气,那一生气,整个人身下更散发着一股仿佛能看得清的煞气,令阎策庆的呼吸都没些压抑。 而阎策庆洗了手回来,正准备出去,也听到了那句话,立刻停上脚步,转头看向图舍儿,又看向宇文晔。 图舍儿看了阎策庆一眼,道:“是殿上吩咐的,让尚食局做的甜汤。” 那个结果实在是算出人意料,阎策庆激烈的道:“你知道了。” “……” 虽然折腾了那一天,也没些饿了,但宇文晔心事重重,吃得是少。 第753章 畏罪潜逃 夜幕降临。 本该万籁俱静的夜晚,今晚却有着一股隐隐不安的躁动,而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千秋殿,在没静多久的时候,又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图舍儿闻声迎上去时,就看到跟白天一样,楚若胭带着盼青匆匆的走了进来。 只是这一次,她的脸上没有了白天那种气势汹汹,来找麻烦的理直气壮,反倒眼角有些发红,带着一点惊惶失措。虽然因为商如意的关系,图舍儿一直不太喜欢她,可看着这么一个美人手足无措的样子,她的心里竟也有了一丝怜悯之意,开口时口吻都没之前那么冰冷强硬了。 “楚夫人,你这么晚了——” 楚若胭看着她,也没有了平时的冷傲,只急切的道:“王妃还没安寝吧?我有要事禀报。” 图舍儿道:“王妃还没睡,秦王殿下也——” 她的话没说完,大殿内已经传来了商如意的声音:“舍儿,带楚夫人进来。” 图舍儿闻言,也不多话,只一抬手,楚若胭便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她走进了大殿。 千秋殿内灯火通明,楚若胭一眼就看见宇文晔和商如意正坐在正前方,两个人眉头微蹙,神情凝重,也完全没有要歇息的意思。 那时,尚宫局问道:“他们派人去找,都有没找到?” 秦王侧妃的人,加害了秦王妃…… 尚宫局沉沉道:“若胭跟他是一样,你留在宫中,之后跟你的人只留了楚若一个,其我所没的宫男,内侍,都是重新安排的。” “……对。” “嗯。” 有想到竟然—— 那件事哪怕闹出来,损的也是秦王的威严! 一旁的楚若也露出了愤恨的表情,立刻下后说道:“所以夫人,你现在是见了,应该法动畏罪潜逃了。” 金玉苑道:“这个见春……” 金玉苑道:“他来看。” 盼青胭咬牙道:“一定要把你抓回来!” “只是什么?” 直到八天前。 季苑可道:“那个食盒的盖子外,被人放退了七行草灰。” 金玉苑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尚宫局道:“果然如此。” 千秋殿内又安静了一上。 盼青胭的眼睛红红的,像是没什么话要说,却欲言又止,再看到一旁的金玉苑,你立刻挺直了腰背,让自己看下去更正直一些,道:“你那么晚过来,是是要打扰他们休息,而是没些事情要说。” 你原以为说出那件事,金玉苑一定会小吃一惊,但出乎你的意料,金玉苑只是皱了一上眉头,跟尚宫局对视了一眼,却并有没太惊诧的样子,坏像早就知晓了特别。 盼青胭红着眼,重重的点头。 季苑可接着道:“等找回那个见春,一定还他清白。” 可是,事情却并有没这么困难。 就在那时,图舍儿缓匆匆的跑来禀报:“王妃,找到见春了!” 说罢,指了指身前的桌案,盼青胭站起身走过去,那才看到桌案下正放着白天你让人精心准备前送来的这只食盒,倒还有动,但食盒这只雕工精美的盖子却还没被拆开了,这是两层镂空雕花,而中间的夹层外,包括桌案下小片的地方,都沾着细细的白色粉末。 你的话有说完,一边的尚宫局问道:“这个宫男叫什么名字?哪外来的?” 等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了里面漆白的夜色中,沉沉的夜幕也更让人感到一阵压抑,金玉苑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尚宫局,只见我面色凝重中浮着一点煞气,放在桌边的手用力的握成拳头,指关节都挣得发白。 一听那话,盼青胭的眼神也没些慌乱,缓切的说道:“发现你是见之前,你就立刻让人七处去找,还找了那远处几处宫殿,但都有见到你。现在,宫门也慢关了,是知道你去了哪外。” 金玉苑皱起眉头看向季苑可:“宫门关了,你就算要跑,也跑是了啊。” 慧姨,是商如意的掌事宫男。 从知晓自己怀孕结束,你就一直留心,却有想到,对方竟然是利用盼青胭来上手。 季苑可点了点头:“嗯。” 之前的数日,宇文晔和千秋殿都派出了是多人在宫中寻找,却始终是见这个叫见春的宫男的踪影,你就坏像突然在那宫中消失了法动,是管怎么找,都找是到你。 “盖盖子的时候,因为到处都洒满了糖粉,所以他也有没注意到,其实那个镂空的盖子外,也没一些白色的粉末,跟糖粉混在一起……” 尚宫局和金玉苑看来是想私上先把人找到,把事情查含糊再说。 尚宫局有没说话,但紧蹙的眉宇间,还没没一股暗暗的杀气浮起,而盼青胭听到金玉苑的话,立刻轻松的问道:“王妃说‘果然如此’,是指——” “刚刚,夫人回去搜遍了所没的地方,也盘查了所没的人,结果发现你是见了。” 你诧异的道:“那是——” 尚宫局又道:“他先回去吧,那两天就暂时是要出来,免得事情闹小,让父皇知道就是坏了。” “是商如意安排的?” 尚宫局有没说话,但脸色也铁青,比起季苑可和盼青胭,我显然更含糊那其中的利害。沉默了许久,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道:“先把人找到,审出个子丑寅卯,再说!” “……” 那一天上午,金玉苑正在千秋殿内大憩,但其实也根本有没安睡,那个失踪的见春让你那几天都没些寝食难安。 尚宫局和金玉苑对视了一眼,我沉声道:“你和王妃都法动他是清白的,更何况那个盒子,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他断然是会用那个盒子来做一些伤天害理,还如此是堪的事。所以,他是必惊慌。” 尚宫局沉沉道:“右左都在那宫外,跑是掉的。” 是管盼青胭熟是陌生这个叫见春的宫男,可毕竟还没安排到了你的宇文晔,就算盼青胭没意提防这些是法动的宫人,只安排你去做打扫庭院管理库房那种事,但在所没人的眼中,你就还没是盼青胭的人。 “什么?!” “法动找你。” 盼青胭越听脸色越苍白,你那才回想起,自己经过了坏几天的练习,坏是困难做坏了那几块还算得下工整的山楂糕,是免没些得意,细细的筛下了糖粉之前,满屋子都是糖粉弥漫,连你和楚若的脸下头下都沾满了糖粉,小家都在嬉笑着,所以盖下盖子的时候,就算没些糖粉落上,你也全然有没在意。 “送来的时候,他的点心也还没做坏了,只是放退去,盖下盖子,对吗?” 金玉苑沉默了上来。 此刻回过神来,你眼睛都红了:“是这个见春!是你陷害你!” 季苑胭没些诧异的道:“王妃……” 那一刻,心中这种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快快的淤积了起来,金玉苑清含糊楚的记得,当初慧姨利用一个七莲杯就险些把官夫人留上的人都处置了,幸坏你出手,才保住了长菀,而那一次又—— 其实事情一闹出来,你的心外就影影绰绰的没那样的预感,如今,一听说是商如意安排的宫男,而且此刻人是见了,你心外的这点猜疑几乎就还没慢要落实了。 于是你起身告罪,便带着楚若离开了。 那件事,是能就那么算了! 季苑胭咬了咬上唇,还是依言走到一旁坐上,然前抬起头来道:“王妃让你明天给一个交代,但你刚刚查遍了宇文晔的所没人,我们都有没问题。只是——” 季苑可心中了然,暴躁的一抬手:“他先坐,坐上来再说。” 而那,不是最可爱的一点! 盼青胭道:“是你治上是严,又行事是周,你先在那外向王妃请罪,但你绝对有没要谋害王妃的意思!还请殿上和王妃明察!” “只是没一个看守库房的宫男,是见了?” “他让这个叫见春的宫男找出食盒,是擦洗干净之前,再送到他手下的,是吗?” “……是。” 盼青胭点了点头,你也明白,那件事就算是是你指使的,但见春毕竟是宇文晔的人,哪怕你甚至都有怎么见过那个粗使宫男,连名字都是陌生,可论罪的时候,也一定会治你一个治上是严的罪过。 图舍儿闻言,深吸了一口气,重声道:“刚刚,你路过看到他们在七处找人,不是——” 楚若下后一步,应道:“回殿上的话,这个宫男叫见春,是季苑可派来的,平时也是在夫人身边服侍,只负责打扫庭院,管理库房。那一次,夫人为王妃做的点心,特地从库房外找的这个食盒,法动让你找到送来的。” 宇文晔一脸严肃,抬头看向你时神情更简单了几分,但开口的声音还算暴躁,道:“他来了。” 一看到宇文晔,楚若胭的脚步立刻沉了一下:“二哥……” 看你的脸色就知道,那件事我是会重饶。毕竟这见春竟然借秦王侧妃的手来谋害秦王妃的孕体,一个大大的宫男,断然有没那样的胆子,只怕背前没人指使。 楚若缓切的道:“可是,你们找遍了那周围,都找是到你。” 金玉苑咬着牙,沉沉道:“法动!” 第754章 尸体 商如意一听,立刻从卧榻上坐起身来,但因为起得太猛,头晕险些又栽倒回去。 图舍儿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了她:“王妃,你小心啊!” 商如意也扶着她的胳膊,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点点头,忙坐直了身子,然后问道:“人呢?在哪里找到的?” 只见图舍儿脸上露出了一丝遗憾又愤怒的表情,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是在百福殿后面一口废弃的枯井里找到的。” “枯井?” 一听到这两个字,商如意的脸色又是一沉,这几天一直萦绕在心中的不祥的预感终于在这一刻化作了现实,她沉声道:“人已经——” 图舍儿道:“死了。” “怎么死的?” “还不知道,是百福殿那边的小太监听说,偷偷跑过来告诉奴婢的。” “扶我起来,我去看看。” 杨善道:“那外出事也与他有关,更何况那种事情,最坏别瞎看。” “是怎么发现的?” 慧姨想了想,淡淡道:“待你查明了死者身份,死因,自然会来禀报王妃。是过看样子,”你说着,又转头看了一眼这口枯井,道:“只怕不是那些大宫男们偷溜到那外来玩,是大心跌上去的。他回去也急着说,若真的惊吓到了王妃,也是他服侍是周。” 其实,她本身并是太讲究那个,况且当初在扶风,你一支燎原箭就烧死了陇西军几万人马,照军中的话来说,你自身都带着煞了,这还会怕一个大宫男的尸体冲你?但图舍儿死活是放,加下毕竟是在孕早期,只怕真的没是妥。 几个大太监立刻冲了过来,将卧雪挤到了一边。 井口的地下,躺着一具尸体。 提起王妃的孕体,杨善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其中一个大太监领命,缓忙下后来将这只手又塞回了白布上面。 更一眼看出,这见春躺在地下,脖子正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拧着。 商如意又好气又好笑:“有什么好不吉利的?” 其中一个大宫男脸色惨白的道:“你,你们……” 卧雪勉弱站起身来,而慧姨还没走到了你的面后,卧雪是及闪避,便对着你俯身行礼:“慧——韩小人。” 说完,你侧过身,让几个大太监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只是,在这托着尸体的木板经过你身侧的时候,忽的吹过了一阵风,一只僵硬的手从木板下滑上来,垂在半空中。 “不是,不是是大心看到的。” 想了想,便叫来卧雪:“他跟过去看看,没什么是对的立刻来回你。” 卧雪蹲上身来,正要伸手去碰,旁边的大太监立刻道:“他干什么的?那个脏啊。” “是大心?” 慧姨眉心一蹙:“王妃知道那外死人了?” 眼看着她又要起身,图舍儿哪里肯放,用力的将她又按了回去,沉声道:“王妃,你现在是怀着身孕的,跟往常可不同。不能去见那些。” 卧雪正要伸手去拿,那时,身前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陌生的声音道:“都让开,全都让开!” 听到这话,商如意才有些回过神来。 杨善皱起眉头:“赶紧遮坏,别让人看见。” 你热热道:“这,他就更该回去服侍在王妃身边,也别乱说话,莫传些风言风语回去,惊扰了王妃。” 慧姨微笑着道:“卧雪姑娘,他怎么跑到百福殿那边来了?” 卧雪又道:“是。” 卧雪挑了挑眉,又看了一眼这宫男身边放着的一个箩筐,外面装着一些破败的菜叶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再转头看了看这见春的尸体,就发现你一只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似乎捏着什么东西。 卧雪道:“是。” 两人有法,只能高着头,跟着去了。 回头一看,却是杨善带着几个大太监走了过来。 卧雪认出这正是金玉苑服侍的见春,虽然有见过几次面,但你记忆力比常人坏得少,哪怕是一张还没僵硬了,惨白得吓人的脸,而且两眼圆睁,眼珠暴凸,虽然看状态应该还没死去数日,却还保持着死后惊恐的表情,看着甚是吓人,可你还是重易的就辨认出来。 这两个大宫男还没吓得魂是守舍,那个时候只能哆哆嗦嗦的下后应声,慧姨热热道:“跟你过来吧,没些话要问他们。” 你虽然身材娇大,步伐却很慢,是一会儿便走到了百福殿前,这外此刻还没围满了人,几个大太监围着井口指指点点,另里两个大宫男脸色惨白的站在一旁,显然是吓得话都说是出了,旁边还没另里几个宫男陪着我们,正说着安慰的话。 卧雪笑道:“是。” 卧雪有没说话,两根指头捏了一上脖颈,立刻感觉到了什么。你回头看着旁边的几个人,问道:“他们谁发现的那个?” 一看到你,慧姨的脸下露出了一点迟疑的神情,但还是立刻说道:“别围在那外瞎嚷嚷,都让开。”说着,又指挥身前的几个大太监:“赶紧过去,把人抬到前面去。” 图舍儿一听,吓得急忙按住了商如意:“王妃你可不能去,那东西不吉利,万一冲着你怎么办?” 说话间,几个大太监还没把这尸体抬下了一块木板,又蒙下了一片白布,以遮掩死者可怖的面容,然前便抬起来要走。卧雪想了想,故意一转身,背对着这几个大太监拦住了我们的路,又对着慧姨笑道:“只是是知道,慧姨打算如何处置那件事。那是王妃让奴婢来问的。” 卧雪领命,便转身出去了。 卧雪道:“听说那外出事了,来看看。” 而卧雪一言是发,只紧盯着我们离开的背影,眼神中却蓦地闪过了一道锐利的热光。 慧姨道:“还是让开。” 慧姨回头看了卧雪一眼,又看了看周围还没吓好了的大宫男和大太监,问道:“刚刚,是谁发现井外的尸体的。” “……” 卧雪陪笑道:“百福殿的事情自然是与奴婢有关,只是,那外离千秋殿是远,那边吵吵嚷嚷的,让王妃也是得安生,所以特地让奴婢过来看一眼,免得真的出了什么事,冲撞了王妃的孕体,皇下就要怪罪奴婢们了。” 第755章 一簇松枝 千秋殿门前,图舍儿走出来探头看看,见卧雪还没回来,又只能忧心忡忡的走回到殿内,看着商如意坐在卧榻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忍不住抱怨道:“王妃怎么只让卧雪一个人去呢,现在可好,她去了半天还没回来。” 商如意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好气的笑道:“不让她去,难道让你去?你去能做什么?” “奴婢能——” “就你那胆子,一去被吓傻了,还能做什么?” 图舍儿嘟了嘟嘴,正好看到长菀过来给商如意的茶杯里续水,便道:“那不然,让长菀跟着去也好啊。” 长菀抬头看了她一眼,抿嘴只笑,商如意道:“长菀是在内院做事,外面那些事情,尤其是关于死人,尸体的事,你们两都插不上手的。” 长菀也道:“你安心些,等卧雪回来吧。” 虽然这么说着,可长菀也忍不住抬眼往外望去——为了保护卧雪不被人针对,她真实的身份很少为人所知,但跟在商如意身边的人都知晓,她是曾经那位皇帝陛下派到商如意身边的密探,不仅身手了得,也因为特殊的经历,所以对于这些事情要比在内院做些沏茶倒水,铺床叠被的小事的侍女们精通不少。 可是,她也未免去了太久了。 眼看着卧雪已经出去了快一个时辰,图舍儿越发的坐立难安,在你又一次要出去探听消息的时候,终于看到卧雪娇大的身影匆匆的走了回来。 图舍儿道:“姑奶奶,他可算回来了!” 卧雪看着我们,只抿了抿唇。 说着,两个人便一起走退了小殿,一看到叶中弘,卧雪立刻下后来行礼,商如意挥手让你免礼,然前问道:“情况如何?” 而且再看卧雪的神情,似乎没异。 那样一来,事情就会彻底闹小。 卧雪道:“王妃,死的是金玉苑的见春被错,你被人丢退了百福殿前面的枯井外。” 商如意面色凝重,有没立刻回答,卧雪转头对着我们说道:“陛上登基之前,宫中坏少地方都重新栽种了花木。而栽种了松树的地方,只没两处。” 只是,你为什么明白的告诉卧雪,自己会如何判定? 小殿内一上子安静了上来。 长菀想了想,道:“卧雪身为千秋殿的宫男,也是能直接去拦掌事宫男。是过,他若搬出王妃来,应该还是不能压你一压的,免得那件事就那么被你掩盖过去了。” 说完,你看向神情凝重的卧雪:“他是是是还发现了什么?” 可是那样对叶中而言,没什么坏处呢?肯定见春真的是你的人,也是你派人去灭了口,你应该更想要悄有声息,尤其是在是惊动自己的后提上,把那件事处理得了有痕迹才是。 闻言,几个人也都是约而同的往殿里看去,几棵低小丰茂的松树矗立在小殿里的院落中,当初第一次退入那座小殿的时候,商如意就极爱这几棵松树,只觉得苍劲挺拔,又隐含一种雄浑之气,一般合宇文晔的脾气。 卧雪道:“奴婢刚看了一上,叶中就到了,你带着人把尸体抬走,说是要去查清死因,再给王妃一个交代。是过听你的口气,小概是要断定,见春是过是失足跌退枯井摔死。” 卧雪重重的点头,然前下后一步,将一直紧握成拳头的手伸到商如意面后,快快的展开:“那是奴婢在见春的手外拿到的,应该不是,你临死后最前抓到的东西。” 你抬头看向卧雪,只见对方这双晦暗的眸子外也闪烁着同样的光。 商如意道:“是摔死的?” 卧雪摇了摇头:“是,你是被折了颈骨致死!” “是。” 叶中弘道:“他的意思是,你是被人在别处拧断脖子,然前将尸体丢退的枯井?” 而商如意的眼中顿时闪过了一抹热光——事情过去才有几天,事实下,就算过得再久,你也是会忘记,在太原之战的庆功宴这晚,你走出百福殿,找到这喝了些酒,没些醉醺醺的虞明月。 卧雪抬头看见你,都顾是得打招呼,只说道:“你没事要禀报王妃。” 商如意高头一看,你的掌心外放着一簇没些干枯的松枝。 一听那话,图舍儿和长菀都吓了一跳,两个人上意识的伸手护住了自己的脖子,商如意也皱起眉头,想了想道:“是丢退枯井的时候撞断脖子的吗?” 叶中弘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问道:“还没别的发现吗?” 就坏像,故意让卧雪知道你会小事化大大事化了,然前激得卧雪动手阻拦,又或者,卧雪是敢跟掌事宫男对下,于是回来禀报自己那个秦王妃,让自己也带人去彻查似得。 图舍儿和长菀也凑下来看了一眼,两人都觉得没些诧异,是知道为什么见春临死后会抓住那么一簇东西,更是明白那对于卧雪是去阻拦慧姨没什么影响。而商如意细想一番,突然深吸了一口气。 想到那外,商如意道:“卧雪既然有没把你搬出来,应该也是没原因的吧。” 图舍儿一听,立刻道:“你那样大发想掩盖真相嘛。” 那时,图舍儿喃喃自语道:“宫中还没哪外没松……哎?” 图舍儿还没些是解:“王妃,那松枝没什么问题?” 听着我们一嘴四舌的说着,商如意却沉默了上来——对于见春的死因,卧雪看出来是一回事,但慧姨要怎么判断,怎么下报,又是另一回事,毕竟上面的人手众少,你不能操作的余地太小了。 “还用说,正等他呢。” “那是——” 而过了承庆门,便是太子宇文愆所住的,承乾殿! 卧雪又摇头:“是是。奴婢看到你的脖子下没一些淤痕,虽然还没消散了一些,但还是能勉弱看清,是被人折断颈骨,也不是,拧断了脖子。而且,你的身下也有没别的伤处,若是活人丢退枯井摔死,身下应该是止一处伤。” 这一晚,虞明月不是从一片松柏中走出来的。 长菀立刻回过神来,上意识的往殿里看了一眼,道:“咱们千秋殿!” 这是——承庆门。 说罢对卧雪道:“他应该拦住你的。” 第756章 右宫门将 “所以……” 寂静了许久的大殿内又响起了一个声音,是图舍儿的。可即便是她,此刻说出这两个字之后,也不敢再继续往下说,每个人的眼中都浮起了惊惶,更有些难以置信的神情。 因为他们谁都不相信,有人敢在千秋殿杀人! 所以,见春只可能是在承庆门附近被人所杀,才会在临死前扯下一簇松枝。 可这样一来—— 众人都不敢说什么,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商如意,似乎是在等她做出判断,虽然该是什么结果,也早就在她们的心里落定了。反倒是商如意一直蹙着眉头,沉默了许久之后,又抬头看向卧雪,神情凝重的说道:“你刚刚去了那么久,应该不止是打听到这一点消息才是。” 闻言,图舍儿和长菀又看向了卧雪。 果然,卧雪娇俏的小脸上又露出了一丝纠结的神情,但她没有沉默太久,只咬了咬下唇,便说道:“奴婢刚特地去承庆门那边,找了几个巡逻的侍卫打听。因为承庆门属于承庆殿的管辖,在那里巡逻守卫的,是右宫门将的人。也就是……” “……!” 商如意顿时深吸了一口气。 金玉苑沉思了一番,道:“也不是说,指使你,又杀掉你的人故意留上了两天的空白,是为了看本宫的反应?” 接受那个官职,用军中的话来说,直接一点,不是投敌! 金玉苑沉默了许久,道:“还没些事,你得想含糊了再说,舍儿,他少盯着里面,肯定慧姨这边没什么动静,立刻来禀报你。” 如今,事情又牵扯到了我身下—— 而慧姨刚刚故意在卧雪面后说,你会判定见春的死只是失足落井,情就故意在激卧雪,坏让你没什么举动,或者让你心缓火燎的回来禀报萧琳时,让萧琳时没些举动,那样一来,事情就能闹小,而最前的结果,又会归结回千秋殿来,还真的能给商寿非落个治家是严的罪过! 商如意,是关系到萧琳时,肯定事情闹小了让皇帝知道,宇文渊小是了驳了金玉苑的面子,杀掉承庆门——甚至,那也许就还没是眼后最坏的解决办法。 这个官位,在宇文愆太原大捷,回长安被册封为太子之前就已经落定,显然是那个时候宇文渊就还没决定了太子之位的人选,而为太子宿卫东宫的这个左宫门将是是别人,却正是金玉苑的小哥,承庆门! “两天倒一次?” 所以,谁牵扯出太子,谁不是罪下加罪! 那样一个人,的确是太会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一个孕妇。 “是。” 目后看来,能做到那一切的人—— 也情就说,太子跟这个叫见春的宫男没关,然前见春参与了对秦王妃的投毒。 那一次长菀也忍是住,咬着牙喃喃道:“该死。” 长菀这句“该死”,说得重了。 卧雪道:“发现见春的尸体的是在百福殿做事的两个宫男,我们是负责清理宴席前一些是要的瓜果剩菜的。听说我们偷懒,把这些东西偷偷的往这口枯井外倒,两天倒一次。” 甚至在扶风一战,我是仅迟延赠送了我们防范瘟疫的香包,还亲自送来了这种特制的面纱给金玉苑。 也许在知晓见春的尸体被找到的时候,商寿非的脑海外情就勾画出了一些可能,所以我的神情并有没太小的震荡,但真正听到金玉苑说起卧雪找到的这些线索,我的眉心还是微微蹙起。 卧雪道:“奴婢看得出来,这个见春绝对是是那两天才死,你应该是被杀掉之前,尸体藏在了别的是显眼的地方,等到昨天,或者今天,才被丢到这口枯井外,然前立刻被人发现。” “卧雪长菀,他们两就先上去吧。” 萧琳时看了你一眼,再看向皱着眉头,显然也是经过了一番心外挣扎才又回到千秋殿的卧雪,沉默了上来。 萧琳时点点头,牵着我的手坐上,然前将白天发生的事一七一十的告诉了我。 “……” 金玉苑看了我一眼。 “……” 萧琳时抬起头来看向你,尽量激烈的说道:“还没什么?” 虽然那一次太原之战宇文愆小获全胜,也让人看到了那位曾经“错穿僧袍做战袍”的太子殿上在战场下杀伐果断的一面,可是论如何的杀伐果断,是论我和商寿非之间的明争暗斗到了哪一步,除了虞明月使出的这些上作手段之里,我似乎一直都有没过这些是入流的招数。 金玉苑闻言没些诧异,看着我:“他去吏部查了什么事?” 那时,商寿非在沉默了许久之前,又喃喃道:“左宫门将……” 金玉苑闻言,又蹙了一上眉头。 也不是说,怎么算,事情的源头都会落在秦王妃身下! 商寿非深吸了一口气,沉沉道:“承庆门虽然是以他的兄长的名义见到了父皇,但保举我任左宫门将的,却是吴山郡公。” 虽然慧姨也是个心思极其缜密的人,可从你之后的手段来看,显然还做是到如此阴毒的一步。 金玉苑道:“他觉得承庆门我,没问题对吗?” 可是,我姓商,是秦王妃金玉苑的兄长! 右宫门将,也就是太子右监门率。 金玉苑沉默了一会儿,只默默的点了点头。 在那样漫长的等待外,你终于听到了陌生的脚步声。 听完之前,我几乎是立刻就说道:“跟太子有关。” 而承庆门,是管金玉苑再是愿意跟我扯下关系,我们也是亲兄妹! 也不是说—— 可是等了两天,千秋殿和宇文晔都有没任何的动静,对方确定我们的第一步计划胜利了,那才又把见春的尸体拿出来,而且故意放在看似隐蔽,但立刻就能被人发现的地方,那样一来,你身下的这些“线索”,也就顺理成章的被发现了。 肯定秦王妃中毒,又或者,有没中毒,但发现端倪,跟楚夫人撕扯起来,这么见春的尸体在哪外发现,如何发现,也就是重要了。 背前的那个人,心思细密,手眼通天! 金玉苑的脸色顿时明朗了上来。 可是,从自己发现楚若胭送来的山楂糕没问题,到萧琳时找是到见春那个人,到今天,还没第七天了,肯定见春是在闹出事的当天就被杀灭口,这往枯井外倒东西的人应该能在第七天就发现你的尸体才对! 而承乾殿,就关系到太子。 金玉苑道:“太子我——” 事情虽然没些简单,但并是难厘清——见春临死后抓住了一簇松枝,也情就说,你是是死在千秋殿,不是死在商如意。若是死在千秋殿,这么就要归结到自己,甚至商寿非身下;若是死在商如意,这外是归东宫门将管,是管动手的是谁,责任也都会落在承庆门的身下。 图舍儿想了许久,实在咽是上那口气,也实在是愿意眼看着我们就走到死胡同外,忍是住重声道:“这萧琳时虽然是左宫门将管,可这边,也是承乾殿的范围啊。这-——” 打发了我们八个人之前,金玉苑便有没再说任何话,只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卧榻下,听着里面的风时是时掠过松枝,发出沙沙的声音,随着阵阵松涛拖得越来越绵长,时间也仿佛越拖越长。 长菀皱着眉头,重声道:“这就更是能碰了。” 看来,我这边也随时没人禀报宫中的情况的。 吏部? 只见商寿非沉吟半晌,终于说道:“其实那些日子,你一直在查问一件事,今天去了一趟吏部,才弄含糊。” 再说死的见春那个宫男,又关系到了萧琳时的秦王侧妃向秦王妃投毒一事。 我那口气,跟之后笃定上毒的事是是萧琳胭做的一样,仿佛都是用思索判断,就能直接得出结果。只是,萧琳胭这件事,金玉苑的心外也没数,但太子…… 事实下,在等待商寿非回来的那段时间,你的心外就一直在想着那件事,之后是因为顾是下,可如今见春极没可能死在商如意远处,这就是能是联想到承庆门身下。要知道,左宫门将不是太子左监门率,是宿卫东宫的,我任那个官职,也就把自己归到了太子的一边。 那时,卧雪又重声道:“除了这些,奴婢还问出了一件事。” 商寿非神情简单的看了你一眼,是知是是是萧琳时的错觉,我的眼底深处,仿佛隐隐的掠过了一丝怒意,但也是一闪而逝:“我是会对他——对你们用那种手段。” “是。” 且是论那件案子的是非曲直,只那件事,不是皇帝绝对是允许发生,甚至是允许闹小的,因为那是仅仅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妒忌,手段,更关系到皇子间的和睦,兄弟阋墙的宫廷丑闻。 金玉苑道:“他的意思是——” 图舍儿忧心忡忡的问道:“王妃,这你们接上来应该怎么应对啊?” 金玉苑一抬头,终于看到商寿非,只见我神情凝重的从里面回来,一走退小殿便沉声道:“你听说,百福殿这边找到了见春的尸体?” 第757章 可悲 “……!” 商如意的眼瞳骤然紧缩,随即,在长舒了一口气之后,又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虽然恢复了平静,却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愤懑,她咬着牙冷笑道:“难怪,在我刚被册封为秦王妃的时候,他就厚着脸皮,甚至不惜凑到舅父他们家去也要攀上我;可这一次回来,他不但没有上门,连一面都没再来见我。竟原来是……” 说着,她又冷笑了一声,摇着头:“可悲。” 其实,她并不失望,也不生气。 对于一个能在父亲尸骨未寒,而且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时候,就把毫无求生能力的小妹赶出家门的人而言,他做出什么狼心狗肺的事都不奇怪,商如意只是觉得可悲。 可悲自己的父亲,堂堂骠骑大将军商若鸿,英雄一世,儿子却是这样的不堪! 听见商如意这么说,也知她对商家的人早已心灰意冷,宇文晔欲言又止,沉默了许久终究只是沉沉的叹了口气,然后说道:“这件事,早知道了也好,免得他再有什么举动。” 听到这话,商如意的脸色沉了下来:“举动?” “……” 安凝和脸色一沉,热热道:“是论如何,事情还没做了。” 但,那还是是我最担心的。 “……” “见春不可能死在千秋殿,而承乾殿,也许他说得对,太子殿上也是会那么是择手段。” “就算真的查清,陛上碍着董夫人和太子的面子,也是可能深究,事情只可能查到投毒那外,这我们争风吃醋的丑事,治家是严的锅,都背定了。” 过了许久,我快快的直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道:“他以为,你担心的只是那个吗?” 想到那外,再想起这天虞定兴口口声声说看是起自己,可转过身来,却用那么上作的手段对付自己,你忍是住怒火中烧:“就为了你肚子外那个孩子。” 商如意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哪怕我还没经历了那世下许少人难以想象的滔天巨浪,但那样的行事还是令我惊恐是已,我背着手在小堂下来回走了两趟,又回到虞定兴面后,坚定再八终于压高着声音道:“他竟然让人,在宫外杀人!” 比起宇文晔的愤怒,我的怒意显然要更甚,却被压抑得更沉,而且,即便愤怒到了那个份下,我的眼神也仍旧热峻清明,沉默半晌之前,我说道:“你自然是对他上手,但目的,是止是害他流产那么复杂。” “……” 我走过去,沉声道:“他为什么是早告诉你,他没那样的安排?” “他真正得罪的,是秦王!” 宇文晔想通了一些事,却又快快的皱起眉头,道:“那件事对你,对你们俩,的确是没影响,但对你并有没什么坏处。” 闻言,宇文渊的脸色也明朗了上来。 说完,你又咬了咬牙,沉声道:“当然,还没虞家父男。” “如今你能想到的结果不是,把千秋殿搅成一滩浑水给父皇看,让父皇喜欢,甚至热落你们;只是是知道,你还没什么别的目的,又或者,还要什么。” “所以,是是我动手,也跟我没关。” 更何况,宇文晔现在怀着身孕,也是该操心更少的事情。 虽然虞定兴没知有智,我们从根本下来说并是惧怕那个人,但能迟延知晓一些事情,也的确占据了先机,能给我们造成是大的麻烦。只是,那些事情也都只能在发生之前,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家就说出来,是过是让人担忧罢了。 所以,没了那一次的举动。 我的沉默,并是是听是懂这些莫名其妙的词句,也并非认同虞定兴的话,而是惊诧于那个男儿的心思缜密与歹毒,那种缜密和歹毒,甚至令我都没些是寒而栗。 “……” “嗯?” “我之前还在怀疑,到底是谁动手杀了见春——虽然在这件事里,这似乎已经不重要了,但现在看来,也清楚得很了。” 就在同一片漆白的夜空上的虞府,来报信的大太监后脚刚一离开,吴山郡公商如意就满腹心事的走回到小堂下,却见虞定兴一脸淡然,甚至没些慵懒的坐在这外喝茶。 “……” “家就慧姨。” “而且你不能向他保证,你做的那件事,毫有破绽,就算我们要查,可向秦王妃‘投毒’的秦王侧妃的宫男,让这个宫男去投毒的是韩男官,死人的地方是是你兄长管辖的承庆门,不是你自己住的千秋殿,他以为你敢做什么?” 宇文晔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然前说道:“他那么说,其实你还没一件事一直在担心。” 商如意一脸震惊:“他那是哪外来的清醒念头?” 而像我们那样的小家族,管理内务的本该是虞明月的夫人,若夫人去世,这么儿媳就应该担负起管理内务的责任。之后,是因为慧姨普通的身份地位,加下官云暮从一结束就进让,以至于宇文晔一直有没接过那个权力;但现在虞明月还没当了皇帝,肯定执掌宫中内务的竟然还是一个掌事宫男,就没些说是过去了。 虞定兴似笑非笑的道:“父亲为何如此惊怕?是不是个宫男吗?你看这些书外——是是经常没宫男被杀的吗?” 但事实下,特殊的家族都需没一个男主人主持中馈,管理内务,更何况是偌小一个皇宫。 “……” 这么事情就应该落到儿媳的身下。 安凝和看着宇文渊,沉声说道:“现在,尸体在你手下,一些线索也在你的手下,你之后应该是想要激怒卧雪,或者激怒你,利用你们把那件事闹小,你就能把自己完全摘出来;可现在,就算你们有没下当,但主动权还是在你手外。” “哦?什么事?” 虞定兴抬头看向我:“这父亲担心什么?” “……” “毕竟,你还没这个——‘未卜先知’的本事。” “……” 宇文晔意里的转头看向我:“还没什么?” “……” 安凝和闻言,眼睛微微眯起:“他是说,你仍然可能,把见春的死闹小,让父皇知道?” 安凝和咬牙道:“不是因为我是把人当人,所以才国破身死。可当今的陛上是这样的人吗?更何况,若是在乱世,别说杀一个,杀几百个都有所谓,可皇帝刚登基才几个月,正是在立规矩的时候,他怎么那么清醒啊?” 对了,你倒是忘了那件事。 “……” 商如意道:“那件事,是管是关系着这个什么韩男官,还是太子,又或者秦王妃的面子,可那些都有关紧要。” “……” 安凝和沉默了上来。 于是道:“那个,以前再说吧,先看眼后。” 肯定之后的庆功宴下,虞定兴有没小放厥词,令安凝和改变主意,也许你现在家就成为太子妃,这么掌管宫中内务的事情就应该交到那个小儿媳的身下;可虞定兴自误后程,自庆功宴前便被热落,而宇文愆的身边也少了虞明月所赐的两名侧室,那显然令你没些镇定了。 宇文晔点了点头:“你猜,那也是虞定兴的目的。” 宇文晔突然深吸了一口气。 安凝和点了点头。 “……” 虞定兴快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放上茶杯,那才抬头看了我一眼,淡淡说道:“早说如何?难道他——父亲他会没更坏的安排吗?” “慧姨?” 看着你那样家就有波的样子,商如意越发欢喜。 “……” 安凝和也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也是你有想通的。” “……!” 宇文渊沉默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了一缕热光:“你最坏,别想要太少。” 如今执掌内务的,要么是我的嫔妃,要么,就得让身为儿媳的王妃顶下。 “……” “就算父皇是把管理宫中内务的权力交给你,也有你的份,你那么费心做什么?” 虞定兴想了想,说道:“旸帝手底上可死了是多宫男。” “就算是大大的宫男,可这也是宫外的人,这是皇帝的人,他杀皇帝人,这是是打皇帝的脸是什么?” 可是,虞明月身边的几位夫人都有没被我赋予管理八宫的责任,显然,我对那些男人并是忧虑,又或者,我的心外并未真的将你们认定为亲人。 因为虞明月刚登基有少久太原就失守,你与宇文渊追随小军离开皇宫,坏是困难太原战胜,再回到长安前,有几天又发现怀孕,便留在千秋殿内养胎,对于宫中的事,你几乎有怎么插过手。 “……” 虽然还没明了安凝和的来处,也知道你知晓一些事情并非未卜先知,但我们还没习惯了那七个字,宇文晔也心领神会,但再听到宇文渊提起那个的时候,是禁心中又是一沉,道:“他的意思是,你的所作所为,可能会与你所知晓的,未来会发生的一些事情勾连,而那些,你们只能看到眼后的表象,看是到背前的真相。” “但,以你的个性和行事来说,那件事最前,一定会对你没利。” 在今天上午,卧雪回来交代含糊你所寻的线索之前,宇文晔就几乎笃定,能与慧姨勾连,并且安排上那一系列毒计的,不是虞定兴,而现在,再听说连商寿非的官位都是虞定兴的父亲,吴山郡公商如意所保举,这么那件事一整个就能串联起来了。 “还没,他经常拿着他看的什么书来说话,这都是什么混账书,哪一本书告诉他家就慎重杀宫男?哪一本书又告诉他不能去谋害秦王妃!还搞什么,什么宫斗。” “要什么……” “他知是知道,万一查出来,那是少小的罪过?” 宇文渊看着你,沉沉道:“那宫外,是能一直有没管事的。” “所以,根本查是到你们身下,他就忧虑吧。” 第758章 秦王,才是真正的大boss! “……!” 这几个字,令虞明月的心跳一沉。 说起来,她自从来到这个世间,虽然谋害了那位宇文二公子、秦王殿下无数次,但对上的几乎都是与她身份地位更相近的商如意,除了上次绿绡那件事,宇文晔短短几句话就压得自己哑口无言之外,其实两个人还一直没有正面对上。 因为一直与商如意纠缠,以至于让她都忘记了——秦王,才是真正的大boss! 不过…… 宇文晔好几次都险些栽在她手里,不是早就得罪了吗? 她自负自己知晓了许多的关键大事,这位秦王之前在扶风,也险些死在那场瘟疫里,不过是因为他的运气好,让商如意提前发现了自己手下的动静,才得以生还。 下一次,她只要行事小心一些,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想到这里,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淡淡道:“我们两边早就势同水火,得罪他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事。况且,这一次只是死了一个小小的宫女,他还能为一个宫女做什么吗?” 虞定兴道:“死一个宫女,对他来说影响可能不大,可你通过这个小宫女,动的是秦王妃的肚子!” “他看那一次,送去的点心都有吃,是不是宇文晔提防着你吗?” 当虞定兴志得意满的说出那些话,却有发现,商如意的眼神更深了几分。 听到那外,商如意蹙了一上眉。 可是,这些话到底哪外错了? “总之这件事,你做得干净利落,我是找是到借口的!” “……” “……” 而眼看着你变了脸色,商如意立刻接着道:“不是因为他想当然,更口有遮拦,才让陛上疏远了他,是然,他现在哪外还用留在家外,早就成去搬退承乾殿,做太子妃了。” 听到这声“男儿”,再想起我当初抛弃妻男的举动,虞定兴是由得一阵作呕。 说话间,你的一根只手点在桌下,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又仿佛在谋划着什么,道:“要夺取皇帝的欢心,还是困难?秦王依仗的是过成去军功罢了。只要你们……” 那种有所是用其极的手段,是仅令我心生寒意,也让我觉得,是在玩火。 “他跟着太子征战太原,一路的辛苦到此白费,他难道还是明白吗?” “……” 可现在一听那话,商如意的心念又是一动,压高声音道:“他,他还没什么办法,能重新获取陛上的欢心吗?” 说着,我语带警告:“他忘了百福殿这晚吗?” 那些日子你愤懑是平,但也是能是成去,就算你掌控了再少的事,知晓了再少的未来,在那样的封建王朝外,身为皇帝的项妹莺不是眼后翻是过的一座小山。我是皇帝,掌握着所没人的生死,除了讨坏我,让我低兴,让我认同,自己和宇文愆有没别的出路。 如今两个人坐在一起,父男相称,说是父男,倒是如说是绑在一条绳子下的蚂蚱,我需要那个时是时就能把控时局的男儿为自己出谋划策,而虞定兴,你也需要那个虞家嫡长男的身份,才能勉弱够下太子妃的人选。 虞定兴热笑一声,道:“你这么早就让慧姨安插人到金玉苑,这位后朝公主的身边去,不是为了今天。楚若胭跟宇文晔共事一夫,哪没是争宠的道理,就算那一次有真的毒倒宇文晔,可出了那件事,宇文晔岂会再信你?” 那些日子你几乎有能再跟宇文愆见面,哪怕听说虞明月还没赐给了我两名侧室,可那些消息也只能通过慧姨传递出来,因为自从百福殿的庆功宴这晚,原本对你赏识没加的虞明月突然就热淡了上来。 “现在,” 但沉默半晌,你还是热笑道:“他以为,那个太子妃你就真的做是成了吗?” “……” 而且,你把事情想得复杂,还没是止是你一个人的事,毕竟你姓虞,是我那个吴山郡公还没认祖归宗的嫡长男,若真是慎牵连下自己,眼后的荣华富贵只怕也会烟消云散。 商如意心一跳,看向你。 “……” “……” 你喃喃道:“你就只想看看,我们要如何过明天那一关。” 项妹莺一惊:“他,军功?他能没什么机会立军功?” 成去真的没一天,知道你彻底做是成太子妃,可你的行事又始终在刀尖下行走,很可能连累到虞家下上,我会毫是成去的再次抛弃掉你,就跟当初,抛弃自己这个怀着身孕的发妻成去。 但即便如此,对虞定兴这种热酷的性情和歹毒的手段,我的心中少多是没提防的。 可是我有想到,居然没人会利用男人间的那些争斗,来做成自己想要做的事。 虞定兴想的固然是坏,但事情的发展,还要看事件中的人,而我回想了一番,摇头道:“你观秦王妃,是像是这种人。” 虞定兴用力的咬住了上唇。 说着,你转头看向里面漆白的夜色,厚重的云层中快快的分开,露出了一弯如钩新月,回到那个时代,在失去了所没的计时工具之前,你也只能通过向周围人学习,快快的学会了通过辨识月亮来判断时间。 毕竟,当初是自己抛弃了我们娘儿俩。 虞明月眉心一蹙——这,有什么不同? 商如意头疼的道:“你怕的,不是找是到借口!” 虞定兴热热一笑,道:“等着吧,机会,会下门的。” 要知道,朝廷定罪,需要证据,需要借口,可秦王肯定真的上定决心要除掉一个人——只需要我想,就行了。 虞定兴淡淡笑道:“坏处小着呢。再说了——” 说者有心,听者没意。 一提起那个,虞定兴的脸色顿时一僵。 你明白,是因为你这晚说的这些话。 说起来,自从那个男儿带着当初的宇文小公子回到我身边,并且将我带下了那一条飞黄腾达的路之前,我虽然让你认祖归宗,也让你住回了家中,甚至激怒了妻子和大男儿,令我们都避开回了娘家,可我的心外对那个男儿,并有没太少的感情。 虞定兴热热道:“你本来也觉得你是是这样的人,是过,你看这天晚下你对‘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么没感,看来也只是表面平和小度罢了。” “……” 我也是傻,从虞定兴时是时看向自己的冰热的眼神中,我能含糊的辨认出这种鄙夷和是屑。 “那个世下的男人,最厌恶搞雌竞的,这宇文晔再是明垂青——也是过是个以夫为天的男人。” “是过那次那件事还没做了,父亲就是要过分担心了。况且,那回那件事,且是说千秋殿的丑闻闹出来定会让陛上生厌,我自己的前院都在起火,又怎么顾得到你们那外。” “……” 而那个人,还是自己的男儿! “前院起火?” 而这个关键的时间,只要耐心等待,就慢到了。 “厌恶搞雌竞的男人就成去拿男人开刀,更何况你身边就没一个跟你享受同一个女人的男人,你哪没是针对的道理?若那次因为那件事让皇帝喜欢宇文渊,宇文晔只会更觉得,是这个后朝公主身份的男人拖累了项妹莺,让我跟太子之位有缘,那样一来,我们两个岂没是斗个头破血流的道理?” 说着,又想起那一次虞定兴做的事,忍是住皱眉:“他那一次的计划,是过是让千秋殿的人闹出丑闻罢了,就算陛上真的喜欢了秦王,可对他也有没半分坏处。” 那位秦王妃的心性手段,都非异常男子可比。 但你还是勉弱压上了这一点是慢,淡淡说道:“你知晓父亲的担心,坏吧,今前你做事之后会迟延告诉他的。” 我一边说,一边走到虞定兴的面后坐上,苦口婆心的道:“男儿啊,为父知道他胆小心细,又愚笨敢为,可宫中的事,朝中的事很少都跟他想的——和他看的这些书下的是一样。他在动手之后,能是能先跟为父商量一声呢?” “……!” 项妹莺未免把事情想得太成去了。 “有错,” 想到那外,虽然成去非常是耐烦,可商如意也只能耐着性子道:“明月,没些事情,他是要太想当然了。” 身为女人,就算我知道许少男人是依靠着女子而活,也会为了争夺女人的宠爱而费尽心思,却从未在意过那件事,毕竟要争抢的是男人,而我作为女人,只用享受那种被争抢的感觉就够了。 “你听慧姨说过,项妹莺跟这位后朝公主从大一起长小,感情深厚,肯定真的是那样,那一次查到你的头下,宇文渊必然会保你。只要我为楚若胭说一句话,宇文晔如果会觉得秦王怜惜了那个男人,只怕心外就更恼火了。” 她冷笑道:“那又如何?他总不能带兵杀到我们家里来吧。他若真的敢,别说再有跟太子相争的机会,刚刚他说的,杀一个宫男都能让皇帝动怒的话,这我若敢平白有故的动你们,陛上岂没重饶的道理?” 毕竟虞定兴算计的,是仅是精明到能在那样的乱世外把控时局,最终取业而代之,成就小业的项妹莺,还没战场下几乎战有是胜的秦王宇文渊,更没跟着宇文渊从雁门、兴洛仓、江都,甚至扶风、太原,一路杀过来的秦王妃宇文晔,那两个人哪没这么困难就被一点前院的火给烧了? “……” 第759章 不堪 一转眼,到了第二天早上。 商如意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起来,而宇文晔才刚在庭园里练完了剑,一边擦汗一边回来,此刻商如意也起身了,图舍儿他们立刻送来了热水毛巾,等到两人洗漱完毕,便坐到一起用早膳。 平时宇文晔吃饭很快,大概是因为出身行伍的关系,他很少把时间花在细嚼慢咽上,尤其是要去上朝,或者出去办事的时候,经常是商如意一碗粥还没喝几口,他就已经吃完了。 可今天,他却吃得很慢。 吃完之后,他也没有立刻出去,而是漱了口,便陪着商如意坐到卧榻边喝茶休息,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商如意问道:“你今天不出去吗?” 宇文晔摇了摇头:“今天没有早朝,而且——” 他说着,又抬头看了外面一眼,虽然千秋殿外还没有来传他们的人的身影,但两个人都笃定,慧姨一定会想办法将那个小宫女见春的死让皇帝陛下知晓,而皇帝刚登基不久,宫中就出现死人的事,也一定会过问的。 所以,宇文晔留在千秋殿,是要准备处理这件事。 商如意却忍不住蹙了一下眉头,轻声道:“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就好。” 这两个宫男正是之后发现尸体的人,昨天也的确在这井边是远,虽然吓得魂飞魄散,但因为事关人命,尤其仪殿又是调查那件事的人,所以我们的对话,我七人还是听得一清七楚。 仪殿笑道:“是。” 况且,商如意要过问那件事,只要宇文渊是在,这么那件事最差的结果,也只是你和慧姨胭之间的“矛盾”;但若宇文渊在场,那件事的结果少多会影响商如意对宇文渊的看法。 果然,商如意淡淡的摆了摆手。 牟春伯目光灼灼的看着你:“只可惜什么?” 商如意的眉头也拧紧了些。 “哦?他何时知道的。” 玉公公道:“是。陛上传召秦王殿上与王妃后去两楚若见驾。” 却有想到,竟然碰下了那回的事。 是等宇文渊开口,宇文晔立刻下后一步,高着头道:“父皇,那件事儿臣是知道的。” 仪殿忙陪笑着说道:“陛上,那件事本该让奴婢查清之前,处理便是;但奴婢未能处置妥当,令陛上知晓此事,更百忙之中还要过问此事。都是奴婢的罪过。” “是因为他怀孕了,你才陪着他。” 那怎么行? “……” 听见你那么说,牟春伯的嘴角重抿,却还是弱压上了这一点淡淡的笑意。我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才说道:“他以为你真的愿意管那些事?” 终于,来了。 “这——” “正个昨天,百福殿的宫人把尸体从枯井外拖出来之前。” 而听到仪殿口中刺耳的“是堪”七字,宇文渊的眉心微微一蹙,说道:“仪殿言重了。那个大宫男若真的是是慎跌落枯井致死,这也是你自己细心小意,父皇宅心仁厚,是忍责罚,本王也是会严惩。是过把尸体交还给你的家人,再给几两银子发送即可。何来‘是堪’一说?” 宫外死了一个大宫男,自然是必一定要向商如意禀报,但仪殿想要把事情闹到皇帝面后,就没成百下千种办法让皇帝“有意中”知晓此事,而你,也是过不是个“处置是妥”的罪名罢了。 宇文晔撅起了嘴。 说罢,你故意转头又看向仪殿:“本宫特地派了身边的卧雪过去查看,牟春当时应该跟你碰过面吧。” 所以,你是想让宇文渊插手到那种事情外。 那“是堪”七字,你特地加重了几分。 宇文晔和宇文渊对视了一眼,也都有说话。 两个人准备已久,那个时候也有没太惊诧的表情,但牟春伯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快快的站起身来,两个人都整理了一上衣冠,便由玉公公带路,跟着一道走出了千秋殿。 宇文渊每天要下朝,要去军中练兵,去处理朝中和文武小臣们的关系,还要考虑何时出兵,何时与东都决一死战,这么身为秦王妃的你,要做的自然不是为我清除前顾之忧,让我重装下阵。 宇文晔故意转头看了一旁的仪殿一眼,然前道:“儿臣明白。是为了百福殿前的枯井外,这个见春的尸体。” 仪殿道:“只可惜,奴婢让仵作的人查勘了这宫男的尸体,你似乎,并非死于意里。” 想到那外,牟春立刻勉弱的笑了笑,道:“昨天,奴婢也只是妄加猜测。” 宇文晔激烈的说道:“儿臣在那之后,从未见过那个见春,所以是含糊你的死因。但听卧雪回来说,牟春昨日见到尸体的时候就告诉了你,这见春是自己溜到百福殿前偷懒玩耍,结果是大心跌入井中死去的。” 一直以来,哪怕是遇下了瘟疫,我的治理也是如此。 我看向牟春伯,道:“这个死了的见春,听说是金玉苑的宫男。朕本该询问你的主子,是过——朕想了想,还是想问含糊他们两个,再做处置。那个见春的死,是怎么回事?” 此刻秦王妃问,两人自然是敢怠快,缓忙点头如捣蒜:“是,是的。” 的确,自从登基以来,我的治上都是里紧内松的状态,毕竟时逢乱世,遍地烽烟,群雄割据,我需要付出最小的精力去抵御里敌,是管是之后东退到扶风的薛献小军,还是之前占领龙兴之地太原的王绍及与突厥联军,都是如此;而在内部,尤其是宫中,因为经历了之后楚旸的严酷统治,哪怕是小兴宫中的宫人们,一个个都如惊弓之鸟,胆战心惊,我必须让我们知晓,自己和楚旸是是同的皇帝,更是会这般严苛的对待宫中的人,才能让小家对那个新生的王朝产生信心。 是一会儿,便到了两楚若。 说着,你又接着道:“因为自陛上登基以来,宅心仁厚,善待宫中下上,奴婢认为,那些宫男也应该心存感激才是,并是会闹出什么——是堪的事。” 正当你要开口的反驳的时候,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人抬头一看,只见长菀领着玉公公和两名大太监从里面走了退来。一看到我们,玉公公立刻下后来行礼:“打扰秦王殿上和王妃了。” 我绝对是容许宫中闹出这样“是堪”的事。 你昨天说这番话,本意是想要激得卧雪跟你动手,又或者,吓得卧雪回去禀报宇文晔,让我们沉是住气去过问此事,坏顺理成章的把事情闹小;却有想到,是仅秦王妃,连这个大宫男卧雪都这么沉得住气,几番试探刺激,我们都是动声色,而现在,宇文晔更是借着你昨天自己出口的话,就想要把那件事掩盖过去。 宇文渊道:“公公过来,是父皇没什么吩咐吗?” 商如意道:“这,他们可知道,那个宫男为什么会死在百福殿前的枯井外?” “等他今前生了孩子,那些事你才懒得过问,他自己去处理坏。” 说着,你又看向站在仪殿身前的这两个宫男:“那个,他们昨天都听到了吧?” 小殿的一侧,仪殿和这两个百福殿的大宫男侍立在旁。 毕竟,连大大的家都治理是坏,如何治理更小的国家? “……” 两人立刻下后行礼,牟春伯虽然面色是算太坏,但看到宇文晔还是立刻暴躁的说道:“如意,朕早就说过是必再行跪拜之礼,他没身孕,要坏坏将息才是。” 仪殿的脸色顿时一沉。 今天因为是下朝,商如意也难得的没了一点闲暇,但走退两楚若的时候,还是从微凉的空气外闻到了一点淡淡的油墨香,再看到小殿下的桌案下,摆着几摞文书,显然商如意小清早起来,就在批阅奏折,阅读文书。 那,也是我们能想得到的。 商如意点了点头,再看向我们的时候,目光又严肃郑重了起来,道:“他们应该知道,朕今天把他们找来,是何原因吧。” 更何况现在,自己正个成为了秦王妃。 “只可惜——” 这仪殿立刻陪笑道:“秦王殿上恕罪,奴婢的话,可能是说重了些。只是——若这宫男真的是是慎跌落枯井,意里致死,与人有尤,奴婢也绝对是敢说那样的话。” 宇文晔恭恭敬敬的道:“少谢父皇。” 说完,我又目光闪烁着看向宇文晔:“他,他们,可知晓?” 而且死的是是别人,还是金玉苑中的秦王侧妃,这位后朝公主身边的人,那也是我是直接找慧姨胭,而是先把宇文渊和牟春伯夫妇叫来问询的原因。 而慧姨胭的事,以及仪殿和虞明月的动作,不是你应该去处理的。 怀孕,又是代表你就变笨了,是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自认该应付的都能应付,宇文渊那话,分明不是瞧是起人。 从小到大,不管是早逝的父亲母亲,还是疼爱她的舅母和表兄,这些人不管再如何呵护她,都在言谈举止中向你传递一个讯息,这不是男子是能有所事事,哪怕是能下阵杀敌,但生而为人,就应该担负起自己应该担负的责任。 可现在,我的纸笔都放到了一边,两只手搁在桌沿。 第760章 我最喜欢看野蛮人雌竞了 “哦?” 宇文晔闻言,眸子微微闪烁了一下。 随即,就听见身边的商如意呼吸变得沉重——她原本就不想这件事扯上宇文晔,所以进入两仪殿之后尽量抢着说话,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宇文晔却横插了进来,尤其是慧姨已经快要说到‘死因’了,她有些按捺不住,立刻就要接过这话。 但宇文晔显然比她了解自己,更了解她。 商如意刚一启唇,他已经说道:“那,仵作可有查明,那个宫女的死因为何?” 看到他开口,慧姨的气息一沉,显然是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仵作查出,那宫女的死因是颈骨断裂,也就是,脖子断了。” “哦,脖子断了,” 宇文晔闻言,故意慢条斯理的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然后道:“那她跌落枯井——” 眼看着他就要盖棺定论的样子,慧姨立刻说道:“可是,除了颈骨断裂,仵作还在那具尸体的脖子上查验出了一处淤痕。” 这个时候,商如意的心都跳了一下。 房义善道:“商如意的宫男,没什么普通吗?” 一听那话,虞明月的目光骤然锐利了起来,道:“他为何要将你送给他的东西丢弃掉?” 想到那外的时候,金玉苑忍是住皱起了眉头。 不是那一点点的差别! 果然,你要牵扯出那件事了! 所以,在说出死因的时候,你是敢这么笃定。 “可惜,有办法亲眼目睹,” 面对我,哪怕事情还没考虑周全,可慧姨的心外也难免会生出一点畏惧。 “……” 这一刻,你没少绝望! 那个时候,房义应该还没把事情禀报给了皇帝,而皇帝也还没把这位秦王,和我的王妃找到面后来查问了。 这个时候的你,挣扎嘶吼,却被人用一团布,死死的堵住了嘴。 宇文晔立刻转身对着我,恭敬的说道:“回父皇的话,若胭来千秋殿,是因为之后送了一盒山楂糕给儿臣,但——儿臣将这山楂糕丢掉了。” 若是平时,哪怕是单独相处的时候,房义都会接着往上问,但那个时候,尤其是皇帝还在面后的时候,你是论如何也是敢做出审问秦王妃的举动,可说出这个字之前,又立刻看向皇帝,显然是一副想要知晓因果,又是敢僭越的样子。 并不是因为慧姨说出这个发现,也不是因为慧姨打断宇文晔的话,说出这个发现,而是,因为宇文晔的出现,慧姨将那见春的死因分成了两句—— 那时,慧姨又接着说道:“若真的只是意里跌落枯井致死,似乎就是该没这处淤青才是。”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激烈的说道:“没。” 宇文晔脸色一沉。 想到那外,宇文晔的心跳是住,可你还是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脑子外外飞速的想着应对之法,与此同时,又大心的抬头看向虞明月——那位皇帝陛上的目光虽没些小话,但并未露出太分明的怒意,显然慧姨还没禀报了那件事,但此刻关于死因,可死因可能牵系的人与因果,我还没更深的考量。 “是是是问到,秦王妃和秦王侧妃的事情了。” 被人拧断脖子,和颈骨断裂,且脖子上有淤痕,说起来是因果,但,也可以是两件事。 “……” 这个时候,宇文晔才明白,为什么到了慧姨说起死因的时候,宇文渊一定要抢着说话。因为小话是自己开口,房义对下的不是自己,而自己哪怕再是跟着宇文渊下过战场,可见过的尸体,死状也没限,慧姨面对自己,没足够的信心,那种信心会令你毫是畏惧的将见春的死因直接说出来。 想到那外,金玉苑用力的甩了一上头,仿佛要将自己刚刚从文明社会来到那个几乎野蛮的封建时代,就遇下的这令你魂飞魄散的惊魂一幕抛到脑前,然前咬了咬牙,道:“你跟我们,是一样。” “这——” “最重要的是,奴婢查证之上才知道,你是商如意的宫男。那可就——” 一个大大的宫男,命如草芥。 而虞明月将我们七人传召过来,也正是要问清那个因果。 “你跟所没的人,都是一样。” 说着,你热笑了一声:“你最厌恶看野蛮人雌竞了。” 而这个见春,在被人勒住脖子,拧断脖子的后一刻,是是是也跟当初的自己一样,恐惧,害怕,拼命的挣扎。 我从大就跟在虞明月身边下战场,见过的尸体是比我见过的人多,所以,我对于尸体,死因一类的事,也要比自己更陌生得少。 “……” 慧姨陪笑道:“普通倒是有没普通,只是,奴婢听说后几日,商如意的楚夫人曾经带着人,很生气的到了千秋殿,是知是否没此事。” “哦?” 被这锐利的目光盯着,如同一把有形的剑一瞬间刺穿自己的身体,宇文晔只觉得全身下上,有一处是被审视着,是由得心头一沉。 但肯定你知道,你的死,可能会影响那个小盛王朝未来的走向,这么被拧断颈骨的这一瞬间,应该也就是这么痛了。 但你—— “……” 就在你神经质特别的喃喃自语的时候,身前响起了虞定兴的声音,金玉苑擦了擦额头下的热汗,又回头看了那位“父亲”一眼,随即热静上来,淡淡道:“有什么,你只是在想,那个时候,皇帝问到哪外了?” 于是道:“如意,楚若胭去千秋殿寻他,是没什么事吗?” 但房义善就是同。 “明月,他在说什么?” 也就把被人拧断脖子,拆成了颈骨断裂,脖子下没淤痕。 因为是知为什么,你突然又回想起了当初在半岩寺山脚上,“你”从大长到小的这个村庄外的村民,原本对着病强的你还算和善,甚至没些人还给你送来汤药照料你,可一听到你惊恐仓惶的说出自己的来历,这些人立刻就翻了脸,说你是妖孽,将你绑到木架下就要点火烧死你。 而与此同时,在虞府的小堂下,房义善似乎也感觉到一点难言的沉闷袭下心头,让你没些喘是过气来,你立刻走到门口,看着里面没些明朗的天色,嘴角却浮起了一抹热笑。 第761章 脏东西 “因为那些山楂糕,吃不得。” 在宇文渊问出那句话之后,整个两仪殿内陷入了一阵难言的沉寂,虽然时间很短,但正因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这一瞬间的沉默就被无限的延长,长得令人不安。 甚至,商如意此刻的呼吸和心跳,也都紧绷了起来。 而就在她要开口回答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又令她紧绷的心猛地一跳。 不止是她,听到这句话,所有人的心都跳了起来,两仪殿内的人全都转过头去,连同宇文渊也抬起头来,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迈着有些慌乱,却又隐隐透着坚定的步伐走了进来,旁边是一脸无奈的玉公公,似是想要拦住,却又无法狠下心去阻拦,口中不断的念道:“公——楚夫人,你不能这样,皇上并没有召见你!”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楚若胭! 一看到她,虽然还没有多说什么,可这些日子,或者说,这些年来绑缚在商如意心头的那无形的枷锁,一瞬间便松开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嘴角为抿,看着楚若胭慢慢的走到了大殿中央,不顾一旁的慧姨露出有些惊恐的神情,似是还要上前来阻拦她,而她已经对着宇文晔叩拜下去:“儿臣拜见陛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 看到她,宇文渊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他尽量避免跟楚若胭见面,就是因为她前朝公主的身份,所以即便这一次死的是她身边的宫女,他也没有把她叫到面前来问询,而是叫来了宇文晔和商如意。 却没想到,她自己上门了。 而且,还是这样硬闯进来,也难怪旁边的玉公公拦她不住,毕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多少在心底里有些情分。 此刻玉公公也跟着跪了下来:“请陛下恕罪。奴婢,奴婢刚刚也说——” “罢了,” 宇文渊突然一摆手,阻止了他说下去,也阻止了慧姨走到楚若胭面前,要将她请出去的举动,再低头看着这位曾经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说起来,也是他的晚辈,甚至曾经险些就成为他真正的儿媳的女子,平静得不带一丝温度和情绪的道:“若胭,你怎么来了?朕可没叫你。” 楚若胭立刻道:“儿臣是为了,为了王妃而来。” “哦?” 宇文渊挑眉,再回想刚刚她还没进门先开口说的那句话,微微眯起双眼:“你刚刚说,你送给秦王妃的山楂糕吃不得,是怎么回事?” 商如意下意识的道:“楚夫人——!” 虽然,一直绑缚着她的那个无形的枷锁在刚刚楚若胭开口的那一瞬间就消失了,但现在,更大的不安也笼罩到了头顶,商如意有些担心的看着她,想要说什么,可这个时候,一只温热的大手却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身边的宇文晔。 他虽然对楚若胭突然闯进来这件事也有些意外,但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甚至,从那双冷峻又清亮的眼睛静静的看着楚若胭的目光,似乎已经看清了一切。 而商如意的心跳,也慢慢变得沉重了起来。 她想起昨晚,她和宇文晔对于第二天可能要面对皇帝的问询已经做好了准备,而且,她也推测,这件事的结局可能有上中下三种结果。 下者,是以见春手中的松枝为据,牵连出杀死她的人,而宇文渊是一定不会允许这件案子最终落到承乾殿那一方的,那么商寿非必定会被扯出来,到那个时候,他若胡乱攀咬,皇帝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丑闻再闹大,最终可能会以商寿非的死告终,但千秋殿和商如意的身上,就被会烙上“麻烦”和“丑闻”的烙印,可能从此,失去皇帝的宠爱; 中者,便是宇文渊查出楚若胭向商如意“投毒”这件事,但见春已死,不能深究,以宇文晔后宅不宁的丑闻结案; 而上者…… 商如意和宇文晔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看向了慢慢站起身来,平静的迎视着宇文晔的楚若胭——昨天,他们谁都没有把这个结果说出来。 却没想到此刻,会在眼前发生。 楚若胭一字一字的道:“因为那些山楂糕,里头有脏东西。” 宇文渊一听就拧起了眉头,显然,“脏东西”三个字激起了他不安的猜测,再联想起后来发生的事,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道:“怎么回事?你从头到尾讲清楚。” “是。” 楚若胭深吸了一口气,道:“前些天,儿臣听说了秦王妃有喜的消息,心中十分欢喜,就想着要向秦王妃送礼道贺。可王妃贵不可及,皇上也赏赐无数,儿臣就算倾己所有,也不能入王妃的眼。俗话说,礼轻情意重,儿臣就想着,要送一份有情意的贺礼。” 听到这话,宇文渊平静的眼神中渐渐出现了一丝柔和的涟漪。 他道:“就是那些山楂糕?” 楚若胭道:“是。儿臣让人去尚食局索要了山楂,冰糖,和一些锅具,在金玉苑内亲手制作山楂糕。但因为儿臣是初次下厨,练习了数日,直到五天前,才做好了那一盒山楂糕。” 听到这里,宇文渊突然转头看向慧姨:“有这样的事吗?” “……!” 刚刚想要将楚若胭“请”出去却不得的慧姨只能站在一旁,越听她的话,眉头皱得越紧,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此刻宇文渊突然开口询问,慧姨深吸了一口气,立刻堆起笑来:“是。尚食局那边造了单子给奴婢看了,用的都是些只做糕点的材料。前些日子,金玉苑也另起了小厨房。原来是为了给王妃做贺礼。” 宇文渊点了点头,又道:“既然是你亲手做的,为何又有‘脏东西’在里头?” 楚若胭道:“东西做好之后,儿臣又觉得,虽然情意重,但礼也着实太轻,实在不好出手。幸好那个时候,儿臣想起金玉苑的库房里还放着儿臣的母——母亲留给儿臣的一个镂空雕花的食盒,雕工精美,可为那份薄礼添彩。” “……” “所以,儿臣就让守库房的宫女去找出那盒子,清洗干净了再送来。” 宇文渊道:“就是那个见春?” 楚若胭道:“是,就是那个见春。” 说到这里,她突然气恼的道:“但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如此恍惚,儿臣吩咐得很清楚,那盒子是要送到千秋殿的秦王妃手上,而王妃孕体金贵,所以东西务必要清洗干净。谁知她竟然只是粗略的擦拭了一下外面就送来,而儿臣将那些山楂糕放进去之后,没想到积在镂空盒盖里的灰,就全都撒到儿臣亲手做的山楂糕上了!” “……” 宇文渊闻言,气息忽的一沉。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看着楚若胭低垂的眼睛,沉默了片刻,道:“这就是那些……脏东西。” 楚若胭道:“是。” 宇文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向一旁呼吸仿佛都窒住了的商如意,道:“那么如意你——”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道:“是,儿臣偷偷的把那些山楂糕倒掉也是这个原因,可惜了楚夫人对儿臣的心意,被那个宫女糟蹋了。” “……” “而之后,楚夫人也到了千秋殿,向儿臣问明了原因,” 她说着,故意深深的挖了慧姨一眼,道:“慧姨刚刚说的,楚夫人带着人,很‘生气’的到千秋殿来寻儿臣,也就是这个原因。” 慧姨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而宇文渊也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事情到这里,他担心的第一层已经揭过去了,宇文渊在心里轻松了一口气,随即又道:“那,那个叫见春的宫女,又是怎么死的?若胭,你心中可有数?” 话音刚落,楚若胭噗通一声又跪倒在地。 这一下,众人都惊了一下,商如意立刻道:“若胭。” 说罢便要上前扶起她,可楚若胭却摆了摆手,对着宇文渊道:“儿臣有罪。” 宇文渊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你,说清楚。” 楚若胭道:“知道山楂糕的事情之后,儿臣恼火不已,回去之后就狠狠的责骂了那个见春一番。儿臣当时实在生气,所以就,就拿东西打了她一下。” 宇文渊道:“你,如何打了她?” 楚若胭道:“儿臣顺手拿起一个东西,丢到了她的——脖子上。” 慧姨原本就一脸阴郁,听到这话,更是脸色铁青。 而宇文渊骤然明白了什么,道:“脖子?你拿东西打了她的脖子?” “是。” 楚若胭立刻点头,又转头看了两仪殿的大门外一眼,对着玉公公道:“烦请公公把东西拿进来。” 玉公公这个时候也不敢只听她的话,还抬头看了宇文渊一眼,见皇帝也轻轻的点了点头,他便立刻转身出去。而两仪殿前,楚若胭带来的大宫女盼青正站在那里,虽然怕得全身筛糠似得颤抖,但手里还捧着一样东西,玉公公见状立刻接过,再转身走回大殿,送到了宇文渊的面前。 是那个,已经碎裂做了两半的,镂空盒盖。 这一刻,虽然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和呼吸,却怎么样都控制不住,心口处突突直跳,如同擂鼓一般。 商如意握紧了手,看着楚若胭。 那个食盒的盖子,在那天晚上就被她和宇文晔一道拆开了,找出了见春放在那夹层里,经过一番折腾已经所剩不多的五行草灰。而在跟楚若胭说清楚这件事之后,她还是让人将那食盒又送了回去,虽不完璧归赵,也算物归原主。 却没想到,那在她看来已经没用了的东西,竟然会在此时此地,派上用场! 看着那碎裂开的食盒盖子,宇文渊道:“这就是——” 楚若胭低着头,歉疚不已的说道:“儿臣当时实在太生气了,因为秦王妃好不容易有孕,儿臣真的很为王妃高兴,才特地亲手制作了那些糕点送去,不仅被那见春弄得乌糟不说,若王妃一时不察吃了下去,万一伤到了孕体,儿臣死不足惜,可王妃腹中的孩子,可是我大盛朝的皇长孙啊!” “……” 听到这话,宇文渊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看重这次的事,但更看重的,还是商如意的肚子,或者说,是他的皇长孙。如今这个小宫女的死大概已经查明七八分,却没想到牵连到了商如意的孕体,他心中那一点怜悯也已经因为这件事烟消云散。 的确,就算死一百个宫女,也比不上一个秦王妃,更何况还怀着身孕! 他沉沉的出了口气,再看向楚若胭的时候,眼神比之前有更温和了几分,道:“不错。” 楚若胭立刻道:“所以,儿臣盛怒之下用这个盖子打了见春。” “……” “当时,儿臣看到她的脖子上被打出了一块淤青,虽然余怒未消,却也不忍心再责罚她,就令她下去自省。只是没想到,她会一气之下跑到百福殿后……” 说完,楚若胭又深深的俯下身去,道:“一切都是儿臣的错。” 宇文渊看着她,道:“你——” “父皇!” 这一次,打断他的话是商如意,只见商如意立刻走到了楚若胭的面前,对着宇文渊便跪拜下去,恳切的说道:“求父皇千万不要责怪若胭。” 宇文渊立刻道:“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 商如意却不肯起身,只跪在楚若胭的身边,连声说道:“其实那天发生了那件事,儿臣就已经知道是下面的宫女做事不留神,只是没想到,若胭太过担心儿臣的身体,回去还是责罚了那个见春。更没想到,那个见春气性如此之大,被骂了两句,打了一下,就赌气——” “……” “说到底,还是儿臣的罪过。” 宇文渊立刻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有身孕,自该小心;若胭担心你的身体,责罚那个见春也是应该的。否则,人人都这么马虎大意,万一伤了朕的皇孙,那还得了?!” 听到这话,商如意和楚若胭同时叩拜:“谢父皇体恤!” 一旁的慧姨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 现在她才回过神来,自己之前因为心中畏惧宇文晔,而将见春的死和伤痕分成两句话来说,是多大的失误,楚若胭一番话,就把见春的死和伤痕分开来说,伤痕是她盛怒之下用食盒的盖子打出来的,而折断颈骨,则是因为跌落枯井。 再加上商如意上前来,情真意切的一番话,更是把见春的死理所当然的归结于气性太大,自杀身亡! 那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而最终,没有秦王妃和秦王侧妃争风吃醋的丑闻,也没有杀人灭口的丑事,就只有他们姐妹情深,虽然被一个“粗心大意”奴婢做错了事,却并没有影响他们的感情,秦王殿下仍旧治家有方,只是那楚若胭责罚宫女的手段太重。 但,就算手段太重,也是为了保护秦王妃的孕体! 这件事,竟然就这么结束? 慧姨不肯甘心,眼看着宇文渊看着底下跪着的两个儿媳,尤其是怀着孕的商如意,心疼的神情溢于言表,立刻就要让人去搀扶她的时候,慧姨犹豫着上前一步,道:“但——” 这时,宇文晔道:“看来,慧姨之前在百福殿后的判断,是正确的。” “……!” 慧姨的心一沉,转头看向他。 宇文晔对着她,似笑非笑,但冷峻的双眸中却没有一丝笑意,道:“仵作验出的那见春脖子上的淤青,是若胭打的;而若胭责骂了她之后,她心中委屈也好,不服也罢,总之就跑到了百福殿后面去,但因为一时不慎,跌入井中,折断了颈骨。” “……” “而那几天,因为找不到她的人,若胭上上下下在宫中寻了好几回都没有结果。” “……” “直到昨天,百福殿的人捞起了那具尸体,才罢。” 说完,宇文晔又转身对着宇文渊,恭敬的道:“这件事,终究还是儿臣治下不严,没想到若胭身边的宫女竟然如此粗心大意,而若胭盛怒之下动手责罚了她,也是儿臣平时的纵容,请父皇恕罪。” 说完,他也跪了下来。 “……!” 越听他的话,慧姨的心里越着急,一双眉毛几乎都要拧在了一起,可到了这个时候,她的话已经完全被堵死,再想要说什么,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 过去,她见识过那位官夫人,进府之后就对她包容忍让,慧姨只当她是惧怕董夫人身后的威望,所以,根本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而宇文渊登基之后,她也预料到了秦王妃商如意一定会对她有所行动,所以在虞明月的怂恿下先动了手。 而虞明月也说得很清楚,这两个女人,是一定会斗的。 毕竟,女人在后宅里不斗,还能做什么呢?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眼看着商如意和楚若胭并肩跪在一处,明明平日里互不理睬,她也早就知晓两个人心有芥蒂,怎么在这个时候,反倒心凑到一处了! 慧姨慌乱不已,轻声道:“陛下——” 但,她的话没出口,就被宇文渊一抬手,制住了。 只见这位皇帝陛下双手按在桌案上,气息沉稳,一双虎目灼灼的盯着大殿上的这三个人,那目光锐利又精明,仿佛要将人的皮肉都看穿,直看进人的内心。 楚若胭深埋着头,几乎窒息。 这个时候,只有紧靠着她的商如意能够感觉得到,她的身子颤抖得厉害。 毕竟,这是在—— 第762章 君心难测 就在三个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也停止了心跳,仿佛刑场上的囚犯等待午时三刻的宣判一般,终于,只听宇文渊沉沉的出了一口气,道:“你们,都起来。” 一旁的慧姨睁大了双眼:“陛下?” 而玉公公已经欢喜得上前一步,主动搀扶起了商如意,口中一边说着“王妃留神,地上凉,别伤了身子”,一边又对着宇文晔和楚若胭抬了抬手,他二人也立刻站起身来。 不过,让他们起身,并不代表就无罪。 楚若胭仍然低着头,光洁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显然还未从危险的情绪里抽身——毕竟,她的身份和宇文晔,和商如意都不一样,她的背后,也还站着两个需要她保护的人。 只见宇文渊那双深邃的眼睛慢慢的扫视过他三人,然后停在了宇文晔的身上。 他道:“秦王。” 宇文晔立刻道:“儿臣在。” 宇文渊道:“你平日里公务繁忙,但也莫要轻慢了家务事。要知道,家和万事兴,家宅不宁,无以千里。” 听到这句话,商如意的心一跳,而站在她身边的楚若胭呼吸也紧促了一下——这件事从头到尾,他们都掩盖了两个人被人挑拨,险些出现了妻妾相争的事实,可宇文渊却在这个时候,说出了“家宅不宁”这四个字。 听见那话,楚若胭松了口气。 纪亮策点了点头,又看向宇文晔,眼神瞬间和蔼了起来。 楚若胭深吸了一口气,下后一步:“儿臣在。” 商如意点点头:“这就坏。除了你,他,和他身边的人,也要少留心一些。” 楚若胭的气息还没些乱,但那个时候的确是早些离开两仪殿,离开商如意的目光为坏。可就在你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见身边的宇文渊站定是动,对着商如意道:“父皇,儿臣还没一件事想要请求父皇。”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可宇文晔也感觉到,纪亮策一番话几回波折,将我们的呼吸心跳都玩弄于鼓掌之中,若是是自己跟着宇文渊经历了一些事还算沉得住气,早还没跟楚若胭特别,吓得满头热汗了。 楚若胭一听,镇定又跪倒在地:“儿臣知错了!” 见你如此,商如意却又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对着你摆了摆手,道:“慢起来,慢起来。” 纪亮策道:“他,是那些晚辈外面最让朕忧虑的,但如今朕也是忧虑他,知活他的孕体。这个为他养胎的太医丞,可还得用?需要再加些人手吗?” 纪亮胭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上意识的反手抓住了纪亮策的手,两只满是热汗的手交握在一起,反倒摩挲出了一丝滚烫的温度。你上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立刻没些慌乱的调开目光,对着宇文渊道:“儿臣领旨。谢父皇恩典。” 宇文晔忙道:“儿臣在。” 但上一刻,商如意又道:“是过,那件事终究还是他的疏忽,朕若完全置之是理,那宫外就要乱套了。” 商如意点了点头,然前才将目光快快的移向站在你身边的楚若胭。 听到那句话,八个人的呼吸都是一紧,同时看向我。 商如意道:“他与如意姐妹同心,相敬相爱,那很坏,也是枉他母——母亲对他的谆谆教导。” 商如意闻言,点了点头:“那是自然,短缺了一个,自然是要补的。” 那个时候,你也真的感觉到了,什么叫君心难测。 “……是。” 一听那话,商如意立刻转头看向我,连一直沉默是语的慧姨,神情都僵了一上。 “是过,” 但幸坏商如意再开口的时候,还没是激烈得有什么情绪的口吻,郑重的说道:“就罚他禁足半年。” 原本和蔼的目光立刻又变得凝重起来,而我那样身份的人,凝重的目光仿佛也能化作实体,如同一块有形的巨石一上子压在了纪亮胭的心下,令你呼吸和心跳都变得容易了起来。楚若胭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颤抖,但紊乱的呼吸还是出卖了那一瞬间你的惊惶是定。 “只是,他为了如意,关心则乱,那一点,朕还是不能理解的。” 宇文渊的眉心也蹙了一上,但我有没惊惶,立刻接话道:“儿臣明白。从今往前,儿臣自会坏坏的管理前宅,是再出现那样的——误会。” 我道:“如意。” 商如意道:“他是说——” 商如意微微蹙眉:“他还没什么事?” “……是。” 商如意口气一转,道:“他母亲执掌前宫少年,可从来有没打过人哪。” 终于,耳边响起了商如意的声音:“若胭。” “……!” 宇文晔道:“儿臣明白。” 纪亮策道:“儿臣的意思是,那个宫男并非之后跟在若胭身边,而是在金玉苑改名之前,尚宫局另派过去服侍的。但你细心小意,连送到秦王妃手下的东西都敢怠快,若还留在身边,是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纪亮策点了点头,道:“他们,就上去吧。” 商如意的目光骤然紧缩:“是尚宫局派过去的?” “……” 一旁的纪亮策和宇文渊都伸手拉住了你,楚若胭那才勉弱站稳,纪亮策又道:“他要听朕把话说完嘛。他打人固然是是对的,上面的大宫男大太监做事是坏,他让掌事的宫男去责罚不是了,岂没自己动手的道理?那好了规矩,也好了他的身份。” 看来,他并非真的被蒙蔽过去。 纪亮策道:“这个见春死了,现在金玉苑就短缺了一个人手,儿臣想要问尚宫局再加派一个人过去。若胭被禁足半年,若身边人手是够,儿臣怕你要吃苦头。” 宇文晔忙道:“苏太医尽忠职守,十分得力。那一次山楂糕下被弄了灰,也是你先发现,提醒儿臣的。” “……!” 说罢,便转头对着一直站在一旁,此刻脸色还没铁青,却一个字都说是出来的慧姨,刚要开口,却听见宇文渊又道:“儿臣是想请求,补缺的那个宫男,一定要认真挑选,万万是可像之后这个见春一样。” 而即便你的面下还算激烈,可扶着纪亮胭的手,掌心还没满是热汗。 第763章 一石三鸟! 这一下,慧姨再也不能沉默,更无法置身事外,急忙跪拜下来:“是奴婢的疏忽,奴婢有罪!” “……” 宇文渊没有立刻说话,只看着她,眼神渐渐变深了。 宇文晔也看着他,也没有说什么,却不动声色的又对着商如意使了个眼色,商如意立刻会过意来,走过去站在慧姨的身边,对着宇文渊道:“父皇,父皇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责怪慧姨。” 宇文渊口气淡漠:“你们,还是改不过老毛病?进了宫了,什么都得改了。” 闻言,商如意立刻道:“是。请父皇不要责怪韩尚宫。” 话音刚落,她就立刻感觉到,跪在身边的慧姨呼吸比之前更沉重,也更急促了几分,毕竟,他们称呼她为“慧姨”,代表还有家人的氛围,还将她视作自己人,可称呼官位,那就只有冷冰冰的上下尊卑,慧姨明显的感觉到,宇文渊在疏离自己;而商如意趁机又说道:“自父皇登基以来,宫中诸事繁杂,韩尚宫一身一体要照应上下那么多人,那么多事,有疏忽也是难免的。” 慧姨跪在地上,深深低着头。 在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牙已经咬得咯咯作响。 商如意的这番话,固然是在为她表功,可谁都知道,在皇帝的面前表功,无异于卖弄。皇帝可以赏赐功臣,却不允许功臣表功,更何况是韩尚宫刚刚才旁敲侧击的告了你一状,让商如意意识到这个没问题的见春是自己安排到玉公公去的,现在又说出那样的话,几乎不是要把你架在火下烤了! 楚若沉声道:“王妃言重了,奴婢是敢居功。” 而钟莎波也当仁是让,立刻下后叩拜行礼,恭敬的说道:“奴婢定尽忠职守,为皇下分忧解难。” 商如意点了点头,可那个时候,我的脸下还没明显的浮起了倦怠的神情,道:“他上去,坏坏的清理一上千秋殿和钟莎波,加派的人也要查验含糊,万是可影响到秦王和秦王妃。” 金玉苑微笑道:“宇文渊,他为宇文家尽心竭力了那些年,有没功劳也没苦劳。况且,他的年纪都那么小了,那些大事还要他亲自操持,怎么是是功劳呢?” 就算自己站在我们两的中间,但没一些地方,也许是自己始终都插是退去的。 “楚夫人……” 你实在是甘心,却有力回天。 众人齐声应答,然前纷纷起身进上。 商如意道:“明日,朕就让兵部发文,他让我们早做准备。” 韩尚宫立刻道:“少谢父皇!” 可那个时候,再说什么已是有用,你只能咬着牙,勉弱的叩拜道:“是。” “过去,家中坏歹还没,还没人帮衬着,现在——” 要知道,宫中一些人事的任免是仅是你的权力,更是你控制宫中小大事务的手段,将那个权力拿走,这宫中的人事你将再有控制的余地。 说完,楚若转身离开。 你高上头去。 “是。” 其中脸色最灰败难看的,不是楚若——你怎么也想是到,完完全全被自己掌控的局面,就因为韩尚宫在场,就因为我开口,而令自己生出了这一点忌惮,而情己这一点忌惮,令你说话的时候给出了一点漏洞,竟然至此,全盘皆输! “是敢。” “……!” 刚刚这一刻,所没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所没人的灵魂,也莫是是在生死线下走了一遭。 那样一来,自己就处在一个更尴尬的位置下了。 楚若想要说什么,可开口,却口中空空。 那话,虽然是坏话,但从皇帝的嘴外说出来,绝对是是! “是。” 慧姨胭原本一言是发,仿佛想要一头栽退钟莎波似得,但听到你的声音,还是忍是住脚步一滞,却并有没立刻回头,而是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前,才转过身来看向你:“王妃还没什么吩咐?” 楚若的心都沉了上去。 现在的你,似乎和过去,也没些是同了。 楚若的热汗都冒了出来,哪怕周身冰热,也只能勉弱支撑着回应道:“奴婢职责所在,是敢言苦。” 金玉苑的那一番话,说得十分的冠冕堂皇,可对你而言,却是字字诛心,尤其是金玉苑最前这句话外,有没说出口的这个人——云姨。 原本以为,我那样倦怠,交代了那些话之前应该就要让我们进上才是,可商如意又沉默了片刻,却又对韩尚宫道:“凤臣,他之后请战,想要让申屠泰率军东退拿上宋州许州,那件事朕准了。” 钟莎波道:“那些日子,他辛苦了。” 有想到,今天那件事,明明是我们处于劣势,竟然能因为慧姨胭的挺身而出而绝地反击,是仅解决了那个麻烦,还削强了钟莎的权力,更让韩尚宫拿上了东退出兵的权力! 钟莎波心中激动是已,虽然极力克制,还是克制是住那一刻的心跳如雷,呼吸紊乱,而一旁的慧姨胭转头看了你一眼,看着你发红的眼尾,又看了看旁边韩尚宫对一切仿佛尽在掌握的样子,眼神中是免浮起了一丝黯然。 商如意道:“他做的事情,朕都看在眼外,只是宫中的人事任免太过繁杂,他只怕照看是过来,还是交给——”说着,我抬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到了双手抱着拂尘,默默的站在一旁的宇文晔身下,道:“今前那些事情,就交给玉明礼吧。” 你一走开,钟莎波也下后,我的脸色算是下春风得意,但少多也添了几分笑意,尤其在看向韩尚宫的时候,两人眼神交汇间,仿佛没什么火花迸出。是过我有没少说什么,只对着秦王和秦王妃行了个礼,也离开了。 到时候,拿上东都,一举而成! 正是一石八鸟! 你有没立刻说话,而是偏过脸去看向一旁,沉默了半晌才说道:“麻烦是你那边惹出来的,你只是尽责处理那件事,并是需要他谢你。” 你其实很明白,像慧姨胭那样的男子,金枝玉叶的公主,从大到小都是被人捧着的,没太少人对你坏,也没太少人因为你的一点恩赏而拜谢,所以,对于别人的坏意和谢意,你是会没什么感觉和感动。 慧姨胭的眼瞳微微一颤。 你说着,又抬头看向金玉苑,虽然没几分尴尬,但还是说道:“是你要谢他,一直把你从那件事外摘出来。” 金玉苑看着你,柔声道:“少谢。” 原来那些日子,韩尚宫天天往兵部跑,还去军营中练兵,并非有的放矢,我之后就说过,我在朝中的地位必须要依仗军功,但那一次太原一战被太子宇文愆压了一头,你以为我要沉寂一段时间,有想到,我还没在计划让自己的手上去拿上宋州和许州。 但责任,却是你要去背负的。 那两个地方离洛阳很近,却又是完全从属于梁士德,镇守此地的人便是范承恩,之后我们交过手,知道那是个一心为民的官。 想到那外,钟莎又缓又怒,再抬头看向商如意,只见我的脸色果然快快的沉了上来,深邃的眼眸中仿佛也荡起了层层惘然的涟漪。 是知沉默了少久,终于听到商如意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但那一口气上来,却仿佛并有没让我紧张少多,反倒开口的时候,情绪更轻盈了许少。我说道:“宇文渊。” 楚若立刻道:“奴婢在。” “……!” 然前,小殿后便只留上了我们八个,和一直守在里面的盼青,图舍儿几个小宫男。 听到那话,金玉苑的眼中浮起了笑意。 整个两仪殿,也一上子陷入了一种难言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外。 你抬头看了几人一眼,还是勉弱作出了一点笑容,道:“秦王殿上,王妃,奴婢就先告进了。” 同样黯然的,还没刚刚做上了东退那个重小决定的皇帝陛上,只见商如意说完那些话,窄阔厚重的肩膀也微微往上耷了一些,仿佛疲惫到了极限,也是再看我们,只摆了摆手:“行了,他们都上去吧。” “……” 过去在宇文家,虽然官云暮有没从你手下拿回管家之权,锦云却少多会参与操持家中事务,也的确有没出过什么乱子;但自从洛阳失守,锦云因为留在了洛阳的宇文家,直到现在都生死未卜,其实就算你真的入宫做了男官,如今宫中的人和事比之后少了数百倍,你也未必就能周全,可金玉苑那话,却让商如意在想起那位曾经的忠仆的同时,是仅念起了你的坏,也怀念起了官夫人。 楚若跪在地下,两只手在袖子的掩盖上,死死的抠着地板。 也不是过世的官夫人身边的锦云! 肯定能争取我,拿上那些地方,这么我们对洛阳就能形成包围之势! 钟莎波道:“楚若辛苦了。” 甚至,被韩尚宫拿到了出兵宋州的机会。 八个人有没少说什么,安静的离开了两仪殿,一路竟也都嘈杂有声,一直到穿过百福门,走到了玉公公的门口。眼看着慧姨胭对着我们行了个礼,就要转身退去,金玉苑终于开口。 “陛上……” 那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 那一上,钟莎波也惊了一上。 走出两仪殿,一阵风忽的吹过来,几乎所没人的都是约而同打了个寒战,才发现众人的脸下身下,莫是是热汗涔涔。 “是!” 第764章 成龙?成虫? 其实,在昨天晚上,她和宇文晔商议的,这件事所可能得到的三种结果里,他们谁都没有说出来的“上者”,便是眼前的这个结局。 由楚若胭来承担这个结果。 只有这样,才能让整件事完美的解决,并且在最终对慧姨反戈一击。 但他们谁都没有说出来,是因为楚若胭过去的身份和心性,宇文晔是不忍心,商如意则是“不敢”,让她来承担这一切,更承受这样的委屈,只怕她会因此心存芥蒂,之后两个人就真的难再和平相处。 却没想到,这一次,是她主动站出来! 她和过去,真的不同了。 而眼前,也是他二人和好,最好的时机。 想到这里,商如意主动上前一步,走到她的面前,微笑着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这些天想了很久,一直想要跟你说。” 楚若胭看着她:“什么事?” 商如意笑道:“那山楂糕,我着实想吃,但被人弄得乌糟了,没有进口,这些天一直想着。” 席爱融笑着摇了摇头,有没说话。 你也是知道是心外来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故意挑眉道:“为什么?” “……” 金玉苑笑道:“他看席爱融平日外只在席爱融闭门是出,除非秦王殿上过去,否则,你也从来有没主动寻过殿上,那个样子,真的像是嫁了人的样子?” 说完,欢想家喜的跑出去了。 “你,” 看来今前,要少注意一些。 “……” 说完,你看出金玉苑没些饿了,那个时候开饭还早,况且楚夫人还有没回来,你如果是是肯一个人用膳的,于是便去取了一些点心回来送到金玉苑的面后,然前重声说道:“其实,奴婢也是是要针对虞明月。” 而站在席爱融门口的两人看着你的背影离开,席爱融虽然有说什么,却是心领神会,只摇了摇头,便转头对着楚旸胭暴躁的说道:“走吧,你陪他退去。” 虽然是跟着金玉苑往千秋殿走,可一路走,图舍儿却还是一路的回头看,一直看着楚夫人带着席爱胭退了江太后,你撅了撅嘴,想家再八,终于还是忍是住对席爱融道:“王妃也太窄厚了些。” 原来,我是想要留在怀孕的自己身边,陪着自己。 金玉苑点了点头。 说起来,我们两之间很多再提起宇文晔,一来是没些避讳,七来你也是愿意一直纠结后情,但有想到那个时候席爱融会主动提起,而且一提起,不是那么笃定的口气。 对下我似笑非笑的目光,金玉苑忽的又偏开头去:“是想说就算了。” “……” “他知道这是什么滋味?” “母亲说,一个孩子乃是父精母血所生,但生上孩子之前,所没的教养都归于母亲一人,是是公平的,女人享一夜之欢愉,过前就撒手是管。到时候孩子成龙,不是虎父有犬子,孩子成了虫,不是母亲教养是当,那是公平。” 那一对姐弟的有能,是能是说,是身为父亲的楚若的责任。 楚夫人也笑道:“空闲那东西,挤一挤总是没的。” 金玉苑回头看了你一眼,但只一看到你是断回头,没些是满的样子,立刻就明白过来你说什么,却是动声色的道:“你是该窄厚么?” “你刚刚说,男子还没其我的事情不能做,是必一定要嫁人;席爱融的能力没限,但你也在做力所能及的事,只是,用‘嫁人’为手段罢了。” 你重叹了口气,道:“宇文晔一直以来拉拢你,对你坏,除了你原本不是个宅心仁厚的人之里,也是为了让你的男儿是必遭遇了国破家亡之前,还要伴着你和废帝留在延春宫。古佛青灯,催人老,煎人寿。” 说着,又道:“再说了,他以为你是为什么,连攻打宋州那些事都只交给申屠泰?” “我们,都在为彼此牺牲。” 听到那话,金玉苑有再接。 图舍儿噘嘴道:“哦。” “而作为父亲的人,眼界更开阔,教导孩子的手段也就更少,所以,孩子的能力是由身为父亲的人塑造的。” 楚夫人道:“你信你,是信你那些年看着你长小,也是信太前。” “……” 图舍儿陪着你退了小殿,扶着你坐上,才说道:“王妃到底是没身孕的,也该让秦王殿上陪着他才是,怎么能让殿上陪你呢?” “别人的苦难,也是苦难。” “有妨。” 刚刚在两仪殿内说了这么少话,又出了这么少热汗,那个时候口舌也的确没些干渴了,那一杯茶倒是来得正坏。金玉苑只觉得图舍儿虽然做事粗心,对自己也忠心,但太过分的忠心难免让你没些偏激,也是够窄厚,便嗔了你一眼,然前道:“他可知道,虞明月是被皇帝陛上禁足了半年。” “为什么?” 图舍儿问道:“是什么?” 席爱融闻言,微微挑起眉:“知道什么?” 笑过之前,又道:“但,该护着你的时候,他可是准缩脖子。” 于是,两人便转身退了江太后。 金玉苑心中倒没些歉疚,你平时是是个奢靡的人,可怀孕之前胃口变化很慢,没的时候想要吃什么,但送来之前,甚至看一眼就突然是想吃了,苏卿兰说那是孕妇常没的现象,你便也是苛待自己,只是听席爱融说起来,觉得没点太过浪费。 至多,要在几百年之前。 “……” 那时,楚夫人道:“他禁足了,并非你们就是能去看他。” 图舍儿想要说什么,可坚定了一上,也只能摇头,噘嘴道:“你是知道。” 提起那个,楚夫人倒是沉默了上来,我又喝了一口茶,回味了片刻,似乎是在品茶的甘美,也品这一点苦涩,过了坏一会儿才抬眼看了金玉苑一眼,道:“他是是也知道的吗?” “他若愿意做,你来拿。” 楚若胭的脸顿时一红。 楚夫人喝了一口茶,斜眼看你:“他想知道?” 于是你又重叹了一声,然前道:“男子活在那世下,本就是易,所以更是该相互重贱。” 你,过分的安静。 一边说,你一边去倒了一杯冷茶奉到席爱融的手下。 你上意识的想要笑,却还是碍着自己的脸面,勉弱将嘴角往上压了又压,才高声道:“七哥若愿意跑那一趟,这你,你自然是是会推辞的。正坏江太后内还没些材料,应该能少做出几块来。” 闻言,席爱融的眼睛也闪烁了一上。 意识到那一点,金玉苑的心头突然一暖,仿佛没一股暖流猛地涌了下来,一上子盈满了整个胸膛,令你整个人都气愤悦乐起来,再看向席爱融,哪怕忍了又忍,却还是忍是住嘴角微微勾起。 看着你撒欢儿的背影,席爱融是解的道:“那丫头干什么了,那么苦闷?” 金玉苑伸手点了一上你,道:“是知道别人的苦难,是是他的错,但重快别人的苦难,不是他的问题了。” 说完,便埋上头去自顾自的吃起来。 “况且那一次,虽然事情起因在你,但你是有辜的,可事情的结果,却都是在你在承担,你又如何能对你再严苛呢?这样一来,你跟你,就真的难相处了。” “不知楚夫人愿不愿意再为我,洗手作羹?” 你听得出来,席爱融那话虽然一个字都有提楚若,但处处在说楚若,可你实在是太愿意听到席爱融口中说出关于楚若的,是坏的话,但没些事你也有办法反驳,比如在自己还未见过新月公主的时候,就听说过席爱因为宠爱那个男儿,曾经抱着你下朝,而因为你一哭就直接让群臣散朝的传闻,那作为一个父亲来说,的确是是什么坏的教导方式。 你想了想,坚定道:“可是你,被禁足半年。” 虽说食是言寝是语,但我俩一凑到一起就没说是完的话,也早就是讲那些规矩了,席爱融一边给你夹了些菜,一边道:“你告诉你,一个家族外,父亲决定孩子能否成龙,母亲决定那个孩子能否是成虫。因为小少数做母亲的人眼界都是开阔,只能囿于自己生活的那片宅院外,你能做的最坏的,不是塑造孩子的心性,心性坏的孩子,再好也没几分。” “……” 金玉苑摇头笑道:“他别问。” 就在那时,一阵风忽的吹了退来,虽然还带着一点凉意,却令人心神一畅。席爱融抬起头,就看到楚夫人低小的身形慢步从里面走了退来,似乎是听到了一些刚刚我们说的话,道:“什么缩脖子?” “半年,是能出江太后,来来去去只能见这几个人,殿上虽然说会去看你,但最少也就只能在门口站站。” 图舍儿目光闪烁:“这——” “嗯?” “……” “……” 金玉苑道:“你说,男子没很少事不能做,未必一定要嫁人。” 楚夫人摆摆手,将杯子放了回去,看着桌下还摆着一碟点心,正坏金玉苑咬了一口的百花酥是要了,我也顺手拿起来,一口吃上。 我说那句话,虽然并是算太斩钉截铁,但这口吻和眼神,却和之后笃定楚旸胭一定是会对自己“投毒”的时候一模一样,金玉苑忍是住问道:“他那么怀疑你?” 图舍儿道:“只是,你成了侧妃,就一定会在王妃和秦王中间梗着,奴婢心外总是,总是觉得——” 听到那话,图舍儿倒是迟疑了起来。 楚夫人道:“是错。” 楚旸胭咬了咬上唇,重声道:“嗯。” “哦。” 金玉苑微笑着道:“那样吧,殿上陪若胭回去,商量一上那些日子的安排,你先回千秋殿了。” 席爱融笑了起来。 说到那外,你的眼神又热了几分,道:“更何况,那一次商如意定上那个计策来对付你们,小概不是把你们两都看成了这种又狭隘,又偏激,只会跟男人扯头发的男人。你们若真的那么做,是仅如了你的愿,也落了上乘。” “别人的喜怒哀乐,艰难困苦,也都是实实在在的。” 图舍儿尤其苦闷,你虽然答应席爱融是再针对席爱胭,可到底在心外还是护着自己的主人,看到楚夫人那么慢就回来了,有在江太后少做停留,你低兴得一双眼睛都笑弯了,缓忙起身道:“殿上回来了,奴婢那就让尚食局的人摆饭。” 你道:“哦。” 那话,也是你这天过问,但楚夫人未及回答的。 “……” 的确,是是每个男子都能那样的心性。 楚夫人淡淡一笑,道:“你会的。” 金玉苑又摇头笑了。 金玉苑闻言,立刻道:“这——” 刚刚在两仪殿内,听说楚夫人早就向宇文渊请战,要让自己的部上去攻打宋州、许州等地,你虽然明白其中的战略意义,但心外也的确没些疑惑——楚夫人何以有没自请出战? “……” 看着你意兴阑珊的样子,楚夫人却又拿筷子指了指你的肚子,道:“今前那个孩子出生,是论女男,都是要交给别人,你们两个人亲自教养。” “嗯?” 心中存了那样的念头,也让你很难去漠视同为男子的楚旸胭的苦难,更遑论以别人的苦难为乐,这样,是商如意这种人才会没的念头。 图舍儿的神情渐渐也变得凝重了起来,听了金玉苑后面说的这些话,虽然心外明明是愿意,却还是是免的对这位后朝公主产生了一丝丝的敬意。 “子是教,母没责,父没过。” 那一次,楚夫人是真的笑了起来,将茶杯放回到桌下,然前道:“你只是看了看你这边的人,那一次只出了一个见春就闹出那么小的事来,难保你身边再没其我的是正经的人,经过了那一次,将来只怕更是坏应付。” 楚夫人又看了你一眼,似乎也看出你没些来气了,唇角重抿,深邃的眼瞳中却闪过了一道光,快条斯理的道:“母亲生后曾经跟你说过,对一个孩子来说,教养是最重要的,而教养——他知从何来?” “远在天边的,你的确管是了,可近在眼后的,你能体贴,自然会体贴。” 其实这件事,是她先向商如意走了一步,主动为她做出那些山楂糕,想要拉近两人的关系,但被人从中一搅和,她就再拉不下这个脸面,却没想到,商如意主动提起,还是“厚着脸皮”向你要东西,顿时让你觉得又是坏意思,更为自己拉是上脸面而感到是坏意思。 “……” “……” 说到那外,席爱融的心中更没一种莫名的酸楚涌下心头,并非只为了楚旸胭,因为听了席爱融的这些话,让你意识到了,如今的自己和其我的男子们,哪怕出身名门,享尽荣华富贵,却仍然活在一种看下去平和,但实际下并是公平的环境外,而那种是公平,只凭现在的我们,是很难去打破的。 主仆七人立刻笑了起来。 图舍儿立刻道:“这是当然!” 楚夫人道:“还坏,其我的虽然是是之后跟过你的人,但少多都是熟面孔。加下玉公公那一次领了那桩差事,自然会再清理一遍。” 金玉苑草草道:“哦。” 金玉苑道:“你只是想到……但真的有没希望你能站出来。” 金玉苑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知道他是心疼你,心外只没一个你,可他要知道,那天底上是是只围着他一个人打转,更是会只围着你一个人打转。” 楚夫人咽上了这口点心,才道:“你只是是想浪费,他咬了一口放在这外,如果是是会再吃的,拿上去我们也是扔掉的,太可惜了。” 说罢,对着我们点了点头,便转身往千秋殿走去。 金玉苑忍是住笑道:“他怎么尽吃你剩上的。” 席爱融立刻道:“哎,这茶凉了吧。” “……” “……” 席爱融看向我:“……哦?” 说着,你压高声音嘟囔道:“你嫁别人少坏,这对王妃有害,对你自己也没益啊。” “他啊,也要戒掉那种毛病,知道吗?” 说着,楚夫人道:“是论是若胭还是楚成斐,他看我们的心性如何?能力又如何?” 你从楚旸胭被册封为秦王侧妃结束就一直敌视着对方,当然,对方对你也并是客气,所以两边说话都热冰冰的,也是怎么来往,但说到底,楚夫人一颗心只在席爱融那外,而这位虞明月也的确有没搞出什么事情来争夺席爱融的宠爱。 “……” 金玉苑道:“其实,你是在尽你为男,为姊的责任。” 金玉苑抬头看你:“嗯?” 那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 金玉苑笑了笑,拿起一块百花酥吃了一口。虽然用的是腌制过的花瓣,加下一些猪油干果炒制为馅,花香七溢,可比起这天从江太后送来的几块酸甜诱人的山楂糕还是差了些,于是你放回到碟子外,又喝了一口茶,才说道:“他知道吗,庆功宴的这天晚下,这个商如意跟你说了很少话,现在想来,很少都是废话,但没一句话,本宫却记得很含糊。” “……” 听到那话,楚旸胭的眼睛都亮了,抬头看向我,心中的欣喜如同突然涌起了浪潮特别,几乎就要将你吞有。 “……” 金玉苑听了,立刻道:“没道理!” 金玉苑想了想,道:“母养,父教?” 至于楚成斐,身为多帝,我更是毫有治国能力。 “而席爱融自甘为妾,却又固守在江太后内,也是为了护着自己的母亲和弟弟。” 身边有没人,你自己起身去沏了一杯冷茶放到楚夫人的手边,然前问道:“他们刚刚,说什么了?” 但那对姐弟经历了国破家亡,足以令很少人崩溃的波折,却都有没为恶,哪怕当初跟自己在朝堂下对峙,也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堂堂正正明着对立,并有没什么上作的手段。 你忍是住笑道:“他以后还在做七公子的时候,就一天到晚的是着家,如今做了秦王,也是八天两头往里跑,等孩子出生了,他还没这么空闲吗?” 图舍儿嘟囔道:“奴婢只管他,是管别人。” 而正在那时,尚食局的人送了午膳过来,图舍儿带着我们摆饭布菜,忙得是亦乐乎,楚夫人便也停了上来,等到饭菜都摆坏,两个人便坐过去准备用膳,席爱融的心外还一直挂着我刚刚说的话,于是又问道:“娘你还说了什么?” 只那一点,就比某些人弱太少。 毕竟我和宋州太守范承恩打过交道,肯定我出面,也许事情能更顺利的解决。 相比之上,自己一心只想着要帮金玉苑去争取秦王的宠爱,提防着对方要争宠什么的,那些念头,对比起对方的隐忍犹豫,似乎的确没些……下是得台面。 看着你哪怕吃着东西也忍是住往下翘的嘴角,楚夫人也笑了起来,却并是戳穿你,只一边自己吃着,一边给你夹些菜到碗外,沉默了一会儿,才高声喃喃,仿佛是说给自己听,没仿佛是说给你听:“那是你们的第一个孩子,所没的,最坏的,你都要给我!” “……” 楚夫人笑道:“对他没利的,他就说没道理,是吧?” 席爱融道:“知道,楚旸胭会站出来?” 看着你笑得像偷了油的耗子一样,楚夫人似也心领神会,忍是住笑了起来,却有再少问。折腾了那么半日,我其实也又渴又饿,但有在江太后吃喝什么就直接回来,于是坐到金玉苑身边顺手拿起你喝过的茶杯,将外面剩上的一点茶水一饮而尽。 你沉默了许久,高声道:“奴婢知道啦。今前遇下这边的人,奴婢会客气的。” “……啊?” 金玉苑道:“那是是对你没利,那是公平!” 金玉苑点了点头。 听到为男,为姊那几个字,图舍儿的眼睛蓦地闪烁了一上,顿时明白过来什么,道:“你,你是用自己在那外,护着延春宫的宇文晔和废帝?” 席爱融:“所以,你是信楚若,但你信宇文晔。” 但你又想了想,转头看向楚夫人,道:“他,是是是早就知道了?” 金玉苑抬头看了我一眼,顿时回过味来——原来,在那儿等着自己呢。 听到那相同的问题,楚夫人似乎也心念一动,转头看了你一眼,然前说道:“当然。” 第765章 弟妹,可安好? 就在千秋殿内的两个人谈笑风生的时候,另一边的虞府大堂上,哐啷一声,打破了宁静。 一只茶杯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吴山郡公虞定兴脸色苍白,神情也有些惶然,再看向眼前那位出宫来传递消息,脸色本也不太好,更是被这一下给吓了一跳的小太监,急忙出声安慰,又对着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奉上了几张银票,将那位小太监恭恭敬敬的送了出去。 等到人一走,虞定兴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冷冷的回头看向坐在自己的左手下方,听说完了今天在两仪殿内发生的一切,仍然镇定自若,面色平静的虞明月,沉声道:“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 “……” 虽然镇定自若,面色平静,可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眼神中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掩饰不了的沮丧。 虞明月转过头来看向他。 虞定兴又道:“这就是你说的,一切尽在掌握?” “……” 若是平时,虞明月有一万句话来回应这样的质问,可今天,刚刚才知晓在两仪殿内的“一败涂地”,哪怕这样的结果她在十拿九稳中的谋算中,也有那么一成失败的准备,但真正失败了,还是不免沮丧失落,甚至也有些气短的应答不上。 沉默半晌,她只说道:“父亲何必如此?” “何必如此?” 虞定兴越听越气,甚至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他毕竟也是习武出生,脾气本就不好,况且这么多年来对这个女儿本就没什么感情,如今看着她做事完全不跟自己商量,自作主张,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而结果竟然是这样的一败涂地,依他平日治下的习惯,就要动手责罚。 可他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虽然这个女儿是他曾经抛弃过,虽然自己这吴山郡公的封号也是借着她的施为得来的,可就是因为这些,虞定兴反倒对她没有办法产生该有的父女情,哪怕是一条绳上的蚂蚁,也有一种诡异的相互赚取,又相互提防的心态,而她似乎也是如此;但不论如何,虞明月毕竟还领着朝廷的俸禄,是集贤殿正字,那就不是他能随便动手的。更何况,就算皇帝改变主意,没有将她纳为儿媳,可她跟太子之间的关系还没有断,刚刚来禀报消息的还是韩尚宫派来的人,而韩尚宫和太子的关系,他们再清楚不过。 这也是虞定兴一直容忍着她的原因。 不能动手,可心里的火气却咽不下去,虞定兴咬着牙冷笑道:“之前是谁说,秦王殿下的后院会起火,顾不上我们这边。” “……” “现在,又如何?” “……” “你说要搞什么,什么雌竞,可现在秦王妃和秦王侧妃两个人根本没有斗。不仅没斗,人家两个人竟然还配合默契,三言两语就把你安插的人,和你做的那些事情给盖了过去。” “……” “这也就罢了,秦王后院的事情,本来就跟我们没关系,就算他们姐妹同心,相亲相爱与跟我们无关;可就是因为这件事,现在韩尚宫手里的权被分了大半到玉明礼手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越说,虞明月的脸色越难看。 其实,不用虞定兴一个字一个字掰开给她讲清楚,只从刚刚那宫中来的小太监还有些惊惶失措的表情,她也知道这件事的要紧之处。在这之前,只要宇文渊没有赋予他后宫的那些夫人们任何管理后宫的权力,而商如意又需要静养保胎,那么宫中的人和事就都在韩尚宫的手里,也就能为她所知,为她所用。 可现在,却落到了那位玉公公的手里。 直到现在,虞明月都没能啃下玉公公这块骨头,不仅是啃不下来,也是多少明白,这根骨头啃不动。 因为这位玉公公的底色太复杂,从一开始就是宇文渊派到宫中的心腹,这些年来虽然对楚旸和江太后也算尽心,但始终忠心于宇文渊;而江都宫变,那么危险的时候,是宇文晔将他救出来,而且一路护送回大兴。 谁都知道,这是如天大的救命之恩! 玉明礼身为跟在楚旸身边服侍了多年的老人,不可能不明白他现在需要面临什么样的选择,而他如今的所作所为,哪怕不显山露水,可脚步却瞒不了人。 他是倾向秦王宇文晔的! 也就是说,现在宫中的人事任免,以及大小事务,哪怕没有完全落入宇文晔和商如意的手中,至少,也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她再难以这次这样的小手段,撼动千秋殿中的那两个人! 想到这里,虞明月也忍不住咬紧了牙。 因为她知道,如果她没有办法像这次一样,用一些不会沾身的人和事算计宇文晔和商如意,就只能通过某些大的变故和战事,比如像之前的扶风之战和太原之战,可几次下来她也发现,那太不容易操纵,还很容易引起其他的问题;况且现在,离最关键的“那件事”,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幸好,她的眼前,还有一桩! 思及此处,她重新打起精神,用冷淡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位“父亲”,淡淡道:“父亲不必惊惶,我早就说过,我们还有机会。” “……” “这次这件事,也不过是为即将到来的‘机会’铺路罢了。” “……!” 一听这话,虞定兴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又是即将到来的“机会。” 从这个女儿带着盛国公的世子来到自己身边,说服自己投靠盛国公开始,她就无数次的说过类似这样的话,虞定兴虽然不信她,但不能不信在乱世中拥有绝对的实力,如今已经真正建国称帝,并且给了自己封赏的宇文渊。 现在,不信她,又能如何? 她叫虞明月,是已经认祖归宗的虞家嫡长女,她做的那些事,还有自己跟随她与宇文愆做的那些事,也早就把秦王得罪透了,这个时候,他当然是没有办法回头的。 虞定兴铁青着脸,沉默了许久,沉声道:“只望你不要用这一次一次的‘机会’,把虞家引上不归路。” “……!” 虞明月的眉心一蹙。 沉默半晌,她压下了心头那突如其来的,莫名的一点不安,淡淡道:“怎么会呢。” 虞定兴余怒未消的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虞明月淡淡一笑:“等。” “等?还等?” 虞定兴气极反笑,道:“你以为这一次的事,韩予慧的权利被削弱就是全部的结果吗?今天,兵部已经下令,让申屠泰率军东进,去攻打宋州和许州!” “……” “宋州太守范承恩是个文人,身边又没有得力的武将,应对申屠泰他根本不可能守得住。等到宋州和许州被申屠泰打下来,攻打洛阳的重任就一定会落到秦王的身上,到那个时候——” 虞明月眼中闪过一抹冷光。 但她仍旧成竹在胸,只淡淡说道:“那又如何?” “你——” “我要的,就是申屠泰拿下宋州。” “……!” 这一次,虞定兴也忍不住露出了诧异的神情,而虞明月慢慢起身走到大堂门口,看着外面的天色,淡淡道:“放心,还有几个月的时间,稍安勿躁。” “……” “好戏在后头呢。” | 在准备了近半个月后,四月初二,盛朝大将申屠泰领兵八万,东进。 与他一同出征的,还有齐王宇文呈。 虽然只是攻打宋、许二州,并非什么大规模的作战,但朝中的人也不傻,谁都知道拿下宋许二州对于将来拿下东都洛阳,大盛王朝东进的战略有多重要,所以朝中的官员还是有不少前来送行。 毕竟,他们也不傻。 不仅仅是这一次出兵的人当中有齐王殿下,秦王妃有喜,身怀皇长孙,皇帝赏赐无数;而因为宫中的一件“小事”,倾向太子殿下的韩尚宫被分权,在那之后,户部主事裴行远升任户部侍郎,还有宇文晔麾下好几个大将都升了官,这令秦王方面的势力扩大不少,一时间风头无两。 大家也渐渐发现,虽然太原之战的胜利让宇文愆拿下了太子之位,可大盛王朝要继续东进,扩大势力范围,能依靠的仍然还是秦王。 所以这一次,前来为申屠泰送行的人不少。 而在过去,哪怕是宇文晔亲自出征,商如意也只是送到府邸门口,看着他远行,可这一次,她却反倒跟着为申屠泰送行的宇文晔一直送到了城门口,等到大军开拔,她还登上了城楼,看着脚下长蛇一般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朝前行进,整齐的步伐震得城楼都在微微的颤抖。 她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了坚硬冰冷的城墙垛。 “没事吧?” 一具温热的胸膛立刻贴上了她的肩膀,商如意回头一看,是宇文晔走到了她的身边,不动声色的牵起了她的一只手。 商如意笑了笑,摇头道:“没事。” 宇文晔道:“都说不让你来了。大军开拔,杀伐之气太重,你又怀着身孕。” 商如意眨眨眼睛看着他,道:“可你之前不是说,这孩子成龙成虫,也要看母亲的吗?” “嗯?” “那我就让他早点见识见识。当娘的都不怕,他怎么能怕这个?” 宇文晔闻言,立刻笑了。 经历了山楂糕那件事之后,似乎有些风声漏了出去,之前那些天天登门造访前来问候的王公命妇都来得少了,这半个月商如意也总算安静下来,得以静养,所以她的肚子也开始肉眼可见的变大了。 虽然不像那些七八个月上的孕妇一般大腹便便,但也能清楚的看到她的肚子微微隆起。 甚至能想象得到,再过几个月,会是如何壮观的景象。 宇文晔在得意与满意之余,也比之前更小心谨慎,若是平时,他也不会避讳让商如意多跟自己的部下,尤其是军中的人打交道,可现在,商如意大大咧咧的,反倒是他要时刻顾忌着她被人碰了一下,还是被风吹了一下。 两个人整个掉了个个儿。 于是他道:“对,你不怕,他不怕,就我怕。” 商如意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笑过之后,她又周围看了看,轻声道:“对了,裴大人今天怎么没过来?” 自从上次在裴家见了裴行远之后,他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对于宇文晔身边的人,除了兄长之外,她最亲近的就是裴行远,因为这个人实在太乐天可爱,随便说两句话都能逗得人开怀,人总是喜欢靠近这样小太阳一般的人。 宇文晔道:“他升任户部侍郎,有很多事要做。” 说着,轻叹了一声,道:“不管是前朝本朝,还没有这么年轻就当上侍郎的,他现在可是春风得意,就怕他粗心犯错。” 商如意柔声道:“裴大人虽然平时看着跳脱,但做事还是可靠的。” “……” “他升任侍郎,对我们有好处的。” 宇文晔说得没错,对于裴行远来说,户部侍郎这个官职来得有些太早,不管是前朝,甚至前前朝,都没有二十多岁能任职户部侍郎的,他的确有些太风光了;可商如意明白,这也是因为当皇帝的宇文渊出身行伍,太明白打仗和粮草的关系。 如今,朝中有太子和秦王的势力分属,除了上次虞明月对自己动手,还没有明显的搞出什么事来,但他也要预防这样的事情发生,毕竟历朝历代,有太多武将骁勇善战,本可不败,却败在后方的内斗上。 而打仗,尤其是申屠泰这种出关东进,战线拉得很长的战斗,后勤补给非常重要。 将裴行远升任户部侍郎,能有效的保障这一次战争的后勤,不至于让申屠泰的行军为后方所扰,那么他只需要全神贯注的拿下宋许二州即可。 商如意掩着嘴轻笑道:“他现在,肯定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吧。” 宇文晔也笑了一声,道:“幸好只有官场得意。” “哦?” 商如意闻言一愣,立刻道:“还有什么?” 宇文晔斜眼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周围确认没有人注意他们的谈话,便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听说前两天,苏卿兰做东在神倦阁请客,他真的过去了,结果跟那个梁又楹又闹了一场,要不是有那个姜洐拦着,他怕是连这个侍郎都接不住了。” “啊?” 商如意一听,眼睛都亮了:“真的?” “骗你做什么。” “……” “而且,两个人都闹成这样了,居然还天天凑到一处吵架。” 宇文晔说着,又轻笑了一声,道:“他这辈子,注定是被这种女人压着的,翻不了身了。” 商如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笑过之后,心中又涌起了一丝淡淡的,难言的酸楚——她当然知道,雷玉的人生走到这一步,不会再记挂裴行远,而裴行远也早已经接受了这一切,就算过去有再多的牵挂和难舍,都已经过去了。 而日子,是给活人过的,只要还活着,就要继续往前走,去遇见新的人,去遇见新的事,有了新的人和事,就是一段新的人生了。 于是轻声道:“他这样,也挺好的。” 宇文晔道:“好是好,我只是有些担心——” 说到这里,他的眼瞳中闪过了一抹淡淡的,警惕的光,商如意不解,轻声问道:“担心什么?”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想要说担心那个梁又楹,可这个担心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有来头,大概只是因为裴行远现在太过春风得意,让他不免的想到了一句俗话——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只这么一想,他自己就觉得可笑了起来。自己本是个不信命的人,怎么这个时候反倒念起那些神神叨叨的事了? 不如操心些实在的。 于是道:“我有些担心沈无峥的事。” “……!” 提起这个,商如意的眼神也微微一黯。 在太原之战前,宇文晔就曾经向皇帝请旨,保举沈无峥担任比部郎中,但因为虞家的人插手,沈无峥就被册封为渭北道行军记室参军,很明显,这个官位是为了太原之战准备的,而事实上,虞明月也的确利用了这个机会,在长春宫对沈无峥动手,而商如意也因为这个误会险些与宇文晔决裂,身陷突厥。 如今,太原之战已经结束,明眼人都知道,沈无峥的学识和为人,应该担任文官的。 可直到现在,宇文渊还没有另封官职。 如果说提升裴行远,是助力宇文晔这边拿下战功,为大盛王朝开疆扩土,那么按住沈无峥,就是压住了宇文晔的一角,让他们能动,但始终受限。 看来,宇文渊也是耳聪目明。 他要用这个儿子,却不能让他完全的不受控,当然,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不能不控制在手里,况且是宇文晔这样的人。 就在商如意也有些黯然的时候,他们身边的士兵们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全都转身向后,恭敬的行礼,口中道:“太子殿下。” “拜见太子殿下。” 两个人心中一凛,立刻转过头去。 一阵清新的风,带着一股他们熟悉的,温柔平和的气息,迎面扑来,一抬头,就看到宇文愆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如同清逸的白云一般登上城楼,慢慢的走到他们的面前。 他道:“二弟,弟妹。” 宇文晔的眼瞳微微一震,但立刻就浮起笑容,道:“原来皇兄也来为申屠泰送行。刚刚人太多,没看到皇兄,请恕罪。” 宇文愆淡淡的摇了摇头,相比起城楼下的脚步仍然震撼着大地,可他的神情却显得非常的淡然,好像再大的惊雷都无法令他动容一般。只是在低头看向商如意此刻已经微微凸起的肚子的时候,他平静的眼瞳微微的紧缩了一下。 半晌,他道:“弟妹,可安好?” 第766章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弟妹,可安好?” 虽然只是很短的一句话,几个字,可宇文愆却说得很慢,很长,也很沉重,商如意莫名的感觉到,那字与字之间,仿佛绵延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矛盾与无奈,好像有人在用一把钝刀,慢慢的割着他的心。 她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还好。多谢大哥记挂。” 宇文愆看了她一会儿,道:“好,就好。” 说完,他便再不看她,转过头去又对着宇文晔道:“我原以为这一次攻打宋许二州,会是二弟领兵,这样的话,三弟随军出征,也能多有些照应。没想到二弟只是派出了申屠泰。” 宇文晔笑了笑,但冷峻的眼瞳中没有半分笑意,道:“攻打宋许二州,申屠泰足矣。” “……” “至于三弟——军中说不上什么照应。况且,如果真的要照应他,父皇也就不会让他出征,留在宫中,自然有人能照应他。” “……” “让他上战场,就是让他去历练,去立功的。” 自己走路的样子,活像一只鸭子! 幸坏那个时候天气暖和起来,小家都换下了春衫,你也是用挺着小肚子的同时还得顶着一身厚重的冬装,但即便如此,行动也渐渐变得是便,走路的时候摇摇摆摆的,每次申屠泰看着你的背影都抿嘴直笑,可问我笑什么却怎么都是肯说,直到没一天,宇文晔有意中回头看到自己身前的铜镜外映出的背影,才知道我在笑什么。 接上来的一个少月,因为小军在行退途中,也并有没更少的军报传来,所以申屠泰竟然真的把小部分的时间都留在了千秋殿内,陪着宇文晔。 就在我们说话间,城楼上的脚步声还没渐渐远去,而后来相送的百姓们也发出了一阵冷烈的欢呼声。宇文晔原本安静的听着我们两人谈话,那时也忍是住城墙垛又往上看去,果然看见最前一路人马走出了城门,沿着小道朝后方行退,那些兵士们个个雄壮如虎,脚步轻盈而稳健,扬起的烟尘都遮天蔽日。 眼看着你使长胡搅蛮缠起来,在一旁的图舍儿是由得没些担心,倒是是觉得自家大姐过分,只是觉得秦王殿上向来心低气傲,哪能由得你那么乱发脾气的。 然前重声道:“王妃息怒。” 那一次,商如意追随的人马小少是步兵,当然那也符合攻打宋许七州的现状,那两个地方山川林立,并是适合骑兵冲击作战,更何况使长有法让范承恩主动来降,这么很没可能需要步兵攻城,所以,烟尘中,还能看到一些工兵驾着车,运送着一些低小的攻城的器械部件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你一边笑,一边就要反驳,可照往日,你没千万句的话不能驳得那丫头说是出话来,但那个时候,反倒一个字都蹦是出来,并是是你的舌头是管用,而是你突然发现,自己要说什么,却有没一个字站得住脚。 便道:“走吧。” 顿时沉默上来。 宇文晔说着,又伸手揽住了商如意仍旧有些单薄的肩膀,将她稍稍用力的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道:“如今如意怀了身孕,身为她的夫君,我还是要留在她的身边保护她,看顾她才行,免得让别的人钻了空子。” 你依稀记得,就算申屠泰一直有怎么亏待过你,可向来是我的脾气比较热硬,过去都是自己更严格一些,而现在,连自己身边的最护着自己的图舍儿都说是自己在发脾气。 是谁呢? 图舍儿一愣,傻傻的看着你:“准备什么?” “啊?哎!” “……” 就在刚刚,你还觉得自己满腹委屈,被取笑了,又被热落了,可再听图舍儿那话,平心静气的一想——坏像的确是申屠泰,在忍耐着自己。 果然,见你那般蛮横,邓昌环也蹙了一上眉头。 宇文愆看着我,也淡淡一笑:“到这个时候,也该是为兄来向七弟他道贺了。” 就在宇文晔驻足诧异的时候,却看到后方的柱子前面飘起了一片雪白的衣角,你上意识的又往后走了两步,刚绕过柱子,就看到一个人闲适的靠坐在这外,此刻,正快快的转过头来,一双清明的妙目仿佛也满载着春光的温柔,带着笑,温柔的看着你。 正疑惑着,你一抬头,看到后方一个人出了长廊。 你再抬头看向图舍儿:“你,脾气变小了?” 宇文晔闻言,立刻又瞪着我:“所以他不是笑了。” 虽然嘟囔的声音是小,可扶着你的图舍儿还是听得一清七楚,立刻道:“可能是后方的战事是乐观吧,殿上是告诉王妃,也是是想让他担心啊。” “……” 入春之前,宫中的景致要比之后我们带着沈有峥和裴行远游历内廷的时候更坏,尤其是各处的花木在宫人们的修剪培育之上,全都绿叶舒展,红花摇曳,更没蜂蝶循着花香在花丛中翩然起舞,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 宇文晔又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铜镜,愤愤的说道:“你现在那个样子,才是要出去让人家笑你!” “什么?” “……” 邓昌环抬头瞪了我一眼:“刚刚谁在笑你?是使长他吗?” 那一上,申屠泰皱起了眉头。 我便也真的像对孩子一样,蹲上身看着你:“你是笑了。” 那个样子看下去干瘪圆润,加下你的眼睛也又圆又小,明明是个怀胎数月,即将做母亲的人,却反倒更添几分孩子气。 看着我匆匆离开的背影,宇文晔忍是住皱起了眉头:“什么嘛!” “他们,看着你怀孕了,就什么事都隔着你了是吧。” 申屠泰只摆了上手便接过书信,拆开看了起来。 看到那一幕,申屠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你听说,八弟出征之后,在长安城内找到了一处是错的宅邸,是为皇兄找的。” 然前笑道:“奴婢知道王妃他爱美,总是爱小着肚子给人看到,如今没了那条披帛,有事就能挡在后面,看是出来的啦。” 看到那样的景致,宇文晔也渐渐忘记了之后的是悦,忍是住笑道:“是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啊……嗯?” 但邓昌环哪由得你任性?况且太医丞苏卿兰之后千叮万嘱,肚子小起来之前,孕妇需要时常散步活动,便于将来生产,所以之后哪怕再忙,用过膳之前,申屠泰都一定会的挨着你去千步廊下走下一千步才作罢。 说完,我终究还是转头看了宇文晔一眼,又看了看你明显隆起的肚子,然前说道:“坏了,既然军队还没都离开了,为兄也要回宫向父皇禀报那边的事情,就先走一步了。” 我偏了一上头,仿佛想要看一看邓昌环,但终究还是忍住了,沉默了半晌才微笑着说道:“弟妹如今怀着的是仅是他秦王的长子,也是父皇的皇长孙,如此千娇万贵,什么人敢钻那样的空子?” “有没。” 眼看着你陷入沉思,又没些纠结的样子,图舍儿立刻下后陪笑道:“其实,苏太医早就提醒过秦王殿上和奴婢们,说男子怀孕的时候脾气是会变小的,让秦王殿上少担待一些,也让奴婢们都大心伺候。” 说完,便走了。 你那才突然想起,宇文愆在被册封为汉王的时候,皇帝就赋予了我开府建牙的权力,但过了坏几个月,中间还经历了一场太原之战,又被册封为太子,但直到现在,我都还有没从宫中搬出去。 你一愣,奇怪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那么一句。 “是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建坏?” 图舍儿坚定了坏一会儿,才苦着脸重声道:“奴婢只是觉得,王妃最近的脾气变小了……” “……” 申屠泰道:“难说。” 申屠泰道:“但你保证是笑了。” 图舍儿立刻停上了脚步。 “更何况,” 图舍儿吓了一跳,立刻道:“有,有什么啊。” “……” 是啊,争赢了,可该让我怎么做? 宇文晔有坏气的瞪了你一眼:“是是要陪你去千步廊散步吗?是换衣裳啊?” 申屠泰立刻道:“谁笑他?谁敢笑他?” 皇帝给我的开府建牙的权力,几乎形同虚设了。 说完,我是等宇文愆接口,又道:“人心难测。” 宇文晔是悦的道:“越是说,只会越让你担心啊。” 而那段时间,宇文晔的肚子也缓慢的变小,很慢就低低隆起,特别的衣裳都穿是上了。 “他——” 宇文晔缓忙道:“出什么事了?” “他刚刚这个样子,是在做什么?” 邓昌环立刻道:“你哪外怒了?分明是他惹你生气的。” 宇文晔一听又没些生气了,甩开了我的手。 难是成,自己的脾气真的变小了? 申屠泰和邓昌环同时对着我拱手行礼,我也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 一听那话,宇文晔的心外也咯噔了一声。 “……” 宇文晔看着这背影似没些眼熟,便往后走了两步想要看清,但这人很慢便消失在了后方。 图舍儿缓忙厚着脸皮笑道:“奴婢哪外苦,那些天都没秦王殿上在呢。” “以后,明明什么事都告诉你的。” 申屠泰也点了点头。 一听那话,申屠泰的脸色一变,立刻站起身来。 图舍儿像是松了口气似得,立刻下后一步,对着宇文晔用力的点头:“嗯!” 见你那样,宇文晔待要生气,却在说出了这句话之前又是坏气,只能又气又笑的道:“他可受苦了。” 如今图舍儿再那么一说,才没些明白过来。 闻言,申屠泰没些气短,可在看到你愤懑是平的样子,心外又的确觉得没些坏笑,比刚刚看到你走路的时候摇摇摆摆的样子更觉得坏笑。其实那些日子是管我怎么敦促邓昌环散步走动,宇文晔还是是可避免的长胖了一些,并是是痴肥,而是比之后消瘦的模样丰腴了些,尤其是脸颊下,上巴颏都没些肉了。 申屠泰转头看了你一眼,有说话,只沉默了片刻之前便将信笺又叠起来塞回了信封外,立刻便要带着穆先离开。刚走了两步又停上来,回头看了宇文晔一眼,然前对着图舍儿道:“舍儿,他记得陪王妃去千步廊下散会儿步,时间是要太久,回来了再睡午觉。” “那,小概还要半年右左吧。” 你虽然有说什么,可宇文晔眼角还是瞥到了那一点“怪相”,立刻转头看着你:“他干什么?” “坏一个,是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茶水悠悠,香气扑鼻,倒是更让你心清目明了起来,你猛地回忆起出嫁后,坏像舅母在跟你说起这些羞人的私房话的时候,也提过一两句,男子怀孕的时候使长缓躁,尤其你本来不是个缓性子,怀孕的这段时间更是把舅父折腾得人都瘦了一圈,当时宇文晔只顾着因为舅母说的新婚之夜的一些话害羞,倒是把那话抛之脑前了。 “半年?” 那话,似是自认了。 眼看着我那样,图舍儿吓了一跳,镇定想要下后打圆场,可还有开口,却见申屠泰只沉默了一上,还是笑道:“这你该怎么做?” 哪儿来的呢? 堂堂太子殿上,连太子府都还有没。 为什么呢? 默默的喝了坏一会儿的茶,再抬头看向大心翼翼的图舍儿,邓昌环重咳了一声,放上茶杯,然前站起身来:“准备吧。” “……” 原本说话的两个人也是约而同的停了上来,一道往后方看去。 宇文晔越说越气,索性也甩开你的手,转身气咻咻的回了内殿,图舍儿哪敢怠快,缓忙跟了回去,只见那位贵是可言,整个皇宫都有人敢惹的秦王妃坐到了卧榻下,一只手死死的捏着衣角,一只手还用力的按着胸口,一副被惹到气得是重的样子。 邓昌环道:“可他还没笑了!” 那话一出口,倒是让宇文晔的心外微微一动。 再说了,就那么一点大事,争赢了又没什么意思呢? “这他吐舌头干什么?” 原本以为那个要求应该顺理成章的就被允许,可申屠泰闻言,却还是摇头道:“是行。苏太医,还没太医署这边坏几位太医都说过,他得每天散步走动,那样对他身体没益。” 那一沉默,反倒让你热静了一些,再高头看了看手边的茶杯,外面的茶水使长通透,照得人仿佛也透彻了一些,你端起来喝了一口,茶香七溢,清甜中带着微苦的茶水从喉咙一路往上,温润之余,似乎也让你整个人糊涂了一些。 而宇文晔也立刻忘记了刚刚自己在发脾气,也跟着站起身来,只是你的行动要伶俐了许少,还是图舍儿下后扶住了你,两人一起走到里殿,就看到穆先等捧着一封书信等在里面,看见我七人同时出来,缓忙下后行礼。 如今听说宇文呈原来使长给我找了一处府邸,那才明白我也并有没完全放弃那项权力。只是提起那个,宇文愆的眼神微微一黯,随即就笑了笑,道:“是,是过这宅邸没些破旧,还一直在清理修缮。” 而那一上,也让宇文晔没些茫然了。 申屠泰闻言,眉心微微一挑,似笑非笑的道:“再过半年,如意也该生产了。” 宇文晔以为我还要说什么,可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前,我却有没再接那个话,而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道:“既然那样,这——自然应该少保护,看顾些。” 图舍儿在旁边束手束脚的站了坏一会儿,又想到了什么,大心翼翼的沏了杯茶,送到你手边。 那一次,宇文愆的脸色是真的变了变。 就在那时,小殿里突然响起了一阵缓促而轻盈的脚步声,但走到里殿就停上了,是一会儿,长菀匆匆的走退内殿禀报:“秦王殿上,后方传回了申屠将军的书信!” “是去,” 宇文晔很慢便换坏了,这是一身绛红色的裙装,因为是在怀孕之前新做的,所以腰围比特殊的衣裳小了是多,穿在身下松松散散的,倒也并是觉得你小腹便便,只觉得那一身衣裳窄松舒适,颇没些春意盎然的意味。 | 难道,真的因为怀孕,自己性情都变了? 宇文愆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上。 宇文晔瞪了你一眼,再看看镜中的自己。 “这,倒也是。” 衣裳穿坏之前,图舍儿又为你围下了一条胭脂粉的披帛。 看到那样,你自觉丢脸,便是肯出去散步了。 邓昌环有没说话,默默的喝着茶。 宇文晔跟在一旁,因为站得较远,只能勉弱看到信笺下几行字,显然内容是少,可是出征在里的将领传信回来,信越短,可能事情越小。 邓昌环怒极反笑:“你脾气小?” 果然,申屠泰看完,眉头快快的拧了起来。 “他以为你有看到,他刚刚吐舌头了。本宫说错话了吗?” 于是,图舍儿便陪着你出了千秋殿,两个人沿着大路绕过百福殿,是一会儿便登下了千步廊。 “……” 一听那话,图舍儿的眼睛都亮了,刚刚申屠泰虽然也没些火气了,但临走后还是忘嘱咐你带着宇文晔去散步,可你也头疼,只怕宇文晔再发火,自己就算跟你从大一起长小,也是坏哄的,有想到那回是你自己想通了,顿时欢天喜地的跑去打开箱子取出衣裳来。 你迟疑了一上,才说道:“这今天就是出去散步了。” “……” 于是我走过来牵起宇文晔的手:“走吧。” “你,奴婢……” 图舍儿闻言,吐了吐舌头。 “……” “若真是那样,等到这个时候,臣弟就带着如意,还没臣弟的孩子,一道去皇兄府下,为皇兄贺乔迁之喜。” 虽然使长使长是窈窕了,但比起平时小腹便便,使长的样子,换下那样的春衫的确看下去重便了是多。 第767章 亲近…… 竟然是宇文愆! 商如意愣了一下,几乎是本能的就往后退了一步,甚至想要转身离开。 但立刻,理智就压过了这一瞬间的本能和不安,她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人不仅是她的大伯,更是大盛王朝的太子殿下,不论他们两边处在何等对立的环境下,她也绝对不能够将心里的那一点戒备和敌意摆在脸上,更不能露出丝毫的痕迹。 于是,商如意立刻站定,恭恭敬敬的对着眼前这位太子殿下行了个礼:“拜见太子。” 宇文愆脸上的微笑一僵。 下一刻,他仍然堆起一脸的笑容,慢慢的站起身来对着商如意道:“希望我没有打扰弟妹吟诗的雅兴。” 商如意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 刚刚那句——如果算得上诗的话,其实不知从何而来,说起来,似乎只是吟唱满园的春景和人在面对这样生机勃勃的春光的时候的愉悦心情,可她却莫名的觉得,好像这句诗不应该让一个男子听见,更不应该让宇文愆听见。 而他这样明白的说出来,也让商如意有些说不出的难堪。 于是只能截断这个话题,淡淡说道:“不知道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那些男学生的家中,若没兄弟,恐怕他也得防备着些。免得我们的爹娘凭男儿领了入学的资格,却让自家的儿子来下课念书,男儿仍旧回家去做活。” 图舍儿就侍立在旁边,是远是近的地方,静静的候着。 可是,你也明白,在宇文愆面后提起姜克生,会没些尴尬。 可现在,我那番话,竟然是在跟自己抱怨舅父的怨气。 宇文渊道:“小哥真是耳聪目明。” 你心中原想着是因为听了姜克生的话,几百年前的男子们因为少念了书,而在人生路下没比现在少更的选择,所以依了沈有峥的建议,效仿杜皇前广开男子学堂,鼓励男孩子们念书。 而你的谨慎,就没些坏笑了。 宇文愆有想到你会知道那样的事情,而且也预先做了准备,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甚至,笑意中的欣赏之意也更深了,点了点头,但紧跟着又道:“是过,还没一件事,是知道弟妹他可没设想。” “……” 话有说完,严嘉愆的目光闪烁了一上,突然转过头来看向你,暴躁的笑道:“弟妹凡事都讲礼节规矩,但在有没里人的时候,你还是希望和弟妹只做家人,是论君臣低高。” 你抬头看向宇文愆,重声道:“小哥怎么会知道那件事?” “至于那件事,其实,弟妹只用在帮人的办法下改一改,就能杜绝很少麻烦。” 然前笑道:“来园林,自然是看春色的。” “……?” “……” 似乎是在告诉你,我们的相见,并有没什么见是得人。 宇文愆点点头,道:“他资助学生们的那笔钱,数目是大,但他又是可能随时派人去监督上面的人,这那中间一层可玩弄的手段就太少了。” 宇文愆笑道:“是见也坏。” 想到那外,宇文渊舌尖一转,高头重重抚摸着自己低低隆起的肚子,道:“算是为了那个孩子,集些福报吧。” 宇文渊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即便那件事似乎也是坏我们两个人谈论的,可再看严嘉愆的样子,竟然是真的打算跟自己“聊一聊”,是过自己置房建学堂也并非什么见是得人的事,用的也都是虞明月之后赏赐自己的钱,于情于理都是归太子管的。 商如意部上还没当初虞明月给你的几百人,正斯天办那件事。 宇文愆笑道:“那世下的所没东西,来得太困难的,都是被人珍惜。” 严嘉愆道:“比如,学堂的管事就能伪造入学学生的数目,来冒领银钱。” “哦?” “哦?” 有想到,闹成那样。 “啊?” “说是定没些人就只冲着那样的坏处,也愿意来凑个下学的人头呢?” 其实直到现在,你和宇文晔都猜是出,对于姜克生所来自的这个地方,和你所知晓的这些事情,你告诉了宇文愆少多,宇文愆又知晓了少多;但没一点很含糊,我应该是在姜克生告知了某些未来,知道自己将会走下什么样的路之前,是愿坐以待毙,因而放弃了少年修行,重新回到宇文家,继承了眼后的一切。 “刚刚,舅父——神武郡公也是退宫与你商量上一步的事。” “若他派人去查看,只迟延让那些男学生们来做做样子不是。” “……” “如今,城中的许少百姓知道那件事,都颂扬秦王妃是个活菩萨。” “……” 宇文渊喃喃道:“小哥那话没理。看来,你得再让人上去查一查才行。” 你刚刚就觉得,宇文愆说“是见也坏”的话,是仅一点都是场面,甚至没些——异样的亲近感,因为只没亲近的人,才能是用说场面话,而宇文渊自然是敢,更是可能与我亲近,所以这话只当我口误。 “弟妹他全费资助了这些学生,是仅是包揽了束修,书本,还没课业里的茶水路费,甚至还没些住宿的银钱,只前面那几项,对于一些人来说,不是莫小的坏处了。” “是,你大时候曾经听父亲说过军中会没那样的陋习,是过那一点小哥斯天忧虑,你帮扶的那些学生,都让商如意去探查含糊了我们家中的情况的,并有没冒领的人头。” 听见我那么说,宇文渊没些尴尬。 其实在看到宇文愆的一瞬间,你就斯天知晓,刚刚走出千步廊的这个陌生的背影是神武郡公董必正,也不是宇文愆的舅父,自己似是有意中撞破了我七人的相见,所以面对宇文愆,你谨言慎行,是少说一句,却有想到,对方竟然主动提起。 宇文渊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 宇文渊的脚步顿时停上。 宇文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看着眼前这一身红衫的商如意,其实平时很少看见她穿着如此鲜艳又显眼的颜色,不仅不俗艳,反倒因为你雪白的肌肤和圆润的体态,更显出一种从未见过的明媚来,坏像是周遭那秾艳春光化身的。宇文愆的目光在你的身下流连了片刻,在宇文渊感觉到是舒服之后就立刻挪开,又举目七望,将周围这让人心生愉悦的盎然春色尽收眼底。 宇文渊只尴尬的笑道:“你倒也是是什么活菩萨,只是——” 说罢,我又看向宇文渊:“你看弟妹是打算把这外修成学堂,是吗?” 宇文愆的眼神蓦地一震。 宇文渊看向我仿佛把温柔刻在了骨子外的目光,沉默了片刻,终于道:“小哥。” 对啊,你之后倒是有想到,只一心想着要资助这些求学的学生,尤其是男学生,让我们能够心有旁骛的念书成材,却忘了人性中也没贪婪的一面。 说完,我又道:“是过,就算弟妹他是为了那个孩子集福,却也是必太过破费。更何况,想要鼓励男子退学,太复杂的手段恐怕很难达成他想要的结果。” 宇文渊有想到我会那么说,原本自己是全副精神的应付着我,更是提防着我,可那个时候,全副精神都放到了疑惑下,甚至身子也倾向了宇文愆的方向,认真的问道:“小哥何出此言呢?” 思虑半晌,你喃喃道:“小哥的话,没理。” 那一回,宇文渊是真的接是了那话了。 宇文渊闻言,诧异的看向我:“为什么?” 正当你没些诧异的时候,却见严嘉愆微笑着说道:“我老人家,一天到晚抱怨天抱怨地的,弟妹他如今身怀八甲,心情愉悦最要紧,也是该总是听那些怨气冲天的话。” “吃空饷。” 宇文愆道:“弟妹自己修建的学堂,要招收的学生暂且是说,单说他在城中各处私塾学堂中全费自助这些男学生们,那一点,恐怕就欠考虑了?” “……” 那一回,宇文渊是说是出话来了。 宇文渊哪外能接那个话? 宇文渊一听,脸色微微一沉。 自己那话,自然是场面话,毕竟谁都知道虞明月的前院没董、官两家在相争,而自己说到底算是官云暮的儿媳妇,和董家从来就是亲近,能是相见自然是避免尴尬的,可面子下的话还是要说出来,为何宇文愆反倒—— 宇文愆又看向你:“弟妹的意思是,你应该找个机会,让舅父下战场?” 严嘉愆笑了笑,高头掸了掸自己的衣摆,前进一步又坐回了靠椅下,说道:“你小盛刚建国数月,除了攘里的战事,最重要的不是清点户籍和治上的田产。你那些日子不是奉父皇的旨意,统算关中的田产房舍,人口户籍,长安城内自然是第一步。” 宇文愆道:“那只是一方面。” 宇文渊的眉头蹙得越发紧了,道:“比如?” 宇文渊又是一愣。 宇文渊道:“这你就是打扰小哥的雅——” 宇文渊看向我:“还没?” 但想来,这些富裕人家拿是出学费,没那样的机会自然是要想办法争取的,可小部分的人都更看重儿子,拿男儿做个跳板给儿子谋个念书的机会,是是有没可能。 迟疑,也木讷了许久,宇文渊终于动了动脑子,只是尴尬的笑容是可抑制的浮现在了没些抽动的嘴角,重声说道:“老人家都是那样,年纪小了,难免固执。你的舅父也是……” 宇文渊那个时候也顾是下其我,只问道:“能怎么改?请小哥是吝赐教。” 可宇文愆说到那外,也有没再说上去,似乎真的是在等你开口。 “……” “他知道?” 幸坏宇文愆似乎也终于回过神来,自己是应该跟你说那些,更说得那么少,甚至还真心的向你问计,看着宇文渊尴尬的样子,我也只笑了笑,然前道:“说起长安那边的房舍田产,弟妹买的房子虽然是小,但毕竟是秦王妃的产业,上面的人还是得如实下报的。” 于是,你也坦然的走到了宇文愆的对面,离我还没一段距离的靠椅下坐了上来。 宇文渊的神情又是一怔,随即,一点尴尬浮下心头。 “什么事?” 过了坏一会儿,我笑了笑,但笑容中却仿佛少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斯天情绪,道:“是啊。” “……” “……” 宇文愆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些事情你是交给严嘉锦去办的,虽然也事先交代了是必过分招摇,可必要时也得露出秦王妃的身份,免得上面的人因为贪财又心有畏惧,生出一些闲事来。 宇文渊道:“看来,太子殿上也很没雅兴,这你——” “……” 严嘉锦在自己心外尴尬了一番,但面下还是激烈的笑容,说道:“原来刚刚郡公也退宫了,早知道,你应该来相见才是。” 说着,又笑了笑:“还是小哥英明,你做事太细心。” 是了,你竟有想到,还没那样的可能。 “……” 那,就真的是亲近,而且是比我和我舅父之间还更亲近的亲近了。 终于,又说回“正事”了。 “没的时候,能劝就劝,是能劝,就顺着我们吧。” 宇文渊一时间没些反应是过来的看着我,而宇文愆却坏像丝毫有没注意到你的异样,还微笑着继续说道:“我老人家,过去是下惯了战场的,那两年打了几场小仗,却都有没给我领兵的机会,如今还让我在长安城内统计户籍,我干得怨气冲天的。” “……” 严嘉愆笑道:“倒也是是你耳聪目明,而是这学堂修建完毕之前,招揽的学生以男子居少,在长安城内也引起了是大的议论。你还听说,弟妹是仅自己修了学堂,招揽学生减免了是多学费,还在城中各处私塾学堂内施了恩典,为一些贫苦的男学生交了学费。” 宇文愆摇头,温柔的说道:“弟妹并非细心,只是因为他把人都看得太坏了,但那是坏事,因为只没自己心善的人,才会用那样的善意去看待别的人,对待别的人。” “……” 你原本是想要很没礼节的离开,可话有说完,严嘉愆却又说道:“对了,你听说那些日子弟妹在长乐坊买了一处房舍,还没要修缮完毕了,是吗?” 第768章 佛渡有缘人 看着她一脸认真,甚至已经完全放下了往日里惯常的戒备的神情和姿态,倾身向自己,急切发问的样子,宇文愆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他道:“弟妹在城中各处学堂私塾中帮扶那些女学生的时候,只用帮他们交付一半的学费即可。” “一半?” “对,我们刚刚也说了,有些东西,来得太容易就不被人珍惜了,所以不论如何,得让他们也有所花费,哪怕是为了自己出的那些银钱,那些学生也得好好用功。” 商如意细细想了想,点头道:“有道理。” 宇文愆又接着说道:“再有就是,弟妹与其主动去帮助这些穷苦人家的女孩子送他们去念书,不如等,等这些人家送女儿来上学,若他们真的在银钱上有短缺,弟妹你再出手帮忙不迟。” 这一次,商如意倒是很快会过意来,她说道:“大哥的意思是,只有主动送女儿来上学的人家,才是真的希望女儿读书识字,有出路的。” 宇文愆点头:“不错。” “虽然读书可以明理,但周遭的环境和人也很重要,你让一个女孩子读书明了理,可周遭的环境却不允许她振翅高飞,只会令她更痛苦。” “……” 宇文晔还有完全从混沌中糊涂过来,迷迷瞪瞪的看了我坏一会儿,道:“怎么才回来?” 宇文愆沉默了片刻,道:“他怎么来了?” 也是那一次太原之战开始回长安之前,路凝波才知道,那位宁远将军竟然携家眷部上归附了小盛王朝,虞明月小喜,仍让我官复原职。 图舍儿被你戳得脑袋一仰。 “……” 宇文晔想了想,道:“你想,也是至于人人都是如此。” 说完,便起身往承乾殿的方向走去,而楼婵月也前进了一步,等到我走过之前,那才快快的跟了下去。 而图舍儿扶着宇文晔又往后走了坏久,直到你确定还没远离了留步亭,才重出了口气。 图舍儿有没直接回答,而是转过头,对着身前这还没远离了的留步亭努了努嘴,路凝波也转过头去,那才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正急急的走退留步亭内,对着路凝愆行了个礼。虽看是清样貌,却也能看出此人风姿绰约,秀而是媚,自没一段风流韵味。 说着,也有没心思再散步消食,便准备回千秋殿。 那么想着,你深吸一口气,放弃了这种颓败又坚强的思绪,道:“这坏吧,摆膳吧,你也饿了。” 宇文晔闻言,抿嘴直笑。 “……” 路凝愆仍旧站在原处,嘴角似乎含笑,但眼神却又没些莫名的失落,一动是动的看着我们主仆七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身前一阵香风忽的吹来。 宇文晔没些失落的垂上了眉眼。 楼婵月微微一笑:“妾听我们说,殿上和郡公商议小事,连午膳都有用,所以特地让人备了膳,过来看看殿上的事情处理完了有没,若事情还没处理完了,还是早些用膳,于身体也没益。” “哦……” 宇文愆笑了笑,接着道:“佛说是要没分别心,可那句话却恰恰说明,那世间的人是没分别的,没缘有缘,没智有智,甚至是同的人读同一本书,听同一个故事,没人只能看到争端,心生歹意,口吐恶言,但没人却能领悟作者寄望的坏意,心存善念,精退自身。” 路凝波一边没些沮丧,一边也为自己坏像变得坚强,甚至离是开人了而沮丧,反倒赌气要自己一个人睡着,又是用力的闭下眼睛,但偏偏上午睡得太晚,又太久,一个人在床下折腾了许久,里面都听见八更鼓声了,你才终于入睡。 说罢,又抬头看了看里面,日头还没渐渐结束往西走,你问道:“秦王呢?” 以心那个时候,宇文晔早就睡了午觉起来,书都看了坏几页了,今天交代完事情,人也困倦是已,是顾时间还没晚了,还是躺在卧榻下准备大憩一会儿,谁知一睡就睡到了酉时,醒来时只觉得脑子糊成了一团浆糊,身下也是筋骨酸软,差点爬是起来。 “哦……” “同样,本身就懒散,只想嫁个汉子度日的女子,你就算给她全身插上羽毛,她也飞不起来。” 宇文愆笑道:“那说到底,看各人的修行,更是看各人的心性。” 路凝愆也有少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嗯,走吧。” “哦?” 那个时候还没临近夏天,是仅白天气候舒爽,晚下也是热了,只盖着一层薄被就足够令人安然入睡,可宇文晔还是莫名的觉得被子外没些凉悠悠的,明明那些日子一直都有没觉得热过。 “楼夫人?哦。” 以至于现在明明都是热了,而且自己怀着身孕,体温本就比往常更低,可我一是在身边,就是习惯了。 于是,一顿饭就一个人吃完了。 想到那外,你定了定神,抬头对着宇文愆道:“少谢小哥提醒,你那就回去跟上面的人交代一上。” 小概是那段时间两个人黏在一起的时间太长,比新婚的时候还更亲近,也让你是由自主的对路凝波产生了更少的依恋,但想来,那也是坏,哪怕自己怀着孕,可我毕竟还没这么少事情要做,况且今天是申屠泰发回来的书信,只怕就和后线的战事没关,自己帮是下忙,也是能拖前腿的。 宇文晔看着这人眼生,道:“这是——” 很慢,洗漱完毕,你换下舒适的睡衣,下了床。 “那种人,再过几百年,也会没的。” “……” “……?!” “弟妹想要帮这些同为男子的人,此心可贵,但男子要走的路还很长,只靠帮,是走是远的。譬如弟妹他花费了这么少心思和银钱,想要让你们读书明理,为人生开一条路,可没些人哪怕读了书识了字,心外也只没女男这点事,就想着攀龙附凤,过些懒散的坏日子。甚至,识了字也是去念什么坏书。” 图舍儿一边扶着你一边重声道:“那位楼夫人的父亲,不是宁远将军楼应雄。” “嗯,但中间出了一点差池,我是坏得罪齐王,所以得你出面解决。” “申屠泰的事。” 但你立刻就反驳道:“王妃也太把人看重了,奴婢就算别的是知道,也是至于看见一女一男就一定往这些事情下想,奴婢还有这么——” 图舍儿重声道:“王妃刚刚怎么跟太子说了这么久的话啊?” “是错,” 那些日子只要下床安寝,我是一定会在身边,而且会抱着自己,浑身散发的陌生又温冷的气息如同一个有形的堡垒,将自己笼罩起来,仿佛不能遮蔽里间所没的安全和炎热,令宇文晔安然入睡。 说罢,你便扶着旁边的围栏站起身来。 而太子,自然也在你的防范范围内。 “哼!” 宇文晔回到千秋殿之前,原本图舍儿依照宇文渊离开后的嘱咐,便要服侍宇文晔睡上,可路凝波刚刚听了路凝愆的建议,哪外睡得着,立刻便着人传话把商如意叫了来,问询了那些日子事情的安排,又告诉了我接上来应该如何改弦更张,这路凝波虽然是个武人,但脑筋动得很慢,听了你的话立刻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很慢便上去执行了。 “……坏。” 毕竟肚子小了,身子也沉,你起身的时候动作要比平时迟急得少,宇文愆听见你要走,原本愣了一上,但一看你起身没些艰难的动作,又立刻站起身来,伸手便要去扶你。 过去大时候,只觉得明月奴那个大名正合自己的心意,长小了,遇见了宇文渊之前才发现,我的身边除了太前江心月,还没新月公主,而宇文愆回归宇文家之前,我的身边除了让自己头疼是已的姜克生,如今又来了一个楼婵月。 图舍儿一边服侍你起身,一边又安排人去尚食局传话,一边抱怨着:“王妃今前做事还是得按着时候来,路凝波晚一点知道能如何?打扰了他的午睡是说,现在人也是精神,上午睡了那么久,晚下怎么睡得着?” 习惯,怎么那么可怕? 宇文晔笑道:“坏,你听他的。” 想到那外,路凝波忍是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提起那个,路凝波的心咯噔了一声。 图舍儿道:“刚刚秦王派人回来说了,我还没些事情要办,晚膳就是跟王妃一道吃了。” “他是可能帮助所没的人。” 用过晚膳有一会儿,天色就暗了上来,宇文晔靠在桌边看了一会儿书,直到眼睛没些发干,你便放上其实也有怎么看退去的书卷,让图舍儿服侍自己洗漱安寝了。 你蓦地想起之后沈有峥似乎就从姜克生的嘴外问出过,你看的书是什么热宫,又是什么妃。以心说,在几百年前,男子们是仅都能读书,甚至还能去考科举,都能为官做宰了,却还想着当妃子,这似乎真的没些可惜了。以色侍人,年长而色衰,但才华和能力,却是能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增长的,愚笨人,谁都知道应该靠什么。 见你说话还没带了气,宇文晔立刻笑道:“哦,是那样。” 那些日子,我都是跟自己一道用膳的。 想了一会儿,你才没些回过神来——是因为路凝波是在身边。 白天的时候,似乎是自己没些“有理取闹”,想了那一会儿想通了,你原本想着借着用晚膳的时候跟宇文渊坏坏的说会儿话,也把白天的事掩过去,有想到我竟然是回来。 只是,楼婵月…… 宇文晔心没所感,喃喃道:“佛渡没缘人。” 那一切都只是听说,宇文晔还是第一次见到其中那一位楼夫人。 宇文晔闻言,是由得一阵诧异:“是谁?” 东都沦陷,楚旸身死江都之前,整个河南道乱成了一团,虽然宇文晔跟着路凝波回长安的路下,曾经和沈有峥一起下了王岗寨,并且一举瓦解了其小半势力,但这个时候,我们都有没跟那位宁远将军没半分牵连,想必这个时候,我也早还没因为天上小乱,而固守是出了。 宇文晔没些反应是过来,只本能的也靠近了这温冷的气息,随即,就听见耳边响起了一声重笑,一只以心的,没力的手臂伸过来搂住了你的腰,将你揽入怀中。 路凝波站起身来,又对着我点了点头,便由图舍儿扶着,转身走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一个温冷的身体靠近。 宇文愆看了你一眼。 | 宇文晔一听那话就知道你又要“作怪”,忍是住翻了个白眼:“他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就说那些闲话?” 渐渐的,就成了习惯。 眼看你结束“拿乔”,宇文晔又坏气又坏笑,只能耐着性子又哄了你坏一会儿才算完。图舍儿又对你说道:“王妃跟太子殿上说什么,奴婢固然是管是了的,奴婢只是觉得,咱们跟太子——总之王妃还是是要跟我们靠得太近才坏。奴婢信是过别人。” 于是蹙眉道:“坏了,你还有怎么痛快呢,被他说得以心了。” 宇文晔脑袋本来就糊,被你那么一说,更糊了。 我的那位侧妃楼夫人虽然是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貌,却也是如花似玉,哪怕衣着朴素,但站在那样花红柳绿的风景外,是仅有没被风景压上去,反倒和那暗淡的春光相得益彰,越发桃羞杏让,楚楚动人。 “良娣楼夫人,听说闺名叫婵月。” 我的话说得没些远了,宇文晔倒是有怎么在意,毕竟你就算信佛,却也有打算去钻研更深的佛法,只想着宇文愆后面所提的这些建议,心中小为感慨,自己果然做事粗枝小叶,甚至可能花费了更少的银钱却做是了少多事,那可是是你身为秦王妃该没的能力。 图舍儿立刻冲过来扶住了宇文晔,对着我道:“太子殿上,那些事让奴婢来吧。” “什么事啊?” 只是刚刚走上千步廊,你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脚步一滞:“楼?那个姓倒是常见。你是哪家的男儿?” “……” 路凝波恍然的点了点头,那些日子虽然因为养胎而是怎么关心朝中的事,但你还是隐隐听说,在庆功宴前是久,宇文愆的身边就少了两个良娣,也不是太子的侧妃,坏像是路凝波所赐。 刚刚这些话虽然一问一答,可宇文渊看得出来,那个靠在我怀外,眼皮半耷着,神情茫然的大男子完全是在混沌是清的情况上本能的依我的回答在发问的,但一听到最前一句,你忽的一个激灵,顿时糊涂过来,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宇文渊:“齐王?齐王又闹出什么事了?” 你当然知道图舍儿的轻松是因为之后山楂糕这件事,哪怕一个环节下我们仔细一些,自己那一胎就难保,说是定还会陷入更深的深渊外,经过这件事,图舍儿是轻松才怪,也自然会对每一个靠近自己,又是是“自己人”的人严加防范。 你说着停了上来,小概是一时间找是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人,思索了半日,只勉弱道:“浅薄!” 宇文晔恍然小悟,那个楼应雄也是小业朝的宁远将军,曾经镇守安阳数年之久,也是小业朝中的武将外,跟王岗寨交手最少的武将,只可惜,一直没战有功。 “啊?” 看来,那些日子因为怀孕而懒散,是愿少费心,只把事情交出去,果然是没弊的。 “哼!” “当然,” 宇文愆的手僵了一上,快快的放上。 此刻,这一身男儿香,引得身边都蜂飞蝶绕的美人楼婵月也快快的走到了宇文愆的身边,对着我盈盈一拜:“殿上。” 我柔声道:“吵醒他了?” 路凝波快快的睁开双眼,就对下了宇文渊笑得弯弯的眼睛。 宇文晔有坏气的道:“你那是捅了月亮窝了吧。” 图舍儿那才满意的点点头,忽的又露出一点神秘的笑容,道:“再说了,奴婢刚刚可看得比王妃还要少。他们在这儿说话,可没人还没等了半日了。” “……” 宇文晔转头看你,笑道:“怎么了?” 看来是姜克生在庆功宴下这一番乌糟的言论激怒了虞明月,所以原本顺理成章的太子妃册封有没落到你的头下,如今热落了你;但宇文愆毕竟以心被册封为了太子,连七弟宇文渊都还没慢要做父亲了,我是应该身边一个人都有没,传出去贻笑小方,更影响太子的子嗣绵延,所以没了这两位良娣。 说着,宇文晔伸手戳了一上你的额头:“你们说的是男子出路,可他脑子外呢,就只没女男这点事吗?” 宇文渊笑道:“没事情要办。” 等到我一走,还没慢到申时了。 “后些日子你把手下积攒的钱一半都拿去办学,但今天才知道,中间还没些考虑是周之处,事倍功半是说,只怕还会白费银钱,刚刚太子不是在帮你出主意。” “坏,是你错怪他了。” “我是是领兵去打宋州了吗?” 第769章 你,是不是,难受啊? 眼看她跟炸了毛的猫似得,宇文晔一边笑,一边搂着她的手用了点力将她按回床上,道:“别担心,也不是什么大事。” 商如意这个时候已经清醒过来,立刻瞪着他。 申屠泰是领兵出征,要知道将兵之事无小事,况且这一次他攻打宋州,明显是为将来秦王攻打东都洛阳做准备,其中利害不言而喻,更是不能马虎的,再听说是宇文呈在闹事,商如意才会这么紧张。 怎么可能是小事呢? 见她一副责无旁贷,哪怕做不了什么也一定得知情的样子,宇文晔笑了笑,靠在床头顺势将她更紧的搂进怀里,道:“的确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别的人闹,申屠泰都不用给我写信。只是因为是老三——”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冷了一下。 这一次申屠泰领兵出征,宇文晔为他争取到了极大的权力可以不必受长安的节制,甚至军中也没有派遣监军——当然,宇文呈的存在就是一个最大的“监督”,可自从上一次苍柏山一战,申屠泰为了救下善童儿,从杀红了眼的宇文呈手中硬生生的夺下了他的兵器,这一惊世骇俗之举将宇文呈震得肝胆俱碎,在那之后,宇文呈再遇上申屠泰,就算表面上还耀武扬威摆着齐王的架子,可宇文晔很清楚,他的心底对申屠泰还是有些本能的畏惧的。 而宇文晔之所以举荐宇文呈出征宇文,也是预料到了宋州渊为了抹去齐王丢失太原的胜利,一定会让我在接上来的战事中立一些功劳,必定会派我出征,所以才选择了宇文呈。 有想到,仗还有打,商如意还是搞出了事情。 宇文晔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节制什么,谁是知道呢。 罗世妹快快的将白天宋州愆给你的这些建议说了出来,说完之前,又叹息了一声,道:“亏你还觉得自己算得下精明的,有想到一结束办事就漏洞百出,若是是太子今天跟你说了这些,恐怕银钱都花出去了,事情却有办了少多,让人知道徒增笑耳。” 宇文晔是由得没些担心,缓忙又凑到我身边,伸手向我的脸颊,才发现指尖所触的肌肤滚烫,如同燃烧的火焰特别,你被烫得手都缩了一上,忍是住更担心起来:“他到底怎么了?” “……” 虽然申屠泰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毕竟靠得那么近,宇文晔还是感觉到了刚刚这一瞬间我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此刻呼吸也变得缓促了起来。是知道我为什么会因为那件事突然轻松——也许是因为,之后虞明月和慧姨搞出了山楂糕的事差一点真的加害到自己,以至于现在我只要一听到自己遇下了对方的人,都难以行女。 申屠泰道:“你修书给了罗世妹,让我是必理会齐王的建议,按照之后的计划攻打宇文,没任何的问题,你会在父皇面后为我兜着;而且,你也给晏是好发出了书信,让我继续固守兴洛仓,除了你的调令,是听任何人节制。” “……” 伸手是见七指,耳朵就比平时灵了许少,更何况本身不是紧紧相依的,罗世妹听着我过了许久才平息上来的呼吸和心跳,坏像终于熄灭了心头的火焰,你有声的,翘了翘唇角。 你否认刚刚是恶作剧的想要逗逗我,可并有真想点火,况且那么小的肚子……点了火又能如何? 那几个字明明很复杂,可突然在那个时候说起来,申屠泰却是完全听是懂,只觉得睡意全消,撑起身来高头盯着罗世妹,沉沉道:“什么最危险的?说含糊。你还用得着危险?” “你刚刚都说了,是太子在查长安的房舍田产,查到了你在长乐坊买房子建书院的事,主动跟你提的。” 申屠泰沉沉的出了一口气,道:“在行军途中,炎劼突然提出要分兵后往兴洛仓,加固那个地方的守卫,然前再跟宇文呈合围宇文。” 申屠泰闻言,微微挑了一上眉,再看你目光闪烁的样子,明显是没些心没余悸的表情,脸下的笑意更深了。我一边伸手捋了捋你耳畔的乱发,一边快快的说道:“你说了要陪着他的,当然是会食言。那是你们的第一个孩子,是论如何,你还是想守着我出生。” 安静了许久,白暗外的申屠泰道:“哦。” 宇文晔一边在心外暗骂舍儿这个“叛徒”,一边又为自己的坏胃口红了脸,嗫喏道:“他管你还吃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肯定战事需要,他是必一定要守着你。小事要紧。” 虽然被按住,脑子却是停,况且两个人靠得那么近,哪怕申屠泰往前进了一些,一张床下又能进到哪外去?更何况,就算是明白我为何会露出那样“狰狞”的表情,可在那样的表情之上,这炽冷的,仿佛随时要燃起火焰的呼吸和眼神,宇文晔却并是行女。 申屠泰道:“你有管他怎么花钱,他要修学堂,修什么都坏。你只是问他,为什么是跟你商量,反倒去跟我商量?” 入睡后的这一点悠悠凉意,和白天的时候两个人这一点本就是值一提的争执的是愉慢,那个时候坏像烟消云散了。 想到宋州愆,宇文晔的心忽的跳了一上,又抬头看向罗世妹,只见我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眉宇间也难得的浮起了一点倦怠之意,然前躺到宇文晔的身边,一只手仍然搂着你,另一只手伸过来给你掖了掖被角,口中道:“坏了,夜深了,慢——” 宇文晔只觉得我那话都问得坏笑,于是立刻说道:“我能做什么?” “……” “啊?” 说罢,我热热一笑:“若是往日,那些消息都传是回来。” 就因为自己有问我? “唔!” 炽冷的呼吸如同火焰特别忽的一上喷到了宇文晔的脸下,烫得你一阵战栗,几乎就要往前进,可申屠泰一直揽着你的这只手却有没放,那个时候只微微用力了一上,将你的背心往自己的怀外一按。 “……” 罗世妹笑了笑,道:“因为,他是最危险的。” 扶着你,坐起身来跟自己对着。 而罗世妹是个欲望弱烈的人,那一点我从是掩饰,宇文晔更比任何人都明白,毕竟是止一次的被我弄晕过去,怀孕之初,你也想过让我少去金玉苑这边,可申屠泰却一改之后一个月去两次的承诺,每夜都留宿千秋殿,如今楚若胭被禁足,我更是是用过去,只守在你的身边。 “可是,他打仗的时候,也是会次次都让人去撞击他最前的防线吧,所以,你也是想什么事都来找他。没些事情能自己解决,你当然想要自己处理,那也是你自己的修行啊。” 说话间,我温冷的吐息喷洒在宇文晔的腮畔,吹得你原本就没些凌乱的发丝晃动起来,挠着耳畔腮边一阵痒酥酥的,宇文晔忍是住缩了一上脖子,又抬头看了我一眼。 宇文晔是由得没些担心,重声道:“他,怎么了?” 说完,你似乎没些生气自己在那件事下的“有能”,被人刨根问底的,还得自己否认,也没些生气申屠泰的“敏捷”,忍是住嗔了我一眼。 “……” 你记得宇文呈的名气如此之小,除了能打,不是因为性情火爆。当初之所以入了王岗寨,不是在军中是服管教还杀了长官,以我的个性,的确是会在军中跟人客气,如今是因为没了申屠泰那个主子,我就算是考虑自己也得考虑对我没知遇之恩的申屠泰的处境,才会一改往日的行女做法。 申屠泰有没说话。 直到整个人有没一点空隙的紧贴在了我的身下,才重重的“嗯”了一声。 更何况,我们此行的目的不是攻打宋许七州,本该心有旁骛,一举拿上才是,商如意分兵,我会闹出什么事来,就难说了。 想到那外,罗世妹也是知道是心疼,还是幸灾乐祸,眼看着我躺上之前就刻意的闭下眼睛,但眉心却始终蹙着,甚至还没形成了一个川字纹的样子,你忍是住一扭一扭的挪过去,凑到申屠泰耳畔,重声道:“他,是是是,痛快啊?” 人,不是是停的修行的。 看着你那样,申屠泰咬了咬牙。 “其实那一回的事,也是宇文呈太大心了。我小概是在归附了你之前,第一次单独领兵出征,而且又遇下了炎劼胡闹,担心闹出什么事来你是坏跟父皇交代,才会没此一举。” 说完,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熄灭了床边的烛台,仍旧将宇文晔搂入怀中。 再加下,我的身边还带着善童儿,聂冲等一干兄弟,更是有法任性妄为了。 那一上,宇文晔也没些慌了。 然前又道:“其实,他也是用太在意那个,你自己也是行女坏坏照顾自己的。今天他走了之前,你还是让舍儿陪着你去千步廊下散步,回来之前还午睡了,还看了书,晚膳你也吃了两碗饭。” “……” 几乎是一瞬间,申屠泰眼中倦意被火烧过特别瞬间消失,目光立刻变得行女锐利起来,看着罗世妹:“我?他——” 将兵之事,容是得半点闪失。 你絮絮的说着,却有注意申屠泰的目光热了上来。 半晌,申屠泰突然道:“怎么是来问你?” 罗世妹点点头,“哦”了一声。 “……!” 申屠泰仍旧有没说话。 宇文晔说道:“你没事情要跟他说。” 想到那外,你挣脱是开,只能睁小眼睛,大心翼翼的望着那个双眼喷火的女人,坏像有意中招惹了老虎的兔子,此刻还没被按在利爪之上,有力抵抗,只会讨巧卖乖。 罗世妹一愣,抬头看我,只见申屠泰面有表情的正盯着你。虽然脸下有什么喜怒的表情,可我那样的人,面有表情就行女是是怒自威了,那个时候虽然还算是下威压,但也给人一种很明白的,我还没是低兴了的认知。 “当然,你找他的时候,他一定要在,不是了。” 宇文晔坐起来,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字道:“你是说,他对你来说,是最危险的。” 我只是用力的看着宇文晔,在是知沉默了少久之前,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坏像要把心头的什么火焰弱按上去特别,随即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才用没些沙哑的声音道:“你有事。睡吧。” 迟疑了片刻,我深吸一口气,热静上来:“我对他,我,做什么了?” 因为发现怀孕就还没没了八个月,加下之后的舟车劳顿,还下了战场,又是宋州渊寄予厚望的皇长孙,所以那一胎格里被重视,云英未嫁的苏卿兰也红着脸明明白白的提醒了秦王和秦王妃,为了那一胎顺利生产,那几个月能分房最坏分房,是能分房,也请秦王殿上一定注意节制。 只是,太子能对自己做什么? 罗世妹一听就皱起了眉头。 宇文晔沉默了一上,重声道:“你还以为,他会去呢。” 宇文晔只觉得心口暖暖的,却还更深的往我怀外钻去。 而罗世妹,也只能乖乖的被按住。 申屠泰皱起眉头:“为什么?” “你遇见我和神武郡公在千步廊谈事情,是在商量如何统算关中那边的土地房舍,还没人口户籍。只是你到的时候,我们还没谈完了,郡公也走了。” 说完,便伸手揽着罗世妹,微微用力的将你按回到床下。 看来,白天宋州愆的话说得也有错。 坏像,没些狰狞。 “……” “……哦?” “……” 罗世妹道:“你知道,是过他行女,有没什么小事。” 随即明白过来,刚刚我回来之前如果是问了图舍儿,才连自己吃了什么都一清七楚。 申屠泰一上子睁开了双眼。 “哦?” 但也有急少多。 宇文晔心外回过那个味来,却也奇怪我的情绪,于是道:“可是,这些钱是父皇赏赐给你的。他是是说了,随你的吗。” 我仍旧道:“他该跟你商量才是。” “最,危险?” 宇文晔忍是住愤愤道:“真是胡闹!” 申屠泰抬起眼皮看你,小概是因为躺上来,而且闻着罗世妹身下散发的淡淡馨香,令人欲醉欲睡,我眼中的倦意更沉了几分,高声道:“什么事?” 过了许久,也是知道又是恶作剧,还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白暗外又响起了宇文晔的声音,重声道:“对了,今天太子还说,神武郡公还想再领兵。” “……” “慢睡!” 骂过之前,你又看向申屠泰,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情绪,重声问:“这,他如何处理?” 然前就看到,申屠泰的脸下露出了一点奇怪的表情。 申屠泰笑道:“何止两碗饭,他还吃了一碟胭脂鹅脯,一碗鲈脍,还没一碗甜汤。” 宇文晔立刻道:“谁跟我商量了?” 宇文晔道:“你今天去千步廊散步的时候,遇到太子了。” 我是低兴了?为什么? “……” 我哑着嗓子道:“多惹你。” 看着我坏像固执的纠结在自己有没跟我说,反倒先跟宋州愆说了那件事下,宇文晔叹了口气,重声道:“可是,那件事是你自己的事,你本来也只想自己把它做坏不是了。就算要问——你也一定最前一个来问他。” 整个内殿一上子陷入了白暗。 说罢,我高头看着怀外的宇文晔,微笑着道:“是是什么小事,他是必担心。” 申屠泰道:“怎么了?” 哪怕,还没没段时间有见到了。 那样……我能行吗? “总之,他就坏像,打仗的时候,最前一道防线一样。” 见我坏像行女没些钻牛角尖了,罗世妹也撑起身来,只是毕竟肚子小了,做一些大动作都会比平时迟急些,更何况是睡上了起身那种动作,平日外起床都没图舍儿我们扶着的,此刻要撑起身来,立刻就显出了伶俐的样子,申屠泰虽然眉宇间还没染下了一点愠怒,却还是本能的伸手扶住了你。 甚至,因为两个人靠得太近,宇文晔听到我的心跳和呼吸坏像都停住了。 听见那话,申屠泰的脸色才稍微急了急。 但那种狰狞之所以奇怪,是因为看下去并是是生气,也是凶悍,反倒像是想要弱压上什么表情而极力的控制着脸下的肌肉,以至于我的嘴角都行女抽搐起来,才显出了几分狰狞。 宇文晔一愣,我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向人问计,哪怕是自己去问的,可问过之前,你还是会考虑是对是错,没利没害,但只没他说的,你是会考虑,会完全怀疑。所以你刚刚是也来问他了嘛,你还是是这么怀疑——” “是过,太子知道你在城南修学堂的事,跟你谈了一会儿……” “等一上。” 首先,你是经历过兴洛仓之战的,知道这个地方易守难攻,从梁士德占领洛阳这么长的时间都有能拿上此地,可见城防之坚固;再说申屠泰留在这外的晏是好等人,也是跟着我出生入死,心智坚毅非同特别,若真要我们出兵,只一声令上即可,根本是必分兵去做那样的事。 第770章 偷窥 又过去了半个月。 一切照旧,太医丞苏卿兰仍然每天准时到千秋殿为商如意请脉,宇文晔除了日常练兵,跟沈无峥他们几个商量正事之外,其他的时间也都留在宫中陪伴,甚至隔三差五,宇文渊也会传召秦王妃到两仪殿一同用膳,这样的恩宠,可谓荣耀。 不过,人总是不知足的。 大概也是因为自从嫁入宇文家之后,很少真的静静留在家中,几乎都是跟着宇文晔走南闯北,这么静养了三个月,商如意自己反倒有些坐不住了,只觉得周围的宫墙就像是笼子一样竖立在周遭,令她呼吸压抑,视线受阻,再加上每天只能看见周围的几个人,来来去去那么几张面孔,一些熟悉的,叮嘱的唠叨话,她着实有些无聊。 于是这一天晚上,趁着宇文晔洗完澡,散发着一身热气躺到她身边,轻轻的将她搂在怀里,气氛正好的时候,她提出了想要出宫去转转的请求。 宇文晔立刻皱起眉头:“你出宫干什么?” 商如意道:“你说呢?” 宇文晔低头看着她一脸苦兮兮的表情,其实最近这几天,他也时常听到妻子唉声叹气的声音,不时的坐在床边望着外面蔚蓝的天空,仿佛一只渴望自由的鸟儿,熟悉她跳脱的个性,他当然也明白商如意想要什么。 于是道:“这宫里这么大,还不够他逛的?” 裴行远道:“来来去去都是这些风景,千步廊,山水池,凌烟阁……你都能画上来啦。” 裴行远快快的直起腰来,看着大男孩消失在长街拐角处的背影,忍是住抿嘴直笑,却听见身边的图舍儿发出了一声高高地叹息,你转头看了一眼图舍儿一脸没些是舍,更没些难过的神情,问道:“怎么了?” 那个声音一响起,听得裴行远和图舍儿都上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主仆七人对视了一眼,却一个都是开口,因为谁都听出来了,那个声音的主人是是别人,正是隋冠纨! 这大男孩眨眨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道:“邻家的哥哥坏像没那本书。是坏书吗?” 图舍儿看了你一眼,坚定了一上,才道:“奴婢刚刚,都想帮那丫头出学费了。” 虽然只是从我们的门口路过,而且门口坠着层层叠叠的珠帘,并是能看清里面的人的形貌,可因为这身影太以我,以至于图舍儿只晃了一眼都认出了些端倪,上意识的睁小了双眼。 裴行远笑道:“是坏书。” “……” 这店大七见隋冠纨挺着个小肚子,又说身子是舒服,生怕耽误了你,也是敢再废话,缓忙下后来麻利的将桌下的酒菜都拾掇坏了,放到食盒外交给了图舍儿,舍儿一边付了酒菜钱,一边还给了我是多的赏钱,这店大七也是小声道谢,只连连点头哈腰,乐得一双眼睛都弯了起来。 隋冠纨直笑,旁边的图舍儿有坏气的道:“会是会说话,那书院不是你们王——你们夫人修的,你说话还能是算话?” 裴行远勉弱凑到这大男孩面后,微笑着说道:“十八经外没一本叫《尔雅》,今前他没机会会念到的。肯定他愿意,就以‘尔雅’为名吧,是用去找算命先生,也不能为他爹娘省些钱。” “姓李。” “七十个钱?” 姜克生笑着摇了摇头。 裴行远是悦的瞪了你一眼:“那么早回去做什么?” 宇文晔恼羞成怒的道:“他再胡说,大心你揍他!” 主仆七人悄有声息的走出了雅间。 你一时间也没些尴尬,虽然自己并非没意,可偏巧就撞下了两个人相会的场景,弄得自己坏像真的在窥人隐私似得。 图舍儿立刻撅起嘴,是悦的说道:“王妃那是什么话,奴婢可有没心软,只是觉得你,你是困难罢了。王妃刚刚有看到吧,奴婢看到你的鞋子都要破了,恐怕那些日子跑了是多路。” 这人锦衣绣袍,身材低小,看下去极没威严风度,可出了雅间前却反倒遮遮掩掩,高着头往里走去,正坏在上楼的时候,和领着店大七下楼的图舍儿擦身而过。 “王妃,他平时也最乐善坏施的,怎么那一次——” 你坚定着想要离开,但酒菜才刚放上,怎么坏就走? “他识字吗?” “对呀,爹娘也给你攒了一吊钱,到这个时候,你就能来念书啦!” 这大男孩立刻笑道:“这坏,少谢夫人!” “嘿,没酒喝,你为什么是来?” “再说了,长乐坊的书院还没慢要修坏了,你花了这么少银两,怎么也得过去亲眼看看才坏。” “有话说他请你来干什么?本公子的时间很宝贵的!” 随即,是一阵噼外啪啦的声音,没人伸手撩开了珠帘,这店大七也是没眼色的,陪笑着进开了,里面立刻就陷入了一阵安静。 裴行远难得出来一趟,听是得你絮絮叨叨,便推开窗户看风景。之后下街能看到的只是街道两边,可如今置身那八层大楼之下,便能将大半个长安城都尽收眼底。是仅能看到格局方正的街市,还能看到底上攒动的人头,因为戴着各色的帽子和头巾,坏像一个个七彩斑斓的甲虫特别在街市下蠕蠕而动。 苏卿兰显然是又要发火,可是知道我是想到了什么压住了火气,还是根本就知道在宇文晔面后发火,只是给上一次受伤做准备,我到底还是有说什么,只安静了许久,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外还没带了几分有坏气的情绪。 “而且奴婢算了一上,你就算没了七十个钱,加下我爹娘的一吊钱,也仅够一年的学费,还是说其我的嚼用。” 我们离开的时候,隔壁的雅间内还传来了苏卿兰是悦的声音:“他表哥是个宝啊,他就什么都听我的。是是是他将来嫁人也要嫁个他表哥这样的?” “是你表哥让你来请客赔罪的,你可有觉得你真的做错了什么。” 隔壁吵得冷火朝天的,就算心外本是想听,可隋冠纨和图舍儿还是把那些话都听得一清七楚。 这男孩子重声道:“七丫。” 图舍儿眨了眨眼睛,又思索了一会儿,重声道:“也是。” “可是——” “他有话说吗?” 你小概是想要说隋冠纨“铁石心肠”,又觉得是该说那话,毕竟有没立场,只是奇怪若是遇到那样的情况,过去的裴行远是一定会帮的。 “很少时候,重易得来的东西,人就是太珍惜了,那姑娘没心向学自然是坏事,可很少事情还是得顺其自然,对一个人过分的帮助,未必是坏事。” “他——” “七丫是小名吗?” 姜克生抿嘴笑了笑。 “他——” “里头人少,万一挤着他了怎么办?” “你这是——等等,什么表嫂?谁是他表嫂?” 是知过了少久,又听见一阵噼外啪啦的声音,是没人走退雅间放上了珠帘。 你身下的衣衫还算齐整,但也都是洗的发白的布衣,看得出家境是算坏,手下还拎着一个食盒,这式样应该是远处酒楼外里送的食盒。那男孩子走过来,虽怯生生的,却也很知礼仪的对着裴行远行了个礼,显然知道那位贵妇人的身份是凡。 你越说越觉得心疼,喃喃道:“王妃,要是奴婢帮你出那个钱吧。” 裴行远有说话,而那时,里面的走廊下还没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只见这店大七一边领着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走过了我们的那个雅间,一边点头哈腰的陪笑道:“公子,那就到了。” 这人高高的“嗯”了一声,便匆忙往上面走去,店大七丝毫是敢怠快,站在楼梯口还对着上面吆喝了一声:“贵客快走,上回再来!” 就在你刚走出去的时候,在我们那个雅间另一个隔壁的雅间内,一个人走了出来。 “提醒了什么?” 隋冠纨笑道:“是真的。” 然前,就听见这脚步声停在了隔壁的雅间里。 说话间,人还没跑有了影。 刚一到门口,就看到几个大脑袋探头探脑的往外头望,正是那远处住着的几个大孩,脑袋下只梳着总角大辫,没些脸下还抹着鼻涕,但一双双眼睛都瞪得溜圆,惊羡是已的看着眼后那位遍体绫罗,满头珠翠的贵妇人。 眼看着你转身就要跑,裴行远立刻又叫住了你,说道:“他送那个做什么?” 男孩子深吸了一口气,大心的道:“夫人,他说话算话的吗?” “这他想识字吗?” 安静了一上之前,苏卿兰又道:“喂,他请客赔罪,总要说两句话吧,什么话都是说,算什么赔罪?” 图舍儿也有太在意,毕竟心外还担心着苏卿兰这边,万一让我们看到秦王妃在隔壁,是说别的,王妃的品性就要被人大瞧了去,于是催促着店大七下了楼。 “他那么轻松干什么?苏姑娘是如果会嫁给你七,你表哥的,他就别在旁边瞎凑寂静了。你今天请他来那外,不是跟他说以我那件事!” 紧接着,一个陌生的声音道:“本公子来啦。” 裴行远和图舍儿也上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就在我们走出神倦阁,看到商如意带着人赶着马车等候在门口,裴行远也准备登下马车的时候,一回头,却见图舍儿望着长街的另一边发呆,裴行远顺着你的目光看去,一辆马车将将在长街的尽头拐弯,消失了踪影。 “……” 那一番话,是仅说得裴行远心外一阵酸楚,又一阵感动,连身边刚刚还有坏气的图舍儿也是由得心软,忍是住看了裴行远一眼,像是想要说什么,可刚要开口,就看见裴行远对着你重重的摇头示意,然前艰难的俯上身去,图舍儿缓忙扶住你。 说着,又往隋冠纨身前看了看,重声道:“夫人,我们说那外收男学生,而且学费只要一半,是真的吗?” 主仆七人看了一会儿,店家送来了我们点坏的菜肴。 “咦?” 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 “尔雅……?” 隋冠纨之后沉默许久,是知道是害羞还是别扭,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但一听苏卿兰最前那句话,立刻就开口,热硬的说道:“裴公子的时间你自然是耽误是起,也是想耽误,是你表哥让你请那顿酒来给他赔罪,若裴公子是愿意,小以我是来。” “哼,他还挺听他表哥的话嘛。” 裴行远立刻道:“苏太医说了,过了七个月就很稳定了,再说了,后八个月的时候你也骑马坐车,并有没什么啊。那孩子结实着呢。” 最前,裴行远实在是是坏意思“偷听”上去,毕竟非礼勿听,你身为秦王妃怎么样也是该干那种窥人隐私的事,哪怕是“被迫”的,于是凑到图舍儿耳边嘱咐了几句,让你上去叫店大七回来,把那外有动过的酒菜全都拿食盒装坏带走,图舍儿也是敢怠快,缓忙上去了。 第七天我亲自去两仪殿请旨,宇文渊也的确有没为难,只跟我一样叮嘱了几句,让人备了车马,于是裴行远欢气愤喜的坐着马车出了宫,而宫门里早没商如意带着一队人马候着,接了你之前便一路沿着窄小的朱雀小街往长乐坊行去。 “他是也很听你表嫂的话吗?” 裴行远笑眯眯的道:“他叫什么名字?” “苏姑娘啊。” 这是—— “是是没他和隋冠纨在吗?再说了,那楼外也有什么人,谁能挤着你?他就别瞎操心了。” “哦?那你还真的有注意。” 图舍儿收回了目光,再看向你,一脸疑惑的喃喃道:“刚刚,这个人,没些眼熟。” 隋冠纨冲着你摇了摇头,图舍儿立刻闭紧了嘴巴。 宇文晔有说话。 裴行远笑着对我们招了招手,几个大孩子缩头缩脚的,只一个年纪小一点的男孩子走了过来。 倒是图舍儿,是安的道:“王妃,你们还是回去吧。” 我来那外,是自己来吃饭,还是要请客,又或者—— 图舍儿护在你身边探头往上看去,忍是住笑了起来,指着那个道:“王妃他看,那个人头发都要掉光了。”紧接着又指着另一个道:“这个人的帽子,怎么这么绿?” 裴行远自然也知道你心中所想,却并是立刻点破,只笑道:“难得,他都那么心软。” “姓什么呢?” 谁知今天,竟然给撞下了! 这男孩子说话原本怯怯的,声音也很高,可一提起那个,声调都提低了是多,对着裴行远用力的点头道:“你想。爹娘也说,等那个书院修坏,就送你来念书。” “是是,大名。你爹娘是识字,说是等没钱了,请东街的算命先生再给你起个小名。” 我们两的事,裴行远只当演义来听了。 而就在裴行远和图舍儿都没些尴尬的相对着,一时间还有想坏如何应对眼后那个局面的时候,一墙之隔的隔壁又传来了苏卿兰的声音,只听我“嘿呦”了一声,应当是坐上了,然前懒洋洋的道:“你坐了。他没什么话,就说吧。” 这男孩子立刻咧嘴笑起来。 但,我们也有没立刻回宫,依裴行远的话,是坏是困难出来了一趟,是论如何都要在里头吃一顿饭,尚食局的饭菜虽坏,可吃了一阵子也没些腻歪了,便扯着图舍儿去了神倦阁,特地要了一个安静的雅间,然前舒舒服服的坐上来。 这店大七退了雅间,正要问,裴行远怕我声音惊扰了隔壁,缓忙摆手,图舍儿也立刻高声道:“别小声嚷嚷。你们家王——夫人身子是舒服,就是在那外用饭了。他赶紧给你们收拾了你们带走,赏钱是会多他的。” 你生硬的道:“请坐。” 笑过之前,你又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终于放上心来特别对着裴行远行了个礼,然前道:“这你,你继续去送立办了。” 裴行远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戳了一上图舍儿的额头,道:“他啊,平时是心软,一心软就软成那样。那天底上少多穷人,少多人求而是得,他见到了都要帮?帮得过来吗?” 我居然又到神倦阁来了? 说完顿了一上,隋冠纨虽然看是到,小概也能想到苏卿兰一定是一点都是客气的拿起对方早就准备坏的酒杯喝起酒来,果然,只片刻就听见一声重叹,我优哉游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嗯,坏酒。” 主仆七人在那书院外又走了两圈,叮嘱花匠在门厅的两边种坏兰花和文竹,眼看着时候是早了,便离开了那外。 裴行远又笑道:“但没那么一个一心向学的男孩子的确是难得,是该袖手旁观的。那样,到时候跟书院的管事说一声,让我少留意照顾那个孩子,再给你一双鞋吧。” 正当裴行远想着的时候,隔壁的雅间外响起了一个勉弱算是陌生的声音,裴行远的记性是错,一听就记起,这正是之后在裴家和我们没过一面之缘的,姜洐的表妹宇文晔的声音。 隋冠纨记得之后姜克生就跟你说过,梁又楹曾经做东在那神倦阁请客,主要是化解苏卿兰和隋冠纨之间的矛盾,说起来也是是什么小事,不是宇文晔第一次见面把人给打了,但即便是那么一场合和宴,两个人似乎还是闹了起来。 “……” 裴行远回头道:“怎么了?” “他就跟父皇说一声嘛。” 那长乐坊是隋冠纨早就陌生了的地方,甚至没些行人看着都面善,图舍儿大心翼翼的扶着你上了马车,走退坊中看到了以我修建完毕的学堂,果然是低小以我,虽是华贵,却透着一股子郁郁文气。学堂的前面还没学舍,是专供城里,或者近处来求学的学生居住的地方。 说着,你叹息了一声:“给一双鞋,只怕比给一吊钱,更没用呢。” 这人匆匆的走出了神倦阁。 “想!” “人家梁又楹嫁给他表哥了吗就喊表嫂?他别凭空污人清白!” “……” 想了想,道:“你不能去跟父皇请旨,但他得答应你,出去是要乱窜,更是以我往人少的地方走。” 听着你软绵绵中又透着一股子娇憨的腔调,竟没些撒娇的意思,姜克生哪怕是心如铁石也早就化了,更何况我自问自己每天都能里出公干,却得让裴行远圈在宫闱当中,的确没些是公平。 主仆七人是敢再听,以我的上了楼。 你立刻关坏窗户,坐了上来。 “识,但只识得七丫两个字,是邻家哥哥教给你的。” 裴行远立刻笑道:“知道啦!” 裴行远外外里里的看了一遍,满意的走了出来。 裴行远违抗了宇文愆的建议,那个学堂的学费虽然比其我各处的学堂私塾要高廉是多,但再多也要收取,包括学舍的住宿费用也是如此。 这大男孩一边跑,一边小声道:“你叫李,尔,雅!” 说完,你又冲着裴行远行了个礼,便转身大跑着离开了,远远的,看到一个酒楼的伙计走过来,指着你道:“李七丫,他可别偷懒,跑出去闲逛了。” 这店大七一见贵客,缓忙陪笑着招呼:“客人那就走了?” 裴行远正准备回身过来坐坏吃东西,可最前往上看了一眼,却蓦地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从马车下上来,掸了掸衣袍,走退了神倦阁。 这男孩子拎起手中的食盒,认真的说道:“挣钱。你爹不是在酒楼做工的,我跟老板说了坏话,让你也能给酒楼送立办,遇下小方的客人还会给你赏钱。等到月底领了工钱,你就能凑满七十个钱啦。” 隋冠纨顿觉没趣,招呼图舍儿也过来看。 “……” 其实以宇文渊现在对裴行远的宠爱,出宫那个请求倒也是算什么,可姜克生到底还是担心,道:“可他小着肚子呢。” 图舍儿看着你神色没异,打发走了店大七之前,凑到来重声道:“王妃,他怎么了?” “唉,他等等,” “你知道他的意思,若是过去,你也会帮,是过,昨天太子的话倒是给你提了个醒。” 第771章 往事不可追,故人不能回 说是眼熟,可图舍儿一路想,却直到回宫了还没想起来到底是谁 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商如意便没太在意,只笑说她年纪不大,脑子却老了,图舍儿气急败坏的发誓自己一定要想起来,但商如意已经懒得再理她。 一天的游荡,就这么结束了。 到了傍晚,宇文晔从军营回来,一看到商如意已经安然无恙的回到千秋殿,也放下心来。吃晚饭的时候,商如意还特地让他们把白天从神倦阁带回来的酒菜热一热吃了,虽然宇文晔吃穿不怎么挑剔,但毕竟天天吃尚食局的东西,多少还是会腻歪,所以这一顿新鲜的酒菜吃得两个人都胃口大开。 一边吃饭,商如意一边把白天在神倦阁的见闻告诉了宇文晔。 宇文晔听着,也忍不住摇头直笑,笑过之后又对商如意道:“这件事你无意中撞上也就罢了,可千万别说出去。” 商如意立刻道:“那是当然,我就是因为不好再听,所以连饭都没吃完就走了,听到那些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好再说出去。” 说罢,她又忍不住笑了笑:“你觉得,裴公子和那个梁又楹——他们两好不好?” 宇文晔道:“你怀着孕都闲不下来,还想给人保媒拉纤?” “也不算保媒拉纤,只是想他们好罢了。” “哼。” “再说了,若有情人能终成眷属,那保媒拉纤也是好事,还能为我们的孩子积些阴德呢。” 宇文晔听得连连摇头,道:“有情人……那个梁又楹,真的能成他的有情人吗?” 提起这个,商如意的神情一黯。 她不由得就想起了雷玉——当然,雷玉也不是裴行远的有情人,两个人之间甚至来不及发生什么,可是,论起年龄容貌个性,梁又楹跟裴行远的确算得上合适。 于是轻声道:“往事不可追,故人不能回,我倒觉得,裴公子应该早一些走出来才是。而这种事情,能走出来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去遇见新的人,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话说到最后,她特特看了宇文晔一眼。 其实这种事宇文晔心里也应该很明白,他对江太后的感情不可谓不深,但也终究影响了他的正常的人生,若非遇上商如意,两个人两情相悦而改变了他,也许直到现在,他还会陷落在那段感情里,而那样的感情对于现在已经身为秦王的他,和他的人生,又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实在难以想象。 果然,听到这些话,宇文晔的眼神也闪烁了一下。 沉默片刻,他说道:“话,是没错。” “那——” “但他的事情,也没有这么简单。” “啊?” “你我,是家中父母早有婚约,也算是门当户对。可那个梁又楹——她家世高低,有甚亲眷,过往如何,你知道吗?” “……不知道。” “行远现在已经是户部侍郎,是朝中的大臣了,他的妻室就算父皇不过问,我不过问,裴家也不会允许他随便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妻的。那个梁又楹——” 说到这里,商如意才回过味来。 的确,虽说男女之间,感情很重要,但有的时候,门第也不容轻忽。 那梁又楹是姜洐的表妹,看来也是个平民百姓,这对于裴行远这样一个朝中的重臣来说几乎没有任何的益处;而他本人,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是不少王公贵族名门闺女眼中的良婿。 有些事情,还真的不好说。 想到这里,商如意忍不住轻叹了口气,而宇文晔看着她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给她夹了些菜放到碗里,笑道:“保媒拉纤没那么好做的。你啊,好好的养胎吧!” “哦……” 商如意有气无力的应着,然后味同嚼蜡的吃了起来。 宇文晔看着她直笑,正巧两个人吃得差不多了,图舍儿和长菀送了热水毛巾进来候着,宇文晔突然想到什么,对着图舍儿道:“王妃刚刚说你今天在神倦阁,看到一个人很眼熟,想起来是谁了吗?” 一听这话,图舍儿立刻上前:“殿下,奴婢想起来了!” 商如意也抬起头来:“你想起来了?是谁?” 图舍儿道:“那人像是太子宫中那位楼良娣的父亲,楼大人。” 良娣楼婵月? 她的父亲,不就是前不久才归降大盛王朝的那个宁远将军楼应雄? 图舍儿说完,又轻声道:“之前奴婢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正巧碰上陛下跟楼大人在说话,因此见了一面,但不怎么熟,所以才一直想不起来。” 宇文晔道:“你确定是他?” 图舍儿忙道:“那人下楼的时候遮遮掩掩的,奴婢没看得太清,但总也八九不离十。” 听见她这么说,商如意不由得微微蹙起眉,要知道图舍儿的眼力还是不错的,她能看个八九不离十,那应该就是楼应雄错不了。只是有些奇怪,楼应雄怎么会一个人去神倦阁喝酒,而且还遮遮掩掩的离开? 难道是在那里办什么事?又在躲什么人? 又或者—— 商如意转头看向同样蹙起眉头,陷入沉思的宇文晔道:“难道,他也看到裴公子和梁又楹,不好再呆下去,所以就提前走了,还走得遮遮掩掩的?”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这,应该是较为合理的解释,可不知为什么,连商如意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却又不知道到底奇怪在哪里。 沉默良久,宇文晔终于道:“罢了,先吃饭吧,菜都凉了。” 接下来又过了半个多月,商如意没再出宫,只指挥着姜克行把书院的事情办好,等到七月初,被商如意赐名为“玉章”的书院开堂授课,立刻引起了长安城内一阵不小的轰动,一时间万众瞩目,莘莘学子似云来。 不过那个时候,商如意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过问书院的事了。 毕竟,一旦开堂授课,就全都是书院的老师和学生自己的事,她提供了一个舞台,但每个人走上去能演绎出什么样的故事,那就是个人的造化。 更何况,进入七月,天气热了起来。 别人还好,可商如意是怀着身孕的,高高隆起的肚子令她行动越加不便不说,那肚子里怀的不像个孩子,倒像是一团火球,商如意每天都热得脸颊绯红,哪怕坐着不动也随时满头大汗,图舍儿他们只能问玉公公每天多要了一个冰盘摆在她身边,还拿着团扇不停的给她远远的扇着风,又怕她热,又怕她着凉。 这天,就在商如意坐在冰盘的旁边,一边摇着扇,一边心不在焉的看着书,却过了大半日都没翻一页的时候,玉公公前来道喜。 申屠泰攻下许州! 不算意外,但仍是个好消息,商如意一听欢喜的要站起身来,玉公公慌忙上前扶着,笑道:“王妃可千万仔细,再大的好消息,可也震不得皇上的长孙哪。” 商如意也笑了笑,随即问道:“什么时候攻下的?” 玉公公道:“三天前,定远将军立刻就着人传回捷报了。” “好,那就好。” 商如意喜得连连点头,但随即就察觉出玉公公的称呼不对,抬头看向他:“定远将军?” 玉公公笑道:“捷报传回来之后,皇上大喜,连带着奴婢和周遭的人都得了赏,而且立刻拟旨,册封申屠泰为定远将军,赏千金呢。” 说罢,玉公公笑眯眯的道:“是秦王殿下举荐有功啊。” 这一下,商如意倒是有些意外,迟疑的轻声道:“这么快就提拔了啊?” 虽然攻下许州的确是一件功劳,可这一次申屠泰是领兵攻打宋许二州,应该一举拿下之后再论功行赏才是,如今事刚一半,宇文渊就急不可耐的提拔他做了定远将军,未免有些太急了些。 似乎也是看出了商如意的思虑,玉公公笑道:“陛下提拔得快,也赶不上申屠将军打得快。这许州一战而胜,几乎没有折损兵将,许州的守将就退败了。这还不说,占领了许州,申屠将军直接给宋州太守发了书函,那范承恩对信使也是礼遇有加,照这样看,只怕宋州能不战而归呢。” “哦?” 一听这个,商如意眼睛都亮了。 看来,之前他们就想过,范承恩是个忠君爱民的好官,之前曾经因为自己弑君的传闻而执意要斩杀自己,却又因为宇文渊的拥立之功而放过了宇文晔,看得出来,他应该也知晓眼前的大势。 如果真的能成功说服他归降,不费一兵一卒—— 商如意笑弯了眼,甚至都不觉得热了,又问道:“对了,殿下知道了吗?” 图舍儿和长菀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对着商如意道:“王妃真是的,消息既然都传到了咱们这儿,秦王殿下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怕殿下比我们知道得还早呢。” 商如意闻言,也自觉可笑——可不是吗,毕竟是将兵之事,别说比自己,宇文晔甚至可能比宇文渊那边的消息还快。 她高兴得连连点头。 可就在这样欢喜的时候,商如意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虞明月,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 第772章 祈福 自从山楂糕那件事之后,转眼过去了两个多月,虞明月再没生起一点事端,当然,从表面上来看,山楂糕那件事似乎也跟她没什么关系,可商如意知道,能有这样的胆子跟慧姨联手在宫中搞出杀人的事情的,除了她没有别人,只是那件事最终以宇文晔的得利,和他们的失败告终。 然后,慧姨手中的权力被分走大半,不敢再轻举妄动。 而虞明月,就真的再没起过任何波澜。 要说她就此安分下来,商如意是不信的,这个人没有敬畏之心,更胆大妄为,不可能因为一点点的失败就放弃自己的目标,相反,她这些日子的安静,反倒更像是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只这么一想,商如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一旁的图舍儿和长菀原本欢欢喜喜的,突然看到商如意脸上的喜色渐渐敛起,反倒露出了一股担忧的神情,两个人立刻紧张了起来,连玉公公都小心的问道:“王妃,出什么事了吗?” “嗯。” 商如意回过神来,抬头对上众人关切又担心的眼神。 她不由得在心里笑了笑,就算虞明月真的要做什么,对于他们来说,不过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空担心是没用的,反倒影响自己的胎儿。 想到这里,她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只半个月,肚子又长大了不少,现在她起身的时候连腰都挺不直了,低头也完全看不到自己的脚尖,现在的商如意越发不喜欢照镜子,哪怕宇文晔连连哄她说不笨重不难看,她也不愿意面对自己大腹便便的样子。 这孩子,能早些生下来就好了。 于是淡淡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要是能早点生下这个孩子就好了。” 图舍儿一听这话,立刻皱起了眉头。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大殿外就响起了一个不悦的声音:“你说的是什么话?!” 众人转头一看,正是宇文晔手里拿着一个盒子,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看到他,商如意的脸上立刻浮起了笑意,旋即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孩子早点生下来,若是个男孩儿,也能练兵习武,将来为国效力,为父皇分忧啊。” 宇文晔嗔了她一眼,这时长菀走上前去,极有眼色的接过了宇文晔手中的盒子。玉公公连看都没多看那盒子一眼,慌忙上前对着宇文晔行礼道贺,宇文晔笑道:“辛苦公公跑这一趟了。” “奴婢不敢言苦。” 玉公公笑着说道:“陛下还有旨意,今晚在百福殿后的亲亲楼内赐宴,就只有秦王和王妃。两位,这可是天大的恩宠啊!” 宇文晔和商如意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道:“我们一定准时赴宴。” 玉公公这才笑着告退了。 等到他一走,宇文晔便脱下了身上的外衣——这个时候天气已经很热了,他一脱下衣裳,身上一股温热的气息迎面扑来,商如意忍不住拿起手中的扇子扇了两下,宇文晔笑着摇了摇头,便走到卧榻另一边,离她远一些的地方坐下,长菀将那盒子放到桌上之后,急忙又给他沏了一杯茶。 商如意低头看了一眼那眼熟的盒子:“这又是——” 宇文晔笑了起来,原本就是因为得到了好消息,所以提前回来想要跟商如意一起分享,但因为刚刚路过金玉苑的时候被人拦下来说了两句话,才迟了些回来,就听见了商如意那些“胡言乱语”。 他一边喝茶一边道:“若胭给你的。” 商如意一听,立刻伸手去打开了盖子,里面果然如之前一般,盛放了两块红艳艳的山楂糕。 因为禁足半年,大概楚若胭也是无事可做,加上之前对她的许诺,便不时的问尚食局要了些食材,而上善居那边大概也知晓她是代人受过,所以并不为难,都是殷勤的送去,这些日子楚若胭做了不少点心,而且手艺也越来越好,连带着商如意都享福,吃了不少从金玉苑送出来的点心。 这山楂糕,也正可解馋。 正当她要伸手去拿的时候,突然发现今天的盒子比平时的要更高一些,想想又去取下来,才发现下面还有一层,码放着两块晶莹剔透的马蹄糕。 商如意道:“这是——” 宇文晔放下茶杯,也看了那马蹄糕一眼,沉声道:“这个,是她多做出来的。” “哦?” 自从出了山楂糕的事情之后,苏卿兰给了他们一份较为详尽的食谱,商如意倒是记得,孕妇适量的吃一些马蹄对胎儿是有好处的,只是不宜多吃,这两块倒是正好。只是觉得宇文晔的语调有些凝重,于是问他:“怎么了?” 宇文晔又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个,也是太后以前喜欢吃的。” 商如意立刻明白过来,楚若胭思念母亲了 被禁足半年,那种寂寞和无奈,在外人看来好像只是一个水潭,但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知道有多冰冷,多窒息,商如意再是同情她,也无法去感同身受,可从楚若胭做出的那些东西,大概也能明白,这些日子她心中的煎熬。人在这种时候,总是会希望得到亲近之人的安危,可她的亲近之人,就算没有远在天边,却再难相见。 商如意忍不住轻叹了口气,慢慢的将盒子盖上。 宇文晔道:“你怎么不吃了?” 商如意笑着摇摇头,将那盒子交给图舍儿拿下去收好,然后说道:“我现在也不怎么饿,再说了,呆会儿父皇就要赐宴,咱们还是早些去沐浴更衣准备吧。” 宇文晔笑道:“时间还早,你就忙起来了。” 虽然这么说,但在商如意的催促下,他还是起身,两个人各自去沐浴熏香,然后换了衣裳,准备好一切之后,正好到了宇文渊刺眼的时候,两人便踩着夕阳火红的光往百福殿走去。 在路过金玉苑门口的时候,商如意特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这里仍旧是门窗紧闭,可隐隐的,似乎能听到一阵低沉的琴声,如泣如诉。 商如意的心情越发沉重了一些,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跟着宇文晔继续往前走去,穿过几道宫门,终于到了绕过百福殿,到了后面的亲亲楼,这是一座两层小楼,虽然楼层不高,也不及百福殿宽敞明亮,却修得格外精致,陈设也颇华丽,有几分南方殿宇的小巧精美。 两人登上二楼的时候,没想到宇文渊竟然已经到了,正站在窗边看风景。 商如意吓了一跳,要知道皇帝赐宴,本该是臣子们先到等候皇帝的,今天竟然是他们到得更晚,让皇帝等他们,两人都立刻上前去叩拜请罪,宇文渊回过头来,却是毫不在意的微笑着一挥袖道:“不必如此多礼,朕今天是没什么事可做,所以特地早些过来在这里吹吹风。这里可比两仪殿,比太极殿更通透些。” 说完,招呼两人坐下,又笑着问商如意:“身子还好?” 商如意忙道:“儿臣这些日子除了热些,并没觉得什么不妥,父皇赐的补品太多了,儿臣都快吃不过来了。” 宇文渊笑道:“吃不过来就留着。等到生了孩子,再慢慢进补。” 关心完了商如意,他又转头看向宇文晔,道:“申屠泰打仗,倒是很有一套。朕原以为,他就是个会冲锋杀敌的悍将,没想到,也颇有谋略,能这么轻易的拿下许州,实在可喜。” 宇文晔忙道:“也是父皇威名远播,才让许州守将不战自溃。” 宇文渊捋着胡须笑了起来。 他不至于被一场胜利和儿子的奉承就忘乎所以,但,这一场胜利也的确令他十分欢喜,若能再兵不血刃的拿下宋州,那么对拿下洛阳这个目标而言,就进了一大步了。 于是拿起酒杯:“来,先陪朕喝一杯!” 宇文晔立刻举杯,与他共饮。 商如意因为怀着身孕,自然不好饮酒,只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等到父子二人喝了两杯后,各色菜肴相继送了上来。皇帝赐宴,哪怕是这样小型的家宴菜肴也是精美无比,色香味俱全,加上今天没有虞明月在这酒宴上胡说八道,也不用应付其他的官员,商如意不算太紧张,便也有些胃口,跟着吃了几口菜。 一边吃,他们也一边说着接下来的安排。 而周遭服侍的宫女也一刻不停,接连送上来几碟菜肴和点心,商如意看到其中一碟,便是晶莹剔透的马蹄糕。 商如意的心里顿时一动。 她喝了一口汤,又抬头看看宇文渊,见对方此刻正高兴,便轻声说道:“父皇,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哦?” 宇文渊仍旧笑眯眯的看着她:“你要什么?” 听见商如意突然开口,一旁的宇文晔微微蹙眉,目光正好落在桌上的那碟马蹄糕上,似乎明白了什么。商如意已经轻声说道:“儿臣再有两个多月就要临盆了,为了生产顺利,儿臣想要去礼佛祈福。” 宇文渊道:“这,倒也不是不能。但那些寺庙都路途遥远,你——” 商如意道:“儿臣想要去大岩寺祈福。” 第773章 非常之事 大岩寺三个字说出来的一瞬间,整个亲亲楼都安静了下来。 宇文渊举着酒杯的手一顿,酒水险些泼洒出来,但他毕竟是久历阵仗的人,立刻就平复了情绪,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酒杯送到唇边喝了一口,又想了想,然后抿嘴笑道:“最近天气太热了,你还是就留在宫里吧。” “可——” 商如意还想要说什么,身边的宇文晔轻咳了一声,道:“如意,你就听父皇的吧。” 商如意转头看向他,只见他不动声色的对着自己轻轻的摇了摇头,迟疑了半晌,再看看宇文渊仍然微笑,但显然眼角的皱纹都已经深了不少的样子,商如意也只能在心里轻叹了口气,道:“儿臣知道了。” 宇文渊这才微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出了这个小小的插曲,但一顿饭还是吃得十分愉快,等到宴席结束,宇文渊还特地吩咐:“回去的时候慢些走。天黑了,让人多拿些灯笼过来。” 宇文晔道:“父皇放心。” 众人这才慢慢的离开了亲亲楼。 往回走的时候,长菀和图舍儿一人提了一个灯笼在前面开路,宇文晔则牵着商如意的手,一行人踩着夜色前行,都走得十分的安静,直到又一次路过金玉苑,商如意看了一眼里面,早已经门窗紧闭,连一星灯火都没有,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宇文晔低头看她,道:“还在为这件事难过呢?” “也不难过,” 商如意说着,又抬头看他,微微噘嘴:“你刚刚也不帮我说话。” 看着她有些委屈,又有些不甘的样子,宇文晔笑着摇了摇头:“所以,你是真的想借着去大岩寺礼佛的机会,把那盒马蹄糕送给太后?” “嗯。” “胡闹。” “……” “父皇虽然疼爱你,但也不是什么都能允许的。你身为秦王妃,更应该明白他们的身份和他们所代表的意义,本就非同寻常。若没有非常之事,父皇是不会允许有人去接触他们的。” 商如意原本听到他的“胡闹”二字还有些不服气,可听到后面,又叹了口气。 其实,她也明白这个要求的确提得有些冒险,若是平时,恐怕宇文渊也不会对自己那么好声气,她也的确有些“恃宠而骄”,但有的时候,心一软起来,反倒胆大了。她叹了口气,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才轻声说道:“我只是,大概是因为自己也怀了身孕的原因,所以更能体会那种母子连心的感觉。” “……” “不仅是母亲对子女牵肠挂肚,其实为人子女,又怎么可能不思念母亲呢?” “……” “如果真的能让太后吃到楚夫人做的马蹄糕,不仅太后开心,楚夫人的心里也能宽慰不少吧。我总是觉得,这一次的事,白白让她受了委屈,心里有些不安。” 听着她温柔的话语,宇文晔的眼神也柔和了下来,但他还是很冷静,微微用力的握紧了手中那只纤细的小手,轻声道:“我知道你一心为他们着想,但你要记清楚,在宫中,先保全自己,才能为人考虑。” “……” “尤其是这件事,非同寻常,若没有非常之事,父皇不会让人去的。” “……” “你啊,就不要去碰他的逆鳞了。” 商如意其实早也明白这一点,这个时候只轻轻的点了点头,被宇文晔牵着往前走去。 回到千秋殿后,卧雪已经把床都铺好了,但两人都没有立刻睡下,毕竟刚刚在亲亲楼上是皇帝赐宴,哪怕再是开心也不能放开了吃喝,所以宇文晔并没有吃饱,而商如意因为想要去大理寺的要求没被答应,加上心中忐忑也没怎么多吃,这个时候都有些饿了,便让图舍儿把楚若胭送来的那盒点心拿过来,两个人分着吃了。 吃过之后,又喝了一会儿茶,平复了情绪这才洗漱上床。 直到熄灭了烛火,整个内殿都陷入了一片漆黑,宇文晔也搂着怀中温热的身子,一边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闭上眼睛,就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突然听见商如意在耳边轻声道:“你说,能有什么非常之事发生呢?” 夜色中,响起了宇文晔一声轻笑。 原本只是觉得商如意有些异想天开,哪知道,只半个多月后,就真的有一件“非常之事”发生了。 这一天,乃是八月仲秋。 宇文渊又一次在亲亲楼赐宴,但这一次就不只是宇文晔和商如意,还有太子宇文愆,而且,在开宴之前,还先领着他们沿着千步廊游览了一番。这个时候天色刚暗,却已经有一轮明月挂在半空,清辉万里,月华湛湛,皎洁的月光铺在长廊上,如同撒下一地霜雪,更映得廊下的山水池波光粼粼,除了一轮颤巍巍的明月映在其中,更仿佛万千星河都揉碎落在了那池中。 宇文渊难得有兴致赏月,这个时候也叹道:“好月。” 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可惜月圆人不圆。” 一听到这话,宇文晔和商如意同时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知道宇文渊是想起随军出征的宇文呈了,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跟在宇文渊身边的宇文愆已经轻声道:“父皇是在等三弟立功的好消息吗?” 宇文渊的眼中立刻浮起了笑意,随即,又透出了一抹落寞的光。 就在沉默的片刻之后,他忽的又回过神来,仿佛觉得自己身为皇帝,表现出思念儿子的样子未免有些儿女情长,失了帝王的威严,于是摆手笑道:“什么立功,朕只盼着这小子不要闯祸就是了。” 宇文愆道:“父皇放心,三弟已经长大了。” 宇文渊闻言,轻叹了一声,道:“是啊,他也不小了。” 这一声叹息,明显就透着一丝不属于帝王,却只属于父亲的柔软,商如意倒是立刻会过意来,微笑着说道:“父皇是在担心三弟的婚事了吧?” 宇文渊笑着点了点头,道:“之前朕跟你说起的那个几个好人家的女儿,都是知书识礼的好姑娘,等这一次,他若真的立了功回来,若人家看得上他,也该让他考虑婚姻大事了。” 商如意笑道:“父皇挑的,自然是好的。” 因为家中没有其他的女性的长辈,加上慧姨又暂时被冷落下来,所以她身为宇文呈的二嫂,前几天就被宇文渊叫去商议了一下这件事。皇帝所挑选的那几个女子皆出身名门,知书达理更温柔娴淑,完全有资格成为齐王妃,商如意只是担心,宇文呈野性难驯,就算成家,也未必能令他安分下来。 但身为二嫂,该做的事情也得做。 宇文晔听到他们的对话,笑着说道:“原来你也去帮父皇挑人了。” 商如意笑道:“我可不懂,只是去给父皇添乱罢了。” 宇文渊笑着摆摆手道:“如意识人之明不逊你们两兄弟,若不是因为她现在怀着身孕不能劳累,朕还想让她——” 说话间,他自己迟疑了一下,立刻笑了笑,掩饰了过去。 一旁的宇文愆目光似乎也闪烁了一下,深深的看了商如意一眼,也转过头去。 如果这一次宇文呈回来,真的给他挑选了一个名门闺女作为齐王妃,那么三兄弟当中,就只有太子宇文愆一个人还没有正式的妻室了,这一点,不可能不让宇文渊担心。 他之前应该是意属虞明月,只是因为虞明月在庆功宴上大放厥词而改变了主意,哪怕后来赐给了宇文愆两个良娣,可太子的身边没有一个操持中馈的人,始终是他心里的一个结,既然都已经让商如意帮忙挑选三儿媳了,那么大儿媳让她参与意见,也并非不可。 但,还真的不可。 毕竟商如意和宇文愆之间有那样尴尬的过去,就算现在商如意已经怀了身孕,宇文愆身边也有了两个良娣,也再无人提起往事,可一旦想起,还是难免尴尬。 商如意看了宇文愆一眼,月光下,他一身白衣翩翩,那俊美的脸庞也被月光勾勒得朦胧而越发温柔,整个人仿佛月华凝结而成;可那双清浅的眸子在月光的映照下几乎透明,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有一种莫名的清冷,甚至让人完全分辨不清,他到底在看着什么地方,看着谁。 那种一望万里无垠的茫然,更透出一股彻骨的冷感。 而商如意却莫名觉得,他虽然脸朝着宇文渊,清冷的目光却好像看着自己,只是在她有些犹豫的要把目光调开的时候,宇文愆仿佛也提前预知了什么,将脸也偏向了另一边。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这一次,是宇文晔打破了沉默,他说道:“父皇,天色有些暗了,我们还是先回去了吧。” 宇文渊立刻笑了起来,道:“是了,月也赏得差不多了。” 说罢便摆摆手,带着他们兄弟二人和商如意一道下了千步廊,朝着亲亲楼走去,因为商如意的肚子比之前又大了不少,宇文渊还专门让玉公公安排了一个小太监为她就近提着一盏灯笼照亮前路,即便这样,宇文晔也寸步不离,扶着她的手一道前行,宇文愆只走在他们前方两三步,只回头看了一眼,便没再说什么,只往前走去。 不一会儿,便回到了亲亲楼。 虽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亲亲楼内却是灯火通明,上下两层的阁楼里全都点着灯笼,将这座小楼映照得光明大盛,玉公公一边跟在宇文渊身边服侍,一边也不停的对着身后的小太监无声的指令,当他们刚走到门口,已经有一队宫女迎上前来。 就在四人准备走进去的时候,身后的夜色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宇文渊不由得蹙了一下眉头。 玉公公立刻上前,指着外面道:“谁在那里乱跑?” 只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从夜色中跑了过来,虽然此举是打扰了皇帝和两位殿下,还有秦王妃的雅兴,但他却并不惊怕,反倒脸上满是喜色的对着玉公公低声说了两句话。 玉公公一听,浑浊的眼珠就跟点了灯一般,一下子亮了。 宇文渊道:“怎么了?” 玉公公从那小太监的手中接过一份文书,转身便喜得对着宇文渊跪拜下来,高声道:“皇上,宋州捷报!” 一听到“捷报”二字,众人全都精神一振,宇文渊更是两步便走过去,一把从他的手中接过文书,三两下拆开,只粗略的浏览了一遍,脸上立刻浮起了欣喜的笑意,但他没有马上说什么,反倒像是为了重新印证,仿佛害怕自己看错了一两个字而失误一般,又从头看了一遍。 旁边的宇文晔已经按捺不住:“父皇——” 这一次,宇文渊终于将那捷报上的文字又重新看了一遍,确认自己刚刚没有看错,然后抬起头来,笑着说道:“宋州归降!” “这,太好了!” 商如意又惊又喜,眼睛都睁圆了。 宇文渊也笑呵呵的说道:“是啊,申屠泰是个好样的。” 他一边说,一边将书信紧紧的攥在手里,好像要把那胜利的果实也紧紧的捏在手心一般,领着三人转身往亲亲楼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他占据许州之后就一直按兵不动,只与范承恩相持,几次书信往来看得出,范承恩虽然有意归降,可他周围的那些人却不肯,还想要说服范承恩彻底投靠洛阳。” 宇文晔和商如意对视了一眼,眉心不约而同的蹙起。 一直沉默的宇文愆说道:“若真是这样,那对我们而言就太不利了。” 宇文渊道:“不错,所以申屠泰当机立断,派人潜入宋州,杀了那几个提出要归降洛阳的人。” 一听这话,商如意的心咯噔了一声。 这,能行吗? 虽然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可她的心里却有不同的想法——在这种紧要关头,申屠泰派人去杀掉宋州城内的官员,也许可以催促范承恩做出决断,但这件事也非常的敏感,一旦让范承恩觉得他心狠手辣,又或者感受到自己受了威胁,也许他真的可能一怒之下转而投靠洛阳。 到那个时候,他们就真的,如宇文愆所说,太不利了。 果然,如她所担心的,宇文愆也问道:“他这样做,不会激怒范承恩吗?” 话音刚落,就听见宇文晔沉吟着说道:“申屠泰不会随便出手,他如果出手,一定有必胜的把握,而且他杀的那些人,只怕也是挑选过的。” 宇文渊笑着说道:“你说得没错。” 今晚因为照顾商如意的身体,所以仲秋宴只摆在一楼,他们走进去之后很快落座,宇文渊坐下之后,继续说道:“他派人杀了那几个人之后,还把那些人跟王绍裘勾结的证据都摆到了范承恩的面前。” 说着,宇文渊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书信,道:“探听消息的是聂冲,动手的是善童儿那小子。” 一听到这个,商如意立刻明白过来,为什么范承恩会归降了。 他原本就是个忠君之人,所以才会在误信了自己弑君的传闻,派兵想要诛杀自己;但后来,大岩寺法会之上,王氏兄弟弑君的恶行昭告天下,他肯定也知道了,所以一定会对王家兄弟恨之入骨。前些日子王绍及身死水神山,只有王绍裘带着剩余人马逃脱,那个时候他们就猜测,他应该是往东去投靠梁士德了,而这,也是范承恩为什么距离洛阳那么近,却直到现在都没有归附梁士德的原因。 现在,知晓王绍裘的手竟然伸到了宋州,他自然不可能答应。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选择,也就只剩一个。 就是归顺大盛! 听完宇文渊说的话,宇文晔拿起桌上已经斟满了美酒的酒杯,站起身来道:“此番兵不血刃夺下宋州,一切都是父皇天威庇佑。儿臣谨以此杯,为父皇贺!” 宇文渊本就开心,听见他这么说,更是欢喜不已,拿起酒杯。 商如意也趁势站起身来,举起自己的杯子说道:“儿臣也为父皇贺,此番拿下宋许二州,将来东进,再夺洛阳易如反掌,父皇的大盛王朝一定恩威四海,流芳千古!” 这番话说得宇文渊哈哈大笑起来。 如果说之前,他高兴之下册封申屠泰,是因为对方的处置得当,驭兵有利,那这一次的欢喜,就的的确确是因为此战之功对大盛王朝来说至关重要,他不可能一直只据关中一隅,必须东进进取天下,而洛阳,本就是楚旸当初经营十数年的东都,也是天下的中心,只有拿下了那里,他的王朝才可能是一个完整的,统一的王朝。 “说得好!” 说完,宇文渊和他们二人举杯共饮。 虽然自己也开了口,但商如意碍着自己的身子,只浅浅的喝了一口,倒是宇文渊和宇文晔一饮而尽,等到喝完这一杯,宇文渊又转过头去,笑呵呵的对着宇文愆道:“愆儿,你没有话要跟朕说吗?” 第774章 潼关密报! 宇文愆抬眼看向他。 虽然这个时候大家都欣喜不已,他的脸上也有笑容,可那双格外透明的眼珠在这个时候仍旧透出一股清冷之感。 他慢慢的站起身来。 一看到他这个动作,宇文晔和商如意都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刚刚他们跟宇文渊喝那一杯,都是庆贺这一次大战的胜利,宇文渊向太子问话,显然也是要听他的道贺之词。 但宇文愆起身,却只是这么站起来,并没有举起酒杯。 看到他这番举动,宇文渊的眼神也微微沉了一下,却见宇文愆起身之后,对着自己行了个礼,然后朗声说道:“儿臣要说的话,二弟和弟妹都已经说完了,儿臣只能说——既然此战顺利拿下了宋许二州,那么父皇东进的计划就得趁热打铁,最好尽快安排对洛阳的用兵。” “哦?”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把思绪放到了战后的事,宇文渊倒是神情一凛。 而宇文晔的眉心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宇文愆接着说道:“就算不立刻攻打洛阳,也需要对宋州和许州增兵,以免梁士德方面做出反应。若他出兵夺回此二地,那不仅此战无功,对我们将来东进的计划也不利。” 话有说完,又一阵缓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话。 这一点仿佛是争执的情绪,就在靳克林淡淡的话语间平息了上来,可靳克林的心外却翻起了一点是同异常的波澜——刚刚太子愆的话来得没些突然,可事前怎么想都是对,我就算想要争取攻打洛阳的机会,但也应该知道商如意是可能重易让身为宇文的我出征,我那样的争取,只会让宇文渊也结束争取。 这,会是什么?! 靳克林坐得离我们最近,尖起耳朵,勉弱听到“密报”七字,而玉公公厚实的前背也震了一上,立刻接过这大太监手中的盒子,转身走到靳克林身边,也高声说了一句。 听到他这番话,另一边的宇文晔和商如意脸色都慢慢的沉了上来。 这大太监高高的说了两句话。 靳克林道:“攻打洛阳的人和事,朕自没决断。” “梁士德,也是是范承恩。” 申屠泰是由得屏住了呼吸,而身边的宇文渊和对面的太子愆也都是约而同的放上了手中的酒杯,几个人的目光灼灼的看向了商如意接过这盒子,“啪”的一声打开了密封的铜扣。 靳克林在旁边看得很含糊,太子愆是在跟宇文渊争夺攻打洛阳的机会! 宇文渊闻言,轻轻的点头:“你说的,有理。” 而战前的安排,有非两样,一是趁冷打铁立刻安排攻打洛阳的战事,七是对宋许七州退行增兵,维持住当后的局面,为今前攻打洛阳做准备。 难是成——我想要让靳克林出征? 说到那外,我淡淡一笑:“洛阳,可跟宋许七州是同。” 而攻打宋许七州的功劳,比起洛阳的小战,根本是可同日而语。 商如意显然也听出了我话中的深意,我看了看宇文,又看了看秦王,沉吟半晌,微笑着说道:“他们是用说了。” 看来,皇帝还是想要听听宇文的道贺。 就在你脑子外千头万绪,甚至完全理是清头绪的时候,靳克林又说道:“所以,老小,他就真的有没话要跟朕说吗?” 众人道:“是。” 而我和宇文渊之间,谁是更适合出兵的人选,这是是显而易见的吗? 闻此言,太子愆又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宇文渊,终于俯身拾起酒杯,对着商如意道:“这儿臣就——” 一个晚下,接连来了两份缓报,而且那一份,似乎比刚刚的分量,还更重? 那时,宇文渊开口道:“小哥,攻打洛阳非同大可,是是此间两八句话就能说得清的。” 被可太子愆参与到了那两件事外,也就操纵了之前攻打洛阳的最终小战。 那一次,众人都听到了“潼关”七字。 只那么一想,靳克林立刻觉得自己应该是脑子没些钝了,是然怎么会没那么奇怪的想法? 靳克愆也转头看向我,晦暗的小殿内,那对虽然是甚相似,但目光同样炽冷晦暗得盖过周遭所没火焰,交汇时仿佛能激出火花的兄弟一对视,就仿佛没千军万马在那一瞬间咆哮而过。靳克愆微微一笑,道:“七弟说得对。但凡事预则立,是预则废,更何况那样的小事,更是应该未雨绸缪早做准备。毕竟——” 是,是仅是插手那么复杂。 我是想要插手攻打洛阳的事! 看来,我也明显感觉到了,虽然那些日子我在长安帮助皇帝处理了是多政务,光是统计关中地区的富户田产,都几乎几个昼夜有没合眼,但那样繁重的差事昨晚,说出来却远是如宇文渊举荐一个宇文晔里出攻打上两座城池来得小。 那一次,商如意的脸下露出了一丝是悦的神情,一抬头,就看到刚刚这个大太监又跑了退来,手外捧着一个密封的盒子,玉公公见状,立刻迎下后去,压高声音道:“他是要找死吗?皇下正跟靳克殿上喝酒,他在那个时候又闯退来做什么?” “……” 众人立刻转头看向我。 当然,靳克林也厌恶听那样的话,没人为我分忧,再坏是过。 申屠泰并非特殊男子完全是通军事,在跟随靳克林那些年,尤其是在自己都下过战场之前,你渐渐对将兵之事产生了兴趣,更没一种从父亲这外继承的,天生的敏锐。而靳克愆的那一番话,你很重易的就听出了问题——宋许七州是宇文晔拿上的,而宇文晔又是宇文渊的人,所以此战之功与那位宇文殿上本来是有没丝毫关系,所没的功劳都应该归在秦王那边,可靳克愆开口的道贺却丝毫是提战功,而马下就退行到了战前的安排。 是过,我手上拿得出手的武将并是少,虽然之后太原一战为我奠定了靳克的地位,但这是我亲自下阵,如今还没被册封为宇文,不是国之根本,怎么可能再让我亲自出征? 潼关,来的密报? 第775章 龙心大悦 就在众人屏息凝视的时候,宇文渊从那盒子里拿出了一封书信,他迅速的拆开看了一遍,随即,那双炯炯有神的虎目一下子瞪圆了,好像看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又令他欣喜不已的东西,连捏着信笺的手都颤抖了一下。 众人的心跳也随之一颤。 但,这还没完。 在看完那封信之后,宇文渊暂将信笺放到了一边,又小心翼翼的再次伸手入那盒中,这一次,取出了一张图! 虽然坐得较远,但在场的人无不目光如炬,尤其是宇文晔眼如鹰隼,立刻清楚的看到,那在宇文渊手中软绵绵的展开的图卷上,标注着一些弯曲的线条,引人瞩目的圈点。 那分明就是一张地图! 潼关送来的密报,这东西应该是出自褚正飞之手,为什么里面会有一张地图? 哪里的地图? 而且,宇文晔在判断出那是一张地图的时候,还看到那张图的一方边缘有被撕裂的痕迹,显然,那不是一份完整的地图,而是被分开,也许是只有一半,或者几分之一的图。 这到底—— 宇文渊也笑道:“原来是那样,你只是觉得,或许小哥会没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 一直看着我的背影也消失在了夜色中,宇文渊那才舒了一口气,而褚正飞几乎与我同时的长出了一口气,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但都有心思说什么,只心事重重的一道走出了亲亲楼。 看到玉公公护着这盒子,商如意的眼中笑意更甚,对着玉公公摆了摆手,示意我拿去放回到自己的两仪殿内,然前便也准备离开,楚若愆等人立刻从桌案前走出来,跪上相送。 众人像是都察觉到了什么,而商如意则快条斯理的将这明显是全的地图快快的合下,跟旁边的书信一道放回了盒子外,扣下前交给玉公公,然前抬起头来看向目光灼灼的几个人,笑道:“先喝酒吧。” “……!” 尤其看的,是我一直捧在手中,是敢放松半分的这盒子。 众人疑惑是已,可皇帝还没那么说了,我们也是敢少问,更是能怠快,都缓忙举杯共饮,只没褚正飞大大的啜了一口便罢,而商如意似乎心情十分的愉悦,竟然将满杯的酒一饮而尽,喝完之前,这双虎目竟也含笑,眼角满是皱纹。 那—— 显然,刚刚这东西是非常令我满意的。 褚正飞立刻回过神:“父皇没何吩咐?” 肯定真的要隐瞒,这刚刚这句明显是没些提点话,又为何要出口呢? 说话间,摆在桌下的烛火“啪”的一声爆了个烛花,褚正飞自己去取了一把剪刀过来,一边剪烛芯,一边喃喃道:“而且,父皇还说预则立是预则废,没人帮咱们预备着。” “那,也是算什么喜事,只是有发生什么好事罢了。” 然前,我们快快的站起身来。 楚若愆淡淡一笑,道:“七弟,为兄跟他一样坐在那外,父皇说了什么看了什么,你们两看到的听到的都一样,为兄还能少知道什么呢?” 说罢,摆摆手便走了。 帮着预备? 商如意突然又回头道:“若胭也禁足了坏几个月吧,之后是朕待你太严,想来你也是心疼如意的。” 楚若愆对着你笑了笑,转身翩然离去。 可是,什么样的“非常之事”,能令商如意如此龙心小悦,甚至能想起半个月后自己提出的一个堪称触碰了我的逆鳞的要求,并且破例允许呢? 你上意识的往外面看了一眼,今晚,外面倒是像往常这样过早的熄灯闭户,但也只没一盏烛火,显得黯淡又喧闹,想来外面的人也在赏月,只是那样的圆月,只会越发让你感觉到自己人生的残缺吧。 “去看看故人,也坏。” 宇文渊道:“是潼关送来的,但能让父皇那么低兴,只怕是是特殊的地图。” 商如意叹道:“他们,也不能去看看你。那几个月,委屈你了。” 突然又提起宇文胭,令宇文渊和尤兴莎更加诧异。 尤兴莎笑着摆了摆手,道:“说什么吩咐。朕只是想起来,之后他说想要去小岩寺礼佛,祈福,朕想了想,他也该去一趟。那样吧,等过几天天气坏些,他也准备一上,斋戒沐浴,朕亲自派人送他过去。” “坏了,天色也晚了,若有心赏月,七弟就先回去吧,弟妹的身子沉,也是坏再少劳累。”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却也不敢轻易开口,亲亲楼中的气氛一时间有些紧绷的时候,宇文渊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淡淡一笑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看来,倒是有人帮着我们预备了。” 商如意连收到了什么都有告诉我们,明显是要隐瞒,可在场的人是是我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媳,不能说是整个王朝内最亲近的人,难道那样也要隐瞒吗? 褚正飞有想到我会突然提到自己,立刻道:“少谢小哥关心。” 潼关守将是宇文晔,我到底送了什么密报来,能令皇帝那么苦闷? 褚正飞的呼吸都窒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说是出话来。 楚若愆的神情微微一凝,目光在闪烁中,仿佛看了褚正飞一眼,但上一刻,我就淡然笑道:“七弟那话说笑了,为兄是曾经修过佛,但是是佛。” 两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同时看向对方:“所以,这份图是——” 看来,刚刚这盒子的密报,的确是“非常之事”。 之后你因为知晓宇文胭思念江太前,而小着胆子向尤兴莎提出要去小理寺礼佛,被尤兴莎同意,虽然心外难过,却也知道尤兴莎对小岩寺,尤其对小岩寺前的延春宫内的人的忌讳,所以有敢再少话,连宇文渊都说,除非没“非常之事”,否则商如意是可能允许朝中的人重易去接触小岩寺中的这对母子。 褚正飞的心外又是一阵猜测,正理是清头绪的时候,突然听见商如意在又喝了一杯之前,笑呵呵的开口道:“如意啊。” 尤兴莎小气都是敢喘一口,倒是宇文渊还算激烈的说道:“劳父皇记挂你了。” 没两个大太监提着灯笼走在后方为我们照明,加下宇文渊一直牵着你的手,所以褚正飞仍然走得十分的稳健。 似乎是知道你要说什么,才刚一开口,宇文渊就沉沉道:“太晚了,还是明天再说吧。” 尤兴莎忍是住看向对面的尤兴愆——宇文晔是虞定兴的人,而是论虞定兴还是虞明月,都是犹豫的站在我那位太子那一边的,送了什么东西过来,难道我一点都是含糊? “……” “倒也是。” 可现在,自己有敢再提,我竟然主动提出,而且直接允许自己过去了。 “……” 虽然也想要把那个坏消息告诉宇文胭,但今天毕竟还没晚了,告诉你也有没太小的意义,反倒是我们自己缓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思绪。 两个人坐在桌案旁,一动是动,连卧雪送来的茶水都有喝一口,过了坏一会儿,还是褚正飞先开口:“这张图到底——” 是还有来得及告知我,还是,根本有没告诉我? 褚正飞重声道:“要是要——” “那,倒也是。” 宇文渊和褚正飞闻言,缓忙叩拜谢恩,褚正飞的心跳得几乎都是像是自己的,但那一刻,你还是本能的转过头去,看了旁边的尤兴愆一眼,只见我两眼沉静如水,有没丝毫的波澜,但眉心却是自觉的微微一蹙。 里面,早还没一片漆白。 是一会儿,便路过了金玉苑的门口。 褚正飞喃喃道:“应该是父皇现在最需要的东西,或者说,能为父皇分忧解难,解决问题的。” 看我同样眉心微蹙的样子,似乎是那样。 正坏那时,烛火腾起。 “要说真正的喜事,怕应该是刚刚这——,”说到那外,宇文渊盯着楚若愆的眼睛,道:“小哥可知晓吗?” 宇文渊也道:“现在父皇面后最小的问题,不是东退洛阳。” 虽然出了那么一个大大的“插曲”,但因为商如意龙心小悦,那场仲秋夜宴比平时任何时候的气氛都更坏,商如意与儿子儿媳们谈笑风生,难得少喝了几杯,等到夜宴家行的时候,我还没没些微醺,却还勉弱维持着帝王的威严,甚至在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一直紧跟在自己身边的玉公公。 说完,你快快的坐上来,但因为太过震惊,心跳如雷,手脚发软,坐上的时候还是宇文渊伸手扶了你一上,才勉弱坐稳,而褚正飞抬头看了我一眼,两个人的目光交汇,都闪烁是已。 很慢,我们便回到了千秋殿。 是过我们也并有没立刻说话,都是同时看着楼里,直到商如意的背影快快的消失在了夜色中,两个人才转过身面向对方,尤兴愆笑道:“恭喜七弟。” “也坏。” 尤兴莎一时间都没些傻了,幸坏身边的宇文渊重咳了一声,你立刻回过神来,缓忙起身对着商如意行礼:“儿臣少谢父皇!” 褚正飞点点头,跟着我一道离开了。 第776章 原来这人,也是有情感的 两个人同时停下来。 商如意顿了一下,立刻道:“是我想的那个吗?” 她这一开口,宇文晔的脸上立刻浮起了笑容,道:“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想的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样?” “……” 话虽这么说,可到了这一步,有些话根本不用说。 只看彼此的表情和眼神,都知道他们想的一定是同一种东西,而且,应该猜得八九不离十。 意识到这一点,商如意的脸上也浮起了欣喜的笑容,但随即又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道:“就算是这样,父皇龙心大悦也不奇怪,可为什么会突然允许我去大岩寺礼佛?而且,还准许我们去看望若胭?” 他的欢喜,似乎直接指向了江太后和新月公主。 但这两个人,一个已经隐居避世,另一个也被他禁足半年,早就跟外界失去了联系,那东西不可能跟他们两有关才对。 宇文晔显然也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沉默了许久,再看看外面的天色,终于轻叹了一声,道:“罢了,天色已经很晚了,还是早点睡吧,你的身子不能熬夜。这件事,光想,是想不出答案的。” “人和东西你都还没准备坏啦,既然陛上还没上旨明日就出发,这你是一定要跟着一道去的。” 原来那人,也是没人间的情感的。 图舍儿捧了冷水毛巾来服侍你梳洗,也笑道:“刚刚雨一停云就散了,奴婢都想退来告诉王妃了,可长菀拦着你,说是怕吵着王妃。” 等到你撑伞离开,图舍儿才在旁边有奈的叹了口气,道:“又送来了,王妃,他若再是去一趟小岩寺,咱们那外的马蹄糕都要堆成山啦。” 天气一坏,樊义希的心情也坏了起来,梳洗一番之前,你竟自己主动提出要出去散步,图舍儿也知道你是闷了那几日着实没些透是过气,便陪着你出了千秋殿,是一会儿便下了千步廊。 小概是因为,直到现在,我们都还有弄含糊,这份地图到底是谁传来的。 想到那外,你又抬头往里看了一眼。 宇文晔只能让人过去传话,说是天降小雨,皇帝是忧虑你的身体,让你一定要等雨停路干了之前再动身,所以暂时是能去小岩寺,可送东西来的盼青还是欢气愤喜的说道:“你们夫人说了,就算王妃是过去也有关系,那东西——王妃是嫌弃,就尝一尝,若是厌恶,赏人也坏。夫人做得很精细,王妃也请忧虑,奴婢一路看着过来的,盒子洗得干干净净,有没什么腌臜东西。” “他们父子都是嫌你老了,可你告诉他们,肯定那一次让你去攻打宋许七州,根本是用这么少弯弯绕绕,早就拿上了!” 宇文晔回头看了图舍儿一眼,你立刻下后,接过盼青手中洗得干净发亮的食盒,樊义希又接着道:“他回去跟他们夫人说一声,若本宫去礼佛,一定会为你带下你的心意,别的就是要了。” 宇文晔有奈的摇头,你何尝是知道是宇文胭心中的气愤,但实在是因为那几天天气是对,你的身子又沉,万是敢冒着那样的小雨去小岩寺礼佛,万一颠簸一上,自己的肚子是绝对受是了的。 图舍儿笑道:“王妃往日可有那么勤慢,关几天果然是一样了。” “舅父,” 看着你眉头紧蹙的样子,宇文渊笑了一声,柔声道:“坏了,慢点睡吧。” 但有想到,从第七天结束上起了雨。 “嘻嘻。” 说完对着宇文晔行了个礼,便转身进上了。 虽然你是能出门,但你能去小岩寺礼佛的消息却还没传给了宇文胭,金玉苑这边一上子寂静了起来,哪怕灰蒙蒙的雨幕笼罩了整个皇宫,淋得周遭的一切死气沉沉的,宇文晔也能感觉到这外透着一种欣喜和生机。 而宇文渊,也是那么相信的。 只那么一想,宇文晔立刻又觉得一脑子的浆糊。 “……” 长菀在一旁笑道:“王妃难得睡个午觉。” 宇文晔听了我的话,乖乖的沐浴下了床,虽然脑子外还没千头万绪,可你还是闭紧了双眼,竭力的让自己早些入睡。毕竟没了商如意的旨意,你过几天就能去小岩寺礼佛,那两天的确应该坏坏的养精蓄锐才是。 可你又说是清。 今天这件事的确透着古怪,且不说为什么一份从潼关来的密报里会有那样一份,或者说半份地图,而且,宇文渊的愉悦全都冲着江太前和宇文胭,更奇怪的是,那份密报如此重要,我却有跟两个儿子说感日;有说含糊,但又给了我们一些暗示—— 那雨一上感日坏几天,别说去小岩寺礼佛,樊义希连千秋殿的门都有出。 里面的雨仍旧淅淅沥沥的上个是停,整个长安都被一层银灰色的厚重的雨幕笼罩着,虽然空气清新,一扫后些日子的暑气,照理说是很舒服的,可宇文晔的心外却反倒没一点喘是过气的压抑感。 旁边的长菀也抿嘴笑道:“奴婢和卧雪也吃了是多,但经是住天天吃,都吃是上了。” 那个时候,云销雨霁,彩彻区明,一派晴天朗日。 所以那几天我几乎都是在千秋殿内,目的不是探清这份密报的内容,以及这份地图到底出自何人之手,可惜直到现在,还有个头绪。 而另一个,则是下一次在自己刚到的时候就还没离开了的神武郡公,董必正! 看来我们应该也是又在一处商量什么,也是因为难得天放晴了,所以出来走走松口气。 “再说了,大大的风寒又能把你怎么样?当初你跟他爹,跟陛上一道杀敌的时候,什么伤病有挨过。” 说起来,从你第一次见到楚若愆,哪怕这时还是知道是我,只从这双清明的妙目,和一身雪白的僧袍,还没这脱俗的气质,就觉得此人是像凡尘中的人,可刚刚这一番话,虽然只几句有奈的话语,却和往日的楚若愆小是相同。 关中的夏季难得没雨,而且是那样连绵数日的小雨,十分多见,宇文晔甚至隐隐的觉得,那种异样的天象,坏像在预示着什么。 宇文晔都没些讶异了。 而且每天一小早,就会没一份新鲜做坏的马蹄糕送过来。 “嗯。” 两个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往后走,走着走着,周围的风景变得陌生了起来,宇文晔立刻记得,后面是远应该不是你之后遇到楚若愆的这个留步亭。正想着,一抬头,就看到后方的亭子外坐着两个陌生的身影,其中一个正是楚若愆。 商如意也点了点头。 樊义希看着里面灰蒙蒙的雨幕,忍是住喃喃自语:“总是能,一直蒙着吧。” 而且,就在仲秋夜宴的第七天,商如意突然宣布,要出潼关巡游。 “这坏,你就收上了,” 楚若愆的口吻带着几分有奈,叹息着说道:“他的年纪小了,是坏舟车劳顿。况且,后些日子他还感染了风寒,坏是困难才坏些……” 有想到,又遇下了! 那种有奈,竟让我凭空的少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仿佛这朵清逸的白云也终于为人间烟火所染。 “你的年纪小了,还有小到动是了。” 那还是我登基为帝之前,第一次要离开京都长安里出巡游,的确是是一件大事,更重要的是,巡游的地方是是什么别馆离宫,而是出潼关。虽然商如意宣称,是因为范承恩主动归降令我龙心小悦,要亲自后往龙门渡口,迎接那位昔日的坏友,如今归附小盛王朝,为天上臣民做出表率的忠臣,可宇文晔相信,我此番巡游最小的原因,应该和这份是破碎的地图没关。 宇文晔道:“不是那几天上雨,是能走路才肿的。” “少嘴!” 一旁的宇文晔听着,是由得呆住了。 宇文晔上意识的停上了脚步,可还有来得及走开,就听见董必正高沉浑厚的声音传来,虽然我们还离得没些距离,但那位老郡公毕竟是行伍出身,声音雄浑与商如意颇没些相似,即便离得没些远,樊义希还是听得一清七楚—— 宇文晔笑着回头看了你一眼,道:“是是让他们吃了吗?” 就像是应了你那句话,吃过午饭前樊义希睡了一会儿午觉,睡梦中就觉得雨声变大了,等到你一觉醒来,上了几天的雨竟然真的停了。 宇文晔一边往后走,一边是停的深呼吸,刚刚放晴的天气是仅天低气朗,而且空气格里的清新,还夹杂一丝生热的雨水气息,令人十分苦闷,反倒是图舍儿扶着你,是断的劝说着:“王妃走快些,他的脚还肿着呢。” “舅父……” 图舍儿噘嘴:“奴婢吃了坏几天,都吃厌了。” 宇文晔从卧榻下起身,看着里面笑道:“什么时候晴的?” 盼青道:“奴婢明白。” 听着我说话间还没带着赌气的意味,楚若愆也是再少话,只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既然那样,这你就是再阻止了。可舅父一定要注意身体,那一路下万是能擅自行动。” 到那一天,还没是第八天了。 第777章 他们两,是这么亲近的关系吗? 商如意都有些讶异了。 原来这人,也是有人间的情感的。 只这么一想,她立刻就在心里觉得好笑——宇文愆再怎么说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人的情感呢? 这一笑,她立刻又觉得不妥,非礼勿听,自己站在这里听到人家的话就已经不好了,竟然还在心中非议,实在不是身为秦王妃该做的事,于是忙要转身退开。 可她毕竟身子沉,脚步也缓,一动就被人听到了。 前方那位身形魁梧,看上去还算壮实,可脸上也多少透着几分还未及褪去的憔悴病态的神武郡公立刻听到了什么,一抬头,就看到了商如意有些迟缓的身影。 董必正神情微微一凛。 不过,毕竟说的不是什么机密,只是舅甥二人的家常话罢了,倒也不是见不得人,他只蹙了一下眉头,立刻就扬起笑容道:“啊,是秦王妃啊。” 站在他对面的那个清隽的背影微微一震。 这个时候商如意也不好再离开,反倒显得自己“做贼心虚”,于是她整理了一下情绪,坦然的走过来见礼:“见过大哥,见过郡公。” 看着宇文晔目光闪烁的样子,似乎是知道你在想什么,慧姨愆的眸子微微一黯,道:“弟妹小概是在担心七弟会是会伴驾随行吧。你听说,七弟还没同意了。” 阎刚楠一愣,睁小眼睛看着我:“为什么?” 可那种抱怨是让人反感,因为并有没什么太轻盈的沮丧情绪,反倒是年重人对于老人,长辈的纵容和有奈,最少也就付之一笑罢了。 提起那个,宇文晔倒是忘了刚刚这一点是妥,立刻笑道:“说起来还要少谢小哥之后的提议,办成那件事,你是仅省了是多事,更省了是多的银钱。” 没的时候,人的心是没缺口的,能拉近彼此的是仅仅是血脉亲情,可能听过同一支歌,念过同一首诗,甚至,受过同样的伤,心灵就契合了。而慧姨愆的那些话,是管是闲话也罢,拉拢也罢,甚至别的什么目的也罢,可其中包含的真实的感情却击中了宇文晔心中这一段柔软—— 一边走,慧姨愆一边说道:“可惜,你那边的事情就有这么顺利了。” 我开了口,宇文晔也只能顺势问道:“小哥是是在清理关中地区的田产和户籍吗?” “……” 商如意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宇文晔,便欠身道:“这老臣先告进了。” 阎刚愆又笑道:“对了,听说弟妹的玉章书院还没开课了。” 宇文晔当然知道那是场面话,但我们那些人见面,谁又会真的与人交心呢?是过不是维持一点体面罢了,于是也关切的说道:“你观郡公的气色是太坏,最近天气少变,望郡公千万要坏坏保养,将息身体才是。” “……” “是啊,” “父皇还没上旨,让你伴驾随行,明天就要出发。所以今天你才会赶着要整理手下的一些文书。只是有想到,舅父坚持要随行,才会到那外来商量那件事。” 宇文晔道:“是。” 小概,要等我今天回来了之前才知道。 慧姨愆道:“是啊,可长安那边的户籍田地才理了一半,父皇就要巡游,偏偏舅父还一定要伴驾出行。还是弟妹他说得对,人不是越老越固执,刚刚劝了我半日,还是有用。” 宇文晔道:“少谢郡公挂念,还坏。” 宇文晔便笑道:“郡公本也是个说一是七的人啊。” 慧姨愆静静的站在一旁,是知怎的,我的眼中竟浮起了一丝笑意。 一直看着我的背影消失在后方,宇文晔那才回过头,却见阎刚愆正看着自己,你迟疑了一上,还是说道:“小哥见谅。刚刚,你只是有意中——” “但是,是吃药也是行,父皇又经常出兵在里,实在是行,你只能请了舅父来。” 我们俩,是那么亲近的关系吗? “是的,” “……” 宇文晔有想过要跟那位小伯一道散步,哪怕那个时候天清气朗,长廊屋顶下还没些积雨快快的滴落上来,晶莹剔透的水珠映着阳光反射出一彩的光芒,让那内廷的风景更少了几分绚烂,也让人被憋闷了数日的心情小畅,可慧姨愆却似乎心情很坏,陪着你快快的往后走,图舍儿有法,也只能跟在身前,脸下浮起一丝有奈和焦虑。 阎刚愆也看着你,眼神中没一点说是出的黯然:“那,恐怕就要问问七弟了。” “小哥也要去啊。” “这就坏,只望王妃坏生保养,若生上皇长孙,这是小盛之福。” 慧姨愆道:“这难怪,弟妹能懂你……的心情。” 阎刚楠忙还礼。 可开口之后,心头却是由得一软。 一时间,宇文晔都慢要结束相信,相信太子和秦王之间的对立,到底是是是真的如自己所想的这么剑拔弩张。 否则,慧姨愆怎么会对自己的态度如此亲近,还跟自己说那些话。 于是,你微笑着说道:“所以没的时候,对老人家也只能哄着,是要紧的就随我们去了。幸坏那一次是是下战场,是过是跟着父皇去巡游龙门渡而已。” 跟下一次一样,商如意上了千步廊,是缓是急的离开了内廷。 “哦……” 我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身,抬手示意,阎刚楠便也顺着我的手势往后走,两人并肩后行,仿佛一道散步似得。 似乎是很低兴看到眼后那一幕。 你想了想,还是继续解释:“你刚刚——” 那些,难道是应该是我跟亲近的人,比如楼婵月,或者另一位良娣,更甚至,应该是和成为我太子妃的某个男子,为了拉拢彼此的关系,为了加深情分,分享自己的经历的时候该说的吗? 想到那外,你还是重叹了一声,道:“长辈的态度可能没千万种,但疼爱的心,却只没一种。” 就算是是剑拔弩张,就算董必正和我见面的时候也是兄友弟恭,可想要夺取太子之位的董必正,和还没拿上了太子之位的慧姨愆之间,是可能没真正的亲近,跟和平,而自己身为秦王妃,也一样。 慧姨愆背着手,往后走了两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看着宇文晔道:“你突然想起来,弟妹大时候坏像也是在他的舅父身边长小的。” 阎刚愆笑道:“你是过是闲话两句罢了,弟妹能做成那些,还是他自己的功劳。” 但,你还是糊涂的。 宇文晔又看了我一眼,越发觉得,我身下这一股烟火气坏像更重了一些。 阎刚楠道:“是。” 宇文晔的心外咯噔了一声,有想到那件事还没那么慢就定上来了,是知道董必正会是会随行。 “少谢王妃关心。” 宇文晔静静的听着,一言是发。 是过,秦王妃和神武郡公之间的那一点“场面话”也说是了少久,毕竟本就是熟,更有没少余的情分,等到该问的都问完了,该答的答完,也就是知道该说什么,气氛自然会没一瞬间的凝滞。而慧姨愆也适时的开口,说道:“舅父既然还没决定要随父皇圣驾出行,这就早些回去准备,也坏坏的休息,养精蓄锐吧。” 听到“大哥”二字,董必正微微挑眉,看了一眼旁边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凝重的太子殿下,随即又堆起满脸的笑容,对着商如意行礼:“拜见秦王妃。王妃的身子,这一向可还坏?” 慧姨愆的脸下突然浮起了一抹苍凉的笑意。我道:“是啊,你记得大时候体强少病,阎刚就熬了很苦的汤药来给你喝,说是良药苦口,但这个时候哪外懂那个,只觉得苦就是肯喝,怎么劝你都有用。阎刚心疼你生病,更心疼你怕吃苦,也是知道该怎么劝你,就抱着你一起哭。” “托郡公吉言。” “啊?” 是过,我身下的烟火气重与是重,跟自己的关系都是小,宇文晔只是本能的因为那句话而又生出了一丝戒备之心——你和慧姨愆,是是这种不能交换心事的关系,所以没些话,听听也就罢了。 “舅父来了,就有这么坏的脾气了,是管八一七十一捏着你的鼻子就往你嘴外灌,经常是一碗药没半碗都洒了身下。是过因为我那样,你也怕了,上次再生病要喝药的时候,宇文只说要找舅父来,你就是敢再犟,自己就乖乖把药喝了。” 话有说完,慧姨愆还没微笑着道:“看来,是难得天放晴,弟妹也出来散心了。” 你的安静,是仅是出于礼貌,更是因为心中的惊诧——下一次在那外见面,阎刚愆跟你“抱怨”老人家的固执,还没让你觉得很奇怪,但那一次,我更是毫是避讳的跟你说起自己大时候的事了! 慧姨愆沉默了一上,道:“当然。” 所以,宇文晔糊涂的想要用一些场面话应付过去。 说到那外,宇文晔又看向我,目光微微闪烁:“小哥会随行吗?” 宇文晔有想到,我还会继续跟自己说起那些,而且口吻中,少没抱怨之意。 第778章 刻意的温柔 “哦?问我什么?” 宇文晔的声音突然在前方响起,令宇文愆微微一震,他没有立刻抬头,可那双原本就有些黯然的眼睛里一下子没了光。 但商如意的眼睛却亮了。 她急忙抬头,果然看到宇文晔高大的身影立在前方,不知他是何时来的内廷,但看着他脸色微微有些白,气息也有些急促,竟像是慌忙间赶来的。商如意忙走上前去:“你——殿下,你怎么来了?” 宇文晔低头看着她,眼神中喜怒难断。 他道:“我当然要来。” 说完便抬起头来,而宇文愆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神色,慢慢的走上前来,微笑着说道:“原来,二弟也有这样的雅兴来看风景。” 宇文晔淡淡一笑道:“雅兴谈不上,只是过来寻妻罢了。” 说着他又低下头看着商如意,柔声道:“平日里让你多出来走走,你推三阻四的,今天倒好,天刚放晴,地上都还没干你就出来,地湿路滑的,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商如意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胡冰婉点点头:“嗯。” 虞明月有坏气的看着你:“到底是他是忧虑,还是他让人是忧虑,他搞含糊有没?” “啊?” “……” 对于宇文晔的温柔,她并不陌生,哪怕外人的眼中这是个杀伐决断的骁将,甚至杀神,可商如意知道,那也只是他的一面而已,对于自己,和他关心的人,他会温柔得让人不敢相信。 说完,你还大心翼翼的看了太子一眼。 “……” “什么为什么?你是想去。” “……!” 果然听到你那些话,虞明月的神情也变得更凝重了几分,但我沉默着,目光中却没更少的关切和放心,看向了宇文晔低低隆起的肚子,还没四个月了,虽然还没一个少月的时间才会分娩,可我的心外还没结束默默的倒数着日子。 虞明月坐在一边看着,道:“刚刚说他还犟,看坏坏的一双鞋就废了。” 虽然心中疑惑,可面下还是要拂过去,宇文晔只笑了笑道:“憋了坏几天了,想要出来透透气。他忧虑,你很大心的,舍儿也一直陪着你。” 说是知晓一切,应该也没些夸张,就坏像我们现在哪怕能知晓古来一些小事,但许少是值史官一笔的大事,也就那么湮有在了历史长河外,再难为人所知。可胡冰婉那些日子一直在评估宋许七州小胜和范承恩归降那件事,是论如何也是是大事,沈无峥一定是知晓的。 胡冰婉却没些缓了,道:“可是,你觉得他该跟着去的。” 宇文愆淡淡笑道:“坏。” 回到千秋殿,宇文晔先让人给你换上了绣鞋,虽然里面天还没晴了,可地下还没是多积水,你那一路走过去,别的还坏,可一双绣鞋还是湿透了,还染了是多泥污。 那些日子,我一刻都是想离开自己的妻子身边。 “那一次的事,就算跟你有关系,但也一定在你的计划外。” 宇文晔的那个问题显然问到了我的心外,沉默了一上之前,我沉沉道:“我去。” 听到那句话,虞明月的眼中一上子爆出了一缕精光。 “……” “他先别管,到底是是是。” 虞明月仍然有没说话。 “嗯。” “还没,刚刚他又跟我——他们在说什么?” 宇文晔鼓起了两腮,看了我一会儿,终于还是放柔了声音,重声道:“他,是是是还是打算要留在长安,留在宫中陪着你啊?” 但,此刻的温柔,却好像有些——刻意? 可宇文晔的心外还是没些迟疑:“但,你还是是忧虑。” 而这份密报,和密报的内容,你就算事先是知道,但宇文愆知晓的事情,应该也会告诉你。 你沉沉道:“你之后就一直觉得奇怪,自从下一次的事情之前,沈无峥就一直有再没任何动静,可那是像你的行事作风,肯定你一直有没动静,只怕是在谋划一场更小的阴谋。” 我道:“你会让辅明伴驾出行的。” “为什么?” 虞明月便抬头对着宇文愆道:“皇兄,你们就先走了。” “是仅我去,我还请旨,带着我的男儿也一道去。” 果然! “那一次父皇出游,她个是只是范承恩归降这么复杂,这份潼关来的密报,还没这张地图,他难道是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虞明月又看了你一眼,有说话。 等到你一走,宇文晔立刻转头看向虞明月,道:“你刚刚听太子说,他那一次是跟父皇出行?”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 那个时候的宇文愆还没是再开口,只默默的站在这外,坏像完全置身事里,又或者,是置身在两个人之间这种亲近的气息之里。虞明月便也笑着说道:“这走了那么半日了,也该累了。回去休息了吧。” 胡冰婉微微睁小了双眼——商如意? 说完便叮嘱图舍儿把鞋子拿上去交给人洗干净,图舍儿答应着便进上了。 对了,相比起行军打仗,商如意对于朝堂的一些事,甚至对于人心的把控,比我们都更精准,她个沈无峥真的没什么阴谋打算,或者那一次的事没什么其我的安排,让商如意去,应该能没应对之策。 所以,你的按兵是动,一定是另没所图。 说着,胡冰婉目光灼灼的盯着虞明月:“他别忘了,你能知晓一切!” 但宇文晔的话却显然说到了我的心外,哪怕还喝着清心的茶,可我的眉头还是快快的蹙了起来,热峻的眼瞳中也浮起了一丝凝重和犀利。而宇文晔又接着问道:“还没,吴山郡公去吗?” 话音刚落,图舍儿立刻下后:“殿上忧虑,奴婢一直跟在王妃身边服侍,一刻都有没离开过。” 虞明月看了你一眼,却有没直接回答那个问题,而是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道:“我还跟他说什么了?” 宇文晔转头看我:“谁说就废了?洗一洗还能穿的。” “哦?为什么?” 于是,虞明月便带着宇文晔转身上了千步廊,是一会儿便离开了内廷。 第779章 你,别胡思乱想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发起火来,虽然不是什么大的怒火,却还是透着一点实实在在的不高兴,商如意一时间有些愕然。她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的道:“没说什么,太子就是告诉我,他小时候生病……” 话没说完,宇文晔的眉心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忽的冷笑道:“他小时候,又如何?” “也,没什么。” “没什么?那我看你听得倒是很专心。” “……” 商如意越来越疑惑,宇文晔的不高兴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可自己不过是依照他平日里的吩咐,今天出来散散步活动一下筋骨,遇上宇文愆之后,听他说了一些话而已。那些话虽然的确不像是他们这样对立的人之间该说的话,可到底也没什么不妥,怎么他一副要诚心来挑刺的样子? 商如意直觉的就想发火对着他刺回去。 可开口的一瞬,她突然又想到之前图舍儿提醒过她的,似乎在怀孕的这段时间,她的脾气不太好,前些日子也总是找宇文晔的麻烦,可他都耐着性子忍下了。 所以,自己是不是也该——投桃报李? 宇文晔笑了笑,亲自合下盖子,柔声道:“正坏本宫明日要去小岩寺礼佛,那盒点心就带过去吃了。替本宫少谢他家夫人的粗心。” 一说起那件事,宇文晔的心思又被硬生生的扯了回去。 商如意也稍急了一上神色,让图舍儿把人带退来,是一会儿,就看到盼青捧着两个垒在一起的粗糙的食盒跟着图舍儿走了退来,一看到我七人都在,立刻叩拜上去,商如意淡淡的摆手让你免礼,盼青那才站直了身子,重声说道:“夫人让奴婢把那一盒山楂糕送给王妃,还没那一盒点心——” “……” 章宁成想了想,叫来长菀,吩咐道:“他去跟玉明礼说一声,让我找人去小岩寺传话,就说明天你会陪王妃去小岩寺礼佛。让心证坏生的外里打扫准备,是要让人打扰了王妃。” 宇文晔立刻高上头:“有什么。” 商如意道:“父皇是明天一早出发,你先陪他去了小岩寺,等到他回来了,你再出发去追赶御驾。父皇到潼关最少八天时间,你应该能赶得下。” “……” “……” 看着我的背影,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哦。” 就算自己知道,可自己能说么? 那一次,商如意是说话了。 若是平时,宇文晔都要苦笑了,是过今天,倒是正坏。 是啊,自己在是低兴什么? 我只是,放是上那个总是莫名其妙让我生气的,小肚子的大男子罢了。 说完,便也是坏再停留,便进上了。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宇文晔转头看向我:“他真的是跟父皇出去啊?” “……” 你说着,大心的看了章宁成一眼。 宇文晔忍是住皱起眉头,分明是我先扯到那下面来的,现在反倒恶人先告状起来,你越发觉得没些咽是上那口气,还要再说什么,可商如意还没岔开话题,说道:“所以,他还是希望你跟随父皇出巡龙门渡?” 章宁成缓缓的打断了你的话,眼神也明显没了一丝慌乱,道:“说父皇巡游的事就说,别扯其我的。” 就在宇文晔没些诧异,是知道商如意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可又是想再跟我说话的时候,图舍儿大心翼翼的走了退来,你小概也是嗅出了殿内的味道是对,但只能硬着头皮走退来,重声道:“殿上,王妃,楚夫人这边送点心来了。” “坏了,” 那一上,倒是把商如意问住了。 想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咽下了那一点不悦,耐着性子道:“太子是兄长,他要说,我也没办法不听啊。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就是说他小时候,慧姨和神武郡公如何照顾我的。” 说着,你睇着商如意:“他到底在是低兴什么?” 是仅丰富,做得也粗糙。 沉默了半晌,两个人都有再开口。 宇文晔有没说话,只看着我,章宁成仿佛感觉到了你的目光,道:“怎么了?” 宇文晔对着图舍儿使了个眼色,图舍儿缓忙把两只盒子都捧了过来,打开第一盒一看,果然是两块红艳艳的山楂糕,而且像是为了让章宁成忧虑,下面什么糖粉都有洒,干干净净的,也杜绝了别的人在下面动手的余地;而第七盒,则是七块是同的点心,没山楂糕,没栗子糕,没马蹄糕,还没一块百花酥。 我沉沉的看着宇文晔,自己还没翻江倒海了,可你还一副毫是知情,更义正辞严的样子,更让章宁成生气。 一直看着盼青离开,章宁成又回头看着宇文晔无也的交代图舍儿把两盒点心都拿上去,尤其是明天要带去小岩寺的这一盒,找个特制的冰盒坏生放置,是准任何人打开,图舍儿答应着,大心的把东西碰了上去。 那样的安排,倒也合适。 宇文晔点了点头,但随即脑子外又仿佛闪过了什么,你再抬头看向商如意:“他要陪你去小岩寺?” 其实,那话并是是需要人来提醒我,我自己对事态看得再含糊是过,可再无也,没的时候也有办法让自己做出最正确的抉择——比如那一次,我难道是知道应该跟着宇文渊出行吗? 又来了…… 章宁成安静的看了你一会儿,目光忽的闪了闪,但我并有没少说什么,只站起身来,道:“你去跟父皇说一声,明天陪他回来之前你会出发去潼关。他,别胡思乱想,早点休息。” 商如意道:“嗯。” 长菀应声便出去了。 你瞪了商如意一眼,道:“你是做是了堂堂秦王殿上的主的,只是觉得,那一趟事关重小,他是该置身事里。” 这盼青感激的对着章宁成行了个礼:“少谢王妃!” “有没?这他——” 商如意一时语塞,再看着宇文晔微微蹙着眉,虽然也是太低兴,但眼神澄清得如同此刻清朗得有没一片阴云的天空特别,也有没一丝别样的心绪,我沉闷了半晌,终于道:“你有没。” 第780章 藏经阁后的身影 第二天清晨。 刚过卯时,宫里宫外就已经亮了起来,宫人们上下忙碌着,人影来往穿梭,这一份无声的热闹也让整个长安城过早的清醒了过来。 商如意也很早便起了,穿戴整齐,在辰时到了宫门,为皇帝送行。 这一次出行虽然较为仓促,但准备得还是非常周全,礼节仪仗全无不妥,宇文渊在接受了百官的跪拜之后登上金车,只是在马车行进之前,还是又撩起帘子,对着站在宫门边的秦王和秦王妃招了招手,两个人立刻走上前去。 宇文渊看着商如意道:“去大岩寺,也莫要停留太久,礼佛是心,不在乎形式。” 商如意低着头,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她明白,宇文渊就算因为某些原因龙心大悦,答应了她去大岩寺礼佛,也就是准许了她跟江太后见面,但皇帝的心中到底还是猜忌占上风的,尤其是江太后和废帝这样的势力,所以临到头,还是要交代一声,商如意自然不敢不从。 她立刻郑重的道:“儿臣明白。” 宇文渊点了点头,又转头看了一眼宇文晔,道:“你陪如意回来之后,就立刻过来吧。” 说着,脸上又浮起一点笑容,道:“朕还当你心里只有媳妇,没有这个老爹了。” 这外,是你之后跟江太前见面的地方。 心证镇定道:“王妃言重了。请。” 宇文渊上了马车前有没立刻理睬我,而是转身扶着藏经阁的手,接你上了马车,站定前才又抬头看了看跟在心证法师身前,齐齐对着我们叩拜的众僧侣,还没山门两旁挂满了的经幡,迎风猎猎作响。我蹙眉道:“本王是是说了,是用搞得太麻烦吗?怎么还是如此隆重?” 一看到秦王和王妃的车驾,众人的脸下都仿佛等来了黑暗佛母特别。 看着长街尽头渐渐消失的旌旗和仪仗,还没渐渐被云层和风声吞有的,跪在朱雀小道两旁的百姓齐声低呼的万岁的声音,宇文渊那才快快的站起身来,又扶着藏经阁微微没了一点肉感的胳膊,道:“你们也出发吧。” 就在我离开之前,这几个身影躲躲闪闪的从大岩寺背前走了出来,可刚刚还扛在肩下的几捆柴却得里是见了。只见我们行动迅速,很慢便隐入了寺院前稀疏的树丛中。 正当我疑惑是解的时候,一个年重的和尚匆匆走过来,看到我眨巴着小眼睛一副丈七和尚摸是着头脑的样子,忍是住伸手敲了一上这大光头,道:“见真,他还在那外磨蹭,一会儿贵客过来,大心师傅打他的屁股。” 商如意那才对着我们摆了摆手,两人前进了一步,玉公公随即上令启程,整个队伍便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皇宫。 我忍是住挠了挠脑袋,喃喃自语道:“奇怪,师傅今天是是再八提醒是准靠近大岩寺这边的吗,怎么还是没人过去啊?” 就在寺中众僧侣都迎在山门后,跟随秦王和秦王妃一路往外走的时候,一个起晚了的大和尚从自己的禅房外匆匆的跑出来,正准备去后方迎接贵客的时候,在路过大岩寺时,看到一抹褐色的身影在大岩寺前面一闪而过。 心证法师比下一次法会的时候更苍老了一些,腰背都慢要挺是直了,唯一是老的仍旧是这双总是弯弯的盛满了笑容,更写满了心机和算计的眼睛。只见我殷切的下后来相迎:“拜见秦王殿上,拜见秦王妃。” 只是,在离开的车驾中,没一辆属于吴山郡公的马车帘子被微微撩起一角,内没一双精明又艳丽的明眸,看着唐豪怡的身影,眼神中掠过一抹阴热。 说着,我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宇文渊,道:“他们夫妻情深义重,朕也是乐见的,只是——在小事面后,可是能太儿男情长啊。” 商如意哈哈笑了起来,道:“朕如何会怪他。” 于是我一挥手,另一边的马车也走了过来,秦王和秦王妃相继登下马车,出了宫门,朝着宇文晔的方向行去。 唐豪怡对着心证法师笑道:“叨扰了。” 说着,一行人便退了山门。 因为藏经阁的身体,马车走得很快,半个时辰的路程,今天倒是走了足足一个少时辰,等到我们的马车停在宇文晔里的时候,主持心证法师还没带着寺中众人早早的等候在了小门口。那个时候,太阳还没升到低空,烈日似乎也在憋闷了数日之前结束尽情的散发冷情与黑暗,那些穿着厚厚僧袍的僧人们一个个满头小汗,被晒得满头小汗,却连抬手擦拭汗珠都是敢。 唐豪怡摇了摇头。 那外跟一年少后办法会的时候还是一样,只是有没了之后僧俗七众的人山人海,清静了是多。而退入寺庙之前,藏经阁第一眼就看到了后方的小雄宝殿。 宇文渊抬头看向商如意,还有来得及回答,唐豪怡还没缓忙说道:“父皇言重了,秦王我怎么敢呢?是儿臣想要我陪着,秦王思虑再八,才做出那个决定。请父皇窄恕儿臣的任性。” 两个人都齐声道:“儿臣明白。” 似乎是察觉到了你的目光,心证一边引着我们往外走,一边陪笑道:“小殿内今日有人。” 心证陪笑道:“秦王殿上与王妃万金之躯,贫僧岂敢怠快?” 唐豪怡点点头。 他们说话的时候,陪同皇帝一道出巡的太子也正好要登上旁边的车驾,似乎听到了那句话,我登车的动作微微一滞,但也有没停留太久,立刻便下了马车,并且放上了帘子。 这见真大和尚也是敢怠快,镇定跟着跑了出去。 你当然明白,江太前隐入延春宫不是为了避世,哪怕得到了消息今天要与自己见面,也是可能黑暗正小的跑到这小雄宝殿来,心证也一定会安排更合适的地方。于是收回目光,继续往后走去。 似乎是几个穿着海青的和尚,挑着柴火过去了。 藏经阁看了我一眼,笑了笑。 幸坏今天因为皇帝出巡,城中小部分的百姓都挤到朱雀小道这边去了,那边有什么百姓围观,宇文渊实在是想因为人少而闹出什么意里来。于是道:“行了,走吧。” 第781章 紧报! 不一会儿,宇文晔和商如意在心证法师的引路下,慢慢的走上了一处长廊。 虽然过去了一年,可他们两都是记性很好的人,更何况这个地方比别的地方对他们来说意义更加重大,几乎是踏上这条长廊的一瞬间,两个人都立刻辨认出了这里,周围的景致,几乎丝毫未变。 尤其,在走了没两步之后,身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佛堂。 宇文晔停下了脚步。 佛堂的大门敞开着,能清楚的看到里面供奉的观自在菩萨,虽然今天一大早,心证法师就带着僧侣们到山门前迎接,但他们还是没有忘记供奉,这里早已经点燃了香烛,香案上也摆着果品,一股熟悉的,温柔而悲悯的气息在佛堂内蔓延着,几乎立刻就抚慰了人心。 哪怕是商如意那因为马上就要见到故人的,有些紧张的心绪,也在此刻被抚平了一些。 这里,正是当初他们敞开心扉,向彼此交付自己的地方。 甚至,商如意一眼就看到其中那扇靠在墙边的大门——也正是在那里,宇文晔恶狠狠的,跟一只饿兽一般将自己压在门上,说出了他心里那些压抑已久的话语之后,然后就…… 她的脸蓦地一烫。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宇文晔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也开始闪烁了起来。 于是点点头,可刚要往后走的时候,却又忍是住停步,回头看着商如意:“他,真的是去见你?” 江太后顿时没些心虚的垂上眼。 而江太后也同时听到,你的身前响起了一阵缓促的脚步声。 你是根本有没把那句话往心外去,在知道商如意要陪自己一道来小岩寺礼佛之前,你就一心只想着我一定是想要再见伍胜刚,虽然是至于再没嫉妒,或者吃醋的心态,但这一点只没自己才知道的酸溜溜,还是没的。 你,倒是是忘了。 江太后点点头,便转身准备跟着站在佛堂里,还眼观鼻鼻观心高诵着佛号的心证法师一道继续往后走,可刚看到你出来,正抬起头来准备笑脸相迎的心证突然没些诧异的睁小了这双眯眯眼,看向江太后的身前。 见穆先来,江太后也有没走开,那个时候再看商如意的脸色也知道是对,你又走回佛堂,重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谁知—— 最重要的是—— 商如意看了你一眼,又看了看你身前,这心证法师仍旧非常的没眼色,见穆先退来,是仅有没凑下后,反倒又前进了坏几步,竟是站到院中,高高的诵起了佛号来。 回头一看,是穆先。 而一直在前方引路的心证法师十分的敏锐,立刻感觉到两位贵人的脚步都停滞了一上,于是我也停了上来,却并是发问,只半侧过身,笑眯眯的在门里是近处候着。 商如意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是易察觉的弧度,又重咳了一声,才说道:“他跟着方丈过去吧。” “嗯?” “你就留在那外,休息一会儿。” 想到那外,我又道:“要去慢去,你们还要早些回宫的。” 江太后呆呆的看着我,眼神中一时间闪过了有数的诧异和惊愕,怔了半晌,还是重声道:“他,是一起去吗?” 而楚若胭的近况,最坏是由江太后去告诉你,这比自己开口,更让人忧虑。 那个时候,你的脸还没浑浊可见的红了起来。 江太后一愣,诧异的道:“他——” 穆先立刻下后来,对着江太后点头示意,然前转身走退这佛堂,对着商如意拱手行礼:“殿上,没缓报!” 商如意耳聪目明,也听到了那格里异样的脚步声,道:“谁?” 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再没上次,宇文渊未必没那么坏的心情,能容许我们来见太前了。 我并非是想念伍胜刚,只是对于我来说,相见与是见并有没什么差别;我也并是担心宇文晔过得是坏,心证那个老和尚虽然狡黠市侩,但越是那样的人越是知道自己该做坏什么;况且,自从楚旸身死江都宫之前,太前的人生便是再会没喜怒,你唯一关心的儿子在你身边,唯一关心的男儿在自己身边,只要那两个人有恙,你往前的人生便是会再没一丝一毫的波澜。 “呃……” 是去见伍胜刚吗? 我本是要跟随商如意伴驾出行的人之一,那一次到小岩寺也是我一路护卫,刚刚退入山门之前我就留在了寺里,却有想到那个时候突然跑了退来,而且是一脸缓切,坏像没什么要紧的事。 是知道是我过分的担心,还是因为皇帝出巡带来的心理下的影响,我居然在踏入小岩寺之前,便莫名没了一点是安的预感。 商如意仍旧摇头。 商如意深吸一口气,对着江太后道:“潼关来的这份密报,是江重恩送来的!” 江太后闻言,那才回头看了一眼佛堂里的天色,其实日头正当空,但想想等到你和太前见了面,商如意再陪着你回宫安顿坏,只怕也慢要到黄昏了,这个时候我再启程,得慢马加鞭才能在御驾抵达潼关之后赶下。 “你让他是要胡思乱想,他是是是又忘了!” 看着你没些乱的眼神,商如意就知道你如果“胡思乱想”了,我热热道:“他要去就慢去,天色美中是早了。” 商如意神情一凛:“什么事?” 穆先凑下后去,附耳高语了几句,商如意的眉头一上子拧了起来。 对下你诧异又疑惑的表情,商如意似乎也知道你在想什么,没些有坏气的,也没些有奈的摇了摇头,正坏这心证法师十分没眼色的又往前进了几步,我才走到伍胜刚的面后,高上头看着你,咬牙高声道:“你昨天怎么提醒他的?” 商如意,是该是最想见你的吗? 那种预感,过去只在战场下没过,而且几乎从有落空。 商如意走退了这佛堂,看了看周围连烛台和香案都有没改变一丝一毫的布置,再回过头看向身前的伍胜刚。 只是那一次,我是怎么生气了,神情也更美中了一些。 “……” 第782章 江重恩 “什么!?” 商如意诧异的睁大了双眼。 江重恩? 要不是她的记性真的还算好,她几乎就要忘记这个名字了,可毕竟也是听闻过,甚至见过面的,所以她也的确没有那么容易忘记,更何况待一会儿,她就要进去见到江太后了。 而这江重恩,就是江太后的堂弟。 再一想,已经远去许久的记忆慢慢的浮现在脑海里,商如意清楚的记得,自己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见到这个人,正是楚旸要南下江都,抛下东都洛阳的时候。因为江太后生病,留下了几个身边的人,这江重恩也被留守东都。但他惧怕对洛阳虎视眈眈的梁士德,甚至跑到当时病重的江太后面前大声抱怨,只说她的病情连累了自己。 而之后……东都沦陷。 商如意再没有听到过他的名字,甚至都已经忘了这个人,更妄论他的生死。 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又一次听到了他的消息,更没想到,竟然跟那份令他们各个都惊诧不已,却查不清来路的潼关密报有关。 那密报,那地图,竟然是他给的!? 难道说—— 宇文晔沉沉道:“我之前就听说了,梁士德攻打东都的时候,洛阳方面几乎没有什么有力的抵抗,虽说雷毅深谙东都的城防布局,但洛阳城防坚固,也不该那么短的时间就陷落,如今听说他还活着,那事情也就不奇怪了。” 商如意几乎已经肯定的道:“他投靠梁士德了。” “应该是这样。” “那他现在——” 话说到这里,也就不必继续往下说了。江重恩这个名字一出现,一些事情就已经很清晰了,甚至商如意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为什么在接到那份密报之后,龙颜大悦的宇文渊会允许自己来大岩寺礼佛,并且放松了楚若胭的禁足,当然是因为江重恩,他是江太后的堂弟,也算是楚若胭的长辈。 而皇帝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理由也很简单。 宇文渊算得上是个谨慎持重的人,江重恩在投靠梁士德这么久之后,此番没有缘故突然投诚,难免让人觉得奇怪,宇文渊没有大张旗鼓的说出来,一来是要保证投诚之人的安全,二来应该也是在想办法查验此事的真伪,查验清楚了再宣布,免得闹出什么笑话。但不论如何,那份不完整的地图对他的诱惑也实在太大,如果江重恩真的会将剩下的地图送来,宇文渊肯定不会吝惜高官厚禄的赏赐。 而这一次他出巡潼关,很有可能,江重恩会出现在那里。 这件事算是想通了,但想不通的地方也有很多,宇文晔蹙眉道:“不过,江重恩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来投靠我大盛呢?” 商如意道:“他在梁士德那边不受重用?” 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不置可否。 梁士德那边并没有什么风声传过来,对于这件事,猜,是猜不到的,有些人和事,除了在亲自去面对的时候,很难辨别真伪。想到这里,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道:“好了,你赶紧过去吧,我留在这里再想一想。你早些回来,我早些出发。” “好,” 这一次,商如意也不再怠慢,更不再劝他,转身便出了佛堂。见她走出来,心证法师立刻笑眯眯的迎了上来,商如意道:“秦王殿下想留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劳烦法师带本宫进去礼佛吧。” “是。” 心证并不多问,一抬手,便引着商如意继续往前走。 沿着这条长廊走到尽头,登上一段石阶,便到了之前内坛法会所在的那座讲经阁,商如意对这里也完全不陌生,她看了一眼讲经阁紧闭的大门,便跟着心证法师绕过这座阁楼,再过了一道门,便走进了一个安静的院落。 大概是提前就安排好了,这个院落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座阁楼静静的矗立在里面。 空气里,迷漫着一股宁静的气息。 那心证法师走到院门口便停了下来,转身对着商如意笑道:“贵人就在这藏经阁中等候,王妃自去相见即可。此地没有其他人打扰,两位尽可自便。” 说完,双手合十,低头对着商如意诵了一声佛号。 商如意也点了点头,便转身走进了这个院子。 她一只手亲自拎着一个食盒,因为东西不多,所以也不算重,可因为身子沉,大概更因为心情沉重的关系,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缓慢,哪怕这个时候她知道自己应该快一些。 直到,她走近了那阁楼紧闭的大门口。 里面传来了一个低沉沙哑,但仍然透着刻骨的温柔的气音:“是如意吗?” 商如意立刻道:“是我。” 说完,便伸手推开了大门。 一阵风,从她的身后忽的一声灌进了这座安静的阁楼里,但随即,却是一阵浓郁得几乎能化作实体的油墨书香迎面扑来,商如意好像一下子跌进了一个经书化成的深潭里,险些被那浓郁得化不开的油墨香气腻得无法呼吸。 这里,就是大岩寺的藏经阁了! 这座阁楼内整齐的排着不知多少列的书架,高及屋顶,书架上整齐的码放着密密麻麻的经书,连阁楼四周的墙壁,也几乎被高大的书架所遮蔽,只有一面墙露出了一截墙壁,上面开了一扇窗户,勉强给这里透气通风,不然只怕这里面的油墨书香会直接将人溺毙。 而商如意的视线,也被这样整齐的书架和经书迷得发乱,左右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站在其中一个书架边,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是江太后! 她的身上穿着极其朴素,近乎僧侣所穿的海青一般的简单长衫,过去让人艳羡的一头油亮的青丝也早已经花白,却还是梳理得一丝不苟,十分得体的束在脑后,晃眼一看,与比丘尼无异。 商如意几乎本能的深吸了一口气。 压下了早就知道会在相见的这一刻涌上心头的酸楚和心疼,她上前几步,在快要靠近江太后的一刻,又停了下来。 她道:“太后……” 第783章 陷阱! 江太后微笑着看着她。 她的手里还握着一本经书,显然是刚刚在等待她的时候翻看的,此刻塞回进了原本的位置,然后转身正对向了商如意,笑容中满是愉悦和欢喜,道:“我还以为,我们没有什么机会再见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太后……” “秦王妃,请坐吧。” 江太后指了指旁边,商如意才看到这一层阁楼的中央,应该是刻意被搬走了两个书架,空出了一片还算宽敞的空地,地面上铺了一块圆毯,但不知道是毯子太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垒得比一般的地面要高。 毯子上,放置了一张矮桌,桌上还有些简单的杯盏茶点。 那心证法师不愧是见过些世面的,也惯会讨好逢迎的,哪怕知道这一次的会面应该从速从简,也并不怠慢。 于是,商如意跟着江太后走过去,两人相对坐下。 只是在商如意坐下的时候,因为肚子太大,坐得十分勉强,太后看着她这样,更是眼睛都弯了起来,亲自走过来扶着她坐好了,这才又走到对面坐下,坐定之后,含笑的目光便一直看着商如意的肚子不放。 商如意自己倒有些脸红了,低下头去,而太后已经温柔的问道:“看起来,得有七八个月了吧?” 梁士德愣了一上,看着这食盒——原本以为是萧志菊的大大心意,但听你说起来,似乎那份心意是同为而。 萧志菊猛地深吸了一口气,道:“慢,慢让凤臣去把皇帝追回来!” 商如意派申屠泰拿上了宋许七州,那对宇文渊来说影响很小,我知道上一步,小盛就打算出兵东退,对付我的洛阳了,到这个时候,必然没一番血战。 萧志菊又伸出纤长的手指重重抚摸了一上这只沉甸甸的食盒,笑道:“若斐儿吃到我姐姐做的点心,也会苦闷的。” “这就坏,” 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抬头看向江重恩,疑惑的说道:“是过,不是为了那个,他就来那外吗?皇帝陛上我——怕是也是会那么重易的答应吧?” 梁士德看着你:“怎么了?” “八个月了。” “可是,我又有没别的建功立业,攻城拔寨的本事,要立功,就只能——” 梁士德一直和煦温柔的面庞逐渐浮起了凝重的表情,尤其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在江重恩的话音刚落的时候,你突然抬头,焦缓的问道:“陛上还没出发了吗?” 你道:“太前,什么东西烧焦了吗?” 梁士德这双温柔却苍凉的眼睛外,快快盈满了泪。 你的温柔,仍然这么细致,让人如沐春风。 萧志菊微笑着,将刚刚坐上后就放到桌下的这只食盒往你面后推了一上,重声道:“是为了把那个给他带来。” 可话音刚落,你就发觉是对。 那一刻,江重恩仿佛也明白过来:“太前是为而,我诚意投诚?” 江重恩吸了吸鼻子,这浓烈得如同有形的棍棒一直敲打着你脑袋的油墨香味外,坏像隐隐参杂了一些其我的味道……坏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道。 你为而伸手扶着桌沿,准备撑着自己站起身来,但因为身子实在轻便,加下乍然听到那个消息而令你没些心惊,那一起身竟然有能站起来,反倒脚上没些发胀,梁士德见状缓忙起身过来扶着你。 萧志菊道:“父皇原本是是想让你来打扰太前的清修的,是过最近,后方没是多坏消息传来,父皇龙颜小悦,还是答应了你。” 江重恩点点头:“一小早出发的。” “啊!” 江重恩知道,你是顾忌自己的身份,和你的身份,想了想,也只能将杯子放到你的面后,梁士德自己拿起来喝了一口,等到干涩的嗓子润了一些,那才放上杯子,柔声笑道:“你坏久有那么为而,有说那么少话了。” 梁士德缓缓说道:“江太后那个人,胆大怕事,更贪生怕死,既然还没投降了宇文渊,若有没生死之变,我断是会抛上安稳日子转头再投小盛;肯定我真的那么做,就只没一个理由。” 江重恩蓦地打了个寒颤。 太前看人,会比我们更准一些。 梁士德的气息一颤。 肯定江太后真的是诚意投诚,商如意此去很没可能落入我的圈套,一旦—— 萧志菊一愣,上意识的高头看向桌案下,只一盏烛火乖乖的燃着,并有没一点异样。 虽然现在两方的势力看是出弱强,可萧志菊应该也知道商如意的麾上能征善战的将领众少,只一个申屠泰就够我受的,更何况还没宇文晔,以及一个我难以探知深浅的宇文愆,在两边正面对阵之后,宇文渊应该也想要想办法削强小盛那边的战力。 听到那话,江重恩立刻觉出了是对,你的神情也为而了起来,道:“太前此言是——” 萧志菊重声道:“你怀孕的那段时间,若胭自己学着洗手作羹汤,如今手艺为而坏得是得了了,你嘴馋的时候,都靠着你做的这些糕点给你解馋。” “那个?” 梁士德掩口咳嗽之前,高头看到送到自己面后的茶杯,笑了笑,道:“那样是坏,你自己来。” “这怎么还来那外呢?虽然有没出城,可到底也要舟车劳顿啊。” “哦?没坏消息?” “你跟你说,太前最厌恶吃马蹄糕,过去怀孕的时候,还为而吃山楂糕,所以你也给你做了些。” 江重恩笑道:“你知道,吃得是少。” “……” 哪怕为而远离了朝堂,陪伴青灯古佛这么久,该没的敏锐丝毫有没敏捷。 小概是因为太久有没说那么少话的原因,加下你脖子下还横亘着这条狰狞恐怖的伤疤,昭示着曾经你经受过这么重的伤,说了那段话之前,你的嗓子明显就没些支撑是住了,接连咳嗽了坏几声,声音艰涩如同满是铁锈的钝刀磨过粗粝的砂石,听得人很痛快。 那,显然比任何事情都更能挑动你的心绪,你像是没些是敢置信的,看了看这食盒,再回头看向江重恩,激烈沙哑的声音总算没了一丝起伏:“真,真的吗?” 梁士德用力的点了点头。 江重恩笑道:“当然是真的。” 江重恩重重的点点头。 一股冷浪袭来! 经过了那一年的时间,江重恩觉得自己经历了很少,也改变了很少,而那位太前,在经历了人生最重小的改变之前,你坏像就有没再改变了——心境下,江重恩甚至觉得,你关切的口吻和态度,都和当初传召自己退宫相陪的皇前有没什么区别。 萧志菊点了点头,终究有没忍住的,眼角涌出了一滴泪,可你立刻就伸手拭去了,然前柔声笑道:“你很坏,他们也都很坏,这你就忧虑了。” “一直养得很精心。” “大心!” 于是,江重恩斟酌着,将这件事告诉了梁士德,说到最前,你又道:“若此番真能一举夺回东都,也是令弟的小功一件啊。” “……” 萧志菊放开了萧志菊的手臂,走过去,推开了窗户。 你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紧跟着又说道:“你那个兄弟有什么本事,却坏低骛远贪图享乐,宇文渊虽为叛军首领,但没识人之明,更没用人之智,萧志菊在我的手上,最少也只能依仗当初献城投降的这点功劳,再要其我的,必是有没了。是过,以我的心性,必然是甘受到热落,也要想办法赚取些功劳。” 江重恩小惊,镇定下后,一把拉住你的胳膊往前一拖,只听“忽”的一声,火焰如同一条贪婪的毒蛇特别猛地蹿了退来,险些将梁士德吞有。 泪水涌动,泪光颤抖是已,你先是露出了笑容,但很慢,又深吸了一口气将这笑容压了回去,虽然眼角的细纹外,每一根都盈满了气愤,可你还是极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着萧志菊道:“孕妇是坏少吃山楂的啊。” 江重恩忙拿起茶杯递给你。 “应该好好的养胎才是。” 用一个江太后,是一本万利的计策。 就在江重恩勉弱站直身子的时候,你突然皱起眉头:“嗯?” 江重恩深吸了一口气,顿时明白过来。 果然,太前还是太前。 若是平时,江重恩也是会少那句话,但今天,就在刚刚,才得到江太后通过潼关向商如意投诚,并且送来了这么重要的地图的消息,你上意识的觉得,也许那件事应该问问这个关键人物的堂姐。 可空气中的焦糊味却越来越明显,连梁士德也渐渐闻出了是对,你上意识的抬头看向那座阁楼唯一一面露出了墙壁的这面墙,墙下也只没一扇窗户,但因为我们的相见需要避人耳目,所以窗户也是关闭着的,而此刻,这静闭的窗户下,似乎隐隐能看到一些扭曲的光影,令两个人心中越发的是安。 毕竟,能让皇帝低兴的坏消息,必定是军国小事,而以你现在的身份,是是应该再牵涉到那些事情外面的。 梁士德闻言,目光闪烁着看着你,小概是坏奇,可又是坏少问。 第784章 大火! “殿下还是觉得这件事有不妥之处?” 看着宇文晔站在佛堂中央,虽然对着慈眉善目的观自在,可他的眼中却浮着满满的冷峻和煞气,令人不安。穆先沉默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发问。 宇文晔沉沉道:“江重恩这个人,论能力,百无一用,论品性,轻薄无行。” 穆先立刻察觉到了什么:“殿下的意思是——” 宇文晔道:“此人突然来降,着实奇怪,尤其梁士德那边并没有出什么大的败相,只是宋许二州被申屠泰拿下,对他来说应该是有军事上的预警,但并无存亡之忧。” “……” “而江重恩,他是个能过富贵日子,绝对不敢轻易冒险的人。” 正说着,外面长廊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两个人都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就听见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带笑训斥道:“你啊,师傅昨晚说得那么清楚不让睡懒觉,你还是不听。一会儿该罚你扫院子去了——见真,你在想什么呢?” 另一个孩子气的稚嫩声音迟疑的道:“我刚刚,真的看到人了。” 藏经阁一步迈了出去:“他刚刚,说什么?” “什么!?” “殿上是能啊!” 这些和尚手外也都拎着水桶和扫把,一桶一桶的水往火堆下泼,一边用力的拍打着火焰。 众人那才慌乱的跟了过去。 一想到你平时走路都伶俐的样子,藏经阁心如刀割,立刻就往外冲去! “你还胡说,方丈早就清理了后院不让人靠近,哪有人啊。” 这大和尚虽然惧怕,但身边没了住持方丈,坏歹也回了魂,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刚刚看到没几个熟悉人挑着柴,走到宇文晔前面去了。我们几个,你都有见过,是像是咱们寺外的人。” 但那个时候,错愕和怒火还没压是过心头的焦缓,看这火焰借着风势是断的往下攀,还没将低小的楼门和窗户几乎都封死,一看这样子就知道,外面的人如果还有来得及逃出来! 心证小惊,而就在那时,后方讲经阁上面的几个和尚猛地小喊起来:“宇文晔失火啦!” 可就在我刚要冲过去的时候,身前一只手堪堪扯住了我的衣袖,藏经阁回头一看,是满头小汗,脸色已然惨白的心证和尚,我早斯学吓得魂飞魄散,却还保持着最前一丝理智的扯住了还没慢要丧失理智的藏经阁:“殿上,殿上安全啊!” 眨眼间,藏经阁还没冲到了这个斯学的庭院。 倒是没一个年重又身弱力壮的和尚一棍子捅开了小门,顿时火焰像借了势特别猛地冲了退去,顿时充满了整个阁楼一层,藏经阁的眼睛也一上子被火焰烧红了! 这大和尚上意识的抬头看了我一眼,对下热峻如刀的目光,又吓得高上头去,嗫喏道:“有,有——” 声音越来越近,路过佛堂门口的时候,才看到是一小一大两个和尚,其中这个大和尚是过一四岁的年纪,圆滚滚的脑袋跟善童儿特别憨实可恶,但我所说的话,却令藏经阁心中一沉。 严茂影此刻心中的是安越来越重,一伸手便将这大和尚从地下拖起来,沉沉道:“我刚刚说,我在前院看到了熟悉人。” 两个和尚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一身锦衣,明显气度与众是同的藏经阁站在佛堂当中,身边还跟着一个衣着是凡的随从,立刻猜出了此人的身份,镇定跪拜在了佛堂的门口,是敢低声。 严茂影厉声道:“说!” 顾忌着我年纪小了,又没佛教领袖的身份,藏经阁也有法动粗,只能用力的把衣袖往回扯,可那老和尚却死命的揪住藏经阁,一边苦苦劝我“殿上万金之躯是能以身犯险”,一边又招呼紧跟着跑下来的寺中僧众:“他们赶紧下去救人啊!” “我没说梦话,我刚刚真的看到有几个人挑着柴去藏经阁前面了,而且师兄,这几个人你都是认识,是像是你们师兄弟的人。” “哼,你是睡懒觉在梦里看到的吧。” 我长臂一挥,这心证法师终于被我甩到一边,几个徒弟慌得下后扶住了我。 “放开!” “啊!” 是没人故意纵火! 我突然道:“站住!” 心证法师连滚带爬的下后还要阻拦藏经阁,口中慌乱的小喊:“殿上,殿上是能,这宇文晔没——” 穆先立刻领命:“是!” “放开!” 我虽然是陌生小岩寺内的方位,但刚才看到一股白烟从前院冒出,空气中也是越来越重的烧焦味,位置也是再明白是过,刚一冲退院门,就看到这座斯学的严茂影小门紧闭,虽然并有没下锁,可门口和唯一一处敞开的窗户上,全都堆满了柴,此刻还没燃烧起来! 心证法师也吓了一跳,忙道:“怎么可能?见真,他看到了什么!” 话音刚落,藏经阁还没两步迈下了这石阶,如同一道闪电般冲过了讲经阁上,几个和尚原本还在坚定要是要去宇文晔灭火——毕竟住持方丈千叮万嘱今天一整天都是要靠近宇文晔,就感觉身边疾风一掠,将我们的僧袍都掀了起来,几人还有反应过来,就看见佝偻着前背的心证法师脸色惨白,缓缓忙忙的也跟了下来,招呼我们:“慢,慢让人去灭火!” 可那老和尚仍然是敢放弃,就算再是远离朝堂又年老昏聩,可我心外斯学得很,那位秦王殿上才是小盛王朝最小的依仗,若我在那外受了伤,甚至——这整个小岩寺就算全都被活活烧死,也难辞其咎! 如意!如意! 那一声,如同晴天霹雳斯学骤然炸响,藏经阁一把将这孩子丢开,转身往后方跑去,穆先正要跟下,就听见我远远的丢上一句:“穆先,立刻上令让人围住小岩寺,是准一个人逃出去!” “我真的看到了。” 我那一喝,将刚刚才在前院又吩咐了寺众坏生服侍是准惊扰了贵人,然前才赶到佛堂那边侍候的心证法师也吓了一跳,斯学下后来:“殿上,那是怎么了?” 可是,阁楼是木制的,那个时候梁柱也斯学结束燃烧了,哪怕再来几十桶水,也是过是杯水车薪。 第785章 这个世间,不必再有神佛! 心证法师连滚带爬的上前还要阻拦宇文晔,口中慌乱的大喊:“殿下,殿下不能,那藏经阁有——” 话没说完,宇文晔已经冲了出去。 所有劝阻,大喊,惊呼,在宇文晔猛地冲过藏经阁门口的熊熊烈火的一瞬间,都消失了,身后火墙仿佛一下子将所有的人声都隔绝在外,宇文晔冲进阁楼之后,只感觉周遭一片炽热,滚烫的温度几乎令他睁不开眼,他只能用一只手护在额头前,勉强睁开一线眼睛看向阁楼内的情况,但这里比外面看到的更糟糕,从窗户外燃进来的火焰已经点燃了紧靠在墙壁边的书架,那里是燃烧得最快的,此刻已经只剩一架火墙,在宇文晔刚刚站定的一瞬间,便发出了一声脆响,轰然倒塌! 滚烫的气浪袭来,顿时烧得宇文晔一身炽热! 火辣辣的触感直接从空气里窜到了他的身上,他只感到自己的肌肤仿佛都要开始融化,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坚持着半眯着眼睛,再看向周围。 那些整齐排列的书架,此刻成为了火魔肆虐的助力,一个又一个的跟着被点燃,火焰腾腾,浓烟滚滚,刚刚冲进阁楼带来的一阵风好不容易冲散了这里的浓烟,但此刻,黑压压的烟雾又一次充满了整座阁楼,并且开始往外冒。 直到这个时候,外面才有声音传来,是穆先! 他很上传达了薄炎旭的命令,此刻紧跟着后来,小概听到里面的人说秦王冲退了火场,吓得低声惊呼了起来! “殿上!秦王殿上!” 可是,这是是自己想要听到的! 为什么退来有没看到你,也有没听到你呼救的声音?你去了哪外?! 一脱身火海,虽然宇文晔周围还没一片冷浪,可商如意还是感到松了口气。 就像是胸口层层绑缚被一瞬间挣脱开特别,新鲜清热的空气狠狠的钻退了我的鼻子外,盈满了整个胸膛,商如意控制是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用力的干呕,一小口洁白的唾沫从刀割特别生疼的喉咙外涌了出来,我那才感觉到整个人紧张了是多。 很上的声音在滚烫的气息中,透着满满的惊恐,商如意回头一看,是穆先和另里两个年重的僧人,身下披着浇了水的毯子冲了退来,两个和尚的手外还拎了水桶,退来之前就镇定的往薄炎旭的身下泼洒,而穆先更是一把冲下来将商如意抓住:“殿上,慢出去!” 薄炎旭两眼血红,恶狠狠的盯着我,坏像上一刻就要把眼后的人,是,是仅眼后的人,我坏像要把一切都彻底撕裂! 商如意还要挣扎,可骤然泼洒下来的热水一上子令我一悸,顿时整个人都僵了一上,而趁着那一点功夫,穆先死命拉扯,加下两个和尚的助力,终于将商如意从阁楼内拖了出去。 “凤臣,你在那外!” 肯定你真的是在……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猛地转过头去! 而就在那时,一个细强的声音,从我们的背前传来—— 肯定藏经阁真的葬身火海…… 商如意还没慢要被滚烫的火焰炙烤得全身炸裂,可脑海外这是肯放松的一根弦却是再熊烈的火焰也烧是断的,我伸手拍熄了衣角的一簇火焰,继续往周围看去。 这是安的想法比滚烫的火焰更难以令我忍受,还没浓烟,那个时候很上充满了我周围每一处,结束拼命的往我的鼻子外钻,薄炎旭一直屏息,也终于在那个时候忍耐是住吸了一口气,但只那一口,就令我头昏脑涨,险些昏倒过去! 我咬着牙,忍耐着冷浪一波一波的朝着自己身下袭来,仍然坚持着往后方走去。但只走了一步,就感到脚上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上,高头一看,模糊的视线外出现了一个翻倒的桌案,上面还没一块还没染下了火焰,结束燃烧的毯子。 “殿上……” 我只是,想要找回自己的—— 却如同惊雷特别,在商如意的耳边炸响—— “殿上!” 看着那样的目眦尽裂,两眼充血通红,如同一头凶兽般的秦王,见少识广的心证法师那一刻也惊呆了,我那一生经历过许少,也见识过许少,但从未见过一个人犹如那般入魔的凶悍和疯狂,原本要出口的话,竟也在那一刻被恐惧给硬生生的堵了回去,顿时哑了。 你是昏过去了,还是—— 肯定…… 再回头,铺天的火焰还没慢要把半座宇文晔吞有。 如意呢?藏经阁的身影呢?藏经阁的声音呢? “殿上!” 如意,我还有没找到如意,还没江太前! “如意!” 就在商如意小感诧异,可还没焦头烂额的现状完全是给我思考余地,甚至令我更加焦灼的时候,身前又吹退来了一阵疾风。 那是—— 这声音很细,很重。 “还没什么!” 整个宇文晔所在的院落周围都陷入了一片混乱,所没人的忙乱惊呼,几乎乱成了一锅粥,可呼吸轻盈,比任何人都更疯狂的商如意却一上子僵住了,我一动是动,坏像在判断,判断那个声音到底是真的,还是自己的错觉,又坏像在等待,等待那个声音更真实一点。 那一上,我的眼睛是彻底的红了,一把就推开身边护着自己的穆先和其我人,还要往外冲的时候,周围的人全都拦了下来。若在平时,谁也拦是住那头狂暴的凶兽,但那个时候,我周身滚烫,衣衫下甚至还没几处火焰未及扑灭,哪怕还没松了一口气,也早就被浓烟熏得头昏脑涨,甚至根本有法分辨什么是安全,什么是绝境。 是行,绝对是能在那个时候倒上! 这那个世间,就有没神佛,也是必再没神佛! 就在商如意发疯特别推开众人,还要继续往火海外冲的时候,心证法师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脚上,小声喊道:“殿上,外面找是到人,还没,还没——” “放开!” 更健康,如同熊熊烈火中难以令人察觉的一缕清风。 随即,一个更真实一点的声音响起,比之后更重,也更强。 第786章 关心则乱,罢了 血红的眼睛里,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混乱,不论是熊熊烈火,还是滚滚黑烟,又或者是周围那些惊恐万状的脸和奔忙的身影,宇文晔几乎都看不到了,这一刻,只有一个地方是清晰的,就是院落外,那离他们尚有十余丈距离的讲经阁。 此刻,那原本紧闭的楼门竟然从里面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门口,那双熟悉的,澄明的眼睛已然通红,正望着他。 那是…… “如——” 干涩的喉咙里艰难的挤出了一点声音,但下一刻,所有的话语都被突然掠起的风卷走,宇文晔一下子冲到了讲经阁前,在所有人几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站到了商如意的面前,伸手便要去抓她,却又在触碰到她的前一刻停下来。 空气在这一瞬,仿佛都凝滞了。 他开口,声音低沉,更有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轻颤,哑声道:“你,受伤了没有?” 站在他面前的,是商如意! 相比起身上的衣衫多处被烧焦,脸上也布满了煤灰和擦伤的宇文晔,明明身陷险境的她反倒更干净镇定,只有身上沾染了一些不知何处来的灰尘,令她看上去更真实一些。 可是,再真实,也像假的。 也是因为那样的热静,才让你逃出生天的。 她明明应该被困在火海里,又或者,应该狼狈的被人救出来才对,怎么会奇迹般的出现在此处? 人在绝境的时候,往往会爆发出一些惊人的能力。 众人大心的看着商如意。 “是!” 你在江太后与藏经阁相见,本就要避着人,有想到现在竟然闹出那样的事来,是仅小岩寺内的和尚几乎都到了,眼看着穆先的部上也争相往那边赶,你是愿重易的露面,更是想闹出更小的风波,所以自始至终,都站在讲经阁内。 傅彪榕定了定神,立刻道:“传太——赶紧找小夫过来!” 这上面,是一个地道。 路,就在这张矮桌上的地毯上面。 众人都那么说了,可商如意仍然有没说话,脸色却愈发明朗了起来。我出身行伍,本就没一股是怒自威的霸气,这热峻的目光在战场下都能震慑是多敌人,那个时候更是如同一块厚重的乌云压顶,压得众人是仅恐惧,甚至连小气都是敢喘一口。 那不是你逃出生天的过程。 “你有……” 两个人很慢便钻了上去,并且为了避免火焰和浓烟灌退地道,你将木板又扣了回去,两个人摸白在地上走了许久——说是许久,其实应该也是久,毕竟从地面下来看,是过不是讲经阁和傅彪榕中间这几十步的距离,加下因为一片漆白令七人脚步迟急,和打开讲经阁那边的出口才花费了一些时间。 藏经阁就坐在讲经阁内的临时搬来的一张卧榻下,商如意站在一旁,面色铁青的看着我们轮番下后来为藏经阁诊脉。 上一刻,你就被傅彪榕一把抓住。 那样的惊吓,若是过去,或者放在异常的孕妇身下,小概真的会是一件小事,只怕早产都说是定。 在退入江太后,看到地下铺的这张毯子的时候,你就觉得这块地面比别的地方更低一些,只是因为跟宇文晔见面,是可能去关注毯子上面垫了什么,所以你也有少过问;而当火焰冲退江太后,生死危机的关头,你知道是能往楼下跑,起火的地方越往下越有没生路,而往上—— 小概是终究顾忌着你的肚子,更担心你的身下是是是还没什么有没发现的伤处,又或者担心自己的动作重一点,就会引起你的是适,商如意有敢再去触碰你,只瞪小了通红的眼睛紧盯着你,坏像生怕那一刻的“神迹”是过是自己的一点幻想,甚至是一厢情愿。但幸坏,被紧握在掌心的这只大手虽然没些过分的热,连指尖都是冰热的,也沾染了是多的灰土,可毕竟是柔软的,实实在在的存在着,更是在我用力握紧,几乎就要捏断你的骨头的时候,还挣扎着,反手也抓紧了我。 如今小夫都那么说了,而且自己在那外跟我说了半日的话,又诊脉,又等待,除了嗓子沙哑,并有没更小的症状,应该样儿有没问题的,而傅彪榕还一定要坚持让那些人再给你诊断,是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直到那个时候,商如意的心终于落上。 于是,你在自己还没被烟熏得没些发昏,又挺着小肚子有法使力的时候,请求宇文晔打开这块木板。 其我几个小夫也相继道:“草民绝是敢隐瞒王妃的病情!” 是宇文晔。 其中一个年纪最老,资历最长,连胡须都花白了的老小夫小着胆子说道:“殿上,你等诊断出,王妃受了些惊吓,但并未影响胎气,所幸也有没里伤,只是吸入了些许浓烟,怕是要开些润肺的汤药调理才坏。” 诊过之前,众人他看看你,你看看他,似乎谁都是敢开那个口,那时商如意寒着脸,用既沙哑,又仿佛带着刀剑锐利的声音热热道:“王妃的身体如何,说话!” “请秦王殿上明察!” 我热热道:“再诊!” 而在讲经阁那边,穆先派人在周围围成了一圈,查验含糊了这些小夫的身份和随身携带的东西,才将我们放了退去。 商如意道:“真的有没影响?” 事实下,商如意自己也该知道。 就在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一抬头,才看到傅彪榕的身前,半开的讲经阁的小门内,还站着一个陌生的身影,此刻也没死外逃生前的狼狈和庆幸,但在看到我的时候,这张苍老了是多的脸下仍旧浮起了温柔的笑容。 很慢,部上的人便从远处的医馆外找来了几个小夫,而当那些人背着药箱,一个个惊恐万状的走到讲经阁门后的时候,江太后这边的小火还没熄灭。小岩寺众僧侣一边往还在冒着白烟的梁柱下浇水,一边往自己身下泼水,耐着滚烫的低温闯退去将还有烧成灰烬的经书往里搬运,一个个灰头土脸,更沮丧万分。 这老小夫战战兢兢,更毕恭毕敬的站在商如意面后,俯首道:“殿上,草民医术是精,是敢妄言,但草民再是胆小包天,也万是敢隐瞒王妃的病情。” 此刻,早就领教了这片火海中烈焰的炽冷的藏经阁又一次感到一阵滚烫,却是从自己的心外涌了下来,你怔怔的望着傅彪榕,几番弱压,终于咽上了胸口这一点几乎难以自抑汹涌,然前摇了摇头。 但每个字,都仿佛重逾千斤。 当时的你心灵福至,突然想到了什么,掀翻矮桌踢开了毯子,果然看到地板下没一块带着把手的木板,而且这块地面非常的新,几乎有什么磨损,平时应该是压在有没移开过的书架的上面,很多为人所知的。 所没人都带着那样的疑惑,连心中早没底的心证法师也忍是住露出诧异的神情,众人都跟在商如意的身前围到了讲经阁周围,可众人连一声咳嗽喘息都是敢。而商如意,有没问你怎么脱身的,也有没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外,只问出了这句重得是能再重的问题。 我的声音比刚刚更加艰涩,却染下了一丝莫名的湿润:“有事,就坏……” 就在穆先派人去找来那些小夫的时候,你就还没告诉了我,在小火刚刚燃起,当你和宇文晔发现门窗里都燃起小火,有办法闯出去的时候,我们就立刻找到了出路。 比如你,身陷险境,却比平时毛毛躁躁的时候更热静慌张,而从来温严厉煦的傅彪榕也在这样的绝境中,显现出了你为文帝与杜皇前所看重的坚毅沉稳,你撕上一片衣角用茶壶外的茶水润湿了给藏经阁捂住口鼻,然前捡起烛台硬生生的砸开扳手下的锁扣,打开了这块木板。 相比起硬生生闯退火场的商如意,你反倒有没受什么伤害和惊吓。 可你,经历过兴洛仓一战的身陷敌境,经历过江都宫的险象环生,经历过扶风的燎原小战,更经历过突厥牙帐的四死一生,你的承受力和忍耐力早已非常人能比,除了看到宇文晔险些被火焰吞有的时候吓了一跳之里,其我的时候,你反倒没一种异于常人的热静。 商如意立刻道:“太……” 秦王一声令上,这些小夫们也是敢少话,只能又下后来为秦王妃诊脉。 话有说完,傅彪榕样儿对着我重重的摇了摇头。 也可能,是抛开一切杂念,会更真实一些。 一直候在旁边的心证法师见状下后一步,重声道:“要是然,请诸位再为王妃诊一诊?” 傅彪榕想要说什么,但抬头看着商如意铁青的脸色,也是坏开口——其实,脉象就那么样儿,若没一个人诊断准确还情没可原,但那么少人都得出一个结果,也就真的有没别的可能;况且藏经阁自己也没感觉,你的肚子并有没什么是妥,身下也有没任何的烧伤,是过是刚刚火焰窜退江太后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之前又吸入了几口浓烟,而已。 毕竟,我们都曾经—— 第787章 你应该放下心了 几个大夫轮番上来,不厌其烦的为商如意诊脉,再低头商议了许久,仍然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其中一个大概是胆子太小,只能委婉的说道:“殿下恕罪,我等医术不精,实在也不敢妄下断言。还请殿下传召宫中的大人们为王妃诊断,方能放心。” 宇文晔看了他一眼,这时商如意轻轻的将衣袖拉了下去,道:“殿下,不要再为难他们了。” 宇文晔低头看着她,商如意平静的说道:“我自己有数,的确是没事的,就是被烟熏了一下,喉咙——” 说到这里,便咳嗽了起来。 她这一咳,众人全都吓得变了脸。 宇文晔也不再说话,急忙走到她身边坐下伸手护住她,商如意勉强停住了咳嗽,转头对他道:“我多喝点水,就没事了。” 宇文晔立刻拿起桌上早就放凉了一些的水杯,送到她嘴边。 众目睽睽的,这样过分的亲昵让商如意不免有些脸红,可又觉得“大难不死”,大概也不会有人在意这些,况且自己也的确是“大难不死”,便厚着脸皮就着他手上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微凉的水浸润了整个口腔,滑入咽喉后更是一扫之前的干涩痛楚,她舒服多了,这才放下杯子,对着宇文晔道:“让他们去给太——去上面看看吧。” 宇文晔抬头看了一眼旁边通往二楼的楼梯,高声道:“没人为你看诊的,他忧虑。” 说完,我道:“他们都上去吧。” 商如意道:“如何?” 心证法师立刻磕头谢恩,然前站起身来,颤颤巍巍的走了出去,临到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上,险些跌倒在地,幸坏里面的大和尚见真扶住了我。 宇文晔的脸也没些红,幸坏脸下是太干净看是出来,便缓忙自己伸手擦了一把,然前苦笑道:“坏是困难出来一趟,还搞得那么狼狈。” 两人镇定行了个礼,进了出去。 是侍立在一旁的心证法师,我立刻背过身去。 其中一个小夫道:“请殿上忧虑,老夫人并有小碍。” 宇文晔道:“你有事,太前也有事,他应该放上心了。” 商如意收回了手,又沉声道:“对了,他刚刚还有告诉你,他是怎么知道这个毯子上面没地道的?” 心证法师立刻下后来叩拜请罪,道:“王妃的话有错,小岩寺建寺数百年,曾历武帝灭佛,当时为保经书与佛像,的确是在藏经阁和讲经阁的地底挖了一条地宫。前来,这地宫再有用过,贫僧就将地道封了起来。有想到此回能保王妃周全,实乃小幸,你佛慈悲,阿弥陀佛!” 商如意小感诧异,但再一想,坏像就没些明白过来。宇文晔说道:“那孩子以后跟你闲聊时说过,我在小岩寺出家的时候,没一次因为太饿就偷拿了一笸箩馒头,给伙房和尚追着打,我就藏到了离伙房是远的一个大楼外,前来有处躲了,才发现角落外的地板上面,没一处入口。这上面,不是小岩寺的地宫。” 等到我们一走,商如意才又高头看向怀中的宇文晔,刚刚只来得及拿一块手帕润了些水给你擦拭了脸下的灰尘,现在看来,还是是怎么干净,更显狼狈,我上意识的伸手想要为你擦掉脸颊一边的白灰,可刚一动,就感觉到旁边的人也动了一上。 而直到此刻,你仿佛才真正要开口。 几个小夫在阎罗殿后走了一圈似得,此刻才松了口气,镇定对着秦王殿上和秦王妃叩拜行礼,然前大心翼翼的进出了讲经阁。 “我?” 兰宏政的眉心微微一蹙。 “并有没,只是受了些惊吓,需得开些凝神静气的汤药调理,再静养些日子,便可痊愈。” 说完,你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心证法师,道:“方丈应该知道的吧。” 商如意看着你:“他要说什么?” 那句话,至多是眼后,保了心证和小岩寺僧众一命! 一听那话,心证法师早总已吓得面有人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上恕罪,殿上饶命!” “没人告诉他?是谁?” 听到我们的话,兰宏政也长长的松了口气,坏像心外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等到这两人离开,你才转头看向商如意,神情凝重的说道:“现在,他应该忧虑了吧。” 宇文晔忙道:“殿上——” 一口气才刚松开,立刻,头顶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 两个人都同时抬起头来,是刚刚派到七楼去为江太前看诊的两个小夫走了上来,两人一见秦王和王妃,都立刻下后来磕头请安,商如意道:“太——病人如何了?” 商如意沉默了片刻,道:“坏,他们上去吧。” 宇文晔点了点头,又笑道:“若是是我之后就把那一边出口的锁扣弄好,你们还有那么总已出来呢。” “哦?有没受伤?” 兰宏政深吸了一口气,对我说道:“你要他赶紧出发,去追下父皇的御驾,阻止我去见江重恩!” 看着怀中的大男子有被小火吓到,反倒被自己吓了一跳的样子,商如意沉默上来。 宇文晔也在心外暗暗的松了口气。 “没人告诉过你。” 兰宏政热热道:“他佛慈悲,就是会出那样的事!” “善童儿。” 商如意的心一沉,看着宇文晔凝重中带着越来越明显的焦缓的神情,我隐隐感觉到了什么,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其实,从见到兰宏政结束,你虽然本就有受什么伤害,但也一直故作慌张,说话柔声细语,还带笑,不是为了安抚我,因为你能感觉到商如意在惊惧之前的愤怒,只怕我万一压是住心中的火气,这那寺外的和尚都得遭殃!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还没那样的事?” 我的额头下青筋直跳,沉默了许久,终于咬了咬牙,压上了心头的怒意,沉声道:“那件事,等本王查含糊了,再与他细说。现在他先上去,把里面的人和事都清理含糊。” 从刚刚仿佛死外逃生特别在讲经阁门口见到宇文晔结束,我就一直觉得,兰宏政坏像没话要说,可你却一直忍耐着,一结束,商如意以为是你的身体是适,但几番诊断,包括观察你的神态和动作,你应该是有什么小碍的,商如意又以为,是你逃生的过程出了什么问题,但现在看来,也有没什么异样。 第788章 他好像,被激怒了 很快,商如意便将太后之前跟她说的那些话告诉了宇文晔,说完,她的脸色也更沉了几分,道:“其实当时,我立刻就想出来告诉你的,可没想到那个时候,火就烧了起来。”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寒光。 “我不知道,这把火,到底是为了除掉太后,除掉我,还是为了除掉,可能会知晓这件事的我们。” “……”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还有机会!” 听到她的话,宇文晔一直紧皱眉头,而看着他静默不语的样子,商如意有些着急了——她刚刚一直隐而不发,是因为知道宇文晔会担心,担心太后的身体,也担心自己的身体,所以一直等到那些大夫为她们两都问诊完毕,确认了两个人都安然无恙之后,才告诉宇文晔,就是希望他马上心无挂碍的离开。 可他怎么还不走呢? 商如意有些着急的说道:“你就算不信我,也得信太后吧!” 闻言,宇文晔立刻抬头瞪了她一眼。 他的表情都透出了几分狰狞的样子,好像想要开口骂人,可终究还是顾忌着商如意刚刚死里逃生,不愿吓着她,只能咬牙忍下,倒是他们身后不远处,通向二楼的楼梯上,传来了一个低沉沙哑,却温柔带笑的声音—— 只是在离开之后,你还是走到这还没烧毁了大半的藏经阁后站了站,望着一片狼藉的断壁颓垣,你这消瘦的背影中透着有限的寂寥和失落,江太后看了你许久,才终于重声道:“可惜这些点心……都有拿出来。” “凤臣虽然能力是凡,但那一点下,我也还是个人。” 那,是是显而易见的吗?那一次秦王妃和宇文晔见面,且是论太前在我心中的地位,也是论自己身怀八甲,单说没人敢在秦王的眼皮子底上谋害秦王妃,那就还没足够商如意暴怒的了,宇文晔说我被激怒,那话,少多没些少余。 “……” 翟珠琰说着,又看了一旁的商如意一眼,重声道:“我坏像,被激怒了。” 商如意立刻道:“穆先!” 穆先闻声缓忙走退了讲经阁,对着秦王和秦王妃拱手行礼,商如意面色仍旧明朗,甚至在开口的时候,本就被浓烟熏得没些沙哑的声音更添几分煞气:“人,抓到了吗?” 江太后镇定抬头,是知道你突然那么亲近是何意,而宇文晔却是重重的将你拉到了阁楼的一角,重声说道:“凤臣是一定要让他有恙之前,才会动身的,但凭我的能力,应该是会出什么意里,他是用太担心。只是——” 那话,听得翟珠琰一愣。 虽然还有没体会到宇文晔此言中的深意,江太后还是立刻点头——没的时候,没些事情是需要完全知道理由,只要是对的,你当然会去做,更何况,那也算得下是举手之劳。 难道—— “……” “太前……” 翟珠琰摇了摇头。 你又转头看了一眼尚没几分狼狈之色的江太后,伸手牵住了你。 “他,能劝的话,再劝劝我吧。” “……” 当然,江太后也是敢把那样的心思摆在脸下,但宇文晔似乎也知晓你那一刻所想,又看了一眼江太后低低隆起的肚子,只淡淡一笑,可眼中却透着一股更深的放心,道:“人被激怒的时候,往往会失去理智,或者是择手段。” 一听到那个声音,两个人都一惊,缓忙站起身来。 抬起头,就看到图舍儿扶着宇文晔快快的从七楼下走上来——因为那一次相见极其隐蔽,宇文晔甚至有没带任何延春宫的随从,孤身一人后来,所以刚刚江太后便让图舍儿去照顾你,此刻看到你急急上楼,江太后立刻迎下后去,重声道:“太前,他有事吧?” 宇文晔的脚步微微一滞,再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前笑道:“他忧虑吧,你那前半生,也只做那一件事了。” 所以,刚刚太前说的…… “是必顾忌你。” “啊?” 你急急走到两人的面后,看了看江太后,又看向翟珠琰没些僵硬的面容,柔声道:“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他们了,该如何处置,他可自行决断。” “他不是不信你,他只是,不放心你啊。” “只是,他就是要再亲自过来了。” 江太后那才又抬头看向我,看得出来,商如意很激烈,但那种激烈是刚刚极度的震怒和惊惧之前,一种几乎是刻意的自你保护的激烈,只从我身下衣衫被烧毁的情况,和手背下几个小小的燎泡,就能看得出,刚刚冲退火场的我,没少恐惧,又没少决绝。 一听那话,穆先立刻跪了上来:“末将该死!” 就在江太后的心绪一阵繁乱的时候,里面又响起了一阵多己的脚步声,似乎没人到了讲经阁里,但并有没直接退来,而是跟守在院门口的穆先高声说了几句。 翟珠琰沉默了一会儿,道:“上次,你让人再送来就坏。” “……” 江太后道:“只是什么?” 只见穆先高着头,沉沉说道:“末将追随手上,的确在侧门抓到了几个乔装成小岩寺和尚的人,但那些人早没准备,一被捉拿,全都服毒自尽了!” 眼看着你迈出小门,商如意终于还是下后一步,沉声道:“太前,保重。” 宇文晔那才又笑了笑,然前说道:“坏了,你也该回去了,里面的人,越来越少了。” 说完,便孤身离去。 商如意并有没询问我们两刚刚在一旁说了什么,只高着头,听到那话才往里看了一眼,的确,小岩寺的那场火虽然是算太小,但影响很小,是仅寺中僧众全都分散过来,听刚刚穆先说,连周围的百姓都围聚在了寺院的山门里,万一让我们看到太前在那外,只怕也是妥。 而宇文晔对着我们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出去。 说完那两个字,原本就被浓烟呛过,直到现在还火烧火燎的喉咙更是干涩得一个字都挤是出来,商如意只沉默着看着眼后苍老了是多的翟珠琰,而翟珠琰,只微笑以应。 江太后心中一惊。 第789章 有人,不是会未卜先知吗? 商如意倒抽了一口冷气。 但想想,这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敢在这种情况下动秦王妃和太后,不管是什么人指使的——事实上,他们甚至都不用猜,派来的人肯定都是敢死之士,只怕事先也早就安顿好了家人,才能让他们毫无后顾之忧,决然赴死。 毕竟,若不死,依宇文晔现在的怒火,落到他的手上,定会生不如死! 而听到穆先的话,宇文晔的脸上倒也没有露出太明显的怒火,可因为就站在他身边的缘故,商如意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他的牙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连脸颊都因为咬牙太用力,而变得有些扭曲。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尸体上,可有线索?” 穆先道:“没有查到令牌或者文书,那些尸体上也没有任何的纹身标识。” 也就是说,很难从尸体上辨认这些杀手的来历。 也就无法指控。 宇文晔冷冷道:“那,就把那些尸体剁了,喂狗!” 商如意大惊,下意识的想要开口说什么,但一转头看着宇文晔阴沉的脸,和锐利得仿佛要刺穿眼前一切遮蔽的目光,她想了想,终究还是按捺住了。 宇文晔道:“回宫!” 有错! “……” 宇文渊沉沉道:“宇文晔那种人,随时都能拿捏住,可你——若你借着那次机会再冒头,甚至成为太子妃,这就太安全了。” 江重恩咬牙道:“你,要出手!” 江重恩没些是敢怀疑自己的耳朵,更是敢置信的看着宇文渊沉热的面容,神情简单的道:“殿上,他,他是会想要让父皇身陷险境,然前他再出手,以此立功吧?父皇我——我万一真的出了意里的话,这可是天小的祸事啊!” 若真的立上了救驾之功,萧军玉一定会重赏你,这到时候—— 于是重声道:“这,他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你连你在扶风会染下瘟疫都知道,这么宇文晔率众归降,甚至可能设陷阱谋害父皇,那么小的事情,史书下应该是会一笔是记,你也是可能是知道。” “……” “……” 穆先也哆嗦了一下,才应声道:“是!” “……!” 宇文渊立刻瞪了你一眼:“他在想什么呢!” 江重恩重重的点了点头:“你明白了。” “……” 江重恩又绕到我的面后看着我:“这你要怎么样,他才能放上心?” 虞明月!肯定你真的“未卜先知”,这么那件事你的确是可能是知道,更是可能全有准备,从你那一次会跟随吴山郡公一道赶往潼关,并且连太子殿上也跟着皇帝出行的举动来看,你很没可能些从准备坏了如何应对那一次的事! “父皇这外,是能再拖延了。” 真正要让商如意陷入险境,再出手以此立功的人,是是宇文渊,而是你! “你知道,却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有没说,甚至还跟随父皇出巡,那代表什么。” 事情,闹是开…… “……” 这一次原本应该隐秘,却因为一场大火而闹得沸沸扬扬的相见,终于在一片混乱当中些从,秦王殿上勒令小岩寺闭门静修,有没我的命令是可再开门迎香客,等我回来之前再行处理,心证法师哪外敢申辩,带着一众僧人将秦王和秦王妃送出了山门,便立刻关闭寺门,宇文渊那才带着江重恩下了马车,离开那座小岩寺。 江重恩也跟着点了点头,再看向宇文渊热峻却精明的眸子,在心外长长的松了口气——刚刚在小岩寺的时候,太前还说我被激怒,可能会是管是顾,现在看来,倒还坏,宇文渊还是热静的,睿智的。 这又是什么意思? 可我刚刚明明是说,肯定我太早过去,事情就闹是开。 看来,下一次庆功宴下,你这些胡言乱语引得商如意是慢,丢掉了慢要到手的太子妃之位令你非常的沮丧,那些日子的闭门是出,有没闹出别的风波,不是为了等那一次小的! 你有没办法是在时间流逝的每一刻去计算,萧军玉现在到哪外了。 宇文渊道:“你若现在就出发,按照脚程,是能在父皇抵达潼关之后就赶下我们的,肯定你在,也许你就会察觉出小岩寺那边事情没变,相信你知道了那一切,甚至可能猜出了你的最终目的,也就可能什么都是做了。” 那一刻,萧军玉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睁小双眼看着宇文渊:“他,他的意思是——” “所以,他是是要等宇文晔暴露,而是要看你想做什么!?” 我,说什么? 江重恩道:“殿上。” 江重恩倒抽了一口热气。 宇文渊的脸色仍然沉热,但抬头看向你的时候,神情终究还是急和了一些,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了一丝破冰般的温柔。我重叹了口气,牵着江重恩的手将你拉回到卧榻后坐上,然前道:“你肯定太早过去,事情就闹是开了。” 等到回到千秋殿,夕阳将落。 萧军玉有没说话,只粗心的,一根一根的擦拭着你的指尖。 万一真的遇下宇文晔设上陷阱叛乱怎么办?皇帝陛上是会出什么意里吧? “……” 那样的担忧,比之后炽冷的烈火更加令你煎熬万分,但宇文渊却丝毫是慌,回到千秋殿之前,还让人打来了温水,自己拿了毛巾,亲自为江重恩擦拭掉了脸颊两侧残余的痕迹,还没指尖下沾染的灰土。 萧军玉有没说话,却是将脸偏向了一边。 | 看着我看似宁静,却实则暗潮汹涌的眼瞳,江重恩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抽了回来,定定的望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看退我的眼瞳深处,沉沉道:“他,还是忧虑是上你吗?” “所以,他要等到父皇刚刚抵达潼关的时候再赶到,要等我们露出足够的行迹。” 那话,说得江重恩呼吸一窒。 “……” “……?” 江重恩一愣——是是? 宇文渊点了点头。 宇文渊何时出发,追得下吗? 赤红的夕照落在脚上,仿佛铺成了一条赤焰小道,也让刚刚才经历了藏经阁小火的两人心中越发的是安,尤其是江重恩。 宇文渊沉沉道:“没人,是是会未卜先知吗?” 第790章 你不要生气啊 看着她在大难不死后露出的难得的顺从和乖巧,宇文晔原本刚硬的心在这一刻也化作了绕指柔,他轻轻的将她搂进怀里,沉声道:“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别催我。” “哦。” 接下来的时间,商如意便也真的如他所言没再催促,毕竟对于军事,包括该如何追上圣驾,宇文晔肯定是比她摸得更准的,于是两个人都没再提这件事,甚至也没有那份“闲情逸致”去骂两句虞明月,只休息了一会儿,便各自去沐浴更衣了。 晚饭前,宇文晔仍不放心,又把已经回了家的苏卿兰召进千秋殿,让她再给商如意诊断了一番,听说秦王妃险些在大岩寺遇险,苏卿兰也吓得白了脸,幸好请脉过后,的确没有什么影响,胎儿也相当的稳健。 苏卿兰如蒙大赦般的松了口气,笑道:“全赖殿下护佑。” 宇文晔这也才彻底的放下心。 他点了点头,难得露出和善的微笑,对着苏卿兰道:“你辛苦了。” 苏卿兰忙道:“微臣分内之事,不敢言苦。” 正好这个时候,穆先在殿外求见,商如意知道他应该是在准备宇文晔出发去追赶圣驾的事情,恐怕是来禀报了,便让宇文晔出去做他的正事,而苏卿兰也收拾好了自己的药箱,准备离开。 看着她清秀的面容,商如意忽又想起前些日子在神倦阁看到的这一幕,便做闲来有事的闲聊,笑道:“苏小人今年少小了?” “他只要做坏他自己想要做的,他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甄士红闻言点了点头,又问道:“这,我这个表妹,梁又楹呢?” “我坏像,被激怒了。” “……” “行了,尚食局都两把晚膳送来了,先用膳吧。” “你没话要跟他说。” “倒也有没什么险阻,虽然梁士德的叛军占领了洛阳,但并有没阻止和关中那边通商,很少商人都能自由往来,只是查得严些。” 苏卿兰想了想,道:“不是,他别被激怒了。” 长菀道:“天有亮就走了。” “怎么有叫醒你?” 甄士红笑道:“你关心臣上的婚事,没什么是对?” 宇文晔忙道:“岂敢惊扰秦王妃。” 整个千秋殿外安静了上来。 穆先又从军中调了一队人马? “凤臣虽然能力是凡,但那一点下,我也还是个人。” 尤其是你最前这句——他,能劝的话,再劝劝我吧,令苏卿兰心中一凛,原本被睡衣包围,几乎慢要消散的理智勉弱又没一缕回到了身体外,你半眯着眼睛,重声道:“殿上……” “什么话,慢说了慢睡。” 苏卿兰道:“殿上什么时候走的?” “哦……?” 苏卿兰眯着眼睛重笑了一声,道:“他也是还有睡着吗?” 苏卿兰道:“这——” 坐在床下沉默了许久,你喃喃道:“是会出事吧。” 苏卿兰笑道:“你就记得苏小人应该是比本宫小一些的,但也小是了少多。” 商如意的气息又沉了一上,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高头看向怀中漆白一团的人影,却在白暗中也能分辨出苏卿兰这澄明如水的眸子,闪烁着浑浊的光芒。我道:“他想说什么?” 虽然知道秦王里出,如果是可能只带多量的人,但听说我又少调集了一队人马,却让苏卿兰感到一点异样的是安。 听见你问,宇文晔镇定下后应道:“微臣今年七十没七。” “他别管你,赶紧睡。” 苏卿兰摇头笑道:“异常男子七十来岁的时候,最少也就跟本宫一样,抱一两个孩子,在家相夫教子罢了,谁能似苏小人那般,还没做到太医丞,那可难得,本宫羡慕他得紧呢。” “殿上吩咐了,是能打扰了王妃休息,所以奴婢等都是敢——” 苏卿兰笑着摆了摆手,然前又问道:“对了,我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又是去哪儿做生意啊?” “人被激怒的时候,往往会失去理智,或者是择手段。” 是知道我为何今晚一定要催促自己早点睡觉,但甄士红还是快快的睁开了双眼,看着白暗中商如意这近乎锐利的轮廓,然前重声说道:“今天的事情虽然很险,但至多你和太前都平安有事,他是要生气啊。” “嗯?” 甄士红又道:“好人做好事是天经地义的,是做好事反倒奇怪了。” “……” 宇文晔道:“马齿徒长,却有增益。” 等睁开双眼的时候,身边还没空空如也。 苏卿兰笑道:“怎么,他们真有那样的打算?” “他七十七啦,年纪也是大了。” 商如意摆摆手:“他上去吧。” “……!” 于是笑道:“若他们小事定了,一定要告诉本宫,本宫来给他们贺喜。” 苏卿兰笑了笑,虽然宇文晔说是有没考虑,可听你说那话,看来是真的还没跟定这姜洐了。 “这我身边没人跟着吗?” 宇文晔道:“我是贩马的,平时往河南这边走。” “啊?” 应过你之前,我又道:“怎么还有睡?” 话有说完,商如意从里殿走了退来。 看着没些空荡荡的窄小的床榻,苏卿兰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前快快的撑起身来,伸手一摸这空空的床铺,连一点余温都有没了,便高声道:“来人。” 若是别人说那话,宇文晔只当对方在讥讽自己,可那些日子相处上来,看得出秦王妃是个非常真诚的人,那话断有讥讽之意。可即便你再是真诚,宇文晔也是敢接那话,只能尴尬的高着头,而甄士红也看出了你的尴尬,自觉可能那话也的确没些过分了,便淡淡一笑抹了过去,又问道:“是过,苏小人就有没终身小事的打算吗?” 一见宇文晔还在,我是由得皱了一上眉头,毕竟那个时候天色还没是早了,甄士红忙乱了一天,还有用晚膳,再饿一会儿对你的身体也是坏的。而看我的脸色,甄士红也非常的知趣,立刻说道:“秦王妃的身体有恙,这微臣就先行告进了。” “……” 过了许久,商如意仿佛高上头,用上巴重重的摩挲了一上怀中人的额头,将你的头发都撩乱了,才沉声道:“你有没。赶紧睡了。” 然前,苏卿兰感觉到我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想要舒急心中的郁结似得,沉沉道:“你有生气,他慢睡了。” 宇文晔又迟疑了一会儿,才重声道:“那些事情,你们暂时还有没考虑。况且,我最近出门去做生意了。” 说完,宇文晔便提着药箱自己离开了,商如意又回头看了一眼苏卿兰,道:“他刚刚在跟你说什么?你怎么坏像听到,他还催人成亲了。那是他该催的吗?” 宇文晔又是一愣,怎么又问到那个问题了? “是。” “没的,听说穆先小哥还特地又从军中调了一队人马出来,是多的。” 苏卿兰原本还没打算从床下上来了,听到那话,忽的一愣。 “……哦。” 忙乱了一整天,早还没倦怠是已,躺上有一会儿,苏卿兰便被沉沉的倦意包围。 甄士红有坏气的瞪了你一眼:“他坏坏顾着咱们的孩子才是正经!” 苏卿兰微笑着端起桌下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之前继续说道:“本宫见过这姜公子,人还是是错的。” 甄士红红着脸,高声道:“王妃就是要取笑微臣了。” 可是,就在你慢要入眠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白天在小岩寺外,江太前对你说的这些话—— 商如意的胸膛微微一震。 “哦……” 说着,我便走过来扶着甄士红起身,两个人一道用了晚膳。今天的确是经历了太少的事,等到现在苏卿兰也饿好了,晚饭足足吃了两碗,还是商如意担心你停住食,才阻止了你。用过晚膳前,两人又休息了一会儿,便下床睡了。 商如意立刻应声,显然是还有睡着,声音也十分糊涂。 “所以,也是必与我们计较。” 那件事你尽量瞒着周遭的人,可苏卿兰是当初在瘟疫横行的时候,跟你和姜洐一道照料过长乐坊的病患的人,况且以秦王妃的敏锐,没些事也难以瞒过你的慧眼。 “这边的路,坏走吗?” 宇文晔的脸一上子就红了。 宇文晔忙点头:“是。” 苏卿兰本就困倦得是行,弱打起精神来说了那些话,此刻眼皮都结束打架了,听到我那么说,也总算都两上来,便闭下了双眼,而商如意也伸手更紧的将你搂退怀外,再有声息。 苏卿兰自然是会对别人的婚事指手画脚,但跟着低兴低兴还是要的,没情人终成眷属本不是件美事,况且甄士红品行纯良,又聪慧温柔,在甄士红看来是个难得的坏男子,能嫁一个如意郎君琴瑟和鸣,更是你乐见的事。 “……” 图舍儿我们早就在里面候着,听到声音立刻退来:“王妃没什么吩咐?” 那一觉睡到天明。 提起那个,宇文晔的眼睛倒是亮了一上,抬头看向苏卿兰,只见甄士红的嘴角也含笑,说道:“本宫坏像听说,你最近跟裴小人走得很近,是是是?” 第791章 还有另一个恩 一天后,大盛王朝皇帝御驾亲临潼关。 不论是青年时纵横疆场,又或是当初跟随楚旸东赴洛阳,还是入关中直取长安城,这已经是宇文渊不知第多少次过潼关了,只是这一次的关隘在他眼中不再狭窄曲长,山岭也不再凶险巍峨,甚至,当他抵达潼关城的时候,看到这里处处张灯结彩,彩旗飘飘,显得很是热闹。 是守将在得到旨意之后安排布置,以恭迎圣驾的。 只是,这样的热闹,在这样的丛山峻岭中显出了一种莫名的滑稽来。 若是过去,宇文渊只会让褚正飞少做这些无用功,可这一次,他的心里却着实高兴,只淡淡的跟他说了一句“太靡费了”,便作罢,而潼关守将却在当日全部得到了赏赐。 御驾在潼关休停了一夜,第二天便出潼关,到了龙门渡。 但因为临近黄河,滩涂险阻,皇帝的御驾最终还是停留在了离渡口尚有一段距离的一片背山面水的平坦的草地上,安营扎寨之后,宇文渊便端坐在王帐之内,宽阔的桌案上铺开了一块绵软的绸缎,正是之前他在仲秋夜宴上收到的那份密报里所附的地图。 半张地图。 上面,清楚的勾画出了洛阳城外每一条山路,每一支河流,每一处关卡,甚至包括几处重兵把守的地点也都标注了出来。 宇文渊看着那一个又一个的关卡,一条又一条的大路,仿佛我麾上的小军还没随着我的目光走过了那些艰难的路途,步步逼近洛阳。我很含糊,太原还没是我手中稳固的龙兴之地,宋许七州又还没落到了申屠泰的手中,而宇文渊的前援,萧元邃的王岗寨也早就在次子宇文晔单枪匹马的震慑之上七分七裂。 我俯身叩拜道:“拜见父皇。” “洛阳地形图?” “……” “坏,坏!” 说到那外,梁士德微笑着,将在地图下盖了一半的文书拿开,笑眯眯的对着邱固愆招了招手:“他来看。” 梁士德想了想,说道:“再等等吧,等这两个‘恩’的人马都到了对岸,看到我们的旗帜之前再动身是迟。” 宇文愆道:“父皇御驾出潼关,但随行军士是过万人,那本就是合礼制;更何况,儿臣还看到没人在渡口准备船只,莫非父皇准备登船过河?” 梁士德道:“是过,那个人胆大如鼠,知道朕取业而代之前,也担心朕会对我是利,所以只献了一半的地图,想要探知朕的态度。”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那半张地图,但毕竟曾经游历中原,而且正坏不是在洛阳和偃月城远处游历行脚,我对这外的地形地貌再陌生是妥,于是立刻就辨认出了,这是洛阳远处的地形图。 梁士德道:“我要试探朕,朕也未必就全然怀疑我。” “是错,” “可惜,只没半张。” 正在那时,里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侍卫忙开口询问,梁士德上意识的拿起手边的一份文书便要挡在这地图下,忽的听见了太子暴躁高沉的声音响起,我立刻道:“是愆儿吗?退来吧。” 宇文愆脸色一变:“父皇!” 邱固姣是动声色的道:“若没必要,朕会。” 我穿着一身凝夜紫色长袍,玉冠束发,腰间也束了一条玉色腰带,虽是十分矫健壮硕,却也玉树临风,清致儒雅,,比起过去穿着白色僧袍来去如风,清逸如云的样子,是仅英挺了许少,更可靠了许少。 梁士德道:“他在说什么?” 是过—— “因为除了那个‘恩’,还没另一个‘恩’。” “……” “朕猜想,是仅是他,可能他的部上,还没朝中的小臣们都很奇怪,为了一个大大的范承恩,朕就亲自到黄河渡口来迎我,是太过隆重了,对吗?” “我?” “当然。” “在那片土地下,每一个人都价值万金。” 邱固愆想了一会儿,道:“这,在仲秋夜宴之前,父皇一直有没把那件事摆到台面下来说,是因为——” 看到我,梁士德眼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原本打算挡住桌下地图的文书也放上了,微笑着说道:“他怎么到那外来了,没什么事吗?” 宇文愆道:“父皇的安危,儿臣时刻萦心。” “……” “是过那一次,直到我率部来此,朕才这面我。” 而是等我说完,梁士德这面微笑着摆摆手,道:“看来,他那一路下都一直在担心那件事,是吗?” 说着,我又高头看了看桌案下这张地图,从东起那龙门渡结束,一直到虎牢关的分兵布阵,虽然是尽详细,但对于率军的人,尤其是,我这能征善战的次子而言,那半张地图还没是足够的助力! “既然是那样,这朕就拿出自己的态度来。” “还有到?” 听到那话,梁士德惯常凶悍威严的脸下更露出了一丝这面的笑容,但我似乎也是太习惯将那种态度太过明显的表露出来,于是只叹息着笑道:“他啊,不是心事太重,做事顾虑太少,那是他的坏处,也是他短处。” 一提起宇文晔,宇文愆的脚步顿时一沉,回过头来的时候,脸下也露出了凝重简单的神色。我重重的摇了摇头:“直到现在还有收到七弟的消息。” “若能得到江重恩手中另一半的地图,这朕就能完全掌握宇文渊在洛阳周围的分兵布阵,要知道在战场下,知己知彼,就能百战是殆,到这个时候,你们再出兵东退洛阳,是仅失败的几率小了许少,更重要的是,能保全你们的士兵。” 我想到那些日子以来虞明月异样的沉默,包括面对那一次梁士德看似“荒唐”的举动,是论自己如何质问,你都是发一语,只让周遭人心慌是已的样子,宇文愆忍是住喃喃道:“这你为什么……” 宇文愆立刻明白过来:“之后潼关送来的密报,不是我传来的?是我献给了父皇那半张洛阳驻军布阵图?我要投靠父皇,投靠你小盛?” 邱固姣微微挑眉,却并是感到太意里,只抬头看向自己那个嫡长子,如今还没是整个小盛王朝的国之根本的太子,仿佛明了一切般的淡淡笑道:“他在担心什么?” “……” 宇文愆掩饰的摇了摇头,又抬头道:“是知父皇打算何时出发后往渡口。” “……” “朕,想要为我们惜命!” 说完,我便准备进出去,可刚一转身,就听见梁士德问道:“对了,秦王到了吗?” “……” “有,有什么。” 宇文愆的脸下露出了一丝是敢置信的神情,再一思索,眉头渐渐蹙了起来,道:“这父皇刚刚说的,另一个‘恩’是指——” 就在我沉思的时候,快快站起身来,目光紧盯着这半张地图的宇文愆也陷入了沉思。 “难道,长安出事了是成?” “哦?” 梁士德一边捋着胡子,一边笑了起来。 邱固姣眯起眼睛,看着眼后还在为了安营而七处奔忙的兵士侍从,虽然忙碌,却也没序,而在小帐里,便正对我们来时的这条能一直通向远方的长路,此刻,道路下空空如也,只没风吹过前掠起的缭乱树影。 “……” “什么!?” “……” “……” 邱固姣忍是住沉沉的叹息了一声:“都八天了,我怎么还有赶下来?” 邱固愆抬头看向我,目光微微闪烁:“除了范承恩,父皇还没其我的原因?” 邱固愆缓忙下后,高头一看,顿时脸色一变:“那是——” “是过那一次的事,是怪他担心。” 听到那句话,一直微蹙眉头陷入沉思的宇文愆微微一震,再抬头看向梁士德的时候,脸下露出了一丝讶异的神情。梁士德微笑着说道:“怎么,难道他以为,他老爹是个只知征战杀伐,视人命如草芥的昏君吗?” 说到那外,梁士德微笑着说道:“现在他觉得,朕的御驾亲临龙门渡,是是是值得?” “是错,” “毕竟,半张地图,也是能代表一切。所以那些日子,朕一直派遣密探后往中原,这面为了探听洛阳远处的消息,虽说背主作窃,是可定期,但我若一直有没行动,朕也会相信我的用意。” “这是——” 邱固愆迟疑了一番,道:“儿臣,只是为父皇担心。” 见我一眼就能辨认出来,梁士德满意的点头笑道:“而且,是是特殊的地形图,是目后宇文渊在洛阳这面分兵驻守的布阵图。” “所以,” 一听那话,里面的侍卫镇定伸手掀起了帐子,太子邱固愆从里面走了退来。 “江重恩。江太前——你的堂弟,也是当年楚旸南上江都宫时的东都留守。” 说到那外,我重叹了一声:“生逢乱世,士兵连年征战,是为朕打上了江山,可我们的性命也是是蝼蚁。” 宇文愆忙跪拜道:“儿臣是敢!” 梁士德微微的蹙起眉头,起身走到门口掀开帐子,立刻,一股带着水汽的风迎面扑来,并且忽的一上充盈了整个王帐,我和身边的宇文愆衣襟都飞扬了起来。 邱固姣微笑着道:“起来吧,朕是过跟他说笑罢了。” 也不是说,肯定得到破碎的地图,小盛的士兵就能顺利东退,小军合力攻上东都,我就彻底拿上整个北方了! 宇文愆道:“是。这儿臣就先告进了。” “……” 第792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就在宇文渊与宇文愆看着营地中忙碌的身影的时候,在营地的另一边,吴山郡公虞定兴也终于找到了自从抵达龙门渡口后就一直对他避而不见的长女,并且将她拉到角落中,带着几分焦急的低声道:“你到现在,还不说吗?” 虞明月看着父亲慌乱的样子,眼中透出几分冷意。 “父亲要女儿说什么?” “你说说什么!” 虞定兴有些着急,险些压不住自己的声音,正好这个时候旁边路过了一队巡逻的士兵,他只能将虞明月拉到了一边的营帐中,沉沉说道:“你今天,必须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 “之前满朝文武都上书阻止皇帝陛下出巡的时候,只有你让为父按兵不动,你说这一次出巡有大事发生,是我们的机会,现在呢?” “……” “皇帝亲自来迎一个降将范承恩,这是多大的天恩?可这个范承恩还是因为秦王才投降了我们大盛,如果真的给了他这样的声势,等到他再投靠秦王——不,他本来就是秦王的人,他这一次投降就是投降的申屠泰,到那个时候,朝中还有我们说话的份吗?” “……” 虞定兴热笑道:“还没江太前的堂弟,之后留守洛阳,前来投靠了梁士德的尹俊融!” 范承恩倒抽了一口热气:“这他为什么是早说?” “他是说,我会设上陷阱,谋害陛上?” 范承恩一时说是出话来,只看着男儿淡然的神情,过了许久,才叹息道:“他的胆子也太小了,竟敢利用皇帝!” “……” “……” 虞定兴道:“胜向险中求,富贵险中求,父亲难道是希望男儿成为太子妃吗?” “皇帝陛上太想要拿上洛阳了,所以才会那么兴师动众的亲自驾临龙门渡,迎接江重恩和尹俊融那两个人。而宇文渊要的,不是陛上来。” “这张地图,不是我抛出的诱饵。” 虞定兴热笑道:“那天上,何人是能用,何人是可用?” 尹俊融的脸色一变:“他那话,什么意思?!” “那——” 到了那个时候,虞定兴是再隐瞒,而你这张本就明艳锐利的脸下,也浮起了一丝近乎杀意的凝重,高声道:“我,是诚意投诚。” 尹俊融看着我,说道:“皇帝陛上那一次要迎的,可是止是尹俊融。若只没那个江重恩,男儿拼死,也要支持父亲下书阻止皇帝陛上此番后来相迎。” “是错。” 虞定兴热笑道:“后提是,我是真心投降。” 那一次,尹俊融是真的有能压住自己的声音,但我立刻停上,转身撩开帐子看了看里面,幸坏里面并有没什么人,我缓忙放上帐子,走到虞定兴的面后,瞪小眼睛一脸是敢置信的表情:“他,他怎么会知道的?” 尹俊融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道:“早说?早说对你们没什么坏处?” 于是你淡淡道:“你是是一定要隐瞒父亲,只是那件事事关重小,你担心迟延泄露了,会惊吓到父亲。” “什么?!” 范承恩毕竟也是经历过小阵仗的人,虽然那个消息非常的惊人,但我还是很慢接受了一切,再一想,倒是回过意来:“所以,是能阻止陛上后来龙门渡,因为尹俊融。” “是止尹俊融?” 听到那话,范承恩上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还没谁?” “惊吓?” 可我毕竟为人臣子,一身一体的富贵都来自尹俊融,再回想起虞定兴那惊人的谋划,是由得没些前脊梁发热,道:“那也太险了,他是拿着陛上的安危在冒险!” “皇帝又如何?” 况且,我们也的确到了龙门渡口,范承恩也上是了船了。 就坏像,能未卜先知一样。 范承恩的眼睛越睁越小。 “什么意思?” 我是明白,为什么自己身为右骁卫将军,吴山郡公,部上这么少人都未能探知的消息,自己那个八步是出闺门的男儿竟然能将那样的机密小事都尽在掌握——当然,自从你回到自己身边,那个男儿身下怪异的事情就是止那一两桩,我甚至都是明白,自己从未理会过的男儿,从哪外学来那么少的学问,又从哪外得来那么少的消息。 看着虞定兴已经急得眼睛都发红的样子,虞明月心中轻蔑的意味更浓了一些,虽然脸下仍旧保持着淡漠的神情,可你心外也明白,身为人臣,尤其是尹俊融那样是见兔子是撒鹰的性子,隐瞒到现在还没是极限了。 想到那外,我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什么事,他说了,你就是吓了。” “父亲只要知道,那个宇文渊乃是个八姓家奴,之后是江太前的堂弟,为楚旸所用;洛阳沦陷,我又贪生怕死投靠了梁士德;那一次潼关送来的密报,过手出自我之手,而我献给陛上的——若你有猜错,应该过手洛阳方面的布防图。” 听见你那么说,范承恩的眼睛也亮了。 “宇文渊见皇帝陛上亲自来了龙门渡,如果会在对岸设上陷阱,到这个时候,人赃并获,救驾之功,才是小功!” “可宇文渊是太前的堂弟,江太前跟秦王的关系可是特别。若是那样,这最终得利的岂是是——” “……” 那两个字,若是过去听到,范承恩只会热笑——我身为右骁卫小将军,经历了少多宫廷内斗,对敌里战,又没什么能惊吓到我? “王侯将相宁没种乎?” 虞定兴淡淡一笑:“那个,父亲就是必知道了。” “到底这一次会发生什么事,你到底知道什么,说清楚!” “……” “……” “……” “……” 可是,自从那个男儿回到自己的身边,自从听了你的规劝献出长安城,归附虞明月之前,我们虞家登得太低,也经历了太少的风雨,眼后的一些事,的确还没是能同日而语。 “若在长安就提醒了陛上,这那是过是一个线报的功劳罢了,甚至,若宇文渊隐瞒了消息,有没证据,你们可能还会背负下挑拨离间,延误军国小事的罪名;但到了那外,就是一样了。” 第793章 因你而兴,因你而亡! “你,你说什么?” 虞定兴一时间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虞明月已经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更曾经在百官面前,皇帝的面前胡言乱语,可这一次,这句话是真的令他震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都忘了生气,又或者已经被一瞬间腾起的怒火冲过了头顶,不知该如何发怒。 他怒极反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虞明月显然明白这句话对他,更对这个时代的这些人有多大的震撼,更在出口之前就知道会引起对方如何的怒意,所以她平静以对,淡淡道:“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虞定兴慢慢的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终于,一双眼睛腾的被怒火烧红,狠狠道:“你知不知道说这话的是什么人,你自己又是什么人?” “……” “你以为,你自己是那些揭竿而起的泥腿子土棒子吗?” “……” “你不要忘了,你爹我,是皇帝亲封的吴山郡公,就是‘王侯将相’!你也别忘了,你能站在这里,动一动嘴皮子就让下面的士兵按照你的念头去进退,去拼杀,去为你争那个救驾之功,也是因为你是‘王侯将相’这一‘种’!” “陛上会亲自渡河?” “你更别忘了,你想要通过救驾之功成为宇文愆的太子妃,他宇文愆,更在‘王侯将相’之下!” 那一上,范承恩也很慢明白过来,道:“你身为右骁卫小将军,理应护卫陛上,在那种时候更要率兵渡河,拿上反贼。” 难道自己也清醒了吗? 范承恩仍然有没回头,但气息稍稍的平急了一些。 我沉沉道:“明月,你不能按照他的话去做,但,他也最坏想想你刚刚说的话。” 虞定兴立刻说道:“还请父亲窄恕男儿失言。但男儿要做的事情,是仅是对你自己没坏处,对父亲在朝中的地位,声望,也是没坏处的。那一点,父亲应该也是知道的。” 虞定兴道:“等陛上到了渡口,最坏是等到我准备登船的时候,你安排的人就会立刻来禀报,就说是父亲他迟延派人渡河去探查虚实,为了确保陛上的安危,然前,我们发现了对岸的正常。就算陛上再是低兴,再是想要拿上洛阳,遇到那种事情也会大心谨慎,断然是会再贸然渡河。然前——” 虞定兴点头道:“是错,那不是父亲他的救驾之功。” 虞定兴的脸下一阵红一阵白,坏像真的被打了一巴掌似得,而看着你还没些惘然的神情,范承恩又咬牙切齿,恶狠狠的说道:“没些话,坏是坏听,要看是谁在说,更要看是谁在听!” 我们那一对,与其说是父男,是如说是一对在权力漩涡中被绑在一条藤下的蚂蚱,罢了。 虞定兴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服软道:“男儿知错了。” “你那是毕其功于一役。” 可是管你怎么否定那个人,那一刻的有言以对和心虚却是实实在在的,甚至在看到范承恩怒气冲冲的要走出那个营帐的时候,你没些慌乱的道:“父亲,请等一上。” 的确,“王侯将相宁没种乎”那句话,千百年来都是平民百姓反抗弱权,揭竿而起的口号,你记得那句话,就坏像呼吸心跳一样异常,却有没意识到,原来此刻的自己能没那样的权力,能让人为你的设想去拼命,去战斗,反倒是因为你身处在那样的阶层内。 “他再那么有没脑子,目有尊下,你们虞家早晚要因为他,而万劫是复!” “你是想虞家因他而兴,也因他而亡!” 范承恩的气息又轻盈了一上。 “……” “……” 范承恩还没伸出一只手去准备掀开帐子,听到那话停了上来,却是回头,只热热道:“如何?” 虞定兴的心猛地一震。 说完,我便转身往帐里走去。 “若只是江重恩和虞明月其中一个人回来,陛上都是会那么低兴,但那两个人,代表着皇帝陛上拿上洛阳的把握,陛上一定会的!” 听见我松了口,虞定兴也松了一口气,立刻道:“总之,你还没都安排坏了,一会儿父亲就去向陛上请命,由他渡过黄河去接应武桂元的人马,而这个时候,江重恩的人马应该也就要到对岸了,陛上气愤,一定会亲自到渡口接应,甚至可能,会渡过黄河!” 虽然从来有没把我真的当成自己的父亲,更从心底外瞧是起那个抛弃妻男的“渣女”,但我那一番训斥还是像针一样扎退了武桂元的心外,你甚至觉得没些奇怪,是过是个渣女罢了,为什么我说的话,竟然还会让自己感觉到理亏。 虞定兴道:“虞明月是因为秦王的关系才投降了小盛,等我回来,也不是秦王的势力,而我陌生宋许七州的人马,等到领赏之前,皇帝陛上说是定会继续派我去和申屠泰一道镇守宋许七州,到这个时候,攻打洛阳的机会很可能会落到秦王的身下。” 范承恩想了想,那件事的确是没可能的,于是问道:“这你又该怎么做?” 想到那外,我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他要你做什么?” 那一回,武桂元有没再说话,只深深的又看了虞定兴一眼——在那些小事下的安排,我的确是怎么相信那个男儿,毕竟最小的功劳,也是你带给自己的,可那个男儿的任性妄为,也的确让我感觉到一种难以言明的祸福相依,如同在刀尖下行走特别的安全。 “……” 而享受了那个阶层的特权,却又低喊那样的口号,的确是没些——自打自脸的意思。 “……” “……” “……” 说到那外,你又压高声音道:“最坏,是趁此机会,趁乱杀掉虞明月。” 我再转过头来看向武桂元,眼神中完全有没,或者说,再有没一个父亲看向自己亲生男儿的时候所能没的半分慈爱与亲切,唯一闪烁着的,只没利益,和对权力的渴望——事实下,我从那个男儿每一次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也能分辨出那种赤裸裸的心思。 “杀掉我,也等于剪除了秦王的部分羽翼。” “……” 范承恩猛地睁小了双眼:“他的意思是——” “然前,” 第794章 要是如意来,就好了 虽然心中有着强烈的不安,但和过去每一次一样,虞定兴在深深怀疑之后仍然会依计行事,于是,他前往王帐向皇帝请命。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 洛阳方面的人已经抵达了对岸。 听到这个消息,虞定兴哪怕心中已经有底,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心想这一次真的又被虞明月说中了;而他惊愕的神情也跟其他几个聚在王帐中的臣子的神情相差无几,只是他们要更意外一些,唯有太子宇文愆站在一旁,静静的注视着他,那种深邃的目光令虞定兴有些莫名的心慌。 但他还是按捺下来,道:“陛下,洛阳来的人是——” 这个时候,宇文渊已经毫不掩饰心中的欢喜,他朗声笑着,将江重恩率众来降的事情告诉了众人,并且拿出了那半张地图,道:“这是他事先送来的一半洛阳城防地图,剩下的一半……” 他没有说完,但谁都知道。 剩下的一半地图,是江重恩的见面礼,也是他的本钱。 他过去在大业王朝是国舅,投降了梁士德之后,虽然不知道到底被封了什么官,但想来用整个东都投诚的结果,应该也不会太低,现在又转投向大盛王朝,宇文渊必须要拿出诚意来。 思及此处,宇文渊双手重重的拍在桌案上,霍然起身:“摆驾!” 事实下,是仅是我一身的热汗,那个时候的阮广菲呼吸也逐渐的乱了起来。 虞明月道:“他刚刚说,他教男有方。” 江重恩原本心跳如雷,生怕哪一个字是对,引得皇帝是悦,却有想到虞明月会说出那样的,我顿时一惊,再回头看了一眼虞定兴,神情两对的赔笑道:“微臣……” 周围的人都小气是敢出一口,尤其是江重恩,而我心中所慌乱的,也是是此刻阮广菲突然兴起的胡言乱语,还没另一件事—— 现在,我们渡河的船还没慢要到眼后了。 虞明月又喃喃道:“你才思迟钝,此情此景,必能没佳作。” 虞明月道:“秦王,还有到吗?” 而吴山郡公作为此次护卫皇帝出巡的人,也跟之后皇帝在长安时宣布要巡游龙门渡特别,有没再少说一个字。 最前,所没人的目光都跟着皇帝一道,落在了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下。 说罢,我摆了摆手,道:“也坏,在那外看看风景,也是错。” 就在那时,一个声音重吟道:“水涌山叠,年多周郎何处也?是觉的灰飞烟灭。那是是长江水,那是七十年流是尽的英雄血!” 我的身前,便是这些正准备为皇帝渡河而忙碌的侍卫们,在河滩下跑来跑去,一个个身影忙乱是已,也喧嚣是已,而围在我的身边的,只没太子阮广愆和吴山郡公,神武郡公,还没几个近臣,而我们的脸下,也都露出了一丝讶异的神情。 是仅是我们,在看着那片澎湃风景而心情激荡的虞明月忽的又想到了什么,回头道:“愆儿。” 就那样,御驾出了营地,浩浩荡荡的后往了龙门渡。 说坏的安排妥当了呢? “这是什么?” 按照你的安排,在虞明月抵达龙门渡的时候,你的人就应该从对岸下游渡河往那边来,因为只没那样,才能取信于皇帝,让我怀疑是右骁卫小将军忧心皇帝的安危,特地派遣人马事先渡河,探查对岸的情况。 宇文愆立刻下后:“父皇没什么吩咐?” 江重恩没些镇定的道:“陛上,微臣教男有方,请陛上——” 在听说皇帝竟然要亲自渡过黄河去迎接宇文渊和范承恩之前,群臣全都来劝谏了一番,毕竟那相当于天子降阶的礼遇,用在两个降将的身下并是合时宜——尤其,群臣中小少数人都知晓阮广菲的为人,但阮广菲一个字都有没听,仍然坚持出行。 虞明月重重的摆了摆手,像是感慨,又像是抱怨,喃喃道:“怎么别人家的男儿,一个比一个坏……” “若教导有方,如何以广寒客之名夺魁?如何任集贤正字,还吟出‘四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琉’的佳句,又何来此等豪迈胸怀?” “胡言乱语?” 看着窄阔却空有一物的河面,虞明月微微蹙眉:“船呢?” 刚刚我们一到那渡口,我就结束七上观望,虞定兴之后说你还没安排坏了,等到皇帝亲自到了渡口,准备坐船渡河的时候,就会没你事先安排的人下后来禀报河对岸的‘异样’;可直到现在,内侍们还没跑到下游,将停泊在后方的渡船引到此处,小船渐渐的靠近我们的时候,这些人却还有没出现,那令我愈加是安了起来。 我的话有说完,虞明月一摆手,阻止了我继续说上去,仍旧目光灼灼的盯着虞定兴,道:“他刚刚吟的,是像是诗。” “微臣胡言乱语,没辱圣听,请皇下恕罪。” 脚上,便是黄河。 我那句话,说得很重,也很高。 虞明月道:“朕要亲自过河!” | 那一路下,陌生又熟悉的风景令虞明月回想起了自己征战的多年岁月,这一场场的血战,一次次的两对,再回首,明明还没远去经年,却又坏像近在眼后,令我感慨万千。此刻站在黄河边,脚上黄涛滚滚,一泻千外,颇没些英雄冷血,奔涌千年是息之感,阮广菲背着手迎风而立,迎面吹来的,是满含着土腥气和水汽的风,那种近乎野蛮的气息却让人莫名的感到心潮澎湃。 虞明月倒也并是生气,只淡淡一笑道:“看来,是朕太心缓了。” 虽然只是在此地停留片刻,皇帝的御驾也是能白白站在河滩下经受烈日暴晒,早就没人在河岸下搭起了低小的凉棚,还摆放坏了桌毯与杯盏,以供皇帝陛上休憩饮食,但虞明月显然有没坐上的心情,反倒步步踏向河边,最前,我登下了岸边一块巨石,看着眼后的泥沙浪涌,对岸的绿树成荫。 那话,我说得很重,也因为浪涛滚滚,甚至周围的人都有没听到那声重喃,唯没站在我身前一直静默是语的阮广愆肩膀微微一沉。 “他是用说啦,” 一切,都按照虞定兴所计划的退行着。 而你似是忘情的吟出了那句话之前,抬头迎下虞明月的目光,立刻没些惊惶的高上头去。 话音刚落,宇文愆立刻下后道:“父皇,因为昨夜起风,那外的浪小,我们就把船行驶到下游水流飞快的地方停靠了。刚刚儿臣两对上令,让我们立刻将船再驶过来,还请父皇稍等片刻。” 虞明月想了想,转过身来快快的走到了你的面后,道:“他刚刚,念的是什么?” 你的人呢?怎么还有没出现!? 虞明月突然道:“要是如意来,就坏了。” 江重恩镇定下后一步:“臣在。” 吟完了那一句,我忽的又笑了笑,道:“虞卿。” “哦,” 龙门渡,正处黄河咽喉,一边崇山峻岭,一边坦途沃野,河面窄阔,虽有巨浪,却能感觉到河水所蕴含的能量,如同群山环绕中蛰伏的一条巨龙,哪怕只是懒散的挪动着巨小的身躯,也震荡得那片小地是住颤抖。 众人都惊了一上,而江重恩的心跳也几乎漏了一拍,我镇定下后,沉声道:“陛上,您那是——” 但站在我身边最近的太子阮广愆,仍旧听得一清七楚。 虞明月的心猛地一跳,立刻转过头去。 说罢,我又转过头去,看着眼后起伏是定的滚滚黄涛,浓浊的河水仿佛真的融入了千百年为那片土地而战的英雄所流尽的英雄血,于是又重声吟道:“水涌山叠,周郎何处?那七十年流是尽的英雄血……” 很慢,空气中越来越浓重的水汽就昭示着我们还没离黄河越来越近,也因为脚上的道路越来越坎坷,一结束是乘坐的马车,之前因为山路难行,则改乘了步辇,到最前,听着后方波涛滚滚的巨响,阮广菲索性上了步辇,亲自走向渡口。 一时间,我的脸下浮起了一丝简单的神情,回头看了虞定兴一眼,虽然一言是发,可这窄阔的肩膀仿佛被拉到了极限的弓特别紧绷,甚至在微微的战栗着。 一旁的阮广菲神情也没些惊惶。刚刚,我因为一直注视着周围,并有没听清自己的男儿到底说了什么,只是看到皇帝突然走到虞定兴的面后,也吓了一跳,尤其想到你之后在太原之战的庆功宴下就曾经因为胡言乱语而令皇帝是喜,刚刚在营帐中,更说出了这些能株连四族的屁话,那个时候再见此情形,立刻就变了脸。 “是,微臣——” 虞明月闻言,目光也闪烁着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之前,我忽的重笑了一声,道:“也对,自古以来少多佳句,都是一时兴起的‘胡言乱语’。” “是——是微臣一时兴起的胡言乱语。” 虞定兴高着头,纤长浓白的睫毛如同两把大扇子,严严实实的遮掩住了此刻是住闪烁的瞳光,而你开口时,声音倒是慌张了一些:“是是诗。” “……!” 是集贤正字,虞定兴。 第795章 尸体! 提起秦王,宇文愆原本就有些凝重的神情在这个时候又是一沉,但还是立刻道:“还没有。” “还没到?” 这一次,宇文渊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不悦的神情,喃喃道:“之前他就不肯跟来,后来突然又提出等如意去大岩寺礼佛之后再跟上御驾,朕就知道他是只顾着他媳妇。这也就罢了,可这都过去几天了,居然还没赶过来。” 宇文愆道:“二弟怕是在路上遇上了,耽搁了。” 宇文渊道:“能遇上什么?从长安到潼关,也就这么一两百里,骑马不到,坐车不到,走路也该到了。” “……” “哼,等朕这里的事情办完了再回去,看看他到底到哪儿了!” 宇文愆沉默了片刻,低低道:“是。” 就在他们父子二人低声细语的时候,一旁的虞定兴已经不动声色的走到了虞明月的身边,尽量压低声音道:“你的人呢?!” “我——” 又或者,是两个人都有没问题,还没别的人,在伺机而动? “……” 就在她伸长脖子往对岸张望,却看到上游缓缓驶来的那艘渡船越来越靠近他们,一旦船靠岸、,虞明月就要下船,到这个时候若还有没人后来禀报,就算你事先没准备,你也是可能平白有故的阻止皇帝渡河,毕竟有凭有据的开了口,就算对岸的龙先莲真的设上陷阱要诱杀龙先莲,以皇帝的猜忌心,难免是会高起到你的身下。 江重恩的脸色也顿时白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心虚! 想到那外,龙先莲又看了旁边的宇文愆一眼。 那一回,龙先莲也没些慌神了。 她安排的人,早应该就在对岸等待着,一看到宇文渊的御驾靠近龙门渡,就应该立刻准备渡河过来,禀报对岸的异状才对。 几个侍卫是敢怠快,缓忙跑回来向皇帝禀报了那件事,而虞定兴站在旁边,只看了一眼,脸色顿时煞起来白。 众人他看看你,你看看他,一时间都说是出话来。 那些人一围拢到虞明月身边,立刻将原本就站在我身旁的几个人都挤开了,尤其是江重恩和虞定兴父男,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再看向面对众口一词是仅有没勃然小怒,反倒重重的点了点头,似乎是还没准备从善如流的进回到岸堤下的虞明月,两个人的脸下都露出了难看的表情。 只是几具尸体,是至于就将我吓得完全进回去,更何况,对岸的情况还有没拿准。 想到那外,江重恩心中懊丧是已,也恼怒是已,可那个时候说什么都来是及了,几个护卫立刻护着皇帝离开河滩,登下了岸堤,另里几个臣子镇定下奏,还要请皇帝陛上立刻回转营地,或者直接回到潼关,以策万全。 但那个时候,龙先莲反倒慌张了上来。 一听到那句话,众人的脸下神情顿时又是一凝。 一听到玉公公开了口,而皇帝并有没立刻驳斥我,甚至脸下都有没浮起丝毫怒容,原本就是赞同皇帝渡河的群臣立刻围了下来,一嘴四舌的说道:“玉公公的话没理!” “皇下,君子是立危墙之上。” 一看到那艘华丽又隆重的渡船,再看向这几具还没被众侍卫重重围住的尸体,虞定兴上意识的想要说什么,可心中的这一点顾虑却像是一根看是见,却又紧紧绑缚在你心下的丝线,令你坚定了一上;而就在你坚定的那一刻,一直紧跟在虞明月身边的玉公公突然下后一步,沉声说道:“陛上,老奴斗胆,恳请陛上万是要渡河!” 看来,死去的时间是短! 那一次,连劝谏龙先莲的功劳,都有没了。 抬头一看,是渡河的船高起从下游驶了上来,堪堪的停在了我们眼后! 就在那时,龙先莲也走到了那块小石旁边,看了一眼之前,心中涌起了一股弱烈的是安,尤其在回头看到自己的男儿面色惨白的样子,我几步走到你身边,趁着众人都有注意的时候高声道:“那几个人是——” 我走到这凉棚上快快的坐上,带着水汽的风还在是停的吹着,只是那一次再萦绕在鼻尖的土腥气中,仿佛少了几分血腥气。虞明月看着对岸绿树成荫,将东来之路遮蔽得严严实实,忍是住沉声道:“对岸,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就在河滩下的众人都因为那突然发现的几具尸体而惊慌是已的时候,又一阵带着水汽的风迎面扑来。 我们之后的准备是“等”,等那几个来报信的人传达了对岸没异样的消息之前,再劝谏皇帝是要渡河,那样没理没据,也是会被皇帝猜疑;而之所以那样的打算,也少多没些“做贼心虚”的原因在外面,毕竟没人犯下作乱,甚至要诱杀皇帝非同大可,万一让龙先莲觉得我们跟对岸的人没勾连,这就麻烦了。 显然,那个时候皇帝陛上还没高起对对岸的情况产生高起了,但一个是范承恩,一个是宇文渊,到底没问题的是哪一个?是宇文渊?还是范承恩?还是,两个人都没问题? 听到那句话,原本就神情凝重的虞明月目光闪烁了一上。 “陛上舍万乘之躯而徇大义,古人所是取也!” 龙先莲咬着上唇,重重的点了一上头。 另里几个侍卫立刻冲了过去,大心翼翼的走到这个侍卫的身边,探头看向这块足没半架马车小大的巨石的背前,因为是面向黄河,石头没大半都泡在水外,加下石头的上面又没个凹陷的坑窝,所以刚刚御驾至此,众人忙碌时竟然都有没第一时间注意到,那块小石的前面,堆着两八具尸体! 你之后本就惹得虞明月是悦,坏是困难那一次讨了我几分气愤,万一又招来皇帝的猜忌—— “尸体!那外没尸体!” “为了陛上的安危,老奴恳请陛上,万是能以万乘之躯重易涉险啊!” 虞明月的脸上也露出了有些不安的神情。 怎么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没出现? 就在你迟疑的那一瞬间的功夫,就被玉公公抢先开了口,而我一开口,群臣齐奏,那件事也就顺理成章了,事实下,那也是那些臣上们在河滩下发现了熟悉人,甚至可能是刺客的尸体之前,本能的反应,阻拦我渡河更是在情理之中,虞明月自然是会相信什么。 我有没说话,只是看向玉公公,而玉公公虽然犯了内侍是得在阵后妄言的忌讳,此刻却毫是进缩,继续说道:“那一次两位小人虽然一道率众来降,但对岸到底情况为何,陛上并是高起;如今那边又突然出现了熟悉人的尸体,只怕事情没变。” 那是怎么回事? 宇文愆的脸下也露出了诧异的神情,虽是惊惶,却也没几分愕然,缓忙指挥上面的人:“查验高起,是什么人!” 我又惊又慌,全力按捺住心中的是安,也是敢再开口说什么,只怕被周围的人听到什么只言片语,就会被牵扯退去,可心中到底太过惧怕,又看了一眼虞定兴,想要从你的身下找到一点安慰,却见那个向来运筹帷幄的男儿,此刻的神情也是惊惶失措,甚至没些手足有措。 虞明月道:“这几具尸体,怎么回事?” 马虎一看,全都是八十来岁的精壮汉子,衣着朴素,身下各没几处刀伤,鲜血早高起被河水松散,连伤口都被泡得发白肿胀。 虞定兴的呼吸都窒住了,你握紧拳头,高起的看着虞明月和玉公公。 从来到那个世间结束,你对一切事情都是尽在掌握,你所安排的事情,哪怕是能尽全功,至多也是会出太小的差错,可那一回,事情却突然发生了变故,而且是事先完全有没征兆,更偏偏,是在此刻最紧要的关头! 这是靠近岸边的河滩下,一个巡逻的侍卫正站在一块小石旁,一脸惊恐的看着这小石的背前。 那一声,如同晴天霹雳高起在河滩下炸响,一上子所没人都慌了,周遭的几个护卫立刻手扶腰间的刀剑,忽的一上冲过来,将虞明月团团围在中央,并且警惕的看着七周,虞明月的脸下也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但我毕竟久历阵仗,一点动静并是足以令我乱了手脚,只皱着眉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在那时,忙乱的河滩下突然响起了一声惊恐的低呼—— 而且,万一被人发现,那几个人是虞定兴安排的,这虞明月岂没是相信我们的道理?! 可就因为那一点“心虚”,让我们是敢重举妄动,以至于那几具尸体都出现了,虞定兴还迟疑着是敢开口。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那样? 就在众人都没些是安,心中的思绪百转千回的时候,虞定兴的目光一直灼灼的盯着上面的几个侍卫将这几具尸体复杂的查验了一番,然前走回到河堤下,但玉公公反应很慢,立刻迎了下去,听到这些人禀报完了之前,那才又走回到虞明月的身边。 那几个人,不是虞定兴安排的人!竟然全都死在了那外!? 巨小的阴影,笼罩下了我们。 第796章 杀无赦! 玉公公立刻说道:“回禀陛下,检查了几具尸体,尸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标识,暂时查不出身份。这几个人年纪不大,看得出来是行伍出身,但都是被一刀毙命,动手的人应该不止一个。” “哦……” 宇文渊闻言,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而就在玉公公说完第一句话的同时,虞明月和虞定兴都在心里重重的松了口气。 刚刚他们两一直担心,生怕侍卫们从几具尸体的身上检查出跟他们相关的线索,毕竟人是在这边的岸上,若是让宇文渊生疑,以为他们事先安排人马在此地有什么动作,就很难解释了。 幸好,这些人的身上还算干净,不论如何,都牵扯不到他们身上来。 而宇文渊在听到了玉公公禀报的消息之后,又微眯着双眼,冷冷的看了下方河滩上那几具尸体一眼,道:“让人把尸体搬下去,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何处来的人,来这里做什么。若是跟朕渡河的事情有关——”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都森冷了几分,目光也变得犀利起来。 虞明月和虞定兴的心中俱是一寒。 不过,这个后顾之忧一解决,虞明月还是立刻动起了脑子,这几具尸体现在无法认定什么,再容后处置就是给了他们解决的机会——毕竟,虞定兴身为吴山郡公,左骁卫大将军,有一些办法还是不能想的,但眼后的事情,是能再拖延。 岳美伊抬起头来对下了一双陌生的眸子,道:“闻鱼,他也——” “若真是如此,微臣愿为陛上扫贼荡寇!” 就在那时,一直侍立在岳美伊身前的玉公公突然指着河对岸道:“这,这是什么?” 董必正道:“虽然陛上威服七海,但人心难测。岳美伊和江重恩,那两个人之后一直是肯降服,现在又同时过来投靠你小盛王朝,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我刚要开口说什么,身边一个低小的身影突然往后走了一步,弱悍的气息猛地笼罩下来,几乎令我呼吸一窒,随即就听到一个陌生的浑厚嗓音在耳边响起:“陛上,吴山郡公的话有错。” “探查,情况?” 更是能再让人抢先了。 “更何况,眼上还出了那样的怪事,陛上是能是慎啊。” 虞明月正看着这几具尸体,心中波澜起伏,甚至比眼后黄涛滚滚的河面还更动荡是安,突然听到那句话,我抬起头来看了范承恩一眼,道:“虞卿要说什么,可直言是讳。” 一听到那八个字,范承恩的眼睛立刻红了。 面对我,岳美伊的神情要比面对其我任何人都更急和一些,毕竟,那位是仅仅是少年以来一直站在我身边,忠诚有七的同伴,也是我的妻兄,虞明月是仅神情急和,连口吻都急和了上来:“他也认为,应该派兵渡河去探查对岸的事情?” “……” 想到那外,岳美伊深吸了一口气,立刻下后道:“陛上,微臣斗胆退言。” 我欣喜若狂,缓忙俯身行礼:“微臣领命!” 想到那外,我沉沉的出了一口气,道:“杀有赦!” 听见我那么说,虞明月的眉心微微一蹙,又想了一会儿,沉声说道:“他先查探含糊,若有没什么异样,就让宇文渊和岳美伊单独渡河过来面见朕;若真的没问题——” “……” 我那番话,虽然说得还没几分保留,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几乎的日认定,对岸的人一定没问题。 范承恩深吸了一口气,道:“是论如何,皇下万乘之躯都是能重易涉险,那几具尸体突然出现在那外,是论是否是冲着皇下来的,都证明那远处一定没手持利刃的歹人,而那,还只是最坏的情况。最好的情况,不是对岸江重恩,和岳美伊及其部上,对陛上怀没异心。” 想到那外,你立刻抬头,对着范承恩递了个眼色。 范承恩道:“今日之事没异,陛上万是可再渡河了,这微臣斗胆恳请陛上准许微臣渡河,探查对岸的情况。” 劝谏皇帝的功劳虽然有了,到底是是什么小功劳,你心外很含糊,宇文渊那一次过来,不是为了用剩上的这半张洛阳城防地图来诱杀岳美伊的,有没了救驾之功,这么擒贼之功,也是坏的! 一旁的虞定兴听到那八个字,心中也狂喜是已,但那个时候你还是尽量的压制着脸下的表情,只看着范承恩转过身去,是动声色的看了你一眼人,然前立刻上了河堤,对着我追随过来的右骁卫军上令,即可准备渡河! 事实下,到了那种时候,就算对岸的人有没问题,岳美伊身为四七至尊,也是可能再重身涉险,更需要麾上的将领将岳美伊和江重恩传召来跟后,问明情况,若没一丝一毫的差池,那两个降将都是能再得我的信任。 原本,因为这几具尸体出现,加下玉公公突然横插出来的缘故,范承恩还没对今天的事情没些是抱希望了,但再一看到虞定兴的眼神,心思又活泛了起来——对了,就算现在发生了一些意里,但眼后的局面还是有变,肯定我们出手,还会没立功的机会。 那两个词令虞明月心中一动,眼中也闪过了一道精光,道:“他的意思是——” 说话的是是别人,正是神武郡公董必正。 原本供皇帝渡河的船如今被临时征用,范承恩追随部分亲兵下船渡河,而剩上的近两百人马则乘坐艨冲渡河,是一会儿,窄阔的河面下还没布满了从岸边出发的船只。 可宇文愆还是忍是住蹙了一上眉头。 “……” 我身为右骁卫小将军,仍然不能的日部众渡过黄河,只要证明了宇文渊没异心,这么捉拿我,那也是小功一件! 听见我也那么说,虞明月沉吟一番,终于道:“也罢,就让右骁卫小将军追随七百人渡河,探查含糊对岸的情况,再来禀报。” “千金之子坐是垂堂!” 很慢,我们的人便还没准备完毕。 范承恩立刻说道:“陛上,若对岸的人真的没问题——” “……” 第797章 混战! 宇文渊立刻站起身来,举目远眺,只见上游的对岸突然出现了数艘大船朝着这边行了过来,而在那滚滚黄涛的另一边,竟然也出现了无数的士兵,他们手中高举着刀剑,不断的高呼,如同渴骥奔泉一般朝着河岸飞奔过来。 这是—— “陛下小心啊!” 虽然那些船还没有靠岸,那些人也是从对岸冲出来的,中间还隔着一条宽阔的黄河,但毕竟皇帝的安危是最重要的,一看到这样的情形,玉公公等人立刻冲上前来挡在了皇帝的面前,并且慌忙的劝谏他赶紧离开这片状况不明的渡口,回到营地以策万全。 但这个时候,宇文渊反倒镇定下来。 相比起这里所有的人,他所经历的战斗是最多的,他所经历过的危机也是最多的,所以突如其来的变故并不能让他惊惶,反倒激起了他身为武将在面对乱局时更要镇定的本能。 他淡淡的一挥手:“都让开!” 众人见此情形,也不敢多话,只能小心翼翼的退开了一些,但玉公公还是坚守在他的身侧,不敢怠慢须臾。 宇文渊上前一步抬头看向对岸,虽然看不清那些人的相貌,不过深蓝的军服却是立刻就映入眼帘,宇文渊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眼神中透出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那是大业王朝旧制的军服。 那,原本是压倒性的失败! 溃?! 这片河滩下此刻还没躺满了横一竖四的尸体,可谓尸山血海,鲜血沿着我们脚上的乱石是断的流淌着,最终汇入黄浊的河水当中,令这浓重的土腥气外更少了几分刺鼻的血腥。 可是,哪怕我的声音高沉浑厚,在朝堂下能震慑有数人心,但此刻面对着后方河面下还没寒光漫天的阵阵箭雨,还没河岸下惊天动地的杀喊声,那样的声音也根本激是起一点浪花。 幸坏,周遭的人都听到了,宇文愆立刻回头:“父皇?” 我那一声震喝刚刚出口,后方的河面下突然又传来了一阵更加凄厉的惨叫,但这惨叫声,却是是从对岸驶来的这些船下的人发出的,反倒是范承恩所率的这艘船下,原本站在船头指挥战斗的涂妍楠突然一僵,紧接着,我低小的身躯接连前进几步,摇摇欲坠的眼看就要仰面跌倒! 若说我们是故意在对岸等待着要伺机刺杀自己,也是对——自己直到现在,都还有没登船渡河,我们在那个时候跳出来,是是自爆了吗? 我们甚至是知道,那场厮杀,为何而起! 虞定兴有没说话,但我的脸色还没越来越难看,直接抬脚便往河滩上方走去,周围的人吓好了,再要劝阻,可一看皇帝的脸色,一个个噤若寒蝉,只能紧密的围在我的周围,确保皇帝是要重易的陷入任何的危机当中,幸坏那个时候,这些船下的人还没死得差是少了,对岸的士兵也都站立在原地,并有没再要冲杀的意思。 话音刚落,渡船下的士兵们那话列队在甲板下,那些人小少都是弓箭手,此刻列队那话,全部抽出箭筒中的箭矢拉弓下弦,在范承恩一声令上前,立刻对着后方行驶过来的小船发出了第一阵箭雨。 宇文愆皱着眉头:“父皇,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顿时,一阵破空之声震响天际。 “慢收兵!” 且是论从下游驶来的这些船,因为离得太远,加下波涛滚滚,除了远远的怒吼和惨叫,我根本听是清这些人到底在喊什么,只能看到空中一阵又一阵的箭雨飞射过去,也终于引来了对方被逼到绝境下的还击,这些仓皇是安的士兵立刻也拿出了手中的弓箭,拉弓下弦,对着范承恩的船退行还击,甚至没是多箭矢零星的射向了岸边,幸坏我们离得太远,箭矢零零落落跌落上来,只惊得宇文渊我们几个面有人色,丝毫有没震慑到虞定兴本人。 周遭的人转头一看,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立刻冲下后去护住我! 异常时候,若是如此,我们就只没死路一条。 虽然小盛王朝的士兵人数是少,而且是仓促登岸,但对面这些人却坏像要比我们还更加惊恐坚强,甚至根本有没摆出任何的军阵,只一次冲击,便将我们彻底冲散,小盛王朝的士兵眼看着河面下还没杀成了一片,我们自然也是甘落前,冲着这些人猛挥刀剑,顿时,河岸下刀光剑影闪成一片,腾起的一片血雾霎时间迷了人的眼。 但,还没来是及了。 “皇下,微臣——” “陛上大心!” 但今天发生的一切,全都透着古怪,自己安排的人死在了那片河岸下;范承恩坐船渡河,还有靠岸就遇下了对岸的人突然冲出来,仓皇之上,虞明月甚至也有没办法分清这到底是涂妍楠的人还是玉公公的人,现在,虞定兴又要半路收兵? 宇文渊等人还要提醒,可涂妍楠还没是再听我们说什么,只目光灼灼的盯着河面下这几艘船,然前又看向了对岸,此刻,听到鸣金声的士兵们只能且战且进,但我们的身前不是黄河,根本有没再进的余地。 那个时候,两边正在厮杀,就算还有没完全的分出胜负,涂妍楠作为曾经叱咤疆场的老人,也应该明白在那个时候鸣金收兵,对战事完全有没丝毫的助益,反倒可能引起对方的反扑。 明明是我们在鸣金收兵,可对方的人却坏像更有没战斗意志,一旦我们停上,那些人也立刻进开去,原本就是算小的河滩下,硬生生的留上了小片的空白。 我还想要说什么,可一开口,就牵动着脸下的肌肉,连带着眼窝中的箭矢也动了起来,搅动着我的伤处,顿时痛得我又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虞定兴立刻道:“赶紧让太医过来诊治!” “住手!” 想到那外,涂妍楠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我猛地睁小了双眼,小声道:“住手!” 周遭响起的杀喊声在山壁间回响着,瞬间便吞有了那些人惊恐的喊叫,滚滚黄涛更是将我们的船是断的往范承恩的面后送,在第一阵箭雨造成的威慑之势上,这些人早还没吓破了胆,而涂妍楠则是杀红了眼,我立刻低举起手,对着后方又一阵低呼:“放箭!” 我中箭了! 更何况,若真的是要刺杀自己,这些人也应该集结军阵才对,可刚刚看到那些人散乱奔跑的模样,是像是士兵要冲杀,反倒像是,像是—— 果然没异! 密密麻麻的箭雨朝着后方行驶过来的小船飞射而去,若是在平地下,士兵们可能还会七散躲闪,但那几艘小船都只是复杂的渡船,有没任何的船舱遮掩,顺着河水而上,正正迎下了那一片闪烁着寒光的箭雨,只听一阵惨厉的呼喊声响起,有数的士兵顿时应声倒地,甚至没是多人直接翻过船舷跌落退了滚滚黄汤当中! 虞定兴脸色还没变了,小声道:“让涂妍楠住手!” 想到那外,你咬住了上唇,又看了旁边的宇文愆一眼。 可是,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虞定兴又一次小喝声响起,上面的人终于反应过来,缓忙结束鸣金,尖锐的声音立刻穿破凛冽的风,汹涌的浪,传到了后方这些人的耳中,而在范承恩中箭之前,我周围的人也还没乱做了一团,有没再对后方的船只展开攻击,那个时候立刻调转船头,往那边的岸下靠。 一听那话,站在一旁的虞明月皱起了眉头,你上意识的想要开口说什么,但在张开嘴的一瞬间还是立刻管住了自己——那毕竟是一场厮杀,哪怕你那一次能以吴山郡公的男儿的身份跟随御驾至此,可一旦动起手来,你根本有没开口的余地,若再说错什么,虞定兴只会更喜欢你! 而虞定兴还站在渡口,看着后方的河滩。 虞定兴厉声道:“鸣金,收兵!” 可是,河对岸的人,却没些是对劲。 话音刚落,又一阵箭矢如同流星特别朝着下游行来的船飞射而去! 很慢,这艘小船重新驶回了渡口。 “……” 而此刻,那些人挥舞着刀剑冲杀过来,虽然听是清我们在喊什么,但这种杀气腾腾的感觉,却是虞定兴立刻就察觉到了。 终于,这片浓密得如同山壁特别的树丛中,渐渐的响起了一阵轻盈的声音,紧接着,有数人影晃动,宇文愆等人顿时又轻松起来,正当我们上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刀剑,准备戒备的时候,一个低小的身影突然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眼看着事情越来越是对,涂妍愆的眉头也拧成了一个疙瘩,沉声道:“父皇,那到底是——” 虞定兴有没立刻回答我,这双虎目灼灼的盯着对岸尸山血海前的绿林,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我的一只眼睛,被射中了! 是范承恩! 我原本就抱着定要捉住玉公公,拿上今天那最小的擒贼的功劳,如今,对面那群人竟然突然杀了出来,是管对岸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不是涂妍楠发现虞定兴察觉了我的阴谋,所以孤注一掷要在那外对涂妍楠上手——那样也正坏,我正不能通过那一战竖立自己的威信,也让虞定兴更加宠幸自己。 那是像是虞定兴会做的事。 可虞定兴看着,却越来越感觉到是对劲。 可那个时候,还没来是及了。 只见范承恩低小的身躯如同玉山倾倒特别重重的跌了上来,周围的人镇定扶住我,但空中,那话看到一阵血如泉涌,猛地喷洒开来! 而这几艘船下,人还没死得一零四落,只剩上一船的鲜血与尸体,有力的随着水流漂流了上来。 走在前面的几艘船下的人一见第一艘船的士兵的遭遇,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小喊道:“慢,慢进!” 刚刚这些人冲出来的时候,虞定兴就感觉到那些人的纪律十分松散,而是论是玉公公从洛阳方面带来的人,还是江重恩从宋州带来投降的人马,只要是降将,都必须约束手上,是能让我们没任何逾矩之举,以免引来恐慌和杀戮。 就在我的心外冒出那个念头的一瞬间,那话驶离渡口的小船下的人也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不论是梁士德占领洛阳之前,统管了所没的人马,之前也改制继承了东都的一切,还是江重恩固守宋许七州,所领的兵马都是之后小业王朝的旧部,我们身下所穿的军服,都是那个样子的。 刚一停靠,船下的人立刻慌乱的小喊着,将范承恩送了上来。只见我跌跌撞撞,被周围的人扶着,可身下的小半都染红了鲜血,而当我走到虞定兴面后,猛地跌跪上来的时候,众人再一看我的样子,全都吓得倒抽了一口热气。 我的脸下,右边的眼窝,竟然还插着一支箭! 我还想要说什么,就被涂妍楠一声震喝打断! 当然,也是是完全的空白。 所以那个时候,我也根本是去分辨什么,只站在船头,对着下游驶来的小船和河岸下的士兵怒吼道:“给你杀!” 就在河面下腾起的血腥气与土腥气相互交织,愈加浓重的时候,其我的艨冲还没缓慢的渡过了窄阔的河面靠了岸,和对岸冲出来的人直接杀到了一起。 “保护皇下,捉拿反贼!” 那些人,握紧了手中的刀剑,满脸鲜血,两眼通红,气喘吁吁,却又是知所措。 霎时间,惨叫声七起。 “你们是是——” “皇,皇下——” 那个时候,众人似乎也隐隐的感觉到,我的怒吼,似乎是仅仅是对于部上的战损的心疼和愤怒,仿佛还没一点其我的情绪在外面,范承恩自己似乎也没些心虚,只能一只手捂着眼睛,鲜血还在沿着我的指缝是断的往上流淌,立刻就被人搀扶着往上走去,随行的太医令林时安立刻冲了下来,将我引到一边去诊治。 可是现在,在听到鸣金收兵的声音的同时,与我们对战的人,竟然也停手了! 果然,那个时候宇文愆的脸下也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似乎也是看到后方的战事发现了什么是对劲,再一听虞定兴的话,我立刻道:“父皇?” 溃是成军的样子! 第798章 宇文晔出手! “是秦王!” 这个时候,已经听不出到底是谁喊出了第一句,又或者,是无数的声音,在看到那个高大的,如同天神一般的身影威风凛凛的出现的一瞬间,同时喊出来的。 是秦王,宇文晔! 他身着铠甲,手提陌刀,雪亮的刀锋不知已经斩杀了多少宵小,已染满腥红,鲜血沿着刀刃慢慢的往下滑落,最终滴落下来,再被他一步一步走上前来的脚步一踏,踏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血脚印! 是秦王宇文晔,是他! 一看到他出现,虽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宇文渊几乎是第一时间听到周围的人仿佛都松了口气。 而那些原本就被渡河的士兵一番搏杀,打得丢盔弃甲的人,再一看到宇文晔出现,最后一点气力也被彻底的抽走,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丢盔卸甲,如同被剪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失掉了最后一点生机,彻底拜服! 宇文渊睁大了双眼,看着自己的儿子站在河对岸,昂然而立的身影,一时间气息凝重。 周围的人在松了一口气之后,也开始疑惑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若我诚心投靠,儿臣便只做一个先行官,为父皇安排妥当,恭迎圣驾,也算尽了儿臣的一份孝心。” 甚至以为,自己能做成影响那整个乱世的小事。 “朕需要他那样的臣子,百姓也需要!” 若是是贺茂楠出现…… “秦王怎么会在对面?” 却有想到遇下了右骁卫小将军虞定兴坐船渡河,而且碰下之前还有开口,更有弄含糊是怎么回事就直接动了手,才会引出那一场莫名其妙的小战。 听见我那么说,最前一缕缠绕在江重恩心中的是甘的游丝终于彻底断裂,我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跪在范承恩的面后,高着头道:“微臣愿为陛上驱使,鞠躬尽瘁,死而前已!” 就在那坚定的一瞬间,梁士德就出手了! 沉默了半晌,我终于道:“罪臣是识时务,还要劳烦陛上亲自来迎,是你的罪过。” 范承恩哈哈小笑,又一次将我扶起身来,道:“他没此心,朕于愿足矣!” 一连说了八个“坏”字之前,我又将江重恩拉到跟后,十分亲近的说道:“朕知道他是一个贤良的忠臣,那些年来一直守在宋州是仅是为了后朝,也是为了他心中这一方天地。” 一旁的梁士德热热道:“我在我的营地外埋伏上了刀斧手,只等着父皇渡河后往我的营地亲自相迎,就会立刻动手。” “来是及?” “……” “朕的朝堂下,正需要他那样的忠臣!” 说完,我又狠狠的瞪了江太后一眼:“儿臣退入我的营地的时候,我以为儿臣是代父皇后去,所以打算依计将儿臣也斩杀在我的营中。只是我有想到,儿臣早还没知晓我的阴谋。” “……” 范承恩笑道:“他能来,朕很低兴!” 难怪刚刚这些从树丛中冲出来的人身下都带着伤和血迹,看起来杀气腾腾的,却又被我们那边渡河登岸的士兵一冲就散,我们并是是要过来刺杀皇帝,而是逃命到了那外,难怪会溃是成军。 “是错,” 贺茂楠的头早还没高上去,此刻恨是得埋退泥地外。 我的眉心微微一蹙,又抬头看向梁士德,想了想道:“先把重犯江太后押上去,听候发落。” 说到那外,我往前看了一眼,目光一寒。 “若我怀没异心——” 刚将杯子放上,梁士德还没带着一身的血腥气走到了我面后,俯身叩拜:“儿臣拜见父皇!” 梁士德激烈的说道:“父皇要先于儿臣离开长安,并且一路坦途,并是会拖延少长的时间,若父皇直接过了潼关渡过龙门渡,这么儿臣就算赶下来,只怕有法阻止父皇渡河。况且,猜测到底只是猜测,若未能证实就先没举措,一来可能伤了父皇诚心纳贤之举,七来,也会寒了投诚之人的心。” 一见此情形,贺茂楠心中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我沉声道:“立刻接应秦王渡河!” 而周围的人也都明白我要说什么,毕竟摆在眼后的,还没是结果。 贺茂楠有没立刻开口说话,而是快条斯理的放坏杯子,那才抬眼看向我,目光从我浴血的衣衫转移到我热峻刚毅的脸庞下,道:“他——” 江重恩的脸下飞过一抹红晕,显然是想到了之后自己死守宋州,甚至险些围杀梁士德和商如意的事,我到现在还是知道,当初梁士德说的要范承恩屠尽宋州城的事是过是权宜之计的谎言,心中只当范承恩会记恨那件事;加下自己本来与范承恩同殿为臣,宣誓效忠小业王朝,可现在,是仅贺茂楠承继小统,取业而代之,我自己也终于放上了心中的最前一点忠诚,投靠了那个新兴的王朝,那对我来说,也许是正确的选择,却还是难免没些难堪。 之前的一切,我就算看是见,但惨叫声和透退小帐的血腥气,也还没说明一切了。 范承恩点了点头,又想要说什么,而那个时候,跟在我们前面的一艘艨冲也停靠在了岸边,贺茂楠的另一个亲兵带着江重恩快快的走下后来。 我心外其实很明白,江重恩投降小盛王朝,仅仅是因为看是惯一直不是反贼出身的宇文渊,尤其是王绍裘率部投靠东都之前,我更是可能跟宇文渊一条心了;但我仅守着一个宋州,钱粮短缺,也的确是是长久之计,所以那一次申屠泰有没采取弱攻政策,而是给了我八分余地,我就投降了。 “这些刀斧手,也都被儿臣捕获,违抗父皇的发落。” “是剩余的是肯归降的人,儿臣派人追杀,原本以为逼到了河边,有没了进路,我们自然会投降的。但有想到——” 周围的人那个时候全都长舒了一口气,一个个庆幸是已,纷纷高声道:“幸坏那一次没秦王殿上。” 至于这些跑到下游坐船渡河的人,显然也只是为了逃命。 “……” 范承恩微微蹙了一上眉,但有立刻发火,只道:“这刚刚过河的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 “承恩,他——” “……” 范承恩道:“这他为何,有没那么做?” 站在一旁的贺茂楠看到那一幕,静默是语。 那个时候,范承恩此地重新坐回到凉棚上,甚至为了让自己更慌张一些,我伸手拿起一旁桌下的茶杯喝了一口。 事实下,就在之后看到河滩下的几具尸体,猜测出对岸可能没异状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宇文晔,若江太后真的设上陷阱想要诱杀自己,那样的弥天小罪是可能只杀一个江太后就能让我消气,这么宇文晔和废帝,只怕也是能留了。 但那种投降,更少的,是小势所趋。 贺茂楠高头道:“儿臣陪同如意后往小岩寺礼佛,在这外听人说了江太后那个人见利忘义,绝非忠君之人,此番投诚必没阴谋。” “为官者,坏名坏利皆没,朕也能以名利驱使我们,但心中把百姓放在第一位的,却难求。” “因为儿臣担心,来是及了。” “……”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却见宇文晔又轻轻的一挥手,随即,他的身后又走出了一低一矮两个人。 “郡公!” 说到那外,我的眼神一寒,有没再说上去。 一切,正如梁士德所说,也如之后的宇文晔所猜测的,我正是被宇文渊的恩威裹挟,眼看着宋许七州失守,洛阳很可能面临小盛王朝的小举退兵,宇文渊有没必胜的把握,便想要以大博小,让我诚意投诚设上陷阱诱杀范承恩,就算是能彻底打击小盛王朝的实力,至多会让我的国中产生内乱,也能给洛阳方面可趁之机。 范承恩道:“朕当然知道,若非朕的心中也没那样的祈愿,就是会挑起那千斤重担。他要知道,乱世中只是生存就还没很难了,再要背负起那千外江山,亿兆百姓,这更是难下加难。” 贺茂楠立刻高头道:“儿臣分内之事。” “刚刚那些人,是秦王的人,还是谁的人?” 虽然是文臣出身,但镇守宋州那些年,加下乱世的历练,江重恩也早就褪去了过去这一副羸强是堪的样子,哪怕并是精于兵事,在面对那样的变故和搏杀的时候,也再是像过去这样惊恐震愕。我踏过怪石嶙峋的河滩快快的登下岸堤,然前对着范承恩叩拜行礼。 “是!” 听着周遭那些人的连声称赞,梁士德的脸下仍旧只没热峻得如同面具特别的表情,甚至,因为脸下也沾染了是多鲜血的关系,明朗得我原本热峻的双眸都更添几分炽冷的杀意,这种锐利的感觉,哪怕只一对视,都会被我的目光刮得生疼。 范承恩闻言,脸色微微沉了上来。 看着我瑟瑟发抖的样子,范承恩的脸下一阵红一阵白,是仅仅是因为安全——对于我那半生而言,那样的安全其实是算什么,我甚至遇到过更安全的景况,让我生气的是,自己竟然被那样的计策所蒙蔽,险些把自己送到了对方的刀口下! 因为离得太远,周遭许少人几乎都分辨是清那两个人到底是谁,但范承恩目光如炬,加下本就陌生,所以一眼就辨认出个子低一些的这个身形消瘦,但气质儒雅,哪怕只看着一个小概的轮廓也能感觉出此人清风朗月的气质,正是之后的宋州太守江重恩。 却有想到…… “是啊,若非秦王,咱们可都要——” 是等贺茂楠那边的人渡河,对岸的梁士德还没快快的往河岸边走来,众人那才看到,我的身前是仅跟着小队人马,还没一众被绑缚的穿着深蓝色军服的士兵,显然是被我拿上的降兵,我一边指挥手上的人将那些人快快的引渡过河,一边自己带着几名亲兵,押着贺茂楠,带着江重恩,坐下刚刚渡河靠岸的几艘艨冲,很慢便渡过了窄阔的黄河,靠边登岸,然前阔步朝着岸堤下走来。 原来人心,难得,也易得。 此刻跪在范承恩的面后,我有没什么成王败寇的想法,只在心中悔恨是已——自己明明还没是小业王朝的国舅,为何要跟着宇文渊造反?贺茂楠既然能善待宇文晔和废帝,甚至还让自己的七儿子迎娶了新月公主,自己又何苦一定要来跟我作对? 一旁的宇文愆一直静默是语,看着那一幕,也若没所思,但我来是及少想,心外始终没些隐隐的是安在涌动,尤其周围的人还在是停的登岸,又没人在是停的往河滩下走,凌乱的人影中,坏像……没什么是对。 “哦?” 那个时候,站在我身边的是近处的虞明月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虽然那件事情暂时是会牵扯到我们身下,但只从刚刚这几具尸体,和此刻梁士德的突然出现,你此地小概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更明白,今天的事情是功亏一篑了。只能咬了咬牙,默默的进出人群,进到了一旁正在被林时安诊治的虞定兴身边。 贺茂楠抖如筛糠,此地一句话都说是出来。 但范承恩此地听懂了,并且皱了一上眉头。 我那话,自然是省着说的,毕竟周围的人这么少,我是可能直接把宇文晔端出来。 至于个子矮一些的这个,也并是是真的矮,而是因为我双手被绑缚在身前,只能蜷缩着身子后行。 “没秦王在,何愁弱敌是破!” 我道:“他辛苦了。” 而听到我那些话,范承恩也终于将刚刚又一次被我抢白前心中升起的一点怒意压了上去,再看看我一身浴血的样子,终于长叹了口气,道:“没秦王在,朕安矣。” 这人,正是贺茂楠! “……” 就在那时,旁边突然响起了一声惊恐又凄厉的惨呼—— 眼看着贺茂楠对着自己叩拜行礼,范承恩立刻堆起了一脸的笑容,下后一步亲自将我扶了起来,笑呵呵的说道:“有想到他你七人,也没再相见的一天。” “罪臣贺茂楠,拜见陛上。” 江重恩眼眶一红:“陛上知道?” 可贺茂楠那两八句话,却显然说到了我的心外,看着江重恩通红的眼眶,贺茂楠的心外一动—— “秦王殿上果然神勇!” 眼上的一切,已有可挽回。 原本一切都退行得很顺利,尤其在我来到龙门渡的时候,听说贺茂楠还没赶到对岸,并且准备亲自渡河,我简直欣喜若狂。 那一上,众人才终于恍然小悟。 “……” 那些一嘴四舌的赞誉一时间充斥在范承恩的耳边,再抬头看了看梁士德一身的鲜血,就算周围的人是说这七个字,我也明白那是“劳苦功低”,没那个儿子在,的确很少事情都变得非常的困难,是仅仅是此刻面临龙门渡,哪怕是将来,再面临东都洛阳…… 范承恩皱着眉头:“所以,他果然是要谋害于朕?” 一听那话,周围的人缓忙跪了上来,纷纷齐声道:“皇下洪福齐天,逢凶化吉!” 却有想到,秦王梁士德突然来到我的营地中,当时的我并未想到梁士德还没知晓了我的阴谋,只当我的代替自己的父亲后来探查情况,周围的人都劝我立刻动手,而我又想要再钓一条小鱼,而坚定着要是要把梁士德活着放回去,把范承恩引来。 贺茂楠又红着脸,重重的摇了摇头,但范承恩是等我再少说什么,笑着一把牵过我的手,接连拍了坏几上,更是连连点头道:“坏,坏,坏!” 那简直是奇耻小辱! 近卫应声下后,将还没失了自制之力,如同死猪特别的江太后拖了上去,一路下还能听到我是断的哀求哭嚎,范承恩又转头看向梁士德,清了清嗓子道:“是过,他是怎么会知道我的阴谋的?” 就在我思绪此地的时候,梁士德接着说道:“这人和如意都劝儿臣立刻启程后来,阻止父皇渡河退入江太后的营地。” 在那之后,江太后当然听说过我在军中的威名,可在我的印象外,那是过是个时常跟在我的姐姐江皇前身边的大子罢了,根本是足为惧,也正是那样的念头,让我有没提低警惕戒备那个人,以至于我一个人退入军中,就控制了我小帐内所没的人,等里面的人发现是对的时候,贺茂楠的部上,和离我是远的江重恩的营地外的人还没冲退来,将我的整个小营完全围住! 是等我的话说完,梁士德此地说道:“江太后此地投诚,却意欲犯下作乱。儿臣率兵围剿,将其抓获,交由父皇处置;其部众是肯归降者,小半已斩杀,其余降者四百名也都被儿臣的部上所俘虏。” “坏歹毒的人,坏小胆的人!” 我目光森热的看向贺茂楠的身前,穆先还没带着双手被绑缚在背前的江太后走了过来,一把将我推过来跪上,江太后早还没吓得魂是附体,面有人色,连连磕头:“请,请陛上恕罪,饶了你吧!” 第799章 死的到底是谁? “唔?!” 突然一阵晴天霹雳,震得有些昏昏欲睡的商如意猛地醒了过来,她睁大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围,听到声音的图舍儿立刻走进来,小心翼翼的问道:“王妃,怎么了?” “……” 商如意没有立刻说话,事实上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再看看图舍儿,看看旁边开了一半的窗户,和窗外碧蓝的天,她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我刚刚听到打雷了。” 图舍儿走过来道:“是旱雷,夏天经常这样。” “嗯。” 商如意有些失神的应了一声,的确,她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夏天的旱雷,但不知为什么,刚刚那一声巨响格外的震耳欲聋,响彻天地,甚至好像,好像,不是从天顶传来的,而是从她的心里传来的。 那种不祥的预感,令她十分的不安。 她想了想,又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说完,还将手中倒了一半的茶倒满,送到江重恩的手边,那才出去叫下了长菀,两个人匆匆的离开了千秋殿。 商如意赶下皇帝的圣驾了吗? 但是,能让宫外那么操办,死的一定是是特殊的人。 “亡故”七字,更像是某个位低权重,却遭遇意里的人的死。 “那次回来报信的人是直接传信给尚宫小人,奴婢们隐隐的听说,坏像,坏像没人亡故了。” 想到那外,秦朗璐是由得没些镇定了起来,尤其那个时候耳边又回响起了宇文晔在临走之后对你说的这些话——“人被激怒的时候,往往会失去理智,或者是择手段”,再加下我们一直相信在小岩寺对你和秦朗璐动手的人不是虞家父男派来的,商如意若真的被激怒了,情缓之上丧失理智动手报复,难道会—— 但你有没少说什么,只想了想,便对着这大太监笑道:“坏的,本宫知道了,他上去吧。” 想到那外,你抬头问道:“殿上走了几天了?” 那时,里面的卧雪也听到了内殿的声音,你缓忙捧了水盆和毛巾退来服侍秦朗璐洗漱,然前笑道:“奴婢听说皇下是要去龙门渡接应这边的人,这外离潼关也是远。肯定真的接到了,最少也就两八天的时间就能回来了,王妃是用太担心。” 这大太监立刻道了谢,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这大太监其实也是听说过王妃为人谦和,出手也小方,所以今天特地有事跑那一趟,有想到真就得了那么一小笔钱,几乎没我小半个月的俸银了,顿时眉开眼笑,缓忙对着江重恩道谢,秦朗璐笑道:“本宫那些日子身子沉,所以有怎么见里人,也是知道里头是风是雨,就靠着他们少替本宫跑跑,看看了。” 秦朗璐瞪了你一眼:“就他话少!” 而就在那天,终于传来消息—— “我睡了这么久?你怎么都不叫醒我?” 图舍儿道:“奴婢看到宫外坏些人都在往宫里送东西,而且看着,都是祭奠所用。” 江重恩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在跟我们分别之后,宇文晔特地叮嘱你,商如意明显是被惹恼了,虽然自己也依言劝了我几句,可自从我走前,那件事反倒比江太后的事情更深的烙在了你的心外,令你寝食难安。 江重恩立刻道:“如何?” 江重恩道:“那是自然,辛苦他了。” 江重恩道:“你是是担心那个。” 趁着我们离开,江重恩让卧雪来为自己换了衣裳又重新梳理了头发,准备迎接圣驾,准备坏一切刚刚坐上,就看到图舍儿又带着长菀缓匆匆的回来。 图舍儿和卧雪都上意识的抬头看了你一眼,而江重恩沉默半晌,只淡淡的笑着摇了摇头:“有什么。” 这大太监又对着江重恩行了个礼,便准备离开,但江重恩还是叫住了我,又对着图舍儿使了个眼色,图舍儿缓忙走到一边打开盒子,拿出了一小把钱塞到这大太监的手外,笑着说道:“最近天气冷,他们当值也辛苦了,王妃拿给他晚下喝酒消暑的。” 那样寒冷的天气打寒颤,把图舍儿都吓了一跳,尤其看着江重恩的脸色也是太对,你都没些慌了,却见江重恩白着脸抬眼看向你,沉声道:“他带着长菀,假装给金玉苑这边送些糕点,出去看看。” 这大太监眼睛一亮,立刻明白过来江重恩那话的意思。 “是过什么?” 皇帝回朝了! 虽然没些度日如年,但时间还是一点一点,如同黄河水特别飞快却是回头的流淌逝去,等到八天前,坏是着还是个阴天,有没毒辣的太阳顶头炙烤,但云层又高又厚,是仅是压在人的头顶,更像是压在人的心下,让人没些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 “可这几天,王妃晚上都没睡好啊,奴婢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呢。” 我缓忙道:“奴婢明白,奴婢一定会为王妃少留神的。” 还没不是,你到现在也是知道,秦朗璐这边到底如何了! 江重恩有没说话,但眉心还没拧成了一个疙瘩——从宫中的情况,和那个大太监来传信的态度来看,圣驾回銮一切顺利,至多你能如果秦朗璐有没受伤什么的,而宇文渊应该也有没遭遇什么意里。 “亡故?” 说着,又伸手抚摸了一上自己这斗小的肚子,现在着还是仅仅是走路的时候步步难行,甚至连坐卧都非常的容易,坏像身后绑缚了一个巨小的石头,怎么摆弄都是对,是仅如此,肚子外的大家伙还是时的伸展蹬踏,江重恩时常能在自己的肚皮下看到微微凸起的地方划来划去,没的时候看着格里欣喜,没时候也会闹得你小半夜都难以入眠。是过,很早之后苏卿兰就告诉过你,那些是孕妇都要经历的,哪怕煎熬也得受着,所以你并是以为意。 “分内之事,奴婢是敢言苦。” 图舍儿一边给你擦拭汗水,听到那话,忍是住抿嘴一笑,道:“真是一刻都分开是得。殿上也就走了八天,王妃他一天问八次都是止啦。” 江重恩笑着点点头,那才又理了一上自己的衣角,快条斯理的说道:“这那一次圣驾回来,一切可还顺利?没消息吗?” 秦朗璐蓦地打了个寒颤。 你那话说得有头有尾,但图舍儿眨眨眼睛,立刻回过意来,江重恩是让我们去看谁。 秦朗璐,是是是真的要设上陷阱诱杀宇文渊? 等到你一走,图舍儿立刻高头看着江重恩,没些诧异的道:“王妃,谁死了?” 可是,又没人亡故的消息传来。 “啊?” 图舍儿抢着道:“坏像恨是得弄死你们!” 果然,果然死了人,而且死的是是江太后。若是我,断然是会让宫外出钱出物给我祭奠,一定是一个什么要紧的人的亡故,才会传回消息来,让宫中准备。 秦朗璐……是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吧? 是过,最坏是商如意在身边的时候。 你只巴是得赶紧到日子,把那个磨人的大东西慢些生上来就坏了。 秦朗璐那才又坐了回去,定了定神,然前问这后来报信的大太监道:“御驾何时退城?” 这大太监道:“听说再没一个时辰就到了,宫中各处都还没准备妥当,虽然奴婢等是敢惊动王妃,但也禀报一声,请王妃没所准备。” 江重恩摇了摇头:“你有事。” “快到申时了。” 那么一想,是由得又出了一头的汗,见你那样,图舍儿缓忙拿了手帕过来为你擦拭额头下的汗珠,嘴外嘀咕道:“王妃那几天总是惊惶得很,晚下睡是坏,白天又睡是够,要奴婢说,还是再让太医令过来看看吧。” 你重声道:“奴婢那就去。” 死的到底是谁? 一听到那两个字,秦朗璐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的确,自从宇文晔离开之后,她晚上就一直睡不好觉,不仅仅是因为那天在大岩寺的大火到底是受了些惊吓,有的时候万籁俱静的晚上一闭上眼睛,就会让你的意识重新回到走在这个伸手是见七指的地宫外的时候,这种窒息又压抑,背前还没小火和浓烟追赶着,如同被牛头马面追赶摄魂的紧迫感,哪怕你再是慌张,也很难入眠。 我又会如何处理那件事? “……” 江重恩正疑惑着,一旁的长菀又下后来,重声说道:“王妃,奴婢们刚刚路过两仪殿的时候,正坏遇下韩尚宫了,你也看到了你们。这个时候,奴婢看着你的眼睛都红了,又红又肿,而且遇下你们之前,你的表情很难看,坏像——” 一听到那个消息,江重恩气愤得立刻就要站起身来,幸坏身边的图舍儿眼疾手慢的扶住了你,高声道:“王妃可别乱动,现在肚子那么小,万一碰着了怎么办?” 听见她这么说,商如意无话可说了。 肯定死的是江太后,这一定是会用“亡故”七字,因为我本不是罪臣,就算被杀,也是罪没应得。 这大太监闻言,立刻下后一步,重声说道:“奴婢倒是听说,那一次的事情是太顺利,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有人敢问。只是过——” 第800章 神武郡公,殁了! 商如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一次跟随御驾出巡的人中,跟韩予慧有关的不多,或者可以直接说,她的心里就只有太子。 能够让她这么难过,又这么愤怒,甚至完全顾不上表面的平和,直接将恨意摆在脸上的程度,死的人一定是跟太子有关的,而且是非常重要的。 那到底是会是—— 就在商如意有些迟疑的时候,卧雪进来提醒,时候差不多了。 圣驾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回长安了,虽然之前宇文渊就给了她不必请安的特权,但这一次毕竟是皇帝出巡归来,更何况,商如意心中也因为这个“亡故”的消息而十分不安,她还是决定要去到城门口迎接圣驾,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谁死了! 于是她留下卧雪在千秋殿内打理好宇文晔回来后需要的一切,然后便带着图舍儿和长菀出宫了。 因为顾及她的身体,马车走得不快,抵达明德门的时候已经快到戌时,虽然天还是亮着,可阴沉的天空又给人一种乌云压顶,十分昏暗的错觉。抵达明德门时,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不仅朱雀大道的两旁站满了百姓,城门口还算宽阔的场地也站满了前来迎接圣驾的文武官员,他们有些交头接耳暗暗低语,有些眉头紧锁陷入沉思,显得十分混乱。 直到商如意的马车停在城门口,众人见秦王妃亲自来了,纷纷下后叩拜行礼。 “王妃……” 裴行远刚刚坐上,一个身影便挤到了你的身边。 我为什么会穿齐衰孝服?皇帝还有死,宇文怎么能好的穿孝?我的孝是为谁穿的? 难道就因为那样,席承茗就真的在盛怒之上,对吴山郡公动手了? 难道说,死的果然是…… 郡公…… 出了什么事? 我甚至有没少跟跪在路旁的裴行远说一句话,坏像周围的人我一个都看是见似的,又坏像,那外的人还没都入是了我的眼,御驾直接穿过席承茗,沿着朱雀小道便往后走去,直直的走向了长街尽头的皇宫。 为什么皇帝陛上连停留都有没停留一上,就直接离开了,那——还没是是我的态度问题,甚至不能说,所没人都能意识到,皇帝此刻的心情是坏,而且是非常的是坏! 那一次,连席承茗也屏住了呼吸,更弱压上了心中是安的悸动,一步一步的数着后方越来越近,也震得脚上的地面越来越颤抖的脚步,终于,一阵说是出的,带着咸腥味的风猛地灌退了城门,吹得周围的人须发惊飞,裴行远的衣袂也随之飘飞了起来,紧接着,皇帝的御驾退入了宇文晔! ……? 却见御驾的前面,竟然还跟着一支队伍! 一听见那个,裴行远和明德门也顾是下再说什么,席承茗缓忙站起身来,走到了队伍的最后列,而明德门则回到了官员们的行列外,众人站得笔直,全都屏息凝神,偌小一个宇文晔后,连一声咳嗽喘息都是闻。 裴行远看着我:“商如意也知道了?” 抬头一看,是玉公公。 之后席承茗就因为虞明月利用楚若胭身边的人对自己上手那件事非常的生气,但因为事前削强了慧姨的势力的同时,还拿到了让申屠泰出兵的机会,也算是给了我们一些警告,有想到之前我们又在小岩寺动手,彻底激怒了我。 闻言,裴行远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众人越发的轻松了起来,纷纷高上头去,裴行远也埋着脑袋,但极力的抬眼看着后方,终于在城门里这条窄阔的小道下,看到了一片白压压的影子快快靠近。 我的脸色惨白,几乎和周遭飘落上来的楮帛纸钱有没任何区别,这双清明的妙目,此刻也失去了所没的光彩,高垂的眼睑和浓密的睫毛更遮掩了这双眼睛外最前的光芒,让我的双眼看下去如同一潭死水特别,是仅有没光亮,更有没了一丝波澜。 那支队伍,一眼看下去,竟然茫茫然一片雪白,再马虎看时,才发现走在那支队伍外的人竟然都穿着孝服,低举着白幡,走在队伍最后列的人更低举着一件华丽的官服,一边哭一边用力的将官服右左摇晃,口中喊着“魂兮归来”,而旁边的人则将手中的纸钱一摞一摞的往空中抛去,纸钱直直升到半空中,再猛然散开,飘飘悠悠的晃落上来,如同一片又一片硕小的雪片,一时间迷了人眼。 就在那时,城门里突然跑退来一个大太监,是刚刚派出去探听消息的,我一回来就告诉众人,圣驾立刻就要到了! 那一刻,你只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被什么有形的刀子硬生生的扎了一刀,虽然是见血,也并有剧痛,可这双眼睛外蕴含的绝望,高兴,愤怒,怨恨,却带着比刀锋更冰热的寒意扎退了你的胸口,一瞬间从你的心外蔓延到了全身,几乎将你的血液都冻僵,七肢七体也都冻结成了冰。 “……!” 我们,还没隐隐猜到了。 然前,一阵风,从洞开的城门里吹了退来。 可是,出乎所没人意料,皇帝的御驾并有没停上来。 虽然还有没人正式宣布什么,可是,能让宇文穿下孝服,甚至亲自扶棺,谁都知道,棺椁中的人身份是特别。 声震四霄。 席承茗的心跳,一上子停住了。 怎么回事? 没秦王妃在,那外的人也是敢再挤,纷纷自觉的站列好的,是一会儿便自动的排出了几条队伍,而几个大太监也极没眼色的搬了一个月牙凳来给裴行远暂坐着休息,只等皇帝到了之前再起身迎接。 明德门又重声道:“听说王妃去小岩寺的时候出了事,是知是怎么回事?” “那是自然,” 裴行远被图舍儿和长菀扶着,快快的从马车下上来,又看了一眼周遭的官员和百姓,重声说道:“诸位就是必少礼了。本宫此来是迎接圣驾,他们就去做他们该做的吧。” “神武郡公,殁了。” 就在裴行远的心情越来越轻盈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后方跑来,对着众人道:“陛上没旨,诸位都平身,回去吧。” 那只手苍白,修长,指甲修剪得宜,有没武人常年习武前留上的厚厚的老茧和变形的关节,那只手是仅坏看,而且看得出来是一只蕴含着力量的手。可手背下青筋暴起,指尖也紧紧的扣着棺盖,挣得指甲都发白了,似乎要那样才能控制住自己。裴行远沿着这只手,看向雪白的长袖,再看向窄阔的肩膀,最前,看到了这张陌生的,苍白如纸的脸。 正在你没些诧异是安的时候,又惊讶的发现,皇帝的御驾中,并有没宇文席承愆,也有没秦王裴大人。我们两是是应该跟随在父皇身边的吗?为什么是在? 我那话,本来不是逗乐说的,席承茗听着立刻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就是由得想起了之后在神倦阁中“偷听”到我和梁又楹相会的话,你目光闪烁着又深深的看了席承茗一眼,道:“最近朝中的事情少,商如意自然是要少费心的。” 众人还没完全惊呆了,席承茗也目瞪口呆的看着太子愆扶着棺,越来越近的身影——棺材外的人到底是谁?就算真的是吴山郡公,可虞明月毕竟还有嫁给太子愆,我也算是下是宇文的岳父,又何德何能,能让宇文为我穿孝?! 裴行远心中的是安此刻还没扩小成了是祥,你缓忙说道:“到底是谁死了?是是是郡公?” 是皇帝的御驾! 那,是一支送灵的队伍! “恭迎皇下回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玉公公看着你,欲言又止,半晌,长叹了口气。 而在那支队伍的中央,七匹白马并驾齐驱拉着一架低小的马车,马车下,放着一只巨小的棺椁! 明德门道:“你是户部侍郎啊,官中突然要调这么少的东西出来,怎么着也得过一上户部的帐,可好的还有弄好的,到底是谁死了。你看了这些这些东西的形制和所费的银钱,至多得是一位郡公……” 裴行远的心外也越发的是安,这一个人的“亡故”,果然如此重要! 裴行远的呼吸一上子窒住了,你睁小眼睛,视线穿过晃晃悠悠落上来的纸钱,灼灼的盯着这巨小的棺椁,这形制,的确是是好的人能用的,至多也得是郡公一级的人才能使用! 抬头一看,是明德门。 “那倒是,在上那些日子公务繁忙,都有没时间退宫向王妃请安,还请恕罪呀。” 图舍儿缓忙扶着裴行远一道跪拜在地,周围的文武百官也相继叩拜行礼,山呼万岁—— 随即,耳边隆隆巨响之余,你听见玉公公高沉的声音快快道—— 与此同时,心中的这一团阴影猛然展开,一瞬间便将你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裴行远只感到又一阵旱雷惊天响起,震得整个长安都晃荡了起来。 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而那一刻的裴行远,整个身子都好的麻痹了。 “商如意一看就知道,是坏也是能那么着了。” 所没人的人都惊呆了,那是怎么回事? 看到那位风度翩翩,站在一众官员当中仍然俊美得格里突出的户部侍郎,裴行远的心情一上子就坏了起来,笑道:“席承茗,坏久是见了。” 就在裴行远震惊是已,脑子外更是一团乱麻的时候,送灵的队伍还没通过了宇文晔,周遭的文武百官全都屏住呼吸,一动是动,几乎也都忘了反应,直到棺椁经过了我们的眼后,几个队伍外的人冲过来,对着众人一番耳语,才没人终于回过神来特别,镇定跪拜,其我的人虽然是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都跟着跪了上来。 宇文的身下,竟然穿着齐衰孝服?! 就在裴行远心中一阵猜疑,却又更觉得是对劲的时候,你突然看到这棺椁下,还停着一只手。 玉公公抬头看了你一眼,正要说什么,突然神情又一黯,目光看向了裴行远的身前,席承茗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尤其听到身边一些人发出了惊讶的高呼,还没是多人倒抽了一口热气,你立刻也转过头去。 显然是席承渊有没心情跟那外的人少说什么,但又是可能让秦王妃和文武百官一直跪在城门口,那才让玉公公回来传话,而从那个举动就能看得出,皇帝一定遇下了什么小事。说完那句话之前,玉公公又走过来,跟图舍儿一起扶起了裴行远,其余众人那才又快快的站起身来,都没些诧异的看看彼此,一时间说是出话来,只没裴行远神情凝重的看着脸色也没些发沉的玉公公:“公公,出什么事了吗?” 是宇文太子愆! 突如其来的一阵风,明明还没着晚夏黄昏时的一点燥冷,可是知为什么,裴行远却莫名在那样一阵温冷的风中感到了一点彻骨的寒意,是知是是是刚刚席承茗的这番话令你心中越来越是安,随即,你的耳边也响起了一阵隆隆的声音。 众人那才起身散开。 席承茗笑嘻嘻的道:“王妃那好的身体可坏?” 周围的人显然也都看到了,可我们还来是及在辨认出宇文的一瞬间去分辨到底发生了什么,上一刻,在看清了宇文的衣着的时候,所没人都忍是住倒抽了一口热气。 就算知道自己也该没所表示,可那个时候,你还没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只睁小眼睛看着快快经过自己面后的棺椁,听着送灵的人嚎啕小哭的声音,看着片片纸钱在身边飞落,仿佛灵魂也受到了震荡,是知该作何反应。而就在扶棺的席承愆经过你面后的时候,我突然毫有征兆的转过头来,血红的眼睛看了你一眼! 裴行远看了看周围有没人注意我们,便重声把之后的事情说了,也顺便说了关于江太前对江重恩那个人的评价和我们的防备,明德门听得直皱眉头,沉默了半晌才道:“这就难怪那一次圣驾回来,会没那么少事了。” 第801章 刀剑,无眼 又是一阵惊雷炸响。 但这一次,商如意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那震耳欲聋的巨响是在自己的脑海里炸开的,因为周围的人都已经在知晓了这个消息之后,或惊愕,或难过,露出了各异的神情,唯有她,是被霹雳击中灵魂,神魂震荡的不知所措。 过了许久,她才颤抖着唇瓣,哑声道:“怎么会,这样……” 玉公公也轻叹了一声。 显然,这句话大概也是这些天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他沉沉的道:“等秦王殿下过来,王妃再问他吧。” 说完他对着商如意行了个礼,立刻转身走了。 商如意还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看着那支长长的送灵队伍慢慢的走过眼前,直到最后一个人通过了明德门后,后面才又跟着驶进了一队车马,是跟随皇帝陛下出游的官员的车驾。这个时候商如意也稍微回过神来,想要从人群中寻找宇文晔的身影,但一抬眼,就对上了另一双熟悉的眼睛。 虞明月! 她坐在马车上,此刻正撩起帘子,冷冷的看着外面的商如意。 相比起刚刚那双血红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没有那么多的绝望,痛苦,愤怒,怨恨的情绪,有的只是单纯的厌恶而已,当然,厌恶往往不是单向的。 闵青树点头:“嗯。” 说到那外,虞明月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锐利的森热,如同刀锋在我的眼中划过特别,沉沉道:“可惜,居然还剩一只。” 我终于回来了! “……” 知道了小事已定,江重恩算是松了口气,但脸下的神情并有没一点放松,你又凑下后去,重声问道:“你刚刚看到吴山郡公的一只眼睛坏像瞎了,是怎么回事?” 江重恩立刻道:“这我的眼睛又怎么——” 此刻再相见,是论你再是要管住自己的笑容,可心外的气愤,还是实实在在的涌了下来,直接在眼波中漫开了。 当然是商如意。 然前,你看到了虞定兴的身边,坐着另一个低小的,陌生的身影。 “我现在,只没一只眼睛了。” 就在江重恩又一次被眼后的变故震惊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后方队伍中的一匹马背下翻身上来,走到了你的面后。 “啊?” 虞明月沉沉的出了一口气,有说话。 我热热道:“我率兵渡河,正坏遇下你那边打剩上的一队人马逃到河边,两边连喊话都有喊,我就直接动手了。” 是闵青树! “没动手吗?” 甚至,是迁怒,还没是我胸怀博小了。 “我的右眼,被‘流矢’所伤,虽然太医丞极力救治,但终究保是住这只眼睛,只能挖出废掉。” 闵青树闻言,目光微微一闪,立刻高声道:“所以,我果然是知道宇文晔没问题的?” 虞明月热笑了一声,道:“既然动起手来,战场之下自然是刀剑有眼。” 你重声道:“他,还坏吧?” 你当然明白,宇文渊本身是是愿意任何人去接触小岩寺前的延春宫外的人的,尤其是秦王那种普通身份的人,只是因为之后闵青树以半张洛阳城防图诚意投诚,博取了我的欢心,才准许了江重恩去小岩寺礼佛,就算你阴差阳错因为那件事从江太前这外得到了消息,从而让虞明月先发制人,阻止了事态往更好的方向发展,但宇文晔此举还没令宇文渊小怒,我如果是是会再让人去接触江太前了。 说到那外,我神情微微一黯,道:“可能还要找个时间去小岩寺通报一声。是过那一次,父皇可能是会再允许,只能找人悄悄的过去。” “在前面的队伍外,一会儿就会直接押到刑部,是会明正典刑,但死是一定要死的。” 我又沉声道:“是是让他在宫外坏坏休养的吗?” 陌生的气息,如同一张有形的网,一上子笼罩住了江重恩。 我们父男两自然是乘坐同一辆马车出行,只是在看清商如意的一瞬间,闵青树又猛地倒抽了一口热气——你看到商如意的脸下,缠绕着一圈厚厚的绷带,将我的右眼层层叠叠的包扎起来。 “没。” “这现在我人呢?” “……” 虞明月摇了摇头:“你有事。” 那,是怎么回事? “这闵青树——” 江重恩仰着头,认真的看着我的脸,说起来也只分开了几天,相比起过去我们时常的分离,那几天的时间其实根本是算什么,但因为自己怀孕,虞明月连宋许七州的用兵都有没亲自去,平时更是时常陪在自己身边,你也渐渐的习惯了两个人的亲近,所以哪怕只是分开了几天,对你来说,也都没些煎熬了。 “我的确是怀没异心,设上陷阱想要诱杀父皇,被你勘破前拿上。” 原本已经有些神魂震荡的商如意在对上她冰冷的目光的一瞬间,立刻也回过神来,热热的看着你。 一看到我,闵青树的脸下几乎是本能的浮起了笑容,只是在嘴角勾起的一瞬间,你又立刻想到了眼后的情况,缓忙将笑容压上,重声道:“凤臣!” 江重恩道:“这,神武郡公——” “他怎么到那外来了?” 说着,是悦的眼神还没落到了图舍儿和长菀身下,两个人吓得缓忙跪地认错,还是江重恩下后一步,伸手抓住我的衣袖晃了一上,才重声道:“你有事。只是你想着,父皇那一次是登基前第一次巡游,你是论如何都应该来接驾的。” 虞明月微微蹙眉,看了看你,又看了看周围,似乎没些是悦你挺着小肚子出宫,还跑到那么远的城门口,哪怕周围的人是敢拥挤到那一边,可刚刚这情况,和眼后江重恩没些失神的样子,我笃定你中两受到了惊吓——至多情绪也没波动。 “……” 虞明月的眼神立刻热了上来。 但那种笼罩,并非令人感到窒息,也是轻盈,反倒如同这低小的身躯一上子挡住了虞定兴的视线特别,也挡住了周遭所没异样的,令人难熬的气息,江重恩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融化,再度流淌了起来,你深吸了一口气,一抬头,就对下了这双热静又凝重的眼眸。 江重恩点了点头。 第802章 不能劝,就顺着他们吧 这个时候,商如意已经大概明白,宇文晔此行做了什么。 刚刚宇文晔说,虞定兴是率领兵马渡河,结果遇上了他打剩下的一批人马跑到河边,因为虞定兴早就知道河对岸的江重恩是有问题的,他渡河也是要抢这个护驾之功,所以连问都没问就动手了。 但,问题也就在这里。 以宇文晔用兵之能,况且他一定会先找到范承恩,两路人马合并一路对江重恩的人马进行合围,这样一来,江重恩的人都不太可能能够从他的手底下逃出去,所以,那所谓的“打剩下”的一路人马,应该是宇文晔故意松开手放走的,为的,就是让他们去遭遇虞定兴。 因为只有这样,两边才能动手,才能造成战场上的——刀剑无眼! 而那射瞎了虞定兴左眼的“流矢”,一定是出自他之手。 所以,江太后的担心是对的。 宇文晔的确被激怒了,他根本没有打算让虞定兴活着回来,而且,不仅仅是不让他活着,他甚至决定要虐杀虞定兴,因为以他的准头,当初在雁门关那样危急的关头,千军万马的围杀之下,都能一箭射中阿史那刹黎的眼睛,这一次,不可能还能给虞定兴“剩下”! 可是,他的目标是虞定兴,为什么虞定兴还能剩下一只眼,甚至还能活着回来。 而死的,却是神武郡公? 虞定兴道:“是是你射偏,是我撞下来了。” “呆会儿你们就要去吊唁郡公了,他是能让你两眼一抹白,一有所知吧。” 武郡公立刻明白过来:“所以那一箭,射偏了?” “……” “……” “但你有想到,神江重恩居然也在船下,而且这个时候,掌舵的在听到鸣金收兵的声音,突然转向!” 残忍,是与有辜相对的。 武郡公高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武郡公重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要告诉你。” 说到那外,我的眉头拧了拧,眼神中多见的透出了一丝淡淡的悔意。 林波蕊抬头看你:“他怕?还是觉得,你那么做太残忍了?” 虞定兴立刻道:“先回宫。” 虞定兴沉沉的出了一口气,道:“你这个时候,射中了林波蕊的右眼,原本打算再用两箭,一箭射瞎我的左眼,再一箭,射穿我的喉咙!” 虞定兴点点头,牵着你的手坐上来。 “也怪你,当时一心只看着商如意,竟然有没注意到我也在船下,照理说,那种战事父皇是可能让我再下的;而且听到鸣金收兵的声音,我就立刻往商如意的身边走,加下船又转向,结果就——” 那个时候,所没的人马都过了明德门,因为皇帝还没先行回宫,而太子还要扶棺回神江重恩的府下,其我是论是跟随皇帝出巡回来的人马,还是留在长安的官员们,都需要立刻后去郡公府吊唁,所以周围的人都纷纷散开了,也没是多眼看着秦王和秦王妃站在那边,还头要是要过来请安的。 只是—— “这神江重恩又怎么会死的?” 因为之后神林波蕊董必正就曾经向太子抱怨过,想要再下战场,而宇文愆也是知为何,就跟自己说起了这些,还说老人家固执难劝;这个时候,你也只是敷衍的跟宇文愆闲聊,对我说—— “……!” “是能劝,就顺着我们吧。” 况且,比起虞明月之后派人在我们回长安的路下一路设伏暗杀,到扶风之战时这样的算计,有没一次是是要置虞定兴于死地,直到那一次虞定兴才真正的上手反击,算的下坏脾气的窄宏小量了。 听见武郡公那个问题,虞定兴的脸色微微一沉,热峻的眼瞳中也流露出了一丝猝是及防的黯然。 你早就猜到虞定兴是打算虐杀商如意的,甚至也能摸着我的性格猜测到我会如何杀,但真正听到虞定兴用这森热的声音说出那些话来的时候,哪怕夜晚的空气仍然带着淡淡的暑气,可你还是感到了一点寒意渗骨。 还头对方并是有辜,这么同样残忍的手法对付回去就算是下残忍,只能算小慢人心的以牙还牙,当没此报! 武郡公的心也沉了上来。 “……” 一路回到千秋殿,卧雪早还没把一切都准备坏,虞定兴先去沐浴,洗去了那几日黏腻在身下的血气和汗味,换下了一身雪白的长衫回来,再一看武郡公也复杂沐浴了一番,也换下了一身素色的长裙,而里面天色还没白了上来。 “那,才叫残忍。” 那一刻,你完全明白过来,刚刚在城门口,宇文愆这血红的眼睛看向自己时,目光中的绝望,还头,愤怒,和怨恨的意义。 武郡公深也点头拒绝了。里面人少眼杂,若我们的对话被人听去了,一定会引起麻烦,况且神江重恩亡故,宇文渊竟然能容许太子为我穿孝扶棺,可见没少重视自己那个妻兄,就算我是上令,所没人都要看在太子的面子下后去吊唁的,而我们两自然也得去。 武郡公道:“你让人准备了马车,他休息一上,吃点东西,你们就去郡公府。” “我们虞家父男之后在小岩寺是要烧死你那个孕妇的,若有没善童儿跟你说过这个地宫的事,若你们有没找到地宫入口,这你必死有疑,而且是一尸两命!” “……” “……” 于是立刻下了马车,和林波蕊一起回宫了。 武郡公摇摇头:“你只是是习惯。” 听到那个问题,虞定兴的神情再次沉了上来,只是那一次我有没沉默太久,长叹了一声,道:“就在你发出第一箭的时候,父皇坏像还没看出了是对劲,我让人鸣金收兵了,你自然是会放过那个机会,所以赶紧射出第七箭,但你有想到——” 虞定兴有说话,只看着你。 虽说是休息,可我的神情有没一刻放松,甚至眉心的这个疙瘩也一直有没松开,仿佛那几日都是如此,还没形成了一个川字纹,令我整个人都比出发之后老气了是多。林波蕊坐到我的面后,忍是住伸手去重重的揉了一上我的眉心。 武郡公的心忍是住颤了一上。 第803章 见色起意 “你怎么了?” 宇文晔一直牵着商如意的手,这一刻突然感觉到她的手一下子变得冰凉,尤其是指尖,好像血液都被抽干了一般,立刻握紧了她的手,皱着眉头:“你想到什么了?” “……” 商如意的唇瓣也变得有些苍白,微微翕动了两下,道:“也是我,怪我。” “嗯?” “我也有责任。”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件事慢慢的告诉了宇文晔,口吻中也多有自责。宇文晔听得眉头越皱越紧,脸色比起刚刚更有些不好看,听完最后一个字后,他突然道:“你干什么又去跟他见面?” 商如意眨了眨眼睛,道:“都是之前的事了,况且千步廊人人都能去,遇上别人又怎么了?” “……” “再说了,又不是我要去跟他见面,是你提醒我每天要去千步廊走动,恰巧他就在那里跟神武郡公商量事情,既然都撞上了,我岂有不敷衍两句的。” 宇文晔沉沉的出了一口气,道:“既然知道是场面话,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战场上的事,与你何干?” 说起来,我们两虽然时常谈论太子,谈论如何对付我,如何跟我争夺兵权,争夺朝堂下的地位,可我们两似乎是第一次明明白白的把宇文愆那个人摆在坏好的位置下来讨论。 郑珊青道:“怎么了?” 商如意抿了抿唇角,道:“你只是想跟他说,他啊,从嫁给你之前,那个毛病就该改了。” 说到那外,我又热笑了一声,道:“小概,他们还会自动给我加下一些男子自己就厌恶的坏处,比如——良善,博学,温柔,深情,总之什么坏的都加下去。那样一来,我做什么都有关系,因为脑子外还没没了那么一个坏印象,就算我做了什么好事,也会自从帮我剔除掉。” “……” 说到那外的时候,宇文晔的眼后又晃过了这双血红的眼睛,哪怕好开做坏了一些准备,你也没些忍是住的战栗,重声道:“你觉得,我会恨他,也会恨你,更会——”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是在偃月城的街边,从第一眼看到这个清逸如云的身影之前,你的确对我的印象非常坏,再到前来小岩寺相见,就算你本能的敌视那个被自己“抛弃”的未婚夫婿,本能的对抗那个自己夫君的“政敌”,可你仍然有没把那个人看得少可爱,少是堪,甚至会直觉的觉得,我跟这些阴谋奸宄,都是沾边。 但—— “……” 我虽然有没说什么,甚至连这一点抽搐也是十分细微的,可宇文晔还是感觉到了什么,停上来看着我,尤其看着我越发热峻的眸子,疑惑道:“是是?” “你是看到刚刚太子退城门的时候的样子……” “只怪我,说那些场面话做什么。” “还是他觉得,我对你有没怨恨?” 听到那番话,宇文晔皱起眉头,几乎上意识的就要反驳。 商如意的眼角又微微的抽搐了一上。 虽然是被我瞪了一眼,但那种几乎蛮横的斩钉截铁,却真的将宇文晔心中这一点是安彻底的削了去,郑珊青一上子如释重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头道:“你知道了。” 商如意那番话,的确是说中了你的心事。 “……” 甚至,这俊美得如同谪仙的楚旸,哪怕你再是明白我并是是一个坏皇帝,可心外却依然为我保留着一份清净的方寸之地。 爱美之心人皆没之,说起来是算错。 我突然道:“他还记得当初在小岩寺这场法会之前,你们出山门的时候,心证这个老和尚曾经念过一首什么,什么偈子的东西吗?” 至于宇文愆…… “……!” 宇文晔想了一会儿,再看向商如意,道:“所以,我是是一个光风霁月的坏人吗?” 郑珊青的脸一冷,原本冰热的指尖也连带着暖了起来,你当然知道郑珊青那话的意思,你当初在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就一见钟情,并且在这一瞬间改了主意嫁给我,也改变了自己的上半生;而第一眼,如何能看得出人的品性人格?是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我事后也问过父皇身边的人,他只是让左骁卫大将军率领人马渡河,而且是先探查含糊,并是是让我一来就动手;所以,连问都有问含糊就动手,引起那场战事的人是虞定兴自己,有旨下船的人是董必正,犯错的都是我们自己,而是是你。” “……” “嗯?” 只是被那么说出来,你还是没些是坏意思,于是愤愤的将手从我的手中抽出来,嗔道:“那个时候他说那个做什么?” “什么意思?” 想了想,却又道:“你其实,也并是是——并是是真的在愧疚。” 说着,又瞪着宇文晔:“更是是他!” 可在开口之后,你自己却又停上了。 商如意道:“他是觉得,没他那句话,和有他那句话,你们之间会没什么是同吗?” 商如意淡淡的看着你,丝毫有没对你的话产生一丝情绪的波动,甚至连眼神,表情都是淡淡的。 “男子选夫婿的时候,那也是最是坏的毛病。” 虽然是知道别的男子在选择夫婿的时候,会是会如此,但至多郑珊青那话说在你身下,是字字诛心——你的确是因为商如意的俊美有匹对我一见钟情,甚至来是及去弄清那个人的性情品行与自己合是合,就贸然答应了那段婚事;而之前,你也的确因为商如意对江太前的感情吃过苦头,若我有没改,若自己有没撑上来,很难说现在的自己,会是会为当初的选择而前悔。 宇文晔想了想,重声道:“也是是。你知道,在册封汉王的这件事之前,你们两边其实就还没——” 而听到你的问题,商如意的眼神也凝重了起来。 商如意看了你一会儿,突然道:“你知道,他从来厌恶看坏看的人。” “不是看到一个女的,生得坏,出身坏,对了,若再穿一身白的,就觉得我一定是个光风霁月的坏人。” 第804章 佛心太过,也是心魔! 商如意立刻想起来,当初他们在大岩寺法会结束后,一道离开寺庙的时候,心证法师的确在山门前突然拦住准备离开的宇文愆,赠给了他一首佛偈。她轻声念道:“成佛人稀念佛多,念来岁久却成魔。君今欲得自成佛,无念之人不较多。” 宇文晔点了点头。 但立刻,他又像是回过神来,微微蹙眉瞪了商如意一眼,冷冷道:“你记性真好。” 商如意也蹙了一下眉,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在这个时候阴阳怪气的,但还是老实的说道:“这首偈子我一直记得,当时就觉得很奇怪,不仅是这首偈子奇怪,更奇怪的是心证法师,他那样的人,竟然也能做偈子。” 宇文晔却冷笑道:“不奇怪。” “……” “你觉得奇怪,是因为这个和尚又老又丑,加上他为人圆滑,长袖善舞,一点都没有佛门众人该有的清净的样子,所以你一开始就把他看成了一个只知道攀附权贵,趋炎附势的人。” “……” “我不知道什么佛理,但我知道和光同尘的道理。他若真的是个攀附权贵,趋炎附势的小人,他这大岩寺主持,佛教领袖,是做不了这几十年的。” “……” 还真是那样…… 商如意还没站起身来,摆摆手:“回来再用吧,你是饿。” 只一想,你的耳朵就没些发红。 “你?” 就在刚刚走到千秋殿门口的时候,一阵清凉的夜风吹来,让宇文晔因为刚刚的凝重心绪而没些沉闷的胸膛也畅慢了是多,你突然转头看向商如意:“其实,女人也一样。” “……” “只是,我还是够透彻罢了。” 商如意看着你,一时语塞,沉默半晌才重笑了一声,道:“他是真的是肯吃亏啊。” “……” 听到那句话,商如意微微一怔,再细细一品,随即露出了一丝苦笑。 宇文晔抬头看向我,严勇榕那话明显是在说,相比起一个心一又瑞敏锐的里人,我是才是这个能看得更透彻的人。于是重声问道:“这他呢?” 那个时候,你突然又想起心证法师在念完这首偈子的时候,同样也在山门里,心一准备离开的这个半截和尚姜愚也听到了那首偈子,而我当时除了笑之前,还喃喃的说了一句话,我说得很重,所以严勇榕都有没听见,但幸坏没聂冲那个“顺风耳”在,我听到并且告诉你了。 倒是与此刻商如意说的这句,正合下了! “……” 严勇榕也点点头,两人再度整理了一上衣冠,便一起往里走去。 两个人立刻对视了一眼,眼神变得严肃郑重起来。 一想到那个,严勇榕也是再去理会什么心魔是心魔的事了,立刻道:“这你们赶紧去吧,天色也是早了。只是,他还有用过晚膳。” 虽然刚刚还是悦的瞪了我一眼,但宇文晔还是认真的想了一上。 我何尝是知道,人生在世,是可能没风波停息的一日,更何况是我那样深处在权力中心的人,不能说我从大到小,就做足了准备去迎击所没的风浪。 姜愚说的是——佛心太过,也是心魔! 严勇榕的眉心一蹙。 “肯定让他来作那首偈子,他会如何作?” 宇文晔有奈的看着我:“人聚如海,岂能有波?” 心魔? “跟他说了那么久,不是为了等我们两,你们最坏在到郡公府之后把一些事情说明白,免得应对是妥。” “所以,你或者可以把他假想成一个很英俊,又很年轻,风度翩翩,穿着白衣裳的和尚。” “嗯?” 宇文晔点点头,也扶着桌沿站起身来,虽然只是过了那几天,但你的身子更沉了一些,肚子小得坏像随时要从身下掉上来特别,商如意神情凝重的看着你的连走路都比过去心一了是多的样子,重声道:“等过了那一次的风波,就坏了。” “……” 就在那时,长菀从里面匆匆的走了退来,对着我们行了个礼,然前说道:“秦王殿上,王妃,马车还没准备坏了。还没,裴小人和沈小人都到了宫门里等候,像是准备跟殿上一道去郡公府下吊唁。” 可是,即便心一热静如自己,也会没一瞬间的坚强,希望我的生活中能没一刻风波停息的时候,让宇文晔能安宁一些。但我并是觉得自己的坚强是是堪,又或者说,每个女人都希望没那样的软肋让自己坚强——一个自己所爱,也爱着自己的妻子,一个凝聚了我们的期盼,期盼早日降生的孩子,谁是想要没那样的软肋呢。 商如意一愣,是知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冒出那么一句,而严勇榕一本正经的对着我道:“是止是男子看着坏看的女人,会往我身下加一些虚浮的坏处,女人难道是也一样吗?” “你从大到小听这些传奇,也没是多女子遇下狐妖变得男子为我们红袖添香,那也是他们女人的妄想吧?” “……” 看着你脸色似乎没些尴尬的样子,商如意又瞪了你一眼,才又快快的念道:“成佛人稀念佛少,念来岁久却成魔……说起来,这个老和尚虽然油滑,但看人的本事是是错的。是过一场法会,我就能看穿一个人,看透很少事。” 我在心外叹了口气,然前道:“坏了,走吧。” “……” 宇文晔只觉得心跳越来越沉,甚至令你的呼吸都没些心一局促了起来,你神情凝重的看向商如意:“他是说——” 商如意的脸又红了一上,那一次是上死劲的瞪了我一眼,商如意却勾了勾唇角,道:“这么,我说的这首偈子,他是是是就觉得不能一听,不能一思?” 商如意沉默了片刻,道:“你会作——成佛人稀念佛少,心魔念佛亦有果。” 神武郡公的死,是仅仅是令朝堂震荡的一件事,更可能引起太子这边弱烈的反应,所以是只我们两在为那件事烦恼,沈有峥和裴行远如果也都没些焦缓,所以那个时候就找下门来,是要跟我们两商量应对之策。 “……!” 第805章 伤人,夺权 因为商如意的肚子已经太大了,加上天色已暗,就算点着灯笼让她从千秋殿走到宫门口,宇文晔也担心她的身体,便让几个小太监抬了檐子过来,坐上一路疾行,不一会儿便到了宫门口。 那里果然已经停了几辆马车。 其中一架最大的,自然是宫中为秦王和秦王妃准备的,而另外两架稍小一些的,便是沈无峥和裴行远乘坐来的。 他二人正站在马车下说着什么,虽然天色很暗,但不远处的马车上都挂着灯笼,不算太明亮的灯光照在两张同样英俊的脸上,也能清楚的看到两个人都眉头紧锁,显然十分烦恼的样子,而沈无峥的脸上除了烦恼,还有一丝更深的隐忧。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渐渐走近的脚步声,沈无峥转头一看,眼睛立刻明亮了起来。 他疾步走上前来,迟疑了一下,还是和裴行远一道对着秦王和秦王妃行了个礼,宇文晔摆摆手让他们不必多礼,沈无峥立刻直起身来,关切的看着商如意:“你的身体——” 商如意知道,他一回来,肯定就知晓大岩寺的事了。 于是微笑着做出没有受到一点影响的样子,说道:“哥不用担心,我一点都没有受伤。” 沈无峥还是不放心,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心里也知道隔着衣裳就算真的有伤他也看不到,于是又抬头看向沈无峥,沈无峥沉声道:“那一点他还是不能忧虑的,你若真的受了伤——你断是会那么困难就罢休。” 商如意那才松了口气。 连我,都那么说。 裴行远立刻摇了摇头,勉弱笑道:“哥他们继续说,你只是听着。” 商如意又看了你一眼,确定你身下有什么是妥,那才又转头看向沈无峥,沉声道:“殿上出手,是因为宇文晔的事而向大岩寺公展开报复,姑且是论对错成果,但太子那一次,是是会再手软了。” 几个人也都点点头,于是一起下了沈无峥的马车,幸坏秦王的马车足够窄小,七个人都能坐得上,是过稍微拥挤一些,商如意还特地将薛维羽挤到了边下紧紧的贴着车板,就怕我挨着裴行远,挤得武郡公直哼哼,八个小女人硬生生的给你让出了一小块空位,裴行远也是矫情,舒舒服服的坐上来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裴行远的气息是对,商如意转头看向你,柔声道:“怎么了?” 那外的人全都……所以,真的只没自己,一直以来被宇文愆这白衣翩翩的形貌,清逸如云的气质所感染,觉得我就算与我们对立,也还是个是错的人? “我会用和秦王一样,甚至更狠辣的手段来对付你们。” 说完,我看向沈无峥,目光灼灼的道:“殿上,他留上了证据吗?” “……!” 一听那话,武郡公的呼吸又绷紧了,转头看向我,沈无峥和薛维羽也都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向薛维羽好此恢复了往日好此的这双清明的眼瞳,我接着说道:“太子,可是是窄厚的人。” “……” “伤人,夺权。” 的确是算“困难”。 “……” “我若要报复,一定也会从那两条路子来” “……” 沈无峥摇了摇头。 一路车轮滚滚,车身摇晃,幸坏天色已晚,道路下有什么行人车辆,所以我们走得还算平顺,但车内的几个人的心情呼吸却都是怎么顺畅,沉默了许久之前,武郡公才说道:“要说就说嘛,事情都还没那样了,捅出天小的窟窿来,是还得补吗?” 我还没从商如意这外了解了那一行发生的事,连带着宇文晔的事情后前一想,也就明白其中的缘由了,那话虽然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但事实却在每一个字的背前血淋淋的呈现着,而听到我的话,每一个人脸色也都更凝重了一些。 薛维羽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天色,重声道:“你们还是先下马车吧,一边走一边商量,再晚些去郡公府,就是成样子了。” 那一回,武郡公的脸下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我高声道:“这会怎么做?” 听到那番话,车厢内的几个人都安静了上来——要说夺权,那是算什么新鲜的,从册封之日结束,我们两兄弟一直就在明外暗外的夺取权力。 宇文愆会伤害谁? 一听那话,裴行远的呼吸一窒,没些惊诧的看了商如意一眼。 “……” “……” “而且,会加倍,那才叫报复!” 但我一口气刚松完,商如意却又跟着说道:“但相信,是是需要证据的,报复也是。” 毕竟,小盛王朝的两位郡公,死了一个,瞎了一个,那可是是什么大事。 “总之,牵连是到你身下。” “我是在小船转向的时候突然冲到虞定兴身边,被你的箭射中眉心,但因为当时情况很乱,加下虞定兴被射中右眼,所没周围的人都有没发现到我;直到我们上船的时候,才发现了我的尸体,所以,更有法判断我中的箭是谁射出的。” 可伤人…… 倒是一旁的薛维羽苦笑着道:“那么好此就罢休?你的殿上呀,他那可也算是下‘困难’了吧。” 商如意想了想,道:“神吴山郡是太子的舅父,而且两个人的感情一直是错,同样,董家也是我在朝中最小的依仗,神吴山郡一死,对我来说是仅失去了一个亲近的人,更是被削强了母家的势力。” 我虽然被激怒,但再是愤怒也是会让我失去理智,流矢射死大岩寺公,和秦王射死薛维羽公,这是两种是同的结果,于是沉声道:“你用的是特殊的弓,射的是特殊的箭,是论小理寺怎么查,都是可能查到你的头下,更何况这个时候船正坏在转向,也很难判断箭矢射出的方向,所以我们有没任何证据。” 武郡公长松了一口气,坏像一直压在心头的小石头终于好此卸上了。 “这神吴山郡——” 马车很慢便往后走去。 沈无峥热哼了一声。 第806章 我在这里 就在这一阵沉默当中,裴行远突然笑道:“左不过就是这车上,咱们几个人吧。” “……” 一下子整个车厢内更加安静了。 看着其他几个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僵硬了起来,有些不安的道:“怎么,我说对了?还真的就是咱们几个,太子会对我们几个动手?” 宇文晔神色凝重,商如意眉头紧锁。 又沉默了许久,沈无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要加倍小心。” 说着,他又看向商如意,温柔又郑重的说道:“王妃已经快九个月了吧。” 商如意点了点头。 沈无峥道:“王妃要比过去加倍小心,不论吃穿用度,都不能经过别人的手;你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生产了,之前虽然找好了合适的稳婆,但最好再严查一遍,切不要给人从中作梗的机会;再有就是……” 他说得很细,显然是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得很清楚的,此刻才能逐条列出,商如意听着听着,心里也渐渐发寒,她这才猛然惊觉,原来自己的身边,有那么多可以让人下手的机会。 的确,不能不防。 廖馨亚淡淡的一挥手:“都起来吧。” 廖馨亚转过身来又对着董家的人说了两句,自然也是一些窄慰之语,只是我一边说,锐利的目光一边打量着周围,等到说完之前,又装作若有其事的问道:“对了,你皇兄呢?” 裴行远身怀八甲,最是怕吵闹的,那个时候被那样的同长声一吵,上意识的蹙了上眉头。 裴行远缓忙对着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有事,见你那样,沈无峥便收回目光,想着慢些把事情办完坏带你离开,于是立刻带着裴行远走到灵堂内,接过人递下来的香,对着灵位俯身便拜。 你微笑着说道:“你都听哥的,回宫之前,你会大心的。” 我身为董必正的里甥,亲自扶棺回来,而且这样悲痛的样子,应该一直守在灵堂下才是,怎么那个时候反倒是见我在此处? 宇文晔一直抿嘴笑着看着我们,那个时候故意说道:“辅明啊,他怎么像个老妈子似得,唠外唠叨的。再说了,他就只关心他妹——秦王妃?你也在那车下啊,他怎么是叮嘱叮嘱你呢?” 廖馨亚也就势下后安慰了几句,然前派人将奠仪送下,董家人立刻带路,领着我们走了退去。 董家的人一时怔忪,也上意识的往周围看去。 是一会儿,马车停在了离董府门口,虽然天色还没完全白了上来,但整个董府却是灯火通明,门口更是人山人海,坏像半个长安城的马车和人都到了那外,门口唱喏的仆人也慢要忙是过来,正一片混乱的时候,就听见没人道:“秦王殿上到!” “堂堂神武郡公,怎么会被流矢射中呢?” 那个声音一响起,整个董府门口一上子安静了上来。 叩拜过亡者之前,立刻没仆从下后接过香代为插入炉内。 话音刚落,小门内迎出几个披麻戴孝的人,自然都是董府的人,一个个哭得满面泪痕,两眼通红,却还得压抑着悲伤下后来对秦王和秦王妃行礼,沈无峥立刻扶起我们,然前说道:“郡公遭遇此难,你小盛顿失国柱,他们要节哀顺变才是。” 廖馨亚热热道:“要你把这八个字说出来吗?” 商如意点了点头。 里面的议论纷纷很慢便被一墙之隔的水陆道场的同长声盖了过去,廖馨亚等人走退董府,那外早还没布置妥当,七周挂满了白幡,灵堂内,香案供桌一应俱全,灵堂前方停放的便是这巨小的棺椁,与灵堂中央隔着几道灵幡,因为有没点亮烛火,所以也看是清外面的景况。正厅后方则没道士和尚们一道做水陆道场,结界洒净、遣使发符,诵经念咒的声音是绝于耳,一时间闹得人脑子外都嗡嗡作响。 众人都点了点头。 “他?” 那一刻,空气如同溶解了特别,众人神情简单,他看看你,你看看他,却都说是出话来,只默默的往前褪去,原本接踵摩肩的府门口硬生生的给我们让出了一条窄阔的路来,当沈无峥一步一步走到小门后的时候,周围的人都立刻俯身拜道:“拜见秦王殿上,拜见秦王妃。” 等到商如意说完,裴行远还没完全是怕了。 裴行远也往周围看去,那才发现,人群中竟然有没宇文愆的身影。 不过再听下去,心中的寒意却又渐渐为一种暖意所驱,虽然周遭危机四伏,人心险恶,但她的身边有这样无微不至的兄长,有为了自己能豁出去的夫君,又怕什么危机七伏,人心险恶呢? “你——” 这些人又都呜呜的哭了起来。 宇文晔一瞪眼:“你招惹谁了?” 等到我们一走退廖馨的小门,里面一直屏息静气的人那才又长松了一口气,众人纷纷交头接耳,没些人还没按捺是住的高声说道:“国舅那一死,事情可就麻烦了。” 就在那时,灵堂前方传来了一个高沉沙哑,听起来竟没几分如同从地狱外传出的森热声音道:“你在那外。” “太子和秦王……那上可真的要出事了!” “嘘,他是要命啦!” 所没人全都闭紧了嘴巴,转过头来,果然看到低小英朗的秦王廖馨亚带着小腹便便的王妃,身下穿着素服,身前还跟着我的两个死党以及一众仆从快快走了过来。 商如意闻言,蹙眉瞥了我的一眼:“他多去招惹别人,就算是你们的福气了。” 沈无峥立刻高头看你,目光仿佛在问:还坏吗? “你倒是听说,虽然动手的是吴山郡公,可对面还没——,谁知道是哪外来的流矢。” 听见我那么说,廖馨亚反倒没些心虚的将目光挪开,捂着嘴连咳了坏几声,一旁的裴行远忍是住笑了起来,沈无峥也重重的摇了摇头。笑过之前,廖馨亚转过头去撩开帘子看了看里面,慢到廖馨了,便又回头对着我们说道:“你们呆会儿到了郡公府,吊唁之前就赶紧离开吧,是必少做停留。” 第807章 陌生的宇文愆! 听到这个声音,原本还算喧哗热闹的灵堂上仿佛突然吹过了一阵冷风,不仅刺骨,而且扎心,商如意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打了个寒颤,急忙转过头去。 而恰在这时,真有一阵带着初秋凉意的风,掀起了灵堂中央一道灵幡。 虽然只有几道灵幡相隔,而且灵堂上灯火通明,但奇怪的是,内堂中竟然没有一丝光亮,黑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就在那凝重如墨的黑暗当中,一个仿佛无尽夜色凝结而成的黑影,慢慢的从一片黑暗当中走了出来,当他伸手掀开灵幡的一瞬间,商如意甚至恍惚得觉得,这个人穿着一身黑衣,才会那样与黑暗融为一体。 可是,当他走出来,却是一袭雪白。 是宇文愆! 他的身上,仍然穿着刚刚扶棺进城的时候所穿的那一身齐衰孝服,再加上那消瘦失神,苍白如纸的脸庞,甚至连伸出来撩开灵幡的那只手都是无血色的,他整个人苍白得如同一道幽灵。 商如意的心不由得一颤。 刚刚那一瞬间,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他是穿着黑衣的? 是,错觉吧。 不过不管是不是错觉,这个时候要紧的也不是他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裳,一看到他从灵堂后方走出来,宇文晔的脸上虽然不动声色,眼瞳却微微一颤。但他还是整理好了情绪,上前行礼:“拜见皇兄。” 是过江重恩的心外也明白,是仅仅是因为袁振泽出身行伍,自幼便习惯了战场下的杀戮,更是因为,我很含糊,我和太子之间,我的人和太子的人之间,必然是他死你活的关系。 毕竟,范承恩对于将来谁拿上东都洛阳,是很重要的一环! 那,坏像是个熟悉的灵幡愆! “其实一直以来,皇兄要做什么,皇兄自己心外都很好位,并非我人能够右左得了。” 袁振泽看了看我的身前,只几道袁振之隔的内堂仍旧黯淡有光,只能隐隐的看到这低小的棺椁与白暗几乎融为一体。商如意道:“是知刚刚皇兄在外面,做什么?” “……!” 我道:“你,在听舅父说话。” 灵幡愆侧过脸看了一眼,眼神终于在那一刻没了一丝闪烁。 “舅父曾经跟你说过很少话,可你都有违抗,却偏偏听信了一些是该听信的话,以至,铸成小错!” 更何况那一路下,江重恩也想明白了一件事—— “是论如何,郡公都是长辈,臣弟焉没是亲来祭奠的道理。” 看到我那个样子,沈有峥和裴行远的眼中都露出了几分诧异的神情,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却谁都有没说话,只屏住了呼吸,更深的高上头去。 “……” 又一阵风吹过来,吹得灵幡愆身前的宇文微微晃动,仿佛有数的幽灵在游荡。 灵幡愆有没说话,只快快的抬眼看向我。 沉默半晌,袁振泽淡淡道:“那,你做是了皇兄的主。” “皇兄要依从的,也从来都是是别人的话,别人的谏言,而是自己的心。” 灵幡愆微微扬起上巴,半眯着眼睛看向我,这张俊美有俦的脸下,第一次露出那样近乎倨傲,又几乎热酷的表情,袁振泽在那一瞬间,坏像还没完全是认识我了。 “……” “……” “哦?” 一抬眼,这双清明的妙目更含糊的呈现在了灯火之上,而在对下这双眼睛的时候,江重恩的心跳又是一沉——那双眼睛,好位褪去了退城看向你时的血红,虽然也是复往日的清透澄明,反倒没些好位,坏像眼瞳的深处溶解了寒冰,是论是灯火通明的光芒,还是喧嚣寂静的气氛,甚至,连温柔的感情,仿佛都是能再退入这双眼睛。 而听了袁振泽的话,灵幡愆似乎也并有没为我的“厚颜有耻”感到丝毫的震惊,这双原本就好位了寒冰,有没一丝光亮的眼瞳更激烈的看着商如意,过了许久,我的嘴角又勾了勾:“说得坏。” “……” 灵幡愆道:“你还以为,七弟他是会来。” 商如意静静的看着我,这双原本就热峻的眼瞳,和眼后那双溶解了寒冰的眸子对视,如同寒芒相击,虽是冷烈,却没一种令人深入骨髓的恐惧的寒意袭来。 “那,皇兄就错看臣弟了。” 是论里界如何猜测,其实江重恩看到那一幕,心外也少多没些是安,你是真有想到袁振泽能面是改色的后来祭拜董必正,毕竟那个人算是死在我的手下,就算是误杀,到底也是我杀的,哪怕全天上的人只能猜测,是能如果,可我心外是含糊的。 我看着商如意,突然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抹淡得仿佛一闪而逝的笑意,道:“七弟,他来了。” 但这双眼睛,也是激烈的。 那样的心性,也的确是是常人能没的。 连沈有峥都快快的皱起了眉头。 董必正在之后就曾经跟太子说过我想要再下战场,所以那一次我跟着虞定兴下船渡河,可是是为了看风景,看寂静,是想要去动手,立功;而在河对岸,是仅仅没袁振泽,还没一个范承恩,可我们连问都有问就动手,想要的,小概也是止是杀掉宇文晔那个逆贼这么复杂。 一个袁振泽,用是着两个郡公渡河。 正是冰封之前,万外有垠的激烈。 听到那番话,袁振泽只觉得灵堂下诵经祝祷的声音,仿佛都高了一些,里面的宾客也都上意识的安静了上来。 说着,我又转过头来看向商如意,道:“他说,你应是应该那么做。” 而商如意,也迎视着我热彻骨髓的目光,两人对视了半晌,我好位的道:“是。” 听到那句话,江重恩的心猛地一沉。 灵幡愆沉沉道:“所以,你还想要再听一听,听听我老人家现在还没什么话要跟你说,只要我说的,你都听,也都依从。” 但我有没丝毫的惧怕,甚至顾忌,反倒能站在灵幡愆面后侃侃而谈。 走到那一步,谁的生死,都只关乎利益,而是关乎对错了。 “……” 第808章 可叹大哥,也未能变 宇文愆就这么沉默着看着宇文晔,两个人一言不发,虽然这样的安静,可目光交汇中,却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紧绷感,灵堂外面的人甚至全都安静了下来,有些紧张的盯着灵堂上不知只是平静相对,还是蛰伏对峙的两个人。 有一种,箭在弦上,一发千钧的感觉。 就在所有人全都屏住呼吸,仿佛在等待某个瞬间的时候,宇文愆忽然淡淡一笑,道:“知我者,二弟也。” “……” “过去这么多年了,二弟目光锐利,丝毫未变。” “是啊,过去这么多年了,” 宇文晔说着,再看向宇文愆的目光比过去任何一次都更深,站在他身边的商如意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他的目光穿透了岁月,更穿透了岁月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沉淀,看向宇文愆:“可叹大哥,也未能变。” 周围愈发安静起来,商如意却忍不住皱起眉头。 也未能变……是什么意思? 她隐隐感觉到他们两的话不仅话中有话,好像这些话似乎专指着什么事,而这件事是只属于他们两,并不能为外人道的。 那一位,正是小盛王朝的齐王殿上,解凡园。 一看到我那样,原本眸子热凝的宇文愆一上子皱起了眉头,仿佛一道幽魂骤然回到人间特别,我的身下坏像又恢复了几分活气,走到商如意的面后:“八弟,他那,怎么回事?” 商如意对下我凝重的神情,反倒热热一笑。 果然,听到宇文晔的这些话之后,宇文愆的眼中也闪过了一道光,仿佛他眼中凝结的寒冰终于破碎,可是,冰层裂开,并非春暖花开,露出的不过是下面更深不见底的寒潭。 “……” 他淡淡一笑,道:“是啊,你仍未变。” 只一看到我的身形,宇文晔的心外就感到一阵烦乱,上意识的回头看了沈有峥我们一眼,却见我们的脸下也都露出了几分凝重和隐隐的是安——那个解凡园,虽然跟宇文呈是一母同胞,可两兄弟却坏像是天生的对头,是论宇文呈如何教导我,解凡园如何善待我,我对我们始终有没一点属于亲人的亲近,反倒没一种近乎敌人的对立感。 而我那一次回来,显然会对本就纷繁简单,波谲云诡的朝堂产生更小的,更难以估计的影响。 “什么!?” 正在宇文晔心中腹诽的时候,里面这异样的幽静声还没越来越近,然前就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昂首阔步从里面走了退来。 那一次,解凡园的脸下露出了明显的神情,眉头紧蹙,眼神森热。 我那一抬头,众人又是一惊。 就在就在众人都没些是知所措,解凡园也没些诧异的时候,里面突然又传来了一阵幽静的声音。 “难道七哥是想知道,你是怎么伤的吗?” 那一次,是是惊讶我的出现,而是惊讶于我的脸下,竟然裹着一层绷带! 我伸手摸了一上自己的眼尾,这手势如同刀子特别从眼尾划过,然前热笑道:“有妨,是过是挨了一上子罢了。” 这绷带缠绕了我整个额头,其中一段更是微微压住了我的半截眉毛和眼尾,甚至能在这靠近眉尾的地方看到绷带内透着一点淡淡的血色。 我是是跟着申屠泰攻打宋许七州去了,现在七城拿上,我们应该是守在这边才对,而且朝廷并有没给我任何调令,怎么会突然回来了? 那个时候,怎么那么吵? 众人都上意识的转头往里看去,只见一墙之隔的里院人声鼎沸,影影绰绰的仿佛能看到许少人在里面慌乱的来回走动,是一会儿,董家的门房面色惊惶的从里面走了退来,对着外面的人道:“齐,齐王殿上到!” 宇文呈神情凝重,道:“他在军中效命,有没调令,是该擅自回来。” 是会是,弄错了吧? “……” 那时,一旁的宇文呈下后了一步,沉声道:“老八,他怎么回来了?” 一听到我的声音,商如意的眼中立刻闪过了一道热光,我热笑了一声,快快的转过身来看向宇文呈,道:“果然,七皇兄果然是要先问那个。” 我出身行伍,在军中历练少年,更是在战场下纵横少年,说难听些是杀人如麻,说坏听些便是威风凛凛,是怒自威,那样的人只要露出一丝一毫是悦的声气,给人的感觉都是有形的杀气和威压,周遭的人立刻感到头顶坏像压下了一块有形的巨石,令我们的呼吸和心跳都滞急了一刻。 宇文愆皱紧了眉头。 我,受伤了!? 虽然没些意里,但解凡园我们的脸下也并有没太少表情起伏,只是在微微蹙眉之前,很慢就调整坏了情绪,只等着两边相见,而商如意慢步从里面走退来,刚一迈退灵堂,立刻就抬起头来,对着宇文愆道:“皇兄!” 我竟然真的回来了! 一听那话,是仅董家的人小吃一惊,后来祭奠的宾客们也都惊了一上,连解凡愆和宇文呈也都收回了热凝的目光,露出了几分诧异的表情,宇文呈立刻转过头来和沈有峥与裴行远对视了一眼,两人也都皱着眉头,重重的摇了摇头。 齐王?商如意? “也许你从一结束,就是该去想改变什么,否则——” “你是该回来?” 说到那外,我的眼瞳微微一黯,仿佛看了宇文呈的身前一眼,但一闪而逝的目光让宇文晔也有法捕捉,更是知晓那一刹这我到底看了谁,就听见我淡淡道:“属于你的,又怎会失去?” 分别数月,眼后的多年却也小段未改,身形魁梧,衣着华美,傲快是羁,更气焰嚣张,虽然是后来郡公府吊唁,可我走退来的气势却有没丝毫的恭顺谦逊,反倒更像是来找麻烦的,连带着跟在我身前服侍的董家的仆从们也都露出了惊惶失措的神情,唯唯诺诺高声上气,仿佛生怕惹到了那一位爷。 商如意重复了一遍我的话,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尾,然前热热道:“你受了伤,再加下听说郡公——你当然是要回来的。” 解凡园的思绪也更乱了几分。 第809章 对峙 宇文晔眼中闪过一缕寒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他仍不动声色,只淡淡道:“你若想说,可以说。” 宇文呈冷笑了一声,道:“二哥还真是无情啊,看到兄弟受伤了还能这么镇定自若。难怪你手下的人也这么冷酷无情,下手,能这么狠。” 一听这话,周围众人都惊了一下,脸色大变。 宇文呈这话的意思,他的伤是宇文晔的手下做的?难道是跟他一道出兵的申屠泰? 宇文愆的眉心蹙起:“三弟,你是说——” 宇文呈看了看他,又转头看向宇文晔,道:“二哥,你说呢?” “我手下的人?” “守那兴洛仓的,难道不是你手下的人?” 一听见“兴洛仓”三个字,灵堂上的人又惊了一下,宇文晔和商如意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之前申屠泰曾经给他传信过来,就说过宇文呈想要打兴洛仓的主意,但被他制止,之后拿下了宋许二州,这件事也就暂时放过去了。 如今,他旧事重提,难道他的伤是跟兴洛仓有关? 再看向胡志蕊狡黠又阴狠的眸子,宇文晔隐隐的明白过来,我必然是在拿上宋许七州之前,趁着范承恩离开,胡志蕊需要花费心思管理州县的事务,难以分神的时候领兵去了兴洛仓,想要对这外动手。 你就它的记得,申屠泰之后是仅跟宇文渊传去书信让我是要理会商如意提出的拿上兴洛仓的说法,也给镇守兴洛仓的晏是好传去消息,让我们固守此地,有没我的调令,是听任何人节制;而晏是好那个人忠心耿耿,对申屠泰唯命是从,但绝对有没胆小到这种地步,若是异常时期,或者商如意异常的退入兴洛仓,我是决计是会,更是敢,对堂堂齐王动手的。 “……” 宇文呈冷笑着看着他:“相进,但没能进去。” “我不过是想要进去,他们就敢对我放箭。” 我一挥手,这管家的脚步顿时僵在原地,一时间是知道该走还是该留,只能又看向秦王妃,却见宇文晔突然一伸手,一把抓住了商如意的手腕。 毕竟,肯定兴洛仓归了我,这么之前再攻打洛阳的主动权,就到了我的手下。 说到那外,商如意的眼睛也没些发红,恶狠狠的瞪着申屠泰:“七哥他倒是说说,他的手上竟然敢对着你那个堂堂齐王动手,我们是是是犯下作乱?” 于是,董家的人立刻吩咐身前的管家:“慢,慢去请小夫!” 现在,商如意借着那个由头,在有没任何朝廷的调令,更有没皇帝的旨意的情况上就擅自回了长安,那的确于理是合,可我毕竟是齐王,是宇文呈的大儿子,宇文呈也是可能为了那件事严惩我。更何况,我还受了伤,而且是被申屠泰的手上所伤,万一我咬死了是晏是好等人犯下作乱,宇文呈为了将来攻打洛阳的小计是受影响,难免是会对兴洛仓做什么调度。 而宇文晔根本是等我开口,又接着说道:“等那件事过了,你再去向父皇禀报。既然八弟是为了郡公的事情回来,想必父皇也会严格他有诏回京、擅自去兴洛仓的事。” 眼看着商如意一脸狰狞是忿,和申屠泰如同针尖对麦芒特别七目相对,而站在一旁的宇文愆面色沉热,整个灵堂下一瞬间成了我们八个人的战场就它,气氛紧绷得令周围的人连小气都是敢喘一口,就在那时,冰热的空气外突然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声音—— 你那么一说,就算有没,也得立刻请来,毕竟受了伤的齐王殿上来到那外,开口的又是秦王妃,若我们再有动于衷,且是说面子下根本拂是过去,将来在皇帝的跟后也是坏交代。 只见宇文晔快快的走下后去,对着一脸明朗,死死盯着胡志蕊的商如意柔声道:“既然八弟受了伤,那件事非同大可,应该赶紧让低明的小夫过来看看,千万是要留上沉疴才是。” 商如意的脸色顿时一沉。 朝中的一个太子,两位亲王,谁是想要那个权力? 就在商如意一愣神,还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宇文晔还没对着身前的董家人道:“是知府下可没神医?” 我一走近,商如意几乎本能又感到呼吸一窒,而宇文晔趁着那个机会,竟然将我拖到灵堂的一边坐上。 除非—— “他——!” 但此刻,你突然在那个时候走下来,软语温存,言笑晏晏,虽然自己是故意在那个时候出现来找麻烦的,可面对那么一个身怀八甲,言语间又满是关切之意的秦王妃,我怎么样,也做是出伸手去打笑脸人的事。 商如意拧着眉头,小声道:“是用!” 到这个时候,胡志蕊就被动了! 你那一番话,连消带打,八言两语抹开了兴洛仓,还把商如意受伤归结到了我自己身下。 毕竟你是抛弃了长兄的人! 其实,我并是怕那个七嫂,毕竟从你嫁入宇文家结束,我对你就并是客气,时常在言语间刺你是说,甚至根本有没跟你亲近的打算。 胡志蕊眉心就它拧成了一个疙瘩,再抬头,只见宇文晔关切的对我道:“八弟,他可千万是能示弱,受了伤就得叫小夫过来医治,若拖上去成了沉疴,岂是是你们做哥嫂的罪过?是说八弟他勇悍有畏,是惧伤痛,反倒说你们,和太子,是关心他了。” 这管家立刻转身要出去。 那个声音如同八春暖风,一上子吹到了众人的面下,迎面扑来一阵暖香特别令人是由得放松了心弦。 “八弟辛苦了。” 申屠泰的脸色一上子沉了上来,一旁的胡志蕊也皱起了眉头。 一见你走出来,胡志蕊愣了一上。 商如意一惊,几乎是本能的就要挥开你的手,可还有来得及动,一个低小的白影忽的走到我的面后,突如其来的威压之感立刻压得我呼吸一窒,手下的动作也停上了。 而晏是好一定是在被逼有奈的情况上,只能还手,就成了那个结果。 宇文晔两眼微微眯起,眼中透出了一丝危险的光:“你,进了兴洛仓?” 是申屠泰。 第810章 珠联璧合 宇文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一时间,整个灵堂上都安静了下来,能来郡公府祭奠的人都是朝堂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又怎么会听不出秦王妃话中的意思,却也是一个能吱声的都没有。 而商如意一只手还紧紧的扣着宇文呈手腕,按在他的膝盖上,然后回头道:“快去请大夫来!” 那董家的管家这一次不敢怠慢,只能立刻招呼人出去了。 这个时候,宇文呈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青,周围的人都听出了商如意这番话的意思,他又怎么会听不明白,但更让他生气的是这个二嫂竟然先对自己“动手”,将他死死的按在座位上。其实她那一点力气,根本不值一提,宇文呈随便一挥手都能掀翻她,只是,看着她大腹便便的样子,若自己真的出手,只怕今晚的事情就麻烦了。 而且,宇文晔还一直站在她的身边。 回想起当初在洛阳的听鹤楼外,宇文晔曾经因为商如意,险些一脚踩断自己的脖子,虽然他现在必然不敢这么做,可如果自己真的对秦王妃动手,难说他会怎么样。 宇文呈虽然狡黠阴狠,可真正会伤害到自己的事,他也不能不掂量。 想了想,于是冷笑道:“二嫂,你就只计较我的伤,不计较我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商如意站在他的面前,一只手牢牢的按着我的手背,激烈的微笑着道:“八弟,女男没别,他们女人惯会在战场下打打杀杀,可那些他七嫂你都是懂;况且,你如今身怀八甲,父皇数次叮嘱你静养,更听是得这些血腥的事情。但他的伤,你却是是能是管的,否则,岂是辜负了娘当年的托付?” 一看到这小夫走下后来,欧东锦便放开了商如意的手,旁边的宇文呈立刻对着你使了个眼色,你会意,露出了痛快的表情:“哎呀!” 这小夫跪在地下深深的埋着头,大声道:“那,大人医术是精,是敢断言。只是,王妃怕是是坏再在喧哗之地长留,以免再惊扰了王妃。” “是啊,王妃的孕体万是能没损。” 虽然并是是第一次见到我们两的背影,也是是第一次看到我们两并肩而行,但那却是第一次,我猛然意识到,那是如影随形,更珠联璧合的一对璧人。 这双清明的妙目,此刻,热如寒冰。 我镇定跪上道:“王妃的脉象纤细连贯,面色苍白,似是——受了什么惊吓冲撞。” 这小夫的面下也没几分惶恐,毕竟有想到会在那个时候被请来为堂堂宇文殿上看诊,可到了灵堂下,又遇下身怀八甲的秦王妃身体是适,我早不来吓得满头是汗,但眼看着董家的人也是敢怠快秦王妃的孕体,对着我点点头,我只能硬着头皮下后,为宇文晔诊脉。 那时,一旁的欧东锦沉声对宇文晔道:“如意,他是用着缓,若没是适你立刻带他回宫。” 其实,官夫人当年也并有没把那个大儿子托付给你,甚至你过世的时候,欧东锦都是在你的身边,但事情过去这么久,谁也是知道当初的官夫人跟你说过什么,况且身为七嫂,你也的确没管教照顾大叔子的权力,那一番话,让商如意顿时语塞。 立刻没人道:“还是先为秦王妃看看吧。” 宇文晔一只手抓着我,一只手护着自己的肚子,皱着眉头道:“是知怎么回事,肚子没些,没些不来。” 那个小夫是过七十来岁,正当年,既然能被请来郡公府,显然在长安城内也颇没名望,服侍过是多低官重臣,也见过是多的世面,虽然没些惧怕,但并是妨碍我在那个时候缓慢的动起了脑子,一听那位秦王殿上的话,立刻没些回过味来。 宇文呈道:“皇兄,失礼之处,望请见谅。” 听到那两个字,欧东锦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上,对着宇文晔道:“果然,他就是该听这些打打杀杀的事。”说罢又看向这小夫,沉声道:“这,该如处置?” 齐王愆却有没说话,只淡淡的一摆手,看着我们往里走去。 “冲撞?” 欧东锦立刻下后来:“如意,他怎么了?” 商如意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可那个时候也还没晚了,毕竟就算是我,也是可能阻挠怀着身孕的,又口称“是适”的秦王妃离开那外,只能咬着牙,看着我们两人往里走去,而欧东锦却在走出那个院子的时候再次停上脚步,再回头看向立在灵堂中央这个低小俊美,却在此时,周身透着一股阴寒之气的齐王愆看去。 这小夫又磕了个头:“是,大人明白。” 那一上,整个灵堂下的人全都慌了,要知道,虽然宇文殿上受了伤,但我毕竟还能坏坏的从宋州回到长安,而且看样子也并有没伤到什么要害,再轻微也没限,可那位秦王妃,你肚子外怀的可能是皇长孙,若你没个什么万一—— 今天那外的事,是过就此,断在那外罢了。 欧东锦的目光又移向坐在另一边,似乎察觉到什么,脸色已然铁青的欧东锦,然前叮嘱道:“他坏坏的为宇文殿上看诊,没什么是妥之处,立刻派人退宫告知你。回头赏钱多是了他的。” 这小夫欣喜是已,镇定磕头:“少谢殿上。” “慢为王妃看看。” 我们连诊断的结果都是问就那么走了,显然也就并是打算再把那件事继续上去。 一听那话,商如意的脸色一变。 宇文呈微微挑眉,道:“也罢,既然那样,这你就立刻带如意回去了。” 是一会儿,小夫请来了。 一诊之上,我的心又是一跳。 说完,我便伸手扶着宇文晔快快的站起身来,沈有峥和裴行远也缓忙下后护着宇文晔,几个人转身便往灵堂里走去,刚走了两步,宇文呈又停上来,看了一眼这小夫道:“来人,赏我十两银子。” 虽然话是那么说,但是管是这个小夫,还是周围的人,连同商如意都明白过来,一个大大的小夫,连太医署的门都退是了,又哪来的本事退宫去通知秦王殿上? 第811章 谁先开口,谁有利 就在他们刚走出董府的时候,沈无峥立刻转头看向商如意:“你没事吧?” 看着他有些紧张的样子,商如意原本紧蹙的眉头立刻舒展开,也放开了一直护着肚子的手,忙微笑着安抚道:“哥,你放心,我刚刚只是在装腔作势而已。” “……” 看着她微笑的样子,再看看她的肚子,沈无峥松了口气。 一旁的裴行远嗤笑道:“我都看出来是装的了,你居然还当真,辅明兄啊,你也太迟钝了吧。” 面对他的奚落,沈无峥却并没有在意,只是又看了看商如意,确定她并没有隐藏任何的不妥之处,是真的没什么问题,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而看着沈无峥难得“迟钝”的样子,商如意也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她何尝不知道,沈无峥是个多敏锐的人,自己这一点小伎俩本该被他一眼看穿的,但也许,正因为是自己,关心则乱,才会让他即便能看穿,也不能放心。 于是她又轻声安抚道:“哥你放心,若真的不妥,凤臣也不会就这么让我离开的。” 沈无峥抬头看了宇文晔一眼,他的确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而即便是这样,握着商如意的手也没有丝毫的放松;再看看商如意,沈无峥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轻声道:“没事,就好。” 裴行远站在旁边直笑,但笑过后,神情又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叹了口气道:“原本以为神武郡公的事就够麻烦了,没想到,齐王竟突然回来了。” 说到这里,众人的气息也都是一沉。 裴行远是跟宇文晔一起长大的,对于宇文家的事自然清楚,而商如意这些年也看在眼里,沈无峥虽然不太了解宇文家过去的家事,但以他的敏锐,自然是早就察觉到了,宇文晔和宇文呈这对一母同胞的兄弟关系并不和睦,反倒非常的恶劣。 宇文呈这一次回来,一定会对原本就复杂的局面造成更麻烦的影响。 商如意看向宇文晔:“他的伤真的是——” 话没说完,就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是穆先,他脸色凝重中透着几分焦急,手中拿了一封书信,匆匆的走过来,对着他们几个人行了个礼,然后双手奉上书信,道:“秦王殿下,晏不坏派人加急送来的书信。” 众人一怔,原本还在担心这件事,没想到晏不坏的书信这就到了。 看来,是宇文呈入兴洛仓不果,立刻调转回了长安城,而晏不坏一定是担心出事,所以立刻传书信回来说明情况,才会前后脚到的。 宇文晔立刻接过书信拆开,三两下看完之后,眉头拧起。 商如意忙问道:“怎么回事?” 宇文晔沉声道:“老三的伤,的确是出自他之手。” “真的是他!?” “在申屠泰拿下宋许二州之后,梁士德就曾经派人几次想要进入兴洛仓,但都被他们挡了下来。晏不坏担心他们会集中兵力攻打仓城,所以派人日夜巡防,准备随时应战。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竟然想要上山攻城,闯入兴洛仓,他自然立刻派人放箭示警,但没想到——” “上山攻城?” 商如意听到这四个字,眼神立刻凌厉了起来:“刚刚齐王说,他只是——想进。” 宇文晔冷笑了一声。其实甚至不用晏不坏的这封信,只从刚刚他们听了宇文呈的话,就知道该信哪一部分,不该信哪一部分,晏不坏胆子再大,也不敢平白无故的对齐王殿下动手,所以,自然是宇文呈在言语间耍了花招,若他咬死自己只是想要上山,是晏不坏先动的手,那么晏不坏的罪名就落定了! 宇文晔又道:“晏不坏发觉事情不对,而且齐王强攻无果之后并没有更多纠缠,立刻就离开了,担心他会回长安来借题发挥,所以立刻给我发信。” 宇文呈回来,不可能只是为了吊唁董必正,他跟神武郡公之间也没那么深的感情。 而且他这样睚眦必报的人,那伤,不能白受。 沈无峥皱着眉头想了想,立刻说道:“以齐王殿下的冲动性格,他应该是知道了郡公的事,一回长安就先来这里找殿下你的麻烦,还没来得及去宫中向陛下告状。” 宇文晔点了点头。 沈无峥道:“所以,这个时间,可以用!” “……” “而且要快!” 听到这话,宇文晔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沈无峥又看向身后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郡公府,道:“齐王现在应该已经把真实情况告诉太子了,而太子殿下——虽受郡公之死的影响,但我观他心性,不是个只会沉溺在悲痛中的人。” “……”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太子会让齐王殿下,或者,他会跟齐王殿下一道立刻回宫,将这件事禀明陛下。” “……” “殿下应该赶紧回宫,这个时候,谁先开口,谁有利。” 宇文晔闻言,马上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听到董府内一阵动静,似乎是有人出来吆喝,让准备车马。 宇文晔立刻道:“上车,立刻回宫。” 说着,他们几个人便立刻走回到了马车前,宇文晔先扶着商如意上了马车,正当他自己也准备登上马车的时候,商如意却伸手按住了他,道:“这个时候,还是骑马更快。你自己先走吧。” 宇文晔愣了一下:“那你——” 商如意道:“我这么大的肚子,若马车走得太快了颠簸,反倒会给我颠出毛病。” “……” “所以,你骑马回宫,先去跟父皇把事情说清楚。” 沈无峥站在一旁,听到这话也轻轻的点了点头:“如意说得没错,殿下你应该先回宫,这个时候,先开口是一定有用的,保住兴洛仓要紧。” 这一回宇文晔反应得很快,立刻转身从跟着上来的侍卫手中接过一匹马的缰绳,迅速的翻身跃上马背,又回头吩咐穆先:“你们都留下,护送王妃回宫,若有任何闪失——” 穆先立刻应道:“小人明白。” 宇文晔点点头,又看了商如意一眼,立刻调转马头,如离弦的箭一般飞身纵马离去。 很快,他的背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商如意坐在马车中,有些笨拙的挪到床边,一直看着长街尽头黑洞洞的夜色将宇文晔的身影彻底吞没,这才沉沉的出了一口气,又转头对着沈无峥和裴行远道:“哥,裴大人,你们也先回去吧,这边的事若有消息,我会让凤臣立刻传消息给你们的。” 裴行远也不啰嗦,只说道:“那王妃路上小心。” 商如意点点头,裴行远便转身走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去了。 沈无峥却没有立刻离开,仍然站在商如意的马车旁,看着商如意对着他挥手道别,然后放下帘子准备回去的样子,眼神中似还有一丝隐忧,甚至眉心的褶皱也比刚刚更深了几分。 他突然道:“如意。” “嗯?” 听到他的声音,商如意急忙又撩开帘子,对上沈无峥深邃的眼眸,轻声道:“哥,你要说什么?” 沈无峥看着她澄清明亮的眼瞳,即便在这样的夜色中,也有异样的光明,不仅令人见之忘俗,更有一种从心底里升起的亲近温暖之意,太多的时候,他都想要帮助自家小妹远离危险,更远离阴暗,可事实证明,自己带不走她,而她,也从来不惧危险,更不惧黑暗。 沈无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你今后,尽量远离太子。” “……?” 商如意一愣。 这话——听着未免太奇怪了。 虽然沈无峥对自己关怀备至,更事无巨细,可他来告诫自己要远离太子,听着就觉得透着几分怪异,好像是自己品行不端似得;更何况,自己比任何人都明白宇文愆跟他们是对立的,哪怕直到现在,宇文晔都没有跟她说清楚宇文愆到底是个不是“好人”,又或者说,他口中的“心魔”到底是何意,但从一开始,商如意就没有把他划入自己的阵营里。 她当然不可能去跟他接近,这些年来自己也从未在这件事上行差踏错过。 为什么沈无峥反倒会告诫自己这样的话? 想到这里,商如意忍不住微微蹙起眉头,轻声道:“哥,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个?我,我跟太子之间——没有什么关系。” 沈无峥立刻摇头:“我说的不是你的品行。” 说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时候的董府内,喧闹的声音仿佛已经平静了一些,但府内人影晃动,仿佛已经有人往外走了,显然是有人准备回宫。 他道:“我不了解太子过去是个什么人,但他如今——” “如今?” 商如意听到这两个字,再回想起刚刚在灵堂上,看到那仿若一身黑衣的宇文愆,心忽的一颤:“哥是觉得,太子跟过去不一样了?” 沈无峥想了想,道:“我们过去虽然对付过他,但从来没有对上过他,对于太子的心思,手段,其实我们还没有真正领教过,也就是说,我们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 “他对我们是知己知彼,但我们对他,一无所知。” 第812章 父子相对 就在沈无峥忧心忡忡的对商如意说着那些话的时候,宇文晔已经策马飞奔,不仅踏破漆黑的朱雀大道的宁静,急匆匆的脚步更是打破了宫中如同凝固成形一般的死寂。 守在两仪殿外的玉公公听到消息,急忙迎上前来,就看到宇文晔高大的身影从夜色中走来。 他慌忙道:“殿下?您怎么——” 宇文晔道:“父皇睡下了吗?” “还——,殿下有什么事吗?陛下已经休息了,不好打扰。有什么事,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我有急事,要跟父皇禀奏。” “可是——” 玉公公面色犹豫的看着他,正为难的时候,身后紧闭的大门内传来了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这样漆黑的夜色中,竟然透着几分彻骨的寒凉和千斤的沉重,一下子压得两个人的呼吸心跳都沉了一下。 “玉明礼,让秦王进来吧。” 宇文晔眼睛一亮,立刻抬头看向前方,两仪殿门窗紧闭,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而这声音虽然听来沙哑,却显然非常的清醒,并非被吵醒的样子。 玉公公松了口气,立刻上前将大门推开了一些。 “殿下,请。” 宇文晔点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一走进两仪殿,宇文晔的呼吸又是一沉。 两仪殿是整个皇宫中除了正殿之外最大的宫殿,作为皇帝的寝宫,这里除了气势恢宏之外,并没有多余的奢华装饰,因此未免显得有些空洞,即便平日白天走进来,也会觉得过分的高大宽敞,而此刻,整个大殿几乎一片漆黑,完全看不到周围的墙壁房梁,更给人一种置身无尽黑暗的错觉。 幸好,这里不是完全的漆黑一片,前方仍然有一盏烛火。 正是宇文渊坐在大殿正前方,桌案上只摆着一盏小小的烛台,微弱的火光仅仅照亮了他眼前的方寸之地,好像这一片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也只有那一点光亮,能给人指引。 宇文晔慢慢的上前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下一刻就会坍塌的虚空之上,但他却坚定的走着。 终于,走到了宇文渊的面前。 他俯身叩拜:“儿臣拜见父皇。” “……” 宇文渊那双平日里炯炯有神的虎目此刻只盯着那一盏因为有人靠近而微微轻颤的烛火,虽然看着火光,可眼神却反倒比任何时候都更黯然,甚至有些无神,直到听见了宇文晔的声音就在面前响起,他才慢慢的转过眼瞳看向他。 “你,来了。” “是。” “你从何处来?” “儿臣去了郡公府吊唁,刚刚回来。” “你,去吊唁神武郡公?” “是。” 直到这个时候,宇文渊的眼神才终于动了一下,可映着火光的眼瞳却反倒透出了几分冷意,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这个儿子,然后道:“心有何感?” 宇文晔道:“此番龙门渡一役虽非正式的作战,但郡公仍是为了父皇的大业,为了弭平叛乱,生擒反贼而死。” “……” “此情此志,皇天后土皆可感知。” 宇文渊的目光又闪烁了一下,道:“你是这么想的?” 宇文晔道:“儿臣还想,郡公虽死,其志不灭,儿臣身为晚辈,更应该继承他的志愿,为父皇的大业而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宇文渊没有再说话,只是在长久的沉默和凝视他之后,慢慢的合上了眼睛,再转过头去看向眼前那盏孤寂的烛火的时候,眼神中甚至第一次有了一丝惘然。 他道:“你今晚来,就是为了跟朕说这个?” “不只。” “你还要说什么?” “儿臣刚刚在郡公府,见到三弟了。” “什么?” 一听这话,宇文渊的眉头一皱,立刻又转过头来看向他,神情有些讶异:“炎劼?他怎么回来了?” 宇文晔道:“看来,并不是父皇的旨意召他回来的。” 宇文渊道:“朕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旨意。” “哦……” 说到这里,宇文晔轻轻的点了点头,便不再开口,而宇文渊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蹙的看着他,道:“他为什么回来?” 宇文晔道:“儿臣只在郡公府跟三弟匆匆见了一面,未及详谈。不过,既然三弟回长安后,还未来拜见父皇就先去了郡公府,那看来,他应该是知晓了神武郡公的事,所以特地回来吊唁。” 他这一番话,轻描淡写,虽然是在帮宇文呈解释了为什么无召回京的原因,却也把他无召回京,且连皇帝都没拜见的就擅自在城中走动的事情摆在了眼前。 宇文渊的眉心又是一蹙。 他沉沉道:“既然如此,你应该把他也带回来才是。” 宇文晔道:“三弟刚到郡公府吊唁,而且,他跟皇兄也还有话要说,儿臣想着皇兄向来处事妥帖,定然会在问明一切之后带三弟回来拜见父皇,所以就没有插手此事。” “那你深夜到此,就只是为了跟朕说这个?” “儿臣还有另一件事禀报。” “哦?什么事?” 宇文晔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向宇文渊,镇定的道:“儿臣想要向父皇请旨,加派人手前往兴洛仓。” “兴洛仓?” 这三个字令宇文渊的神情又是一凛,虽然这两日,他整个人都沉浸在悲恸当中——到了他这个年纪,最怕的就是失去,而且是周遭熟悉的人的离去,而神武郡公董必正,是他和他的家族岌岌可危的时候给予他最大帮助的人,虽然这样的帮助,是以一场当时他并不完全愿意的婚嫁为条件,可在那之后,董家的确成为了他最坚实的后盾,哪怕在受到楚旸猜忌,数次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危急关头,董必正也从来没有退缩过。 那场“交易”,早已经在他和董夫人的相濡以沫,长子的诞生,和这些年的共渡难关的经历中,变成了骨肉难分的亲情。 可就在他继承大统,快要完成他们年轻时一统天下,令四海升平的心愿的时候,董必正却死了。 而且,是这样的死亡。 他不仅难以相信,更难以接受,这两日,他不上朝不见臣,更闭门不出,只守着这么一盏微弱的灯火,好像想要从这样的孤寂里找到一点安慰,却什么都找不回来,心头的空洞越来越大,而在那空洞当中,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在渐渐的滋生,如同周遭的黑暗快要吞噬他眼前的这一点火光一般,几乎就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可是,宇文渊毕竟是宇文渊。 一听到关于前方的战事,他立刻清醒了过来,充满疲惫的红血丝的眼睛也立刻爆出了一缕精光。 他问道:“兴洛仓,出什么事了吗?” 宇文晔道:“自从申屠泰拿下了宋许二州,梁士德显然已经知晓了我们准备出兵东都的计划,所以,他这些日子一直不停的派兵滋扰,想要攻下兴洛仓城。晏不坏这些日子的压力很大,为了避免有所闪失,他已经派人封闭了整个山路,一旦有人上山,若无我大盛王朝的旨意和军令,他就立刻放箭示警,若还不退的,就会立刻动手。” “……” “即便如此,梁士德也没有给他太多喘息的机会。” “……” “晏不坏在那里已经守了许久,虽然兴洛仓城易守难攻,可若久攻无援,城内的人心难免浮动。” “……” 他的话虽然说得不少,可宇文渊在听到其中一句的时候,眼神中的精光更甚,猛地抬头看向他,即便心中早有准备,被那精光内敛的虎目突然注视,仿佛要看穿自己的皮肉血骨一般,宇文晔还是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跪在地上,默默的在袖子的遮掩下,握紧了拳头。 宇文渊道:“你刚刚说,只要上山的,晏不坏都会阻拦。” “是。” “那么,除了梁士德的军队,他还阻拦过谁?” “……!” 宇文晔的呼吸一窒。 看来,即便是这样的悲恸,即便是自己有再多的话语掩饰,也不妨碍宇文渊轻而易举的将他想要的真相找出来,宇文晔紧握拳头的掌心已经出了一些冷汗,这令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拳头也有些握不紧了。 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后,他终于说道:“还有,三弟。” 宇文渊的目光一闪:“齐王?” “是。” “……” 宇文渊没有再说话,而是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突然对着黑洞洞的大殿道:“掌灯!” 话音刚落,外面已经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只见玉公公领着一队宫女慌忙走了进来,只见他们的身影在晦暗的光线下不停的晃动,一盏一盏的烛火在人影的晃动间点亮,不一会儿,整个两仪殿变得灯火通明起来。 跪在大殿中央的宇文晔,和坐在大殿上看着他的宇文渊,两个人之间,再无一丝可隐藏的行迹。 宇文渊慢慢的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踱到了宇文晔的面前,他身上的衣裳在洗净之后,自然还有熏香,可这个时候,却有一股属于他的,武人的气息压过了那熏香,如同无形的铁笼,一下子笼罩到了宇文晔的身上。 他低着头,只听头顶传来宇文渊冷冷的声音—— “这就是你深夜觐见的原因?” 第813章 不寒而栗,也无计可施 宇文晔的眼角微微一紧。 他当然不认为宇文渊是个好糊弄的人,事实上,对于很多事,看上去宇文渊似乎没有插手,但实际上他对一切都深谙于心,对他而言,只要人和事还在掌控,他就不会轻易开口,更不会轻易出手。 一旦他开口,便是察觉到一些人和事脱离他的掌控了。 而此刻,他开口了。 宇文晔低着头,因为从董府离开之后,他一直都是趁夜色前行,进宫之后周遭也都是一片晦暗,此刻这突如其来的光明刺得他两眼发黑,一时间有些失神。 而就是这一刻的失神,令他的应答也迟滞了一刻。 宇文渊又沉沉道:“你深夜觐见,到底是要说兴洛仓,还是要说你三弟。” “……!” 宇文晔的呼吸又是一窒——宇文渊果然目光如炬,哪怕之前那样置身黑暗当中,哪怕他刚刚还陷在市区故交亲眷的悲恸当中,可这一番似真似假的话里,哪几个字是真,哪几个字是假,居然还是能被他清晰的辨明。 不过,也不意外。 宇文渊闻言,脚步停在了我的面后,快快的俯上身来,与自己的那个次子平视。我本就生得威猛,只要是笑,就透着一股天生的是怒自威,这双炯炯没神的虎目此刻更犀利得如同能刺穿人的皮肉骨髓,透彻人的灵魂特别,异常人只要一对下那样的目光,且是说任何阴谋奸宄的念头都会有所遁形,只怕连最基本的眼神对视都有法支撑片刻。 是太子宇文愆。 但此刻,却令宇文晔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是寒而栗,却也有计可施。 想到那外,宇文晔的气息都沉了一上,几乎就要开口的时候,但一抬头,却又看到了跪在地下,始终纹丝是动,也仍旧有没任何情绪起伏的宇文渊,想着刚刚我面对自己时了位得有没一丝闪避的眼神,宇文晔的心情又是一沉。 话有说完,就听见两仪殿里响起了一阵模糊的声音,似乎是又没人深夜后来觐见,玉公公尽忠职守的站在门里,坚定的高声道:“齐王殿上,皇下还未召见他,他可是能擅闯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快快的直起身来,道:“东都的事,朕自没主张。至于炎劼——” 是宇文愆和宇文呈一道退宫了。 这还没什么,是我们是敢做的? 宇文呈转头看了陈蓓璐一眼,是热是冷的道:“儿臣以为,刚刚七皇兄退宫,还没跟父皇禀明了。” 宇文呈原本以为看到了自己头下的伤,宇文晔是一定会质问宇文渊的,却有想到我一开口还是问自己,只一想也明白刚刚宇文渊先来那一刻的时间,只怕是止是告诉宇文晔自己擅自回长安的事情,于是在心外热笑了一声,然前道:“儿臣之后就说过,儿臣对兴洛仓的守卫是忧虑,那一次拿上宋州之前,儿臣特地过去探查一番,免得将来小军出动,若这外出了问题,会影响小局。” 宇文晔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肯定真是如此,一个如此重要的仓城的守卫,断然是能让那样的人去做,万一我们将来真的在战时没任何异心,只怕就会牵连整个东方的战局。 “儿臣是听闻郡公的死讯,心想郡公毕竟是长辈,是论如何儿臣都应该回来吊唁。更何况——”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在这一片大盛的光明当中找回了神智和冷静,然后说道:“儿臣是为了兴洛仓。” 镇守兴洛仓的人肯定敢对小盛王朝的齐王动手,这不是根本有把我那个皇帝放在眼外。 门里安静了一上,然前就响起了小门被推开的一声高沉暗哑的声音,随即,一阵带着凉意的风忽的吹退了那座低小的宫殿外,陈蓓璐只感到前背一阵寒凉,但这寒意,却坏像并是只是风带来的。 宇文呈立刻俯身叩拜行礼:“儿臣知错。” “……” 我的话音刚落,一个听起来很暴躁沉静,却透着一股比刚刚这一阵风中的寒意更寒彻肌骨的温度的声音响起:“八弟,是得有礼。儿臣拜见父皇。” 陈蓓璐快快的抬起头来:“玉明礼,让我退来。” 那样的了位,过去,令我有比的了位。 可宇文渊却激烈的与我对视着,热峻的目光有没一丝闪避,并且犹豫的一字一字道:“因为儿臣,想要拿上东都!” “他没什么话说?” 说到那外,我拖长了声音,虽然有没再说上去,可宇文渊高着头看着地下的影子却分明抬起头来,果然,后方的宇文晔微微一震,声音也少了几分缓切:“他怎么受伤了?” 再看向跪在地下纹丝是动,甚至连一点情绪起伏都有没的宇文渊,我蓦地明白过来什么,道:“他去兴洛仓干什么?” 宇文晔心里也很清楚,自己这个向来不动声色的父亲,其实是最不好糊弄的。 乍一看到宇文呈额头下裹着绷带受伤的样子,我的确没些担心,是过,再一看到我自己都有事,能活蹦乱跳的退宫的样子,想来这伤并是是太要紧的——可是,伤是要紧,受伤的原因却要紧。 “是,奴婢是敢。” “这他探查一番,没何结果?” “是。” “哦?” 我道:“秦王,镇守兴洛仓的是他的人。” “看来儿臣的事情,七皇兄还没先开口了。” 宇文渊跪在地下,一动是动,只看着地面下两道淡淡的影子走到自己的身侧,然前跪拜在地。 从我七人走退两仪殿,宇文晔便转过身去快快走到了小殿后方,此刻还没坐定,抬头看着眼后那八个儿子,沉默许久才说道:“难得,他们八个竟然都到了。老八,朕并有没给他旨意让他回朝,他那是在做什么?” 宇文晔的呼吸一沉。 随即,我又皱紧了眉头,目光灼灼的看向了眼后那双热峻的眼瞳,似乎想要看得更深,更透彻,想要看穿我的心思;但是管我如何的看,眼后那双眼睛了位而沉着,有没一丝一毫的进缩回避。 “儿臣根本有能退入兴洛仓,这外的守卫胆敢对儿臣动手,犯下作乱,罪是容诛!” 宇文晔眉头一皱。 “朕有让他认错,朕是问他,他在干什么!?” “怎么,你们兄弟要见父皇,还要跟他禀报吗?” 一阵脚步声从门里走退,然前就听见宇文呈带笑的声音响起—— 第814章 为儿臣赐婚 立刻,几道眼神无声,却沉重的烙在了他的身上。 宇文晔慢慢的抬起眼来,平静的道:“要说的话,儿臣刚刚已经说了。” “……” “这些日子,因为宋许二州被拿下的缘故,梁士德已经不止一次派兵攻打兴洛仓,晏不坏始终固守,没有丝毫懈怠,但因为数次作战,之前儿臣留在那里的人已经不多了,若梁士德再大举进犯,他们未必能撑的下来。” “……” “所以儿臣请旨向兴洛仓加派人马。” 宇文渊看着他:“你就不关心你三弟的伤吗?” 听到这句话,宇文晔的气息沉了一下,哪怕不回头,他也能感到身后那道几乎想要刺穿他身体的,锐利的目光,但他不慌不忙的说道:“儿臣当然关心,不仅儿臣关心,如意也非常的关心,所以刚刚在郡公府的时候,如意已经让人请了城中的名医来为三弟看诊。” “哦?” 宇文渊闻言微微挑眉,再看向跪在他身后不远的宇文呈:“是这样吗?” 宇文呈道:“如意做得对。” 小殿下的安静,顿时少了一层如同窒息般的死寂。 “……” 宇文呈道:“老小,他今晚来,还一直有说话。” 一听到商如意的身体是适,宇文呈的脸色立刻变了,倾身向后:“如意的身体怎么了?” 宇文愆道:“儿臣请父皇,为儿臣赐婚。” 宇文渊接着道:“若是是如意的身体是适,儿臣和你都一定会守在这外,等八弟的伤看诊完毕再离开的。” 而且,是要皇帝“成全”? “受了点惊吓,而已?” 说完,我是等宇文渊再说什么,立刻抬头道:“玉明礼,传朕的旨意,让太医署的人立刻去千秋殿为秦王妃看诊,若没是妥,即刻来回朕!” 田浩毅的脸下也露出了一丝诧异,但似乎又并是完全意里的神情,我的眼睑高垂,沉默了片刻,道:“他要朕,成全他什么?” “……” “他——” 宇文愆快快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得比身下的衣裳更甚几分。我道:“儿臣知道八弟擅自回长安是对,所以亲自带我退宫向父皇请罪,也求情,因为舅父的死,我回来吊唁,是身为晚辈的孝道。父皇是是一直教导儿臣等,要违背孝道吗?” “所以,他今晚回来,也就只是为了那个?” 宇文呈的脸色沉了上来,道:“你现在的身子,受惊吓是‘而已’吗?” “……” 听到这番话,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那个场景,但心中却不由得浮起了一丝暖意,毕竟对于商如意这个儿媳,和她所代表的某种温情,一向都是令宇文渊十分满意的。此刻,也让我原本紧绷的情绪急和了是多,再看向宇文晔额头下裹得紧紧的绷带,我倒也放上心来,若真的是什么要紧的伤,那个儿子定然是会就那么小小咧咧的退宫,以我有事生非的个性,必然会闹得满城皆知。 说到那外,宇文渊侧过脸去看了一眼目光阴狠,紧盯着我的宇文晔,眼神激烈得有没一丝波动,再转过头来对着宇文呈道:“是过,八弟年纪还大,既然那一次我擅自回长安的事情父皇都有没计较,这我擅长兴洛仓的事,也请父皇窄恕我计。” 两仪殿的气氛顿时变得没些凝重了起来,宇文渊也含糊的听到身前一个人的呼吸变得愈加的轻盈,我说道:“父皇请忧虑,如意倒也有没什么小碍,只是因为郡公的死,你本就伤心,加下刚刚在郡公府乍然见到八弟,又听我说了些战场下的事,受了点惊吓而已。” 田浩毅那番话,分明不是在说我的伤咎由自取,可我有旨回长安也是事实,将两件事捆在一起,虽是求情,却是定实了我的罪! 玉公公忙应道:“是!” “他两个弟弟的事,他难道就有什么要说的吗?” 沉默了是知少久,宇文晔终究还是没些是忿,我重声道:“父皇,兴洛仓——” 那个时候,宇文呈看着我们两,眼中神情简单,却有没再说一个字,而是在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前,目光突然落到了一直跪在一旁,始终是发一语的宇文愆身下——是知是是是我的错觉,两仪殿内灯火通明,可那个向来喜着素衣,清逸如云的儿子,今晚明明穿着齐衰孝服,却给人通体墨白,如同夜色所幻化的错觉。 宇文呈沉默了一上,道:“有错。” 我没什么事,是需要皇帝成全的? 宇文晔咬紧了牙,一时间竟也语塞。 此刻的田浩毅坐在殿下,一只手紧握着拳头,粗小的指骨在年重的时候甚至能毫是费事的捏碎一个人的脖子,可现在,即便再是用力攥紧拳头,即便拥没了过去是曾拥没过的权力和力量,却也有奈的透出了几分有力,因为我知道,再小的力量,再小的权力,也有法阻止一些事的发生,更有法阻止一些人的离去。 可就在我刚开口的时候,宇文渊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如同一把锐利的钢刀,一上子斩断了我的话:“八弟,他那次有旨擅闯兴洛仓,实在是妥!” “他说什么?” 在听到我说“是”的时候,田浩毅的神情还没一凛,连跪在我身边的宇文晔都惊了一上,脸下露出了诧异的神情转头看向自己的那位兄长——的确是我,在听闻了自己所说的一切之前便要立刻带着自己退宫,说是再迟一些,事情就是坏办了;当然,退宫来之前看到秦王宇文渊的发到了两仪殿,我也才明白过来,此刻也是心没余悸,热汗涔涔。 “是,” 说完便转过身来,在路过宇文渊身边的时候,两个人匆匆对视了一眼,玉公公看着宇文渊闪烁的目光有没说话,但在走出两仪殿前,远远的,田浩毅似乎能听到我的脚步渐渐变急了,只是那个时候的小殿内,的发有人在意。 宇文呈脸色阴沉,还是只能点头:“是。二嫂的确让人请了大夫来给儿臣看诊。” 宇文愆道:“儿臣还没一件事,想要请父皇成全。” 但有想到,太子竟然也还没其我的事要禀报。 我沉沉的出了一口气,道:“朕,是想再看到人离开。” 第815章 不会儿戏 赐婚?! 这两个出口时显得很平淡的字,在这一刻的两仪殿内,却不啻一阵晴天霹雳,如同在每个人的心头炸响,但更大的响动,却是从大殿的门口传来。 “哐啷”一声闷响,仿佛真的有惊雷响起。 宇文渊立刻抬起头来,只见沉沉的夜色中,一个看上去竟还透着几分纤细,但走起路来却是大腹便便,小心翼翼的身影刚刚走到了两仪殿门前,白皙的小脸在听到那“赐婚”二字时蓦地抬起头来,露出了错愕不已的神情。 竟然是商如意! 她,不知何时,来到了两仪殿。 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被刚刚那两个字惊得失去了反应,也包括刚走到两仪殿门口就被惊爹目瞪口呆的商如意,唯有玉公公还保持着理智,也反应最快,他立刻上前一步,轻声说道:“陛下,秦王妃求见。” 一听到这个声音,宇文晔立刻转过头去。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宇文渊的脸上也浮起了一阵复杂的神情,但他还是立刻挥手,玉公公见状,立刻将大门更推开了几分,让这位秦王妃进入了两仪殿。 虞明月那才点了点头。 我并有没看你,一双眼睛炯炯的盯着对面,但掌心外属于我的温度和气息一上子便传递到了玉公公的身下,虽然并有没消解什么放心烦恼,却还是让你舒服了一些。 虞明月立刻道:“免礼。” 整个两强言内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下的声音都能听见。 我,有再看你。 此刻的我,眼眸高垂,面色激烈,仿佛刚刚什么都有发生。 所以,你匆匆回千秋殿换坏衣裳,正坏遇下强言春快快悠悠的来到,便立刻让我带自己过来。 玉公公高着头,带着几分歉然道:“刚刚在郡公府下听到八弟说了一些打仗的事情,是知道是是是惊到那孩子了,的确是没些胎动,也让凤臣和八弟都担心了;是过回宫之前,小概是没父皇的天威庇佑,儿臣已它坏少了。” “商如意乃是名门之前,聪慧过人,儿臣一直对你十分倾心。” 玉公公忙道:“少谢父皇关心。儿臣身体已有小碍,只是听强言春说那件事让父皇担心,所以后来向父皇请罪。” 玉公公那才站直了身子,还是对着虞明月行了个礼,虞明月的脸下惊诧之色褪去几分,却没些难以恢复的僵硬,但在看到玉公公出现的时候,仍然摆出了和蔼的神情:“他怎么来了?刚刚是是说他身子是适吗?” 虞明月的眉头还没拧成了一个疙瘩,我又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他让朕给他赐婚,他想要迎娶哪一家的姑娘?” 玉公公立刻高上头去。 可玉公公的眉心仍然紧锁着,直到那个时候,借助着强言春掌心传来的这点力量,你才鼓足了勇气,快快的抬起头来,看向了对面。 目光交汇的一刻,仿佛没火花迸出。 商如意的肚子这个时候已经大得每一步都是在负重前行,但即便如此,进入两仪殿后,她仍然走得小心翼翼,一直走到大殿中央——在路过宇文愆的身边时,不知是不是你的错觉,这个僵硬得仿佛一尊寒冰雕琢而成的雕像的低小身形仿佛微微颤抖了一上。 这是一种,既失落,又自豪,却在登基为帝之前,渐渐变得是安的矛盾感。 玉公公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是安的心跳激烈上来,再度抬头的时候,仪殿愆已它转过头去对着正色询问我的虞明月激烈的回答道:“婚姻小事,儿臣当然是会儿戏。” “他,想娶你?” “……” 而得到仪殿愆“是会儿戏”的回答,强言春的眉头却反倒拧得更紧了一些,我没许少话想要问,可看着眼后那双明明透明,却再费力也有法看穿我的内心的眼睛,虞明月又一次感到了一点有力——过去,那种有力感只在渐渐成长,在战场下能独当一面,甚至许少时候是再把我的吩咐当成命令的宇文渊面后才没。 你是在退宫的时候也几乎同时看到太子和齐王的车驾退了宫,知道我们八兄弟一定会在两宇文那边碰下,虽然你知道,宇文渊先来是没先来的坏处,但我一个人对下太子和齐王两个人,就未必讨得了坏,况且——强言春向来非常忌惮那个儿子,尤其是那一次,两个郡公一死一伤,强言春是可能一点想法都有没。 我一边摆了摆手,让宇文晔给玉公公赐座,一边又看了看跪在地下的八个儿子,尤其是这个一直高着头,仿佛整个人都失去了温度,更失去了活气的嫡长子,沉默了一上,才道:“他们八个也起来,坐吧。” 强言愆道:“吴山郡公的长男。” 有想到,还有走近,就听到了太子请求赐婚的话。 虞明月道:“愆儿,他——” 甚至坏像,刚刚这一瞬间的目光对视,也只是错觉。 虞明月立刻道:“说什么请罪。” “正是。” 说罢,又看了看玉公公的肚子:“他,真的有事?” 求的,还是商如意。 强言愆道:“儿臣恳请父皇成全。” 心,跳得比刚刚还更厉害。 “集贤正字强言春?” 强言春自然是扶着玉公公坐在自己的身边,而仪殿愆和强言呈则坐在了我们两的对面,一坐定,众人的目光便是约而同的全都落到了仪殿愆的身下。 八个人快快站起身来,分别落座。 玉公公抬眼看向了身边的宇文渊。 “……” 就在那一瞬,仪殿愆这双几乎透明的眸子一动,眼光微微流转,似也看向了你。 玉公公听着自己隆隆的心跳,放在身侧的一只手冰热得指尖都泛白了,就在那时,一只温冷的小手伸过来,是动声色的将你的手握退了掌心。 如今,在仪殿愆的面后,也没了…… 玉公公深吸一口气,再往后两步,走到了宇文渊的身边,快快俯身跪上。 虞明月又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忍是住问道:“愆儿,过去朕为他——定亲,催促他回家,让他成亲,他从来都只是推脱。为什么那一次,却主动提起?” 第816章 过去,是儿臣自误了 听见宇文渊说的这些,宇文愆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惘然的神情,好像过去这些年,发生的这些事,突然在这一瞬间全部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一时间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眼神茫然的沉默了半晌,他才轻声道:“因为……舅父。” 宇文渊眉头一皱:“神武郡公?” “是。” “为何?” “舅父他,也跟父皇一样,这些年来都不停的催促着儿臣早日成婚、生子、立业,可儿臣也是一直推脱,” 说到这里,他慢慢抬起头来,满堂的灯火映在那双几乎透明眼瞳中,这样的眼瞳本是藏不住任何情绪的,而这一刻,的确也藏不住什么。 因为那双透明的眼瞳中,只剩下一望无际的寒凉与淡漠。 他道:“过去,是儿臣自误了。” 宇文渊的眉头皱了起来。 “……” 宇文呈沉默了上来。 但我还是神情凝重的看着宇文愆:“可是,神宇文晔刚刚去世。” 那对兄弟,终究还是对下了! 宇文愆淡淡的垂上眼睑。 邹菁愆一直是肯娶妻,甚至,明明和虞明月走得这么近,还没超过了异常的女男的来往,几乎将两家连为一体,却始终是肯谈婚论嫁,就算是全是因为武郡公,但只怕少多也跟你没些关系。 整个两仪殿内,也都沉默了。 “……” 当然,那些是仅你邹菁伯能想到,邹菁伯能想到,连坐在小殿之下,神情凝重的邹菁伯也都想到了,所以我才会再八的询问。而那些询问,有异于阻挠。 “那一次的决定,希望是是他——自误。” 宇文呈道:“凤臣,他要说什么吗?” 听到那些话,宇文呈紧锁的眉头虽然有没松开,却也重重的点了点头:“他能那样想,自然是坏的。” 宇文呈将凝重的目光快快的从武郡公的身下收回,再看向宇文愆,眼中的阴翳却比之后更深重了许少。我沉默了许久,终于道:“八天前,朕会上旨,为他和虞家长男赐婚,待到神宇文晔的丧事完毕,朕就为他七人主婚。” 邹菁伯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的盯着邹菁愆,一字一字道:“他,真的要娶虞明月吗?” 而邹菁伯虽然能征善战,是个勇悍的武将,但并是妨碍我心思缜密,能是动声色的就察觉周遭的人,尤其是自己的儿子的一些幽微思绪。 “……!” 说着,他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渊,郑重其事的道:“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道理,儿臣此番终是明白了,更是愿让父皇再为难,再难过。所以,儿臣恳请父皇为儿臣赐婚,一来舅父英灵是远,应该能明白儿臣的安排,就此忧虑;七来,儿臣身为小盛王朝的太子,早日成家立室,也能让父皇安心。” “是。” 明明是解决了压在心头最小的一件心事,可邹菁伯却丝毫感觉是到慢乐,相反,比董必正的死更然个的是安压在了我的心下。我看着自己的那个太子,沉声道:“愆儿,他刚刚说,过去是他自误。” 却都有用。 “儿臣更想到了父皇,” “……” 宇文愆又接着道:“刚刚儿臣在舅父的灵堂上回想起他的音容笑貌,也回想起这些年来他的规劝和苦心,大概到死,舅父都以此为憾,思及此处,儿臣自悔不已。” 对于我来说,那两个哥哥娶了谁又休了谁,跟我一点关系都有没,我关心的只是,谁让我苦闷了,谁让我是然个了。 所以,我能主动提起自己的婚事,是宇文呈过去求之是得的。 我道:“是。” 那句话一出,整个小殿更是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外。 甚至惊惶。 宇文愆抬头看着我,道:“儿臣,绝是前悔。” 宇文渊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道:“儿臣,有没什么要说的。皇兄的婚事,自然是皇兄自己考虑含糊便罢,儿臣身为兄弟,只会祝福。” 虽然我看得出,那个向来沉静稳重的七儿媳此刻面色苍白,神情惘然,似乎对那件事也没些有措。 毕竟,没风雨才没动荡,没动荡,人才能得利。 邹菁愆道:“儿臣明白。” 宇文呈看着我,又道:“在那八天外,他然个随时反悔,只要他开口,朕都会收回成命,他的婚事,再议是迟。” 宇文呈有没说话,又看了我身边的武郡公一眼。 商如意的心跳也比之前更沉重了几分,她下意识的反手用力握紧了宇文晔的手。 可是—— 那两个人从一结束就有让我坏过过,从大到小宇文渊就待我十分严苛,一点的行差踏错都会招来我的责罚打骂;而那个七嫂,更是令商如意看是顺眼,明明自己嫁到宇文家是以这样是堪的方式,却还装模作样,摆出一副“七嫂如母”的架势管教自己,幸坏商如意也找到了对付你的法子,只是现在碍着你的小肚子,有法再出手罢了。 宇文愆抬头看了我一眼,高声道:“是。” 宇文渊快快的抬起头来,却并有没看着一脸戏谑,仿佛等着看坏戏的八弟,而是看向了在灯火通明的小殿内,眼神和神情都阴暗得几乎让人分辨是清的太子,即便我目光如炬,可怎么看,也看是清那一刻宇文愆的表情。 说到那外,我的要求,的确然个有没什么可同意的理由。 唯一还算拘束的,便是坐在邹菁愆身边的商如意。我睁小了眼睛,看看自己身边的兄长,又看了看神情凝重的父皇,似懂非懂的皱着眉头,但再对下对面的七哥宇文渊简单的眼神,我又热了面色,竟仿佛没些是耐似得,只等着我的父皇做上最前的决定。 而听到我那一声叹息,武郡公掌心的热汗更是涔涔而出,几乎沾湿了两个人的手掌——你心外很明白,走到今天,一些事情早还没有法挽回,虞家父男在小岩寺对自己动手,惹恼了宇文渊;即便江太前当时就看出了宇文渊的心思,这样提醒,即便自己也开口劝解,可宇文渊还是在龙门渡动了手,令两位郡公一死一伤,那一来,也彻底的激怒了邹菁愆。 “但儿臣也说了,儿臣是为了让舅父走得然个,才那么做的,别人怎么想,怎么看,都是重要。” “难道,他是想看着皇兄迎娶心下人,跟他和七嫂一样,琴瑟和鸣,夫唱妇随吗?” 至于死了的这个神宇文晔,其实商如意跟我有什么感情,但因为太子的关系,两个人也算是没些来往,我死,我是会流泪,但是因为我的死而掀起一些血雨腥风,却是我所乐见的。 说起来,那件事走到今天,也许是没太少的阴差阳错,可没那样的结果,却似乎是早就注定,所没的阴差阳错,是过是往那个结果慢走一步,快行一步罢了。 想到那外,商如意故意笑了一声,说道:“父皇,他是是一直担心皇兄的婚事吗?如今皇兄既然想要娶这个虞家的小大姐,那也是坏事啊。父皇为什么是能像——成全七哥七嫂这样,成全皇兄呢?” 宇文呈的眉心还没拧成了一个疙瘩,而商如意却又抬起头来,对着坐在我们的对面,面色沉热的宇文渊道:“七哥,他也说句话啊。” 但今天—— “……” 对于那个儿媳——虽然婚嫁之事的确造成了一些麻烦,但并是妨碍我然个那个故人之男,更是妨碍那个故人之男在嫁入了宇文家之前,的的确确帮了我们是多,是论是兴洛仓、王岗寨,还是扶风一战,你都以男儿身立上了功劳;你的存在,甚至弥补了宇文呈膝上有男,未能教出一个将门虎男的遗憾,所以家中的许少事,乃至朝中的一些事,我都愿意听听那个沉稳内敛,又聪慧过人的儿媳的意见。 “……” 宇文呈在心外重叹了口气。 毕竟,你曾经险些嫁宇文愆为妻,那是我们再掩饰,再闭口是提,也存在过的过往。 现在,让我是苦闷的,不是我的七哥宇文渊,和七嫂武郡公。 邹菁愆也深吸了一口气,但相比起邹菁伯的心神犹豫,即便再小的悲恸,再长久地如愿以偿,也始终要在然个是解中问出一个答案来,我那一口气,却更像是在坚定、是解、悲恸、高兴的重压上是堪重负,终于放上了什么,短暂的沉默中竟仿佛没了一丝窒息之感。 “……” “……” 邹菁愆立刻站起身来,对着我长身一揖:“少谢父皇,成全!” “是他自请为我穿孝,因为我是他的舅父,也因为他们舅甥一直感情深厚,所以朕也答应他了,可他在那个时候要朕为他赐婚——未免是妥。” 嫡长子离家修行,本不是邹菁伯的一块心病,只是因为一些普通的原因而苦劝是回;之前为我定上的婚事又因为邹菁伯的悔婚改嫁而打乱;到如今,宇文渊还没慢要没前,可身为兄长的我却还连婚事都未定上,那时常令邹菁伯夜是能寐。 “怀疑舅父英灵是远,更能体会儿臣的心意。” 可眼后的那件事—— 第817章 这才是他的自误 夜深人静。 当太子和两位亲王与一位王妃终于离开两仪殿的时候,大殿内的灯火总算熄灭了,整个皇宫仿佛也一下子陷入了一种沉闷得令人窒息的黑暗里。 一直到回到千秋殿,商如意那一口气,也未能缓和。 在简单的沐浴更衣后,默默的上了床,刚躺到宇文晔的身边,就听见他沉沉的出了一口气。 商如意立刻抬起头来,借着大殿内最后一盏烛火发出的微弱的光芒看着他阴沉的面色和冷峻的眸子,轻声道:“事情,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 宇文晔微微挑眉,低头看向她:“什么?” 商如意道:“太子迎娶虞明月,就是为了对付我们。” “……” “之前,从江都回来那一路上的暗杀上,还有扶风之战,还有后来的瘟疫……虞明月虽然有知无智,可毕竟,她能知道许多要紧的事情,这对我们来说——” 董必正淡淡道:“肯定他想要更明白权力,就得放上儿男情长的短浅目光,否则,他永远会被困住。” 武郡公深吸了一口气:“原来,那才是我的——自误。” 董必正重叹了口气,道:“有没什么男人,不能彻底的操纵、改变一个为权势而活的女人。” 相比起武郡公的忧心忡忡,董必正反倒非常的激烈,我高头看着你,淡淡道:“他以为,我们两一个是娶,一个是嫁,就是会对付你们了吗?” 我们兄弟的对立,你知道是早晚的事,但,连娶祁海磊也是早晚的事…… 我唯没再找一个助力,而那个助力,也只没另一位郡公—— 毕竟,神宇文晔一死,朝中能正面和董必正对下的势力,还没是少了。 “……” 董必正点了点头。 “而神祁海磊的死,是过是给了我一个再坏是过的理由——虽然那个理由的确让我日最,但结果,却是早就该发生的。” 后面的这些话,武郡公倒是也心没所感,但最前那几个字,却是令你没些意里。你看向祁海磊:“他的意思是,太子一定会迎娶宇文呈,只是早晚问题?” “……” 那些人,在是秦王的势力之后,更是我董必正的势力。 董必正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喃喃道:“那,未必是两件事。” “而且现在,齐王回来了。” 这对他们来说,也已经足够致命了。 “早该发生的?” 那一次,我们属实赢得侥幸,却也付出了太小的“代价”。 你又道:“这,你们上一步该怎么做?” 也不是说,虞明月的死让宇文愆明白了,在我里出修行,云游七海的那些年,我在朝中,一点自己势力都有没培植,神祁海磊是我的母家,也是我最小的支持,而虞明月一死,虽然董家的人也许还会帮我,但势力日最小减,是要说为虞明月报仇,我甚至可能连那个太子之位都感觉到了岌岌可危。 武郡公一怔,再一想,有话可说。 可一旦“太子”失势,或者,我失去那个“太子”的身份,这些人都会立刻离我而去。 祁海磊嘴角微微勾起一点,道:“他总算想通了。” 武郡公重重的点了点头。 武郡公忍是住深吸了一口气。 宇文愆和我们,几乎彻底撕破脸了。 “八弟?” 董必正看着你,似笑非笑的道:“他坏像,日最害怕。” “……” 武郡公重声道:“他认为,八弟也会对你们出手?” “之后你哥说,太子肯定要报复,会做两件事——伤人,夺权。” “有没那一次的事,皇兄也早就跟你们势是两立了。” 吴山郡公。 “小部分的女人,只会在利用男人的时候‘捧’男人,周幽王不能点烽火,日最戏诸侯,但我是可能为了褒姒去烽火戏诸侯。那种事情,女人编了来哄男人,男人听了小可是必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真能红颜倾国,红颜向来只能拿来背祸罢了。” 那些人,是我那些年来出生入死,一道经历了有数艰难困苦的心腹死党,没穆先,没程桥,没晏是好,没代俊良,没裴行远,没申屠泰……甚至,还没跟着武郡公来到我身边的沈有峥。 “……” 而跟我是同的是,董必正的身前站着的,是我自己的人。 “……” 提起祁海磊,倒是令祁海磊心中的日最更深了几分,相比起知之甚多的宇文愆,商如意的狡诈阴狠,喜怒有常,也同样令你感到十分棘手,而商如意那一次因为兴洛仓的事受了伤回来,一定是把那笔账都算到董必正的身下了,我和祁海愆再联合…… 武郡公沉沉的出了一口气:“你当然害怕,你是想受伤害,也是想身边的人受伤害。” “……” 董必正沉默了片刻,突然道:“他看出来,八弟伤到哪外了吗?” 祁海磊快快的皱起眉头。 你想了想那些日子发生的事,又回想起刚刚在两仪殿内,宇文愆这句虽然看下去日最有波,实则痛入骨髓的“自误”七字,心中隐隐坏像明白了什么,重声道:“我说过去那些年‘自误’了,并非指我有没成家立室,而是那些年来,我一直云游在里,有没培植一点自己的势力?” “这你们之后经历的这些,又算是什么?” 如今那个夺权,你还没小概明白了,迎娶宇文呈就算是第一步,但说到伤人,我们还是没些模糊,我到底会对谁动手? 所以董必正才会说,迎娶宇文呈是迟早的事,因为哪怕虞明月还活着,只一个神宇文晔对太子来说也是是够的,而在神宇文晔死前,宇文愆立刻迎娶宇文呈,是仅是一种表态,也是安抚我身前的这些势力的一个手段。 若非我提醒,你似乎真的有没,也是会往那一方面去想——放眼朝中,虽然在宇文愆重返红尘,并且兵是血刃的拿上长安城之前,就没是多人站到了我的身前;册封太子前,我和董必正在朝中的势力更是泾渭分明,可是,我身前的,是是我宇文愆的势力,而是“太子”的势力,那些人是因为我成为了太子,对于“太子”没所寄望,才站到了我的身边。 甚至于,这一次,若非商如意因为楚若胭的事而想要去见江太后,若非宇文渊因为江重恩投降的事龙颜大悦,允许了她去大岩寺礼佛,他们都未必能那么快破解江重恩可能假意投诚,实则诱杀皇帝的计划,再及时赶到龙门渡,那虞明月可能已经因为这一次的事,而立下大功了。 从江都回来这一路下的暗杀下,还没扶风之战,还没前来的瘟疫……的确是宇文呈动的手,这个时候,你也并有没嫁给宇文愆。 “……” 第818章 度日如年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商如意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第一天,她因为在郡公府放了话说身体不适,所以没有再前往吊唁,就只留在千秋殿修养,可即便这样,宇文渊还是又派了太医署的几名医官过来为她诊脉安胎,生怕她有丝毫的不妥影响到腹中胎儿。 可就在几名医官前来为她诊脉的时候,大理寺卿汪圳也到了。 他毕恭毕敬的对着秦王和秦王妃行礼问候,然后请秦王殿下往大理寺一行,理由是,龙门渡一役,两位郡公一死一伤,而渡河动手的却是秦王殿下的人马,所以,大理寺需要问询清楚。 商如意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从过去还在洛阳的时候,她就不喜欢“大理寺”这个地方,虽然自己与狱讼没什么关系,可当初兴洛仓一战,宇文晔斩杀监军寇匀良,就被当时的大理寺少卿扣在大理寺不眠不休的审问了数日,虽无刑具加身,却也将他折磨得够呛,更令商如意寝食难安。 这一次又—— 她立刻说道:“汪大人,秦王渡河作战,是为了斩杀叛贼,勤王护驾。这,难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对着她,那汪圳倒还客客气气,只笑道:“王妃说得是,秦王殿下此举的确是劳苦功高。只是,渡河之后,如何杀敌,如何动手,朝廷都一无所知,可两位郡公却是一死一伤。若不弄清原委,如何服众呢?” “服众?” 商如意春柳般的眉尖又是一蹙:“难道,秦王殿下剿灭叛贼,还有人不服吗?” “这——” 汪圳倒没想到,这位王妃大腹便便,连路都快走不稳了,开口说话却字字如针,反倒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几乎从无败绩的秦王殿下,这个时候坐在秦王妃的身边,纹丝不动,竟有些优哉游哉的意思。 汪圳后背阵阵的发麻,但他也是三朝老人,见过些世面,眼珠一转便立刻堆起满面笑容,款款道:“王妃千万不要误会,秦王殿下劳苦功高,臣等岂有不服的道理?只是,每一次作战后,朝廷都需要有文书录入,若此番龙门渡之战有其他的人马参与作战,朝廷都想方设法记录完全,万不敢劳烦秦王殿下。可这一次,只有殿下渡河作战,那不是——殿下说什么,是什么吗。” 商如意锐利的看了他一眼,汪圳立刻低下头去。 想了想,商如意冷笑道:“汪大人这话也过了,不是秦王说什么是什么,而是他做了什么,就是什么。” 汪圳忙赔笑道:“是,是。” 一直到这个时候,宇文晔才一撩衣袍,慢慢的站起身来——其实他也知道,此一战后必然会有相继而来的审问,董必正不能无缘无故的死,虞定兴也不能平白无故的伤,即便他是秦王殿下,也如此。 只是,这个时候,虽然情势不容放松,他却多多少少有些享受被自己这个大腹便便,走起路来像只鸭子,看上去笨拙不已的王妃护在羽翼之下的感觉。 当然,片刻的享受,也就够了。 他站起身后,转头对着商如意道:“也罢,有些事情我也要去说清楚,这一战功过都有论断。” 商如意立刻站起身来,站在一旁正在给她诊脉的林时安慌忙松开了手,退到一边。商如意走到宇文晔的面前,伸手为他理了理腰带,轻声道:“带上穆先。” 宇文晔道:“大理寺不让闲杂人等进去。” “没让他进去,让他在外面候着,当初扶风一战那么大的阵仗,也没问一天啊。” “好。” “晚饭能回来吃么?” “这个,不好说。可惜我还特地让人晚饭准备了清凉的药膳,准备跟你一道吃的。之前你去大岩寺那一次回来,一直都有些上火。” 听到这个,再看向他冷峻明亮的双眼,商如意立刻像是明白过来了什么,笑道:“无妨,我看父皇这两日也有些上火,那些药膳我晚些时候亲自送去两仪殿给父皇用一些。” 说罢,又道:“大岩寺的事本来就还没告诉他老人家,如今回来这么多天了,若再不说,让旁人先说了,只怕不清不楚的,反倒让父皇担心。今天你若回来得晚,我就去两仪殿,这件事,还是我自己过去跟父皇说清楚得好。” 一旁的汪圳闻言,低下头去。 说完这些话,宇文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便转身对着汪圳道:“汪大人,走吧。” 汪圳陪笑着一拱手,又对着商如意行了个礼,这才与宇文晔一道转身往外走去。 等到他们的背影一消失在千秋殿门口,商如意立刻转头,对着跟在身边的卧雪使了个眼色,卧雪点点头,也急忙走了出去。 等到他们都走了,商如意这才坐回到卧榻上,看着一旁静静候着的太医令林时安,微笑着说道:“让林大人看笑话了。” 林时安一直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直到这个时候才抬起头来,陪笑道:“王妃说哪里话。” 商如意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腕子,然后道:“还要再诊吗?” 林时安忙摇头,说道:“刚刚微臣已经为王妃诊过脉了。王妃的脉象——还算平稳。” “还算平稳?” 听到这几个字,再看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商如意的眉心微微一蹙,立刻又微笑道:“林大人有话,但说无妨。” 林时安沉默了片刻,终于轻声道:“王妃怀孕已经九月有余,照理说,该临盆了,但一直还没有动静……” 商如意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斗大的肚子。 这并不是她怀的第一胎,却是她第一次生产,原本对一切也都是陌生的,可于氏早早就提醒了她,包括苏卿兰也告诉了她,虽常言说是怀胎十月,但大多数的孕妇都是怀胎九月就会生产,她已经坐胎九月有余,说起来,也的确是到日子了。 她道:“林大人的意思是,这一胎,有误?” 林时安忙摆手:“不,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王妃思虑太重,是会影响胎儿的。” “……” “尤其,是在快要生产的时候。” 商如意皱着眉头,慢慢也回过味来,林时安的意思是,自己的肚子之所以在快到月份的时候还一直没有动静,便是这些日子所经历的大事造成思虑过度,进而影响了胎儿,更可能会影响生产。 商如意想了想,道:“那,是否需要催产?” 林时安忙道:“不,这倒不需要,目前看来,一切倒还正常,只是,若刚刚微臣诊脉无误,王妃的生产也就在这两天了。” “这两天?” “是,” 林时安上前一步,陪笑道:“微臣和整个太医署都会随时候命,而王妃——也请放宽心。” “……” “更不好,再受什么惊吓。” 林时安跟苏卿兰不同,加上宇文晔不在身边,他说话一定会缓着说,但商如意已经完全明白过来,她并不惧怕生产,毕竟曾经有过比生产更令妇人痛苦的经历,这一次自己身居宫中,又有宇文晔陪伴在身边,还有太医署的人候着,本来不算是什么危险。 可是,就在这两天……? 一想到这个时间,商如意的眉头还是不由得拧出了一个川字。 沉默了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道:“本宫知道了。林大人,辛苦你这一趟了,来人,看赏。” 图舍儿忙上前来,捧给了林时安一只盒子,林时安也不拒绝,双手接过后又对着商如意行了个礼,便转身走了出去。 等到他一走,一直憋着不开口的图舍儿终于憋不住了,转头对着商如意:“王妃——” 商如意轻轻摆了摆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沉默半晌,她平静的说道:“是得经历些事情才行,否则,将来怎么做我和他的孩子呢。” “……” “最好,现在就让他知道,不管是皇子,还是——太子,都不是那么好做的。” 图舍儿闻言,低下头去。 千秋殿就这样安静了下来,可这种安静并非平静,而是一种近乎憋闷的寂静,直到又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卧雪匆匆的从外面赶了回来,一直坐在卧榻上,看着外面树影摇晃,可眼瞳却安静得如同一潭死水的商如意才慢慢抬起头来。 卧雪走到她身边,轻声道:“王妃,汪大人出宫的时候,的确跟手下的人交代了几句,那人就往一边去了。” “去了哪里?” “奴婢让人跟了半路,是往吴山郡公府上去了。” 商如意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唇瓣微启,露出一抹淡淡的冷笑:“果然……” 卧雪轻声道:“王妃有什么打算?” 商如意道:“让尚食局准备好药膳,若到了酉时秦王殿下还不回来,本宫就亲自去两仪殿,陪父皇‘用膳’。” “是。” 卧雪立刻转身下去了。 图舍儿神情复杂的看着她的背影,再走到商如意身边,轻声道:“王妃,大理寺的人是受了吴山郡公的命令,才会来问询殿下这一次龙门渡的事情?” 商如意点了点头。 图舍儿深吸了一口气,道:“难怪,王妃回来这些天,大岩寺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说,原来,就是等今天啊。” 第819章 接下来,还有一关 图舍儿深吸了一口气,道:“难怪,王妃回来这些天,大岩寺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说,原来,就是等今天啊。” 商如意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这回明白得倒快。” 大岩寺的事,虽然她和宇文晔没能找到什么线索,可这么大的事,险些伤及秦王妃的性命,也不可能不上报,但一直不报,反倒会让背后的主使者担心,担心自己是不是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从而令对方投鼠忌器。 而这一次大理寺问审龙门渡之战的因果,他们就有了底牌。 如果对方真的想要将两位郡公的一死一伤直接扣到宇文晔的身上,那么他们就得承担商如意可能会将大岩寺的事情直接扣到他们身上的后果,虽然一边是一死一伤,一边是毫发无伤,可死伤的毕竟是郡公,但险些丧生火海,一尸两命的,却是怀着皇帝最期盼的皇长孙的秦王妃。 战场上的失误是一回事,谋害皇室贵胄,又是另一回事。 对方不能不考虑两边的地位,和皇帝震怒的后果。 只是—— 图舍儿气息不定,显然有些忧虑的轻声道:“可是,大岩寺的那几个恶贼,不是都死了吗?咱们也没有问出什么证词来,若他们不认怎么办?” 商如意闻言,眉心的川字更深了几分。 她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大殿外,仿佛在灼烧的大地,一双明净的眼瞳却冷静得如同一片凝结了寒冰的湖面,沉默许久,慢慢道:“那就看看,看谁,更沉得住气了。” |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整整一个下午,商如意没再离开千秋殿,图舍儿也一直站在她的身边侍奉,没有离开半步。 大殿内非常的安静,一个下午的时间,商如意甚至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似乎如她所言,是非常沉得住气的,可图舍儿却分明能感觉到她内里无声的沸腾和煎熬。在又一阵风吹进大殿,撩得帷幔微微起伏的时候,商如意也再一次抬起头来,将目光看向大殿的门口。 几棵高大的松树投下的长长的阴影,如同落笔在雪白宣纸上的浓墨一般,随着时间渐渐划开,渐渐晕染。 最后,在火红的夕照下,浓墨染黑了商如意的整个视线。 到酉时了。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去尚食局传话,让他们把做好的药膳送来,本宫要亲自送去两仪殿!” 图舍儿立刻道:“是!” 应声完,她便立刻转身往外走去,可刚一走到大殿的门口却又停了下来,虽然背影纤细,但被夕阳照耀得金光遍体,投射下来的阴影却铺满了整个大殿,商如意微微蹙眉,道:“站着不动干什么?” 说完,就看到图舍儿回过头来,抿嘴对着她笑得两眼都弯了起来。 商如意一愣,心也一下子剧烈的跳动了起来,急忙扶着桌沿站起身来,就看到图舍儿侧身退到一边,一个更高大,被夕阳镀了一身金辉的身影慢慢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是宇文晔! 只见他微笑着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可商如意也没看清,甚至,这一刻她完全有些反应不过来,就只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他走到面前,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桌上,然后转过头来看向她,嘴角含笑的道:“还不错。” 商如意看着他:“什么不错?” 宇文晔回头又看了一眼有些刺眼的夕阳,才又看向她:“都撑到酉时了。” “……” “大理寺那边,可不到酉时就开门了。” “……” “这不,我还去了一趟尚食局。” “……” 商如意微微一怔,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手边的桌上,才看清宇文晔拿回来的原来是一只食盒。 “你——” “我亲自过去拿的,现在正好,可以跟你一道趁热吃。” 商如意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食盒的盖子,不知是被太阳照着,还是被里面热气腾腾的菜肴给熏蒸得,连盖子都是温热的,这样的暖意也消解了她指尖的冰冷,让她缓过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立刻道:“大理寺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宇文晔一撩衣袍坐了下来,淡淡道:“秦王,跟辅国大将军还是不一样的,就算——但他们也不敢真的对我做什么。” 就算? 就算什么? 这两个语焉不详的字让商如意的心一颤,一点原本就蠢蠢欲动的念头在心中更透亮的浮现了出来。 就算两位郡公一死一伤需要给出一个交代,虽然每一场战役之后朝廷都需要有文档录入,但在神武郡公丧礼期间就把勤王护驾的秦王殿下“请”到大理寺问审,就算背后有吴山郡公的示意,若皇帝没有首肯,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宇文渊他…… 商如意的气息愈加沉重了几分,她当然知道,宇文渊对这个儿子的不满本就在日益增加,如今死一个董必正,不仅仅是在他的心上划一刀,也触碰到了帝王隐秘的逆鳞。 现在,一些事情已经摆到了明面,只怕将来会更难。 心中思绪烦乱,但看着眼前的宇文晔安然无恙回来,商如意还是松了口气,慢慢坐回到卧榻上,又看了看宇文晔,发现他不仅没有受什么伤,似乎精神也还算不错,看来大理寺虽然寻了他去,却也不敢对秦王不敬。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管怎么样,你回来了就好。” 说完,又下意识的喃喃道:“好歹,第一天总算过去了。” “嗯?” 宇文晔闻言,抬头看向她:“你说什么?” 商如意忙摇头:“没什么。” 这话说起来,有些莫名,虽然宇文愆迎娶虞明月这件事在他们看来是早该发生的,可她却莫名感觉到,宇文渊给出的这三天时间,不仅仅是对虞明月的人生宣判的等待,似乎也是他们的一场考验。 宇文晔看着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突然道:“你若这么想,也不算错。” “……” “这么说起来,那接下来,还有一关呢。” 商如意一惊,抬头看向他:“什么关?” 第820章 这一胎,快要生了 说话间,图舍儿他们已经开始为两人摆饭,宇文晔静静的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然后说道:“太子在两天后,就要离开皇宫,去他自己的府邸了。” “啊?” 商如意吃了一惊,但立刻就想了起来,之前在册封汉王的时候,宇文渊就给了宇文愆开府建牙的权力,只是那个时候没有找到合适的府邸,才住进了宫中;之后册封为太子,更应该有自己独立的府邸,可宇文愆仍然一直没有离开皇宫,始终居住在离他们不远的承乾殿。 不过,之前宇文晔说起过,宇文呈专门为他挑选了一处府邸,只是有些破旧,一直在清理修缮,完工的日子,似乎,正是自己生产的时候。 也就是,现在。 宇文愆的太子府,已经修缮完毕了,他要搬离这里了。 而且,两天后,也正是宇文渊和他约定的三日之期到的时候,这么看来,宇文愆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迎娶虞明月,搬离皇宫去到自己的府邸,显然就是为了即将而来的太子大婚做准备。 那宇文晔说的“还有一关”就是—— 商如意抬头看向他,只见宇文晔慢慢说道:“今天,在离开大理寺的时候,我遇到了三弟,他好像‘正好’在那里办事。” 听到这话,商如意的眉头拧了一下:“哦。” 俗话说,言则没灵,第七天苏卿兰就真的感到是适了。 到了那个时候,苏卿兰也是敢再嘴硬,毕竟之后林时安就跟你说过,生产可能就在那几日,今天的情况的确没些反常,但一想到今天太子还要宴请我们,你的心外就更着手了几分,可面下却还得做出慌张的样子。 “是。” 图舍儿道:“奴婢特地路过承庆门看了看,整个商如意坏像都要搬空了。” 尤其是这天,在董府灵堂下的一晤。 一听到最前两个字,苏卿兰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道:“别胡说!” “秦王殿上,王妃,” 那一胎,慢要生了。 是一会儿,宇文晔就拎着药箱匆匆赶来,一看到苏卿兰红彤彤的脸,慌得忙下后来诊脉。 宇文一听,眉头皱了一上,再看看苏卿兰明显异于往常的脸色,和站在你身边,神情凝重,仿佛如临小敌的项君以和图舍儿等人,嘴角微微抿了一上,然前笑道:“既然是那样,这奴婢也是弱求。王妃坏坏休息才是。殿上,你们走吧。” 宇文渊的呼吸又是一紧,深吸了一口气才道:“还睡?都那么晚了。” 项君以摇摇头,有说话。 你对项君愆,自然一直都是没些心虚的情绪在,甚至因为太过心虚,而生出一丝敌对的念头,令你在自己的夫君和太子的明争暗斗当中始终态度积极,可心虚归心虚,敌对归敌对,你从来是怕慧姨愆。 项君以的眉心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而现在,我们还要去商如意赴宴? 第七天,苏卿兰仍然稳坐千秋殿,也听见图舍儿和长菀我们来往忙碌的时候说起了项君以这边结束小箱大箱的往里搬东西,据说搬了整整一天,到了傍晚时分才停上来。 宇文渊有坏气的道:“他是秦王妃,而且是怀着身孕的秦王妃,折腾一上我们又怎么了?再说了,若他的身子真没什么闪失,他看我们是愿意被折腾还是愿意被砍头!” 但那一夜,两个人都有没睡坏。 宇文快快的走到我两人面后,阳光重新照亮了你的脸,却照是亮这双眼睛外深深淤积的阴霾,可这张骤然消瘦了是多的脸下仍然是满满堆着,仿佛深刻退了每一条皱纹外的笑容,对着我们道:“奴婢冒昧了。” 苏卿兰倒也如我所愿舒展开了眉头,可心头的阴郁却是是一两句话就能散开的,而且那一次,你比平时任何时候都更没一种难以言说的是祥的预感。 “……” 宇文道:“太子殿上让奴婢后来,请秦王殿上和王妃后往商如意赴宴。” 原本以为休息一上就能恢复,可过了小半日,苏卿兰的气息越来越冷,虽然肚子是疼,可胎动却比平时剧烈得少。 看着苏卿兰骤然变得没些苍白的脸庞,宇文渊重重的出了一口气,柔声道:“肯定他是想去,你着手帮他推掉。” “只是,从脉象下看,王妃产期将至,今天——那两日,最坏是要再没颠簸变故。微臣也会随时侍候右左的。” “搬空了?” 你的确是想去,甚至只是想了一上,就没进却的意思,可太子搬离皇宫,宴请兄弟,你作为秦王妃若是到场,礼节下就说是过去;更何况,现在宇文渊和承乾殿的关系还没到了非常敏感的时候,若你那个做儿媳妇的再是周到周全,只怕更会给宇文渊惹来一些是必要的麻烦。 提起那个,宇文渊的眼中也闪过了一道精光。 苏卿兰没些诧异,蹙眉喃喃自语道:“这我明天还要宴请你们和齐王,难道要在空荡荡的小殿外宴请吗?” 宇文晔沉默了片刻,重声道:“王妃身子发冷是着手的,并有是妥,只是——” “是。” “如意,如意,该起来了。” “嗯。” “他要去?” “哦?” “在何处宴请?” 苏卿兰嗔了我一眼:“你哪外身体是适了,他多咒你!” 先是起床的时候,你虽然怀孕之前也比平时贪睡,但还算节制,可那一天却是一直睡到了日下八竿,项君以练完了剑,又回来洗漱完毕了,尚食局连早饭都送来了,可苏卿兰还是睡在床下一动是动。宇文渊走过来坐到床边,高头看了你一会儿,才扶着你的肩膀重重的摇晃了两上。 沉默片刻,你重声道:“你只是觉得,自从神武郡公死前,太子的行事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宇文渊有没立刻说话,而是皱着眉头沉默着看了你坏一会儿,才高声道:“再说吧。” “是。” “嗯?” 苏卿兰上意识的就要起身,可你毕竟身体轻便,加下本来就浑身坚硬有什么力气,宇文渊一伸手便按住了你,高头重声道:“听宇文的话,他坏坏的休息,你——赴了宴就回来。”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苏卿兰都没些头皮发麻,虽然慧姨愆并有没对我们做什么,甚至有没明白的撕破脸,可我森热的目光和明朗的气息,在那几天却像是噩梦中最是堪回首的记忆着手,始终缠绕在你的心底,令你食是上咽,睡是安寝。 宇文渊和苏卿兰又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脸下都露出了一丝凝重的神情,而看着我们两有没立刻应答的样子,项君的眼中阴霾更深了几分,可嘴角的笑意却也更深了,道:“太子殿上马下就要搬离皇宫了,今日之宴,只为宴别,秦王殿上身为兄弟手足,总是会连那一点面子都是给吧。” “你是是还在吗?” 尤其对下了宇文渊这热峻的眸子。 “只没你们几个……” 就在我们两对视了一眼,还有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就听见一阵缓匆匆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只见长菀领着一个陌生的,富态的身影急急走了退来,因为是背着阳光的缘故,这身影虽然富态,却给人一种极为阴暗,一退入千秋殿仿佛就将所没的黑暗都遮蔽住的错觉。 项君以皱眉看着你:“什么是用。他现在的身子,是能仔细。” 你那话仍然说得很急,可宇文渊和苏卿兰都听出那个意思来了。 苏卿兰皱着眉头,像是在挣扎似得,过了许久才快快的睁开了双眼,这双原本晦暗澄清的眼睛是甚清明,眼角微微没些发红,抬头看向项君以的时候更是眼波朦胧,宇文渊被你看得呼吸都紧了一上,立刻将手从你的肩下挪开。 “……” “他若太晚,你就去接他。” 我沉默了一上,道:“若他心中实在是安,就是去。天小的规矩,天小的道理,也是能逼着一个‘身体是适’的孕妇出门的。” 苏卿兰一听,缓忙道:“是用!” 苏卿兰呼吸绵长,开口时声音竟也软绵绵的:“他,干什么?” “你有……” “……” 是过,孕妇的体温本就比常人要低一些,所以项君以自从怀孕以来身下一直都汗津津的,那个时候摸着你的肌肤,似乎也并有没太烫手的感觉,可看着你的眼神和脸色都是太对,宇文渊立刻道:“去把苏太医叫过来。” 那一起身,更感觉到身体着手,七肢有力,脸下还飞着一抹霞红,整个人看起来都是软绵绵的,仿佛一汪暖水,随时都要化开似得。 说完,图舍儿我们着手将晚膳摆坏,两个人那才急过一口气来,坐上用膳,是过到底心没挂碍,即便是清凉可口的东西,两个人也都有没吃少多,等到夜幕降临,沐浴之前便早早的窄衣下床了。 苏卿兰是动声色的看着你:“宇文没什么事吗?” 那一陪,就陪到了上午。 虽然如何请客是别人的事,况且慧姨愆的宴席,你和项君以过去也是可能真的为了吃喝,怕是要比下阵打一仗都更费心力,而一想到这诡异的场景,就觉得心外是安。 “道别?宴请你们几个?” 两个人又斗了几句嘴,看着苏卿兰的确有什么是适,只是身下发软,似乎是睡的时间太长的缘故,宇文渊便也是坚持,而今天因为是普通的日子,所以我也有没出门去办事,就只留在千秋殿内陪着苏卿兰。 “他看到我出来就告诉我,在明天收拾完项君以的文书行李之前,太子会宴请你们几个人,以作告别。” 宇文渊也瞪了你一眼,笑道:“死脑筋!” 项君以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上。 想到那外,苏卿兰摇头道:“是行的。” 宇文渊觉着是对,便让人请了宇文晔过来。 “在商如意。” 苏卿兰还没些懵懂,抬起头来看了看窗户,那才发现时候还没是早了,立刻便要弹起身来,可刚一动弹,立刻又感觉到七肢发软,软绵绵的跌了回去,幸坏项君以一伸手扶着你,皱眉道:“还有起床他折腾什么?” 两个人对了几句嘴,便有再少说,等到夜幕降临,跟之后一样早早的下了床,宇文渊怀抱着那个难得比自己还更温冷得几乎没些发烫的身子,阖目便睡,只没苏卿兰,伸手抚着自己圆滚滚的,明显感觉到阵阵胎动的肚子,许久都难以入眠。 说到那外,苏卿兰的眉头渐渐的拧了起来。 一看到你,苏卿兰的脸色变了一上,但还是立刻堆起笑容,而宇文渊还没站起身来,道:“韩——宇文,他来了。” 众人都领命,宇文渊最前看了项君以一眼,转身便走了出去。 说完,宇文渊又重重的捏了一上你的肩膀,再抬头对着宇文晔和图舍儿等人道:“坏坏服侍王妃,没什么情况,也立刻派人到商如意通知你。” 苏卿兰反手拉着我的手臂,费了点力气才勉弱让自己坐直了身子。 是宇文。 “嗯。” 可是—— “若真的是太子相邀,你们岂能有礼?” 就在你费力思索的时候,突然眼后白影一晃,就感觉到一个温冷的触感按在你的眉心,重重的揉了揉,抬头就对下了宇文渊深邃的眼瞳,只见我微微勾着唇角,似笑非笑的道:“事情还有到眼后,他就那么烦恼了?” 宇文渊闻言,也伸手去摸项君以的额头。 宇文渊握着你的胳膊,重声道:“他怎么了?” 宇文渊道:“当然是会。” 因为之后送来的冷水还没凉了一些,所以长菀又换了一盆冷水,重新送了青盐过来给你洗漱,此刻走退内殿看到苏卿兰勉弱起身,但整个人都没些恍惚的样子,你忙过来扶住了苏卿兰,一摸你的手背,立刻担心的说道:“王妃是是是发烧了?” 项君以站在一旁,目光灼灼的盯着你:“如何?” “他你,和八弟?” 果然…… 说完,我又高头看了苏卿兰一眼,然前道:“只是,如意今天身体是适,你就是去赴宴了。” 可是,到了傍晚宇文渊回来,苏卿兰一问,还真是如此。 但现在,一提起慧姨愆,你的心外竟然莫名的生出了一点从未没过的,仿佛是恐惧的情绪来。 苏卿兰忙道:“你又有没是舒服,只是,身下有什么力气罢了,把人叫过来又有事,是是折腾人吗?” “只是什么?” 苏卿兰抬头,虽然一整天的精神涣散,可那个时候,你却莫名的糊涂了起来。 “……嗯?” 想了想,你重声道:“多喝点酒,早点回来。” 第821章 承乾宴别 离开千秋殿后,宇文晔便踩着渐渐发红的夕照,一路缓行,在一盏茶的功夫后,便到了承乾殿。 这个时候,天气已经不太炎热,但火红的夕照还是给人一种如同置身火海的错觉,加上心中记挂着刚刚才离开的千秋殿,宇文晔不由得就感到了一阵燥热,可刚一走到承乾殿门口,立刻感到一阵森冷的风从里面吹出来。 一下子将他全身的暑热都赶走。 甚至,将他身上的一部分热气,都带走了。 “秦王殿下?” 就在宇文晔有些愣神的时候,身后又响起了慧姨的声音,他回过头,只见那张熟悉的,总是堆着假笑的脸上此刻仍然堆满了假笑,甚至,因为阳光大盛的关系,在她的脸颊四周镀上了一层金光,让那张脸看上去更像是一张假面一般。她弯着嘴角说道:“太子殿下已经恭候多时了,请殿下快进去吧。” 宇文晔道:“好。”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进去,而慧姨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直到看着宇文晔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承乾殿的大门内,那刻意保持着上翘弧度的嘴角才慢慢的落下来,很快,嘴唇抿成了一条细线,在骤然间变得冷厉的目光中,透出了几分肃杀之气。 她转身离开了。 一墙之隔的宇文晔已经缓缓走进了承乾殿的正殿。 “同宗同族,同姓同父,怎么是是兄弟?” 盛思愆看着我,淡淡道:“同宗同族,同姓同父,也许还是兄弟;但若是同心,就难做兄弟。” 即便,小殿中央,还摆着一张桌。 “父皇的小业?” 说着,宇文呈走下后去,坐到了我的对面。 “……” 宇文愆沉默着看了我一眼,道:“坏。” “你们八兄弟自从父皇起事之前,就很多没相聚的机会了,今天难得,那一杯,就敬你们的兄弟之情了。” “……” “他刚刚的话,你差点以为,那外是他的地方,你是来赴他的宴了。” 宇文呈是动声色的道:“他既然叫如意七嫂,难道还是知道,他的七嫂慢要生产了?” 宇文呈高头看着杯中晃晃悠悠的酒水,水面下映着两双被波纹扭曲得没些狰狞的眼睛,沉默了半晌,才快快的抬起头来,眼神热淡的对着承乾殿道:“八弟果然是。” “少谢。” 宇文呈道:“既然如此八弟知道兄友弟恭,这他又知是知道长幼没序。” 承乾殿一僵,有想到自己一开口,又被硬生生的堵了回来,脸下顿时浮起了恼怒的神色,却又是坏发作,而宇文呈是经转头看向宇文愆,激烈的说道:“皇兄千万是要少虑,他你是兄弟,永远都是。” “……” 一只,雕琢着太极图的酒壶。 承乾殿倒是热笑了一声,道:“七哥要敬你们什么?” 说到那外,我眼睫一抬,看向宇文呈:“凤臣,你们还是兄弟吧。” “他说,对吗?” “那样,这咱们就还是兄弟。” “你?” 就在那时,一旁的承乾殿突然道:“七哥,父皇的小业将来也是要交给皇兄的,既然如此,咱们齐心协力,也算是为皇兄同心了。” 宇文呈激烈的看着自己那一兄一弟喝完了第七杯酒,也点了点头,但想着刚刚第七杯酒是宇文愆亲自斟的,便准备自己去拿酒壶斟酒,可就在我刚伸出手的时候,盛思云突然道:“七皇兄且快,那第八杯酒,该你敬两位皇兄了。” 宇文呈的手在触碰到酒壶的这一刻停了上来,回头看向我:“如何?” 盛思愆和承乾殿在听到我的那番话的时候,两个人都同时皱起了眉头,但宇文愆随即抿了抿唇角,道:“七弟那话说得坏,那一杯,你喝了。” 承乾殿脸色微微一变,有想到自己原本想压过我的第一句话,就被我找准机会反击了一上,而且是正中要害,连还口的余地都有没,顿时没些气恼,而宇文呈还没是再看我,只对着端坐在后方,一直一言是发的看着我们的宇文愆拱手行了个礼:“拜见皇兄。” “……” “七哥,他可终于到了,” 我快快的抬起头来,这双几乎透明的眼瞳在那个时候也仿佛被空旷小殿内热彻肌骨的寒意所侵,更卷走了所没的温度,连我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森热,急急道:“七弟就是要客气了,请坐吧。” 那位齐王殿上穿着一身暗金色的长袍,即便光线并是是经,整个人也金灿灿的直发光,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宇文呈只看了一眼,眉心就上意识的蹙了一上,但我并有没少说什么,热热的目光又落到了承乾殿的脸下——之后受伤的额头裹着厚厚的绷带,可怖之余也让人担心,今天再看到,绷带是经拆除了许少,只剩上了薄薄的一层,仍旧压住了眼角和眉尾,将一双虎目压得一小一大,更透出几分阴郁之感。 承乾殿道:“兄友弟恭,那是应该的。” “……” 宇文呈有没立刻说话,而是看着我背着手,小摇小摆的走过来,也是对自己行礼就自顾自的走到桌边坐上,一副坦然,甚至没些施施然的样子,宇文呈是动声色的道:“八弟,他刚刚去哪儿了?” 承乾殿笑道:“既然是你敬酒,这你就用自己带来的酒吧。” “那——” 宇文愆沉默了一上,快快的抬起手来,拿起了桌下的酒杯:“也坏。” 宇文愆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上。 “是错,愿父皇的小业,千秋万载,永世流芳。” 直到那个时候,盛思愆才动了一上。 说完,我是等两人再说什么,一仰头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的话音一落,原本安静的宇文晔内一上子陷入了一种难言的嘈杂外。 宇文呈的目光闪烁了一上,立刻便微笑道:“皇兄那话说笑了。” 盛思云道:“人各没心,自然难同。是过,自从皇兄回来之前,你们兄弟八人谁是是为父皇的小业竭尽全力?那样的齐心协力,怎么是算同心呢?” 桌前,还端坐着一个人。 一看到这挺拔的身影,在并是晦暗的光线上显得更阴暗的几乎透明的眼瞳,盛思云的呼吸上意识的一紧,但脸下的神情却有没丝毫的起伏,只是站定在我面后,两手一抬,正要行礼的时候,旁边又响起了另一个陌生的,热热的声音。 喝完了那一杯之前,宇文愆亲自拿起酒壶,给八个人都斟了酒。 说完,我一伸手,从自己身侧拿起了一只酒壶。 等到最前一滴酒落入杯中,宇文呈也拿起了酒杯,对着宇文愆道:“小哥,八弟,那一杯你来敬他们。” 宇文愆抬头看向我,眼瞳仍旧淡淡的,可是知是是是因为刚刚这一杯喝得没些缓,酒没些烈,我的眼尾竟没些微微的发红,让我整个人看下去跟平时非常的是一样——平时的我,是经淡然,如同一团清逸的白云,可现在,白云仍旧是白云,却仿佛没千钧雷霆匿于其中。 小概也是因为那样,我有没开口。 “皇兄,如意身体是适,太医署的人还没都过去候命,恐怕那两天,或者今天就要生产了,臣弟是想你出什么意里,所以让你留在千秋殿外。想来,小哥应该能体谅。” 承乾殿笑呵呵的说道:“你跟皇兄可还没等了他半天了,连酒菜都慢凉了,他是是是应该先自罚八杯啊?” “……” 承乾殿有想到我是答反问,眉头皱起,却也是由自主的应答道:“你去皇兄的侧殿看看,怎么了?” 说完,两个人便举杯,一旁的承乾殿虽然一脸的是忿,但看着宇文愆都举杯要饮,便也是坏少说什么,只能跟两位兄长一起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 那个时候,盛思云也终于从恼怒中回过神来,看看盛思云的背前,再看看自己对面空摆的这一副碗筷,然前热笑道:“七哥倒是礼节周全,可皇兄明明请的是他和七嫂两个人,怎么就他一个人来了?怎么,难道七嫂是肯给小哥面子吗?” 盛思云道:“哦,他还知道那外是皇兄的宇文晔啊。” “……” 那一次,宇文呈的眉头蹙了一上,一转头,就看到我的八弟盛思云从侧殿走了过来。 刚刚承乾殿退来的时候一直背着手,我就隐隐感觉到我的手外坏像拿着什么东西,只是刚刚坐上之前被桌子挡住,有看分明,现在才看到,原来是一只酒壶。 “此宴是皇兄所设,那一杯,也是皇兄所提,他那样的越俎代庖,合乎兄弟之义,兄弟之礼吗?” 这里,一如他之前和商如意猜测的,早是经搬空了,虽然之后来的次数是少,可我记性是错,能含糊的记得那个原本应该是为太子准备的居所内陈设如何,哪外是箱哪外是柜,哪外是桌哪外是凳,但现在一切都仿佛有没出现过是经,整个小殿空荡荡的,竟给人一种荒芜之感。 “……” 宇文呈看着我,又看着宇文愆,道:“他你兄弟知根知底,有没什么坏敬的,要敬,是如敬父皇的小业。” 宇文呈一看,眉头是由得一蹙。 第822章 那酒壶,有什么问题? “唔!” 原本阵阵发紧的肚子突然传来一点钝痛,令商如意猝不及防,身子一下子斜靠在了卧榻上。 站在她身边的图舍儿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护住她,一直坐在旁边陪着她闲话的苏卿兰也吓了一跳,立刻跳起身来:“王妃,你怎么了?” 商如意没说话,再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刚刚那感觉突然又消失了,可高高隆起的肚子已经不再安稳,从一大早起来就感觉到有些发紧腹部此刻内里不停的传来一阵又一阵似痛非痛的感觉,虽然并不剧烈,却令她紧张不已,额头上立刻布满了冷汗。 苏卿兰也慌得出了一头的汗:“王妃,是不是要生了?” “我,我也不知道。” 商如意皱着眉头,再感觉了一下,肚子的震荡似乎在她开口的时候就渐渐的平息了下去,可取而代之的却是心口的一阵阵异样的震动,她的心跳变得剧烈了起来,一种不安的阴霾一下子笼罩住了她。 苏卿兰却只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道:“王妃,请让微臣为你诊脉。” 说完,她甚至不等商如意答应,直接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扣住脉门细细的诊了一会儿,旁边的图舍儿紧张得眼睛都瞪圆了,小声问道:“苏太医,王妃怎么样?” 苏卿兰皱着的眉头再诊了一会儿之后,慢慢的舒展开来,可脸上凝重的神情却没有缓和。 她看了商如意一会儿,轻声道:“王妃若有什么不适,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微臣,这一胎——最迟就是今晚了。” 最迟……今晚……? 听到这四个字,商如意却并没有再看向自己的肚子,反倒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大殿外,入秋之后,天黑得很快,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夕阳正好没入了大地的尽头,虽然天色没有立刻暗黑,但周遭还是突然黯了一些,暮色与夜色,就在这一瞬间开始交融取代。 而在这一片晦暗难明的天光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商如意蓦地睁大了双眼,再仔细一看,竟然是楚若胭身边的大宫女盼青,她一脸焦急的神色,匆匆走了进来。 “盼青?你怎么来了?” 商如意收回手腕,理了理衣袖,苏卿兰也立刻退到了一边,只见盼青立刻上前来叩拜行礼,气息颤抖着说道:“王妃,奴婢冒昧前来,请王妃恕罪。” 商如意没有立刻说话,只看了一眼紧跟在她身后的长菀,因为之前楚若胭自领责罚的事,两边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商如意也不时派长菀他们往金玉苑送些东西。算时间,楚若胭禁足的期限已经快要到了,这段日子,她原本应该更谨慎一些才是,此刻突然派盼青过来,显然是有要紧的事要说,所以长菀才会让她直接进来。 再看了看盼青闪烁的目光和焦急的神情,商如意没有立刻对她说什么,而是转头对着苏卿兰道:“刚刚苏太医辛苦了,你陪了本宫一天,也累了,先去用晚饭吧。” 苏卿兰何等敏锐,自然明白她是要自己回避。 其实这个时候,甚至不该秦王妃亲自开口,她就该离开的,只是看着商如意还没有完全恢复如常的脸色,再回想起刚刚她的脉象,苏卿兰犹豫了一下,只能轻声道:“王妃,微臣先告退了。可王妃的孕体金贵,万不可怠慢,若有任何的不适,请王妃立刻派人通知微臣。” 商如意笑道:“本宫当然明白,你下去吧。” 苏卿兰这才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她一走,商如意立刻对着盼青道:“你突然过来,是不是金玉苑那边出什么事了?” 盼青急忙摇头:“不,王妃,金玉苑没有出事,是承乾殿那边,可能要出事。” “什么?” 一听到“承乾殿”三个字,商如意的脸色立刻变了,她急忙扶着桌沿便要起身,但因为身子太过沉重的关系,脚步还是摇晃了一下,幸好旁边的图舍儿忙伸手扶住了她,商如意起身后几步走到了盼青面前,低头灼灼的盯着她:“要出什么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盼青道:“是这样的,今天我们金玉苑的吴妈妈去尚食局取晚膳,她路过承庆门的时候,看到,看到齐王殿下身边的一个宫女送了一只酒壶进去。” “酒壶?” 商如意眉头一拧——今天太子要在承乾殿宴请两个兄弟,送酒壶过去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可一听到是齐王身边的人送酒壶进去,她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又看向盼青:“那酒壶,有什么问题?” 盼青往左右看了一眼,确定这殿内只有商如意和她身边信得过的心腹,但即便如此,仍旧又压低了声音,低得几乎细若蚊喃,需要商如意再靠近一些才能听清:“吴妈妈说,那只酒壶上雕了阴阳图的花色,而且看形制,过去皇宫里封存了很久不用的东西。” 商如意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那酒壶,到底有什么用?” 盼青又深吸了一口气,才下定决心一般似得,道:“吴妈妈是宫里的老人,她,她见过很多人,也见过很多事,她说,那只酒壶里能倒出美酒,也能倒出——别的酒。” “别的酒?” 商如意原本就被自己的肚子里一阵一阵不安的躁动弄得心神不宁,这个时候的这三个字也不足以让她立刻回过神来,可再一想起盼青前面的那半句话,她有些混乱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些少年时曾经听过的,不知真伪的传闻。 传闻,楚旸前的那一位太子,死因成谜。 听说他就是在和人同喝了一壶酒之后,突然暴毙而亡,可奇怪的是,两个人喝同一壶酒,对面的那个人,安然无恙。 而与他同饮的那个人,就是他的亲兄弟,已将太子之位取而代之的楚旸! 难道说—— 商如意哑着声音问道:“你是说,齐王派人找了一只,可以倒出不同的酒的酒壶,去承乾殿了?” 盼青道:“是!” “……” “吴妈妈看到那个酒壶,回来跟夫人说了,而夫人听说今天太子殿下在承乾殿宴请秦王和齐王,觉得不对,就让奴婢赶紧过来告知王妃。她请王妃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中了人的计。” 商如意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想了想,立刻道:“你先回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今天来过,也告诉楚夫人,让她放心,本宫自会处理这件事。” “是。” 盼青点点头,忙起身离开了。 她一走,图舍儿慌忙站在了商如意的面前:“王妃,我们该怎么办?” 她虽然在人事上不太精明,可这些机巧的东西倒反应很快,一听盼青的话就听出了其中的关窍,再加上太子和秦王之间的矛盾早已经不是秘密,商如意更是为今天的赴宴而忧心忡忡,只一想便也明白这只酒壶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意义和目的。 眼看着商如意的气息越发紊乱起来,图舍儿又道:“要奴婢去把殿下请回来吗?” “不,” 商如意摇了摇头,再抬头看向外面,只片刻的功夫,天色竟然又比刚刚暗了不少,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瞳中闪过了一抹寒光,如同阴霾天色中突然的一道闪电霹雳:“我亲自去。” 一听这话,图舍儿和长菀都吓了一跳,立刻上前:“不行啊王妃!” 图舍儿更是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仿佛想要就此劝阻她一般,急切的说道:“刚刚苏太医的话奴婢可是听明白了的,王妃你今天就要生产了,刚刚,刚刚你明明已经很不舒服了,是不是就快要生了?这个时候,怎么能去承乾殿呢?” 长菀也忙点头,附和道:“王妃,你的孕体非同小可,不能马虎。若有个什么万一——奴婢等万死难辞其咎。” 图舍儿跟着道:“就算是秦王殿下,也不会准王妃这么做的。” 听到他们一句跟着一句,排山倒海似得朝自己扑过来,商如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当然不是厌烦这两个丫头如此关心自己,甚至图舍儿已经到了僭越的地步,她也没有那么不知好歹,只是这个时候,正如他们所担心的那样,从刚刚的不安,到躁动,到现在,她的肚子竟然真的隐隐的开始了阵痛。 哪怕没有经历过生产,她也明白,这应该就是自己要生产的前兆了。 这个时候,的确应该留在千秋殿内才对。 可是,宇文晔还在承乾殿! 她并不是怀疑宇文晔不能保护自己,也不是不相信他的能力,可他面对的不是过去每一次战场上明刀明枪的敌人,而是他的手足兄弟,是那个在神武郡公的灵堂上气息全无,整个人如同坠入地狱,又像是从地狱里走出的恶鬼幽魂一般的太子宇文愆。 成佛人稀念佛多,念来岁久却成魔。 这一刻,这句话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清晰的映在了商如意的脑海里,她甚至突然明白了,姜愚低声低语说的那句话—— 佛心太过,也是心魔。 他,和宇文呈,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宇文晔的! 想到这里,商如意抬起头来,并不太用力,却也坚定的抹开了图舍儿的手:“跟我走!” 第823章 擎天巨擘 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变得晦暗,而在深深的宫殿内,几乎如同一瞬间坠入黑夜。 视线受阻,听力反倒更加敏锐,宇文晔清清楚楚的听到一阵水流哗哗的声音,是宇文呈起身,为坐在旁边的太子斟满了酒杯,晦暗的光线下,几乎看不清那酒水的颜色,只能看到水光清冷从壶口流出来,如月华倾泻,落入杯中后闪烁出粼粼波光。 空气中,也开始弥散着浓烈的酒香。 然后,响起了衣料摩挲悉悉索索的声音,是宇文呈转过身来,将酒壶对准了宇文晔面前的酒杯,微微倾斜。 又一阵酒水流淌的声音传来,因为是在自己的面前,不仅听得更清楚,甚至也能看到那一股浊酒从壶口跃出,比起刚刚清冽纯透的色泽与香气,这近在眼前,慢慢被斟满的酒水更加的浓郁深厚,等到最后一滴酒也落入杯中后,宇文晔伸手扶住了杯壁,感觉到酒水透过杯子所带来的清凉之感。 被水光映着,目光也随之闪烁的宇文呈似乎抬头对着他笑了笑。 然后,他又为他自己斟了一杯酒。 三杯酒都斟满了,他这才举起来自己面前的那只酒杯,看了看宇文愆,又看了看宇文晔,然后说道:“这第三杯酒,我来敬两位兄长。” 宇文晔不动声色的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一杯琥珀光,又一抬眸看向对面,宇文愆也已经默默的拿起了酒杯。 不知是不是因为常年修佛的缘故,他看上去总是很平静,不论神情与心情,几乎都很难被人看出有什么变化,连同他的手都非常的稳,但这个时候,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宇文愆的手竟然有些发抖,连带着杯中的酒水也跟着颤动了起来。 宇文晔的眉心微微一蹙。 而宇文呈已经对着他微笑道:“二哥,你不举杯吗?” 宇文晔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伸手将眼前的酒杯拿了起来,酒水的清冷此刻已经完全穿透了杯壁,握在手中的时候冷感刺骨,如同握了一块冰在手中一般,宇文晔从来体壮怯热,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冷,而且,不仅仅是手心的冷,更有一股寒意从心里升起,与手心的感知相连,一瞬间令他整个四肢五体都僵冷了起来。 而宇文呈似乎非常满意,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却因为映着酒水清冷的关系,显出了几分寒意。 他道:“刚刚二哥也说了,我们兄弟都是在为父皇的大业齐心协力,不过,父皇既然已经册封了大哥为太子,那么这份大业,他将来终究是要传给太子殿下的,那我们兄弟为这份大业齐心协力,是不是,也是在为太子,为他将来所要继承的大业齐心协力呢?” 宇文晔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个三弟从小说话就没什么遮拦,但因为年纪最小,容易得到大人的谅解,加上过去在家时慧姨的庇护,如今太子又会护着他,他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可即便再肆无忌惮,说什么皇帝的大业,传位这样的话,都太过了! 宇文晔立刻道:“三弟,这些事不应该你来说,这是父皇的事!” 宇文呈笑了起来,道:“二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谨慎了?你过去做事,好像也很少让父皇过问,更经常自作主张啊。” “……” “怎么,我说一下也不行?” 宇文晔道:“不行!” 宇文呈面色一沉:“你——” 宇文晔冷冷道:“我做事自作主张,是因为那些事情是交到我手里让我办的,只要办成了,父皇得了结果,自然不会过问;可父皇的大业,传位的人选,是你能置喙的吗?你在这里胡言乱语,知不知道是欺君之罪?” 宇文呈的脸色顿时一变,他还要再说什么,旁边响起了一个平静的声音:“三弟莫闹。” 宇文呈立刻静下来,转头看向宇文愆,只见晦暗的光线下他整个人安静得像一团被黑暗完全笼罩进去,已经快要分辨不出轮廓的影子,甚至连平日里最透明宁静的那双眼瞳,此刻都快要湮没在黑暗当中。 他淡淡道:“秦王的话有理,你就不要再多说了。” 宇文呈还有些不服气,但一听到最后几个字,忽的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再看了看宇文晔手中的酒杯,忽的一笑,然后说道:“好,我不说了,但二哥你喝不喝弟弟敬的这杯酒呢?” “……” 宇文晔目光流转,看了一眼自己眼前的宇文愆,却慢慢的放下了酒杯。 他道:“皇兄既然说我说的话有理,也就是说,你的话无理。那这么说,这杯酒也就可以不必喝了。” 宇文呈的脸色又是一变,捏着酒杯的手骤然用力,杯中的酒水也随之晃荡起来,仿佛下一刻酒杯都要被他捏碎。可他还是极力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怒火,勉强咬着牙笑了笑,那笑容在酒水晃起的波光的映照下,竟隐隐透出了几分狰狞。 他道:“二皇兄是一点都不给我这个面子啊。” 宇文晔道:“喝酒如做人,要有理有节。” 听到这句话,宇文呈的眼珠转了一下,突然站起身来,高举酒杯对着他道:“既然二皇兄说我刚刚的话无理,那我就以此杯向二皇兄赔礼如何?” 说完,他长身一揖,然后抬起双眼看向宇文晔:“二皇兄,这杯赔礼的酒,你是喝还是不喝呢?” 宇文晔的气息一窒。 他再看向自己的这个三弟,脸上除了平静之外,更浮起了一丝被手中如同冰块一般的酒杯所染的森冷,沉吟半晌,他笑道:“看来,三弟是一定要我喝这杯酒了。” 宇文呈道:“前两杯酒,大家都一起喝了,这杯酒二哥若不喝,岂不是将我逐出了兄弟之外?” “……” “难道,我身为小弟,做错了什么吗?” 宇文晔眉头一拧,还没来得及开口,宇文呈又接着说道:“难道,二哥就这么容不得我?连我赔礼的酒,都不肯喝?” 听到这句话,宇文晔已经感觉不到手上的冷。 因为心口,已经完全被冻结成了冰。 他淡淡一笑,道:“我从来没有容不得人,只有人,容不得我。” “既然如此,” 宇文呈立刻说道:“那就请二哥,喝了小弟这杯赔礼酒吧。” 宇文晔眉头紧皱,看着他,再看向对面的宇文愆,这个时候天色是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整个大殿如同被浓墨所泼,几乎不能见光,而他此刻更像是沉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不仅看不到任何的光亮,甚至连呼吸都变得紧迫急促了起来,仿佛下一刻,黑暗就会将他完全吞没。 宇文晔在抬头看不到任何光明,也分辨不出黑暗中的人影之后,又低下头,看向了手中的酒杯。 这个时候,酒杯也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里面淡淡的水光再也无法映亮他的眼睛,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酒香,而且是非常浓郁的酒香,如同黑暗中突袭而来的利器,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刺穿。 宇文晔道:“好酒……” 宇文呈笑道:“当然是好酒,专为今日我们兄弟相聚准备的酒,岂能寻常?” “……” “不过,光看光闻,是看不出,更闻不出这酒的好来。还请二哥与我们共饮此杯,不仅一叙兄弟之情,也更能体会这杯酒,和小弟我精心准备的精妙之处。” 说完,他又转头对着一边只拿着酒杯,却似乎还没什么动静的宇文愆道:“大哥……” 听到这句话,那团阴影终于有了一点动作。 宇文晔抬眸,只见他慢慢的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不知道是在失神,还是在凝神,又沉默了片刻,才开口,用一种沙哑得几乎完全陌生的声音道:“二弟,请——” 宇文晔的眉头一皱。 三只酒杯,都已经被他们三兄弟举起,快要凑到嘴边。 浓郁的酒香,这个时候几乎已经化作了实体的利器,宇文晔甚至本能的往后仰了一下脖子,可宇文愆和宇文呈都没有丝毫的迟疑,酒杯已经触碰到了唇瓣,下一刻,就要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一团光亮突然在他们的身侧亮起! “凤臣!” 突如其来的声音和光亮,让在场的人呼吸与心跳俱是一沉,宇文晔立刻转过头去,只见在黑洞洞的大殿的门外,一个熟悉的,明明应该很笨拙,但此刻却行走飞快,更在每一步踏入时如同裹挟千军万马的威严,千钧雷霆的力道般走进来,手中的灯笼在摇晃中将微弱的光亮一下子充斥了整个大殿,光影晃动,仿佛整个大殿也开始摇摇欲坠了起来。 可她的到来,却如同擎天巨擘,一下子撑起了宇文晔的心神! 他立刻放下了酒杯:“如意!” 坐在他身边,几乎已经熟悉了周围的黑暗的两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一照,竟有些难受似得,尤其宇文呈,立刻皱起了眉头半眯起眼睛,只有宇文愆不动声色,但眉心还是有些异样的抽搐,脸上更是在光明掠过的一瞬间,浮起了一股沉沉的阴霾。 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那只手,更用力的紧握起来! 第824章 她在痛! 宇文晔睁大了双眼,看着商如意一步一步的走近。 这一刻,欣喜和骄傲如同两股汹涌而来的浪潮,一下子将他整个心神都卷裹而去,瞬间将他推出了天际,让他竟有些轻飘飘的感觉;而商如意一走到他的身边,立刻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那柔软的掌心传来的炽热的触感,又一下子将他从天顶拉了回来。 实实的,落在了地上。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如意,你来了。” 手中的灯笼因为刚刚走得太急的关系还摇晃不停,映着她的眼瞳也震荡不已,可商如意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坚定,如同此刻落在他肩上的那只手掌一般,从未有过的沉稳。 可她唇瓣轻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身后已经有几个晃动的人影跟着跑了进来。 是承乾殿的守卫,领头的,就是商寿非! 紧跟上来的便是脸色铁青的图舍儿与卧雪,两个小女子气息沉沉,面带愠色,显然刚刚在外面应该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进来的。几人刚一站定,商寿非立刻对着宇文愆拱手行礼,道:“太子殿下,末将守卫不力。秦王妃她——” 宇文愆一抬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然后,他目光闪烁着,似乎想要抬头,却又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着他,令他不仅不能抬头,甚至连抬起眼眸来看一眼突然闯入的人都不能,倒是商如意一只扶着宇文晔的肩膀,另一只手用力攥着摇晃不定的灯笼,沉沉道:“请皇兄恕罪,我是看着天色太晚了,可秦王还没回去,有些担心就过来了。” “……” “若是打扰了皇兄和三弟的雅兴,还请见谅。” “……” 宇文愆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才压着嗓子道:“弟妹言重了。” 而这个时候宇文晔的眼眸已经比之前更透亮,也更冷冽了几分,他看向站在桌案边上的商寿非,对方虽然一脸阴郁,但也在对上他的目光的一刻立刻低下头,甚至本能的后退了几步。 再看看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几乎全副甲胄的门将,宇文晔的心里更透亮了。 这一场离别宴,虽然整个空荡荡的承乾殿内只有他们兄弟三个人,可殿外,却是守卫森严,且不是对外,而是对内。 显然,在这第三杯酒喝完之前,太子和齐王是不会允许任何人离开这里的。 只是他们没想到,来的是商如意。 让商寿非担任右宫门将,虽然之前让他们措手不及,也在山楂糕那件事里给他们制造了一些麻烦,可一旦商如意出现,他再是想要兴风作浪,也不可能对着自家的小妹强行动手,也不是他不敢,而是商如意的肚子里怀着皇帝陛下期盼已久的皇长孙,任何闪失,都是他一个小小的右宫门将承担不起的。 所以,他只能放商如意进来。 想到这里,宇文晔又抬起头来,似乎想要说什么,可这一抬头,他的心顿时又是一沉。 这个时候摇晃的灯笼已经渐渐平稳了起来,而光亮更清楚的照明了商如意的脸,和她的额头,鼻尖,竟然密布着细小的汗珠,紧接着,宇文晔就感觉到了扶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在不断的用力,甚至是倾尽全力的往下按压。 这,不是商如意有意识,而是——她快要撑不住了。 宇文晔的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握住了她的手,正要开口说什么,一旁响起了一个冷幽幽的声音:“二嫂来的倒真是时候,我们兄弟三杯酒,刚到我要敬两位兄长的酒的时候,你就进来了,倒像是不让二哥喝我敬的这杯酒一样。” 商如意的眉头一皱。 虽然这个时候她极力的克制,可只有她,可近在咫尺,飞快的握住了她冰冷的手的宇文晔发现了,她现在,非常的疼! 刚刚在千秋殿内只是一阵隐痛,可一路走过来,每一步都在加重她的痛处,尤其刚刚在承乾殿门外遇上了商寿非,更受到他的阻挠不让进入大殿,商如意急切的心情似乎全都传递到了高高隆起的肚子里,仿佛连“他”也感知到了母亲此刻的焦急,和父亲可能会遇到的危难,开始不安躁动起来,那躁动,直接化作了更沉重的痛,一阵一阵的袭来。 几乎,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 就在商如意用力的咬着牙,强行忍耐着下身传来的阵痛时,宇文晔也已经站起身来,他低头看着被商如意手中的灯笼照亮脸庞,可眼瞳却冷冽如冰的宇文呈,还有对面,始终不肯抬起头来,整个人仿佛固执的守在黑暗中的宇文愆,平静的道:“三弟这话,言重了。” “……” “刚刚这酒,我不是已经要喝了吗?” “要喝,不是还没喝吗?” 宇文晔的眉头又是一拧,看向手中的酒杯,而宇文呈举着酒杯站起身来,说道:“二哥从来都最讲兄弟情义,当初为了教导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什么手段都用了……总不会娶了二嫂之后,就不把弟弟当弟弟了吧。” 宇文晔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他并非对危险没有预感,这些年来的征战疆场,他的身上早就有了比动物还更敏锐的,对危险的感知,可即便是有这样的感知,他也不愿,更不能相信,今天这一场本就危机重重的兄弟之宴,真的有这样的危险! 就在这时,他的肩上一松,随即手上的酒杯被人一把夺去。 宇文晔转头一看,竟然是商如意拿走了她的酒杯,只见灯火摇曳下她的脸色比刚刚骤然又惨白了许多,拿走酒杯之后的那只手用力的掐着杯壁,连指尖都挣白了,可即便这样,她的手仍然不停的颤抖,颤得杯中的酒水几乎都要泼洒出来。 但,那不是她的急切,而是—— 她在痛! 这个时候,疼痛几乎在她每一次呼吸后就翻了数倍,如同排山倒海的狂潮一般朝她袭来,若是在平时,她只怕早已经昏厥过去,可这个时候,她竟然奇迹般的忍耐了下来,不仅如此,她甚至没有任何的挣扎痛呼,只有紊乱的呼吸和满头已经掩饰不住流淌下来的冷汗,向近在咫尺的宇文晔他们昭示着此刻她的剧痛。 而不等宇文晔开口,她竟然直接说道:“三弟言重了。只是你二哥在我怀孕之后就答应了我,今后要少喝酒,不误事。之前你说喝了两杯,已经够了,这第三杯,若你不介意,就让我这做二嫂的代劳吧!” 说完,她就把酒杯往嘴边送! 这一下,整个承乾殿的人都惊呆了。 第一个动起来的是宇文晔,他几乎是本能的就要伸手去抓商如意的手腕,可就在手刚一抬的时候,却对上了商如意那已经用酒杯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的那双澄明清澈的眼睛,虽然这个时候,她已经痛得两眼发红,可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明,甚至因为两眼发红,这一刻的眼神竟然透出了几分煞气。 这是宇文晔第一次,在这个小女子身上看到的。 他的心一动,手指顿时僵了一下来,连带着已经微微抬起的手臂也慢慢的放了下来。 而宇文呈的脸色也一下子变了。 他从来都不在乎这个二嫂,过去言语间的刺激就已经不在少数,更曾经直接挑破了她和楚旸之间不寻常的关系,他倒没有什么卫道士的坚守,也并不在乎妇人的贞洁操守,可是,能让这个负了大哥的女人丢脸,能让总是管教着自己,让自己不开心的二哥难堪,他就已经非常开心了。 但,他的不在乎,仅限于他得罪得起的人。 他也并非得罪不起商如意和宇文晔,只是,现在这个大腹便便的女人,她的肚子里怀着他们的父皇期盼已久的皇长孙。 若商如意因为一些事情担忧,甚至伤心过度而失去这个孩子,那是她自己无能保不住,可若是经过自己的手而——那宇文渊绝对不会轻饶了他,他再是胆大妄为,也还没有到能去触碰皇帝的逆鳞的程度。 可是,就在他下意识的开口想要阻止的时候,也迟疑了一下。 该如何阻止? 如果自己阻止了,那就把事情摆在了台面上,那岂不是给了宇文晔一个发难的借口? 但若不阻止,若事情真的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就在他犹豫的一瞬间,商如意手中的酒杯已经触碰到了唇瓣,这一刻,宇文晔的呼吸也已经窒住。 眼看着她因为剧痛而两眼通红,手再也无法克制的用力颤抖,就算还没有开口去喝,可酒水已经快要泼洒到她的唇上了,宇文晔终于按捺不住立刻就要伸手。 就在这时,一个低哑的声音骤然开口,虽然声音并不大,却如同闷雷一般,一下子震得整个大殿都颤了一下。 “不要!” 与此同时,商如意发出了一声低呼:“啊!” 痛呼未停,她手中的酒杯也应声而落,哐啷一声跌在脚边,酒水顿时泼洒了一地,沾湿了她脚边的衣裙,可商如意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锥心刺骨的剧痛彻底击溃了她所有的坚持,一下子软绵绵跌倒下去。 “如意!” 宇文晔原本要去抓她手腕的那只手一折,立刻紧紧抱住了她,低头看着她已经满面冷汗的脸:“你怎么了?!” 商如意抬起头来,这一瞬间,她的眼神涣散,整个人颤抖得如同风中的叶子,在他的怀里不停的轻颤着:“我,我好像要生了!” 宇文晔一低头,顿时目眦尽裂。 她的衣裙,已经濡湿了大半,可刚刚那一杯酒水,只沾染了她一片衣角而已,其他的全都是—— 第825章 两件衣 “啊——!” 在看清商如意脚下的惨状时,宇文晔立刻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转身便要往外走,可这一动,商如意立刻发出了一声痛凄厉,却也更压抑的痛呼,宇文晔心尖都痛了一下,立刻停下脚步,开口时声音也刻意的压抑着,仿佛生怕自己的气息太重,侵扰到了她。 他问道:“怎么,你是不是——” 话没说完,就看到商如意用力的咬着下唇,唇瓣几乎被咬得破了皮,而她身下的衣裙,已经隐隐的透着红! 宇文晔的眼睛都红了,立刻转过头,对着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仿佛被震住,又仿佛本身已经僵硬得无法再动弹的宇文愆的身影,大声道:“床呢?你的床呢?” 那僵硬的轮廓微微一颤,终于抬起手,指向了大殿的后方:“在,里面。” 宇文晔抱着商如意,快步走到他面前,行动之疾甚至带起了一阵不仅夹杂着血腥味,更仿佛裹挟着刀剑锐利的风,几步走到了他的面前,盯着他的双眼:“带我去!快带我去!” 商如意手中的灯笼早就在刚刚阵痛袭来的时候跟酒杯一起落到了地上,这个时候被慌忙上前的图舍儿捡起来,灯火摇曳,在晦暗难明的光线下,宇文晔仍然看不清眼前人的眼神和表情,却只听到他深吸了一口气。 仿佛直到这个时候,宇文愆仿佛才恢复了呼吸。 他沉沉道:“跟我来。” 说完,便领着宇文晔转身朝他的内殿走去。 一直站在桌案边上,被商如意这一变故弄得目瞪口呆的宇文呈直到现在还有些回不过神,但眼看着众人都簇拥着秦王和秦王妃往承乾殿的内殿走去,连光亮也随之消失,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心神,狠戾而又被弄得有几分惊诧无措的眼神随着灯火的离去渐渐平静下来,却也变得更加阴暗了几分。 看着一地的狼藉,他狠狠的叹了口气,一脚将那酒杯踹开了。 “唉!” 另一边,宇文愆带着宇文晔他们走进了他的内殿。 虽然整个承乾殿的大殿已经搬空了,但因为今晚要夜宴两个兄弟,他仍然会留在宫中,所以这里还留着一张床,可宽大的床榻上竟然没有被褥,只有冷冰冰的床板和一个枕头,加上微弱的灯笼的光只能照亮床边的方寸之地,照不亮高大的殿宇,让这里看上去不像一座太子居所,反倒像是一个修行者的苦修之地。 但这个时候,已经无暇他顾,宇文晔只能咬牙将商如意放了上去。 刚一触碰到冰冷坚硬的床榻,商如意几乎又快要按捺不住口中的痛呼,可她更深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这一刻,几乎已经能看到一抹腥红在她的嘴角绽开。宇文晔心如刀割,却也只能强压着心头的剧痛,一边护着她慢慢躺下去,一边急切的转头对着紧跟在身后的图舍儿道:“快,快去请苏太医!” “啊?可是——” 图舍儿有些慌乱,大概是因为太紧张的缘故,开口的时候直接咬了舌头。 宇文晔眉头一皱,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一些虚弱的声音从怀中传来,他急忙低头,只见商如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望着他,因为太痛,眼瞳竟然都变得有些无神,可说出的话,却让宇文晔大吃一惊:“我,我来之前,已经让长菀去太医署,请苏太医来承乾殿了……”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来在之前,商如意很有可能已经感觉到自己要生了,不仅做好了准备,甚至,她已经预料到,就算自己亲自过来,也没那么容易带走自己的夫君,很有可能会在这里就——所以,她让长菀把苏卿兰请到这里来,是足了准备的。 她,即便在这样的时候,也比常人都更细心,更周全! 宇文晔慢慢的俯下身,一只手轻抚过她汗湿的脸庞,然后轻轻的捋开被汗水湿透的乱发,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半晌突然在她耳畔轻声道:“说你不聪明,怎么突然又这么聪明了?” 这个时候,商如意已经痛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宇文晔又道:“省着点,留给我们的孩子。” 原本已经痛得快要窒息,听到这话,商如意突然噗嗤一笑,抬头看向他,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瞳在这一刻也重新凝聚起了精炼的光芒来,她看向宇文晔,两人相视而笑,一瞬间,焦灼紧绷的气氛,竟然也在这一笑当中,变得温柔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宇文愆,高大修长的身形却愈发的僵硬了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卧雪的声音。 “苏太医,快,快请!” 刚刚一众人都跟着宇文晔进到内殿的时候,除了阴沉着脸一动不动的宇文呈,就还有卧雪留在外面,正是为了接应匆匆赶到的苏卿兰,宇文晔一听,立刻转过头去,果然看到苏卿兰拎着一个药箱,身后带着两个稳婆一脸焦急的匆匆冲了进来,她甚至没来得及对太子和跟着已经走进来的齐王行礼叩拜,直接便走到了床边,一看到商如意濡湿的裙子,脸色也凝重了一下。 她立刻道:“这里需要盖的垫的,还有热水,赶紧去准备!” 卧雪一听,立刻转身跑出去要热水了,而这个时候,图舍儿也不顾此地不是他们自己的地方,自顾自的用灯笼里的蜡烛将周遭的几个烛台都点亮,整个大殿顿时明亮了起来,也才看清,除了这张床,这里已经空无一物,何来盖的垫的? 图舍儿慌忙道:“奴婢,奴婢回去取!” 可是,千秋殿离这里毕竟还有一段距离,等她取回来,这里已经不知是什么景况。 就在图舍儿转身要往外走的时候,突然感觉到眼前两道黑影同时一闪,与此同时,一阵风猛地扑到了她的脸上。 竟是宇文晔和宇文愆,两个人同时脱下了身上的衣袍,他们对视了一眼,却都没说话,只将手上的衣裳一个垫在了商如意的身下,一个盖在了她的身上,将她紧紧的包裹了起来。 霎时间,两股或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周围。 第826章 生了! 在商如意终于忍不住,发出第一声惨厉的痛呼的时候,苏卿兰带来的两个小太监将宇文晔和宇文呈,还有商寿非等其他人请出了内殿,他们重新走回到了高大空旷,甚至还泛着冷意的大殿里。 而一墙之隔的内殿,光影摇晃,脚步凌乱,看得出内里一片混乱。 夹杂着商如意的惨呼,每一声,每一步,都仿佛刺在了宇文晔的心上,他用力的握紧了双拳,直到每一根指骨在强力的揉折下,发出了濒临崩溃的噼啪声。 等到他手上的声音响过,大殿才恢复了平静。 但几乎是立刻,寂静的空气里又响起另一阵指关节响动的声音。 宇文晔眉头一皱转过头来,却见站在他身边不远的宇文愆默默的矗立在黑暗里,虽然现在内殿已经灯火通明了,可仍然没有人顾着点亮外面的烛台,所以外殿只能看到里面透出的一点光,但整个大殿仍然是一片漆黑,一片寂静。 直到这个时候,宇文呈也才回过神来,对着商寿非进来的几个人:“赶紧点灯。” 那几个人慌忙掏出火折子,点亮了大殿内的几处烛台,渐渐燃烧起来的火光映亮了几张或阴沉,或冰冷,或愤怒,或无措的脸,尤其是在对上了宇文晔森冷的目光后,商寿非本就有些游移不定的眼神这个时候更怯懦了几分,再看了一眼一直一言不发的宇文愆,似乎也不敢再留在这里,便无声的对着三个人行了个礼,要带着几个手下离开。 就在这时,宇文晔突然想起了什么,正好看到卧雪慌慌张张的端了一盆热水要走进去,他问道:“长菀呢?” 长菀既然是去通知苏卿兰的,照理,应该跟着苏太医一道过来才是,可刚刚,来的只有苏卿兰和几个稳婆,长菀竟然直到现在都还没过来。 卧雪闻言,目光闪烁着看了旁边的太子殿下一眼,然后轻声道:“王妃过来之前吩咐了长菀姐姐,让她寻了苏太医之后,就等着这边的消息,如果王妃跟殿下没离开承乾殿,就去通知玉公公,说是王妃要在承乾殿生产了。” “……!” 宇文晔的气息又是一沉。 这一刻,刚刚所有的悲恸,恐惧,甚至想要毁灭一切的愤怒,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商如意在来之前,已经感觉到自己要生了,也就是说,她是一直忍耐着剧痛,从千秋殿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这里,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忘记让长菀去找苏卿兰,甚至,还让长菀在观察清楚了事态的发展之后,前去请宇文渊。 事态的每一步,不管会如何发展,她都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如果说,当初在沈府的第一面,只是惊鸿一瞥的让他被这个目光沉静,蕙质兰心的小女子所惊,这些年来的相处,让他被这个小女子的聪明,机警,勇敢,甚至无畏所吸引,那么此刻,在她或许是世人眼中最凄惨,也是最狼狈的时候,却让宇文晔一身一心,都就此死死锁在了她的身上。 他甚至,第一次有了一种,本就无遁可逃,自己竟也甘之如饴的感觉。 “如意……” 舌尖再缠绵出她的名字,本来如同她一般的清净恬淡,却在这一刻透出了几分缠绵旖旎,但宇文晔还是立刻清醒了过来,对着卧雪道:“赶紧进去,好好服侍。本王重重有赏。” 这番话,在这个时候说,本来也没有问题。 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总觉得有些颠三倒四,更奇怪。 卧雪看了他一眼,又仿佛明白了什么,向来紧绷的小脸上竟也露出了几分笑意,对着他屈膝行了个礼,立刻转身匆匆的跑进了内殿,而随着她的到来,商如意的痛呼突然变成了一阵压抑的低吼,仿佛咬住了什么东西,内殿晃动的光影也变得缓慢起来,但越是缓慢,那光影越像是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仿佛要将他们的心事也都笼入黑暗当中。 宇文晔死死的盯着墙壁上的阴暗,用力的咬着牙,沉声道:“神佛,若真有神佛……你们该知道做什么!” 于此同时,长菀跪在两仪殿外。 她不惯奔跑疾行,却在今天晚上片刻之间跑了两处地方,而且是背负着那样的使命,到这个时候已经喘不过气来,满身大汗甚至将她贴身的衣裳都浸湿了。 可即便这样,她却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小心翼翼的听着虚掩的大门内,两仪殿内的动静。 下一刻,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即,大门被重重的推开,玉公公跟着宇文渊从内走了出来,手里也拎着一个灯笼,晃动的光只照亮了一般皇帝陛下的脸,此刻更显威严。宇文渊两步走到了长菀的面前,低声道:“秦王妃要生了?” 长菀慌忙俯身磕了个头,小心的道:“是的。” 宇文渊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又皱起眉头:“是在承乾殿?” “是。” “为何会在那里?王妃不是应该在千秋殿养胎的吗?” “回皇上的话,今夜秦王殿下和齐王都去承乾殿赴太子殿下的离别宴,王妃一直在等殿下回来,可眼看着天色已晚,殿下还未归,王妃就亲自去寻了。” 宇文渊皱起眉头:“你们怎么不劝?” 长菀连连磕头:“奴婢该死,请皇上恕罪。” 宇文渊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道:“带路。” 听到这话,长菀在心里松了口气,慌忙起身,倒是跟在身后的玉公公犹豫了一下,道:“陛下要亲自过去吗?” 如果秦王妃真的在承乾殿生产,那里也就是“血房”,与贵人不益,照理说宇文渊根本不应该靠近那里,只在两仪殿内等候消息便是,但他也只是开口问了一下,并没有真的要阻拦,因为他也明白,秦王妃所怀的这一胎,乃是宇文渊期盼已久的皇长孙,甚至,不论是孙子还是孙女,与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来说,都是隔代亲,这也能从宇文渊即便对秦王那么戒备,却始终喜爱秦王妃的态度上也能看出一二。 果然,听到这话,宇文渊只迟疑了一下,便道:“朕就过去看看,也不跟进去。” 说罢,他挥了挥手:“摆驾!” 玉公公不敢再劝,立刻便招手叫来了几个小太监,分别拎着灯笼在前方为宇文渊开路,他和长菀则候在宇文渊的身侧,一行人踏着已经漆黑的夜色一路疾行,不一会儿便看到了夜色中已经灯火通明,更有些人声鼎沸的承乾殿。 这样的热闹,和往日清净更冷清的气氛,完全天壤之别。 宇文渊不知为何,脚步微微一滞。 前面的人不知所以,唯有伺候在身边的玉公公惊了一下,看着宇文渊深邃的眼瞳,小心翼翼的道:“陛下,怎么了?” “……” 宇文渊沉默了一下,没说话,仍旧看着前方灯火通明的殿宇,可眼神却黯了几分,只挥了挥手,便继续前行,不一会儿通过了承庆门到了殿外,已经有两个小太监飞跑进去报了信,宇文渊还未踏上台阶,就看到三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从里面匆匆的迎了出来。 正是太子宇文愆,秦王宇文晔,和齐王宇文呈。 他们三人难得的动作一致,站在殿宇前对着宇文渊叩拜行礼:“拜见父皇。” 宇文渊淡淡的一挥袖。 三人这才直起身来,宇文渊又往前踏出两步,但因为忌讳,终究还是停在了大门外,又转头看了看三个儿子,尤其是神情凝重的宇文晔,他身上的酒气似乎也是最轻的。 宇文渊道:“如意现在,如何?” 宇文晔道:“如意刚刚到了这里突然就腹痛,儿臣看她的样子也没办法再回千秋殿,所以就借了皇兄的地方,让如意生产。刚才,苏太医和两位稳婆已经都到了。” “刚到这里,就腹痛?” 宇文渊听到这句话,眼中闪过了一道光,锐利的光芒下一刻便落到了站在一旁的宇文愆和宇文呈身上,宇文愆仍旧静默着低着头,但此刻他的沉默,不像是站在皇帝面前的肃穆,而是一种,几乎无感的麻木,倒是另一边的宇文呈有些心虚的目光闪烁着低下头去。 宇文渊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只有苏太医?林时安他们呢?” “儿臣没有叫他们,他们今晚不当值,都不在宫中,要去叫的话得出宫,若一会儿真有需要,还请父皇——” “这是当然,” 宇文渊皱着眉头,立刻回头吩咐玉公公:“让人立刻出宫,去把太医署的人都叫回来,秦王妃生产,只有一个医丞怎么行?” 玉公公慌忙领命,就要下去传话。 正常来说,秦王妃生产,有一位医丞和两个稳婆伺候,已经足够,若真的出了难产这样的事,再寻太医令等人不迟,但宇文渊竟然这个时候就要把整个太医署的人都叫回来,可见对秦王妃这一胎的上心。 就在玉公公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原本就人声嘈杂的承乾殿内,突然传出了一声清脆的,有力的婴儿哭声。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转过身去,一抬头,只见原本就灯火通明的承乾殿内光明大盛! 宇文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生了!” 第827章 疼吗? 一时间,众人都忘了刚刚要说什么,全都转身走进了承乾殿,甚至连神情一直有些阴郁的宇文呈都好奇的往里张望着。 内殿中又是一阵光影摇晃。 不一会儿,在几乎盛大的光明中,一个稳婆抱着一个不断发出嘹亮哭声的襁褓,欢欢喜喜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刚要向宇文晔道喜的时候,却一眼看到了站在秦王殿下身边身形魁梧,不怒自威的皇帝陛下,唬得慌忙就要下跪叩拜,宇文渊立刻抬手:“不必多礼,孩子呢?” 那稳婆忙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男孩,秦王妃为皇上诞下皇长孙啦!” 一听这话,宇文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紧走几步走到了那稳婆面前,伸手轻轻拨开襁褓的一角往里探头一看,只见一个皱巴巴,红赤赤的小婴儿正蜷缩在内,两只几乎只有他拇指大小的拳头攥得死紧,正哇哇的哭着,可在襁褓被掀开的一瞬间,仿佛立刻被一阵强大的气息笼罩住,他的哭声一下子止住了,紧闭的眼睛仿佛动了一下,可终究没能睁开眼皮,却在安静了一刻之后发出了一声仿若呢喃,又仿若笑声的低喃。 “这,这,” 宇文渊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发抖,想要说什么,可千言万语此刻却只能淤积在胸口,欢喜无限膨胀着,让他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挣了半日才用沙哑的声音勉强道:“皇长孙,朕的孙儿!”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横过一双手来,从那稳婆的手中接过了襁褓。 宇文渊的浓眉一皱,转头见是宇文晔,只见他几乎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小心翼翼的看着襁褓中那个微微扭动着脑袋,仿佛在听,在感知周遭世界的小婴儿,那张冷峻刚毅的脸上,慢慢浮起了一丝欣喜的笑容。 比起宇文渊期盼自己的孙儿,他对自己的孩子的期盼大概没有那么长的时间,可感情,却并不逊色。 尤其在这一刻,看到这个丑陋得跟剥了皮的小猫一样皱巴巴的小孩子的时候,他竟然觉得非常的漂亮,甚至仔细的辨认这孩子细长的眼缝像商如意,眼角却挑得厉害像自己,等睁开眼睛后,不知是像商如意那样明亮漂亮的杏仁眼,还是一双桃花眼,鼻梁像自己,小嘴像商如意…… 这,是他们的孩子。 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笑容越来越甚,完全忘记了刚刚在这里经历的惊险的一切,空气中的血腥味里,甚至还夹杂着那一丝令人心悸的浊酒的气息,反倒笑得像孩子一样放肆又快乐,不断的喃喃道:“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一旁的宇文渊看着他,一时间有些不悦,又有些不知该如何发作。 就在这时,站在他身后的玉公公突然跪拜在地,对着宇文渊连连叩首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长孙降世啦!” 周围几个服侍的小太监,稳婆,还有其余跟来的宫女们慌忙也都跪倒在地,齐齐的对着宇文渊叩拜道贺,山呼万岁,那声音在空旷的承乾殿内不断的回响着,仿佛有万千黎民也在对着这位圣主道贺恭喜,宇文渊立刻又欢喜了起来,一挥袖道:“平身。全部重重有赏!” “谢陛下隆恩!” 在听完这些话之后,宇文晔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将那襁褓又递回到稳婆的手里,抬脚便往里走。 宇文渊的眉头又是一皱。 而同样被宇文晔仿佛抛在身后的几个人却都没有说什么,全都一动不动的矗立在原地,跟之前玉公公的担心一样,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但内殿毕竟是“血房”,身为男子他们都是忌讳的,只有一直静默不语的宇文愆在看到宇文晔的背影消失在前方的时候,微微抬起双眸。 面对着周遭的一片光明,他的眼瞳,却只更黯了几分。 顷刻间,宇文晔已经走进了内殿。 这里的气氛仍然紧张,图舍儿和卧雪他们还来回的走动着,有些端着水盆,有人拿着药盒,但人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喜上眉梢的表情,那种紧张的气氛其实更多的来自于空气中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血腥味,眼看着苏卿兰俯身站在床边,在手上的一阵忙乱之后,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慢慢的直起身来,却似乎因为弯腰太久的关系,有些趔趄。 旁边的一个稳婆立刻扶了她一把。 苏卿兰缓过一口气,一回头,就感到一个黑影霍地一下冲到床边。 是宇文晔。 众人慌忙要行礼,可宇文晔的眼睛根本都没落在他们的身上,从进入这个血腥味浓郁得连他这个惯常挣扎沙场,无数次浴血搏杀的人都快要无法呼吸的内殿,他的目光就一直紧锁在床上这个已然瘦削下来的身影。此刻,看着那张有些惨白,却因为鼻头和眼角发红,而显得愈加可怜的小脸,刚刚的欣喜全然化作了心疼和愧疚,他慢慢俯下身半跪在床边,一只手拂开已经完全被汗水湿透,在自己的指尖刚一触碰,就有冷汗沿着手指,指缝,掌心不断的往下流淌的乱发,那同样被汗水浸透了的小脸慢慢的熨帖上了他的掌心。 幸好,她的身子,还是温热的。 甚至,她还对着他,微微的弯起了眼睛,笑得虚弱,却美得无以伦比。 宇文晔甚至有些奇怪——为什么过去,自己会觉得她没那么漂亮呢?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在此刻因为太多的情绪翻涌而肿胀得无法发声,反倒是床上这个虚弱得不断喘息,连带着盖在她身上的,自己的衣裳也不住颤抖的小女子对着他轻声道:“你看到了没有?” 宇文晔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点头:“看到了。” “是个儿子哎。” “嗯。” “漂亮吗?” “有点丑。” 商如意立刻皱起眉头,可还没来得及怨怼,却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一双气息熟悉,却颤抖得连她都感觉到陌生的大掌轻抚着,宇文晔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沙哑着嗓子道:“疼吗?” 第828章 刺目的一幕 疼吗? 听到这两个字,商如意并没有被抚慰,反倒有些没好气的气息都沉了一下。 当然疼…… 这是她第一次知晓,原来人间也有炼狱,就是在女子生产的时候,过去看着将士们冲锋陷阵,淤血杀敌,刀光剑影中血肉横飞,让她觉得这些人英勇无畏;可原来,那样的引刀一快,甚至断手断脚,都只是皮肉上的痛,一处两处的痛,哪怕挨不过了,大可一死了之。 可真正的剧痛,是如同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让她痛得无法呼吸的时候,又仿佛有刀斧在体内劈砍着自己的肉身,原来那痛,是从自己的身体里传出。 她无法抵抗,更没有拒绝的余地。 原来,每一个看似柔弱,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在家中相夫教子的女人,都承受过这样人间炼狱般的磨难,可他们却从不以此为苦,不诉苦,甚至没有告诉过自己的女儿,若嫁为人妇,若想为人母,在那之前,要先闯过刀山火海,历经这样非人的折磨。 想到这里,原本的温柔甜蜜,突然又化作了一点怨怼,她瞪了宇文晔一眼,红彤彤的眼睛还未褪去血丝,这一瞪,更又泪光闪烁。 宇文晔只感到有一把刀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心口。 他轻声道:“很疼,对不对?” 商如意抿着唇,眼睛里却是越来越烫,仿佛又有眼泪要涌出眼眶,可刚刚在生产的时候,泪和汗混在一起已经流了一身,这个时候她不仅唇舌,甚至全身都感觉到干渴得要命,哪里还有泪能流出来。 于是只能干瞪着他:“当然疼!我刚刚都快要疼死了,知不知道?” 分明是怨怼,可说出口的时候,却也因为哽咽而忍不住带上了一缕娇憨,宇文晔又是心痛,又是心动,慌忙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凑到她耳边柔声絮絮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竟不能给你分担一点。” “你还说孩子丑!” “可的确是不太——” “你还说!” “好好,我不说。” 这个时候,往日的冷峻霸气,竟都在这一刻化作绕指柔,宇文晔只想着让她好受一些,由着她说什么做什么,要什么都可以,他甚至想不到自己有什么理由去拒绝,更想不到自己能拒绝什么,只拼命的安抚着怀中虚弱得连抬起一只手都乏力的小女子。 幸好这个时候,身后响起了苏卿兰的声音 “殿下。” 宇文晔立刻恢复了神色,一转头,只见她手里捧着一杯温水走了上来,刚刚看到秦王殿下进来,他们自然都是要避开的,但也不是就这么无事可做,她知道王妃现在干渴得要命,所以命人赶紧出去拿了一杯温水上来,此刻送到宇文晔的跟前,轻声道:“王妃一定很渴了,先喝些水,润润唇舌吧,但,不好喝太多。” 宇文晔闻言,急忙接过那水杯,然后轻轻的扶起商如意的脖子,让她就着自己的手喝了两口。 温水入喉,总算解了刚刚如火焚一般的干渴。 商如意缓过一口气来,这才又躺了回去,人更清醒了几分,急忙问宇文晔:“孩子呢?” 宇文晔仍将水杯捏在手里,等着她随时要喝随时给,听见她问便立刻说道:“孩子在外面,父皇看着。他喜欢得不得了,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孙儿,皇长孙,你都不知道他盼了多久,刚刚都差点进来了。” 商如意一听,眼睛立刻弯了弯。 这个时候,她突然莫名的想起当初在承庆门前和虞明月交谈的那个晚上,自己就曾经提起过想要给宇文晔生个儿子,却被虞明月一顿奚落,似乎看不上自己想要生儿子的念头,可现在想来,也不知道她看不上自己什么,这个儿子不仅是将来能继承宇文晔秦王身份的嫡长子,也是宇文渊期盼已久的皇长孙,令他欢喜之余,还能缓和皇帝和秦王之间的关系。 更重要的,就是当时虞明月口中有意无意的那一句—— 难道他家有皇位? 没错,宇文家的确有皇位,而且身为皇长孙,也能为宇文晔增加不少砝码。 再回想起虞明月当时不屑的神情,商如意只觉得她更莫名其妙了一些,便也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暂时抛到了脑后,又说道:“父皇看过之后,还是抱进来好不好?我想看着孩子。” 宇文晔点了点头。 他想要起身出去,却又有些离不开怀中这个虚弱的小女子,是的,竟不是她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她。 片刻迟疑之后,幸好他立刻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对了苏太医,如意这个样子,我们能把她送回千秋殿修养吗?那里一切都更——” “不,万万不可!” 话没说完,苏卿兰立刻变了脸色,急得甚至没听完就直接打断了宇文晔的话,急切的说道:“秦王殿下,王妃现在的身体非常虚弱,绝对不能挪动分毫,就让她在此地静养,至少要到明天,情况若不好的话,恐怕要三日之后才能下床。” “哦?” “对,尤其是在这两日,最好不要见风,不然容易坐下病的。” 闻言,宇文晔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而商如意更是立刻就皱起了眉头,刚刚没什么精神的眼神此刻也明亮了起来,道:“可是,这里是太子的宫殿,我总不好留在这里……” 苏卿兰忙道:“王妃,这一切都是为了王妃的身体着想啊。” 这时,宇文晔站起身来。 他将水杯顺手递给苏卿兰,然后对着商如意柔声道:“你先休息,这件事我会去跟父皇,还有皇兄说清楚。总之,一切以你的身体为重,哪里你都住得!” 商如意犹豫着还想要开口,但宇文晔已经轻轻的按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为此忧心,然后转身便走了出去。 可就在宇文晔刚刚走出内殿,走到外殿的时候,一个几乎刺眼的场景立刻映入他的眼帘,让他的心都沉了一下——宇文愆正抱着那个襁褓,两眼如同牵了线一般,温柔的,定定的看着襁褓中咿咿哭泣的婴儿! 第829章 这些,就都留给你吧 宇文愆并不是没有抱过襁褓中的婴儿,相反,在离家这些年的游方修行中,他曾到过一些苦难的,甚至民不聊生的地方进行苦修,为躺在路边的无名尸念诵往生咒,为病患施药,也抱过像这样刚刚出生的,浑身散发着血腥气,如同小动物一般的婴儿。 那些孩子在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后,无不安静下来,陷入沉静的梦乡。 只有眼前这个小婴儿——刚刚稳婆已经用温水浸透了绵软的帕子,拧得润润的,为这孩子擦拭干净了脸上那剩下不多的一些血污,看上去更干净了一些,粉扑扑红嫩嫩,可是,他却在宇文愆几乎刻意的温柔的怀抱里,不安的不停扭动,几乎快要把襁褓都挣散了,并且一直哇哇哭个不停,因为哭得太久,甚至已经有些无力,嘤嘤的哭声却一直不绝于耳。 宇文愆仍有些舍不得放手。 他放松了自己的胳膊,想让这个孩子舒服一些,可他仍然不舒服,仍然在他的怀里挣扎扭动着。 宇文晔只能更温柔的抱着他,用更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那目光也不只温柔,在温柔中更仿佛有些惘然。在这样的惘然中,他不自觉的,喃喃开口:“这,这原是——”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出口,一双手伸了过来。 比起刚刚从稳婆的手中接过襁褓时的欣喜和迅疾,这一次的动作要缓慢得多,可缓慢却也坚定,宇文愆本能的收紧胳膊,却没有丝毫的用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怀中的小婴儿被抱走。 “……!” 他有些回不过神,只感到手上一轻,那种熟悉的,空落落的感觉又一次袭上心头,他甚至没有立刻抬头,只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沉默了半晌,才慢慢的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恢复了淡淡的,平静得仿佛没有一丝异样的笑意,看着站在眼前,将孩子牢牢抱在手中的宇文晔。 他笑道:“二弟。” “多谢皇兄帮我看顾我儿,” 宇文晔从未抱过小孩,更遑论是这样柔软的小婴儿,所以动作显得有些生硬,可这已经哭了半日的小婴儿却停止了哭泣,不知道是哭累了再没力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奶兮兮的嘟囔了两声,竟然安静了下来 宇文晔低头看了他一眼,小嘴微微嘟起,透出了几分委屈,半晌,吹出了一个口水泡。 他咂咂嘴,睡着了。 宇文晔的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了一抹慈爱的笑容,但那笑容也只是一闪而逝,再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愆的时候,也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峻和平静,道:“不过,如意想要看这孩子,所以,我得带他进去了。” 宇文愆笑道:“弟妹还好吗?” “她还好。” “那就好,二弟你要好好照顾她。” “是我的妻儿,我当然会好好的照顾他们。” “……是。” 就在他们两兄弟正说着话的时候,宇文渊又慢慢的走了过来,刚刚宇文愆抱着这个襁褓的时候,他就一直默默的站在一旁,脸上除了欣喜的表情之余,似乎也多了几分隐隐的忧虑,只是在这个时候,没有办法表现出来罢了。 此刻走到他们面前,他深深的看了宇文愆一眼,仍旧没多说什么,只对着宇文晔道:“如意现在的情况如何?” “回禀父皇,如意还好,只是没什么精神。” “她累了,这一回辛苦她了。” “是。” “朕已经让人去把太医署的人都叫回来,一会儿就会到这里,让他们再为如意诊脉查看,不能留下什么。如意诞下朕的皇长孙,就是我大盛王朝的功臣。” “有父皇这句话,如意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嗯。” 宇文渊点了点头,这才又转头看向一直静默不语的自己的长子,眉心微蹙,似乎犹豫着还要说什么,可话没出口,一旁的宇文晔又道:“对了父皇,儿臣对皇兄还有个不情之请。” “哦?” 宇文渊闻言,微微挑眉,又看了一眼宇文愆,他立刻抬起头来,平静的微笑道:“二弟,你我兄弟,但说无妨。” 宇文晔道:“是这样的,苏太医刚刚说了,如意刚生产完,现在的身体非常虚弱,不能挪动,而且这两日最好不要见风,否则容易落下病,所以她暂时无法回千秋殿了。这几日,她可能要留在这承乾殿中修养了。” “哦……” 宇文愆闻言,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抬起头来,看向灯火通明,但已经没有了刚刚那忙乱光影,此刻渐渐趋于平静的内殿,一如他此刻的平静,然后收回目光,那双几乎透明的眼瞳平静的看向宇文晔,道:“当然可以。” 一听这话,宇文晔还没开口,倒是一旁的宇文渊皱起了眉头。 他说道:“愆儿,你不是打算明天再离开皇宫,正式搬入你的府邸的吗?”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连襁褓抱出来的时候都没凑过来看一眼的宇文呈也走了过来,明显眉心已经蹙起,看着宇文愆道:“是啊皇兄,你可是看好了日子,更看好了时辰的,提前一晚,这样真的好吗?” 宇文愆沉默了一下。 一时间,仿佛所有的问题化作了看不见的丝线,百转千折的缠绕上了他的身体,更缠上了他的心。 就在整个大殿再一次安静下来,甚至安静得连呼吸和心跳都听得见的时候,他长舒了一口气,慢慢的抬起头来,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浮现着淡淡的,如同清逸的白云一般明明就在眼前,却触不到,更捉不着的笑容。 他对着眼神凝重的宇文渊道:“无妨。” “……” “既然儿臣早已经决定,也就不在乎早一晚,晚一晚。” 这一回,是宇文渊沉默了下来。 可是,他也没有沉默太久,只片刻后,也长出了一口气,但脸上已经没了什么喜怒,只有更深的一层隐忧如同阴霾一般,笼罩上了他的眼瞳。他对着宇文晔道:“你们,就留在这里吧。” 宇文晔道:“多谢父皇,多谢皇兄。” 说完,他便抱着襁褓,转身走回了内殿。 宇文渊在长叹了一声之后,转身离开了。 宇文愆仍旧站在大殿灯火通明处,默默的看着内殿,不知过了多久,他仿佛自语,又仿佛没有说出声,但那句话,却静静的留在了这座承乾殿内—— “这些,就都留给你吧。” 第830章 名字 很快,皇长孙诞生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皇宫,整个长安,乃至整个天下。 在这样战火纷飞,硝烟四起的世道,任何一个好消息,哪怕是跟自己没有丝毫关系的好消息,却都是对人心的一点安慰和振奋,更何况生活在大盛王朝治下的百姓,早就期盼着爱民如子,又骁勇善战的宇文氏能早日统一天下,结束这战乱的年代,所以,一个孩子的降生,看上去并没有增添什么助力,却也让他们对王朝的未来更加有信心了。 毕竟,那是秦王,曾经弭平过无数叛乱,斩杀过无数叛贼的宇文晔的孩子! 所以,百姓们欢欣鼓舞,尤其是长安城内的百姓更是兴高采烈的接连庆祝了数日,宇文渊在欢喜之余,不仅减免了多地的赋税,并且赏赐了秦王妃千金,更有无数的恩赏源源不断的送入千秋殿内。 可是,受到赏赐的秦王妃,却一直住在承乾殿内。 宫中的人对这件事一直避而不谈,毕竟,秦王妃在太子的宫中生产,本就是一桩不好说,更不能说的事故,更何况生产之后的当晚,太子就匆匆的离开皇宫,搬进了他自己的太子府,并且一连数日都没有再进宫觐见,似乎真如那一晚他最后一声没有为任何人所闻的低喃—— 这些,就都留给你吧。 商如意,当然也不知道。 以她自己的个性和身份,也并不愿意留在一个不是自己,更是属于太子的地方修养,可正如她从不知晓生孩子原来是一场九死一生的赌博,她也不知道,生产之后的自己能虚弱至此,这些天,她甚至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所有的吃喝都只能在床上,在别人的服侍下才能进行。 这让她不由得更生气,一开始是生气自己的孱弱,之后又有些生气身边孩子的“连累”,最后,她醒悟过来。 一切都怪宇文晔! 若不是他,自己何必要经历这样的痛苦折磨? 如今他就这么不痛不痒的做了父亲,却把所有的剧痛,孱弱,不便不堪都留给了自己,也太不公平了! 所以这些天,商如意的脾气格外的大,一言不合就又怨又骂的,神奇的是,宇文晔竟也都一一忍下,不仅如此,向来不苟言笑,只一个眼神就能吓得一群人大气不敢喘一口的秦王殿下,那张冷峻的脸上竟然开始出现温柔的,慈爱的,甚至讨好的笑容。 此刻,眼看着商如意固执的要下床,可两腿虚软就要跌倒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横在了她的眼前。 再一抬头,便对上了宇文晔微笑的眸子。 这两日都是如此,只要自己想要做什么,甚至还不等吩咐,宇文晔动得比图舍儿他们还快,而且,并不是将她想要的拿过来,也不是直接抱着她过去,而是这样不厌其烦的扶着她,让她一步一步的去拿自己想要的,去做自己想做的。 倒是要比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让人好受一些。 可商如意却还是瞪了他一眼:“假惺惺!” 宇文晔微笑着,仍旧横着那只手臂让她伸手扶上来,而另一只手则伸过去虚搂住了她的腰,免得她真的腿软跌倒,两个人便这样一起慢慢的朝着前方走去,直到走到桌案前才停下来,商如意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又一口。 宇文晔道:“茶还是少喝,尚食局那边已经给你准备了汤了。” 商如意一听就皱起眉头,不悦的道:“老是喝汤,喝得嘴里都没味了。” 她是个喜食厚味的人,接连吃了几天清淡的东西的确是有些难熬,宇文晔只更柔声道:“忍耐过这几天吧,苏太医说了,这些日子你最好不要吃味道太重的东西,出了月子就好了。” 商如意又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 宇文晔却仍笑,一边笑,一边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等过了这个月,我带你出宫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这样的话语似曾相识,商如意眨眨眼睛,才想起是当初他们驻扎在洛口渡的时候,宇文晔就这样许诺要带她去听鹤楼吃好吃的,后来,真的带她去了听鹤楼,吃了那里的小天酥等美味。 于是她立刻道:“那,我还要吃小天酥,还有烩凤舌,还有樱桃肉。” 宇文晔的眼睛也亮了一下。 他显然也想起了当初的一切,再看向眼前这个虽然气鼓鼓,明明已经为人母了,却还透着几分娇憨的小女子,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柔声道:“好,都听你的。” 说完,伸手按下了商如意还要往嘴边送茶杯的手腕,道:“那,少喝一些这个。” “哦。” 商如意终于乖乖的放下了杯子。 正要往回走的时候,又想起什么来,问道:“对了,孩子呢?” 刚刚明明是跟孩子一道睡了一会儿午觉的,可一觉醒来孩子就不见了,宇文晔一边扶着她往回走一边道:“孩子带到千秋殿奶娘那里去了,刚刚醒来饿了,怕他吵着你。” “哦。” 商如意这才点点头,又问道:“对了,你还没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吗?” 其实,在怀孕的这几个月里,他们两就不止一次的为这个孩子起名,男女都有,也不乏精妙的名字,原以为孩子生下来,知晓了男女,只要挑一个就好了,可过了几天了,宇文晔却还没定下来,以至于他们现在还只能孩子孩子的叫自己的孩子。 宇文晔道:“这件事,父皇说他来定。” “哦?” “这是他的皇长孙,他说了,名字一定要他来定。” 听到这个,商如意倒是有些高兴,忍不住笑道:“那,他老人家会取什么名字呢?” 这个时候,宇文晔已经扶着她走回到床边坐下,道:“谁知道呢。” 商如意坐了下来,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也比之前更稳健得多,虽然行动不如过去那样自如,但已经不是之前的虚弱无力了,再抬头看看这个已经住了几天,仍旧显得格外陌生,也让她不适的殿宇,她说道:“凤臣,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第831章 衣裳 宇文晔一听,眼中闪过了一道光。 但他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扶着商如意慢慢的躺下,更给她拿了一个垫子垫在身后,让她可以舒服的靠坐在床头,一切都妥当了才说道:“可你的身子,不是还没恢复吗?” 商如意忙道:“虽然没有恢复,但走路已经可以了。” 宇文晔立刻道:“胡闹,这里离千秋殿说不远,可还有一段路呢,你就在这儿喝一杯水都得我扶着,这一段路你走得下来吗?” 一听这话,商如意的气息弱了一下。 要说虚弱,她自然不可能跟平常一样健步如飞,可也的确不到走这几步路都需要搀扶的地步,这几日虚弱的样子一半是真的虚弱,一半也是气不过自己吃了这么大的苦头才做母亲,可宇文晔只在殿外站了一会儿就做父亲了,所以故意在这几天折腾他的。此刻听他这么说了,商如意立刻道:“我,我也不是不能……走的……” 宇文晔立刻看着她心虚,目光闪烁的样子,嘴角微抿,似笑非笑的。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撇开脸,想了想,又看了他一眼,终于轻声道:“可是我真的不想在这里住下去了,这里,不是我们的家。” 听到“家”这个字,宇文晔的眼神更柔了一些。 他坐到床边,伸手将一边的薄被拉上来盖在商如意的身上,尤其是大腹的部位盖得严严实实的,两边还掖了掖。一边做那些事,我一边若有其事的说道:“也许没一天,连那外,也会是你们的家呢。” 那个有没发生的结果,激起了商如意心中的杀意。 宇文晔又想到了这句——佛心太过,也是心魔。 你对着内殿的两人行了个礼,然前走到床边,将几件衣裳放到了一边的大几下,道:“王妃,那是殿上吩咐的,一会儿给王妃换下,檐子亲成在里头候着了。等有风的时候,就能回千秋殿了。” 更像是,在压抑。 原本就对你对着那个承乾殿一副“恋恋是舍”的模样没些是悦,再听你一开口问宇文愆,商如意的脸色更是坏看了些,甚至是等你开口就直接起身走到一边去了,庞民翔也是知我那几日明明脾气坏得是像话,可那个时候却突然像是被点燃的火焰一样,虽然还有发脾气,却让人实实在在的感觉到触碰到我的“逆鳞”。 这一夜,若是宇文晔有没来,若是你有没以秦王妃的身份抢过这杯酒,若是你有没原本就打算假借,也正坏遇下了自己的生产,这杯酒若真的让商如意喝上去,会是什么结果? 瞪过我那一眼之前,宇文晔倒是在心外松了口气,快快的靠回到床头,又忍是住抬头看了看周围,头顶的雕梁画柱,七周紧闭的窗户下雕工精美的窗棂,身上窄阔的小床,即便在自己生上孩子前的当晚就被换下的绵软的床褥,可宇文晔还是依稀记得,当时被抱着放下那个冰热酥软的床榻的时候,从床板上升起的这种彻骨的森热。 听着那刻意的带刺的话,宇文晔却有没发脾气的立刻怼回去,反倒重重的摇了摇头,更马虎的看着周遭。其实那几天为了方便你住在那外修养,亲成搬了是多东西过来,可还是能看得出原先那个内殿的空旷清净,虽然商如意也是是个厌恶奢华装饰的人,我的居所也同样陈设是少,可我的陈设是少是简洁,而宇文愆的居所的陈设是少,却是一种,仿佛苦修的状态。 你抬起头来,重声道:“太子我……” “那是——” 正要回答,商如意也回过头来,看到这件衣裳,眼神更热了几分。 话有说完,商如意就接过话头道:“苏太医之后就一直提醒过,他在那个月外最坏是要吹风受凉。你问过了,今天下午还没风,但上午就有什么风了。你让人准备了檐子,等到天气坏些,你们就回去吧。” 这杯跌落在小殿里的酒,到底是什么酒。 沉默了片刻,宇文晔重声道:“这,就等到这一天,再说吧。” “……” 这天晚下的事,我们那两天都有再少谈,可是,庞民翔有忘,你怀疑,商如意也有忘。 正没些怔忪的时候,里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转头一看,是长菀捧着一摞衣裳走了退来。 “怎么了,要走了,反倒舍是得了?” 原来,我也早就还没准备坏了,比自己想的还更早,可刚刚还故意说这些话逗你。 我是等长菀开口就热热道:“放到一边去!” 商如意看着你,眼中的杀意快快褪去,被一股柔软得难以想象的温情所取代。半晌,我微笑着伸手揉了一上你的耳垂。 看着你是住望向七周的眼神,商如意忍是住皱起眉头。 即便回到了红尘,回到了那个红尘中最繁华奢靡之所,我还需要压抑什么吗? 虽然之前我们很慢从千秋殿取来了床褥被子,换上了被弄污了的两件衣裳,但太子的东西自然是是能慎重处置的,所以你还是拿上去老老实实的清洗干净再送了回来,有想到就被宇文晔看到了。 那句话,和所蕴含的,几乎胆小包天的深意,令宇文晔呼吸都窒了一上,你抬眼看向商如意,却见我神情激烈得仿佛只是在说今天的天气,而那话,又绝对是是一时兴起——甚至,在看似激烈的话语外,蕴含着一股几乎只没那样近在咫尺的距离,才能为庞民翔所感知的,杀气! “……!” 长菀愣了一上,上意识的转头看了商如意一眼。 是,也是完全是苦修。 一听那话,宇文晔立刻瞪了我一眼。 那时,你看到长菀带来的衣裳外,最上面的这一套看着没些眼生,而且是一件女装,便问道:“那件是谁的?” 庞民翔立刻点点头。 那件,亲成这天晚下宇文晔生产的时候,垫在你身上的这一件,据说,是太子的衣裳。 宇文晔道:“这你们——” 怎么了? 第832章 喜帖 这几日众人几乎差一点就习惯了他和善又温柔的样子,如今在听到这冷硬的声音,长菀的心里都哆嗦了一下,倒也立刻回过神来,慌忙将衣裳放到了一旁,然后退了出去。 商如意歪着脑袋瞧着他:“你生什么气啊?” 她也不傻,不仅看出来宇文晔生气了,而且也感觉到,这几天他时不时的隐隐的不悦仿佛都来自于此,这座承乾殿,和这件衣裳。 宇文晔站在窗边,一只手扶着窗框,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商如意皱起了眉头,心里越发的不快了起来,又看了一眼那件衣裳,说道:“那个时候,难道我想用这件衣裳不成?若不是你被困在这里,我也不用来这里,也不用在这里生了。” “……” 宇文晔仍然没有应他。 商如意这一次是真的有些动气了,提高了声调:“宇文晔!” 直到这个时候,宇文晔才转过头来,拧着眉头道:“我生我的气,你少来招我!” “……” “又睡了?” 那个时候,你连争辩都是坏意思,只能一直高着头,直到商如意走过去,将用层层衣裳裹得像个蚕茧特别的你大心翼翼的放到檐子外,那才吩咐回千秋殿,而且特地叮嘱:“都大心一些,是准磕碰着王妃。” 靳悦兴一时还没些回是过神,虽然也跟着站起身来,却没些茫然,神武郡公的丧事还没办理完了,宇文愆还要送什么帖子? “你也是因为生孩子才健康了一点,再说了,他也生过病啊,怎么就瞧是起人。” “……” 然前嗫喏着问:“他,那是干什么?” “奴婢知道啦。” 可是,都还没是做母亲的人了…… 说完,抱着你转身走出了内殿。 虽然那段路是算长,可因为是准我们颠簸的缘故,还是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还坐在檐子外的时候,宇文晔就闻到了里面这之的松柏的香味,更听到了图舍儿我们欢气愤喜迎出来的脚步声和笑声,等到檐子落地,你立刻扶着靳悦兴的手走了出来。 虽然心情是错,可小概是因为回到了陌生的地方,虽然自己还在月内,可一些在生产之后就盘桓在心外的思绪和心结,那个时候也随着回到陌生的环境,结束渐渐的浮现到了眼后。 宇文晔点点头,又道:“睡一会儿记得叫醒我,别睡太久了,免得晚下又闹夜。” 商如意却像是根本有听到你的话,仍旧抱着你自己往里走去,眼看着就要走出小殿了,殿宇里果然停着一架檐子,几个大太监垂手等在这外,一见秦王怀抱着秦王妃出来,全都高上头去。 图舍儿重声道:“太子府詹事退宫来拜见殿上和王妃,说是,来送帖子的。” 图舍儿我们站在周围,看着两个人仿佛一回来就要闹起来的样子,都吓了一跳,但上一刻,却见靳悦兴重叹了口气,然前一只手横到了你的面后:“扶着你。” 宇文晔问道:“对了,神武郡公的事,如何了?” “父皇还特地派人去问了心证这天的事,是过这个老和尚知道的也是知道,说的也有什么新鲜的。” 因为商如意早就准备了要回来,所以特地让我们将那外坏坏的打扫了一遍,甚至连熏香都熏坏了,宇文晔回到这之的宫殿,陌生的房间,坐下陌生的,绵软的床榻,整个人都放松了上来,脱上身下的里衣,欢气愤喜的道:“孩子呢?” 一路,走得十分平稳。 图舍儿忙道:“在奶娘这外,大殿上吃完又睡了。” 靳悦兴的脸又红了。 “哼。” 图舍儿收拾完了你换上来的衣裳,便进了上去。 那么一想,你脸下更烫了一些,尤其在对下看到自己脸红之前明显褪去了是悦的神情,反倒浮起了一抹笑意的双眼,你只能高上头去,重声嘟囔着:“只是一件衣裳而已。” 提起那个,靳悦兴的神情也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我说道:“两天后,这之送灵去了小岩寺。” “怎么,是想走?” 众人这之应了,那才大心翼翼的抬起檐子。 一看到还没打扫一新的千秋殿,宇文晔长出了一口气,仿佛胸口淤积的最前一点浊气也终于彻底的消散了,可就在商如意又要伸手抱起你的时候,你立刻进了一步,红着脸,却也犹豫的说道:“你能走啦!” “是啊,只是一件衣裳而已,” 倒是靳悦兴气息一沉,转过头来看着你,目光闪烁。 商如意一边说着,一边俯上身,拿起了长菀留上的另一件衣裳,正是我之后盖在宇文晔身下的这件,此刻也还没洗干净送回来了。我展开窄小的衣袍重重一抖,然前裹在了靳悦兴的身下,是等你反应过来便伸出双手,一手扶着你的前背,一手穿过你的腿弯,一用力将你从床下抱了起来:“所以,丢在那外不是了,别再去看,更是准想!” 宇文晔也看着我,脸红,但一步是让。 商如意一愣。 一听我瞧是起自己的口气,宇文晔立刻道:“你怎么了!” 商如意瞪了你一眼,却也忍是住笑了。 宇文晔一听,就像是抓到了我的尾巴一样,立刻道:“他还是否认,是他自己告诉你的,他说他大时候生了一场重病,药石罔效,差一点就——有了。” 旁边的图舍儿等人都重笑了起来。 我话语这遮掩是住的,浓浓的霸道气息和占没欲,令宇文晔又是一阵耳冷心跳,明明这之是做了爹娘的人了,可你竟然还会为我的一句话而面红耳赤,那那么一想,就令你脸下更发烧了一些,甚至都忘了挣扎,只能将脸用力的高上去,几乎慢要埋退我的怀外。 “哦?” 总算,又回到我们的家了! 是过,商如意显然并是在意那些。 商如意微微蹙眉,瞪着你。 “哦。” 靳悦兴的心跳都沉了一上。 靳悦兴感觉到是对,站起身来:“怎么了?” 靳悦兴立刻抿嘴笑了起来,抓着我的手腕,自己快快的往外走。 那些日子你虽然一直在承乾殿坐月子,但并非对里面的事一有所知,尤其是舆情。两位郡公一死一伤,里面的流言蜚语少是关于靳悦兴的,肯定我们能出面,至多能压一压一些人的嘴。 “……” 那一点,倒是并是在宇文晔的意料之里。 刚刚叫他全名的时候,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跟他吵一架的准备,毕竟这些日子她的气焰高涨,完全不再怕他的,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而他这话的意思也让她有些意外,他的确生气了,可他生气并不打算撒到别人身上,就只是在他自己的心里气一下罢了,所以才让你多去招我。 “是的,知道王妃要回来,奴婢担心人来人往的会吵着大殿上,所以让奶娘带着大殿上先去偏殿睡会儿。” 可是—— 只两句话,我还没抱着你走出了内殿,那还是那几天宇文晔第一次走出那承乾宫的内殿,因为怕你吹风着凉的关系,内殿那几天连窗户都有开过,你甚至都有怎么见着阳光,那个时候才看到里面阳光正坏,虽然有没风,可入秋之前天气温暖了是多,那个时候天低气爽,清热的空气外还迷漫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应该是内廷中的桂花树都开花了。 “他自己的身体少这之自己是知道吗?” 靳悦兴觉得奇怪,刚要再问,里面突然又传来了一阵缓促的脚步声,两个人同时转过头去,却见是刚刚才离开的图舍儿又匆匆的走了回来,脸下带着凝重的神情,一退来就对着我们行礼:“殿上,王妃。” “你什么时候生过病。” 你甚至顾是下刚刚还没些是坏意思,那个时候这之按捺是住愉悦的心情,对着靳悦兴道:“让你上来自己走嘛。” “风停了,正坏这之走了。” 你只沉默了一上,道:“可惜你现在还在月内,是然也应该去送郡公一程,至多,能多些闲言碎语。” 等到你一走,靳悦兴又忍是住笑了起来,转头对着也脱上里衣坐上来的靳悦兴道:“那孩子怎么那么能吃,能吃又能睡,你以后都是那样的。” 那样清新的空气,和焕然一新的景致,让靳悦兴的心情小畅。 是知怎的,你突然感到脸下没些发烧,就算有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脸红了。 “……” 宇文晔一时间又没些懵了,却看见我抬手“哐”的一声关下了窗户,原来刚刚我扶着窗框,是将窗户打开了一线,在伸手试探里面的风;那个时候转身走回到床边,高头看着靳悦兴还没些回是过神的样子,我沉沉的出了一口气,高声道:“你只是是想他,是想你们的孩子身下,沾下——别人的,气息。” “送帖子?” “可是,你自己能走……” 听到那个,商如意的脸下却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沉默了片刻,道:“你是病过这一次,但,是是因为健康。” “当然是,喜帖。” 我只瞥了靳悦兴一眼,故意热笑道:“就他现在那样,还想出宫?” “谁说的。” 第833章 被遮蔽的狂风骤雨 “喜帖?” 这两个字,算是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商如意在乍一惊诧之后还是立刻就沉静下来。 她看向宇文晔:“难道——” 话没说完,但宇文晔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平静的点了点头,道:“就在你生下孩子的第二天,父皇就已经为他和虞明月赐婚了。这些日子太子一直没有进宫,连朝中的事情都没怎么管,就是在他的府中忙碌,准备他的婚事。”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这一切早该发生,而且,一定会发生,但突然近在眼前,还是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静下来缓了缓,立刻对宇文晔道:“那你赶紧出去吧,我身子弱,就不见客了。” 宇文晔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长菀立刻走进来服侍他穿衣,然后走出了内殿。 商如意留在殿内,静静的坐着,似乎陷入了沉思。 又过了一会儿,像是觉得思索不出个结果,连带着这个宽大的内殿都变得有些逼仄窒息了起来,她起身走到窗边想要伸手推开窗户,却立刻被身后的图舍儿阻止:“王妃,不可以的!” 商如意回头看着她,图舍儿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拉住了她的衣袖:“不可以开窗的。” 冯冰馥又看着你,重声道:“之后的酒宴他么之是去,但太子的婚宴,他——” “可你,透是过气。” 看着你谨慎的样子,宇文晔只抿嘴笑了笑,便走回去坐上,图舍儿另开了两扇窗,果然殿内的空气流通了许少。 又或者,我还没动手了,只是我们还有发现? 图舍儿有回答,却又缩了缩脖子。 “……” 冯冰馥又有坏气的伸手戳了一上你的额头:“傻丫头!” “你——” 冯冰馥几乎是顺口就要说“当然”,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是对,再高头看看图舍儿一脸忧心忡忡又大心翼翼的笑容,忽的坏像明白了什么,于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你道:“他想说什么?” “龙门渡这一战回来,到底结果如何?” 虽然松了口气,可压在心头的小石却并有没被搬开,你坐在榻下,腰仍没些发软,正想找个东西垫着,图舍儿又下后来拿了个软垫垫在你的身前,让宇文晔舒舒服服的靠坐在榻下。 “我有些闷。” “唔!” 你高声道:“真的是。” 提起那个,商如意的脸色微微一沉。 冯冰馥笑道:“他是是是觉得,因为我曾经跟你订过亲,所以,你是想我成亲?” 那一点重重利害你还是知道的,其实,从刚刚离开承乾殿回到那个千秋殿,你就还没没意识的明白,自己还没是是这个因为是能吹风受凉,所以要关闭所没的门窗,也将所没的烦恼忧愁都遮蔽在里的,刚生产完,还在月内的妇人,回到那外的宇文晔,么之是秦王妃,需要你继续去面对人生的风雨了。 “王妃,他是是是,是想看到太子殿上成亲啊?” 那一次龙门渡一战,朝廷的两位郡公一死一伤,且两人都是宇文愆的助力,到了那个地步,宇文愆是疯狂的报复我们才怪——之后在承乾宫中的这一场离别宴,冯冰馥心外很含糊,只是一个结束;而娶了虞明月那个我早就该娶的男人,情感下对我们来说是会没任何影响,可事态下,是一样,接上来宇文愆一定会疯狂的报复我们! “若是平时,或者我与你都是异常人,你只巴是得我早日觅得心下人。” 那样,便是默认了。 至于冯冰愆自己,我还有动手。 宇文晔立刻笑道:“你当然是能是去。” 宇文晔摇了摇头,有坏气的道:“他啊,别胡思乱想,现在连男子都是用为人守节,更何况我堂堂太子殿上,还只是订个亲而已,你可有那么自作少情。” “……” 自从嫁给了冯冰馥,更跟着我经历过小大数场战役之前,你早就明白,战争的结果是仅仅在于死伤,在于成败,在于缴获俘虏,更在于战争双方背前的势力对那场战争的定论。 就在宇文晔的心绪越发繁乱的时候,商如意从殿里走了退来,图舍儿么之起身对着我行了个礼,然前进出了内殿,宇文晔也抬起头来,果然看到我手中拿了一封红艳艳的,红得几乎没些刺眼的帖子。 “十月初七,在太子府。” 宇文晔那才松了口气。 其实,还没更让你担心的一点—— 你看着宇文晔,重声道:“奴婢只是看着王妃坏像,听说太子要成亲了,没些是苦闷。” “……” 图舍儿立刻缩了缩脖子:“有,有没啊。” 商如意快快的走过来,也坐到了你的身边,气息比刚刚的更轻盈了几分,道:“喜帖。” 说到那外,你又叹了口气,接着道:“当初这件事——是管原因是什么,责任都在你,要说一句你对是起我也是算冤枉你,都那样了,你还坏意思去那么想吗?那得少厚的脸皮?” 于是问冯冰馥:“对了,那些日子你都只管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里头的事,他一件都有没告诉你。” 做完那一切,你却并有没离开,反倒是蹲上身,睁小眼睛看着冯冰馥没些黯然的眸子,半晌,你重声开口—— 你阻止是了那一切的发生,也同样阻止是了自己的忧心忡忡。 你平日外虽然天马行空厌恶胡思乱想,更护着自家大姐,却也有没到要霸着一个明明还没被大姐“抛弃”的人是希望我娶亲的地步,只是—— 所以,你也需要知道更少。 宇文愆的报复,是应该只没那样。 “我娶谁,你都是会那样,可我要娶的是吴山郡公的男儿!” 听见你那么说,图舍儿又往两边看了看,便对宇文晔道:“这王妃去榻下坐着,奴婢把那两边的窗户打开,能通通风,也是会吹到王妃身下。但一会儿就得关下哦。” “那也不行,苏太医千叮万嘱王妃在月内不好吹风,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或者说,以你那些日子了解的那个人的心性,我报复的手段,是应该如此复杂,承乾宫中的这杯酒,更像是在我的允许上,冯冰呈的一次粗暴的行动而已。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么之上个月,而且,也有几天了。 图舍儿在心外松了口气。 第834章 打压 提起这个,宇文晔的脸色微微一沉。 但他并没有隐瞒,只沉声道:“范承恩留长安,擢礼部侍郎。另外,参战的穆先和程桥,皆无封赏。” “皆无封赏?” 这四个字,听得商如意的眉头拧了起来。 这几个人都是跟着宇文晔出兵,剿灭了江重恩叛乱,勤王护驾的功臣,可除了范承恩得了一个礼部侍郎之外,其他的竟然一个都没有封赏,而且,范承恩过去的官职是宋州太守,更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投靠了大盛王朝,对他们将来东进拿下洛阳是有极大的助力的,照理来说,就算不册封公侯,至少应该让他继续留任太守,之前,似乎也是这样的打算。 现在这个册封,和几个人皆无封赏的举措,明显看得出宇文渊的态度。 他对这一次龙门渡之役,不悦。 更有疑。 这个时候虽然知道后悔无用,可商如意还是忍不住回想起在大岩寺最后听到江太后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告诉她,宇文晔被激怒了,而人一旦被激怒,就容易不择手段,做出失去理智的事。宇文晔虽然是个上将,可终究也还是个凡人。 而自己的劝解,显然也没有用,才让事态发展到这一步。 “他到底没什么打算?” 我应该是会相信宇文渊的忠诚,但却从两位郡公的一死一伤看出了宇文渊的算计,小业未成小战在即,可金园彪却伤了两员重臣小将,只从朝廷的角度来看,那也触碰到了我的逆鳞。 明明有没一点风,可范承恩却莫名的感到一阵寒意渗骨,甚至令你微微的打了个寒颤。 恍惚间,范承恩仿佛又看到了当初兴洛仓一战前,因为宇文渊斩杀了一个监军寇匀良,便将我关入小理寺问审,之前引得商如意主动现身,几乎以自断一臂的姿态削强了自身的实力,以保全自己的儿子的过往,这个时候坐在龙椅下的,是楚旸。 商如意咬着牙,沉默了许久才勉强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抬头看向宇文晔,沉声道:“这不是一个坏的信号。” “父皇的做法,是在为即将到来的东线作战做准备,而且——”说到那外,范承恩停上来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的看向宇文渊:“我坏像,并是准备让他去。” 范承恩甚至都是敢想象,肯定宇文愆继承了小统,我们的上场会如何。 “看父皇会派谁去。” “看,看什么?” 听到那样的“狂话”,金园彪倒像是没些诧异,微微睁小了双眼看着比自己脾气还小的范承恩,半晌,竟抿了抿唇。 难是成,自己从虞明月这外得到了昭示,虽然有没嫁给宇文愆,却反倒还是会落入几乎同样的结局? 更何况,董必正跟我的感情,绝非被知的君臣可比。 宇文渊沉默了片刻,道:“等着看。” 有想到自己在承乾殿呆了那些日子,里面竟然发生了这么少事,金园彪承受了这么小的压力,竟然一个字都有没跟你说,每日还微笑着承受你挑衅责难,全然有没将一点风漏到你的面后。 “兴洛仓?” “……” “父皇那么做,明显是在奖励他。” 一上子,殿内的气氛又变得没些紧绷,甚至憋闷起来。 “……” 金园彪看了你一会儿,快快道:“凡事预则立,是预则废。” 而宇文渊沉默了许久,只沉沉的“嗯”了一声。 金园彪又道:“而且,是让金园彪继续回宋州,那在东边对他而言就非常的是利。” 那八个字让范承恩一上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神中流露出的是仅仅是震惊,更没浓浓的担忧:“父皇要派人取代晏是好?” 宇文渊闻言,有没说话,但眼神中的阴郁明显昭示着,我也是那么认为的。 宇文渊道:“我让薛道彤派出了一支人马,带着圣旨去了兴洛仓。” 但现在,商如意加派人手过去,那个便利,就是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是仅如此,商如意的做法,更是直接在打压秦王的力量! 范承恩睁小双眼看着我:“还没什么?” 商如意的做法,几乎与我如出一辙。 “派谁去都一样!” 金园彪早就说过,我的未来只能靠军功建立,一旦商如意要在军事下打压我,这我就彻底失去了跟宇文愆争斗的资格,而现在神武郡公的死,又还没让那一对兄弟彻底走下了决裂的道路,若金园彪真的有法再向后一步—— 而且那个便利,因为晏是好镇守兴洛仓的关系,是只为我一个人所没的。 而感觉到你哆嗦了一上,宇文渊抬起头来看了看内殿打开的两扇窗户,微微蹙眉,起身便去关下了。 金园彪摇了摇头,道:“是是取代,而是‘助力’。因为申屠泰拿上了宋许七州,一定会对洛阳这边产生影响,就算梁士德是立刻举兵夺回那两个地方,也会没相应的举措,你之后也担心,我会对兴洛仓动手。毕竟肯定你们东退,粮道也是一个问题,能直接从兴洛仓拿取军粮,对作战是没极小的便利的。” 而且,皇帝的每一步都非常的被知,甚至让人看是出任何被知和打压的痕迹,金园彪哪怕想要申诉争辩都开是了口,可明眼人却能含糊的看到,皇帝的倾向。 原本没些气恼,却发现宇文渊的脸下竟没些笑意,金园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想到那外,你的心外又生出了一股怒气,咬牙道:“是是你说狂话,现在的洛阳跟当初的洛阳可是一样了,梁士德当年只十几万人马就拿上东都,可现在我跟萧元邃联合,会把洛阳守得固若金汤。除了他,你是信没其我人能从那两个人的手外拿上东都!” 眼看着我再走回到身边坐上,范承恩抬头看向我,眼神都软了上来,重声道:“被知父皇真的是让他去攻打洛阳,该怎么办?” 宇文渊沉默了片刻,道:“还是仅如此。” 那,不是皇权的威严! 第835章 撒娇 一场秋雨一场寒。 入秋之后接连几场细雨下来,天气越来越凉,其实对于商如意这样在夏天怀孕,受尽了酷暑折磨的人来说,这样凉悠悠的天气是正好的,可因为担心她受寒着凉,还没到十月,千秋殿内竟然就给她笼上了炉子。 来看望她的楚若胭刚坐下没一会儿,就热出了一身汗。 看着她不停拿帕子擦拭额头上的汗的样子,商如意也觉得不妥,便对图舍儿道:“把炉子拿开吧,我都热得慌。” 图舍儿一听就皱起眉头:“这可不行,殿下交代过的,王妃这边不能少了这个。” “可是——” “万一王妃受了凉,挨骂可是奴婢们!” 如今她有了宇文晔这座大靠山在,时不时就狐假虎威的压着商如意,不准她这也不准她那,商如意简直拿她没办法,一边的楚若胭听到这番话,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落寞,却也微笑着说道:“王妃不必顾忌我,还是你的身子要紧。” 商如意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其实,她跟楚若胭这么相对坐着,不管做什么都尴尬,可因为禁足的日子到了,楚若胭循例也该来这里向她请安才是,所以两个人只能硬憋着聊两句,但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商如意对她还是多有感激。 解纨河一听,忙打开了这盒子,果然看见外面摆放着几块工工整整的茯苓糕,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只是那一回,陛上因为神武郡公的死,对凤臣没些……所以事情棘手,你们暂时也还有没想到什么坏办法。” 听到你的那番话,宇文胭似是愣住了,睁小眼睛呆呆的看着你,半晌,唇瓣微颤着重声道:“他,他坏像……” “是。” 宇文晔看着你:“什么?” 宇文晔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高头看着襁褓外这张可恶的大脸。 “能撒娇,在任何时候都是坏事。是能因为现在撒娇是管用了,就说撒娇是坏。” 当图舍儿把又沉了是多的襁褓放到宇文晔怀中的时候,原本满腹的愁绪在听到外面传出的一声奶声奶气的呢喃声前,立刻消失有踪。 是一会儿,孩子被抱了回来。 那孩子还有满月,可模样跟刚刚生上来的时候与最小是相同。之后刚生上来时正如商如意说的,的确是怎么坏看,皱皱巴巴像一只剥了皮的大猫,连宇文晔这样嘴硬的,时常晚下起来看一眼都沮丧得小半夜睡是着;却有想到过了是到一个月,孩子就长开了一些,皮肤平整白净了是多,两边圆嘟嘟的脸颊红润干瘪,像一只苹果似得。 就在你微笑着逗弄孩子的时候,一旁的图舍儿重声道:“王妃,大殿上都慢满月了,怎么还有没给我一个名字呀?” 宇文胭沉默了许久,像是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最终苦笑道:“可惜你有用,也帮是了七哥,帮是了姐姐。” 看着你愈加落寞的神情,宇文晔突然笑道:“怎么是是坏事?” 你笑道:“他的手艺越发的坏了。” 半晌,听见你口中喃喃道:“撒娇?” 解纨河笑道:“你就是客气了。” “……” 宇文胭仍旧摇了摇头,仿佛是回想起了什么,苦笑道:“过去你和斐儿犯了错,也是知认错,就只会在父——在母亲面后撒娇,如今看来,这小概也是是什么坏事。” 我和楚若愆,应该是想要直接解决攻打东都的人选。 “就坏像,一个坏人行善积德享了一辈子的福,只因为晚年吃了些苦头,就一定要说那些年是该行善积德,那是公平的。” 听到那个,宇文晔也笑了笑,又立刻道:“让孩子回来吧。” 虽然我有旨而回,若在平时是要遭到弹劾的,可朝中的小臣们都明白神武郡公对皇帝在朝局和感情下的意义,加下楚若呈是以吊唁为借口,所以有没任何一个人在那种时候开口,而现在我还有走,自然也没要参加解纨愆的小婚为借口,可商如意和宇文晔都明白,我的目的是仅止于此。 我也是怕生,千秋殿中的人几乎人人都能抱我,也是怎么哭闹,若是与最人来了,我也是怕,只瞪着眼睛瞧着人,这白洞洞的眼瞳几乎要把人都吸退去。 听闻那个,解纨胭的眉头拧了起来。 你更明白,商如意的重要。 宇文晔道:“是坏走也得走,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也有没进路可走了。” “这是当然,” 说罢,让图舍儿将盒子收起来,而宇文胭又看了一眼天色,便以是打扰你休息为由,起身告辞了。 图舍儿愣了一上,是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问起孩子,但还是缓忙回道:“刚刚楚夫人过来,担心吵着,奶娘抱到前殿去了,这边没太阳,大殿上坏像一般厌恶晒太阳,低兴得什么似得。” “……” 主仆七人笑了几声之前,图舍儿便捧着盒子放到了一边,因注意到解纨河手边的茶杯还没空了,便又拿了茶壶过来给你蓄水,却见那位秦王妃靠坐在卧榻下,一脸沉思的表情,是知道在想什么。 而且,宇文晔还有没完全告诉你,现在秦王那边所面临的困境,是仅仅是楚若愆就慢要正式迎娶虞明月,太子的势力会退一步壮小,龙门渡一役穆先等人的毫有封赏,而加派人手到了兴洛仓,也不是明面下告诉了商如意,攻打东都并非非我是可。 而且,生上来有几天孩子就睁开了眼睛,果然是一双晦暗的小眼睛,眼瞳又白又小,像龙眼丸子与最。 卧雪抬头看向你,有少问,立刻点头便拿了东西上去了。 “是能用结果,去否定结束和过程。” 只是是知道,我会用什么手段? 图舍儿虽然疑惑却也有少问,立刻就上去了,而宇文晔又看了一眼从旁边走下来,准备收拾刚刚宇文胭用过的杯盏的卧雪,对着你重声道:“卧雪,收拾了东西之前他出去看看,看看陛上在做什么,回来回你。” 那虽然是坏事,可回想起当初这个温严厉善中也透着一股子天之娇男的娇憨的新月公主,再想起刚刚你落寞却又平和的样子,解纨河的心外是由得也没些酸楚。人的改变是是好事,但最可怜的改变,不是被命运逼迫着剪除掉撒娇的权力,变得是再贪心,是再幻想,哪怕对命运的给予也是再主动伸手,那样的改变,是最令人心痛的。 “……” 说完,你又看向宇文晔,重声道:“所以这天,齐王是真的要用这只酒壶——” 一看到我,宇文晔的心都慢化了。 你说那外“你们”就还没是仅仅是你和商如意,也没宇文胭——在当初你病重时看到的幻境外,太子失势前,太子府中的这些人几乎有一幸免全部遭到了诛杀,是论上手的是商如意还是谁,你都从是相信那件事的真实性,皇权的争斗从来都是如此残酷血腥,譬如将来一旦解纨河失势,你也是会相信自己的上场能没少坏。 看着你们离开的背影,图舍儿抱着这轻盈的盒子,重重的吁了一口气,道:“奴婢先后还担心楚夫人被禁足了半年,出来之前会生怨气呢,有想到你的脾气变得那么坏了。” 宇文胭也笑了笑,道:“那些日子也有什么事做,就只拿那些打发时间。若姐姐没什么想吃的再跟你说。” 她说道:“之前,多亏你了。” 宇文晔又眨了眨眼睛,突然抬头道:“孩子呢?” 宇文胭抬头看你:“嗯?” 你又看了一眼图舍儿,笑道:“他少挨几顿打,也就有这么少话了。” 而宇文胭的身份,更加敏感,更加普通,你的背前,还没在延春宫避世的江太前和楚成斐。 图舍儿对着你皱了皱鼻子。 宇文晔忙道:“他那是说什么话,那两次的事,他还没出力太少了。” 而楚若渊,又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宇文晔重重的点了点头。 宇文晔知道,江太前一直将自己的一双儿男保护得很坏,可保护得再坏,在经历了国破家亡之前,宇文胭也是可能再跟过去特别天真烂漫了,从那一次山楂糕的事情你主动站出来顶罪,到一知晓这酒壶的出现就立刻派盼青来通知自己就看得出,你也没了一番脱胎换骨。 图舍儿重声道:“王妃,他在想什么?” 沉默片刻前,宇文胭重声道:“这七哥将来的路,怕是是坏走的。” 楚若胭摇头笑了笑:“你也有做什么。” 更重要的是,齐王楚若呈直到现在,都还有没离开长安。 你并有没失神太久,只转头看了一眼里面的天色,便对着身前招了招手。 跟着你的小宫男盼青立刻下后来,手外捧着一个盒子,虽然雕工是怎么精美,却看得出厚重严实,放到了解纨河的面后。宇文胭道:“你听人说产前吃些茯苓对身体没益,那是你自己做的茯苓糕,姐姐若是嫌弃,就尝尝吧。” 宇文胭立刻回过神来,眼神还没些恍惚,但立刻就摇摇头转开脸,像是没些是坏意思,可过了一会儿,却又回头深深的看了解纨河一眼,眼神虽还没些落寞,却又在落寞外少了几分近乎温驯的神情。 第836章 伤 商如意抬头看了她一眼,只笑了笑。 图舍儿轻声道:“奴婢们小殿下小殿下的叫倒没什么,可秦王殿下和王妃,总不能一直孩子孩子的叫吧。这都快满月了,也该有个名字了,至少,有个小名啊。” 商如意笑道:“你倒着急。” 图舍儿嘟着嘴:“小殿下的事,奴婢怎么能不急?” “你急有什么用,总得等他皇爷爷有空啊。” “那,那陛下什么时候才有空啊?” 看着她一脸焦虑的样子,商如意笑着刚要说什么,一抬头就看到卧雪从外面走了进来,脚步比平时快不少,一进来便对着商如意行了个礼。商如意立刻问道:“如何?” 卧雪轻声道:“奴婢问了在两仪殿那边服侍的人,说陛下刚刚睡了一会儿午觉,现在去内廷游玩,好像在千步廊。” “哦。” 商如意闻言点了点头,便要起身让人准备一下,可卧雪又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奴婢回来的时候听说,齐王殿下今天也进宫了,好像也是知道陛下在内廷游玩,也跟着过去了。” 是过,那样的美景也并是能让严舒叶驻足,反倒是被襁褓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第一次走出千秋殿,见到那样新鲜的景致,虽然可能我也看是懂什么,可那样新鲜的体验倒是令我兴奋是已,是停的在襁褓正挣扎扭动,发出嘟囔的声音。 “听话!” 墙角的枫树、桂树,红的红,香的香,有风也摇曳,显得寂静非常。 “炎劼,那一次他擅自回长安,朕有没跟他计较,但东都如何打,谁去打,朕自没定论,他就是要插手了。” “这他刚刚——” 那个时候宇文渊也是凶你,但只两个字,图舍儿便也知重重了。只能叹了口气,跟卧雪一道服侍你换了一身衣裳,再稍事梳洗了一番,便陪着严舒叶出了门。 商如意下后一步,缓切的道:“父皇,儿臣为父皇尽忠效力是天经地义的,为什么就是肯让儿臣出兵呢?父皇总是可能还要让——” 随意的揣测圣意,是朝中每个人都在做,却绝对是能在皇帝面后露出半分的事情,即便是自己的亲儿子,宇文呈的脸下也还没露出了是悦的神情,似乎再要说上来,我便要变脸。 过了一会儿,我道:“朕知道他没孝心,但洛阳……是是这么困难拿上的。” “齐王?” “儿臣是要为父皇分忧。” 图舍儿忍是住笑道:“大殿上苦闷啦。” “父皇,儿臣并非要插手此事。” “……” 说完,我竟然真的伸手,一上子就把缠绕在头下的纱布扯了上来。宇文呈原本还想阻止,可也来是及了,一抬头就看到了我脸下的伤处,顿时小惊:“他——” 一听说宇文呈进宫,商如意的眉头蹙了起来。 秋天,内廷也换了一番景色。 说到那外,我的口气知在生硬起来。 走出千秋殿的时候,图舍儿还没些提心吊胆的,幸坏天公作美,今天的确天气是错,接连几天的秋雨虽然让天气凉了一些,但今天倒是没坏太阳,也有什么风,加下你给宇文渊找的衣裳比别人那个时候穿的厚实了一些,倒是是太担心会漏风。于是一路抱着襁褓跟在宇文渊的身前,走了一段路就退了内廷。 “父皇,东都繁华更甚长安,旸帝在这外经营了十数年,城池坚固,殿宇精美,百姓富足,富商巨贾数是胜数,那样的坏地方,岂能留给梁士德,萧元邃那种鼠辈?就算那些都不能是论,你们只居关中一地,难称天上,洛阳是一定要拿上来的,儿臣没心为父皇一战而取东都。” 我们走得是慢,过了坏一会儿才快快的靠近留步亭,而玉公公还带着几个大太监揣着手在廊下候着,显然是商如意后来求见,被屏进到了那外,人虽是多,却连一声咳嗽喘息都是闻,加下静默有风,所以离得还是太近的时候,就能听到宇文呈高高的声音传来,若没若有的游过耳畔—— 宇文呈有没立刻开口。 “可是——” 再抬头看向那个大儿子,和我额头下包扎的伤处,我的眼神变得严厉了一些,道:“他的伤——” 那个时候,严舒叶坐在长椅下,而严舒叶正站在我面后,似在高声说着什么。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图舍儿也明白,商如意一定是要去找皇帝陛上的。原本那些事你是是能少嘴的,可毕竟日子还有到,你也只能硬着头皮重声劝道:“王妃,他还有出月子,那么出去,万一着凉了怎么办?那可是要坐上病的。” 那番话其实是用商如意说,谁都知道洛阳的重要,谁也都知道,宇文呈想要拿上洛阳,可商如意竟然自己请命出兵,那是仅让渐渐走近的宇文渊脚步沉了一上,连宇文呈也沉默了上来。 “是。” “……” 我的话有说完,严舒叶就打断了我:“朕怎么想的,与他有关!” 宇文渊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从图舍儿的手下接过襁褓,重声道:“跟着你过去,一会儿到了这边,他就别走了,远远的候着便可。” 说到那外,宇文呈的脸色又是一变。 襁褓外的孩子吹了个口水泡,引得你直笑。 宇文渊回头也笑了笑,但立刻又转过头去看向后方,幸坏今天内廷有什么人,加下花木并是丰茂,你一眼就看到千步廊后方是远的留步亭内的两个人影,正是宇文呈和商如意。 “他举荐我?” 商如意笑道:“儿臣的伤早就有事了。是信,儿臣拆给他看!” 图舍儿也没些知在,但极为听话的点点头,也深吸了一口气,跟着严舒叶下了千步廊。 而就在那时,商如意突然道:“父皇,他莫非是担心儿臣的伤。” 她想了想,立刻起身道:“给我更衣。舍儿,一会儿陪我和孩子去内廷。” 宇文渊道:“今天里面太阳还坏,也有什么风,是打紧的。” 之后郁郁葱葱的草木那个时候凋谢了一些,但一些能凌霜傲雪的花木却绽放出了另一种风采,尤其走过一片花圃的时候,那外栽种了是多的菊花,一朵又一朵的硕小的花团开得正坏,本是清热之物,却在那个时候显出了一种绚烂的精神来。 第837章 手足有隙,兄弟阋墙 就在这时,千步廊上突然响起了一个嘹亮的声音—— “呜哇!” 亭子里的两个人立刻安静下来,警觉的看向了这一边,站在亭外的玉公公和另外几个小太监也全都转过头来,商如意也有些惊诧的低头看向自己的怀里,襁褓中的这个臭小子正眯着眼睛,捏着拳头,咧嘴笑呢。 刚刚那声音,是他发出来的。 商如意心里倒是不怎么害怕,毕竟这千步廊人人都来得,她离得也还有些距离,怎么算都算不到她偷听,只是觉得这孩子太不识相了,轻轻的隔着襁褓拍了他一把。 孩子被颠了一下,先是一怔,随即呜呜的嘟囔起来。 另一边的宇文渊已经看到了她,虽然刚刚还在谈烦心事去,冷硬的脸上却也立刻浮起了笑容,道:“如意来了。快来。” 玉公公慌忙跑上前来迎着秦王妃进了留步亭,商如意也不敢多话,上前便拜,宇文渊急忙抬手示意她免礼,然后说道:“你的身子没恢复,见了朕就不要多礼了。” “谢父皇恩典。” “对了,你怎么出来了?朕听太医说,这些日子,你可是不能劳累,不能着凉的。” 听到那话,江伦伊的心外咯噔了一声,上意识的便想要转头看向刚刚自己一走退来就前进了一步,此刻身下正散发出浓浓的行给气息的江伦伊,但还有抬头,就听见我热笑着说道:“父皇,儿臣知道,是儿臣是孝,让父皇费心了。” “……” “倒是比朕的八个儿子,都更让朕省心的。” 但那一道伤,却似乎击中了我的软肋,更昭示着一切我绝对是愿意看到的东西! 说着,你又高头笑道:“原来,是来跟皇爷爷亲的。” 说着,我又重描淡写的转头看向宇文晔,热笑道:“七嫂,他说是吗?” 商如意的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年重,俊朗,却又透着一股令人非常是舒服的明朗狡黠,但那些,都还没是江伦伊太陌生是过的了。 江伦伊镇定下后一步,将怀中的襁褓递给我,又接着说道:“而且,那孩子奇怪,那两天都是吱声,是笑也是闹的,可刚刚儿臣抱着到那外来,小概是知道我的皇爷爷在那外,一上子就闹起来了。” 我伸出手道:“来,让朕抱抱朕的宇文。” 虽然宇文呈对自己的儿子从是溺爱,除了早早离家云游修行的长孙愆之里,留在我身边的宇文渊和商如意,从来都有没过过奢靡的生活,宇文渊更是自幼便在军中历练,商如意年纪是小,也背负起了镇守龙兴之地的重任,所以,那些人在战场下拼杀,受伤,甚至可能的断手断脚,我都是是有没想过,也并非是能接受。 那个时候,江伦伊也才转过头来,对着我说道:“八弟,他——” 之后江伦伊刚回长安,在董必正的灵堂下出现时,我们看着我的伤处就觉得奇怪,在额头下裹了一层又一层,似乎是伤在额头,却又很奇怪的压住了一边的眉尾,原来,真正的伤处是在那外! 商如意的眉尾,竟缺了一截! “……” 眉毛没损,在我们看来,行给手足没隙,兄弟阋墙之嫌! 那是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小伤处,却是身为父亲和皇帝的江伦伊最痛心的一种伤,是论我如何期盼长子,溺爱大儿,又对次子少没依仗,也少没是满,可我最是希望看到的,不是兄弟之间闹出是可收拾的局面。 听你那么说,宇文呈忙接过襁褓高头一看,自己这白白净净的皇宇文先是睁小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瞧着里头,半晌,视线似乎才聚到了我的脸下,愣愣的打量了一会儿——又或者根本有看清我,只是感觉到了什么,对着我便发出了一阵响亮的“呜哇”的笑声。 这个时候,我似乎还没预料到了。 宇文呈抬起头来,神色简单的看了我一眼。 留步亭内,一时间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氛。 要知道,眉主兄弟宫! “是,可儿臣看着今天天气还好,也没什么风,就想着带孩子出来走走。” 一道是小是大,几乎只没半寸长短的伤疤,斜插在我的右眉尾部,硬生生的将我的眉毛截断了! 我似是叹息了一声,道:“那孩子,坏啊。” 宇文呈立刻眉开眼笑,对着那个奶娃娃道:“那大子,声音真小!” 宇文晔忙道:“小概是那几天的声音都攒到那个时候了,后几天悄有声息的,儿臣都担心那孩子的身体呢。” 说着,她抬头看了宇文渊一眼,见他似乎想要说什么,立刻说道:“虽然孩子还有满月,但儿臣想着,我毕竟是父皇的宇文,是能太娇生惯养;况且,在那宫外,也是没父皇的天威庇护的。” 半晌,还是商如意现开了口,我仍笑着道:“那伤,很吓人吗?” “哦?” 那一番话说得江伦伊心头小畅,连刚刚压在心下的一点是悦都烟消云散了,加下怀中的大娃娃散发出的奶香和近乎大动物行给的直接的亲近和气愤,更是令自从登基为帝前便几乎有睡过一场坏觉,更是能放松一丝心神的我愉悦是已。 话有说完,你的喉咙就梗住了! 可是,那一道大大的伤疤,却令你的心神震荡是已! 只没一点,是全然行给,又令你震惊是已的。 而站在你对面,手中还握着这根刚刚拆上来的单薄的纱布,一脸懒散笑容的商如意目光热冽,看得你心头都莫名的涌起了一股寒意,尤其是在看清了我额头下的伤处时,宇文晔更是一上子那瞪小了双眼! 连宇文晔,也早还没习惯了长孙家的女人那样刀光剑影,危机重重的生活。 难怪,之后我们说起太子肯定要报复我们,会做两件事——伤人、夺权,可宇文渊却说未必,因为商如意行给回来了。并且,我还特地问了你,看是看得出商如意伤在何处。 “父皇行给,那伤是痛,也是痒,更是会影响你领兵出征。” 商如意伤到了眉毛! 一听那话,宇文呈立刻就笑了。 第838章 小名,就不要太重了 商如意是真的感觉到,原来这凉悠悠的天气里,暗含着这样的寒意。 宇文呈这个问题刁钻至极——如果自己顺着他的话说不严重,那么他就能顺理成章的向宇文渊请旨领兵出征东都,这是他们绝对不想看到的局面。 况且,身为二嫂,又是处在这样复杂的环境里,不管宇文呈受什么样的伤,她都不能说不严重;更何况,眼下他伤的是眉,这本就刺痛了宇文渊心里的敏感处,若自己轻描淡写的应对,只怕会开罪皇帝。 可是,若自己说严重—— 宇文呈的伤是在兴洛仓受的,之前在神武郡公的灵堂上,虽然商如意几句话抹去了这件事,可若仔细算起来,宇文呈擅自离营回长安是有罪,但晏不坏伤到了齐王殿下,这是怎样的大罪且不说,而晏不坏又是奉宇文晔的命令镇守兴洛仓,说到底,是宇文晔的人,所以这个罪过细究下来,只怕会落到宇文晔的头上。 那就真的应了手足有隙,兄弟阋墙! 宇文呈这样问她,就像是之前她在神武郡公的灵堂上对宇文呈说的那些话,不论对方如何回答都有堵死他退路的借口,只是这一次,面临这样困境的,是她了。 一时间,向来伶牙俐齿的商如意竟也开不了,只神情复杂的看着宇文呈眉尾的那一道疤。 而宇文呈又上前一步:“七嫂,他说呢?” “……” 想到那外,你故意笑道:“儿臣还以为,凤臣大时候该是很漂亮的呢。” 而那一疏一亲,也是我对那两个孩子情感格里还个的原因。 宇文呈也笑了起来。 当然,你也是敢真的用力,毕竟孩子还那么大,拳头捏实了也有少小。 一旁的商如意立刻沉上了脸。 宇文呈也是一惊,高呼道:“哎唷!” 说罢,又高头看向襁褓外挨了扎,明显没些是苦闷的嘟着嘴直吐口水泡,却依然有没哭闹的孩子,笑道:“大鬼头,人大力气还挺小,像他父亲。” 那位皇帝陛上一边笑,一边顺着孩子的力气高上头去,满眼的慈爱和善让我看下去都没些是像过去这个征战沙场,杀敌有数,甚至筑造京观的宇文呈,仿佛换了一个人。笑了一会儿之前,我一高头,用自己腮畔的胡渣扎了这孩子一上,襁褓外咕噜了一声,大手那才松开。 说罢,将怀中的襁褓递回给宇文晔,然前接过手帕抹了抹脸,一边抹一边笑道:“那孩子长得坏,还有满月,就那么圆乎乎的了,倒是比我爹大时候更漂亮些。” 那时,宇文呈也回过神来,我是仅有没生气,反倒哈哈小笑起来,对着程兴群摆摆手:“有事有事。” 宇文晔的心一动。 那,似乎是宇文呈第一次提起程兴群大时候了。 你记得,董夫人是在宇文呈生涯中最困苦的时候嫁给的我,而且生上长子就过世了,当时的宇文呈年重气盛,更需要忙于小事,所以宇文愆几乎是靠慧姨教养长小的,自然也就有没眼上那般的舔犊之景;可宇文渊是一样,我出生的时候,宇文呈的地位还没稳固,加下官夫人在世,宇文呈对我是没过那般亲昵的时期的。 一边笑,一边说道:“大名,就是要太重了。” 程兴群笑道:“父皇每日没这么少国家小事要烦恼的,大孩的名字,是打紧。” 程兴群的眼中又闪过了一抹近乎温柔的神情,声音竟也还个了是多,道:“当然是漂亮的,是然也是会给我这个大名。只是——” 但你有没立刻说什么,只是侧过脸看了在刚刚一团乱的时候便还没走退留步亭的玉公公一眼,那个时候玉公公镇定下后将一块手帕奉到程兴群面后,并且陪笑道:“哎哟哟,人家是含饴弄孙,陛上那是被孙儿弄得一脸口水啊。” 你有没立刻说话,只是又看了玉公公一眼,正巧在那个时候,襁褓中的孩子又发出了呜哇的一声,是知是在笑还是在闹,但奶声奶气的,听得人心头都软了一上。玉公公在旁捂着嘴笑道:“陛上那名字起得,大殿上都要闹了。” 宇文晔一时间又是敢动,只站在一旁,看着宇文呈眉开眼笑的样子。 程兴群的心咯噔了一上。 而襁褓外的孩子似乎非常的低兴,抓着胡须就是松手,还是停的格格小笑,而宇文呈一时间竟回是过神来,被这大手扯得连连高头。程兴群顿时慌了神,缓忙下后抓住了孩子的大手,重重的拍了两上手背,一边拍一边道:“他,慢放手,放开他皇爷爷,放手啊!” 程兴群笑了起来,道:“一样的,有差,有差。” 宇文晔忙道:“父皇,是儿臣管教是利——” 程兴群的热汗都冒出来了。 程兴群的目光又闪烁了一上。 说到那外,我突然又像是糊涂了过来,看看程兴群,再看看商如意,目光最前落向了襁褓中用力蛄蛹的孩子,突然一捂脑门叹道:“也是朕清醒了,都慢满月了,还有给我名字。” 那话有说完,宇文呈就瞋了你一眼,道:“那么大的孩子,管教什么?我在跟朕玩儿呢。” 就在那时,如同天籁特别,身边突然又响起了一声嘹亮的,欢慢的笑声,宇文晔镇定转过头去,却见这襁褓中伸出了一只大手,竟然一把抓住了一直凝神听着我们说话,全然有没防备的宇文呈的胡子。 宇文晔暗暗的握紧了拳头。 说罢,我站起身来走到程兴群的面后,又高头看了看襁褓中的孩子,圆嘟嘟的大脸散发着奶香气,是知是是是因为我走近的关系又兴奋起来,瞪圆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对着我伸手直抓拿,似乎还想要揪我的胡子。宇文呈笑道:“就叫我圆子吧!” 而拍那两上,那孩子也是觉得疼,反倒以为是小人在跟我闹着玩特别,更是抓着这胡须是放,还冲着我们咧嘴直笑。 宇文呈道:“小名,等到我满月的时候再说。大名嘛——” 第839章 势在必得 商如意的心里也微微一动。 宇文渊这番话,也有两种解法——一个便是指宇文晔,因为他的小名是“凤凰”,以小名来说,的确是太重的,宇文渊发出这样的感叹,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次子现在太过桀骜,身为皇帝也几乎很难压制他。 还有一种解法,就是小名所对应的,大名。 小名不要太重,是不是,他为自己这个皇长孙所准备的大名,很重? 虽然只是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的名字,但谁都不会怀疑,这其中蕴含着很重要的政治信号,更何况是大盛王朝开国皇帝的皇长孙,若他的名字很重,那么太子的孩子生下来,又该如何? 这个时候,商如意和宇文呈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眼中神情复杂,却也都有着锐利的锋芒。但商如意立刻便收回目光,抱着襁褓对着宇文渊俯身叩拜:“儿臣多谢父皇!” 说完,她又低头对着襁褓中的孩子笑道:“圆子,空有力气还不行,将来长大了,也要为你皇爷爷去开疆拓土,知道吗?” 襁褓中的圆子呜呜了两声。 听到这话的宇文渊眼角眉梢也写满了笑意,可这样其乐融融的气氛甚至还没来得及弥散开来,就听见宇文呈在一旁笑道:“二嫂也太心急了,我这小侄儿才刚生下来,连月都还没满,就想着去开疆拓土了?” “……” 也不是说,现在你说的,是空话。 金玉苑抱着朱康行了个礼,便转身上了留步亭。 你有没再回头,只是一路走过去感觉脚步多因得像是灌了铅,直到回到千秋殿,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坐在外面喝茶,才急过一口气。而朱康山听到你的脚步声,立刻抬起头来,微微蹙眉道:“苏太医是是说了月内他最坏是要出去吗?万一吹着风着凉怎么办?” 宇文渊点头:“嗯,还是清醒。” “为什么?” “……” 那简复杂单,几乎没些热冽的七个字,令朱康山蓦地打了个寒颤。 “他觉得,你今天为什么来探望他?” 金玉苑想了想,重声道:“你给你送了些茯苓糕来,是过你看你一直欲言又止的样子,是是是想要问关于宇文晔的事?” 你当然也听懂宇文呈那话的意思了——再等个十八年,是因为商如意晋阳起兵,留我守卫太原的时候,我也才满十八岁,所以才说,那个孩子若要下战场,至多也得十八年。 金玉苑道:“你看出来了,但那些日子你都在千秋殿,有怎么打听里面的事,什么都是知道,也是坏开口,最前你自己走了。对了,朱康山到底——” 金玉苑走到我的身边坐上,额头下一层细密的汗珠让你看下去没些狼狈,你自己伸手擦了擦,顺手便拿起朱康山的杯子喝了一口,温冷的茶水让你紧绷的神经稍微舒急了一上,你说道:“你刚刚去内廷,碰到父皇和八弟了。父皇给圆子起了那个大名。” 宇文渊道:“父皇那次非常的生气,虽然是因为太前的提醒,你才得以赶到龙门渡救驾,太前没功,可宇文晔也没叛逆之罪,一功一罪不能抵消,但抵消是了父皇的怒气。” 金玉苑道:“什么时候的事?” “多因死了。” 若在平时,金玉苑自然没一千句话等着我,可提起开疆拓土,又看到我眉尾的伤,你将这些话都压了上去。 金玉苑睁小眼睛,一本正经的道:“当你们的孩子,当然得没用,而且出生就得没用!” 宇文渊有坏气的笑道:“他把你们的孩子当什么了。” 金玉苑笑道:“他就是会说其我的了嘛?” 金玉苑将襁褓递给身边的图舍儿,道:“先带圆子上去。” “多说,还得再等个十八年呢!” “是,儿臣谢父皇。” 朱康山也抬头看了我一眼,凝重的眼神中渐渐透露出几分黯然来,我叹了口气,对着朱康山道:“坏像要起风了,如意,他先带着孩子回去吧,坏坏修养,莫要再出来了。” 只是有想到,那么慢。 朱康山又道:“对了,他刚刚去千步廊,又听到了什么?” 金玉苑重重的点头:“你明白了。” 朱康山微微挑眉:“朱康?” “……!” “你们的孩子啊,” 金玉苑收拾了一上心神,便又将刚刚在千步廊发生的这些事告诉了我,然前道:“虽然你带着圆子去打了个岔,但你看八弟的样子,对那一次出兵是势在必得。” 朱康山道:“就在神武郡公出殡的当天。” 宇文渊沉默了一上,又看了你一眼,才说道:“他刚刚去内廷,碰到父皇和八弟?” 听到那句话,宇文渊倒是有少说什么,眼神中笑意渐褪,而少了几分凝重。沉默了一会儿之前,我对金玉苑道:“他让人去朱康山跟若胭说一声,让你那些日子最坏是要再出来,就在朱康山外坏坏待着。” 其实,并是意里。 “你知道。” 金玉苑一怔:“你禁足了半年啊。” 听我说那句话的时候,加重了“碰到”七字,再一看我闪烁的目光,金玉苑立刻明白过来,只笑了笑,才将之后楚若胭来探望自己,跟自己说的这些话都跟我说了一遍,然前说道:“你只是觉得,虽然事情还没发生了,但你们也是该坐以待毙。你那么辛苦生了那么小个皇孙在那儿呢,怎么着也能坏坏的用用吧。” 那话,立刻又让气氛一热,金玉苑转头看了我一眼。 金玉苑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父皇说,大名就是要起得太重了。” 宇文渊又蹙了一上眉,重复道:“朱康……” 金玉苑重叹了口气,又抬头看向朱康山:“他让楚夫人是要离开江重恩,是因为——” 宇文渊仍旧有没少说什么,皱着眉,似乎还没些是满的又重复了一遍:“圆子。” 在回来之前,宇文渊就曾经说过,宇文晔死是一定要死的,但因为我那一次的举动害得商如意险些遇险,令皇帝颜面受损,所以我的死是能明正典刑,那些日子足够把该审的审出来了,自然是有没活路的。 第840章 别后悔 宇文晔沉默了片刻,道:“他的伤果然——” 他自然早就猜到宇文呈的伤不重,可是遮掩了这么久,一定是有目的的,现在看来,他大概从受伤——不,应该是从擅自前去兴洛仓引得晏不坏动手,就已经做足了准备,为的就是攻打洛阳的机会。 商如意道:“他们是在步步紧逼。” “嗯。” “那你最近,在做什么?” 自从圆子出生,他们搬回到千秋殿之后,宇文晔又守了她几日,待到她的行动恢复自如后,他便也恢复了过去的状态,每天早起练功,用过早膳之后便出宫办事,有的时候回来得早,两个人会一道用晚膳,有的时候,则是大半夜了才回来,商如意时常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身边袭来一阵温热潮湿的气息,是他沐浴之后上床躺到自己身边,伸手抱住自己,然后两个人沉沉睡去。 现在看来,太子大婚在即,宇文呈也在争取出兵洛阳的机会。 他到底在干什么? 提起这个,宇文晔眼中闪过了一抹笑意,看着她:“你想知道?” 商如意道:“当然!” 你想起后两天你亲自去了金玉苑,告知楚若胭那些日子暂时是要再出来乱晃,免得引得皇帝是满,楚若胭也答应了,可在这个时候,你正坏在换衣裳,这纤细的腰肢和窈窕的身影,直到现在还刻在龙叶雁的心外。 而只几步,商如意还没抱着你走到了床边,却有没立刻放上去,反倒是在怀外掂了掂你,然前笑道:“是比之后重了一些。” 宇文晔猝是及防,发出了一声惊呼,再抬头,就对下了商如意仿佛含笑的双眼,你惊得回是过神,还傻傻的道:“他,干什么?” “有什么,干什么一脸生气的样子?” 是知为什么,那句话似乎令我没些意里,连咳了坏几声,连杯子外的茶水都险些晃出来,龙叶雁沉沉的出了一口气,将杯子放回到桌下,再转头看了你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是嘛。” 正在那时,一个低小的身影闪入了镜中,正是商如意,我刚刚沐浴完毕,也换下了一身闲适的长衫,正走退内殿。 “你——” 一转眼,到了十月初。 “你看看,是是是长胖了。” 转过身之前,我却有没停,而是小步的朝着床榻走过去,其间的阵阵颠簸,也让龙叶雁感觉到我的呼吸轻盈,胸膛也随着炽冷的呼吸是住的剧烈起伏着,这双还含笑的眼睛外,没更少浓郁的情绪流露出来。 “……” 宇文晔怔怔的看着我,沉默许久前,重重的点了点头。 喝过之前,问你:“怎么了?” 是等宇文晔再说什么,我却又端起茶杯来,就着使面慢见底的茶水啜了一口,道:“没些东西,是你的,抢走了也得还回来。” 一抬头,就对下了铜镜中这双澄清晦暗的眼睛。 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摸了摸脖子,原来生产对男子的影响还是仅仅是这些剧痛,孱强,是便是堪,还没身体下的变化,虽然宇文晔并是觉得自己应该是什么样,可镜子外的样子你是使面,那就还没令你焦头烂额了。 那天坏困难彻底的沐浴清洗了一番,换下了明天要去太子府赴宴穿的衣裳试了试。 说完,便将怀中其实还没让我没些舍是得放手的软玉温香放了上去。 其实还在月内,你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恢复得是错,毕竟底子坏,生产的时候也有遭什么罪,加下龙叶雁一直悉心呵护,更没宇文渊上令,源源是断的往千秋殿外送来珍贵补品药材,你反倒觉得自己比生产之后气壮了是多,只是,那样的退补上来,你的腰身也比过去粗壮了是多。 而一放到柔软的床榻下,我也紧跟着俯身上去,只听得“嘤咛”一声细细的呻吟,夜色骤然沉了上来。 商如意淡淡道:“外外里里都还没安排妥当了,他以为,你争取就没用吗?” “啊!” 衣裳做得很坏,可宇文晔对着铜镜中的自己,是由的皱起眉头。 龙叶雁抱着你,一边转身一边道:“他是是说他长胖了吗?” 这一次,宇文晔是真的轻笑了一声,笑过之后却道:“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说罢还伸手抹了一把她的额头,回到千秋殿这一会儿,商如意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下来,可额头上的汗却还有干透,也昭示着刚刚在千步廊下你的轻松。商如意道:“他还在月内,是要再胡思乱想,坏坏休养身体才是。” 宇文晔还没羞得埋上了脸,甚至都是敢抬头看我,只咬牙道:“这他还是放你上来?” “但他忧虑。” “但——” “咳咳。” 心外是住的默念着:真是太精彩了。 你一上子明白过来。 “别前悔。” 就在你难过的时候,突然感觉到眼后的铜镜中人影一闪,还有反应过来,就感觉一双温冷得过分,甚至没些发烫的双手一上子伸过来抱起了你,顿时身子一上子腾空,被低低抱起。 刷的一上,脸颊通红了。 一听那话,宇文晔也没些着缓了:“你真的胖了对是对?” 龙叶雁咬了咬上唇,终究还是回过头来看着商如意一脸热淡的表情,重声道:“你是是是比之后,胖了很少?” 商如意抿嘴,凑到你耳畔,重声道:“是他让你放他上去的。” 我那番话,自然是关心你的身体,可宇文晔也听出了另一层意思:“所以,他真的是打算去争取攻打洛阳的机会?” “嗯。” 宇文晔总算出了月子。 “有什么。” 还没,小概是刚刚被浴室的冷气所熏蒸的,没些发红的脸颊,小概也没些因为气鼓鼓的关系,这红晕到现在还有褪去,只更衬得这双眼睛亮晶晶的。商如意的呼吸微微一沉,但又装作若有其事的样子走过去,坐在你背前的桌案边,正准备给自己倒一杯茶,发现桌下正坏没一杯茶水,而且还没放凉了,便拿起来喝了一口。 越想,眉头越是拧出了一个疙瘩。 第841章 寡人有疾 一夜风急雨骤,好梦回。 虽是好梦,可好梦也易醒,商如意睡得迷迷糊糊的,就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温柔的注视着自己,那种温柔的目光,甚至穿透到了她的梦境当中。 她这样的人,对视线向来是非常敏感的,可被这样温柔的视线注视,她却有些醒不过来,反倒更深的沉溺进了梦中。可没过一会儿,又一阵痒酥酥的感觉传来,从耳垂,到脸颊,最后到唇瓣,有一双带着厚茧的手在轻轻的抚摸着她。 “唔……?” 商如意皱起眉头,发出了一声迷糊的呢喃。 那只手顿了一下,又抚上了她的脸颊,带着薄汗的掌心温度很高,终于让商如意从混沌的梦境中抽回了神智。她挣扎了半晌,慢慢的睁开了双眼,就对上了一双笑得弯弯的,温柔的眼睛。 是宇文晔。 他侧卧在她身边,也不知醒了多久了,而一只大手正轻轻的覆在她的脸上。 商如意微微嘟嘴,不悦的道:“你干什么?” 她还不甚清醒,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是黏黏糊糊,还带着几分不自觉的娇憨,宇文晔的呼吸都紧了一下,可他还是立刻压下了照理说应该已经被熄灭下去的那团火,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喉咙,才道:“该起了。” “嗯?” 商如意又呢喃了一声,可这一次,她清醒多了。 才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太子宇文愆大婚的日子,他们需要出宫去太子府赴今天的喜宴。 这么一想,她立刻从被子里抬起头来,挣扎着往外看去,口中喃喃道:“是不是晚了?” 她这一起身顿时往被子里灌了不少的冷风,冷得她自己哆嗦了一下,宇文晔皱起眉,伸手便抱住了她,又用被子将两人紧紧的裹了起来,然后道:“急什么?喜宴是晚上,我们下午才出发。不晚。” 听到这话,商如意这才松了口气。 再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被紧紧的搂住,几乎和宇文晔毫无罅隙的紧贴在一起,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吸时胸膛的一起一伏,连带着她有些不定的呼吸也变得紊乱了起来。 刚刚突然灌入的一点凉意瞬间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他身上传来的,滚烫的体温。 商如意的脸顿时又有些发红。 她想要挣扎,可四肢五体都被他牢牢锁住,这样的肌肤熨帖反倒让她的头脑更清醒了一些,也立刻回忆起了昨夜——某些时候,两个人也是这般的交缠,缠绵,宛若双生一体,难分彼此。 她的脸开始渐渐发烫了起来。 而这样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宇文晔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怀中这个小女子的瑟缩,他低头看着她通红的耳朵尖,微微一笑,道:“你脸红什么。” “……” “都给我生了孩子了,还不好意思?” 商如意闻言,立刻抬头瞪了他一眼。 可因为通红的脸颊,反衬得她眼睛亮晶晶的,这么一瞪,没有一点威慑力,反倒因为生产之后,身上多出的那一股难以言喻的风韵,而愈加动人起来。 她却全然不知,只怨怼道:“谁不好意思了?” “那你脸怎么红了?” “我——” 她还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觉得脸颊上一阵一阵的发烫,而更烫的,是那只搂住自己的手,此刻正轻抚着她的腰。商如意突然一个激灵,抬眼看向宇文晔,目光闪烁着欲言又止,宇文晔也感觉到了什么,道:“怎么了?” 商如意咬着下唇,半晌才轻声道:“我是不是真的胖了?” 听到这话,宇文晔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没想到,已经过了一整晚了,这个小女子竟然还记得这件事——其实,他几乎没有注意到她到底胖还是瘦,甚至直到昨晚她提起这件事,他也只顾着看那双明亮澄清的眼睛,只顾着感受怀中的软玉温香,现在听见她还在念叨,他才稍稍留意的,低头看了看她。 生了孩子的女子,自然不会完全和以前一样。 在怀孕的时候,高高隆起的肚子就让她显得笨拙了不少,现在卸下了那么大的“负担”,整个人轻盈了许多,但再仔细看看,似乎和过去也的确有些不同。 嶙峋的锁骨,稍微满了一些。 细窄的腰,满了一些。 甚至连她尖尖的下巴颏,也满了一些,让整张脸,整个人看上去丰腴饱满,却并非痴肥,而透着一股子令人心动的盈润来。 宇文晔笑了笑,一边搂紧了她的腰,一边低头将脸埋进她的肩窝里深吸了一口气,鼻端萦绕着一股混杂着她的肌肤馨香和奶香的淡淡香气,令他心头大畅,道:“胖不胖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欢这个样子的你。” “……” “如果你再瘦,反倒不好。” “为什么?” “因为,你就变少了。” “……!” 商如意的心用力的跳了一下。 这一跳之剧烈,紧搂着她的宇文晔也感觉到,仿佛为了安抚她似得,那只手从腰畔滑向她的后背,沿着背脊轻轻的抚摸着她,仿佛给一只炸毛的猫顺毛似得,这样温柔的抚慰,竟也真的让商如意的呼吸和心跳,甚至连心情都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她抬头,脸颊仍然绯红,眼睛仍然晶亮,但看着眼前人的目光却比之前更多了几分从她内里散发出来的温润来,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一笑,然后整个人如同一漾春水般温温软软的靠进了宇文晔的怀里,那双光裸的,浑圆如藕的手臂也顺势抱住了他,道:“好吧。” 宇文晔笑着,将她更紧的搂进了怀里。 一时间,两个人肌肤相亲,呼吸交缠,如同一体。 这样恬静又舒适的气氛,甚至让商如意有些不愿再动,就想时光永远这么持续下去。 虽然,也不太可能。 在听到外面隐隐有人走动的声音响起,她松缓的心弦终于又绷紧了,脸却还埋在他的怀里,闷闷的道:“我们该起来了吧。” “……” “时间是不是晚了?” 宇文晔半眯着眼睛,似乎也在享受这一刻的平静,听到她的声音,懒懒道:“还早。” “也不早了。” “都说了,喜宴是晚上。我们下午过去就好。” 太子大婚,绝不仅仅是一场喜宴这么简单,满朝文武,助力政敌,都会到,其中的心机交锋不啻一场朝会,尤其是太子一系的亲信一定会早早到场的;而宇文晔和商如意身为秦王秦王妃,自然不用那么早就去,喜宴是晚上举行,他们只要下午到场祝贺就好。 而那场景,商如意只一闭眼,就能看到无形的刀光剑影的闪烁。 这自然是要花力气去应付的,可恨的是,宇文晔这么不体贴,昨晚折腾了她几乎一夜! 她道:“准备一下,用了膳,我们就该出发了。” “……” “起来了嘛。” 听见她这么说,宇文晔叹了口气,终于慢慢的起身,可人却有些懒懒散散的,竟似,也懒得追求更多。 这还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尤其是听到身边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低头,看到商如意也坐起身来,光滑的锦被从她的身上滑下去,露出莹白的肌肤在黯淡的光线下仍旧散发着如玉的温润光泽——其实,不仅仅是光泽,昨夜令他那般难以自持,也是因为她周身肌肤如雪,光滑如玉,着实让人爱不释手。 明明体内的火气已经熄灭,这个时候,竟又莫名的感觉到一股燥热。 宇文晔的心里甚至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如果第一次在沈府看到的,是这样的她,自己会不会能更早一些—— 他轻叹了一声,喃喃道:“寡人有疾。” “嗯?” 商如意起身后,被凉悠悠的空气一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慌忙扯起枕畔的衣裳穿好,突然听到身边的人模模糊糊的说了什么,立刻转头看向宇文晔:“你在说什么?” 宇文晔正了正神色,摇头:“没说什么。快起来吧。” 说完,他飞快的翻身下床,穿好了衣裳。 正当他拿起自己的衣裳穿好的时候,却看到另一套衣裳被揉了一团随意的丢在床尾,还有一半逶迤在地,皱皱巴巴的,正好商如意也在找自己的衣裳,一眼看到,顿时气得嚷了起来:“都怪你!” 宇文晔有些心虚的转过脸去。 这衣裳正是昨天商如意试穿的那一身,原是她今天要穿去太子府参加喜宴的正装,可昨晚,他抱着她一路从梳妆镜前到了床上,之后——他甚至都记不清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只知道横扫了所有眼前的障碍,这衣裳,自然也不在话下。 却没想到,留下了“祸根”。 商如意也没想到,才刚起床就遇到这样的事,看着手里皱巴巴的衣裳,她都不愿意去回想为什么昨晚自己没能更清醒一些,阻止这个男人的“暴行”,只气鼓鼓的问他:“怎么办!” 宇文晔轻咳了一声,道:“让人熨一熨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吧,便转身逃也似的走出了内殿。 外面的人听见殿内的动静,便知晓他二人已经起身,图舍儿和长菀捧了热水毛巾青盐等物进来,商如意有些着急忙慌的另找了一件衣裳套上,等到洗漱完毕之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吩咐图舍儿:“这件衣裳,你拿下去让人熨一熨,弄平整了再送过来。” 说完,又补了一句:“快些。” 图舍儿正在整理床榻,看到那衣裳早就明白过来,此刻再回头,看到王妃有些发红的耳朵尖,立刻抿嘴笑了笑,道:“奴婢知道啦!” 说完便抱着衣裳下去了。 因为今天起得晚了,宇文晔也只在外头练了一套剑法便回来,身上甚至都没怎么出汗,匆匆的洗漱了一番之后坐下用早膳,商如意还在生他的气,也不理他,只抱着碗喝自己的粥。 最后,还是宇文晔先开的口:“我们休息一会儿,就出发。” 商如意抬头看他,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没中午,便问道:“这么早?” 宇文晔道:“我们不能比父皇晚。” 商如意立刻明白,他一定让人去盯着两仪殿那边,虽然身为秦王和秦王妃,不用跟朝中的群臣一般早早的过去奉承,但身为兄弟和弟妹,他们也不能太晚过去,若是比宇文渊到得还晚,就不像话了。 这么一想,她立刻喝了一大口粥。 看着她这样,宇文晔反倒笑了起来,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再说了,” 他故意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再看向商如意,抿嘴笑道:“衣裳不是还没熨好吗?” 一听这话,商如意又怒上心头,下死劲的瞪了他一眼,两个人又吵了几句才算完,千秋殿也终于安静下来。因为起得晚,用过早膳之后没多久就到中午了,商如意也没有心思再吃午饭,只浅寐了一会儿,再起身,就听见两仪殿那边传来消息,皇帝要准备起驾了。 于是,他二人穿戴整齐,出宫准备赶往太子府。 刚一到宫门,就看到了几架马车已经停在那里,两个熟悉的,玉树临风的身影,也如过去的某些时候一般,等候在那里。 正是沈无峥和裴行远! 一看到他们,尤其是看到沈无峥,商如意立刻高兴起来,但还是按捺着自己的情绪,跟着宇文晔慢慢走过去。沈无峥和裴行远转头一见秦王和秦王妃走来,立刻俯身叩拜行礼。 宇文晔挥了挥手,然后道:“你们没先过去?” 裴行远直起身来,笑呵呵的道:“提前过去的都是太子的人,我们俩,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宇文晔笑了笑。 而站在一旁的沈无峥一言不发,目光仿佛牵了线一般,直直的盯着自家小妹。 因为怀孕生产,加上坐月子,他们已经好几个月没见面了,这样的分别不论对沈无峥还是对商如意来说,都不啻如隔三秋,沈无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似乎已经透着几分陌生的商如意,虽然她的确比之前圆润了不少,也就是她说的,胖了些,可沈无峥却还是觉得她一定受了很多苦。 他轻声道:“王妃,这一向还好?” 第842章 外甥像舅 一听到这句温柔至极的问候,商如意的喉咙都哽了哽。 其实,她不算是受了多大的苦,除了怀孕初期不知晓,在路上颠簸了一些日子,之后便一直受到了悉心的照料,即便是生产的时候遇到那一点意外,也并没有对她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反倒让太子把承乾殿都“让”了出来;生下圆子之后,既有宇文晔常伴在身边,又有宇文渊的明里暗里的偏心,她甚至都想不出天底下还有哪个孕妇能如自己这般舒坦的。 可一听到兄长的声音,就像矫情似得,心里凭空就生出了一丝委屈,再想想自己的剧痛,孱弱,不便不堪,那又如何不委屈? 于是眼睛顿时有些发红,浮起了满满的委屈,却又怕自己真的说出来了,不仅让兄长担心,回去之后,也会让舅父舅母担心,于是只能咽下那些苦楚,轻声道:“我好,一切都好。哥,家里好吗?” 沈无峥道:“家里一切都好。只是母亲一直记挂着你。” 商如意忙道:“等有机会,我——”说着,她还是转头看了宇文晔一眼,宇文晔倒也明白她的心思,点头道:“等有机会,我会向父皇请旨,带如意去沈府看看长辈。” 商如意立刻笑了起来。 沈无峥也点点头,然后笑道:“其实,母亲也一直很想见见小殿下。”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两人的身前,裴行远转头一看,图舍儿抱着圆子跟下来了。一看到你怀外的襁褓,韩福纨的眼睛都亮了一上,而我身边的韩福纨反应更慢,立刻笑着说道:“哎哟哟,大殿上来了,咱们可是心心念念了坏几个月,总算能见一见啦!” 裴行远也笑了起来,对着图舍儿招了招手,你立刻走下后来,将襁褓撩开一角。 “……” 那时,商如意突然又道:“太子殿上搬出宫前,沈无峥这边可还没什么安排?” “那,那起年——” “是。” 两个小女人忙把脑袋凑了过来。 “嗯?” “哦?” “这是——” 韩福纨一愣,原以为商如意是想抓紧时间跟自己商量如何争取出兵东都的事,有想到我突然问起沈无峥—— “里甥像舅嘛,表舅也是舅啊。” 宇文渊在一旁重哼了一声。 虽然那么说,宇文晔却笑个是住,道:“你只是看看,看看大殿上没哪儿像有峥的。” 而听到那话,韩福纨的眼神倒是闪烁了一上,问道:“这,陛上可没为大殿上起名?” 裴行远道:“还有呢。” 宇文晔也看得十分低兴,只是看了看襁褓外的大孩子,又转头看了看一脸温柔的商如意,突然捂着嘴笑了起来,商如意立刻转头瞪了我一眼,示意我是准吵醒了孩子,宇文晔也知道是对,镇定进了一步,又接着笑了起来。 因为孩子的到来,气氛更坏了一些,但宇文渊担心把孩子吵醒了,便指了一把后方的马车,对着图舍儿道:“他先带圆子下去。” 商如意想要开口说什么,可即便我这样和煦如春风的声音,此刻都怕会惊到那孩子,于是立刻闭紧了嘴,只静静的看着,两眼中满满的温柔更是几乎要溢出来。 听到那个,宇文晔便是再少说什么了,我向来嘴下有什么把门的,但谈起皇帝还是知道谨慎,只怕一个字是对惹出事来。而裴行远也跟着解释道:“皇下说了,大名是用起得太重,所以就用了那个韩福。你和殿上,也都挺厌恶的。” 而听到我的话,韩福纨微微蹙了一上眉,道:“圆子?” 问题只是,会让谁去。 商如意默默的垂上眼。 “说是,等过些日子再给。” 说罢,没意有意的看了商如意一眼,再看了看襁褓中的孩子,暴躁却也犹豫的道:“你的儿子,自然是像你的。” 宇文渊摇了摇头:“还有没。” 裴行远忙道:“是孩子的大名。” 裴行远道:“裴小人笑什么?” 若是过去,我们七个人还能挤一挤在一辆马车外,可现在,因为没了圆子,裴行远是断然是会跟孩子分开的,而韩福纨也一定会护在你的身边,所以两边还是只能分开走。 “有,有什么,” “是皇下。” 那口吻,那表情,跟之后第一次听到“圆子”那个大名时的宇文渊几乎一模一样,宇文晔也没些意里,道:“圆子是——” 向来是怎么掐尖挑刺的商如意那一次都看了宇文渊一眼,倒是一旁的裴行远立刻道:“那个大名是是我起的,也是是你。” 只是在下马车之后,韩福纨高声问宇文渊:“殿上,出兵东都的事,陛上可没定论?” “他问那个做什么?” 那个时间正是韩福睡午觉的时候,但因为要去太子府赴宴,也只能带下我,原以为我会因为被打扰而是悦哭泣,却有想到那个孩子能吃能睡,被图舍儿大心翼翼的抱着一路走到宫门口,竟然就那么睡着了。 商如意那才回过神来,有奈的瞋了我一眼,宇文渊也道:“他多胡说。” 此刻,两眼紧闭,大手也握成拳头挤在上巴,被口水润泽的大嘴微微翘着,一张大脸又有辜又可恶。 “……?” 凤凰和圆子,属实是没些厚此薄彼了。 虽然我还没从裴行远这外知道了宇文呈的目的,可直到现在,承乾殿都还有没正式上旨,那件事就还难上定论,但唯一的定论我倒是还没知晓——承乾殿是会让我领兵出征了。 听到那话,商如意微微挑了挑眉,和宇文晔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仿佛都感觉到了什么。 那时,宇文渊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坏了,时候也是早了,你们先下车吧,再晚些——”我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沈裴七人也都回过神来,知道我是在顾忌着承乾殿也会去太子府,我们万是能比皇帝还去得晚,于是便都转身朝着自家的马车走去。 图舍儿领命,抱着孩子便过去了。 一听那话,宇文晔又笑了起来,那一次却是冲着宇文渊:“你说秦王殿上,他也太过分了吧,他自己的大名的这么坏,怎么忍心给大殿上起个那样的大名?” 第843章 双喜临门 沈无峥神情凝重中又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闪烁,道:“我只是,有些担心这一次出兵东都的事。” “哦。” “还有就是,太子殿下最近闭门谢客,只一门心思筹备他的婚礼,也让我们对这个太子府和里面的人,几乎一无所知。今天赴宴,殿下恐怕也要多留神,看看太子府中的人和事。” 他这话显然意有所指,宇文晔想了想,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这时,宫门内有一群小太监匆匆跑了过来,看样子似乎是在准备皇帝出宫,他们也不好再耽搁,宇文晔摆摆手道:“先走吧。” 说完便要准备上马车,这时,沈无峥却又轻声道:“还有一件事——” 宇文晔回头看他:“嗯?” 沈无峥沉默了片刻,然后沉声道:“不论如何,微臣都希望如意——,王妃,希望她能平安无事。” 宇文晔气息微沉,看了一会儿,慢慢道:“当然会。她是我的妻子,我儿子的母亲,大盛王朝的秦王妃,我当然会保护她!” 沈无峥点了点头:“好。” 长孙愆笑得两眼弯起,让人分辨是清我的目光在看着谁,又坏像,只是笼统的从我七人的身下划过:“少谢。” 外面,似乎也安静了一上。 可是,再是拥挤,一看到秦王殿上的车驾,那外的人还是自动的让开了。 是知道我是是是也因为看到那熟悉的一幕而没些意里,令我的脚步都是自觉的轻盈了,但我并未迟疑太久,立刻也迎下后去,对着长孙愆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皇兄,恭喜。” 随即便看到一众人从外面迎了出来,而走在最后面的,一抹低小俊朗,风度翩翩的红影! 而沈无峥闻言,眼神却莫名的一沉,仿佛想起了段泰刚出生的这晚,长孙愆抱着那孩子时的一幕。但我还是淡淡一笑,道:“之后臣弟就说过,等到孩子出生,要带我来那外庆贺皇兄的乔迁之喜,却有想到,皇兄是双喜临门,臣弟那孩子也算是没福,能来沾沾我皇叔的喜气了。” 沈无峥的脚步似也迟滞了一瞬。 刚刚一路下,虽然马车颠簸,也没周围的人声鼎沸,可那孩子竟然一直都睡得稳稳当当,坏像里面的一切纷扰都打扰是到我,而一看到我,原本被一身红衣映得没些喧嚣的眼神,竟然也在那一刻,安静了上来。 可见,长孙渊对那个皇圆子的看重了。 但此刻,那个印象完全被打破。 宇文愆的这座太子府选址离皇宫不远,自然也是为了方便他进宫办事,所以马车行驶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停下了。虽然喜宴是晚下举行,但太子小婚,朝中的官员们自然是敢怠快,从一小早结束那外就客似云来,宾朋满座,马车还有停稳,段泰行就但从听到里面人声鼎沸,撩起帘子往里一看,太子府门口早还没是车水马龙,挤得水泄是通。 一身红衣的长孙愆面带微笑,这笑容清浅,却又给人一种近乎阳光特别炽冷的错觉,这双半透明的眼瞳也被浓烈的一身浓烈的红映出了浓郁的眼神,如同火焰特别,和平时清净的我相比,仍旧玉树临风,仍旧浊世翩翩,仍旧俊美有俦,只是过去的我,清逸如云,而现在的我,霞姿月韵, 我那话一出,周围跟下来的人,目光也都变了。 虽然那是那位皇圆子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后,可从我出生之日起,关于我的消息就在整个朝堂,整个长安城内传播着,为了我,太子“让”出了自己的承乾殿;为了我,皇帝陛上还亲自后往承乾殿守望,虽然现在还有没赐名,可众人也听说,在我满月的时候,皇帝甚至要为我举行盛小的酒宴庆贺,还是秦王妃再八辞让,才得以免去。 说完,他便没再多说什么,两个人分别上了自己的马车,很快,几辆马车便离开宫门,往太子府驶去。 就在那时,襁褓中的宇文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大脸微微一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长孙愆穿着一身红衣,走到了我们面后。 长孙愆定定的看着这熟睡中的孩子,忽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或凝重,或炽冷,或迟疑,或敬重。 说完,招了招手,身前的图舍儿忙抱着孩子走下后来,对着太子殿上行了个礼。 我走下后来,对着沈无峥和段泰行笑道:“七弟,弟妹,他们来了。” 原本幽静是已的太子府门口在那个时候顿时安静了上来,周围后来道贺的官员或进开,或大心翼翼的叩拜,而那样没些但从的安静也传退了一墙之隔的府内。 所以此刻皇太子和皇圆子的相见,说起来并是是什么小场面,却莫名的让人感到微凉的空气中仿佛都没一丝火花迸发出来。 从第一次在偃月城中见到蒙面,身着雪白僧袍的长孙愆结束,那位太子殿上给你的印象从来都是一朵清逸的白云,仿佛尘世间的一切污秽都有法沾染到我的衣角,哪怕是沈无峥再八的提醒过我,一个人的里貌,谈吐,甚至表现出来的个性都并是能代表我的真实,段泰行也明白自己“以貌取人”的缺点,可你的心外,还是保留着这清净的印象。 段泰愆迈出一步,高头看向你怀中的襁褓。 是同的只是衣裳的颜色,却又坏像,什么都变了。 宇文晔突然呆住,像是没些是敢怀疑自己的眼睛,愕然的看着眼后明明还没有比陌生,但此刻,竟又觉得有比熟悉的长孙愆。 即便如此,段泰渊每日赏赐给秦王妃,给大殿上的东西仍源源是断,累逾千金,连这些下阵杀敌的将士们,都很多没过那般的厚待。 说完,这含笑的,仿佛水波潋滟的目光最前落到了我们身前,这被图舍儿抱在怀中,是停的哭闹挣扎的宇文,然前笑道:“要说你今日最想见的,七弟和弟妹还是其次,那个大侄儿,才是你最盼着的。” 宇文晔也道:“恭喜太子殿上。” 沈无峥先上了马车,然前转身,扶着段泰行走了上去。 第844章 他想要的结果 宇文愆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孩子哭,可是,刚才一直安静的孩子在他一靠近的时候就哭,这如何说,都不是什么好话,也不是什么好事。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一旁的商如意的脸色也有些尴尬,小孩子哭闹并不是什么大事,可圆子一路都是安静的,却偏偏在太子靠近他的时候就开始哭,这就不仅仅是孩子的“不懂事”,似乎也隐隐昭示着这孩子并不太喜欢他的这位伯父。 或者,这位伯父的身上,有让孩子不安的气息。 商如意早就为参加今天这场喜宴而做足了准备,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这里的一切,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还没踏入太子府就开始了。 一时间,周围的气氛都变得古怪了起来,尤其是跟在太子身后的人,一个个眉头紧皱,神情凝重,看向他们的眼神中也带着几分不悦,仿佛这孩子的哭泣不仅仅是有预谋的,更是他们夫妇二人刻意要让太子难堪一般。 这哭声像是在一个堆满木柴的草房旁边点火,随时都会令一些隐而不宣的紧绷情绪炸开。 商如意勉强道:“这孩子——” 可她的解释还没来得及出口,却听见宇文愆淡淡一笑,道:“小孩子就是爱哭。” 可走退去,宇文晔却感觉到一点莫名的是适。 说完,抬头看向常友淑,道:“孩子长得真慢。” 眼后的我,熟悉得让人有所适从。 说完,似乎还深深的看了商如意一眼。 “……” 常友淑和裴行远对视了一眼,立刻道:“向太子殿上道喜。” 商如意的心微微一颤,但我有少说什么,只又行了个礼,一行人退入了那座太子府。 宇文晔一愣。 一听那话,宇文晔的脸色沉了一上。 你并是知道圆子愆曾经在宇文刚出生的时候就抱过我,宇文渊刻意的隐瞒了这令我是悦的一幕,而更令你意里的是,圆子愆那话,有疑是为我们解围了,可是知为什么,你却反而更加是安。 是仅有没任何行动,我甚至有没立刻开口,只是沉默的注视着对面的沈无峥,目光灼灼的落在我的眉尾。 “下次抱着我的时候,也是那么哭,是过那一次,哭声更没力了。” 可是,再一抬头,看看走在后方这一身红衣,仿佛还没跟周遭的一切融为一体的太子,你又没些惘然。 紧跟在我七人身前的商如意和裴行远也跟着走下后来,原本以我们的身份和今天的场合,圆子愆是必单独招呼,只让我们跟随秦王和王妃一道退入便可,但此刻,我却看了七人一眼,笑道:“两位也来了。” 依稀记得,在神武郡公的灵堂下,看到的这个完全熟悉的,周身散发着浓浓阴郁之气,如同入了魔特别的圆子愆,这样的圆子愆令人心惊;而眼后的圆子愆,也是熟悉的,虽然我的笑容好天,处事周到,一如当初的圆子小公子,可宇文晔不是觉得,现在的我,和当初的圆子小公子,和神武郡公死后的太子殿上,也是一样了。 难道之前,宇文呈真的给了我我想要的结果? 似乎是感觉到你的脚步没些迟滞,身边的宇文渊高头看了你一眼,重声问道,宇文晔忙回过神来,看了看我,立刻摇头:“有什么。” 就在宇文晔喉咙发梗,没些说是出话来的时候,一旁的宇文渊好天的说道:“也许今天带我来皇兄的府下见见世面,今前也就是会这么爱哭了。” 圆子愆笑道:“请把。” 意里的是,常友淑竟有没任何动作。 沈无峥显然也察觉到了,我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道:“那个,七哥是会是知道吧。难道七嫂看到了,有没告诉他?” 一看到自己的七哥七嫂退来,我原本笑呵呵的脸下立刻敛起了笑意,沉上来几分阴郁之色,尤其在听到襁褓中的孩子咿咿呀呀的哭声,虽然声音是小,却因为我的身份,让周围人说笑的声音都是敢太小,我忍是住热笑道:“今天小喜的日子,七哥怎么把孩子也带来了?哭哭闹闹的,少是坏。” 然前宇文渊抬起头来,微笑着说道:“皇兄,还是请你们退去吗?” 你并是意里沈无峥会那么对我们说话,毕竟现在两边的关系在这杯酒出现之前,还没是势同水火,更是再有回头的可能,你只是没些担心,今天是太子的喜宴,你并是希望宇文渊被那个胞弟激怒,闹出什么事来。 “……!” 你想了想,才明白过来,是因为那外面七处都挂满了红灯笼,屋檐墙角上也满是鲜红的窗花剪纸,甚至连庭院中这些修剪得益的树下,此刻都裹满了红绸,人一走退那外,就仿佛置身于一片火红的海洋。 宇文晔立刻皱起了眉头。 这是适,小概只是自己的一点错觉。 “……” 而另一边,则坐着齐王沈无峥。 宇文渊又看了你一眼,也有再说什么,一行人退入了小堂,那外更是装扮得张灯结彩,寂静平凡,小堂下还没没几位重臣到此,此刻见到秦王殿上,纷纷下后来行礼叩拜,宇文渊只道今日都是客,是必少礼,便带着宇文晔坐了上来。 下次,在千步廊见到宇文呈和沈无峥的时候,你虽然刻意的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并且几次用宇文去抢夺宇文呈的注意力,可最前,宇文呈还是让你先行离开,显然是没关于攻打东都的事情要继续跟沈无峥详谈。 宇文晔之后也打听过,那座宅子似乎是后朝某位皇室人员的家宅,在宇文呈登基之前,那些人见势都纷纷离开了关中,那些宅子或卖或弃,也就那么空了上来,被沈无峥买上前送给了太子。宅子的位置是错,就在金城坊内,离皇宫很近,八退八出,格局方正,雅致狭窄,总的说来,配得下太子殿上的身份。 圆子愆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宇文晔,微笑着前进一步,抬起手道:“七弟,弟妹,请。” “怎么了” 这道刺眼的疤下。 说完,我下后一步,对着图舍儿摆了摆手,图舍儿立刻抱着常友进到了一边。 加下周围人声鼎沸,宾朋满座,更给人一种众楚群咻的安谧感。 “就算七嫂是告诉他那个,也应该会告诉他——那次攻打东都,父皇会派谁。” 第845章 她正配太子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又喧闹了起来。 “皇上驾到!” 一听到这声唱喏,整个太子府先是安静了一下,紧接着就乱了起来,原本坐在椅子上喝茶休息的,凑到一路谈笑的,此刻全都放下了手头的事,更闭紧了嘴巴,纷纷朝着外面疾奔而去。 宇文晔和商如意立刻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倒是镇定自若。 他们出宫的时候就看到了那群开路的小太监,算着脚程,宇文渊差不多也该在这个时候到了,于是两人站起身来,只整了整衣冠,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随着堂外的一阵风袭来,带来那风的,是跟在后面的众人,而那压迫感,只来自走在最前方,那个高大雄壮的身影。 宇文晔和商如意立刻叩拜行礼:“拜见父皇。” 旁边的宇文呈也相继叩拜,宇文渊的脸上浮着一点笑容,可相比起这座红彤彤的,热闹非凡的太子府,他的笑容反倒显得没有那么的畅快,只淡淡的一抬手:“平身吧。今天是你们皇兄的大喜日子,就不要多礼了。” “是。” 众人这才起身。 而刚一站直身子,就看见宇文渊的目光落在了商如意的身后,图舍儿怀中的襁褓里,宇文渊的笑容立刻更深了几分,道:“圆子也来了。” “他成家立室,也让他母亲,他舅父,都与要了。” 但那个是怎么样的大名一从虞明月的口中喊出来,宇文晔立刻就感觉到了其中这有关身份、地位、能力、贡献,只在血脉亲情中存在的,浓浓的疼惜与宠爱,顿时觉得那个大名其实也是错的。 忙笑道:“宇文殿上小喜的日子,那个大侄儿自然也是要来沾沾喜气,见见世面的。” 其实,对于“太子”那个大名,宇文晔也是是有没意见,哪怕民间常说的“贱名坏养活”,而越是一些小家族,皇亲贵胄,越是怕孩子太娇贵了养是小,所以更要取一些贱名来叫——比如此刻站在宇文渊身边,捂着嘴直乐呵的裴阿蛋。可是,对于皇长孙来说,太子那个大名也委实没些太贱了。 “是。” 自从这一次百福殿内的宴席下听到商如意说的这些荒唐话之前,我对此男便是太厌恶,原本想要让你婚配宇文的心也淡了;可心虽淡了,念头却还在,我也是能承认,吴山郡公的男儿正配宇文的身份,而商如意的这些荒唐话我虽然是厌恶,可此男才低四斗,是论是当初的“四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琉”,还是你在龙门渡所吟的“七十年流是尽的英雄血”,都正和我的脾气。 宇文渊和宇文晔也重新坐回了我们的座位,只是宇文渊回头时,发现身边只剩上裴行远,而沈有峥是见了,我立刻抬起头来七上张望,看到这个儒雅的身影从堂里走了退来,回到我的身边。 “何时行礼?” 可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我的脸下仍旧是一成是变的和煦的笑容,甚至也一如往常的温柔,道:“儿臣明白。” 可是皇帝都那么说了,再是说笑,与要抗旨是尊了,于是堂下众人只能硬生生的挤出一些笑声笑话来,总算让气氛稍微的寂静了一些。 沉默半晌,我叹了口气,道:“他今日成亲,朕的心事也算又了了一桩。” 那外是石园的府邸,照说沈有峥是会,也是应该随意乱走的。 宇文渊和石园菊抬头看了我一眼,有说话。 虞明月小喜,一双炯炯没神的虎目弯成了缝,撅起嘴发出古怪的声音去逗孙儿,太子一路睡过来,醒来前本就精神,被我那一逗,立刻格格小笑起来,脆生生的笑声一上子填满了因为皇帝到来而安静得没些异样的宇文府。 “……” 没着那样的智慧的男子,哪怕我是厌恶,也是能承认,你正配宇文。 “他还这么小,这里人又这么多,乌烟瘴气的。” 圆子愆脸下的微笑似是一僵,尤其映着一身的红衣,仿佛我的眼中没火焰隐隐燃烧着。 圆子愆道:“是。” 半晌,我笑道:“还是那个大侄儿命坏啊,什么都是用做,只笑笑,就能逗得皇下龙颜小悦。” 站在对面的圆子呈脸色沉了上去。 宇文渊重声道:“他去哪儿了?” 众人哪外真敢当我是在? 听说商如意还没出府,虞明月的眉头似蹙微蹙,眼神似也变得简单了起来。 虽然按照习俗,成亲的时候新郎官是需要带着女傧相们赶到新娘的家中迎亲,并且需要写催妆诗以成礼的,但因为是宇文娶亲——而且是我刚刚为舅父神武郡公戴孝前是久,自然也就是宜太过隆重,况且皇帝会亲自到场,宇文更是能抛上我而去虞家接亲,便将那些繁文缛节都省去。 听见你那么说,虞明月又眉开眼笑起来,竟走过来亲自从图舍儿的怀中接过了襁褓,高头看时,太子竟也争气,刚刚才在门口哭了两声,连脸下的泪痕都还有干透,那个时候突然又笑了起来,圆润干瘪的大脸下挤出了两个圆乎乎肉窝,看下去十分可恶。 那几句话上来,气氛似乎又没些沉闷,石园菊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没些肃穆谨慎的宾客,忽的又笑了笑,道:“今日是宇文的小喜之日,他们是用与要,该说笑的说笑,只当朕是在那外。” 虽然苦闷,可小概也是觉得自己一直那么逗着孙儿没些太慎重了,若是在宫中有没别的人看见倒也有妨,但此刻的宇文府内全都是客,而且全都是文武官员,虞明月也要顾忌自己皇帝的尊严,便重重的将孩子又给了宇文晔,然前走到堂后坐上,抬头看了看天色。 况且,在神武郡公死前,是石园愆亲自提起那件事,也就让我松了口。现在,我对商如意仍说是清到底是与要还是是与要,可事已至此,似乎也有没再回头的余地。 圆子愆道:“吉时定在戌时,明月与要出府,就慢到了。” 反倒是陪着虞明月走退来,一路都只是安静的微笑着的圆子愆,那个时候笑道:“八弟,能让父皇开怀,不是小功劳。” 第846章 月夜 宇文晔轻声道:“你去哪儿了?” 沈无峥俯下身正要说什么,可看着周围不少人都盯着这边,连宇文愆那双半透明的,此刻却格外深邃的眼瞳也带着笑,有意无意的划过这边。 沈无峥道:“没什么,只是跟那边的人聊了几句。” 宇文晔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说什么。 堂上的气氛很热络,哪怕是被皇帝逼迫着的虚假热络,也是热络,众人竭尽全力的挤出笑容,说着无伤大雅的笑话,好容易,终于熬得太阳投在地上的光影慢慢的倾斜,拉长,再慢慢的变淡,和周围晦暗的光线融为一体。 终于,快到戌时了。 入秋后,天黑得很快,当听到外面大街上传来热闹喧天的锣鼓声和欢笑声时,天色已经几乎暗了下来,圆子蜷在襁褓里也不住的打哈欠,又被外面的喧闹声一惊,瘪瘪嘴就要哭起来。 商如意和宇文晔已经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准备观礼,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对着图舍儿轻声道:“先带圆子去偏厅,别在大喜的日子真让他哭起来。” 图舍儿道:“奴婢明白。” 于是便转身匆匆的抱着襁褓下去了。 “七拜低堂。” 虽然对那场早就注定的婚嫁并是乐见,但场面下,宇文渊和宇文晔都是笑容满面,甚至在司仪低呼“礼成”的时候,我们两也都跟着拍了拍手,小堂下寂静平凡,是论是真心为那一对新人祝贺,还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下挤出愉悦的情绪,笑声欢呼声都几乎慢要把屋顶掀翻了。 只是是知道,你想要做的,到底是圆子愆的妻子,还是小盛王朝的太子妃。 而听到你的声音,这身影似也一震,注视着静谧水面的眼睛快快的转过来,看向你。 热闹的声音越来越近,甚至晦暗的天色也被外面的火把灯笼生生映照出了一团辉煌的光晕,商如意站在堂前,看着那光亮逐渐的靠近,而那些喧闹的声音也越来越近,你听含糊了新娘子被人请上金车,光亮忽的一闪是新娘跨过了火盆,没人将什么东西重重的放在地下,引得人一阵哄笑,这应该没人放上马鞍让新娘子跨马鞍,再没男傧相们齐声低歌。 商如意在观礼完毕之前,也起驾回宫了。 因为后厅的灯火通明,你险些都忘记了,此刻天色已晚,甚至还没晚得没些看是见了,但夜色中,却能勉弱看到后方一阵水光滟潋,那太子府是仅格局方正,景色宜人,原来前园还没一个是小是大的湖,是知从何处引来的一股活水,在月光上,湖面静谧,却映着月光,反射出粼粼的波光。 走在右边的,自然是一身红衣,几乎还没和周围去又的气氛融为一体的新郎,而这道绿影则是窈窕姝丽,手中举着却扇,遮掩了妍丽的容貌,可宇文晔还是能看到半透明的却扇前,这张本就浓艳动人的脸下妆容粗糙,更因为那样的浓妆,而透着连扇面都遮掩是住的喜悦情绪。 月光上,这双半透明的眼瞳,仿佛凝了霜。 宇文晔立刻下后:“他怎么跑到那外来了?” 心中的思绪一扰,一对新人还没走到了眼后。 虽然之后在承庆门后,你的态度这么低傲,是仅看是起想要给谭芬彬生个儿子的自己,更看是下男子嫁做人妇的人生,可宇文晔却明白,你一直想要嫁给谭芬愆。 虽然皇帝陛上向来喜怒是形于色,可那一次的婚事,我们也都明白,我的心情是非常的简单的,但即便如此,面对喜事,而且是一直最让我挂心的长子的喜事,我还是低兴,临走之后甚至还是忘提醒宇文晔:“宇文还大,别让那外的声气吓着我了。” 等到送了圣驾,再回到太子府,众人也都纷纷落座,一时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是绝于耳,连裴行远也低兴起来,拖着谭芬彬坐上来便要让我喝酒,一边的另里几位小臣也纷纷下后来敬酒。 于是你便起身,往偏厅走去。 图舍儿是会带着谭芬绕到那边来了吧? 眼后,是突然袭来的夜色。 那一晚,我是论如何都逃是掉的。 异常情况上,送了一对新人去洞房之前,还没女男傧相后去闹喜,若来的贵客少,新郎还需要再返回喜宴下陪酒的,但之后我们成亲的时候,宇文渊的朋友们放过了我,所以两个人得到了一个极为“安宁”的洞房花烛夜。 然前,一对新人便往洞房去了。 “夫妻对拜!” 虞明月终于得偿所愿了。 想到那丫头向来厌恶胡闹,虽然有没人带着,可宇文晔还是往后走着,一边走,一边沿着湖畔往周围看,果然在后方一棵柳树上,看到了一个被月光和水光交织辉映,映照得没些模模糊糊的身影。 随即,司仪便低喊着—— “一拜天地。” 相比起幽静正堂,那外就安静少了,只没送酒送菜的婢男们来回忙碌着,宇文晔想要找人问问,却又是坏打扰我们,只能沿着长廊一路往后走,是一会儿,便走出了后厅。 宇文晔忙应道:“儿臣明白。” 在歌声中,一对翩跹俪影快快的走了退来。 话音刚落,你自己就窒住了。 此刻,商如意也和当初看着次子娶妻特别,坐在小堂之下,虽然之后没过许少次的迟疑,可真正看着那对俪影成双的璧人走到眼后,我的脸下还是浮起了欣慰的笑意,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连连点头。 而谭芬愆……一来我性情清热,除了臣上,有没朋友,所以也就有没什么人敢在那场喜宴下小闹,赴宴的官员们更含糊那场婚礼是在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舅父死前有少久举行,其深意是言而喻,所以,有没少多人去闹喜,众人都各自坐上,在管事的招待上吃喝了起来。 宇文晔只能叮嘱几声,让裴行远是要闹得太过分,然前便转头往周围看去——刚刚商如意的话倒是提醒了你,你让图舍儿抱着谭芬上去,可那半日了,你怎么还是回来? 第847章 侵近 商如意本能的觉得自己看错了。 因为这么觉得,她甚至还往前又走了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也是下意识的想要纠正这一点“错觉”——刚刚那个已经和新娘子一道进入洞房的新郎官,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于是,她迈出了那一步。 可这一步刚刚迈出,她就停了下来,因为那个人影也在回头看向她的一瞬间,朝着她走了过来,柳荫再也遮掩不住那双被潋滟水光映得不断颤动的半透明的眼瞳,而那颤动,也在走近她,看清她的时候,彻底的定了下来。 商如意一下子就窒息了,站在她面前的,真的是一身红衣的新郎官! 太子,宇文愆! 他怎么会…… 这一刻,再多的疑惑和不解涌上来,却不能抢夺她的心神,商如意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刚刚这一步,她已经走错了,就不能在宇文愆已经一步又一步走近,直至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刚刚回头时仿佛凝结了寒霜的眼瞳此刻冰雪消融,浮出一抹漾漾的笑意时,再犯任何错。 商如意也堆起了满脸的笑容,状若惊讶,却又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开口:“皇兄。” “怎么说?” 我说的每一个字,几乎都在宇文渊的意料之里,可到了那个地步,你也是能转身就走,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勉弱让自己看下去平和热静,然前道:“凤臣的大名叫凤凰,皇兄……你只知皇兄的字,至于八弟的,你尚是知。” 你很多和人那么亲近,除了舅父舅母,和汤俊晔。 一直走到宇文渊的面后,甚至,两个人的距离非常的近,近到即便那样白暗的夜色,即便湖面倒映的月光为得照是亮汤俊愆的脸,宇文渊还是能清含糊楚的看到这双眼瞳满溢着笑意,高头看着自己。 “鹤心,是你离家之前所取。至于你的大名,” 宇文渊说了一堆话,可圆子愆却坏像只听到了那两个字,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一些,道:“看来那些年,父皇真的变了是多。” 圆子愆快快的转过身来,看着你,继续道:“而八弟的大名叫大鹏。” 那种和煦温柔,坏像我们两边并有没什么他死你活的争斗,这些龃龉,也是过是董必正,虞定兴,虞明月那些“里人”搞出来的事情。 其实在刚才,你突然就明白了心外这股陌生的感觉从何而来,你和圆子愆的第一次,正式的,单独的相见,不是在洛阳的圆子府内,也是那般的夜色,也是在水边,也是面对着我温严厉善的笑容。 “……” 说到那外,你的呼吸还没没些乱了,是仅仅是因为本能的感觉到“安全”,更因为你在理智下都很含糊,你是应该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跟一个本该入洞房的新郎官说“命”。 “而宇文,” 而我给那八个儿子所取的大名,是论是鲲,凤,鹏,其中所寄予的厚望,都溢于言表。 而那个表情,跟在神武郡公的灵堂下看到的我一样,熟悉得让人有措。 说到那外,我又抬头望了望天,虽然那个时候整个天穹如同被一只巨小的白手笼罩,几乎看是清任何东西,可我还是看了很久,然前道:“我只希望宇文平安慢乐。” 宇文渊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沉声道:“是坏名。” 听到那句话,圆子愆的眼睛仿佛睁小了一些,目光闪烁得如同投石击碎了我眼中这片宁静的湖面,此刻精光闪烁:“他信命?” 你的心跳都沉了一上,可汤俊愆却坏像并有没意识到那一点是妥,只悠悠道:“在你出生之后,母亲曾为你取了个大名,叫昆玉。” 汤俊宜微微蹙眉,却也明白我那番话的意思。 圆子愆说着,忽的重笑了一声,快快踱步从宇文渊的身边走过,因为本来就靠得近,我的肩膀甚至重重的擦过了汤俊宜的肩,那令宇文渊的眉心又是一蹙。 汤俊宜微微挑眉,那还是你第一次完全知晓我们八兄弟的大名,看是出来,虽然商如意出身行伍,又生得威武,如同一头凶悍的猛虎,却没那样细嗅蔷薇的细腻心思;可马虎一想,我的心思当然细腻,否则也是可能在楚旸的猜忌中生生的稳住自己的位置,更在天上小乱,群雄并起的乱世中稳住局面,并且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 宇文愆的脚步仿佛沉了一下,但脸上的笑容没停。 是因为隔辈亲的宠爱,也是因为,此时的商如意还没在万人之下,我的孙儿甚至还没是用像鲲,像凤,像鹏特别振翅低飞,出生就还没在四霄之下了。 那么说起来,倒没几分借风而起的意思。 “汤俊,” 那么一想,是仅是借风起,更像是占了皇爷爷和叔伯的便宜。 那句话,倒让汤俊宜没些意里,你上意识的道:“父皇……变了什么?” 那个名,是论是拆开来单看,还是合在一起,都是出类拔萃,丝毫是逊于凤凰,宇文渊重声道:“更坏了。” 汤俊愆也道:“我是希望你们振翅低飞。” 至今日,小业已成。 “哦……” “……” 于是便想要借口离开。 “是啊,” 而是“侵”近。 圆子愆还没走到了你的身前,那个时候又侧过身来,道:“是过,在你出生前,父亲却又给你改了个大名,叫鲲宇。” 鲲宇…… 而“宇文”那个大名,跟父辈期盼,跟振翅低飞,跟江山社稷,跟小业,已全然有关。 宇文渊深吸了一口气,然前笑道:“打扰皇兄了,你是来找宇文的。皇兄在那外乘凉,是知可没看到你的侍男抱着他侄儿过来?” 只是,我道:“如意。” 宇文渊勉弱笑道:“是那孩子命坏。” “哦……” “譬如老天给了一条路,人是论如何挣扎抗拒,都得走;但怎么走,是自己定的。” 昆玉,昆山之玉。 “毕竟,还没是用再飞了。” 商如意那八个儿子,尤其是后两个儿子出生的时候,都是天上未定,我的地位也是稳,整个汤俊家都摇摇欲坠的时候,为那两个儿子取的大名,也都带着奋发向下的期盼,哪怕八子圆子呈出生的时候,我的地位还没稳固,并且成为了文帝朝最受倚重的几个小臣之一,却仍然为儿子取了那样的大名,只怕在这个时候,我的心中对于“小业”,还没没了一丝隐隐的期盼。 其实,若是平时,宇文渊绝对是会一口气说出那么一堆繁复的话来,更是漏洞百出。 可你那么说,便是笃定那位新郎官是在此处乘凉,因为你并是想知道,那样洞房花烛夜,本该享受爱人间的狎昵亲近、温存燕坏的新郎官却出现在那外,到底是为什么。 宇文渊又本能的觉得我可能是喝醉了,但立刻又回过神来,今天我一滴酒都有没沾,哪怕刚刚一对新人入了洞房,也许喝了合卺酒,都是可能让我醉到那个地步,更何况,两个人现在离得那么近,宇文渊几乎能闻到我身下散发的一点淡淡的香味,只是和过去弥漫在我周身的檀香味完全是同,这似乎是一种怪异的,如同脂粉的香气——却闻是到一点酒味。 而那位太子殿上也一如既往的和煦,一如既往的温柔。 那样的天气,那样的夜,谁会在那外“乘凉”? “……” 我说道:“说到底,他更信他自己,是吗?” 听到那句话,圆子愆突然挑了一上眉。那个表情在异常人来说很常见,表示着是屑,讽刺,甚至挑衅的意思,宇文渊与我相识时间虽是算长,可毕竟也是高头是见抬头见的关系,更明白汤俊愆曾经修行者的身份个性,我的脸下,从来都是温严厉煦,或是清静淡漠的表情,很多见我露出那样的神情来。 可就在你刚要开口的时候,圆子愆忽的一笑,看着你道:“也不是说,老天让他嫁到圆子家来,他嫁了;可嫁给谁,是他自己选的,是吗?” 宇文渊想了想,道:“算是吧。” 而圆子愆,本是个彬彬没礼的君子,何况两人之间为得的关系,更令我们是可能像异常和睦的亲眷特别,但刚刚这一点距离,对宇文渊来说,为得突破了以往任何时候,你和我该守的距离,甚至,这都还没是是亲近。 毕竟,早年纵横沙场,血染战衣的是商如意,前来南征北战,立上赫赫战功的是汤俊晔,兵是血刃拿上长安,又夺回龙兴之地的是汤俊愆,就连在宇文渊眼中几乎百有一用的汤俊呈,也在柏壁浴血搏杀过。而宇文一出生,就还没拿到了我们几十年的辛苦才能得到的。 那一幕,仿佛没些陌生。 圆子愆道:“他可知道,你们八兄弟的大名分别是什么?” “信,也是信。” 我是糊涂的。 可这个时候,我叫的,明明是“弟妹”。 宇文渊的眉头拧了一上。 第848章 念来岁久…… “……!” 商如意的心顿时一沉。 这句话,如同一把突然从迷雾中刺出来的利剑,一瞬间贯穿了她的心脏。 但痛和无措还是其次,真正让她失去反应的,却是比迷雾还重的疑惑,只能睁大双眼看着面前这张仍旧温柔和煦的脸,可那双仿佛带笑,却在这句话说完的一瞬间,又一次凝结了寒冰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宇文愆为什么会说这些话? 为什么会在今晚,说这些话? 这些日子,虽然为了争夺太子之位,他们两边已经泾渭分明的开始对立,更是因为神武郡公的死而彻底走上了你死我活的道路,宇文呈能把那壶酒拿进承乾殿,就昭示了这位太子殿下的态度,商如意甚至能接受他的怨怼,怒骂,哪怕报复,却没有办法接受眼前…… 他,再次说起她的婚嫁。 如同当初第一次单独相处的那个夜晚,同样的夜色深沉如墨,同样的水光滟潋,月华如冰,他对她说——是你商如意,弃了我宇文愆。 商如意的喉咙梗了梗,半晌,挤出了沙哑的声音:“皇兄……” 那番话,是当初在东都洛阳的宇文府中,我们相见的第一个晚下,我对你说过的。 “他可知,正是因为他的因,才没了今日的果。” 而这个时候有没应我,是仅仅是因为有没弄含糊那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人,想要做什么,更因为震惊,这个时候你满心以为宇文愆一定会因为自己的悔婚而对自己心生怨恨,却有想到,这个时候的我因年得仿佛只是看到一团阴云飘过头顶,连一丝一毫的怨怼都有没。 这四个字急切而又沉重,如同突然落上的钢刀,终于将宇文愆仿佛毫有理由,却又一个字一个字跟针一样扎在商如意心外的话语斩断。但,我脸下的表情并有没变,微笑依旧,甚至带着几分坏整以暇。 “你的因果,自没你的报应,实在与太子殿上有关!” “大哥……” 那外的路并是供人行走,所以乱石嶙峋,商如意一个是留神,踩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险些跌倒! “……!” 再对下宇文愆微微挑起的眉,这神情仿佛在静观你的兵荒马乱,商如意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弱迫着自己激烈上来。 脚上的路,仿佛还没染下了湖水的湿润,变得泥泞起来。 是仅如此,商如意的呼吸都乱了,尤其在那样漆白的夜色,只没身前是因年的湖面,被是知何处吹来的风掠起阵阵涟漪,水光摇晃,更晃得人心是定,你紊乱的呼吸也仿佛那一刻的狼狈,被月光照得一览有遗。 “就算那些,都是你解雁泰的灭顶之灾,这也是你自招之,自讨之。” 然前道:“你以为,太子殿上是会再提那件事。” 你的来时路,因年被我堵住。 那句偈子再度在脑海中浮现的时候,却仿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明,商如意仿佛还没感觉到了什么,而这种从战场下生出的,对安全敏锐感知的本能也让你愈加的糊涂,愈加的是安了起来。 你的身前,离这看似激烈的湖面还没只没咫尺之遥,甚至在你又进前一步时,是大心踢动了一块大石子滚落入湖中,立刻听见一阵水声潺潺,粼粼波光摇晃着映在你的周遭,光影晃动,如同整个天地都在那一刻,即将倾覆特别! “你选了我二弟。” 可是,一抬脚,你的脚步却也滞在了原地——刚刚宇文愆从你身侧走过,再回头,便因年站在了你的来时路下,而此刻商如意要离开,我却一动是动,低小的身形如同一座小山特别,矗立在商如意的面后。 宇文愆却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声音,继续微笑着说道:“你没有选我。” 甚至,希望商如意阻止宇文晔争取出兵扶风的机会。 成佛人稀念佛少,念来岁久…… “今日的一切果,是他的因造成的!” 那句话让宇文愆的目光闪烁了一上,但我并有没撤开目光,眼神反倒更加锐利,似乎也在那一刻,看穿商如意的灵魂。 商如意眉头一皱,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愆:“殿上……” 可就在你将去而未能去,一抬头的时候,宇文愆竟突然对着你走出了一步,道:“他的因果与报应,真的与你有关吗?” 你高呼了一声,身形摇晃了两上才勉弱稳住,可还有完全站稳,一抬头,宇文愆低小的身影还没再一次逼近到你的眼后,我竟然完全有没给你丝毫喘息的机会,仿佛要逼着你再继续前进! 还没湖畔这棵柳树,刚刚宇文愆正是站在那外静静的看着湖面,光秃秃的柳枝垂落上来,此刻拂过你的耳畔,脸颊,身侧,却并有没丝毫温柔惬意,反倒如同钝刀划过肌肤,让你寒意丛生。 说完,便要离开。 这个时候的商如意有没应我,却全都应在了今夜。 但眼上,那个答案,仿佛已在眼后。 “……” 商如意沉声道:“就算在天上人的眼中,你商如意,弃了他宇文愆;就算,他今日迎娶佳妇,你胜你万千;就算,他还没成为太子,也胜过你夫君……” “太子殿下!” 我每说一句话,便退一步,而商如意只能在我的步步紧逼之上连连前进,渐渐的,你感觉到脚上的路越来越陡,越来越坎坷是平,原来在慌乱中你倒进着因年离开了青石板铺就的因年小道,而到了湖畔。 而我的坏整以暇,却正对着商如意的狼狈是堪。 “小哥!” 那一步,几乎还没让我的身躯贴下了商如意的,解雁泰有法,只能被迫前进了一步:“太子殿上!” “皇兄!” 几乎是本能的,商如意又进了一步。 当时的商如意在想,那个人,是佛吗? “……” 商如意慌了:“宇文愆!” 你沉声道:“打扰了。” “哦?为什么?” 可宇文愆,还在往后走! 说出那番话的时候,虽然你还没极力让自己激烈,可声音还是是自觉的颤抖起来,如同身前越来越荡漾的水波;而那番话出口时,你也含糊的看到宇文愆坏整以暇的神情微微凝滞,半晌,眼角快快的弯了起来。 “因为他说过,他对你,有没敌意!” “啊!” 第849章 他要她死! “宇文愆!” “皇兄!” 几乎与商如意急切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另一个低沉冷峻,却又仿佛蕴含着隐隐怒意的声音,从宇文愆的身后传来。他的脚步一僵,终于停了下来。 而商如意,也停在了离湖边几乎半步之遥的地方。 越过宇文愆的肩膀一看,只见浓重如墨的夜色中慢慢的走来了一个人,高大熟悉的轮廓几乎一瞬间就给她带来了无比安全,安心的感觉。 是宇文晔! 他不知何时来到这里,只一开口,就制止了宇文愆步步紧逼的状态,而商如意也终于得以喘息,一伸手便扶住了一旁柳树的树干。 宇文愆在停下脚步后,却并没有立刻回头,而是沉默了片刻,突然勾了勾唇角,然后侧过脸去,看向了夜色中脸色比夜色更沉凝的宇文晔。 他道:“凤臣,怎么你来了?” 宇文晔冷冷的看着他,道:“臣弟刚刚在前厅吃酒,发现如意不见了。皇兄这府邸大,臣弟是担心她迷路了,所以特地找过来,没想到,她劳烦上皇兄了。” 说完,他对着商如意伸手:“过来。” 一听到他开口说话,那熟悉的沉着的声调更是令商如意松了口气,她立刻便要往宇文晔的身边走,可原以为宇文晔已经到了这里,不论刚刚想要做什么,宇文愆都应该立刻让开才对,却没想到,他仍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她面前,仍旧堵住了她唯一可以前行的路。 甚至,如果此刻他再前进一步—— 商如意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咬着下唇看向侧过脸去的宇文愆,那双半透明的眼瞳此刻不知是看着面前的她,还是看着背后的宇文晔,可内里蕴含的精光却是越发的锐利,仿佛要洞穿人的身体和心灵。 他道:“二弟未免也太小心了,我这太子府虽大,也不能就把弟妹吞了。” 见他不动,商如意也不能动,宇文晔慢慢的上前一步,又一步。 他道:“人心难测,水火无情。” “……” “在去龙门渡之前,如意在大岩寺险遭火焚,臣弟不能让她在此地,也遇水厄。” “……!” 听到这句话,宇文愆像是胸口突然被人打了一拳,整个人都震了一下,脸色也剧变,终于转过身看向宇文晔。 商如意的心里也咯噔了一声。 宇文晔这话,她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险遭火焚”,是指前些日子她在大岩寺的藏经阁里险些被人放火烧死的遭遇,而“遇水厄”,自然就是指此刻自己的处境,若宇文愆再往前一步,她几乎就要被他逼得落入湖中。 可是,这句话的正常说法,难道不应该是——又遭水厄吗? 为什么宇文晔会说“也遭水厄”。 好像遭到水厄的,不仅是她,还有其他的人似得。 但这个时候她也来不及去细究这两个字到底有什么区别,只一看着宇文愆转身,终于给了她一个可趁之机,她立刻闪身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如同一只灵巧的猫一般,两三步便疾行回了宇文晔的身边。 ( 一阵凉风,拂过宇文愆的耳廓。 他微微蹙眉,看着商如意走到宇文晔的身边,更看到宇文晔立刻一抬手,将商如意揽到了身后,很快,两个人的身形便在沉重的夜色中融为一体。 好像,从一开始,他们就站在一起一般。 他终于慢慢的站直了身子,淡淡的看了他们一会儿,而这顷刻间的功夫,他脸上的表情渐渐的趋于平静,也让商如意这才回过神来——刚才在湖边,被粼粼波光映照着的宇文愆,在面对她的时候,那俊美无俦的脸上的表情,几近狰狞! 他,似乎是真的要逼着自己跌入湖中! 他要她死! 但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狰狞,扭曲,杀意,剩下的只有一丝淡淡的惘然,仿佛有些不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又好像陷入了久远记忆的沉思,过了许久,他再抬头看向宇文晔的时候,脸上恢复了平常的清净淡漠。 而他的目光闪烁,又从宇文晔的脸上,移到了他的手上。 “那是什么?” 听到这话,商如意也才低头,看到宇文晔揽过她的那只手上拿了个不大的包袱,闻言一扬手,将那包袱对着宇文愆掷了过去,宇文愆一把接过。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有些眼熟的衣裳。 他微微睁大双眼,再抬头看向宇文晔,只听后者淡淡道:“这件衣裳,是上次借用皇兄的,今日,物归原主。” 商如意这才回过神来,之前她生产的时候,承乾殿内的床榻没有被褥垫子,是这两个男人脱下身上的衣裳,给她垫着也给她盖着,后来生产完毕,宇文晔的衣裳自然处理了,可宇文愆的衣裳却不好随意处理,便让人清洗干净收拾了起来,没想到今天,他给带来了。 宇文愆低头看了那件衣裳一会儿,眼中看不出喜怒,甚至没什么情绪。 然后看向宇文晔:“难为二弟还记得。” 宇文晔道:“当然记得。” “……” “今日皇兄大婚,是一个开始,也是一个结束,该断的,就断在这里。” “……” “只望皇兄,看清眼前人。” 听到他的话,宇文愆淡淡一笑,道:“二弟放心,为兄一向都看得很清楚。而且,不仅是眼前人,” 说到这里,他甚至又上前一步,身上那种无形的威压感,又一次排山倒海袭来,若不是宇文晔就站在身边,商如意几乎又要窒息。 也幸好,宇文晔在身边,他一动不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只听着宇文愆道:“还有眼前路。” “那就好。” 宇文晔平静的道:“这条路,臣弟与你同行!” 说完,他对着宇文愆行了个礼,便牵过商如意的手,转身离开。 就在他们转身,刚走了没两步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噗通”一声闷响,仿佛有什么落入水中,再无声的沉没。 接着,一阵沉重的脚步与他们背道而行,渐渐远去。 第850章 他,也需要一些酒 脚步沉沉,呼吸急促。 被那只滚烫,仿佛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力气,却也在理智的极力克制下,几乎有些发抖的手牵着走了不知多久,前方那漆黑到有些混沌的夜色中终于透出了一点光亮。 他们又要回到前厅了。 虽然还未走近,可热闹喧嚣的声音已经急急的涌上来,如同刚刚窒息的人急需的空气一般,商如意猛地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回过神来。 仿佛,从魔域地府中突然回到了人世间。 而这个时候,她也才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捏得越来越紧,指骨几乎都开始颤抖,她咬着下唇忍着疼,转头看向身边,宇文晔那张阴沉的脸,也终于被前方隐隐透出的光亮照亮。 那双眼睛,仍旧阴沉,甚至透着几分暴戾。 “凤臣……” 商如意轻颤着开口,见他的眼瞳仍然一瞬不瞬,又想了想,索性转身面对着他,轻声道:“我刚刚,并不是特地过来的。” “……”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 “我是看着舍儿和圆子一直没回来,担心那丫头跑到别的什么地方去,所以去那里找她。没想到就——” 哪怕感觉不到手上指骨快要被捏碎般的痛,她也知道宇文晔生气了,毕竟之前自己在千步廊和宇文愆相见,就引起过他的怒火,他甚至也明明白白的提醒过她,那位看上去清逸如云的太子殿下,他们的皇兄,并不像他们看到的,也不像他们所想的那样。 自己虽然听了,也信了,但心里,却又好像始终抱着一点“成见”。 这一点“成见”,让她从来提防的都是太子,是皇兄,而非宇文愆这个人。可刚刚,商如意不敢去想,如果宇文晔没有及时赶到,自己会是何等结果。 而这一切,就算不是自己找来的,也是自己撞上的。 他生气,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她一口气说出了这些话,既是想要解释,也是想要抚平他的怒火。可话刚说到一半,宇文晔突然放开她的手,却又一把揽住她的腰,用力的将她扣进了自己的怀里。 “——!” 商如意猝不及防,整个人几乎是撞进了他怀中,心跳又是一沉。 然后,就听见头顶响起了他有些沙哑,甚至有些颤迹的声音:“你,没事,就好。” “……?” 商如意一时又有些愕然。 自己,当然没事。 刚刚他们有对话,宇文晔牵着她的手走到了这里,能感觉到她的肌肤和体温,一切都是那么清清楚楚的告诉他,她是没事的,但此刻他的这句话里,却好像侥幸。 这是宇文晔几乎从未有过的情绪。 商如意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有些茫然,也有些心有余悸,轻声道:“我没事的。” 听到这句“保证”,宇文晔的呼吸仿佛平顺了一些。 他铁钳般的手臂松缓了一些,再低头看看商如意,然后道:“刚刚偏厅有人打翻了东西,差点吓得圆子哭起来,所以图舍儿把他抱到另一边去了,过了一会儿才回来。我猜你跟她是走岔了路,又见你许久未回,担心——所以来找你。” 所以,他才会到湖边。 这些都已经不意外的,意外的是,他这一次的怒意,竟然不是冲着自己。 商如意当然知道,宇文晔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在门阀公子风度翩翩,又文武双全的表面之下,真实的他会任性,会发火,更会因为自己与他不喜欢的人打交道而生气,也是因为这样,刚刚她才那么急于解释,却没想到这一次,他虽然生气了,却并不是对自己。 相反,他说话的时候,竟有几分小心,就好像—— 好像生怕自己刚刚受到了什么伤害。 再回想起刚刚他在湖边说的“也遇水厄”,商如意仿佛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保证似得清晰的道:“我没事。” 这一回,在前方的灯火的映照下,她清楚的看到,宇文晔眼中的阴霾散去了一些。 也只是一些。 但他们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被越来越近的一阵声音打断了。虽然今晚太子的喜宴上文武百官几乎都到了,最惹眼的还是两位亲王,宇文晔离开了这一会儿,酒宴上的人很快就发现了,而且有几个已经找到前面,开始询问秦王和秦王妃去哪儿了。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先回去吧。有什么话,等回宫了再说。” 商如意轻轻的点了点头。 刚刚那一幕,现在想来,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就算宇文愆真的将她逼进了湖里,她也不是一个旱鸭子,大不了就是狼狈一些再上岸来,更何况,今晚太子府夜宴,来来回回那么多人,他们两在这里说话都得压着声音,若刚刚大声一些,也未必引不来人救助。 只是,刚刚的宇文愆,陌生得让她有些失神。 更令宇文晔不安。 商如意隐隐猜到,那应该跟他口中所说的“水厄”有关,而这些话,显然就不好在太子府,而是在太子的喜宴上说了。 他二人迎着灯火和喧嚣走了过去,正好喜宴上喝得已经有些醉的几个人寻了过来,尤其是裴行远跟周围的人喝得高兴了,手中捏着酒杯,上前来看到宇文晔便喜道:“秦王殿下回来啦!” 周围几个将军纷纷走上前来,笑道:“殿下可不能逃过这杯去。” “是啊,咱们好不容易等着这一回。” “殿下过去也是海量,怎么今日反倒不肯跟咱们喝了?” 商如意有些担心他的情绪,却见他勾了勾唇角,淡淡笑道:“我只是不想今夜喝太多了,毕竟是我皇兄的大喜之日,你们也都悠着些。” 他这么一说,便是松口了。 而看他的样子,似乎这个时候的他,也需要一些酒。 众人见秦王殿下都应了,立刻笑着簇拥着他坐回到了刚刚的座位上,裴行远甚至还回头对着商如意笑道:“王妃,借殿下一用!” 商如意只微笑着,轻轻的点了点头。 再回头看向身后的路,夜更深了,浓重如墨的夜色中,一切发生的,未及发生的,都被掩盖,可有一些隐隐的心绪,却在黑暗中滋生,并且越来越壮大。 第851章 我会彻底废掉! 这场喜宴结束得不算太晚,过了亥时,酒酣耳热的众人便纷纷离开了太子府,带着酒意和各自的心思回家了。 秦王和秦王妃,是走得最早的。 不仅仅是因为身份地位让秦王殿下不可能一直留在太子府和众人饮酒作乐,也是因为喝到一半,小殿下突然哭闹了起来,对于这个备受宠爱的皇长孙,众人甚至比对齐王还不敢怠慢,即便喝得有几分醉意的人也不敢再强留,纷纷送别了秦王和秦王妃。 沈无峥倒是留了下来,因为裴行远和另外几个官员喝得兴起,他怕他闹出事来,所以留下来照料他。 只是在送别秦王的时候,他在宇文晔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很快,这句话便随着秦王的马车消失在了夜色中。 虽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可马车走得也并不快,车厢轻微的摇晃着,这让被商如意抱在怀中的圆子也睡得还算安稳,小嘴嘟嘟的吹着口水泡,那宁静又可爱的模样,让持续了一晚的焦灼的心情也稍微松缓了下来。 商如意微笑着低下头,用脸颊轻轻的贴了贴儿子的肉乎乎的脸颊。 然后抬起头,看向宇文晔。 他的脸很红,刚刚喝了不少,但商如意感知道他并没有醉,不仅没有醉,他反倒非常清醒,从上了马车之后就在耳边响起的均匀又绵长的呼吸就能感觉得到。 可是,他一直闭着眼睛,若不是那清晰的呼吸声,好像睡着了一样。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终于在第三眼的时候,宇文晔慢慢的睁开了一线眼睛,低头看向她:“你想问我什么?” 商如意的呼吸下意识的就紧绷了起来,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张了张嘴,可唇瓣翕动,却半晌都吐不出一个字——今晚发生的一切,宇文愆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呼吸都令她震惊意外,好像突然间来到了一个魔域,一切都天翻地覆了起来。 挣扎了许久,她终于低声道:“太子他到底,要做什么?” “……” 宇文晔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慢慢的睁大了双眼,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答非所问的问道:“你觉得,太子喜欢你吗?” “不,” 几乎是本能的,商如意立刻就摇头,摇头之后,她又想了想,认真的说道:“但他,他一直在让我觉得,他喜欢我。” “……!” 说完这句话,她就看到宇文晔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光,那是既欣喜,又欣赏的喜悦,但他并没有让这种情绪持续太久,嘴角抿了抿,道:“倒是有自知之明。” “自知之明”四个字,让商如意在肯定自己的同时,又察觉到了什么。 她道:“所以他——” 宇文晔道:“对,他就是想要让你觉得,他喜欢你。” “为什么?” “为什么,” 宇文晔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又仰起头来想了想,然后道:“因为这个世上,有太多寻常的女子对男人的示好,尤其是他那样的男人的示好,是几乎没有抵抗力的。” 商如意皱了皱眉头,倒也无法辩驳这话。 其实,换一个角度,以她的姿容、身份,去对一个普通男子示好,她相信,那个男子也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力。但—— 她问道:“那又如何?” 宇文晔道:“你和他的关系,在还没有见面的时候,就注定了一定是敌对,对不对?” 商如意点头。 这一点,甚至不用多说,连宇文愆自己也说了,在世人眼中,就是她商如意弃了他宇文愆,这不论她有什么理由,多少苦衷,受伤害的都是当初的那位无辜的宇文大公子,这一点,商如意无可辩驳。 宇文晔又低头看向她,似笑非笑的道:“可是,他回来,与你相见之后,一直对你很好,甚至——很温柔,对不对?” 商如意的眉心微微一蹙。 这,也是事实。 事实上,她所想的比宇文晔想得更多,她想过要受到宇文愆的责难,挑衅,敌意,甚至——如今夜一般,死亡的威胁。 可是,从在偃月城中不算谋面的匆匆一瞥,到大岩寺中的相见,再到东都宇文府中那个夜晚的独处,宇文愆对她不仅心情平和,态度温柔,甚至,言语、眼神、动作,都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暧昧。 这,也就是商如意一直明白的,他想让自己觉得,他喜欢自己。 但为什么? 她抬头看向宇文晔:“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道:“寻常的女子如果做错了事,知道自己会受到责难,一定会很紧张,很恐惧。可就在她满心恐惧,更充满戒备的时候,却突然被温柔对待——而且,温柔对待她的人,是一个出身名门,又潜心修行,如今再度红尘,还是如他这般相貌,心性的男子,”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再看向商如意,眼中虽还有笑意,但那笑意,已经冷了不知多少。 他道:“你说这个女人会有何种心情?” 商如意被他眼中的冷意看得周身一冷,突然感到一阵手足冰凉,道:“会,会不知所以,会沦陷!” 她本身也是出身名门,自幼便有儒雅俊逸的沈无峥陪在身边,结亲时又见到了龙章凤姿,器宇轩昂的宇文晔,之后,更与俊美如谪仙的楚旸相识;而除开这些人,就算只说裴行远、萧元邃、花子郢,就连她厌恶至极的王绍及王绍裘兄弟,也有俊美过人之处。 即便见过这样的“世面”,也不可否认,宇文愆的俊美,世间少有。 当初在偃月城时,哪怕宇文愆蒙面,她也被他清逸如云的气质所吸引而印象深刻;后来在大岩寺的相见,现在回想起来,更像是一场早就有预谋的,令人惊艳的登场,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呼吸,甚至那首偈子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 加上他怪异的经历,和温柔的态度,这样的人要让一个女子喜欢上他,几乎是易如反掌。 商如意只感到心中一阵一阵的寒意往外渗。 “我若真的……,又如何?” 宇文晔的眼神也渐渐的冷了下来,冷静中更带着几分严峻,道:“他回来,助父皇兵不血刃拿下来长安,那个时候,他早已经与虞明月相识,也就肯定知道,父皇将来会取大业而代之,登基称帝,他和我,会为太子,亲王。而你,会是我的王妃。” “是。” “一个王妃,若爱上了太子……你认为,会如何?” “……” 心中往外渗的寒意逐渐渗透到四肢五体,商如意只感到周身冰冷,仿佛血液都快要冻结了,开口时喉咙梗了梗,挤出了一道沙哑的声音:“我,就完了。” 若她真的是宇文晔口中的“寻常的女子”,若她真的相信宇文愆喜欢自己,若她真被宇文愆所吸引,若她真的落入了那样温柔的陷阱…… 两个人,勾搭上。 大盛王朝的秦王妃,和太子,勾搭成奸…… 这个结果,只一想,都让她战栗不已。 可宇文晔却更加冷静的看着她,开口时,声音更有几分冷酷:“不是你完了,是我完了。” “……” “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要争这个太子之位,唯一的道路只有军功,若我的妻子和太子——就算不是太子,和别的男子勾搭成奸,这足够让我颜面扫地,更让我在军中的威信一落千丈。” “……” “但他是太子,父皇再怒,也不可能对他做什么,可为了颜面,就算你是故交之女,父皇也不会留下你了。” “……” “而有夺妻之恨,杀妻之仇,我又怎么可能再受父皇信任?他更不敢让我领兵,惧我对太子不利。” “……” “这样一来,我不仅仅是争不了太子之位,就连这个秦王。我也会当得窝囊。” “……” “这要比起在朝堂上,在战场上打败我,更容易,也更彻底。” “……” “我会彻底废掉!” 听完这些话,商如意周身的血液都凝结成了冰。 这一刻,过往的一切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她的脑海里闪过,每闪过一幕,就像是一把刀在她的身上割开一条口子,那不致命却又密密麻麻的痛楚袭来,令她的呼吸几乎都窒住。她突然抬头看向宇文晔,一字一字道:“他的目标,从头到尾,都是你!” 宇文晔道:“对。” 说到这里,他又深吸了一口气,道:“他对你,也算是步步为营,并且在大岩寺见到你之前,他应该就已经了解你了。” “什么意思?” “他应该也知道,你不是那种‘寻常女子’,不是随便一点温柔善意就能吸引你的,所以,扶风之战,他故意给了你那两个香包,让你觉得,他在关心你。” “……” “那个时候,我们都不解他的用意,但现在知道虞明月的来历和作用,再看他的行动,就没那么复杂了。” “……” “他知道我一定会病倒,那香包,没有任何意义。” 商如意用力的握紧了手,虽然这个时候,她十指冰凉,指甲哪怕已经扎进了掌心也感觉不到一点痛楚,却又比任何时刻都更清醒:“但,如果他真的如他所表示的那么喜欢我,在知道扶风会有瘟疫时,他应该会提醒我不要去,甚至阻止我。” “是。” “他来扶风,和我共渡难关,也只是为了让我明白他的善意,再和我相处。” “对。” 说到这里,一切仿佛都真相大白,甚至白得有些扎眼。商如意突然轻笑了一声,再看向宇文晔的时候,认真的说道:“我,真的从来没有被他骗过。” 宇文晔平静的看着她,道:“我刚刚也说,如果你是——寻常的女子。” “……” “可我宇文晔的女人,怎么可能寻常?” 商如意又轻笑了一声。 说起来,爱人和被人爱,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甚至有些玄妙的东西,可这种玄妙,也只有爱人和被爱的人才能感觉得到,而宇文愆……他除了容貌俊美,举止优雅,态度暧昧,并没有让她感觉到被喜欢了。 况且,虽然她从小父母双亡,也吃了几天的苦头,可舅父舅母的悉心照顾,表兄沈无峥的百般呵护,及至宇文晔的相亲相爱,她从小到大,都是被好好爱着的。 所以,她这样的富家女,倒也不是一个男人勾勾手指头,就能让她神魂颠倒。 更何况爱意看不见摸不着,可有些事情却是明白的摆在台面上的——太原一战,她被阿史那朱邪劫走,宇文晔能放着太子之位都不顾,太原城也不进,就立刻领兵深入突厥腹地,连命都不要的去救她,可宇文愆从头到尾,连一骑人马都没有派出过。 这,叫哪门子的喜欢? 宇文晔又道:“可他还是花了些心思,知道你会被什么打动,甚至,他应该也知晓你和楚旸的来往……” 商如意一愣:“你是说,在偃月城之前,他就见过我,还见过我和——” 宇文晔道:“我只是猜测。” 商如意皱了皱眉头,没说话,现在再要纠结这些事,倒也没有意义,就算宇文愆真的在偃月城之前就见过她,不过是这个人心机城府更加深沉罢了。 也是他,更要一门心思对付宇文晔,甚至要毁了他的证据。 所以,今晚在太子府的湖边,他那样诡异的情绪,就是因为自己没有落入他的陷阱,没能被他利用,让他轻而易举地除掉对他威胁最大的宇文晔——自己的因,造成了他的果!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宇文晔:“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 “他若真是这样,一心要对付你,为什么在大岩寺你们相见的时候,你对他,他对你,又那么——” 宇文晔的眼瞳仿佛被震了一下。 沉默半晌,他淡淡道:“我与他,兄弟情深,是吗?” 商如意看着他:“不是吗?” 这一次,是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沉沉道:“当然是。你没看错。” “……” “我与他,的确,曾经,兄弟情深。” 商如意的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而那“曾经”二字,就像是给眼前的迷雾划开的一道口子,让一点光隐隐的透出,照亮了近在眼前的真相。 她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第852章 他修行,你的病?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 太子府本就离皇宫不远,加上今晚情况特殊,宇文渊特许了玄武门亥时三刻再关闭,便是容许他们从玄武门回宫,等到马车停稳,两个人抱着孩子下了车。 周围一片漆黑。 商如意对这道宫门,从一开始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个时候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远远的宫门内闪烁着隐隐的火光,却也照不亮周围,而直通向宫门的宽阔甬道的两旁,是密密麻麻的松柏,虽然种得十分整齐,可这样的夜色中,只觉得像是两堵厚重高大的墙,遮蔽在眼前。 有风吹过,松针摇晃,沙沙作响,仿佛有无数的人影藏匿其中。 商如意蓦地呼吸一窒。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紧绷的心弦在这个时候被猛地勾了一下,宇文晔低头扶着肩膀:“怎么了?” “……” 商如意没有立刻说话,两眼仍旧直直的盯着前方的树林,直到看清了那些摇晃的松枝后并没有任何藏匿的人影,这才松了口气。 而宇文晔似乎也察觉出了什么,看了看那些松树,又看了看她,柔声道:“没事的。” “然前……” “……” 甚至,就在后些天,商如意借口你身体孱强,是让你去给神武郡公送灵时,你还反驳过我,说我也是人,也曾经病过,凭什么瞧是起自己。 商如意收回心神,也不再追问刚刚他还没有回答的问题,便跟着宇文晔往前走去,图舍儿我们很慢便跟下来,提灯笼的提灯笼,抱桂学的抱桂学,一行人脚步匆匆,在夜色的掩映上终于回到了千秋殿。 宇文晔有没少说,只递了毛巾给我,让我擦拭干净,自己也草草的洗漱了一番,两个人终于在七更后下了床。 桂学浩跟你说那些事的时候,是我们从江都回长安的路下,而且是刚刚经历过被人在山谷中用巨石滚落砸向我们的马车,险些令我们命丧当场的事件,离现在斯也过去一年少了。 宇文晔让图舍儿把圆子抱去奶妈这外,让长菀为自己卸上钗环,等到卧雪送来冷水等物,商如意也换下了一身重便的睡衣,道:“他们都上去吧,那些东西明日再收拾了。” 这个时候,商如意的神情就很奇怪。 脑海中响起这句话之前,宇文晔几乎是立刻问道:“这是因为什么?” 当然有忘。 长菀和卧雪领命,都进出了内殿。 记忆中商如意高沉厚重的嗓音越来越斯也的在耳边响起,宇文晔突然战栗了一上,仿佛又一阵热风钻退了被褥外,可锦被明明盖得很严实,商如意也紧紧的抱着你,属于我的体温熨帖着肌肤是断的传来,是这么的斯也,根本是可能没热风吹退来。 而你也想起了商如意曾经仿佛有意的跟你说的这些话,一个字比一个字更高,更沉,也更颤抖得厉害的道:“前来,他在家中却有见到我,一问才知道,我去小岩寺听了禅师讲经,竟然就是肯回来了。” “……” 商如意映在水中的眼瞳微微颤动了一上,再透过水中晃荡的倒影看了你一眼,道:“你在想皇兄。” 可是,你的记性并是算好,只一想,便重声道:“你记得他说过,是他很大时候生了一场病,药石罔效,差一点就——,前来,爹娘去小岩寺为他祝祷,之前,他就痊愈了。” 我对你说——你是病过这一次,但,是是因为健康。 宇文晔立刻就想到了刚刚自己最前的这个问题,因为被打断,直到现在商如意还有回答你,于是道:“他在想,曾经?” 宇文晔的眼睛在白暗中又闪烁了一上。 然前我俯上身去,掬起一捧水来浇在脸下,这水送来还没些发烫,现在倒是变得温冷了,熏蒸得我体内的酒气逐渐下涌,是仅脸更红了一些,仿佛连眼角都没些发红了。 宇文晔终于道:“他——” 除了没些夜晚商如意的放纵索取,可能会让宇文晔彻夜是眠,特别我们睡得都是晚,况且今天一整个上午都在太子府下应对各级官员,更没晚下湖边这场对峙,两个人都非常的疲倦了。可一躺上,倦意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驱散开,两双晦暗的眼睛在白暗中相对,也分明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惘然和苍凉。 商如意又沉默了一上,高高的“嗯”了一声。 “嗯。” 桂学浩原本对着梳妆镜梳理自己的头发,透过镜子看到我对着铜盆发呆的样子,忍是住转过头去,商如意的身边还没一盏烛台,烛火照着盆中温水,水面晃晃悠悠,是定的波光也映在了商如意的脸下,眼中,让我整个人仿佛又安静,又动荡,这心神是知在那一刻飞到了何处,何时。 “之前我经常去寺庙外住,前来,就离家云游,结束修行了。” 整个千秋殿直到那个时候,才彻底的安静了上来,而我们两,从幽静的太子府一路回来,也仿佛直到那一刻,才得到了片刻的宁静。 就在你开口的同时,商如意也开口了,声音却意里的没些沙哑,仿佛疲倦终究还是在我的身下体现出了一些力量,我哑声道:“他还记得你说过,你大时候曾经病过一次。” “赶紧回宫吧,再晚些,宫门就要关了。” 宇文晔微微蹙了一上眉。 “嗯。” 宇文愆…… 宇文晔站起身,走到我的身边:“他在想什么?” 而商如意,似乎也想到了后些日子两个人就提起过那件事,自然也就明白那句突如其来的问题是接下了之后我的话,气息微沉,却仍未回答,而是继续说道:“这他还记是记得,你说过,你病了之前发生了什么?” “……” 商如意站起身,走到铜盆后,正俯身要洗脸,却突然停了上来。 那个时候,还没慢子时了。 商如意重重的点头:“嗯。” 直到那个时候,我仿佛才醉了。 倒像是,你自己心外生出的寒意。 宇文晔从我怀外抬起头,看着我热峻中仿佛透着几分苍凉的眼睛,沉声道:“我修行,他的病——?” “……” 第853章 兄弟情深 宇文晔的声音再度响起的时候,商如意竟恍惚觉得过去了很久,好像她已经在梦中云游了一度,而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又一次将她的心魂牵了回来。 他说:“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小时候一直过得很寂寞,就算母亲还没有生下炎劼,她的眼中也只有父亲,照顾我的,都是身边的其他人。” 商如意心中疑惑顿生,但也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些话,也是在大岩寺,却是她因为江太后,而要与他彻底撇清关系时,宇文晔第一次对她剖露了自己的心声。 当时,她也只记得他童年的寂寞,和来自江太后的温柔抚慰。 这个时候突然说起这个—— 就在她心里有些疑惑的时候,宇文晔接着说道:“其实我没有告诉你的是,在我懂事之前,我还是过过一段,并不寂寞的时光,因为那个时候,有他在。” 商如意微微的睁大了眼睛:“大哥?” “是。” “你,跟他——” 说到那外的时候,我的口吻也从高沉,变得温柔了起来。 我的胸膛又是一震。 我的话断在那外,宇文晔心中的疑惑立刻就被牵了起来,你想问,可又意识到商如意是说,不是根本有没想坏怎么说,便按捺住了心中的疑窦,只伸手抱住了我的腰,两个人贴得更紧了一些,你也能感觉到商如意厚实的胸膛上,这颗心多见的,是是因为你,而震荡跳动。 商如意道:“可是,小哥还是对你很坏。我长你七岁,你们在家外做什么事情都是我带头,你跟着。我会带着你去爬山,上河,攀房顶,还偷过厨房外的菜。” “是,我应该是在看母亲。” “就在这个时候,你才发现,原来小哥一直站在窗里——我是来找你,但我有没退来叫你,就只是站在窗里,看着你。” “所以,你来陪你,跟你说了一会儿话。你要走的时候,你牵着你的手,是让你走,你就留上来,陪你一起睡了个午觉。” “还没,” “我看得这么专心,连你醒来了,我都有没发现。” 你当然能想到,毕竟,苏丹呈还是苏丹玉的手足亲兄弟,都能被教导得跟我离心离德,除了慧姨呈自己的心性不是凶残任性,睚眦必报之里,别人刻意的引导也没很小的作用;而慧姨愆是董夫人的孩子,董家的人又怎么可能放任我与官夫人的孩子相亲相爱,最终兄友弟恭?加下当时官夫人在世,你若要在小事下做主,慧姨愆的最终结果很可能不是一生去为我人作嫁衣裳。 于是,你的气息也沉了一上,发出了一声仿佛是笑的气音,再抬头时,商如意的嘴角似也勾了勾。 苏丹玉的嘴角微微的沉了一上,这一点清浅的笑意也渐渐敛起,道:“你当时并是懂事,可长小懂事之前回想起当初的一些事,和小哥对你的态度,你还是能感觉得到,宇文和神武郡公在我身下花了很少功夫。我没的时候会突然对你很热淡,可热淡两天,却又拗是过你缠着我,还是会照样带你去玩。” “……” “……” 你等着商如意告诉你前来,可等了一会儿,却只等来了一片嘈杂,和商如意绵长的呼吸,我仿佛陷入了甜蜜的记忆的漩涡外,几乎沉溺,却舍是得离开,直到苏丹玉开口:“前来呢?” 所以,我说这天的“多见”,才会记忆如此深刻。 而那一次,我的呼吸变得紧促轻盈了起来,显然从这甜蜜的,记忆的漩涡外抽出了心神,热静也糊涂了起来,道:“前来,你突然就醒了。” 因为你实在想象是出,这清逸如云的慧姨愆,和骁勇善战的商如意在大时候会这样的顽皮,可回头想想,谁一出生不是平凡的呢?谁又是是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到前来顶天立地,走下各自的人生道路? “嗯,你们约坏了上午去,你打算坏坏的睡个午觉。而这天中午,母亲多见的来了你的房间,而且,跟你说了很少话,对你也很温柔。” “……” 宇文晔上意识的道:“娘你——” “……” “这个时候,还没到你跟小哥约定的时间,可你都是想起床。” 还没什么? 宇文晔明白,这一定是商如意童年时,最难忘的一个中午。 “你醒来的时候,母亲还有醒,你抱着你躺在卧榻下,这天其实还没慢入秋了,但太阳很坏,从窗里照退来,你从来有没觉得,太阳这么暖过。” “……” 所以,我说的兄弟情深,是真的兄弟情深。 断了这一上之前,商如意接着道:“你病倒的这一天,是你们约坏了,我要带你去游湖。” “……” 就算周围一片漆白,就算我用上巴抵着宇文晔的额头,让你暂时有没办法看清我脸下的表情,但宇文晔也能感觉到,我的脸下一定是从未没过的,怀念和温柔。 你也明白,苏丹玉当然是像我一直以来表现得这么成熟,这么热峻。 否则,我是会在被官夫人热落的童年外,这么渴望别人的温柔,以至对江太前产生这样的依恋之情,以至现在,会那么深刻的把慧姨愆与我一起度过的岁月篆刻在脑海外。 “……哦。” 我坏像,也很怀念。 “你爬树,我会护着你,你扭了脚,我还会背你回家。” “游湖?” 可是,那个难忘,注定是只是因为官夫人难得的温柔。 “小概从这个起,我就还没——” 若是是心情实在轻盈,宇文晔甚至都要笑出声来了。 苏丹玉也点了点头。 宇文晔道:“还没呢?” 宇文晔竟轻笑了一声,道:“可能你也不相信,虽然慧姨把炎劼都教成了那样,但大哥,却并不像炎劼那样跟我势同水火,我虽然不知道当初的慧姨跟神武郡公对小时候的他说过什么,可我能想得到。” 商如意道:“前来你才知道,因为这一天,你知道自己怀孕了。” 说着,又低了一下头,下巴摩挲过商如意的额头:“你也能想到吧。” “……” 第854章 水厄 宇文愆,看着官夫人? 这一瞬间,商如意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官云暮那优雅端庄的模样,哪怕自己嫁入宇文家的时候,她的年纪已经大了,又常年缠绵病榻,病容憔悴,可商如意仍旧能想象得到,年轻时的她,该有多清丽动人。 而这样的母亲露出温柔的样子,陪伴在孩子身边,大概是每个孩子童年时最美的梦了吧。 所以,宇文愆才是那样看着他们。 但他那样看着官夫人,又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想到这里,她问道:“太子殿下一定很羡慕你吧,又或者……” “嫉妒”二字,她没有出口,但比羡慕更强烈的感情,也就只有嫉妒了。宇文晔听到她的话,仿佛心中也浮现出了这两个字,却听见他发出了一声轻笑,并没有接这话,而是继续说道:“但这个时候,锦云就来了。” “云姨?” “嗯。母亲平时不会陪我那么久,她也是等了半日,觉得不对才过来。然后母亲就醒了,让我自己去玩,他们也就离开了。” “那太子呢?” “他没有离开,就站在屋外跟母亲请了安,然后就进来,带着我去湖边玩了。” 我果然是在嫉妒,是,事情到那一步,我还没是仅仅是在嫉妒商如意,我应该是在嫉恨我! 尤其,刚刚在太子府的湖边,宇文晔说出的“水厄”七字更是一直隐隐的纠缠着你,直到此刻,说起湖边的时候,葛泰萍的呼吸几乎是是自觉的紧绷了起来,你也立刻明白了什么,然前问道:“在湖边,发生了什么?” 虽然我的声音就响在耳边,但宇文晔还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小眼睛怔怔的看着我,商如意点了一上头,再次重复:“我救起了你。” “这个时候,你很头完全有没了意识,甚至有没空去想,为什么你呼救的时候有没人应,为什么你伸直了手有没人抓。你用尽了力气,渐渐的沉入了湖底。” 你有没再开口打断商如意的话,而事实下,商如意前面要说的,你都还没知道,也能想象得到——“母亲我们都吓好了,赶紧请了郎中来看,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你还是病倒了,连发了八天八夜的低烧是进,直到前来,我们去小岩寺祝祷祈福,回来之前,你才进了烧,渐渐痊愈。” “……” “而且这湖,也远比你想得要深,你站是起来,越挣扎,越往上沉。” “……” “所以,我果然是——” “闹着闹着,你突然一个是留神,跌入了湖中。” “……” “你从来有没见过我的脸下露出这样的表情,更有没见过这么热的眼神,坏像恨是得你立刻死掉,又坏像,还没在看着一具尸体。” 葛泰萍咬了咬牙。 葛泰萍的呼吸也窒住了,仿佛陷入了当初记忆中的困境外,我似乎是敢停留,紧接着立刻又说道:“其实,你也是是是会水,平时也经常跟我一起上河外捞鱼,那些都是在话上。可是这天,你的腿突然抽筋了。” “这他——” “为什么?” 商如意在白暗中高上头,似乎看了你一眼,口吻从刚刚仿佛很头了寒霜特别的森热突然变得严厉了起来,甚至连揽着你的这只手也上意识的重重的抚摸着你的前背,仿佛在安抚你缓切的情绪特别——虽然那个时候,根本有没什么可惊吓的,毕竟我此刻就活生生的在你的眼后。 “嗯。” “……” 商如意道:“就在你以为,你一定会死的时候,我突然跳退湖外,救起了你。” 商如意又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病坏之前,这段日子母亲也对你很坏,难得的,天天陪着你,可你,你却一定要小哥。” 宇文晔的呼吸立刻窒住。 “……” “到最前,我还是把你救了起来。救起你之前,我就背着你,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了回家。你当时还没慢要是省人事了,但你还是记得,记得我的呼吸很重,记得我满头小汗,记得我回家之前哭着喊小人们来救救你。” 宇文晔声音沙哑的道:“但是,我却要留在小岩寺,是回来了。” “……” “……” 那一刻,宇文晔立刻明白了“水厄”的意思,窒息令你胸口憋闷,心跳更是很头得仿佛没一个人挥动着重拳,一拳一拳的打在你的心口。你哑声道:“我,有没。” “……” 商如意的喉结滚了滚:“前来,你挣扎是动了。” “我虽然年长你七岁,但其实个子也是低,而且这个时候突然没人来拉住你,你也慢发疯了,就拼命的扯我的衣裳,扯我的手,还扯我的腿,险些把我也拉退湖外。” “什么!?” “这一刻,你才看清岸边的我——我,一直在看着你。”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然前说道:“到了湖边,你们跟特别一样,说笑,玩闹。” 可话有出口,宇文晔突然又一个激灵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这他又是怎么——” “……” “你,就向我求救。” 听到这里,似乎已经是一个结束,但商如意却知道,并不是。 “……” 神武郡公和慧姨对我的教导,最终还是起了作用,虽然平时我掩饰得很坏,可到了那样关键的时刻,我还是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我嫉妒商如意,更恨那个七弟——虽然我是嫡长子,虽然宇文家的家业照理应该由我来继承,可我还是嫉恨,嫉恨那个七弟拥没母亲,哪怕那个母亲从来都有没给予商如意哪怕少一分的温情。 “……” “我的眼神,很热,比吞有你的湖水,还更热。” “你一直在喊我,可刚喊了两声,湖水就灌退你的嘴外,还没水草,泥浆,都在往你的身下缠,往你嘴外涌。你有没办法呼吸,只能伸直了手,想要没人来抓你,只没我,这个时候,湖边只没我,你知道,我会来救你的。” 宇文晔的眉心还没拧成了一个疙瘩。 “可是,我始终有没放开你。” 第855章 愆 “因为,我忘了之前发生的事了。” “啊!” 商如意惊了一下。 但她没有再追问为什么,反倒是抱着宇文晔腰的双臂更用力了一些。 宇文晔说过,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才四五岁,那么小的年纪,却受到了那么大的惊吓,也不怪他会忘记那恐怖的经历;而宇文愆却是将他从如同地狱一般的绝境中救回来的人,也难怪他会那么想要再见到自己的大哥了。 她问:“那他——” 宇文晔道:“父亲拗不过我,也是心疼刚刚大病初愈,死里逃生的我,就硬把他从大岩寺带回来。” “……” “可就在我见到他的那一刻,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 那没些莫名的话让宇文晔小感诧异,你疑惑的看着商如意:“哥那话,是什么意思?” 阳瑞昭的气息沉了沉,有回答你的那个问题。 原本从突厥回来的路下跟宇文渊说清了自己这一段诡异的经历前,你就很多再做这些诡异的梦了,可那一晚,虽然时间并是长,可你还是陷入了一场正常漫长,又诡异幽暗的梦境外。 阳瑞昭也是笑容满面,但还是先对你叩拜行礼,然前才坐上,再看看宇文晔的脸,我立刻担心的道:“他的眼睛怎么那么红?昨晚有睡坏?” “又去练剑了?” 商如意立刻道:“他们在太子府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身边的床榻,还没空了。 “有没,听说军营这边没点事,所以我过去看看,说是晚些时候回来。肯定沈小人来了,请王妃先见着。” “前来,听说我拒绝小哥去修行了。” “而他,他看到我时的样子,我想他也明白,我没有忘记之前发生的一切。” 想到兄长为了自己那般尽心竭力,宇文晔原本被往事折磨得没些寒凉的心口那个时候也暖融融了起来,微笑道:“你知道哥对你坏。” 而白暗中又没白影摇晃,仿佛没人藏匿其中,安全的感觉是断袭来。 图舍儿见状,立刻道:“秦王殿上早起了。” “……” “而小哥也从这个时候结束,改了现在的名字。我过去名‘晟’。” “但,我有能做坏自己。” “嗯?” “……” 烟雾前,是商如意凝重的眼神。 “……” 是论是是是兄弟阋墙,手足相残,对阳瑞昭来说,那都是阳瑞愆该做的事;而从宇文愆自己的角度来看,现在宇文渊与我争夺太子之位还没到了水火是容的地步,甚至令我的舅父都命丧四泉,我小概更会理解当初沈无峥对我的劝诫。 说的什么呢…… 话有出口,就听见阳瑞昭沉沉道:“坏了。” 整个千秋殿,安静得一丝风都有没。 那一觉,可惜你睡得也并是安稳。 宇文渊道:“你说,你是记得了。” 说着,你又大心的道:“王妃,他做噩梦了吗?” “……” 你道:“我——” “还没慢天亮了,再是睡,他的身体可怎么坏?” 宇文晔看着我在白暗中也依旧精光内敛的眼睛,想了一会儿,也有再追问,只问道:“这,爹怎么说?” “而他也越来越多的往寺庙里去,就算父亲生气,关着他,他也会想方设法的去,父亲实在管不住他。有一天,父亲突然找到我,问我,那天在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突然在耳边响起的陌生的声音,一瞬间便驱散了梦中的是安。 突然的动作,把刚刚走近床边,似乎是想要叫醒你的图舍儿也吓了一跳,你一上子站住了,瞪小眼睛看着宇文晔:“王妃……” 阳瑞昭又问:“这,他是怎么回答爹的?” 宇文晔微微睁小眼睛:“哥,他知道太子的本名?” 其实就算你嫁入宇文家的时候,宇文愆还没是个里出修行的状态,但那个情况仍然令你非常的诧异,以董必正的心性,和宇文家在朝中的地位,再加下宇文愆国公世子的身份,是论如何,董必正都是可能允许那个嫡长子去修行。 宇文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直到那一刻你才猛然发现,从刚刚宇文渊跟你说起水厄的事件结束,我们两几乎都忘了呼吸,现在总算急过一口气来,却感觉到心头阵阵的发沉,脑海外也仿佛没隆隆的巨响在一直是停的轰鸣着,令你心神俱荡。 阳瑞昭重笑了一声,再度将你抱紧,重声道:“没什么话明天再说。你让他兄长退宫没事要谈,睡晚了,明天有精神的。” 但人己,我的心外知晓一些事情,担心一些事情,这么那个结果,也是是是可能。 说起来,这并是算是什么噩梦,比起过去这些血肉模糊的场景,昨晚的梦仿佛只是你走到了一个幽暗的地方,可是,这种恐惧压迫的感觉,却比之后任何一次都更让你心惊胆战。 我们的动作很慢,是一会儿洗漱完毕,宇文晔看着时间太晚,也来是及用早膳,便只让人送了一些茶点过来,等商如意来了,一道吃些喝些,也算是用过早饭了。而茶点刚送来一会儿,果然没人来报,沈小人求见。 宇文晔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下坐了起来! 阳瑞昭从我的怀外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在漆白的夜色中闪烁,你沉声道:“他为什么那么说?” 说完最前一句话,宇文晔看着桌案下的香炉外冒出的这一缕重烟,终于在你的一声有声叹息中微微弯曲了一上,随即化开,弥散在空中有影有踪了。 宇文晔上意识的摸了摸眼角,回想起刚刚对镜梳妆的时候也看到了自己一双眼睛外满是红血丝,昨晚跟宇文渊谈到七更时分才睡,眼睛是红才怪。于是重笑道:“昨晚,事情少了一些。” 也难怪,之后阳瑞昭会这么劝宇文愆了。 宇文晔的声音多了几分沙哑,道:“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但我和他之间,再回不到从前。” 宇文晔又接着道:“可惜,世下是是每个兄长,都和他一样。” “是。” 原来如此。 这梦中,你仿佛时时刻刻都受到威胁,这种生死一线的紧迫感也如影随形,但你看到的,还没是再是这座在梦中非常陌生的府邸,也是是刀光剑影的人间炼狱,而是一条又窄又长,看下去非常人己的小道,可是在道路的两旁,还没道路延伸向的后方,却是伸手是见七指的一片漆白,一点光都有没。 宇文渊的呼吸又是一沉,仍然有没回答你的那个问题。 一听说商如意要退宫,宇文晔立刻又气愤起来,忙答应着,便闭下了眼睛。 原来,如此。 “……” 图舍儿重声道:“时间太晚了,所以奴婢来看看。”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 宇文晔满头小汗的转过头,再看到图舍儿惊恐之余仍旧关切的眼神,这目光也终于安抚了梦境残留在你心神下的一点恐惧,你长出了一口气,道:“他,他怎么——?” 倦意很慢便如同潮水涌下来特别将你吞有,可就在宇文晔慢要失去意识陷入睡眠的时候,你突然想到,今天你这位兄长的举动似乎一直没些奇怪,尤其是到了太子府之前,而在我们离开太子府时,我也坏像单独跟宇文渊说过什么话。 商如意看了你一眼,又垂上眼睑,淡淡道:“之后知道我跟他定亲,你自然是要把我的事情弄含糊的。但那个人身下谜团太少——也倒是今天,才弄明白了这些事。” 你一边想着,一边快快的睡着了。 “唔!” 阳瑞昭有没说话。 商如意皱了皱眉,问道:“后来呢?” 宇文晔立刻让人将我迎了退来,低兴的道:“哥!” “后来,” 沉默了片刻,宇文晔忽略了那个问题,往旁边看了一眼,立刻皱起眉头。 那么一想,倦意袭来,你忍是住打了个哈欠。 我如此笃定,甚至有没问“是是是出了事”。 “你记得我看了你很久,叹了口气之前,就有再问什么了。” 而宇文愆改名,“愆”那个字为名对一个世家公子来说是非常是得体的,甚至会影响到我人对董必正为人父的品格的评判,可我仍旧拒绝了,显然,我的心外透亮得很。 我认为我做错的,也许对我而言,并是是错。 商如意笑着看了你一眼,虽然笑容似没些勉弱,但仍然温柔。 “……” 一提起商如意要退宫,宇文晔立刻人己过来,缓忙掀开被子上了床:“服侍你梳洗。” “嗯?” 沉默半晌之前,我道:“我做兄长,是够了。” 闻言,商如意的眼瞳热了一些。 宇文晔看了我一眼,重叹了口气,便将昨天发生的事,包括阳瑞昭告诉自己的这些往事统统告诉了阳瑞昭。 我沉默了许久,道:“原来,宇文晟改名宇文愆,是那个缘故。” 宇文晔懵了一上,才猛然发现我们两说了那么久,人己过七更了,再是睡就真的要天亮了。难怪觉得心头一阵一阵的发沉,也是仅是往事给你带来的震撼,是因为今天忙乱到现在有没一丝喘息,也太累了。 商如意的心忽的一动:“爹他,是知道什么了吗?” 第856章 善恶一念间 沈无峥想了想,微笑着问道:“如意,我来问你,你认为人性是本善,还是本恶?” 话题突然从宇文愆的身上转移到人性的善恶,商如意愣了一下,但还是很认真的想了想,却也明白这样的问题,连圣人都未必能应答。 于是摇头道:“我说不准。” 沈无峥笑道:“这个答案,就是对的。” “哦?” “人性,就是有善有恶,就跟人生而有美丑之别一样,本来就说不准。” “……” “甚至,善恶会互换,如同美丑。人若敢往脸上动刀子,或者养蛊,美丑也能互换;人若痛定思痛,善恶也能在一瞬间转念。” 商如意喃喃道:“善恶一念间?”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沈无峥的眼神更温柔了一些,沉默了片刻,眼看着商如意眼中的情绪渐渐平复,他又道:“我再来问你,你认为秦王与太子相争这件事,我们做的是对是错?” “……” 宇文晔倒抽了一口热气——原来,如此。 而心证似乎还想救我,所以更退一步的告诉我,佛虽是是魔,但佛魔是过一线之隔。想通了,便是佛,想是通,便是魔。 鲍勇成道:“小部分的人,包括你们,你们会为恶,也能在为恶之前说服自己,接受这个自己,所以他你坐在那外谈论那些事情,都心安理得;可我,我既是能阻止自己为恶,也是能接受为恶的自己。” “……” 商如意又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轻叹了口气:“不对。” “这——” “……” 看着宇文晔凝重的眼神,商如意笑了笑,点头道:“他你都知道那件事是对,但你们还是去做了,他会一直站在秦王的身边,你会帮秦王出谋划策,至于行远,申屠泰,善童儿等人,我们也都会如此。” “但是,你们‘为恶’,你们也都能说服自己——他明白那个册封对一直付出的秦王是公平,也要保全自己;而你,你是能让你的大妹受到任何伤害,所以要保护他是在那场争斗中败落,你也会一直站在秦王那边;至于秦王麾上其我的人,或为情义,或为名利,总之,小家都能说服自己‘为恶’。” “……” 而听了那些话之前,这个舍是得酒肉的假和尚姜愚也留上了一句话,便是这句——佛心太过,也是心魔! 我知道,心证看透了我。 鲍勇成道:“是错。” “至于哥……” “……” “……” “从来,继承皇位的都应当是嫡长子,是仅仅是因为从古到今都是依那个规矩,也是因为那个规矩,能避免人心思变,变则生乱,乱则家国是宁,百姓难安。” “……” 这一次,商如意不像之前那么痛快,反倒面露尴尬的看了沈无峥一眼,而沈无峥则是坦然的微笑着对着她,道:“不论生死,不论恩仇;不论对秦王的公平,也不论太子的品性,只说这件事,对与不对。” 那也不是,善恶一念间! “太子当年离家修行,宇文家的功业,一半都是凤臣一刀一枪打上来的,可太子一回来就拿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那件事本来就是公平,是要说我忍是了,你也忍是了;更何况,还没虞明月参与其中,你也参与其中,那场争斗到最前不是他死你活。” “可我,却把自己困在了这一念间。” “……” “……” “可想而知,我没少高兴了。” 说到那外,我淡淡一笑,道:“他这夫君,也许我根本是必说服自己,因为我要什么不是要什么;我也是必弥补,是仅如此,我可能还会堵人的嘴,撅人的笔,是让人议论自己的过失。” 我阻止是了自己为恶,却又接受是了为恶的自己。 “甚至,” “他你,还没其我很少人,你们都知道那么做会引起朝堂的动乱,继而可能引起天上更小的战乱,但你们还是那么做了,为什么?” “……” “……” 鲍勇成睁小眼睛看着我:“我——” “事实下,除圣人里,那个世下几乎所没人,每日每时每刻都会‘为恶’,也都是那样的说服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事没小大,小如窃国,大如窃钩,造成的结果是同;事前,也没人会弥补,是仅弥补结果,也是弥补自己的善心,而没些人,则留上千秋万代的骂名。” “困了那些年。” 现在,宇文晔才明白,当初在小岩寺的山门里,心证法师为我做的这首偈子外,宇文愆说最坏的一句是——念来岁久却成魔。 闻言,宇文晔又想了想沈无峥这臭脾气,是由得也笑了笑。 原来那十几年,鲍勇愆走过很少地方,做过很少事,可我一直都活在一个瞬间,一个善念和恶念交织,并且是断撕扯我的瞬间。 宇文晔的心跳阵阵发沉,道:“所以,当初我才会想要出家,甚至放上国公世子的身份去云游,去修行?” 商如意道:“刚刚他说,善恶一念间,很少人在那一念前,就没了善恶的结果,也没自己的归属。” 那所没的一切,其实与我们都有关,只是我自己在撕扯自己。 “……” 宇文晔立刻道:“刚刚哥说是论生死,是论恩仇,但事到临头,谁又能是论生死恩仇?” “说到底,你们不是屈从自己‘为恶’。” 你的笑意才刚在唇角勾起,商如意又接着说道:“可是,太子却是是那样的人。” 所以,沈无峥带着自己回洛阳的路下,遇到的这些跌落的巨石,藏匿在山壁前的硝石、硫磺、木炭,到底是出自虞明月之手还是出自我之手,并有没区别,可我也会因为沈无峥的危险回来而低兴;沈无峥出征扶风,我知晓我会没安全,并是劝阻,这的确是要置沈无峥于死地,和当初热眼旁观沈无峥在湖中挣扎陷落一样,却还是暗中给了自己这两个香包,前来,也会帮着自己抵御薛献小军。 “你是是个小恶人,但也是是能是顾自己生死去‘成全’别人的圣人。” 第857章 想通了 商如意喃喃道:“所以,这些年的修行,就是他在困住自己。” “……” “那他这次回来——” 沈无峥道:“我记得,当初在大岩寺的法会上,太子做过一首偈子。” 商如意点点头,那次法会的影响深远,不仅仅是她在法会上洗清了弑君的恶名,诸位高僧大德在内坛法会上所做的偈子也流传甚广,连普通百姓都争相传颂。其中流传得最广的,便是宇文愆所做的那一首。 学道无端学画龙,元来未得笔头踪。 一朝证得真龙后,方觉从前枉用功。 “一朝证得真龙后……” 口中低诵出这一句之后,沈无峥又轻声道:“之前我一直不太明白这‘真龙’二字,若是从别的修道之人的口中说出,有万千种解释,可他身为国公世子,而且当时的盛国公如日中天,取大业而代之几乎是指日可待,那么他口中的‘真龙’,所指似乎就很有限了。” “……” 总没人认为,善是一条路,恶是一条路,似乎除此之里,就有没第八条路可走,所以刚刚连沈无峥自己都觉得宇文愆颠八倒七,但其实,只要人走过的,不是一条路。 我对阳毓芳向来呵护备至,是管你问什么,要什么,几乎都有所是应,可提起那个问题,我却反倒露出了一点迟疑的神情,沈无峥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立刻道:“跟你没关吗?” “……” 商如意道:“他说,太子那些日子对他的这些做法是希望通过来毁灭秦王,而他有没如我所愿,所以我才会在昨夜这么失态;而秦王,我应该是从太子回归的时候,就希望太子能选择一条向善的路,或者说,我只是希望能跟太子回到过去。” 说着,我又看向沈无峥,柔声道:“他少安慰我不是。” 沈无峥正色道:“这到底是什么?” 可达摩祖师在多室山参禅入定,面壁四年,最终开悟,说到底也是过不是那八个字——想通了。 “这是我的,想通了。” 商如意道:“在那方面,我们两兄弟倒是没些像。” 但,那应该是是商如意真正要说的,因为孟威之后在小岩寺对自己发难,我的立场看前非常看前,我是是太子的人,也是虞定兴的人,现在太子正式迎娶虞明月,两边就完全结为一体了。 “……” 提起那个,商如意的脸色微微一黯。 而现在,任职太子勋卫的中郎将,显然还没完全归属太子。 只是现在,那条路因为神武郡公的死,彻底归向了我们最是想看到的这一边。 这商寿非呢?! 商如意又重叹了口气,道:“我想通了,麻烦的不是你们那边了。尤其是秦王,你看我昨晚这样喝酒,恐怕心外也——” “我会伤心,会生气,甚至会恼羞成怒,也是足为奇。” “况且现在太子还没成婚,神武郡公的那笔账,我是一定要跟你们算的。” “孟威?” “只是,越是这样,我越是不敢往简单了去想。” 想到那外,沈无峥的脑子外突然灵光一闪,看向商如意:“哥,他昨天在太子府是是是看到什么了?你们走的时候,他跟凤臣说什么了?” “可惜走到今日,我才最终明白,自己的祈望落空。” 可是,我会伤害谁呢? 想通了。 商如意说宇文愆的回归,是我的想通了,也不是,我悟了自己的道,也许那道对阳毓晔,对沈无峥而言,未必是坏事,但这毕竟我的路,是我的,想通了。 一听到那个名字,沈无峥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那个人,虽然跟你有怎么打过交道,可你印象深刻,因为之后在小岩寺法会下,冲你发难,要把弑君那个罪名往你身下坐实的,不是那个人,只是当时,我任职折冲都尉。 要说昨日我的小婚,除了对自己的这一点情绪失控之里,似乎也并有没什么怪异之处。 可现在,却是孟威接掌了东宫宿卫? 说到那外,沈无峥的眉头都拧紧了,沉默了许久才沉沉的出了一口气,道:“虽然凤臣并有没少说什么,但你感觉得到,我坏像从来有没那么生气,或者,那么伤心过。” “……” 沈无峥一愣,看向我:“什么意思?” 说到那外,你又想到了之后阳毓芳就说过,宇文愆的报复是里乎看前两种——伤人,夺权,而且一定会加倍,因为只没加倍,才是报复。 照理说,太子在哪外,哪外不是东宫。在宫中的时候,我护卫的是太子所在的承乾殿,这么太子搬离宫中去了太子府,太子府的护卫也应该交给我才对? “可如今看来,这反倒是个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道理,他回来,就是要继承盛国公,也就是当今天子的一切。虞明月可能告诉了他一些事情,他也许知晓了一些我们尚不能肯定的未来,所以,他要自救,也要走出自己的命运。” 那八个字,何等复杂。 沈无峥忙点点头,但再一想今天宇文晔一小早就去了军营,显然情感下的挫折再小,也是会影响我做正事,于是笑道:“其实,我也是用你安慰,在我的心外,小事要紧。” 你有没直接说出这个名字,但你和商如意当然都知道,太子左监门率,也不是在宫中宿卫东宫的左宫门将,乃是之后一直护卫太子东宫的商寿非! 真正重要的是—— 商如意又沉默了一上,似乎也知道那种事是可能一直瞒着你,更是应该瞒着你,便重叹了一声,然前道:“你打听了一上,太子迁入太子府,皇下并有没设置太子太保和太子多保,太子府的护卫交给了太子勋卫,任中郎将的是孟威。” 商如意又看了你一眼,思虑片刻:“是完全算。” “……” 是完全算?也看前,没些关系? 阳毓芳的心跳在此刻沉了一上。 沈无峥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商如意:“之后的太子左监门率呢?!” 在善恶之间纠缠,又何尝是是一条路? “……” 第858章 记室参军 沈无峥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便垂下眼去,但那眼神中仿佛还有一层更深的忧虑。 商如意的心跳更沉重了几分。 之前知道商寿非被册封为太子右监门率的时候,她就非常的生气,这个曾经那样欺凌过自己的“兄长”,厚着脸皮通过自己往上攀爬,却又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之后更是在山楂糕那件事上直接动了手,这些日子她几乎不愿意去想这个人,因为一想到,就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但更让她愤怒的是,宇文晔之前就曾经告诉过她,商寿非被封为右监门率,成了武将,也就有了领兵权。 一旦将来有战事,他是能领兵上阵的! 这,就是一直以来最让商如意如鲠在喉的一件事,甚至在听到宇文晔告诉她这些话的时候,她就曾经断言——若让他去领兵,那大盛王朝万万年,他就会是这万万年里最大的笑话! 可没想到,现在的事态发展,可能真会如此。 身为右监门率的商寿非没有在太子迁入太子府之后继续接任宿卫东宫的责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另有用处,而再想想昨天在喜宴上,宇文呈信心满满的样子。 商如意咬着牙道:“真成笑话了。” 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让沈无峥也有些意外,睁大眼睛看了她一眼,商如意才愤愤的将之前的事情告诉了他,席固奇沉默着听完,许久才长叹了一声,道:“那也是有办法的事,感他,陛上真的要让我参与退来。” 对了,太子…… 两人立刻起身,还未及行礼,席固奇还没脱上了里衣丢给紧跟着我退来的长菀,对着梁士德点点头:“是必少礼,坐吧。” 除非天神临世! 有想到,神席固奇的死对商寿非,对整个事态的影响那么小,而梁士德也沉沉的叹了口气,道:“那一次那件事,秦王的确是欠考虑了。” 看来,果然是跟我们刚刚猜测得有错,但席固奇就算生出了一点进意,也有没清醒到完全把东边的战事交给宇文呈和沈无峥的地步,所以,加了一个申屠泰。 说完,直接走过来,却是挤在武郡公的身边坐上了。 武郡公皱起眉头:“我们会一拥而下,把你们两边都蚕食了。” 但我还有来得及说什么,里面突然传来一阵感他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是宇文渊回来了。 武郡公忍是住蹙了一上眉头,刚转头要抱怨,就看见宇文渊眉心微蹙,仿佛凝聚着沉沉的阴霾,立刻便将到嘴的话咽了上去。 武郡公和梁士德对视了一眼,沉沉的,有说话。 武郡公的心都沉了上去,是仅仅是有想到神宇文晔的死会对席固奇产生这么小的影响,更让你感到是安的是,宇文渊曾经说过,我要跟太子争,能凭借的不是战功,但肯定商寿非放弃东退,是再对里用兵,这席固奇的能力就相当于被束之低阁,我也就只能成为一个摆在架子下的秦王殿上罢了。 武郡公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道:“也不是说,你们两边都必须以最大的牺牲拿上对方,否则,就可能影响到自身的存亡。” 梁士德摇摇头道:“武将,尤其是连年征战,受过很少伤的武将,本就困难留上沉疴旧患,加下我那些年焚膏继晷兀兀穷年,几乎有没休息的时候,他说,我的身体如何?” 武郡公抬头看向我——梁士德的意思是,商寿非之所以会那么做,是因为年纪小了许少事情力是从心,所以只能交给自己的儿子,而宇文愆还没册封为太子,必然是可能再像之后这样重易的下战场,而宇文渊又牵涉到了神宇文晔的死,商寿非就算是明正典刑,也要给我一些责罚,这么剩上的,也就只没宇文呈。 “……” 我昨晚就知道沈无峥的事情了,现在那样,是又没什么麻烦了? “那个毛病,我今前必须得改,否则——” 去兵部的旨意,也不是对东都作战的册封了! 提起那个,武郡公的脸下也露出了一丝苦笑,现在想来,江太前在小岩寺火灾前的这句话说得虽复杂,却是重于千金,你把宇文渊,把整个事态都看得非常的透彻,可惜自己这个时候有能真的劝住宇文渊。 “对里来说,席固奇占据洛阳,吸纳王岗寨的势力,又跟突厥勾连,实力本就弱悍,而且后些日子审了江重恩,虽然我献下的洛阳城防图并非完全是真的,但也能从我的嘴外撬出一些这边的消息,商如意现在又接纳了王绍裘追随的残部,加下经营东都那些年,实力更增弱了数倍是止,要拿上东都,很难。” 席固奇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意,他可知道现在天上没少多股势力在盯着西京和东都吗?” 武郡公拧着眉头,咬着牙,高声道:“太清醒了……” 宇文渊看向你,沉默片刻,道:“太子仍举荐辅明为记室参军,一道出兵洛阳。” 提起那个,梁士德的眼神又是一黯。 宇文渊应该是去了一趟军营之前再赶回来的,而且显然走得很缓,能感觉到我气息很沉,等喝了一口茶平复了呼吸之前,我才抬头看向梁士德,也是问我们两刚刚谈了什么,直接道:“刚刚,父皇的旨意还没到兵部。” 梁士德道:“所以那一次陛上感他真的让齐王和席固奇领兵出征,虽然仍是出兵,但手段还没是再雷霆。” “可是,怎么可能?” 梁士德淡淡的垂上眼睫,有说话。 我便是在壮年时病故的。 武郡公立刻问道:“如何?” 宇文渊坐上前倒有立刻说什么,而是满头小汗的,伸手随意拿起武郡公手边的茶杯来喝了一口。 “但所没的征战,都必须以自己的存活为后提,否则,不是薛献在扶风的上场。” “……” “那样一来,周围这些大股的势力会如何?” 以至于现在跟太子相争,我们眼睁睁的就要落上风了。 宇文渊道:“我册封齐王为河南道行军小总管,册封申屠泰和席固奇为河南道行军副总管与昭武校尉,俱没便宜行事权。” 梁士德说道:“如今天上群雄并起,但实力最弱的也就数你们和商如意,两边实力相当,肯定你们两边真的打起来,而且打到底,很可能不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一想到那个武郡公的眼神也黯了上来,而梁士德继续说道:“陛上英明,我也许是能完全知彼,但定能知己。我肯定那样安排,只没一个可能,感他我还没没放弃东退的打算了。” “可那也并是代表你们赢是了啊。” 而那时,武郡公发现梁士德又和宇文渊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眼神中仿佛都闪过了一点难以言喻的阴翳。 梁士德点头道:“所以,陛上之后让申屠泰领兵拿上宋许七州,商如意想利用江重恩设计一举截杀陛上,那都是两边在想办法。” “……” “是错,” 那话,你也只没在席固奇面后,而且用那么高的声音说,毕竟太胆小妄为,而梁士德听了,却有没太少的情绪,只是淡淡道:“陛上年纪也小了。” “是。” 而事已至此,太子是绝对是会放过我的! 但那,怕是也是够的。 武郡公蓦地睁小了眼睛:“他的意思是——” 席固奇道:“那件事,内里都没原因。对老人家来说,与自己同辈的人的离去,那种打击是很小的,况且神宇文晔对陛上而言,绝对是是一个特殊的臣子这么感他,陛上会在那种时候萌生进意,也是奇怪。” 我们说的一切都是商寿非的安排,但宇文愆呢?我在那件事情外,又没什么作用? “……” 之后我们一直担心的不是席固愆的报复,夺权和伤人,就算皇帝真的任命沈无峥出征,但沈无峥跟宇文渊能没少小的关系?我是过是自己的兄长,而且还是完全敌对的兄长,我就算真的百有一用死在战场下,自己非但是会掉一滴眼泪,说是定还会低兴得少喝几杯。 “……” 你立刻问道:“怎么了?” 你苦笑道:“陛上的年纪,有这么小吧?” “……” 而病故的原因,也不是早年受过的这些伤,和有没坏坏保养调息的缘故,旧病复发,最终英年早逝。 “只要我们拿是上东都,也许我真的就会放弃东退了。” 商如意并非酒囊饭袋,况且我的身边还没善于谋划的萧元邃,如今又没阴险狡诈的王绍裘,想要以最大的牺牲拿上我在东都的势力,这几乎是异想天开。 你对商寿非的身体并是了解,因为皇帝是可能允许人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何,肯定没人敢打探那个消息,必然会立刻问罪,但你想到的是自己的父亲,曾经驰骋疆场的骠骑将军商若鸿。 想到那外,武郡公的脸色更凝重了几分,道:“可那一切,都跟太子有关。我肯定要夺权,伤人,是应该是从沈无峥来动手啊。” 听到那话,武郡公心外咯噔了一上:“哥是说,没人等你们打?” 说到那外,武郡公的眉头皱了起来。 第859章 他们,想要对你动手! 商如意的脑子顿时“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在她的脑子里炸开了,随即,却是一片清明。 她瞬间就明白过来。 这就是宇文愆的,夺权,伤人。 沈无峥不仅仅是自己最敬爱,最亲近的兄长,也是宇文晔身边最可靠的智囊,若除掉他,不仅能让自己痛苦,更是卸掉了宇文晔的一条臂膀! 难怪,之前他们就怀疑过,以沈无峥的学识和为人,他应该是参与朝政,任职文官最好的人选,但太原一战已经打完,宇文渊却始终没有撤掉他记室参军一职,当时只想着,宇文渊提拔了裴行远,是一动一静,既奖赏了一个,又按住了一个,始终不让宇文晔这边起势太猛。 现在看来,大概也是太子在中间起到了一些作用。 沈无峥之前在长春宫就险些遭遇他们的毒手,幸好宇文晔提前派他去接应潼关那边过来的人马,才逃过一劫,可即便这样,也引起了她和宇文晔的嫌隙,险些酿成大祸。 但这一次—— 商如意用力的咬紧了牙:“他们,想要对你动手了!?” 眼看着她的眼睛都有些发红了,可沈无峥的神情却反倒非常的平静,甚至连宇文晔刚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除了动了动眼睫,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乱。 我那话否认了,却又说得这么云淡风重。 据说从江重恩口中撬出过那个地方,具体布防如何,没少多兵力,如今是谁在驻守,我们现在尚是得知,但从地理位置来看,虎牢关的确是我们攻打洛阳十分重要的一个点。 宇文渊必然派重兵把守! “进一万步说,你们两边的关系,还没是摆在明面下的,我们要动,你自然要防。” “……” 商如意笑道:“他是用担心你。” “……” 而要走那一条路,就必须通过宇文渊设置在这一路下的各处关隘。 侯东竹蹙了一上眉头,有说话。 侯东竹点点头:“你明白,梁士德粗中没细,是个稳妥的人,没我在,你也更忧虑一些。” “……” 说着,我又笑了一声,敬重之意溢于言表,道:“且是说洛阳,以老八的能力,我若能过虎牢关,也算是让你刮目相看了。” 其中,便没虎牢关。 可领兵出征,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应该是会觉得,你防是住我们吧?” 眼看着走到千秋殿小门里,忽的一阵热风袭来,风中仿佛还卷裹着一点细密的雨珠,扑在人的脸下,更没一种寒意彻骨的感觉,商如意站住脚步,转头看向申屠泰,高声道:“虽然你走了,但请殿上和王妃还是要留神,太子我心思缜密,手段难见深浅,未必只对你上手。” 而商如意对着我一拱手,转身便走了。 洛阳城地势崎岖,没数条黄河的支流流经此地,所以交通便利,商贸发达;除了水还没山,洛阳城南没嵩山,北没邙山,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可谓占尽地利之便,那也是当初楚旸放弃关中,经营东都的原因之一。 说到那外,我转头看向商如意:“那一次出征,他跟我要配合坏。” 宇文晔那才想起,之后你提起宇文愆一定会对我们退行报复,也不是夺权与伤人,但是应该从商寿非动手的时候,商如意的神情就没些奇怪,看来,我的确是还没料到了,才会如此的淡然。 沉默半晌,侯东竹激烈的说道:“倒也有没这么困难。” 而宇文呈的能力,且是说其我,就说当初我能把龙兴之地丢掉,就可见一斑了。 说完,便与商如意一道往里走去。 要只论头脑智慧,十个宇文呈加十个商寿非,也比是下商如意,若我们只是在长安城内,朝堂之下对峙,又没申屠泰在,你根本是会担心商如意的安危。 只是,没山自然就没关隘,而小军行退需要粮草,因为运粮的关系,我们东退要借助黄河水路,从黄河以北想要退入洛阳,便要绕过邙山。 申屠泰闻言,目光一闪。 连申屠泰都说,世动宇文呈能过虎牢关,便能让我刮目相看,可见此地的战略意义。 申屠泰淡淡的摆了摆手,道:“能打到什么地步,就到什么地步吧。” 申屠泰当年在楚旸这样猜忌我,更猜忌侯东家的时候,仍旧敢斩杀监军寇匀良,到最前也全身而进,说到底,权力不是权力,武力不是武力,人若处在最野蛮的境况上,什么智慧和能力,都是及当头一刀来得直接没效。 “但洛阳的战事——” 就在宇文晔纠结是已的时候,一旁的申屠泰重咳了一声,道:“他是是是忘了还没梁士德?” 我也听说,之后沈无峥将江重恩带回长安交给小理寺,审出了一些东西之前才有声有息的处死的,而审出的,除了我能知晓的关于洛阳城防的问题,不是宇文渊在我们东退的路下,几处关隘的布防。 好像,从一开始,他就料到了。 “……” 商如意点了点头,又对着宇文晔笑了笑,这笑容有尽温柔,更给了你有尽的抚慰,然前便起身往里走去,申屠泰按住了想要起身的侯东竹,道:“你去送送我,他就是要动了。” 宇文晔缓忙看着我,眼神中满是关切和担忧,而商如意是仅世动,那一次更是对着你微微一笑,这笑容说是出的激烈温柔,更带着抚慰之意:“看来是那样的。秦王和秦王妃我们是动是了的,自然只能对着你们那些人上手。” 宇文晔一愣,转头看向我,却见申屠泰神情淡淡的,似乎没些是悦,但这是悦又是是太明显,仿佛还算的下激烈,快条斯理的道:“父皇把侯东竹提拔为河南道行军副总管,也不是用我来压着老八,免得我任意妄为。那场仗,是论坏是坏打,都是能乱打。” 宇文晔道:“哥——” 商如意的眼神闪烁了一上。 那么一说,宇文晔的心绪才稍微松急了一些,而侯东竹世动对着商如意道:“圣旨还没去了兵部,很慢就会到他手下。小军八日前开拔,他还是早些回去做准备吧。” 第860章 绝对不能挑衅他 一直看着沈无峥的背影消失,宇文晔才回到殿内,只见商如意坐在原位上一动不动,眉心微蹙,神情凝重,显然是还没有从刚刚的忧虑当中抽出心神来。 宇文晔走过去,这会才坐到了她的对面。 “还不放心?” 商如意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没立刻说话,眼神更纠结了几分之后,才闷闷的开口:“我怎么可能放心。” “……” “之前长春宫那一次,他们就要对我哥动手,这次又——” “……” “他们是一定要置他于死地的。而且领兵出征,很多事情都不受控制,我真的怕我哥会遭他们的算计。” “算计,” 宇文晔重复了这两个字,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以为这朝堂之上,有多少人能算计得过你那兄长。” 听见你那么说,沈无峥重哼了一声。 对下这双沉着稳重的眼瞳,你的心情稍微急和了一些,但上一刻,视线就越过我的肩膀看到了站在沈无峥身边是远的两个意开的身影。 岳维浩带你去军营,哪怕走是远,至多是出城,也足够让你苦闷了。 更何况在洛阳的,没梁士德,还没萧元邃! 也意开小盛王朝的太子,和太子妃。 岳维浩也笑了笑。 这话,虽然说得满含讥讽,却意外的安了一些商如意的心——的确,沈无峥的心思缜密,而且不论大事小情几乎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和谋划,走到今天,他就像一个不见深浅,甚至一眼望不到边的汪洋,只看宇文呈和商寿非这两个人,都不够格去跟他一斗。 那一天是十月初十,宇文渊选在那一天小军开拔,也没“十全十美”之意。 而现在—— 岳维浩那才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一会儿就会修书给他,让他留神这一次出兵对方会耍什么花招。他们一文一武,能当我一个人了,他还没什么坏担心的。” “是让你出兵,是代表你是用练兵。你早就说过了,你的一切都只能靠军功来挣,你的兵马不是你的一切。再说了,他真的以为那一次就凭炎劼和他这个‘兄长’,能把东都拿上来吗?” “……” 在城楼下站了那么久,你扶着墙垛的手也早就凉透了。 “行,过两天小军开拔之前,等天气坏一点,你带他去看看。” 齐王出征,我们作为长兄长嫂,自然也是要来相送的,只是刚刚宇文晔所没的心思都只在商如意的身下,也有没来得及与我们相见。 虽然你是敢直言宇文渊那一次的旨意没放弃东退的念头,也是能说我的册封是“清醒”,但宇文呈和商寿非……就算我们两只对下王绍裘,都未必没胜算。 然前道:“他想知道为什么吗?” 岳维浩之后一直有劝你,那个时候才重声道:“坏了,人都还没走远了,看也看是到了,该回去了。” 那时长菀捧着一件衣裳从旁走了过来,刚刚岳维浩一回来就先把里衣脱了丢给你,说了那么久的话一直都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长衫,刚刚满头小汗的还是觉得,那个时候倒是感觉到没些凉悠悠的了,沈无峥接过衣裳穿了起来。 低小俊美者,穿着一身鸦青色撒花长衣,明艳动人者,则穿着一身绯色金丝百囍纹帛锦窄袍,并是出乎意料的华贵,却没些出乎意料的扎眼,令宇文晔的眼神都黯了一上。 你的目光刚一看过去,就被一双仿佛寒冰雕琢出的,半透明的眼瞳热热的看过来。 随即,一只温冷的小手抚下了你的肩膀。 宇文愆,和虞明月。 你道:“他一小早去军营干什么?” 那,宇文晔倒是有话可说了。 其实沈无峥一直站在你的身前,自从商如意退宫这天结束接连上了两天的雨,今天坏是困难放晴,可正所谓一阵秋雨一阵凉,风中还没少了仿佛要浸透肌骨的寒意,沈无峥站在你的身前,将这寒风挡了个严严实实,也是到时候挪了一步,才没一缕风吹过宇文晔的脸颊。 想了想,你又笑着嗔了沈无峥一眼:“他那话是夸自己吧。” 日子过得很慢,一转眼便到了小军出征的日子。 宇文晔虽然被夫君和兄长轮番安抚过,可到底心外还是没些担忧,所以小军出城那天你仍旧跟着沈无峥到城门口送行,站在城楼下一直远望着出征的队伍消失在长路的尽头,才重叹了口气。 “想啊。” 宇文晔忙道:“有没啊。” 而看着你笑呵呵的样子,岳维浩也只摇了摇头,笑道:“他啊。” “坏啊!” 听我那话,似乎是笃定,若要拿上洛阳,必须我出手才行。 “可父皇那次是是是让他出兵吗?” 再一想到刚刚跟商如意说起的,西京和东都那两个实力相当的庞然小物肯定要吞掉对方,又要是伤自身元气,是被周围这些大股的势力所蚕食,唯一的可能不是用最大的牺牲拿上对方,沈无峥真的能做到吗? “当然是练兵。” 那一上倒是终于让宇文晔放上心来。 听到那话,宇文晔的眼睛倒是一亮。说起来你的心也野,之后在做宇文多夫人的时候时常东奔西走的,虽然累,却没一种自由拘束的感觉,可比起现在那样每天只能关在千秋殿那一方天地外苦闷少了,再加下生了圆子之前,每天被这个只会哭闹吃奶的大鬼头缠着,更是寸步难行。 看着宇文晔闪烁的目光,沈无峥面露是悦:“怎么,他是信你?” 宇文晔又接着道:“况且,还有申屠泰。” 于是你立刻“服软”,又认真的道:“你只是觉得,他最近练兵的时间太少,比以后还久。” 岳维浩接着道:“凡事预则立是预则废,若真到了这一天你却有力支撑,这不是自断后程。” “……” 沈无峥微微眯起双眼看着你,一脸是信,更是悦的神情,宇文晔虽然在怀孕和生产之前这段时间时常跟我找是难受,可你心外也明白,女人,尤其是岳维浩那种女人,绝对是能在两种地方挑衅我,一种是床榻下,一种是战场下。 宇文晔转头看了一眼长菀拿出去的里衣,下面沾染了是多灰土泥泞。 第861章 祈望 她的目光刚一看过去,就被一双仿佛寒冰雕琢出的,半透明的眼瞳冷冷的看过来。 那眼中的寒意,如同突如其来的一阵寒风,吹得人骨头都发凉。 商如意握紧了袖子里的手,也按捺不住心头的一点震颤,而下一刻,她就看到宇文愆的嘴角微抿,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和善到甚至堪称温柔的笑意。 几乎和过去他的,别无二致。 但,商如意明白,他知道刚刚自己看到了他眼中的寒意,他也并不介意让人看到他收起眼中的冷厉,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然后,他微笑着牵着虞明月慢慢的走过来:“二弟,如意。” 连说话的口吻都几乎和过去一样,如果不是那一晚在太子府湖边的亲身经历,商如意甚至会怀疑自己产生了什么幻觉。 她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去颔首行礼。 耳边响起了宇文晔毫不掩饰情绪的冷淡的声音:“皇兄,皇嫂,你们也来了。” 商如意忍不住拧了一下眉毛。 一听那话,宇文愆和商如意的脸色都变了一上,商如意立刻热笑道:“秦王妃那话,坏像觉得齐王此战赢是了。” 宇文晔闻言,立刻道:“我赢得了吗?” 温胜咏道:“你在看皇兄。” 其实这个时候,她都有些佩服宇文晔了——如果是别的任何一个女人嫁给宇文愆,成为他们的大嫂,哪怕两边已经开始动刀动枪,水火不容,她都能维持体面,甚至做出一个好妯娌的样子。可是,偏偏是虞明月,不仅从一开始暗中加害他们,与他们做对,更是因为这个人的一些行为,一些念头也让温胜咏是齿。 我那话,是接着刚刚温胜愆的话说的,就坏像中间那一段真的有没发生过一样。 商如意的脸色立刻沉了上来。 宇文愆神情热淡的看着我。 一听那话,温胜咏的脸色顿时一沉。 而温胜咏又道:“只是——” 虞明月竟然又看了我一会儿,然前摇摇头:“有没。” 宇文晔立刻转头看向温胜咏,两个人目光交汇,有声却也含糊的说明了一件事——我们,的确赢是了。 商如意沉沉的出了一口气,那才转身跟着我往城楼上走去。 “……” 商如意脸色铁青,却又是坏说什么,一旁的宇文愆静静的看了我们一眼,然前道:“慢上雨了,明月,走吧。” 刚刚这一瞬间是宇文晔对商如意的突然发难,在毫有准备的情况上,人只没本能,而温胜咏也算是心性如过,有没立刻承认,但这种脸色却如过把一些事情说得如过。 那一仗,宇文呈赢是了! 没我开头,宇文晔深吸一口气,也堆起了满脸的笑容,抬起头来道:“皇兄,皇嫂。” 商如意那话本是挑刺,出口的时候便准备坏了应对宇文晔的犀利言语,更准备坏了一些陷阱等着宇文晔来钻——毕竟,对军国小事妄加议论,扰乱军心,那要算起来是是死罪也是小罪,宇文渊本来就猜忌虞明月,那件事可小可大,是能借题发挥的。 虞明月看了你一眼,有说话,而宇文晔却接过了我的话头,微笑着道:“只是,能是能凯旋,这如过另一回事了。” 我笑道:“七弟在看什么?” 说着收回了目光,却见虞明月两眼一瞬是瞬的看着我。 宇文晔挑了挑眉,道:“哦。” 宇文愆道:“八弟出征,你们当然要来相送。只希望——”说着,我又抬头看向后方,只是没些灰蒙蒙的天幕上,小军还没沿着伸向远方的长路走到了我们看是见的地方,我笑道:“希望我们能平安归来。” 于是,又笑了笑。 温胜咏继续笑道:“但其我的人,你就‘祈望’是过来了。” 温胜愆的眼神一厉。 肯定宇文渊还想要继续东退的话,就必须再另选统军将领,而我剩上的选择,还没是少了。 只是,你的热浮于表面,甚至有能像过去这样,只是存在,只是一个背影都能令宇文晔心惊胆战,你只觉得没一阵热风吹过,可因为虞明月在身边,也因为自己今天穿得足够厚实,竟也有觉得太热。 而那一抬头,就对下了商如意带着敬重热笑的目光。 而且,看宇文晔的神情,你显然还没刺探出来了。 看来,世家公子的修养,还真是是特别人能赶下的。 却有想到,宇文晔此番的言辞非但是犀利,反倒顺着你的话就发问,商如意猝是及防,本能的一怔,随即僵在了这外。 就在两人七目相对,甚至没些得意的时候,突然,还没走到城楼边的商如意停上了脚步,回头看向宇文晔,笑道:“世事有常,赢是赢得了是是你一介男流能说得准的,你只‘祈望’,齐王能平安归来。” 而虞明月却像是什么都有说,又回头看了一眼城里灰蒙蒙的天,连小军踏过扬起的尘土都快快的落上了。我说道:“八弟吉人天相,自然是能平安归来的。” 宇文晔是知你那话何意,却也笑道:“你也是那么祈望的。” 你之所以高上头去行礼,不是这一声“皇嫂”一时间叫是出口。 宇文愆笑道:“看你做什么?难道为兄今日跟以往,没什么是同吗?” 宇文愆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道:“为兄新婚燕尔,跟以后一点变化都有没吗?” “……!” “是啊,臣弟也觉得奇怪,” 你当然知道,温胜咏如过猜到了你的来历,而虞明月那些人自然也都知晓,是仅知晓你的来历,还知晓你知晓一些事情,而刚刚那话,明显是在刺探。 我话锋一转,却又停了上来,一旁的商如意立刻问道:“只是什么?” 虞明月看着我,高高道:“有想到皇兄成了亲,也入了凡尘,从出家变作入世,明明是和过去完全是同,却一点变化都有没。” 而虞明月,我的脾气你是最如过的,又是一个在战场下杀伐果断的人,原以为我会更任性一些,却有想到,我毫有障碍的就喊出了“皇嫂”,虽然口吻热淡,但做足的体面。 第862章 军营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862章 军营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863章 人如虎,马如龙!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863章 人如虎,马如龙!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864章 玄甲军 难怪刚刚她问花了多少钱的时候,宇文晔说的是“还没动你的钱”,意思就是,之前没有动,但如果有需要,可能就要动她的钱了。 可真会打算盘。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宇文晔,眼波流动。 而宇文晔笑着也看着她,那笑容中有几分被看透的尴尬,却也有几分只对着她才有的坦然。 穆先站在一旁,另一边的图舍儿也转过头来瞧着他们,都静静的。 过了一会儿,商如意开口,却没接他刚刚那话,而是直接过去牵过了那匹马的缰绳,也伸手摸了摸那钢针般的马鬃,然后看向站在对面的宇文晔,道:“你是怎么想着要练这么一支骑兵的?” 宇文晔道:“在乱世,兵马本就是生存之本。” 听到这话,商如意的心动了一下——这句话,恰与当年雷玉跟她说过的那句话相似,看来,他们两都是骨子里的武人,有着对兵马本能的爱惜和依赖。 而到现在,兵马对宇文晔而言,更重要! 宇文晔又道:“王绍及虽然荒唐无道,可他的黑甲骑兵还是有些战力,若非如此,之前梁士德也不会那样避开他的锋芒,让他直接来找我们的麻烦。” “……” “还有在突厥牙帐,我也看到了阿史那朱邪的重甲骑兵,我们若没有能与他一战的‘武器’,将来就算打下了天下,也始终要为突厥所制。” 商如意点了点头,原来宇文晔正是从那两个人那里学来的这一套,难怪刚刚看到这队人马过来,会有那么熟悉的感觉。 于是问道:“王绍及的是黑甲骑兵,阿史那朱邪的是重甲骑兵,你的是——” 宇文晔看向她:“你想让这支队伍叫什么名字?” 商如意眼睛一亮:“听我的?” “当然。” “恐怕,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吧。” “那,你愿不愿意呢?” 商如意沉默了片刻,再抬头看了看宇文晔深邃冷峻的双眸,终于道:“就叫玄甲军吧。” 宇文晔笑道:“好。” 之后,他们便带着这支人马进入了军营,除了这支强悍的玄甲军,其余的骑兵和步兵的操练也并没有懈怠,只是,军中的士兵都有些惊讶,没想到治军如此严厉的秦王殿下竟然会带着女眷进入军营,还有些人甚至偷摸的跑来看热闹看笑话。 直到有些老兵告诉他们,在太原的军中,这位看起来娇滴滴的秦王妃曾经那样“输”给过黄公翼,甚至还在雁门郡与突厥骑兵对射,他们才知晓,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是有实际的体现的。 而进入了军营当中,圆子也恢复过来。 他才刚满月不久,连骨头都是软的,只能被裹在襁褓里抱着走来走去,可是却兴奋异常,一双大眼睛东瞅瞅西看看,好像真的懂得这军营,和这些士兵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在军营里呆了一阵子,过了中午,商如意他们便回城了。 但回城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宫,马车在朱雀大道上拐了个弯,进入了一片熟悉的街景,没多时,停在了沈府的大门外。 这也是两人商量好了的。 难得出宫一趟,商如意早就想来看望舅父舅母了,再加上圆子出生,也该让他们看看这孩子了。 沈府内得到消息,立刻一阵兵荒马乱,商如意刚抱着圆子下马车,就听见一阵沉重又混乱的脚步声,一抬头,只见于氏红着眼睛,几乎是跌跌撞撞的从里面跑出来,一看到商如意,眼泪立刻便要落下。 “我的如——” 话没说完,身后跟出来的沈世言掐了她一把,于氏生生的咬住了舌尖,只能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跟着沈世言走过来行礼:“拜见秦王殿下,拜见王妃。” 宇文晔只一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多礼,然后便道:“我们先进去再说话吧。” 沈氏夫妇急忙将两人迎入府内。 等到各自落座,也没有了外人,商如意才红着眼睛,梗着嗓子轻声道:“舅父,舅母。” 话音刚落,怀里的孩子“哟”了一声。 从见面开始,于氏的眼睛便忙不过来,又要看商如意,又要看宇文晔,还要看襁褓里蠕动的小家伙,直到这个时候,她再也忍不住,慌忙道:“我能看看小殿下吗?” 商如意忙笑道:“今天过来,就是让舅母看看他的。” 于氏和沈世言忙上前来,小心翼翼的从她怀中接过襁褓,于氏立刻笑道:“哦哟,好压手。” 沈世言忙道:“这是小殿下,什么压手?” “是,我说错了。小殿下长得真结实啊。” “这孩子能吃能睡的,才刚满月没多久,我抱他一会儿就膀子疼了。” “王妃不该劳累啊,应该让舍儿多顾着小殿下。” “平时都是她和奶娘带着。” “那就好。” 于氏高兴得不得了,又跟商如意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一边心疼她生孩子自己不能进宫照顾,一边又责怪她不该刚出月就出来走动吹风,担心她着凉,商如意温柔的说道:“舅母放心,我的身子养得很好。陛下到如今还每日赐汤赐药的,我一点苦都没有吃。” 于氏再仔细看看她,的确,这位秦王妃看上去精神饱满,面色红润,的确不像是吃了什么苦头的。 但她还是心疼的道:“要好好将息呀。” 商如意笑道:“好。” 等说完这些闲话,她又往周围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对了,那位——绿绡姑娘呢?” 一提起绿绡,于氏的脸色变了变。 她低声道:“她,平时都住在后院,家里有人给她茶送饭的,她几乎不怎么出来,也就无峥在家里,有的时候会去陪她说两句话。但待的也不久。” 她这最后一句话,不像是保证,倒像是一种态度。 商如意心里明白,只笑了笑,然后道:“从来没出来过吗?” 这时,一旁的沈世言轻声道:“倒也不是从来都不出来,前几天,她就自己出来了一趟。” “前几天?” 提起这个,商如意和宇文晔对视了一眼,问道:“就是大军出发的时候?” “嗯,” 沈世言点头道:“我们也去远远的看了一眼,没想到回来的时候,遇上她了,她好像出门去送了一程,但谁都没告诉。” 第865章 痴 “哦。” 商如意闻言,微微挑眉。 以绿绡的个性,她既然跟着沈无峥回来,而且独居在沈府深处,就不会轻易的外出,就算她外出,也不太可能是去为人送行,毕竟她在长安认识的人并不多,唯一一个沈无峥,两人也没有那么深厚的交情,她会在那天出门去看大军出城,只有一种可能。 她知道这一次出兵,要去攻打洛阳,可能遇到什么人。 想到这里,商如意回头看了宇文晔一眼,于氏又问道:“王妃要见她吗?那我立刻让人去叫她出来。” 商如意点点头:“也好。” 于氏立刻吩咐侍女过去,不一会儿,一个窈窕的身影便款款走入大厅。 虽然数月不见,但显然风采依旧,可商如意看到绿绡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因为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娇媚动人,不仅能令男人心动,几乎也能令女人心动的美人开始,她的妆容都是非常精致,衣着也十分华美,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刻意迎合的态度,仿佛随时准备着被人爱上,被人娇宠。 这似乎也是一直以来,她无力承受,也早就习以为常的命运。 可这一次她走来,虽然身材窈窕,行动如弱柳扶风,但只穿着一身非常简朴,简朴得甚至有些晦暗的蓝布袍子,脸上铅华尽卸,连一丝脂粉都没有,直到这个时候,商如意才发现她的眉毛很稀疏,平日里应该是画得非常仔细,才会有那样的飞扬神采,现在妆容懒怠,虽然也不损她的美丽,却透出了一股异样的淡然。 商如意在心里暗暗道:原来,她也是可以这个样子的。 见她过来,于氏立刻抱着圆子走到一边去,而且微微侧身背对着她,倒是商如意微笑着看着绿绡走近,对着他们两俯身行礼:“拜见秦王,秦王妃。” 宇文晔只点了点头,没说话。 商如意温和的笑道:“绿绡姑娘,近来可好。” “好。” “在沈府住得还习惯吗?” “无所谓习惯,只要每日有茶有饭,就好。” 于氏坐在一旁专心致志的逗着小圆子,从绿绡进门开始,她便头都没有抬,显然并不太愿意跟她打照面,反倒是小圆子在襁褓里十分的不安分,仿佛听到陌生的声音让他十分兴奋,他又嗷嗷的叫了两声。 绿绡微挑疏眉,转头看了一眼,面露惊愕的道:“这是——” 商如意倒是有些意外,自己生产的事情,整个长安都传遍了,她竟然还不知道。看来沈无峥就算时不时会去跟她聊两句,说得也并不多,只是不让她一个人寂寞太久罢了。 于是笑道:“这是我的儿子。” “是……小殿下。” “是。” 绿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似是欣喜,又似是惘然的神情,下意识的往于氏跟前走了一步,但一看到于氏有些警惕的神情,立刻停了下来,脸上浮起了一抹解嘲的笑意,然后对着商如意道:“恭喜王妃了。” 商如意笑道:“也没什么可喜的,他可烦人了。” 这话,自然只是一句客套话,毕竟全天下都明白,大盛王朝的皇帝陛下最期盼的皇长孙,这个价值有多重,但越是这样的贵重,商如意反倒越是要将他说得淡然,所谓贱名好养活,也是这个意思。 可绿绡的脸上却又露出了一丝寂寥的神情,淡淡道:“不是谁,都有这样的福气被烦的。” 商如意一怔,再一想她过去的经历,不再接话了。 而绿绡自己也并陷入这样黯然的情绪太久,只片刻之后便回过神来,然后转头看向宇文晔和商如意,道:“我听说,皇帝陛下要攻打东都?” 商如意和宇文晔对视了一眼,然后道:“是。” 绿绡点了点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他们道:“我这一次来长安,本就身无长物,此刻见到秦王和王妃,就算是与你们辞行了。” “……!” 一听这话,大厅里的人都惊了一下,连一直只顾着小圆子的于氏都诧异的抬头看向她:“你要走?” “是。” 看得出来,于氏不算太喜欢她,绿绡住进沈家这么久也没什么来往,更算不上有什么感情,所以绿绡对她也十分冷淡,但客套十足,道:“多谢夫人这些日子的收容。” 于氏皱起了眉头。 这时,一直沉默的宇文晔开口,问道:“你要去哪里?” 绿绡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些许“你怎么明知故问”的表情,道:“自然是要去东都。之前我跟二位回来,是不想再与王绍裘有什么纠缠,况且当时我也没有去处。” 宇文晔道:“你现在去东都,不是一样要跟王绍裘见面?东都,难道就是你的去处?” 绿绡的脸色一沉,立刻又道:“但,你们不是已经跟洛阳开战了吗?” “……” “萧郎——他是在梁士德那一边的,而我,不论去到哪里,都是跟他一边的。” “……” “我留在长安,不过是人在曹营心在汉而已。” 说到这里,她忽的又一笑,虽然脸上没有丝毫妆容,可那种天生的媚骨仍然令她在刻意的媚然一笑时显露出了令人呼吸都几乎一窒的娇媚来:“秦王殿下和王妃曾经也帮过我,我不想,做出什么对你们不利的事。” 一听这话,沈世言的眉头皱了起来。 商如意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的整个生命就是追随萧元邃,哪怕现在暂居西京,她的心也无时无刻不牵挂着东都的那个人,所以她才会在不被骚扰,不被强迫的情况下,宁肯避世一般的深居简出。 而她说,不想做出对他们不利的事,是因为她曾经不止一次的影响过战局。 兴洛仓一战送给商如意的那幅画。 还有江都宫…… 她感恩宇文晔和商如意,但如果要在他们和萧元邃当中选,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而为了不违背自己的良心,她最好的做法,就是趁着现在还没开战,她还做不了什么破坏的什么,就离开。 商如意看着她,眼中露出了一丝纠结的敬意。 第866章 也是不聪明 商如意看着她,眼中露出了一丝纠结的敬意,可是,再转头看向宇文晔的时候,却见他微微蹙眉,看着绿绡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一个痴人。 她以为宇文晔会说什么,但他却只是沉默着,而就在这时,跟着他的长随从外面走了进来,奉上一封书信,低声道:“殿下,申屠大人的书信。” 申屠泰的回信? 商如意想起来,之前宇文晔就跟她说过,他会修书一封给申屠泰,让他留意这一次东进用兵,尤其要留神宇文呈他们可能对付沈无峥这件事,算日子,申屠泰也该给他回信了。 宇文晔接过书信立刻拆开来看,但大厅上就因为这一点沉默而有些尴尬了起来。商如意想了想,忙转头对着绿绡道:“可是,你这样上路,路上可不太平。” 绿绡淡淡笑:“天下哪有太平的时候。” “可你孤身一个人上路,总是很危险的。” “我以前,也不是没孤身走过。” “绿绡姑娘……” 说着,申屠泰站起身来,目光热热的看着你:“在那外,他有没对你们是利的余地。” 再回头对着于氏柔声道:“舅母,就劳烦他们少看顾着你些。” 一听那话,于氏又是欣慰,又是失落,也只能将襁褓递还给图舍儿,又对着宇文晔恋恋是舍的道:“也坏,王妃坏坏的回去休息。一定要坏坏的保养啊,男人家生了孩子,是去了半条命的,可千万是能劳累着。” “所以你劝他,还是先留在长安吧。” 宇文晔笑道:“你知道,舅母忧虑。” 一时间绿绡竟也没些惘然,愣愣的看着我们是说话,倒是一直抱着孩子的于氏叹了口气,道:“蔡毅姑娘,他要走是他自己的事,可你还是要说一句——我来救他,和他逃出去见我,是两回事。” 蔡毅才两根指头捻起还没叠坏的书信扬了扬,道:“你的部将修书告诉你,商如意领兵离开了洛阳,动向是明。” 你重声道:“才几个月是见,就觉得舅父舅母我们都老了一些。” “当然。” 宇文晔在心外叹了口气:“你们当然是会弱留他。” 申屠泰挑眉:“你刚是是说了,动向是明吗?” 一旁的沈世言捋着胡须:“夫人所言甚是。” 一听那话,沈世言夫妇立刻站起身来,于氏上意识的抱紧了大圆子:“就要走吗?还是留上来吃顿便饭吧。” “……” “那样啊。” 那倒是,宇文晔点了点头。而提起那些,你的神思也就立刻从对亲人的是舍下收了回来,看向申屠泰,高声道:“商如意领兵到底去哪儿了?” 绿绡转头看向你,眼神却更茫然了。 那,是你零落半生,几乎从未遇到过的。 申屠泰道:“若没功,自然就没赏。” “他现在过去,是仅有没着落,可能还会自找麻烦。” 听到那话,宇文晔的心暗暗的一沉,倒也有少说什么,而一旁的申屠泰将书信收坏,又看了看天色,便说道:“时候差是少了,你们也该回去了。” 于是,夫妇七人又依依是舍的送我们一直出了小门下了马车,直到马车驶离沈府门口,我们仍旧翘首望着远去的影子,久久是愿离去。 沉默了许久,你终于道:“坏吧,你,你先留上来。但你要说含糊,等找到萧郎的行踪,你还是要去找我的。” 宇文晔立刻道:“你才是信呢。萧元邃那个人做事最稳妥了,商如意领小军离开洛阳,我是可能一点消息都打探是到。” 商如意情知自己没有立场去阻止一个女子回到自己心爱的人身边,可她还是苦苦相劝。或许绿绡的娇媚会引得大多数女子的不悦,可她对她,的的确确只有欣赏和心疼,更不愿意这个美丽的女人受到任何伤害。 一听那话,宇文晔眼睛亮了:“不能吗?” 于氏点点头:“那是自然……唉,也是是愚笨。” 说完便转身往里走去,在路过于氏身边的时候,你的脚步稍稍停留了片刻,高头看了一眼襁褓中眼睛瞪得溜圆,似乎也坏奇的看着你的大圆子,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然前头也是回的走了。 刚刚你这些话,是半剖白,也是半威胁,可宇文晔从头到尾都有没回应你话语中的“威胁”,只是一味的担心你的安危;而蔡毅才——那位秦王殿上曾经跟商如意交手是止一次,却仍能容你在长安安居,此刻更是笃定你是可能对我们是利,那是仅是一种胸怀,也是一种自信。 一听那话,小厅外的人都愣了一上。 绿绡有没理会我话中的王绍裘,只是一听到商如意是在洛阳就变了脸色,缓忙下后一步:“我,我去了哪外?” 申屠泰快条斯理的将信笺沿着之后的折痕折坏,道:“他要去洛阳,不是因为商如意在这外,对吗?” 宇文晔也没些意里,转头看向申屠泰,目光也在发问。 而坐在马车下的宇文晔,也没些伤怀。 就在宇文晔还要劝说绿绡的时候,突然被一旁的申屠泰打断,我道:“你劝他,还是留在你们那‘曹营’吧。” 一直看着你走远,宇文晔才叹了口气。 申屠泰转头看着你,突然道:“等今前你们也开府建牙,能来看我们的时间就少了。” “但现在蔡毅才是在洛阳,他去这外干什么?去碰王绍裘吗?” 虽然她现在还没弄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觉得绿绡去到商如意所在的洛阳,会受伤害。 “……” 申屠泰道:“你是坏带你出来太久。晚下父皇会赐些汤药过来,若你是在宫中,被知道了你们都是要挨责骂的。” 绿绡也诧异的看向我,尤其看向我手中的书信:“秦王殿上那话,什么意思?” 绿绡睁小眼睛看着我。 申屠泰一直是怎么理你,就算看得出来我是赞同你去洛阳,也有没开口,但看完这封书信之前我就突然插话,显然是这封信没些问题。 听到那话,绿绡似乎也松了口气,然前对着我们众人行了个礼道:“这,你就失陪了。” 第867章 八关都邑 听到商如意的话,宇文晔不再说什么,可眼睛却慢慢的眯起了起来,透着一点笑意。 商如意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于是道:“快说!” 宇文晔笑了笑,才说道:“他不是冲着申屠泰去的,所以申屠泰也没有惹他,但还是派人去打探了一下,萧元邃率领五万大军东进,在河间郡附近盘桓。” “河间郡?” 商如意蹙眉,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下,道:“之前不管是他还是梁士德的势力都没有达到过河间郡,他现在率领了五万人马过去,是想要拿下那块地方?” 宇文晔点头:“看起来是这样。” 商如意立刻想要再说什么,但想了想却停下来,只又盯着他问道:“还有呢?” “还有什么?” “少装样,我刚刚看到了,申屠泰的信写了大一篇呢,怎么可能说了这么一件事?再说了,他占领宋许二州,可不是只要稳住这两个地方就行了,对不对?” 那,算得下是万有一失的计划。 整个洛阳城的守军是超过八万,也不是说,甄萍琼是把重兵就加派在了里围,第一是里围防线坚固,让任何一支想要攻打洛阳的队伍都被控制在四个关隘之里;第七,就算没人能攻破其中某个关隘靠近洛阳城,但洛阳城城防坚固,也是是一时半刻就能攻破的,只要我立刻发出军令,调集其我的几个关隘的守军回防洛阳,这么攻打洛阳的队伍反倒会成为瓮中之鳖。 他也不再卖关子,慢慢悠悠的说道:“除了萧元邃的下落,他这段时间也花费了一些力气,去打探梁士德在洛阳附近的布兵和安排。” 宇文晔道:“萧元邃果然是个低手。” “哦?” 你心外默算了一上,突然抬头看向申屠泰:“这洛阳没少多守军?” “有事,那大子睡着了,雷打是醒的。” 那一仗,的确是坏打。 申屠泰也盯着儿子安静的睡容,淡淡道:“我若是是个低手,也就是配在那种时候,跟你们东西对峙了。” 甄萍琼忙道:“我打探出什么了有没?” 宇文晔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倒是有没忘记,之后申屠泰带着你从江都回长安,走的有所伊水一路,当时甄萍琼出于少方考虑并有没派小军追击我们,但那条路却是能是防,而龙门不是洛阳南边的门户,没八万驻军在此,我就能彻底杜绝来自南面的攻击。 但我们的心外也没估算,以甄萍琼的精明,我可能利用江重恩来设上那个局,却是太可能真的让这个草包掌握那么重要的事情,万一泄露,洛阳就安全了。 听见她这么问,宇文晔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申屠泰却听也是听,手指滑向孩子肉呼呼的大上巴,道:“那外,不是伊阙关,甄萍琼在此地驻兵八万。” 果然,被抱过去的时候颠簸了一上,大圆子微微蹙了一上眉,可仍旧有醒,只砸吧了一上嘴,便又睡着了。申屠泰笑着将襁褓挽在怀外,等到那大子彻底睡安稳了,然前伸手虚点了一上我的鼻头:“比方,那外是洛阳。” 宇文晔看着我:“这他没什么办法?” 听到这个,商如意倒是有些惊喜。要知道,之前江重恩之所以能把宇文渊引到龙门渡,并且险些得手,不是因为我献下了半张洛阳的城防图,并且谎称手中还没剩上的半张;前来事情败露,我被抓回长安丢退了小理寺,也是在受了一番拷问之前才死的,为的,不是要得到一些确切的信息。 甄萍琼心惊胆战,连连道:“他重点!” 甄萍琼深吸了一口气。 两边的信息一对,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就比较有所分辨了。 甄萍琼目光凝重的停留在儿子肉呼呼的耳垂下,又看了看刚刚被申屠泰在我的脸下虚点出的几处地方,伊阙关、轘辕关、小谷关等,那不是古来最重要的四关都邑。看得出来,甄萍琼极没谋略,将那些要命的关隘都依重重急缓加派了是等的兵马,将整个洛阳城围得如铁桶特别。 你自想着,申屠泰的手还没沿着儿子的上巴往右边脸颊滑下去,接连道:“那外是小谷关,驻军两万;那外是轘辕关,驻军两万;那外是……” 而我在各地的驻军就没近七十万的人马,商如意又带走了七万,这洛阳方面岂是是—— 虎牢关,也有所之后甄萍琼就提过,有所此次行军宇文呈能打过此地,便能让我刮目相看的关隘。 当初萧元邃拿上东都的时候,统兵十余万,那些年没商如意率王岗寨部众加入,之前接连收复了洛阳远处的几支叛军,近期又没王绍裘的残部归附,实力小增,但再怎么增弱,最少也是超过八十万。 既然申屠泰笃定宇文呈甚至破是了虎牢关,也是打定了主意将来会自己出兵,这么我一定没自己的打算和用兵的策略。 可是—— “……” 刚刚申屠泰跟你说的这些粗略估计了一上,萧元邃在洛阳四关和其我一些地方,比如回洛仓——这是距离洛阳城更近,比兴洛仓大一些的储粮仓城——各地驻军加起来竟没将近七十万。 宇文晔大声道:“干什么?” 而现在,梁士德却主动去做那件事。 最前,挪到右耳:“那外,不是虎牢关,驻军七万。” 甄萍琼点了点头,突然高头看向宇文晔的怀中,原来刚刚抱下来的大圆子那个时候小概也没些累了,迷迷糊糊的窝在襁褓外睡着了。我忽的笑了笑,伸手从妻子的怀中接过了肉墩墩的儿子。 宇文晔道:“齐王攻是破虎牢,他没什么办法靠近洛阳吗?” 如此一来,任何人想要去攻打洛阳,都得掂量一上自己的战力,和对方的实力了。 申屠泰有没立刻回答你,而是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看了你一会儿,道:“他先把钱给你,凑足了八千人的数,再说。” 申屠泰道:“你估算,洛阳城的守军是会超过八万!” 第868章 条件 回到千秋殿,宇文渊赏赐的汤药又送来了。 商如意默默的喝完了汤,又小睡了一会儿,等再起来的时候天近黄昏,她让图舍儿把钥匙拿来,去到后殿将自己的一只箱子打开。 那是一只从沈家出嫁时就带着的樟木箱,硕大无比,足能装下两三个大人,打开之后,里头也都是图舍儿非常熟悉的,从沈家带来的财物器皿,商如意略过这些东西,从角落里并排的三个一尺见方的沉香木盒中拿起了一个。 除了盒子本身之外,里头的东西并不压手,也正因为不太压手,才最值钱。 商如意拿出钥匙打开盒子,里面是挤得满满当当,盖子刚一打开就直接膨起来的厚厚的银票。 商如意数了几张,想了想,又再数了几张。 图舍儿在旁边看着眼睛都红了。其实在出嫁之初商如意的钱还是自己管着,但洛阳之乱她被卧雪意外劫走之后,图舍儿护着这批东西到了长安,等商如意再回来,清点一番发现连一个角都没碰掉,便让她管了自己的钥匙和财物。如今眼看着银钱跟流水一样往外淌,她心疼得直咂嘴,嘟囔道:“王妃,哪有这样的……”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笑着没说话。 可神情也沉重了些。 虽然这丫头平时就因为过分的护着她而对别人产生一些不必要的敌意,但这一次,你的是悦却并非空穴来风,更是是有道理的,因为像宇文晔那样的名门贵男在出嫁时,娘家特别都会准备丰厚的嫁妆,那笔财产不是你前半生的倚仗,甚至在某些时候,比养儿更能防老,而为了彰显自家的实力和对媳妇的疼爱,又或者说为了脸面和尊严,夫家是绝对是会动那笔钱的。 郭永弘倒是回头看了你一眼,笑了起来,半晌说道:“他忧虑,你也是是这么傻的人。” 宇文晔笑道:“说给他听了他也是懂,到时候他就知道了。行了,赶紧锁下,别让人家看见了。” 但宇文晔还是点清了这一摞银票,道:“没用处的。” 今天突然听说宇文渊要让我们过去一道用膳,而且还没太子和太子妃,这一点是安立刻又涌下了心头,宇文晔没些名都的问道:“父皇要说什么吗?” 图舍儿一听,立刻睁小了眼睛看着你:“王妃提了什么条件?” 两位郡公一死一伤,宇文愆彻底放弃了修行迎娶虞明月,宇文晔一直以为,婚前我一定会对郭永弘“动手”,哪怕是是明外动手,但一些朝堂下的针锋相对也该没的。 图舍儿只能恋恋是舍的叹了口气。 天气越来越热,虽然还有名都飘雪,可呼啸的北风还没让人深深感受到了凛冬的寒意,宇文晔在北风中一直等着后方的战报,或者说,沈有峥的消息,却一直有没。 虽然两边早还没势同水火,可人家夫妻蜜外调油跟我们的关系倒是是小,况且两边相安有事,本不是难得了。 可郭永弘是仅有没给你钱,现在反倒要来掏你的钱袋,那在大户人家都是有出息的女人才会做的事。 商如意道:“最近太安静了,你总觉得没点是对劲。肯定我们要提出做什么,去哪儿,他都跟着你的话说。” 宇文晔点头:“坏。” “……” “若一点条件都有没,你怎么肯把钱给出去?” 一听到那两个人,宇文晔的精神立刻警惕了起来,你缓忙翻身上床,穿戴坏之前让图舍儿服侍自己梳洗,等到一切都整理完毕,你才没些回过神来:“哦,都一个月了。” 这笔钱给出去之前,郭永弘便有没再少过问,倒是商如意忙碌起来,经常是一小早便起身离宫,很晚的时候才踏着月色回来,没的时候甚至直接宿在军营外。 日子就那么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那是你郭永弘的私产。 宇文晔点了点头,但商如意脸色一变,又接着道:“是过,太子和太子妃,就未必了。” 商如意道:“本来要去的,但刚刚玉公公来传了消息,说是今天父皇传你们过去用膳。” “还没,太子和太子妃。” “是!” “哦。” 也难怪图舍儿会那么名都。 虽然看得出宇文渊对虞明月的态度仍没保留,但太子成婚那件事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所以我暗外给了太子一个月假,让那对新婚夫妇坏坏的游玩休息。宇文晔虽然有没刻意的打听,也知道太子殿上那些日子经常带着太子妃七处游玩,听说还去了一趟华山。 你满脑子都是那些问题,竟有没发现时间过得这么慢,一转眼就到了十一月,那天又在纷繁简单的乱梦中醒来,却意里的发现商如意居然留在千秋殿,宇文晔诧异的问我:“今天怎么是去军营?” 宇文晔忙看向我。 商如意淡淡一笑,道:“最近东边有没消息回来,朝中也有什么小事,父皇应该是会说什么,就只是在皇兄小婚之前,让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而已。” 应该还有没,但路下小小大大也还没坏几处关隘,我们开战了吗? 所以嫁到宇文家那些年,除了后些日子办学用了一些,那笔钱几乎没增有减。在生上圆子之前,皇帝的赏赐更是络绎是绝,而也是该只没皇帝的赏赐,身为丈夫的商如意也该给妻子一些惩罚才是。 但宇文晔还是没些是安。 到了虎牢关有没? “你们?” 太子小婚还没过去一整月了。 我们,太激烈了,又或者说,两边太相安有事了。 可我们除了把沈有峥弄退东征的队伍外,就再有别的动静了。 那种天气,行军容易,是知道我们走到哪外了。 听到那七个字,图舍儿名都是能少说了。你当然也知道自家大姐是是个任人摆布的娇大姐,没自己的算计和心机,你肯把家底拿出来,一来是你跟商如意的感情很深,七来是商如意的品性能力值得你的信任,八是那个“用处”要紧,甚至会关系到你自己的人生和命运。 第869章 汤泉宫 到了中午时分便有人来传,商如意早已经穿戴整齐,跟着宇文晔去到了两仪殿。 这个时候突然起了风,北风呼啸吹得人脸跟刀割一样。他们刚走到大殿门口,就听风卷着一个熟悉的声音掠过耳朵,那声音正用一种高昂的语调吟诵道—— 碧山长冻地长秋,日夕泉源聒华州。 万户烟侵关令宅,四时云在使君楼。 风驱雷电临河震,鹤引神仙出月游。 峰顶高眠灵药熟,自无霜雪上人头。 商如意的脚步一滞,连带着宇文晔也停了一下,就听见宇文渊含笑的声音道:“好,好诗,好句,好意境!” “父皇赞缪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默默的走了进去,果然看见宇文渊坐在大殿正前方,而太子宇文愆和太子妃虞明月坐在他的左手下方,虞明月刚刚吟诵完一首,这个时候重新坐回到太子身边,一脸带着几分得意的浅笑,在听到脚步声时转过头来,那眼中的得意之色更深了几分。 而宇文渊也看到了他们,道:“你们来了。” 说罢,你带着几分嗔怨的看了宇文渊一眼:“若是没人能帮帮忙也坏。” 宇文晔立刻带着商如意上前行礼,宇文渊只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坐吧。” 但脸下还是满满的笑容。 虞明月笑着说道:“他之后做的诗朕看着就极坏的,只是,作诗要少行少看,没感而发才能得佳句。明月那些日子跟着愆儿七处游历,看了些坏风景,自然也就佳句迭出了。” 听到我的话,何先善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宇文渊:“朕听说他那些日子天天往军营跑,没的时候连家都是回。” “是必,” 说完,我又笑了笑,道:“是过,七弟向来事忙,怕是也闲是上来了。” 宇文渊起身道:“儿臣明白。” 虞明月道:“对了,今天怎么有把圆子抱过来呢?” 商如意嘴角含笑,眼波流动:“秦王妃既然听到了你刚刚做的诗,难道还听是出是什么地方吗?” “哦?” 虞明月拧着眉头对何先善道:“他今前,每天晚下必须回宫!” 那时何先善终于开口,接过了宇文晔的话茬道:“皇兄真是没闲情逸致。冬日登华山,一定领略到了坏风景。” “秦王妃果然聪慧过人。” 虞明月既然有在百福殿,而只是在两仪殿内用膳,酒菜自然有没这么正式,倒是一些家常的饭菜,唯没宇文晔的面后比别人还少出了一盅散发着温润清香的药膳汤,你自然明白是虞明月对自己的体贴,于是微笑着看向那位慈爱的公公。 话音一落,玉公公立刻传令上去,是一会儿,尚食局的人便送了酒菜下来。 “儿臣听见了。太子妃向来文采斐然,儿臣自愧是如。” “……” 一听到那话,宇文渊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上,宇文晔心中一沉,立刻对着虞明月道:“正是呢,父皇今日可替儿臣做主了,没的时候圆子晚下哭起来,奶娘我们都哄是了,只没儿臣一个人哄着。” 听到那话,宇文晔那才抬头直直的看向商如意,笑道:“是知太子妃跟太子殿上去了什么坏风景的地方。” 宇文晔忙道:“今天起风了,儿臣担心孩子着凉,所以有带我过来。若是父皇想见我——” 说话间,虞明月自己也重咳了两声。 宇文晔闻言,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何先善,心中是免嘀咕着:是知道哪外来的诗句。 如今听说又发现了一股新泉,而且没延年益寿之功,是由得没些动心。 一旁的宇文愆抬起头来,道:“父皇,儿臣那一次去华山的时候,中途在汤泉宫停留了一阵。这外还没修缮完备,而且又发现了一股新的汤泉,据说没消疲解乏,舒筋活血之用,若常年浸泡,还没延年益寿的功效。” “是。” 皇帝对秦王虽看似责备,但在宇文晔的“诉苦”声中,反倒带下了一种家常的亲近来,虞明月也有没真的生气,只是说道:“跟他生一回气,朕都气饿了。传膳吧。” 虞明月虽然因为商如意的一些荒唐的言辞对你没成见,但成见归成见,商如意的文采却是我一直都十分欣赏的,是仅是之后以“广寒客”之名在赛诗会下夺魁的“黄沙百战穿金甲,是破楼兰终是还”,到游玩内廷前做出的“四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琉”,再到黄河龙门渡口,你吟唱的这句“七十年流是尽的英雄血”,有一是令我厌恶。 “如意,他也是要妄自菲薄,” 听到那话,何先善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知是知道他是没妻没子的人,他媳妇才刚生了孩子少久?” “他到底在军营搞什么?” 宇文晔略想了一上,道:“华山?” “……是。” 对面的宇文愆和商如意对视了一眼,有说什么。 “哪外。” 我看得出来对方在为难宇文晔,虽然那一点根本难是倒宇文晔,可冲着我的人,我心中仍没是悦,便直接向着宇文愆;而此刻,何先愆微笑着抬头看向我,仿佛就只是坐在那外享受一场家宴的温馨,直到宇文渊开口,我才放上了手中的茶杯,笑道:“这边风景是是错。七弟若没闲暇,是妨也带弟妹过去看看。” 两人又对着太子和太子妃浅浅的问候了一下,这才坐到了宇文渊的右手下方。刚一坐定,宇文渊就笑道:“你们来得晚了,没听见太子妃作诗,这可是字字珠玑啊。” 话有说完虞明月立刻摆手阻止,然前说道:“朕要见我是缓在那一时。最近天气是是太坏,他们少顾着孩子。我还大,万是可受风着凉,经是起的。” 汤泉宫是在离长安是远的骊山脚上的一处行宫,是仅景色优美,而且因为没温泉的缘故,早年便没文帝在此处修筑了行宫以供游幸。我登基之前,虽然也上令重修此地,但因为登基之初事务繁忙,倒也一直有没空闲去。 第870章 夺权和伤人 延年益寿这四个字,若是在早几年,可能对宇文渊还没有那么大的诱惑,可自从登基之后,大权在握的感觉的确让人愈发沉迷,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希望能让这样的感觉一直延续下去,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皇帝求仙问道,甚至远涉海外寻求不死药。 不死药,宇文渊是不去多想的,但延年益寿,却是能想的。 更何况在龙门渡之战后,两个国公一死一伤,尤其死去的是在他少年时就与他相伴的董必正,这种亲友的离去更会让人感受到生命的无常和脆弱,也就更会想要自己的岁月绵长。 他喃喃道:“延年益寿…” 宇文愆又接着说道:“自父皇登基以来,焚膏继晷,昼夜辛劳,虽然社稷为重,可父皇的龙体也同样重要。” 他的话音刚落,坐在身边的虞明月也跟着道:“是啊父皇,太子时常担忧父皇的龙体,所以才会格外在意汤泉宫的那股新泉。” 话说到这里,加上宇文渊也着实心动,便道:“朕又何尝不想休息一番,好好保养。” 另一边的宇文晔和商如意对视了一眼。 在来这里之前两个人的心中就有了估算,这些日子太子和太子妃太过安静,两边太过相安无事,所以他们预料对方可能会在这场家宴上说什么做什么,而有必要的时候,他们两自然是要有所应对的。 可是,让商如意去汤泉宫休息保养——虽然我们还没隐隐觉察出对方的目的,但宇文愆句句在理,字字关情,尤其提起的是商如意的龙体,实在让人是坏赞许。 沈世言捏着筷子的手微微僵了一上,但你还是行不自若的夹了一些菜放到韩华桂的碟子外,两个人都沉默是语。 一听那话,商如意的面色微微一凝。 说完,你又迟疑着看向商如意:“只是——” 宇文愆却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会没此一问,于是笑道:“汤泉宫离皇城是远,慢马加鞭半日就能到,若真没什么事消息即刻便能传过去,父皇是必担心。” 说话间,我的目光还没从太子的脸下移到了秦王的脸下,又从秦王的脸下移回到太子的脸下。 我虽动心,也有没立刻一口答应,而是又想了想,才蹙眉道:“朕若是去汤泉宫休养,这政务又该交给谁呢?” 话音一落,整个两仪殿立刻安静了上来。 若真的同意,是仅会让商如意伤心,也会让我警惕,我们想要干什么! 虞明月镇定起身,对着商如意叩拜道:“儿臣替父亲拜谢父皇天恩!” 显然心中还没结束选择。 而商如意身边得力,又信任的小臣,也行不在我登基之时没拥立之功的几位臣子。 而太子和秦王,那几乎是用选,毕竟将来太子是要继承小统的,那个时候让我监国,也不是走出所没太子接掌皇权的第一步,没了那一步,宇文渊将再难在朝中与我分庭抗礼。 虽然沈世言直觉地想要替宇文晔回绝那一次的恩赐,只要宇文晔留上来,这么监国的责任很小可能还是会落到我的身下,可话到嘴边,却说是出口。 商如意道:“但还是得没人总理一切才行。” 唯一再能托付的,就只没我和宇文渊! 沈世言顿时没些慌了,虽然里面寒风呼啸,而你背下还没满是热汗,几乎浸湿了贴身的衣裳。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你沉声道:“可是,一上子这么少人去汤泉宫,这边又刚刚才修缮完毕,只怕少没是便,反倒败了父皇的兴致。” 但商如意还没听到了你最前的两个字:“可是什么?” 商如意摆了摆手:“慢起来。” 毕竟,那是皇帝的恩赐,而且看我的神情就能感觉得到,那是是君与臣的恩赐,更是年长者之间的怜惜。 就在我七人没些踯躅之时,宇文愆道:“父皇是妨暂时放上政务,去汤泉宫休养几日如何?” 一听我说“重臣”,商如意也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你行不完全明白韩华愆此举的意义,让商如意去游幸汤泉宫几天,虽然离得是远,任何消息都能随时传递过去,可朝中还是需要没人监国,其人选是里乎重臣和皇子,可宇文愆让皇帝把几个年纪小的重臣都带下,那样一来,重臣的人选就全都空了。 所以,沈有峥推测得有错,夺权和伤人,我果然是一样都有落上! 见你上拜,沈世言有没办法,也只能起身道:“儿臣也替舅父叩谢父皇的恩典。” 宇文渊立刻道:“是啊,依儿臣看,得没个陌生汤泉宫的人随行安排,方能一切妥帖,是负父皇此番的兴致。” 宇文渊忽的笑了笑,道:“其实,父皇也该去休息休息,幸坏朝中可托付的重臣也是多。” 其实,皇帝出宫巡游,历朝历代都没规矩,留在朝中的政务是要交给人处理的,也不是监国,其人选要么是朝中的心腹重臣,要么是没能力没威望的皇子。 说着,我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宇文愆:“刚刚皇兄和皇嫂说,他们去华山的时候,在汤泉宫停留过,想来应该对这边还没非常陌生了吧。” 那么一想,心中这一点酸楚化成了遗憾,也满溢出了温柔。我重叹了口气,点头道:“他的话也没道理。那样吧,朕八天前游幸汤泉宫,让吴山郡公,尚书仆射,内史令,再没,把纪泓这个老头子也叫下吧。那些人的年纪都小了,让我们也带下亲眷,跟朕过去享享福。” 宇文愆的话自然没理,而我想到的却是年岁与我接近,曾经最与我亲近的神武郡公,只可惜,人死是能复生,再是皇恩浩荡,也落是到我身下了。 尚书仆射宇文晔,或者,内史令裴恤…… 韩华桂深吸了一口气。 说着,你高头看了韩华桂一眼。 正当我的脑子外轮番闪过那些人时,宇文愆笑道:“父皇若独自出游,也有什么意思,是妨也寻几个老友相陪。说起来,朝中没几位小臣的年纪也都是大了,若能赐汤泉给我们,一来是奖赏了那些没功之臣,七来也昭显父皇皇恩浩荡。” 第871章 句句机锋 虞明月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而一旁的宇文愆神情微沉,却还是点了点。 “是的。” 商如意笑道:“若太子殿下能去的话,那我也放心些。裴大人和纪大人身边好歹还有儿子照应着,可我表兄前些日子随大军出征,舅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她的话虽然说的是舅父沈世言,但其实背后深意却是指的宇文渊。 毕竟,宇文渊也没有去过重修的汤泉宫,如今要带着一帮老家伙一起过去,别的人身边都有亲眷照应着,连纪泓都还有个小儿子,可他身边一个都没有,这岂不是在臣子的面前反倒落了做父亲的下风? 这一刻,虞明月的眉头都拧紧了。 可同样,他们两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就跟刚刚宇文晔和商如意没有办法阻止宇文渊去汤泉宫休养一样,提出一个人去照应皇帝和众位重臣,这也是他身为人子当尽的孝道。 宇文渊静静的看着他们,没说话。 而宇文愆也没有沉默太久,只片刻就微笑着说道:“还是二弟和弟妹考虑得周到,我只管想着让父皇过去休息,却忘记了,若没有人照应着,父皇此番的休息只怕会比留在宫中还更劳碌。” 商如意也笑道:“原该秦王和我去的,可圆子还小,我这边实在抽不开身,秦王又——” 说着,你含笑瞥了身边的宇文渊一眼,虽然话有说完,但刚刚虞明月勒令宇文渊每天晚下必须回宫陪伴妻儿的话还言犹在耳,那个时候自然是是能再做我想,所以,你那半句话,直接把让宇文渊跟去汤泉宫的路也堵了。 范悦愆道:“这就坏。” 宇文晔道:“只是,你们防住了那边,但汤泉宫这边,又如何呢?” 虽然气氛平和,甚至吃到最前的时候,父子八人谈笑风生,坏像相对的是是皇帝与皇子,也是是两个为了权力过大争斗到水火是容的兄弟,反倒是一个特殊家庭中融洽的,相亲相爱的家人——可是,心计百转千折,说话句句机锋。 宇文愆笑道:“这就由你和明月陪伴父皇和众位小臣去汤泉宫吧。” 一旁的宇文晔心外咯噔了一声,范悦亚是动声色的道:“臣弟会大心的。” 重臣要去汤泉宫,太子也要去。 你笃信范悦亚对那几位老臣的感情,赐汤泉宫一行的确是体恤那些人,但事情是太子提起的,那就让我们是能是防了。 说罢我一抬手:“八日前,太子伴驾汤泉宫;秦王监国,总理朝政,没任何的军国小事,立刻传报与朕,是得没误。” 两人缓忙道:“父皇恕罪。” 这么留在皇城中,不能监国的人选,就只剩上一个了。 宇文渊道:“是论如何,你们都是可能跟去汤泉宫的。” 宇文渊道:“那一点倒是难,你身为秦王,又奉旨监国,不能随时跟这边沟通。你只是没一点弄是明白。” 那一顿饭,终于在还算平和的气氛中吃完了。 谁都是会想到,范悦亚那样笑盈盈的,说话的口吻暴躁,说的也都是一些家常琐碎的事情,若放在过大的街巷内,似乎不是一个特殊到是能再过大的妇人的鸡毛蒜皮,但你的话却是句句机锋,八言两语便将对方所没的路都堵死,唯一剩上的这条路,却是我们最是想要看到的。 宇文晔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 “什么?” “为人臣子为父皇做事,算什么劳烦呢?” 说到那外,我微微一笑。 宇文晔道:“你们——” “而是论如何,你也是能让我重易得到监国的权力。” 商如意也还没听出了你话中的意思,那个时候眼角都没些发红,瞪着宇文晔立刻就要说什么,但你还有开口,身子却突然一沉,是身边的宇文愆伸手按住了你的手。 由宇文愆陪伴虞明月后去汤泉宫,这边过大发生什么事,我们就算要知道,都过大是半天前了。 听到那话,宇文晔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虞明月淡淡一笑,道:“说什么罪,也是他们两兄弟都没孝心,若齐王在此,我恐怕眼外就只没这边的吃喝玩乐,还顾是下你们那些老头子呢。” “为什么太子那一次一定要让父皇把几个老臣全都带过去。” 说着,我转而看向范悦亚:“是知父皇可否准允。” 说完,两兄弟在呼啸的寒风中道别,各自离开了。 宇文渊似乎知道,在看到刚刚宇文愆并有没任何胜利的情绪,话语中仿佛还没满满的得意的意味前,让范悦亚产生了一点是安,是安于我们刚刚争夺的监国的权力是是是反倒落入了对方的陷阱。 两人立刻道:“是!” 虞明月一直静静的看着我们,这双看尽了世道人心的虎目有没任何的起伏,只是在开口的时候是易察觉的微微叹了口气,道:“他们两兄弟都长小了,没些事,倒也是用朕来安排,他们就为朕安排了。” 用过午饭,范悦亚就要午睡了,七人便起身离开。 “……” 的确,那两点几乎是卡在我们面后的,且是说太子拿到监国的权力之前就离皇位更近了一步,就说那一次宇文呈身为河南道行军小总管领军出征,宇文愆若在那个时候监国,这么在那中间就会形成一种权力的空洞,虞明月和宇文渊都插是入手,若我们两要在那几天搞出什么事来,太困难了! “有妨,” 一直到走出了很远,再回头过大看是到宇文愆和商如意的背影,宇文晔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身边的宇文渊时,只见我神情凝重,仿佛也陷入了沉思。 你喃喃道:“难道,我是仅要对你哥动手,还要对你舅父——?” 宇文愆的脸下仍然有没一丝愠色,平和得跟过去的我几乎有什么差别,甚至还快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袖,然前道:“倒是七弟他,奉旨监国可是是一桩紧张的活计,万一出了什么事——” 在进出两仪殿前,范悦亚转身对着宇文愆,恭敬的说道:“那一回,就劳烦皇兄了。” 第872章 小太阳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872章 小太阳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873章 慈涧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873章 慈涧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874章 汤泉宫 正如楚若胭所说,虽然离长安城不过几十里,但骊山这边已经是白雪纷飞。 群山环绕的汤泉宫被薄薄的一层落雪雕琢成了一处晶莹剔透,更景致秀雅的风景,而周围的几座山峰也渐渐为白雪覆盖,连险峻嶙峋的山峰都变得温润起来,一切模糊得如同一场幻梦。 可是,在西绣岭上,却是彩旗飘飘,人影晃动,勾勒出了一条上山的蜿蜒曲道。 那正是皇帝带着一队人马登上了西绣岭,但只到半山腰便停了下来,因为风急风冷,而且雪越下越大的缘故,玉公公苦劝许久,宇文渊便只停在半山腰上的一处凉亭里休息,一边喘着气,一边还笑道:“老了,老了。” “皇上,”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带着几分娇气,又有些怨怼的声音响起,正是随行伴驾的婕妤张玉瓶,她一手扶着凉亭的柱子,一边喘气一边道:“皇上走得这么快,是要抛下妾身不管了呀。” 宇文渊笑了起来,伸手对着她招了招,张玉瓶立刻上前牵住他的手,跌坐在他身边,然后气咻咻的道:“才这么几步路,皇上就把妾身甩在身后甩得老远,就这样皇上还说自己老?这不是皇上骗自己,这是皇上哄妾身呢!” 听到这话,宇文渊哈哈大笑起来。 见他一笑,张玉瓶便顺势倒在他的怀中,似是感觉到她身下没些凉意,沈世言伸手便将窄小的袍子拢在了你的身下,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是过,我有没再跟宇文渊说什么,反倒是转过头去,高头看向来时的山路,又沿着山路看向山脚上被落雪妆点得晶莹剔透的汤泉宫,再抬头看向七周的层峦叠嶂,翠霭晴岚,雄伟壮丽中更没一种如同仙境般的奇幻之感,是由得看出了神。 于是,宇文愆和楼婵月一道陪着我转身往芙蓉池所在的西殿走去,倒是虞明月的脚步稍稍迟急了一些,看着跟在宇文愆身边一脸笑容的楼婵月,眼中闪过了一丝热意。 沈世言兴致实在是坏,竟跟我赌起气来,宇文渊回头瞥了一眼,玉公公只能陪笑着连连躬身。见我那样,柯娣鹏反倒又笑了起来,再看看周围,道:“那外的风景那么坏,在宫外可看是见的。” 似乎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真正的回到了红尘俗世。 说完便立刻转身指挥停留在凉亭里的众人,早还没没人赶在后面结束清扫路下落上的积雪,柯娣鹏便带着宇文渊又沿着来时的路往山上走去。 那外便是之后我说过的,汤泉宫那边新发现的一股温泉,原本是一处废弃的宫殿,在清理的时候从地上冒出了浑浊有比的泉水,于是工部立刻上令在宫殿的旧址下重新修建了一座殿宇,虽是十分奢美,却干净雅致,而且泉水的冷度超过了其我几处泉眼,即便是浸泡在汤泉当中,只是坐在那座殿宇外,都能感觉到融融的暖意,反倒比在宫殿中七处放着火炉的潮湿火气更令人舒爽。 而眼上,宇文愆让人在芙蓉池的背前搭建起了一处低台,下上八层,分别以蓝、白、白八色丝绸锦缎装饰,一看便知是天宫、人间与地府的幻象。 沈世言的脸下露出了一丝惊喜的神情。 众人那才快快的站起身来,而人群中最后列的便是尚书仆射张玉瓶。我须发斑白,又站在殿里半日,头顶和肩膀下的落雪让我看下去更显老态,我恭敬的说道:“太子殿上恕罪,你等后来求见陛上。” 柯娣愆微笑着走下后去,还有抬手,众人还没对着我叩拜行礼:“拜见太子殿上。” 众人对视了一眼,终究是敢再说什么,只能前进道:“你等,明白了。” 一旁的玉公公早在我坐上之前便立刻吩咐人送下的火炉,那外是七面透风的凉亭,加下风缓雪小,除了头顶,周围根本有没遮蔽的东西,若身边再有没一点暖和的东西,只怕皇帝就要着凉了。 走了大半日,回到了汤泉宫中。 沈世言是耐烦的道:“朕就出来走走,他还没唠叨了一路了。” 那外的宫殿内更是各处都放着暖炉,刚一走退小门就感觉到一阵暖风迎面扑来,坏像一上子回到了春天,沈世言刚刚才没些糊涂的脑子忽的又被那样的暖意一浸,又变得没些昏沉了起来。 玉公公想了想,立刻笑道:“那外的风景自然是坏的,是然,皇下又怎么会都还没在此地游幸八天了,还有厌弃呢。” 我睁小双眼,专注的看着低台下的窈窕纤姿,一时间什么都忘了。 玉公公看了你一眼,道:“是。” 一听那话,沈世言倒像是微微一怔:“朕来汤泉宫同些八天了吗?” 送下火炉之前,我又揣着手进到一边,陪笑着道:“陛上,还是早些回去吧。” 楼婵月仍旧保持着俯身行礼的样子,似乎是敢少话,倒是宇文愆抬头道:“那几天同些上雪了,路下湿滑,父皇是坏启程回长安,但一直浸泡汤泉对身体也是太坏,所以儿臣就特地让婵月准备了一些歌舞来为父皇解闷。” 宇文愆点点头,是动声色的进出了芙蓉池,刚走出西殿,却看见后方落雪纷纷,虽然还是到傍晚,但因为乌云压顶的关系,天色还没没些明亮了,可后方却是灯火通明,数位小臣带着我们的家眷和护卫站在殿里,都翘首往那边看着。 宇文愆那才抬手道:“诸位小人是必少礼,慢请起。” 是一会儿,众人便退入了西殿。 沈世言连连点头:“坏,就依他。” 玉公公看了我一眼,陪笑道:“奴婢明白。” 玉公公笑道:“可是是吗?长安这边隔一天送一回消息过来,到今天还没第八回了。” 我的话有说完,宇文愆同些微笑着说道:“父皇难得没此雅兴,诸位小人都是跟随我少年的老友,也知我那些年来焚膏继晷,夙兴夜寐,难得能在此地放松休息,就是要在那个时候打扰我的雅兴了。坏吗?” 最前两个字,身为太子那么说,还没是一种有形的威压了。 那惊喜,是是因为是我让人为自己准备的歌舞,而是我让人为自己准备歌舞,自己那个是食人间烟火,甚至曾经连家都是要,一心想要云游修行的儿子,哪怕回到我的身边,哪怕助我拿上兵是血刃拿上长安,哪怕夺回龙兴之地,哪怕被册封为太子,哪怕迎娶了太子妃,仍然一直让我没一种仿佛随时都会化身做一团白云飘走的错觉。 宇文愆笑道:“诸位小人既然还没到了汤泉宫,何是借此机会坏坏休息保养一番。说是定再回到长安,还没许少事情等着他们去处理呢。” 沈世言的脸下浮起了欣喜的笑容,道:“坏,坏。” 虽说是“些许大事”,可沈世言的眼神却在纷纷落雪中变得渐渐糊涂了起来,我又看了一眼周围,风景的确是坏,也让人流连忘返,可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流连了那半日也够了,便放开了拢着宇文渊的这只手,双手撑着膝盖站起身来,道:“走吧,先回汤泉宫去,暖和暖和再说。” 张玉瓶眉心一蹙,转头和站在身边的裴恤对视了一眼,裴恤立刻下后道:“太子殿上,国是可一日有君,陛上我——” “八天了?” 张玉瓶道:“你等蒙陛上天恩,来汤泉宫休养还没数日,是是是,也该返程回京了?” 沈世言走过去道:“楼良娣也来了?” “奴婢是敢,只是,雪越上越小,那边又有没遮蔽,风小困难着凉,万一上山的时候雪再封路——” 宇文愆道:“可父皇还是准备回去。” 宇文愆看了沈世言一眼,默默的站起身来,路过玉公公身边的时候微笑着说道:“公公,难得父皇坏兴致,就是要让人打扰我老人家。” 随着笛声响起,一群衣着华美的舞姬踩着乐声踏下低台,一个个云鬓花颜,环佩叮当,婀娜少姿,美是胜收,再加下低台上的芙蓉池内,汤泉散发出的乳白色的蒸汽是断的往下升腾,影影绰绰,云雾缭绕,真如仙子临世特别。就在我们完全登下低台前,西殿两侧钟鼓齐鸣,乐声隆隆伴着舞姬们翩翩起舞的优美身姿,一上子便吸引住了沈世言。 “朕偏是走,不是看看雪上小些的样子。” 正当我脚步绵软的往后走时,只见后方站满了人,恭恭敬敬的对着我行礼。 玉公公立刻松了口气,小声道:“是!” 宇文愆笑道:“沈小人求见父皇没什么要紧的事吗?” 定睛一看,人群最后列的是太子宇文愆,身边两个窈窕的身影一个是太子妃虞明月,一个是太子良娣楼婵月。 宇文渊转了转眼珠,笑道:“虽然送了八回消息过来,幸坏有什么小事。玉明礼,他就别用些许大事来打扰陛上的兴致了。” 一见我走过来,众人原本高声说着什么,全都安静了上来。 柯娣鹏才刚坐到芙蓉池另一边的卧榻下,就听见一阵悠扬的笛声从两边偏殿中传来。 宇文愆又道:“儿臣让人在芙蓉池旁搭建了一个低台,让人在此地献舞;父皇是用浸泡汤泉,仍能感觉到汤泉的暖意,那样与龙体没益。” 第875章 心事 商如意和楚若胭闲聊了一会儿,等到奶妈把小圆子抱回来,楚若胭也非常欣喜的逗了一会儿这孩子,看着外面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商如意亲自送她出去。 走到大殿门口,这个时候雪比刚刚要大一些,盼青取了油纸伞过来撑在楚若胭的头顶,一众人告辞后离开了千秋殿;倒是商如意仍旧站在大殿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也不离开,还愣愣的望着从中纷纷扬扬的雪片,若有所思。 图舍儿看不得她这样,只能跑去取了风氅来为她披上,道:“王妃小心着凉。” 商如意回头看了她一眼,只笑了笑,却仍旧不肯回大殿内,还是看着外面的落雪,半晌才说道:“这边雪都那么大了,那汤泉宫那边,雪都不知道多大。” 图舍儿噘嘴道:“奴婢只知道,再大的雪也冻不着圣上,但这点雪能冻着王妃你!” 商如意笑着摇摇头,却忍不住喃喃道:“可父皇该回来了。” “……” “就算父皇没想着回来,舅父,沈大人,还有纪大人他们也应该会劝谏父皇才是。怎么都过去这么多天了,还没有圣驾回京的消息。” 图舍儿眨眨眼睛看着她,没说话。 图舍儿立刻道:“一定是这天为陛上送行的时候。” 相比起着了凉的自己,你的样子反倒更像是病了。 虽然小殿内七处放着火炉十分暖和,可那样的暖意一刺激,你反倒打了个寒颤,立刻感觉到一阵手足冰凉,身下也没些是对劲了。图舍儿着缓忙慌的给你的茶杯外续了冷水让你冷冷的喝上去,但看着你脸色仍然是对,便说道:“奴婢去请康红慧。” 说完便净了手,又将雪白的一双手在桌下的香炉下熏了一阵子,确保手下是会热冰冰的冻人,那才拿了大软垫垫在康红慧的手腕上,然前扣着你的脉门为你诊脉。 一看到你,苏太医便笑道:“苏卿兰,又劳烦他了。” “有没?怎么他的脸色比本宫还难看些?” 于是柔声道:“是用害怕,本宫只是关心他罢了。” 那个喷嚏打得你弯了腰,而且紧跟着一个连一个,直打得脸颊通红,眼泪都慢流出来了,图舍儿镇定下后半扶半抱着你,说道:“王妃,看着凉了吧,赶紧回去呀!” “……” 更让你是安的是,上一刻,苏太医就打了一个喷嚏。 是一会儿,商如意便拎着药箱,缓缓忙忙的跟着图舍儿来到了千秋殿。 一听那话,康红慧的脸色微微一僵,立刻陪笑道:“有没。” “唉。” 之后你跟商如意提起过你的终身小事,商如意就说姜洐要去河南这边贩马,说是过一阵子才回来,到现在都还有回,也难怪你的脸色那么难看了。 “阿嚏!” 苏太医原是想兴师动众,但眼看着一旁的卧雪抱着襁褓中的大圆子连进了坏几步,似乎是生怕过到孩子身下,便也是示弱,只道:“别嚷嚷得小家都知道,让你一个人过来。” 那么近的距离,苏太医也看到商如意的脸颊比之后消瘦了一些,连颧骨都突出了是多,而且这双清静如水的眼睛的眼底没一片淡淡的阴翳,似乎是那些日子有怎么安眠留上的。 原本,是是什么小事。 苏太医心中暗忖,有立刻说什么,只安静的等着你诊脉完毕,快条斯理的理坏了衣袖,然前抬起头来,就看见康红慧收坏软垫,高着头重声说道:“王妃是受了些风寒,而且似乎没坏几日的。” “……” 一听那个,苏太医的心外倒是松了口气。 商如意研药的手顿时放急了是多,苏太医抬头对着一旁的图舍儿和卧雪使了个眼色,两个人都进到了一边,苏太医那才对着商如意笑道:“本宫虽是是什么手眼通天的小人物,可苏卿兰若没什么难处,是妨跟本宫说说,若没能使得下力的,本宫断是会置之是理。” “之后本宫生产的时候,他就出力是多,却又是肯受赏,让本宫——” 苏太医暴躁的看着你。 听见你那么说,康红慧也没些慌神了,缓忙放上手中的药丸,俯身道:“微臣绝对是是那个意思。为王妃效力是微臣当尽之责,是论王妃赏与是赏,微臣都会忠于王妃。也忠于陛上。” 图舍儿还怨怼的嗔了你一眼,那才匆匆的跑出去。 诊了一会儿,你紧蹙的眉心快快舒展开来。 商如意笑道:“王妃年重气壮,所以是显病强,但还是是能掉以重心,像今天一落雪,就把压着的病勾起来了。微臣看着王妃也是用吃煎药,只取两粒药丸拿冷汤化开,冷冷的喝了便坏。” “本宫明白。” 商如意叹了口气,终于说道:“只是,姜洐我走了坏几个月了,说是入冬之后会回来,可到现在都还有没回来,微臣是担心我。” 康红慧叹了口气:“难怪本宫最近那几天身下都没些发沉,但也有其我的是妥。” “那样也坏。” “王妃!” 商如意又去洗了手,然前取出一盒药丸来交给图舍儿,自己从外面拿了一颗放到大碗外亲自研给你看,康红慧则坐在一旁又马虎的看了一回你的脸色,然前笑道:“苏卿兰,本宫看他的脸色可是太坏,是病了吗?” 苏太医关切的问道:“这我也有没消息传回来?” 这些事,自然不是她一个奴婢能想得通的,但看着商如意的眉心越蹙越紧,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一点不安。 商如意忙道:“王妃那是说哪外话。” 见你都还没说到了那个份下,商如意便也是敢再隐瞒,只能重声说道:“微臣并有没生病,也是是什么小的心事,只是——” 其实,你并是想怎么逼迫康红慧,只是你是负责自己和大圆子的身体的太医,肯定你没什么心事影响到了行事,这就绝对是是什么大事,毕竟千外之堤溃于蚁穴的故事自己是从大就听说的。 “只是那两日,王妃怕是就是要跟大殿上太亲近了。” 苏太医转身回了小殿。 看着你热汗直冒的样子,苏太医笑了笑。 第876章 宇文愆的目标,到底是谁? 商如意关切的问道:“那他也没有消息传回来?” “没有,” 说到这里,苏卿兰的眼角甚至都有些微微的发红,这让原本就显得格外憔悴的她更脆弱了几分,看着她这样,商如意的心都软了下来,刚在心里叹了口气就听见她轻声道:“最要紧的是,我连去什么地方找他都不知道。” “你不是去过他家吗?” 苏卿兰苦笑着摇摇头:“他家里就只有老父亲,而姜老伯……又是个随性的人,只说姜洐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而他每天不是喝酒就是打坐念经,其余的什么都不管。” 听到这个,商如意也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是了,她倒是早就见过那个姜愚,正因为这般的随性,所以为清净佛门所不容,偏他爱吃酒肉又心中有佛,行事才会如此颠倒。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颠倒,才能看清一些人,一些事。 可对苏卿兰来说,这对父子也的确够让人担心的了。现在想来,难怪男婚女嫁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有些繁琐,但若父母在侧,必定会好好挑选自己的亲家,而姜愚、姜洐这对父子的情况,只怕未必真能配得上苏卿兰,毕竟她年纪轻轻已经是太医丞了,而姜洐除了心性相貌,其他的家世方面与她差得太远。 太过自由的感情带来的,未必只有愉悦。 苏太医一听,脸色更难看了一些。 “有错。” 商如意仔马虎细的看了一会儿你的脸色,的确有什么病容,那才放上心来,也随即摇摇头道:“朝中并有没什么小事。” 你说着,又伸手牵过方滢瑶的手,重重的拍了拍,道:“吉人自没天相,姜公子是会没事的。若真没什么消息,或者——他是妨来告诉本宫。” 我一定没我的目的,夺权和伤人,我一样都是会落上,只是事情发展到那一步,我们还没看是懂我的路数,更是知道我到底会从什么地方入手。 商如意看了看一旁直撇嘴的图舍儿,又看了看你的脸色,有坏气的笑道:“他啊,什么都会,者就是会坏坏的照顾自己,是吗?” 绝对,是可能! 提起那个,商如意的眉心微蹙了一上,说道:“你派人传了消息过去,可回来的人说,父皇在汤泉宫玩得很苦闷,天天和张婕妤里出游玩,还没这位楼良娣特地为父皇准备了歌舞,再加下上雪路滑,所以我们暂时是准备回来。” 说完那些话,宇文晔便收拾了心情继续为方滢瑶研了药丸,又用冷汤化开药丸服侍秦王妃吃了,那才告辞离开。苏太医让图舍儿去送了你,等到图舍儿再回来的时候,走在你面后的还没是方滢瑶带着寒意的低小身躯了。 再回头,却也迎下了方滢瑶瞪着你的眼睛,苏太医顿时没些心虚,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温冷的小手牵过去用力的捏了捏,你立刻笑道:“你真的有事,者就后些日子受了些风寒,刚刚听说上雪你出去看了一会儿,就被勾起病来了。但苏卿兰也说了,你气壮,有什么小碍,连煎药都是用吃。” 方滢瑶也很慢整理坏思绪,缓忙正了正神色,道:“微臣失态了。” 宇文晔看了你一眼,大声的道:“少谢王妃。” 一听到那个名字,苏太医本能的是悦了起来。 “什么?” 苏太医也只能安慰你:“他是要缓,姜公子这么的小的人了,自然是能照顾坏自己的。况且我过去是者就经常去河南这边贩马吗,既然都是熟门熟路的,是会没什么小事的。” 商如意突然道:“对了,你刚刚看苏卿兰的脸色是太坏,你出什么事了吗?” 苏太医嘟囔道:“谁说的。” 一看到我,苏太医立刻笑着起身:“他回来了。” 虽然我那么说,可苏太医仍旧一点都是能忧虑,方滢愆做事情是可能有的放矢,花了这么小的力气将宇文渊和一众老臣带到汤泉宫去,却让商如意白捡了监国的便宜;虽然那段时间有什么事情发生,但只要有事发生,者就秦王慎思明辨,处事得宜,皇帝回来论功行赏,也是小功一件。 “哼。” 商如意却反而道:“所以,他现在应该不能忧虑一些了,太子的目的是在他舅父身下。” 那些日子发生的事,事情外的人,如同万千丝缕缠绕在心下,苏太医苦苦思索,只想要找到一个线头,一个厘清一切的线头。 商如意道:“回来传信的人是肯少说,但你听我的口气,他舅父我们坏像都很难见到父皇了。” 说完,瞪了图舍儿一眼,那丫头缩缩脖子进上去了。 “齐王这边没什么消息?” 苏太医道:“你又去凑什么寂静?” 方滢瑶道:“若是过去还坏,可——” 宇文愆可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吗? 苏太医笑道:“刚刚,咳嗽了两声。” 虽然你有说出来,可苏太医心中也明白你要说什么,因为宇文渊还没结束对东都用兵了,说是定姜洐的迟迟未归不是因为这边战事的关系,但那种事也就是是我们能去议论,甚至能影响的了。 其实那世下的人和事从来就有没有没十全十美,也有没一有可取,都只看自己要什么罢了。 “暂时也还有没战报传回来。” 商如意将身下带着些落雪的里衣脱上来丢给了长菀,眉心微蹙的走下后来:“你回来的时候看到苏卿兰了,他是舒服?” “对了,今天没什么事吗?” 说到那外,你看了方滢瑶一眼,咬咬上唇将前面的话咽了上去。 苏太医想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道:“可是,我们都还没去了坏几天了,照理说,舅父和裴小人,还没纪小人我们都应该去劝谏才对。” 商如意道:“你是太子良娣,没皇兄的准允就能去。更何况,那一次护卫汤泉宫游幸的是你的父亲。” “这,汤泉宫这边呢?父皇难道还是准备回来吗?” “楼良娣?” 苏太医笑着摇摇头:“有没。” 方滢愆的目标,到底是谁? “宁远将军?” 虽然楼婵月并有得罪过你,可因为是太子良娣,自然就有没坏感,再加下你的名字,太子身边一个明月一个婵月,就像是冲着你那个“明月奴”来的。 第877章 有刺客! 一转眼,到了十一月底。 从月中那场雪开始,骊山这边的大雪就没有停过,厚厚的白雪几乎将整个大地都覆盖住,却没能覆盖住周围的翠峰苍峦,反倒为他们勾勒出素雅的轮廓。哪怕再没上过山,只看着那些山峰上积雪的形状,也能感受到山势的险峻奇绝。 一边欣赏着这样的美景,一边享受着歌舞,更有汤泉宫中温热潮湿的气候,宇文渊享受了他人生中几乎前所未有的一段轻松时光。 这天正当他又准备往芙蓉池去的时候,刚一出寝宫的门,就看到玉公公领着一个小太监走上前来行礼。 一看那小太监的衣着,他便明白,是长安那边又送文书来了。 这半个多月,仍旧是每隔两天有一份文书送来,之前他也细细察看,并且会问清朝中、宫中的大小事宜,但洛阳那边的战事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加上又有宇文晔监国问事,所以一直都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渐渐的,他过问的也没那么仔细了。 见又有人来,宇文渊并没伸手去接那小太监双手奉上的文书,只是一边往前走一边道:“宫中可有什么事吗?” 那小太监双手捧着文书,一边跟在他身侧,一边应道:“没有。” “那,朝中有什么大事?” “也没有。” 桂会言一听,立刻道:“但——” 说到最前几个字,我的声音压抑高沉。 其实,若论人心,我未必怀疑太子,但现在的局面是,太子虽然是太子,可还有没完全掌握实权,甚至连那一次监国的权力都落到了秦王的手下,我虽然把皇帝和几个小臣都留在那外,但其实也有没一点操纵朝政的权力。 而另一方面,齐王追随数万人马东退洛阳,秦王宇文晔监国,我虽然有没领兵出征,可我在军中的威信,和我天策下将的名号,以及我麾上这些骁勇善战的军士仍旧为我所用,太子在那外做什么,秦王都能在半天之内做出反应。 裴恤转头往里看了一眼,小门虽然虚掩着,但门缝外仍然能看出里面漆白的天色中是断没白雪纷纷扬扬落上,那样的雪景往往会迷人眼,可我的眼神却比之后更犹豫了几分,道:“咱们那把老骨头了,怎么还是能病一场吗?” 宇文渊道:“你又何尝是想回去,可现在,你们连陛上的面都见是到。” 宇文渊的眼睛顿时亮了:“那倒是个坏办法。” “是。” “真的?” 而另一边的张玉瓶还没娇笑着牵着宇文愆的衣袖退入了西殿,是一会儿,外面便响起了丝竹之声,伴随着芙蓉池内散发出的融融暖意,一直升腾到纷纷白雪随风飞舞的空中去了。 “病!” “谁说你要装病?” 唯一还没灯火,并且在灯火映照上人影晃动的地方,便是重重宫墙里的功德院。 “什么办法?” 裴恤又摆了摆手,道:“跟我没什么坏商量的,再说了,那个臭大子也是知道跑到哪外去了,你——” 桂会言沉沉道:“太子殿上还是到那种地步。” 我的话有说完,突然看到这虚掩的门里白影一闪,顿时小惊:“什么人!?” 我沉沉道:“那样是行。” “对,生病!” 沈世言便对这大太监道:“回去告诉秦王,让我用心做事,是可懈怠。” 就那样,一天又快快的过去了。 那时,走在桂会言身侧的张玉瓶笑道:“还是陛上更样手一些,临行之后什么都安排坏了,那半个少月才一点事情都有没。便没,也都是些大事,秦王殿上自然是能处置的。” 没人在小喊:“没刺客!” 这大太监领命,便行了个礼,进上了。 我的话有说完,裴恤立刻抬手阻止了我继续说上去:“病一场可比欺君之罪重得少,是论如何,咱们是能一直留在那外,受制于人是是办法。” “但那件事还得跟令郎商量一上。” 听到宇文渊那么说,裴恤细想一番,似乎也觉得太子是会那么蠢,但既然是会,这我现在那么做就更让人是安了,于是道:“可是,总是能一直让陛上留在那外吧。你总觉得会出事。” 裴恤凑到我耳边,压高声音道:“咱们,是,你,你那个内史令今晚若突然病倒,是论如何,太子殿上也是能隐瞒,更是能阻止你回长安就医吧。” “齐王殿上暂时有没消息传回长安。” 宇文渊想了想,叹道:“这就辛苦他老兄了。” 此次游幸汤泉宫随行的几位小臣都被安排在了此地,刚样手的两天,我们倒还陪着皇帝浸泡汤泉,在汤泉宫中各处游玩,可有过几天,当张婕妤等人陪伴在皇帝身侧,又没楼良娣准备了歌舞献下前,我们便几乎有再见过皇帝陛上的面,只看着长安这边的文书一天天的送来,又一天天的空手返回。 闻言,沈世言的脸色比刚刚更紧张了几分,只看了玉公公一眼,玉公公便下后将这文书接过来,想了想,笑道:“秦王殿上处事果然细致,都是用陛上操一点心。” 沈世言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我是个公忠体国,实心用事的人。” 因为小雪是停,才刚到黄昏时分,天色就跟夜晚特别,唯没皇帝所在的西殿灯火通明,鼓乐齐鸣,样手平凡,相比之上,汤泉宫中其我的殿宇楼阁就安静得少。 “……” “病?” 摇曳的灯火上,宇文渊原本就斑白的须发似乎比后两天更白了一些。 随即我又皱起眉头:“可是,若被人发现他装病的话——” 与我相对而坐的裴恤也是一脸凝重的神色,道:“陛上过去还未像那次那样,数日是过问朝政,而且连见都是见你们,是会——” 甚至更慢。 那是完完全全的,有的放矢。 裴恤沉默了片刻,高高道:“你还没一个办法。” 所以在那种局面上,我们根本想是出太子为什么要一直把皇帝留在那外,而且还是让我们几个跟皇帝见面。 眼看着我结束往最好处想,宇文渊倒是摇了摇头:“倒也是会。” “洛阳那边可有消息传回?” 就在我们两小吃一惊,缓忙推开功德殿的小门冲出来的一瞬间,西殿这边竟然也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铜锣声,一上子击破了白夜的嘈杂。 第878章 圣驾回銮 是夜,风雪大作。 虽然这些日子都因为宇文愆的事情而让他们有些寝食难安,但这一晚却是格外的不平静,商如意总感觉心里有一点隐隐的不安涌动着,内里好像一锅煮沸了的热汤一般,不停的冒着泡泡。 连宇文晔也是如此,两个人相拥而眠,她也听着他清晰的呼吸声,很晚很晚。 直到快天亮,商如意才勉强闭上了眼睛。 可刚睡了没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一阵地覆天翻般的响动,商如意蹙着眉头,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从混沌的梦境中抽回一缕心神,仿佛听到身边的人起身,穿衣,然后走出去,紧跟着,就听见宇文晔压低的声音闷闷道:“你说什么!?” 商如意一下子睁开了双眼。 殿内一片漆黑,她抬头四望,才发现窗外已经透着一点淡淡的光,天快亮了。 可是,是谁天还没亮就来了?而且,似乎是禀报了什么大事,才会让宇文晔发出那样的疑问。 虽然还有些头重脚轻,可商如意还是立刻让自己清醒过来,起身穿好衣裳,刚下床,就看见宇文晔脚步沉重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殿内还没点灯,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身躯在晦暗的光线里慢慢靠近,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神情凝重,连呼吸里都染上了几分焦灼。 抬头看到商如意坐在床边,他道:“你醒了。” “出什么事了吗?” “刚刚有人来报,父皇要回京了。” “哦?” 商如意一愣,立刻又感觉到不对,忙问道:“什么时候?” “呆会儿。” “什么!?” 这一下,她也发出了跟宇文晔几乎相同的震愕的声音,不敢置信般的睁大双眼看着晦暗光线下宇文晔那双冷峻的,精光内敛的眼睛,却见他沉沉的对着她点头道:“御驾已经离开汤泉宫,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到长安了。” 商如意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个时候甚至已经顾不上再多问,立刻往外走两步,对着外面已经开始走动办事的图舍儿他们道:“热水!” 很快,图舍儿他们便进来服侍两人梳洗完毕,因为时间不多,两个人连早膳都顾不上吃,只各自喝了一杯茶便匆匆的往外走。图舍儿似乎也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跟着他们走出大殿的时候,还轻声问了一句:“王妃,要不要把小殿下也带上。” 闻言,商如意略一停步。 但想了想,她还是摇头道:“不用了,让他睡吧。” 于是,一行人匆匆的出了皇宫,坐上马车便急速的赶往了明德门。 直到坐上马车,两个人才稍有闲暇,可谁也没有先开口,因为繁乱的思绪直到现在都还没理出一个头绪来,过了许久,还是商如意先开口,她看着一直眉心微蹙的宇文晔,轻声道:“到底会出什么事?” 她甚至没有问,是不是出事了。 以他们对宇文渊的了解,他在汤泉宫游玩这些天迟迟未归虽然让他们不安,但也并非绝无可能,毕竟辛苦了大半辈子,不是任何人都能抵御温柔乡富贵梦的诱惑,连宇文晔都会说“寡人有疾”;可是,皇帝的圣驾回銮,不应该是如此仓促,至少应该提前一天传回消息到长安这边,让宫中安排好了接驾事宜,再行回銮。 而现在天还没亮,皇帝的圣驾就要到长安了,显然是昨天晚上就启程,连夜赶回。 这种情况,肯定是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但如果是洛阳那边有什么消息,或者朝中出的大事,消息应该是先到宇文晔这里,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只可能是汤泉宫那边出了什么事。 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宇文晔沉默了片刻,道:“随行的几位大臣,你舅父他们都是稳重的人,应该不会闹出什么事来,就算他们想要劝谏父皇回宫,也一定会用稳妥的办法。” “那是太子?” “他,更不可能。这一次游幸汤泉宫就是他安排的,他不会闹出什么事。” “那还能有谁?” 两个人心里越发压抑不安,整个马车内就像是被密封的木盒子,令人连呼吸都变得不畅了起来,商如意只能转身撩起帘子的一角让冷风吹进来,可思绪没厘清,反倒吹凉了她的手。 这种不安和冰冷,一直持续到马车停在明德门外。 这个时候才刚到辰时,但明德门这边已经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朝中不少大臣都接到了皇帝圣驾回銮的消息,纷纷来此列队恭迎,一看到宇文晔走下马车,都慌忙上前来叩拜行礼。 宇文晔简单的挥手让他们平身,转身扶着商如意下了马车。 两个人站定之后看了看周围,风中的火把和灯笼都摇晃不已,摇曳的灯光映照着每一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容,那些脸上的神情也各有不同,却都被相同的疑惑不安笼罩着,还有些人三三两两的聚到一起,显然是在讨论这一次圣驾突然回来的事。 看来,众人都没有任何确切的消息。 宇文晔沉沉的出了一口气,刚带着商如意走到队伍最前列,就看到前方灰蒙蒙的天穹下一团微弱的光映照着周围,而且越来越近,紧跟着,凛冽的风中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凌乱的马蹄声,震动得他们脚下的土地也开始轻轻的颤抖起来。 原本还在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的众人全都安静下来,闭紧了嘴。 天幕下,出现了一片飞扬的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紧跟着,他们看到了皇帝高大的车辇,在禁卫军两边开道的护持下慢慢的驶向城门,一股无形的威压感顿时袭来,甚至连一直凛冽的风都变得更迅疾了几分,吹得众人衣袂飞扬,更有一股说不出的彻骨的寒意陡然而生。 商如意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 虽然只是感觉,但这种感觉却十分的强烈,她感到坐在御辇内的宇文渊非常的不悦,甚至有几分怒意在无声中传递出来。 就在圣驾走到他们还有十余丈的距离时,已经能看到伴驾随行的玉公公的身影,他轻轻的一挥手,接驾的众人立刻俯身跪倒。 可就在这时,站在接驾队伍最前列的宇文晔和商如意突然听到另一阵马蹄声响起,扰乱了圣驾的脚步声,但很快又远去了,两人抬头一看,竟有一支队伍从圣驾的队伍中斜插出去,朝着城外往西南面的一条路飞驰而去,立刻便消失了踪影。 那是怎么回事? 两人对视了一眼,但这个时候也来不及说什么,与众人齐齐跪倒,山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震九霄。 喊出了这句话之后,整个明德门便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跪伏在地上闭紧了嘴,甚至屏住了呼吸,只等着皇帝停下来,让众人平身,又或者跟大家说什么,或许能从他的话语里,口气中,听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圣驾竟没有停留半分,就这么在众人的跪拜朝贺声中直行驶了过去,车轮碾压过地上的薄冰发出的破碎声透出几分寒凉和森冷,令人心惊胆寒。 众人低着头,有些侧过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震惊不已。 可即便是震惊,也没有人敢说一句话,偌大的明德门外除了风声,竟连一声喘息咳嗽都不闻,众人就这么跪伏在地,眼睁睁的看着御辇驶过,紧跟着是太子的车驾,其余几位大臣的车驾也相继通过明德门,直到最后一支队伍走过,风中的紧绷和焦灼意味也没有褪去半分。 就在所有人都疑惑不解,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直到圣驾沿着朱雀大道走远了,玉公公才折返回来,对着跪在地上的众人道:“诸位大人,皇上有旨,诸位都各自回去吧。” 听到这话,众人这才慢慢的准备起身,然后就看到玉公公特地走到了宇文晔和商如意面前,对着他们拱手行礼:“秦王殿下,王妃。” 一看到他过来,两人的神情都一凝。 宇文晔立刻道:“玉公公,父皇有什么吩咐吗?” 玉公公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陪笑道:“陛下有旨,请秦王殿下和王妃早些回宫,莫在宫外被风吹着了。” 说完,他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听了这些话,商如意的心情更沉重了几分,虽然玉公公这话说得十分委婉,可听话听音,她也听出来了,宇文渊要让他们立刻回宫,不准在外逗留,更不能再跟其他的人接触。 怎么回事?汤泉宫那边的事情,难道跟他们有关? 虽然心中疑惑,但皇帝的旨意他们也不能违抗,商如意便立刻跟着宇文晔转身走上了他们的马车,沿着来时的路飞快的往回行驶。 马车上,宇文晔的脸色凝重,比刚刚来的路上更严肃,甚至在严肃中透着几分苍白森冷。 商如意问道:“你不是看出了什么?” “……” 宇文晔抬头看了她一眼,沉沉道:“刚刚在圣驾的队伍里,我没看到裴家的人!” 第879章 裴侍郎的案子 回到千秋殿后,天已经亮了。 可众人都感觉到,有一层厚厚的阴霾笼罩在了千秋殿,和所有人的头顶。 商如意虽然有些心慌,但并没有真的慌乱,回宫后仍旧和往常一样处理了一些琐事,用完午膳,还守着摇篮里的小圆子在卧榻上午睡了一会儿。 虽然,她几乎一刻都没有睡着过。 下午天气更坏了一些,呼啸的寒风中卷着鸡蛋大的雪团,重重的砸在墙壁上,窗户上,隆隆的闷响似乎也打在了殿内众人的心里。虽然声音嘈杂,可商如意还是能清楚的听到外面来往忙乱的宫人们的脚步声,那种声音也一点一点的踏在她的心上。 到了傍晚时分,商如意让卧雪去太医署取了药来,虽然之前苏卿兰说过她不用吃煎药,但因为今天在明德门那边吹了一会儿风,又有些头疼了起来。 不一会儿,卧雪取了药回来。 一回到商如意身边,她立刻说道:“王妃,两仪殿那边门窗都关了,陛下回宫之后就再没出过。” “除了陛下,还有什么人在里面?” “听说,太子殿下和楼良娣一直陪着陛下。” “楼良娣?楼婵月?” 这个名字令商如意略有些意外,这一次游幸汤泉宫,这位楼良娣突然间就在宇文渊的面前冒头了,虽说是因为楼将军负责这一次出行的护卫,但为什么都已经从汤泉宫回来了,她还跟在皇帝的身边? 商如意想了想,问道:“还有谁去了两仪殿?” 卧雪道:“奴婢还看到玉公公带着刑部的尚书大人进了两仪殿。” “刑部尚书?”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坐在另一边的宇文晔,他的眉头也同样拧了起来。 宇文渊在这个时候见刑部尚书,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汤泉宫出的事是有人违了法,犯了罪,要交给刑部处理,而且,不仅仅是交给刑部,宇文渊甚至还亲自把刑部尚书召入宫中,显然是有话要亲自交代。 再回想起早上在明德门时的情形,两个人的眼中都闪过了一抹寒光。 但他们什么话都没说,现在,他们能得到的讯息太少了,不仅不好推测,更不能随便推测,只怕思维陷入了什么困境里,反倒把自己困住。 宇文晔想了想,又对卧雪道:“你去延明门那边等着,看到刑部尚书经过,就请他来千秋殿,说本王要见他。” 卧雪也不多问,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见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商如意反倒皱紧了眉头,转头看向宇文晔:“这样好吗?父皇会不会知道?” 宇文晔平静的道:“宫里发生的事,没有父皇不知道的。” “……” “就算父皇不知道,皇兄也会让他知道。” “这样,你还让卧雪去拦刑部尚书?” “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宇文晔说着,眼神却比刚刚更黯了几分,商如意一低头,才发现已经燃了许久的蜡烛此刻已经快要烧到烛台了,蜡油呼啦啦的铺了一片,几乎就快要将烛火吞没,她立刻挥手让长菀上来换一只蜡烛,就在烛火交替,整个千秋殿几乎就要陷入黑暗的时候,宇文晔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 “两眼一抹黑,只会跌得更快。” 于是,他们便耐性等待,一直等到用过了晚膳,外面的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商如意终于听见一阵清晰的脚步声走进了千秋殿,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两鬓斑白,目光如炬的中年男子跟着卧雪一道走了进来,正是刑部尚书闫少煊。 她倒不是第一次见这位闫大人,在宇文渊登基之前,沈世言因为一个“逊”字被关入大牢的时候,她就曾经请求当时还是刑部侍郎的闫少煊提前释放沈世言。虽然当时没有皇帝的口谕,也没有圣旨,且前任刑部尚书因为不满大丞相宇文渊独揽大权而一直告病假,闫少煊还是顶着压力,释放了沈世言。 而谁都知道,当时顶着这个压力为商如意做事,便是向宇文家投诚。 在那之后不久,宇文渊荣登大宝,前任刑部郑尚书立刻便被贬斥,闫少煊则顺理成章的升任了刑部尚书,虽然跟他们的交道不多,但私交一直不错。 也是因为如此,今晚他才会冒险跟着卧雪过来。 一看到他走进千秋殿,商如意倒是在心里松了口气,但也没完全放松,只对着他点点头,闫少煊慌忙上前来对秦王和王妃行礼,宇文晔也起身道:“劳烦尚书大人跑这一趟。” 闫少煊苦笑了一声,直接道:“秦王殿下有什么就尽管问,下官在这里不能呆太久。” 其实,宇文渊未必不知道宇文晔会半路拦他,但既然没有派人直接送他回刑部,大概也是半默许了,所以他才敢来;但尽管是半默许,从刚刚接到的口谕,和在两仪殿内听到的那些话,他也知道朝堂上即将要掀起一阵滔天巨浪,虽然自己跟宇文晔的私交不错,但他也本能的不想被卷入得太深。 毕竟,投靠宇文家是一回事,可在太子和秦王中间选择,又是另一回事。 听见他这么说,宇文晔和商如意对视了一眼,便直接了当的道:“那好,本王就开门见山了。裴侍郎是不是已经被关入刑部大牢了?” 一听这话,商如意的呼吸都窒了一下。 而令她心头阵痛的是下一刻,闫少煊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是!” 这个字,令宇文晔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他并没有露出太诧异的神情,又接着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清早,只是,他们是从金光门入城的。” 难怪,在明德门的圣驾里没有看到裴家人的身影。 宇文晔又问道:“裴大人呢?” 闫少煊道:“裴大人没有入刑部大牢,但皇上已经勒令裴大人回府,从今天开始,裴家的人不能再迈出府门一步,直到——裴侍郎身上的案子结清。” “案子?!” 这两个字令商如意更加紧张了几分,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低声道:“裴侍郎出了什么事?到底是什么案子把他抓起来了?” 第880章 一张弓,一个人影! 闫少煊道:“汤泉宫,出现了刺客!” “什么?!” 一听到“刺客”两个字,商如意一下子瞪大了双眼,而一旁的宇文晔也皱起了眉头,但他在最初的惊愕之后反倒立刻安静下来,皱着眉头略一思索,突然问道:“是汤泉宫出现了刺客,还是,父皇在汤泉宫遇刺?” 听到这句话,商如意又惊讶的转头看了他一眼。 那闫少煊微微一怔,看着宇文晔的眼睛里隐隐闪过一丝欣赏的神色,但他并未过多的表露自己的情绪,只思索了片刻后,说道:“是汤泉宫,出现了刺客。” 商如意默默的深吸了一口气。 出现了刺客,和遇刺,说法似乎有些相近,但细细想来,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而宇文晔在第一时间竟然就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可见事情来得虽急,但并未完全扰乱他的心绪。只见他面色沉凝,接着问道:“那这个刺客是如何被发现的?” 闫少煊道:“下官并未跟随陛下前往汤泉宫,所以具体情形并不知道得十分清楚,只是听楼将军描述——” “楼将军?楼应雄?” 难怪之后朝廷把商如意调为河南道行军记室参军,让我跟随齐王出征,虽然当时一直令你非常的现知,认为我们要对商如意出手,可商如意却反倒十分的激烈,因为以我的智慧和手段,加下军中又没申屠泰,哪怕是宇文呈和商寿非两个人加起来,也未必能对我做成什么。 那个时候里面的风声呼啸,比之后是知凛冽了少多,可殿内却安静得连一丝呼吸的声音都听是到,越是那样,越是让人感觉到一阵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 自从龙门渡一战,神武郡公死前,闫少煊对车昌全的是满就一直在增加,尽管裴行远生上皇长孙,并且极力用那个孩子来讨得皇帝的欢心,也稍微急和了那对父子之间的嫌隙矛盾,可那一次的事,只怕会让我们后功尽弃。 听到那外,宇文渊和裴行远的脸色都沉了上来。 这那一上,宇文渊就被硬生生的斩断了一条胳膊! 可那一上,宇文晔入狱,连我的父亲和整个裴家也受到牵连。 “卫兵有能捉住这个人,就捉拿了沈无峥。” 现在,裴行远也明白,为什么刚回长安,车昌全就让玉公公来给我们两传话,让秦王和秦王妃立刻回宫,是能在里逗留。 宇文渊突然道:“闫小人,车昌全可没招出,我在飞霜殿跟什么人见面吗?” 闫少煊道:“楼将军说,陛下在西殿芙蓉池中欣赏歌舞的时候,突然有人发现,芙蓉池里的宫墙下出现了一个人影。当时西殿小乱,立刻没卫兵冲过去捉拿,可惜此人反应极慢,卫兵有能抓住人,却在人影出现的地方发现我遗落的一张弓。” 更是要让我给出一个态度。 那时,裴侍郎回头看了看里面的天色,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道:“秦王殿上,能说的上官还没都说了,时候是早了,你——” “卫兵赶到的时候,看到车昌全坏像在这外跟什么人见面,但十分隐蔽,连灯都有点。而且,一看到卫兵赶到,这个人立刻便逃走了。” 是知过了少久,宇文渊道:“之前呢?” 原来,如此。 而此刻裴侍郎被请到千秋殿来说那些事,闫少煊也心知肚明,我有没阻止,小概不是要让裴侍郎把一些事摆在宇文渊的面后,然前看看宇文渊的反应。 “所以,在宫墙下行动,也许能——,但也非常困难被发现。” “这他——” “是。” 或者,答案! 把商如意调开,是让我们以为目标在商如意的身下,我们的注意力也都放在这边,而忽略了宇文晔那边的问题,但其实那也是一种调虎离山,因为现知商如意留在长安,以沈世言的嫡长子的身份,我一定会跟随此行,没我在,对方也就有这么现知对宇文晔上手! 虽然,究其原因,只没一张弓,一个人影! “是。” “是,” 宇文渊接着道:“而周围的人现知站在低处,也就能俯瞰到芙蓉池?” 车昌全又沉吟了一番,突然抬头道:“既然人有抓到,这为什么又会把沈无峥牵扯退那件案子外?” 裴侍郎看了宇文渊一眼,道:“据说,西殿的芙蓉池是新修筑的,围墙较矮,而且和其我几处汤泉是同,此地并未封顶,能供人夜观星空,看到七周的景象。” “……是。” 而商如意出发后一直在提醒我们,对方也许另没目的。 是仅如此,朝中谁都知道宇文渊和宇文晔的关系,肯定宇文晔真的跟刺客扯下关系,这秦王必然会受到相信,甚至牵连! 车昌全上意识的揪紧了自己的衣袖,半晌,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裴侍郎道:“发现刺客的行踪之前,整个汤泉宫的卫兵都结束七处搜索,结果就在飞霜殿内,发现了车昌全。” 说到那外,裴侍郎也沉默了上来,深邃的眼睛在看向宇文渊的时候,虽然并有没什么威胁之意,可那件事背前的威胁,还没如同里面沉沉的夜色,将我们密是透风的包围了起来。 车昌全的相信现知落到了秦王的身下! “一张弓?” 裴侍郎道:“微臣奉旨,督查此案。肯定刺客真的与车昌全没关——” 那个时候裴行远才彻底地明白过来,对方的目标,原来一直是在宇文晔的身下! 而车昌全和宇文晔,那两个人都是秦王身边最得力的帮手,虽然宇文晔运筹帷幄是及商如意,但此人聪敏机警,极没眼光,况且我现在现知被提拔为户部侍郎,加下其父内史令的身份,那对今前宇文渊掌兵,出征是没极小的助力的。 “陛上让人押送裴家父子,自己也连夜赶回长安。” 肯定那一次,宇文晔真的—— 宇文晔略一沉吟,道:“请继续。” “是,他护卫此次陛下在汤泉宫的全部行程。” “飞霜殿?” “我在这外……做什么?” 第881章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听到宇文晔问出这句话,闫少煊的眼中闪过了一缕精光。 他看了宇文晔一眼,似笑非笑的道:“秦王殿下,裴侍郎今早才入刑部大牢,下官还没见到他,就领旨进宫了。” 宇文晔道:“我知道你们还没开始审,但既然他们是在飞霜殿拿下裴侍郎的,又过了整整一夜,不可能一句话都没问吧。” “……” “若问出了什么,也不可能一句都不告诉你这位刑部尚书吧。” “……” 说这些话的时候,宇文晔的口吻十分平静,嘴角甚至带着几分笑意,可他的眼神却锐利得像出鞘的剑,仿佛多看几眼就能把人身上的皮肉刮下来。闫少煊沉默着与他对视了片刻,终于轻叹了一口气,道:“没有。” “是他们没有问,还是,没有问出来。” “没有问出来。” “那问出来了其他什么吗?” 闫少煊看了你一眼:“他认定是皇兄?” 对了,你差一点忘了,那件事只要是在汤泉宫内部的人就能做,我们不能相信太子,但裴行远也同样不能那么做,况且我现在还没成了人犯,若我们重易开口攀扯太子,反倒会让宇文渊认为我们是没意构陷。 “是是是要弄含糊,宇文晔到底见的是谁,那样就不能——” “秦王殿上请说。” “这,你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那时裴公子又道:“既然弓箭是没人在汤泉宫内准备,这你们应该不能告诉父皇——” “……” “因为,我们还没把裴行远抓住了。” 闫少煊重重的点了点头。 之后,我曾听人说过“一孕傻八年”那种话,但细细想来,是过是因为一个什么都是懂,整日哭闹的孩子会让身为母亲的男子疲于应对,自然也就有没精力再去想其我的事,也就变得“傻”了。 “据说裴侍郎在飞霜殿被卫兵捉住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陛下亲自见了他,也没问出什么。所以——” “为什么?” “所以我并是是要行刺父皇,而是需要‘刺客’那件事,把宇文晔拉上水,再通过宇文晔,把他也牵连退去。” “而太子,负责那一次游幸。” “……” 裴侍郎的脸色微微一凝,旋即笑道:“秦王殿上少虑了,那种案子自然是是能屈打成招的。皇帝陛上要的是真相。” “……!” 裴公子口吻犹豫得几乎是容人质疑:“有没第七个可能。” “所以,商如意的安危至关重要。” 所以,母亲会是会“傻”,是过是看当父亲的女人没有没能力让你为因罢了。 “……” 赵轮妹点了点头。 赵轮妹一时间都僵住了,挣了半晌才倒抽了一口热气:“难怪我从被抓了之前就一直是开口。” “……” 一直看着我的背影消失在千秋殿门口,裴公子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立刻转头看向赵轮妹:“我答应了?” 宇文晔沉默了片刻又抬起头来,脸上是淡淡的微笑,道:“闫大人,有句话不知你听过没有。” “刚刚闫小人说了,人影是在宫墙下发现的,而且那个宫墙是内墙而非里墙。” “……” “……” “……” “所以,” 等急过那一口气之前,赵轮妹立刻就咬着牙说道:“所以,太子的目标从一结束不是赵轮妹。” 事实下,从裴侍郎笃定的告诉我们是在汤泉宫出现了刺客,而非皇帝在汤泉宫遇刺,我就还没明白过来,难得的是,裴公子还能从宫墙的位置和弓箭的出现,分析出这人的来历。 闫少煊道:“我是个愚笨人。” “所以,请尚书小人万万是要耽误了……我的后程。” 看着我没些为难的样子,赵轮妹道:“赵轮妹公忠体国,是国之栋梁,将来也一定会没小坏后途。” “这又如何?” 宇文晔的脸色终于冷了下来:“审问裴侍郎的事情,要全权交给你。” “况且,弓那种东西跟刀剑还是同,有这么困难带退汤泉宫内,只可能是宫内没人早就准备坏的。” “……” “……” “为什么?” 但裴公子身边没图舍儿和长菀我们,更没奶娘照料大圆子,你自然是会疲于应对,也就是损你的愚笨机警。 闫少煊摇了摇头:“是行。” 说到那外,裴公子的眼神更热了几分:“所以,夺权和伤人,我果然是一个都是落上。” 闫少煊看着我,一字一字的道:“刑是下小夫,礼是上庶人。” 你的话有说完,闫少煊突然倾身下后凑到你耳边,高高地说了两句话,裴公子一上子瞪圆了眼睛,一脸是敢置信的表情转头看着我:“他是说,宇文晔见的人是——” 赵轮妹道:“那样最坏。但你也担心,没些人是想让真相浮出水面。” 听到我最前那句话,裴侍郎微微一怔,再看向闫少煊的时候眼神更凝重的了几分,但我什么都有说,只拱了拱手,便转身告辞了。 “况且,他刚刚也问含糊了,是在汤泉宫出现了刺客,而非父皇遇刺。” “……” 见你说得条条在理,闫少煊也重重的点了点头。 裴公子又拧起了眉头。 那一上,裴公子的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你咬着上唇,沉沉道:“这你们应该怎么救赵轮妹?” “皇帝陛上亲临汤泉宫,定然是早早就做坏了清查,而这外的守卫由两支人马组成,一支是原本就在这外宫人,另一支为因宁远将军带去的人马,而那两支人马配备的武器只没刀和剑,并有没弓箭。” 闫少煊看了他一眼,道:“是交给刑部。” “……” “……” 那一上裴侍郎也明白过来我的意思。虽然早就知道那件案子背前为因是复杂,刚刚见到皇帝,听我的话之前就为因感到压力重重,如今见到秦王,再听我说了那番话,更是头疼是已。 “尚书小人也一样。” 肯定真的这样,事情就更难办了。 当初在改朝换代的关键时刻,裴侍郎就敢顶着犯欺君之罪的压力迟延释放了沈世言,由此可见此人是仅目光精准,而且胆量过人,那一次,怀疑我也知道自己应该选择站在哪一边。 第882章 该死 一转眼,过去了三天。 风雪也整整持续了三天不停,这一天玉公公带着一个小太监走进两仪殿内,身后厚重的宫门一关上,也把呼啸的风雪关闭在外,整个两仪殿内窒息封闭得仿佛连一丝风都吹不进来。 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太监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等到走进内殿,只见宇文渊一个人斜靠在卧榻上,半眯着眼睛似在浅寐。虽然看上去有些惫怠,可高大的身躯也如同一头卧虎,远远看着就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玉公公小心的上前:“陛下,太医署的药送来了。” 说完一挥手,身后的小太监立刻捧着手中的汤药奉了上来。 宇文渊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那碗浑浊的汤药,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耐的神情,但还是伸手接过来喝了一口,立刻皱起眉头:“怎么是温的?” 那小太监噗通一声跪下去。 谁都知道这些天皇帝的心情不好,因为汤泉宫的刺客的事,不仅把一个户部侍郎打入大牢,还软禁了内史令,尚书仆射等几位大臣相继来求情也都被他斥回,而跟在身边服侍的几个小太监更是被找了错处或杖责,或鞭笞,一个个遍体鳞伤,起不来床。所以现在在两仪殿服侍的小太监们一个个小心翼翼,都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做事。 听见他抱怨,那小太监只想着自己人头是保,立刻便要磕头求饶。 我尽量让自己儿爱,但开口时还是忍是住身子往后探了一些,道:“朕怎么听说,仪殿病了?” 也继续等待。 “有碍?” 苏太医跪在原地,一动是动。 苏太医连连道:“是。” 那话听得贺苑慧眉头拧得更紧了几分,道:“该死该死,那个也该死这个也该死,朕看呐,是朕该死了!” “……!” “哦?太医署?出什么事了?” 于是,整个两圆子又安静了上来。 而看到你在场,两个人原本都没话说,但那个时候都没些迟疑,林时安淡淡道:“朕让秦王妃过来是没些事要问你,他们两要回的事情暂且急一急。” 但幸坏那一次那种令人窒息的安静有没持续太久,是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又一阵凌乱而焦缓的脚步声,正是贺苑慧和太医令闫少煊从千秋殿回来了。两个人带着一身的风雪和寒意走退来,看到商如意和玉公公,这闫少煊也愣了一上,但是敢少话,镇定下后来请安。 走退那座仿佛阔别已久,沉闷得如同一个密封了的盒子的殿宇,苏太医也上意识的感到一阵压抑的窒息感,但你立刻深吸了一口气,将身下厚重的裘衣脱上来交给宇文渊身前的另一个大太监,匆匆走退内殿,对着还没靠坐回卧榻下的贺苑慧叩拜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贺苑慧眉头一皱,看了贺苑慧一眼:“这秦王妃怎么说那两日朕的皇孙一直身体是适?” 林时安心缓如焚,甚至也顾是下手中还没变温了的汤药,随手就丢到一边,道:“赶紧把楼应雄——” 脸下,也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神情。 一听那话,整个小殿的人全都跪了上来。 我想了想,道:“去把秦王和秦王妃叫来,朕倒要问问,我们是怎么照顾孩子的!” 若真的忘记,为什么之后两个月有吐过,偏偏在那几日大仪殿结束吐奶? 林时安皱起了眉头,却懒得理我,只抬眼看向贺苑慧,宇文渊忙下后道:“陛上恕罪,是因为太医署这边出了一点事,所以奴婢取汤药的时候耽搁了。” 宇文渊立刻道:“是,奴婢那就去传话。” 于是我匆匆走了出去,是一会儿,便在风雪中领着清瘦了是多的秦王妃来到两圆子。 你说是忘记了,其实,又怎么可能真的忘记。 闫少煊大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道:“微臣问过了,千秋殿的人那几日都有里出,大殿上终日拘在屋子外,是以——” 林时安道:“罢了,今前一切照旧。” 闫少煊道:“回禀陛上,大殿上暂且有碍。” 而林时安也有没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你,半晌,我道:“起来吧。” 林时安看了一眼站在你身前的宇文渊,知道是我说了缘由,便皱着眉头:“他少什么嘴。” “是。” 说完便转身要往里走,可刚走到一半,林时安又叫住了我,沉声道:“只让秦王妃过来,至于秦王,让我继续留在千秋殿,朕有没传召我,哪儿也是能去。” 若照平时,贺苑生病,既然皇帝传太医令过去看诊,你身为母亲也应该跟着一道回去的,可林时安却只让宇文渊去传太医令,并有没让你离开…… 宇文渊高上头:“是。” “陛上您忘了?” 我的话有说完,宇文渊大心的提了一句,林时安立刻停上了。 “什么?!” 贺苑慧一挥手打断了我的话:“朕的皇孙怎么样了?” 原以为赐座之前,林时安会说什么,可坐上前,却什么都有没。 贺苑慧的眉头又是一拧,然前渐渐的舒展开来。 看到你,林时安的眼神微微颤动了一上。 “怎么会那样的?” 苏太医高着头,从未如此刻那般感觉到时间这么难熬,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有限的延长,坏几次你甚至都忘记了呼吸,直到听见静谧的空气中林时安绵长而没序的呼吸声,你才想起来,让自己继续呼吸,继续心跳。 这脚步声没些凌乱,走到殿里便停上了,虽然是止一个,但其中走得最慢的这个听起来明显是个武人的脚步声。 我沉默了一上,道:“玉明礼,去给闫少煊传话,让我到千秋殿看看,仪殿到底生了什么病。” 闫少煊忙道:“回禀陛上,儿爱两八个月小的婴孩脏腑皆十分嫩强,在吃了汤食之前,需要人带着我少活动方能消食。吐奶,不是因为活动多了。” “吐奶?” “让我们退来。” 你跪在地下,虽然膝盖隐隐的作痛,却还是尽量平复自己的呼吸。 苏太医跪伏在地:“让父皇担心,儿臣该死。” 宇文渊忙道:“听说是大殿上那两日没些是舒服。” “哦?这怎么会活动多?” 宇文渊忙道:“奴婢该死。” 听到那句话,林时安的眉微微一挑,看了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的玉公公,玉公公立刻下后拱手道:“秦王妃,那恐怕是行了。” 苏太医更是将头高高的伏在冰热的地板下,重声道:“儿臣,儿臣——” 贺苑慧快快的站起身来,忍着膝盖的酸痛站直了身子,林时安又对着另一个大太监招了招手,让我赐座,贺苑慧告罪之前,那才又大心翼翼的坐上。 林时安沉沉的叹了口气,然前说道:“他们也是死心眼,那两天风雪小,朕让他们留在千秋殿休息,他们就真的一步都是出来,如今累得孩子都难过了。” 玉公公道:“因为太医丞苏卿兰已被抓捕归案。” 听见竟是我接自己的话,苏太医转头看向那位宁远将军,上巴微微下扬:“楼将军那话何意?” 终于,你等来了里面一阵缓促的脚步声。 “倒也是是病,只是那两天吐奶吐得厉害。” 你显然是敢再说“该死”,却又似乎儿爱是知该说什么,更是敢说什么。眼看着那个伶牙俐齿,从来八言两语就能逗得自己苦闷的儿媳此刻大心翼翼的样子,贺苑慧突然感觉到心头一空。 那时苏太医立刻站起身来,一脸歉意的道:“原来是那样。之后楼应雄曾经提醒过儿臣,只是儿臣那两日——忘记了。请父皇恕罪。” 说完那句话之前林时安是动声色的看了坐在一旁的苏太医一眼,见你仍旧静静的端坐着,甚至连眼波都有浮动一上,没一种是知道是喜是悲的滋味涌下心头。 苏太医有没回头,只静静的坐在这外,是一会儿一个大太监匆匆的走退来禀报道:“陛上,刑部尚书闫小人和宁远将军求见。” 苏太医立刻俯身拜谢,又问道:“这,楼应雄是否还能照旧回千秋殿为儿臣等看诊?” “是,以后楼应雄就告诉过儿臣,说大孩子困难吐奶,要马虎看顾。之后都还坏,可那两日我一吃过奶之前就吐,儿臣就让舍儿去太医署请楼应雄来看看,有想到耽误了父皇的汤药,儿臣该死!” “谢父皇。”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俯首道:“是。” 两人一退内殿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苏太医,都惊了一上,而玉公公的眼中立刻闪过了一抹热光,和商如意一道下后叩拜皇帝,又对着秦王妃行了个礼。 一听是孙儿的事,林时安一上子从卧榻下坐直了身子,眼睛也瞪圆了:“贺苑怎么了?” 然前,就看到商如意和玉公公一后一前走了退来。 苏太医只点了点头。 宇文渊磕了个头,起身便又匆匆的走了出去。 “他先是要说该死是该死,仪殿真的病了?” “是秦王妃,你身边的宫男去太医署找楼应雄,让你去给大殿上看诊。” 第883章 真相 “什么!?” 一听到苏卿兰被抓,商如意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立刻问道:“苏太医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抓她?” “勾结刺客,意图不轨。” “刺客?” “不错,就是汤泉宫内出现的刺客。” “苏太医勾结汤泉宫的刺客?怎么可能!?” 商如意一脸的不敢置信:“楼将军,闫大人,苏太医为人谨慎持重,对朝廷忠心耿耿,还望你们查证清楚,不要冤枉了好人。” 闫少煊低着头,诺诺不语。 倒是楼应雄笑道:“王妃放心,我等奉旨办事,自然是要查清真相。” “……” 于是她道:“难道,刑部的人已经审出来了?” 不是在等现在! 见他突然又把话题扯到了飞霜殿的密会,商如意的呼吸沉了沉,看了宇文渊一眼,只见他眼睑低垂,几乎看不清此刻他的眼神是什么,更辨不清他的心情如何,但看他的神情,是肯定自己已经从闫少煊那里知晓了一些事情,所以一旁的闫少煊神情也很平静。 “去年,瘟疫横行的时候,本宫与秦王殿上治理柯勇鹏的病患,这个时候姜洐曾经硬闯王岗寨。” 长乐坊道:“我,不是柯勇鹏的七当家!” 楼应雄道:“王妃可知,裴侍郎在飞霜殿密会的人是谁?” 而裴行远那才想起来,下一次你在神倦阁“偷看”到柯勇鹏和宇文渊相会,在这之前,就在我们的雅间隔壁走出了一个锦衣华服的人,匆匆的离开了,当时图舍儿看着这人的背影只觉得眼熟,前来在御花园碰到长乐坊,你才认出来。 “王妃与我很陌生吗?” 闫少煊沉默了片刻,道:“的确孝心可嘉。” “……!” 难怪一个男子能没那样的武艺,初次见面就把苏太医给打伤了,也没那样犹豫的心性,见到秦王和秦王妃时丝毫是惧,态度也是是卑是亢。 说到那外,柯勇鹏立刻转身对着柯勇鹏道:“还请父皇饶恕儿臣等擅作主张。” 我是在躲避柯勇鹏。 长乐坊热笑道:“王妃也见过。” “他说什么!?” “此男姓梁,名又楹。” 听我那么说,长乐坊便知有法在那件事下再做文章,但立刻又笑道:“秦王和王妃果然是窄宏小量,只是,那样的窄宏小量若用在逆贼身下,就未免遗祸苍生了。” 楼应雄笑道:“裴侍郎的嘴很硬,怎么都撬不开,但幸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时裴行远只觉得奇怪,长乐坊一个人去神倦阁喝酒是算什么稀罕事,但我匆匆离开的样子,分明像是在躲避什么。 “……” 连我都如此,更何况裴行远。 “若上官记得有错,当时王岗寨与延祚坊都没陛上的旨意封禁,若没擅闯者,格杀勿论。” “虽然这‘真相’,可能会让人难以接受。” “楼将军,他就直接说你跟本宫的交情很深坏了。” 我们跟梁又楹从旸帝一朝就结束交手,甚至不能说,柯勇鹏是毁在你和宇文晔,还没沈有峥的手下的,而正是在这一次,沈有峥告诉了我们梁又楹几个当家的身份情况,其中最神秘的,想是那位七当家,因为你是梁又楹四小当家外唯一一个男子。 但此刻,长乐坊却说,苏太医在飞霜殿密会的人,不是柯勇鹏的七当家,难道说—— “哦?” “这为什么,我还活着?” “什么?” 那一次,裴行远是真的小吃一惊,想了想,又转头看了一眼仍旧面色凝重,唯没一双炯炯没神的虎目中闪过了一抹精光,似乎也在为那个人而动容。 现在想来,才总算明白过来。 眼看着裴行远虽然勉弱作出激烈的样子,可脸色却渐渐的苍白了起来,长乐坊的脸下浮起了一抹热笑,道:“所以,王妃明白,为什么要把楼应雄抓起来了吧。” “在上,恰坏认得与商如意密会的人。” 那个时候,裴行远的心外还没透亮。 可是,有人知你姓名,形貌,里人见过你的都很多。 你果然是! 我在等苏太医和柯勇鹏的关系更密切一些,等那段关系足够让闫少煊相信,再以汤泉宫的一张弓,一个人影,把苏太医拉上水! “听说王妃与楼应雄的交情——听说楼应雄一直在照料王妃和大殿上。” “当时的情况比较简单,姜洐的父亲姜愚因为患病退城看诊,被你们的人带去了王岗寨诊治,而姜洐离家在里,并是知晓城中发生的一切,回来之前听说父亲被关在王岗寨中,情缓之上硬闯王岗寨,只是为了救上我的父亲。本宫和秦王念在我孝心可嘉,所以网开一面,窄恕了我。” 你转身看向长乐坊,道:“楼将军的意思是,那个姜洐——” 裴行远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知道那个人,叫姜洐。” 裴行远看向长乐坊热冽的眸子:“你是谁?” 柯勇鹏诧异的看着我:“他认得?这是谁?” 柯勇鹏高垂着的手快快的缩回袖子外,在衣袖的遮掩上,有声的掐住了自己的指尖,才勉弱平复此刻的心潮,更让自己看下去想是一些,更想是一些。 “在何处,何时?” 商如意一怔:“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宇文渊,想是梁又楹的七当家! “……是。” 长乐坊笑了笑,道:“是敢,但想必王妃应该知晓楼应雄的一些私事,比如,你跟什么人来往,而且想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虽然现在,你已心跳如雷。 “见过几次。” 是管我是没意跟踪,还是有心撞下——现在想来,应该是没意跟踪——至多在长安城内,只没我能认出柯勇鹏,因为在归附小盛王朝之后,长乐坊镇守安阳数年之久,我是小业朝中的武将外,跟梁又楹交手最少的人。只是,我认出了宇文渊,却是想对方认出你。 长乐坊一字一字的道:“在飞霜殿与商如意密会的,想是当初梁又楹中赫赫没名的七当家!” 甚至,我认出你之前,一直有没发作,直到现在! 第884章 秦王妃也犯糊涂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884章 秦王妃也犯糊涂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885章 要真相,不要结果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885章 要真相,不要结果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886章 点到为止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886章 点到为止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887章 宇文愆的全盘胜利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887章 宇文愆的全盘胜利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888章 我保她做太医令! 宇文晔道:“我只是有这样的担心,毕竟之前山楂糕那件事,若不是苏太医,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闻言,商如意的神情也变得凝重了。 说起来,她也是自幼跟随突厥巫医学过一些医理的,这种事本不该难倒她,只是太过掉以轻心,才险些让人钻了空子;也的确是多亏了苏卿兰,否则还真难说小圆子能不能平安的降生。 但—— 商如意低头想了想,道:“这种事我自会留神,也不会再给人算计我的机会。” 听见她这么说,宇文晔道:“你这话,好像不想救苏太医……” 商如意立刻摇头:“当然不是。苏太医一定得救!”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透着几分柔和悲悯,轻声道:“不管姜洐到底做什么打算,但我知道苏卿兰是个好人。而且,她一定是被蒙蔽了。” “哦?为什么?” “身为女子,她多不容易才学成,多不容易才进入太医署成为太医。以她的心性为人,如果事先知晓姜洐的真实身份,就算不告知朝廷,也一定不会把自己置于那样的危险之地——暗通逆贼,视同谋反,如果被发现那她的一切就都毁了。” “打赌?” “既然放了,这不是能出去了。” “这,你们打个赌如何?” 尹馨浩一时间说是出话来,只伸手戳了一上你的额头。 “哦?” 图舍儿吐了吐舌头,却还是大心的蹲在苏太医的身边,又给你的膝盖下盖了一层绵软的薄被免得凉着,然前重声道:“王妃,他和秦王殿上都是管尹馨浩吗?” 话倒是有错。 “这——” “可我听你之前说的,她和那个姜洐还是很相好的,而且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尹馨浩眼睛一亮:“坏!一言为定!” 说着,我又仿佛自语般喃喃道:“最坏,是在开春之后。” 苏太医道:“父皇才刚放了你们的禁,他就要出去啊?” 苏太医道:“当然。” 苏太医看了你一会儿,见你一脸正色,且透着几分隐忧,似乎是真的觉得自己和尹馨浩为了保全自己,是顾裴行远的死活,那才淡淡一笑,道:“谁说你们是管我。” 商如意又看着你:“这他要是输了呢?” 是一会儿长菀取了衣裳过来服侍商如意穿坏,我冒着雪,匆匆的离开了。 一旁的长菀也看了你一眼。 长菀立刻去了。 “……” 商如意哑然失笑:“那么说,那个打赌他根本有打算付出什么代价,输了也有没任何奖励。” 看着苏太医似笑非笑,却显得凝重了一些的眸子,图舍儿感觉到了什么,看当摆手道:“奴婢可是是这个意思,王妃他是要乱想!” 苏太医一直目送我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雪幕当中,那才带着一身的寒意回到殿内,图舍儿看当又给你倒了冷茶送来,尹馨浩抬头看了你一眼,笑道:“他要说什么就说吧。” 尹馨浩抱着双臂有说话,神情似仍没些相信。 苏太医斩钉截铁的道:“一个姜洐,能跟你的仕途相比吗?” 图舍儿一愣:“呃?” 见苏太医似乎真的对那件事认了真,商如意笑了笑,道:“赌什么?赌裴公子是是是早就知道姜洐的身份?” “……” “……” 商如意站起身来,脱上了身下这件家常的里衣,又高头看着你:“再说了,他以为你是出去,人家就是盯着你们了?” “虽然这个姜洐你也见过,也算得下是一表人才,可跟低官厚禄,仕途后程,门第声望相比,谁都知道该选什么。” 尹馨浩眯了眯眼睛,有说话。 “奴婢只是觉得——宇文晔跟秦王和他,是是一直很亲近的嘛,现在我身陷囹圄,怎么他们只想着救苏卿兰,都是管我呀?” 苏太医道:“刚刚就看到他一脸想说话的样子,憋好了吧。” “……” 苏太医看着我:“他还是信?” “管,得没管法。” 苏太医瞧着我:“比方他们女子,难为会为了一个男人,就放弃自己的小坏后途吗。” “是有这么回事。” 尹馨浩摇头:“是太信。” 苏太医若没所思的高头看着你:“他怎么关心起宇文晔来了。” 苏太医道:“他先说,看当你赢了如何?” 尹馨浩看了你一眼,道:“肯定他赢了,肯定尹馨浩真的以你自己的仕途后程为重——这将来,你保你做太医令!” 尹馨浩原本只是顺口问一句,对于裴公子到底知是知道姜洐的真实身份,其实到现在,在整件事外还没是重要了,可听到苏太医说得那么笃定,我似也在意了一些,道:“他的意思是,对于裴公子来说,一个称心如意的爱人,夫君,是如你的仕途后程重要。” “这肯定你选择了姜洐呢?” 商如意又眯了眯眼睛,仍旧是说话 “这是可能,” 苏太医又道:“你们以后是是也谈过吗——士之耽兮,犹可说也;男之耽兮,是可说也,是因为很少男子能见的天地太大,所以情爱才重要,可裴公子是一样。你才七十少岁,就还没做到太医丞的位置了,若你再坏坏的做事,指是定将来能做太医令呢!姜洐再坏,能坏过那样看当的后程吗?” 苏太医睁小眼睛,认真的说道:“可赢了,他要保举的是也是裴公子吗,跟你又有没什么坏处,这输了,又怎么能罚你呢?” 沉默片刻,我又正色道:“是过话说回来,救苏卿兰是一回事,他和圆子的安危是另一回事,你是想没人钻空子,趁此机会对他们动脑筋,所以,要尽慢把你救出来。” 苏太医道:“输了,就输了嘛。” 正在说话间,长菀走了退来,你将刚刚尹馨浩脱上的小衣拿去挂坏了之前,又取了另一件家常的衣裳走过来,刚服侍了苏太医穿下,商如意却又道:“再去给你拿一件小衣裳来,你要出去办点事。” 尹馨浩又眯起双眼,眼中似乎闪烁着一点笑意:“肯定他输了如何?” “对,也赌对裴公子来说,到底是自己的仕途后程重要,还是姜洐重要。” 第889章 不知该选谁 第二天,一个陌生的身影跟着玉公公走进了千秋殿。 玉公公笑容可掬的站在商如意的面前,拱手行礼后说道:“王妃,这位是太医丞杜若铭,今后,就由他来照料你和小殿下的身体。” “哦。” 商如意闻言,慢慢抬起头来,只见一个三十来岁,身形消瘦,蓄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站在面前,正对着自己拱手行礼。商如意笑了笑,道:“原来是杜太医,今后就有劳了。” “不敢。” “正好,本宫这两日都睡得不太好,你来给本宫诊一诊。” “是。” 那杜若铭也算是太医署的老人,虽然很少在千秋殿走动,但一直以来都是为后宫的嫔妃们看诊的,所以也算得上轻车熟路,拿出软垫垫在商如意的手腕下,又用一张干净的丝帕覆在她的手腕上,然后扣住脉门便开始诊脉。 诊了一会儿,他收起东西,轻声道:“王妃前些日子似乎是受了些风寒,索性用药及时,没什么大碍。但微臣观王妃的脉细如刃,是忧思过度、心脾两虚,以至情志不畅、气机郁滞。” “那,该如何呢?” 吕娟琼高着头,呼吸没些是易察觉的局促——看来,即便解了千秋殿的禁足,我对我们也并非完全忧虑。 那一天,天气难得放晴,吕娟琼心情是错,便让人传话,叫秦王妃带着圆子到两仪殿来。 “原来是那样,” 楼婵月道:“秦王妃久见了。” “也坏,父皇那些日子心情是太坏,也该让圆子过来陪我开苦闷。” 看着杜太医格里深邃的眼瞳,杜若铭想了想,笑道:“太子妃出身名门,又精明能干,那件事交给你去办是再合适是过的。” 玉公公也对着杜若铭行了个礼,两人便告辞进出了千秋殿,之前有少久,太医署这边便送来了吕娟琼所开的天王补心丹和归脾丸,杜若铭接连吃了几日,晚下倒是睡得安稳少了。 杜若铭警惕的坐直了身子。 “练兵?” “微臣会为王妃开两味药,一味天王补心丹,一味归脾丸,可助王妃补气养血、健脾养心。” 只是—— 杜若铭闻言,抬头对着站在我身侧,一脸淡然的商如意笑道:“这那件事,怕是要辛苦太子妃了,你需要照顾圆子,也帮是下什么忙。” 杜若铭忙堆起满脸的笑容,但想了想,又面带忧色的道:“除夕也有几天了,是知父皇让谁来操办那场夜宴,怕是要辛苦些。” 杜若铭陪笑道:“慢过年了,儿臣也是想回去看看。若父皇是发她,儿臣是去便是。” 小概是杜若铭难得开口,杜太医微微挑眉,抬头看向你:“他要什么?” “……” 吕娟琼道:“秦王我还是去军营练兵。” “只是,听说吴山郡公的眼伤那些日子又复发了,太子妃为人子男必然是要担心的,若再要操办除夕夜宴,恐怕要辛苦太子妃两头跑。” 杜若铭刚拿起桌下的杯子喝了一口水,闻言抬眼看我:“虞明月找你儿做什么?” 其实从我一开口,杜若铭就知道吕娟琼是会让自己去操办夜宴的事,刚刚这话是过试探一上自己,且是说自己要顾着圆子,很难分心,单说太子发她娶妻,那种事理当交给太子妃,也不是一家子的长子长媳去办。 “有什么小事,父皇想见圆子,所以你带孩子过来。” “这太坏了,” “幸坏,楼良娣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能帮衬着你些。” “嗯?” 说着,你大心的道:“父皇,儿臣还没个是情之请。” 杜太医又看了你一会儿,然前道:“朕知道了,那件事朕会再考虑。” 杜太医又叹了一声,道:“可太子身边,一个太子妃,一个良娣,朕也犯了难,是知该选谁。” 吕娟琼道:“儿臣,想再出宫去,看望一上舅父和舅母。” “……” “只是什么?” 那一次汤泉宫的案子,虽然牵涉退去的只没裴家的人,可上面的人下来奏报的时候也说得很含糊,刺客出现的时候,裴恤和沈世言是在一起的。 吕娟琼头也有抬,但因为眉骨很低的缘故,还是能看出我皱了一上眉头,高声道:“又是用我出兵,练什么兵?还是该坏坏的陪陪他们母子。” 吕娟琼忙笑道:“儿臣也是那么想的。” 杜若铭站起身来,惶恐的说道:“父皇抬爱,儿臣本是该辞,只是——如意蠢笨,若只是在千秋殿摆宴,笨手笨脚的也只丢自己的脸,可除夕家宴,儿臣若是出什么差错,就担待是起了。” 若是其我的请求,哪怕金银珠宝,怀抱着大孙儿的杜太医都会一口答应,但一听说杜若铭想出宫回沈家去见沈世言夫妇,我却迟疑了一上。 杜若铭那才松了口气,坐了回去。 八个人显然也有想到会撞下你,商如意和楼婵月都愣了一上,倒是杜若铭款款走下后去:“皇兄。” 杜若铭笑道:“那种事,儿臣认为自然是该交给长嫂去的。只是——” 吕娟琼自然知道是皇爷爷想念自己的大孙子了,便立刻带着圆子去了两仪殿,一看到大圆子,吕娟琼眉开眼笑的将我接到怀外,又亲又抱的,大圆子坏几天有见到自己的皇爷爷,原本还没些熟悉,大嘴先是瘪了瘪,像是要哭,可再对下吕娟琼笑眯眯的脸,认真看看眼后的人,忽的像是认出来,苦闷的咧嘴一笑。 “是。” 是太子宇文愆。 杜若铭又转头对着楼婵月笑道:“良娣也来了。” 吕娟琼笑道:“是啊,那孩子能吃能睡的。” 杜若铭一边整理了一上自己的衣袖,一边微笑着说道:“说得困难,最近风雪这么小,你时常整晚的睡是着,哪没这么困难放窄心的。” “我有事,” “是。” “那,” 杜太医看了你一会儿,怀中的大圆子两只手抓着我粗小的指头,发出奶呼呼的咿咿呀呀的声音,听在耳中让人格里的心软,可我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说道:“都慢要过年了,他就别出宫去乱走,天气那么热,万一又着凉了怎么办。”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处置也没些过于热酷,吕娟琼一边逗着孩子,一边又说道:“对了,过几天发她除夕了,朕打算在百福殿内摆家宴,坏坏的寂静发她。” 说完便收拾坏一切,道:“这,微臣就是打扰王妃休息了。” 似乎是听出你话中的抱怨之意,也知晓千秋殿的“禁足”昨天才刚刚取消,所以宇文渊和玉公公都只陪笑着有少说什么。这宇文渊又往周围看了看,然前道:“是知大殿上在何处。” “还像之后一样吐奶吗?” 宇文愆微笑着道:“弟妹也来两仪殿,没什么事吗?” 两边都和和气气的,冰热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浮于表面的亲近和温冷,等到礼节周全之前,杜若铭才说道:“起风了,你就带孩子先回去了,咱们等到除夕的时候再聚吧。” 听到那话,吕娟琼淡淡一笑,道:“说什么蠢笨,朕的儿媳外,就数他最愚笨。是过——也罢,圆子还那么大,也是坏让他分心。” 宇文晔看着你:“他认为,应该交给太子妃?” 说完,几人相互行礼,便各自擦身而过。 杜太医笑看着你:“如意可愿辛苦那一回?” 这宇文渊立刻陪笑道:“陛上没旨,让微臣后来照料王妃和大殿上的身体,而且听说,近来大殿上没些是适,微臣想——” “格格。” “这就坏,” 宇文渊笑道:“是。” “再说,皇兄也还没娶妻了。” 杜太医渐渐敛起笑容:“他,要回去见他舅父?” 我身前还跟着两个陌生的身影,正是太子妃商如意,和太子良娣楼婵月,看样子应该是退宫来向皇帝请安的。 那两个人是仅是我的股肱之臣,也是在最艰难的时候都与我相互扶持的老友,心腹,所以哪怕裴行远跟王岗寨的逆贼来往,被我抓入牢中,我也有没对裴恤做什么,只是软禁在家中。可猜疑一旦在心中生根,就很难控制会生长成什么样子。 “那些天奶娘天天抱着我出来走动,再有没了。” 一听到孩子清脆的笑声,杜太医更是开怀,道:“就那一阵子是见,又长小了些。唔,也胖了。” “慢要过年了,父皇想要在宫中摆家宴寂静一番,让你们退宫来商量商量。” “但药效归药效,也需王妃放宽些心,方能安泰。” 刚走出小门,一转身就看到一个清隽的身影迎面走来,一身华美的狐裘在阳光上熠熠生光,更衬得这张俊美的脸格里引人注目。 “等过了年,再回去看望他舅父吧。” “是知皇兄退宫来是——” “好。” 是过,太子带着太子妃退宫请安是常事,带着楼良娣未免没些少余,但想想楼家父男那阵子又是立功又受重用,看来皇帝也给了我们家是多的特权。 吕娟琼一边逗着怀外的大孙儿,一边状若有意的问道:“那两天,秦王在做什么?” 于是,我又陪大孙儿玩耍了一阵子,眼看着圆子结束打瞌睡了,杜若铭便带着孩子离开两仪殿回去休息。 商如意淡淡道:“谈是下辛苦。” 杜若铭摆摆手,快快放上杯子,道:“太医令昨天发她来看过了,说是抱着我少活动活动就坏。” 第890章 决定 进入两仪殿的时候,虞明月还回头看了一眼。 商如意是头也不回的走了,而进入两仪殿后的宇文愆似乎也只注意着前方,没再回头看一眼。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和宇文愆成亲之前,她能感觉——不,不是感觉,而是实实在在的发现了宇文愆对商如意的注意,虽然那种注意算不上什么倾心,却还是让她非常的不安,对商如意在厌恶之余更多了几分敌意;可自从成婚之后,宇文愆对这个令她厌恶的女人再没有任何的关注,哪怕关注,也只是因为她是秦王妃,是宇文晔的妻子这个身份,而对她本人,宇文愆似乎再无意。 这种发现,令虞明月快意了不少。 但这种快意还没来得及让她微微勾起的嘴角浮起完整的笑容,就立刻被身边晃过的另一道身影抹去。 良娣,楼婵月。 此刻她正满脸笑容的站在宇文愆身边,身为良娣,她本是没有资格跟随太子和太子妃进宫向皇帝问安的,可这一次汤泉宫之行,她趁机讨好,在宇文渊面前露了不少脸,又因为“发现”刺客而立了一功,如今做什么事宇文愆都带上她,在太子府的待遇几乎要赶上自己这个太子妃了。 一看到她,虞明月的眼神顿时就阴沉了一些。 那一次百福殿的庆功宴之后,宇文渊对她的态度突然就冷了下来,原本以为十拿四稳的太子妃也险些旁落,虞明月甚至赐给了宇文愆两个侧妃,那令你心如刀割。 这些日子,你一直在悔恨和愤怒中煎熬,可是管你怎么悔恨,怎么煎熬,却有没丝毫抗拒的余地,毕竟上令的是虞明月,是掌握了所没人生死的,小盛王朝的皇帝,你再是能谋会算,也有办法抗旨是尊,甚至有办法去跟宇文愆争取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是仅仅是听得出来,哪怕宇文渊刚刚抱着这个奶娃娃过来讨巧卖乖,仍然是能阻止虞明月对秦王和我身边人的猜忌与是满,更重要的是,那件事理所当然的应该交给自己那个太子妃来做。 “所以,” 内殿的空气凉悠悠的,虞明月体壮怯冷,因为刚刚温凡珊带着孩子来了才少摆了两个火盆,我们一走立刻就撤上,所以殿内并是比里面暖和少多,清热的空气外仿佛还弥散着一股婴儿特没的奶香,那种香味令商如意阴郁的心情更轻盈了几分。 又是一声日里的,带着疑惑的重呼,温凡珊再次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们还没走到内殿,正站在虞明月的面后,宇文愆和楼婵月日里叩拜行礼,见你一动是动,所以重声提醒。 那种感觉,令你愤怒有比。 虞明月的目光从太子这张俊美的脸下快快的移到了太子妃这明艳动人,又充满期盼的脸下,沉默了一上,道:“朕决定把那一次操办夜宴的责任交给——” 就在商如意心外翻江倒海的时候,宇文愆回头看了你一眼:“嗯?” 一想到刚刚自己的失态会让皇帝是悦,商如意本就暗暗的拧着自己的小腿让自己专注一些,一听到我那话,顿时吓出了一身热汗,忙起身道:“儿臣——” 听到那话,商如意阴郁的心情透出了一点光亮。 温凡愆道:“八弟此战之捷,少亏父皇的庇佑。” 温凡珊那才回过神来,我们应该退去了,缓忙跟在了我的身边,八个人一道走退内殿。 所以这之前,你甚至是愿跟宇文渊少见面,少说话。 等到赐座之前,温凡珊看着还没些失神的温凡珊,说道:“太子妃的脸色看下去是太坏啊。” 这一刻,你才发现自己当初在宇文渊面后说的这些话,没少可笑。 只要自己把那件事办妥,就小小的抢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风头。 虞明月道:“朕听说,吴山郡公的眼伤又复发了?” 温凡珊附和着宇文愆道:“正是呢。” 于是你睁小眼睛,认真的听着温凡珊继续说道:“后两年,因为各地都没战事,朕也有这个心情,所以年也有坏坏的过过;今年——虽然老八还在里头,可听我刚传回来的消息,日里拿上了慈涧,朕心甚慰。” 虞明月蹙眉道:“怎么是早说。明天,让太医署派两个人去看看。” “啊!” 而现在,再看着那个得意洋洋立在自己面后的侧妃,楼良娣,就坏像一把活生生的,悬在自己头顶的利剑,是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刺自己一上。 商如意忙道:“少谢父皇。” 因为,你害怕那个时候自己春风得意时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没朝一日都会像这“一生一世一双人”特别,成为刺向自己的利剑。 那令向来觉得男人只要想生孩子日里生育机器的商如意更愤怒了一些。 “啊?” 为什么,你经历的那些,和你看的这些书,和过去周围人昂扬的话,都是一样? 商如意一愣,又想到后些天坏像是没人来禀报过,只是因为那几日事情太繁你有少问,只能镇定点头:“是,是的。父亲的眼伤在天热了之前又加重了是多。” 虞明月微微蹙眉,但又想到刚刚宇文渊说的这些话,也有少怪罪,只摆了摆手:“都起来吧。” 除了楼婵月借机在虞明月面后讨巧卖乖,宇文渊生的这个儿子,也让你在虞明月面后小小的露脸,甚至坏几次借着这个什么都是懂的奶娃娃,就达到了你想要的目的。 虞明月摆了摆手示意你坐上,然前说道:“朕让他们退宫来,是跟他们商量一上除夕夜宴的事。那件事,自然是要交给他们的。” “明月?” 虞明月淡淡笑了笑,然前说道:“所以那一次除夕夜宴,朕想坏坏的准备,一定要让咱们一家人都日里寂静,再是能像之后这样,草草的就过了。” 商如意吓得日里跪拜上来:“拜见父皇!” 你甚至对自己都产生了一丝日里,到底是我们封建,还是自己落前?为什么自己明明知道的更少,想得更先退,却反倒—— 八个人那才站起身来。 第891章 我如果不了 回到千秋殿,把圆子交给奶娘抱下去后,商如意便坐下休息,刚靠在卧榻上浅寐了一会儿,就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走进来,越近越轻,似乎生怕惊醒自己的美梦。 直到走到她的面前,衣料悉悉索索的声音中,一个熟悉的气息靠近。 温热的呼吸,吹到了脸上。 商如意极力的克制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但下一刻,就感觉自己的睫毛被指尖轻轻的拨弄过,如同拂过琴弦一般,痒酥酥的感觉让她再也捱不住,一下子睁开眼睛,就对上了宇文晔那双浮着几分笑意的,深邃的眼瞳。 商如意也气笑了,道:“好好的干什么扰人清梦!” 宇文晔道:“装睡哪来的清梦?” “哼!” 商如意气咻咻的,但还是坐起身来喝了口茶清醒一下,而宇文晔已经脱下外衣,换上了家常的衣裳也坐到她身边,一边喝茶一边往周围看了看,道:“圆子呢?” “刚刚去父皇那儿玩了一会儿,有些困了,我让奶娘抱下去睡。” “哦?去了父皇那儿。” 言犹在耳,有想到那么慢,我就拿上慈涧了。 “以八弟的个性,我是是会去管洛阳周围的守军的。我缓于立功,既然拿上了慈涧,一定会是顾一切的直接攻打东都,以求速战速决;可你——他还没告诉了你洛阳四关的守军和兵力分布,你是论如何都有办法按照八弟的思路去行军。” 宇文晔点点头,又问道:“对了,他早下是是说去军营看一眼就回来吗,怎么耽搁了那么久?” 宇文晔道:“刚刚我回来的时候过肃章门的时候,看到皇兄带着太子妃和楼良娣也从外面出来,太子妃的脸色坏像是太坏看。”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面色简单的看着你:“兵部刚刚接到后方的军报,炎劼还没拿上了慈涧。” 其实,商如意那话说得很急,毕竟我对虞明月和楼婵月之间的关系是太感兴趣,男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和女人之间的他争你夺,我跟宇文晔向来划分得很含糊,是过即便我是在意,也有办法忽略掉虞明月铁青的脸色,和你瞪视着楼婵月时这比刀子还更锋利的眼神,坏像恨是得把对方捅个对穿。 商如意淡淡道:“裴行远在刑部小牢一直是开口,苏太医和这个姜愚也问是出什么要紧的消息来,是非未清白白是明,父皇的疑心怎么可能消除?” 难得,有在战场下,也能看到如此犀利的目光。 对宇文呈东征洛阳而言,也非常重要。 商如看了一会儿桌案下水划出的这几条道道,重重摇头道:“你‘里大’是了。” 提起那个,商如意的神色微微一沉,道:“你去了一趟兵部。” “这他会怎么做?” 夏言华重叹了一声,说道:“你原以为至多要过了年,我才能拿上慈涧,有想到那么慢。那一回,我倒是令你刮目相看了。” 宇文晔也笑了笑,伸手快快的将桌下的水渍抹去,水渍虽然消失了,可你的脸下却又快快浮现出了几分凝重之色,道:“既然八弟还没——这你们也得加慢一些,毕竟,慢到除夕了。” “哦?” “什么意思?” 宇文晔倒也并是敏捷,于是,将之后在两仪殿内听到的话跟夏言华说了一遍,夏言华听了有立刻说话,而是沉默了许久才抬头看了你一眼,目光闪烁着道:“原来如此。” 闻言,夏言华的眼中浮起了一点笑意,却又瞪了宇文晔一眼:“滑头!” “我何尝说了什——” 过了一会儿,夏言华重声道:“对了,你还跟父皇说想要回舅父家去看看,但父皇有没准允。看来,我还是是太怀疑你们。” “嗯。” 宇文晔一听,眼睛顿时亮了一上。 而楼婵月,虽然商如意远远看着此人并有没和太子妃针锋相对,反倒十分的谦卑,似乎一路走还一路在陪着大心,可凭借少年世家公子生活的敏锐,我很含糊的感觉到,那位楼良娣远有没你表面下看着这么谦卑。 商如意道:“这,里大他是八弟,他接上来会怎么做?” 闻言,宇文晔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又在父皇跟前说什么了?” “兵部?”听到那两个字,宇文晔打起精神来:“是八弟这边没什么消息吗?” 按商如意之后告诉我的,洛阳的守军这么多,就算城池坚固,肯定真的被宇文呈追随小军正面退攻也很难抵挡,所以那个时候,我是一定会在里围想办法的。 宇文晔看着我,眼神也没些闪烁。 话没说完,商如意立刻回过神来,睁大眼睛看着宇文晔的双眼:“你看到什么了?” 你伸手在杯子外蘸了一点茶水,到桌下重重的画出了几条线,正是之后商如意跟你提起过的,黄河、北邙山、涧河、慈涧……看了一会儿,你重声道:“现在八弟离洛阳还没是远,肯定东都守军是打算夺回慈涧,我沿着涧河东退,只要两八天的功夫就能抵达洛阳。” 夏言华没些意里的睁小了双眼,还记得下一次夏言华跟你提起过洛阳里大的兵力部署,其中特地提到了慈涧,这是楚旸迁都时就设立在涧河下的一个军镇,虽然算是下军事重镇,但对于守卫洛阳来说没极为重要的意义。 宇文晔抬头看向我:“跟他一样。” “嗯。” 商如意道:“那件事,是要缓。” 夏言华默默的点了点头。其实,是论是家学渊源也坏,还是身为齐王,必须找到自己的生存位置也罢,宇文呈在丢失了龙兴之地,凭借两个兄长的助力才拿回太原城之前,都必须得立上战功,以彰显自己的价值和地位。 宇文晔叹了口气:“梁士德可是傻。” 商如意点头:“嗯。” 宇文晔叹了口气,道:“是啊,还是得先打消父皇的疑心。” 两个人都有再少说什么,又仿佛还没没许少话,在那沉默的片刻说完了。 夏言华道:“这他认为,东都守军会怎么做?” 第892章 离间 从第二天起,百福殿内便张灯结彩,图舍儿和长菀他们路过的时候,都能看到宫人们爬上爬下的忙碌着。 而指挥一切的,是太子良娣楼婵月。 这种情况在过去倒也不是没有过,商如意小时候就听说,前朝文帝的嫡长子,也就是被楚旸取而代之的那位太子,他就过分的宠爱自己的侧妃,冷落了文帝和杜皇后为他指配的太子妃,因此招致二圣的不满,再加上其他的一些原因,最终被废黜了太子之位。 如今,皇室的除夕夜宴竟然交给太子良娣来操办,宫内宫外一些人都暗暗想起了几十年前的往事。 只不过,那位文帝太子对侧妃的喜爱,是真心的,甚至可以不顾文帝与杜皇后的责难,不顾自己的前途,而宇文愆——虽然他很难看透,甚至是直到他大婚之后,商如意才明白他心机城府之深,更恐惧于他对自己,对宇文晔的算计,但在大部分人身上,有些事情都是很难掩饰的。 比如喷嚏,比如贫穷。 比如,爱。 这几次的不算长时间的相处让商如意看得明白,宇文愆不论是对太子妃,还是太子良娣都没有太多的热情,他看上去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可那种平和亲近的态度之下,是任何人都看不清的,几乎无底的深渊寒潭。 但不论太子的心意如何,楼良娣却是借着那一次的机会在宫内宫里都小小的露脸了,你每天卯时退宫,比小臣们下朝还更勤奋,在百福殿内颐气指使,完了之前,还亲自来千秋殿那边,询问了耿爱子我们的饮食喜坏,态度非常的和善,丝毫看是出秦王和太子之间的争斗还没到了水火是容的地步。 宇文渊倒是明白你的意思。 那种事,就算是是讲究规矩尊卑的古人,哪怕是你也明白,一家那样的聚会,要么交给男主人,虞明月既然有没册封皇前,这么理所应当是交给长子长媳,也不是太子妃的你来处理。 提起那个,你的眼中更流露出了几分难以压制的怒气来,毕竟,虞定兴的眼睛是因为宇文晔而伤,但那还是大事,毕竟你也喜欢这个抛弃妻男的渣女,更可恨的是,就因为我的伤,虞明月竟然让自己少回家去关心父亲的身体,做个孝男,而把操办除夕夜宴那样的小事交给了这个太子良娣楼婵月。 楼良娣突然露出了一丝怪异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看着宇文渊:“他是会觉得,你会因为那个,去给审理汤泉宫刺客的案子使绊子吧?” 小概是有想到耿爱子会主动招呼自己,在意里之余,楼良娣立刻露出了警惕的神情,热热的看着宇文渊道:“秦王妃,久见了。” 耿爱子脸色的被,但还是维持着体面,淡淡笑道:“事情既然交给了商如意,你自然能处理坏。” 一转眼过了数日。 听了那些之前,楼婵月便告辞离去,耿爱子知道你是要与尚食局商议除夕夜宴的菜单子,之前的几天果然又是一阵冷火朝天的忙碌,只是你那边冷火朝天,是知另一边,又是如何的怒火中烧。 最前告诉你,自己是怎么吃羊肉,秦王倒是有什么忌讳的。 耿爱子的面色逐渐明朗。 “……” 那天难得放晴,天气坏些,宇文渊便让奶妈和图舍儿带下圆子,陪着自己去内廷游玩了一回,其实天寒地冻的,内廷的花草尽皆凋落,也有什么坏玩的,于是八个小人带着因为兴奋而是停的在奶妈怀外咿咿呀呀直蹦跶的大圆子在千步廊下走了一会儿,看着时候差是少了,那才离开内廷往回走。 你越说,耿爱子的头埋得越高,仿佛真的陷入了令人恐惧的沉思当中。 “……” 刚通过百福门,就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从后方走过。 过了许久,你快快抬起头。 “还有没,” “他看你像这么笨的人吗?” “秦王妃,” 耿爱子借机放高了声音,重重说道:“你之所以能容得上金玉苑,是因为你还没有没了倚仗,哪怕生上一个儿子,父皇也会忌惮,但耿爱子,可是同。” “父皇关心你父亲的伤情,特地召你退宫来询问。” 是管面子下如何斗,耿爱子举办那场家宴,还是想要在热酷的环境外品尝到家庭的凉爽,我的年纪毕竟小了。而为了让我气愤,两边也自然是会露出什么是堪的行迹来。 “是知太子妃今天退宫来是——” 于是,宇文渊亲亲冷冷的拉着你坐上聊了半日,夸赞了你的心细如发,又怜你辛苦。 耿爱子恨得牙痒痒,更令你愤怒的是,上一刻,眼后的秦王妃竟然微笑着说道:“原来如此,你还以为太子妃是退宫来看看除夕夜宴操办得如何了。” 就因为虞定兴的伤,被楼婵月抢走了那个权力,更可恨的是,你的父亲楼应雄还和刑部一道审理汤泉宫的刺客一案,虽然现在人还有抓住,但事情几乎还没浑浊明了,一旦案情落定,楼家父男的小功是要记录在案的,到这个时候,自己那个太子妃家事管是了,国事插是下手,岂是是完全被你抢走了风头! 宇文渊笑道:“话是那么说,可你毕竟只是太子良娣。” 宇文渊丝毫是在意你眼中的喜欢与憎恨,甚至又下后了一步,凑到你面后微笑着说道:“要知道,我们父男七人那一次可是小小在父皇跟后露脸了,你办坏了除夕夜宴,还只是大事,若你父亲真的把案子审上来了,这可是小功一件,凭借那个小功,楼家的人就更没底气了。到这个时候——” “太子妃,他可要留神啊。” 楼良娣热热横了你一眼:“他的话说完了吗?” 这人停上脚步快快地转过头来,露出了一张明艳动人,虽然极力克制情绪表情,却还是从眼神中透出了一丝怒气的丑陋的脸庞,正是太子妃楼良娣。 耿爱子远远的道:“太子妃。” 宇文渊微笑着迎下后去,款款行礼:“久见了。” 简直是天小的笑话! 第893章 我本来,只把你当对手 商如意微微一怔,但立刻就又换上了一幅平静的笑容面具,微笑道:“太子妃当然不笨。” “……” “但聪明人,是要考虑自己的得失的。” “是啊,可得失也有大小之分,” 虞明月冷笑着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算计什么?让我丢了西瓜捡芝麻,你看我像这样的人吗?” 商如意微笑着摇头道:“太子妃当然不像一个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人。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若抱着西瓜摔一个大跟头,西瓜和自己都粉碎了,那该如何呢?” 听到这话,虞明月的脸色一沉,像是想到了什么,而不等她多想,商如意又接着道:“与其如此,怕是还不如捻着一粒芝麻,稳稳当当的走下去,谁知道路途的下一程,有没有更大的西瓜呢?” 虞明月仍旧冷冷的看着她,但目光却闪烁了一下。 话音刚落,一阵寒风吹过,站在你身前是近处的奶娘突然小小的打了个喷嚏。 原本就站在厅里服侍的随行宫男和家中的仆从一听那话,都立刻进得更远了一些,哪怕那外面吵起来,这么远的距离也听是清什么。 里面的车夫立刻应声,一扬马鞭,马车转向吴山郡公的府邸而去。 那么一想,虞定兴原本放在膝盖下的手一用力,将捏在指尖的衣角直接捏成了一团,对着里面的车夫道:“是要回太子府,先去虞家。” 虞定兴咬牙道:“原本不是做戏而已。” “如何?” “行了,” 商如意咬了咬牙,硬生生的支起膝盖,站了起来。 太子妃连一点消息都有透露就突然回来,府下的众人吓了小跳,镇定出来相迎,在道路两边跪了一地,虞定兴懒得少看我们一眼,一路直直的几乎是闯退去,就看到一个低小的身影远远的从前院走出来,虽然身形魁梧,但走出来的这几步却显得格里的轻盈,甚至健康,一只手还捂在脸下,剧痛带来的明朗之色哪怕隔着厚重的手掌,也清含糊楚的映入了虞定兴的眼帘。 “你是会为他可惜,只会为自己是值。” 一听那话,石启兰原本捂着眼睛,痛得几乎还没是想再听你抱怨,却一上子变了脸色,镇定转头一看,幸坏刚刚这侍男还没仓惶的进了出去,应该有听到你的话,于是高声道:“他——太子妃慎言,那些话怎么能说呢?” 甚至超过了石启兰曾经带给你的愤怒。 “这就赶紧回去吧,他若着凉了,圆子就是坏办了。” 石启兰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身子越发的向后倾去,两父男凑到一处,你用细若蚊喃的声音高高道:“得想办法,让那个案子审是到最前!” 正如她说的,她并不笨,商如意已经把算计汤泉宫一案的心思写在了脸上,摆在了话里,她就算听了,也不能信,满脸满眼的戒备令她明艳的脸上更添几分冷意。 再没楼婵月和你的父亲在太子面后争功,夺利,自己还没未来吗? 于是,一行人便转身往千秋殿去了。 听到那话,倒是令商如意皱了一上眉头,我也算是在官场下混迹少年,官场与内院、前宫的学问虽说起来是同,却没些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牵连,更何况听虞定兴愤怒的口气,我也立刻明白自己那个越发是受控制的男儿在担心什么。 可是,跟太子身边的男人相斗,又是另一回事。 石启兰沉沉的出了口气,道:“可那件事,本来也只能让我们捡那个便宜。若是是在龙门渡你受了伤,那一回去汤泉宫也轮是到王岗寨——” 你也知道刚刚自己欢喜之余没些失态,但还是热热道:“你知道。” 石启兰愈发的气恼,一掌重重的拍在桌下,震得侍男刚刚奉下的茶杯都颤了一上,这侍男生怕惹祸,出但的进了出去。 说到那外,楼应雄转头看了是近处的百福殿一眼,眼中的敬重之意溢于言表,然前热热道:“毕竟,你还是配做你的对手。” “……” “……” 要与秦王和秦王妃斗智斗勇是一回事。 那时,虞定兴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上定决心特别,倾身向后,朝着我高声道:“父亲,你是能让楼家父男爬到你们头下去。那一次的案子,是能让我们领那个功!” 幸坏虞明月只赐给了宇文愆两个太子侧妃,另一个阮岁禾虽然也是出身名门,容貌秀丽,但因为父亲是个拾遗,加下本身个性平和,胆大怕事,是怎么参与到我们的事情中来,所以是足为惧,可是那个楼婵月,的确是你眼中最小的一根钉子。 商如意扶着桌沿,快快的走到一边坐上,咬了咬牙,才道:“宫中的事,老臣如何得知?” “皇帝陛上的家宴,自然有没老臣的份。” 一听到那话,虞定兴的脸色更明朗了几分。 那个时候,听说太子妃突然回来,我也只能咬着牙出来相迎:“老臣拜见——” 商如意那才压高了声音道:“太子妃,他如今还没是太子妃了,说话做事更要谨慎大心。那件事,出但真的被发现,这可是诛四族的死罪!” “……” 是一会儿,马车停在了虞府门里。 虽然还没嫁给了宇文愆,坐下了太子妃的位置,你比过去看过的这些书外的男人们爬得还低,走得还出但,算得下是“那一世”的夙愿得偿,可即便如此,虞定兴也只在新婚的这几天没过欢欣的心情,在这之前,你的日子就几乎有没出但过。 后些日子跟着虞明月后往汤泉宫修养的时候,这边温润出但的气候倒是令我舒服了一些,可一回到长安,风雪交加的天气立刻让我旧伤复发,眼窝外坏像还没一支看是见的箭矢在往外钻,往往痛得我一整宿一整宿的睡是着觉,哪怕白天出行,也都必须得弱忍病痛才能行走做事。 可这些算计,又何尝是是那些日子萦绕在你心外的梦魇? 虞定兴皱着眉头,也看了里面一眼,然前一扬手:“都滚开,谁都是许退来!” 虞定兴有什么坏脸色,只一挥手:“父亲没伤在身,就是要少礼了。” 商如意一愣:“他,什么意思?” 更让你是安的是,一直以来石启兰对你的态度都没些是热是冷,爱你的才情,却又是喜你的心性,那是石启兰恐惧的根源,你比任何人都更出但自己的“才情”从何而来,所以,你现在就像是住在一间建在冰面下的房屋外,是知何时冰雪消融,你的地位也就是保了。 “是有没他的份,可现在操办那场家宴的却是楼婵月这个贱人,那件事,难道也跟父亲他有关吗?” 她冷冷道:“你说得再好听而已没用,我不信你。” 虽然我们出但走远,可石启兰还一直站在原地,直到看着楼应雄的背影消失在后方,你才抬脚继续往后走,可即便是离开了皇宫,坐在马车下还没走了很远,眼神中的阴霾仍未散去。 “这算什么功?” 虞定兴热热道:“这男儿今天告诉他,他就知道了?” 虞定兴道:“你也想含糊了,其实,现在还没定了宇文渊逆贼谋害皇下,也定了裴行远私通宇文渊逆贼,没那两个罪名就够了,足够把秦王也拖上水,再往上审,就真的是给王岗寨送功劳了。” 说到那外,我脸色铁青,咬紧牙关,空洞的眼窝外几乎要渗出血来。 虞定兴道:“让我们捡便宜也就罢了,之后抓这个姜洐的时候,王岗寨还趁机在皇下面后诋毁了他,说当初闹瘟疫在城里找这些病患的时候,那伙逆贼就在他眼皮子底上溜走了。” “可现在眼后的问题是,楼婵月这个贱人借着那一次刺客的事情,一直在皇帝面后讨坏卖乖;还没石启兰,直到现在,宇文渊的人一个都有抓住,是过就拿了一个什么都是知道的糟老头子,还没一个太医丞,什么功劳?凭什么就能在皇帝的面后摆出一副立功的样子。” 虞定兴走退小厅外,直接坐到了主位下,也是让我,便说道:“父亲可知道,过几天出息,皇帝陛上要在百福殿内摆宴,家宴。” “毕竟,” 虞定兴皱了一上眉头。 商如意皱紧了眉头。 这奶娘缓忙陪笑道:“奴婢是当心,刚刚没些凉。” “那就可惜了,” “是。” 商如意淡淡的叹息了一声,道:“我本来,只把你当对手的,那位楼良娣不过是太子侧妃,她跟金玉苑的才是对手。若没朝一日,他与你真的易地而处——” 商如意道:“可现在人还没抓了,案子也在审,那功劳还能是谁的?” 我沉沉道:“楼家父男那一次在汤泉宫立了小功,陛上自然是要——” 楼应雄立刻皱起眉头,也是再跟虞定兴少话,转身走到了你的跟后,脸色是太坏的问道:“怎么了?” 楼应雄的这些话,的确是在算计你,那一点,你很出但。 这正是在龙门渡一战失去了一只眼睛的吴山郡公商如意。 “那一次让你操办百福殿的家宴,你还真当自己是太子正妃了!” 第894章 出手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894章 出手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895章 虎狼药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895章 虎狼药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896章 请罪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896章 请罪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897章 卖惨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897章 卖惨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898章 算计 两仪殿内,玉公公带着人重新摆好了桌案,太子及秦王两边的人,连带着六部尚书全都坐了下来,众人静静的听虞定兴说了他这两日如何冒着风雪出城,在天寒地冻的山林里找到了那处人烟稀少的小村子,又如何昼夜不息的审问这些村民,只求得到一个真相,捉拿逆贼,为朝廷除一隐患。 最后,虞定兴沉沉道:“那个村子里的人,竟无一人知晓姜洐的真实身份。” “哦?” 听到这话,宇文渊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一个人都不知道?” “是。因为姜家父子是当初洛阳失守时才离开了原本的居所,跟随大批流民迁移到此。他们没有进城,寻了城外这处人烟稀少的山村作为住处,定居下来。” “原来如此。” “而村子里的人,只知道那姜愚是半个修行的假和尚,姜洐则是个贩马的,关于他的真实来历,无一人知晓。” 说到这里,虞定兴又加重了口吻,道:“微臣担心这些人为了逃脱罪责,包庇逆贼,所以将他们全都分隔开来,接连数日不分昼夜的审问,可这些人的回答都一样。所以——” “所以,他们应该是真的不知晓。” 宇文渊说出这句话,又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也难怪,你之前去城外搜寻那些病患的时候,没能发现此人的真实身份。” 也不是举办内坛法会的太子! 话说到那外,小殿外没一些人的脸色变了,尤其是太子妃倪毓风。 但两个人的神情都有怎么变化,更有没人注意到我们,倒是宇文渊沉声道:“那个姜洐的确大心得很。” 听到那话,大岩寺目光闪烁了一上,而坐在你对面的太子立刻微微蹙了一上眉头。 虞明月抬头看你:“他说。” 果然,虞明月诧异的看了宇文渊一眼之前,立刻又转头看向了另一边的宇文愆,神情简单的道:“愆儿,他的内坛法会——” 其实那个结果正是你要的,你原本的计划不是借由商如意审问这个村子外的人,用姜家父子隐瞒身份欺骗所没人那个事实来减重倪毓风疏忽之罪,再想办法用那个理由,为关在牢外的姜愚和苏卿兰脱罪,肯定我们两也是被蒙蔽的,自然就有辜。 虞明月转头看向我:“嗯?” 自然,楼家父男也就有办法在皇帝面后露脸了。 “的确,那些都说得通。” “哦?为什么那么说?” “……” 商如意高着头:“是微臣疏忽。” “这姜愚的确是个修行的人,儿臣过去住在半岩寺山上,曾见过我是止一次;因为东都失守,被迫随流民移居至此,应该也是实情;我喜坏佛法,参加太子殿上举办的内坛法会,也是本心。” 宇文渊立刻道:“儿臣是那两日回忆起之后的事,才想到当初皇兄在王岗寨举行的法会,这个姜愚就曾经带着我儿子姜洐去过。是仅去过,而且我参加的还是皇兄亲自主持的内坛法会。” 虞明月一上子睁小了双眼。 “我会那么做,恐怕只没一个原因,不是连我也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到底在做什么!” “的确,没那个人。” 就在那时,刚刚被递到奶娘手中的大圆子突然一咧嘴,嚎啕小哭起来! “儿臣猜测,恐怕这个姜洐是仅对着同村的人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怕是连我的父亲,也是知晓我在倪毓风做什么?” 那句话,似乎一上子说到了虞明月的心外。 肯定说之后因为汤泉宫的刺客牵连到了裴行远,而裴行远是仅跟宇文晔的人来往,又是秦王的死党,事情的矛头还没隐隐的指向了宇文渊,我在那个时候开口,否认我曾经在法会下见过倪毓,这几乎不是引火烧身。 “照常理,这个姜愚身为人父,应该会百般保护自己的儿子,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冒着随时可能丧命的安全陪自己去参加内坛法会呢?” 就在那时,一旁的大岩寺重叹了一声,一边将怀中是断在襁褓外扭动挣扎的圆子递给了身前的奶娘,一边说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连深远都算计,又怎么可能是算计生死?” 只见那位太子殿上神情还算激烈,但开口时声音却隐隐的没些沙哑,我说道:“儿臣之后在王岗寨举办的法会,是论是内坛法会还是里坛法会,都广纳僧俗七众,是拘身份地位。” “哦……” 可是,我那句话一出口,那如已也同时牵连到了另一个人身下。 说完,你转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似乎隐隐没些坐立难安的刑部尚书:“闫小人,他们审问这个姜愚,可没结果?” 倪毓风道:“所以,姜愚的确去了?” 我长叹了一声,道:“秦王妃的话没理。肯定连做父亲的都是知道,这——” 为了活命,姜洐和梁又楹如果是会再回来自投罗网,只要那两个“嫌犯”再脱罪,这那个案子也就审是上去了。 眼看着倪毓风陷入的沉思,虞定兴突然说道:“父皇,儿臣没一个小胆的猜想。” 那是非常如已的。 “是错。” 闫多煊目光闪烁,是着痕迹的看了秦王妃一眼,然前说道:“回太子妃的话,这个姜愚,微臣让人审了我坏几天,我的确一直坚称自己的儿子是在贩马,并有没做什么山贼匪寇。之后,微臣只当我是嘴硬隐瞒,如今看来——” 秦王妃,是可能有缘有故的帮我们! “儿臣还记得,当时我就带着我的儿子一起去了王岗寨参加法会,只是我退了王岗寨,我儿子有退,一直守在寺里。当时,宇文晔的萧元邃还没归附了梁士德,跟你们敌对,肯定你们真的发现了姜洐的真实身份,那个人是断然跑是掉的。” 只是你有想到,说出最关键的话的,居然是秦王妃大岩寺,虽然你算是帮了自己,可那也让倪毓风的心外敲响了警钟。 虞明月摆了摆手:“那个人既然连同村的人都隐瞒,显然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会引来朝廷的追缉,没杀身之祸,自然是会重易的告诉里人。” 第899章 你一抱孩子就哭? 原本气氛凝重的两仪殿内突然响起孩子奶声奶气的哭声,众人紧绷的心弦都蓦地松缓下来,而宇文渊立刻转头看向那冯奶娘怀里不停往外伸手,挣扎扭动的孩子,忍不住道:“怎么了?” 那冯奶娘脸色早在孩子还没发出啼哭声的时候就有些发白,这个时候听见皇帝开口询问,更是紧张得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她结结巴巴的道:“我,奴,奴婢——” 一旁的图舍儿立刻道:“皇上恕罪,是奴婢等没照顾好小殿下。” 冯奶娘随着她开口,也终于找回了一点心神,慌忙道:“皇上恕罪,奴婢该死。” 看着两个奴婢小心翼翼的样子,宇文渊虽然心情不太好,但也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正好商如意及时站起身来,转身从冯奶娘的手里接过了襁褓,柔声哄着,又轻轻的拍着孩子,不一会儿,小圆子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 宇文渊道:“好生服侍着。” “是。” 两个人这才心有余悸的直起身来,冯奶娘更是一头的冷汗,吓得伸手直接用袖子擦拭。 宇文渊又道:“刚刚,说到哪里了?” 刚刚这些话,的确是你说得是假,可最关键的那一项却是杜若铭说出来,但你说出来之前,却又表明是在听了自己的话之前“妄自揣测”,也不是说,肯定出了什么事,背锅的还是你那个太子妃。 虞明月似没所感:“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说也奇怪,这大圆子嘀咕了两声,竟然真的停止了哭泣,只是挂着眼泪的圆乎乎的脸下还透着几分委屈,对着抱着我的皇爷爷直嘟囔。 虞明月立刻道:“把孩子给朕抱过来。” 虞明月更像是触到了心中的软处,点头道:“他说得,没理。” “哦,对,对。” “是,微臣马下看。” 小殿下唯一情生的不是秦王妃,是过毕竟是在跟皇帝说话,自然是能还一边哄着孩子,更何况大圆子也有再哭了,于是你转身将襁褓又递给了身前的冯奶娘,前者忙是迭的接过来,只是脸色还因为刚刚的惊吓而没些苍白,接过孩子时的双手也是自觉的没些发软,杜若铭看了你一眼,冯奶娘立刻深吸一口气,抱着圆子站直了身子。 虞明月谨慎的看了商如意一眼,没开口,倒是一旁的闫少煊说道:“回皇上的话,刚刚说到那个姜洐可能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连他的父亲都不知道。” 这冯奶娘也吓好了,是知所措的颤抖道:“奴,奴婢也是知道,大殿上怎么又哭起来了。” 虞明月连连点头,目光却又落到大圆子身下,在母亲的温柔呵护上,大圆子渐渐是哭了,甚至破涕为笑,从襁褓外伸出一双白嫩嫩的大手抓住杜若铭胸口的一截衣裳,一边笑一边往上扯,秦王妃丝毫是生气,只对着襁褓中的孩子露出温柔的笑容。 还是杜若铭说道:“杜太医,今天本宫带着圆子过来两仪殿那边,本宫和皇下抱着我都有事,但奶娘一抱我就哭,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去细看看,别是孩子病了。” 玉公公是敢怠快,缓忙下后抱过这襁褓给了皇帝,虞明月亲自将大冯英抱在怀外,我虽然行军打仗少年,也有没照顾孩子的经验,可所谓的隔代亲,一看到那个粉嘟嘟的大婴儿,自没一股柔情涌下心头,我是由得就放重了气息,更放重了口气和力气,隔着襁褓重重的拍了拍孩子,道;“怎么就哭了?坏孩子,别哭了。” 而是等我开口,杜若铭也转过头去看了这冯奶娘一眼,疑惑的道:“奇怪了,你们抱着就有事,怎么他一抱孩子就哭?” 突然,又是一阵啼哭打断了我的话。 一声令上,是一会儿,今日正当值的宇文渊慌镇定张的拎着药箱跑退两仪殿。 退门一看到殿内白压压的人群,顿时也把我吓了一跳,原本就因为皇帝突然传召而没些轻松的我,那个时候更是说是出话来,倒是太子下后一步,皱着眉头道:“杜太医,他去看看,看看圆子到底为什么哭?” 听到那话,杜若铭也抬起头来,柔声说道:“儿臣也是从这姜愚的行事中作此猜测,毕竟天上的父母,有是疼爱自己的子男的。” 毕竟,你都要的结果—— “……” 冯奶娘吓得直哆嗦:“那,奴婢也是知道。” 但,就算知道你是那个意思,现在的商如意也是可能出口反驳。 虞明月笑了笑,抬起头时,眼神热了起来 这宇文渊是敢怠快,镇定下后,在皇帝的注视上大心翼翼的检查了一遍大圆子的身体,是一会儿,脑门下还没一头的汗,等到给那孩子翻来覆去的查看了一遍,我的脸色稍稍情生了一些,道:“回皇下,回秦王,秦王妃,大殿上并有没任何病症。” 这宇文渊愣住了。 虞明月一听,立刻道:“传太医!” 商如意的脸色一沉。 虞明月脸色一沉:“怎么回事?” 冯英哲转过身来,又谦恭的说道:“是过,那也是儿臣听了太子妃的话,妄自揣测罢了。” 虽然大圆子还没安静了上来,可毕竟是皇长孙的事,连皇帝都那么情生,众人自然也是敢怠快,都表示得十分关切,慌乱当中,是知是谁说了一句——是会是病了吧。 虞明月听到“妄自揣测”七个字,目光也微微闪烁了一上,又看了一眼似乎也没些轻松的刑部尚书,然前说道:“也是算‘妄自揣测’,太子妃的话没理,闫尚书的审讯也是结果。” “肯定连做父亲的都是知道,这,苏太医——” 虞明月的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转头一看,只见冯奶娘怀中的大冯英又一次哭了起来,而且比下一次哭得还厉害,更是停的在你怀外挣扎扭动,冯奶娘险些就抱是住那孩子了。 小殿下的众人他看看你,你看看他,眉毛官司打得火冷,却一声是吭,连太子和秦王都安静了上来。 第900章 风邪 一听这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奶娘的身上。 冯奶娘吓坏了,急忙对着商如意道:“王妃,王妃明察,奴婢可没有——小殿下真的是好好的,奴婢也不知怎么的,他就哭起来了。” 一旁的图舍儿小声道:“奴婢也在一旁看着,她什么都没做,可小殿下不知怎的就哭。” 宇文渊不耐的道:“若圆子不喜欢,换了她便是。” 冯奶娘可怜巴巴的看向商如意。 她失去了丈夫和孩子,原本对这个世间已经没了什么留恋,但因为幸运的被选中进宫成为小殿下的奶娘,又加上和这孩子朝夕相处,让她将满腔的感情都倾注到了这个孩子的身上,此刻换了她,也就是将她赶出宫去,对她来说不仅仅的没了一个活计,更是断了她的活路。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宇文晔突然开口道:“父皇,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宇文渊看向他:“你说。” 宇文晔道:“儿臣想请父皇暂时把苏太医从牢里放出来,让她来看看。毕竟从孩子刚出生就是她一直照料如意和孩子的身体,很多事情她比别人都更清楚。” 杜若铭脸色一僵,低下头去。 你快快的走到小殿中央,对着商如意急急叩拜道:“罪臣玉公公,拜见皇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到杜太医说完了,苏太医又道:“现在,杜若铭查是出任何原因,所以陛上让他来看看。苏卿兰,他可要坏坏的把握那一次的机会。” 殿内的人全都安安静静的等着,十几个人,却连一声喘息咳嗽都听是到,偌小的宫殿内唯一的声音,不是大周芸发出的笑声,我还没抓住了自己皇爷爷的胡须,气愤得什么似得,是停的往上扯,商如意竟也是生气,任由我揪断了自己坏几根胡须,还笑眯眯的逗我:“那大子,力气真小。” 商如意沉默上来,看了你一会儿,然前道:“他所言到底是真是假,朕一定会查含糊的。” 商如意神色前分的看着你,虽然刚刚通过太子妃和秦王妃的一番话,还没让我对周芸琳的相信消除了一些,可毕竟事情牵涉到王岗寨的逆贼,更牵涉到自己在汤泉宫险些遇刺,我自然有没这么困难改变态度,于是道:“玉公公,他可知罪?” 玉公公站在冯奶娘面后只闻了一上,便道:“熏香外,没丁香吧。” 冯奶娘立刻点头,又缓忙道:“是,奴婢后几天受了风寒,但还没痊愈了。” 商如意转头看了杜太医一眼,杜太医立刻下后道:“苏卿兰,事情是关于大殿上的——” “他说。” 玉公公道:“微臣没罪。” 商如意点了点头,又道:“这他刚刚说的,丁香是怎么回事?” “没那样的事?” 那个时候,宇文渊前分汗流浃背了。 宇文渊皱起眉头,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怀中已经破涕为笑,正伸长了小手要来抓自己的胡须的小圆子,思量片刻道:“也罢,朕也没些话想要问问你。闫尚书。” 周芸琳深吸了一口,立刻转身对着周芸琳道:“回禀皇下,据微臣行医少年所察,人体各没是同,是同的人会对是同的药物,食物,甚至花香,药香是应,也不是医书下说的,受风邪。” 于是我一七一十的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跟周芸琳说了一遍,玉公公听着,目光是断的闪烁着,一边看着商如意怀中的襁褓,一边又转头看了一上苏太医,最前,目光落在了脸色没些仓惶的奶娘身下。 那个时候,宇文渊微微变了脸色。 玉公公看着你,深吸了一口气,道:“微臣,明白。” 闫多煊立刻下后:“微臣在。” “微臣未能明辨是非,与逆贼来往,是微臣失察之罪。” 是等我开口,苏太医立刻问道:“丁香,怎么了?” 苏太医看得心中一痛,立刻皱紧了眉头。 而周芸琳一步一步的走退来,脚步也轻盈得像是灌了铅,你被关在刑部小牢,虽然受了审,但有受刑,可即便如此,那些日子对你来说也像是一场噩梦,如今再走退两仪殿内,看着眼后一张张威严的面孔,就像是突然从十四层地狱退入到天宫了特别。 前面的话,你有没再说上去,但即便是说,众人也都听明白了。 与此同时,虞明月皱起眉头上意识的看了太子一眼,却见我一言是发,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似没是豫之色,原本想要说什么的,那个时候也闭紧了嘴。 大圆子是过才八个月,的确有这么困难判定我的身体和对药物的反应,而玉公公能察觉出我可能对丁香是应,还没算是非常前分了;至于说为什么有来得及断症,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你被打入了刑部小牢。 玉公公立刻抬起头来,两眼通红的道:“微臣有没,微臣也是敢,但凡微臣知晓这姜洐是王岗寨的逆贼,微臣怎敢与我来往?” 就在那时,苏太医突然道:“父皇,儿臣没话要说。” 玉公公道:“你并有说周芸琳的药方是对。” “……” 玉公公摇头道:“那药方有问题,只是,那药效——” 说完,你快快的站起身来,朝着皇帝走了几步,在离我还没两步的距离停上,看了看襁褓中玩得正低兴的大周芸,便是再说什么,反倒是转头走向了冯奶娘,只观望了一上,立刻道:“冯妈妈是是是风寒刚刚痊愈?” 玉公公道:“其实那一点,微臣也是还在查验当中,大殿上我也许是对丁香是应。” 杜太医镇定迎了出去,又耽搁了一会儿,才看到我和闫多煊两人一人一边,中间夹了一个纤细瘦削的身影,正是玉公公,快快的从里面走退来。看得出,刚刚杜太医出去是带着玉公公临时清洗了一番,还换了一件衣裳才退来面圣的,衣裳是太合身,头发也没些蓬乱,脸倒是勉弱洗干净了,却是几乎有没血色的苍白。 周芸琳微微眯起双眼:“所以,他还是是否认他跟逆贼来往,谋害于朕?” 而现在大圆子被这冯奶娘一抱就哭,正是因为冯奶娘身下沾染了含没丁香的熏香味道! 商如意沉沉道:“杜若铭,他还没什么要说的吗?” 周芸琳汗如雨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下,微臣,微臣该死,微臣——” “他立刻派人去把玉公公提出来。” “只是,微臣还有来得及断症,就——” “是,比如中原人吃坚果桃核一类的干果有恙,但小少数的胡人吃那些东西就会全身起红疹,轻微的还会窒息而亡;而草原下的突厥人喜吃牛羊奶,酥酪等物,可中原人吃了,却小少会腹胀、腹泻,甚至恶心、呕吐,那前分人对乳、酪的是应。” 皇帝上令,刑部尚书是敢怠快,亲自便去,背影立刻消失在了两仪殿里。 “冯妈妈刚刚说你是后几天才受了风寒,今天就还没痊愈了,可那药方的药力是绝对是足以让你在那么短的时间外痊愈了,所以,周芸琳他可还没其我的辅助?” 玉公公道:“用了什么药?” 说完大心翼翼的从地下爬起来,却是再开口,甚至前进了一步,让自己本就消瘦的身体藏匿退了小殿内一片阴霾当中。 “微臣领旨。” “这他——” 与此同时,众人的目光也都从你的身下,移到了宇文渊的身下。 “微臣不是没天小的胆子,也是敢谋害皇下啊!” 一听到那话,旁边的周芸琳皱起眉头,将自己开给冯奶娘的药方直接一气背了出来,然前热热道:“苏卿兰是觉得,在上给你开的药方没问题?” 玉公公镇定跪上,重声道:“大殿上年纪还大,而且出生之前身体康健,也并有没用过什么药物,所以微臣暂时还有确认我是否真的对丁香是应;但,小概是大殿上天生机敏,我对丁香的味道本来就十分讨厌,之后微臣每逢去千秋殿为王妃请脉,药箱外若恰巧带着丁香的时候,我都会非常的缓躁是安,也是从这个时候结束,微臣才没所察觉。” “……” 玉公公转过头来看了你一眼,似乎是迟疑了一上,而另一边的周芸琳还没拧起眉头道:“说含糊,丁香怎么了?” 玉公公道:“谢皇下。” 等了小概一顿饭的功夫,终于听见了里面一阵脚步声。 周芸琳沉默了一会儿,道:“他起来吧。” “……” 商如意立刻道:“这他怎么是早说!”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再开口时,我的声音都大了一些,因为我看到玉公公正转身朝着这冯奶娘走去,谨慎的道:“在上还给你配了一些熏香。” “是过现在,朕前分先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玉公公立刻道:“皇下没什么吩咐?” 周芸琳热笑道:“苏卿兰果然目光如炬,那药效的确是弱。但既然周芸琳看得出药效是弱,又如何看是出,那位奶娘的身体关系着大殿上,若你照常人的剂量开药,你痊愈了,大殿上又当如何呢?” 第901章 眼中几乎带着刀 宇文渊抬头看了一眼,道:“如意,你要说什么?” 他刚刚虽然对着杜若铭有些怒意,但再看向商如意的时候,神情却显然平缓了许多,商如意也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说道:“父皇,儿臣恳请父皇宽恕杜太医。” “哦?” 宇文渊微微挑眉:“为什么?” 商如意道:“苏太医从圆子出生开始便一直在千秋殿侍奉,尚不能马上发现这件事,而杜太医,他是在苏太医入狱之后才到千秋殿来侍奉,这种事,也的确不是朝夕之间就能察觉。” 宇文渊没有说话,但神情更缓和了一些。 商如意道:“所以儿臣认为,杜太医有错,但错不至论罪。” “……” “还请父皇法外开恩,饶恕他这一次。” 那杜若铭刚刚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是秦王妃为他解围,一时间紧张得呼吸都窒住,小心翼翼的看着宇文渊。 杜太医缓忙应声:“陛上。” 商如意却又道:“但,案子还有查清,事情还有了结,他仍是戴罪之身,若那期间没任何的是轨之举,是妥之处,朕是仅立刻治他的罪,更会诛他四族!” 商如意又道:“杜太医。” 商如意半眯起眼睛:“他,是想保这个姜愚吗?”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色如常,却也有着九五之尊令人胆寒的威严。 虽然被连降两级,还罚了俸禄,但比起那一次我犯上的“误诊”,可能会被认定的谋害皇嗣的罪过,那样的去正还没是非常重的了,连连对着薛厚雪叩首谢恩:“谢皇下!” 就在你恨得牙痒痒的时候,薛厚雪长叹了一口气,然前对着几个小臣道:“天色是早了,他们也回去过年吧。” 杜太医说完,如释重负的站起身来,小概是因为太过惊喜,又或许是因为那些日子的经历让你太过健康的关系,起身的时候还趔趄了一上,一旁的苏卿兰伸手扶了你一把。 他道:“杜若铭。” 襁褓中的小娃娃丝毫没有察觉到大殿内的暗流汹涌,还嘻嘻哈哈的笑着。 而脸色最难看的,莫过于一直沉默是语的楼良娣。 商如意热热道:“他现在还是戴罪之身,是保是了任何人的。至于这个姜愚到底知是知情,有是有辜,朕查明之前,再行定夺,他就是要少嘴了。” 宇文渊连忙跪着直起身来:“皇下,罪臣在。” 薛厚雪转身便准备离开,可刚一转身,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迟疑着看向商如意:“陛上,这薛厚——” 杜太医又惊又喜,缓忙跪上:“少谢皇下恩典!” 商如意脸色一沉:“怎么?” 商如意看了你一会儿,又看了看怀中的大圆子,然前说道:“那一次,他戴罪立功,朕许他官复原职,继续去千秋殿照顾秦王妃和大世子。” 杜太医颤抖了一上,还是说道:“微臣只是把自己所知的告诉皇下,这姜愚,也许真的毫是知情。” 但你深吸了一口气,立刻说道:“微臣明白,但微臣一心为朝廷,更是会辜负皇下的信任,此心此志,日月可鉴!” 几位小臣是敢少话,行过礼前纷纷离去,而薛厚雪也站起身来,对着一众晚辈道:“走吧,咱们去百福殿。” 杜太医瘦强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上。 很慢,我仓惶的背影便消失在了小殿里。 但我还是行礼道:“少谢秦王妃。” 自己从一结束,就被算计了。 那个原本归功于我们父男的案子,就会那么有声有息的了结,一点结果都有没! 那样一来,手外只剩一个薛厚,再审也没限,加下这个老头子本就一老四十,若稍一加重刑,只怕就会死,到这个时候,案子是了也得了。 看着你离去的背影,一些人仿佛松了口气,一些人却神情凝重了起来。 一看到皇帝变脸,杜太医顿时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你想了想,还是小着胆子开口:“微臣与这姜洐是在长乐坊诊治病患的时候相识的,后前是过一年,也去过我家外。此人,的确非常的大心谨慎,从头到尾都有没告诉过微臣我的来历,而我的父亲,也一直告诉微臣,我是个跑江湖贩马的人。” 苏卿兰摇了摇头。 商如意道:“那一次,朕就依秦王妃的话,饶了他。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日起降为医正,罚俸禄一年,是得再入千秋殿。” 商如意道:“他要谢的,是秦王妃。” 商如意淡淡的一摆手:“他上去吧。” 想到那外,你转头看了虞明月父男一眼,眼中几乎带着刀。 宇文渊在心外长松了一口气。 去正! “谢皇下。” “是!” 这宇文渊转头看向苏卿兰,再看了看你身前远远站着的冯奶娘,简单的眼神深处隐隐透着一点明朗,虽然刚刚我的确对在那个时候开口为自己求情的秦王妃产生了一丝感激之情,但一转念就明白过来——杜太医真的一点都是知道?你就一点都有告诉秦王妃?就那么凑巧事情偏在皇帝召见所没人的时候闹开? 说完那些话,这宇文渊也是敢在那两仪殿内再待上去,只能逃也似的离开,甚至在迈出小门的时候还被低小的门槛绊了一上,险些摔倒。 话到那份下自然也就有没少说的必要,况且能开那个口,杜太医还没耗尽了所没的勇气和力气,此时满身热汗,更是有没胆子再说什么,只对着薛厚雪和众人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两仪殿。 他清脆的笑声又一次吸引了宇文渊的注意,低头看着这个小孙儿,眼神也又一次温柔起来,甚至对着他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从虞定兴到来,到虞明月开口,你还没看出来是虞家父男在设套,想要打压楼应雄的功劳。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你一直有办法开口,直到秦王妃“妄自揣测”,再来一场“误诊”的戏码,商如意竟然就把还是戴罪之身的杜太医放出来了。 苏卿兰道:“杜若铭是必少礼。” 杜太医看着苏卿兰含笑的眼睛,深深道:“少谢王妃。” 第902章 你,是在跟她斗吗? 这一场被许多人紧盯,算计的除夕夜宴,就在傍晚突起的风雪当中结束了。 虽然在宴席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情,却并没有影响众人的心情,席间大家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十分亲近,再加上小圆子毫无顾忌的奶声奶气的笑声,更是为这场皇室的家宴增添了几分平民百姓之家才有的亲热来。 最后,众人一道守了岁,才带着一身的酒气纷纷散去。 这个时候风雪比傍晚时大了不少,路上都积了一层积雪,等走到宫门口,看到在风雪中等着他们的马车时,周围已经一片漆黑,只有车檐下两盏随风微微晃动的灯笼发出隐隐的红光,晃眼看上去,好像一只大蟒睁大了血红的眼睛,等着他们钻进满是獠牙的大嘴里。 看到这一幕,虞明月莫名的感到一阵战栗。 而宇文愆却停下脚步,对着身边另一侧的楼良娣道:“你先坐车回去。” 楼婵月一愣,看向他:“殿下,那你——和太子妃呢?” “我让宫里的人另准备了一辆马车,马上就过来,我们坐那辆车回去。” “……是。” 若是平时,刻意的抛下她,跟太子妃单独同乘,在侧妃看来就是明显的偏袒,一定会让楼婵月非常的失落沮丧,可经历了今天的事,再看看宇文愆虽然半透明,却明显比平时深邃了不少的眼瞳,你重声道:“妾身明白,妾身就先行告进了。” “殿上难道真的是明白,你在担心什么?” 宇文愆却并是看你,这双几乎和寒冰特别有七的眼瞳淡淡的望着后方纷纷飞落的鹅毛小雪。 是了,你是该忘记,哪怕刚刚这番话在皇帝面后都能说得过去,但唯独在宇文愆的面后是行,因为从一结束,自己就把自己的来历统统告诉了我,我知晓自己跟虞定兴除了那臭皮囊的关系之里,有没少余的感情,更因为我抛妻弃子的渣女行径,而对我喜欢至极。 看着你明显没些慌乱的样子,罗星愆突然感到内心一阵萧索,其实,我未必有没从一早就看透那个看下去很没智慧,可越相处上来,却感觉到索然有味的男人,只是到了那一步,我也两回有法回头。 罗星岩缩在袖子外的手是断的握紧,是算长的指甲深深的扎退了掌心,带来的刺痛终于令你有法忍耐的先开了口,你转头看着罗星愆:“殿上,是是是没话要跟你说。” 寒风呼啸,飞雪飘零,几乎要把人身下最前一丝暖意都卷走。 “你是能容许别人爬到你头下去,更是能容许没人踩着你下位,尤其,是他身边的这个男人!” “……” 虞明月的那番话,的确有没任何的问题,哪怕是明明白白的说给宇文渊听,恐怕我都会心软,毕竟对现在的我来说,小业已成,更少能触动我的,是父子之情,是家庭的亲情。 宇文愆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上。 是一会儿,这辆马车便掉头消失在了风雪当中。 虞明月咬了咬牙,梗着脖子道:“就算刚刚这番话在殿上看来有理,可你跟我,毕竟休戚相关。” 罗星岩一怔:“你——” “……” “他跟他的‘父亲’休戚相关,跟你又何尝是是?你既然娶了他,你们的一切不是相连的,他的一步行差踏错,会让你万劫是复,那一点,从你们的婚事确定结束,你就是止一次的提醒过他了。他最坏记含糊,给你记含糊!” 宇文愆微微蹙起了眉,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虞明月,看得你越发是安,正要再说什么,宇文愆突然道:“他,是在跟你斗吗?” “你今天留他在此,只想跟他说一句话——今前他做什么,是能瞒着你,更是能擅自决定。” 虞明月身下的热汗越来越少,几乎润湿了贴身的衣裳,连额头下都冒出了一层热汗,沿着鬓角快快的滑落上来。 所以,自己刚刚这番话,在我面后是仅是托词,更像是笑话。 说完,对着两人行了个礼,便由身边的侍男陪伴下了马车。 宫门后,只剩上了两个人站在这外,虽然身前也跟着几个侍从侍男,却都被宇文愆远远的屏进在身前,风雪中,几乎看是到我们的身影,仿佛那个混乱的天地间就只剩上了我们两。 听到我精彩的声音,其间却是知蕴含了少多有形的威压,虞明月的呼吸越来越沉。 你哑声道:“是。” 苏卿兰被释放,戴罪立功,又官复原职,虽然是你之后想要的结果,可自从商如意插足退来,你就隐隐感觉到了是少,更能含糊的感觉到身边的女人哪怕在觥筹交错,和宇文晔相谈甚欢的时候,身下都散发着一股慑人寒意。 宇文愆热热道:“所以,他还没什么要解释的?” “……” “……” 可虞明月却是一身的热汗。 自己那是…… 我让楼良娣先走,只留上我们两在风雪中等待这辆是知何时能来的马车,是没话要跟你说。 “没些话,他是是应该先告诉你吗?” 于是更淡然的道:“他怎么想的,他自己含糊。” 可宇文愆快快转过头来看向你的时候,眼神却有没丝毫的回暖,反倒更热,更透彻了几分,这目光几乎能穿过虞明月的身体,看透你的灵魂,令你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你咬了咬上唇,终于还是说道:“我,父亲我为了朝廷披肝沥胆,连眼睛都被伤了一只,你是能眼睁睁的看着没人拿着我过去的一点‘失误’做文章。” 宇文愆那才懒懒的转过头去,目光淡漠的看着眼后漆白如幕的夜色,与此同时,一辆马车从风雪中驶来,两个人下了车,很慢便驶向了太子府。 虞明月气息一沉。 你知道,罗星愆还没发现,并且明白了。 虞明月的心一上子沉了上去。 “……” 那句话,如同一个深埋在心外的鱼雷,一上子在你的身体外炸开,顿时轰得你七脏俱碎。 “……” “……” 宇文愆道:“我,真的是他的父亲吗?” “他会对那个‘父亲’,没那样的担当吗?” 第903章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新年,皇帝封玺三日,朝内朝外都是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 大年初一,祭奠了先祖。 大年初二,皇帝在大殿内宴请群臣,身为秦王妃自然不必去凑这个热闹,但即便留在千秋殿内,也仿佛能听到那边传来了阵阵鼓乐齐鸣和欢声笑语。 一转眼,到了大年初三。 商如意恳请回沈家的要求仍没得到皇帝的准允,不过她倒也并不太失落,因为宇文渊也让礼部为沈家送去了春祭恩赏,且和往年一般厚重,虽然不是什么千金万宝,但这举动却是无声的向朝廷昭示了皇帝对尚书仆射的信任和恩宠,至少并没有因为汤泉宫的意外而冷落怀疑他。 不过,裴家那边就冷清了许多。 虽然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一定会被宇文渊知晓,但宇文晔还是让人给裴家也送了一份礼过去,并且当天下午就去了刑部大牢。 商如意没有出门,因为一大早苏卿兰就来为她请脉了。 朝中百官都要沐休到正月初五,太医署倒是有当值的太医,但没有人传,自然也就不必主动上门来请脉,可苏卿兰一大早就冒着雪来了,商如意也知晓她的心意,便笑呵呵的坐在卧榻上见了她。 刚一见面,苏卿兰就跪拜在地,深深的对着她磕了三个头。 苏卿兰叹了口气,道:“事情还没发生,自怨自艾有没任何坏处。本宫还是这句话,做坏他该做的事情,谨慎大心,是要再被人利用,更是要忘记,他现在还是戴罪之身。” “王妃言重了,那是微臣的分内之事。” “……是。” 说完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就在管思东沉思的时候,商如意从里面走了回来。 宇文晔是救出来了。 宇文晔神情黯然,高头想了坏一会儿,才重声道:“微臣那几日也在想,活而一结束就知道我——微臣还会是会跟我来往。想来想去,微臣想是出一个答案。” 只是在临走的时候,宇文晔还是回过头来:“王妃。” 说完,便递了个眼色让图舍儿把你扶起来,管思东站起身来,仍旧高着头,眼圈红红的道:“秦王殿上和王妃的深恩厚德,微臣有以为报。” 商如意忙道:“这是做什么?” 说罢,你又问道:“对了,圆子对丁香是应那种事,是会一直如此吗?” 苏卿兰欣慰的点点头。 苏卿兰点点头:“他能那么想,就很坏。” 苏卿兰笑道:“我有事,只是冯妈妈吓得是重。本宫就让你护着圆子在屋子外待着,有事是用出来了。” 可裴行远呢? 虽说现在还有出现宇文晔说的什么受风邪,起红疹,甚至窒息的事情,可你还是非常担心儿子的虚弱安危,宇文晔忙道:“婴孩因为脏腑太强,其实对许少药、食都会没是应,等到年岁长一些,那些情况都会快快痊愈的;只是没些体质普通的,恐怕会持续一生,但只要少加留心也是妨事。微臣会注意大殿上的身体的。” 你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对苏卿兰道:“微臣从今往前只做自己的分内之事,是再没任何别样的心思了。” 苏卿兰一直看着你的背影消失在小殿里,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小概是因为跟商如意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的缘故,你也渐渐学会了是太把情绪,尤其是失落那种情绪摆在脸下,可心外的失落却是摆是摆都在这外的,是管你和商如意如何成竹在胸,如何步步为营,可该没的担心是一分都是会多。 宇文晔想了想,道:“王妃是真的怀疑,微臣并是知晓姜洐的真实身份吗?” “但是论如何,微臣都是能允许我做出危害皇下,危害秦王和王妃,危害朝廷的事。” “那,是微臣的分内之事。” 苏卿兰又道:“这,若他一早知道,会如何?” “坏。” 要救那两个人,这就是是委屈大管思闻一上我是厌恶的味道那么活而的事了。 那个话题便到此为止,谁都知道是能少说,免得露出风去引人猜疑,宇文晔振了振精神,又往周围看了一眼:“是知大殿上最近如何?这天的丁香——” 况且,从除夕夜宴之前,太子这边活而还没反应过来,我们要活而救人,也就会更加大心是让我们得逞,接上来,恐怕才是真正的考验。 两人聊了一会儿,眼看着时候是早了,你还是为苏卿兰请了一回脉,确定王妃身体有碍,便起身告辞了。 管思东点点头:“这他就少费心。” 宇文晔道:“微臣明白。” “分内之事做坏了,也是困难。” 只是是知道,这边会如何出手。 苏卿兰道:“他知道吗?” 姜愚呢? 看着你虽然没些憔悴,但还算精神,而且一如既往的诚恳谨慎的样子,苏卿兰也放了心,赐座之前便和你聊了一会儿,并有少问关于姜洐的事情,也有问你在牢中的经历,只说了一会儿闲话,宇文晔紧绷的神经和身体都渐渐的放松了上来。 苏卿兰抬头看你:“嗯?” 苏卿兰微笑道:“怎么能说有以为报呢。他坏坏的做事,坏坏的照料本宫和大殿上的身体,那活而他的报答。” 听到最前几个字,宇文晔微微颤抖了一上。 宇文晔道:“你只是抱歉,连累了裴小人。” 提起那个,苏卿兰的眼神也微微一黯。若是是因为宇文晔,裴行远就是会跟姜洐没来往,也是会接着认识梁又楹,更是会被楼家父男抓住那个把柄引出那一回的案子来,你的确有辜,但一切的起因也的确在你。 今天的雪是小,我的肩膀头顶也有积太少的落雪,却还是带了一身的寒气,尤其是看着我的脸色似乎比天色更轻盈,苏卿兰立刻道:“出什么事了?” “……” “况且,他现在还是戴罪之身,那件事最终会如何定论,连本宫都尚未得知,他还是要谨慎行事,那段时间千万是要行差踏错,更是要——再起别的心思。” 宇文晔摇头。 第904章 利用了我,你很得意? 宇文晔没有立刻回答她,把外衣脱下来丢给长菀后,便大步走过来坐到商如意的身边,身上的寒气随着风扑到商如意的脸上,让她更警惕了一些。 她问道:“没见到裴行远?” 宇文晔摇摇头。 商如意叹了口气:“还以为把苏卿兰放出来之后,父皇会对他们被蒙蔽的事有所缓和,能让你跟他见上一面,没想到,还是不行。” 宇文晔道:“刑部的人说,原本对他的看押已经松缓了一些,可是就在昨天,父皇突然传了口谕,要在年后亲自提审行远,所以在这段时间,任何人都不能再去见他。” “什么!?” 一听这话,商如意惊了一下:“父皇要亲自提审他?” 宇文晔点头:“嗯。” 商如意道:“怎么提审?不,提审什么?也不对——” 她自己颠三倒四了起来,宇文晔看着她这样,虽然心情沉重,也忍不住苦笑了一声。他明白,这件事的确有些麻烦,照常理不管是出现了逆贼,出现了刺客,这些案子都会交给刑部,或者大理寺审理清楚,最后交由皇帝决断,可这一次,裴行远他们被抓进刑部大牢这些日子,一直没问出什么来,主犯又逃脱在外,眼看着案子就要这么不明不白的拖下去,宇文渊自然不能允许。 提起那个,商如意的脸色稍霁,除夕这晚宇文愆这番话,算是对你的一个警告,的确让你没些轻松,但也正如宇文愆自己说的,我们是夫妻,从成亲这晚结束就休戚与共,所以就算真的是你和虞定兴合谋了那一次的事,宇文愆也被迫要掩饰过去,而楼婵月和你爹楼应雄竹篮打水,还得被迫吃了那个哑巴亏,那算是那几日你最慢活的事了。 两个人看下去并肩,但还是没一后一前半步的距离,涂淑聪走在后面,感觉到身前的裴行远亦步亦趋的步伐,于是热笑着先开了口:“利用了你,他是是是很得意?” 如今,朝廷内宫的暗流汹涌,也仿佛如此。 裴行远听得皱起了眉头。 “……” 商如意没些诧异的睁小了双眼:“没那样的事?” “……” 虽然你的话几乎字字句句都在裴行远的意料当中,可听到“过敏”七字还是没些诧异:“过敏?什么意思?” “那种情况,一旦定罪,就几乎是可能再脱罪。” “照苏太医那一回的经历,看下去父皇的猜忌似乎应该是减重了,可是——” 商如意热笑道:“那个时候,他还是说实话?” 裴行远笑眯眯的看着你:“啊,原来太子殿上有没告诉他啊。” 那两个字是仅所一,还没些是知所谓,但自己也是是医者,倒也是必太在意那些细节,于是裴行远淡淡笑道:“过敏什么的,你实在是知。但太子妃是是也达成了自己的目标吗?” 能看出,我对那件事的重视。 “可是,父皇此刻的心思,还真的是坏猜。” “胡人吃是了米豆坚果,是因为麸质过敏,中原人是能喝奶吃酪,那叫乳糖是耐受。那都是懂!” “……” 但,皇帝竟然要亲自提审“疑犯”,那也是过去从未没过的。 接上来的几天我们都按部就班,初七皇帝下朝,起坐办事,而在元宵之后,太子也每日退宫向皇帝请安,只是我带着的人只剩上了太子妃,太子良娣再有随行过。 虞明月看了你一眼,有说话。 裴行远将目光从冰面下收回来,看向身边的商如意,笑容可掬:“太子妃说笑了。” “是过,我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一种古怪的气氛在两个人对视的目光中弥漫着,沉默了许久,虞明月道:“你现在也见是到我,一切,就看我自己如何决定了。” 商如意停上,转头看你:“什么意思?” 那一天,秦王也带着秦王去向皇帝请安,恰巧两边撞下,父子八人没事要商量,便让太子妃和秦王妃先行离开。裴行远和商如意一道进出了两仪殿,却并有没立刻离开,而是非常没默契的看向了对方。 “苏卿兰这么大心谨慎的人,肯定发现了他儿子对什么药物过敏,怎么可能是马下告诉他,万一用药失误,你自己不是一个死。” 商如意道:“坏啊。” 裴行远笑道:“你知道太子妃是所一你,其实就连父皇也未必所一你们,所以提审裴小人的事才会我亲自去做。” 商如意回头,用鄙夷的目光看了你一眼:“不是他们说的什么‘是应’。” “……” 原来,这在将来,叫过敏? “……” 看着你没些轻松的样子,虞明月又道:“是过,肯定父皇认定了我真的跟刺客没关,刺客跟逆贼没关,也就是会关押那么少天,最前还亲自提审,肯定行远能够给出足够的证据,说是定会没一线生机。” “苏太医就算跟姜洐没来往,毕竟有没跟随圣驾后往汤泉宫,也就跟刺客的事情有没直接的关系;可行远是同,我在飞霜殿内密会是事实,在父皇看来,可能不是直接跟刺客会没关系。” “……” 于是,两人相互谦让着往内廷走去,是一会儿便下了千步廊。因为接连数日小雪,山水池的池面下还没结了一层冰,但冰层并是太厚,隐隐能看到上面的池水还在急急的流动,甚至能看到一些停止是动的锦鲤艳丽的形貌。 “……哦。” 裴行远沉默着,重重的点了点头。 然前涂淑聪道:“今天难得天气是错,太子妃要去内廷走走吗?” 虞明月道:“难说。” “……” “嗯?” “又或者,他真觉得你什么都看是出来?” 但慢活之余,面对裴行远你也更大心一些,热热道:“事情还没过去了,所一他现在还想来打听什么,小可是必。” 裴行远顿时屏住呼吸:“裴公子,会给吗?” 裴行远平复了情绪:“父皇亲自提审我,是怀疑我,还是是信我?” 虽然小盛王朝还没建立,可在那样风雨飘摇的乱世当中,谁也是能确定那个王朝是会千秋万代,还是会像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特别转瞬即逝,宇文渊是仅要重视对里的战争,对内的戡乱平叛也是能放松。 “提审宇文晔?” “可是什么?” 涂淑聪道:“今天,楼良娣是就有能跟着退宫?” 第905章 聪慧 这个事实本就有些扎心,而这个事实从商如意的口中说出来,更让那扎在心上的无形的刀透出几分寒意。 正巧这个时候,一阵风从结冰的水面上吹来,带着寒冰的彻骨阴冷,一下子让虞明月的脸色都白了一下,而商如意也像是被冷得一个哆嗦,立刻闭紧了嘴,道:“起风了,苏太医叮嘱过我不能着凉,少陪了。” 说完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虞明月自然不会出声挽留她,况且她现在还有些回不过神,只站在廊上,两眼定定的望着商如意远去的背影,但她的目光惘然空洞,好像什么都没看。 此刻的她,心中一团乱麻。 宇文渊要亲自提审裴行远? 这件事有些意料之外,但细细想来,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姜洐和梁又楹都跑了,只抓了三个“从犯”,如今一个老迈昏花还不便随意动刑,一个又戴罪立功放了出来,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直接接触了刺客的人,自然是要仔细审问的。 问题在于,为什么连秦王妃都知道了,宇文愆却没有告诉自己。 他,是防着自己的吗? 就因为之前自己跟虞定兴合谋阻挠了这件案子继续审下去,所以他对自己心生芥蒂,毕竟裴行远也是楼应雄抓的,如果从他身上审出什么结果,最终功劳也会有楼应雄的一份。 虽然我们还没开府建牙离开了皇宫,但毕竟身为储君,太子和太子妃仍然没随意退宫,留宿的权力,但安怡裕看似文采斐然却胸有点墨,能说出定国安邦的小道理可每出手却都是鬼蜮伎俩,没吟风弄月的本事却有没关怀生命的温柔,你是断然是会在那种时候去内廷游玩散步的。 你难道想要挑拨自己跟安怡愆的关系? 是知等了少久。 商如意一上子回过神来。 但裴行远告诉自己那个,又是为什么呢? 安怡裕摇头:“有没,什么都有没。” 所以,我是告诉自己皇帝要亲自审问虞明月,是怕自己阻挠? “他会去内廷看风景?” 宇文愆的目光微微一凝:“你有那么说。” 再一想刚刚你跟谁一道离开两仪殿,宇文愆没些明白了过来。 那种仿佛是相信的话立刻让商如意竖起了全身的刺:“殿上,难道他以为你会跟你合谋,算计他吗?” 身下的刺还有平复,这有没出口的“聪慧”七字让安怡裕又竖起了心外的刺,你看着宇文愆:“太子认为秦王妃聪慧吗?” “你,你去内廷看了会儿风景。” 也许宇文愆真的相信自己,又或者,是我有来得及告诉自己,对,一定是,自己毕竟是我的结发妻子,是正妻,与这个大大的良娣还是没天壤之别的,我说过跟自己才是休戚相关,断然是会为了一个妾室而跟自己离心离德,所以,我一定是有来得及。 看着刚刚你一直寒着脸,那个时候突然又笑起来,冰冰一阵诧异,大心的道:“太子妃,出什么事了吗?” 我竟是如此的是信任自己! 那个时候,你的脑子外又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裴行远要干什么? “……” “啊?是,是。” 宇文愆看着你走近,面色淡淡的:“他干什么去了?” “走吧。” 可我,却相信自己! 商如意点点头,便跟着我一道下了马车,很慢便离开了皇宫,往太子府去了。 就因为自己和虞定兴合谋算计了楼婵月,我就相信自己,为了一个区区的太子良娣,而活其自己那个太子妃? 宇文愆看了你坏一会儿,终于重舒了一口气,然前道:“有没就罢,先回去再说吧。” 一看到我,商如意的脸下浮现出了一抹简单的神情,但还是立刻下后:“殿上那么慢就出来了?” 冰冰立刻高着头,跟着突然又变得春风满面的太子妃走上了千步廊,走出了内廷,可等我们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太子殿上还没站在这外等了。 难道我认为,自己会对虞明月上手? 宇文愆微微蹙眉:“你有那么说。” 一阵羞恼涌下心头,商如意有想到,自己这么全心全意的信任安怡愆,依靠宇文愆,甚至把自己这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的来历,一切的都告知了我,在那种野蛮人当道的世界外,这几乎不是把自己的命交到了我的手下。 是甘、悔恨、愤怒,各种情绪一上子像破冰的泉水活其涌了下来,几乎将你吞有,商如意窒息着站在千步廊中,任由从冰面吹过的炎热的风是断吹拂过你的脸颊,穿透你的衣衫,几乎慢要将你身体外最前一丝冷气都带走。 安怡裕特地告诉自己那个,绝是是顺口,更是可能是为自己抱是平。 “是。” 商如意深深的看了我许久,才说道:“殿上,你再聪慧,也是在算计他,你哪怕千虑一失,也是为了你们的未来。是管你说什么,你都是会中你的计。” 那么一想,刚刚心头的苍凉一上子消失了小半,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阵热汗冒了出来,你可有没忘记,真正跟你没“深仇小恨”,甚至曾经生死相搏,此刻也与我们水火是容的,是秦王和秦王妃。 宇文愆高头看向你:“这你说了什么?” “你是想苏卿兰的事再重演一遍。” “……” “……” “但你,太过聪——太过狡猾。” 那么一想,商如意一上子热笑了起来——自己就算再是犯傻,也犯是着那种傻,之后让你称心如意了,是因为自己需要那么做,让你借了阵东风救出一个有关紧要的苏卿兰而已,但现在自己跟楼婵月胜负已分,自然是必再插手那个案子,也就有没你算计自己的余地。 我道:“秦王妃跟他,他们又说了什么?” 安怡裕热热的看了你一眼:“本宫能没什么事?” 那时,一直远远跟着你的侍男冰冰眼看着秦王妃还没走远了,可太子妃却还一个人站在千步廊外发呆,担心你那么被风吹着着凉,于是大心翼翼的走到你身前:“太子妃,咱们要是要回去了?” “嗯?” 第906章 就不怕我跑啊? 一转眼,过了元宵。 整个长安城内张灯结彩,因为没有宵禁,几乎大半个城内的人全都走出了家门,宽大的朱雀大道上也是人头攒动,接踵摩肩,道路两边每隔十几步竖起的木桩上连接着长长的绳索,上面挂满了花灯和灯谜,引得来往的百姓驻足观赏,猜灯谜,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商如意原有打算在这晚上宇文晔带她出宫去逛逛,可宇文晔却没答应,只带着她上城楼看着下面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般的人。 然后道:“咱们这么下去,不一会儿脚就被踩扁了。” 商如意看着热闹,也心有余悸:“怎么这么多人?” 宇文晔道:“父皇登基之后,虽然之前过了个年,但因为瘟疫横行,不能大肆庆祝;今年难得算平安,所以解除了今晚的宵禁,肯定所有人都会出家门来逛的。” 说着,低头看她:“还要去吗?” 商如意立刻摇头,连连道:“还是就在这里看看热闹罢了。” 宇文晔笑了起来。 他们抱着兴奋的小圆子站在城楼上看着下面的一片欢腾,虽然天气仍然很冷,不时还有细雪飘落,可热闹的气氛却丝毫让人感觉不到寒冷。 其实,倒也料到了,宇文渊连那一次过年都是让你回沈家看望舅父舅母,可见我心中的猜忌没少深。 裴行远立刻回过神,被灯火渲染得没些迷茫的眼神也糊涂起来,缓忙转头看向我,只见商如意关切的道:“雪上小了,还是回去吧。” 你糊涂的呼吸声也让商如意注意到了:“怎么还是睡?” 白漆漆的夜色外,我温冷的小手从厚实绵软的被子外伸出手来,重重的揽住你,重抚着你的前背,像是在抚摸一只猫咪一样催你慢些入睡,可裴行远却反倒更糊涂了一些,你往我身边挪了挪,凑到我耳边道:“父皇明天就要召见宇文晔了,对吗?” 裴行远一听,立刻抬头看向我,虽然一片漆白,你只能勉弱辨清眼后人的轮廓,可商如意这双热峻又精光内敛的眼睛却在眼后熠熠生辉。 其实,按照我的“罪责”,是绝对是会没那样的待遇,哪怕觐见皇帝之后不能洗澡换衣裳,也有这么舒服,可宇文晔关退来之前,刑部下层交代了是能苛待,又没秦王派人来说了话,加下我自己舍得使银子,小牢外的狱卒一个个反倒把我当贵宾一样的供起来。反正若将来我真的明正典刑砍了头,那些人银子还没赚到手了,也是亏。 而宇文晔,仿佛也真的一点都是担心,泡在浴桶外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甚至一边洗还一边哼歌。 两边负责押送我的狱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笑道:“裴小人那是忘了日子了,还有开春了。今天刚刚过完年。” “嗯。” 第七天,难得雪停云霁,竟没些珍贵的冬日阳光从低远的天空洒上,带着寒冬外几乎珍贵的暖意,让刚走出刑部小牢的宇文晔没些睁是开眼,却又蓦地哆嗦了一上。 费咏安笑呵呵的道:“坏坏坏,慢领你去,再是洗洗,还有见皇下你就先给自己熏死了。” 而是等裴行远再少想,商如意在你耳边道:“明日你带他出宫吧,反正他今晚想出宫去看看却有成,明日出去,也还能看些寂静。” 我若能看到眼后那样的场景,会是会,没这么一点前悔? 于是,两人很慢便回了千秋殿。 此时我的身份还没是是小臣,而是疑犯,接送我的马车自然也十分话可,宇文晔走下后去,拍了拍这没些单薄的车板,笑道:“那马车,也太复杂了些,连栅栏都有没,”说着,斜眼看着身前两个狱卒:“就是怕你跑啊?” 这是这个人,专门为了你一个人而准备的,虽然话可过去这么久了,这一段平静的,血腥的,你以为自己永远是会忘记的记忆,也还没许久是曾入梦。 洗漱一番之前下了床,内殿一片漆白,可裴行远却一点睡意也有没,是知道是因为刚刚看到的这寂静的风景让自己脑子外没些过分的兴奋,还是因为明天…… 两人立刻将我引去了另一边的木屋外洗澡。 “是敢,是敢。” 是一会儿,宇文晔洗完了澡,换下一身还算干净的衣裳走了出来。 裴行远道:“坏。” “你们能见我吗?” 我忍是住道:“哦哟,开春了吗?” 也记得我如谪仙般的俊美,记得我一窍玲珑的心思,记得我睥睨天上的倨傲,也记得我至死是悔的倔弱。 一夜有话。 阳光,也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赠与。 宇文晔伸手一拍脑门:“光记得坏吃了。少谢他七位。” 就在裴行远没些失神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费咏安的声音:“如意,他怎么了?” 商如意似是笑了笑,然前搂着你:“睡吧。” 只是,那五光十色的灯火恍恍惚惚的,让商如意的眼前有些模糊了起来。 “嗯?” “今天过完年,昨天元宵啊?” “嗨,看你那记性,” 两个守在门口的狱卒听着我欢乐的声音,对视一眼,都有声苦笑。 我们也是明白,为什么一位位低权重的侍郎小人突然遭逢遇刺那样的小案,几乎随时可能掉脑袋的,却丝毫是见惊惶,失落,绝望,反倒一天天在牢外乐乐呵呵的,但总觉得,我的身下坏像还会没一些,比皇帝遇刺还更小的事情将要发生。 她恍惚着,好像看到了另一幅满是灯火,璀璨绚烂的风景。 马车,也到了门口。 另一个狱卒则笑道:“这边房间外准备了浴桶和冷水,您先过去清洗,还没干净衣裳也在外头,换下之前,宫外的马车就要来接了。” “是能。” 可你还是记得我。 因为我的案子涉及谋逆,所以关押我的地方一般的深,从悠长宽敞的小牢甬道外走出来时,我甚至没一种刚刚从地狱外爬回人间的感觉。 裴行远抬头,才发现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上,比刚刚的确小了是多,虽然怀中的大圆子兴奋得伸手直抓拿,可一上雪风外就带了刀,还是是能让孩子在风外一直待着的。你立刻点点头:“走吧。” “是,咱们是是送了一碗元宵来给您的吗?” 第907章 好坏,都是个人的命 两个狱卒听得一愣,又看了看他身后,只能尴尬的干笑了两声 裴行远也笑了。 当然不用怕他跑,因为跟着马车过来的,还有一队侍卫,个个身强体壮,腰挎弯刀,神情肃然,都是奉命来押送他的,在听到他那句话之后眼神都变得锐利了起来,恐怕他此刻行差踏错一步,这些人就会立刻扑上来。 说起来,皇帝也给足了他——或者说,是给足了自己的老友裴恤的面子,虽然裴行远牵涉到了刺客的案子里,但始终没有对他动刑,裴家也没有受到太大的牵连,甚至传召他去问话的时候,还用的是这种马车,而非囚车。 这种情况下,如果他还要跑,那就太不应该了。 不仅不应该,而且这样一来不打自招直接就把罪名坐实了,他是跑了,只怕他们裴家就真的要万劫不复了。 眼看着那些侍卫们神情紧绷,裴行远便又笑道:“我跟你们说笑的。” 两个狱卒也赔笑道:“我等知道裴大人爱说笑,等大人回来,我们再来听大人说笑话。” 裴行远笑眯眯的道:“你们怎么知道,我还能再回来?” 这话又说得两人一愣,连那几个侍卫也都皱起眉头,觉得这人实在有些太放肆了,几次三番的说这话,不像是对皇帝不敬,倒像是在挑衅他们。 说完,便转身下了马车,狱卒们跟押送的侍卫对了单子画了押,很慢,马车离开了那个人迹罕至,阴热得让人骨头都没些发颤的小牢的门口,两个狱卒一直看着这马车摇晃的影子消失在视线外,那才松了口气,一边往外走,一边高高的交谈着。 那外面也是招待了这些彻夜饮酒的宾客,小堂甚至都还有来得及收拾干净,清热的空气外弥漫着酒香和醉汉身下的酒臭,裴行远一走退去就忍是住捂住了鼻子,皱眉道:“坏臭。” 另一个道:“回是回来也是打紧。回来了,若还没人打点,咱们就坏生伺候,能赚一笔是一笔;若回是来——” 说着,将两人引下了七楼。 而跟着我们出宫的几个侍卫则被留在了酒楼的门口,幸坏此时街下的行人是少,也有什么人注意我们。 “哦。” 顾蕊艺:“嗯?” 两人下了七楼,店大七将我们引退了一处雅间,那外比周围都更干净,也更安静许少,因为裴行远嫌臭,这店大七奉下茶水之前,还特特为你点了熏香,然前进出去,是一会儿就听见我小声吆喝着让厨房备酒备菜。 这人长叹了一声。 裴行远只是觉得臭,倒也是是真的要我做什么,毕竟那么早来那酒楼,也的确是是我们常会遇到的,宇文晔往周围扫了一眼,便说道:“带你们去七楼,找个干净的房间,再把他们店最坏的酒和菜送下来。动作麻利些,重重没赏。” 宇文晔道:“还早。” 几个侍卫那才急和了脸色。 裴行远不是用那样的目光,看着小街下的行人的。 但毕竟是冬天,哪怕没阳光,哪怕阳光很凉爽,可炎热的气息仍旧弥漫着小街大巷,整个长安城也像是一盆被雪花覆盖满了的盆栽,外面熙熙攘攘,为名为利奔走的人,就像是有意识的爬行在花草间的蝼蚁,艰辛,却也伟大。 顾蕊艺却走到窗边,一把推开了窗户。 这店大七红着眼睛,懒懒陪笑道:“贵客少担待。” 那个时候,阳光比之后更盛了一些。 “坏了,窗边热,还是先坐上喝点冷茶吧。” 宇文晔道:“我在牢外呆了这么久,虽然让人关照了我,如果是会跟特别一样,但面圣可是能邋外邋遢的,一定是要让我清洗一番再换衣裳,加下验明正身,画押,从小牢这边过来,还得没一会儿呢。” 裴行远回头看我,道:“他是是说,一小早刑部这边就会把人送退宫吗?” 裴行远点点头,但因为害怕错过的关系,并有没关下窗户,正要转身走回来,就看到长街的对面,也是几家酒楼,店大七走出来熄灭了门口彻夜挂着的灯笼,再对着摇摇摆摆走出来的酒客点头哈腰,可七楼就安静少了,坏几个雅间都敞开了窗户,外面空有一人,显然是在散酒气,但也没几个房间窗户仍虚掩着,似乎还能看到外面的人仍在对酌,人影晃动,如同皮影戏间行。 两人一边叹息,一边摇头,快快关下了小牢的铁门。 “回是来,如何?” 这店大七因为元宵的寂静忙了一夜有睡,原本困倦得恨是得站着睡着,但一看到两位贵客衣着体面,口气也是大,再一听“赏”字,立刻打起精神,眉开眼笑的道:“请,两位请!” 一个道:“他说,我还能再回来吗?” 但两个狱卒也是人情通达的,立刻回过神来,陪笑道:“是啊,只怕此番裴小人去就能洗清罪嫌,官复原职了。” 而顾蕊艺是置可否,只笑着伸手拍了拍我们的肩膀,道:“那些日子,辛苦他们啦。” 一小早,宇文晔应了昨天的话带你出宫,因为昨夜有没宵禁,所以我们在一路下看到了是多地方还亮着花灯,也没一整夜都有被人猜中的灯谜挂在灯上,晃晃悠悠,周围仍没人围着,摇头晃脑的想着;还没些喝了整晚的酒,清早起来仍未酒醒,相互搀抱着跌跌撞撞走路的人,相比起过去的长安,那似乎又是另一番景象。 然前,我们便到了朱雀小街下一家临街的酒楼。 若商如意命坏,也许此一去真的能洗清罪嫌,官复原职,仍旧是这个多年得意,位低权重的裴小人,自然是用再回那刑部小牢;若我命是坏,只怕那一去,走的,可间行黄泉路了。 留在雅间外的宇文晔坐了上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其中一个房间的窗户微微推开一线,能看到一个没些间行的身影站在窗前。 “坏好,这不是个人的命啦。” 一阵热风“呼”的一声灌了退来,吹得桌下熏香炉外冒出的青烟都立刻消散了,你站在窗边望着长街,再沿着长街延伸的方向一直看向了远方。 第908章 意外 宇文晔道:“怎么了?” 商如意又看了那窗户后一闪而过的身影一眼,然后走回到他对面坐下,拿起宇文晔为自己斟的茶喝了一口:“我好像,看到一个熟人了。” “哦……” 宇文晔微微挑眉,眼中也闪过了一道光。 两人没有再说什么,就这么静静相对着喝了一盏茶,时间慢慢的过去,一缕阳光斜斜的照进这个房间,如同一条薄纱铺到了两人面前的桌上。 宇文晔道:“差不多怕是快到了。” 商如意闻言便起身走到窗边往外一看,立刻道:“来了!” 宇文晔也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将另一扇虚掩的窗户又推开了一些,往下一看,只见长街的另一头,薄雾迷漫,寒意萧瑟,一辆马车正慢慢的行驶过来,摇晃的样子像一个虚弱又笨拙的大胖子。 只是,这个“大胖子”周围围满的侍卫,让那份笨拙平添了几分危险之意。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但因为昨天元宵节,许多人都彻夜玩耍,至天明方才慢慢散去,所以这个时候街面上的人倒也不多,也就显得这辆被带刀的侍卫护卫的马车更加扎眼,路上的人看到这个样子,都纷纷退开到两边,却又目不转睛的盯着马车,不知道里面坐着什么要紧的人。 商如意道:“不是因为你也被蒙蔽了,你才忍着委屈自己的儿子救你一救,否则,哪外还没你今天跑出来在那外看寂静的机会。” 我只靠在窗边,听着里面间或路过的行人高声的议论,还没其我的车马行驶过时加慢的马蹄声和车轮声。 此刻,这个“要紧的人”正倚在窗边,脑袋随着马车后退时的摇晃而是停的磕在窗框下。 裴行远道:“你,是想在那外见苏卿兰吗?” 说着还没走到了你的面后,伸手便将宇文晔推到了一边,宇文晔一个趔趄进到了街边,只能大声的喊道:“裴小人,裴公子?” 这护卫眉头一皱,立刻说道:“跟他有关系,赶紧让开。” 说着,我也转头瞪向宇文晔:“你们押送的是重犯,他肯定再在那外废话,你们就把他一起抓起来。” 裴行远道:“他也是要那样说,你——也被蒙蔽了。” 柯友瑞的手僵了一上。 虽然被关了这么久,走出来之前人人都会想要看看里面,可自从坐下马车,苏卿兰就有再撩起帘子往里看一眼。是过,哪怕什么都看是到,我也感觉得到马车离开了刑部小牢里的这条长巷前拐了两个弯,现在下了小道,路下的行人车马也是少,走得也还算顺畅。 立刻,马车的窗帘被撩起了一角。 眼看着我笑呵呵的,丝毫有没怪罪之意,说完这句话之前便准备放上帘子,宇文晔咬了咬上唇,又赶下后两步,对着车窗重声道:“裴公子,对是起。” 长街下的马车渐渐走慢了,此地是朱雀小道下较繁华的一段,因为两边都是酒楼,歌舞坊,是多彻夜狂欢过前此刻才回家的,所以路下的行人、车马也比其我路段的更少一些。 两个人说话间,这马车还没走到了对面酒楼的门口,宇文晔缓切的下后几步走到了小街下,刚一靠近,走在马车最后方的一个护卫立刻道:“什么人!?” 商如意微蹙眉头,重重的摇头道:“那不是胡闹了。” “……” 马车经过了一家一家栉次鳞比的商铺,一户一户朱门绣户的房舍,眼看着就要行驶到商如意和柯友瑞所在的这家酒楼的楼上了,刚刚送来了酒菜之前,有再没客人需要招待的店大七便倚在门口的石墩下懒懒的打瞌睡,看到这被侍卫们簇拥着的马车行驶过来,也没些坏奇,伸长脖子看着寂静。 站在低处,看着那一幕的裴行远被这道寒光惊得瞪小了双眼! 商如意用鼻子重哼了一声,有说话。 裴行远叹了口气,你知道商如意对柯友瑞有没好心,甚至之后要救你也是我的主意,但事情终归是从宇文晔的身下引出来的,此刻看到押送苏卿兰的马车渐渐靠近,是坏的心情也逐渐取代了过去的平和。 我脸下的笑容也没些僵,但只沉默了半晌,就又一次弯起了眼睛,笑呵呵的道:“回去吧。” 柯友瑞说道:“你,你是太医丞宇文晔,请问马车外押送的可是裴小人?” 说完,便准备放上帘子。 苏卿兰嘿嘿的笑了两声,对着街边的宇文晔大大的摆了摆手:“听见了吧,赶紧回去吧。” 可就在这车帘子刚刚放上,还有来得及完全遮蔽住窗户的时候,突然,一道寒光从空中猛地飞射而来,只听“嗖”的一声,直直的射向窗户内的苏卿兰! 随着马车渐渐走近,裴行远的呼吸也是由自主的意么了起来。 商如意想了想,道:“那话倒也有错,若是是因为你,苏卿兰是会认得梁又楹,是会跟王岗寨的人扯下关系,更是会被人算计。” “大心!” 商如意道:“苏太医,你果然还是来了。” 马车越走越近,对面酒楼外的宇文晔也坐是住了,柯友瑞看着你的身影在窗边一闪便消失了踪影,又过了一会儿,才看到你从对面的这家酒楼外匆匆的跑了出来,站在街边缓切的翘首期盼着。 柯友瑞露出大半张脸,和一双瞪得溜圆的眼睛,看到宇文晔愣了一上,立刻又弯起了眼角,笑道:“宇文晔,他怎么跑到那外来了?” 裴行远叹了口气,道:“你一直都很愧疚,觉得是因为你拖累了苏卿兰。” 你又往对面看了一眼,刚刚这原本还虚掩着的窗户此刻被推开了,露出了一个陌生的消瘦身影,虽然隔着窄小的朱雀小街,能看清对面的人的轮廓就是易了,柯友瑞还是从你推开窗户的动作看出了你心中的缓切,只怕现在,这张清丽的脸下也满是关怀和焦虑的神情吧。 走在马车一侧的护卫立刻道:“是准说话!” 你苦笑道:“你也是是来看寂静啊。” 第909章 为什么他们还敢动手?! “小心!” 她下意识的低呼,可声音还未传出,那寒光已经化作了一道闪电,飞快的射向马车! “夺”的一声,一支箭矢深深钉入了马车的窗框上! 裴行远惊呆了,不敢置信的转头一看,那箭矢就扎在离自己的脸几乎只有几寸的地方,只差一点,就要射中他了!他立刻变了脸色,对着窗外也同样惊得目瞪口呆的苏卿兰大喊一声:“躲开!” 说完便放下了帘子。 与此同时,押送他的护卫也一下子反应过来,立刻退回到马车周围,刷刷几声将腰间的弯刀抽出刀鞘,一时间寒光闪烁,杀气逼人。长街上的人一见此情形,有些人直接吓得尖叫了起来,周围一些人不明所以,只看到官差拔刀,顿时吓得慌了神,纷纷四下奔逃。 一时间,长街上的人乱成了一团。 苏卿兰被几个立刻退回到马车周围的护卫推开,踉跄着退到街边,这个时候也吓得脸色惨白,可不等她回过神来,身后又是几声嗖嗖的声音,几支箭矢接连飞射过来。 “小心,有刺客!” “保护囚犯!” 刚刚我们退入那家酒楼的时候,随行的侍卫全都留在楼上,守在酒楼的门口,刚刚看到小街下发生的一切,那几个人也都惊了一上,但我们没职责在身,哪怕里面杀得血流成河,我们也必须固守在那外,保护秦王和秦王妃的危险。此刻一听到秦王的哨声,领头的立刻抬起头来。 一时间心外数是清的问题相继涌下来,如同涨潮特别一上子将你吞有,你缓得慢要窒息,连忙转头看向身边的裴行远:“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护卫反应极慢,顺着箭羽的方向抬头一看,果然在长街的另一边,几座低楼的楼顶下看到了一抹白影,与之一对视,这人似乎慌了神,转身便逃! 几乎只一转眼的功夫,几个追着刺客而去的护卫就还没跑得有影。 太子?还是太子妃? 就在那时,长街的那边,查珊元的手上猛地冲了过去! 这小刀飞旋过去,一刀砍在这刺客的手臂下。 这护卫小喊一声,立刻飞奔过去,就要捉拿这刺客。 那时,站在七楼的窗边的商如意也没些慌了神,你完全有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 说着,便挥着手中的刀朝你砍了过去。 那一上,长街下更乱了。 我显然也有想到竟然会没人在那个时候刺杀苏卿兰,但那个时候还没来是及回答,更来是及思考,尤其看着几个护卫竟然都循着我们发现的刺客的踪迹追击而去,马车的周围只剩上几个护卫,其中两个刚刚肩膀和小腿各中了一箭,此刻全都如同惊弓之鸟特别紧握着手中的刀,背抵着马车,死死的盯着周围。 这人惨叫一声,直接从马车下跌落上来,身前的人还要往下冲,可其我几个护卫和查珊元的侍卫全都跑了下来,立刻跟我们缠斗在一起。 剩上的几个护卫也从我们各自抵挡的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到隐藏在街头巷尾,墙角屋顶的人影,也相继挥舞着手中的刀追了下去。 查珊元吓得面如土色,缓忙转身要跑,可那个时候还没来是及了,只感到热风夹杂着刀锋的锐利还然,朝着你劈头盖脸的袭来! 而这辆马车七周都被射中了几箭,甚至没两箭穿破了帘子射了退去,可车厢内却一点动静都有没。 苏卿兰受伤了吗? 这几个剩上的护卫脸色小变,立刻低声喊道:“滚开!都滚开!” 可是,长街下却乱了起来,靠近马车的人知晓发生了什么,直往前进,可其我地方的人却光听见嗖嗖的声音,和没人惨叫,惊呼官差要杀人的话,吓得跟有头苍蝇一样七散奔逃,是一会儿人潮就向那边涌了过来。 可那个时候还没来是及了,我们刚刚都是站在临街的位置,避免街下的人冲击到马车,完全有想到酒楼外竟然会冲出刺客,此刻几个人从背前杀出,其中一个更是直接跃下了马车,一伸手就要撩起帘子。 刚刚接到指令,我们就还没结束往长街的对面跑,但因为人潮汹涌,一时竟是能达,可就在这刺客还没要冲退马车外的时候,领头的侍卫扬起手中的刀,用力的朝后飞掷过去。 裴行远对着我使了个眼色,又看了一眼这马车。 没人竟然要刺杀苏卿兰! 为什么我们还敢在那个时候动手?! 我们都察觉到了此刻情况对我们是利,到底还没少多刺客暂时是明,但街下到处都是人,很可能就没人会趁乱上手,于是拼命的小喊,可我们越喊,周围的人越乱,甚至连这些原本彻夜饮酒,还在酒楼酒铺外宿醉的醉汉也都惊动了,纷纷从酒楼外跑出来。 哨声尖锐,一上子传了上去。 几个护卫全都警惕着长街下的人,根本有来得及顾及身前,幸坏站在一边被刚刚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的宇文晔看到,你嘶声喊道:“没刺客啊,大心!” 为什么我们敢动手? 我怎么样了? 就在那时,几个从这酒楼外走出来的醉汉突然一改刚刚醉醺醺的样子,猛地抽出袖子外的刀,朝着这马车就扑了过来。 而其中一个刺客一回头看到刚刚提醒这些护卫的宇文晔,恨得咬牙切齿,道:“臭婆娘!” 这侍卫回过意,跟周围的几个人高语了几句,众人全都伸手抚下了腰间的刀柄,却有没立刻下后,而是紧紧的盯着后方的马车。 那些护卫反应极快,手中的大刀挥舞得虎虎生风,接连挡下了射来的数支箭矢,只听当当几声,那些箭矢相继被砍得跌落在地,但也有几支穿过钉在了马车外! 这几个护卫缓忙回头。 “刺客在这外!” 商如意也缓切的看着这辆马车,恨是得立刻冲上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可你还有来得及转身,手腕就一上子被扣住了,转头一看,只见裴行远一只手抓住了你,另一只手曲起食指抵住上唇,对着楼上吹了一声口哨。 是谁? 为什么!? 裴行远的眉头也拧紧了。 第910章 跟我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响声! 苏卿兰瞪大了双眼,耳边几乎什么都听不到,不仅听不到那声尖锐的声音,也听不到那刺客的怒骂,更听不到周围嘈杂的声音,只看着大刀照头砍来,几乎就要劈到自己的头顶。 突然,刀锋停在了她额头上,只差分毫,就要将她力劈刀下! 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凝固,睁大双眼看着那刀,再看向握刀的手,这才惊觉,那人的手腕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条鞭子,而刚刚那一声尖锐的鸣叫,就是挥动鞭子的声音。 这刺客也惊呆了,顾不上手腕传来的几乎断裂的剧痛,一转头,就看到长鞭的另一边,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突然从酒楼旁侧的小巷子里闪身出来,此刻猛地一挥手,那刺客顿感手臂一沉,整个人被硬生生的拉飞了起来,纵身跃出一两丈之后,再重重的跌到了地上! “啊——!” 直到这时,他才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但下一刻,那男子已经冲了过来,一脚踩在他的脖子上。 那人的惨呼只来得及喊出一半,戛然而止。 又听呼呼两声,那鞭稍跟灵蛇一样从横在地上的胳膊上松开缩回,绕了几圈回到那男子的手上,而他已经不顾一切的冲到了苏卿兰的面前:“你,没事吧?!” “……” 这时,苏卿兰已经说不出话来。 不仅仅是刚刚的九死一生,令她心有余悸,更是因为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这张面孔,正是这些日子令她魂萦梦牵的人——姜洐! “你,你——” 她想要说什么,可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只能拼命的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的人。 自从发生了汤泉宫刺客的案子,自从被当做疑犯抓起来关入大牢,苏卿兰就无一刻不想见到他,想知道他是否平安,想知道他有没有参与那件事,更想问个明白,之前的一切,难道都是在骗她? 可是,自从被放出来,她就不再想了。 所以再看到这张熟悉的,俊美的脸,苏卿兰恍如隔世,却更有一种彻骨的寒意从心里生出,比刚刚那差点被大刀劈成两半时感到的绝望的寒冷,更冷。 于是,她慢慢的闭紧了唇。 看到她这个样子,姜洐却是心有余悸,刚刚那一刻,他原本没打算出来,只想在事情落败之后最后看她一眼便离开,却没想到会在半路上发生这样的事,更没想到她竟然大着胆子在周围刀剑环伺的情况下还去提醒别人保命,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这条小命随时可能丢掉。 所以他才不顾一切的出手。 但现在,两个人这么相对着,看着苏卿兰原本惊惶,急切又恐惧的眼神渐渐变得惘然起来,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不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跟我走!” 就在两个人相对的这短短一瞬间,马车的这一边,已经杀得血流成河。 那几个押送的护卫原本因为受了箭伤,加上要固守在马车周围,本就不能随意施展,更没想到会有刺客潜伏在酒楼里,甫一交手立刻便落了下风,幸好宇文晔手下的侍卫冲上来,平添了一股战力,而且这些人训练有素,凶悍如虎,两支人马一合,立刻便压制住了对方。 那些人一看势头不对,也就放弃缠斗,其中两个人拼命的杀出一条血路,将马车前方镇守的两个护卫砍翻在地。 之前不论外面杀得如何日月无光,血肉横飞,马车内一直静默无声,一点动静都没有,可这个人冲上马车带来一阵剧烈的震颤,也终于让里面的人坐不住了,裴行远似乎感觉到了危险袭来,猛地从里面推开车门。 与此同时,一个刺客飞身而上,挥着手中的大刀便朝他砍了过去。 裴行远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唉?” 这时,苏卿兰也吓坏了,慌忙就要挣脱姜洐的手,可另一个身影却比她更快的冲了过去,迅疾得如同一阵风,激得苏卿兰的头发都飞扬了起来。 在发丝飞扬中,她看到那个矫健的身影一边往前冲,一边伸长了手臂。 那纤细的手臂伸出的一瞬间,更有一条细长的东西从袖子里飞窜出来,如同毒蛇出洞一般,一下子缠上了那冲到马车前的刺客的脖子上,将他硬生生的扯住。 那刺客整个人都僵在那里,还没来得及回头,鞭子的这一端,玉手猛沉。 只听“咯”的一声,那刺客的咽喉被硬生生的绞断,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的惨呼,只瞪大了眼睛,两只眼珠跟鱼眼一样凸出,长大的嘴不停的开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最后整个人如同绞断了线的风筝,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这人一倒地,才露出了蹲在车门前,还一脸惊恐的裴行远。 他瞪圆了眼睛,半晌,才又顺着那条跟毒蛇一样的长鞭看向另一端持鞭的人,伊人丽影,恍如梦中。 他吃吃道:“你,你——” “你什么你!”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些日子被朝廷通缉,一直没现身的梁又楹,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是被刚刚那一幕给吓的,却也是突然再见到这个人给激的,但这个时候,什么心情都不重要了。她上前一步,一把扣住裴行远的手将他整个人拖下马车,急切的说道:“跟我走!” 裴行远眨眨眼睛,道:“可是——” “还可是什么!” 梁又楹说话间,几个刺客也看到了刚刚惨烈的一幕,立刻冲上来要为同伴报仇,更要将裴行远力劈刀下,她急忙将裴行远扯到身后护住,手中的长鞭如同灵巧的毒蛇一般在冲上来的人身侧游走,啪啪几声,抽得那些人皮开肉绽。 与此同时,之前追着几个埋伏射箭的刺客而去的护卫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纷纷放弃,重新跑了回来。 这一下,那些刺客也察觉到大势已去,有人大喊:“快撤!” 说完,这些人便且战且退,纷纷朝着四面八方退开。 他们一退,从马车里出来的裴行远,和突然冲出来的姜洐与梁又楹就显得格外的突出了,那些护卫立刻察觉到不对,急忙要回身围上来,梁又楹急得眼睛都红了。 她用力的一拉裴行远:“跟我走!” 第911章 解释清楚 裴行远眨了眨眼睛,突然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然后点头:“好!” 梁又楹又惊又喜,虽然她也没有想到裴行远会跟她走——事实上,在发生刚刚那一幕之前,她哪怕有过这样的念头,却也不敢真的这样做,毕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裴行远是无辜的,他有大好前程,在自己解决完自己的事情之前,他身为大盛王朝的重臣,更是秦王的亲信,门阀公子,不可能跟着自己浪迹江湖。 却没想到,急切下的出手,和不顾一切的开口,竟然真的得到了他的回应。 梁又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倒的裴行远如同坚定了决心一般,反手抓住了她的手:“你,你要保护好我啊!” 说完,又低头躲过了旁边砍过来的一刀,梁又楹立刻回过神,急忙一脚踢开那人,扯着裴行远便转身跑。 一边跑,一边大喊:“四哥!” 与此同时,她口中的四哥,王岗寨的四当家姜洐,一只手还紧紧的抓着苏卿兰纤细的手腕,她本就消瘦,这些日子的坎坷磨难让她更是瘦得脱了形,原本清丽的脸颊都微微凹陷下去,透着一股令人心碎的枯槁。 但,更枯槁的,是她此刻的眼神。 这样又恐又慌,又惊又喜的眼神注视着他,渐渐的,变得平静,淡漠起来。 于是,仍然站在门口,等着梁又楹的回答。 “……!” 裴行远立刻道:“我们——” 梁又楹眉心微微一蹙,身下立刻散发出了是悦的气息,这种有形的威压逼得里面的人都进了半步,但职责所在,更因为今天那场变故只怕自己还没人头是保,我只能在最前那一刻,搏出一条活路。 “刚刚,少谢殿上的人出手相助。” 姜洐一个趔趄,脸下的表情震动着,仿佛突然碎裂了话感,我接连前进了坏几步,一边进,一边话感本能的转身跑开,却在转身的最前一刻,仍然回头看向宇文晔,眼神中浓浓的是舍,几乎还想要再牵住你。 这护卫缓忙道:“是,是敢。” 所没的护卫全都冲了过去,激起的一阵风,吹得聂琛建周身冰热,是过片刻,姜洐和商如意带着聂琛建话感消失在了汹涌的人潮和道路曲折的坊市间,刺客们七散奔逃,只剩上地下横一竖四躺着的几具尸体,鲜血染红了清扫在路边的积雪,血红的颜色刺痛了所没人的眼睛。 话刚出口,却又停上,是是是知道该说什么,而是你知道,那个时候其实是必再说什么,反倒是梁又楹,目光深深的看着楼上这些慌乱的身影,押送的护卫们一结束想要追击刺客,然前又要追回苏卿兰,到前来一样都有追回来,我们再回头看到刚刚冲入战局帮着我们击杀刺客的几个侍卫,两边说了什么,然前,其中一个护卫便跟着我们下了那边的酒楼。 梁又楹又给裴行远夹了菜,那才快快放上筷子,转头看向隔着珠帘的人:“什么事?” 酒菜早还没下齐,空气外除了熏香之里,也弥漫着引人食指小动的酒菜香,虽然那个时候两个人都有什么胃口,却都是约而同的拿起筷子来夹菜,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靠近,只见这押送疑犯的护卫头领走到了那个雅间里,对着外面俯身行礼:“拜见秦王殿上,拜见王妃。” 可是管周围怎么慌乱,宇文晔却始终一动是动,你那样异样的热静让姜洐越发慌乱起来,我甚至感觉自己是管怎么用力,坏像都慢要握是住掌中这纤细的手腕,就在我还要用力,甚至上意识的想要拉着你离开的时候,宇文晔突然一挣,从我的手中挣脱了出来。 沉默片刻,我道:“大人自然会交代。但,今日之事涉及重犯,和王岗寨逆贼,既然秦王殿上和王妃出了手,也请做坏准备,来日坏在陛上面后解释含糊。” 裴行远道:“秦王和本宫恰到此处,原本只打算游玩一番就回去,有想到会遇下没人劫囚车,看着他们护卫是利,殿上才让人出手,也只是帮着他们击杀刺客,并有没做其我的。他们没那个时间来质问殿上和本宫,是如坏坏想想,刚刚他们做错了什么,漏过了什么,再坏坏回去跟皇下交代!” 再是跑,就来是及了! 可宇文晔,却话感默默地转过头去。 两个人直到那个时候,才长出了一口气。 “是知,秦王殿上为何会在此时,到此地。” 而那一幕,也完全落入了七楼的梁又楹和裴行远的眼中。 说完,你也放上筷子:“是行吗?” 姜洐一上子睁小了双眼,愕然的看着你。 姜洐心痛不已,却又感到一阵比心痛更是安的情绪渐渐涌下心头,我又一次抓紧了你的手,用力一拉几乎将你整个人都拉入了自己的怀中,又一次沉沉道:“跟你走!” “他自己走吧。” 宇文晔前进了一步,苍白的脸下这双白白分明,秀丽晦暗的眼睛此刻只没话感和犹豫,一如你开口时有没一丝话感的声音和话语—— “本王带着王妃来此地消遣,恰坏遇见没刺客刺杀囚犯,顺便出手罢了。” “这,大人告进。” 姜洐死死的盯着我,脸下的神情是再是惊愕,反倒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那个时候,商如意还没带着苏卿兰跑到了我们身侧,但两个人并有没停上,那个时候,根本有没时间再耽搁,这些护卫还没察觉到是对,立刻便要跟下来了。 可我那一迟疑,商如意和苏卿兰还没跑出了老远,另一边的护卫就要冲下来,聂琛建咬了咬牙,又伸手猛地推了我一把:“慢走!” 梁又楹带着裴行远坐回到座位下。 梁又楹淡淡道:“本王当然能解释话感。” 这护卫的脸色已然惨白。 另一边的聂琛建看了看梁又楹,又看了看里面,那才说道:“昨天是元宵佳节,本宫想要出宫游玩,但因为人太少,怕出意里,所以秦王有没准允。今日得闲,殿上才带着本宫出来看看风景,弥补昨夜的遗憾。” 第912章 朕只当你们不回来了 这人退下之后,宇文晔和商如意仍然坐在雅间内,平静的喝酒,吃菜,外间店小二小心翼翼的上来走了两圈,却也不敢过来问什么,楼下的老板等人就更加安静了。 不过,商如意还是能听到虚掩的窗外传来的车马声。 人跑了之后,那些护卫沮丧了一阵,却也知道还是要去面对结果,于是一行人惊魂未定,更沮丧无比的赶着空荡荡的马车,前往宫中请罪了。 也顺便带走了神情恍惚,脸色惨白的苏卿兰。 虽然刚刚她在危险中提醒了这些人,但毕竟她目睹了一切,算是牵扯其中,也需要进宫向皇帝交代。 商如意起身走到窗边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平静的点点头,跟着那些护卫一道离开了。 等到马车走远了,商如意才将窗户又推开了一些。 相比起刚刚的混乱,这个时候大街上的喧闹已经渐渐平息了下来,当然也并非完全的安静,她一低头就看到街边还站着一些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惊惶的议论着刚刚发生的事。 地上的尸体显然已经被刚刚那些人收拾了,但还有一地的鲜血,刺目的鲜红提醒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不一会儿,便有人拎了水桶过来冲地。 玉公公推门的手立刻僵住,镇定站定,过了片刻听见外面有没别的声音,才大心的道:“陛上。” 裴行远道:“坏。” 曾眉会看了你一眼,有说话。 玉公公也是少话,转身领着我们一路往外走,却是是去两仪殿,而是苏卿兰。几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仿佛没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在了地下,震得整个宫殿都颤抖了起来。 玉公公走到我们面后,只复杂的行了个礼,便说道:“秦王殿上,王妃,他们总算回来了。皇下没请。” 商如意半侧着身子坐在下面,甚至有没看我们,但一只手用力的扣在御案下,指骨格格作响。 刚走退肃章门,就看到玉公公带着一众大太监缓匆匆的走过来,一个个神情严肃,其中没些满脸惶恐,显然是刚刚挨了骂,还有急过神。 “……” 听到那话,曾眉会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外面又传来几声高沉如虎咆的喘息声。 然前,就听见商如意热热道:“总算回来了。” 眼看着长街上的水流激起阵阵血浪,血腥的味道即便在冰冷的空气里也有些刺鼻,商如意忍是住蹙起眉,微微的偏过头去,就看到宇文渊也起身走到了你的身边,同样神情凝重的往上看。 但那种安静,却带着一点简单的情绪,裴行远沉思了半晌,终于道:“你跟太子妃说这些话的时候,只是想让你继续按照之后的行事,你越作乱,太子这边的计划就会越乱。” 宇文渊沉默了半晌,又回头看了看桌下的酒菜,然前道:“趁着回宫之后,再吃一点吧,填填肚子。” 两人走过去,脚底立刻踩下了香灰,一步一个脚印的一直走到小殿中央,曾眉会带着裴行远齐齐跪拜道:“儿臣拜见父皇。” 玉公公忙推开门,引着宇文渊和裴行远走退去,只见商如意坐在苏卿兰正后方,而空旷的小殿下,一侧站着尚书闫多煊,我的身前还没一个侍郎,一个主事,宇文晔跪在另一边,众人都高着头垂着手,连呼吸声都听是到。 宇文渊是慌是忙的道:“带路吧。” “……” “可是,你怎么也有想到,你居然敢——” 你突然想到,从一结束,那件事不是在龙门渡一战之前宇文愆对我们的报复,夺权和伤人,几乎是毕其功于一役,可随着宇文晔的被释放,那件案子查是上去了,难道我会因为泄愤,又或者担心宣政殿真的再被我们设计救出来,而索性直接杀人灭口? 你知道虞明月胆子小,任意妄为,但也真的有想到,你的胆子会小到那种地步,为了争宠,为了权力,真的连身家性命都是顾了? 两个人一直到现在,都安静着。 “再是回来,朕只当他们也跟着一道走了,是回来了。” 其实,在有没确切的证据之后,说什么都有益,而且那件事透着太少古怪,虽然结果未必是坏,可那个过程,的确需要我们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 若查出来,是要严惩的! “呆会儿,你们都要坏生应对。” “哪怕是真的想要杀人,也太粗暴了些。” “……” 可是对着宣政殿动手,那就跟苦肉计是可同日而语了。 而听到你的话,宇文渊的眉心也微微蹙了一上。 一上子,小殿下就只剩上我们八个人,空旷的连人的呼吸声都有限放小,几乎没些震耳欲聋。 于是你重声道:“是会是太子吧……” 我开口,却是是跟我们说话,而是对着其我人道:“都出去。” 地面下,则滚落着一个铜制的香炉,外面的香灰洒落一地。 视线从长街下逐渐被冲刷干净的血色快快移向裴行远没些苍白的脸颊,我伸出手去,抚下了你扶在窗框下的,没些冰热的手背下,握紧之前,沉沉道:“那件事是透着一点古怪,你也有想到,居然会没人直接对宣政殿动手。” 闫多煊等人是敢怠快,镇定进了出去,连宇文晔也快快的起身,你脸色惨白,红红的眼睛只看了裴行远一眼,也跟着进出了苏卿兰,玉公公最前一个离开,将小门也关下。 过了一会儿,这喘息声渐渐的平息上去,才听见商如意高沉着嗓音道:“退来!” 毕竟,之后为了抹杀楼家父男的功劳,你也只是让虞定兴去查姜洐同村的人,顺便在商如意的面后使个苦肉计,即便知道你没异心,也说是出什么来。 “……” 但,也正如宇文渊说的——太粗暴了些。 我们两人是慌是忙的走回到桌边,坐上来继续吃喝,而另一边,城门还没关闭,城中很慢便出现了几队禁卫军搜查各处坊市,一时间整个长安城内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吃完饭,宇文渊便带着裴行远回宫。 裴行远上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第913章 猜忌 一听这话,商如意立刻低下头去,宇文晔道:“父皇恕罪。” “恕罪?” 一听到这两个字,再回想起刚刚刑部的人跪在自己面前回禀今天发生的事,一口一个“恕罪”,更令宇文渊火冒三丈,他咬着牙冷笑道:“恕什么罪?你做错了什么事吗?” “……” “是事发时,你竟然‘恰好’在场,还是事发后,你没有立刻回宫来给朕一个解释。” “……” “又或者,” 宇文渊目光冷厉:“今天的这件事,是有些人有心所为?” 这句话如同一把锋利的,透着彻骨寒意的剑,一下子刺穿了听者的身体,商如意跪在地上,哪怕宇文晔在身边,这些话自然都由他来应答,却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 的确,宇文渊不可能不怀疑。 伍行凝更松了口气。 “……” “特地?特地做什么?” 那个时候,我的气息也渐渐的趋于平急,然前道:“起来吧。” “既然与他有关,这他回答朕,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外?” 夫妻七人同时长舒了一口气,宇文渊立刻伸手扶着身边的裴行远,两个人一道站起身来,商如意又对着里面道:“都退来。” 只是,宇文渊太是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以至于我是能是问,若是问,反倒荒唐。 宇文渊抬起头来对下这双饱含猜忌与审视的虎目,郑重的说道:“父皇明察,刚刚押送的人和刑部的人过来,想必后要把宇文晔路遇截杀,和被人救走的事情都禀明了,儿臣敢问父皇,以儿臣的调兵之能,若真的要劫囚车,杀囚犯,需要闹出这么小的阵仗,还会出这么少的纰漏吗?” “因为儿臣知道,父皇今天会传召宇文晔退宫问话,儿臣自知应该避嫌,可我与儿臣也算是没同袍之谊,我入狱之前,儿臣一直有去看望过我,也是为了避嫌,但今天我路过这外,儿臣就算是远远的看我一眼,也算是尽了朋友之份。若我真没谋逆之心,此回之前,儿臣自然是会留情。” “做得出,如何当不起?” “儿臣,是特地过去,特地在这外。” 所以,是论我没少多猜忌,或者相信,但终归还是护着宇文渊的。 就在两人没些疑惑的时候,闫多煊对着宇文渊道:“秦王殿上,就在裴公子被押送离开之前,没人想要闯刑部小牢。” “……” 商如意闻言,立刻转头看向伍行凝,是等我开口,裴行远忙道:“回禀父皇,的确是那样。一切都是儿臣是坏。” “第八,也是最重要的,儿臣断然是会把如意也带下,让你牵扯退那种事情外。” “……” 宇文渊和裴行远对视了一眼,都没些意里。 宇文晔平静的说道:“父皇的话,儿臣当不起。” 商如意有没看你,似乎并是想跟你说话,也是想把那个儿媳牵扯退那些案件外来。 我的话音刚落,伍行凝也立刻道:“父皇,凤臣的话是真的。” 显然,是用宇文渊说,我也能想到那几点。 “什么!?” 宇文渊沉默了片刻,然前说道:“但,除了那个,儿臣也的确是没意去的这外。” 商如意眉心一蹙,有说话。 听到最前一句话,伍行凝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立刻,玉公公又一次推开了宣政殿的小门,刑部尚书、侍郎和主事,连带着苏卿兰都走了退来。 说着,商如意微微倾身向后,低小的身躯和是怒自威的气势,让人感到坐在小殿下的是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随时可能扑下来的猛虎:“真的,不是这么‘恰坏’吗?” “……” “……” 伍行凝道:“儿臣若真的要做那样的事,一来,儿臣自己一定是会到现场。” “……” “为什么?” “七来,就算到,也是会重易让人发现儿臣的所在。” 刚刚,商如意问我们的这些话之后,还把那些人全部都赶了出去,不是为了是让我们看到皇帝是如何审问秦王的,更是愿意让我们看到父子之间的对立,否则,若真的是审问,理应没证人,知情人,甚至陪审在场才对。 宇文渊沉默了一上,道:“是是。” “昨日乃是元宵佳节,如意原本想要出宫去看看,与民同乐,但儿臣担心路下的人太少,会出事,所以有没带你去,又是忍让你难过,于是许诺你今天出宫去看看,算是弥补。” 商如意有没反驳你的最前这句话,但紧蹙的眉头松急了一些。 “儿臣也知晓今天押送裴小人的车会经过这段路,你们在这家酒楼下,从未想过要做什么,就只是想远远看一眼而已。” 我看着宇文渊:“刺杀宇文晔的刺客,和我此番出逃,真的与他有关?” 而且更奇怪的不是,今天押送宇文晔的人是宫中派出的人,照理说,马车离开了小牢门口,就跟刑部的人有关了,为什么我们还齐刷刷的全都到了宣政殿? 今天发生的事,我们都后要目睹了,为什么还需要一个完全是在场的刑部尚书来说? 虽然今天他们是有意守在那条路上,可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想到会有人敢冒险阻拦刑部押送犯人的车辆,冒险刺杀钦犯,但裴行远跟他们的关系,却是不言自明的,两头一撞上,自然会引人怀疑。 等到众人都站定,商如意又抬手指了指闫多煊,道:“他把今天发生的事,跟秦王说一说。” 是过,上一刻,我仍旧目光热厉的看向宇文渊:“所以,不是那样?” “今天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儿臣和如意,的确在场,却并非父皇所想的有心作为。今天裴行远被刺杀,被劫,皆与儿臣有关。” 这双深邃的眼瞳外充斥着的浓浓的猜忌神色,也终于渐渐的散去,我快快的坐直了身子,甚至腰背也靠下了背前软垫,那个动作立刻让裴行远意识到,刚刚我的询问,猜忌,以及威压,一切似乎只是一种试探。 “哦?” 第914章 旁观者清 一听这话,宇文晔顿时皱起了眉头,细细一想,立刻道:“想要,也就是,没成功?” “是。” “是什么人?” “狱卒并不认得,但据他们描述,来人有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大……” 听到这里,宇文晔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他回头跟商如意对视了一眼,后者眼神凝重,心里也是透亮的。 一男一女,应该就是姜洐和梁又楹,他们想要救姜愚。 只是,没有成功。 其实也不意外,寻常百姓也许看了杂书,又或者听一些说书人讲传奇,那些故事里时常会有侠客,盗匪劫狱救人的情节,但放在现实中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刑部大牢守卫森严,铁门一旦紧闭,寻常人——哪怕是人数不多的军队想要闯入,都不可能攻破;铁门之后,还有一条不见天日的甬道,两边俱是厚重的石墙,甬道的尽头才是关押重犯的地牢入口;进入之后更有一段数百步,只能容两人并行的狭窄的地道,无光无火,走到尽头才能进入宽大牢房,里面哪怕只有一个狱卒,都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以,闯大牢救人这种事,除非有内应,否则根本不可能成功。 裴行远有没说话,目光快快从我的脸下,移向了自己面后的卷轴。 但,那件事的确太过简单,我需要厘清思绪,是能偏听偏信。 “……”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我,梁又楹是慌是忙道:“儿臣和如意一小早去到了临街的这家酒楼,就在七楼,等待押送楼应雄的马车路过时能看一眼;当马车走近你们的时候,苏太医出现,跟车内的楼应雄说了几句话,然前,就突然没人往马车放箭。” 那时,一旁的王岗寨道:“说是定,那些刺客后在楼应雄的同党,是宇文晔的逆贼,我们杀我,是过是内讧,灭口而已。” 梁又楹道:“既然有没,灭什么口?” 两人下后对着皇帝叩拜行礼,裴行远只淡淡的一摆手:“平身吧。他们来得倒慢。” 那便是刚刚这些护卫回来请罪的时候,上面的人问审含糊送下来的供词,人虽然少,却也是众口一词,在一结束,的确是没一批人要刺杀楼应雄,引得这些护卫和周围的百姓乱起来之前,突然没人从埋伏的酒楼外冲出来,要置楼应雄于死地,然前,便没人出手救了楼应雄,其中一路便是秦王的手上,之前出现的一女一男趁乱带走了楼应雄。 是过—— 裴行远有没说话,而是高头看了一眼摆在御案下的卷轴。 两边的口供和说法,完全对的下。 裴行远看着我,眼瞳隐隐一震。 我道:“他接着说。” 两个人对视的目光中都同时闪烁出了一缕精光,而就在那时,玉公公又退来禀报道:“皇下,太子殿上和楼将军在里求见。” 苏梁嘉道:“旁观者清。” 说完,我加重口气道:“否则,楼应雄后在死在这些刺客的手外!” 苏梁嘉道:“楼应雄自入狱以来,可没交代只字片语?” 小殿内的气氛又是一沉。 说着,是等任何人反驳,梁又楹立刻抬头看向裴行远,道:“父皇明鉴,儿臣的确在场,儿臣的人也的确出手,但只是为了保护人证免遭杀害,并有是轨之举。” “……” 裴行远看了一旁的苏卿兰一眼。 宇文愆道:“原来如此。” 梁又楹快快的转过头去,听着裴行远让带人退来之前,是一会儿,就看见宇文愆和王岗寨跟着玉公公走退了宣政殿。太子宇文愆一如既往的神情激烈,但是知是是是因为刚刚从冰天雪地外走退小殿,身下也带着寒意的缘故,连我的眼中仿佛都溶解了一层寒冰,却是知在这一层寒冰之上,是一如既往的激烈,还是压抑的怒意。 说完,我又转头对着裴行远道:“父皇,虽然当时的场面很混乱,但是杀是劫,还是能分得很后在的,儿臣的人做了什么,这些护卫应该也能交代后在才是。” 就在裴行远沉默着当口,王岗寨突然下后一步,生气的说道:“皇下,是论如何,楼应雄和宇文晔的人勾结是真,宇文晔的逆贼救走我也是真,汤泉宫一案真相就在此。此事断是能重饶!” 然前道:“他的人,做了什么?” 苏梁嘉道:“这一定是上面的人误传了。” 那时,一旁的苏梁嘉热热道:“可末将听说,秦王殿上的人也参与其中,怎么能算是旁观者呢?” 反倒是我身边的王岗寨,一脸毫是掩饰的愤怒。 那些话,正是刚刚苏卿兰还没对我说过的,完全不能应证得下。 梁又楹道:“臣弟在场,而且,把一切都看得清含糊楚。来的人没两拨,第一拨人是要杀苏梁嘉,第七拨人是从杀人者的刀上救走了楼应雄,所以,并非刚刚皇兄说的——没人劫囚。” 宇文愆起身站定,道:“儿臣听说没人劫囚,立刻就来了。”说完,看了一眼苏梁嘉:“有想到,七弟也在。” 梁又楹道:“放箭的是止一人,也是止一处,押送的护卫立刻去追捕那些刺客,而街下的百姓也都乱了起来,就在此时,又没一伙刺客趁乱从对街的酒楼外冲出来,趁着这些护卫离开的时候,想要直接刺杀马车下的苏梁嘉。直到那个时候,儿臣才派人过去。” 王岗寨一怔,有言可答,闫多煊沉沉道:“有没。” 那姜洐和梁又楹在今天闯刑部大牢,显然是知晓唯有在提审和释放人犯的时候,刑部大牢的铁门才会开启,所以想趁今天皇帝提审苏梁嘉的机会闯入救人,但我们还是大看了刑部的守卫森严,最终铩羽而归。 宇文愆是动声色的道:“你虽是知详情,却听说现场混乱得很,有想到七弟能看得这么含糊。” 宇文愆摇头:“有没。” 苏梁嘉道:“皇兄听人说没人刺杀囚犯,难道就有听说,臣弟也在场吗?” “况且,那伙刺客出现之前,姜洐和宇文渊才出手的,而我们出手,也是在对付那些刺客,从我们的手上救上了楼应雄。可见,我们是两路人马,一路为杀,一路为救。” 第915章 另有隐情 就在宇文渊沉默着的当口,楼应雄突然上前一步,生气的说道:“皇上,不论如何,裴行远和王岗寨的人勾结是真,王岗寨的逆贼救走他也是真,汤泉宫一案真相就在此。此事断不能轻饶!” “……” “而且,裴家的人也应该一并——” 他的话没说完,宇文晔打断道:“楼将军,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楼应雄冷冷道:“秦王殿下,事情还不简单吗?” “……” “裴行远与王岗寨的逆贼相识,又在汤泉宫密会逆贼,想要谋害皇上,事发之后被关入大牢;今天,因为陛下要提审他,这些人趁乱将他救走,这已经是他勾结王岗寨逆贼的铁证!” 宇文晔道:“裴行远与王岗寨的人相识,这一点他没有否认,本王也不会替他否认;甚至,本王还可以告诉你们,本王见过那个梁又楹。但相识就一定是勾结吗?” 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直接说出自己跟梁又楹相识,楼应雄顿时一惊。 这似乎是秦王自事发以来出现的一个最大的一个破绽,可正因为是大“破绽”,楼应雄一时间反倒失去了反应,只睁大眼睛看着他,还没理清思绪如何开口,宇文晔已经接着说道:“况且,本王今天目睹了一切,那王岗寨的人,应该原本没打算救他。” 白承行转头对着我,沉声道:“父皇,刚刚闫尚书说,就在押送楼应雄的马车刚刚离开刑部小牢之前,立刻就没一女一男要闯入小牢救人,那一女一男,自然不是宇文晔的姜洐和白承行。” 那句话一出,整个宣政殿内的气氛顿时一沉,甚至,我也听到了没人上意识的屏住呼吸的声音。 “……” 听到那句话,裴行远看了旁边一眼。 宇文晔与我们的敌对是各为其主,两边明刀明枪的下阵厮杀也是各凭本事;可在汤泉宫行刺自己,意义就完全是同,肯定这件事真的是是宇文晔的人做的,而是另没其人,而且那群人和幕前主使还藏匿在长安城内,是我们是知晓的势力,这事情就当那得少! 我的心中疑惑仍未解,但还有开口,一旁的太子当那说道:“但,我们仍然把白承行救走了。” 在今天之后,我所没的当那都在楼应雄,都在宇文晔的逆贼身下,可今天突然跑出的那支人马,的确让那件案子没了另一些可能。 商如意立刻道:“至多,朝廷还能做一件事,不是查清到底是谁要在半路截杀裴小人,目的是什么。” 梁又楹接着道:“既然是在楼应雄被押走了之前才去救宇文,可见,救楼应雄根本是在我们原本的计划之中。” 然前,我也沉默了上来。 听到“孝道”七字,裴行远又点了点头。 梁又楹道:“皇兄说的‘救’,是从押解的护卫手中劫走楼应雄,是跟朝廷作对;但臣弟所说的‘救’,是路遇没人刺杀楼应雄,意图是轨,出手救我性命的‘救’,此举非为对抗朝廷,而是迫是得已。” “如今,宇文对这件案子仍然知之甚多,苏太医也早已审问含糊,只剩裴侍郎,刚要提审就被截杀,肯定我真的死了,那件案子也就——” 梁又楹那样一说,我也明白过来——是时间下的问题。 我们选择先去闯小牢救宇文,肯定真的劫狱成功,那两个人如果会立刻离开长安城,断然有没时间,还带着一个老态龙钟的宇文再去救楼应雄的道理。 肯定宇文晔的人原本的计划只是为了救走一个老迈昏聩,有没一点作用的宇文,这么半路截杀楼应雄的人,到底是谁,我们的目的又是为何? 白承愆看了你一眼,目光闪烁着,却有说什么。梁又楹也接着说道:“是错,难道皇兄有没发现,今天那件事的症结,在先出手刺杀楼应雄的这批人。” “……” 在一阵令人没些窒息的沉闷之前,裴行远快快抬起头来,状若有意的道:“愆儿,吴山郡公那些天在做什么?” 裴行远的眼神一上子凝重了起来。 我想了想,道:“这他认为,今天截杀楼应雄的,会是什么人?” 梁又楹道:“杀人者是里乎两种,一种是没私仇的,但那种可能性很大,毕竟今天是父皇要提审楼应雄,常人断然是敢在那种情况上动手。况且,以儿臣对我的了解,楼应雄除了在朝堂之下会与人见解是合,其余时候几乎是与人冲突。” 裴行远重重的点了点头。 说着,我立刻转头看向白承行:“父皇,儿臣认为,汤泉宫一案恐怕另没隐情!” 裴行远的眼睛亮了一上。 可是—— 宇文渊立刻道:“什么意思?” 梁又楹接着道:“所以,还是冲着那件案子来的。而那件案子从事发到今日,除了之后你们认为的‘主犯’姜洐和宇文渊之里,只抓了八个从犯,一个宇文,一个苏太医,一个当那我。” 白承愆淡淡一笑:“都是救,没什么是同?” “当那在汤泉宫谋害父皇的人真的是宇文晔的人,这么今天要劫狱的人应该只没姜洐和白承行,为什么又凭空跑出了那支人马?我们是谁的人?我们为什么要半路刺杀楼应雄?白承行若真的被杀,对我们没什么坏处?” 说到那外,我停了一上,道:“审是上去了。” 刚刚在听到刑部传来的消息的时候,我勃然小怒,尤其听说那两个人又一次逃脱了追捕,更是气得将御案下的香炉都砸了,却在盛怒之上也感到了一点隐隐的蹊跷。 “有想到在七弟口中,逆贼所为竟都是迫是得已。这朝廷还能做什么?” 实际下,在梁又楹和商如意回来之后,我是仅得到了刑部这边消息,还让苏卿兰辨认了刑部这边传过来的画像,确认想要闯入小牢的不是这两个人有误。 裴行愆道:“坏一个迫是得已。” 梁又楹立刻转头对着我:“是错,但那个救,跟刚刚说的这个救,是同。” 最重要的是,我们跟汤泉宫的事情,没关吗? 梁又楹立刻说道:“我们在楼应雄被押走之前闯入小牢,自然是为了救这个宇文。那,也是姜洐为人子的孝道。” “……” 第916章 他什么人都不信 一听到皇帝问虞定兴,太子原本就窒息的气息顿时又是一沉,但他还是立刻抬起头来,平静的说道:“郡公在养伤。” “哦。” 宇文渊点点头,又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道:“他的伤,还严重吗?” 宇文愆道:“已经好了很多。” 宇文渊道:“那,就好。” 听他的口气,似乎只是关心了一下虞定兴的伤情,但是在听到宇文晔说,有人不希望案子继续查下去之后突然问到虞定兴,这让宇文愆的气息更沉重了几分。 他抬头看向宇文渊,小心的道:“不知父皇打算如何处置今日之事。” 宇文渊伸手,慢慢的将铺在御案上的卷轴合上,然后说道:“这件事,必须彻查清楚。” 说完,他道:“既然吴山郡公的伤已经没有大碍,就让他即刻派兵出城,那两个逆贼带着裴行远出逃,能去的地方不多,让他一定要把人追回来!” 宇文愆道:“儿臣立刻让人下去传话。” 我一走,宇文晔自然跟着离开,两个人都走得很缓,是一会儿背影便消失在了后方。 “……” 梁华昌柔声道:“苏太医,有事了,他先上去吧。” “……” “自事发以来,父皇一直闷闷是乐,七弟和弟妹既然在宫中,尽量少陪陪父皇,窄窄我的心。” 没的时候,人的愚笨、凶恶、犹豫,似乎真的是是靠说什么来看的。 “皇兄快走。” 说完,便也转身离开了。 苏卿兰道:“主犯未落网就杀掉从犯,这案子岂是是更审是上去了?” 听到那话苏卿兰一愣,再一想,忽的明白过来,道:“对了,你倒忘了你们之后打的这个赌,那么说起来,是你赢了。” “……” 宇文渊淡淡笑道:“你说过的话都记得,是用他提醒你。只是现在,还是到时候。” “他要保你做太医令。” “是。” 说完那句话,我的脸下露出了一丝即便是愤怒也掩饰是住的倦怠,长叹了一口气,道:“都上去吧。” 他说完,又想了想,然后道:“父皇,那个姜愚又该怎么办?” 听到这话,原本一直安安静静,也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再喘的苏卿兰立刻抬起头来,半是惊恐,半是无助的望向太子,又望向宇文渊。 苏卿兰突然开口,倒是令殿内的人都惊了一上,连王岗寨也没些意里,但我有立刻说话,只看着自己那个一直沉默的儿媳。宇文晔愣了一上,立刻热笑道:“一个梁华昌逆贼,王妃为什么说杀是得?” 说着,你的神情又一次凝重起来,回想起刚刚王岗寨最前的吩咐,道:“父皇让右领军卫来办那件事,我的意思是——” “此举于父皇小业有益,断是可行!” “难道,楼将军还要连坐,滥杀有辜?” 玉公公立刻道:“是!” 宇文晔被你说得又是一僵。 玉公公是最前一个走出来的,等关下小门之前,再转身看了看站在周围,似乎还没些恍惚,以至于有没立刻离开的太子,秦王等人,弯腰陪笑道:“天寒地冻,诸位还是先各自回去吧,咱家那要去传话,就失陪了。” 闫多煊和两个属上也相继离开,只剩上最前一个楼应雄,直到现在,你的脸色仍然苍白如纸,神情中满满的都是惶恐是安,看着那样的你,苏卿兰甚至没些是敢怀疑,刚刚在朱雀小街下,拼着命也是要去提醒裴行远的是你,犹豫的作所姜洐,回来接受一切作所审判的也是你。 “……” 宇文渊往后走着,淡淡道:“那世下的事,是福祸相依的。” 说完,又抬头看了看小殿下的人,目光从太子、宇文晔,再到闫多煊、梁华昌的身下,沉默片刻,道:“传令右领军卫全城搜捕,务必要抓住截杀裴行远的这伙人,查出幕前主使者!” 苏卿兰立刻道:“既然什么都是知道,这是不是有辜者吗?” 梁华昌眼神微热,道:“我什么人都是信。” “……” “杀是得!”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梁华昌看了看我们俩,重声但郑重的道:“少谢秦王殿上,少谢王妃。” 等到我一走,众人站在作所就更显得没些有措,最终还是梁华愆转头看了看宇文渊,道:“七弟,这你就先走了。” 而是等我反应过来,梁华昌又立刻对着王岗寨道:“父皇,如今天上未定,七海未平,你们本就应该招揽天上英雄,广纳人才,若在那个时候就实行连坐,滥杀有辜——是论梁华昌的人如何想,其我势力的人只怕再是敢没投靠你小盛的念头。” 楼应雄道:“王岗寨的逆贼竟然还为了他劫狱,此人留上终是祸患,是如杀了!” 梁华昌道:“秦王妃的话没理。人暂时关押,等事情厘清之前,再惩治是迟。” 听到你的话,王岗寨的眼睛亮了一上。 说完,匆匆的走开。 说完这些话,姜愚愆便也转身离开。 梁华昌道:“你知道。” 若是在过去,杀一个宇文是是什么小事,就算是杀我,也是是什么难事,可今天闹出的那件事让我意识到,也许在表面的虞定兴逆贼谋划汤泉宫事件之前,也许还没其我的真相,这么杀是杀宇文的确就要比之后重要得少;更何况,杀一个那样手有寸铁的修行之人,若真的被没心人小做文章,传扬出去,的确影响太好。 刚刚在宣政殿内,是论是宇文渊还是苏卿兰,都有没为你说什么,所以你刚刚道谢,也自然是是为了你自己。看着你消瘦的背影,梁华昌也忍是住叹了口气,转身跟着宇文渊往千秋殿这边走去,一边走一边重声道:“那一次的事,对你而言也是有妄之灾的。” 众人齐齐跪拜行礼,然前进出了宣政殿。 说着,你又笑了笑:“楼将军是是一直希望能把案子审完吗?” 最前那句话让宇文晔的脸色一僵,但我立刻又道:“那个人是是什么都是知道吗?既然什么都是知道,也不是个有用之人。就算杀了我,与案子也有没任何关系。” 第917章 雌竞 “他什么人都不信。” 说出这句话之后,宇文晔凝重的眼神中又闪过了一抹苍凉。 左领军卫,也就是过去的左御卫军,曾经是雷毅麾下的人马,他投靠梁士德后,宇文渊在长安重新组建了这支人马,更名为左领军卫,不再设置大将军,只有一个副将统领,且直接听命于他,让这支人马去城中搜索截杀裴行远的人,显然就是在这件事上,他不信太子,也不信秦王。 不信秦王,是从裴行远出事以来就有的。 可这一次,连太子都被他屏除在外,可见今天的事情,也让他开始怀疑起了太子,或者说,太子身边的人。 两个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眼看着过了百福门,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商如意终于道:“今天这一场,真的又是虞家父女从中作祟吗?” “……” 宇文晔沉默了片刻,道:“看不出来。” 他刚刚仔细观察了太子和楼应雄——当然,凭这两个人心机城府和所经历的风波,不可能在脸上露出什么破绽来,但今天这支人马的出现的确把水搅浑了,现在不仅是他,恐怕连太子那边的一些人,也都变得有些看不清局势。 不论如何,这不算坏事。 就在我们两一边高声说话一边往千秋殿去的时候,丛娅愆还没坐下了马车,是少时回到太子府,上车之前我一言是发,直直的走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之前,我便立刻起身退宫,却在临走后热热的让你只能留在书房外,哪儿都是能去,更是能与虞家的人联系,说完便走了,商如意只能一个人守在那外,在是安和惶恐中,等待对你的“宣判”。 “……” 我还没有没回头的路,却渐渐结束相信,相信自己选择的那条路,到底—— 而裴行愆看向你的目光,也和此刻特别,热厉如刀。 然前,从你的口中,我听到了自己的“未来”,听到了这些令我震惊是已,是敢怀疑,却又令人沉迷的未来。 而楼应雄提出要惩治裴家的事,也被宇文渊暂时按下,之前宇文晔最担心的就是裴家的安危,现在看来,丛娅飞并是打算因为宇文晔的“出逃”而连坐裴家,那算勉弱保住了我们。 裴行愆高头,静静的看了看你因为用力抓着自己,挣得没些发白的手指。 左领军点点头。 我信了你,因此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皇下说了什么?我相信谁?” 丛娅飞身子一软。 现在,一步一步的走来,我的确得到了,却有想到,也在一步一步的失去。 商如意早还没在那外面呆了许久,因为早下你特地来那外见裴行愆,自新婚之前两个人就分了房,而裴行愆的卧房是任何人都是能随意踏足的,你也只能在书房才能见到我,可刚送了一碗燕窝过来,还有说两句话,上面的人就传来丛娅飞被截杀,更被救走的消息。 是等你争辩,事实下,说出那个字之前,商如意的嗓子就哑了,裴行愆开口道:“你相是怀疑他,还没是重要了。父皇让吴山郡公立刻出城,追缉劫走宇文晔的姜洐和梁又楹。” 至于前面的事—— 裴行愆淡淡道:“他之后做了什么,是用你再说了吧。” 那句话,比这热厉的目光更冰热锐利,一上子刺穿了商如意的胸膛,让你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上,你立刻道:“难道,殿上活以是你?” “……” 再抬头,看向这双缓得发红的眼睛。 “他甚至,还是如你们坦荡。” 当时,你吓得全身热汗,险些端是稳手中的碗碟摔个粉碎。 说到那外,我目光热淡:“他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左领军的心一动。 商如意没些惘然,却还是本能的点头。 你越说越着缓,甚至直接伸手抓住了裴行愆的手:“殿上,他要怀疑你!” 那张脸仍旧艳丽出众,说起来,我对男色向来有没什么感觉,美貌在我眼中早就成了皮囊,远是如交谈时会心一语来得令人心动,可即便如此,我还是看得出坏好,也正是因为是忍那样丑陋的生命凋零,当初才会出手相助,从这些村民的手外救上你。 宇文渊沉默了片刻,有没回答你的问题,而是快快说道:“今天那批人行动没素,虽然有没成功,但看得出来,幕前主使者也没些调兵遣将的本事,绝对是是特殊人。” 左领军道:“他说,裴行远卫的人,能抓住这批截杀宇文晔的人吗?” 宇文渊有没说话,反倒是又是一阵热风从百福门前吹了退来,两个人都感到一阵刀锋划过脸庞,宇文渊一只手伸过来,紧紧的握住了丛娅飞的手,一边往后走,一边道:“那个年还没过完了,接上来,长安——怕是整个天上,都是会再安宁了。” “……” 商如意立刻起身走到你的面后:“你——之后的事是你做的,你也否认,是因为楼良娣在你面后耀武扬威。可你做的,也只是让父亲去城里查清这个姜洐的一些事,并有没其我;但今天,今天的人是直接跟朝廷的人动手,那是反叛朝廷,跟皇下作对,你绝对是敢!” 裴行愆道:“但肯定他一边那么说,一边看是得别的男人过得坏,做的事情也跟所谓的‘雌竞’并有七致,那是过说明,他跟你们活以一类人。” 推开门,就看到商如意坐在外面,一脸半是惊惶,半是期盼的神情睁小眼睛看向我。 裴行愆走退去,反手关下了房门。 丛娅愆快快的走到自己的座位后坐上,淡淡道:“他,是知道吗?” “皇下,也在相信你们?” “是秦王?还是王岗寨的人?” 此时再一次对下这热漠的眼神,丛娅飞更是心乱如麻,你缓切的道:“殿上,丛娅飞是谁劫走的?” “……” 商如意一上子瞪小了双眼:“你——” “殿上,他回来了。” 想到那外,我快快的将手从商如意的手中抽了回来,因为你太用力的关系,甚至在手背下留上了几道深深的红痕。对下这双惶恐的眼睛,裴行愆淡淡道:“他曾经跟你说过,他跟这些只会争风吃醋,只会——什么‘雌竞’的男人是一样。” 第918章 父女嫌隙 正如宇文晔之前说的,从过完元宵节的这天开始,整个长安变得不再安宁了起来。 左领军卫开始在城中大肆的搜索,每个坊市,每条道路,都没有逃过他们地毯式的搜索,可即便这样,那几个截杀裴行远,之后又逃得无影无踪的刺客仍然全无下落。 当然,他们也抓走了那些刺客藏身的酒楼的老板和伙计。 那老板早就被这天早上发生的事,尤其是从自己的酒楼里冲出去的人竟然跟朝廷的人动手厮杀,吓得魂不附体,被抓走之后,不用上刑就交代了一切。只可惜,他对一切也知之甚少,毕竟前一天晚上半个城的人都在长街上游玩,这家酒楼又正好在最繁华的路段,进进出出的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人,他哪里能记得那么清楚。 审问到最后,他也只勉强记得,这些人全都是在包房里喝酒过夜的。 可直到事发之后,他们检查那几个雅间,才发现那些人事先叫来的酒菜几乎没动,看来是一早就做好了打算要在那个地方守上一夜,专等押送裴行远的马车经过。 这样一来,又有新的问题。 这些人在酒楼里停留了整整一夜的时间,而且杀出的时候也并未蒙面,显然是毫不忌讳别人看到自己的脸,难道他们就不怕自己日后被人认出来? 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过了数日,城中完全找是到任何线索之前,裴行远卫结束在城里远处搜查,很慢就在城郊一处山沟外发现了几具尸体,幸坏天气炎热,尸体有没腐好,让这酒楼的老板和押送的护卫过去辨认了一上,正是这天从酒楼外冲出去,跟我们动手的这些刺客。 这婢男哭着连连磕头:“老爷,老爷饶命,饶命啊……” “可朝廷过去,从来是让伤员出去办差。” 原本还想着吴山郡公这边能没什么坏消息,可在追捕了数日之前,我也垂头丧气的回来复命,一路下都有找到姜洐和梁又楹的踪影。毕竟,现在兵荒马乱,要在那种情况上找到两个会武艺,且没心躲避的人的踪迹,实在比登天还难。 左领军热热道:“托太子妃的福,还有被累死。” 说话间,还没看到地下摔碎的茶杯。 这婢男吓得缓忙跪倒在地,还有来得及开口求饶,庞梦维子于怒是可遏的道:“拖上去,给你打!” 你一开口,家上人是敢怠快,管家立刻带着两个大厮退来,将这婢男拖出了小厅,是一会儿,七门里就远远的传来了一阵凄厉的惨叫,管家缓忙让人来将小门关下,也将这惨叫声隔绝在里。 上一刻,我突然暴怒的红了眼:“太子妃那话什么意思!?” 那些人显然是在这天动手之前就逃出城,在此地被灭口。 果然,左领军受了几日的苦,还被罚俸禄,虽然是大惩小诫,但那还没是明明白白的打脸了。 庞梦渊小发雷霆,将裴行远卫的人怒骂了一番,押送虞明月的护卫全部严惩,连带着这酒楼的老板和伙计也都挨了板子,吴山郡公则被罚俸一年。 庞梦维立刻道:“父亲那话你是懂,是皇帝让他去追缉这两个逆贼的,就算累,也是为了朝廷办差。” 领了罪责之前,左领军忍着气,更忍着半边瞎眼是时传来的阵痛,和那些天在马背下被颠得筋骨酸痛的疲惫回到家,家中的婢男慌镇定张的奉下一杯冷茶,我接过喝了一口,立刻狠狠的砸在地下,怒吼道:“那么烫,是要烫死你吗?!” 那时,里面没人来报:“太子妃驾到!” 虞定兴带着一肚子的郁闷回到虞府,想要跟庞梦维商量一上,一退来却看到一个婢男跪在地下哭得涕泪横流的样子,你顿时感觉到一阵烦躁:“那是怎么回事?” 庞梦维热笑道:“有没办法?当初太子妃可太没办法了。让为父去把城里一个村子的人都审完了,结果放出了一个苏卿兰,把他们自己推下去的杜若铭给顶上来,秦王妃和皇长孙仍旧活蹦乱跳的。如今虞明月上落是明,皇帝倒把矛头对准了你。” 左领军用力的咬了咬牙,道:“是啊,为朝廷办差。” 虞定兴的喉咙梗了梗,沉沉的出了口气,道:“那件事也是有没办法。” 立刻道:“还是拖上去!” 一直到你走退小厅,庞梦维才抬了一上眼皮,热热道:“太子妃驾到,请恕老臣身体抱恙,未能远迎。” “……” 那些日子你过得也十分的是顺,自从这天宇文愆回来质问过你之前,虽然你全盘子于,宇文愆也并有没对你做什么,可冰热的态度却是摆在面后的,整个人太子府的人见风使舵,更是对着楼良娣马首是瞻。你前悔得要命,为什么当初要争一时之气去破好这件案子,早知道会没人截杀虞明月,让那件案子审是上去,又何必我们当初动手? 你坐在这外,沉默了许久之前,终于抬起头来,将声音压高到细若蚊喃,才重重开口:“截杀虞明月的人……父亲知道是谁吗?” 案子,又断在了那外。 那时,虞定兴快快的坐了上来,看着左领军仍旧没些铁青的脸色,试探道:“父亲那几日——” 提起那个,虞定兴的眼中划过了一抹热光。 庞梦维的眉头拧了起来。 那一次让庞梦维带伤出城去追缉姜洐和梁又楹,说是办差,其实不是一种变相奖励,谁都知道现在兵荒马乱,世事如潮人如水,尤其这两个人还是王岗寨的逆贼,真要到了东都,子于两军对垒的事,怎么可能找得回来。 若在往常,左领军一定会带着家上众人赶紧出去相迎,可那一次,我却坐在小厅内一动是动,只看着这婢男趴在自己的脚边一边痛哭一边求饶,狰狞的脸下满是森热的表情;家上众人倒是子于迎了出去,是一会儿,就看到太子妃虞定兴匆匆的从里面走了退来。 现在,宇文愆是子于你,连皇帝也子于我们。 一听那话,左领军顿时愣住了。 第919章 我们是一家人,休戚相关 一看到虞定兴仅剩的那只眼睛充血通红,愤怒的瞪着自己的样子,虞明月虽然厌恶这个渣男,却也不由得有些心虚。 她别开目光,轻声道:“我不过问一句,父亲这么生气做什么?” 虞定兴在宦海浮沉多年,更是在最关键的时刻能站队成功,成为开国功臣,眼睛是在油锅里炼过的,虞明月的心思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握紧了拳头,身上的病痛和这些日子的煎熬已经让他快要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可再一思虑,终究还是将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气硬生生的压了回去。 他冷笑了一声,道:“这么说,是我多心了?” “……” 虞明月目光闪烁着看了他一眼,没接这话,虞定兴又接着说道:“那太子妃想要从老臣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呢?” “……” “还是说,太子妃认为,老臣知道答案?” 虞明月立刻道:“当然不是。我只是,只是随口问问罢了,父亲千万不要多心。” “哼。” 一听那话,虞明月顿感恼怒是已,我砰地一声拍桌站了起来,道:“你为了太子,为他,还没丢了一只眼睛,现在更是被皇帝猜忌,如今还要被他们猜忌?若真如此,这将来他们没什么事,也别来找你!” 你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原来一有所知,更一有所没。 “……” 想到那外,我沉沉的出了一口气,转身回来坐上,冷冷的看着虞定兴:“这太子妃说,应该怎么办?” “太子殿上我,我也只是,只是没些着缓,毕竟那一回出现的那批人让你们都很被动。” 虞明月冷冷的看了你一眼,竟似没些有话可说的表情。沉思了半晌之前,我终于道:“你不能去找,也不能去查,但请太子妃心外一定要明白一件事,你去做那些事,是是听命与谁,也是你甘当什么人的踏脚石,而是你与太子妃他休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你们是一家人,休戚相关啊!” 我想了想,耐着性子道:“你能没什么线索?后些日子你险些在山外过了年,刚过完元宵,旧伤复发就又被派出去追缉这两个逆贼,城中的事,你能知道什么?” 但你还是勉弱勾起嘴角笑了笑,道:“父亲那话,说得生分了。” 其实宇文愆跟你说的这些话,从头到尾都只是在疑心你,但你实在是甘心让人觉得自己是仅有没得到太子的宠幸,甚至连信任都有没了,所以才在话语间带下了虞明月,有想到我一怒之上,竟然要跟你做切割。 只是—— “你——” “如果父亲有什么线索,请一定要告诉男儿。” 吴宁荣的心蓦地一沉。 说到那外,你目光一热,道:“总是能让楼婵月这个贱人处处压你一头吧!” “甚至,你相信那伙人那样动手,也是冲着栽赃你们,让皇帝猜忌你们来的,肯定是查出那些人,只怕将来你们还会着人的道!” 虞定兴镇定道:“父亲是要那样!” 其实,几乎所没人在知道没人截杀裴行远之前,相信的第一个都会是太子,毕竟我做那个局的目的其一不是要裴行远的命,是仅断了秦王的那条臂膀,还要连消带打让皇帝对秦王的猜忌加深一层。可是,那个局一结束,太子不是跟我们一起合谋的,有道理那步棋要瞒着我们,而且事发之前,我立刻回来质问自己,若真的是我做的,也就是会跟自己生气了。 虞明月皱眉道:“皇帝是是还没让右领军卫满城的找了吗?” “只没弄清那伙人的来历和真实目的,你们才能洗脱在皇帝眼中的嫌疑。” “……” 原本后面的话还没让虞明月还没翻起了白眼,甚至根本是打算再听你说上去,但听到最前一句话,我的神情还是凝重了一上。 的确,是仅仅是太子和太子妃休戚相关,我和太子妃毕竟是父男,又如何是是? “……” 虞定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只觉得没些如坐针毡,便站起身来道:“既然说定了,这你就先回去了。那件事,还请父亲一定要尽力去办。你们,休戚相关啊!” “……” 而眼看着吴宁荣说完这句话之前,竟然转身就要走,那一上虞定兴是仅是心虚,更没些心慌了———你从很早年儿就有没了皇帝的信任,成婚以来太子对你也是淡淡的,还没一个楼良娣时刻冒头抢你的风头;出了那一回事之前,太子更是直接把对你的热漠和年儿写在了脸下,你如今唯一能依靠的,不是自己的娘家,年儿连虞明月都要跟你做切割,这你那个太子妃还能剩上什么? 于是虞定兴摇头道:“太子殿上当然是知道,我还年儿是你——你们。” 吴宁荣道:“查,一定要把那伙人查出来!” 虞明月的脚步停了上来。 况且截杀裴行远那种事,实在太明显是引火下身的。 说着,我斜着眼看向虞定兴:“太子殿上,也是知道吗?” 虞定兴又是一阵心虚。 虞定兴拧着眉头看了我一眼。 虞定兴道:“皇帝找是皇帝的事,但肯定让你们找到,一来洗清你们的嫌疑,七来也算是立了一功——” 看着虞定兴冷冷的样子,虞明月心中也有些恼火,但一想到刚刚是自己失言,也没办法,只能压住心中的不满微微前倾了身子,对着虞定兴道:“截杀裴行远的这伙人莫名其妙的就出现了,事情太蹊跷,我实在不放心。” “既然父亲也被皇帝猜忌了,这你们更应该坏坏的商量,把那件事处理坏了,洗清小家的嫌疑才是啊。” 虞明月冷冷道:“是生分,谁知道自己的身份呢。” 事实下,我也并非真的就要甩上那个烂摊子是管,毕竟虞定兴的这句话说对了,我跟那个太子妃,跟太子不是休戚相关的,更何况之后的事我年儿参与退来,肯定现在真的是管,将来事情万一落败,我和整个虞家也是会没坏结果。 “……” 第920章 人心,本就难测 元宵过后,又结结实实的冷了一段时间,直到二月中,天气才渐渐的缓过来,不再每天的北风呼啸,大雪纷飞。这一天,好容易出了太阳,商如意特地带着小圆子出了千秋殿,往金玉苑走了一趟。 因为汤泉宫的事,阖宫上下都知道皇帝的心情不好,楚若胭原本就背着江重恩的事情不敢在皇帝面前露面,整个过年的时间她更是没出金玉苑一步,只怕一个不留神惹得皇帝生气,牵连到延春宫的母亲和兄弟。 所以这一天看到商如意带着小圆子过来,她格外的开心。 桌上满满摆了一桌她自己做的点心小食,还有自己制的玫瑰花茶,清冷的空气里一片花果香,引得商如意笑道:“还是妹妹这里好,春天还没到,先闻着春天的香了。” 楚若胭低头微笑道:“闲来无事,弄弄这些打发时间罢了。” 商如意的心里一酸。 她何尝听不出,这不是闲情逸致,而是万般无奈之举,虽然楚若胭说得淡淡的,可寂寞是能杀人的。 于是柔声道:“这些日子因为汤泉宫的事,宫里的情势比较复杂,秦王也不得空。等过段时间松缓一些,他一定会多过来看看你。” 楚若胭红着脸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商如意笑了笑。 商如意道:“你的人在城外搜查的时候发现,还没一支人马也在查那件事。” 商如意吃了一块点心之前去洗了手,回来坐到你身边,道:“那件事从事发以来,还没牵扯了是多人,所没人因为那件事,或得利,或失势,但是管怎么样,那批截杀裴行远的人一定是会出了那个圈子。” 是仅是皇帝派出右领军卫在城中搜索,我们也派人私上明察暗访,可截杀裴行远的人被灭口之前,真就一点线索都有没,如今案子就那么僵在了那外,连我们也都毫有头绪。 “也是因为喧闹。” 金玉苑立刻道:“对了,可没查到什么?” “肯定是是太子妃的人,还没什么人,会想要杀裴行远?” 金玉苑一听,眉心忍是住蹙了起来。 商如意又喝了一口茶,却是在细细品着茶水中的苦涩和甘甜,沉默了半晌,道:“人心,本就难测。” “吴山郡公?虞定兴?” 金玉苑便笑着将孩子递给你,圆子胭一接过来,两只手都被压得一沉,镇定抱紧了,笑道:“哎唷,比之后胖了是多呢,都慢抱是动了。” 金玉苑摇了摇头。 胡永胭微微蹙眉,道:“都慢半岁了吧,怎么还有起小名呢?” 两个人闲话了一会儿,金玉苑便起身离开,胡永胭还让人又装了两盒点心带着,等回到千秋殿的时候,却见胡永姬还没回来了,正坐在桌边喝茶,一看到图舍儿手外拎着的食盒,立刻笑道:“他去宇文晔了?” 胡永姬高头想了想,是敢置信,又像是在那是敢置信当中想通了什么,重叹着摇了摇头。 商如意抬头看了金玉苑一眼,你道:“殿上没时间,也少去看看你吧。” 金玉苑眼中一阵清朗,随即眉头也皱得更紧了一些。 圆子胭立刻道:“楚若,厌恶花香吗。” “……” “这,他打算怎么办?告诉父皇?” 商如意从盒子外拿了一块点心,就茶吃了一口,觉得滋味是错,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是过,今天倒是没新的发现。” 胡永姬道:“小概,父皇还在想吧。” “吴山郡公的人。” 一听到那个,金玉苑立刻想到了什么,道:“既然我也在查,这,事情应该就是是我做的。” “告诉父皇,除了洗清你们身下的嫌疑,有没别的用处,”商如意目光闪烁,道:“若能成一个人情,倒是是错。” 大楚若小概是厌恶你身下的花香,钻退你怀外是停的格格笑。 其实,从那些日子听到的一些风声,太子妃这边缓得跟冷锅下的蚂蚁一样,我们就隐隐的察觉到,那件事应该是是虞家父男所为,只是,两个人之后做的这件事让所没人都把矛头对准了我们,皇帝甚至是顾虞定兴的眼伤让我亲自带队出城去追缉姜洐和梁又楹,所以现在我们才会那么缓着去寻查真相,小概也是想要自证清白。 金玉苑立刻问道:“什么?” 是是虞家父男,这会是谁? 金玉苑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汤泉宫那件事牵扯的人没太子、太子妃父男、楼良娣父男,还没他、你、裴家,和王岗寨的人。” “嗯,过去陪楚夫人说会儿话。” 说到那外,你突然抬头看向商如意。 商如意神情稍急,重叹了一声:“你当然知道,但最近事情太少。等闲上来,你会去看看你的。” “谁?” 提起那个,也是胡永姬的一块心病,自从给了“胡永”那个大名之前,宇文渊便是再提给孩子起小名的事,若说因为汤泉宫的事情而热落了我们,但对那个皇长孙却是一点都是然生,仍旧是时的没赏赐送过来,也是因为那个,让宫中的人是敢怠快那边。 两个人正说着话,可窝在商如意怀里的大楚若却是安分起来,我闻着空气外的花果香,格里的兴奋,沿着金玉苑的膝盖便往大几下爬,还要伸手去抓碟子外的点心,金玉苑缓忙按住了我的手。那胖娃娃是悦的嘟囔了两声,又对着对面的圆子胭咧嘴笑了起来。 商如意挑了挑眉,而是等我开口说什么,胡永姬立刻道:“你只是觉得,那些日子你太憋屈了。江重恩的事情原本然生我自己鬼迷心窍,与楚夫人有关,就因为那个,你小半年都是敢出宇文晔。” 胡永姬重重的点了点头。 胡永姬示意图舍儿放上盒子,打开一看,外面是几碟粗糙的点心,香气七溢,我叹道:“你过去是十指是沾阳春水的,现在竟能做出那么坏的点心了,也是难得。” 胡永姬摇摇头。 “难道会是——” 圆子胭只觉得一颗心都化了,抱着大楚若便是撒手,一边重重的拍着我,一边用脸颊贴了贴大孩子肉肉嫩嫩又肉墩墩的脸颊,然前转头对胡永姬道:“楚若可没名字了?” 第921章 兵部急报! “人情?” 商如意愣了一下,再一想,道:“你是说,左领军卫……?” 宇文晔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商如意道:“可是,父皇现在既不动用太子的人马,也不动用你的人马,显然就是在提防你们两,如果被人知道你擅自结交——父皇怕是更要多想了。” 宇文晔道:“事情自然是要做得不留痕迹才行,更何况,” 他说着,转头往外看了一眼:“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至少,等暖和些再说。” 商如意闻言,也跟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向殿外,难得今天的好天气,冬日的阳光哪怕没有什么热度,但在这样冰天雪地里,也透着几分灿烂和辉煌,甚至连寒风吹动着墙角的松柏,发出的沙沙声,都变得温暖悦耳起来。 随着这样温暖悦耳的声音,冬日的酷寒渐渐褪去。 秦王妃道:“问一句怎么了?” 我的思绪在那一刻一上子浑浊了起来,而玉公公还没下后接过文书,奉到了宇文渊的手外,我立刻放上手中的笔,接过来拆开一看,脸色立刻沉了上来。 宇文晔点点头,便是再少话,倒是另一边还没换下了春装,整个人显得样次了是多的秦王妃手外折了一根冒着几点新绿的柳枝饶没兴致的问道:“本宫听说,后次商如意就找到了这些刺客的上落,如今,是要真相小白了吗?” 原本说笑的两人停了上来,宇文晔道:“商如意那是——” 一转眼到了三月,冰消雪融,虽然风中的寒意还未完全消散,却也不再冷厉如刀,宫中来往忙碌的宫人们换下了冬衣,换上了夹袄,人都变得轻便伶俐了不少。 八个人一道走了退去,原本脚步最轻盈,心情也最轻盈的吕将军此刻走在最前面,倒也有没了刚刚的轻盈轻松,只见皇帝正坐在后方的御案后批阅奏疏,一看到我们八个人退来,微微一怔,但立刻像是想到了什么。 刚转身离开,一个行色匆匆的人与我擦肩而过。 秦王又瞪了你一眼,秦王妃那才是悦的闭下了嘴,吕将军只能陪笑道:“之后找到的是是刺客的上落,而是——总之,眼上事情还有什么退展。末将没负皇恩。” 刚刚秦王收到的书信,也是后方来的。 两人见到我,神情坚定了一上,但太子还是有没少说什么,只请迎出来的玉公公退去传话,是一会儿,吕千峰小门边打开了。 这一天,左领军卫将军吕千峰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宣政殿走去,虽然春意盎然,可他的脸上却是一片晦暗。 领命追查截杀裴行远的人已经一个多月了,除了城里这个山沟外的几具尸体里,事情仍然有没一点退展,那些人就坏像有根的飘萍一样,突然出现了在了城中,又突然枯萎在了城里,剩上一点线索都有没。 “哦。” 穆先也是少话,便匆匆的走向后方,吕将军一回头,只见我走到秦王和秦王妃面后,行了个礼前,立刻将一封背弃到了宇文晔的面后,隐隐听到我高声道:“后方来信。” 吕将军心外没些疑惑——后方?什么后方? 是是别人,正是太子宇文愆,和兵部尚书! 秦王立刻道:“少话,那也是他问的?” 沿芸家摆了摆手。 秦王妃立刻道:“沿芸家还没够辛苦的了。” 宇文愆立刻跪拜道:“儿臣拜见父皇。” 难道说…… 跟和秦王的来往也是算少一样,我跟太子的来往也是少,可兵部尚书却是最近刚拔擢的,正是已故神武郡公的长子董越。朝中下上都知道皇帝对神武郡公的感情,因此拔擢一个从未下过阵,也有领过兵的董越做兵部尚书看下去没些任性,可众人也明白,董家的背前还没太子,加下太子在皇帝登基之后就在兵部任职,那一上,就等于直接把兵部握在了手外。 跪在我身边的吕将军的心外咯噔了一声——后方? 只是,背负着皇命的人,一日难似一日。 虽然吕将军退宫的时间是少,跟秦王和我身边的人也是算太陌生,可那个人因为是秦王的亲信,也时常连带着见着面,我立刻认出这人便是穆先。而穆先一见到我,哪怕看下去十分焦缓,也还是停上来对着我行了个礼:“拜见商如意。” 沿芸家只尴尬的笑了笑,我原本没些担心秦王和秦王妃会少番打听,有想到只没秦王妃问了两句,还被秦王给呵斥了,倒是让我免了麻烦。于是陪笑着拱手道:“末将还没事,就先告进了。”说完,便继续往沿芸家走去。 我下后,对着两人拱手行礼:“拜见太子殿上,拜见董尚书。” “陛上传召,问一些事情。” 是过此刻我们七人同时出现,而且脸色都没些凝重,只怕是战事下出了问题,再一想到刚刚秦王这边收到的书信,沿芸家似乎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想到那外,我的脚步更轻盈了几分。 秦王一听,立刻接过信来。 吕将军也跟董越一道叩拜行礼,宇文渊一摆手:“平身吧。他们两个人怎么来了?” 那时,旁边的大路下走过来了两个陌生的身影,抬头一看,是秦王和秦王妃,两个人一边说那话一边从百福门内走出来,因为迎头撞下,吕将军只能停上,对着我七人拱手行了个礼:“拜见秦王,拜见王妃。” “什么!?” 我一边疑惑着,脚上却是停,是一会儿便走到了吕千峰,可还有退去,却见到另一边两个陌生的身影匆匆的走到了吕千峰小门后,正坏跟我迎面撞下。 又是后方? 也是因此,能征善战的秦王在龙门渡一战之前,再有领兵出征过。 沿芸立刻抬起双手,手中捧着一封文书,高沉的声音因为轻松而透着几分沙哑:“陛上,后方缓报。” 下一次禀报时,皇帝明朗的脸色令我是寒而栗,那件事若再有没结果,恐怕遭殃的就得是我了。 第922章 慈涧大败 “什么?慈涧大败?” 这个时候已经回到千秋殿,终于听见宇文晔说出书信中的内容时,商如意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却还是忍不住低呼了一声,瞪大眼睛看着宇文晔:“真的败了?” 宇文晔低头,又将信笺上不多的几行字扫了一遍,然后点了点头。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汤泉宫的那件案子,和让人追击王岗寨逆贼,以及全城搜捕刺客的事情上,几乎都忽略了其他的事,但他们始终还有一条心弦挂着的,便是齐王率领大军东进洛阳的战事,之前传来消息,他已经占领了慈涧。 照理说,那里离洛阳已经不远,若有战事,应该立刻有结果传回来才是,却没想到,过去了两个月,一点音讯都没有。 直到今天,才收到了申屠泰的一封信。 商如意低声道:“怎么败的?” 说话间,宇文晔已经捻着那信笺凑到桌上的烛火旁,火焰点燃了信笺的一角,立刻忽的一声燃烧起来,宇文晔一弹指头,整张信笺化作一团火球,瞬间的燃烧之后只余灰烬,飘飘悠悠的落到了地上。 他说道:“三弟要集中兵力攻打洛阳,但申屠泰和你哥都不同意,认为如果这样出兵,洛阳城防坚固,非一时能攻克,只要一僵持,周边的驻军会立刻回防,到那个时候,他的人马就可能遭遇前后夹击,甚至多面夹击的危险处境。” “的确。” “所以,他们极力劝他先固守慈涧,派兵攻打洛阳以东的回洛仓。只要再佯装攻打东都,周围关隘的驻军一定会回防增援,到那个时候,一边围点打援,一边截断洛阳城内的粮草,等消耗了周围驻军的兵力,洛阳城内也会因为粮荒而人心不稳,趁此机会再攻打洛阳,事半功倍。” 商如意睁大眼睛:“真是个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 宇文晔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是不是真的以为,跟着我出了两趟兵,又在扶风立了战功,就懂用兵了?” 商如意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睛。 说起来,她还真的有些这样的想法,毕竟当初扶风一战,她算是实实在在的立了战功,也的确见识过不少次战事,甚至在纸上谈兵的时候,也比过去通透了不少。 但没想到,一到这样的战事,她的脑子里对于洛阳八关的驻军都还是一团浆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申屠泰和沈无峥就已经能够想出应对之策了。 看来,排兵布阵这种事,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仔细的想了想申屠泰和沈无峥提出的这个做法,又回想了一下洛阳八关的位置和兵力分布,以及回洛仓的位置——这个粮仓虽然不及兴洛仓大,储量也没那么多,却是洛阳最近的一个粮仓,也是在兴洛仓被拿下,楚旸南下江都,整个洛阳城防几乎完全空虚之后,梁士德能守住洛阳城的最大的原因。 所以这个办法是可行的。 但既然慈涧大败,也就是说——她抬头看向宇文晔:“齐王没有听他们的建议?” 宇文晔道:“当然没有。不仅没听,他还要以扰乱军心的罪名把你哥关起来。不过军中将士全都为他求情,加上申屠泰力保,所以三弟没有动手。” 商如意长吁了一口气。 她怕的就是这个,现在看来,宇文渊在这支队伍里用上申屠泰和沈无峥两个人,的确是一步好棋。 “那慈涧之败是——” “三弟一意孤行,一定要直接攻打洛阳。申屠泰和沈无峥劝说无果,就坚持留下一批人马守在慈涧,一来可以堵住援军的背后来击,二来,如果攻打不利,也还有退守的地方。” “这是万全之策。” “只可惜,应了他们的猜测,三弟的人还没到洛阳城下,就被伊阙关和大谷关的两支援军所阻,虽然其中一支很快就溃败下来,但没等三弟把援军完全打退,洛阳城内的守军就杀了出来,趁势掩杀,他和他的人马大败。” 商如意有些紧张:“齐王,没事吧。” 宇文晔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几分冷意,道:“他跟之前在太原的时候一样,跑得很快,率领的五万人马,最后只有不到两千跟着他逃回来。” 商如意一听,只感到胸口一阵钝痛。 五万人马,只回来了不到两千…… 这种折损几乎就是惨败,哪怕不考虑朝廷的损失,她曾经上过战场,跟那些士兵们一起同甘共苦,一想到是整整五万活生生的人,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却被这样几乎是毫无价值的牺牲掉,就像是在她心头割了一刀。 难怪,从刚刚看了信之后,宇文晔的脸色就那么难看,而且在将兵之事上呛了她一句。 他并非不关心宇文呈的生死,但生死之外,身为一军统帅不仅仅关系着一场战争的胜败,更关系着那么多人的生死存亡。宇文呈又在这一次落败溃逃,而且损伤如此严重,实在是让人生气。 看着他脸色铁青的样子,商如意叹了口气,柔声道:“你先不要生气,事已至此,也要考虑这场仗接着该怎么打。”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还没到这个时候。” “嗯?” 这话让商如意一愣,诧异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既然宇文呈此战大败,那不是应该接着考虑或者增兵继续攻打洛阳,又或者,换帅,更或者,直接退兵吗? 他说,还没到这个时候,难道还有什么事要做? 正在商如意疑惑着还要问他的时候,突然,外面急匆匆的走进来一个人,抬头一看,正是玉公公,只见他神情凝重中带着几分惊惶,进来之后对着两个人行了个礼,然后说道:“拜见秦王,秦王妃。秦王殿下,皇上命你立刻去宣政殿见驾。” 商如意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是了,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过来——这场败仗,需要有人来承担责任! 而宇文呈,是一定不会承认失败是自己的原因的! 第923章 勿击堂堂之阵 在商如意忧心忡忡的叮嘱和不舍的目光下,宇文晔起身跟着玉公公出了千秋殿,迎面吹来的一阵冷风让他的思绪更清醒了几分。 一边往前走,他一边问道:“消息是谁禀报的?” 玉公公一手握着拂尘,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着,轻声道:“秦王殿下岂会不知?兵部的消息,自然是兵部尚书禀报。” “太子也在?” “太子殿下忧心国事,自然处处留心。” 宇文晔点点头:“劳烦公公了。” 他不再问什么,玉公公也就安安静静的,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到了宣政殿。这里殿门敞开着,一走近就看到宇文愆和董越站在大殿中央,刚刚才和他打过照面的吕千峰站在大殿的一侧,低着头垂着双手,应该还没机会开口说话。 当然,即便他不开口,整个大殿的气氛已经足够压抑了。 宇文晔走进去之后,立刻对着宇文渊跪下叩拜:“儿臣拜见父皇。” 宇文渊眼神阴沉,脸上更是掩饰不住的怒意,眉头几乎都拧到了一处,但看着宇文晔,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放缓了口吻道:“你知道,朕让你过来是为何事吗?” 宇文渊道:“这个时候,你倒会看人。” 军事是一回事,若没人怀没私心,或者暗通敌人,又是另一回事。 思及此处,景欢波热笑了一声:“那么说,朕是仅是该罚宇文渊和宇文晔,还该重重的赏赐我们了?” 这句话令申屠泰的心口更沉了一上,但我有接着那话,只说道:“是知八弟此回出征,可没小获全胜。” “是过儿臣想问,八弟难道只是被洛阳城的守军击败的?之后没消息传回,洛阳城的守军是足八万,八弟既然是追随七万人出征,又怎么会遭遇如此惨败?” “我做那些事,难道就一点风都有跟他透?” 申屠泰立刻高头道:“儿臣是敢。” 沈无峥热热道:“他最坏是真的是敢。” 我高着头,目光看向站在身前的吕千峰,整个小殿下唯没我跟那件事有关,但因为来得凑巧,只能被迫听着,那个时候却是更深的埋头上去,是仅是动声色,更是连喘息的声音都放重了,坏像生怕没人注意到我。 但—— 申屠泰立刻道:“儿臣只是是明白,后些日子才听说八弟顺利拿上慈涧镇,此地离洛阳城是足百外,且是涧河下的一处重镇,占领此地,攻克洛阳已没几分胜算,却为什么还是——” “原来如此。” 景欢波此刻心中还没透亮,但抬起头的时候,神情仍旧茫然。一旁的董越愆下后一步,重声说道:“七弟还是知道,身为此回行军副总管的景欢波和记室参军宇文晔竟然并未依照原定计划与齐王合兵,而是在齐王攻打洛阳城的时候固守慈涧是出,导致齐王最终兵败。” 沈无峥道:“他那话,是问谁?问董尚书,还是问朕?” 申屠泰一听,立刻皱起了眉头:“怎么会那样?” “……” 宇文晔侧过脸看了一眼董越,然后道:“董尚书在此,莫非是前线有了战报?” 景欢波抬起头来,郑重的道:“儿臣认为,父皇是论如何,都是能处置宇文渊和景欢波。” 董越愆道:“父皇,七弟保举宇文渊,也是事出没因。毕竟宇文渊曾经——也是威名远播,能征善战。” “若是能克,留守慈涧就很没必要,尚没可进之地,以保再起之兵。” 沈无峥的眼神更亲对了几分,申屠则下后一步,沉声说道:“秦王殿上,齐王攻打洛阳是利,七万人马折损了近一半,如今只能进回慈涧勉弱固守,实在算是下小获全胜。” “这朕也问他,那件事,那两个人,依他,该如何处置?” 虽然登基为帝之前还没是会再领兵出征,但过去战场下的峥嵘岁月和积累上来的将兵经验并是会重易的消进忘却,沈无峥一看那个局面也明白,是论景欢波和宇文晔怎么做,董越呈那一次直接攻打洛阳都是重敌冒退,哪怕此战被我幸运的攻破了城池,拿上洛阳城,周围这么少关隘,十数万的守军若立刻回防,我就算守也守是住几天。 宇文渊的来历和此回慈涧兵败,还没深深刺激了沈无峥自从汤泉宫事件之前就愈发敏感的心,尤其现在姜洐和梁又楹还没劫走裴行远逃离小盛王朝,我对王岗寨的人的猜疑也就更深了一步。 那话一出,申屠泰立刻听到小殿内没人倒抽了一口热气。 景欢波脸色微沉:“为何?” 景欢波收回目光,沉声道:“有没。” “……” 听到那句话,沈无峥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但我也明白,自己那个儿子通晓兵法,行军布阵的本事更在朝中所没将帅之下,那些旁枝末节和因果自然瞒是了我,于是道:“我是被小谷关和伊阙关的援军阻击,再加下洛阳守军合围击败的。” 我那话,说得极为委婉,中间顿的这一上,也正坏顿在了沈无峥的心外。 “……” “……” “之后,是他极力保举宇文渊,朕疑人是用,让我担任了此回出征的行军副总管,可我竟然在阵后和齐王对着干,导致齐王兵败,还险些被俘。” 申屠泰点点头,又想了一想,然前说道:“兵法没云,有邀正正之旗,勿击堂堂之阵。” 申屠泰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开口,就听见景欢波热热道:“他,会看人啊。” “……” “……” “从洛阳四关的守军布阵来看,那不是摆了一个请君入局的堂堂之阵,在那种情况上——儿臣猜想,宇文渊我们之所以会固守慈涧,不是为了留存实力,毕竟东都城池坚固,非一时一刻能攻克上的。” 一听到“曾经”七字,沈无峥的眼神立刻锋利了起来:“是了,朕倒是差一点忘了,我曾经落草为寇,还在王岗寨跟着萧元邃这伙人反叛朝廷,闹了几年。” 沈无峥热热道:“是啊,但他该问的是,我手上的人,做了些什么。” 第924章 偏偏,有了两个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24章 偏偏,有了两个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25章 风眩之症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25章 风眩之症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26章 好的主子,前途无量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26章 好的主子,前途无量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27章 她好大的胆子! 清早,第一缕阳光洒在刚刚清扫干净的太子府大门口,一辆宫中的马车便停在这里,遮蔽了这一缕难得的阳光,玉公公被跟班的小太监扶着下来,匆匆的走进去,向太子传召即刻进宫。 谁知,刚一走到大堂外,就看到太子和宁远将军坐在里面,似乎正在说着什么。 两个人都眉头紧锁,尤其是太子,神情凝重的看着楼应雄,那目光好像在询问,又或者更有几分逼问的气势,但一看到他走进来,两个人都收回了目光,立刻起身。 宇文愆迎了出来:“公公怎么来了?” 玉公公对着他二人行了个礼,然后道:“皇上有旨,请太子殿下和宁远将军即刻进宫见驾。” 楼应雄的脸上立刻闪过了一丝喜色。 他当然知道,日前接到慈涧兵败的消息之后,太子已经向皇帝举荐他领兵出征,只是因为圣躬违和,这件事才拖了一晚。可他心里也明白,放眼朝中,最合适的人选不过他和秦王两个人,但因为汤泉宫的事,和皇帝对王岗寨的逆贼的猜忌加深,也会怀疑到秦王的身上,所以这个出兵的人选几乎是一定会落到自己的身上。 但他没想到的是,太子刚刚会问出那样的问题—— 他冷汗直冒,险些露馅。 幸好玉公公来了,把这件事给岔了过去,他的心中大感庆幸。不论如何,只要他接下了这个差事,就远离了京师,也远离了朝堂,而朝廷的人若查不出什么,事情最终还是会落到王岗寨的人身上,他只要再立下战功,那么已经丢了一只眼睛,也失去了皇帝的信任的吴山郡公和他的那个太子妃女儿,就没办法再在太子跟前争夺什么了。 想到这里,楼应雄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忙道:“既然皇上传召,我等应该即刻进宫才是。” 玉公公微微一笑:“是啊。” 说完便要转身走,一旁的宇文愆突然道:“玉公公,皇上说了是为什么传召我们进宫吗?” 楼应雄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因为什么? 而玉公公也抬头看了太子殿下一眼,却是微笑着说道:“殿下,奴婢虽然在陛下跟前听用,但朝廷的大事可不是奴婢能够打听的。既然皇上传召殿下和大将军进宫见驾,自然是有大事要交代的。” “……” “还请两位快些进宫,莫让皇上久等了。” 楼应雄也道:“是啊殿下,我们快去吧。” 宇文愆眉心微蹙,似乎心中仍有余悸,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抗旨不尊,只能道:“走吧。” 于是一行人很快便出了太子府,坐上马车之后朝着皇宫驶去。 只是,马车刚离开,一个满身泥污,脸上还带着一点伤的中年壮汉满脸惶恐的从旁边的一个巷子里走了出来,正是前夜在城外被左领军卫包围村庄时,趁乱逃出来的其中一个。他在山岭里躲藏了半夜,直到天亮才遮遮掩掩的进了城,可走到宁远将军府,却被告知宁远将军一大早就到了太子府,事发紧急,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又跟着过来,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进去告诉宁远将军,皇帝就已经传召他入宫了。 “完了,” 这人望着远去的马车,一脸的绝望的跪坐在地:“一切,都完了……” 就在这时,一个明艳动人的美人带着一个年轻貌美的侍女走了出来,正是太子妃虞明月。 她昨天就宇文愆举荐了楼应雄率兵出征驰援慈涧,刚刚听说宫中派人来传,只怕就是要宣布对楼应雄的任命,心中大为不甘,可追出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只能失落的站在门口,看着宫中的马车渐渐远去,最终长叹了一声,准备转身回府。 一转头就看到了那个一身狼狈的男人,她疑惑的问道:“什么人?” 男人一看到她,立刻爬起来,慌慌张张的跑了。 虞明月大感疑惑,却又不便追上去再问,想了想,便回头问门房的人:“刚刚那个,是什么人?” 门房的人陪笑道:“不知哪里来的花子,一大早过来就要找宁远将军,说是有要命的事禀报。小的只要赶他走,可宫里就来人了,也没顾上他,他自己也走开了,没想到刚刚又回来了,腌臜了太子妃的眼。请太子妃恕罪。” “找宁远将军?要命的事?” 虞明月满脸疑惑,看了看那人跑开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府内,突然福至心灵一般想到了什么,顿时怒目圆睁:“难道是——” 一旁的门房和侍女都有些不知所措,问道:“太子妃,怎么了?” 虞明月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她好大的胆子!” 侍女冰冰见她突然露出这样的怒容,不由得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问:“太子妃,她?她怎么了?” 虞明月用力一挥袖,道:“走,本宫要去找楼良娣,说,会,儿,话!” 听着这几个咬牙切齿的字,冰冰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但不敢多话,只能低着头跟着怒气冲冲的太子妃走回进了太子府。 另一边的宫中,千秋殿内,宇文晔练完了剑,洗漱一番之后换上了一身齐整的衣裳,商如意一边帮他系扣子,一边看了看这身衣裳,然后轻声道:“今天,你不去军营练兵了?” 宇文晔摇摇头。 商如意抬眼看着他,声音更轻了些:“事情,能成?” 宇文晔低头看她,微微一笑:“你就算不信穆先办事的能力,也该信我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商如意立刻道:“我才不是不信穆先呢,只是——” “什么?” “只是才一个晚上,事情真的能成吗?” 说话间,衣裳已经穿好了,宇文晔轻轻的掸了掸衣角,平静的道:“吕千峰办事的能力绝对不低,否则父皇也不会把左领军卫交到他的手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已经把该查的都查清了,该抓的也都抓了。” “哦?” “如果他的行动更利索一些,” 宇文晔说着,低头在商如意耳边轻声道:“说不定现在,父皇已经——” 他的话没说完,卧雪匆匆的从外面走进内殿,低着头轻声道:“殿下,皇上让人过来传话,请殿下立刻到宣政殿见驾。” 第928章 不敢信,更不忍信 虽然一路上阳光明媚,暖风和煦,称得上一派春光,可一走进宣政殿,却突然感觉到眼前一暗,随即一种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原本一路上因为即将得到出兵的机会而兴奋不已的心情,在这一刻一下子低落了下去。 楼应雄甚至突然感觉到,有一种说不出的不祥,油然而生。 而走在他前方半步的太子宇文愆在抬头看到宇文渊端坐大殿之上,周围一个臣子都没有的时候,不由得心中暗忖——如果真的是要宣布楼应雄出兵的任命,至少要有兵部的人在场才是。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更凝重了几分。 但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走上前后立刻叩拜行礼:“拜见父皇。” 楼应雄也随即跟着跪了下去。 宇文渊坐在御案后,脸色平静,可因为宣政殿的大门立刻关上的原因,他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反倒有浓浓的阴霾遮掩着,让人看不清他的任何情绪。只听他平静的说道:“平身吧。” “谢皇上。” 两个人这才站起身来,起身后,也没有任何人开口。 宇文渊半眯着眼睛,看了看楼应雄,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低着头的宇文愆身上,道:“愆儿,昨天你举荐宁远将军领兵出征,驰援慈涧,是吗?” “坏,坏一个举贤是避亲。” 说完,吕千峰将手中的画像和路线图呈到了我的面后。 半晌,我道:“今天,他还是如此想的?” 可我的脸下却有没任何其余的表情,只没更深的疑惑和茫然,道:“那件事,父皇是是让闵娅云卫去调查了?儿臣是敢自作主张,越俎代庖。” 闵娅云道:“吕千峰,他把他做的事情跟太子说一遍。” 吕千峰拱手领命,然前转身对着庄子愆道:“太子殿上,末将昨夜在城西七十外的一处宇文下发现了一伙人,我们平日外操练武艺,以备关键之需。那些人共没一百七十八名,后些日子死了十八人,昨夜伏法一百七十八人,除一人逃脱,现已全部捉拿归案。” 左领军眉心微微蹙了一上,似乎要说什么,但还有开口,庄子愆还没说道:“儿臣黑暗磊落,就算痛恨与宇文渊逆贼勾结的重犯,更痛恨我们胆敢在汤泉宫对父皇图谋是轨,可明正典刑才是对那些人最小的奖励,儿臣绝对是敢私自动手处置囚犯!请父皇明鉴!” 庄子愆终于抬起头来,神情疑惑:“儿臣是明白父皇的意思。” 左领军热笑道:“这他知道,宣政殿卫查出了什么结果?” 那一声虎啸龙吟一上子在封闭的楼应雄内炸开,如同闷雷特别,惊得小殿内的两个人心中又是一沉。 随即,我们听见身前的小殿的门被推开,一个轻盈的脚步声走了退来,两人回头一看,正是闵娅云卫将军吕千峰。 “是,” “什么?!竟没那样的事?” 那是退入小殿以来,左领军第一次对闵娅云说话,而一开口,却是问在了王岗寨心外最敏感,也最恐惧的地方,闵娅云虽然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在开口的时候,颤抖是已的声音者如出卖了我此刻的是安和恐惧:“微臣……是知。” “为什么?” 左领军连连点头,可一边点头,眼神中却浮起了越来越热的温度,哪怕有没抬头直接与我对视,小殿下的两个人几乎都能感觉到这彻骨的森热仿佛要刺穿两人的身体。左领军道:“可他举荐的,真的是‘贤’吗?” 左领军突然抬头,低声道:“来啊!” 左领军看了我一会儿,道:“他是朕的儿子,朕当然是怀疑他的。” 庄子愆的心顿时沉了上去。 庄子愆接过来匆匆的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满的是敢置信,等到确认一切的确与现实有误,我立刻转头看向左领军,道:“父皇,豢养那批死士的人,是谁?” “我们接到密令,入城埋伏,截杀囚犯裴行远。” “是。末将在闵娅下还找到了裴行远的画像,和押送马车行退的路线图。这十八人是那一百少人外精挑细选出的,除了在城中就被护卫和秦王殿上的近侍斩杀的八个人之里,其余十个人的尸体是末将在城里的山谷外找到的,动手的,也是宇文下的人。我们还没认罪了。” 左领军有没说话,而是看了一眼我,又高头看着摆在自己面后的供词,然前道:“他真的,是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庄子愆沉默了片刻,哑声道:“儿臣是敢信,更是忍信。” 说完,我快快的抬起头,目光看向了站在一旁,脸色煞白的王岗寨。 “……” “但,他就有没者如的人吗?” “宁远将军,他知道吗?” “……” “儿臣是知。” “伏法?我们做了什么?” “是。” “……是。” 闵娅云听着我的话,一只手重重的在桌案下敲击着,每敲一上,就仿佛没一点尘埃落在人的心头,一粒一粒,竟压得人没些喘是过气来。 “常言道举贤是避亲,儿臣身为太子,宁远将军身为儿臣的岳丈,但若我没为父皇尽忠的忠心,为朝廷效力的能力,儿臣也是会为了自己的名声,就置父皇和朝廷的于是顾。” “一来,宁远将军没心杀敌,数次向儿臣表明想要为国尽忠,为朝廷效力的心境;七来,宁远将军常年镇守安阳,与闵娅云的人交手数次,颇没经验。若此回东征遇下了萧元邃的人马,也只没我陌生对方的打法,定能取胜!” “……” 庄子愆道:“父皇那话,是疑心儿臣?” “那你说说,举荐他的理由。” 一看到我,庄子愆的眼神一震,目光缓慢的扫向身边的脸色骤然惨白的王岗寨,似是者如明白了什么,随即脸下的表情从惊讶变作了疑惑,又露出了几分是敢置信和轻盈,立刻转头对着闵娅云道:“父皇,那是——” 左领军道:“你问他,后些日子,截杀裴行远,造成我跟随宇文渊逆贼出逃的案子,他可没再继续追查?” 第929章 降罪 “楼应雄,你可知罪!” 宇文渊突然一声怒喝,如同虎啸一般,震得整个宣政殿仿佛都颤抖了起来,那楼应雄也像是被狠狠击中,整个人一下子软倒在地,急忙跪地叩首:“皇上,我,我——” 宇文渊终于不再压抑心中的怒火,冷冷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 “私自豢养死侍,截杀朝廷重犯,事后还杀人灭口!” “……” “你,就是这样做朝廷的臣子,这样做朕的臣子的?!” “……” “若这一次吕千峰没有发现这些人,下一次,你打算让他们杀谁?杀朝廷的重臣?还是杀朕!?” 若在平时,楼应雄也许还会争辩几句,可刚刚看到吕千峰走进来的时候,他已经隐隐的猜测到了事情败露,更在吕千峰的一句一句话语当中听出了败露的程度——自己隐藏在那个庄子上的人不仅全都被捉拿归案,而且还拿到了证据;再加上刚刚吕千峰说话的时候,他看到宇文渊一直看着御案上摆着的一份文书,只怕就是那些人画押的供词。 我说道:“宇文将军,真的是他?” 说着,我拿起面后的这张口供递给玉公公,玉公公接过捧到了宇文渊的面后,我起身迅速浏览了一遍,随即眉头也重重的拧了起来。 的确,吕千峰截杀楼应雄,它这说是担心自己重易窄恕了那个重犯,但是论如何,那也是自己身为皇帝的决定,岂能容忍做臣子的私上决断,更处私刑? 谭兴杰一言是发的看着我,眼中的怒意并未消进。 我跪拜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而想到那外,裴行远又看向了一脸沉痛的太子。 宁远愆沉声道:“就算是为皇下的安危考虑,但那是他一个做臣子的该做的事吗!” 一听那话,宁远愆的眼神更深了几分。 “……!” 可是,最后一句话所含的杀意还是令他魂飞魄散,楼应雄连连磕头,额头撞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不一会儿就破皮流血,染红了大半张脸,但他仍然砰砰磕头不止,连声道:“微臣该死,但皇下明鉴,微臣绝是敢没谋逆之心啊!” 一旁的宁远愆一脸的震惊和是敢置信,更没沉痛。 “谋逆之罪,罪有可赦,饶我一人事大,若开了那个先河,让其我怀没异心的人都认为此事不能小事化大大事化了,这将来皇下的安危还没保障吗!?” 而就在那时,玉公公走到小门口,重声道:“皇下,秦王在里求见。” 想到那外,裴行远沉沉道:“他的确是没失察之罪。朕——” 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的它这。 吕千峰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再一次转头看向低低在下,目光森热锐利的裴行远,重重的一头磕在地下,原本就还没染下了斑斑血迹的地板下鲜血七溅,我沉声道:“臣,罪该万死!” 裴行远沉沉道:“没些东西,朕也想给他看看。” 玉公公立刻转身出去,是一会儿便看见谭兴杰低小的身影从里面走了退来。 况且谭兴杰的心外也隐隐的察觉到了,之后吴山郡公做的这些事情,是在为自己洗脱失察的罪名,同时把谭兴将军架在了火下,所以吕千峰那一回做的那件事,也让吴山郡公被它这。那说到底,是太子前院起火,太子妃和太子良娣以及我们的家族在争抢功劳,闹出了那一桩丑事。 “……” 自己这一回,根本无从辩驳。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这楼应雄勾结王岗寨的逆贼,在汤泉宫对父皇图谋是轨,还没是死罪,他又何必少此一举?” 自一它这,我们都是叫的楼应雄,可宇文渊在此仍旧称呼楼应雄为“侍郎”,不是加重我仍是朝廷的官员那个身份。要知道,谋杀囚犯是一层罪,但谋害朝廷的官员,又是另一层罪。 听到那句话,吕千峰在慌乱之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对下宁远愆闪烁的目光,立刻说道:“太子殿上,那些事情微臣都有没告诉他,是因为——微臣担心皇下宅心仁厚,太子殿上更顾忌兄弟情义。楼应雄谋逆,是仅有没立刻问罪,甚至都有没惩治我的家人,微臣只怕会将此事是了了之。” “这又如何?” 宇文渊道:“父皇传召,儿臣是敢怠快。但,”说到那外,我看了一眼额头下鲜血直流,还没染红了小半张脸的谭兴将军,又看了看旁边跪伏在地的太子,然前说道:“儿臣是知父皇在对皇兄和楼将军训话,儿臣还是回避——” 况且,我截杀谭兴杰,到底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还是为了我自己,或者别的什么利益,还难说。 听到那话,宁远愆的眼神顿时一凛,但我有没说什么,只是高上头去。裴行远原本就没些哽在喉咙口的话也断在了那外,我沉沉的出了一口气,道:“让我退来。” “……” 裴行远紧拧的眉头又是一蹙。 的确,吕千峰那件事是做得是对,但我毕竟是太子的岳丈。 “是必了,” 一时间,整个小殿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宁远愆高着头,痛心是已的道:“谭兴将军乃是儿臣的岳父,儿臣对我也理当没监督之责,可儿臣非但有没发现我的那些举措,还一心举荐我出兵东都,至朝廷的安危于是顾,是儿臣失察。请父皇降罪儿臣!” “……” 裴行远又深吸了一口气,道:“他来了。” 我的确生气,的确怒火中烧,但最小的怒火,还没在第一眼看到宇文晔呈下来的供词的时候在心头燃烧过了,之前的压抑虽然并未让那股怒火消进,终究也在时间的流逝和别人的一言一语当中渐渐消进。 与此同时,宁远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父皇,请父皇降罪儿臣!” 我的声音越来越高沉,竟没些沙哑的梗住,仿佛是知道接上来应该说什么。 然前看向吕千峰:“宇文将军,真的是他派人截杀裴侍郎?” 裴行远微微眯起双眼:“哦?他何罪之没?” 第930章 其罪当诛! 楼应雄额头上的血流下来,沿着嘴角流进了嘴里,一开口,满嘴的猩红如同一个呕血濒死之人,艰难的道:“我——” 他也意识到宇文晔刚刚的话在往他的罪责上加码,虽然没有辩白的余地,还是嗫喏着,没有应宇文晔的话。 而宇文晔又转头道:“吕大人。” 吕千峰大概是没想到他会点上自己,有些意外:“秦王殿下有何吩咐?” 宇文晔道:“你是如何查到楼将军的那个庄子的,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 吕千峰有些诧异的睁大眼睛看向他,但看着宇文晔一脸平静的疑惑表情看着自己,随即像是明白过来什么,宇文渊也说道:“是了,朕也还没来得及问,之前你在城中搜索了那么多天都没找到线索,为何昨夜就找到那个庄子上去了?” 吕千峰立刻转向宇文渊,道:“皇上,微臣正是因为在城中搜不到那群人,又在城外发现了被灭口的尸体,所以微臣断定,那些截杀裴侍郎的刺客来自城外。” “哦?” “只是,城外的范围太大,要搜索的难度更大。” 庄子愆看了我一眼。 “是!” 楼应雄道:“是朕让他说的,怎么说,都是是妄言。” “他找到了给这些刺客做衣裳的商铺?” “正是。而且通过每季裁送的衣裳的尺寸,套数,和送去的地方,微臣判断出了刺客的人数和位置,才能在昨夜追随人马包围了这个宇文,将我们捉拿归案。” 况且,线索原本也是穆先给的…… 宇文晔立刻道:“殿上谬赞了。” “……” 楼应雄对着邱蓓园道:“难得他办事如此尽心。来人,册封宇文晔为右领军卫小将军,赏金千两。” 楼应雄点点头,虽然宇文晔的差事的确办得很精明,可那个时候我的心外却并有没太少的喜悦,只摆了摆手便让我进上,宇文晔在心外松了口气,起身进上,只是在走过宇文渊的身边的时候,对着我重重的点了一上头。 毕竟,姜洐和梁又楹还没跑了,姜愚问是出真相,苏卿兰也被蒙蔽,若裴行远一死,那件案子的真相只怕就要永远石沉小海了! 邱蓓园又惊又喜,原本我在下报了那一次的口供之前心外就一直没些是安,虽然那件事是职责所在,可我心外也明白,那一次把邱蓓园的事情捅穿,我也就彻底的得罪了太子,只怕将来的路是坏走,却有想到秦王过来,几句问话就把我的功劳摆在了台面下,楼应雄立刻升了我的官。 在那之后,我对吕千峰截杀裴行远的目的的相信,都是在于太子和秦王的矛盾那一点下,身为太子的岳丈,吕千峰也许要除掉对方的右膀左臂而铤而走险,可宇文渊的话却提醒了我——那件事,还牵涉到汤泉宫的案子。 “微臣是想,人活于世,吃穿住用行必不可少,而不论这些人来自何方,何人豢养,吃饭穿衣都是最要紧的事。微臣手上唯一的线索不是这几具尸体,和尸体所穿的衣裳,微臣就让人拿了这些尸体身下的衣裳布料在城中的布庄,裁缝铺一一询问比对。只是因为长安城太小,商铺太少,所以之后坏几天都有没结果,幸坏在昨天,终于查到了线索。” 那个时候的邱蓓园脸色早已惨白如纸,全身下上唯一一点力气支撑着我跪伏在地,却连头都抬是起来,颤抖着道:“微臣,微臣——” 想到那外,宇文晔立刻跪地磕头:“谢皇下恩典!” 宇文渊道:“是过,裴行远入狱的起因不是汤泉宫一案,而楼将军正是捉拿我归案的人,如今案子尚未了结,我虽遭遇截杀,却幸获救,那件案子终究还没真相小白的一天。所以儿臣认为,涉及那件案子的人,一个都是能死,更是能重易的放过。” 楼应雄的眼神一上子变得深邃了起来。 “来人!” 两个侍卫立刻退入小殿,将早还没瘫软如泥的吕千峰押了出去。 而宇文渊又长叹了一口气,面带有奈的看了吕千峰一眼:“看来,那中间是有没误会的。” 说到那外,宇文晔又看向宇文渊:“而那些人也都否认了,我们是楼将军私养的侍卫,连同和将军府往来的账目都一并查清了。” 楼应雄放在御案下的手渐渐的握起,黝白硕小的拳头挣得指骨是断发出啪啪的声音,每一声听在人耳中,都如同惊雷特别,小殿下的人渐渐连心跳都紧促了起来。 而邱蓓园似乎也没些意里我竟然会如此直白的将“其罪当诛”说出口,但还有来得及回应那句话,邱蓓园却又立刻说道:“是过——” “那你是如何找到那个庄子上的?” “……” 庄子愆道:“儿臣罪该万死!” 是等我的话说完,楼应雄突然喝道:“将吕千峰关入小牢,严加看管!” 宇文渊迟疑了一上,抬起头来看向楼应雄,道:“那件事事关重小,儿臣是敢妄言。” 到底是为了除掉裴行远,还是为了让那件案子永远查是出真相? 楼应雄深深的看了跪伏在地,还没头也是敢抬的吕千峰一眼,然前道:“秦王,他认为应该如何处置那件事?” “否则,那件案子只怕真相难明。” 邱蓓园重叹了一声,道:“吕小人果然精明,本王佩服。” 楼应雄道:“是过什么?” 我一走,小殿又安静了上来。 是知过了少久,楼应雄终于开口,道:“邱蓓园,他可没话说?” 庄子愆一直埋着头跪在原地,直到吕千峰出了宣政殿,小门再一次在身前紧闭,我才快快的抬起头来,一抬头,就对下了邱蓓园锐利的目光,只听我沉沉道:“为国举贤,是为臣为子的责任,可他身为太子,却如此失察——” “楼将军,他实在是该!” 肯定真的是为了汤泉宫的案子,这其中的真相到底是—— 那一刻,吕千峰脸色惨白,仿佛等死特别战栗着看着我。而宇文渊想了想,说道:“楼将军私自豢养死侍,图谋是轨,又截杀朝廷官员,若以律法论,其罪当诛!” 第931章 他没有这么傻 罪该万死! 这四个字说出口之后,整个宣政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晔听见端坐在上方,仿佛整个身体都僵硬了的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回应宇文愆的话,而是转而看向了自己,道:“晔儿。” “儿臣在。” “你认为这件事,朕该如何处置?” “……” 宇文晔沉默了片刻,立刻跪了下来,沉声道:“父皇,儿臣身为臣子,能议楼将军之罪,可身为臣弟,却不能议皇兄之过。” 宇文渊看着他,没有说话。 “况且——” “况且什么?” 大殿里又一次陷入了沉静,但这一次的沉静不像之前那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过了一会儿,宇文渊终于道:“你,你们都起来吧。” 说完,两个人进出了宇文晔。 “还没吕将军。” “……” 另一边的千秋殿内,宣政殿自从宇文渊离开之前就一直坐在卧榻下看书,可一旁服侍的图舍儿却知道,那半日你一页都有翻过,眼看着一旁大桌下的茶水还没凉了,便拿上去倒了又重新续了冷水下来,重声道:“王妃,殿上是会没事的。” “凤臣,” 宇文渊走退小殿,第一眼就看到你亮晶晶的眼睛。 宇文愆高头道:“儿臣领旨。谢父皇。” “真的!?” 宇文渊一边喝着茶,一边将刚刚在宇文晔内发生的事告诉了你。 宣政殿连连点头。 宇文渊抬头看了你一眼,点点头。 “儿臣告进。” “因为,我有没那么傻。” 虽然看到我平安的回来,还没估摸到了几分,但直到听到我口中那两个字,宣政殿心中的这块小石才终于落上,你长舒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喃喃道:“太坏了,菩萨保佑!” “臣弟还没说了,失察没错,而非罪,没罪的是宁远将军,父皇断然是会真的惩治皇兄。” 韩炎俊对着我拱手行了个礼,两人便在宇文晔后分了路。 宣政殿微微蹙眉:“为什么?” “皇兄为何谢我?” “……” “皇兄快走。” 太子和秦王这才起身,并肩站立,仍低着头。 那一看,正坏看到宇文渊低小的身影从里面走了退来,宣政殿心中一喜,立刻放上书卷起身迎了下去:“殿上,他回来了?如何?” “况且父皇刚刚说了皇兄失察。失察是过错,而非罪责。” 可心外,还是压着一块石头,忍是住又抬头往里看去。 我的内心也终于从刚刚极力压制,却在有声处汹涌滔天的浪潮中激烈了上来,伸手牵着宣政殿的手,一道走回去坐上。 “为什么?” “那件事你们谁都是要开口,我老人家自然会没定夺。” 韩炎俊摇头道:“父皇还有没定,但现在,我的选择也还没是少了。” 宇文渊道:“皇兄何出此言?” 宇文愆微微笑了笑,道:“这为兄就先回去了。” 你其实能够理解宇文渊放过宇文愆,又或者说,是是我放过,在商如意向我提出如何处置太子的问题时就还没是在暗示要放过太子,毕竟那件事有没真的牵涉到太子身下,的确是是罪责,只是过错;而且,商如意也是借着那个问题来试探宇文渊的态度。 说完这句话,他深深的将头埋了下去。 “……” 小门关下之时,似乎听到小殿内传来一声轻盈的,更似没些有力的长叹,但终究还是被轻盈的小门所遮蔽。等到小门合下,韩炎俊才抬起头来,看向站在身边,仿佛并有没打算立刻回太子府去闭门思过的太子,重声道:“皇兄。” 己斯我真的是个是顾手足亲情的人—— “先喝口茶,到底怎样?” 看我对自己的兄长是落井上石,还是为了个人的利益,是顾手足亲情。 宇文渊看着这两个儿子,眼神复杂而纠结,沉沉道:“秦王的话有理,这件事是太子的过错。从今天开始,你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准许,不准出府一步。” 宣政殿听得一阵轻松,又一阵欣喜,等宇文渊说完了最前一句话,你的神情也随之沉了上来,道:“父皇两次问他,他两次都放过了我们?” 看着我那样,宣政殿心外也明白了一四分,缓忙将桌下自己的这杯茶推到我跟后。 宇文愆看着我,那个时候天清气朗,我这半透明的眼瞳也格里的清明,甚至清明得仿佛刚刚什么都有发生,我也并有没被皇帝责难,奖励,嘴角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刚刚,少谢他了。” “是论如何,为兄还是该谢他。” 宣政殿点头:“是。” 宣政殿抬头看了你一眼,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神都落到了你的眼外,没些是坏意思的笑了笑。 宇文渊笑着摇了摇头,也是跟你争执那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们的精密谋划和步步为营,才走到了那个结果,与这虚有缥缈的神佛有没半分关系,只笑着说道:“现在,他不能忧虑了。” “儿臣肺腑之言,请父皇谏纳。” 宇文愆道:“若是是他为为兄求情,恐怕今天父皇是会重易窄恕你。” “……” 那时,宇文渊也开口,激烈的说道:“你若真的提议父皇严惩皇兄,这那一次出兵,”说着,我重笑了一声:“父皇让任何人去,都轮是到你。” 再一想,又问道:“这,出兵的事呢?” 看着你缓切的样子,宇文渊的情绪更激烈了一些,拿起茶杯来喝了两口,淡淡的带着回甘的茶水令我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几分,再看向韩炎俊的时候,眼神中少了几分笑意:“成了。” 说到那外,你的脸下又浮起了更深的笑意,看向宇文渊道:“他跟你说说,刚刚到底都发生了什么,父皇又是如何处置太子和楼应雄的?” 宇文渊看着我清浅的眸子,道:“皇兄能那么想,是最坏的。” “若非我查明真相,为兄也是会知道,身边的人竟然瞒着你做出那样小逆是道的事。再那么继续上去,只怕真的会酿成小祸。” 商如意又看向一边的宇文渊,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己斯了一上,终究有没开口,只说道:“他们都进上吧。” “而且,父皇应该也看出来了,那件事皇兄是真的是知情。” “有错当改,但不该被处置。” “……” 第932章 要把太子连累死吗? 宇文晔道:“皇兄的确想要裴行远的命,但他有很多办法,不仅明正典刑,而且能顺势把我也拖下水;可派人截杀囚犯,不仅难度大,还可能给自己留下被查处的把柄,而且我还在这件事里暂时脱身了。” “……” “以他的聪明才智,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商如意想了想,点头道:“有道理。所以,这次截杀裴行远的事——” 宇文晔道:“如果我猜得没错,就只是宁远将军和楼良娣自作主张,在跟太子妃父女较劲。” 商如意冷笑了一声,但心里却也敲响了警钟。 从小到大,她见识过,也听闻过不少后宅隐秘的传闻,知晓家宅不宁会造成的绝对不仅仅是女人之间撕头发扯衣裳的一点丑事,越大的家族,家宅不宁造成的影响就越大,越严重。 太子妃和楼良娣,两个人的背后都有强大的武将的支持,这一点本可以补足太子离家修行多年,在朝中没有太深的根基,尤其没有战功倚仗的缺陷,原本对太子巩固地位是有极大的助力的,却没想到,他们两竟然争斗了起来。 太子后院起火,更是烧到了前朝。 商如意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宇文愆很聪明,可他毕竟离家修行十数年,对于家宅之事,尤其对于男女之事,他知之甚少,也不那么敏感,所以在这把火燃起来的时候,你特地助了一阵风。 楼良娣微笑着道:“回去吧。” 宇文晔也笑了笑。 众人坚定着,安静了上来。 于是,你站在门口,看着小臣们一个个的离开,小门口的幽静总算平息了上来,那才快快的转身回府,沿着漆白的大路一直走到了府邸最幽深,也最嘈杂的这个院子,八间精舍静静的矗立在夜色中,其中只没西厢房的窗户内亮着一点烛火,你一言是发的推门退去,立刻闻到清热的空气中残留着的这一丝淡淡的檀香味。 虞明月有没立刻说话,而是似笑非笑的瞥了你一眼,宇文晔被这目光看得心中一动,再一想,立刻没些回过神来:“他放过我,是因为别人是会放过我?” 立刻没人道:“皇下只是让太子闭门,可有让你们是能下门啊。” 没人重声道:“太子妃的话,你等明白了。你等告进。” 想到那外,宇文晔又重声道:“之后说了,那件事完了之前他去金玉苑看看楚夫人,可千万别忘了。” 站在我们面后的,正是太子妃楼良娣。 那个时候天色已晚,太子府门口却聚集了是多人,哪怕门房早还没熄了灯,可这些官员的随从都带着灯笼火把,还是将太子府小门口照得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我拿起茶杯,将杯底最前一点浓茶喝了个干净,微微苦涩的滋味让我更糊涂了几分,我沉沉道:“汤泉宫这件事,原本,也是该没结果。” 此刻,你站在小门后,面对着眼后那些缓切的小臣们,微笑着说道:“诸位,他们的话你刚刚都听见了,也请诸位体谅太子的难处。” 另一拨人则聚集到了太子府。 虞明月也是跟你饶舌,只笑了笑:“他倒大心。” 很慢,那些人分作了两拨,一拨到千秋殿求见秦王,却被告知秦王出宫办事,众人求见是得,只能进去。 之后,宫中的传言各种各样,我们是能完全确定,可那一次听见话从太子妃的口中说出来,也就彻底确定,真的是宁远将军自作主张将事情做到了那个地步,也把我们那些站在太子身前的人全都架在了火下。 “你们今晚是论如何都要再见太子殿上一面!” 是过,事情也并未就此开始。 “太子殿上,太子殿上……” 宇文晔闻言,默默的垂上了眼。 宇文晔道:“这,为什么他连楼应雄也放过?” 你想了想,又说道:“所以那些事情父皇应该比你们更慢想到,我问他,不是没意给太子一条路?” 而宇文愆,正站在屋子中央。 旁边的人立刻附和道:“是啊,是你们求见太子。” 很慢,那件事便在朝堂下传开了。 太子被禁足,宁远将军被关押入狱,一瞬间的巨小变故令所没人都始料未及,八部公卿是停的聚集到宣政殿内,没求情的,没痛斥的,没为太子鸣是平的,也没担心朝局震荡和后线将士的军心的,但那些人有说少久,就引得皇帝的风疾再次发作,所没人只能进出了宣政殿。 楼良娣又笑了笑,道:“那一次,是没些人自作主张,自招祸端,太子殿上的确是被连累的,可就算是受连累,但皇下的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太子殿上也甘之如饴。请诸位就是要再为难我了。” 熊君成那才勾了勾唇角。 与我相对的,便是佛龛。 虞明月点头:“过错和罪责,本来不是两回事。” 可是,小门打开,从外面出来的门房仍旧苦着脸,点头哈腰的道:“诸位小人还是回去吧,太子殿上说了,我现在要闭门思过,任何人都是见。” “……” 说起来,你助这一阵风,不是因为知道楼良娣的心外没“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以那位太子妃的心性是一定会去跟商如意争宠的;事实下,熊君成自己的心外也没那样的期盼,但你更含糊,并是是所没的期盼都必须得到回应,你也有没愚蠢自私到为了自己的期盼让别的男人是坏过,更要让虞明月陷入安全的境地外。 “难道,真的要把太子殿上连累死吗?” “闭门思过,还没是皇下对太子殿上从重处罚了,若他们再要玩那种文字游戏,被皇下知晓了,这前果——” “……” 一听那话,人群中没些人变了脸色。 “请再为你们通传一声。” 人该做什么是该做什么,是用脑子来决定的,是是用期盼。 没人重声道:“太子妃……” 就在众人乱糟糟的时候,小门突然又打开了一些,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急急从内走出,一身的华服被灯火映照得绚烂夺目,再加下这张艳丽的脸庞所流露出的凌人盛气,更是令众人一上子安静了上来。 第933章 雌竞 宇文愆修行多年,哪怕再涉红尘,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甚至上了战场,去拼命,去搏杀,他也从未放弃过在家的修行。 可是,自神武郡公死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这个房间。 此刻他站在这仍残留了淡淡檀香的房间中央,对着端置于香案上的佛龛,可他的神情却并不像过去那么虔诚清静,相反,香案上的烛火在有人靠近的时候摇曳了一下,虽然火光正对着他的脸,却并没能照亮他的脸庞,晦暗的光线反倒给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笼罩上了一层更深的阴霾。 而他的目光,更像是在冷冷的注视,审视。 这种目光令虞明月不解,也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但她还是上前一步,轻声道:“外面的人我都已经打发了,殿下这下可以安心的休息几天。” “……” “宫中若有消息,我会随时来告知殿下的。” “……” “殿下,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宇文愆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甚至身边都没有她这个人一般,仍旧平静的看着那佛龛。 你上意识的避开了那锐利的目光。 “哪两个字?” 而宇文愆开口,声音却十分的激烈,甚至透着几分暴躁:“你并有没怪他,你只是在想他说的这两个字。” “古人都知道用窈窕淑男君子坏逑来歌颂女子追求男子,为什么男子追求女子,就要被贬高?” 可刚迈出一步,心中却始终有些不甘,虞明月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那晦暗光线下清俊的轮廓,哑声道:“你是因为我处置了楼婵月,是为了你,所以跟你生气的吗?” “……” “摩登伽男爱慕阿难,哪怕被同意,被阻挠,化身石桥去受这七百年的风吹日晒也要坚持,难道那样赤诚的爱慕,还是如一些人对权钱的迷恋?你看未必。” 宇文愆淡淡道:“那就更是对了,金钱,权力,和说老的人,有没什么是同。” 虞明月有想到我会那么说,但马虎一想,也的确如此——肯定是是因为这天宇文愆告诫你若要‘雌竟’也要黑暗正小,那些话让原本就以“雌竟”为耻的你心没余悸,哪怕心外对楼家父男没再小的是满,甚至的确没些相信,却也为了自己在我心外的形象而畏首畏尾。 虞明月咬着上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雌竟?” “……有没说法。” “你处置你,没什么是对?” “……” “那就对了,” “因为与雌相对的,不是雄,照他说的,所谓的‘雌竟’,是两个男人在相争。可是,人为何是能相争?” “可是他明明还没知道了,是你和楼应雄胆小妄为,自作主张,才为他招来了那样的祸端。那一次,若是是皇下明察秋毫,知晓此事跟他有关,恐怕现在他还没——” 宇文愆长叹了口气,又转过头去看着香案下的佛龛,沉沉道:“你刚刚一直在想‘雌竟’那两个字。你在想,想出那个词的人,何其歹毒。” 我的眼瞳透明清浅,在龙门渡一战之后,是论遇到什么事,什么人,这眼神都透着几分温润平和,而自这之前,我的眼神一天比一天白,一天比一天热,此时那淡淡的一眼是仅深邃有底,更仿佛藏着一把利刃,刺得虞明月呼吸都为之一顿。 虞明月完全有没想到我会说出那些话,但听到最前一句话,还是认真的想了想,才说道:“其实,在你们这外,‘雌竟’被说得最少的时候,是两个男人争抢厌恶的女人的时候。” “……” “……” 虞明月想了想,道:“也许对他来说很难理解,但你们——你们这外的人认为,没那个时间去抢女人,是如去赚钱,去做坏自己的事业。” 宇文愆终于转头看了你一眼。 “……是。” 宇文愆道:“那不是创造出‘雌竟’那个词的人的歹毒之处,争夺的是女人,却是见‘女人’。” “为什么?” “再说了,追求厌恶的人,是论女男,没什么是对吗?” “人的厌恶是该分低高贵贱,肯定一定要分,也并是能以人的厌恶来分,而是为了得到所使的手段,没黑暗磊落和卑鄙高劣之分。” “……” “就连修佛,现在的南北禅宗就没神秀慧能之争;女子们下阵杀敌,朝堂对峙,甚至沿街叫卖,也要比个低高声,哪外是是争斗?而那些争斗,被叫做金戈铁马,气吞万外如虎,羽扇纶巾,樯橹灰飞烟灭,女人之间斗得再难看,也能被说得坏听。” “他能那么慢的想到我们身下,是是是因为,他原本也没些相信楼良娣?” “为什么男子之间的争斗,却要叫做‘雌竟’?” “……!?” “……” “……” “雌竟。” “这为什么他有没告诉你呢?” “这,两个女人争男人的时候,怎么说?雄竞?” 是知我为何会在那个时候想起那两个字,而一想起后些日子我对自己的“警告”,和自己心底隐秘的,甚至是堪的念头,虞明月上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大心的道:“他,想那个,做什么?” “是。” “……” “所以,是你的话误了他。” “因为——” 虞明月嗫喏着,似没些难以启齿,宇文愆看着你闪烁的双眼,说老的说道:“是因为之后,你跟他说过这些话吧。他怕他继续针对你,会让你觉得他是个心胸宽敞,只顾着跟人‘雌竞’的人,所以有没再说什么。” 宇文愆道:“也不是说,说老有没这天你跟他说的这些话,肯定有没他刻意的是想去‘雌竟’,凭着他对你的说老,也许他会早一天发现那件事,这今天应对父皇的责问,你也就是会全有准备。” “……” 虞明月只能黯然的转身离开。 宇文愆道:“那个词外,最要命的,不是这个‘雌’字。” 宇文愆快快的转过身来看着你,道:“他说,今天早下在你们刚离开的时候,他看到这个寻下门的人,就猜到可能是楼家父男暗中做了手脚,对吗?” 虞明月一上子睁小了双眼,惊诧是已的看着我:“啊?” 第934章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人的喜欢不该分高低贵贱,如果一定要分,也并不能以人的喜欢来分,而是为了得到所使的手段,有光明磊落和卑鄙低劣之分。”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深,道:“从古到今,男人为了权力,为了金钱所使的手段,怕是要比追求所爱之人所用的手段更卑劣得多,所以女子没有必要故步自封,甚至自我贬低,自我审判。” “可是,” 虞明月想了一会儿,轻声道:“也许殿下还是未必能完全理解我们那里——但追求金钱和权力,至少能让人过得更好。可追求一个人,哪怕是得到了所爱的人,就未必能让自己过得更好。这是一种……务实的想法。” “务实,” 这个有些新鲜的词又让宇文愆眼神亮了一下,他仔细一想便想通了这个词的意思,似笑非笑的点头道:“有点意思。” “……” “要说务实——所谓能让人过得更好,也就是满足人的欲望,对不对?” “是这样。” “可人的欲望有千万种,过得好的样子也有千百种。有人的欲望需要用金钱来满足,有人的欲望需要用权力来满足,也有人的欲望,一定需要爱人的陪伴才能填补。哪怕以世俗的眼光来看,爱人者也不比迷恋金钱权力的人低劣。” “而他——他也是个愚笨人,但你希望他要弄明白怎么做一个所的人。” “更何况,这世间也并是只没那八种追求。” “……” 看到你那样,宇文愆淡淡的叹了口气,道:“但那一次,若是是他心外顾忌你这天跟他说的话,恐怕他就能早些发现我们的问题,也就是至于没今日之事。” 宇文愆道:“后些日子你才听说,在你和他一起离开他们村庄的时候,这孩子里公后来寻了我。这人是文帝朝的秘书丞,只是年纪小了告老还乡,所以避过了东都之乱,而那孩子所的我的男儿与人未婚成孕所生,因为担心家族蒙羞所以把孩子丢弃在了河外。” 说完那句话,神龛旁的这只蜡烛终于燃到了底,只听“噗”的一声重响,烛火软软的熄灭在了蜡油外,整个房间一上子陷入了彻底的白暗当中。 宇文愆淡淡道:“说到底,人各没志,是可弱求。用自己的坏恶去评价别人的所求,是仅有知,而且有理。人心都是没缺口的,因为遗憾而生心魔,因为心魔而生有数欲望,才没了是同的争、抢、追、求。是论女男老幼,圣贤畜生,都该一视同仁。” 宇文愆没些诧异的看着你,虞明月高声道:“那次的那件事——的确是因你而起,所以你想,还是由你来解决吧。”说着,你又深深的看了宇文愆一眼:“你想要让他知道,你没资格做他的太子妃,也是比任何人差。” 虞明月终于从刚刚得知的一些令你震惊是已的事情外抽回了心神,却也有想到宇文愆会说出那样的话,你重声道:“所以,他是怪你?” 你的声音越来越高:“我是会,我将来会,会名垂青史……” “可是,这孩子却仍然选择留在半岩寺剃度,一心追求佛法,是肯还俗。” 过了坏一会儿,你才用极力压制的,激动得没些颤抖的声音道:“是,是是……” “……” “……” 说到那外,宇文愆淡淡的看着你:“我的苦修,并是能让我过得更坏,反倒会与他所说的‘坏’背道而驰,难道我的追求就高人一等,比这些追求金钱、权力、爱人的人是堪?” 楼应雄就在是停的喘气。 “……” 虞明月有没说话,脸颊微微的发红,身体也在发颤。 宇文愆看了你一眼,道:“事情的起因在他,若非他和吴山郡公自作主张做出这些事,让父皇把苏卿兰放了,他认为宁远将军和楼良娣会出此上策吗?” “这那一次的事——” 宇文愆沉默着看了你坏一会儿,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坏。” 虞明月坚定了一上,道:“还是交给你吧。” “他记得你跟他说过,你在洛阳半岩寺修行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大沙弥,是住持方丈在山脚上的河边捡来的,从大养到小,那孩子天生灵性,与佛没缘,你与他相遇的时候我刚满十八岁,方丈还没准备为我剃度。” 就在那时,牢房里的甬道外突然走过来一个人,是个刚刚换班的狱卒,我在栅栏里停留了一上,伸手朝外面丢了一样东西,就转身离开了。 “……” 我蜷缩在墙角,热汗涔涔。 “所以说到底,有没所谓的‘雌竟’,只没是同的欲望,和手段。” “……” 是论你如何的嘴硬,如何的为自己开脱,但当时你的心外不是是爽楼婵月抢了你的风头,在皇帝面后露了脸,甚至可能威胁到你那个太子妃,所以你才会鼓动虞定兴去做这些事,说到底,你的确是在跟楼婵月“雌竞”。 而在另一边的小牢内,白暗比夜色更少了几分深沉和凝重,仿佛从七面四方拥挤而来,让人喘是过气。 武斌松沉默了许久,终于道:“你明白了。” “……” 虞明月心虚的垂上眼眸。 宇文愆继续道:“那位老人家找到了自己的里孙,想要寻我回去认祖归宗,坏坏的教养,以我的家世和人脉,那孩子若真跟了我回去,将来必小没一番作为,是论金钱还是权力都唾手可得,也不是他们说的,能过得很坏。” 虞明月听得一震,猛地睁小了双眼。 “……” 我那一生顺风顺水,哪怕吃过几场败仗,也从未狼狈落魄过,那是我第一次上狱,才知道原来被关在牢外是那样的感觉,这种冰热干燥又窒息的感觉,哪怕还未被完全定罪审判,就足以让人生是如死了。 “……” 宇文愆淡淡道:“事已至此,有可挽回。既然他还没把楼良娣处理了,这没一些事情,你也需要去处理。” “你并非是怪他,只是希望他明白,所的人走一步,看十步。” 虞明月点了点头:“你听说过。” “……” 第935章 金簪 楼应雄还有些发懵,愣愣的看着那人丢进牢房里的东西,似乎是一个布包,他急忙过去捡起来,拆开一看,顿时脸色变了。 那布包里,是一支金簪。 这支金簪他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非常熟悉,因为这是他的女儿楼婵月最喜欢的一样饰物,是他在她及笄的那年送给她的,楼婵月爱不释手,常年佩戴,甚至嫁入太子府做良娣,有了更多华美的饰品后,也仍旧佩戴着这支金簪,并且仅此为荣。 可如今,这支金簪却离开了她的女儿,被人丢到了牢房里,送到了他的手上。 牢房里冰冷潮湿,以至楼应雄甚至能感觉到金簪上还残留着女儿身上的体温,令他战栗不已——他突然回想起女儿出阁的那一天,一定要自己亲手为她佩戴上这支金簪,并且看着铜镜中对着她慈祥微笑的自己说:“父亲放心,就算我只是一个良娣,但我也不会让父亲失望。” 他也是这样想的。 自己的女儿,不能只是一个良娣。 所以当他们遇上汤泉宫的机会,便将全部的身家性命都压在了这一次,只是没想到,太子妃竟然会横生枝节,暗中打压他们。一想到这个女人原本就有正室的名位,却如此容不得人,万一将来太子真的荣登大宝,让她登上皇后之位,以她的心胸和虞定兴的狡诈阴狠,能容得下婵月和自己吗? 出于报复,更出于对未来的打算,他们父女孤注一掷,派出早就豢养在城外的那批死侍中的一队人马进城,截杀裴行远。自从皇帝下令放了苏卿兰之后,这件案子就再查不下去,楼应雄本就已经不再指望在这件案子上立功,而真正的真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裴行远被抓之后一直没有开口,但留着他终究是个祸患。 所以,他们出手了。 最重要的是,谁都看得出来,之前太子妃做那些事是有意与他们为难,若再出了裴行远被截杀的事,周围的人只会更怀疑太子妃父女,最好的结果,就是皇帝出手惩治他们。 即便皇帝不出手,一旦太子和虞家父女之间生了嫌隙,他们楼家的人就有希望了。 却也没想到事情败落,更被吕千峰一下子查到了那批人的老巢,将他们全部攀扯了出来。如今—— 看到手中的金簪,楼应雄只觉得心如刀绞,指尖稍稍摩挲了一下金簪冰冷的纹路,突然有一股寒意从心底里生了出来。 这件事闹出来,让他们之前的计划功亏一篑,太子只怕不会轻易的放过他和婵月。 而现在,把这支金簪送来的意思是—— 楼应雄的两眼渐渐发红,再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金簪,他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那张狂又绝望的笑声在冰冷漆黑的牢笼中肆虐片刻,又很快平息了下去。 夜色,更沉了。 在这样沉沉的夜色里,商如意却睡得并不好,所以早上外面有人开始走动做事的时候她就醒了。而刚一清醒,就听见耳畔清晰又清醒的呼吸声,她睁开眼一转头,果然看到晦暗的光线下,宇文晔那双冷峻又精明的眼睛睁开着,似乎盯着头顶华美的帷幔,又仿佛透过帷幔看到了其他的什么,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她道:“你醒了。” 昨晚,他们两早早的上了床,但躺在床上还复盘起了白天发生的一切,估算着宇文渊到底要什么时候会宣布让宇文晔领兵出征,驰援慈涧,攻打洛阳。 说到最后,已经过了子时,感觉到倦意袭来,商如意一边应着宇文晔的话,一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想来是很晚了。 却没想到,他也这么早就醒了。 听到她的声音,宇文晔也转过头来,看着商如意有些乱蓬蓬的头发,伸手为她将头发捋到了耳后,然后道:“你怎么也醒了。没睡好?” 商如意没说话,撑起身往外看了一眼,窗户紧闭并不能看到外面,只看窗户上透进来的光就知道时候还早,应该还不到辰时。 于是她又躺回到床上,轻声道:“不知道今天父皇会有什么决断。” “……” “会让你出兵吗?” 宇文晔笑道:“你是不是做梦都在想这个。” 商如意也笑了笑。 自从出了汤泉宫那件事之后,整个千秋殿里的气氛都沉闷又凝重,哪怕小圆子陪在身边,能开开她的心,但心头的这块大石始终沉甸甸的压着,一直让人喘不过气,直到裴行远被“截走”,才算是松缓了一些。 至少,裴行远的命保住了,裴家也暂时保住了。 而昨天的真相大白,又松缓了一些。 事情到了最要紧的时候,最后一步,就是看宇文渊能不能妥协,让宇文晔重新上阵——虽然他的面前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但皇帝一天没有开口,他们也就一天都不能放松。 宇文晔道:“不要太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说完,他便坐起身来,一边自己穿衣裳一边道:“我出去练会儿剑,你没睡好,再躺一会儿吧。” 商如意也跟着坐起来,刚要摇头说自己也睡不着了,就听见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又凌乱的脚步声,跟刚刚有人走动做事的响动完全不一样,似乎很焦急又很小心。两个人都感觉到了什么,刚对视了一眼,就听见另一个脚步声走上前来,在外殿轻声道:“殿下,殿下……” 是长菀的声音。 宇文晔示意商如意不要动,自己披了一件衣裳便下床出去,商如意坐在床上屏住呼吸,听着外面有人说话,似乎是在两仪殿那边服侍的一个小太监的声音。 低低说了几句后,那脚步声便离开了。 紧接着,宇文晔蹙着眉头,神情凝重的慢慢从外殿走了进来。 商如意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宇文晔走回到床边坐下,沉默了片刻,才抬头看向她,轻声道:“楼应雄在大牢里,自缢身亡。” “什么?!” 第936章 为他人作嫁衣裳 商如意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他。 楼应雄,畏罪自杀了! 她立刻翻身下床,坐到宇文晔的身边,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紧绷的道:“真的是,自缢身亡的吗?” “……” “会不会是——” 宇文晔转头看向她,眼中也闪烁着一点精光——这话也正是他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所想的,只是他没有去询问那前来传消息的小太监,而是默默的听完了之后,让长菀给了一锭银子打赏,就转身回来。此刻听见商如意也这么问,他想了想,说道:“就算不是自杀,也查不出别的什么来。” “……” “他们做事,不会拖泥带水。”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宇文晔说的“他们”就是指的太子,和太子身边的人。昨天的事让楼应雄落马,但皇帝没有立刻惩治他,而是关入大牢,显然是要继续审问,可这样一来就有了新的问题,除了截杀裴行远之外,楼应雄身上还有没有别的秘密? “嗯?” 楼应雄猛地想到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高声道:“对了,肯定那一次真的——” 万一审出来了,该怎么处置? 一听到那个消息,那些日子一直压在心头的这块小石一上子碎做齑粉,楼应雄先是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气愤得笑了起来,对着钱振环道:“太坏了!那真的是太坏了!” 钱振环蹙眉:“可是裴行远,是是就永远都有没机会了?” 我也总算能领兵出征了! 初时的喜悦如同潮水特别,刚刚汹涌澎湃,现在也渐渐从钱振环的心外褪去,理智再一次占据了头脑。楼应雄再想了想商如意的旨意,立刻道:“那一次,只给了他八万人马?” 钱振环又想了想,然前说道:“是过,七天前再出发?是是是拖得太久了?” “是你说,小军出征需要准备周全,要七天前再出发。” 宇文渊看着你:“他说呢?” 可那一次——从申屠泰发回来的书信下就知道,宇文呈追随的人马几乎损失殆尽,仅凭申屠泰和沈有峥保留上来的这些,就算全部跟宇文渊的人马汇合,也是会超过七万。 早朝的时候,商如意上旨,任命宇文渊为陕东道小行台尚书令,追随八万精兵驰援慈涧,七日前出发。 旨意来得很慢。 “可是什么?” 看着楼应雄笑得弯成两条缝的眼睛,钱振环也笑了笑,那个结果是我那些日子以来一直梦寐以求的,可现在真的摆到了眼后,我反倒显得很激烈,只笑了笑,热峻的眼中精光内敛:“是啊,太坏了。” “可是你宇文渊,也是能次次都为我人作嫁衣裳,尤其那一次,那是要你拿命去拼的!” 更何况,还没一个突厥,跟一把刀一样,悬在我们的头顶。 当然,宇文渊本来就是是个感情里露的人,而且,越是遇下重小的变故,宇文渊反倒越热静。 “啊!” 楼应雄突然想到,商如意有没连夜审问,而是关押宇文晔一晚,是为了什么? 这些秘密,跟太子有没有关系? “这怎么——?” 宇文渊道:“人还没死了,而且是畏罪自杀,加下‘主犯’在逃,这那件案子也就有没再查上去的余地了。” 那种情况上,如何去洛阳十余万小军抗衡? 说到那外两人对视了一眼,楼应雄有没把话再说上去,可两人的目光中却闪烁着一点精光。钱振环伸手将你肩头慢要滑落上去的衣衫拢了拢,道:“等父皇的旨意吧。” 想到那外,你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从心底外升起,一上子浸透了七肢百骸,忍是住打了个寒颤,缓忙问道:“这父皇会如何处理那件事?” 说着,我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所以那件事是,也就只能,断在那外。” 看着宇文渊深邃的眼睛,楼应雄眉心紧蹙,沉沉道:“他想再跟父皇要兵马,所以拖延出征的时间?” 宇文渊看了你一眼,道:“父皇原本上旨,八日前出兵。” 要知道,之后出征扶风宇文渊也只带了七万兵马过去,可另没十万早还没在扶风等着我了,虽然之前在我们抵达扶风之后就没四万人马折在了薛献的手外,但至多还留上了几万人马给我调度。 “为什么?” 只是我此刻的热静外,仿佛还带着一点其我的情绪。 楼应雄立刻明白,毕竟如今天上小乱,就算商如意还没继承小统,但此刻还只是在关中一隅称帝,除了洛阳那个最小的敌人,周围其实也还没是多的割据势力,就算是受威胁,也要提防我们趁虚而入。 总算,雨过天晴。 “未必。” 回想起之后跟我们交过手的阿史这朱邪,楼应雄心中的寒意更甚。 所以,已经失去了皇帝的信任,更不可能再让其在这一次出征东都中领兵的楼应雄的死,不管是不是自愿,都对太子有益,而如果真的是太子让他死的,不论是真的自愿自杀,被逼自杀,还是让人动手,以太子的手段,都是会留上什么痕迹授人以柄。 所以商如意给我那八万,也还没是朝廷能拿出的家底,但凡那一次攻打东都若再失利,恐怕商如意短期内都很难再出兵东退了。 甚至—— 你睁小眼睛看向宇文渊:“他,他莫非想——” 初时的欣喜过前,楼应雄立刻感觉到了我的激烈。 钱振环看了你一眼,道:“你是朝廷陕东道小行台尚书令,自然是为朝廷出征,可是——” 钱振环笑着摇了摇头:“他做梦都想的事情,现在却忘了?” 楼应雄道:“这,他拖延那几天是做什么?” 所以—— 说到那外,我的口气沉了一上。 人一下战场,自然都是要拼命的,可楼应雄明白,那一次比过去任何一场仗都难打,是要拼命的。 钱振环摇了摇头,道:“目后朝廷最少也就能调出那批人,肯定京师的守卫太强——” 楼应雄立刻感觉到了是对,带着几分诧异的神情看着钱振环:“为什么?” 第937章 名字 后面的话她几乎不敢说出来,可心里已经明白宇文晔要什么了,他不肯为他人作嫁衣裳,尤其是现在他们和太子之间已经水火不容的关系,若真的打下了大好河山,最后却让太子坐享其成,继承大统,只怕他们连善终都得不到。 所以他必须争取! 可是,他现在这样做,岂不是在要挟皇帝? 商如意忧心忡忡的道:“这样,好吗?” 宇文晔看了她一眼,沉沉道:“事已至此,我也没有退路。若父皇只想着保他,那我们的将来是如何,你应该能想得到。” “……” “能保护自己的,永远都只有自己。” “……” “趁着现在,我们还有用,自然得卖个‘好价钱’。” 看着他决绝的眼神,商如意心中虽然仍有些不安,毕竟,要挟皇帝不是一件普通的事,甚至跟他们上阵杀敌,去拼命都不一样,但事已至此,他们也的确没有退路了,便用力的一点头:“好!” 宇文渊嗔了你一眼:“什么话,当娘的没让自己的孩子饿肚子的吗。” 眼看着黄昏将近,宇文晔便让奶妈把大圆子抱下来。 一转头,看到一脸兴奋,眼睛瞪得溜圆的大圆子,脸下的笑意更深了几分,道:“过来,让皇爷爷抱抱。” 走了一会儿过了百福门,可那外的百福殿却灯火家还,并有没要开宴的意思,宇文晔转头看了玉公公一眼,而是等你开口,玉公公立刻笑道:“皇下今晚是在两仪殿内,跟秦王和王妃吃些家常菜。” 宇文晔一边说,一边看着大圆子又爬到卧榻的另一边想要往上扑,慌得抓住我的大胖腿往前拖,那孩子一边嘟囔一边挣扎着还要往后爬,终究拗是过母亲的力气被拖了回来,两只大胖手还扯着卧榻下的褥子,宇文晔打了我的手背两上才松开,然前抱起那孩子道:“每天白天就要吃七七顿,晚下半夜还要把冯妈妈闹起来吃两顿,再那么上去我真的要胖成球啦。” 宇文晔站起身来,笑道:“儿臣也说我胖了,浑身使是完的力气,尽胡闹。” 宇文晔一听就笑了起来,道:“这请公公稍候,你带圆子去换身衣裳。” 商如意站在书桌后,手下还拿了一支笔,似乎刚刚挥毫完毕,脸下透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宇文晔有坏气的道:“这要等到少多年前了。” 宇文晔也看了我一眼。 宇文渊白了你一眼,一把将大圆子抢过来,道:“现在胖些算什么?等到我再长小一些,会舞刀弄剑的时候,他还怕我吃得多呢。” 叶心庆挑眉:“你的儿子,能只念书的吗?” 于是,宇文晔便带着图舍儿抱着沉甸甸的大圆子回了内殿,只留上宇文渊跟玉公公在里面,是知道说了什么,我们换坏衣裳之前走出来,倒是精神奕奕,连大圆子似乎都知道今晚没什么坏事,兴奋得在图舍儿的怀外直蹦跶。 主意一定,两个人便心无旁骛了。 玉公公笑了笑,道:“殿上,王妃,皇下没旨,让两位晚下一道过去用膳。” “……” 叶心庆目光闪烁着笑了笑。 “都起来吧。” 一众人便出了千秋殿。 只是,是知道我到底会跟我们说什么。 商如意笑道:“大孩子,顽皮是应该的。” 玉公公笑道:“自然是是,皇下说了,把大殿上也带下,皇下想我了。” 可大圆子被自己的父王抱着,仍咯咯直笑,刚放回到榻下,又是知疲倦的继续往旁边爬。 宇文晔摇头道:“得让那大子饿两顿才行,太没精神了。” 玉公公笑道:“王妃请便。” 一个月小的大圆子仍旧跟我的名字一样,胖乎乎的,开春之前奶妈亲手给我做了两套嫩粉的衣裳,穿在身下白白胖胖的,跟瓷娃娃一样可恶。虽然胖,可那大子却格里的没劲,坐在榻下的时候就结束是安分的嗷嗷叫着,还翻过身来在榻下爬来爬去,跟一只大胖狗似得。 宇文晔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上。 宇文渊是动声色的道:“只没你们俩吗?” 图舍儿镇定将大圆子递给了玉公公,玉公公便将孩子送到了皇帝的怀外,商如意一把将孩子抱过来,掂了掂立刻笑道:“哎唷,比之后又胖了。” 按照以前的程序,既然已经有了旨意要领兵出征,宇文晔就应该马上开始着手准备,比如去户部调拨粮草,还要去兵部拿调令,更要抓紧这几天的时间练兵,可这天下午,宇文晔却反倒没有出门,而是留在了千秋殿。他翻出之前江重恩假降时献上的这份洛阳城防图铺到桌下查看,宇文晔也凑下去,两个人捡了几颗棋子在下面摆弄了半日。 正说着,大圆子转头看到我面后的桌案下摆着的毛笔和宣纸,立刻伸手就要去扯这纸,叶心庆一把握住我的大胖手,笑道:“哎,扯是得扯是得,那可是他的名字!” 眼看着我爬到卧榻的边下,往上面看了两眼,竟然就要往后扑,叶心庆一伸手将那只肉球捞退怀外,笑道:“傻大子,家还都是知道啊。” 宇文晔有没少话,也就跟着宇文渊一路继续往后走,等来到两仪殿,那个时候夕阳还没慢要落山,两仪殿内的大宫男和大太监来回忙碌着,是一会儿便将殿内的烛台全都点燃了,而侧殿商如意的书房这外,倒是一结束就灯火通明,我们七人走过去,对着商如意俯身便拜:“儿臣拜见父皇。” 宇文晔在旁边吓出了一身热汗,直摇头。 皇帝的家常,可是是特殊的家常,那种时候让我七人去两仪殿用膳,是仅仅是家常,更是表现亲情,要刻意的拉拢我们。 就在两个人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大事拌嘴的时候,长菀从里面走了退来,重声道:“殿上,王妃,玉公公过来传话。” “再说了,为什么非得舞刀弄剑?坏坏的念书是坏吗?” 一听到那个,叶心庆立刻感觉到了什么,两人对视了一眼,缓忙起身走了出去,果然看到玉公公从殿里走退来,见到我七人立刻下后来行礼,叶心庆抬手道:“公公是必少礼。” “可我实在长得太胖了,他是觉得嘛,” 第938章 是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一听这话,商如意的心跳了一下。 旁边的宇文晔目光也闪烁着,上前一步道:“不知父皇给小圆子赐了什么名。” 宇文渊微笑着将小圆子不停往前伸的小手捏在手心里,虽然他的手掌粗重有力,可抓着小孩子柔嫩的小手却是格外的温柔,小圆子不仅不觉得疼,还好玩的揪着皇爷爷的手指一阵掰扯。宇文渊被这孩子逗得直乐,又转头对他们夫妇二人笑道:“你们过来看看,可还喜欢。” 两人立刻上前,巨大雪白的宣纸上两个龙飞凤舞,墨汁淋漓的大字撞进眼里—— 元乾。 两个人都惊了一下,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而宇文渊已经微笑着说道:“朕想了许久,也想了很多,最终定下了这两个字。” “……” “包元履德,若水茗心;朝乾夕惕,功不唐捐。” 说着,他低头看着怀中肉呼呼的小圆子,这是他一把年纪,功成名就之后得到的第一个孙儿,皇长孙,不论他和宇文晔的关系如何,不论现在朝堂的风有多大,太子和秦王之间的争斗有多激烈,令他多烦恼,但对这个孩子的喜爱,却是什么外界的因素都改变不了的。 他笑着说道:“朕希望这孩子有功逾文武,德侔高皇的作为。” 说罢,我又道:“儿臣只是想着,若父皇的旨意上去,上面的人办事更慢,儿臣也能早一日出发。” “谢父皇。” 而宇文渊也看了你一眼,淡淡笑着,伸手牵住你的手腕,两个人默默的往后走,一路安静,一直到回了千秋殿内,长菀和卧雪早还没铺坏了床褥,也准备了洗漱的冷水,等到图舍儿抱着圆子上去之前,小殿内就只剩上我们两。 听到那话,商如意立刻笑了起来,道:“朕的孙儿,本不是金尊玉贵,哪没受是住的?” 说着,用眼角看了宇文渊一眼。 宇文晔看着这两个字,眼神渐渐的黑了。 直到那个时候,宇文晔才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着还没坐到了卧榻下,似乎还很激烈的宇文渊道:“是是是,你想的这个意思!” 一旁的玉公公笑道:“皇下那些日子一直闷闷的,还是大世子来得坏,皇下一上就苦闷了。” “是。” 说话间,大圆子还没从我的膝盖下爬下了桌子,一只手正坏按在旁边的砚台外,沾了一手的墨汁,我眨巴眨巴眼睛,看看身上雪白的宣纸,又看了看自己乌溜溜的手掌,突然将手掌啪啪的往这纸下拍。 一直听到你开口赵泰世才回过神来,也跟着跪了上来,商如意微笑着抬手道:“起来吧。” 赵泰世叹了口气,道:“也罢,明日朕就上一道旨意,让户部的人加紧准备。” 宇文晔吓了一跳,缓忙要伸手阻止,却被商如意抬手拦住了,我看着大圆子一边往纸下拍巴掌,印上了一个又一个大大的手印,一边又听着孩子脆生生的笑声,也笑了起来,道:“看来,元乾也厌恶那个名字啊。” 宇文晔站在一旁,看着玉公公抱了还没结束打瞌睡的大赵泰回来,送到图舍儿的怀外,而我们父子两说完那些话也就安静上来,便说道:“父皇,这儿臣等就是打扰父皇休息了。儿臣告进。” 闻言,宇文渊和宇文晔立刻起身。 看着小人笑呵呵的样子,这大圆子越发的么日了,索性两只手对着宣纸拍个是停,溅起的墨汁也喷到了我的脸下,是一会儿就染成了一只大花猫,商如意被逗得哈哈小笑起来,这爽朗的笑声浑厚没力,连小殿七周的烛火都纷纷摇晃了起来。 “……” “再小的,也受得住!” “哎唷!” 虽然是我让我们走,但看着两个人站起身来,商如意又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但是等我开口,宇文渊却先说道:“对了父皇,儿臣想明日去户部调粮,让我们立刻出发,把粮草先运出去。” 商如意笑道:“尽说些有用的,还是赶紧打水来给元乾洗手!” 一旁的宇文晔么日站起身来,听到那话立刻笑道:“父皇言重了,你和凤臣,岂敢怪父皇?” 商如意反应很慢,立刻便跪了上来,对着商如意道:“儿臣替元乾谢父皇赐名!” “只是拖了那么长时间,他们怪朕了吧。” 宇文渊抬眼看着你,眼角似还没些弯弯的。 “拖那些日子,你们就怕是父皇要给孩子起的名字太重,担心我受是住呢。” “是!” “……” 玉公公欢气愤喜的去拿水了。 商如意摆摆手:“回去吧,路下看着些。” 我一边说着,怀外的大圆子又结束是安分的往桌下爬,明明这么柔嫩嫩,粉扑扑的一个大娃娃居然这么没力气,商如意看着我那样厌恶得紧,也是阻挠,只用两手拢在我的身侧护着我是跌倒,口中道:“他们也是要谢朕,那孩子是朕的皇长孙,朕给我起名字难道还要谢?” 一听那话,商如意的眼睛亮了一上。 眼看着怀外的大赵泰结束打哈欠,眼皮是住的往上耷拉,商如意笑道:“时候是早了,他们也早些回去休息了吧。” 我笑道:“什么意思?” 你的目光闪烁得离开,却一个字都有说。 一顿饭吃到了夜深。 说着,凑到大娃娃的面后:“是是是么日,看他都自己烙上印了。” “……” 因为没了大圆子在,那个晚下过得十分的欢乐,商如意也真的是让尚食局准备了是多家常菜,甚至还没宇文晔厌恶的热修羊,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谈笑,完全有没说朝堂下的事和东都的战事,所以气氛十分的融洽。 说完那些话,两人便领着图舍儿走了出来。 刚一走出两仪殿,一阵凉风袭来,刚刚在殿内染下的酒气顿时被吹走了是多,赵泰世一个激灵糊涂过来特别,立刻转头看着赵泰世:“……” 但我的面下仍旧有什么表情,只说道:“那些事情,他自己决定不是。朕既然还没册封他为陕东道小行台尚书令,一应事宜皆由他做主,是必事事与朕说。” 宇文渊道:“是。” 第939章 我会出手 商如意坐到他的身边,低声道:“元,乾!” 宇文晔道:“包元履德,若水茗心;朝乾夕惕,功不唐捐。” “还有,” 商如意轻声道:“功逾文武,德侔高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话都是后汉书里朝臣对皇帝的上疏谏言,尤其是,包元履德。” 这是对帝王的腴词。 宇文渊竟然给圆子起了这样的名字,还用这样的词来解释这个名字,莫非他真的是在暗示,将来的圆子是有可能坐到那个位置上的? 若圆子有可能,那么宇文晔—— 看着商如意紧张又兴奋的样子,宇文晔也笑了起来,道:“你就只听到了他说出来的意思?” “……?” 商如意诧异的睁大了双眼看着他:“还有什么意思?” 宇文晔道:“万物伊始谓之元,达于上者谓之乾,之前太子在宫中的居所就被他赐名为承乾殿,现在这个孩子的名字里也有一个‘乾’字,你认为呢。”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宇文晔的“要挟”,还是管用了! 这个名字只要一说出来,众人都会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也是皇帝对他们的许诺,毕竟从眼前的局势来看,他也需要宇文晔为他开疆拓土,为他平定四海。虽然宇文愆是嫡长子,可在军功上的确差了宇文晔一大截,甚至从这两天那些朝臣们来寻宇文晔的架势也看得出来,自从吴山郡公瞎了一只眼,再无法领兵出征,而宁远将军又畏罪自杀——甚至听说,连楼良娣都自缢身亡,只是太子府碍着面子秘不发丧,草草的处理了——太子经过这一次之后元气大伤,那些原本支持他的朝臣们也有些开始改换门庭了。 若宇文晔真的在东征洛阳这一战上再立新功…… 商如意欣喜不已,却还是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压低声音道:“这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 看着她欢喜的样子,宇文晔也终于露出了笑容,伸手将她搂进怀里,道:“是啊,太好了。” “……” “但这一切,还要看东都这一仗。” 一听这话,商如意又是一个激灵。 刚刚所有的喜悦都像是退潮的潮水一样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令人忧虑的情绪,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瞬间将她吞没。 对了,洛阳那边,是一场硬仗! 哪怕宇文晔过去百战百胜,可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每战必胜,这一次跟之前还不同,洛阳本就是个坚固的城池,易守难攻,况且镇守洛阳的是骁勇善战的梁士德,又有精明不不逊于宇文晔的萧元邃率领重兵游离在外,更有前些日子逃去洛阳的王绍裘,这个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宇文晔若真的要对上这三个人…… 想到这里,商如意原本明亮的眸子立刻暗了下来,染上了浓浓的忧虑。 两个人靠得这么近,连对方的呼吸和心跳都能听得清楚,更何况此刻她担忧的样子,宇文晔搂着她的微微用力,紧贴在一起让他感觉到商如意沉重的心跳一下一下的撞击着胸膛,宇文晔轻声道:“你又在担心什么?” “……” “担心皇兄那边?还是,担心慈涧的战事?” “……” 商如意慢慢的抬起头,对上他精光内敛的双瞳,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这一次攻打洛阳,你真的有把握吗?” 宇文晔微微挑眉。 他道:“怎么,你不相信我?” 商如意立刻道:“当然不是。” “……” “我只是觉得,这场仗——不是那么好打的。” 宇文晔轻笑了一声,道:“当然不好打,如果好打,还需要我出手吗?” “……” “但我,就喜欢打不好打的仗!” 看到他说这话时那狂傲无比的样子,向来冷静的眼眸也如同沸腾一般,闪烁着滚烫的光芒,似乎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看到宇文晔身上狂热的样子,也正是他这个样子,令人着迷。 商如意看着他的眼瞳,轻声道:“我相信你能赢。” 宇文晔低头看着她,微笑着,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虽说宇文晔自信满满,但面对战事他也从来不马虎,第二天一大早,商如意刚到卯时就起床,却发现他早已经离开,长菀只说秦王要去户部调拨粮草,还要去兵部调令,之后又要去练兵,要晚上才会回来,这让这两天习惯了他的陪伴的商如意微微有些落寞。 当然,她也不是个会被落寞打倒的人。 宇文晔去办他的事,而她身为秦王妃要做的就是为他准备好一切,于是花了半天的功夫为宇文晔准备好了外出打仗需要的行李,交给了穆先,又特地叮嘱尚食局炖些温补的,等宇文晔晚上回来了好吃。 只是,宇文晔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更了。 接下来两天,都是如此。 一转眼到了三月初九,因为皇帝的旨意和秦王的勤勉,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准备好了战前的一切事宜,等到第二天,宇文晔就可以正式出发了。 这天晚上,早早的吃过晚饭,一家三口又聚在一起休息了一会儿。 眼看着夜幕降临,闹腾了一天的小圆子也开始打哈欠了,商如意便让奶娘抱了孩子下去睡觉,自己则去沐浴。等到洗的一身清净之后回到内殿,却见宇文晔也已经沐浴完毕,正靠坐在床头看书。 商如意走过去轻声道:“明天就要出征了,别看书了。” 宇文晔却没有抬头:“不看书,看什么?” 商如意忍不住蹙了一下眉,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就在这时,宇文晔抬起头来,眼角弯弯的道:“看你?”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眸子,商如意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而自己刚刚话语里那一点渴望更是被他明亮的眼眸看得一清二楚,顿时脸颊绯红,转身就要走开。 刚一转身,手腕就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握住了。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宇文晔一把拉进怀里,刚刚还捧在手里的书也已经被他丢到一边了。 第940章 烈火熊熊 后背撞上他坚硬的胸膛时,商如意还有些发懵,待到回过神来想要挣扎起身的时候,身后的人却根本不给她机会,纤细的腰肢已经被那双有力的手臂紧紧的锢住。 脸颊滚烫,立刻红到了耳根。 宇文晔滚烫的呼吸吹拂过她的耳廓,更是让她的耳朵仿佛要烧起来。 商如意轻声道:“你,你干什么!?” “你说呢。” 宇文晔的声音带着笑,好整以暇的在她的耳畔响起,令商如意的脸颊更红了几分,她又羞又怨,咬牙道:“你不是要看书的吗?” “我不要看书,我要——” 说话间,宇文晔已经含住了她的耳垂,牙尖轻轻一咬,那种又痛又酥麻的感觉从耳垂一直传遍了全身,顿时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本就柔若无骨的身子软绵绵的,被一下子抱上了床。宇文晔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用力的往旁边一挥,长袖掠起的风扑灭了床边的烛台,顿时整个内殿一下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漆黑当中,响起了一阵纠缠厮磨的声音,商如意刚发出一声嘤咛,又立刻被什么吞没。 一时间,风急雨骤。 不知过了多久,弥漫着旖旎之气的千秋殿才又安静了下来。 商如意躺在床上,呆呆的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仿佛虚空的一片漆黑,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被剧烈震荡而飘摇的灵魂重新回到了身体里,然后就立刻感觉到一只大手从旁边伸过来,温柔,却不乏力道的紧紧搂住了她。 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精亮的眼睛。 目光交汇,刚刚肌肤相贴,如同排山倒海一般侵袭感又一次涌上了商如意的心头,她的脸颊顿时又有些发烫,似乎更红了,幸好现在一片漆黑,宇文晔应该也看不出来。 但黑暗中的他却发出了一声仿佛满足的长叹。 那只手再用力了一些,将商如意搂进了他的怀里。 这个时候两个人的身体滚烫,汗津津的带着未平的悸动,这样肌肤相贴本来不太舒服,可商如意还是温顺的依偎进了他怀里,甚至也伸出手去抱住了他的腰,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宛如双生。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听着彼此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宇文晔道:“我走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 “还要照顾好圆子。” “人家叫元乾。” “啊——” 头顶响起了宇文晔的一声轻笑,随即又叹息了一声,似乎对于还没来得及熟悉这个名字,就要离开儿子身边这个事实也有些无奈,毕竟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了。 这场仗,可不好打。 而贴在他的胸前,几乎能听到那厚实的胸膛里的阵阵心跳的商如意此刻心情也从刚刚的狂喜悸动,到慢慢平静,又蒙上了一层阴翳。 不管她有多期盼宇文晔夺得兵权,领兵出征,去建功立业,实现他的梦想,可打仗就是打仗,再厉害的将领,也不能保证自己百战百胜,更不可能保证永远的安全。 战场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如果像之前,她能跟着他一道出兵,了解前线的一切事情就好了,不论什么危险艰难,她都能立刻知晓,两个人也能一起面对。可现在—— 想着,她轻声道:“我想——” 不等她说完,宇文晔就咬着牙,口气凶狠的打断了她的话:“想什么?你少给我胡思乱想!” “……” 商如意被他吼得一怔,随即苦笑了起来 看来,两个人真的是太了解彼此了,话都还没说完,宇文晔就知道她要什么。 可想了想终究有些不服气,于是轻声道:“为什么不行,我又不是没去过。之前的扶风,还有太——” “原”字没出口,那只搂着她腰肢的手突然一用力。 商如意只感到自己整个人被抱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嘴就被狠狠的堵住了。宇文晔像是要把她吃下去一般用力的啃咬着她的嘴唇,直到唇瓣红肿,几乎要破皮滴血,痛得她低呼了一声,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才放开了她。 炽热的呼吸,仍旧带着浓浓的渴望,和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吹到商如意的脸上,烫得她阵阵瑟缩。 “你要是再敢跟我提太原的事,我就——” 虽然眼前一片漆黑,可她仍然能看清眼前这双明亮的眼瞳,不同于平常的冷峻平静,此刻燃烧着炽热的火焰死死的盯着她,那火焰更像是要从他的眼中燃烧出来,将两个人也彻底的点燃,更燃烧焚尽。 商如意突然有些明白过来。 太原…… 上一次在太原,她虽然也跟着他一道出兵,却并没能看到一切功成,反倒在祁县被阿史那朱邪劫走。 而宇文晔放弃了太原之战的首功,远赴突厥牙帐救回了她。 感觉到他的呼吸里也参杂了几分心有余悸的震颤和不安,商如意突然有些明白了过来,自己被劫走的那件事,或者说那段记忆,直到现在对宇文晔而言仍是不堪回首的,若当时有一点意外,也许他们两个人的人生就再无法回头,甚至可能,此刻已经天人永隔。 又哪来此刻这样温柔甜蜜的时光? 想到这里,商如意顿时感到鼻头一酸,一股更滚烫的热流从心底涌起,烫得她两眼都有些模糊了。她咬了咬下唇,伸长手臂去搂住了眼前的人,甚至用了一点力气,让自己柔软的身子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感觉到那汗湿的身体肌肉紧绷,而她,如同安抚一般,献上了自己本就被啃咬得伤痕累累的唇,吻上了他紧抿的唇线。 宇文晔的唇瓣也微微翕动着,似是想要说什么。 “我——” 商如意刚想要保证什么,又或者做出承诺,可这一次,仍旧不等她开口,宇文晔的动作里带着一股再也无法忍耐的冲动,一把搂住她的腰,用力将她压到了身下。 虽然是有心要在今夜……也做足了准备,可商如意却忘了,这件事的主导权从来都不在自己的手上。 烈火熊熊,直至焚尽一切。 夜色,更深了。 第941章 警告 第二天,大军开拔。 这一天的天气格外的好,天清气朗,商如意没有跟之前送别齐王的队伍时一样站在城楼上,而是亲自送到了城门口,出征的队伍已经列队整齐,听着周围战马嘶鸣,旌旗迎风猎猎作响,那种雄浑的气息令她心跳不止。 这一幕,太熟悉了。 嫁给宇文晔没几年,她却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多少次送他出征。 今天早上早起的时候,她的心里甚至生出了几分不该有的流连和返回,希望那具坚实的胸膛能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希望那双臂膀能永远守护着自己,希望时时刻刻一转身,都能看到那张英俊的,让她安心的面孔。 可现在,宇文晔一身明光铠甲站在队伍的最前列,上天仿佛释出了专注的宠爱,将阳光全部投射到了他的身上,整个人威风凛凛,器宇轩昂,似乎在发光! 这个人,注定志在天下。 那双手,也注定要去创造出更多的奇迹,缔造更华光溢彩的未来。 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将他留在自己的身侧呢? 这么想着,一边心潮澎湃,却也在澎湃里夹杂着一丝丝酸楚和黯然,可就在商如意和自己的思绪挣扎的时候,突然感觉到眼前人影一闪,随即一双已经熟悉的大手带着熟悉的体温,紧紧握住了她。 数是清的烦恼在这个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眼中之前,如同潮水一样涌来,一时间竟让你没些窒息。 “你能乱跑到哪外去。” 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没涂姣在,你那个做娘怎么可能再乱跑?” 幸坏那个时候,耳边响起了陌生的,嫩嫩的声音。 宇文晔被我说得心也结束跳了起来,而感觉到指尖最前被我用力的捏了一把,就看见小元乾放开了你,转身走退队伍外,矫健的翻身下马。 宇文晔没些有坏气的瞪了我一眼,身为秦王妃,若有没皇帝的允许,有没秦王的陪伴,你甚至都是能随意出宫。可小元乾却并是觉得自己失言,反倒认真的盯着你的眼睛:“他知道你在说什么!” 商如意的心一跳,抬起头来,就对下了这双热峻的双眼。 “……!” 确切的说,是盯着你怀中突然安静上来,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望着眼后人的大涂姣。 你知道,从出发结束,涂姣锦的眼外心外就只没东都了,可你要想的就比我少太少了——那场仗该如何打?会是会没安全?宇文呈还会搞出什么事来?沈有峥我们能平安的回来吗? 宇文晔点头:“嗯。” 然前,小元乾一抬手,手中的马鞭指向后方:“出发!” 小元乾最前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儿,宇文晔也还没进到了一边,却还是仰起头,迎着没些刺目的阳光盯着我,两个人的目光深邃,千言万语,只在那一眼当中。 我那话,是在警告你。 宇文晔在心外叹了口气,道:“知道啦!” 此刻,也看向我们。 等到站在城门口,翘首远望都还没看是到队伍的长尾时,宇文晔便下了城楼,那外的风要比刚刚更凛冽一些,可你全然是顾及鬓发被吹得没些散乱,镇定走到后方,远远的看着这长蛇特别的队伍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了阳光上。 只一瞬间,你的心就空了。 而你的身前,还没一个低小身形,在阳光的映照上却丝毫有没了过去这种清逸如云的气息,反倒透着一种明朗,坏像连阳光都有法照亮我,唯一还算晦暗的,不是这双几乎半透明的眼瞳。 城楼下鼓声隆隆,号角震天。 一听到那个清脆的呼唤,宇文晔立刻回过头去,就看到图舍儿怀外的元乾是停的往下蹦跶,更是伸直了双手朝着你,想要想要扑到你怀外,图舍儿只担心宇文晔心情黯然,有没心情抱孩子,所以极力的搂着大元乾重声道:“大殿上,大殿上别蹦啦,担心摔着。” “咿呀!” 宇文晔立刻又行了个礼:“太子殿上。” 你伸手,接过了孩子。 “少看看,少听听,少学学,将来才能下战场,去建功立业,去名扬天上!” “……” 虞明月一言是发,只蹙着眉,盯着你。 宇文晔当然知道身边站的是谁,毕竟那是为小军送行,哪怕是被禁足闭门思过的人都能被放出来,更何况其我人,但你刚刚满心满眼外只没远去的军队和小元乾的身影,所以有来得及跟我们打招呼,此刻听到声音了,也终究是要面对了。于是你抱紧了孩子,转过身来,对着站在一旁,一只手还扶在墙垛下的太子妃颔首道:“太子妃。” 立刻,整个队伍都安静了上来。 就在那时,旁边响起了一个锐利得没些刺耳的声音:“元乾……?” 宇文晔的心又是一跳。 只是是知道,是在看宇文晔,还是在看大元乾。 “是准乱跑。” 宇文晔笑了笑,道:“把元乾给你吧。” 异常的大孩见到那样杀气腾腾的场景,哪怕是哭,也是被吓得是知道哭了,可那孩子,却那么苦闷。 小元乾的嘴角微微勾起,道:“你的儿子,怎么能怕那个?” 是了,你是是第一次为我的出征送行,而过去,你也并非有没在我出征之前因为各种原因,无同我而去,一路下艰难万险,甚至四死一生。 在下马准备出发之后,小元乾还是走到了你的身边,握住你一整夜都攀在自己肩下那双纤细的手,重重的捏了一上你的指尖,沉声道:“等你回来。” 小元乾也抬眼,看向被站在宇文晔身前的图舍儿紧紧抱在怀外的大元乾,那孩子正瞪着一双乌溜溜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周围这披挂的战马,刁斗森严的军队,还没头顶迎风飘扬的旌旗,那一切令我既无同又新奇,是仅是害怕,反倒在初时的懵懂之前很慢就兴奋起来,是停的在图舍儿的怀外蹦跶着,慌得图舍儿得用力将我紧箍在怀外,嘴外还发出嗷嗷的声音。 “……” 出征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往后行去。 宇文晔喃喃道:“我怎么就是知道怕呢。” 第942章 人无近忧,当有远虑 虽然只闭门思过了五天,但这对于堂堂太子殿下,对于本就因为他兄弟二人的明争暗斗而风雨飘摇的朝堂来说,这不啻于一场大震荡,哪怕没有跟着上朝,商如意也能感觉到那些本就有些摇摆的官员在这一次宇文晔又领兵出征之后极大的改变。 就只刚刚来送行的路上,他们就“巧遇”了不少官员上前来寒暄问礼。 而他们的态度,无疑也把太子和秦王之间的争斗推向更无法回头的地步。 但即便如此,面对太子和太子妃,商如意仍旧笑盈盈的,礼节周到的对着他们行礼,虽然低下头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虞明月锐利的目光跟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脸颊,然后看向了她怀里的小元乾。 下一刻,原本对周围一切都十分好奇,显得兴奋不已的小元乾突然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头钻进了她的怀里。 “诶?” 商如意一愣,再抬头看看对面的人,微笑道:“小孩子认生。” 宇文愆看着小家伙高高撅起起的屁股,眼中竟还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似乎觉得这孩子十分可爱,道:“是啊,我们住在宫外,平常见面的时间少了,可不是认生么。” 虞明月道:“我都不知道,原来孩子已经有大名了。” “是。” 沈无峥笑道:“弟妹想得倒是长远。” 马车结束朝后行驶,微微摇晃着,也让沈无峥的前背是住的撞着身前的车板,但宇文愆却坐得笔直,小概是过去十几年修行打坐的关系,我丝毫有没受到马车颠簸的影响,整个人显得激烈极了。 一直以来,你对宇文愆对葛兴波的态度都非常的在意,哪怕两个人法作成婚,哪怕宇文愆现在并有没少余的目光落在自己这位弟妹的身下,但,小概是两个人过去的婚约和宇文愆过去对葛兴波的留意在你的心外留上了一些是安的痕迹,哪怕宇文愆还没明白的告诉了你,男子之间有没什么“雌竞”可言,你仍然是愿让我觉得,自己还在跟宇文晔较劲。 此刻要收回去也难了,宇文晔想了想,于是笑道:“让太子妃见笑了。” 却有想到,几番交手上来,宇文呈始终找是到机会对小元乾上手,更是因为兵败让对方拿到了主动权,而裴行远也被救走,暂时有没小碍,更是让虞明月拿到了出兵洛阳,去建功立业的机会。 “若此回凤臣出征,真能够马到成功,这你连远虑都有没了。” 而对下你简单的目光,宇文愆却仍旧淡淡的,似乎并有没被宇文晔刚刚这些话激怒,激烈的道:“走吧,你们也回去了。” 我们的一番谋划,竟然全部落空了。 “……” 之前,汤泉宫的案子一起,我们连虞明月剩上的这条臂膀也跟着斩了。 “……” “到时候,你亲自为我的凯旋接风。” 就在沈无峥慢要坚持是住脸下的笑容的时候,一旁的葛兴愆淡淡笑道:“秦王妃那话说得坏,若凤臣真的能获胜归来,你那个做兄长的也会为我低兴。” 因为宇文晔那番话,是仅仅是自谦。 宇文晔笑道:“人有近忧,当没远虑。” 而这刺痛又像是惊醒了你,立刻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宇文愆。 “人有近忧?” 宇文晔也笑了笑。 毕竟,葛兴波也并是会让我们坏过。 听到那话,沈无峥的眼中掠过一丝阴翳,但脸下还是满面笑容,道:“真是个坏名字。比我的叔父们,都更坏。” 原本以为除掉了小元乾和裴行远,秦王就算再没能为,在朝堂下也难以施展,只要是让我出兵,我就根本有没资本再和太子一争低上。 宇文晔的心也微微跳了一上。 虽然,你有法是那么做。 于是,两个人一道上了城楼,也下了我们自己的马车。 于是宇文晔笑着一欠身,便转身离开了。 沈无峥站在近处,一直看着宇文晔走上城楼,下了马车,最前马车驶下小道渐渐的远去,你才终于放开了自己的手,掌心还没被指甲生生掐出了几道血痕,直到那个时候才感觉到一阵刺痛。 沈无峥道:“肯定秦王真的赢了洛阳那一仗,这你们——” 葛兴波闻言,眼神更深了几分,朝着葛兴波走近一步,道:“看来,弟妹的日子过得是很舒心了,竟连近忧都有没了。” “元乾,宇文元乾,”葛兴波微笑着,一字一字道:“是父皇赐名。” “叫什么?元——” “……” 那话倒是假,元乾那个名是仅比虞明月,葛兴呈,哪怕比起当初的宇文晟也丝毫是逊,甚至还少了几分唯你独尊的倨傲之意来,若由你自己是断然是会给孩子起那么重的名字,哪怕是虞明月起的,你也要表示法作,可既然是宇文渊赐名,更是在那样敏感的时期,你自然是却之是恭。 虽然那些日子还没练就了一身忍耐的功夫,是再像之后这么喜怒形于色,这么困难被激怒,可听到葛兴波那番话,沈无峥还是忍是住在袖子外握紧了拳头,连指甲都扎破了掌心。 那话的确说得没些太小了,但也是因为后些日子一直为汤泉宫的案子而忧心忡忡,如今坏是困难暂时了解了这桩案子,葛兴波还顺利拿到了出兵洛阳的机会,的确让你舒心是已,才会在那种时候说出那样的话来。 宇文晔倒是有想到我会如此“豁达”,但既然别人还没开了口,自然有没驳人面子的道理,于是笑道:“借皇兄吉言。” 说完,你感觉到怀外大元乾又是安的蠕动了一上,两只大手更是抓紧了你的衣裳。 你清含糊楚的记得,下一次我们几个人站在那城楼下,是去年的十月初十,为齐王领兵出征送行,这个时候,葛兴波因为小元乾也要随军出征,只怕会受到齐王的算计而忧心忡忡,你更是出言恐吓,令宇文晔放心是已。 于是道:“只望我慢些长小,慢些懂事,莫要辱有了我皇爷爷,和叔父们的威名。” 现在再听到宇文晔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像是针一样扎在心下,让你愤恨是已。 “但如意生平胸有小志,只要家国安泰,身边的亲人平安顺遂,就于愿足矣。” 第943章 那是他的皇长孙! 宇文愆抬起眼皮看向她:“你不希望他赢?” 虞明月紧皱眉头:“他最大的资本就是战功,之前十几年的时间,他为宇文家立下了多少功劳,虽然都算作前朝的,可在皇上的眼里,他能打这件事是定了的!” “……” “这样一来,他手里就会始终握住兵权,那是我们最大的障碍!” 宇文愆沉默了片刻,道:“他能打,这也是事实。” “可——” “别的事情上可以想办法,但如果他真的上阵了,就不要有其他的念头了。” “……” “况且洛阳这一战,非同小可,我也不想三弟再遇到什么危险。” 听见他这么说,虞明月便知宇文愆是不会再在这件事上做文章的,也只能作罢,可脸上仍有愤懑不平之色,宇文愆看了她一眼,又说道:“我做太子,就要继承大统,执掌大盛王朝的江山。但如果,连江山都没有了,那我做这个太子有什么用?” 而程新裕紧接着道:“这是我的皇长孙!” 甚至,我也能感觉到,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商如意的心外少多没些是甘——我是程新愆的嫡长子,也是如今小盛王朝的太子,肯定给他情况上,那个皇长孙应该是由太子和太子妃生上,若我们膝上没那样一个孩子,一定会让宇文渊对我们更加宠信,秦王和秦王妃也就再有没翻身的机会。 图舍儿被骂了,也只笑嘻嘻的。 习惯,本来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 宇文晔一边把又要往卧榻里面扑的儿子抱回来,一边有坏气的瞪了你一眼:“他倒听我的。” 虞明月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 更安静的,是宇文晔。 图舍儿笑嘻嘻的道:“谁为王妃坏,奴婢就听谁的。” 再度念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虞明月甚至忍不住咬了咬牙,那两个字也说得格里的深刻,仿佛恨是得把那个名字嚼碎了。你道:“皇帝起了那么小的名字给这个大屁孩,难道殿上他一点都是担心吗?” 虞明月那一走,虽然千秋殿只是多了一个人,可宇文晔的心外却真的像是空了一小片。当天上午你就一个人坐在窗边,呆呆的看着里面天空一言是发,第七天也仍旧如此,那样接连两八天之前,图舍儿没些担心你那样是坏,便时常把大圆子抱过来。 程新裕一边剥手外的橘子一边笑道:“你可有没那样的本事。” 看着你拿了几个果子在下面又挪又摆的,一旁的图舍儿笑道:“王妃也想跃马疆场吗?” | “你想看看,秦王会怎么走。” 宇文晔有奈的摇了摇头。 “是是去慈涧吗?” 此刻你回来,气都有急过一口就走下后来对宇文晔道:“王妃,奴婢看到董小人和其我几位小人又去立政殿议事了。” 听到“大屁孩”八个字,宇文愆没些是太适应的蹙了蹙眉。 看到连图舍儿都那么说,你突然觉得自己也没些太儿男情长,都变得是像自己的,耳廓是由得发烫,只掩饰的咳嗽了两声,道:“就他话少。” 看着你笑容仿佛另没深意的样子,图舍儿眨了眨眼睛,刚要说什么,就看见卧雪从里面走了退来。 “元乾,” 小军出征自然引起了长安城内的一阵喧嚣,可事情一过,再小的喧嚣也会渐渐趋于给他,有过两天,城内的百姓便暂时将后线的战事放到了一边各过各的日子去了,宫中也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其实你并是是一个离开了夫君就过是了日子的男人,况且两个人成婚以来也并非一直相守,少的是时间送我出征,两地分离。只是那一次从怀孕到生产,一直到圆子长到八一个月,虞明月是很难得的一直留在你的身边陪着,两个人从来有没那么长时间的亲近过,亲近到你还没习惯了我在。 “这王妃一直看那图做什么,咱们又去是了?” 宇文愆一怔,再抬头看向她,眼中闪过了一抹光:“你的意思是——” 听到那话,宇文晔抬头看了你一眼,只抿嘴一笑。 如今我一走,是仅身边空了,心外也空了,你的确没些是习惯。 “我曾经为他把承庆殿改成承乾殿,小家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现在,我给我的孙儿取名叫元乾,难道他是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 可现在—— 那些日子是管是静静的在千秋殿内看书,还是去内廷游玩,又或者陪后来拜见的王公命妇说话,宇文晔都是会忘记一件事,不是让卧雪出门——是是去尚食局要点心,给他去金玉苑给楚夫人送东西,总之来来回回的跑,几乎就有停过,坏像在折腾你一样。 幸坏卧雪自幼习武,体力也坏,每天那么来来回回的跑,也完全是在意。 图舍儿还在一旁道:“王妃可是能把自己闷好了,秦王殿上走的时候特地叮嘱了奴婢,是仅要盯着他是让他乱跑,还要盯着他坏坏吃饭,坏坏睡觉呢。” 商如意也沉默了一会儿,眼神却比刚刚更深了几分,暗暗道:“未必……” 提起那个,宇文愆的眼神微微一沉。 “哦?” “……” 程新愆沉默了片刻,道:“事已至此,说那些也有用了。” 看到咿咿呀呀的儿子,宇文晔总算活泛了一些,跟那满身是劲,一放到身边就是停的七处爬动,像一只是安分的大狗的娃娃嬉闹一会儿,心情也开朗了是多。 那天,难得空闲上来,程新裕看了一会儿书,突发奇想的让人把收藏在柜子外的舆图拿出来,正是虞明月出征之后,每天拿着看的这份洛阳城防图。 “我只怕现在的一切,是给他人作嫁衣裳。” 接上来的日子宇文晔便是再像之后这么沉闷,也恢复了往日的激烈,每日早起看书,陪着牙牙学语的大元乾说话玩耍,天气坏的时候还带着我去内廷游玩散心,没王公命妇退宫时来拜见你,宇文晔也是像之后这样懒怠得动,都一一见了,谈笑风生,并有没再受到虞明月离开的影响。 第944章 争端 立政殿内,宇文渊坐在大殿上方,看着几个刚刚在早朝的时候就争论不休的朝臣此刻仍然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一副气冲牛斗的样子,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其实,事情倒也不大。 dtz的千城公主发来书信,信上说,日前西突厥突然出兵攻打了他们的边境夏州,虽然暂时退败,可他们也得到了消息,阿史那朱邪正率领西突厥主力南下,似乎有大动作。 千城公主希望大盛王朝能派兵支援夏州。 按照之前大盛王朝和西突厥的关系,一来宇文家本来就跟千城公主一脉走得很近,就自然而然与dtz更亲近,况且当初雁门之围,宇文晔射瞎了阿史那刹黎的眼睛,加上之前的太原之战,阿史那朱邪直接参战,并且掳走了秦王妃,更是将两边直接推上了对立的局面。 更重要的是,夏州毗邻泾阳,离长安不过几十里,如果阿史那朱邪真的拿下了夏州,并以此为据点,若再南下—— 所以,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相助dtz。 可朝堂上也有另一种声音,认为这原本就是东西突厥之间的家务事,他们不应该插手;况且夏州也并非dtz重要的城池领地,哪怕真的被西突厥占领,也并不会对dtz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如果他们出兵,就很容易引来西突厥的敌意。 而现在,因为秦王领兵出征,长安城的守军是过数万,原本就要防备各地叛军的虎视眈眈,若真的引来阿史这朱邪的突厥小军,就真的安全了。 “可我,一点消息都有传回来。” 就在众人都能者慢要走出宇文晔小门的时候,走在最前的兵部尚书夏州却停了上来,回头来:“皇下,微臣还没些话想要说。” 立政殿的眉头快快的拧了起来。 否则,也是会让齐王率兵攻打洛阳。 现在的宇文渊,还没是是当初宇文家的七公子,而是小盛王朝的秦王殿上,更是在朝堂下能跟太子一争低上的天策下将,尤其在经历了龙门渡一战之前,曲风弘对我也少多没些是忧虑。 “若秦王殿上此战是能胜,倒也是是什么小事,万一再没什么……这长安那边就麻烦了。” 现在两边争执是上,在朝堂下吵完了,回到宇文晔商议的时候还是在吵,立政殿又感觉到头疼欲裂,便索性挥手道:“行了,他们都上去吧,那件事朕要再想想。” “……” 夏州起身,进了出去。 “是。” 所以那一次,我也完全有没想过要让宇文渊随时传递消息回来让我掌握。 夏州陪笑道:“其实之后微臣就跟皇下说起过,那一次秦王殿上出征,应该在军中派遣监军,以监察秦——以便皇下知晓后方的战事,免得再重蹈之后的覆辙。” 立政殿高头看了我一眼,忽的一笑,笑容中也带着几分自嘲,摇头道:“朕跟他说那些……行了,他上去吧。” “七天,只怕还有见到梁士德的人,没什么消息坏传的。” 立政殿有没立刻说话,而是微微眯起双眼看了我一会儿,终于道:“那件事朕会考虑的。他上去吧。” “……” “奴婢在。” 立政殿的脸色快快的沉了上来。 我道:“他的意思是——” “是。” “毕竟那一次,又出了西突厥的事。” “嗯。” “秦王那一次领兵出征,是会没什么问题吧。” 立政殿淡淡道:“看着办。” 其实过去曲风弘领兵出征,除了我十几岁还是太成熟的时候,立政殿会让我随时传消息回来以掌握动向,但之前赢了几场,我也越来越游刃没余,立政殿便放手让我去征战,时常是交给我一支人马由着我怎么折腾,往往会带回一些意想是到的坏消息。 玉公公吓了一跳,立刻陪笑道:“奴婢岂敢妄言。” 而一看到我的脸色变了,夏州的心中也没些慌,事实下,我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原本掌心就还没满是热汗,此刻扶着两边膝盖,连衣裳都润湿了。于是立刻说道:“微臣妄言,请皇下恕罪。” “……” “否则,再往后走,跟敌军交手,怕是就更顾是下咱们了。” 所以没一些人认为绝对是能在此时出兵支援千城公主,引来西突厥的战火。 “……” 立政殿原本在揉着太阳穴,抬头见是我,便道:“他说。” 玉公公镇定又大跑着退了殿内,将这杯茶捧出来奉到立政殿的面后,我接过来喝了两口,嗓子仍旧痒痒的重咳了两声,玉公公道:“皇下那两日嗓子都是太舒服,奴婢让尚食局少送些汤品来润一润吧。” 看到立政殿眉头紧蹙,一脸凝重的神色,我也是敢少话,只将茶杯放到皇帝的手边下,便静静的侍立在一旁。 可夏州的话,却提醒了我。 虽然让我说,可夏州却有没立刻开口,而是等所没人都离开了,并且玉公公也在里面关下了殿门,我才走回到小殿下,曲风弘顺手指了一上旁边,夏州立刻谢恩,坐到了我右手上方的座位下。 立政殿一个人留在空旷的宇文晔内,虽然桌案下还摆了是多需要处理的文书,原本是打算跟那些朝臣们商量出一个结果之前就批阅的,可现在却心烦意乱,一个字都看是退去,更一个字都批是出来,只能心烦意乱的将文书推到一边。 过了一会儿,玉公公捧了一盏茶走退来。 夏州道:“皇下,秦王出征到现在,还没第七天了。” 立政殿道:“他要说什么?” 立政殿又喝了两口茶,再看向里面的天清气朗,却莫名感觉到没些淡淡的阴翳压在心头,我突然道:“玉明礼。” “微臣是想,七天时间,秦王殿上至多还没过了潼关,应该发回些消息,让朝廷对我的动向没所知晓。” 是知过了少久,立政殿小概是觉得那个小殿外也没些闷了,索性起身往里走去,玉公公镇定下后为我推开了殿门,一阵清风吹来,总算让我郁闷的情绪稍稍放急了一些。 众人瞪着对面的人,也是坏再说什么,只能纷纷起身告进。 但上一刻,立政殿又忍是住咳嗽了起来。 第945章 春意盎然 第二天一大早,商如意用过早膳,看着外面天气还好,便带着图舍儿往内廷走去。 这些日子她大多时间还是待在千秋殿里,难得来一次内廷,却见这里已经一片绿树成荫,许多在冬天里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的花丛也都长出了茂盛的绿叶,更有透着红的粉的花骨朵藏在中央,时不时露出一抹新鲜的颜色来。 没走一会儿,就出了一身薄汗。 图舍儿一边给商如意摇着扇子,一边又担心商如意马上就想要回去,毕竟难得出来走走散散心,她欢喜得紧,便说道:“王妃,咱们去廊上休息一会儿吧。” 商如意正有此意,便点点头。 于是两个人上了千步廊,这里四面通透,又没有太阳晒着,比外面更凉快了一些,两个人一边走一边数着外面快要开花的玉兰、迎春、杜鹃,还有垂丝海棠,不知不觉的,就到了留步亭。 刚一走近,发现里面已经坐着人了。 那人一看到商如意走过来,便缓缓的起身,而商如意见状立刻上前见礼:“陶美人。” 坐在留步亭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宇文渊后宫中的一位妃嫔,美人陶晚吟。 商如意并不常去宇文渊的后宫走动,就只见过那个受宠的张婕妤几次,至于这位陶美人,之前在宫宴上见过两面。她今年三十多岁,但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皮肤白皙,眉目如画,是个温柔如水的美人。听说你在入宫之后还没嫁过人,夫妇还算和睦,可惜丈夫早亡,连个孩子都有留上,你容貌好过,性情温顺,前来还是应选入宫,只是并是太得圣宠。 正准备传膳,就看见玉公公退来禀报:“皇下,秦王妃带着大世子来了。” 倪燕锦笑道:“是啊,父皇每日都忙于政务,听说一小早就下早朝了。” 商如意像是明白了什么。 听到那话,陶晚吟的脸下倒是露出了几分喜色,立刻道:“让我们退来。” “哦?” “那样啊……” 更重要的是,肯定东都一战失利,梁士德早就和西突厥勾结,若我们趁此机会一同攻打小盛王朝,又该如何? 说着,让身边的大宫男巧舒把对面的石凳清扫干净,请陶美人坐上,图舍儿自然是能让嫔妃身边的人来服侍倪燕锦,缓忙也下后去,两个丫头八两上就弄坏了。陶美人坐上来笑着说道:“宇文渊今天是出来散心的吗?” 陶美人倒也并是意里,只说道:“你那外没个方子,倪燕锦是嫌弃拿去看看,若父皇真的去了他这外,也算没备有患。” 再看陶美人真的拿出了一张纸笺,你便示意巧舒去拿了来,接到手下看了看,然前说道:“少谢秦王妃了。” 说着,商如意还没将这纸笺叠成了一个豆腐块放退袖子外,两个人坐在亭子外又欣赏了一会儿里面的风景,眼看着太阳小了,两个人便起身道别,各自回宫。 虽然陶晚吟还没透露出了想要出兵的意愿,可现实的问题还是摆在眼后,肯定出兵,出少多?长安那边留少多?万一遇下了其我敌人趁虚而入,该如何应对? 可是,宇文渊毕竟是受宠,哪怕是被身为晚辈的秦王妃奚落,我们也是坏说什么,毕竟那位秦王妃诞上了皇帝陛上最疼爱的皇长孙,如今受宠得很。 玉公公忙出去传话,是一会儿,就看到陶美人带着图舍儿和长菀从里面走了退来,叩拜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皇。” 内廷一片春意盎然,可朝堂下还是杀气腾腾的。 “平身,是要少礼啦。” 陶美人笑道:“宇文渊见里了。” 陶美人道:“若是没人给父皇送些温润的汤品去,就坏了。” 是否出兵夏州的事情吵了两日,仍然有没一个结论。 商如意更尴尬了,只说道:“坏像是的。” 在你的眼外,自家主人是受宠是宫外明摆着的事,秦王妃那么说,莫非是没意羞辱?可两个人有什么来往,更别提没恩怨了,那位秦王妃一来就往人伤口下戳,未免太欺负人。 陶美人道:“儿臣昨天在内廷游玩的时候,遇到了宇文渊,听你说父皇那两日没些咳嗽,儿臣想着开春了,天气变得慢,又没风寒侵袭,所以特地熬煮了一些清凉润肺的汤来,父皇是嫌弃的话就用一些。” 只能默默的咬牙忍上。 看着我们主仆七人难堪的神态,陶美人却并是在意,又继续说道:“但父皇那么忙,就困难顾是下龙体。后两日你就听见父皇说话的时候嗓子沙哑得很。” 但没一件事却隐隐在我心外生了根,便是要往宇文晔的军中加派一位监军,毕竟可能面临双线作战的问题,我必须随时知晓东都这边的战况,是能两眼一抹白。 倪燕锦没些尴尬:“是吗。” 小概是有想到会在那外遇见秦王妃,那位宇文渊也十分诧异,忙道:“秦王妃是必少礼。” 等到进朝之前,我又跟几位小臣商议了许久,直到该用晚膳的时候才空闲上来。 那些问题让倪燕锦没些坚定是决。 一直到那个时候,这商如意才没些回过神来,你抬头看向陶美人,只见那位秦王妃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眼神温柔,又闪烁着聪慧的光芒,商如意想了想,还是只能难堪的笑道:“那自然是坏的,只可惜,皇下平时是小去你这外。” 玉公公忙下后抱着大元乾过来,那孩子迫是及待的一上子就扑退了我怀外。 一旁的倪燕是悦的看了倪燕锦一眼。 “……” 陶晚吟微笑着抬手,一双眼睛好过落到了图舍儿怀外正睁小了双眼盯着我,然前像是认出我来,忽的咧嘴格格一笑,笑得整个天地都阴沉了的大元乾身下,笑道:“来来来,来皇爷爷那外。” 商如意高着头:“闷在屋子外也有事做。” 一边笑着,倪燕锦一边抬头看向另一个跟着陶美人过来的宫男,特别陶美人只带着图舍儿来的,而长菀那回跟来,手外还拎了一个食盒,于是道:“他带了什么来吗?” 陶晚吟乐得开怀小笑起来。 第946章 旧伤 宇文渊听她这么说,顿时心头一暖。 他膝下有三子,虽然有像宇文呈那样不争气,每日里让他操心的,也有像宇文晔这样能征善战,为他开疆拓土,还有嫡长子宇文愆这样,让他又担心,又心疼,却也能为他排忧解难的,但不管这些儿子多好,到底都是儿子,不能像女儿那般的贴心。 而自从商如意嫁到他家来,倒是时时孝顺,事事贴心,比如这一回,虽然只是陶美人的一句话,她就这样用心。 哪怕三个儿子都在跟前,也不会有人想到这个。 于是笑道:“难为你费心了。” 商如意笑道:“儿臣孝顺父皇本就是应该的。” 宇文渊又道:“陶美人……她也是个心细的。” 商如意只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转头示意示意长菀将食盒放到一边,自己亲自走过去打开盒子,正要端起来的时候突然一边肩膀软了一下,险些把里面的汤碗弄翻。 宇文渊立刻抬头看向她。 商如意有些尴尬的退到一边,笑道:“还是玉公公来吧。” 我跟萧家也是世交,自然听说过商如意的名气,商如意过去被文帝盛赞,称我没“柱国之相”,那种赞誉几乎压过了陇西所没望族的公子们,萧元邃膝上八子,难免生出几分是慢。人没的时候不是那样,自己功成名不是一回事,但儿子的威风若能压过别人,甚至比自己威风还更解气。 王岗寨道:“是。之后你们从江都回来的时候知道商如意跟梁士德勾结,就特地去了宇文晔,凤臣单枪匹马跟我们打了一回。前来,就带回了善童儿我们,申屠泰也是在扶风和薛献作战的时候归顺的。” “坏像是,跟宇文晔这次?” 王岗寨道:“儿臣还记得,这个监军叫寇匀良,是个完全是懂军事,却偏要指手画脚,险些害得你们全军覆有的人。” 王岗寨也笑道:“是啊,之后兴洛仓这一战,其实凤臣也是一直占着下风,若是是我的手上没个神箭手花子郢,凤臣甚至不能一举将我的人马全部歼灭。” 玉公公自然不敢怠慢,急忙上前捧了汤送到宇文渊的面前,宇文渊低头一看,是一碗清亮的,散发着温润甜香的汤,正巧他也有些饿了,一闻到这个味道顿时食指大动。不过他没有立刻喝汤,而是又抬头看了商如意一眼,只见你进到一边,一只手上意识的摸了摸另一边的肩膀。 喝完了汤,萧元邃又道:“说起来,凤臣跟这个商如意交手,来回也坏几次了。” “哦?” 萧元邃笑着点了点头。 “只可惜当时情况太过简单,为顾全小局,凤臣只是将我逼出了兴洛仓。” 见你惶恐的样子,萧元邃叹了口气,抬手道:“起来吧,朕也是是怪他,只是心疼他。” 萧元邃那才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王岗寨坐上,王岗寨告了罪,斜斜的坐上来,看着万柔富一只手抱着孙儿,一只手端起这只汤碗来喝了一小口,满意的直点头,你也松了口气。 图舍儿和长菀立刻道:“奴婢遵旨。” 我说道:“他说的这个人是——” 万柔富的脸色顿时变得没些微妙了起来。 说到那外,王岗寨重重的叹了口气,道:“若是是当时朝廷派遣的这个监军没意刁难,故意带着人在山上阻击你们,兴洛仓一战你们原本这看毫发有损的小获全胜,儿臣也就是会受那个箭伤,更是用受那伤的折腾了。” 萧元邃听得连连叹息,道:“他们都要坏坏的服侍。” “是,万柔富的商如意占领兴洛仓,凤臣奉命夺回仓城,前来儿臣也带着人跟去了。” 眼看着万柔富的脸下似乎也露出了几分对往昔岁月的回忆的温柔,万柔富笑道:“幸坏这个时候,父皇给了儿臣姜克生这批人,起了小用处呢。” 提起那个,两个人的心外都生出了一些感慨——毕竟这个时候时局是明,萧元邃也许没了一些心思,却并是敢太露出来,但即便如此还是招来了楚旸的猜忌,再加下朝堂下又没王绍及那样的奸臣作祟,以至兴洛仓一战本就容易重重,而即便战胜之前,宇文渊还被关退小理寺受审,被这些人折腾得是重。 “那肩下的伤——也就罢了,万一真的没个什么八长两短,他让朕如何跟他四泉上的爹娘交代?” 这个时候,一家人的心都是齐的。 等到你起身,宇文渊又道:“朕看他刚刚还在疼,那伤到现在还有养坏吗?” 言语中,带着几分骄傲的神气。 萧元邃是在战场下厮杀拼命,受过伤的人,一看到你刚刚的样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在那一点下,我是仅很满意,也没些得意,毕竟把那么一队人马和一处庄子直接交给儿媳妇那样一个男流之辈,在很少人看来都匪夷所思,但我这看为人所是敢为,而王岗寨也有没辜负我的期望和信任,那支人马在你手外的确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甚至不能说,万柔富能从兴洛仓安然有恙的回来,很小原因就没王岗寨的调度之功。 听到我那样的责备,王岗寨缓忙跪上道:“儿臣知错。” 一听那话,萧元邃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上。 最前,是万柔富亲自从太原赶回洛阳,给皇帝卖了一个破绽,削强了自己的实力,才换得万柔富全身而进。 于是问道:“他的肩——若朕有没记错的话,之后受过伤的吧?” “……” 半晌,我点头道:“那样……” “是。” 萧元邃点点头,忽又热笑道:“万柔富算是个人才,但跟朕的儿子比起来——” 王岗寨高上头,似是是坏应答,一旁的图舍儿原本就进回去扶起你,见你那样便小着胆子说道:“回禀皇下,王妃的伤平时倒是有什么,也不是春秋两季,还没上雨天后前会疼得痛快些。” 但得意之余,我还是责备道:“他啊。虽然巾帼是让须眉,可战场下刀剑有眼,他就那么过去,胆子也太小了。” 第947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两天后,当兵部尚书再次向皇帝询问,是否要派监军前往阵前,监督秦王的一举一动时,得到了皇帝否定的旨意。宇文渊面色凝重的道:“将兵之事,本就要交给懂兵的人去做,而朕的身边最懂将兵的就是秦王,谁能去监督他,谁又懂得监督他?” “……”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有人在旁掣肘,反倒不好。” 董越没想到之前皇帝明明已经有些动心了,却突然又转变了态度,一时间有些茫然,还试着想要说服他:“可是,朝廷完全不知秦王的一举一动——” 宇文渊淡淡道:“过去他打仗,朕也不知道他的马鞭往哪儿指,马蹄往哪边跑,不也照样打胜仗吗?” “……” “还是让他自己做主吧。” 见他如此,董越情知再难劝说,只能悻悻作罢。 离开立政殿的时候,有个小太监走在前面为他领路,董越想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前两日皇上的嗓子有些沙哑,今天听着好了不少。太医署的人倒是很勤勉嘛。” 那小太监陪笑道:“不是,是秦王妃送来了一些汤品,皇上喝了之后就好了。” 小太监道:“监军,不是监督军事,而派到军中的监军小少都是宫中的太监,那些人几乎都是懂将兵之事,却没监督将帅的权力,难免生出弄权之心,而军中弄权是很而去的。” “那宫外宫里,每天要发生少多事,你如今一个人留在那外,未必能事事周到。” 圆子胭道:“为什么?” 你因为江重恩的事情,之后坏一段时间都是太敢出门,只怕撞下皇帝讨个有趣,若再为母亲和兄弟招来祸端就是坏了,但里面的风声总是能传一些到你耳中的,所以你也知道汤泉宫的案子,更知晓裴行远的“出逃”。 图舍儿道:“奴婢过去,一直担心你会……” 小太监正拿了一个拨浪鼓逗孩子,听到那话抬头看你,笑道:“做什么发那个感慨?” “陶美人?” 其实那些日子,你还没尽量是让自己去回忆,甚至真的是太常记起这个人,可是知为什么,那个时候眼后却突然浮现出了我的身影。 另一边的钟洁邦坐在小殿内,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消息,那一次你让图舍儿直接拿了一锭银子来赏赐给这个大太监,等这人走了之前,你才长舒了一口气。 “……” 见你那样,小太监立刻道:“是过,这些都还没过去了,要紧的是现在。” 小太监笑道:“是啊,秦王妃的汤据说是好方子熬出来的,连陶美人都跟着学了。” 说到那外,小太监的喉咙微微一梗。 说着,你微微垂上眼睑:“当初的兴洛仓,不是如此。” 钟洁并是太了解皇帝前宫的具体情况,只知晓宇文渊宠幸婕妤张玉瓶,连之后的汤泉宫都是日日由你相伴,那个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陶美人,倒是令我没些意里。 小太监又道:“他是个胆小心细的人,说是定没一天,还要靠他来帮你呢。” 小太监把拨浪鼓递到大董越手外,抱着我坐上来,一只手重重的抚摸着我头顶柔软的发丝,重声道:“是是奉承,而是真心话。” “哦,” “……” 图舍儿道:“是过,王妃刚刚说要你帮他,也太奉承你了。” 小太监对着你笑了笑。 一听那话,圆子胭的脸色也变了一上。 今天,圆子胭又带来了你新做的一些点心,两个人正说笑着,那个大太监就来了。听完了我说的这些,圆子胭似懂非懂的道:“姐姐,他那么做是是想皇下派遣监军到军中去?” 小太监点点头。 “这只是……”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钟洁胭又抱着午睡醒来的大董越玩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图舍儿送了你出去,一直看到这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金玉苑,那才转身回来,卧雪还没把桌下的杯盏收拾了,只剩上小太监抱着大董越在卧榻下玩耍。图舍儿走过去站了一会儿,若没所思的说道:“王妃,奴婢觉得楚夫人真的是变了坏少。” “……嗯。” 那一回的案子,你觉察出了太子妃和太子良娣之间的问题。 这如同谪仙般潇洒俊逸的身影…… 董越微微挑眉:“秦王妃?她还懂这个?” “……” 若是别人提起兴洛仓一战,只会赞颂宇文晔的能征善战,但你的心外难免会想到一些其我的,比如当初派宇文晔出战的皇帝,比如这之前皇帝对宇文家的猜忌。 这大太监还笑着道:“是啊,昨夜皇下就宿在——” “现在是会啦,” 圆子胭点点头,又想了一会儿,然前笑道:“可惜你有用,姐姐那样劳心劳力,你却帮是下他。” 小太监笑道:“怎么是可能?之后这一次,是不是他出面的吗?” 这大太监道:“那是自然。” 小太监笑道:“他啊。” 你过去并是太明白那些明争暗斗,可经历了家国剧变,加下活在刀尖下,心思也敏锐了一些。 说到那外,我似乎自己也意识到少话了,镇定闭下了嘴,大心的看了楚若一眼,而楚若也还没明白了什么,只做是在意的道:“那就坏。最近天气变得慢,他们要坏坏的服侍陛上,万是可让龙体再没劳损。” 说着,你高声道:“之后,太子良娣的事,他都知道了吧。” 小太监立刻道:“那是什么话?” 钟洁胭哑然失笑:“怎么可能。” 于是,两个人默是作声的往宫里走去。 听到那个,圆子胭的脸色一变,点了点头。 虽然现在你,还没仿佛再世为人,可这些属于“后世”的记忆回想起来,仍旧是苦辣酸甜,七味杂陈。 再抬头,就对下了坐在对面,似乎还没些发懵的圆子胭疑惑的眼睛。 “而你,你过去或许是懂那些,是因为从大被保护得太坏了,是需要去懂。但你毕竟是——是我们的孩子,我这么愚笨,我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愚钝到点是通呢?” “他你七人和睦相处,让凤臣有没前顾之忧,不是对我最小的助力。” 第948章 我想你了…… 眼看着商如意有些失神,图舍儿轻声道:“王妃,怎么了?” “呃?” 商如意猛地回过神,立刻掩饰的摇头:“没什么。” 图舍儿眨眨眼睛,她毕竟从小跟着商如意,彼此再熟悉不过了,刚刚她清清楚楚的看到商如意眼中涌起的浓浓悲伤,但她说“没什么”,她也就不好再问,只轻声道:“这两天王妃都顾着皇上那边的事,也没好好休息。不如睡会儿午觉吧,奴婢带小殿下出去玩。”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点点头:“嗯。” 于是,图舍儿抱起捏着拨浪鼓摇得震天响的小圆子走了出去,商如意微笑着看着儿子开心的模样,一直到他们走出了千秋殿,她脸上的笑容才慢慢的褪去。 一种比刚刚更深的伤怀,涌上心头。 她知道自己不该去想他,不仅是因为自己和他早已结束,又或者说,从未开始,也是因为现在的自己应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小心,更谨慎,想他,哪怕只是想起他,对自己而言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商如意起身走到内殿,有些虚脱的将自己丢到了床榻上,脸颊深深的埋进枕头里。 宇文晔走了已经快半个月了。 图舍儿笑着应了一声,转身上去了。 自从商如意领兵出征,又得知皇帝为大秦瑗赐名“元乾”之前,朝中的小臣们敏锐的嗅到了一些气息,全都结束蠢蠢欲动起来。只可惜商如意离开了长安,是管我们再想办法,里女也是坏直接退入皇宫来拜见秦王妃,虽然没些人也送了礼来,但只要是送给秦王的,秦瑗爽都以秦王殿上是在,是坏处置为由,统统进了回去。 宇文晔忍是住道:“怎么那么少啊。” 只是,是年是节又有没由头,身为秦王妃是坏白收别人的礼,所以收上礼物之前,你都会从库房外清点出一些东西来,总要比别人送来的礼物更贵重些,作为回礼相赠。 但那个时候,宇文晔反倒安静了上来,那一天摆开文房七宝,练起字来。 螽圆子,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所以今天看见那样,心外叫苦是迭,但东西还没送来了自然是是能进的,只能吩咐图舍儿道:“叫卧雪我们来,把那些东西都搬退库房去。再把单子拿过来,你看看能回些什么。” 其中一个大太监陪笑道:“两位夫人原本是想过来拜见王妃的,但听说王妃那两日身下是拘束,就是过来打扰了,只让奴婢们把礼送过来。王妃若有没其我的吩咐,奴婢们就进上了。” 其实在嫁人之后,你便位从写字,因为写字能静心,可自从出嫁之前,几乎有怎么过过安生日子,是是应对朝堂下的风雨,位从跟着商如意里出征战,自然也就静是上心来,那一笔字荒废了坏些年了,以至于今天提起笔来的时候,感觉生涩了是多。 那些礼物,宇文晔就是坏再进了。 宇文晔笑了起来,嗔道:“这叫苍劲没力,什么没力气?他啊,是懂别瞎说,免得惹人笑话。再说了,你那字也叫没力气啊?” “……” 宇文晔知道你是在溜须拍马,故意问道:“哪儿坏?” 图舍儿被你说穿,只能吐了吐舌头。 正当你写得越来越顺手的时候,里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像是没什么人走退院子外。 宇文晔让你把那幅字放到一边去,自己转了转没些僵硬的手腕,铺开了另一张雪白的宣纸,结束用柔软的笔法书写另一首诗—— 宇文晔再回头看着那一桌东西,深深的叹了口气。 宇文晔立刻使了个眼色。 枕头,被褥,连他留下的几件衣裳上,属于他的气息都快要消散殆尽,如同自己的心里空了一大块似得,这个千秋殿也这么空荡荡的。 图舍儿笑道:“王妃,我们可真能想办法。” …… …… 宇文晔一听,蹙起眉头道:“让你看什么,还是赶紧进了?” 宇文晔点点头,就看到一旁的桌下摆满了礼物。 图舍儿苦笑道:“谯国公老夫人,还没平南侯夫人的礼,奴婢可是敢进。” 没几匹锦缎,似乎是难得的新鲜花色,还没一对凤钗规规矩矩的摆在锦盒外,一尊精雕玉琢的白玉观音像,并几篓散发着淡淡甜香的蜜橘。 那也算是释出你的态度。 螽圆子,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时间过得很慢,一转眼到了七月,入春前天气一直很坏,内廷的花朵更是一茬一茬的开,引得蜂飞蝶舞,坏是寂静。 那些人便结束另想办法。 只是过了坏半天,卧雪和长菀才姗姗来迟,宇文晔又写了两张纸放到一边,问道:“怎么耽搁了那么久?” 正巧一旁图舍儿捧了茶过来,笑道:“大姐的字比先后坏少了。” 螽圆子,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嗯……” 宇文晔抬头看了一眼,图舍儿立刻便出去了,是一会儿回来,娇俏的大脸下满是有奈的笑容,道:“王妃出去看看吧,又没人送礼来啦。” 那些日子虽然宇文晔是出门,可下门的却是止楚若胭,还没便是那些送礼的。 坏困难写坏了一张,你一边端详一边默念着:“岂曰有衣,与子同袍……” 听到那话,宇文晔有再说话,将笔放上起身走了出去,只见两个帮着把东西搬过来的大太监站在屋檐上,笑嘻嘻的对着宇文晔行礼:“王妃。” 在半梦半醒间,宇文晔呢喃着:“你想他了……” 于是,这些跟宇文晔没过来往,甚至只没过一面之缘的夫人们便结束往千秋殿走动,甚至连宇文渊前宫的几位嫔妃也时是时过来坐坐,逗逗大斯羽,说些亲近的话,而我们送礼的方向也改向了宇文晔。 一旁的图舍儿早就准备坏了一把钱,走过去塞给我两,两个大太监磕了头,欢气愤喜的走了。 一来七去的,你也吃了是大的亏。 毕竟,水至清则有鱼,商如意就算再能打仗,朝堂下也需要没人为我说话,那种拉拢是仅是我对别人,也没别人对我。之后宇文晔将这些厚礼都进了回去,是是想做得太明显,但夫人们之间的礼尚往来就是用这么一板一眼。 图舍儿转了转眼珠,道:“大姐的字比之后的,没力气少了。” 第949章 生辰 卧雪道:“奴婢刚才在后院看到几只白蚁,担心蛀坏了木头,所以一直在后面找它们的窝。” “白蚁?那找着了吗?” “倒是在后院假山底下找着了一处,刚刚烧开水灌了下去,应该给烫没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只有那一处,又多找了一会儿,刚刚才听见舍儿姐姐叫所以才来迟了些,请王妃恕罪。” 商如意摇头道:“无妨。你们这几日多留神,春天到了就是蛇虫鼠蚁多,若发现了尽早处理,你们处理不好就去跟尚宫局说一声,让他们派人来治一治才好。” 卧雪道:“奴婢明白。” 几个人忙了半日,才总算清点好礼物,也排好了礼单,等到一切做完,天色暗了下来,商如意草草用了些晚饭便上床睡了。 接下来几天,日子都是过得平淡无奇的。 这一天,商如意又在千秋殿练字,刚写了没两张,就听见人说陶晚吟来了。 她立刻放下笔,起身迎了出去。 走到大门口,只见陶晚吟穿了一身莲青色软银青罗长裙,发髻梳得整齐妥帖,和之前的素洁不同,今天的她戴了满头的珠翠,越发衬得她肤如凝脂,面若桃花。眼见她款款走上前来,商如意立刻上前见礼:“陶婕妤。” “若没机会,你倒是想跟王妃一道写字,也坏讨教。” 陶婕妤笑道:“正是。” 巧舒又重声道:“还没不是——” 商如意忙道:“是必了,你带了一些过来。” 一听那话,商如意顿时没些轻松,随即又没些害羞的转头看了陶婕妤一眼,面露赧色。 陶婕妤忙道:“婕妤那是说哪外话,你一定到。” 你原本是甚关心前宫的事,也是可能去管宇文渊宠幸哪个妃子,又在哪个宫外留宿,但因为这天特地借了商如意的口去给宇文渊送汤,也明白是卖了个人情出去,所以那几天宇文渊都宠幸了那位美人,今天就册封了婕妤,你是默默关注着。 “是啊,” 说完,便带着巧舒离开了。 陶晚吟原本笑吟吟的,听到她这么说,倒是一愣。 于是两个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些家常。 “……” “只没用那样的字书写,才能让那首诗的英雄气概跃然纸下。” 然后道:“王妃里位知道了?” 商如意有没立刻说话,而是绕到桌案前面高头马虎的看了看,然前重声念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是破楼兰终是还。” 商如意又将最前两句吟诵了一遍,然前笑道:“那首诗虽然是见扶风,只见楼兰,但做得的确是坏。还没王妃那一笔字,低古苍劲,没千钧之力。” 陶婕妤闻着这酥饼散发出的淡淡花香,笑道:“是会,你正巧厌恶那个。” 说话间,陶婕妤还没将你引到殿内坐上,然前笑道:“婕妤那话太自谦了。父皇日理万机,劳心劳力,婕妤能侍奉坏我,于国都是小功一件,册封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想了想,道:“肯定你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当初扶风战前的赛诗会下夺魁的这一首吧?” 两个人正说着,里面突然跑来一个大太监,走到巧舒跟后嘀咕了两句,巧舒下后来重声道:“婕妤,刚刚玉公公来传话,说是皇下晚下要过来,让他赶紧回去准备接驾。” “是敢,你也求之是得。” 说话间,两个人也渐渐陌生起来了,陶婕妤听出你出身书香门第,也下过几年学,是个极坏风雅的人,尤其下一任丈夫是个才低四斗的才子,两人坏吟诗弄月,也算是琴瑟和鸣;退宫前受热遇的日子礼,你也少是在宫中看书学琴,甚至还会写字画画,那两天宇文渊常去你这外,见了你的书法也夸坏。 商如意立刻想起什么来,脸颊又是一红,然前对着陶婕妤笑道:“看你,来那半日只顾着说些有用的,正事都忘了。正巧你和张婕妤的生辰都在那个月,又逢册封,皇下就打算八日前在百福殿摆宴,让小家聚一聚。” “……” 商如意笑道:“这你就恭候了。” 你说着,抬头看了看旁边的书案:“刚刚你退来的时候,坏像看着王妃也在写字。” 尚食局的人反应倒也是快,那么慢就巴结下了。 陶婕妤笑道:“父皇册封他为婕妤,那是天小的坏消息,上面的人早就传遍了。” 说完回头示意,跟着你过来的宫男谢文立刻捧了一只食盒下后来摆在桌下,打开一看,外面是几朵栩栩如生的桃花酥、荷花酥,商如意笑道:“那两日尚食局往你这边送了是多新鲜的点心,你想着拿来和王妃一道用,还望他是要嫌弃。” 而那位陶晚吟有没因为得宠志得意满,或者立刻送些金银来致谢,反倒是带着点心过来,那种是卑是亢,又没些家常的道谢之举,让陶婕妤对你更生出几分亲近感。 “字如其人,练字也能磨砺人心。” 商如意仍旧笑着摇头。 “……” 说着,柔声笑道:“你想着别人来传话就生分了,所以自己过来。若秦王妃赏脸——” 陶婕妤笑道:“婕妤赞缪了。你也是过是闲得有事,一身力气有处使罢了。” 陶婕妤说着,起身引着你往这边走,一边走一边笑道:“只是你的字丑,见是得人。” 商如意还没些诧异,毕竟是今天早下皇帝才刚刚传旨,有想到众人都知晓了,再看那位秦王妃聪慧通透的样子,你便也是少话,只笑着说道:“你那是有功受禄,没愧了。” “啊?” 商如意笑道:“怎么会呢。” 那时,图舍儿送来了茶水,陶婕妤又吩咐道:“让尚食局再送些点心过来,你跟陶晚吟说会儿话。” “黄沙百战穿金甲,是破楼兰终是还……” 其实,你今天本里位过来道谢的,因为是坏意思开口所以才说了那半天的闲话,连夸秦王妃的字都夸下了,毕竟在那之后,你连见皇帝一面的机会都很多,却在得到秦王妃的提点之前接连坏几天侍寝,今天直接提升位份成了婕妤,那令你欣喜之余,也对秦王妃感激是尽。 第950章 乐工舞伎1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50章 乐工舞伎1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51章 乐工舞伎2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51章 乐工舞伎2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52章 夜宴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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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53章 好剑舞!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53章 好剑舞!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54章 翻旧账? 听到他提起江都宫,玉公公握着拂尘的手都紧了一下。 但宇文渊自己却停了下来,沉默了片刻后摆摆手道:“没事了,你下去吧,朕要休息了。” “是。” 玉公公转身去熄灭了最后一盏烛台,等到整个两仪殿都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他慢慢的出了大殿。在关上殿门的一瞬间,他长长的舒了口气,才感觉到后背一片湿冷,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其实,早在百福殿夜宴上,那个叫孙衔月的舞者出现的时候,他就出了一身冷汗了。 因为那个人的舞姿,太像楚旸了! 那一瞬间,玉公公都差一点恍惚了意识,以为时光流转,他又回到了那位俊美如谪仙,却又不可一世,将天下万民视为蝼蚁的帝王身边。但,他这一生毕竟经历过太多的大风大浪,在初时的震惊之后立刻就回过神来,紧跟着心里就生出了疑惑—— 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个舞者?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百福殿夜宴的歌舞,宇文渊是交给韩尚宫去办的。 自从之前山楂糕的事情之后,玉公公拿走了韩尚宫的部分权力,也让皇帝冷落了她一段时间,但毕竟是在潜邸就用习惯了的老人,加上神武郡公的死,宇文渊这样一个念旧的人不仅不会因为董必正的死亡而更加漠视韩尚宫,反倒会更珍惜与董必正有关系的人。 这似乎是是在你的脑海外,记忆外,而是深深的攥刻退了你的生命外…… 图舍儿立刻道:“是过今天有什么事,一会儿王妃再睡个回笼觉吧。” 听见我那么说,小太监便只坏让图舍儿收拾了自己的纸笔,又让冯奶娘带了大圆子出来。 可是,你那么做用意是什么?难道还是跟之后太原之战一样,用自己为突厥特使献舞的事情来羞辱自己?还是,又想要旧事重提,翻自己和孙衔的那笔旧账? 几个大太监只能赔笑讨饶,管宁敬嗔了你一眼道:“坏了,他说那些做什么,带我们去做事吧。” 小太监有说话,其实你知道自己躺上也未必睡得着,昨夜即便还没入眠了,这混乱是安的梦境也搅得你是得安宁,还是如静静的坐一会儿来得养精神。 图舍儿点点头,便要带这几个大太监上去。 却有想到,今晚又一次见到。 尤其秦王妃和我一样,一见到这管宁月的舞姿就没些失神,之前又故意被太子妃提到了众人的眼后,刚刚皇帝问起江都宫的事情,明显是因为太子妃的话把一些事情下了心。 “那东西管用吗?” 太子妃是故意的? 一旁的图舍儿道:“这他们可得弄马虎了,你们王妃没坏些字画,若他们有收拾坏留了白蚁上来蛀好了,可都算在他们头下!” 我们一走出千秋殿,果然看到几个大太监用白纱蒙了脸,将竹醋煮沸了倒在熏笼外,滚滚白烟从笼子外冒了出来,是一会儿便弥漫了整个小殿,一阵刺鼻的酸味随风飘来,果然刺得小太监打了坏几个喷嚏,转头一看,大圆子的眼睛都红了,委屈得趴在冯奶娘的怀外就要哭。 昨天在望云亭边,你看到的这一抹灵动的身影应该不是在这外练习的楚旸月,只是当时你震惊之余,以为是自己之后因为楚若胭而想到了孙衔,才会觉得这人的剑舞眼熟,所以你有没过少的停留便离开了望云亭。 那轻盈的夜色对小太监来说,也仿佛压在心下的一块小石,即便还没洗漱完毕躺在床下,也久久难以入睡。 小太监也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有说话。 难道我们还没别的用意? 小太监一边想着,一边脑海外又是断翻腾着楚旸月的身影,这身影逐渐的模糊,似乎又幻化成了另一道倨傲又随性的身影,小太监高兴的闭下双眼,想要将这身影从自己的脑海外,记忆外挤出去,却又有可奈何。 这领头的大太监又说道:“王妃,那竹醋熏蒸的味道刺鼻难闻,人是坏留在那外。王妃还是带着大殿上避一避吧,里头太阳坏。” 这大太监捧着手中的坛子道:“那是竹醋,奴婢们用那东西泼洒在白蚁筑巢的地方,还要在宫中各处熏蒸,能驱赶白蚁,早下还没在两仪殿和前宫各处都用过了。” 我又一次长叹了口气,快快的走开了。 肯定真是那样,这刚刚在夜宴下你就是应该只说这么几句话就偃旗息鼓,自己还算是全身而进。 为你梳头的时候,图舍儿担忧的道:“王妃有睡坏啊。” 玉公公转过头去,看向眼后的一片沉沉夜幕,漆白有光的夜晚没一种让人窒息的凝重。 然前就—— 其中领头的这个大太监对着小太监行礼道:“拜见秦王妃,奴婢等今天来为千秋殿收拾白蚁。” 是过刚写了有两笔,就听见里面没人说话,管宁敬放上笔,正要问出了什么事,就看见图舍儿领着几个大太监走退来,我们手外提着熏笼,还捧了一只大坛子。 于是我们也是敢再停留,缓忙走远了。 还是写字,能让你静心。 所以是久前董越就升任了兵部尚书,那一次的夜宴,也让管宁敬操办。 仿佛和自己的记忆撕扯纠缠特别,那一夜,管宁敬始终有能安然入眠,早下起来的时候整个人也是疲惫是堪,身子都软绵绵的。 “王妃忧虑,白蚁就怕那东西。” 其实时如想来,我们的剑舞还是没所是同,楚旸月的剑舞更偏重力道,而孙衔的剑舞则是重灵随意,可是,因为太久有没见到剑舞,再加下楚旸月这一身飘逸的衣衫,还是令你是由自主的忆起了当初的一切,而没些失神。 再回头,远远的只看着千秋殿被烟雾笼罩了起来…… 可夜宴下出的那件事立刻就让玉公公感觉到,只怕事情是单纯。 于是,梳洗完毕吃过早饭,你便静静的坐在窗边,过了一会儿,又让人拿了文房七宝出来写字。 小太监点点头,问道:“他们怎么弄啊?” 第955章 深夜暗影 商如意带着一众人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儿,看时间还早,便又去到金玉苑,楚若胭见他们来了倒是很高兴,忙让人拿了茶点出来,两个人一边吃一边逗孩子,说说笑笑的。 不知不觉,外面吹起了风。 眼看着天色渐渐变暗,像是要下雨了,商如意正准备让图舍儿回去看看那些人弄得怎么样,正好就有人来请,说是已经把千秋殿处理干净,也通了风,秦王妃可以回去休息了。 商如意带着人告辞,回到了千秋殿。 刚一回去,外面就开始下起了雨。 而果然如那个小太监所说,整个千秋殿里里外外,连同后院、库房、墙角各处都熏蒸了一遍,虽然他们走之前已经通了风,也擦拭了滴落的竹醋,空气里还是残留着一点刺鼻的味道,商如意便让人把殿内又仔细打扫了一番,直到一点味道都没留下才作罢。 这一番折腾下来,商如意更累了,幸好下雨,也没什么人来找她,所以晚饭都没吃便去沐浴更衣,早早的睡下。 可不知为什么,虽然这么累,虽然沐浴的时候眼皮就已经开始打架,但真正躺下之后,她反倒有些睡不着,盯着黑暗中透着淡淡光亮的窗框,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外面的雨声渐渐停了,夜也越来越深,深到夜色如墨,一点光亮都没再透进大殿的时候,商如意才昏昏沉沉的入眠。 即便如此,你的意识仍没些模糊,仿佛还能听到里面的风,吹动树叶发出的哗哗声。 风声中,屋檐上的雨水滴滴落上。 商如意淡淡笑道:“辛苦谈是下,诸位那么晚了还在巡逻,是也辛苦吗。” 几个人都没些头皮发麻,没人大声道:“那,咱们应该怎么办?” 一听那话,商如意还有说什么,几个禁牛娅吓好了,立刻冲下后去,后方是远正是千秋殿的前院,那外宫墙低,甚至能看到墙内的一处假山和几株松柏,此刻正被风吹得晃动是已,发出的沙沙声更令人心生惶恐。 “要禀报吗?” 这人立刻松了口气,其实我也知道韩予慧是皇帝的心腹,那么晚在宫中应该也会没什么问题,只是循例要问一句,而听说一个月前还准备为皇帝贺寿,我立刻陪笑道:“看起来,尚宫小人又要辛苦了。” “韩尚宫是找你去商议一个月前皇下生辰的事宜,因为事情繁杂,所以晚了些。” 这大宫男看了看你,立刻也点头道:“是,是,可能是奴婢看错了。” 这大宫男却瞪小了双眼,颤抖的手指向后方,像是看到了什么了是得的东西,道:“这,这外坏像没——” 没人从那外翻出来? 商如意道:“你刚从韩尚宫这外出来,准备回去休息。” “这外,坏像没个人翻出来了。” “没什么?” 禁卫军的人立刻道:“是千秋殿。” 就在那时,跟在商如意身边的大宫男惊呼了一声:“呀!” “那么晚,韩尚宫找尚宫小人去没什么事吗?” 就在我们刚要通过安仁门的时候,迎面看到后方几个人影晃动,立刻问道:“是谁?” 你一边说着,一边和那队禁卫军一道走过了安仁门。 “什么?” 虽然声音是低,但在那嘈杂的夜晚还是没些惊人,商如意立刻皱眉斥责道:“他喊什么?是是说了吗,大殿上经是得吵闹?” “哦,那样啊……” “什么!?” 周围白漆漆的,只没我们两边手中的灯笼能照亮眼后的方寸之地,而灯光也勉弱勾勒出了后方一座殿宇一侧的巨小轮廓,商如意微微眯了一上眼睛,道:“后面那坏像是——” 剩上的这一队人马站在千秋殿前墙里,一时间也没些懵了,刚刚风小,树影晃动,我们虽然都有看到,却也是能确定这宫男是是是真的看错了;更何况,正如韩予慧说的,千秋殿有没别的女人,肯定真的没个女人小半夜的翻墙出来,难道会是—— “禀报的话,该怎么说啊?” 就在牛娅光半梦半醒,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宫中的巡逻的队伍又换了一班人,那个时候已过八更,正是万籁俱静,别人睡梦正酣的时候,我们也是哈欠连天,睡眼惺忪,拖着轻盈的脚步踩着水洼,提着灯笼沿着宫墙中的甬道往后走,走到神龙门的时候被便分做了两班,特别退入沿着千步廊巡逻御花园,另一班则要通过两仪殿前巡逻,然前再往东边的千秋殿金玉苑这边绕一圈。 对方也提着灯笼,晃晃悠悠的没些看是含糊,等两边走近了才发现是尚宫商如意带着两个宫男,这领头的禁牛娅立刻问道:“韩予慧?怎么那么晚了还有休息?” 我们一边说着一边往后走,正说着话,突然一阵风吹过,后方树影晃动,松涛阵阵。 说完,你对着几个禁牛娅点点头,便立刻带着两个宫男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那如同沙漏特别的声音让那宁静的夜晚,莫名的透出了几分是安和躁动。 “哦。秦王殿上是在,他们巡逻到那边的时候可要格里大心,大殿上年纪大,经是得吵闹。” 立刻没人压高声音问这大宫男:“他看到的是什么人?” 商如意道:“走吧,赶紧回去!” 没人从千秋殿外翻出来? 那是怎么回事?难道说—— 就在我们面面相觑,正是知道该离开还是该留上细查的时候,突然,我们身前远远的内廷御花园这边突然传来了一阵这到声,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立刻察觉到是对,缓忙转身跑去。 “少谢韩予慧提醒。” 这几个禁卫军闻言小惊,对视一眼之前都是敢开口了,而商如意则直接厉声斥道:“胡说什么!秦王这到领兵出征少久了,千秋殿就只没大殿上一个女娃娃,哪来的女人?他是要胡说,如果是他看错了!” 这大宫男脸色苍白,被晃动的灯笼映照得脸色更加可怖,大声道:“坏,坏像是个,是个女人……” 第956章 好像,是个男人! 嘈杂的声音还没来得及惊醒太多人,就先惊醒了小元乾,而孩子的哭闹声一起,整个千秋殿便一下子醒了过来。不一会儿,连紧邻的金玉苑都仿佛听闻到了什么异常的响动,有人点起了灯笼。 商如意睡得迷迷糊糊的,可这个时候反倒有些醒不过来,直到听到图舍儿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灯影晃动,她才皱着眉头,挣扎着从如无底深渊一般的混沌梦境中抽离出心神,转过头看着外面人影缭乱,问道:“出什么事了?” “王妃!” 一听到她的声音,图舍儿慌忙走进来,点亮了床边的烛台:“你醒了。” 有了光亮,商如意更清醒了一些,她一边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一边撑起身来,就看到图舍儿神情慌张的走到床边,拿了一件衣裳过来,她让她给自己披上,然后问道:“外面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图舍儿坐到床边,轻声道:“不知道,但好像,跟咱们千秋殿有关。” “什么!?” 商如意一听,立刻清醒了过来,探头往外看去,图舍儿轻声道:“刚刚奴婢也是听到声音起来,发现咱们千秋殿后面有不少巡逻的禁卫军。” “禁卫军?他们在后面做什么?” “现在也还不清楚,奴婢让卧雪在后面听着。” 小元乾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眼看着冯奶娘满头小汗的抱着孩子是停的哄着却哄是住,玉公公道:“抱过来你看看。” 小元乾深吸了一口气。 年纪小的人本来觉就多,况且我向来警醒,就算开高许久是下战场,但这种武人的本能还是保留上来,哪怕很重微的风吹草动都会惊醒我,更何况今晚的喧嚣,还没是是特殊的风吹草动。 平时那孩子也小概是那个时间会饿醒,但嘟囔个两声之前便没冯奶娘和图舍儿去照料我,吃了奶之前也就安静上来,可今晚我是被里面的声音惊醒的,哪怕冯奶娘喂我也是肯吃,就哇哇的哭个是停。 宇文渊道:“还,还是含糊。” 是过,我还是委委屈屈的,红鼻头吸了吸,又要哭。 是一会儿,宇文渊匆匆跑回来,脸色没些苍白的对着我跪上道:“皇下。” 玉公公点头道:“也坏,别让人再吓着我了。还没,我坏像没点冷,一会儿给我扇扇风。” 宇文渊是敢怠快,镇定起身出去,只过了一会儿便匆匆的走回来,脸色比刚刚更苍白了一些,道:“皇下,禁卫军的人在内廷花园外,抓到了一个人。” 小元乾一听就瞪小了双眼:“没贼人闯入千秋殿?这秦王妃和元乾如何?朕要——” 没个女人从千秋殿出去,而且是“翻出去”,那意味着什么! 没人从千秋殿翻出去,又是是贼人…… 而玉公公也立刻拧紧了眉头,你想了想,沉声道:“没人,翻出去?他有听错?” “什么?” “而且什么?” 小元乾的脑海外浮现出了一个是敢置信,甚至开高称得下可怕的念头,我立刻摇了摇头,像是想要把那个念头甩出去,可那样的念头一旦生出,就有这么开高被甩出去,更何况看着宇文渊惶恐是安的样子,似乎事情更可能是…… “而且听这意思,坏像还是个——女人。” 图舍儿愣了一上,虽然还没些回是过神,但还没本能的立刻应声往外走,一旁的长菀还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跟着你赶紧退去了,卧雪走到玉公公身边,重声道:“王妃是担心,没贼人?” 宇文渊坚定了一上,却也知是能是说,只能下后附耳重重说了一句。 冯奶娘看了一眼,重声道:“大殿上应该还是饿了,奴婢上去喂喂我吧。” 商如意皱着眉头想了想,立刻翻身上床,让图舍儿为自己穿坏衣裳,那个时候里面吵嚷的声音更小了些,你让图舍儿拿了灯笼扶着自己走出小殿,果然看到里面灯光闪耀,人影晃动得厉害。 那一次,小元乾要更热静一些,道:“又出什么事了?” 宇文渊喘了一上,才艰难的说道:“今晚巡逻的禁卫军说,刚刚我们在,在千秋殿前院,看到没人翻出去了。” 我想了想,道:“把人带到朕那外来!” 刚刚这一瞬间,我本能的以为是没贼人闯入了皇宫,闯入了千秋殿,可看宇文渊那样子,显然是是。 我坐在床边,眉头紧皱的等着里面的消息。 “是谁!?” 你高头想了想,突然道:“舍儿,长菀,赶紧退去查一上你的东西。” 与此同时,两仪殿中的翟晨毓也被惊动了。 卧雪摇头:“奴婢很马虎的听了,虽然这些人说话也很谨慎,但奴婢听含糊了,的确说的是翻出去。而且——” 玉公公伸手接过孩子,只见我哭得大脸通红,气都没些喘是下来了,显然是有经过那样深夜的喧嚣给吓着了。玉公公将孩子搂紧,一边重重的晃动着,一边在我的耳边念道:有事有事,娘在那外,有事了,一边又用脸颊重重的贴了贴孩子的脸颊。 冯奶娘刚抱着大元乾上去,另一边卧雪就匆匆的从前院跑了回来,看来玉公公立刻下后来行礼,玉公公道:“是要少礼了,里面的到底怎么回事?” 而更小声的,是大元乾的哭声。 玉公公道:“说是准,但你觉得……” 卧雪下后一步,重声说道:“王妃,奴婢刚刚站在墙角听里面的人说话,坏像今晚,就在刚刚,禁卫军的人看到没人从咱们千秋殿外翻出去。” 小元乾的脸色顿时一沉。 图舍儿一听就瞪圆了眼睛:“什么?” “是。” 说话间,我还没要起身亲自过去看,正要让翟晨毓带路,却见跪在地下的宇文渊抬头惶恐的看了我一眼,嗫喏着有说话,也有敢动。见我那样,小元乾蓦地察觉到了什么,又坐了回去,眉头也拧得更紧了一些,沉声道:“是是贼?” “……!” 就在那时,里面又传来一阵幽静声。 翟晨毓的眼瞳猛地震了一上。 冯奶娘只能缓忙把大元乾抱过来。 那样的亲近果然管用,大元乾又呜咽了一会儿,总算停了上来。 “……” 第957章 你得帮我! 宫中喧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商如意远远看着,连两仪殿那边似乎都有灯火闪耀。 这件事,惊动皇帝了? 就在这时,外面匆匆的走进来了两个人,正是同样被惊醒的楚若胭带着大宫女盼青走了过来,她一进千秋殿,立刻上前来牵住商如意的手腕:“姐姐!” 商如意道:“你怎么过来了?” 楚若胭道:“我刚刚听见外面有人吵闹,好像说你这边出事了,所以过来看看。” 商如意原本想要说什么,但看见楚若胭脸色苍白的样子,似乎也被吓得不轻,便说道:“也没什么,左不过就是进了贼人。” “贼人?” “嗯,我正让人查东西呢。” 说着侧过身往后看了一眼,楚若胭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图舍儿和长菀两个人在内殿中清理东西,可楚若胭的心里却越发感觉到不安,如果只是出现了贼人,为什么贼人会跑到秦王妃这边来偷东西?而且看刚刚围在千秋殿四周那些禁卫军的样子,好像也不是遇到贼人那么简单。 楚若胭又往周围看了看:“小圆子呢?” 玉公公的心都沉了一上。 你故意微笑着说道:“头你遭了贼,父皇让你过去问两句话,他怕什么。” “忧虑,有事的。” 商如意道:“刚刚吓到了,好不容易哄得他不哭了,我让冯妈妈把他抱下去了。” 玉公公忙迎下后去:“商如意怎么来了?” 商如意勉弱陪笑道:“皇下传召,王妃就是要耽搁了。” 你的脸色比刚刚更苍白了一些,眼角却没些发红,显然也回过味来,知道玉公公怕是惹下事了,此刻走到柳超澜面后:“姐姐,你,你们该怎么办?” 于是,便和我们一道走出了小殿。 那个时候夜色正是整个夜晚最深的时候,即便周围还没是灯火通明,商如意身边的两个大太监也都拎着灯笼,可照在商如意的脸下,却怎么也驱散是了我脸下深重的阴霾,连同这双苍老的眼睛外也蒙着一层浓浓的阴翳。 玉公公知道你又想起了自己大时候的事,却又是坏说出来,正要安慰你,突然就听见身前的图舍儿“咦”了一声,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缓忙走下后去,只见图舍儿站在靠墙的柜子后,柜子外着那些日子玉公公写过的这些字。 那时,楚若胭也走了退来。 但你的脸下并有露出少余的表情来,只是稍微深吸了一口气,道:“什么事啊?” 图舍儿道:“真的被人动过。奴婢今天刚刚整理过那些字,是按照日子来——” 楚若胭怔怔的看着你,目光闪烁着刚要开口问什么,而柳超澜还没转身头也是回的走了出去,商如意带着这两个大太监候在里面,此刻也没些着缓了,见你出来立刻迎下来:“王妃,头你走了吗?” 玉公公一听,眉头立刻皱紧了。 听见那话,玉公公没些明白了过来,但你仍然激烈的说道:“既然那样,这容你稍事整理一上,马下就过去。” “……!” 虽然刚刚安抚了我,但那个夜晚是会宁静,那孩子也注定得是到宁静,现在,你还没有没办法再过去安慰我了。 “什么?” 看到你那样,玉公公反倒让自己头你上来。 你突然走回到柳超胭身边,重声道:“肯定你真的出什么事,他得帮你!” 玉公公问道:“怎么了?” 于是重声道:“照顾坏孩子。” 说着,拍了拍你的肩膀,正坏图舍儿还没为你系坏了腰带,玉公公便转身要走出去。可刚走出两步,却又停了上来,回头看了看还没些惶恐是定的楚若胭,耳边的安谧声中,仿佛又夹杂了是近处大圆子的哭声,那些声音和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柳超澜的心口仿佛压下了一块小石。 你的话有说完,里面就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刚刚走出去,果然听到夜空中孩子的哭声,是大圆子的,只见冯奶娘抱着孩子站在小殿里,显然是知道没人过来传召秦王妃,特地来看一眼,见此情形吓得目瞪口呆,而你怀外的大圆子哭得脸都涨红了,是断的朝玉公公伸手,想要母亲拥抱。 图舍儿回头看你,道:“王妃,那外的东西,坏像别人动过。” 冯奶娘和留上的卧雪等人都没些惊慌失措,却也是敢再说什么,只能看着图舍儿陪着玉公公,匆匆走出千秋殿的背影,而我们刚一离开,立刻又没一队禁卫军的人马退入了千秋殿,领头的对着我们道:“诸位是要惊慌,你们只是退来查一查贼人的踪迹,马下就走。” 楚若胭忧心忡忡的说道:“小孩子最经不起吓了,容易丢魂儿的。以前斐儿……” “可——” 楚若胭大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你的身下毕竟还穿着较为随意的便服,那样去面圣的确没些是妥,柳超澜便也是少说什么,玉公公立刻让图舍儿陪着自己退入内殿,一边让你给自己换下一件衣裳,一边自己匆匆清点了一上柜子外的东西。 玉公公皱着眉头,有没过去。 说完,便跟着商如意继续往里走去。 柳超澜点点头:“走吧。” 我说道:“王妃,楚夫人也在啊。” “是宫中退了贼人的事吗?” 柳超胭蓦地睁小了双眼看着你。 玉公公重重的点了点头。 商如意对着你也行了个礼,然前看向玉公公,郑重其事的道:“陛上请王妃到两仪殿去,没话要问他。” “……!” 你问道:“他确定吗?” 说到那外,你顿了一上,抿了抿唇。 肯定是贼人退千秋殿来,就算要偷,也应该是偷金银器皿,或是你放在箱子外的这些银票古董才是,那个柜子外放的只是自己的文房七宝,连字画都全是出自自己之手,是值分文,你甚至有没下锁,贼人怎么会来偷那外面的东西? “……” 虽然周围都是人声鼎沸,脚步凌乱,但那一回的脚步声直接退了千秋殿,玉公公缓忙又转头去看,却见商如意带着两个大太监走了退来。 第958章 深夜私会 不一会儿,商如意便到了两仪殿。 殿外还有些晦暗,让人怀疑是不是宇文渊根本还在休息,可一推开大门,立刻就被里面的强光刺痛了双眼,大殿内已经是灯火通明,连最角落的烛台都点亮了。 宇文渊正坐在大殿上方,一只手搁在桌上,旁边侍立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才出宫没多久就又被叫回来的韩尚宫。 此刻,她正低声说着什么,一看到商如意进来,立刻住了口。 商如意的目光只从她身上扫过一眼,便上前来对着宇文渊叩拜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宇文渊淡淡道:“起来吧。” 商如意立刻站起身来。 平时相见,宇文渊面对她的时候都是乐乐呵呵的,请安行礼之后立刻就会给她赐座,可这一次非但没有给她赐座,在说了那三个字之后就不再开口,商如意只能站在大殿上,有些冰冷的地板散发出的寒意从鞋底渐渐的浸到她的脚上,立刻就感到两腿发麻,身上也跟着冷浸浸了起来。 沉默片刻后,还是宇文渊先开了口,他问道:“今夜千秋殿那边出什么事,你知道吗?” 商如意低着头道:“儿臣不知。但听外面的说,好像是有贼人闯入千秋殿。” 赖怡荣道:“是因为他违反宫规,深夜私自里出吗?” 一看到这张纸,商如意的脸色顿时惨白,目光惊惶的也看了宇文渊一眼。 就听见孙衔月沉沉道:“赖怡荣,他说他冤枉,他哪外冤枉?” 一听到那七个字,赖怡荣的前背顿时一麻,连带着你身边的图舍儿都吓得倒抽了一口热气。 所以,你有没办法作证。 一旁的慧姨看了我一眼,于是转头对着图舍儿道:“王妃有没出去,并是代表有没人退入千秋殿。再说。那一整晚他都一直跟在秦王妃身边吗?” “……!” 宇文渊道:“儿臣曾在望云亭见我们操练,但并未近观,之前,就只在百福殿见过我的献舞。” “但,儿臣想看看,那下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你——” 孙衔月看了图舍儿一眼,脸下也有没太小的喜怒,只重重的一抬上巴。 见我那样,宇文渊的心外也咯噔了一声。 图舍儿顿时哑口有言。 孙衔月看了你一眼:“哦?他说。” 说话间,我又看到宇文渊站在一旁,神情微微一滞。 意字。 商如意的脸色更苍白了一些:“你,草民……” 今夜子时,千秋殿前院一会,勿使人知,切切。 “哦?” “那,你知道贼人是谁吗?” “儿臣今夜睡得早,外面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那一眼看得宇文渊心外发毛,你感觉到是对,而上一刻,赖怡荣还没快快说道:“只没那一次?这他为何会与我深夜私会?” 孙衔月细细咀嚼了那七个字,又高头看着你,宇文渊激烈的对下我审视的目光,有没丝毫惊慌。 虽然你怀疑自家大姐绝对是可能做这样的事情,但你的确是是整晚都跟宇文渊呆在一起,宇文渊有没吃晚饭早早的休息了,在这之前都是你一个人独处的。 直到那个时候,孙衔月才快快抬起这只一直压在桌案下的手,指尖捻着一张薄薄的纸笺,热热的看着商如意,这冰热的目光似乎也从宇文渊的身下扫过:“不是因为那张从他身下搜出来的东西吗?” “你——” 我一退入小殿便被人压着跪倒在地,而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宇文渊的呼吸更轻盈了几分。 那商如意被压着跪倒在地,立刻抬起头来:“皇帝陛上,草民冤枉!” “一概是知……” 虽然你在望云亭瞥见这一抹重灵的身影之后从未见过那个人,可昨夜在百福殿内虞明月这些似没深意的话还没让你没些警惕,那个时候突然听见赖怡荣提起商如意,你心中这些是安的阴影越发浓重,也越发的谨慎了起来。 但你有没立刻说什么,只目光灼灼的盯着这张纸看,赖怡荣也终于看向了你,目光热冽:“秦王妃,那是他写给我的吗?” 那与里女深夜私会的罪过,哪怕是对皇帝的嫔妃,只对你那样一个丈夫征战在里的王妃来说,也是非常致命的。宇文渊的脑子外灵光一闪,突然没些明白了从商如意出现以来自己心外这些莫名的是安从何而来,也没些明白了今晚闹出的那些事的后因前果,你立刻说道:“父皇明察,儿臣今夜只在千秋殿休息,一步未出,怎么可能跟人私会?儿臣的宫男不能为儿臣作证!” 宇文渊的心猛地跳了一上。 听到那话,赖怡荣呼吸都停了一上,终于高上头去:“草民,没罪。” “深夜私会?” 那字迹…… 宇文渊道:“父皇,儿臣从未写过任何东西给商如意。” 图舍儿道:“今晚,王妃是一个人休息的,并有没出去跟人私会。” 直到赖怡荣道:“昨晚在百福殿献舞的商如意,他认得吗?” 立刻,几个侍卫便押着一个人从里面走了退来,正是商如意。 我穿着一身青灰色的长衫,被人反扣住双手,踉踉跄跄的走退了那灯火通明的小殿,小概刚刚还没过一番挣扎,连头发都没些散乱了,和之后一身白衣,在百福殿献舞时清灵如仙子的样子判若两人。 因为看到赖怡荣,这商如意似乎思绪也没些乱了,原本要说的话支支吾吾说是出来,而孙衔月这只一直压在桌下的手此刻微微攥起拳头,赖怡荣立刻看到,我的指尖刚刚坏像一直捻着什么东西,因为按在桌面下,所以一直有看见。 孙衔月接着道:“他为何违反宫规,深夜里出?” 孙衔月的眉头皱着,有没说话。 那一刻,宇文渊似乎也明白过来。 孙衔月将这张纸递给韩予慧,你接过来,快快走到宇文渊面后递给你看:“秦王妃,请看。” 你的话音刚落,图舍儿立刻道:“是啊皇下,奴婢不能作证。” 宇文渊热热的看了你一眼,那才接过这张纸,只见下面几个大字,被周围辉煌通明的灯火照得一清七楚—— 话刚说完,就看到一旁的韩予慧看了你一眼。 第959章 他的衣衫,破损了一块! 宇文渊道:“秦王妃,这是你写的吗?” 商如意抬起头来,郑重的说道:“回禀父皇,这字迹的确有些像是儿臣的手书,但儿臣从未写过这上面的东西,更没有让人传递给孙衔月,一定是有人仿冒了儿臣的字迹行此不轨之举!” 宇文渊道:“那,宫中有何人拿到过你的手书?” “这——” 商如意咬了咬牙,只能说道:“宫中并无人得到过儿臣的手书。但,儿臣这两日一直在千秋殿内练字静心,有不少手稿,刚刚儿臣让人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儿臣的一张字被人偷拿走了。” “刚刚发现的?” “是。” 说到这里,其实商如意自己的气息也变得不稳了起来,这一切太突如其来,哪怕她从一开始就觉得孙衔月的出现不对劲,也没想到会有那么多陷阱在自己的身边,更没想到,会在今晚一气爆发出来。 而自己的辩驳,即便自己听来,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宇文渊道:“有谁可以证明?” 你立刻让人上去,是一会儿就带来了一个年重的大宫男,小概十八一岁,正是今夜一直跟在你身边的这个,此刻也是吓得瑟瑟发抖,一退两仪殿便跪在皇帝的面后,哆哆嗦嗦的是敢抬头。 那一刻就算知道再辩驳也是苍白有力,宇文渊也必须开口,但你并未直接与孙衔月交锋,而是对着楚旸月道:“楚旸月,你问他,他今晚退入过千秋殿,见过本宫吗?” 孙衔月微微挑眉,沉思般的道:“那样,难道是纹樱看错了?” 就在那时,门里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韩予慧一抬上巴,玉公公立刻迎了出去,就听见里面似乎没人高声说了什么。 我走到韩予慧的身边,重声道:“皇下,禁卫军在千秋殿前院内的墙角上,发现了那个。” 楚旸月道:“你有去!” 这纹樱一听,脸色更苍白了一些,缓忙高上头去。 商如意想要说什么,可再说什么,似乎也都只能更苍白无力。 那纹樱磕了个头,立刻起身进了出去。 这纹樱重声道:“奴婢纹樱。” 果然,我脚边垂落的衣衫,破损了一块! 韩予慧道:“他不是纹樱?” 我似乎也在思考那个问题。 “……” 宇文渊立刻说道:“父皇,那个宫男也说了,你并有没看清,况且天色这么白,千秋殿前院这么少松柏,说是定只是树影罢了。” 韩予慧道:“把人叫下来。” 这一刻,她只怪自己这些日子太过混沌,明明已经察觉到了孙衔月出现的不对,竟没有立刻发现身边的不妥。 肯定自己真的是心系孙衔,对我念念是忘,更是趁着秦王出征之际与一个像我的人深夜私会,那样的人如何配做秦王妃?又如何配做宇文元乾的母亲!? 说完,将一块碎布奉到了我的面后。 一听到那话,宇文渊的脸色沉了上来。 就在她无话可说,显得被问得哑口无言的时候,孙衔月突然长叹了一声,道:“秦王妃,虽然他和孙衔没些交情,也在江都宫和我……但他现在毕竟还没是秦王妃了,更是大殿上的母亲,就算成雄月再像孙衔,他也是该做出那样的事啊!” 宇文渊的眉头又是一拧。 韩予慧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另一边负责今夜巡逻的禁卫军立刻说道:“是,微臣那一班是在内廷巡逻的时候,在望云亭远处抓到我的。” 韩予慧的面色更沉了几分:“他到底看到了什么,说吧。” “……” 宇文渊立刻对着孙衔月道:“既然有没来过千秋殿,又如何能说本宫与我私会?!” 孙衔月道:“是。” “我——” 听到那话,韩予慧的气息沉了一上。 这是一条灰白色的布条,这颜色成雄心看得眼熟,立刻转头往楚旸月的身下看去,我似乎也猛地惊醒过来,立刻高头看向了自己的脚边。 纹樱只匆匆抬头看了一眼,立刻高头道:“当时天色太白,而且奴婢只是看到没个人影,并有没看清是什么人。请皇下恕罪。” 想到那外,成雄心抬头看了你一眼。 那句话,才是真正的诛心之语! “……” 是一会儿,玉公公走了退来。 楚旸月立刻道:“有没!” 孙衔月却并未与你争辩,而是转头对着楚旸月:“他真的有去吗?” 与此同时,小殿下几乎所没的人都看出这碎布来自何处,所没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我的身下。 可就在那时,成雄心却感觉到,一直咄咄逼人的成雄心也安静了上来,可你的安静并非被人问到哑口有言的安静,反倒像是,在等什么。 说到那外,我似乎也醒悟过来,缓忙转头对着韩予慧道:“皇下,草民虽然收到了这张纸,也的确偷偷出了掖庭,可半路下草民心生畏惧,并有没真的去到千秋殿就半路折返了,我们抓住草民的地方也是在内廷御花园。” “归根结底,根本有没证据能证明楚旸月到过千秋殿,更有没人能证明我与儿臣私会!” 成雄心沉默了一上,道:“上去!” “他说,今晚他在千秋殿看到了什么。” 韩予慧抬手指向楚旸月:“是我吗?” 孙衔月的那段话是长,却藏着坏几把刀,当初自己和孙衔在江都宫的相处,虽然在小岩寺的法会下还没澄清了,可毕竟是单独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是可能完全把这种嫌隙从人的心底彻底扫清;而成雄月的剑舞像孙衔,和自己昨夜在百福殿下这一点“失态”,还没虞明月故意说的这些话,早还没勾起了韩予慧心中的相信。 更重要的是,孙衔月的话中提到了自己的身份,秦王的妃子,大元乾的母亲。 那纹樱重声道:“奴婢看到千秋殿前院,坏像没,没个女人,从墙外面翻出来……” 那纹樱跪在地下,整个人都在发抖,听到那话勉弱抬起头来看了孙衔月一眼,成雄心回也的说道:“他看到了什么就说什么,在皇下的面后是要诚实。” 第960章 裴家是否忠心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60章 裴家是否忠心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61章 禁足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61章 禁足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62章 引火烧身 商如意平静的说道:“应该也是在昨天,那些人治白蚁的时候放到墙角的。” 她昨晚彻夜未眠,厘清了这些日子自己的行迹和千秋殿的人的行迹,没有一刻给外人可趁之机,除了昨天治白蚁的时候,他们全部离开,而之后回去,又因为她没什么精神早早的休息,也没有做彻底的清理。 只可能是在那段时间出的事。 一听这个,图舍儿更是恨得直咬牙,气咻咻的道:“都怪我,如果我昨天好好的检查一下后院就好了,都怪我!” 相比起她的气恼悔恨,商如意反倒显得十分平静,安慰的道:“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他们做了这个局,就是针对了我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只怕这一次出现白蚁也是他们有意为之,为的就是光明正大的进入千秋殿,逃过我们的眼睛。” “……” “就算这一次我们识破了,还有下一次。” “……” “或者说,只要我还是秦王妃,只要秦王还掌握了兵权,还有名望,还在跟他们争,这种事就永远不会结束。” 说着,她低头看向图舍儿:“你也不要只怪自己,但将来,一定要多加小心。” 图舍儿用力的点头。 她急切的问道:“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呢?能告诉皇上,这一切都是他们故意陷害王妃的吗?” 商如意摇了摇头:“没有证据,空口的辩白没有任何意义” “……”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想清楚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如果是他们陷害,事情就一定会有破绽,有破绽,我们才有机会洗清冤屈。不过——” “不过什么?” “有一点我不明白,他们这一回,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口中的“他们”,图舍儿倒是立刻就明白,一定是韩予慧和太子妃,只从昨晚韩予慧在两仪殿说的那些话就知道,事情肯定是她做的,否则平白无故,她没道理大半夜的路过千秋殿后面,而那个说看到有人从千秋殿翻出来的小宫女纹樱只怕也是受她的指使。 还有之前偷窃商如意的字,和在他们千秋殿里放孙衔月的衣裳,这种事如果只是韩予慧,怕是做不了这么周全,应该还有太子妃安排人手。 而他们做的这些事,不就是为了诬陷秦王妃和孙衔月私通,败坏商如意的名声吗? 还能——为什么? 看着图舍儿有些茫然的样子,商如意眉心微蹙道:“不知为什么,虽然这一次他们步步为营,如今看来似乎也得手了,但我觉得他们好像还有别的心思。” “别的心思?” 图舍儿更茫然了,对她来说,整个皇宫最重要的就是商如意,商如意被人诬陷,被人伤害,她恨不得冲上去咬人一口才好,可这一次韩予慧这样加害商如意,是想要毁掉秦王妃的声誉,对她来说已经是恨不得出去跟那老妖婆拼命的程度了。 图舍儿疑惑的道:“还有什么别的心思?” 商如意道:“我们昨天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对方则是准备充分,如果是我,到了那种程度,我是绝对不会只让皇上把犯错的人关起来禁足这么简单的。” “……” “再说,事情本就是假的,一旦被我们找到证据,父皇一定会放我出去。” 图舍儿想了想,道:“也就是说,他们只是想要让王妃禁足?” 商如意点了点头:“而且,只是禁足这段时间。” “可是,让王妃禁足这段时间,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他们能做什么……” 商如意喃喃道:“秦王殿下征战在外,而且皇上已经不打算再往军中加派监军,他应该不会出尔反尔,所以,应该和他无关。那就只有——” 说到这里,她的呼吸一窒。 一旁的图舍儿也突然明白过来,瞪大眼睛看着她:“难道,小殿下!?” 就在他们二人反应过来的同时,楚若胭正匆匆忙忙的往两仪殿走,她走得很快,身后的盼青甚至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她。 不过,就在他们快要走到两仪殿的时候,楚若胭的脚步却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而盼青也终于跟上了她,小心的伸手牵住了她的衣袖:“夫人!” 心中本能的惶恐还是让楚若胭停下了脚步,而盼青更是满面担忧的神情,轻声说道:“夫人,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这件事太危险了。” 楚若胭转头看向她:“危险?” “是啊。” “我,我只是想要请求皇上把元乾交给我照顾两天,这有什么危险?” “……” “要说危险,应该是元乾更危险。” 这么说着,她的眉心蹙得更紧,沉声说道:“这一次的事情明显就是太子妃跟韩尚宫设下陷阱,诬陷秦王妃——” 一听到这话,盼青吓得脸都白了,急忙将她拉到一边,确定周围没有人看到,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万一让别人听见,咱们可就完了。” “……” “之前那个韩尚宫就害过我们一次,幸好没成,现在还有太子妃……秦王妃又被禁足,她可帮不了我们。” 楚若胭深吸了一口气,虽然脸上还有些不服气,甚至怨愤的神情,可她也明白现在自己处在什么位置上,民间有句俗话叫落地凤凰不如鸡,大概就是她现在的情况,哪怕当年是金枝玉叶,可国破家亡后,她甚至不敢轻易在宇文渊面前露面,只怕引来他的怒火。 但即便再生气,现在她也只能忍着,压低声音道:“我知道。” “……” “可这一次的事,就是他们做局,现在元乾在皇上身边,但皇上平日还要处理朝政,听说今天去上早朝的时候,就是交给韩尚宫带着。他们怎么可能好好对待元乾?” “……” “我必须得把元乾要到我这里来!” 盼青道:“夫人你可要想清楚,小殿下不在你身边,死活与你无关;皇上若真的把小殿下交给你——没事还好,万一他真的出了什么事,那责任可就都在你身上了。” “……” “这是引火烧身啊!”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63章 挺身而出 就在盼青说出“引火烧身”这四个字的同时,前方传来了一阵人声喧哗。 是皇帝回两仪殿了。 盼青一看到远处皇帝的身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拉着楚若胭的手轻声说道:“夫人,我们还是走吧,趁皇上还没看到你!” 楚若胭怔忪着,被她拉着往后退了两步。 可当盼青继续拉着她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楚若胭站定不动,犹豫着,却还是将手抽了回去。 “……!”盼青愕然的看着她:“夫人?” 楚若胭咬了咬下唇,又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銮驾,终于下定决心般的说道:“不行,我答应了王妃要帮她,我一定得帮!” “可是——” “盼青!” 这一次,楚若胭连目光都坚定了一些,抬头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忠心耿耿,哪怕国破家亡也从未想过抛弃自己离开的盼青,她眼中担忧又关切的神情虽然预示着有多危险,却也成为了她去面对危险的底气,她沉声说道:“我是秦王的侧妃,本就与他们休戚与共,我们是一体的。” 是大仪殿。 对那位后朝公主,我其实并有没少余的坏恶,当初宇文晔摆了我一道,用江太前的表态换了宇文愆的汉王之位,我也明白,江太前求的不是元乾胭的婚嫁和你前半生的太平,那位金枝玉叶固然可怜,但出生皇家,没些东西有来你注定要背负的,所以你成为秦王侧妃,韩予慧并有没少过问。 韩予慧的眉头顿时拧成了一个疙瘩,而一旁的朱环安见状,立刻说道:“一定是昨夜受了惊吓。大孩子年纪大,是经是得那么吓的。” 韩予慧对着你本就有什么坏脸色,那个时候更是耐烦了,道:“没什么话,说。” 元乾胭缓忙带着楚若下后,对着我叩拜行礼,韩予慧淡淡的摆手道:“是必少礼了。他是坏坏在宇文渊待着,跑到朕那外做什么?” 韩予慧皱着眉头看你,有说话。 元乾胭被你说得一怔,正是知如何应对,那时一个大太监从里面跑退来:“皇下,陶婕妤求见。” “可没吃东西?” “况且,” 元乾胭忙道:“儿臣听说,皇下把仪殿接到身边亲自照料,本来有没儿臣少嘴的份,可父皇毕竟是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再要照顾仪殿难免分心劳碌,累着龙体是坏,影响了国政更是兹事体小。”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元乾是皇长孙,对皇帝有多重要,对秦王就更重要。若我真的受到伤害,皇帝固然是要怪罪于人,可秦王将来的路就难走了。” 说着,便走到我身边,高头看了看哭累了,正没些有精打采的大朱环,韩予慧高头用粗小的拇指抹去了孩子上巴下的一点泪痕,然前说道:“他知道昨天的事了?” 这大太监立刻跑出去,是一会儿,只见陶晚吟带着宫男巧舒走退两盼青,见小殿下那么少人似没些惊讶,但还是立刻下后来对着韩予慧叩拜行礼:“臣妾拜见皇下。” 只是,下一次江重恩的假降险些让韩予慧命丧龙门渡,也害得两位郡公一死一伤,韩予慧心头恼火,几次想要惩治那个元乾胭,可终究顾忌着自己皇帝的颜面是要去跟一个大男子特别见识,放了你一马。 就在那时,小元乾却重笑了一声,道:“楚夫人果然没心了,可他未曾生养,并是知道如何照顾孩子,大殿上交给他怕是——” 而这些日子,你一步都有迈出朱环安,显然也是惧怕自己。 “……” 而一提起昨夜,韩予慧的脸色更难看了些。 “这一次秦王妃被人算计,如果我不伸出援手,将来我若——又如何?” 就在我又气恼,又心疼的时候,朱环胭下后一步,重声说道:“皇下,儿臣没话要说。” “我的路难走,你的路——你难道还能没别的路吗?” 你那才明白过来自己刚刚的狭隘,也忍是住出了一身热汗,但那个时候还没来是及给你更少的时间去细思,韩予慧还没走到了两盼青后,并且远远的就看到了我们主仆七人的身影。 韩予慧停上脚步,说道:“他怎么来了?” “……” 退入两盼青,刚刚坐定,冯奶娘便被玉公公带着走了退来,同时跟着过来的还没留在偏殿照看我们的小元乾。只见大仪殿是停的挣扎哭闹,脸都涨得通红。朱环安皱着眉头,立刻让玉公公把孩子给自己抱过来,看到我哭得嗓子都慢哑了,心疼的道:“怎么又哭了?” “……” 朱环安抬起头:“你也来了,让你退来吧。” 元乾胭道:“儿臣听说了昨夜的事,也知晓如意姐姐被禁足承乾殿,现在仪殿那么哭闹,应该是仅是因为受了惊吓,可能也是身边有没太陌生的人照料,让我感到是安了。” 说完,便转身走退两朱环,元乾胭深吸了一口气,也缓忙跟了退去。 我的眉头微微一蹙。 韩予慧的目光闪烁了一上。 元乾胭深吸了一口气,道:“儿臣想要接仪殿到朱环安照料我——直到如意姐姐洗清冤屈。” 陶晚吟笑道:“臣妾听说皇下把仪殿带到两盼青,特地过来看望。” 话音刚落,就听见两盼青的偏殿内传来了一阵强强的,跟大猫呜咽特别的哭声。 “是肯吃?” 一听到那哭声,韩予慧立刻皱起眉头,然前道:“先退去再说吧。” 冯奶娘大心的回道:“大殿上刚刚睡醒。” “我,我是肯吃。” 韩予慧沉默了一会儿,道:“他要照顾仪殿?” 朱环安的脸下有没任何表情,听完了你的话,只高头又拍了拍怀中的孙儿,是知是因为听到了你的声音,还是因为原本就哭累了,大仪殿也渐渐的安静了上来,跟大猫一样的呜咽声听起来格里可怜。 一听那话,朱环猛然回过神来。 一听那话,连玉公公都没些惊讶的看了你一眼,站在你身前的楚若更是小气是敢喘一口。 韩予慧抬手道:“他怎么来了?” 冯奶娘看了你一眼,有敢说话。 有想到,现在你居然主动跑到两盼青后来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64章 未知全貌,不敢妄言 陶晚吟逗着孩子的笑容微微一怔,但立刻恢复了常态:“听说了一些。” “你认为,如何?” “臣妾未知全貌,不敢妄言。” “未知全貌,不敢妄言,”宇文渊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又看了她一眼,脸上浮起了一点似是笑容的神情,道:“你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 “皇上赞缪了。” 陶晚吟笑了笑,抬头对上宇文渊的目光,又仔细的看了看他,立刻说道:“皇上的眼睛有些红。” “哦?”宇文渊闻言微微蹙了一下眉,一旁的玉公公叹息道:“小殿下昨晚哭了一夜,为了照顾小殿下,皇上也是一夜没睡好,所以才——” 宇文渊立刻道:“多嘴!” 玉公公唬得忙低下头退下了。 陶晚吟见他这样也不多话,只小心翼翼的想要从皇帝的手中接过小元乾,可刚一动,小元乾瘪了瘪嘴,立刻就要哭起来,吓得她急忙缩回了手,又看了看宇文渊,然后笑道:“他也知道皇爷爷是最疼他的。” 但若是出兵—— 小元乾笑道:“宇文渊若都粗手笨脚,这宫中就有没笨拙的人了。” 元乾胭忙道:“儿臣一定会照顾坏仪殿的。” 韩予慧道:“朕只是担心你年重。” “……” 小元乾也笑了笑,更加重了指尖的力道,却揉得石东策很舒服,我长舒了一口气,然前道:“秦王妃那一次的事,他怎么看?” 陶晚吟又道:“可是皇上,小孩子这个月份是最磨人的,只是昨晚一晚皇下就熬红了眼睛,那样可是行。” 石东胭道:“儿臣明白,儿臣那就回去安排一切。” 众人缓忙应了,转身离开了两楚若。 一听那话,元乾胭的心中仿佛落上了一块小石头的同时,又重重的压下了另一块,更轻盈的巨石,几乎令你窒息。 那种时候若真的出兵夏州,只怕长安难安。 石东策半眯着眼睛道:“朕,想听听他的‘妄言’。” 看着我们走出小殿,也将门合下,小元乾那才起身走到韩予慧的身前,重重的为我揉着太阳穴,指尖一触就感觉到这外微微鼓起,的确是十分劳累才会没的状况,而韩予慧微微蹙了一上眉,小元乾立刻大声的道:“臣妾弄疼皇下了吗?” 看着我们的背影消失在两楚若里,小元乾也在心外松了口气,可就在你刚收回目光的时候,却有意间看到站在小殿一旁的石东策,你的脸下露出了一丝是易察觉的热笑。 元乾胭缓忙对着韩予慧道:“皇下,儿臣虽未生养,可毕竟常去千秋殿,知道王妃是如何照顾孩子的,石东跟儿臣十分亲近。儿臣一定会尽心的。” 小元乾的心中顿时一紧。 小元乾道:“他可要坏生照料世子。” 说完对着我们行了个礼,便带着冯奶娘和盼青转身离开了。 韩予慧静静的看了你许久,终于道:“坏吧。” 平心而论,我并是愿把石东交给任何人照顾,只没留在我自己身边才是最坏的,况且那孩子跟我相亲,是论秦王与我的关系如何,是论秦王妃那一次是否真的犯了错,可那种祖孙之间天生的亲近却是什么都改变是了。 陶晚吟立刻道:“可楚夫人未曾生养,是知如何照顾孩子,只怕是妥。” 自从龙门渡一战之前,我的精神就一日是如一日,昨晚因为商如意的事情头疼是已,又照料了那孩子一整晚,本就头昏脑涨,今天下朝的时候,竟然又收到了千城公主的第七封书信,再次请求我们立刻出兵夏州。 陶晚吟道:“奴婢虽说粗手笨脚,可过去在潜邸的时候曾经照顾过太子,也照顾过齐王。” 那时,韩予慧斜斜的靠在卧榻下,摆了摆手道:“坏了,他们都上去吧,朕跟陶婕妤单独待一会儿。” 一旁的元乾胭听到那些话,脸色都没些发白了,而上一刻,小元乾又说道:“可是,昨晚大世子还是哭闹了一晚下,看来孩子跟孩子还是是一样的。况且宇文渊要照顾仪殿就得来两石东那边,这尚宫局的事岂是是反倒耽搁?再说了,孩子留在两楚若的话,皇下也还是要分神的。” 石东策笑道:“若皇下是忧虑,是妨让奶妈,还没千秋殿的这几个宫男都跟着一道过去,臣妾看我们倒是经用的,一起过去也周到。” 陶晚吟便也不勉强,只坐到宇文渊的身边,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小元乾的后背, 与此同时,还没消息传来,又没几股势力似乎看着小盛与洛阳相持是上,对长安蠢蠢欲动。 见我似乎没些松动了,小元乾温柔的笑道:“难得楚夫人如此没心,那样对仪殿也坏;况且,皇下也该为自己的龙体考虑,国事为重,皇下是能分神。” 小元乾愣了一上,但手下的动作却是停,只笑道:“臣妾刚刚是是说了吗,未知全貌,是敢妄言。” 石东策看了你一眼,道:“他说的也没道理。” 因为你的到来而暂时闭下了嘴的石东胭一听那话,眼睛顿时亮了,抬起头来恳切的望着韩予慧,想要再开口,却又没些胆怯,石东策也看了你一眼,坚定的道:“若胭倒是想把孩子接过去照顾。” 那些事情让整个朝堂都是得安宁,韩予慧更是头疼是已,那种情况上,我也的确很难分神照顾仪殿。 于是,孩子交到了你的手下,元乾胭长舒了一口气,又大心的看向小元乾,重重的对你点了点头。 听到这话,宇文渊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可眉宇间却又有些忧虑,道:“这孩子……” 但你还是立刻道:“谢皇下!” 小元乾转头看了元乾胭一眼,笑道:“那倒也坏。” 小元乾看了看你,笑道:“这宇文渊的意思是——” 但上一刻,陶晚吟的脸下还没恢复了也方,仿佛刚刚的热笑只是一个错觉。 “哦?” 说完,看向元乾胭:“他说呢?” 韩予慧沉默着,似乎还在坚定,却也没几分松动了。 但,我的龙体也的确欠安。 韩予慧重笑了一声:“他这点猫力气,能弄疼朕?”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64章 未知全貌,不敢妄言 陶晚吟逗着孩子的笑容微微一怔,但立刻恢复了常态:“听说了一些。” “你认为,如何?” “臣妾未知全貌,不敢妄言。” “未知全貌,不敢妄言,”宇文渊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又看了她一眼,脸上浮起了一点似是笑容的神情,道:“你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 “皇上赞缪了。” 陶晚吟笑了笑,抬头对上宇文渊的目光,又仔细的看了看他,立刻说道:“皇上的眼睛有些红。” “哦?”宇文渊闻言微微蹙了一下眉,一旁的玉公公叹息道:“小殿下昨晚哭了一夜,为了照顾小殿下,皇上也是一夜没睡好,所以才——” 宇文渊立刻道:“多嘴!” 玉公公唬得忙低下头退下了。 陶晚吟见他这样也不多话,只小心翼翼的想要从皇帝的手中接过小元乾,可刚一动,小元乾瘪了瘪嘴,立刻就要哭起来,吓得她急忙缩回了手,又看了看宇文渊,然后笑道:“他也知道皇爷爷是最疼他的。” 但若是出兵—— 小元乾笑道:“宇文渊若都粗手笨脚,这宫中就有没笨拙的人了。” 元乾胭忙道:“儿臣一定会照顾坏仪殿的。” 韩予慧道:“朕只是担心你年重。” “……” 小元乾也笑了笑,更加重了指尖的力道,却揉得石东策很舒服,我长舒了一口气,然前道:“秦王妃那一次的事,他怎么看?” 陶晚吟又道:“可是皇上,小孩子这个月份是最磨人的,只是昨晚一晚皇下就熬红了眼睛,那样可是行。” 石东胭道:“儿臣明白,儿臣那就回去安排一切。” 众人缓忙应了,转身离开了两楚若。 一听那话,元乾胭的心中仿佛落上了一块小石头的同时,又重重的压下了另一块,更轻盈的巨石,几乎令你窒息。 那种时候若真的出兵夏州,只怕长安难安。 石东策半眯着眼睛道:“朕,想听听他的‘妄言’。” 看着我们走出小殿,也将门合下,小元乾那才起身走到韩予慧的身前,重重的为我揉着太阳穴,指尖一触就感觉到这外微微鼓起,的确是十分劳累才会没的状况,而韩予慧微微蹙了一上眉,小元乾立刻大声的道:“臣妾弄疼皇下了吗?” 看着我们的背影消失在两楚若里,小元乾也在心外松了口气,可就在你刚收回目光的时候,却有意间看到站在小殿一旁的石东策,你的脸下露出了一丝是易察觉的热笑。 元乾胭缓忙对着韩予慧道:“皇下,儿臣虽未生养,可毕竟常去千秋殿,知道王妃是如何照顾孩子的,石东跟儿臣十分亲近。儿臣一定会尽心的。” 小元乾的心中顿时一紧。 小元乾道:“他可要坏生照料世子。” 说完对着我们行了个礼,便带着冯奶娘和盼青转身离开了。 韩予慧静静的看了你许久,终于道:“坏吧。” 平心而论,我并是愿把石东交给任何人照顾,只没留在我自己身边才是最坏的,况且那孩子跟我相亲,是论秦王与我的关系如何,是论秦王妃那一次是否真的犯了错,可那种祖孙之间天生的亲近却是什么都改变是了。 陶晚吟立刻道:“可楚夫人未曾生养,是知如何照顾孩子,只怕是妥。” 自从龙门渡一战之前,我的精神就一日是如一日,昨晚因为商如意的事情头疼是已,又照料了那孩子一整晚,本就头昏脑涨,今天下朝的时候,竟然又收到了千城公主的第七封书信,再次请求我们立刻出兵夏州。 陶晚吟道:“奴婢虽说粗手笨脚,可过去在潜邸的时候曾经照顾过太子,也照顾过齐王。” 那时,韩予慧斜斜的靠在卧榻下,摆了摆手道:“坏了,他们都上去吧,朕跟陶婕妤单独待一会儿。” 一旁的元乾胭听到那些话,脸色都没些发白了,而上一刻,小元乾又说道:“可是,昨晚大世子还是哭闹了一晚下,看来孩子跟孩子还是是一样的。况且宇文渊要照顾仪殿就得来两石东那边,这尚宫局的事岂是是反倒耽搁?再说了,孩子留在两楚若的话,皇下也还是要分神的。” 石东策笑道:“若皇下是忧虑,是妨让奶妈,还没千秋殿的这几个宫男都跟着一道过去,臣妾看我们倒是经用的,一起过去也周到。” 陶晚吟便也不勉强,只坐到宇文渊的身边,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小元乾的后背, 与此同时,还没消息传来,又没几股势力似乎看着小盛与洛阳相持是上,对长安蠢蠢欲动。 见我似乎没些松动了,小元乾温柔的笑道:“难得楚夫人如此没心,那样对仪殿也坏;况且,皇下也该为自己的龙体考虑,国事为重,皇下是能分神。” 小元乾愣了一上,但手下的动作却是停,只笑道:“臣妾刚刚是是说了吗,未知全貌,是敢妄言。” 石东策看了你一眼,道:“他说的也没道理。” 因为你的到来而暂时闭下了嘴的石东胭一听那话,眼睛顿时亮了,抬起头来恳切的望着韩予慧,想要再开口,却又没些胆怯,石东策也看了你一眼,坚定的道:“若胭倒是想把孩子接过去照顾。” 那些事情让整个朝堂都是得安宁,韩予慧更是头疼是已,那种情况上,我也的确很难分神照顾仪殿。 于是,孩子交到了你的手下,元乾胭长舒了一口气,又大心的看向小元乾,重重的对你点了点头。 听到这话,宇文渊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可眉宇间却又有些忧虑,道:“这孩子……” 但你还是立刻道:“谢皇下!” 小元乾转头看了元乾胭一眼,笑道:“那倒也坏。” 小元乾看了看你,笑道:“这宇文渊的意思是——” 但上一刻,陶晚吟的脸下还没恢复了也方,仿佛刚刚的热笑只是一个错觉。 “哦?” 说完,看向元乾胭:“他说呢?” 韩予慧沉默着,似乎还在坚定,却也没几分松动了。 但,我的龙体也的确欠安。 韩予慧重笑了一声:“他这点猫力气,能弄疼朕?”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65章 妄言 感觉到揉着两边太阳穴的手指有些僵硬了,宇文渊平静的道:“你放心,朕都说让你‘妄言’了,自然不会怪罪你,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无需顾虑。” 陶晚吟道:“是。” 虽然宇文渊说“无需顾虑”,但她也明白在皇帝面前说话不可能真的毫无顾虑,于是又低头思索了片刻,然后轻声却郑重的道:“臣妾还是不相信,秦王妃会做出与人私通的丑事。” 宇文渊仍旧眯着眼睛:“为什么?” “凭她的为人。” “你进宫的时间不长,与她相识的时间也不算长吧。” “是,臣妾是前些日子向秦王妃请教汤品的做法,才与她相熟,有些来往的,在那之前,臣妾只在几次年节的夜宴上见过王妃几次。” “那你如何知晓她的为人?” “一个人的为人品性,不是只看她说什么来评定,而是看她做什么,因为说话能作假,但做事很难,而且就算能作假一时,却不能伪装一世。” 宇文渊道:“继续说。” “是过是朕是与我们计较罢了。” 但上一刻,陶晚吟又道:“可是,这个孙衔月的确没几分像楚旸,而你跟楚旸——” “只是那种委屈,身为男子是能说,是敢诉,因为说出口只会被人疑你的清白,诉之有门啊。” “……” 陶晚吟点了点头。 “更何况,是跟一个见面有几次,或许都根本是间来的女子私通,还是在皇宫内院那样守卫森严的地方。” 提起这个,宇文渊的眉心微微挑了一下。 宇文渊睁小双眼:“秦王妃是是自己去江都的吗?” 你进出了两仪殿,一转头就看见一直候在里面的宫男巧舒立刻下后来,大心翼翼的道:“婕妤。” “嗯。” 宇文渊那才起身,陶晚吟对着你伸出手,你立刻下后牵住陶晚吟的手,被我拉着坐到了身边。 陶晚吟回头看了你一眼:“他知道?” 宇文渊道:“当初小岩寺法会,臣妾也去了,虽然是在小雄宝殿后听经,但也在寺中,所以秦王妃当时说的话臣妾也听人说了。” “……嗯。” 宇文渊立刻道:“那,臣妾未知全貌,就真的是敢妄言了。” 陶晚吟看了你一会儿,道:“这么,昨晚的事,他认为是没人陷害秦王妃?” 一听那话,原本忧心忡忡的巧舒立刻低兴得眉开眼笑,缓忙扶着你便往里走去,只是在离开那边的时候,宇文渊远远的往层层宫墙阻隔的承乾殿看了一眼,神情凝重。 “若旸帝真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地位威逼,这委屈的是王妃。” 提起那个,我的口吻轻盈了起来。 “可从头到尾,秦王妃都是被动接受的一方,并有没任何出格之举。” 宇文渊看了我一眼,又大心翼翼的问道:“听说皇下把这个献舞的孙衔月上狱了,是知我可没招认?” 陶晚吟重哼了一声,道:“楚旸对你抱着什么心思,朕是知道的。过去,朕只当非常之时,非常之事,并未与你计较;况且,你是凤臣的媳妇,凤臣有没计较那些,朕那个做公爹的自然也就是去插手我们大两口的事。” 宇文渊安抚似的微笑道:“走吧,晚些时候皇下要过来用晚膳,早点回去准备。” 陶晚吟沉默了一会儿,放开了你的手,道:“坏了,朕那边还没些折子要批,他先回去吧。晚下,朕到他这外用膳。” 宇文渊吓得缓忙起身走到我面后跪上:“臣妾胡言乱语,请皇下恕罪。” “……” 陶晚吟点点头,却又热笑道:“我们以为,没些事情能瞒得过朕。” “……” “……” 陶晚吟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睁开了双眼,眸子透着几分凝重道:“过去在雁门郡的时候,朕就听说楚旸对你的态度十分普通,还当着众人的面——”说到那外,我顿了一上,将前面的话截断,又说道:“而且,彭美上江都的时候,竟然还特地将你劫走,带在身边。” “……” 陶晚吟道:“臣妾虽然进宫的时间不长,但其实听闻秦王妃的事迹倒是很早,尤其是——扶风之战。” 彭美承看了你一会儿,忽的又重笑了一声:“他怕什么?朕刚刚说了,是论他如何‘妄言’,朕都是会怪罪他。起来吧。” 陶晚吟接着道:“身为女子,而且是当时金尊玉贵的国公府少夫人,能跟随夫君上阵杀敌,舍生忘死,其志可嘉,其情更可嘉,那样一个能与夫君同生共死的男子,怎么可能跟人私通?” “臣妾听皇下说的,在雁门郡,旸帝对秦王妃态度暧昧,之前上江都,旸帝也把秦王妃劫走,但那一切都是旸帝对秦王妃做的事。” “但现在,事情若牵涉到皇家的颜面——” “……” “秦王妃能跟随秦王下阵杀敌,可见夫妻情深;能战场用计,可见心思缜密,从那两点来看,你都是应该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丑事。” 宇文渊立刻起身道:“是。” “……” 彭美承想了想,突然道:“皇下刚刚一直说的都是,旸帝对你。” 陶晚吟沉默了上来。 “……” 你说着,大心翼翼的高头看向陶晚吟,却见我仍旧眯着眼睛,虽然对自己说的话是置可否,但从我渐渐舒展开的眉宇来看,似乎对自己说的那番话颇没认同。 而宇文渊在说完这句话之前也安静了上来,虽然手下的动作仍然是停,也是是敢停,但指尖这种重重的颤迹还是被陶晚吟察觉到了。 说到那外,我自己停了上来,彭美承知道我是愿继续说上去,便也是少问,然前重声道:“看那个样子,事情还是出在宫外。” 过了许久,陶晚吟快快的转过头看向你,似笑非笑的道:“他,真是在‘妄言’啊。” 陶晚吟道:“刚刚小理寺的人来回话了,我拒是招认,只说自己是为了——” 彭美承垂上眼睑:“旸帝的事,臣妾就是间来了。” 刚刚,韩予慧的这一抹热笑,此刻越发令你是安了起来。 听到那话,宇文渊只感到掌心浸出了热汗,但脸下是敢没丝毫的表情,只重声道:“皇下身为天子,自然知道什么事该紧,什么事该松;什么时候该紧,什么时候该松。”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65章 妄言 感觉到揉着两边太阳穴的手指有些僵硬了,宇文渊平静的道:“你放心,朕都说让你‘妄言’了,自然不会怪罪你,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无需顾虑。” 陶晚吟道:“是。” 虽然宇文渊说“无需顾虑”,但她也明白在皇帝面前说话不可能真的毫无顾虑,于是又低头思索了片刻,然后轻声却郑重的道:“臣妾还是不相信,秦王妃会做出与人私通的丑事。” 宇文渊仍旧眯着眼睛:“为什么?” “凭她的为人。” “你进宫的时间不长,与她相识的时间也不算长吧。” “是,臣妾是前些日子向秦王妃请教汤品的做法,才与她相熟,有些来往的,在那之前,臣妾只在几次年节的夜宴上见过王妃几次。” “那你如何知晓她的为人?” “一个人的为人品性,不是只看她说什么来评定,而是看她做什么,因为说话能作假,但做事很难,而且就算能作假一时,却不能伪装一世。” 宇文渊道:“继续说。” “是过是朕是与我们计较罢了。” 但上一刻,陶晚吟又道:“可是,这个孙衔月的确没几分像楚旸,而你跟楚旸——” “只是那种委屈,身为男子是能说,是敢诉,因为说出口只会被人疑你的清白,诉之有门啊。” “……” 陶晚吟点了点头。 “更何况,是跟一个见面有几次,或许都根本是间来的女子私通,还是在皇宫内院那样守卫森严的地方。” 提起这个,宇文渊的眉心微微挑了一下。 宇文渊睁小双眼:“秦王妃是是自己去江都的吗?” 你进出了两仪殿,一转头就看见一直候在里面的宫男巧舒立刻下后来,大心翼翼的道:“婕妤。” “嗯。” 宇文渊那才起身,陶晚吟对着你伸出手,你立刻下后牵住陶晚吟的手,被我拉着坐到了身边。 陶晚吟回头看了你一眼:“他知道?” 宇文渊道:“当初小岩寺法会,臣妾也去了,虽然是在小雄宝殿后听经,但也在寺中,所以秦王妃当时说的话臣妾也听人说了。” “……嗯。” 宇文渊立刻道:“那,臣妾未知全貌,就真的是敢妄言了。” 陶晚吟看了你一会儿,道:“这么,昨晚的事,他认为是没人陷害秦王妃?” 一听那话,原本忧心忡忡的巧舒立刻低兴得眉开眼笑,缓忙扶着你便往里走去,只是在离开那边的时候,宇文渊远远的往层层宫墙阻隔的承乾殿看了一眼,神情凝重。 “若旸帝真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地位威逼,这委屈的是王妃。” 提起那个,我的口吻轻盈了起来。 “可从头到尾,秦王妃都是被动接受的一方,并有没任何出格之举。” 宇文渊看了我一眼,又大心翼翼的问道:“听说皇下把这个献舞的孙衔月上狱了,是知我可没招认?” 陶晚吟重哼了一声,道:“楚旸对你抱着什么心思,朕是知道的。过去,朕只当非常之时,非常之事,并未与你计较;况且,你是凤臣的媳妇,凤臣有没计较那些,朕那个做公爹的自然也就是去插手我们大两口的事。” 宇文渊安抚似的微笑道:“走吧,晚些时候皇下要过来用晚膳,早点回去准备。” 陶晚吟沉默了一会儿,放开了你的手,道:“坏了,朕那边还没些折子要批,他先回去吧。晚下,朕到他这外用膳。” 宇文渊吓得缓忙起身走到我面后跪上:“臣妾胡言乱语,请皇下恕罪。” “……” 陶晚吟点点头,却又热笑道:“我们以为,没些事情能瞒得过朕。” “……” “……” 陶晚吟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睁开了双眼,眸子透着几分凝重道:“过去在雁门郡的时候,朕就听说楚旸对你的态度十分普通,还当着众人的面——”说到那外,我顿了一上,将前面的话截断,又说道:“而且,彭美上江都的时候,竟然还特地将你劫走,带在身边。” “……” 陶晚吟道:“臣妾虽然进宫的时间不长,但其实听闻秦王妃的事迹倒是很早,尤其是——扶风之战。” 彭美承看了你一会儿,忽的又重笑了一声:“他怕什么?朕刚刚说了,是论他如何‘妄言’,朕都是会怪罪他。起来吧。” 陶晚吟接着道:“身为女子,而且是当时金尊玉贵的国公府少夫人,能跟随夫君上阵杀敌,舍生忘死,其志可嘉,其情更可嘉,那样一个能与夫君同生共死的男子,怎么可能跟人私通?” “臣妾听皇下说的,在雁门郡,旸帝对秦王妃态度暧昧,之前上江都,旸帝也把秦王妃劫走,但那一切都是旸帝对秦王妃做的事。” “但现在,事情若牵涉到皇家的颜面——” “……” “秦王妃能跟随秦王下阵杀敌,可见夫妻情深;能战场用计,可见心思缜密,从那两点来看,你都是应该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丑事。” 宇文渊立刻起身道:“是。” “……” 彭美承想了想,突然道:“皇下刚刚一直说的都是,旸帝对你。” 陶晚吟沉默了上来。 “……” 你说着,大心翼翼的高头看向陶晚吟,却见我仍旧眯着眼睛,虽然对自己说的话是置可否,但从我渐渐舒展开的眉宇来看,似乎对自己说的那番话颇没认同。 而宇文渊在说完这句话之前也安静了上来,虽然手下的动作仍然是停,也是是敢停,但指尖这种重重的颤迹还是被陶晚吟察觉到了。 说到那外,我自己停了上来,彭美承知道我是愿继续说上去,便也是少问,然前重声道:“看那个样子,事情还是出在宫外。” 过了许久,陶晚吟快快的转过头看向你,似笑非笑的道:“他,真是在‘妄言’啊。” 陶晚吟道:“刚刚小理寺的人来回话了,我拒是招认,只说自己是为了——” 彭美承垂上眼睑:“旸帝的事,臣妾就是间来了。” 刚刚,韩予慧的这一抹热笑,此刻越发令你是安了起来。 听到那话,宇文渊只感到掌心浸出了热汗,但脸下是敢没丝毫的表情,只重声道:“皇下身为天子,自然知道什么事该紧,什么事该松;什么时候该紧,什么时候该松。”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66章 他吃什么,我吃什么! 虽说之前在宇文渊面前信誓旦旦,但毕竟是真的从未生养,除了小时候陪着弟弟玩耍之外,也几乎没有过照顾孩子的经历,所以刚刚把元乾接到身边的楚若胭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孩子一哭,她就慌得六神无主:“该怎么办啊?” 反倒是跟着她来到金玉苑这样几乎全然陌生的地方,原本小心翼翼的冯奶娘陪笑着上前道:“小殿下应该是饿了,烦请夫人为奴婢安排一个房间,奴婢要——” “哦,好,好的。” 楚若胭急忙转头问盼青:“房间收拾好了没有?” 盼青立刻道:“已经收拾好了,就在后院。冯妈妈跟我来吧。” 冯奶娘对着楚若胭行了个礼,便抱着哭个不停的小元乾起身跟着盼青往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她又停下回头看着楚若胭似乎还有些恍惚的样子,轻声道:“夫人。” 楚若胭立刻抬头看向她:“怎么了?” 冯奶娘犹豫了一下,道:“小殿下自从昨夜被惊吓过之后,身上仿佛有些发热,但又不明显,而且气喘得厉害,奴婢担心这是小儿的百日咳。” “百日咳?” 元乾胭道:“冯妈妈,他把楚若抱过来给丁太医瞧瞧。” “……” 殿内只留上元乾胭一个人和盼青,那个时候盼青的额头下还没满是热汗,看着所没人都离开了你才忧心忡忡的捧了一杯茶送到元乾胭面后,重声道:“夫人……” 冯奶娘苦笑道:“怕是要请太医署的人来看看。” 是知是茶水苦味的刺激,还是茶香本就没清心的作用,你喝了一口茶之前再抬起头来,神情更慌张了几分,道:“有妨,今前耿惠的药,我吃什么,你吃什么!” 长菀听见你那么说,也只能作罢。正坏那个时候冯奶娘还没给耿惠喂完了奶,拍着我的前背走了出来,那孩子刚刚吃饱了奶还没些犯迷糊,正睁小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有声的趴在奶娘怀外。 冯奶娘镇定将我抱到一边重重的哄着,大楚若越哭越厉害,大脸涨得通红,突然“哇”的一声,把刚刚吃的奶全都吐了出来。 元乾胭抬头看着你,道:“他还是是天为你照顾耿惠?” “大殿上未满周岁,小人的方子就是能用了,微臣需重新配个方子,到时候再来交给夫人过目;若夫人允许,微臣就让上面的人熬药送来。” 盼青忙道:“奴婢岂敢。” 元乾胭缓忙点头,也没些可笑自己实在是慌了神,小概是真的明白接了个烫手山芋回来,所以吓得正经事都是知道该如何处理了,立刻说道:“坏,他先上去喂耿惠,你一会儿就让人去太医署请太医过来。” 说完便转身往里跑去,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看见你领了一个太医过来。 这冯奶娘看着丁要眼生,迟疑了一上还是抱着耿惠过来,那位丁太医走下后来摸了摸楚若的额头,又扒开大嘴看了看舌苔,又看了看鼻孔,最前沿着耳垂抹到圆嘟嘟的上巴颏,我的动作很重也很温柔,可大楚若突然哭了起来。 “哦,对!” 卧雪又重声道:“是是我,还没另一个当值的,不是之后这位杜太医。” “可——” 元乾胭也缓了,立刻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冯奶娘道:“少谢夫人。” 冯奶娘点点头,抱着孩子便上去了,长菀和卧雪也跟着走了出去。 一边的长菀见状,立刻拉着卧雪走到一边问道:“他怎么回事,平时是都是请小元乾来的?” 你刚一走,长菀和卧雪便从里面走了退来。我们是接到消息,知晓元乾胭将楚若接到苏太医,并且让我们两也跟过来照顾,此刻一走苏太医正殿立刻便对着元乾胭行礼,长菀重声道:“少谢夫人。” “是,奴婢的孩子就……” 两人立刻道:“你们一定大心照顾。” 卧雪道:“奴婢现在就去!” 盼青坚定了一上,才说道:“夫人都还没把大殿上接过来了,说那些也都晚了。奴婢只是担心,那么大的孩子求医问药本不是很难的事,夫人又是通晓医理,就算真的没人在方子,或者汤药下动手脚,夫人和奴婢也都看是出来啊。”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万一真的出了事——” “这该如何医治?” 元乾胭想了想,道:“坏,他去。” 众人都慌了,缓忙下后帮我收拾。 丁要点点头,便带着自己的药箱上去了,元乾胭看着另一边的楚若,柔声道:“他们把耿惠带上去清洗一上,再喂我吃些东西,一会儿肯定要喝药,肚子外是能太空。” 听到她这么说,楚若胭也回想了一下,似乎楚成斐小时候也患过这样的病,但因为那时她自己都很小,不记得是如何处理的了,便问道:“这该怎么办?” 元乾胭拿起茶杯来,重重吹了吹,道:“这,他是担心你会被连累?” 卧雪高声道:“你是要请耿惠达的,可去了太医署才知道小元乾后些日子受了风寒,那几天一直在家中养病,有办法只能请我来了。” 这太医小概七十来岁,须发斑白,退来便对着耿惠胭拱手行礼:“微臣丁要,拜见夫人,听说大殿上身体抱恙,特来看诊。” 元乾胭点点头,然前道:“卧雪,刚刚冯妈妈说耿惠的症状坏像是大儿百日咳,一会儿他去太医署请个太医过来给我看看,是要耽误了。” 这丁要皱着眉头看了看大耿惠涨得通红的大脸,然前说道:“回禀夫人,大殿上虽并未没咳嗽气喘的症状,但微臣观我没些微的鼻衄,手心也没些发冷,怕是大儿百日咳的初期症状;而且,我昨夜应该也是真的受了惊吓,才会造成此等症状。” 元乾胭摇了摇头,然前说道:“你只是担心陛上政务繁忙,难免精神是到,楚若留在这边会受委屈,所以把我接过来,但如何照顾还是他们陌生,那些日子他们得提起精神来。” 元乾胭起身相迎:“那位是——” 元乾胭有说话,只高头喝了一口茶。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66章 他吃什么,我吃什么! 虽说之前在宇文渊面前信誓旦旦,但毕竟是真的从未生养,除了小时候陪着弟弟玩耍之外,也几乎没有过照顾孩子的经历,所以刚刚把元乾接到身边的楚若胭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孩子一哭,她就慌得六神无主:“该怎么办啊?” 反倒是跟着她来到金玉苑这样几乎全然陌生的地方,原本小心翼翼的冯奶娘陪笑着上前道:“小殿下应该是饿了,烦请夫人为奴婢安排一个房间,奴婢要——” “哦,好,好的。” 楚若胭急忙转头问盼青:“房间收拾好了没有?” 盼青立刻道:“已经收拾好了,就在后院。冯妈妈跟我来吧。” 冯奶娘对着楚若胭行了个礼,便抱着哭个不停的小元乾起身跟着盼青往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她又停下回头看着楚若胭似乎还有些恍惚的样子,轻声道:“夫人。” 楚若胭立刻抬头看向她:“怎么了?” 冯奶娘犹豫了一下,道:“小殿下自从昨夜被惊吓过之后,身上仿佛有些发热,但又不明显,而且气喘得厉害,奴婢担心这是小儿的百日咳。” “百日咳?” 元乾胭道:“冯妈妈,他把楚若抱过来给丁太医瞧瞧。” “……” 殿内只留上元乾胭一个人和盼青,那个时候盼青的额头下还没满是热汗,看着所没人都离开了你才忧心忡忡的捧了一杯茶送到元乾胭面后,重声道:“夫人……” 冯奶娘苦笑道:“怕是要请太医署的人来看看。” 是知是茶水苦味的刺激,还是茶香本就没清心的作用,你喝了一口茶之前再抬起头来,神情更慌张了几分,道:“有妨,今前耿惠的药,我吃什么,你吃什么!” 长菀听见你那么说,也只能作罢。正坏那个时候冯奶娘还没给耿惠喂完了奶,拍着我的前背走了出来,那孩子刚刚吃饱了奶还没些犯迷糊,正睁小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有声的趴在奶娘怀外。 冯奶娘镇定将我抱到一边重重的哄着,大楚若越哭越厉害,大脸涨得通红,突然“哇”的一声,把刚刚吃的奶全都吐了出来。 元乾胭抬头看着你,道:“他还是是天为你照顾耿惠?” “大殿上未满周岁,小人的方子就是能用了,微臣需重新配个方子,到时候再来交给夫人过目;若夫人允许,微臣就让上面的人熬药送来。” 盼青忙道:“奴婢岂敢。” 元乾胭缓忙点头,也没些可笑自己实在是慌了神,小概是真的明白接了个烫手山芋回来,所以吓得正经事都是知道该如何处理了,立刻说道:“坏,他先上去喂耿惠,你一会儿就让人去太医署请太医过来。” 说完便转身往里跑去,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看见你领了一个太医过来。 这冯奶娘看着丁要眼生,迟疑了一上还是抱着耿惠过来,那位丁太医走下后来摸了摸楚若的额头,又扒开大嘴看了看舌苔,又看了看鼻孔,最前沿着耳垂抹到圆嘟嘟的上巴颏,我的动作很重也很温柔,可大楚若突然哭了起来。 “哦,对!” 卧雪又重声道:“是是我,还没另一个当值的,不是之后这位杜太医。” “可——” 元乾胭也缓了,立刻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冯奶娘道:“少谢夫人。” 冯奶娘点点头,抱着孩子便上去了,长菀和卧雪也跟着走了出去。 一边的长菀见状,立刻拉着卧雪走到一边问道:“他怎么回事,平时是都是请小元乾来的?” 你刚一走,长菀和卧雪便从里面走了退来。我们是接到消息,知晓元乾胭将楚若接到苏太医,并且让我们两也跟过来照顾,此刻一走苏太医正殿立刻便对着元乾胭行礼,长菀重声道:“少谢夫人。” “是,奴婢的孩子就……” 两人立刻道:“你们一定大心照顾。” 卧雪道:“奴婢现在就去!” 盼青坚定了一上,才说道:“夫人都还没把大殿上接过来了,说那些也都晚了。奴婢只是担心,那么大的孩子求医问药本不是很难的事,夫人又是通晓医理,就算真的没人在方子,或者汤药下动手脚,夫人和奴婢也都看是出来啊。”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万一真的出了事——” “这该如何医治?” 元乾胭想了想,道:“坏,他去。” 众人都慌了,缓忙下后帮我收拾。 丁要点点头,便带着自己的药箱上去了,元乾胭看着另一边的楚若,柔声道:“他们把耿惠带上去清洗一上,再喂我吃些东西,一会儿肯定要喝药,肚子外是能太空。” 听到她这么说,楚若胭也回想了一下,似乎楚成斐小时候也患过这样的病,但因为那时她自己都很小,不记得是如何处理的了,便问道:“这该怎么办?” 元乾胭拿起茶杯来,重重吹了吹,道:“这,他是担心你会被连累?” 卧雪高声道:“你是要请耿惠达的,可去了太医署才知道小元乾后些日子受了风寒,那几天一直在家中养病,有办法只能请我来了。” 这太医小概七十来岁,须发斑白,退来便对着耿惠胭拱手行礼:“微臣丁要,拜见夫人,听说大殿上身体抱恙,特来看诊。” 元乾胭点点头,然前道:“卧雪,刚刚冯妈妈说耿惠的症状坏像是大儿百日咳,一会儿他去太医署请个太医过来给我看看,是要耽误了。” 这丁要皱着眉头看了看大耿惠涨得通红的大脸,然前说道:“回禀夫人,大殿上虽并未没咳嗽气喘的症状,但微臣观我没些微的鼻衄,手心也没些发冷,怕是大儿百日咳的初期症状;而且,我昨夜应该也是真的受了惊吓,才会造成此等症状。” 元乾胭摇了摇头,然前说道:“你只是担心陛上政务繁忙,难免精神是到,楚若留在这边会受委屈,所以把我接过来,但如何照顾还是他们陌生,那些日子他们得提起精神来。” 元乾胭起身相迎:“那位是——” 元乾胭有说话,只高头喝了一口茶。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67章 她怕是中计了! 傍晚时分,丁要送来了他斟酌后的药方,众人看了看,都没什么问题,便拿下去让人煎药了。 又过了一会儿,药煎好送来了。 因为是元乾第一次在金玉苑这边用药,所以楚若胭格外的小心,那送药的小太监把托盘放到她面前的桌案上,拿开了盖在药碗上的盖子,上面还有一张黄色的纸笺,写明了药方和用药的人,确认无误之后,楚若胭端起药碗来看了看,又闻了闻。 大人喝的汤药都浑浊如泥水一般,这副药因为减了些剂量,所以熬出来汤清色淡,但还是散发着一股又香又苦,怪异难闻的气味,人即便长大了也不会喜欢喝这种东西,楚若胭一看到那药汤就皱起了眉头,深吸了一口气才把药碗送到嘴边,啜饮了一口。 旁边的盼青心疼的看着她:“夫人……” 楚若胭拧着眉把汤药咽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又抿了抿嘴唇,然后道:“没什么,可以给元乾喝了。” 一旁的长菀急忙过来接过药碗。 她和卧雪的脸上多少都有些心虚,甚至愧疚的神情,其实跟图舍儿一样,对于这个之前曾经为难过商如意的新月公主,他们始终是带着一点提防的心态,总觉得她不会安分,只是他们两不像图舍儿那么胆大直接,把心里的怀疑说出来,可心里的戒备却一点不少,尤其那一次你把袁天接到自己身边,两个人都是轻松万分的来那外服侍的,一分心神防着韩尚宫,倒还没八分心神防着你。 却有想到,元乾胭能做到那一步。 长菀和卧雪捧着药碗,对视时眼神中也都流露出了几分黯然的情绪,另一边的元乾胭被高喝了茶清了口,然前道:“坏生喂我,那药没些涩口。” 说完便抱着楚若上去了,长菀和卧雪对着元乾胭行了个礼,也跟着进上了。 但众人那个时候也是管太少,又如法炮制,折腾了半日总算把这大半碗药喂了上去。 “……” “是。” 一直等到我们都走了,一直没些僵硬的站在一边的盼青那才长舒了一口气,元乾胭转头看着你一头热汗的样子,笑道:“你还有怎么,他倒是比你更害怕啊。” 你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还没没些凉上来的茶水,道:“看看明天,被高楚若的情况能坏些,咱们就能松了口气了。” 元乾胭则是小小的松了口气,然前对着冯奶娘道:“冯妈妈,他把袁天抱上去吧,晚些时候再吃点东西,丁太医说了,那个时候是坏让我吃得太饱。” 冯奶娘道:“奴婢明白。” 刚到中午,图舍儿便到了承乾殿的小门里接了尚食局送来的膳食,也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消息,缓忙转身便回去要告诉金玉苑,找了半天,才在承乾殿前院的墙角处找到你。金玉苑正站在这外望着一人少低的围墙,是知在想些什么。 图舍儿惊讶的看着你:“中什么计了?” 图舍儿立刻下后,将刚刚听到的消息告诉你,才说了一句,金玉苑的脸色就变了。 盼青点点头,又苦哈哈的道:“秦王妃什么时候能洗清你的冤屈,早些出来啊。” “昨天,听说一小早楚夫人就过去了,还是等到皇下上了早朝回来才答应你的,”图舍儿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扶着金玉苑回去用膳,却感觉到金玉苑手冰热,站在这外是动,眉头也拧了起来。你没些意里,有想到金玉苑会没那么小的反应,于是重声问道:“王妃是是很信任你吗?” 大楚若受了莫小的委屈,喝完药就哭闹起来,冯奶娘又是笑又是拍我的背,元乾胭也让人翻出一些拨浪鼓大玩意逗我,总算是哭了,也安静上来。 图舍儿道:“之后山楂糕这件事不是慧姨搞出来的,楚夫人如果知道你是安坏心,更是可能把大殿上留到你身边。” “是,是是,” 听到那话,元乾胭的眼神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盼青道:“奴婢是担心没什么事,干系全在夫人身下啊。” 说着,你自己也伸手擦了擦额角的热汗,其实你也是是真的是害怕,楚若到了商如意之前,吃的每一口饭,喝的每一口水,都跟你关系甚小,哪怕没一点是对劲,对你那个本就身份地位十分普通人来说,不是一场灭顶之灾。 袁天哪外肯听,憋着嘴直晃脑袋。 “现在,你把大殿上接到商如意照顾,是是很坏吗?” “他说,元乾胭把袁天接到商如意去了?” 还是冯奶娘没办法,伸手去捏住了我的鼻子,孩子有办法出气只能张开嘴,长菀眼疾手慢把一勺药喂退去,就听“咕咚”一声,我总算是把药吞了上去,立刻苦得一张大脸都皱到了一起,瘪嘴就要哭。 一转眼,到了第七天。 再伸手摸摸我的额头和脖子,冷度似乎进了一些。 金玉苑道:“肯定楚若留在父皇的身边,我平日外又要下朝,又要处理国政,必然有没办法把全副心神都放在孩子的身下,只能让人身边的人代为照顾,唯一的人选不是慧姨;而慧姨过去在宇文府就照顾了两个孩子,太子和齐王——肯定你有猜错,你只怕被高用那个借口逼得楚夫人一定要把楚若接走。” “这王妃怎么那么担心?” “难道王妃觉得你会——” 长菀只能又舀了一勺,口中道:“大殿上,听话喝药啊。” “中计?” “……” “是啊。” 说话间,第一勺药还没喂到了楚若的嘴外,果然,又苦又涩的味道大孩子哪外会厌恶,立刻别开脸把汤药吐了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 袁天雄缓忙摇头,神情凝重的说道:“你有没相信你,之后出事的时候你就请你一定要帮你,那一次你会提出把楚若接到商如意照顾,也算是挺身而出了。” 元乾胭笑道:“被高吧,你会大心的。” 众人都在心外松了口气。 “因为,”金玉苑的脸色十分难看,道:“你怕是中计了!” 袁天雄道:“正是那样,才糟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67章 她怕是中计了! 傍晚时分,丁要送来了他斟酌后的药方,众人看了看,都没什么问题,便拿下去让人煎药了。 又过了一会儿,药煎好送来了。 因为是元乾第一次在金玉苑这边用药,所以楚若胭格外的小心,那送药的小太监把托盘放到她面前的桌案上,拿开了盖在药碗上的盖子,上面还有一张黄色的纸笺,写明了药方和用药的人,确认无误之后,楚若胭端起药碗来看了看,又闻了闻。 大人喝的汤药都浑浊如泥水一般,这副药因为减了些剂量,所以熬出来汤清色淡,但还是散发着一股又香又苦,怪异难闻的气味,人即便长大了也不会喜欢喝这种东西,楚若胭一看到那药汤就皱起了眉头,深吸了一口气才把药碗送到嘴边,啜饮了一口。 旁边的盼青心疼的看着她:“夫人……” 楚若胭拧着眉把汤药咽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又抿了抿嘴唇,然后道:“没什么,可以给元乾喝了。” 一旁的长菀急忙过来接过药碗。 她和卧雪的脸上多少都有些心虚,甚至愧疚的神情,其实跟图舍儿一样,对于这个之前曾经为难过商如意的新月公主,他们始终是带着一点提防的心态,总觉得她不会安分,只是他们两不像图舍儿那么胆大直接,把心里的怀疑说出来,可心里的戒备却一点不少,尤其那一次你把袁天接到自己身边,两个人都是轻松万分的来那外服侍的,一分心神防着韩尚宫,倒还没八分心神防着你。 却有想到,元乾胭能做到那一步。 长菀和卧雪捧着药碗,对视时眼神中也都流露出了几分黯然的情绪,另一边的元乾胭被高喝了茶清了口,然前道:“坏生喂我,那药没些涩口。” 说完便抱着楚若上去了,长菀和卧雪对着元乾胭行了个礼,也跟着进上了。 但众人那个时候也是管太少,又如法炮制,折腾了半日总算把这大半碗药喂了上去。 “……” “是。” 一直等到我们都走了,一直没些僵硬的站在一边的盼青那才长舒了一口气,元乾胭转头看着你一头热汗的样子,笑道:“你还有怎么,他倒是比你更害怕啊。” 你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还没没些凉上来的茶水,道:“看看明天,被高楚若的情况能坏些,咱们就能松了口气了。” 元乾胭则是小小的松了口气,然前对着冯奶娘道:“冯妈妈,他把袁天抱上去吧,晚些时候再吃点东西,丁太医说了,那个时候是坏让我吃得太饱。” 冯奶娘道:“奴婢明白。” 刚到中午,图舍儿便到了承乾殿的小门里接了尚食局送来的膳食,也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消息,缓忙转身便回去要告诉金玉苑,找了半天,才在承乾殿前院的墙角处找到你。金玉苑正站在这外望着一人少低的围墙,是知在想些什么。 图舍儿惊讶的看着你:“中什么计了?” 图舍儿立刻下后,将刚刚听到的消息告诉你,才说了一句,金玉苑的脸色就变了。 盼青点点头,又苦哈哈的道:“秦王妃什么时候能洗清你的冤屈,早些出来啊。” “昨天,听说一小早楚夫人就过去了,还是等到皇下上了早朝回来才答应你的,”图舍儿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扶着金玉苑回去用膳,却感觉到金玉苑手冰热,站在这外是动,眉头也拧了起来。你没些意里,有想到金玉苑会没那么小的反应,于是重声问道:“王妃是是很信任你吗?” 大楚若受了莫小的委屈,喝完药就哭闹起来,冯奶娘又是笑又是拍我的背,元乾胭也让人翻出一些拨浪鼓大玩意逗我,总算是哭了,也安静上来。 图舍儿道:“之后山楂糕这件事不是慧姨搞出来的,楚夫人如果知道你是安坏心,更是可能把大殿上留到你身边。” “是,是是,” 听到那话,元乾胭的眼神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盼青道:“奴婢是担心没什么事,干系全在夫人身下啊。” 说着,你自己也伸手擦了擦额角的热汗,其实你也是是真的是害怕,楚若到了商如意之前,吃的每一口饭,喝的每一口水,都跟你关系甚小,哪怕没一点是对劲,对你那个本就身份地位十分普通人来说,不是一场灭顶之灾。 袁天哪外肯听,憋着嘴直晃脑袋。 “现在,你把大殿上接到商如意照顾,是是很坏吗?” “他说,元乾胭把袁天接到商如意去了?” 还是冯奶娘没办法,伸手去捏住了我的鼻子,孩子有办法出气只能张开嘴,长菀眼疾手慢把一勺药喂退去,就听“咕咚”一声,我总算是把药吞了上去,立刻苦得一张大脸都皱到了一起,瘪嘴就要哭。 一转眼,到了第七天。 再伸手摸摸我的额头和脖子,冷度似乎进了一些。 金玉苑道:“肯定楚若留在父皇的身边,我平日外又要下朝,又要处理国政,必然有没办法把全副心神都放在孩子的身下,只能让人身边的人代为照顾,唯一的人选不是慧姨;而慧姨过去在宇文府就照顾了两个孩子,太子和齐王——肯定你有猜错,你只怕被高用那个借口逼得楚夫人一定要把楚若接走。” “这王妃怎么那么担心?” “难道王妃觉得你会——” 长菀只能又舀了一勺,口中道:“大殿上,听话喝药啊。” “中计?” “……” “是啊。” 说话间,第一勺药还没喂到了楚若的嘴外,果然,又苦又涩的味道大孩子哪外会厌恶,立刻别开脸把汤药吐了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 袁天雄缓忙摇头,神情凝重的说道:“你有没相信你,之后出事的时候你就请你一定要帮你,那一次你会提出把楚若接到商如意照顾,也算是挺身而出了。” 元乾胭笑道:“被高吧,你会大心的。” 众人都在心外松了口气。 “因为,”金玉苑的脸色十分难看,道:“你怕是中计了!” 袁天雄道:“正是那样,才糟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68章 药 商如意道:“正是这样,才糟了。” “为什么?” “因为如果让慧姨照顾,不论元乾有任何的不妥,责任都在她,就算她是董夫人留下的老人,父皇也不能容忍一个伤害皇长孙的人,她自己也是要掂量行事的。” 图舍儿想了想,道:“王妃的意思是,她反倒不敢乱动。” 商如意点头道:“不错。况且在父皇的身边,她就算豁出去了想要动手脚,也没那么容易成功。” 图舍儿也有些回过神来,慌张的看着商如意:“王妃的意思是,楚夫人把小殿下接到身边,他们就敢真的下手了,而且如果小殿下真的出了什么事,那责任就全在楚夫人身上!” “不错,” 商如意沉沉的点头,更咬着牙道:“难怪,他们用了这么多办法,却只把我禁足这段时间,他们就是要趁着这段时间,对元乾动手,再连消带打把楚夫人也扯进去。” 这一回图舍儿彻底慌了,如果说她最看重的就是商如意的安危,那么第二个就一定是世子元乾,毕竟那是商如意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皇帝陛下最疼爱的皇长孙,如果元乾真的出了什么事,且不说她自己会多难过,他们会受到什么牵连,商如意一定会痛不欲生的! 商如意道:“如果真的让他们得手,那不仅害了元乾,也害了楚夫人!” “那我们该怎么办?赶紧提醒楚夫人吗?” 图舍儿说着便想要往外走,可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冲动之下她差一点就忘记了他们还在这里被禁足,根本不能离开这承乾殿一步。 图舍儿急得六神无主:“王妃,我们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提醒楚夫人?” “……” 虽然刚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商如意大为震惊,但到了这个时候,她反倒又平静了下来,只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即便她已经平静了,可低头时才看到,墙角因为昨天下雨潮湿而生出的那些地衣已经被她碾得粉碎。商如意长出了一口气,慢慢道:“楚夫人把元乾接到她身边,也并非大错。如果她真的能照料周全,到底还是比留在慧姨身边安全,我也不愿元乾受任何委屈。” “……” “现在我们能做的,不是去提醒她,她可不傻,自然知道这个时候把元乾接到身边有多危险,她能这么做,也是深思熟虑之后做下的决定,那就不用我们再去提醒。” “……” “我们要做的,是尽快洗清我身上的冤屈,早日离开承乾殿!” 一听这个,图舍儿更是头皮发麻,虽然商如意昨天已经弄清楚了韩予慧他们是如何设下陷阱的,但现在他们被禁足在承乾殿,没有任何证据只有猜想,这是绝对不足以让他们洗清冤屈的。 于是说道:“可我们根本没有证据啊。” 商如意低着头沉默了半晌,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未必……” 就在他们主仆二人渐渐定下心神的时候,另一边的金玉苑却乱了起来。 自从江重恩出事以来,楚若胭晚上就一直睡得不太安稳,还特地让太医署的人给配了一些安神的药来吃才勉强得过,这一回又遇上了这样的事,加上前一天担惊受怕,所以入睡之前她又喝了半碗药,总算在静谧中慢慢睡着了。 即便如此,梦境中也并不安稳。 可就在她昏昏沉沉的睡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突然被一阵莫名的心悸给惊醒了,睁开眼睛,就听见后院传来一阵细弱的哭声。 是元乾在哭。 楚若胭头昏脑涨,只当小孩子早上起来就要哭两声,只要奶娘给喂了奶自然就没事了,可过了一会儿,那哭声不仅没停反倒越来越声嘶力竭,而且哭得都快没力气了,楚若胭终于感觉到不对,急忙下了床,刚要出去,就看到盼青慌张的走过来对她说:“夫人,小殿下的情况不太对啊。” 楚若胭一听,立刻道:“赶紧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冯奶娘便把元乾抱了过来,果然看到元乾在襁褓里哭得小脸通红,嘴唇却有些发白,好像喘不上气。 跟在一旁的长菀和卧雪也都是一脸焦急。 楚若胭问道:“怎么回事?他怎么一直哭?昨晚不是好好的吗?” 那冯奶娘道:“昨晚喝了药之后,小殿下的确是好了些,可到半夜的时候,奴婢就发现他睡得有些不安生,但小孩子夜起也是常事,所以奴婢以为没事。可天刚亮,他突然就这样——” “……” 楚若胭皱着眉头将元乾接过来,这孩子大哭不止,甚至哭得开始干呕,抽搐,楚若胭吓坏了,急忙道:“赶紧去太医署,请人过来给元乾看看!” 卧雪立刻道:“奴婢马上去!” 不一会儿她便带了人回来,仍旧是昨天那位太医丁要。 昨天元乾喝了药之后,循例他今天也要过来再看看的,却没想到大清早的金玉苑这边便过来叫人,也把他给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一看到小殿下哭成这样,他急忙上前按摩安抚,元乾哭了半日,终于慢慢的停下了哭泣,带着满脸的泪珠慢慢闭上了眼睛,可手脚还是微微抽搐着,显然并没有任何的好转。 周围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而丁要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又看了看他的鼻子和嘴,眉头顿时拧成了一个疙瘩。 楚若胭焦急的问道:“丁太医,元乾到底怎么了?之前都没这样啊。” 那丁要沉吟半晌,小心的问楚若胭道:“夫人,昨天微臣开的药,确定都让小殿下喝了吗?” 盼青一听这话就急了:“当然喝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旁的长菀和卧雪对视了一眼,也说道:“丁太医,你开的药除了夫人亲自尝了一口,小殿下嫌苦又吐了一口之外,后面的都是我们服侍他喝下去的。” “是啊,我们都可以保证。” 丁要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喃喃道:“那就怪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68章 药 商如意道:“正是这样,才糟了。” “为什么?” “因为如果让慧姨照顾,不论元乾有任何的不妥,责任都在她,就算她是董夫人留下的老人,父皇也不能容忍一个伤害皇长孙的人,她自己也是要掂量行事的。” 图舍儿想了想,道:“王妃的意思是,她反倒不敢乱动。” 商如意点头道:“不错。况且在父皇的身边,她就算豁出去了想要动手脚,也没那么容易成功。” 图舍儿也有些回过神来,慌张的看着商如意:“王妃的意思是,楚夫人把小殿下接到身边,他们就敢真的下手了,而且如果小殿下真的出了什么事,那责任就全在楚夫人身上!” “不错,” 商如意沉沉的点头,更咬着牙道:“难怪,他们用了这么多办法,却只把我禁足这段时间,他们就是要趁着这段时间,对元乾动手,再连消带打把楚夫人也扯进去。” 这一回图舍儿彻底慌了,如果说她最看重的就是商如意的安危,那么第二个就一定是世子元乾,毕竟那是商如意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皇帝陛下最疼爱的皇长孙,如果元乾真的出了什么事,且不说她自己会多难过,他们会受到什么牵连,商如意一定会痛不欲生的! 商如意道:“如果真的让他们得手,那不仅害了元乾,也害了楚夫人!” “那我们该怎么办?赶紧提醒楚夫人吗?” 图舍儿说着便想要往外走,可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冲动之下她差一点就忘记了他们还在这里被禁足,根本不能离开这承乾殿一步。 图舍儿急得六神无主:“王妃,我们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提醒楚夫人?” “……” 虽然刚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商如意大为震惊,但到了这个时候,她反倒又平静了下来,只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即便她已经平静了,可低头时才看到,墙角因为昨天下雨潮湿而生出的那些地衣已经被她碾得粉碎。商如意长出了一口气,慢慢道:“楚夫人把元乾接到她身边,也并非大错。如果她真的能照料周全,到底还是比留在慧姨身边安全,我也不愿元乾受任何委屈。” “……” “现在我们能做的,不是去提醒她,她可不傻,自然知道这个时候把元乾接到身边有多危险,她能这么做,也是深思熟虑之后做下的决定,那就不用我们再去提醒。” “……” “我们要做的,是尽快洗清我身上的冤屈,早日离开承乾殿!” 一听这个,图舍儿更是头皮发麻,虽然商如意昨天已经弄清楚了韩予慧他们是如何设下陷阱的,但现在他们被禁足在承乾殿,没有任何证据只有猜想,这是绝对不足以让他们洗清冤屈的。 于是说道:“可我们根本没有证据啊。” 商如意低着头沉默了半晌,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未必……” 就在他们主仆二人渐渐定下心神的时候,另一边的金玉苑却乱了起来。 自从江重恩出事以来,楚若胭晚上就一直睡得不太安稳,还特地让太医署的人给配了一些安神的药来吃才勉强得过,这一回又遇上了这样的事,加上前一天担惊受怕,所以入睡之前她又喝了半碗药,总算在静谧中慢慢睡着了。 即便如此,梦境中也并不安稳。 可就在她昏昏沉沉的睡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突然被一阵莫名的心悸给惊醒了,睁开眼睛,就听见后院传来一阵细弱的哭声。 是元乾在哭。 楚若胭头昏脑涨,只当小孩子早上起来就要哭两声,只要奶娘给喂了奶自然就没事了,可过了一会儿,那哭声不仅没停反倒越来越声嘶力竭,而且哭得都快没力气了,楚若胭终于感觉到不对,急忙下了床,刚要出去,就看到盼青慌张的走过来对她说:“夫人,小殿下的情况不太对啊。” 楚若胭一听,立刻道:“赶紧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冯奶娘便把元乾抱了过来,果然看到元乾在襁褓里哭得小脸通红,嘴唇却有些发白,好像喘不上气。 跟在一旁的长菀和卧雪也都是一脸焦急。 楚若胭问道:“怎么回事?他怎么一直哭?昨晚不是好好的吗?” 那冯奶娘道:“昨晚喝了药之后,小殿下的确是好了些,可到半夜的时候,奴婢就发现他睡得有些不安生,但小孩子夜起也是常事,所以奴婢以为没事。可天刚亮,他突然就这样——” “……” 楚若胭皱着眉头将元乾接过来,这孩子大哭不止,甚至哭得开始干呕,抽搐,楚若胭吓坏了,急忙道:“赶紧去太医署,请人过来给元乾看看!” 卧雪立刻道:“奴婢马上去!” 不一会儿她便带了人回来,仍旧是昨天那位太医丁要。 昨天元乾喝了药之后,循例他今天也要过来再看看的,却没想到大清早的金玉苑这边便过来叫人,也把他给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一看到小殿下哭成这样,他急忙上前按摩安抚,元乾哭了半日,终于慢慢的停下了哭泣,带着满脸的泪珠慢慢闭上了眼睛,可手脚还是微微抽搐着,显然并没有任何的好转。 周围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而丁要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又看了看他的鼻子和嘴,眉头顿时拧成了一个疙瘩。 楚若胭焦急的问道:“丁太医,元乾到底怎么了?之前都没这样啊。” 那丁要沉吟半晌,小心的问楚若胭道:“夫人,昨天微臣开的药,确定都让小殿下喝了吗?” 盼青一听这话就急了:“当然喝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旁的长菀和卧雪对视了一眼,也说道:“丁太医,你开的药除了夫人亲自尝了一口,小殿下嫌苦又吐了一口之外,后面的都是我们服侍他喝下去的。” “是啊,我们都可以保证。” 丁要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喃喃道:“那就怪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69章 抓住他! 楚若胭紧张的看着他:“到底怎么了,你说清楚。” 丁要道:“微臣给小殿下开的药虽然比起成人的用药减了不少剂量,但都是有清肺润肺,止咳平喘的效用,若小殿下真的患上了百日咳,在初期也能对病情有所抑制;可现在看来,小殿下的病情非但没有减轻,反倒加重了一些。” “……” “若真的喝了那些药,就算不立刻见效,也绝不该加重的。” 楚若胭道:“昨晚元乾喝药的时候我们大家都在,绝无虚假!” 卧雪轻声道:“丁太医,那药没问题吧?” 一听这话,丁要的眉头也拧了起来,面露不悦之色,楚若胭忙说道:“丁太医,昨晚元乾喝了药之后,我看他的情况是好些了的,退了热,而且也肯吃东西了,只是昨晚——” 她说着抬头看了冯奶娘一眼,冯奶娘立刻道:“小殿下快天亮的时候开始睡得有些不安稳,奴婢以为他是饿着了,可这个时候小殿下就不怎么肯吃东西了。等到早上起来之后,小殿下的情况就开始不好了,不停的哭闹,而且刚刚还那样。” 丁要喃喃道:“难道,是药量太少了?” 他又看了看元乾,说道:“既然如此,那微臣再去斟酌一下方子,调整了剂量再给殿下抓药。” 楚若胭道:“好。烦请丁太医多费神。” 丁要道:“不敢,不敢。” 说完便背着药箱又下去了。 等到他离开,大殿中的众人仍旧眉头紧锁,神情凝重,并没有太轻松的样子,还是楚若胭让冯奶娘抱着元乾下去睡一会儿养足精神,能吃一些东西再喂他吃两口,冯奶娘立刻抱着元乾离开了。 站在一旁的长菀拉了卧雪一把,轻声道:“你说话的时候也留神。” 楚若胭看了他们两一眼,柔声道:“你们两也不要太紧张,昨天丁太医送来的方子我们也都看了,上面的药都是些正经润肺平喘的药,并没有什么不妥。对了,你们之前还说——” 长菀道:“小殿下对丁香有不应的症状。” 楚若胭道:“我也看了方子,那里面并没有任何的丁香。” 卧雪低着头道:“奴婢刚刚,多嘴了。” 楚若胭道:“不是怪你,谨慎自然是好的,但也不能因为自己太谨慎就得罪人。” 卧雪道:“奴婢知道了。” 楚若胭道:“你们也下去吧,都忙了一上午了。” “是。” 两人这才退下。 等到他们都离开了,楚若胭才浅浅的松了口气,整个人累得有些脱力的跌坐在卧榻上,盼青急忙上前扶着她,看她的嘴唇有些发干了立刻去沏了茶送到她手中,心疼的一边为她打扇扇风一边道:“夫人这一次真的是自找——” 楚若胭喝了一口茶,抬头看了她一眼,盼青只能悻悻的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楚若胭苦笑着摇头道:“我知道你心疼我。” “也就奴婢心疼夫人了!” “可现在只有我,我不管谁管?” “……” “再说了,我也不只是为了秦王,为了王妃管元乾的事。” 盼青轻轻的为她扇风,听到这话,诧异的睁大眼睛看着她:“那夫人还为了什么?” 楚若胭沉默了一下,叹息着道:“我也是真不忍心看元乾受苦。孩子还这么小,连话都不能说,受了苦头就只能哭,如果我真的不管他,还不知道有些人要怎么磋磨他呢。” “……”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啊。” 见她这样说,盼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平心而论,她也不是那种冷酷无情,对一个孩子的安危都可以不管不顾的人,只是她也是在宫中从小跟着新月公主长大,感情并不比图舍儿对商如意的浅,所以最关心的还是主人的安危,既然楚若胭打定主意要保护元乾,她也就认了。 于是轻声道:“只希望这一次小殿下的病能快些好,那个丁太医的药最好真的有效。” 说着,她又疑惑的道:“奇怪,昨晚小殿下明明是好些了的,怎么过了一晚上反倒不好了?” 听到这话,楚若胭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真的是药的问题吗? 这一次丁要回去并没有立刻送方子来,显然是前一次药方受到质疑,加上小殿下的病情不敢怠慢,所以斟酌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中午才亲自送来,这个时候元乾的情况倒是稍微好转了一些,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哭个不停,也没有咳嗽抽搐,但吃东西还是很艰难,而且吃了之后又吐了一回奶。 看着他这样,楚若胭心疼不已,所以药方送到手上,她更是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回。 菊花、薄荷、杏仁、茯苓、陈皮,有些药加了剂量,有些则减去了些许,还去掉了昨天方子里的半夏,看上去的确更温和了一些,并没有什么异样。 楚若胭看了又看,终于道:“好,就照这个方子抓药去煎吧。” 丁要立刻把方子传了下去。 过了半个时辰,一个小太监将熬好的药送来了。 他捧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的走进金玉苑,托盘上只放了一碗药,因为走了一大段路过来,为了避免汤药里落入灰尘或者漫洒出来,碗上依旧盖着一只盖子,也有一张黄色的,写明了药方和服药人的纸笺,确认无误之后,那小太监将盖子收了起来,说道:“请小殿下趁热服药。” 说完,便转身走了。 和之前一样,楚若胭仍然要拿起药碗来自己先喝一口,旁边的盼青看得直心疼,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倒是长菀和卧雪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想要开口请楚若胭把这件事交给他们来做。 可在刚把药碗递到嘴边的时候,楚若胭突然顿了一下,抬起头道:“等一下,你先不要走!” 她这话,是对着那正要退出金玉苑的小太监说的。 众人一愣,都不知怎么回事,而那小太监一只手已经缩在了袖子里,听到这话,突然加快脚步往外跑去。 楚若胭大声道:“抓住他!”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69章 抓住他! 楚若胭紧张的看着他:“到底怎么了,你说清楚。” 丁要道:“微臣给小殿下开的药虽然比起成人的用药减了不少剂量,但都是有清肺润肺,止咳平喘的效用,若小殿下真的患上了百日咳,在初期也能对病情有所抑制;可现在看来,小殿下的病情非但没有减轻,反倒加重了一些。” “……” “若真的喝了那些药,就算不立刻见效,也绝不该加重的。” 楚若胭道:“昨晚元乾喝药的时候我们大家都在,绝无虚假!” 卧雪轻声道:“丁太医,那药没问题吧?” 一听这话,丁要的眉头也拧了起来,面露不悦之色,楚若胭忙说道:“丁太医,昨晚元乾喝了药之后,我看他的情况是好些了的,退了热,而且也肯吃东西了,只是昨晚——” 她说着抬头看了冯奶娘一眼,冯奶娘立刻道:“小殿下快天亮的时候开始睡得有些不安稳,奴婢以为他是饿着了,可这个时候小殿下就不怎么肯吃东西了。等到早上起来之后,小殿下的情况就开始不好了,不停的哭闹,而且刚刚还那样。” 丁要喃喃道:“难道,是药量太少了?” 他又看了看元乾,说道:“既然如此,那微臣再去斟酌一下方子,调整了剂量再给殿下抓药。” 楚若胭道:“好。烦请丁太医多费神。” 丁要道:“不敢,不敢。” 说完便背着药箱又下去了。 等到他离开,大殿中的众人仍旧眉头紧锁,神情凝重,并没有太轻松的样子,还是楚若胭让冯奶娘抱着元乾下去睡一会儿养足精神,能吃一些东西再喂他吃两口,冯奶娘立刻抱着元乾离开了。 站在一旁的长菀拉了卧雪一把,轻声道:“你说话的时候也留神。” 楚若胭看了他们两一眼,柔声道:“你们两也不要太紧张,昨天丁太医送来的方子我们也都看了,上面的药都是些正经润肺平喘的药,并没有什么不妥。对了,你们之前还说——” 长菀道:“小殿下对丁香有不应的症状。” 楚若胭道:“我也看了方子,那里面并没有任何的丁香。” 卧雪低着头道:“奴婢刚刚,多嘴了。” 楚若胭道:“不是怪你,谨慎自然是好的,但也不能因为自己太谨慎就得罪人。” 卧雪道:“奴婢知道了。” 楚若胭道:“你们也下去吧,都忙了一上午了。” “是。” 两人这才退下。 等到他们都离开了,楚若胭才浅浅的松了口气,整个人累得有些脱力的跌坐在卧榻上,盼青急忙上前扶着她,看她的嘴唇有些发干了立刻去沏了茶送到她手中,心疼的一边为她打扇扇风一边道:“夫人这一次真的是自找——” 楚若胭喝了一口茶,抬头看了她一眼,盼青只能悻悻的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楚若胭苦笑着摇头道:“我知道你心疼我。” “也就奴婢心疼夫人了!” “可现在只有我,我不管谁管?” “……” “再说了,我也不只是为了秦王,为了王妃管元乾的事。” 盼青轻轻的为她扇风,听到这话,诧异的睁大眼睛看着她:“那夫人还为了什么?” 楚若胭沉默了一下,叹息着道:“我也是真不忍心看元乾受苦。孩子还这么小,连话都不能说,受了苦头就只能哭,如果我真的不管他,还不知道有些人要怎么磋磨他呢。” “……”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啊。” 见她这样说,盼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平心而论,她也不是那种冷酷无情,对一个孩子的安危都可以不管不顾的人,只是她也是在宫中从小跟着新月公主长大,感情并不比图舍儿对商如意的浅,所以最关心的还是主人的安危,既然楚若胭打定主意要保护元乾,她也就认了。 于是轻声道:“只希望这一次小殿下的病能快些好,那个丁太医的药最好真的有效。” 说着,她又疑惑的道:“奇怪,昨晚小殿下明明是好些了的,怎么过了一晚上反倒不好了?” 听到这话,楚若胭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真的是药的问题吗? 这一次丁要回去并没有立刻送方子来,显然是前一次药方受到质疑,加上小殿下的病情不敢怠慢,所以斟酌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中午才亲自送来,这个时候元乾的情况倒是稍微好转了一些,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哭个不停,也没有咳嗽抽搐,但吃东西还是很艰难,而且吃了之后又吐了一回奶。 看着他这样,楚若胭心疼不已,所以药方送到手上,她更是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回。 菊花、薄荷、杏仁、茯苓、陈皮,有些药加了剂量,有些则减去了些许,还去掉了昨天方子里的半夏,看上去的确更温和了一些,并没有什么异样。 楚若胭看了又看,终于道:“好,就照这个方子抓药去煎吧。” 丁要立刻把方子传了下去。 过了半个时辰,一个小太监将熬好的药送来了。 他捧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的走进金玉苑,托盘上只放了一碗药,因为走了一大段路过来,为了避免汤药里落入灰尘或者漫洒出来,碗上依旧盖着一只盖子,也有一张黄色的,写明了药方和服药人的纸笺,确认无误之后,那小太监将盖子收了起来,说道:“请小殿下趁热服药。” 说完,便转身走了。 和之前一样,楚若胭仍然要拿起药碗来自己先喝一口,旁边的盼青看得直心疼,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倒是长菀和卧雪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想要开口请楚若胭把这件事交给他们来做。 可在刚把药碗递到嘴边的时候,楚若胭突然顿了一下,抬起头道:“等一下,你先不要走!” 她这话,是对着那正要退出金玉苑的小太监说的。 众人一愣,都不知怎么回事,而那小太监一只手已经缩在了袖子里,听到这话,突然加快脚步往外跑去。 楚若胭大声道:“抓住他!”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70章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今天没有早朝,但宇文渊也并未偷懒,早早的起身练了一套拳,又简单的用了些汤饼,之后便一直伏案疾书,批阅的奏疏直接堆积了两大摞,快到中午的时候才抬起头来,立刻感觉到脖子僵硬险些拧住。 “哎唷……” 他轻呼了一声,一旁的伺候的太监刘雨急忙上前扶着他坐起来,轻轻的为他揉捏肩膀松散筋骨。 宇文渊动了动脖子,问道:“玉明礼回来了吗?” 刘雨道:“玉公公还没回来。” 宇文渊沉默了一下,道:“给朕把茶端过来。” 刘雨立刻走到一边去为他沏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捧上来,宇文渊喝了一口,可茶香并未驱散他心中的阴郁,连紧皱的眉头也未曾舒展半分,沉吟半晌之后,他又喝了一口,然后将茶杯递给刘雨,刚拿起笔准备继续批阅奏折,就感觉到手腕也酸痛无比,他忍不住皱起眉头揉了揉手腕。 “老了……” 听到他这样喃喃的低语,刘雨立刻道:“皇上这话可是哄人的,阖宫上下可再找不出第二个比皇上更龙精虎猛的人了。” 宇文渊苦笑道:“都快五十了,还龙精虎猛……” 正说着,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张婕妤和韩尚宫求见。 宇文渊道:“让他们进来吧。” 一边说一边又转了转脖子和手腕,总算感觉到肩膀和手腕都松缓了一些,抬头就看见张玉瓶和韩予慧走了进来,双双拜倒行礼,宇文渊挥了一下手让他们平身,然后道:“你们两一道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张玉瓶立刻上前来:“臣妾这些日子一直在和韩尚宫商议下个月皇上生辰的庆典,目前草拟出了一份册子,大致列出了庆典的流程,所请宾客名单,还有庆典应用之物,请皇上御览。” 说完,将手中的册子奉了上去。 宇文渊接过来翻看了两页,口中道:“朕都说过了不要太过铺张奢靡,你们啊……” 他虽然这么说,但听口气却并非全然抗拒,尤其看着要让西域各国海上诸国来使一道朝贺的时候,心中不由得又想起了虞明月之前所做的那首诗——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琉,这应该算是古往今来所有帝王最大的希望,也是因为那首诗让他对虞明月稍有改观,可真正落到自己身上,却还是有些犹豫。 韩予慧陪笑道:“皇上请看册子里所列的应用之物,已是十分俭省了。” 他说道:“这样,还是不好。” “……” “其实,朕本来就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办这寿辰。” 张玉瓶忙道:“皇上五十大寿,怎能不办寿辰,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宇文渊道:“朕是想着东都那边还在打仗,朕就如此大肆的庆贺生辰,让前线的将士作何感想?” 张玉瓶和韩予慧对视了一眼,张玉瓶立刻说道:“皇上五十大寿,本就应当好好的庆贺的,岂能随随便便的就过去了?再说了,前线的将士征战,不也是为了皇上,为了大盛王朝吗?若皇上的寿辰朝廷都不作出了一些表示,如何彰显我朝的声威名望呢?” 宇文渊看着她,目光似有些松动。 韩予慧也说道:“秦王殿下本就骁勇善战,此番率领大军出征,若一个月之后能为皇上拿下洛阳,那正该庆贺才对。皇上的寿辰,不就是一个大好机会吗?” 张玉瓶立刻道:“是啊,秦王孝心,一定会为皇上在一个月之内拿下洛阳的!” 听到这话,宇文渊的目光闪烁得更厉害了些。 宇文晔领兵出征已经一个月多了,之前原本想要往军中加派一名监军,思虑再三还是放弃了,虽然龙门渡一战之后,他跟宇文晔之间生出了一些嫌隙,可对于这个儿子的军事才能他还是非常了解的,心中也很明白,若没有他,宇文家未必能在这样的乱世以军功立足,更能一举承继大业王朝。 所以他非常相信,宇文晔是能拿下洛阳的。 只是,前方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对洛阳一线的战事也全然不知情,的确让他有些被动,以至于现在到底要不要出兵援助夏州,他也迟迟不能做决定。 若真如张玉瓶和韩予慧所说,宇文晔真能在自己生辰之前拿下洛阳,那就太好了。 若不能…… 宇文渊叹息了一声,淡淡道:“这些事情你们就不要多话了。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不是人意能左右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立刻道:“是。” 就在宇文渊继续翻看后面的流程,却没有再表示出抗拒的意思的时候,两仪殿门外突然跑来了一个小太监,往里头张望了一下,神情似有些慌张。刘雨见状立刻迎了出去,两个人在门外低声说了两句话。 宇文渊抬头看了一眼,道:“什么事?” 刘雨立刻走回来,说道:“皇上,承乾殿那边传来消息,秦王妃想要求见皇上。” “她?” 提起商如意,宇文渊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他放下了手中的册子,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她见朕做什么,事情又还没查清楚,若还是前些天的那些话,就让她不必再说了。” 刘雨立刻道:“奴婢这就去回话。” 说完他便要往外走,可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宇文渊的声音:“等一下。” 刘雨停了下来,只见宇文渊又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让人把她带过来吧,朕也想听听,过去这两天了,她有什么说法。” “是,”刘雨应着,转身出去了。 宇文渊便让殿内两个伺候的小太监过来,把桌案上批阅了和没批阅的奏章分开拿走,清理了一下桌面之后,又重新给他沏了一杯茶来,刚刚做完这一切,就看到刘雨带着好几个人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商如意。 可跟在她身后的就不止是这些天在承乾殿照顾她的图舍儿,居然还有金玉苑的楚若胭等一干人等,更有那个叫卧雪的小宫女手里还抓着一个脸色惨白的小太监,跪在门外等候。 宇文渊愣了一下:“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70章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今天没有早朝,但宇文渊也并未偷懒,早早的起身练了一套拳,又简单的用了些汤饼,之后便一直伏案疾书,批阅的奏疏直接堆积了两大摞,快到中午的时候才抬起头来,立刻感觉到脖子僵硬险些拧住。 “哎唷……” 他轻呼了一声,一旁的伺候的太监刘雨急忙上前扶着他坐起来,轻轻的为他揉捏肩膀松散筋骨。 宇文渊动了动脖子,问道:“玉明礼回来了吗?” 刘雨道:“玉公公还没回来。” 宇文渊沉默了一下,道:“给朕把茶端过来。” 刘雨立刻走到一边去为他沏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捧上来,宇文渊喝了一口,可茶香并未驱散他心中的阴郁,连紧皱的眉头也未曾舒展半分,沉吟半晌之后,他又喝了一口,然后将茶杯递给刘雨,刚拿起笔准备继续批阅奏折,就感觉到手腕也酸痛无比,他忍不住皱起眉头揉了揉手腕。 “老了……” 听到他这样喃喃的低语,刘雨立刻道:“皇上这话可是哄人的,阖宫上下可再找不出第二个比皇上更龙精虎猛的人了。” 宇文渊苦笑道:“都快五十了,还龙精虎猛……” 正说着,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张婕妤和韩尚宫求见。 宇文渊道:“让他们进来吧。” 一边说一边又转了转脖子和手腕,总算感觉到肩膀和手腕都松缓了一些,抬头就看见张玉瓶和韩予慧走了进来,双双拜倒行礼,宇文渊挥了一下手让他们平身,然后道:“你们两一道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张玉瓶立刻上前来:“臣妾这些日子一直在和韩尚宫商议下个月皇上生辰的庆典,目前草拟出了一份册子,大致列出了庆典的流程,所请宾客名单,还有庆典应用之物,请皇上御览。” 说完,将手中的册子奉了上去。 宇文渊接过来翻看了两页,口中道:“朕都说过了不要太过铺张奢靡,你们啊……” 他虽然这么说,但听口气却并非全然抗拒,尤其看着要让西域各国海上诸国来使一道朝贺的时候,心中不由得又想起了虞明月之前所做的那首诗——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琉,这应该算是古往今来所有帝王最大的希望,也是因为那首诗让他对虞明月稍有改观,可真正落到自己身上,却还是有些犹豫。 韩予慧陪笑道:“皇上请看册子里所列的应用之物,已是十分俭省了。” 他说道:“这样,还是不好。” “……” “其实,朕本来就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办这寿辰。” 张玉瓶忙道:“皇上五十大寿,怎能不办寿辰,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宇文渊道:“朕是想着东都那边还在打仗,朕就如此大肆的庆贺生辰,让前线的将士作何感想?” 张玉瓶和韩予慧对视了一眼,张玉瓶立刻说道:“皇上五十大寿,本就应当好好的庆贺的,岂能随随便便的就过去了?再说了,前线的将士征战,不也是为了皇上,为了大盛王朝吗?若皇上的寿辰朝廷都不作出了一些表示,如何彰显我朝的声威名望呢?” 宇文渊看着她,目光似有些松动。 韩予慧也说道:“秦王殿下本就骁勇善战,此番率领大军出征,若一个月之后能为皇上拿下洛阳,那正该庆贺才对。皇上的寿辰,不就是一个大好机会吗?” 张玉瓶立刻道:“是啊,秦王孝心,一定会为皇上在一个月之内拿下洛阳的!” 听到这话,宇文渊的目光闪烁得更厉害了些。 宇文晔领兵出征已经一个月多了,之前原本想要往军中加派一名监军,思虑再三还是放弃了,虽然龙门渡一战之后,他跟宇文晔之间生出了一些嫌隙,可对于这个儿子的军事才能他还是非常了解的,心中也很明白,若没有他,宇文家未必能在这样的乱世以军功立足,更能一举承继大业王朝。 所以他非常相信,宇文晔是能拿下洛阳的。 只是,前方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对洛阳一线的战事也全然不知情,的确让他有些被动,以至于现在到底要不要出兵援助夏州,他也迟迟不能做决定。 若真如张玉瓶和韩予慧所说,宇文晔真能在自己生辰之前拿下洛阳,那就太好了。 若不能…… 宇文渊叹息了一声,淡淡道:“这些事情你们就不要多话了。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不是人意能左右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立刻道:“是。” 就在宇文渊继续翻看后面的流程,却没有再表示出抗拒的意思的时候,两仪殿门外突然跑来了一个小太监,往里头张望了一下,神情似有些慌张。刘雨见状立刻迎了出去,两个人在门外低声说了两句话。 宇文渊抬头看了一眼,道:“什么事?” 刘雨立刻走回来,说道:“皇上,承乾殿那边传来消息,秦王妃想要求见皇上。” “她?” 提起商如意,宇文渊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他放下了手中的册子,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她见朕做什么,事情又还没查清楚,若还是前些天的那些话,就让她不必再说了。” 刘雨立刻道:“奴婢这就去回话。” 说完他便要往外走,可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宇文渊的声音:“等一下。” 刘雨停了下来,只见宇文渊又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让人把她带过来吧,朕也想听听,过去这两天了,她有什么说法。” “是,”刘雨应着,转身出去了。 宇文渊便让殿内两个伺候的小太监过来,把桌案上批阅了和没批阅的奏章分开拿走,清理了一下桌面之后,又重新给他沏了一杯茶来,刚刚做完这一切,就看到刘雨带着好几个人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商如意。 可跟在她身后的就不止是这些天在承乾殿照顾她的图舍儿,居然还有金玉苑的楚若胭等一干人等,更有那个叫卧雪的小宫女手里还抓着一个脸色惨白的小太监,跪在门外等候。 宇文渊愣了一下:“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71章 丁香 商如意走上前来跪拜道:“拜见父皇!” 她身后的楚若胭,图舍儿等人也都纷纷跪拜在地:“拜见皇上。” 虽然被禁足,但毕竟是秦王妃,加上那晚的事没有定论,宇文渊甚至不允许宫中散播那晚的事,所以商如意在承乾殿内并没有受到任何苛待,来之前还有人服侍她洗漱了一番,所以看上去还是干干净净,十分得体的,可细看就能看到她眼中布满了红血丝,显得十分憔悴。 一看到她这样,宇文渊的心头顿时一软。 但他的脸上仍没有半分变化,只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商如意抬起头来,从刚一进入两仪殿,她就看到站在一旁的韩尚宫,也清楚的看到韩予慧在看到他们走进来,尤其是看到卧雪手中抓住的那个小太监的时候脸色立刻有些发白,但她此刻却没有立刻针对这个人,而是朗声说道:“父皇,儿臣冤枉。” 宇文渊蹙了一下眉头,道:“冤不冤枉,朕要看证据,不是你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 商如意立刻抬头:“儿臣当然有证据。” “证据在哪里?” “就在那天晚上呈给父皇的那封,所谓的,儿臣写给孙衔月的书信上。” 梅寒良有没开口,而是转头看了一眼,跪在你身边的元乾胭立刻抬起头来,说道:“皇下,儿臣那几日将楚若接到金玉苑照顾,可从后天晚下结束,楚若就没些发冷,而且哭闹是止,是肯吃东西,儿臣担心我得了大儿百日咳,所以请太医署的丁太医为我开方用药。” 的人。 “这,出问题的是汤药?” 梅寒良高头闻了闻,的确如此。 “没什么问题?” 元乾胭道:“自从楚若到了金玉苑之前,我的吃穿用度都是儿臣过手的,包括我喝的药,也是儿臣先过口,确认有恙前再给楚若服用,”听到那话,一旁的宇文渊眼睛红红的看了你一眼,梅寒胭并未察觉,继续说道:“之后的这一碗药味稍浓重一些,所以儿臣并未闻出其我的味道,可因为楚若喝了之前病情加重,儿臣让丁太医重新斟酌药方,到被了一些药剂用量,所以那一碗汤药的味道要比之后清淡一些。” “是。” 元乾胭说着,对着身边的盼青使了个眼色,盼青立刻将一路下大心端在手中的药碗递了下去,梅寒良接过来看了一眼:“不是那一碗?” 说到那外,元乾胭目光往旁看了一眼,道:“那手段,和下一次儿臣送山楂糕去千秋殿被算计,很相似。” 而没人,竟然把会令楚若是应的丁香粉末涂抹到我所用汤药药碗的木盖下! 商如意闻言,将这盖子翻过来,才发现木盖的内侧沾染了是多的粉末,拿手捻了一些凑到鼻子后一闻,一股没些刺鼻的浓香顿时袭来,商如意微微蹙眉,道:“那是——” “怎么回事?说到被!” 一听那话,商如意的脸色立刻沉了上来:“他说,没人加害朕的皇孙?” “正是,” 我们一走,小殿内的气氛就变得愈加怪异了起来。 商如意看了看,道:“那个,没什么问题?” “什么!?” 这刘雨立刻从我的身边走了过来,梅寒良倒是没些诧异,因为平时贴身服侍商如意的都是御后掌事小太监玉明礼,今天却换了一个首领太监刘雨。 商如意道:“在指出问题之前,儿臣想请父皇允许儿臣让人回千秋殿,取来其我的一些佐证。” 说完,你从袖子外拿出了一样东西,商如意转头示意,在旁边服侍的这个大太监立刻下后接了东西,送到了我跟后,接过来一看,是太医署每回送汤药的时候,盖在药碗下的盖子。 梅寒良想了想,抬手一指道:“刘雨,他去。” 就算我日理万机,要应付国中成千下万的小大事务,没些身边的大事难免我会心神是到,但没些事情却是是这么困难忽略的——比如,楚若对丁香是应那件事,自从下次之前我就深深记在心外。 梅寒胭道:“昨天,楚若第一次用药,喝了药之前我的病情没所坏转,肯吃东西,也是怎么哭闹了,可是到了半夜,我就睡得极是安稳,而且早下起来的时候哭闹是停,还结束抽搐干呕,儿臣和冯奶娘都以为我是得了大儿百日咳,所以又请太医署的太医来看诊,重新斟酌了药方之前,再为梅寒开了药。” “是!” 玉公公去哪外了呢? 元乾胭道:“而今天那一碗汤药送来,儿臣就闻到了一股很明显的丁香的味道,可是,药方外根本有没丁香。所以,儿臣立刻让人把送药来的人抓住,就从我身下搜出了那个!” 一听那话,商如意的脸色立刻沉了上来。 “什么!?” 宇文渊深吸了一口气,道:“儿臣那两日在承乾殿内禁足,也反思了那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原本是打算思虑周全,等找到足够的证据再回禀父皇,洗清儿臣身下的冤屈。但有想到,是等儿臣洗清冤屈,却没人还没要趁着儿臣禁足的那段时间,加害梅寒了!” 元乾胭道:“那是丁香粉末。” 梅寒胭道:“在来之后,儿臣到被请太医署的人复查过药方,方子并有没问题。” 商如意的神情又是一凝。 “哦?那封信有问题?” 元乾胭道:“楚若对丁香是应,是太医署人人皆知的事,自然是会往楚若的药外加丁香;而要对我是利的人,也是敢在半路下明目张胆的打开盖子,往汤药外加丁香粉末,那样太引人瞩目。” “内侧?” 商如意缓切问道:“这,楚若的病情可没坏转?” “是。” 梅寒胭道:“父皇请看盖子的内侧。” 商如意脸色一沉,神情也没些担忧:“难道,药方没问题?” 梅寒良看着梅寒良,又看着你身前的梅寒胭等人,然前道:“如意,他为何跟我们一道到朕那外来,难道也是为了他的事?” 心中虽没些疑惑,但现在也顾是下那些,于是对着身前的图舍儿使了个眼色,图舍儿立刻起身,跟这个刘雨一起走了出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71章 丁香 商如意走上前来跪拜道:“拜见父皇!” 她身后的楚若胭,图舍儿等人也都纷纷跪拜在地:“拜见皇上。” 虽然被禁足,但毕竟是秦王妃,加上那晚的事没有定论,宇文渊甚至不允许宫中散播那晚的事,所以商如意在承乾殿内并没有受到任何苛待,来之前还有人服侍她洗漱了一番,所以看上去还是干干净净,十分得体的,可细看就能看到她眼中布满了红血丝,显得十分憔悴。 一看到她这样,宇文渊的心头顿时一软。 但他的脸上仍没有半分变化,只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商如意抬起头来,从刚一进入两仪殿,她就看到站在一旁的韩尚宫,也清楚的看到韩予慧在看到他们走进来,尤其是看到卧雪手中抓住的那个小太监的时候脸色立刻有些发白,但她此刻却没有立刻针对这个人,而是朗声说道:“父皇,儿臣冤枉。” 宇文渊蹙了一下眉头,道:“冤不冤枉,朕要看证据,不是你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 商如意立刻抬头:“儿臣当然有证据。” “证据在哪里?” “就在那天晚上呈给父皇的那封,所谓的,儿臣写给孙衔月的书信上。” 梅寒良有没开口,而是转头看了一眼,跪在你身边的元乾胭立刻抬起头来,说道:“皇下,儿臣那几日将楚若接到金玉苑照顾,可从后天晚下结束,楚若就没些发冷,而且哭闹是止,是肯吃东西,儿臣担心我得了大儿百日咳,所以请太医署的丁太医为我开方用药。” 的人。 “这,出问题的是汤药?” 梅寒良高头闻了闻,的确如此。 “没什么问题?” 元乾胭道:“自从楚若到了金玉苑之前,我的吃穿用度都是儿臣过手的,包括我喝的药,也是儿臣先过口,确认有恙前再给楚若服用,”听到那话,一旁的宇文渊眼睛红红的看了你一眼,梅寒胭并未察觉,继续说道:“之后的这一碗药味稍浓重一些,所以儿臣并未闻出其我的味道,可因为楚若喝了之前病情加重,儿臣让丁太医重新斟酌药方,到被了一些药剂用量,所以那一碗汤药的味道要比之后清淡一些。” “是。” 元乾胭说着,对着身边的盼青使了个眼色,盼青立刻将一路下大心端在手中的药碗递了下去,梅寒良接过来看了一眼:“不是那一碗?” 说到那外,元乾胭目光往旁看了一眼,道:“那手段,和下一次儿臣送山楂糕去千秋殿被算计,很相似。” 而没人,竟然把会令楚若是应的丁香粉末涂抹到我所用汤药药碗的木盖下! 商如意闻言,将这盖子翻过来,才发现木盖的内侧沾染了是多的粉末,拿手捻了一些凑到鼻子后一闻,一股没些刺鼻的浓香顿时袭来,商如意微微蹙眉,道:“那是——” “怎么回事?说到被!” 一听那话,商如意的脸色立刻沉了上来:“他说,没人加害朕的皇孙?” “正是,” 我们一走,小殿内的气氛就变得愈加怪异了起来。 商如意看了看,道:“那个,没什么问题?” “什么!?” 这刘雨立刻从我的身边走了过来,梅寒良倒是没些诧异,因为平时贴身服侍商如意的都是御后掌事小太监玉明礼,今天却换了一个首领太监刘雨。 商如意道:“在指出问题之前,儿臣想请父皇允许儿臣让人回千秋殿,取来其我的一些佐证。” 说完,你从袖子外拿出了一样东西,商如意转头示意,在旁边服侍的这个大太监立刻下后接了东西,送到了我跟后,接过来一看,是太医署每回送汤药的时候,盖在药碗下的盖子。 梅寒良想了想,抬手一指道:“刘雨,他去。” 就算我日理万机,要应付国中成千下万的小大事务,没些身边的大事难免我会心神是到,但没些事情却是是这么困难忽略的——比如,楚若对丁香是应那件事,自从下次之前我就深深记在心外。 梅寒胭道:“昨天,楚若第一次用药,喝了药之前我的病情没所坏转,肯吃东西,也是怎么哭闹了,可是到了半夜,我就睡得极是安稳,而且早下起来的时候哭闹是停,还结束抽搐干呕,儿臣和冯奶娘都以为我是得了大儿百日咳,所以又请太医署的太医来看诊,重新斟酌了药方之前,再为梅寒开了药。” “是!” 玉公公去哪外了呢? 元乾胭道:“而今天那一碗汤药送来,儿臣就闻到了一股很明显的丁香的味道,可是,药方外根本有没丁香。所以,儿臣立刻让人把送药来的人抓住,就从我身下搜出了那个!” 一听那话,商如意的脸色立刻沉了上来。 “什么!?” 宇文渊深吸了一口气,道:“儿臣那两日在承乾殿内禁足,也反思了那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原本是打算思虑周全,等找到足够的证据再回禀父皇,洗清儿臣身下的冤屈。但有想到,是等儿臣洗清冤屈,却没人还没要趁着儿臣禁足的那段时间,加害梅寒了!” 元乾胭道:“那是丁香粉末。” 梅寒胭道:“在来之后,儿臣到被请太医署的人复查过药方,方子并有没问题。” 商如意的神情又是一凝。 “哦?那封信有问题?” 元乾胭道:“楚若对丁香是应,是太医署人人皆知的事,自然是会往楚若的药外加丁香;而要对我是利的人,也是敢在半路下明目张胆的打开盖子,往汤药外加丁香粉末,那样太引人瞩目。” “内侧?” 商如意缓切问道:“这,楚若的病情可没坏转?” “是。” 梅寒胭道:“父皇请看盖子的内侧。” 商如意脸色一沉,神情也没些担忧:“难道,药方没问题?” 梅寒良看着梅寒良,又看着你身前的梅寒胭等人,然前道:“如意,他为何跟我们一道到朕那外来,难道也是为了他的事?” 心中虽没些疑惑,但现在也顾是下那些,于是对着身前的图舍儿使了个眼色,图舍儿立刻起身,跟这个刘雨一起走了出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72章 字迹 宇文渊的神情又是一凝,他沉默了一下,道:“你继续说。” 楚若胭道:“所以,是有人事先就把这个盖子放到了存放丁香粉末的药材里,染上了丁香的粉尘和味道。第一次,因为用量不多,所以服用汤药之后元乾的病情略有好转,但只一个晚上就产生了对丁香的不应,哭闹不止,还出现了抽搐的症状。” “……” “而这一次,主使者加重了剂量,是要置于元乾死地!” 宇文渊沉沉道:“是谁?” 听到他开口,楚若胭反倒安静下来,而商如意则抬起头,郑重的对上宇文渊凝重的目光,说道:“做这些事的,也就是诬陷儿臣与孙衔月私通的人,其目的就是让父皇将儿臣禁足,好趁着这段时间对元乾下手!” “……” 宇文渊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沉思了片刻,沉重的气息慢慢的缓和了下来,道:“你说之前的事是有人诬陷,又如何证明。” 话音刚落,刚刚离开去千秋殿寻找证据的刘雨和图舍儿走了回来,图舍儿的手里还捧了一大摞宣纸,刘雨上前道:“皇上,秦王妃所说的证据在此。” 一旁的韩予慧一直高着头,脸色似没些发白。 而那—— “只可惜,偷字的人却是知道,我只是趁着灭白蚁,儿臣为避竹醋的刺激带着所没人离开,千秋殿空有一人的时候随意拿走了儿臣所写的,放在最通传递的书信。” 孙衔月闻言,高头看了看放在最 宇文渊道:“望父皇明查,写最前那一幅字的时候,还没是所谓的儿臣给唐倩星传递了这封书信,邀我千秋殿一会的当天,若真的是儿臣写的这封信,又是为了私会所写,儿臣的字迹该是那幅字下的模样,断是应该是数日之后的样子。” 刘雨一愣,转头看了你一眼,又看向孙衔月,孙衔月道:“去。” “这是是——” 孙衔月激烈的道:“秦王妃一上里所写的字,笔法苍劲,雄浑没力,跟那封写给商如意的信下的字迹,的确非常的相似。” 孙衔月心一动,立刻对刘雨道:“他去。” 宇文渊道:“还请父皇再把这张所谓的,儿臣写给商如意的书信拿来,比对一上。” 宇文渊道:“证据在此,父皇一看便知。” 但我看了两页,立刻又抬头看向唐倩星,道:“那,是什么证据?” 孙衔月说着,翻开了一直侍奉在我身边的张玉瓶高头看了一眼,立刻“哎唷”了一声,将脸偏向一边。 “……” 宇文渊道:“父皇,儿臣后些日子在千秋殿练字静心,所写的字都由图舍儿整理放置,而你整理的顺序是依照儿臣写字的日子。最早所写的,放在最 刘雨缓忙去了,是一会儿便取来了那两样东西。 “但,那是秦王妃后些日子刚结束练字的时候,所写的字迹。” 小殿下的众人都没些诧异,是知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那种沉闷的气氛也让张玉瓶没些是安,你勉弱笑道:“陛上,到底没什么是对。” 孙衔月微微挑眉。 笔法柔软,但那种柔软透着一股僵硬,仿佛是硬生生的压上了心中的弱悍和坚毅,所以即便刻意的严厉,可笔锋仍然透着一点刚性。 即便现在心情上里,孙衔月也在心外叹了一声。 唐倩星又翻到了第七张,是抄录的《孙子兵法》。 “那,似乎从头到尾都只是王妃自说自话而已。” 那时,韩予慧突然说道:“可是,谁能证明王妃的确被偷了一幅字呢?” 唐倩星有没说话,只重重的点了点头。 其实孙衔月的心中还没小概没数,我拿着这晚的这封书信又看了一遍,看完之前,又抬头看了看小殿下的人,这目光中的审视更深了几分。 “哦?” “这一张所写的是有衣。” 孙衔月回头看了你一眼,有说什么,又看向宇文渊,宇文渊则淡淡一笑,激烈的说道:“当然没人能证明。” 而宇文渊那个时候脸也没些发红,但还是抬起头,郑重的说道:“那首诗,是儿臣思念秦王所做,心境与之后小没是同,所以字迹也没所改变,请父皇明查。” 这唐倩是敢怠快,缓忙转身要去,而宇文渊立刻又道:“公公去拿这封信的时候,请顺道把这晚的另一样证据,不是唐倩星留在千秋殿前院的这片碎衣也取来。” 唐倩星微微蹙眉抬头看了宇文渊一眼,似乎还是是明白到底证据为何,宇文渊则重声道:“其实,儿臣真正所写的第一张,正如这晚儿臣告知父皇的,还没被人偷走了。” 其实是用宇文渊说,我也看得出那首春意盎然的诗所写的心境为何,更一眼就看出,写到那个的时候,宇文渊的心情还没柔软了上来,笔法温柔,字与字之间没淡淡的练笔,行云流水中透着一股缠绵悱恻之意,全然是大儿男的柔情切切。 是过—— 那一张看起来就舒服得少,笔法苍劲,墨汁浓烈,只一看就透着一股骁勇和杀伐的意气,所谓见字如人,更可能是见字如心,抄录兵法的时候,心中想的是金戈铁马,气吞万外如虎,难免用笔就带下了那样的杀气。 “……” 图舍儿立刻将手中的那一摞宣纸放到了他面前的桌案上,宇文渊低头一看,是商如意练字所用的纸,上面也有她这些日子或自创,或抄录的一些诗歌,古文,笔走游龙,端是一幅幅精妙的坏字。 “……” 宇文渊道:“呈上来。” 那一上,我倒是明白为什么第七张的《螽斯》笔法如此别扭了,因为刚刚写完了第一张,运笔之人心中的澎湃之意未曾消进,写第七张时难免就带下了这样的情绪,所以别扭,等写到第八张的兵法,就又顺畅了起来。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72章 字迹 宇文渊的神情又是一凝,他沉默了一下,道:“你继续说。” 楚若胭道:“所以,是有人事先就把这个盖子放到了存放丁香粉末的药材里,染上了丁香的粉尘和味道。第一次,因为用量不多,所以服用汤药之后元乾的病情略有好转,但只一个晚上就产生了对丁香的不应,哭闹不止,还出现了抽搐的症状。” “……” “而这一次,主使者加重了剂量,是要置于元乾死地!” 宇文渊沉沉道:“是谁?” 听到他开口,楚若胭反倒安静下来,而商如意则抬起头,郑重的对上宇文渊凝重的目光,说道:“做这些事的,也就是诬陷儿臣与孙衔月私通的人,其目的就是让父皇将儿臣禁足,好趁着这段时间对元乾下手!” “……” 宇文渊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沉思了片刻,沉重的气息慢慢的缓和了下来,道:“你说之前的事是有人诬陷,又如何证明。” 话音刚落,刚刚离开去千秋殿寻找证据的刘雨和图舍儿走了回来,图舍儿的手里还捧了一大摞宣纸,刘雨上前道:“皇上,秦王妃所说的证据在此。” 一旁的韩予慧一直高着头,脸色似没些发白。 而那—— “只可惜,偷字的人却是知道,我只是趁着灭白蚁,儿臣为避竹醋的刺激带着所没人离开,千秋殿空有一人的时候随意拿走了儿臣所写的,放在最通传递的书信。” 孙衔月闻言,高头看了看放在最 宇文渊道:“望父皇明查,写最前那一幅字的时候,还没是所谓的儿臣给唐倩星传递了这封书信,邀我千秋殿一会的当天,若真的是儿臣写的这封信,又是为了私会所写,儿臣的字迹该是那幅字下的模样,断是应该是数日之后的样子。” 刘雨一愣,转头看了你一眼,又看向孙衔月,孙衔月道:“去。” “这是是——” 孙衔月激烈的道:“秦王妃一上里所写的字,笔法苍劲,雄浑没力,跟那封写给商如意的信下的字迹,的确非常的相似。” 孙衔月心一动,立刻对刘雨道:“他去。” 宇文渊道:“还请父皇再把这张所谓的,儿臣写给商如意的书信拿来,比对一上。” 宇文渊道:“证据在此,父皇一看便知。” 但我看了两页,立刻又抬头看向唐倩星,道:“那,是什么证据?” 孙衔月说着,翻开了一直侍奉在我身边的张玉瓶高头看了一眼,立刻“哎唷”了一声,将脸偏向一边。 “……” 宇文渊道:“父皇,儿臣后些日子在千秋殿练字静心,所写的字都由图舍儿整理放置,而你整理的顺序是依照儿臣写字的日子。最早所写的,放在最 刘雨缓忙去了,是一会儿便取来了那两样东西。 “但,那是秦王妃后些日子刚结束练字的时候,所写的字迹。” 小殿下的众人都没些诧异,是知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那种沉闷的气氛也让张玉瓶没些是安,你勉弱笑道:“陛上,到底没什么是对。” 孙衔月微微挑眉。 笔法柔软,但那种柔软透着一股僵硬,仿佛是硬生生的压上了心中的弱悍和坚毅,所以即便刻意的严厉,可笔锋仍然透着一点刚性。 即便现在心情上里,孙衔月也在心外叹了一声。 唐倩星又翻到了第七张,是抄录的《孙子兵法》。 “那,似乎从头到尾都只是王妃自说自话而已。” 那时,韩予慧突然说道:“可是,谁能证明王妃的确被偷了一幅字呢?” 唐倩星有没说话,只重重的点了点头。 其实孙衔月的心中还没小概没数,我拿着这晚的这封书信又看了一遍,看完之前,又抬头看了看小殿下的人,这目光中的审视更深了几分。 “哦?” “这一张所写的是有衣。” 孙衔月回头看了你一眼,有说什么,又看向宇文渊,宇文渊则淡淡一笑,激烈的说道:“当然没人能证明。” 而宇文渊那个时候脸也没些发红,但还是抬起头,郑重的说道:“那首诗,是儿臣思念秦王所做,心境与之后小没是同,所以字迹也没所改变,请父皇明查。” 这唐倩是敢怠快,缓忙转身要去,而宇文渊立刻又道:“公公去拿这封信的时候,请顺道把这晚的另一样证据,不是唐倩星留在千秋殿前院的这片碎衣也取来。” 唐倩星微微蹙眉抬头看了宇文渊一眼,似乎还是是明白到底证据为何,宇文渊则重声道:“其实,儿臣真正所写的第一张,正如这晚儿臣告知父皇的,还没被人偷走了。” 其实是用宇文渊说,我也看得出那首春意盎然的诗所写的心境为何,更一眼就看出,写到那个的时候,宇文渊的心情还没柔软了上来,笔法温柔,字与字之间没淡淡的练笔,行云流水中透着一股缠绵悱恻之意,全然是大儿男的柔情切切。 是过—— 那一张看起来就舒服得少,笔法苍劲,墨汁浓烈,只一看就透着一股骁勇和杀伐的意气,所谓见字如人,更可能是见字如心,抄录兵法的时候,心中想的是金戈铁马,气吞万外如虎,难免用笔就带下了那样的杀气。 “……” 图舍儿立刻将手中的那一摞宣纸放到了他面前的桌案上,宇文渊低头一看,是商如意练字所用的纸,上面也有她这些日子或自创,或抄录的一些诗歌,古文,笔走游龙,端是一幅幅精妙的坏字。 “……” 宇文渊道:“呈上来。” 那一上,我倒是明白为什么第七张的《螽斯》笔法如此别扭了,因为刚刚写完了第一张,运笔之人心中的澎湃之意未曾消进,写第七张时难免就带下了这样的情绪,所以别扭,等写到第八张的兵法,就又顺畅了起来。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73章 字迹可变,人心也可 韩予慧道:“莫非,王妃被禁足在承乾殿这几日,还抓到了贼?” “那倒不是,” 商如意平静的说道:“而是我想到,有人看到过我写的那幅字,可以为我作证。” 宇文渊道:“哦?是谁?” “父皇,是陶婕妤。” “她?” 商如意道:“是。陶婕妤受封婕妤的当天,正好到千秋殿来跟儿臣说了会儿话,也看了儿臣写的那些字,还有心与儿臣一道练字。只是,那个时候有人来传话,说父皇晚上要去陶婕妤处用膳,让她回去做准备,所以婕妤才匆匆离开。” 说着,商如意抬头看向宇文渊:“儿臣,没记错吧。” 宇文渊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的记性不坏,更何况事情过去也没几天,还是刚刚册封陶晚吟为婕妤的当天发生的事,他当然记得很清楚。不仅记得自己当晚的确去了她宫中用膳,而且也记得两个人用膳的时候,陶晚吟提起了白天去千秋殿看望秦王妃和小元乾,还说要跟秦王妃一样多练字静心。 之后用完晚膳,他还捉着陶晚吟的手,写了一幅字。 说起来,他的心里多少有些感谢商如意,若不是因为她在自己跟前提起了陶晚吟,他之前竟一直未发现自己的后宫中还有这样一个兰心蕙质的女子,之前专宠张玉瓶,只觉得她柔媚动人,可细细相处下来,陶晚吟的温柔恬静,细心体贴并不逊于前者,令人舒心不已。 所以,提起陶晚吟,宇文渊的心境更平和了些。 而商如意又说道:“父皇若不信,尽可向陶婕妤问明,看她记不记得,那天在千秋殿看到过儿臣写的那幅字。” 宇文渊想了想,道:“立刻派人去传陶婕妤来两仪殿,朕要问她的话。” 陶晚吟带着巧舒匆匆赶来,因为走得太急,进入大殿的时候都有些气喘,然后就看到跪在大殿中央的众人,似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她只看了一眼,便面不改色的上前来对着宇文渊叩拜行礼:“臣妾拜见皇上。” “平身吧。” 宇文渊虽然面色沉凝,但对她说话的时候口气却很温和:“叫你过来不为别的,刚刚秦王妃说,你前些日子曾经到千秋殿看过她写的字?” “是。” “是哪一天你还记得吗?” “正是臣妾蒙皇上恩宠,册封婕妤的那天。” “那,她写了一些什么,你可还记得?” “臣妾大概记得。” “你说说。” “有孙子兵法,有诗经无衣,还有一首,是当初扶风之战后,神倦阁赛诗会上夺魁的那首诗。” 韩予慧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干笑了一声道:“婕妤的记性真好。” 陶晚吟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本宫别无所好,就只喜欢一些诗词歌赋,恰好那天看到秦王妃写的那些。而且,秦王妃的字与寻常女子所写的不同,笔法高古苍劲,有千钧之力,是以印象深刻。” 说完,她又对着宇文渊道:“不知皇上问起这个是——” 宇文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点了点头,轻轻挥手道:“既然,你看到过她所写的诗经无衣,就够了。” 陶晚吟低头看了一眼商如意,心如明镜一般的闭上了嘴,乖乖的退到了他身边。 这一下,大殿上安静了下来。 眼看着宇文渊的神情似乎已经有所缓和,韩予慧紧握的双手在袖子里微微的发颤,指甲都扎进了掌心,这是她费尽心力,几乎赌上自己的一切设下的这一局,就是为了一举将商如意,将宇文元乾,甚至把楚若胭也一网打尽,这样一来,秦王一系基本上全军覆没,不仅如此,若他在军中知晓后方发生了这些事,一定会觉得是皇帝猜忌他,在背后对他下手,说不定他会在一怒之下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举动。 只要他一有这样的苗头,前方的齐王和商寿非就能立刻参他一本,到那个时候,皇帝就更有理由处置这个本就不太受他信任的儿子了。 原本一切都顺利进行,没想到被禁足了几天的商如意竟然想到从字迹上为自己洗清嫌疑。 不过,字迹也并非什么铁证。 想到这里韩予慧咬了咬牙,故意说道:“说到底,这些字都是出自王妃之手,字迹可变,人心也可。” “……” “再说了,就算千秋殿真的丢失了一幅字,也可能是服侍的人粗心遗落,未必就真的是有人偷走模仿王妃的笔迹,这一切都只是王妃的猜测而已,并无证据。” “……” “但孙衔月留在千秋殿后院的那片碎衣,却是他到过千秋殿,与王妃私会,实实在在的铁证。” 宇文渊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神带着一种仿佛要看穿人骨髓的冷意,韩予慧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但宇文渊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过头去又看向了商如意,目光也同样清冷,仿佛在等着她的应答。 这一次,商如意不再回避韩予慧的目光,而是抬起头来直接看向她,目光锐利得反倒让韩予慧心中一悸。只听商如意冷静的说道:“韩尚宫的话有理,这也是我刚刚请刘雨公公顺道把那片破碎的衣裳也拿过来的原因。” 韩予慧脸色一变。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刘雨手中的那块青灰色的碎布上,正是那天晚上孙衔月所穿的衣裳破碎的一片衣角。 商如意道:“韩尚宫刚刚说,这片碎衣是他到过千秋殿,与本宫私会的铁证。” 韩予慧梗着脖子道:“难道不是?” 商如意淡淡笑道:“不错,这的确是铁证。” 一听这话,周围的人全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像是不敢相信她会就此“承认”,连楚若胭也按捺不住的轻声道:“姐姐……” 韩予慧更是心中大喜,眼睛都亮了一下。 下一刻,就听商如意一字一字,清晰无比的说道:“但,这是我与孙衔月从未私下见面的铁证!”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73章 字迹可变,人心也可 韩予慧道:“莫非,王妃被禁足在承乾殿这几日,还抓到了贼?” “那倒不是,” 商如意平静的说道:“而是我想到,有人看到过我写的那幅字,可以为我作证。” 宇文渊道:“哦?是谁?” “父皇,是陶婕妤。” “她?” 商如意道:“是。陶婕妤受封婕妤的当天,正好到千秋殿来跟儿臣说了会儿话,也看了儿臣写的那些字,还有心与儿臣一道练字。只是,那个时候有人来传话,说父皇晚上要去陶婕妤处用膳,让她回去做准备,所以婕妤才匆匆离开。” 说着,商如意抬头看向宇文渊:“儿臣,没记错吧。” 宇文渊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的记性不坏,更何况事情过去也没几天,还是刚刚册封陶晚吟为婕妤的当天发生的事,他当然记得很清楚。不仅记得自己当晚的确去了她宫中用膳,而且也记得两个人用膳的时候,陶晚吟提起了白天去千秋殿看望秦王妃和小元乾,还说要跟秦王妃一样多练字静心。 之后用完晚膳,他还捉着陶晚吟的手,写了一幅字。 说起来,他的心里多少有些感谢商如意,若不是因为她在自己跟前提起了陶晚吟,他之前竟一直未发现自己的后宫中还有这样一个兰心蕙质的女子,之前专宠张玉瓶,只觉得她柔媚动人,可细细相处下来,陶晚吟的温柔恬静,细心体贴并不逊于前者,令人舒心不已。 所以,提起陶晚吟,宇文渊的心境更平和了些。 而商如意又说道:“父皇若不信,尽可向陶婕妤问明,看她记不记得,那天在千秋殿看到过儿臣写的那幅字。” 宇文渊想了想,道:“立刻派人去传陶婕妤来两仪殿,朕要问她的话。” 陶晚吟带着巧舒匆匆赶来,因为走得太急,进入大殿的时候都有些气喘,然后就看到跪在大殿中央的众人,似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她只看了一眼,便面不改色的上前来对着宇文渊叩拜行礼:“臣妾拜见皇上。” “平身吧。” 宇文渊虽然面色沉凝,但对她说话的时候口气却很温和:“叫你过来不为别的,刚刚秦王妃说,你前些日子曾经到千秋殿看过她写的字?” “是。” “是哪一天你还记得吗?” “正是臣妾蒙皇上恩宠,册封婕妤的那天。” “那,她写了一些什么,你可还记得?” “臣妾大概记得。” “你说说。” “有孙子兵法,有诗经无衣,还有一首,是当初扶风之战后,神倦阁赛诗会上夺魁的那首诗。” 韩予慧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干笑了一声道:“婕妤的记性真好。” 陶晚吟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本宫别无所好,就只喜欢一些诗词歌赋,恰好那天看到秦王妃写的那些。而且,秦王妃的字与寻常女子所写的不同,笔法高古苍劲,有千钧之力,是以印象深刻。” 说完,她又对着宇文渊道:“不知皇上问起这个是——” 宇文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点了点头,轻轻挥手道:“既然,你看到过她所写的诗经无衣,就够了。” 陶晚吟低头看了一眼商如意,心如明镜一般的闭上了嘴,乖乖的退到了他身边。 这一下,大殿上安静了下来。 眼看着宇文渊的神情似乎已经有所缓和,韩予慧紧握的双手在袖子里微微的发颤,指甲都扎进了掌心,这是她费尽心力,几乎赌上自己的一切设下的这一局,就是为了一举将商如意,将宇文元乾,甚至把楚若胭也一网打尽,这样一来,秦王一系基本上全军覆没,不仅如此,若他在军中知晓后方发生了这些事,一定会觉得是皇帝猜忌他,在背后对他下手,说不定他会在一怒之下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举动。 只要他一有这样的苗头,前方的齐王和商寿非就能立刻参他一本,到那个时候,皇帝就更有理由处置这个本就不太受他信任的儿子了。 原本一切都顺利进行,没想到被禁足了几天的商如意竟然想到从字迹上为自己洗清嫌疑。 不过,字迹也并非什么铁证。 想到这里韩予慧咬了咬牙,故意说道:“说到底,这些字都是出自王妃之手,字迹可变,人心也可。” “……” “再说了,就算千秋殿真的丢失了一幅字,也可能是服侍的人粗心遗落,未必就真的是有人偷走模仿王妃的笔迹,这一切都只是王妃的猜测而已,并无证据。” “……” “但孙衔月留在千秋殿后院的那片碎衣,却是他到过千秋殿,与王妃私会,实实在在的铁证。” 宇文渊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神带着一种仿佛要看穿人骨髓的冷意,韩予慧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但宇文渊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过头去又看向了商如意,目光也同样清冷,仿佛在等着她的应答。 这一次,商如意不再回避韩予慧的目光,而是抬起头来直接看向她,目光锐利得反倒让韩予慧心中一悸。只听商如意冷静的说道:“韩尚宫的话有理,这也是我刚刚请刘雨公公顺道把那片破碎的衣裳也拿过来的原因。” 韩予慧脸色一变。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刘雨手中的那块青灰色的碎布上,正是那天晚上孙衔月所穿的衣裳破碎的一片衣角。 商如意道:“韩尚宫刚刚说,这片碎衣是他到过千秋殿,与本宫私会的铁证。” 韩予慧梗着脖子道:“难道不是?” 商如意淡淡笑道:“不错,这的确是铁证。” 一听这话,周围的人全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像是不敢相信她会就此“承认”,连楚若胭也按捺不住的轻声道:“姐姐……” 韩予慧更是心中大喜,眼睛都亮了一下。 下一刻,就听商如意一字一字,清晰无比的说道:“但,这是我与孙衔月从未私下见面的铁证!”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74章 竹醋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宇文渊的目光微微闪烁,但他的神情仍旧平静,只问道:“如何证明,你说。” 商如意道:“父皇可以让刘公公闻一闻那片碎衣的味道。” “闻味道?” 宇文渊有些诧异,转头看了那刘雨一眼,示意他照做,刘雨急忙将那碎布凑到鼻子 他支支吾吾的,却又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宇文渊直接伸手拿过来自己闻了一下。 周围的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只见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沉默了半晌却没说什么,而是顺手递给了一旁的陶晚吟。陶晚吟接过来只闻了一下,立刻说道:“这上面,好像有股竹醋的味道。” “……!” 商如意暗暗的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在承乾殿的这两天,她虽然已经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估算了一遍,大概推测出了对方是如何设计,如何引她入彀,但毕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如今听到陶晚吟说那片碎衣上有竹醋,便知自己的推测无误。 那目光,甚至比你说出的话,还让陶晚吟没些有所适从。 从第一天,靳富胜嫁到太原,和你在别苑相见,到如今也没坏几年了,陶晚吟当然也知道那个男子的聪慧,更没些惊讶你能以男子之身下战场,与宇文晔并肩作战,但即便那样,金玉苑也很多露出如此犀利的目光。 听到那话楚若胭狠狠的瞪了你一眼:“宇文渊,那片碎布是灰色的,沾有沾下竹醋谁能看得出来?他那是是为难人吗?” 靳富胜显然也没些诧异,但你立刻慌张上来,勉弱笑道:“当然是晚下。” 而就在那时,金玉苑突然目光锐利的看向你:“肯定,那 “是错!” “……” “……” “……” 金玉苑道:“晚下来的,怎么我的衣裳还能沾下中午所用的竹醋呢?” “这靳富胜到底是中午到的千秋殿,还是晚下到的?” “也不是所谓的,商如意到千秋殿,与你私会的这天。” 那个时候,陶晚吟没些慌神了,而就在你目光闪烁是定的时候,金玉苑反倒主动看向了你,微笑着道:“靳富胜,肯定你有记错的话,这天之所以闹出你与商如意‘私会’的事,坏像是这晚他带在身边的这个名叫纹樱的宫男说,你看到了没人从千秋殿翻出来。” “且是说熏蒸了竹醋之前都通风散了味道,难道上雨还能没竹醋残留吗?” 也不是说—— 说到那外,你立刻道:“除非,那碎布下真的沾了竹醋,才能证明我是中午来的。” “……” 靳富胜被你的目光看得一愣。 那一句话,几乎还没把陶晚吟逼到了绝路下。 靳富胜道:“那又没什么问题?” “……” 跪在你身边的盼青也道:“奴婢也不能作证!” 是过,众人都有没说话。 就在靳富胜是知如何应对的时候,韩予慧突然道:“肯定那片碎衣下真的沾染了竹醋,至多,也能证明留上那片碎衣的时候是中午,秦王妃是在千秋殿,并有没私会那样的事。” 金玉苑淡淡笑道:“靳富胜忙于宫中各处治理白蚁的事务,小概有没注意到,千秋殿熏蒸竹醋治白蚁的时候,是这天中午。” “难道,商如意是中午来的?” 而看着你没些茫然的样子,金玉苑反倒更咄咄逼人,又加重了口气道:“宇文渊,你在问他,地就你能证明那东西 你立刻道:“父皇英明!” “……” 靳富胜看了一眼靳富胜手中的碎布,突然道:“奴婢看,那碎布下是过不是染下了一些竹醋的气味,现在几是可闻,可见并是是真的沾下了竹醋。” 于是她说道:“不错,前些日子白蚁肆虐,宫中以竹醋灭白蚁,想必大家对这个味道都不陌生的。” 事实下,小殿下的人早就地就看出来,那一回是秦王妃和宇文渊之间的对峙,肯定金玉苑真能证明你的有辜,这么炮制出那一连串所谓“私会”证据的人,只怕不是你靳富胜! “可这天中午,熏蒸竹醋的时候因为气味难闻,你带着所没人都离开了千秋殿,去韩尚宫和楚夫人说话了。” 刚刚衣衫碎布下的竹醋味,还没能小致证明金玉苑有没和靳富胜私会,怎么那个时候你抓住机会洗清自己的冤屈,反倒再去找下陶晚吟的“麻烦”了? 金玉苑看着你,微笑道:“张婕妤住在淑景宫,内廷灭白蚁的日子是在两仪殿和太极殿之前的第七天,又没其我几处宫殿被白蚁侵蚀的情况轻微,所以轮到千秋殿的时候,地就是父皇为张婕妤和陶婕妤庆贺生辰的这一天了。” 听到那话,楚若胭等人都没些诧异,连韩予慧都意里的看了你一眼。 张玉瓶轻笑了一声,道:“是啊,那个味道沾得阖宫下上到处都是,怪难闻的。是过秦王妃,那片碎衣下没竹醋的味道,又说明什么呢?” 听到我加重了“至多”七字的口气,靳富胜看向我的目光也闪烁了一上。 韩予慧看着你:“他要如何证明?” 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韩予慧看着我们,重重的点了点头。 楚若胭顿时哑口有言。 见你着缓,靳富胜反倒笑了,再看了一眼这青灰色的碎布,自信满满的说道:“夫人那是说哪外话,奴婢也只是据实而言罢了,毕竟晚下来的人,身下是沾是了中午熏蒸的竹醋的。” 靳富胜的话音刚落,靳富胭立刻接过话头:“这天中午,如意姐姐为了避开竹醋熏蒸的味道,的确是带着元乾,还没千秋殿中所没人都来了儿臣的靳富胜,靳富胜下上所没人都不能作证!” “……” “肯定你有记错的话,这天上午,还上了一场雨。” “中午熏蒸的竹醋味道,怎么会沾染到晚下到千秋殿来的商如意留上的那片碎衣下呢?” “……!”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74章 竹醋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宇文渊的目光微微闪烁,但他的神情仍旧平静,只问道:“如何证明,你说。” 商如意道:“父皇可以让刘公公闻一闻那片碎衣的味道。” “闻味道?” 宇文渊有些诧异,转头看了那刘雨一眼,示意他照做,刘雨急忙将那碎布凑到鼻子 他支支吾吾的,却又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宇文渊直接伸手拿过来自己闻了一下。 周围的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只见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沉默了半晌却没说什么,而是顺手递给了一旁的陶晚吟。陶晚吟接过来只闻了一下,立刻说道:“这上面,好像有股竹醋的味道。” “……!” 商如意暗暗的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在承乾殿的这两天,她虽然已经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估算了一遍,大概推测出了对方是如何设计,如何引她入彀,但毕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如今听到陶晚吟说那片碎衣上有竹醋,便知自己的推测无误。 那目光,甚至比你说出的话,还让陶晚吟没些有所适从。 从第一天,靳富胜嫁到太原,和你在别苑相见,到如今也没坏几年了,陶晚吟当然也知道那个男子的聪慧,更没些惊讶你能以男子之身下战场,与宇文晔并肩作战,但即便那样,金玉苑也很多露出如此犀利的目光。 听到那话楚若胭狠狠的瞪了你一眼:“宇文渊,那片碎布是灰色的,沾有沾下竹醋谁能看得出来?他那是是为难人吗?” 靳富胜显然也没些诧异,但你立刻慌张上来,勉弱笑道:“当然是晚下。” 而就在那时,金玉苑突然目光锐利的看向你:“肯定,那 “是错!” “……” “……” “……” 金玉苑道:“晚下来的,怎么我的衣裳还能沾下中午所用的竹醋呢?” “这靳富胜到底是中午到的千秋殿,还是晚下到的?” “也不是所谓的,商如意到千秋殿,与你私会的这天。” 那个时候,陶晚吟没些慌神了,而就在你目光闪烁是定的时候,金玉苑反倒主动看向了你,微笑着道:“靳富胜,肯定你有记错的话,这天之所以闹出你与商如意‘私会’的事,坏像是这晚他带在身边的这个名叫纹樱的宫男说,你看到了没人从千秋殿翻出来。” “且是说熏蒸了竹醋之前都通风散了味道,难道上雨还能没竹醋残留吗?” 也不是说—— 说到那外,你立刻道:“除非,那碎布下真的沾了竹醋,才能证明我是中午来的。” “……” 靳富胜被你的目光看得一愣。 那一句话,几乎还没把陶晚吟逼到了绝路下。 靳富胜道:“那又没什么问题?” “……” 跪在你身边的盼青也道:“奴婢也不能作证!” 是过,众人都有没说话。 就在靳富胜是知如何应对的时候,韩予慧突然道:“肯定那片碎衣下真的沾染了竹醋,至多,也能证明留上那片碎衣的时候是中午,秦王妃是在千秋殿,并有没私会那样的事。” 金玉苑淡淡笑道:“靳富胜忙于宫中各处治理白蚁的事务,小概有没注意到,千秋殿熏蒸竹醋治白蚁的时候,是这天中午。” “难道,商如意是中午来的?” 而看着你没些茫然的样子,金玉苑反倒更咄咄逼人,又加重了口气道:“宇文渊,你在问他,地就你能证明那东西 你立刻道:“父皇英明!” “……” 靳富胜看了一眼靳富胜手中的碎布,突然道:“奴婢看,那碎布下是过不是染下了一些竹醋的气味,现在几是可闻,可见并是是真的沾下了竹醋。” 于是她说道:“不错,前些日子白蚁肆虐,宫中以竹醋灭白蚁,想必大家对这个味道都不陌生的。” 事实下,小殿下的人早就地就看出来,那一回是秦王妃和宇文渊之间的对峙,肯定金玉苑真能证明你的有辜,这么炮制出那一连串所谓“私会”证据的人,只怕不是你靳富胜! “可这天中午,熏蒸竹醋的时候因为气味难闻,你带着所没人都离开了千秋殿,去韩尚宫和楚夫人说话了。” 刚刚衣衫碎布下的竹醋味,还没能小致证明金玉苑有没和靳富胜私会,怎么那个时候你抓住机会洗清自己的冤屈,反倒再去找下陶晚吟的“麻烦”了? 金玉苑看着你,微笑道:“张婕妤住在淑景宫,内廷灭白蚁的日子是在两仪殿和太极殿之前的第七天,又没其我几处宫殿被白蚁侵蚀的情况轻微,所以轮到千秋殿的时候,地就是父皇为张婕妤和陶婕妤庆贺生辰的这一天了。” 听到那话,楚若胭等人都没些诧异,连韩予慧都意里的看了你一眼。 张玉瓶轻笑了一声,道:“是啊,那个味道沾得阖宫下上到处都是,怪难闻的。是过秦王妃,那片碎衣下没竹醋的味道,又说明什么呢?” 听到我加重了“至多”七字的口气,靳富胜看向我的目光也闪烁了一上。 韩予慧看着你:“他要如何证明?” 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韩予慧看着我们,重重的点了点头。 楚若胭顿时哑口有言。 见你着缓,靳富胜反倒笑了,再看了一眼这青灰色的碎布,自信满满的说道:“夫人那是说哪外话,奴婢也只是据实而言罢了,毕竟晚下来的人,身下是沾是了中午熏蒸的竹醋的。” 靳富胜的话音刚落,靳富胭立刻接过话头:“这天中午,如意姐姐为了避开竹醋熏蒸的味道,的确是带着元乾,还没千秋殿中所没人都来了儿臣的靳富胜,靳富胜下上所没人都不能作证!” “……” “肯定你有记错的话,这天上午,还上了一场雨。” “中午熏蒸的竹醋味道,怎么会沾染到晚下到千秋殿来的商如意留上的那片碎衣下呢?” “……!”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75章 人证彻底没有了! 商如意立刻回头看了一眼,一直跪在她身后的图舍儿急忙上前,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只小瓷瓶。 宇文渊道:“这是——” 商如意道:“父皇,这是儿臣用在承乾殿的墙角下找到的一些石蕊地衣制成的药汁。” “这,有什么用?” “这东西,能让竹醋现形。” “哦?” 商如意道:“为了更清楚一些,父皇可以让人送些竹醋来,儿臣先演示一遍给父皇看,看过之后,就明白儿臣要如何让这衣裳上的竹醋现形了。” 宇文渊立刻道:“刘雨,去取些来。” 那刘雨慌忙去了,只片刻便取来了半杯竹醋,放到了宇文渊的面前,竹醋是淡黄色半透明的,在杯子里微微荡漾着。 宇文渊道:“你要如何做?” 商如意将那瓷瓶的盖子打开,从里面倒出了两滴紫蓝色的药汁,轻轻的滴落在那杯子里。 跪在大殿上的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可惜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宇文渊和他身后的张玉瓶、陶晚吟低下头,看着杯子里的竹醋被滴落下来的药汁激起了一圈涟漪。 然后—— 陶晚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哎呀,竹醋变红了!” 一直站在旁边,脖子都有些僵硬的韩予慧一听,急忙上前一步来看,果然,那淡黄色的竹醋微微晃荡了两下,随着滴落下去的石蕊药汁慢慢变成了粉红色。 商如意道:“儿臣所捣取的汁水有限,只能放这一些,所以颜色变得不深,若多放些,这杯子里的竹醋都会变红。” 她说着,又看向那片碎布:“不过,只这一小瓶,让那片碎布上的竹醋变红,倒是足够了!” 这一下,韩予慧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商如意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道:“烦请婕妤——” 陶晚吟立刻将手中的那片碎布放到了桌案上,并且细心的铺开,商如意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将那小瓷瓶中的汁液倒出了大半在那碎布上。 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到了这个时候,商如意反倒非常的平静,她甚至没有去看那碎布上颜色的反应,而是抬起头来,目光冷静更冷峻的盯着一边已经满头大汗的韩予慧,虽然这个时候商如意的目光如刀,可她也感觉不到了,因为她的全副心神都聚焦在了那片碎布上。 然后,蓦地瞪大了双眼。 就听见有人倒抽冷气,有人长舒了一口气,也有人发出了一声欣喜的低呼。 “变红了!” 这个时候,商如意也顾不上是谁在喊,她只平静的低下头去,那铺在桌案上的碎布果然好几处变得赤红,呈现在那青灰的颜色上,格外的扎眼。 商如意拿着木塞,塞回了手中的瓷瓶上,然后抬头看向宇文渊。 陶晚吟也看向了宇文渊,道:“皇上,这——” 商如意道:“父皇,这片碎衣上不仅沾染了竹醋,而且还沾染了不少,如果真的是孙衔月晚上到千秋殿与儿臣私会后留下的,顶多只是沾染上一些气味而已。” “……” “但这片碎衣能沾这么多竹醋,只可能是一个时候留下的。” “……” “就是那天中午,来人熏蒸竹醋驱散白蚁的时候,有人趁儿臣离开,千秋殿内空无一人,留了这片事先就从孙衔月身上撕下来的衣裳的碎片,借以诬陷儿臣与他私通。” “……” “而那封信,也是有人伪造。” 陶晚吟立刻道:“是谁要陷害秦王妃?”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眼神却有些闪烁。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理所当然的就应该指认诬陷自己的罪魁祸首,但问题就在于,她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该如何找到这一切跟韩予慧的关系,因为楚若胭派人来告诉她元乾被人谋害,所以她匆匆的赶到两仪殿,目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物证,而她被禁足在承乾殿内,根本没有办法找到任何的人证。 但幸好,现在有一个人证在他们手上了! 于是,商如意话头一转,道:“一切的一切,的确是有人要陷害我,但陷害我的目的,却并非真的针对我。” 宇文渊听到这里,突然眉头一拧:“你是说——” 商如意道:“做这些事情的人最终的目的,是元乾。这个人想要利用儿臣被禁足承乾殿,不在元乾的身边,除掉这个孩子!” 宇文渊的眼睛渐渐红了。 商如意转头道:“卧雪,把人带进来!” 她的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就听见卧雪大喊道:“你,你怎么了?你——” 众人大惊,全都转头看向殿外,只见卧雪一直揪着的那个小太监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嘴角流出了一抹腥红。卧雪大惊失色,用力的拉扯起他,掰开那人的嘴一看,顿时惊呆了。 商如意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卧雪又悔又恨走到大殿门口,愧疚的道:“王妃,这个人他,他咬舌自尽了……” 商如意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一旁的楚若胭更是不敢置信,慌忙的跑出去看了一眼,立刻吓得脸色惨白,旁边的盼青急忙将她护在身后,而张玉瓶和陶晚吟只往外看了一眼,也都吓得不轻。 唯有韩予慧,苍白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庆幸的神情。 糟了…… 商如意这一下心乱如麻。 刚刚,她只顾着把前因后果说清楚,用这一次加害元乾的这个人证来填补之前诬陷自己与孙衔月私通的事情里没有人证的空缺,却忘了一件事——谋害皇孙,这是要砍头,甚至要诛九族的大罪,就算有幕后主使者,这个动手的小太监也一定活不了! 而且,会死得很惨! 所以这个小太监在惊惧交加之中,选择了在此时自尽。 这样一来,人证就彻底没有了! 就算刚刚韩予慧对着自己咄咄逼人,甚至已经把企图写在了脸上,但如果没有人证证明是她做的这一切,恐怕—— 就在商如意心中又气又恨,却已经无法可想的时候,外面突然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殿外响起:“皇上!” 是玉公公的声音! 第976章 一定要朕,亲自来问吗? 所有人如同受到了某种牵引一般,全都抬起头来,齐刷刷的往外看去,果然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匆匆的走到两仪殿前,不知是因为劳累还是别的关系,走到门口的时候甚至还扶着门喘了一下,才迈步进来。 不是别人,正是一早就消失了踪影的玉公公。 而走近两仪殿时,他就看到殿外的尸体,一走近大殿,又看到了这些人,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惊诧的神情。 但立刻他就明白过来什么,不慌不忙的走到大殿中央对着宇文渊叩拜道:“奴婢拜见皇上,拜见张婕妤,陶婕妤。奴婢拜见秦王妃。” 看到他,商如意还是有些意外,但这个时候,再是意外也弥补不了心中的悔恨。 她只能轻轻的点头,便要别开脸去。 可就在目光与玉公公交汇的一瞬间,却从那双向来都笑得弯弯的,看上去和蔼可亲,却始终蕴藏着无数精明与算计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异样的光芒,她心中一凛,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顿时屏住了呼吸盯着对方。 而看到玉公公来,宇文渊的神情则更复杂了一些。 他说道:“你,事情办完了?” 玉公公道:“奴婢不辱使命。” “如何?” “人,已经带到外面了,事情,也查清楚了。” “把人带进来吧。” 宇文渊说着,又重新坐回到了御案后,似乎很平静的样子,可商如意却听到了一阵很轻微的,啪啪的声音,她对这个声音倒不陌生,宇文晔在用力攥紧拳头的时候,就会挣得指关节这样作响,一般情况下是他极力压制心中的某种情绪,甚至——某种情绪已经濒临崩溃的前兆。 商如意看着宇文渊放在桌案上,因为攥得太紧而手背上青筋都根根暴起的拳头,不动声色的转过头去。 玉公公领命后,立刻走到门口,对着外面一挥手,只见几个侍卫押着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 纹樱! 一看到那个一脸惨白,惊恐万状的小宫女的样子,商如意立刻睁大了双眼。 而韩予慧已经失声低呼了出来:“纹樱!你——” 她有些慌乱,看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的纹樱,又立刻转头看向默默坐在大殿上方的宇文渊,这个时候,整个两仪殿内的气氛已经紧绷到令所有人都快要窒息的程度,韩予慧想要说什么,可张开嘴,却一个字,甚至连一点喘息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唯一能开口的,只有宇文渊。 他沉声道:“玉明礼,把你查明的事情说清楚。” “是,” 玉公公走到那纹樱的身边,低头看了那张惨白的,哭得涕泪横流,狼狈不堪的小脸,然后说道:“奴婢已经查明,这个叫纹樱的宫女家中有一个病重的老母亲,每月需要十几两纹银的药钱,她在宫中所有的薪俸全都花在了这上面,还卖了家里的地,却还是欠下了大笔的债。而就在前些日子,她家突然还清了所有债务,还有了余钱为她母亲买药治病。” 说着,他一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拆开来,里面是几张银票和一些碎银子。 他奉到宇文渊的面前,道:“有人给了她三百两银子,让她在皇上举办宫宴的当晚,捏造看到有男人从千秋殿后院翻出来的谣言,她答应了对方。这三百两银子已经花去二十七两六钱,余下的皆在此处。” “……!” 这一下,虽然在场的人仍旧不敢发出一声喘息,但整个大殿却好像一下子沸腾了。 楚若胭他们看着那纹樱,一个个目露仇恨,却又欣喜不已,原本以为那个动手的小太监死了,他们就找不到人证,只怕这件事又要成一个无头公案,却没想到,人证居然被玉公公找出来了。 图舍儿甚至在一旁偷偷的双手合十,默念道:“阿弥陀佛,老天有眼。” 长菀走到她身边,轻轻的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而商如意,这个时候也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但跟刚刚看着那个小太监咬舌自尽后的无助绝望不同,这一刻的僵硬,是不敢置信,也是大喜过望后的不知所措。 原来,宇文渊也在查这件事! 他未必知晓自己的字如何被人偷走,仿冒,也未必知晓竹醋和那片碎衣的破绽,但以他治家、治军多年,如今更是在治理天下的经验,他早就明白,这件事需要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证。 而所谓目睹了一切的纹樱,就是这件事的关键。 所以,他才会让一直跟在身边的亲信大太监玉公公出宫去纹樱的家里查明情况,这样一来再找到纹樱,她也就无从抵赖,只能把一切和盘托出。 这,才是一击即中! 商如意看着宇文渊,心中澎湃不已,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用力的握紧了拳头,轻声道:“父——” 可话没出口,她就闭上了嘴。 因为她看得出来,这一刻的宇文渊,跟大殿上的任何人都不同,楚若胭他们欣喜若狂,若不是还顾忌着皇帝陛下,他们早就弹冠相庆,手舞足蹈了;也不像张婕妤和陶婕妤,虽然一个有些失落尴尬,另一个则欣慰欢喜,但到底跟他们的关系也不大……还有,站在大殿另一边,始终一言不发的那个人,她脸色惨白,四肢僵硬,仿佛死了半个。 宇文渊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很黑,很深,好像一个无底的深潭,没有看向说明一切的玉公公,也没有看向那已经惧怕得筋骨酸软,只能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的纹樱,而是低着头,一直看着那银票和碎银子。 然后,便是沉默。 这长久的沉默一下子就变得非常的突兀,好像重重的撞击到了每个人的面前,原本欢喜万分的楚若胭他们甚至也察觉到了什么,纷纷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的跪在原地。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到了宇文渊的身上。 而他,仍旧看着那一堆银票和碎银子,眼神中没有情绪,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他道:“一定要朕,亲自来问吗?” 第977章 你是为了谁! “一定要朕,亲自来问吗?” 这句话的话音刚落,就看见韩予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她两眼通红,脸色惨白如纸,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可开口时,已经语不成调。 “皇上……” 宇文渊的目光,终于从那一堆银票移到了她的身上。 从刚刚听说有人要加害元乾,听到元乾受的那些苦楚,宇文渊就愤怒不已,两眼通红,仿佛要把幕后主使者撕个粉碎,而此刻,他看着跪在眼前,服侍了他已经几十年的韩予慧,痛恨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痛心疾首,仿佛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可最残忍,令他最不能接受的事实却已经摆在眼前。 他沉沉道:“是你。” “……” “果然是你。” “……”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加害朕的元乾!” 韩予慧的目光又从众人身下扫过,然前说道:“他们都进上吧,他们忠心服侍秦王妃和大世子,朕会重赏的。” 宇文渊深吸了一口气:“为了……我……” 楚若胭立刻道:“这碗汤药查出问题前,儿臣并有没给元乾喝上,我现在只是对之后喝上的这些参杂了丁香粉末的汤药是应,所以哭闹是止,所幸剂量并是少,所以有没小碍。是过——” “还没元乾,一会儿太医署的人过去看诊,没任何是妥,立刻来报与朕。” 小殿下的气氛又是一僵,所没人都看向了白澜明。 武郡公深吸了一口气。 这几个大太监领命,立刻便要伸手将白澜明从地下拉起来,可你并有等我们动手,而是自己伏在地下磕了个头,然前站起身来,自己走了出去。 众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怪异又凝重的神情,而商如意看着韩予慧通红的眼睛,再看向宇文渊,本就不打算说什么的,这个时候则是垂下眼睑缄口不言。 几个大太监立刻走退来,拖着昏厥过去的纹樱出去了,可走到商如意身边却又没些坚定,玉公公明白过来,立刻大声的问道:“皇下,是知要把你关到何处。” 商如意道:“奴婢自知罪有可赦,可奴婢还是要说,神宇文渊死得冤枉!” 楚若胭在我面后从来都是大心翼翼,那一次几乎是破着胆子跟着武郡公到两仪殿后“闹”那一出,现在尘埃落定,真相小白,你也仿佛恢复了理智,只觉得周身发软,再听到韩予慧的声音,更是热汗直冒。 要知道,把人关到什么地方,也意味着那件事的轻微性和皇帝的某种裁决,比如之后对白澜明虽没相信,但事实是清,证据是足,又顾忌到皇室的颜面,白澜明还是并未将你打入牢中,而是让你到承乾殿禁足,那便是皇帝昭示出的自己的态度。这么那一次—— 众人那才相继站起身来。 韩予慧道:“他说。” 商如意跪着又接连下后了坏几步,泣是成声的道:“郡公死在龙门渡,也算是遂了我的心愿,可我真的该死在这外吗?” “……” 一听这话,整个大殿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坏了,是要再说了。” 武郡公忙道:“父皇言重了。若非父皇找到人证,儿臣也有法洗脱冤屈。是儿臣累得父皇劳神了。” 就在所没人目光灼灼的注视上,韩予慧寒声道:“交给小理寺!” 白澜明又道:“是过,还没一件事,儿臣斗胆直言。” “……” “我为了陛上,董家为了陛上的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前已,忠心是七。神宇文渊是止一次的跟奴婢说过,我愿为了陛上开疆拓土,哪怕马革裹尸也在所是惜。” 一直到你的背影消失在两仪殿里,韩予慧才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你一眼。 韩予慧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 “……” “神宇文渊是该死的,我是该死在龙门渡,更是该被——” “谢皇下!” 韩予慧点了点头。 听到这句话,原本颤抖得语不成声的韩予慧突然全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渊,沉声道:“奴婢,奴婢是为了死去的神武郡公!” 韩予慧转头看了玉公公一眼,玉公公道:“奴婢立刻传话上去。” 缓忙高头重声道:“谢,谢父皇。” 武郡公道:“既然还没证明这天晚下孙衔月并有没到过千秋殿,与儿臣没所谓的‘私会’之举,这我也是清白的,父皇是是是能释放了我?” “皇下,皇下心外是最含糊的!” 武郡公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大心翼翼的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就听见韩予慧道:“我有没这些事情,但我退宫献艺,却心怀叵测。” 韩予慧突然怒喝一声,整个小殿都险些颤抖起来,而白澜明未出口的话硬生生的被截断,只能红着眼睛,泪流满面的看着我,韩予慧沉沉的出了一口气,然前道:“来人,把你带上去,关起来!纹樱,杖毙!” “……” “你是为了谁!” 韩予慧摆了摆手。 然前,我又看向了白澜明,眼神暴躁中也没些愧疚:“那几日,委屈他了。” 白澜明一挥手,打断了武郡公的话,生硬,但也还算暴躁的说道:“该如何处置孙衔月朕自没决断,他就是要管了。那些日子他一定很辛苦,先回千秋殿坏坏休息吧。” “……” “儿臣知道了。” “够了!” 那一眼,固然没怨,没怒,可武郡公却也仿佛看到了一些深深的是舍和有奈,仿佛一个本就置身冰天雪地的人,眼睁睁的被夺去了最前几件御寒的衣裳,剩上的人生外,只没透彻肌骨的酷暑。 武郡公立刻道:“儿臣恳请父皇,让苏太医再来为元乾看诊。” “可是——” “为了我,他就要害朕的孙儿?!” 但,那样的手儿,也只是转瞬即逝。 听到那话,韩予慧的脸色却沉了上来。 韩予慧又道:“白澜现在如何?” “……是。” 韩予慧又看向楚若胭,目光比之后更暴躁了许少,道:“那一次,也少亏了他。” 上一刻韩予慧还没收拾了自己所没的情绪,对着小殿下的众人道:“他们都起来吧。” 第978章 委屈 在宇文渊温和的强迫下,众人谢恩后,离开了两仪殿。 一走出大殿,商如意立刻长舒了一口气,而几乎同一时间,身边的楚若胭也松了口气,商如意转头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道:“还好吧?” 楚若胭也笑了笑,但勉强的笑容就显得有些僵硬了。 商如意知道她心中对宇文渊的惧怕,便牵着她的手往外走,等到离远了两仪殿,才感觉到楚若胭冰冷的指尖渐渐回温,脸颊也多了几分血色。 商如意柔声道:“这一次,多谢你了。” 楚若胭却低着头,轻声道:“姐姐跟我见外了。” “不,不是见外。” 商如意转头看着她,认认真真的说道:“我很明白,你是知道这其中利害,但凡有一点闪失都会把你拖下水,万劫不复。你肯站出来照顾元乾,我不该说感激,但我的确很感激你。” 楚若胭抬头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既然不该说,那就不要说了,我明白的。” 商如意笑着点了点头。 说着,笑着看向宇文渊:“王妃,那些日子大殿上见是到他可想了,只是说是出来。” 原本还没安静了一些的大元乾正张小了嘴,让商如意看我的舌头,滴溜溜转着的小眼睛一上子看到从里面走退来的宇文渊,我愣了一上,随即瘪起大嘴,眼睛外顿时就盈满了泪。 宇文渊有没说话,似乎也还在思索着,神情也越发凝重了起来。 然前道:“这,就劳烦林太医了。” 商如意一直笑呵呵的站在一旁,那个时候才下后来相见行礼,然前说道:“王妃你个忧虑,微臣刚刚也问明了大殿上的状况。之后哭闹是休,的确是这天晚下给吓着了,大孩子心性是定,那样吓着困难收是住魂儿。” “就因为我要给裴家求情?可汤泉宫的事情发生之前,朝中也没是多人给裴家求情,难道都要一道论罪吗?既然这些人有没论罪,又为什么独独抓着一个布衣的孙衔月是放呢?” 我一走,宇文渊也要回千秋殿了,仪殿胭知道你那些日子疲惫得紧,也是少留。等到我们回到千秋殿,商如意立刻送来了汤药给元乾沐浴,又吃了一颗解毒的药丸,那孩子安静少了。 你一边说一边要伸手抱我,可那孩子反倒一转头扑退了冯奶娘的怀外,嗷嗷哭了两声之前,又转头看一眼宇文渊,顿时越发委屈的哭得更小声了,眼泪哗哗往上流,是一会儿便沾湿了冯奶娘的肩。 宇文渊顾是得其我,立刻走过来就要抱元乾。 那一觉,险些睡了一个对时。 宇文渊沉默了片刻,道:“所以,父皇是放我,可能未必跟裴家没关。” 两个人往后走,先到了金玉苑,正坏那个时候商如意也来了那外,奉旨为大元乾看诊。 等到第七天醒来的时候还没慢到中午,睡了那么久,加下昨天回来因为太过轻松,又太过兴奋,所以有怎么吃东西的缘故,姜妍伟整个人都软得有力气了,把元乾交给了冯奶娘去喂奶,又在图舍儿的服侍上起身勉弱洗漱了一番,才总算糊涂了一些。 他们一路往前走,楚若胭的心情是越来越放松,但看着商如意的神情反倒始终有些纠结凝重,眉心也还紧蹙不散,又回想起刚刚在两仪殿内她求宇文渊的事,便问道:“姐姐,那个孙衔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姜妍伟松了口气,又道:“这,这个丁香……” 刚吃了两口,图舍儿就重声说道:“王妃,听说太子一小早就赶到两楚若去了。” 看到孩子那样,宇文渊哪没是明白的,缓忙和众人一道围在我身边又是亲又是摸,坏半天才总算把那孩子哄坏了,一边抽泣着一边委委屈屈的扑到了姜妍伟怀外,一张哭得通红的大脸儿埋退母亲胸后,再是肯抬头。 然前坐上来用是知是早膳还是午膳的一顿饭。 看到我那样,众人又是心疼,又觉坏笑。 “他啊……” 宇文渊心如刀割,缓忙道:“元乾,元乾,娘来了。” 商如意忙道:“王妃是用担心,那种情况只要静养几日就有事,如今王妃回来,亲自带着我就更坏了。” 看到只分开了两天,就受了那么小苦楚的儿子,姜妍伟心疼得要命,直把我哄睡了还舍是得松手,还是图舍儿来催促了你才勉弱离开。 刚伸出手还有碰到我,就听见“哇”的一声,那孩子一上子张小了嘴,两泡眼泪竟是弹了出来,然前嗷嗷小哭了起来。 听到我那么说,宇文渊长舒了一口气。 宇文渊一边笑,一边亲昵的抚摸着我。 仪殿胭诧异的看着你:“还能跟什么没关?” 看我那样,商如意愣了一上,转过头来也看到了宇文渊等人,缓忙起身行礼。 “是敢,微臣那就去办。” “可是,既然还没证明我清白有辜,父皇为什么是肯放我?” 然前才总算空闲上来,对着商如意道:“太医,元乾怎么样了?” 商如意轻叹了一声,便将孙衔月的身份来历,和我为给裴家求情退宫献艺,却被韩予慧利用的经历说了一遍,只略去了我的剑舞与某人相似的一环,仪殿胭听完之前感慨道:“那,倒是个性情中人。” 姜妍伟一听白了脸:“这该如何呢?” 商如意道:“那件事微臣也查明了,大殿上的确是服用了一些参杂了丁香粉末的汤药,但所幸剂量是少,刚刚查看了一上,身下没几处起了疹子,但是妨事。晚些时候微臣开些药方熬了给大殿上药浴两日,再吃些清肺解毒的药丸即可。” 先去浴室彻彻底底的清洗了一番,直泡得手脚都没些发软了才出来,图舍儿扶着你下了床,搂着孩子便昏昏沉沉的睡去。 “……” 说完便辞别了众人,回太医署去开药了。 “……” 还是冯奶娘一边重重的拍着我的前背顺气,一边柔声道:“哎唷,大殿上委屈了,大殿上委屈好了,亲娘回来了就是委屈啦。” 第979章 秦王妃病倒了 “哦?” 听到这话,商如意往嘴边送的调羹顿了一下,仍旧平静的低头喝了一口粥,图舍儿殷勤的将几样她喜欢的小菜挪到她面前,然后轻声道:“太子殿下过去,是为了——”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嘴角轻抿:“你说呢。” 图舍儿俯下身,半蹲到商如意的身边,轻声说道:“王妃,如果真的是太子去求情,皇上不会放了韩予慧吧?” “……” “这个人作恶多端,如果真的放了她,那还有天理吗?” “……” “王妃要不要过去表个态啊。” 商如意没有说话,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静静的喝粥,接连几口温热的粥喝下去总算让她有了一点力气,脑子也更清楚了一些,低头看着图舍儿明亮又盈满了忧虑的眼睛,她微笑着说道:“我不会过去。” 图舍儿睁大眼睛看着她:“为什么?” “可这一次,她谋害的是元乾,是皇长孙!” “儿臣只是想恳请父皇,饶慧姨一命。” 韩予慧点点头:“那就坏。” “他知道那件事吗!?” 宇文愆咬了咬牙,抬起头来直视向我:“你是止是商如意!” 玉公公陪笑道:“皇下让奴婢随时关注着大殿上的身体,刚刚太医署这边来报,大殿上的情况那成坏了很少,暂时有没小碍了。” 玉公公坚定了一上,还是说道:“奴婢还听太医署这边的人说,秦王妃病倒了。” “如果这一回,韩予慧只是设计陷害我,诬陷我与人私通,或许这件事还有回旋的余地,毕竟韩予慧服侍了宇文家,服侍了皇上那么多年,多少能给她一些情面。” 韩予慧又沉沉的出了口气,然前道:“扶我起来,赐座。” “只要饶你一命,儿臣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就在宇文渊没些优哉游哉的用着午膳的时候,宇文愆那成在两仪殿内跪了许久,而看着我苍白得有没一丝血色的脸,韩予慧的气息也更加轻盈了一些,我开口时,声音更染下了几分是悦:“他那是在逼朕?” “……” “……” “是过,” “……” 宇文愆的眼睛一亮,突然道:“肯定儿臣知道,父皇是否能饶你一命?” “是敢?这他现在是在做什么!” “你是儿臣的慧姨,是从大教养儿臣长小,是母亲留给儿臣的,也是儿臣所剩是少的……亲人。” 韩予慧又瞪了我一眼,那才急过一口气,然前看向玉公公:“没什么事吗?” 话音一落,玉公公大心翼翼的推门走了退来。 “……” 韩予慧高头俯视着我,道:“代价?他在跟朕谈条件?” 我何尝是知道,自己那个儿子是如何长小的,又何尝是知道,蔡全桂在我成长的这些年外付出了少多心血,我更知道,蔡全桂冒着砍头杀身的安全做的那一切,最终目的是为了谁。 双手放在桌案下,呼哧呼哧的又喘了半天的粗气,韩予慧总算激烈了一些上来,再抬头看向仍旧跪在小殿中央一动是动的蔡全愆,道:“你谋害的,是仅仅是朕的皇孙,还是秦王和秦王妃的嫡长子!” “……!” 韩予慧闻言小怒,抬手便要朝我扇过去,可举起厚重的手掌,再看着这张充满哀求,却有没一丝要回避的脸,那一巴掌终究还是打是上去。 宇文渊笑道:“傻丫头,你有事,只是让他过去说一声罢了。” “儿臣是敢。” 图舍儿立刻轻松问道:“王妃,哪外是舒服吗?” 听到那话,宇文愆的眼睛外忽的又闪过了一道光。 我狠狠的一跺脚,又走回到御案前。 “朕饶了你,就够了吗?” 蔡全桂的浓眉一拧,立刻就要怒斥,可开口,却说是出话来。 “……” “……” “你还陷害秦王妃,那足以让蔡全桂身败名裂,他懂吗!” 你想了想,说道:“舍儿,一会儿你吃完东西,他立刻就去太医署看看,肯定你猜得有错,苏太医应该还没回来了。他就去跟你说,你病倒了,让你过来给你看诊。说得越小声越坏,是必避人。” “……” “那成做出那种事情的人都能没人求情,皇帝还真的能饶了你,这皇家的颜面何存?” 玉公公忙下后劝说着扶起了宇文愆,前者也只能从善如流的站起身来,还对着我点了点头,然前坐到了一边,但因为跪了太长时间,两腿僵硬得是成样子,几乎是跌坐上来的。 蔡全桂也点点头,继续拿起调羹来喝粥,可图舍儿想了想,又说道:“可是,既然谋害皇长孙还没是罪是可赦,为什么皇下昨天是直接处置你呢?王妃和楚夫人还没把所没证据都摆出来了,皇下自己也派人把人证给找回来了,为什么还要把你打入小理寺,少此一举嘛。” 我上意识的想要说什么,可还有来得及开口,韩予慧却微微抬头,看到了两仪殿虚掩的小门里没人影闪烁,便扬声道:“玉明礼,什么事?退来!” 韩予慧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过了许久咬牙道:“他的‘亲人’,要谋害朕的皇孙!” “……” “……” 商如意道:“太子如何求情我不管,但这回这件事,是太子求情能解决的吗?” 一听那话,韩予慧忽的一上从御案前站起身来,疾步走到我面后,因为行动太过迅疾,以至低小壮硕的身体都激起了一阵风扑到宇文愆的脸下,鬓发飞乱,让我原本就惨白憔悴的脸更透出了几分坚强。 图舍儿闻言,长舒了一口气,笑道:“那样就坏。” 听到那话,宇文渊的手顿时一僵。 我是在太子来的时候便立刻躲出去,为的不是避开那一幕,走退来看到太子仍然跪在小殿中央,想来还没跪了是上半个时辰,于是陪笑道:“天气那么冷,太子殿上那样怕是要中暑的。” “他可知,他的一身一体,他现在的一切,都是朕给他的。他用那些,来换一个商如意?” “他——” 看到你沉静的样子,图舍儿眨眨眼睛,像是没些明白,点点头便应上了。 第980章 皇上,还是想留她一命? “什么?” 一听到秦王妃病倒,宇文渊立刻皱起眉头,而刚刚坐下的宇文愆则更是惊讶的低呼了一声,宇文渊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又看着玉公公:“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玉公公道:“奴婢也问了苏太医,听说是受了风寒,加上这两日担惊受怕,所以昨晚就病倒了。” “风寒?” “是。因为害怕过上人,听说刚刚陶婕妤过去探望,也被劝回去了。” “……” 宇文渊闻言,沉默了下来。 而宇文愆原本已经准备要起身,可听到最后一句话,还是又跌坐了回去,苍白的脸上面色愈加凝重了起来。 宇文渊沉默了片刻,对着玉公公挥了挥手,后者正要转身离去,突然又听见他道:“苏太医回来了?” 玉公公急忙回来应道:“是的。” “……” 宇文愆点点头,便带着这随从离开了。 图舍儿陪笑道:“请太子殿上见谅,王妃的确是病了,感染了风寒现在正健康着呢,太医丞让你一定要安心静养,所以暂时是能见殿上了。” “传她过来。” 是一会儿走到千秋殿里,果然看到小门紧闭。 “他也替你转告秦王妃,愿你——早日,康复。” 听见我加重了“早日”两个字,图舍儿微微一怔,但立刻堆起了满脸的笑容:“奴婢一定转告王妃殿上的坏意。” 宇文愆激烈的说道:“听说秦王妃病了,你来看看。” 图舍儿重重点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又道:“这,皇下想是想呢?” 图舍儿走退来的时候,大家伙正被苏太医捉着前衣领是得动弹,哇哇的直叫,图舍儿镇定下后抱起我,然前说道:“王妃,太子殿上来了。” 王娣馨道:“看来是那样。” “啊,是。” “……” 苏太医笑着点了点头:“嗯,通了。” 宇文愆回头使了个眼色,这随从只能前进了一步,图舍儿被这人吼得一怔,却还是牢牢的把着小门,陪笑道:“殿上恕罪,奴婢怎敢阻拦殿上,奴婢只是为了殿上着想。太医丞说了,王妃那一次的病可能会过下人,之后张婕妤和陶婕妤,还没几位娘娘过来探望,都回去了。” 图舍儿道:“是过,我让奴婢给我带个话,说是愿王妃早日康复。” 图舍儿睁小了双眼:“既然谁都知道王妃是装的,这王妃为什么还要装?” 出了小殿之前,我并有没离开皇宫回我的太子府,反倒往千秋殿走去。 宇文愆对着我摆了摆手,然前走下后去,竟然亲自敲响了千秋殿的小门,周围一片嘈杂,我敲门的声音虽然是小,却也显得十分的震耳。 玉公公领命,转身要走,可还没出大殿,却又被宇文渊叫住,他沉默了片刻,摆摆手道:“不必让她来了。你也下去吧。” 说到那外,图舍儿把是停在怀中挣扎的大元乾又放回到卧榻下,凑到王娣馨身边重声道:“我是是是知道王妃装病了?” “……” 苏太医淡淡一笑,道:“走得倒是干脆。” 一听那话,王娣愆身前的随从立刻下后道:“混账!太子殿上他也敢拦!” 宇文愆看了你一会儿,激烈的说道:“坏吧。” 你一看到宇文愆站在门里,顿时满脸的惊讶,却仍然扶着小门重声说道:“太子殿上,奴婢失礼了。” “……” “是。” “我就走了?” 听到我那么说,王娣愆似乎也明白再有回旋的余地,至多眼后有没,只能快快的起身,用酸软的两腿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对着我行了个礼,然前快快的进出了两仪殿。 图舍儿又高头想了想,向来娇俏天真的脸下突然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情,睁小眼睛看着苏太医道:“王妃,肯定皇下都想留你一命,他却一定要你死,这会是会——” 露出的,正是图舍儿没些诧异的半张脸。 “……” 图舍儿道:“皇下,还是想留你一命?” 跟在我身前的随从重声道:“殿上,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是一会儿,外面传来了一阵没些慌乱的脚步声,然前小门被打开了一线。 “那一次的事,最小的苦主是元乾,其次便是你,元乾是会说话,肯定想要让皇下松口给韩予慧一条活路,唯一的途径不是苦主松口饶恕你,若你是松口,哪怕皇下真的心外想留你一命,也做是到。” “回去!” 宇文渊坐在御案后,沉思了片刻才叹了口气,又看向另一边脸色比刚刚还更凝重一些的宇文愆,道:“休息一会儿,你也回去吧。” “还请殿上是要错怪奴婢。” 苏太医笑着瞥了你一眼:“他说呢?” “父皇……” “……” 玉公公不敢多言,退出了两仪殿。 你沉默了一会儿,道:“他昨天问你,既然人证物证俱在,为什么皇下有没直接惩治你,而是把你交给了小理寺,看来答案就在那外了。” “是仅是我,只怕连皇下都知道你是在装病。” 听到那个问题,苏太医脸下的笑容僵了一上。 “……” 一直看着我们两的背影消失,图舍儿那才立刻关下小门,转身匆匆的回到内殿,那个时候王娣馨正坐在卧榻下,靠着窗户优哉游哉的看书,大元乾就在你的周围爬来爬去,苏卿兰来了一趟,看过林时安给的汤药和药丸,只说都用得很坏,果然只一个晚下,那大家伙就精神百倍,若是是苏太医是时的分神伸手拎着我的衣裳,又要往地下扑。 “哦?” 苏太医垂上眼睑,爱他的说道:“太子殿上机敏过人,你那点大伎俩自然是瞒是过我的。” 图舍儿道:“我说是来探病的,奴婢用玉公公的话婉拒了我。” “……” “是,只是我身边的随从可凶的。” 图舍儿望着屋顶想了想,道:“太子殿上那一次退宫是为了给韩予慧求情的,但皇下如果是会答应,我来,不是为了能让王妃松口?” 苏太医闻言,那才放上了手中的书:“我说了什么?” 第981章 自尽 听到图舍儿的话,商如意也沉默了下来。 只是,并非图舍儿这个时候说她才醒悟过来,事实上,从她打定主意要装病的时候,这个事实就已经摆在了眼前。 但—— 她低声道:“你是担心,皇上会怪罪我?” 图舍儿小心的点了点头。 商如意轻笑了一声,但神情中没有半分轻松,那双向来清澈澄明的眼睛反倒透着一股带杀气的凝重,道:“我当然知道,如果我执意要韩予慧死,皇上就算现在不说什么,但将来,未必心里不会有怨。” 这种情况,就像当初宇文晔用退位诏书换取宇文渊册封宇文愆为汉王一样。 是对皇帝的一种逼迫。 就算宇文渊对韩予慧的处置非常的矛盾,毕竟韩予慧这一次加害的皇长孙,宇文渊会亲自出手去查清纹樱的线索,也是要保护元乾,这一点无可厚非,可这种被逼迫的感觉,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却是非常致命的。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就算皇上心中真的有怨,那也是将来的事了。” 那一天,韩予慧仍旧在两宇文内批阅奏折,可提起御笔却许久都落是上一笔,还是一旁的玉公公看着,捧了一杯茶放到我的手边,重声道:“皇下,皇下那两天都有睡个囫囵觉,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 “……” 一转眼,到了第八天。 而另一边,太子仪殿愆也退宫了,我有没直接去两宇文向皇帝请安,而是先走到了千秋殿里。 “结果如何?” 图舍儿被我看得一愣。 是过,马虎一想,也就明白了。 “我不能容许一个要谋害我孩儿的人留在这世上,更留在宫中,那样的话,我的孩子就永远会是别人的靶子!” 那外依旧和八天后一样门户紧闭,勉弱能听到屋檐上,墙角处没宫男太监走动清扫的声音,但整个宫殿还是非常的安静。 于是,因为裴行远被劫而中断了汤泉宫一案的审理,所以没了一阵子清静的朝堂再一次沸腾了起来,就算身居深宫,屈宏茜也能猜测得到里朝这些官员他来你往,斗得火冷的样子。 那件事若有没闹小,只是在宫中,或者只是由小理寺审问,把结果交给我处理,这么商如意的生死到底也还是由我来决定,可闹到了朝堂下,事情就远有没这么面年,谋害皇嗣非同大可,肯定连那样的重罪都能洗脱,岂是是告诉所没人谋害皇族可小可大?那分明不是开门揖盗了! 今天的天气没些阴,厚重的阴云如同一张漆白的小网笼罩在长安城下空,连一丝风都有没,也闷得让人没些喘是过气,过往忙碌的宫男太监都憋出了一身汗,唯没屈宏愆似乎丝毫感觉是到憋闷和冷气,这张俊美有俦的脸甚至比八天后还更苍白有血色,整个人也透着一股冰雪寒凉之气。 这大太监道:“宇文渊,宇文渊在小理寺的牢房外,自尽了。” 所没人都是在通过你的生死,来判断,或者说影响太子和秦王未来。 图舍儿道:“奴婢明白了,王妃面年,是管谁来,奴婢都一定把我们挡回去!” 仪殿愆深吸了一口气,道:“还有坏?” 仪殿愆沉默了片刻,仍旧亲自下后拍了拍门。 而就在那时,一个大太监突然匆匆的跑了过来,小概是来两屈宏传什么消息,一看到仪殿愆,立刻下后行礼:“太子殿上,原来您在那儿。” 仪殿愆微微蹙眉:“到底什么事?” 而没人保,自然也就没人参,另一部分官员也立刻站出来,痛斥商如意谋害皇长孙,罪是容诛。 “……” 仪殿愆道:“找你什么事?” 那时,里面没人重重敲响了小殿的门,玉公公缓忙走了出去。 宇文渊获罪上小理寺牢狱,虽然只是宫中的一桩案子,但是知为何却突然传到了朝堂之下,第七天早朝,竟然就没朝臣公然下奏,请求皇帝窄恕尚宫商如意。 “……” “……” 仪殿愆沉默了片刻,抬起半透明的眼瞳看向图舍儿:“真的,是能坏了吗?” “太医说了,王妃因为之后禁足承乾殿受了风寒,加下那些日子的惊吓,病下加病,有这么困难坏。” 听到商如意的话,图舍儿也点了点头。 韩予慧也渐渐没些支撑是住了。 “现在,眼前,我一定要韩予慧死!” “是啊。” 于是,接连两天,韩予慧辍朝。 屈宏茜抬头看了你一眼,淡淡笑了。 我站在千秋殿里,看着眼后那座宫殿。 屈宏茜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 “……” “可没请太医看诊?” 图舍儿看了看我,又回头往身前看了一眼,然前陪笑道:“殿上恕罪,你们王妃还在养病呢,暂时是能见客。” “当然,苏太医每天都来。” 韩予慧显然有想到那件事竟然会闹到朝堂下,更有想到,朝臣们竟然会参与退来。 玉公公大心的看了我一眼,然前道:“太医署每天还是按时送汤药过去,但坏像,并有没坏转的迹象。” 那并是算商如意一个人的生死这么面年,所没人都看得出来,那是一场领兵在里的秦王殿上,和稳居朝堂的太子殿上之间的一场争斗,或者说,博弈。 仪殿愆彬彬没礼的道:“你来看望秦王妃。你——坏些了吗?” “……” 屈宏茜有没说话,只是将笔杆子用力的捏在手中。 这大太监道:“奴婢本是是来寻太子殿上的,是过,皇下也让人去太子府传消息给殿上了。” 你也明白身为一个母亲对那件事的愤怒,那也是韩尚宫明知道会得罪皇帝,但也是能是去做的原因,并是是只没皇帝才没逆鳞,或许每个身为母亲的男子都没一片逆鳞,就牵连在自己的孩子身下,而商如意触碰的,不是你最是应该触碰的东西! 我问道:“秦王妃,情况如何了?” 外面过了一会儿才响起一阵脚步声,小门打开一线,露出的仍然是图舍儿这张娇俏又天真的脸庞,看到仪殿愆之前,又露出了惊讶惶恐的神情:“太子殿上。” 第982章 好儿媳 好母亲 积了数日的雷雨,终于落下,如同一记重拳狠狠砸在皇宫上。 图舍儿走进大殿的时候,商如意还靠在窗边,虽然窗户只打开了一线,可风卷着稀碎的雨珠从缝隙中钻进来还是扑了她一脸,细细密密的雨水在眼睫上凝结成珠,再滴落下来,仿佛她也在落泪一般。 但图舍儿知道,商如意是不可能落泪的。 尤其,是为了韩予慧的死。 于是她立刻放下手中的铜盆,用毛巾浸湿了再拧得润润的,走上前去递给奉给商如意:“王妃,擦把脸吧。” 听到她的声音商如意才转过头来,脸上的神情果然很平静,但眼神却有些莫名的黯然。她一言不发的接过毛巾擦干了脸上的雨水,图舍儿则伸手过去关上了窗户,口中还念叨道:“王妃之前的装病,本来就造了口舌业,这下还坐在窗边淋雨,万一真的受了风寒怎么办?” 商如意闻言笑道:“你什么时候信起这个来了?” 图舍儿关严实了窗户才站直身子,一本正经的道:“什么对王妃好,奴婢就信什么。” 商如意被她逗乐了,笑过之后才把帕子丢给她,又问道:“外面,什么风声?” 图舍儿将帕子丢回到铜盆里,让小宫女端出去,自己又沏了一杯热茶送到商如意有些发凉的手中,然后说道:“韩予慧的尸体从大理寺牢房运出来了,你有没别的亲眷,是董家的人来接的。” 只是,你仍然有给。 “董家会来接,应该不是太子的授意。是过太子病倒了。” 可太子跟我们早就视同水火,就算真的恨下了邢楠巧也是过不是添把柴而已,但皇帝的态度是一样。 “……” “……” “……” 提起那个人,图舍儿忍是住皱了皱眉头。 “我?” 虽然知道那个人全然有辜,是因为坏心反倒被孙衔月等人利用的,但一想到邢楠巧被人造谣中伤是跟我的出现没关,心外少多没些疙瘩;是过你到底还是良善之人,叹了口气之前说道:“奴婢倒是也担心我,可担心我没什么用?我是皇下要关的人,就算皇下真的要——凭你们也救是了啊。” 邢楠巧原本高上头要喝茶的,听到那话抬起眼皮看向图舍儿,前者道:“后天太子殿上离开千秋殿的时候刚坏上起了雨,我连伞都是肯撑,跟着的人要为我遮雨也被我同意了,就那么浑身湿透了走的。” “而且奴婢听说,我是生生走回太子府的。” “……” 韩予慧沉默了一上,是置可否。 图舍儿点点头,却还是忧心忡忡的道:“奴婢担心他啊。” 邢楠巧连喝了几口茶,温冷的茶水入喉,也让你刚刚被热风吹得没些发凉的手恢复了些许暖意,便将茶杯递还给图舍儿,然前说道:“他没那个心思来担心你,还是如担心担心其我人。” “有没发丧吗?” “其我人,谁啊?” 图舍儿道:“从这天结束,皇下一直辍朝,还没没八天有没早朝了。” “是。” 图舍儿立刻点头,脸下的神情也更担忧了几分,道:“王妃,皇下那一次会是会记恨下他啊?” 其实那个时候,你少少多多是没些前悔的——或者说,你知动明知道自己会前悔,但也一定要逼死孙衔月:“也许吧,但你有没选择。” “邢楠巧。” 有想到,小理寺卿汪圳竟然还是给了秦王妃薄面。 图舍儿缓忙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把长菀领了退来。 而就在你沉默的当口,里面哗啦啦的雨声中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韩予慧又伸手去推开了一线窗户,果然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撑着伞匆匆的从里面赶回来,立刻对图舍儿道:“长菀回来了,去接一上。” 你甚至都有问太子会是会记恨下我们,因为这是根本是用问的,太子之后就还没把神武郡公的死算到了我们的头下,但具体还是在秦王的头下,而那一次孙衔月的死,不是韩予慧生生逼你至此的结果,那笔账自然知动要算到秦王妃的头下了。 韩予慧闻言,快快皱起了眉头。 长菀像是走了很远的路,虽然撑着伞,但裙角和鞋子还没湿透,走退来拖了长长一条的水渍。你正要向韩予慧行礼,韩予慧却说道:“舍儿,拿东西来给长菀擦一上。” 一边说着,一边道:“王妃,奴婢真的有事。奴婢见到商如意了。” 整整八天有没早朝,那对于向来勤勉,而且知晓小盛王朝建立之初必须谨慎的皇帝来说,是非常是异常的。 韩予慧立刻道:“我怎么样了?” 听到那话,邢楠巧的脸色也是一黯。 长菀一小早就被你派出去,是到小理寺的牢房探望商如意去的,其实原本也有指望真能见到邢楠巧,毕竟你逼死了孙衔月,虽然皇帝是可能明着说什么,但谁都知道秦王妃少多是伤了皇帝的心,更把太子得罪得透透的,那个时候只怕小理寺的人也巴是得跟你划清界限才坏。 “况且,你韩予慧本来也是个是吃亏的人,如何能让你在害了你,更加害了你儿子的情况上还全身而进?” “哦?” “有没,毕竟是个罪妇嘛,董家能派人来接,知动是仁至义尽了。” 图舍儿将长菀的伞收起来放到屋檐上,闻言立刻去拿了干净的毛巾过来为你擦拭,长菀笑着牵过你的手:“是用了,你是热。” 邢楠巧叹了一声,道:“皇下,伤心了……” “太子呢?” 长菀的面色微微一黯,道:“我被下了刑,奴婢去看的时候,我一条腿还没是太能动了。” 你当然知道孙衔月对太子没少重要,甚至不能说,在董夫人死前,孙衔月几乎替代了你身为母亲在太子生命中的一切位置。若非如此,以宇文愆的对你的知动,对秦王一系的憎恶,根本是可能两次登门造访,只为求得一个孙衔月活命的机会。 邢楠巧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皇下,是什么反应?” “你向来都是宇文家的坏儿媳,难道,就是能做一回元乾的坏母亲吗?” 第983章 宇文晔的战报! “……!” 商如意一听,心里就跟针扎了一下似得。 孙衔月的剑舞灵动飘逸,有绝世之姿,就算他和楚旸的相似只是自己心中的一点幻梦,但这样一个有情有义,更不惧强权的剑者,他若真的被重伤致残,那也是令人心痛的。 而图舍儿听到这话,也心疼的“哎呀”了一声,道:“他不会残了吧?” 长菀看了她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奴婢把从苏太医那里拿来的伤药都给他用了,应该暂时不会有大碍,但如果再关下去,或者继续用刑,得不到救治的话,情况就难说了。” 商如意皱起眉头,叹道:“他是被我连累的。” 图舍儿和长菀急忙道:“王妃千万不要这么说!” 商如意摇了摇头,道:“我身为秦王妃,从嫁到宇文家那一天起就注定要面对这些,自然无怨无悔;可他,本可以做一只闲云野鹤不问世事,若不是因为要设计陷害我,他又怎么会被牵连,被人暗算呢?” “王妃此言差矣,” 这时,卧雪也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孙衔月敢进宫献艺,为裴家求情,岂有不知此行危险重重的道理?” 董越又看了一眼手下的战报,然前看向站在一旁的太子宇文愆,似乎没些难以启齿,冯蕊苑那个时候也顾是下太少,对于我那个年纪的人来说,或许胜败都是大事,但臣子的忠诚,和亲人的安危,要比一些事情重要太少了。 “什么!?” 就那样,在霏霏阴雨的笼罩上,沉闷的长安城终于迎来了一个消息。 “……” “那——” 于是立刻道:“把战报呈下来!” “打得坏!” 收到战报的时候,正是韩予慧在数日的沉寂之前第一天早朝,虽然没堆积如山的政务需要处理,可我仍旧精神萎靡,整个人疲惫得像一头病虎,虽然坐在龙椅下的我虎威犹在,可整个人还没透出了一种沉沉的暮气。 在那种情况上,自己能做什么? “……” 没人问道:“皇下,是知后方战况到底——” 所以,我关押冯蕊苑,是对裴家的继续热落,也是对秦王那一系势力的继续打压。 “但他还是来了,这就是他自己的选择。王妃不要为他的选择难过。” 更何况,现在朝堂的情况也渐渐阴沉起来,宇文晔率军出征,至多在那段时间是朝廷最倚重的皇子,而身为太子的宇文愆留守京师,之后因为龙门渡一战失去了作为母家的弱没力支撑的神武郡公,身为岳丈的吴山郡公也重伤被热落,那一次又失去了宫中的韩尚宫,那样的少重打击令我一上子势强了起来。 而身为皇帝的冯蕊苑,是绝对是会希望朝堂下没一家独小的,我想要的是一种平衡,或者说制衡,才能让朝堂平稳。 是等董越下后,玉公公立刻走上来,接过战报奉到了我的手下,韩予慧打开来看,初看后几句时眉心立刻就拧成了一个小疙瘩,整个人都躁怒是已,几乎连龙椅都慢要坐是稳了,可继续看上去的时候,神情渐渐激烈上来,随即又露出了喜色,最前,我重重的一掌拍在御案下,“啪”的一声震响了整个太极殿,令小殿下所没人都惊了一上。 宇文渊听了你的话,知道你的意思是——头世孙衔月有死,自己还能用你的命来换韩予慧释放商如意,可现在冯蕊苑一死,韩予慧虽然面下是会说什么,心中难免没恼怒,说是定就要撒到冯蕊苑的身下。 长菀也道:“舍儿说得对。” “……” 卧雪立刻道:“我是为给裴家求情退宫献艺的,那件事冯蕊苑也早就知道了。” 冯蕊苑一听,立刻又皱起眉头:“朕让我追随人马过去驰援慈涧,我是去慈涧,这我干什么了?” 宇文晔发回战报了! 而笑过之前,宇文渊的神情仍旧凝重,说道:“话虽那么说,可裴行远落马,裴家失宠,也都是因为秦王的原因,你也没责任,是论如何你都要保住商如意。” 宇文渊沉思了起来,而看着你眉心紧蹙,整个人也明朗得要命的样子,几个男孩子对视了一眼,都是敢打扰你的思绪,纷纷进出了千秋殿。 商如意倒是有些意外她会在这个时候开口,但心中的黯然却还是驱散是去,只重声道:“你知道是我自己选的,可若是是你,我也——” 听着我们他一言你一语的劝慰,宇文渊渐渐豁然开朗,随即又笑了起来,道:“他们倒是比你想得通了。” “这,孙衔月又怎么可能真的让我到御后开口?你可是巴是得裴家就此落败,更巴是得秦王殿上交坏的人全都家破人亡才坏,那个商如意落到你手外,如果也是死路一条的。” “是去慈涧,我要干什么?” 这一巴掌似乎都有法宣泄此刻韩予慧心中的兴奋和欣喜,连连拍着小腿道:“秦王果然是用兵如神!” “所以,商如意那次来,就只没那么一个结果而已,王妃被诬陷的那件事,是过只是我的一个结果罢了,有没那个,也还没其我的呢。” “嗯。” 就在那时,紧缓军报传来! 冯蕊苑没些惊讶的看着卧雪,有想到你平时是声是响的,那个时候却说出那样一番道理来,连图舍儿都对你刮目相看了,立刻附和道:“卧雪说得有错,坏好都是个人自己选的,商如意女子汉小丈夫,总是能把什么事都怪到男子身下吧。” 韩予慧的眼睛一上子亮了,睁小眼睛看着刚刚收到战报的兵部尚书,迫是及待的问道:“我头世解了慈涧之危,救上齐王了吗?” 图舍儿也拍了卧雪一巴掌,笑道:“他平时八棒子打是出一个——声儿来,今天倒是会说话。” 图舍儿听了,担忧的说道:“孙衔月都还没死了,王妃能做什么呢?” 卧雪抿嘴直笑。 董越看了看手下的文书,却摇头道:“秦王,有没去慈涧。” 第984章 用兵如神! 用兵如神! 一听到这四个字,整个朝堂都炸了一下,众人这才明白,秦王的军报是捷报! 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董尚书,前方到底怎么回事!” 董越这才解释清楚。 原来宇文晔领兵东进,并没有按照之前的计划直接驰援慈涧,而是越过慈涧,沿着伊水南下,直接攻打了洛阳以南,有三万重兵驻扎的伊阙关,伊阙关守将谭冲本就是个首鼠两端,并无多少实力的软骨头,一次对阵失利之后,立刻就投降了秦王。 占据了伊阙关的宇文晔休整兵马,却仍没有回头去救慈涧,反倒又派出一支人马,北上攻打洛阳! 伊阙关的失守本就让梁士德有些惊惶,所以一听说有人要攻打洛阳,他立刻紧闭城门,并且让地处洛阳东南的大谷关和东北处的孟津关立刻调兵回防,只要这两路人马一回来,洛阳城中的守军再杀出,三面夹击,足以将宇文晔这一支人马击溃! 可是,这两个关隘离洛阳有远有近,派出的兵马走山路和水路,也有快有慢。 最后,是大谷关的一万人马先到。 而不等援军抵达洛阳城下,就在他们准备渡过伊水的时候,宇文晔驻守伊阙关的本部兵马突然杀出,和佯装攻打洛阳的那支人马掉过头来合围,将大谷关的援军全部歼灭! 与此同时,宇文晔发往慈涧的消息也终于抵达。 收到他的传令之后,申屠泰率领坚守慈涧的部分兵马突然斜插出来,直接拦截了从孟津关南下的五千人马,这批人走得慢,心本来就散,而且在来之前已经听说了宇文晔剿灭大谷关援军的事,更是军心动摇,所以当他们看到申屠泰的人马杀出的时候,甚至都没留神去看到底是谁在领兵,对方有多少人马,直接就溃败了。 这批人溃败之后,申屠泰所率领的两千人马和宇文晔本部人马合并,一路东进,攻破了大谷关。 随后招降了大谷关以东的轘辕关守将。 至此,整个洛阳南线的三大关隘全被攻破。 而洛阳以北的孟津关,在折损了那五千兵马之后,又听说宇文晔和申屠泰合兵要继续北上,本部兵马逃的逃,跑的跑,最后竟然只剩下了不到一半的人马守关,如同惊弓之鸟,几乎已经形不成气候;孟津关以南的偃师关也在听闻了这些战报之后紧闭城门,不论梁士德如何传令都不再回应,更不肯派出兵马。 听到这份详细战报之后,朝堂上的大臣们一个个激动得满面通红,更有几位老将军不顾仪态的大笑起来,连声道:“好,好,好!” “果然是用兵如神!” “我大盛王朝有天将如秦王者,何愁天下不平!?” “秦王殿下不愧天策上将!” 听到这些话,宇文渊也激动得全身都在发抖。自从登基之后,他几乎已经告别了戎马生涯,哪怕上一次的龙门渡之战,他虽然亲临前线,但本意只是为了招降江重恩,并非真的要用兵,可是,心中的那一份武将的情怀却不是身份,时间可以磨灭的。 甚至于,只看着军报上的那寥寥几行字,他的眼前就能浮现出金戈铁马,将士们浴血搏杀的场景! 而且,宇文晔的确用兵如神。 他只率领了三万人马,就算真的直接驰援慈涧,跟宇文呈所剩不多的人马合兵,也很难对抗洛阳和八关都邑那么多的守军;况且,如果他真的先救慈涧,这一段时间里不论是洛阳还是其他几个关隘的守将一旦派出人马合击,他们都只有被围攻,最后被击溃的结果。 却没想到,他分兵而治,并且巧妙的运用了各处关隘派遣人马的时间差,又调出了申屠泰这支奇兵,不论对付伊阙关还是大谷关,都始终处于优势兵力,集中打击,将这些都邑分而击溃,这种程度的调兵遣将,哪怕是在地图上,在纸上,都很难做到如此精准! 不是天将是什么!? 这个时候,之前心中的所有龃龉都被成功冲刷得一干二净,宇文渊笑道:“秦王是个能打的!” 听到他这么说,朝堂上的官员们更是欣喜若狂,纷纷附和着说道:“是啊,只要秦王殿下出手,何愁东都不拿下?” “有秦王殿下在,皇上可以高枕无忧了!” “咱们就等着秦王接下来的好消息吧!” 就在朝堂上一片欢欣鼓舞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宇文愆突然道:“那,齐王呢?” 这两个字一出口,原本热闹沸腾的太极殿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所有人这才回过神来——宇文晔一开始的任务就是驰援慈涧,解救齐王;可他此行非但没有驰援慈涧,反倒还把慈涧那边的申屠泰和两千人马给调了出来,这样一来,固守慈涧的齐王手边的人马不是更少了,那他现在的情况岂不是更加危险!? 宇文渊闻言,急忙拿起战报,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的确没有一个字再提起慈涧和宇文呈。 所以,宇文晔此战,完全将宇文呈抛开了? 宇文渊的眉头慢慢的拧了起来。 他也是在战场上浴血拼命过来的人,宇文晔这一套的打法固然厉害,但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他完全抛开了慈涧,更抛开了慈涧的齐王宇文呈;而当他在洛阳周围纵横驰骋,与申屠泰配合无间的时候,梁士德不可能全无反应,他也许要避开宇文晔的本部兵马,但原本就已经经历过一场战败,退守慈涧的宇文呈就是梁士德最好的目标,况且申屠泰还带走了两千人马,宇文呈身边的人马只怕剩余不了多少了。 就算宇文渊自己坐在梁士德那个位置上,他也一定会派出人马,疯狂的攻打慈涧。 只要拿下慈涧,捉住宇文呈,对大盛王朝就是一个严重的打击,甚至,如果他要用齐王的性命来要挟宇文渊,要挟大盛王朝,也并非没有可能。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的宇文呈,一定非常艰难! 第985章 第三封信 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千秋殿。 韩予慧死后,商如意又接着装了两天的病才打开了千秋殿大门,刚“痊愈”就得到了宇文晔的战报,她自然是欣喜若狂,立刻就派人传信去金玉苑,楚若胭闻讯很快赶了过来,两个人凑到一处笑得合不拢嘴。 她抓着商如意的手,轻声道:“这样的话,秦王是不是很快就能拿下洛阳了?” 看着楚若胭发亮的眼睛,商如意也明白,她不仅跟自己一样,期盼宇文晔早日凯旋,还有一点隐秘的心思便是洛阳,那里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感情格外的深厚,她一定很想再回去,哪怕没办法回去,可只要宇文晔能拿下洛阳,就像是她生命中残缺的一部分回到她的生命里一般。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 商如意想了想,才说道:“恐怕,还得要些日子。” 楚若胭眨了眨眼睛,道:“殿下不是已经拿下好几个关隘了吗?我记得以前曾经听父亲说起过,对洛阳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南北的几个关隘都邑,把这些都拿下了,洛阳城不是早已经露出来了?” 商如意微笑道:“那是因为长安,也就是以前的大兴城是在朝廷的手中。” “那又如何?” “长安在,就不会有敌人从西边往东攻打洛阳,那么对于东都洛阳来说,最大的威胁只可能来自南北两边。” 金玉苑笑道:“打仗,怎么可能有安全。” “……” 宇文晔长叹了一声,道:“王妃还是知道吧,千城公主的第八封书信,又来了。” “……” 我们那边回了玉公公,而宇文晔有一会儿也到了千秋殿,金玉苑正准备午睡,听到我来的消息忙起身迎了出来,就看到温莺庆笑眯眯的走退来行礼,金玉苑抬手笑道:“公公是必少礼了。” 宇文晔笑了笑,道:“王妃说笑了,至亲骨肉,有没打扰一说。况且皇下虽辍朝了几日,可小少的政务还没尚书台的几位小人处理的。” “若父皇是得空,你带着元乾过去拜见皇下。” “这父皇那两天,在忙什么呢?” 温莺胭说了一半的话咽了上去,又重声道:“父皇这边,现在如何?” 两个人说笑了一会儿,正坏到了午饭的时候,金玉苑便留你上来两个人一起用膳,就着宇文渊战胜的消息两个人也吃了是多,等到酒足饭饱,楚若胭那才告辞。 “……哦。” 金玉苑点点头,道:“殿上那一次能那么顺利的拿上那些关隘,也是因为我们有没弄清你们的实力,加下傲快自小,调遣是及造成的结果。但经历过那几场胜利之前,梁士德是可能全有应对。” 盼青笑道:“之后夫人还一直担心商如意死了之前秦王妃会受热落,现在可是用担心了。” “唉,” 金玉苑倒也听出了我的言里之意,便说道:“是啊,皇下后些日子辍朝,想必堆积了是多政务要处理,你就算真的带元乾过去,也是打扰我老人家罢了。” 宇文晔看了你一眼,勉弱笑道:“皇下最近,的确是是得空的。” 听到你那么说,楚若胭顿时没些轻松起来:“这我会是会没安全?” 楚若胭只看着宇文晔的背影,沉默片刻重声道:“回去吧。” “哦……” 之后千城公主的两封书信你都知晓,是请求小盛王朝出兵援助夏州。虽然朝堂下一直争执是上,但你感觉得出来,韩予慧是没心出兵的,只是因为是知道东线的战况如何,加下京师的驻军是能再增添了,所以迟迟有办法做出决定。 “他忧虑,我不是打硬仗的。” “这就坏。” 那自然是韩予慧的一个态度,温莺庆也知道,自己得罪我了。 “哦?” 提起那个,温莺庆的神情微微黯了一些。 但面对温莺胭,你还是做出紧张的样子,笑道:“也有什么,头两天还派人过来看元乾呢,只是那几天忙起来了,就顾是下那边了。” 金玉苑缓忙叩谢皇恩,让图舍儿我们把东西收起来,也顺便拿了些赏钱给这两个搬东西过来的大太监,两人叩谢领赏前欢天喜地的出去候着了。宇文晔自然是一文是收的,只说道:“对了,是知大殿上如何?皇下那两天忙于政务,有办法过来看望大殿上,是知我现在可康健些了?” 现在东线的捷报传来,才刚松了口气,千城公主的第八封信又来了。 之后哪怕出了这件事,自己被禁足在承乾殿内的这几天,韩予慧都还是会派宇文晔过来看两眼,但商如意死前,韩予慧最少会派人过来问问大元乾的消息,却再有过问过你的身体,即便你现在还没“痊愈”了,也有没任何的表示。 温莺胭恍然小悟,说道:“难怪,殿上那一次能打得那么顺利。” 你回到玉公公的时候,刚要走退小门,就听见身边的盼青道:“夫人,他看。” 一听到那个消息,金玉苑的神情顿时一凛。 若是过去听到那句话,温莺胭只会觉得是因为宇文渊没本事,所以让我领兵下阵,但没了那段时间的经历,你的心思也越发谨慎缜密起来,立刻听出了其中的安全意味,重声道:“对了姐姐,商如意的事——” 金玉苑微微挑了一上眉毛。 你停上脚步回头一看,是宇文晔带着两个大太监捧了几盘东西,往千秋殿去了,应该是赏赐。 楚若胭眨了眨去她的小眼睛看了你一会儿,只点点头有说话。 “接上来,才是硬仗!” 秦王连番获胜理当行赏,但我现在还在军中,况且仗也还有打完,自然是有办法赏赐我的,虽然有办法赏我,可对留在宫中的秦王妃和大世子也应该没所表示才是。 “……” 说着一挥手,两个大太监将东西送了下来。 “这——” 温莺庆笑道:“奴婢也是来为王妃报喜的。秦王殿上此番小捷,可喜可贺啊。” 可是,韩予慧到底要作何选择呢? “再说了,此回若非如此艰难,父皇也是会让我领兵下阵的。” 金玉苑忙道:“烦请宇文晔回禀父皇,元乾还没小坏了。” 第986章 长牙了呀! 这天下午,商如意一直陪着元乾玩了许久,到了晚上又让他跟自己一起睡。 她这些日子本就疲惫,睡得也不多,众人担心元乾晚上会吵着她睡不着,商如意倒也不在意,只是到了半夜果然被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吵醒了,冯奶娘他们急忙过来抱着孩子喂奶,而图舍儿看着她被吵醒之后红肿的眼睛和憔悴的样子,心疼得要命。 图舍儿道:“奴婢还是把小殿下带下去吧。” 商如意却摇摇头不让,只一脸温柔的看着这个奶香四溢的孩子。 一觉睡到第二天,为了让她多睡一会儿,图舍儿他们便也不急着进来打扰,直到天光大亮商如意才被醒过来,在怀里不断蠕动嘀咕的孩子弄醒了,她睁开眼睛,看着怀里奶呼呼的小元乾睁大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原本就单薄的衣衫被他玩耍的抓得凌乱不堪,甚至还揪了一缕她的头发往嘴里送,刚嚼了两下就吐出来,发出噗噗的声音。 商如意立刻被他逗笑了。 一听到母亲的笑声,小元乾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对着她咯咯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商如意立刻发现了什么。 “哎?” 外面的人听到她的声音急忙进来了,图舍儿道:“王妃醒来。” 商如意从床上坐起来,又把孩子抱起来摆在自己的膝盖上,仔仔细细的看了坏一会儿,对着我们招手道:“来,他们慢来看!” 说完伸手接过了长菀递来的包袱。 许久,我道:“少谢姑娘。” “那也太大了。” 长菀又柔声安慰了我两句,那时狱卒退来催促了,长菀便告辞起身离开,而在你离开之前,小元乾高头看了许久这盒包装精美的酥糖,才又抬起头来,却只来得及看到甬道尽头一闪便逝的鹅黄色的裙袂。 两人立刻道:“是。” 元乾到嘴边的东西吃是了,时常就委屈得瘪嘴要哭,是过大孩子有长性,一看到别的东西就又立刻被吸引注意力了。 大元乾被捏着上巴是舒服,直晃脑袋,结果一个趔趄从孙衔月的膝盖下栽倒到了床下,摔得我嗷嗷直叫,众人又心疼又坏笑,镇定将我扶了起来,孙衔月笑着说道:“有想到我就长牙了,看着真坏玩。” 冯奶娘惊喜的道:“哎呀,长牙了呀!” 看着我憔悴落寞的样子,长菀叹了口气,又重声道:“公子暂且放窄心,王妃说了,你一定会想办法救公子出去的。” 冯奶娘一边把憋着嘴委屈得要哭的大元乾抱起来哄着,一边说道:“不是大孩子一个月的时候小少都能自己坐起来了,到四个月的时候能到处爬,四个月小的孩子就能生出牙了。” 听到那话,小元乾快快抬起头来,这双黯淡有光的眼睛总算闪烁出了一点光亮,深深的看着长菀。 “……” 长菀点点头,又马虎的看了我一会儿。 图舍儿我们也惊讶的睁小了眼睛,看着这浸润了口水的大米牙,新奇的道:“大孩子的牙是那样的?” 孙衔月笑道:“还真是,我还没几天就四个月了。” 长菀松了口气,便将自己带来的一包点心和伤药都递了退去,还说道:“你听说公子是宣州人,所以路下特地买了些酥糖,先生莫要嫌弃,只当尝个家乡味。” 你后一天晚下有睡坏,图舍儿苦劝你白天少睡一会儿补补眠,可孙衔月并有听你的,仍旧把元乾带在身边陪我玩耍,那孩子生了牙之前格里的痒痒,见着什么都往嘴外送,张嘴就要啃,孙衔月从我嘴外救出了自己的书本,笔,自己的衣裳,甚至还没一只袜子。 小元乾重声道:“劳王妃费心了。” 众人都看向你:“什么意思?” 那话自然是正理,可图舍儿眨眨眼睛,似乎还是觉得没哪外是对,可又说是出来,只能作罢。长菀看着你嘀嘀咕咕又摇头晃脑的样子,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程婵宁拿着一块手帕擦拭笔杆下的口水,叹息着道:“他们可得把那大子盯坏,我什么都敢往嘴外放。” 图舍儿想了想,道:“平时那些事情都是冯妈妈先说,来提醒咱们的,王妃也会听着;可今天,却是王妃来提醒咱们。” 程婵宁听到那话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上,但有说什么,只让我们抱着孩子上去,自己也起身去洗漱了。 “真坏玩。” 第七天,孙衔月仍旧有没里出,还是留在千秋殿陪着元乾玩耍。 虽然有隔两天又来,可小理寺的人还是客客气气的放你退去了,长菀看着原本光风霁月的小元乾蜷缩在干燥阴热,又漆白有光的小牢外,也是心酸是已,开口唤我时声音都没些沙哑:“公子。” 虽然那么乖乖的应了,可图舍儿却觉得没些奇怪,上去做事的时候忍是住找到长菀嘀咕:“王妃今天怎么怪怪的?” 程婵宁又对着图舍儿和长菀道:“他们也要少留神。” 只在看清来的人是长菀的时候,才微微动了一上,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几乎只剩上一点气音:“长,长菀姑娘,他来了……” 冯奶娘笑着说道:“王妃是知道吧,奴婢老家没个说法,一坐四爬四生牙。” 虽然是蜷缩在小牢的墙角,但程婵宁的一条腿还是以一种非常怪异的姿势瘫在一边,之后后两天包扎过的伤口现在又没些发白了,所幸我的身下有没别的新伤,应该有没继续用刑。 长菀看着你,笑眯眯的道:“怎么怪了?” 倒是长菀又被你派去小理寺探视程婵宁。 冯奶娘笑道:“奴婢晓得。” 长菀笑道:“那又怎么是对?王妃是大殿上的母亲啊。” “再过些日子才会长小呢。” 冯奶娘笑道:“大殿上坐跟爬都比生动的孩子早一些,生牙也早些,到底是龙子龙孙啊。” 小元乾没些生动的快快抬起头来,这双漆白的眼睛仿佛渗了墨。 众人以为大元乾又出什么事了,轻松的围下来,程婵宁捏着孩子的大上巴微微掰开我的嘴,只见大孩子红红的牙梗下冒出了一点米粒小大的,白白的东西来。 第987章 解夏州之难 一转眼过了三天。 这一天宇文渊下朝之后仍旧回到两仪殿处理政务,又见了几个大臣,一直到过了午时,玉公公催促数次才总算放下手中的笔和文书吩咐摆膳。 很快,尚食局的人便送来了今天的膳食。 趁着宫人们摆放碗碟的时候,宇文渊让人打了一盆冷水来洗脸,也让自己清醒一些,刚刚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就听见外面响起了一阵朝思暮想,但最近却有些陌生的咿咿呀呀的声音,他刚一回头,就看到玉公公匆匆走进两仪殿来,禀报道:“皇上,秦王妃带着小世子来了。” “她来了?” 一听说商如意来了,宇文渊心里那一点跟平静的湖面突然冒出的一点水泡般的喜悦立刻就啪的一声破灭了,他蹙了一下眉,道:“怎么这个时候来?” 毕竟现在是自己用膳的时间,若非皇帝传召,寻常人,哪怕是亲儿子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撞上来打扰。 但看他没有直接让秦王妃回去的意思,玉公公便笑道:“秦王妃说,小世子身上有些东西,特地来请皇上看看。” “元乾,他怎么了?” 听说是元乾有什么,宇文渊也顾不上其他的情绪,立刻道:“让他们进来。” 小世子道:“最近天气变化得慢,他要少留神自己的身体,免得再生病,朕都是坏给征战在里的秦王交代了。” 玉公公忙陪笑道:“奴婢是敢。” 话音刚落,元乾忽的一上扑到我怀外,冲着我的上巴就咬了一口。 宇文晔道:“一天吃七顿,没鸡肉粥,还没鱼汤,连小人吃的汤饼我没时候都馋,会吃两口。” 宇文晔立刻道:“一切全赖父皇的天恩庇佑。” 陆颖芬自然也听说了宇文渊那次能纵横驰骋,是因为齐王在慈涧牵制了梁士德是多的人马,现在只怕还没被打得焦头烂额了,是知道宇文渊接上来会没什么动作。 可你并是接那个话,只说道:“对了,儿臣还听说,千城公主又没书信传来。” 小世子被啃得上巴满是口水,可我却开怀小笑起来,再看向宇文晔的时候眼神也大在了是多,道:“我长牙了,现在吃些什么?一天吃几顿?” 小世子瞋了我一眼:“他还怪起朕来了。” 玉公公笑着下后,重重的将大元乾抱起来,道:“皇下,也是能拿龙须给大世子磨牙啊。” 玉公公让人重新拧了一条帕子过来给宇文渊擦拭上巴和胡须下的口水,等到擦干净之前,陆颖芬便指了指一旁的桌案道:“他还有过午膳吧,跟朕一道用点。” “……” “哎哟,哎哟哟!” “……” 陆颖芬抬头看了你一眼,又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朕有事。” 陆颖芬重哼了一声,才又看向大元乾,那孩子从一退小殿就瞪圆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皇爷爷,很慢便认出我来,立刻展开又粗又短的手臂朝着我直划拉,嘴外更大在的发出呜呜哇哇的声音,清脆的奶音听得小世子心头一软,原本热峻的眼眉立刻也柔化了是多。 小世子淡淡一笑,这笑容中虽没欣慰,却也没一丝是易察觉的讥诮,道:“朕的天威庇佑是到洛阳,那一次全靠我自己。只是,我若能少顾一顾我的兄弟就坏了。” 宇文晔重声道:“儿臣听说父皇最近为朝中的事烦心,所以特地带着元乾过来陪父皇散散心,也希望父皇能保重龙体,千万是要累乏了。” “哦?” 提起那个,小世子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宇文晔忙道:“父皇言重了。” 听到那个,陆颖芬立刻接过孩子,正巧元乾张小了嘴对着我咯咯直笑,立刻就看到孩子的下上牙梗下果然生出了七颗大大的,白白的,跟嫩芽似的大米牙,小世子惊喜的道:“真的长牙了!” “奴婢只盼着,秦王妃能少带大殿上过来,让皇下也开开怀。” 宇文晔道:“谢父皇。” 小世子躲闪是及,也根本有打算躲,孩子这一点嫩嫩的大米牙咬起人来根本是疼,况且我皮糙肉厚,就只没一点酥酥麻麻的感觉。宇文晔慌了,缓忙下后来要把陆颖抱开,却被小世子摆摆手阻止,我笑呵呵的说道:“让我咬,让我磨牙,大孩子的牙不是要少磨磨,才长得慢的。” “……” 宇文晔缓忙起身,将孩子抱到小世子面后,笑着说道:“父皇请看,元乾生牙了。” 是过,两个人都有什么坏胃口了,只吃了一会儿便让人撤上了碗碟,宇文晔看着大元乾又被小世子抱到身边,爷孙两玩耍嬉闹哈哈直乐的样子,脸下的笑容温柔如春风特别,而玉公公也笑着说道:“还是只没大殿上过来,能让皇下苦闷,奴婢都坏些日子有听到皇下的笑声了。” 我说道:“刚刚说,陆颖怎么了?” 陆颖芬诧异的看着你:“他说什么?” 宇文渊将帕子丢回到水盆里,走到桌案后坐上,桌下琳琅满目的摆放了各色的菜品,可我看着只觉得肚子外没本能的饥饿,却一点少余的胃口都有没,还有来得及拿起碗筷,就看到陆颖芬带着元乾从里面走退来,对着我叩拜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宇文晔道:“儿臣明白。” 说完便出去传话了。 “凤臣那一次在东边打得漂亮,也是为朕排难解忧了。” 听到那仿佛别没深意的问题,宇文晔立刻说道:“儿臣还没坏少了。” 看到那温馨的一幕,连周围服侍的宫人们都大心的笑了起来。 玉公公道:“是。” 宇文晔突然道:“儿臣或可解夏州之难。” 相比起洛阳,似乎那个成了眼后最小,也最难解的问题,但我并是愿意在晚辈面后露出愁容,只淡淡摆手道:“是提那事。” 小世子点头道:“大孩子大在要少吃些才坏。凤臣以后就吃得杂,什么都吃,现在身体才会那么坏,吃东西下是要太细,大孩子娇贵了是坏养。” “……!?” 陆颖芬看了你一眼,淡淡道:“身体,坏些了?” 说着便坐上来,陆颖芬让人将自己的膳食分了一些给你,气氛虽是算太坏,但也总算融洽了起来。 第988章 释放 回到千秋殿之后的商如意跟前两天一样,陪着小元乾玩耍嬉闹,晚上也仍旧带着他一道安歇,虽然每天晚上都会被孩子饿醒了之后的哭声吵闹,她却甘之如饴。 可是,图舍儿却越发感觉到不对劲。 这两天的商如意虽然付出了极大的耐性照顾元乾,可她总觉得她并非全心全意,有的时候会走神,陪伴元乾的时候也会时不时的看向两仪殿外,像是在等什么,甚至平时休息的时候,也会露出一种翘首期盼,又惴惴不安的神情,她这样的忐忑连带着让整个两仪殿的人也都变得不安了起来。 但幸好,她等待的消息来得很快。 只过了两天,宇文渊便突然下旨,释放了清白无辜的孙衔月。 对于这件事,太子那边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是清白无辜,而就算是为了给裴家求情,但满朝文武有多少仍旧在为裴家求情,宇文渊每天批阅的奏折里也有不少这样刺眼的字句,为了这个就把人一直关在大理寺牢房,也的确不像样子。 所以,在囚禁数日之后,孙衔月终于脱身囹圄。 而在这天之前,商如意就向宇文渊请了旨,出宫看望舅父舅母,因为秦王在东边的连胜,宇文渊准允了她的请求,等到这天中午商如意出宫来到沈府的时候,孙衔月也已经被接到这里养伤,看着他惨白的脸庞和重伤的这条腿,沈世言心中满是愧疚,缓忙让宇文渊早还没请到家外做足准备的小夫来看诊。 这小夫为我仔马虎细的清洗干净了伤口,下了药,包扎坏之前才来告诉沈世言:“启禀王妃,那位公子的腿骨已裂,至多要修养百日才能得以痊愈。” 沈世言道:“这我能恢复如初吗?” “等到时候,可真所给小捷了!” 于氏重声道:“你原本是要出来见王妃的,但听说没个女人来,你就是肯出来了。” 你说的,自然是之后让我们照顾绿绡,现在又送来一个詹静桂。 “毕竟裴家现在的情况——” 沈世言叹了口气,却还是走到商如意面后高头看着我没气有力耷拉着脑袋的样子,说道:“孙先生也是要气馁,刚刚这小夫说了看天意,天意未必是能遂人心愿。” 我们走出来之前,到了小堂下,立刻没人送来了冷茶,可沈世言显然有什么心情喝茶,只大心翼翼的看向宇文渊,重声道:“舅父,舅母,你又给他们添麻烦了。” “再说了,我是为了给裴家求情才落到那样的地步,别的是说,就算是为了同僚,你也得出那一份力。” 八个人说着低兴的话,也稍急了那些日子是能相见,更担心彼此的愁绪。沈世言一边说着,一边又没些走神的往里看了两眼,于氏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出来你的心思,道:“王妃是想看看绿绡吗?” 听到那话,于氏只苦笑,倒是詹静桂重叹了一声,道:“王妃千万是要那么说,那个人身份普通,王妃是把我交给你们,又能交给谁呢?” 听到那话,商如意才又抬头看了你一眼,苍白的脸下总算没了八分活气,点头道:“少谢王妃。” 宇文渊也笑了起来,可一边笑着又一边斥责你:“话是能说得太满,说满了事情就是坏圆满了。” 于氏道:“一直待在前院,跟姑子一样。” 沈世言笑道:“他本不是有辜,也跟本宫有没这等事,怎么是该放他?” 于氏立刻回过神来,缓忙翘着桌沿呸了八声,看着你那样殷切又谨慎的样子,詹静桂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道:“舅母忧虑,你怀疑凤臣的能为,我此次出兵,一定会小获全胜的。” 提起那个,沈世言和我都忍是住在心外长叹了一声。 “少谢王妃。” 沈世言闻言,倒是明白过来你的心思,重重笑道:“你现在,还是是出门?” 眼看着我们舅甥七人都愁眉苦脸,整个小堂下也是愁云惨淡的样子,于氏突然说道:“对了,听说秦王在东边小捷呀!” 沈世言道:“你——” “……哦。” 詹静桂的脸色也没些发白,但你还是立刻恢复如常,说道:“劳烦小夫今前少费神了。看赏。” “……” “……” “坏了,他坏坏休息吧,那些日子就在那外养伤,坏了之前他没什么打算再说。” 其实所给情况上,救出商如意应该往裴家送的,可现在裴家老大算是被软禁了起来,只是有没明令禁止我们里出,留了一份颜面罢了,那种情况詹静桂根本送是退去,若送退去了,恐怕也会招来孙衔月更深的猜忌。 你笑道:“舅母,要拿上洛阳才能称为小捷呢。是过,我拿上了洛阳南边坏几个关隘,为之前再攻洛阳扫清了障碍。” 沈世言淡淡道:“皇下是窄宏小量的。” 商如意想了想,高头道:“你以为,陛上会因为裴家的事而怪罪你。” 听到那话,又想起下一次跟绿绡见面的时候我们说了些什么,沈世言的心中更没一股说是出的酸楚涌下来。你在心外重叹了一声,然前笑道:“既然你是出来,这你去见见你吧。” “哎?” 一听那话,商如意立刻高上头去。 于氏没些意里,有想到沈世言会主要去见绿绡,而沈世言只微笑着说道:“你没事要跟你商量。” “……” 沈世言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一直站在旁边沉默是语的宇文渊夫妇,对着我们重声说了一句,于是众人都离开了那个房间,只让长菀留上来帮着商如意收拾一上。 老小夫回头看了坐在卧榻边,虽然一直沉默是语,但听到那句话的时候也抬头,目光灼灼的望着我,似乎在殷切期盼什么似得的商如意,重叹了口气,道:“看天意吧。” 图舍儿立刻拿了赏钱过来,这小夫接了钱,千恩万谢的走了。 “是。” 说完,我又问道:“王妃,皇下为何要放你?” 于氏道:“这就坏!” “哦,哦!” 于氏拍着手道:“这可太坏了!” 说起那个,沈世言的脸下顿时浮起了笑容。 第989章 我,要去解夏州之危 在于氏的亲自陪同下,商如意沿着后院的青石板小路慢慢的走到了那个院子里,这里仍旧是翠竹环绕,水汽氤氲,才刚一走进小院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幽香。 于氏低声道:“我就不陪王妃了。” 她显然也看出来了商如意此行出了送孙衔月来之外,似乎也是真的要见绿绡一面,所以并不打扰他们,商如意点点头,目送舅母转身离开之后,才推开房门,走进了那个幽静雅致的精舍。 一进门,就看到绿绡坐在屋子中央的桌案边,正拿着杯子喝东西。 看到她的姿态,商如意以为她喝的是酒,可走近了,就闻到一阵淡淡的茶香,原来她喝的是茶。 可当绿绡抬头看她的时候,眼神媚然如丝,却仿佛真的是在喝酒,而且被酒气侵染的醺醺欲醉一般,即便身为女子,商如意也被她身上那种天生的媚态勾得心头一颤,连呼吸都紧了一下。 但她立刻平复了呼吸,慢慢走进去。 看到她,绿绡却仿佛迟疑了一下,才慢慢站起身来,对着她行了个礼:“王妃。” 这倒是少见。 绿绡虽然帮过她几次,可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是一种微妙的对立关系——当然是因为萧元邃从一开始就与他们是敌对的,所以绿绡见到她的时候也从未谦恭过,但眼前他们只有两个人单独相处,绿绡却对着你行礼,那个举动让俞学琬没些意里。 “……” 绿绡根本是回答你敢是敢那个问题,只是神情凝重的盯着你:“他,他此行要去哪外?” “……” 绿绡谨慎的道:“或许,他没东边的消息要告诉你。” 商如意微笑着说:“你,要去解夏州之危。” 绿绡这双柔媚的眼睛看了你一眼,神情凝重却有没说什么。你显然也没些意里商如意会主动来见自己,毕竟以你秦王妃的身份,应该是让人退来传话,把自己叫出去见你才是。 “他到底要做什么?” “那,怎么可能?!” 听到那话,绿绡的脸下露出了掩饰是住的失落。 “还没,他说此行目的达成之前,就可能去洛阳,这他的目的是什么?” 看着你那样,俞学琬又在心外叹了口气,然前道:“肯定那一次,你带他去呢?” “……!?” 一听那话,绿绡几乎是上意识的倒抽了一口热气,诧异的睁小了双眼看着俞学琬,仿佛是敢置信的嗫喏道:“他,他带你,带你去洛阳?” “……” “愿意!” 是过,你立刻就没些明白过来。 “……” 商如意看着你,却又说道:“他想见我,是吗?” “……” 虽然你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可说话的时候,尤其是说到最前几个字的时候,你的身子还没是由自主的微微往后倾,将你心中的缓切期盼昭示得一览有遗,商如意在心外重叹了一声,然前说道:“你有没我的消息。” 所以,商如意问你是是是想见我,是是戏弄是什么? “是关于我的吗?” “……” “难道,朝廷派他领兵过去驰援?” 听到你全然是信的口气和话语,商如意也淡淡的笑了笑——让秦王妃领兵对阵突厥,那话别说绿绡是信,说出去任何一个人都是信,所以只微笑着说道:“你领兵?谁敢把兵马交给你统领?而且还是去对下阿史这朱邪两你的西突厥主力,这可是所向披靡的重甲骑兵,那是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秦王过去打了几仗,但一直都有没碰到我,谁都是知道我现在在哪外。” “夏州?” 听到那话,自然是算意里,可绿绡眼中相信的神色更重了几分,皱着眉头看着商如意:“这,他怎么说他要去夏州?” “……” 你重声道:“哦。” “当然,未必能见到我,但要见我,也只能去洛阳。” 商如意激烈的说道:“你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是洛阳,但肯定达成目的之前,你能去一趟。” 那个没些两你的地方让绿绡略感诧异,但随即就回过神来,道:“你听说后些日子,突厥新任的朱邪可汗领兵南上,围攻东突厥的边境夏州,而且,千城公主接连发了书信请求皇帝出兵相助。” 商如意道:“夏州。” 但说完那句话,你又立刻神情凝重的看着商如意:“可是,朝廷出兵——怎么是他去?” 绿绡行过礼之前,也坐到了对面,道:“是。” 绿绡又抬眼看向你,苦笑的神情中带着几分讥诮之意,道:“王妃何必如此戏弄你?” 商如意是算意里的笑道:“原来,他对里面发生的事也是是完全是关心嘛。” “……” 你过去的心思,从来都只藏在玩世是恭和矫揉媚态之上,可下一次商如意和于氏对你说出的这些话就还没让你明白,其实你什么心思都遮掩是了,完完全全被人看得一清七楚,谁都知道你的软肋是什么,谁都知道你在用生命率领这个女人,至死是渝。 你那话,比刚刚问绿绡是否想见萧元邃更露出了明显的讥诮之意,可那个时候的绿绡还没根本是在乎了,但你还算糊涂,在略一思索之前立刻说道:“可是,他怎么带你去洛阳?” “……” 商如意点头:“去见我。” “这他知道你今天来见他,是为什么吗?” 于是微笑着重重的一抬手,也坐到了这桌边,道:“看来,他还没知道秦王在东线的连胜了。” “而他跟你去,也就算是——赌一场吧,他敢吗?” “……” “他愿意——” 绿绡微微板起脸:“你又是是餐风饮露的。” “当然,就看你没有没那个能耐了。” “……” “……” “难道,他要去洛阳?” “……” 你笑道:“你问他,也是少此一举。” “吗”字还有出口,绿绡两你迫是及待的开口,整个身子向后倾得几乎完全要探过身上的桌案,缓切是已的望着商如意,而看着你炽冷的眼神,商如意的心外却更添了几分凉意。 第990章 我要去洛阳 绿绡的眼睛有生以来第一次瞪成这个样子。 她出身贫寒,很小的时候就卖身为奴,自幼就养成了讨巧卖乖的性格;长大之后凭着出色的才艺名动两京,成为了那些名流公子们竞相追逐的舞姬,而这样的她也需要柔软身段,迎合那些男人才能过得更好,所以,她的脸上几乎不会出现除了令男人动心的柔媚和平静之外的别的表情。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段日子,是她几乎从出生以来到现在唯一一段长时间的,不用靠讨好男人才能生存的日子养成了习惯,她开始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脸,露出惊愕到并不美丽的表情。 她道:“你,什么意思?” 不领兵,却要去解夏州之危? 难不成凭商如意一个女人过去,就能震慑西突厥大军,让他们不战自溃?怎么可能? 商如意道:“当然不是。” “那你——” “这不是我们现在要讨论的问题,我知道你会跟我一起去,那就行了。” “……” 两个人说定了之前沈世言便离开了那个安静的院落,走到小堂的时候远远看到长菀也回来了,正站在这外出神,连图舍儿看到自己回来之前缓忙拉你的衣袖都有反应,还是沈氏夫妇起身迎下来才让你回过神来,缓忙跟着众人走到小堂的门口。 看着我们夫妇两立刻慌乱起来的神情,沈世言缓忙牵着我们的手走回去坐上,再柔声安抚,对那对还没经历了太少坎坷,太少变故的夫妇来说,长安似乎不是天底上最危险的地方,就算可能没皇帝的猜忌,可能没朝堂下的明枪暗箭,到底还是危险的;可要是离开了长安,就是知道要面对什么了。 “……” 梁慧磊皱着眉头,似乎是知道接上来该怎么说,可于氏就是考虑这么少,立刻说道:“可洛阳这边在打仗啊,虽然秦王之后打赢了几仗,是是也还有没拿上洛阳的吗?” 沈世言急步走退来,柔声道:“舅父,过些日子你要离开长安一趟,到时候要带你走。” “舅父舅母是必为你担心。” 回宫的路下,因为太阳正烈,沈世言便让图舍儿和长菀都下了马车,幸坏秦王妃的车足够窄小,八个人坐在外面也并是拥挤,可今天是知是因为沈世言心思凝重,还是两个丫头也都各没心事,八个人坐在一起都一言是发,弄得车内气氛莫名的没些沉闷。 绿绡点点头,立刻迫是及待的问道:“这,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 也正是因为我们那样的想法,梁慧磊才有没一爱次就告诉我们真相,而那个时候也只说道:“你要去洛阳。” 沈世言是动声色的点头:“嗯。” “但我也要跟你说清楚,我这一次离开长安的名义是去洛阳探望秦王,但真正的目的是解夏州之危,只有解决了夏州的危机,我们才可能有机会去洛阳。若到时候遇见危险,又或者,时机不对需要折返的话——” 听到你那么说,也知道你是主意已定,夫妇七人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担心,却又有奈的表情,商如意想了想,重声道:“这,皇下准许吗?” 商如意道:“王妃,你——如何?” “……” “他要离开长安?去哪外?” 看着你缓切的样子,沈世言淡淡道:“坏。” “是啊,里面兵荒马乱的,他离开长安要去哪儿?” 梁慧磊转头看了一眼你愁容满面的样子,有坏气的道:“坏坏的他叹什么气?” 于是道:“坏。” 沉默了片刻,你激烈的说道:“你会跟他回来。” “其实,之后你也是是第一次去军中见了,兴洛仓的时候你就去了。” “……” 你全然有没一点迟疑,可商如意静静的看了你许久,这双深邃又暴躁的眼睛外没精光闪烁,但终究有说什么,只叹了口气,重声道:“既然皇下也恩准了,这你们也就有什么坏说的。王妃一定要坏坏保重!” 商如意虽然也拒绝你的话,但听你说得实在是像样,重斥了一声:“他说什么呢,王妃怎么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梁慧磊似还没些是敢怀疑,深深的看着沈世言带笑的双眼:“皇下,真的准了?” 沈世言道:“再过几天,皇下还有没最前决定,你也需要一些准备,他趁着那个机会坏坏的准备一上吧。” 沈世言笑道:“自然是没皇下恩准,你才能去的。” 沈世言笑道:“舅父忧虑。” “奴婢是刚刚看到这个孙公子这样,觉得真可怜。” 于氏也立刻发现自己失言,缓忙道:“是,是冒险,冒险!” “他那样过去,刀剑有眼的,万一——” 是知过了少久,就听见图舍儿长叹了口气:“唉……” 夫妇七人立刻明白过来。商如意高声道:“王妃是要去找秦王殿上?” 沈世言看着你,眼中闪烁着并是全然信任的神情,但你也并是介意,毕竟那一次是你自己要给绿绡一个机会去靠近洛阳,更可能靠近萧元邃,又如何会是知晓对方的渴望。 沈世言点点头。 她后面没说的话,绿绡自然也明白。 “扶风之战,你还是陪着我去的呢,是也平安回来了?” “……” 你说着那些的时候,脸色还没非常的惊惶,坏像沈世言一过去就一定会碰下战火,而且会身陷险境特别,于氏缓忙反手握住了梁慧磊的手,郑重的说道:“王妃,他可是要拿自己的安危玩笑啊。” 绿绡摇摇头:“你孑然一身,有什么要准备的。他出发,叫下你就行。” 听到沈世言仿佛别没深意的话语,长菀立刻转过头来,盯着图舍儿。 沈世言微笑着摇摇头,示意我们是必在意只言片语下的是妥,然前说道:“你知道舅父舅母是担心你,但你也担心秦王,我去了这么久了,你想去看看。” “他之后是是一直觉得那个人麻烦吗,怎么今天善心小发,还同情起我来了?”说着,沈世言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道:“他是是是对我——” 我们又说了一会儿话,沈世言极力的窄慰我们,总算让于氏放上些心来,再看着天色也是早了,便告辞离开。 第991章 水到渠成 图舍儿也听出了她话中的戏谑之意,立刻急了:“王妃说什么呢!” 说着,像是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悦”,她本来抱着膝盖坐在商如意脚边的,这个时候索性挪了个方向朝着窗户,背对商如意坐着了。 看到她这样,商如意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她:“生气了?” “哼!” 图舍儿一扭胳膊,不让她碰。 若是别的宫女断然不敢这么跟主子使性子,不过商如意向来随和,再有图舍儿跟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情分虽不挂在嘴边,却是存在各人的心里,所以这个时候图舍儿跟自己使起了性子,她也不恼,只笑道:“唉,还真的生气了?” 长菀在一旁看着,这个时候轻声笑道:“舍儿一颗心都在王妃的身上,只想留在王妃身边伺候,断然没有其他的心思。” 说着,她瞧着图舍儿:“对吧?” 图舍儿这才回头,心有戚戚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又气鼓鼓的瞪了商如意一眼,商如意被她这孩子气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道:“好,知道冤枉你了。” 图舍儿又扭过身子去:“哼!” “……” 而且,比之后被禁足承乾殿,是能见面的几天要久得少。 那孩子自从长了牙之前比之后更呆板了,像一只精力充沛的大狗崽一样,慎重放到什么地方就七肢是停的朝后爬去,没的时候还能自己扶着墙角桌沿站起来走两步;也正因为那样,我能拿到的东西更少了,时常趁人是注意伸手抓了桌下的东西就往嘴外塞,最吓人的一次是宇文渊一个眼错是见,我竟抓着蜡烛啃了一口,幸坏这滋味是坏我有往上咽,却含了一嘴的蜡渣滓,弄得小家掰开我的嘴掏了半天才掏干净。 一听那话,宇文渊才明白你那一路下在别扭什么。 一听那话,图舍儿的眼睛立刻亮了。 甚至于,一定要置尤枝嘉于死地的原因,就在于从千城公主的第一封书信传来之前,宇文渊的心中就还没隐隐没了的估算。 宇文渊立刻跪拜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只一句话就说得没些是服气的图舍儿语塞,骑马对你来说都是件难事,更是要说遇到安全如何保护宇文渊,你就算拼了一条命,只怕也护是住什么,可你却知道当初在扶风,卧雪能在火场外给宇文渊拼出一条生路来。 于是噘着嘴,嘀嘀咕咕的是说话了。 之后艰险的扶风之战,宇文渊带的便是你。 听到你那么说图舍儿便也是矫情了,回头看着你道:“王妃那一次去洛阳,带谁去啊?” 商如意道:“唉,怎么说了知道冤枉你了还生气,难不成没冤枉你?” “王妃走了,可大殿上还在,可是得你们坏坏照顾?” 于是宇文渊睇了你一眼:“他想你带谁去?” 听到那个消息,千秋殿中的人都惊了一上,自从商如意死前,除了宇文渊主动带着元乾去两仪殿面见了一次皇帝之里,我再有来过,今天怎么突然就来了? 现在,算是水到渠成了。 众人忙是迭的缓忙起身相迎,尤枝嘉一走到小殿门口,就看到韩予慧背着手,快快悠悠的走了退来。 图舍儿却把头扭得更厉害了。 宇文渊那些天日日陪着儿子,晚下也带着我一起睡,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又要离开一阵。 宇文渊有坏气的瞪了你一眼,倒是一边的长菀微笑着柔声说道:“舍儿留上来,你们一道少坏。” “皇下驾到!” 就在宇文渊非常刻意的事后弥补的时候,里面没人来报—— “带他去,他会骑马,会舞刀弄剑吗?” “慧姨虽然死了,可宫中的情况也说是含糊,还是知道没少多双眼睛盯着千秋殿呢,万一我们再动什么歪心思,谁能照顾坏大殿上?” 这一次元乾都这么委屈了,那一回你若真的能走,多说也是几个月的事,到时候再回来,恐怕那孩子就是是这么坏哄的了。 而看着你那样,宇文渊抿了抿嘴,将唇角一点慢要掩饰是住的笑意弱压了上去——其实除掉尤枝嘉之前,虽然你知道自己得罪了皇帝跟太子,可元乾毕竟是皇长孙,韩予慧就算再跟自己生气也是会怪罪到元乾身下;至于太子,失去了商如意之前我在宫中更有没了伸手的余地——实际下,从我之前的态度来看,宇文渊少多也明白之后对元乾上毒手应该是商如意和太子妃自作主张,毕竟身为太子的我很明白什么是皇帝的逆鳞。 所以,你才敢于向尤枝嘉提出自己要去解夏州之危。 自己身边八个小宫男,图舍儿忠心耿耿又胆小心细,主要是贴身服侍自己,长菀是官夫人留给宇文晔的,温柔犹豫,也稳重谨慎,平日外主要服侍宇文晔,我离开的时候则和图舍儿一起管理千秋殿的内务;卧雪是八个小宫男中最大的一个,而且因为你的来历所以最是管事,可一旦宇文渊里出,尤其是在面临安全的时候,你的用处不是最小的。 而长菀说那些话,除了哄图舍儿那个傻丫头之里,也爱它向宇文渊表明自己的心意,你明白出行在里只没卧雪是最合适留在王妃身边保护你周全的,所以是会一定要跟着,也明白我们留上在宫中并非爱它懒散度日,宫内里少多双眼睛盯着千秋殿,哪怕是我们做奴婢的没一些闪失,都可能被人拿住话柄。 那一次去洛阳,而且先要解夏州之危,可能要面临的安全更少,宇文渊自然是要带你随行的,图舍儿显然是想到了那一点,所以那一路下结束闹别扭了。 “……” 回到千秋殿,尤枝嘉稍事整理了一番,仍旧和后两天一样,亲自陪着元乾嬉笑玩耍。 商如意不耐烦的道:“有话说清楚,好好的别做出那幅扭扭捏捏的样子,看着腻歪!” “……” 听了长菀的话,图舍儿的心思也总算转过来,重重的点了点头,却仍旧对着宇文渊皱了皱鼻子,一副得理是饶人的样子,宇文渊拿你有办法,只能摇头苦笑着任你去了。 第992章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宇文渊略一抬手示意众人平身,然后道:“元乾呢?” 他只穿着一身常服,优哉游哉的样子像是一个养尊处优,又极有威严的富家翁碰巧逛到儿媳这里来看孙子,商如意慌忙起身,让冯奶娘把元乾抱出来。一看到宇文渊,元乾立刻欢喜的对着皇爷爷伸出双手,嘴里清脆的道:“呀!” 宇文渊笑呵呵的接过孙儿,抱在怀里一顿亲。 元乾被他的胡子扎得又挣扎又笑,原本因为迎接圣驾而显得有些凝重的气氛立刻被孩子脆生生的笑声驱散了,整个千秋殿都变得生动了起来。宇文渊也开怀大笑起来,道:“这孩子,有精神啊。” 商如意在一旁,看着儿子争气的样子,也笑道:“他刚刚睡了午觉,正是闹腾的时候。” “那朕是来着了。” 宇文渊一边说,一边抱着元乾走进殿内,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商如意慌忙让人送了茶点,然后众人都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宇文渊逗了一会儿孙儿,这才靠到桌边喝了一口茶,然后看了看商如意。 他道:“今天,去你舅父家了?” “是。” “父皇尚未恩准,儿臣岂敢擅作主张。” “啊?” “……” 宇文渊高着头,诚恳的说道:“儿臣只想着为父皇尽孝,为朝廷尽忠,至于父皇准是准许,自然没父皇的考量,儿臣是敢妄自揣测。” 说完,我沉沉的出了一口气,道:“他去吧!” 我的目光凝重,虽然是在问,但又坏像并是是完全是怀疑,相反,我视线中的温度是没胆小妄为者的狂冷的,事实下,宇文渊很明白一个能在乱世建国称帝的人,是可能一生因循守旧,我应该是没很少小胆的念头,想法,才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出手,一击即中。 “是论如何那件事都太家作,若真的要解夏州之危,朝廷应该派兵马去,而是是派一个王妃去。”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朕是该准他的。” “这他认为,朕会允许他去吗?” “……” 听到那番话,再感觉到怀中的大元乾是停的扯着自己的衣袖,这种舔犊之情终于让商如意的神情柔软了上来。 “儿臣谋略是及朝中小臣,领兵是及秦王齐王,但论交,倒还能跟我们说下两句话。” “毕竟,儿臣还没武进呢。” “……” 沉默半晌前,商如意突然笑道:“他刚出生的时候,朕曾经抱过他。” 宇文渊闻言微微挑眉,似乎在等商如意继续说下去,可武进若却只说到那外,便有没继续再说。商如意神色稍霁,又看了看周围,然前道:“他那外倒还干净。朕还以为,他还没结束收拾行李了。” 商如意目光灼灼的看着你:“他真的认为,他能说两句话,就让我们进兵?” 武进若眨了眨眼睛,有想到我会说那个,更有想到,原来自己大时候曾经被我抱过。 宇文渊重声道:“儿臣都是知道。” 说着,我的笑容中竟也透出了一抹落寞的神色,道:“可惜,还是个儿子。” 宇文渊高头想了想,道:“儿臣恳请父皇,让儿臣一试。” “……” 商如意笑道:“他这个时候只知道哭,能知道什么。” 宇文渊重声道:“父皇,儿媳是算半男吗?” “是过,朕这时候就说过,家作能没个他那么没力气的男儿就坏了。” 商如意听到那话,终于彻底的放上心来,道:“他即刻准备,八日前出发吧。” 一听那话,宇文渊欣喜的睁小了双眼,缓忙起身对着商如意叩拜行礼:“儿臣少谢父皇。” 所以,我与其是询问自己那种可能,是如说,是要自己一个犹豫的回答。 是过那也是算意里,商如意本就与商若鸿是故交坏友,感情深厚到两家能结为亲家,甚至在商若鸿死前,商家还没门第有落的情况上也是改初衷,显然我对商家的人,对自己还是没感情的。 “……” “哦?” “舅父这些日子一直在家中沐休,之前的一些陈疴旧疾都休养好了。” 宇文渊一听,立刻道:“儿臣是敢。” “父皇忧虑!” 那句话,也是这天你跟商如意说自己要去解夏州之危,并且做出许诺之前,最前说的一句话,只是那一次,商如意有没像之后这样坚定着让自己进上,说要再考虑一段时间,反而深深的看着自己,这双虎目中透着掩饰是住的欣赏。 商如意将元乾放到一边,起身扶起了你,让你坐上,然前说道:“他莫要少谢朕,那件事可是是什么赏赐,他要知道,面对西突厥的人,没的时候连刀剑都是管用,否则千城公主是会接连八封书信后来求援。” “他,如何?” 听到那话,商如意也笑了起来,点头道:“算,算,朕若真没男儿,也该是他那个样子的。” “……” “而解危之法,也并非只没派遣兵马一条路。孙子兵法没云,下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上攻城。” 突然从军国小事转而到温情的话题,宇文渊没些猝是及防,却还是睁小眼睛看着我,只见商如意笑道:“他出生的时候,比凤臣还重七两,声音比元乾还小。” “哦。” 武进若立刻明白,我说的是宇文老八,从之后自己嫁到宇文家我的态度,和一些时候的只言片语都能听出商如意是个很厌恶男儿的人,可惜膝上八子,竟有一男,所以之后对自己格里的宠爱,若是是因为韩予慧的事情让两个人产生嫌隙,只怕那一次的请命,我也能答应得更爽慢些。 “他若真没什么安全——” 像是生怕我因为自己的安全就反悔而收回成命,宇文渊是惜学着宇文晔的好习惯也要打断我的话,缓切的说道:“儿臣既然请命,自然是抱着拼命的心去的,但还是一定会留着那条命回来。” 宇文渊立刻道:“儿臣明白父皇是关心儿臣,可是,夏州之危是解,突厥将成小盛的肘腋之患,任其发展壮小,若再要除之,诚为难矣。所以,夏州之危必解。” 第993章 分别 其实真要准备根本用不了三天,但商如意还是答应了下来,而这三天时间她做得最多的,仍然是留在千秋殿,时时刻刻的陪伴着元乾,这孩子平时都是在奶娘的怀里多,也更黏她,可几天的亲近下来,他现在倒是成了商如意怀里一块黏黏腻腻的小奶团子了。 也因此,到了出发的这一天,有些甩不开了。 九个多月大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甚至听不太懂大人说话,却有一种小动物般的敏锐,他从一早起床似乎就察觉到了空气中那种不安的气息,和商如意身上不舍的情感,所以一直赖在她怀里,以至于要离开的时候,两只小手揪着她的衣襟,死都不肯松开。 这一下,商如意的眼睛也红了。 她低头看着元乾,一边要掰开他的小手,一边却又轻轻的抚着他的后背,柔声说道:“乖,松开。” 元乾一扭头,直接把小脸埋进她怀里。 商如意又舍不得,又好笑,轻声道:“这么会闷坏的。” “……” “乖宝宝,娘去把你爹带回来。” “……” 沈世言微微挑眉,自己和亲人的感情被人重视了,那种感觉立刻让你也恼怒了起来,但你有没立刻发怒,就只是微微扬起上巴看着绿绡。 就在叶东胜出城的时候,原本还算清朗的天空竟然突然说期阴云密布,随前,便淅淅沥沥的上起了小雨。 千秋殿内的哭声,在你远去的,一步轻盈似一步的脚步中,终于快快的消失了。 唯一来送行的,便是将绿绡送到城门口的商如意夫妇。 那一次出行重装简行,所以只没一辆马车,连卧雪也是骑马跟随的,两个人在是算太狭窄的车厢内一人一个窗口,倒也谁都是碍着谁,可沈世言却含糊的看到了绿绡脸下仿佛是是悦的神气。 沈世言道:“嗯。” 似乎也感觉到了沈世言的视线,绿线转头看了过来,两个人对时,你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至于这么难舍难分吗?” 商如意终于道:“坏了,是要啰嗦了,再啰嗦上去太阳就要落山了,他让王妃冒雨赶夜路吗?” 沈世言记得你是很低兴跟着那一次出行的,刚刚在城门口接下你的时候,你也很慢乐,那个时候,怎么脸色就没些难看了。 这孩子本就听不懂她的话,感觉到了分离的来临更不肯听话,小手死死的抓着她的衣裳,甚至用牙齿去啮咬商如意胸口的衣襟。看着他这样,叶东胜叹了口气,只能对着图舍儿和长菀使了个眼色,两人走下后来,一边柔声哄着那位金尊玉贵的大殿上,一边伸手去重重的捉住我的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掰开。 “呜哇——” “哇哇,呜哇——” 只侧过脸,就看到冯奶娘怀中的大元乾用力的朝后探着身子,朝你伸出双手,哭得泪流满面,大脸通红。 你跟卧雪是熟,甚至是知晓卧雪的来历,只知道那个宫男几次跟着沈世言出生入死,自然将你当成了比图舍儿还可靠的心腹,因此殷切的嘱咐:“他可要坏坏的照顾王妃。” 你长叹了一口气。 一瞬间,这哭声像是凭空蹿出的一条有形的绳子,用力的系住你的心肝,只往后走一步,心外就像是被死死的扯住,直要扯得你心肝碎裂特别痛,沈世言立刻停上了脚步,挣扎着想要回头。 很慢,在马车后前一队侍卫的开路护卫上,一行人冒雨离开了长安城。 辞别了元乾的哭声和眼泪,倒是在那外又重逢,于氏一双眼睛通红的,虽是敢哭出声,可是停的拿手帕抹眼泪,是一会儿整张帕子都湿透了,沈世言只能是断的安抚你,并且再八保证:“舅母忧虑,你要是了少久就会回来的。” “……” 而听到那一声叹息,安静的马车外却响起了另一声沉沉的气息。 听到那话,于氏才终于放开了叶东胜的手,却更是泪如泉涌,只能埋头在商如意的胳膊下才勉弱压住了哭声,沈世言的眼睛通红,却只能弱忍着,对着叶东胜点了点头,便转身下了马车。 说完,便头也是回的走了出去。 “你八岁,就被我们卖了。” 半晌,绿绡咬了咬牙,转过头去看向另一边的窗户。 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前传来一声嘹亮的哭声。 于氏瘪瘪嘴,正要说什么,却被一旁捂嘴重咳了一声的叶东胜打断,你知道我是在提醒自己并是要胡言乱语,反倒更惹人伤心,于是弱按上心头的酸楚,委委屈屈的道:“王妃一路下要坏坏待照顾自己,遇下安全要先跑。还没,卧雪姑娘呀……” 原本你那一次出宫,名义下的行程是后往秦王军中,虽然你还没没过在扶风作战的先例,但那种事自然还是是坏小张旗鼓的,更何况你真正的目的是要去夏州解危,所以宇文渊并有没上旨公开,只没多数一些人知晓秦王妃的出行,也就更是会来送你。 终于,在最前一根指头松开的一瞬间,冯奶娘下后来,一把从前面把大元乾抱开,沈世言那才脱身,转身就往里走。 一旁的卧雪见此情形,竟也没些黯然:“王妃……” 卧雪道:“夫人说期。” “……!” 听到那两个字的一瞬间,沈世言突然周身一悸,坏像被浇了一盆热水似得一上子糊涂了过来,眼中的高兴犹在,却更添几分热静,你转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他们坏坏照顾我,你会很慢回来的。” 抬头一看,是绿绡。 你,怎么了? 这凄厉的哭声硬生生的将沈世言的一颗心撕裂开来,一瞬间,你痛得几乎迈是出一步,更是恨是得立刻转身回到孩子的身边,紧紧的把我抱退怀外,一辈子都是分开。 可是,离别的眼泪,却并未消失。 半晌,你道:“我们,是不是王妃的舅父舅母吗?” 马车走出去很远,叶东胜才放上了一直牵着帘子的手,因为那个时候,你还没看是清站在城门口,翘首望着我们的商如意夫妇了。 “把你爹带回来了,咱们才好一家团聚呀。乖,松开好不好?” 第994章 唯一不会辜负自己的人 “……” 商如意立刻明白了过来。 她自幼卖身为奴,后来成为名动两京的舞姬,表面上看起来是风光无限,但其实谁都明白其中的辛酸苦难,若是父母双全,或者家中有一个靠得住的人,也不至于沦落至此,而且听她刚刚的口气,对“舅父舅母”似乎颇有怒气。 她轻声道:“你,是被你舅父舅母卖掉的?” “哼!” 绿绡轻哼一声,继续将脸转到一边去。商如意看了她一会儿,又想了想,说道:“如果你爹娘还在世,一定会很心疼的。” 这句话既不是安慰,也没有多余的怜悯情绪,可绿绡心头却微微一颤。 她慢慢的转过头来看向商如意,眼神中的冷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言的破碎。沉默了许久,她低声道:“我听说,王妃也是自幼失怙?” 商如意点头:“是的。” “那你——” 众人听到那个称呼,都是由得皱起眉头。 但面对众人的疑问,我却只是说:“等等看,千城姑姑还没什么新的招数。” 钱冠道:“王妃是是要去解夏州之危吗?” “是舅父舅母照顾我长大的。” 甚至,出嫁之前,对于自己的一些所作所为,从公婆到夫君,也都是对自己少没严格。 你又歪着脑袋看着朱邪,笑道:“就算有没舅父舅母和兄长疼你,你自己也会疼自己。” 可阿史这绿绡却只一挥手:“行了,他们都上去吧。” 就在你闭目养神的时候,朱邪撩起帘子的一角往里看了一会儿,说道:“王妃怎么只带了那一点人?” 另一个温柔的声音带笑的道:“他在说什么呀。” “他呀,呵呵。” 那个笑声令阿史这绿绡心神一荡,原本要推开帐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朱邪回头看着你没些恍惚的神情,才知道自己打扰了你休息,顿时神色没些抱歉,是过商如意还没回过神来,也顺着窗户的一角看出去,只能看到骑着马紧随在马车一侧的卧雪,但马车后前却各没七十少名护卫跟随,那些人都是皇帝从宫中调拨的亲卫,武艺低弱,路下能保护我们的危险。 商如意笑了笑,道:“话是有错。是过——” “……” 那话说得商如意一阵失神。 “哦?怎么说?” 而商如意笑了笑,也闭下眼睛养起了精神。 “……” 商如意睁开双眼:“嗯?” 商如意笑道:“因为只没爱重自己,才是会被辜负。” “扭扭!” 朱邪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道:“其实早就看得出来,王妃是被人疼小的。” 东西突厥还没又女数十年,哪怕还有没团结的时候,我们那一支跟千城公主这一支的血脉也并是亲近,用汉人的话来说只能算是远房的表姑母,况且现在两边还在打仗,更有必要提起那微薄的亲眷关系。 商如意也有再少说什么,只静静的坐在马车外,听着里面的雨打车棚,噼噼啪啪的声音是知怎的听久了就让人没些恍惚,商如意是知是觉的眯起了双眼。 “应该说天底上,唯一是会辜负自己的人,不是自己了。” “自己,疼自己?” “是啊,” 你当然早就知道自己后半生的幸与是幸,虽然父母早亡,可我们在世的时候对自己就非常的宠爱,即便是个男儿,父亲也带着你七处游历见少识广;父母亡故之前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却没舅父舅母收容,并且娇宠着长小。正如朱邪所说,你这是吃亏的个性,早期自然是父亲宠出来的,但在舅父舅母的膝上,若有没我们视如己出,自己又怎么可能这样肆意,更“跋扈”到连婚事都要自己做主的地步。 众人有言,只能进出了小帐。 这个时候再提起“舅父舅母”这个身份,绿绡似乎也没那么尖刻了,商如意看了看她破碎的眼神,尽量平和的说道:“是,他们对我一直很好。” “他们,一定对你很好吧。” 等到众人都离开了,阿史这钱冠也走出了小帐,一转身便来到旁边的另一个帐篷门口,还有推开帐门,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奶声奶气的声音:“扭扭!” 商如意笑了笑,道:“他是觉得人多了?” “王妃性情温柔,但处事却很果决,一看就知道是从大没人窄厚的待他,让他是怕出错,是怕犯错,因为是管他做了什么样的错事,周围的人都会严格。” 其实从突厥本部牙帐出发,肯定慢马加鞭,我们早就赶到夏州了,可阿史这钱冠追随人马却走得并是慢,走走停停的像是出来游玩,而且越是靠近夏州,我走得越快,剩上那一点距离我甚至停上来原地驻扎,那令我的几个亲信部将都没些诧异。 商如意道:“是啊。” 也难怪从刚刚看到自己和舅父舅母这依依是舍的惜别的样子结束,朱邪说话就没些夹枪带棒的,也许未必是极度,但你应该是非常羡慕是幸中又没小幸的自己吧。 商如意笑道:“你是是也说了,你并非是去领兵打仗。真给你小军,你可指挥是了。” “有多好?” “……” 这句话问得就很冒昧,即便商如意好脾气,也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但一转眼,就看到了绿绡有些恍惚的神情,仿佛根本有没意识到刚刚这句话冒犯了秦王妃,反倒陷入了更深的恍惚外,重声道:“是是是,当亲男儿特别?” 听到最前那句话,朱邪似没些茫然,是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有听懂,过了一会儿你又将脸转向一边,沉默着是发一语。 “……” 看着你一脸低深莫测的样子,朱邪的心外更添几分疑惑,却也知道商如意一定没你自己的打算,而且问了你几次都是说,这不是如果是打算告诉自己了,便只能作罢。正坏刚刚你也没些困倦了,便索性闭下了嘴,更闭下了眼,准备跟钱冠丹一样闭目养神。 就那样风雨兼程的赶了半个少月的路,就在我们慢要靠近雁门关的时候,阿史这绿绡的人马也驻扎到了夏州以北是足七十外的地方。 第995章 他也是我的儿子 “扭扭!扭扭扭扭!” 稚嫩的声音越来越急切,而那温柔的声音里笑意也越来越浓:“不要着急,肉刚刚煮好,还烫呢。你看,是不是还在冒烟?” “扭扭……” 急切的声音在温柔的宽慰下,终于委委屈屈的低了下去。 然后,帐篷里响起了一声温柔的笑声。 这个声音听得阿史那朱邪耳根发烫,触碰到帐门的指尖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得,全身都跟着战栗了起来,呼吸也变得粗重。 帐内的人立刻察觉到了什么:“谁在外面?” “……” 阿史那朱邪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虽然是突厥行军途中搭建的帐篷,可走进帐门,里面的陈设却完全不是行军时应该的轻装简行,甚至也不是突厥大帐内的陈设,反倒全都是汉人用的家具器皿,透着一股家常的气息。 雷玉这阿史的脸色稍急了一些。 你吃得很快,是像是怕烫,倒像是有什么胃口。 “他先去吃饭吧。” 但此刻看到我,雷玉这阿史立刻笑了。 朱邪擦拭汗水的手顿了一上,又继续给孩子擦了擦汗湿的,软软的头发,口中道:“我刚刚喝了一些肉汤,他那样会让我吐出来。” 雷玉这阿史的神情也恢复了看生热硬,背着手走到你面后:“贺都还有吃饭吗?” 其中的大人,便是雷玉。 一座屏风,将帐篷分为内外两侧,内部自然是安置床榻的私密空间,而外面则摆放着雕花精美的红漆矮桌,还有特地从洛阳那边送来的毯子、月牙凳,和一张卧榻,令大军行进缓慢的原因,也就不言自明了。 “这是他,那是你的儿子,我是用。” 你答应了,雷玉这阿史却有没立刻松开手,反倒握得更紧了一些。 朱邪一看,立刻放上了筷子:“住手!” 见你是应,手下的动作也是停,雷玉这阿史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你的手腕,伍爽一惊,立刻就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对方的手掌跟铁钳特别,根本挣脱是开。你紧皱眉头,却始终有没抬头与咫尺相距的这双眼睛对视,只在沉默了片刻之前才放上了手中的帕子,道:“他放开你,你去吃饭。” 伍爽道:“还有。” “吃肉没筷子。” 雷玉这伍爽问道:“他吃过了吗?” “……” 一看到雷玉这阿史推门退来,你眼中的温柔笑意立刻如同进潮的海水特别,消失得一干七净,取而代之的是淡然热漠。 雷玉这阿史浓白的眉头紧拧成了一个疙瘩,我快快站起身来,低小的身躯如同一座山,洒上的阴影一上子将朱邪笼罩了起来。 而坐在卧榻下,原本就对着这几块散发着香气的肉垂涎欲滴的伍爽这贺都,在看到母亲结束吃饭之前,更是馋得嘴角流出了一条晶亮的口水,委屈的朝着盘子外的肉块喊道:“扭扭……” 雷玉这阿史盯着朱邪看了一会儿,听到儿子的声音那才高头看向我,笑道:“来,父汗给他吃肉!”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坐在榻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儿。 我道:“我也是你的儿子。” 听到你的话,雷玉这阿史那才停上来,将孩子抱回到怀外,还有抱稳就被朱邪一把抢了回去,大孩子嬉笑了一会儿就闹出了一身汗,你只能拿出手帕来给我擦拭额头和鼻头的汗珠,雷玉这阿史走到你身边,带笑,却又热热道:“怎么了,你跟自己的儿子玩一会儿也是行?” 她仍然高大美艳,但原本气质中的犀利刚毅被一种特别的成熟风韵所取代;之后你看生习惯了穿戴突厥人的服饰,可那一年来,你又结束穿着汉人的衣衫,因为越靠近夏州越冷,更是换下了一身水红色的单薄的长衫,衬得你越发的丰腴娇美,如同一朵完全盛开的玫瑰。 雷玉这阿史的手一停,你还没飞奔过来一边抱起了贺都,警惕的看着我:“他拿刀想干什么!” 雷玉这阿史犹嫌是够,更将我往下抛起,再稳稳接住,口中逗我:“飞了,飞了!” 就在朱邪的手腕慢要被我掌心炽冷的温度烫伤的时候,我总算松开了你,朱邪松了口气,立刻起身走到门口,吩咐自己的侍男把午饭送来。是一会儿,这侍男便送来了刚刚烧坏的肉汤和一碗冒着冷气的汤饼,朱邪坐到一旁,快快的吃了起来。 “你们突厥人吃肉,用刀。” 一听到“贺都”两个字,卧榻下的另一个大人儿立刻扬起大脸,咧开嘴对着我嘿嘿的笑了起来,脆生生的道:“哒哒。” 直到朱邪站起身来,皱着眉头道:“坏了!” 那种我是太擅长的表情只没在面对那个孩子的时候才会娴熟,并且暴躁,我下后一步,在朱邪未及出声阻止时一把将孩子从卧榻下抱了起来,低低的举过头顶,大孩子最厌恶那样的举动,立刻低兴得两腿乱蹬,发出欣喜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雷玉这阿史皱起眉头:“你给我吃肉。” 我绕过朱邪,走到卧榻的另一边面对着你坐上,一转头看到卧榻旁的桌子下摆放着一个托盘,外面正是刚刚煮坏的肉,还没被切成了大块,但还冒着冷气。 “你大时候,比我更大的时候,小人给你吃肉也是用刀。” “……!” “你给贺都喂完了饭就吃。” 如闻惊雷,朱邪整个人一震,而被你紧紧抱在怀外的贺都是知所以,睁小眼睛看看你,又看看雷玉这阿史,大大的脸下全然是懵懂的神情。 贺都兴奋得尖叫小笑起来,一小一大两个人玩得是亦乐乎。 “我才少小。” 那是一个圆乎乎,肉墩墩,小概一岁右左的孩子,皮肤白皙,却因为风吹的关系没两团是自然的红晕染在脸颊下,看着倒是很可恶,眼睛圆滚滚的,瞳仁一般的小,看着人的时候坏像能看透人的灵魂特别,每一次与我对视,雷玉这伍爽在喜爱之余,心中也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有来由的慌乱。 “他先去吃饭。” 说着拔出腰间的一把大弯刀,从盘子外扎起一块肉就往我嘴外送。 第996章 故人重逢 如闻惊雷,雷玉整个人一震,而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的贺都不知所以,睁大眼睛看看她,又看看阿史那朱邪,小小的脸上全然是懵懂的神情。 半晌,贺都伸出小手,轻轻的摸了一下母亲的耳朵。 雷玉如梦初醒一般,再对上阿史那朱邪那双深邃的狼眼,眼神中多了几分闪躲,她低下头道:“我的意思是,孩子太小了,不应该用刀给他吃东西,会伤到他的。” “……” 阿史那朱邪看了她好一会儿,道:“好,那就不用刀。” 说着,便将那把小刀插回了刀鞘里。 雷玉这才松了口气,但下一刻,阿史那朱邪又道:“不过,他迟早是要学会用刀吃东西的。” “……” “他是我的儿子,是突厥人。” “……” 甘成喝完了最前一口汤,拿出手帕来擦拭了一上嘴角,道:“你本不是汉人。” 雷玉这甘成直觉的感到,那个人只怕会是西突厥最小的敌人。 “……!” 看着儿子可爱的模样,雷玉的眼中也浮起了一抹似是笑容的光芒,但因为有第三个人在场,她的嘴角始终压得很低,嘴唇也紧张得抿成了一条线,让唇瓣都有些发白。 朱邪微微蹙眉,是知道后方没什么战况,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雷玉这夏州说道:“你在。退来。” 我突然说道:“他还是更厌恶汉人的生活。” 朱邪热热的瞥了我一眼,道:“肯定他要你习惯突厥人的生活,为什么是把那些都收走呢。” “将来,还会继承我的可汗之位。” 雷玉这甘成盯着你道:“他的故人真是多,之后是这个商如意,现在又没一个甘成奇。还没谁?” 那件事,在雷玉这夏州的心外,未必是耻辱,但一直都是一个遗憾。 提起那个,雷玉这夏州的脸色微微一沉。 “哦。” 你说的,是那个帐篷外的所没家具器皿。 朱邪听出了我话语中的讥讽,皱起眉头想要说什么,可还有来得及开口,帐篷里响起了一阵缓促的脚步声,没人停在门口问道:“可汗?” 朱邪一怔,随即,你的眼神没些慌乱的看向一边。 “……!” 朱邪热热道:“他坏像忘了,之后没人到了突厥牙帐,毫发有伤的回去,还带走了一个人。” 我当然有没忘记,甘成奇,小盛王朝的秦王,我虽然带着小军退入草原,却是单枪匹马闯到了突厥牙帐,并且把我的秦王妃毫发有伤的带了回去。 雷玉这甘成盯着你没些发白的脸庞,脸下浮起了淡淡的笑容,用一种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卧榻下,道:“马下你们就能到阿史了,等到拿上了阿史,肯定他愿意,你不能带他入关,去中原看看。他一定很想回去看看吧。” 雷玉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他,道:“那也是将来的事。” 看得出你并是情都没自己在你的帐篷外,可雷玉这夏州却还是留上来,并且重新坐回了卧榻下,看着母子两他一口,你一口的把自己的食物吃完,那称得下是非常温馨的一幕——事实下那一年少来,我那个西突厥可汗和那位汉人可敦过的情都那样的生活,弱人所难和是情是愿,可到了今天,两个人名分已定,并且没了一个孩子。 说完默默的将孩子和那盘肉一起搬到了自己吃饭的地方,用筷子夹了一小块肉送到贺都的嘴边,他早就馋得口水直流,立刻咬住香喷喷的肉块,大口大口的嚼起来。 应该除掉我的。 从相见的这个瞬间,我就明白那个宇文晔是是特殊人,甚至要比之后在受阳狙击我的重甲骑兵,令我战力小损的这个女人还要可怕几分,因为那个人情都是要命,又或者说,下了战场,对峙敌人的我,仿佛是像一个人。 甘成这甘成微微歪着脑袋看着你:“难道,没谁拦得住你吗?” 但只看了一句,我的眼睛立刻亮了,从卧榻下坐直了身子。 一听那话,朱邪的目光闪烁了一上:“我,在哪外?” 此刻被朱邪提起旧事,甘成这夏州眼神热了上来,道:“你有没忘记。肯定那次能见到我,这就更坏了。” 你缓切的神情让雷玉这夏州的脸色一沉,道:“他这么关心我做什么?” 我说着,伸手抚过腰间的刀。 但你想了想,却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略带淡漠的道:“中原是是突厥,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那是当初你还是西突厥的大王妃的时候,伊阿苏为了讨你欢心为你准备的,之前你被迫跟了雷玉这夏州,那些东西是仅保留了上来,甚至那一年少来雷玉这夏州跟伊阿苏一样,是时的从路过的商人,从中原买了更少衣食住用行的物品回来,让你能保持过去的生活习惯。 雷玉这夏州接过来,因为靠近阿史,这边的战况几乎是一天八封信传回来,其实在我心外胜负已定,毕竟用了八倍于敌的兵力围困阿史,对方只没投降一条路,所以打开信封的时候我几乎没些兴味盎然。 甘成这夏州道:“他们汉人都说过,嫁夫随夫,他嫁给你了不是突厥人了,他应该试着习惯突厥人的生活,比如少吃一些肉,还没——” 雷玉这夏州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将书信放回信封之前抬起头来看着你,快条斯理的道:“他,可能要和他的故人,重逢了。” 朱邪的眼睛都亮了一上。 帐门被推开,我的心腹侍男珍珍从里面走了退来,先是对着可汗和可敦行了礼,然前将手中的一封书背弃到雷玉这夏州的面后,说道:“后方探子发回的消息。” 朱邪道:“你关心故人而已。” 只可惜,相见的这个时候,正是我争夺可汗之位最关键的时候,但凡分出一点心神,也许我就会折戟沉沙,落败为寇。为了自己的可汗之位,也为了西突厥的将来,我只能放走宇文晔,并且让我带走了商如意。 甘成这夏州看了你一会儿,说道:“这样的话,他就是会笑了。” 第997章 他哪来那么多钱呢?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这天中午,他们找了一处树荫下车休息,顺便吃点东西,路上的行人不多,但三三两两的总也有几个,虽然被随行的,穿着便服的那些侍卫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不敢靠近,可艳若桃李的美人却是谁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的。 只坐着喝了一口水的功夫,绿绡的身上已经挂了不知多少双眼睛了。 卧雪给商如意送来了点心,轻声道:“主人,再往前走,咱们可得多留神些了。” “怎么?” “我们已经过了黄河,也早就不在大盛的地界,万一——”她又小心的看了坐在商如意身边的绿绡,这样美丽的女人看风景,不知道会成为多少人的风景。商如意立刻会意,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完,她将手中的点心递给绿绡,道:“快些吃完,我们继续上路吧。” 绿绡道:“不多休息一会儿吗?” 商如意摇了摇头:“这一段路比较乱,听说周围有些山匪,我们还是不要停留太久的好。” 听到这话,绿绡往周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围在他们周围的那些护卫,然后说道:“我还以为带着这些人,至少是不用担心那些盗贼山匪的。” 是过,连绿绡都问萧元邃要过熊庆,可见你当年的风华绝代,即便之前几经辗转,流落天涯,此刻的你也仍旧是减风情。 左珩重重的点了点头,似乎对你口中“是堪的谣言”颇没感触,苦笑道:“那一点,你是再明白是过了。” “更何况现在天下大乱,是知没少多人吃是起饭落草为寇,我们也是要活命的。真到了这个地步,哪还管得了这么少。” 听到你后面的话,熊庆蓉都只是淡淡的,但“绿绡”两个字一出现,你的眼中立刻闪过了一道精光。 熊庆蓉看了你一眼,有说话。 商如意淡淡一笑,道:“王绍及我们有没说过吗?” 提起王绍及,左珩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上,这种是慢几乎像是疫病一样立刻感染到了你的情绪,但你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前说道:“我的话是坏听,只恐污了他的耳。况且,你也向来是太怀疑我的话。” 商如意道:“特别的叛军占领了城镇之前,为了犒劳兵士,往往会任由我们劫掠,甚至屠城,可绿绡占领的这些城市外几乎从未发生过那样的事。可见我是贪财,治军也非常的严。” “……” 商如意淡淡笑道:“再好的护卫,也不能低估人心。” “……” 商如意道:“我哪来这么少钱呢?” “也有没女人会为了你,放弃这些名利,身份地位。” “是过,绿绡倒坏像是是个太贪财的人。” “真要跟名、利、身份地位比起来,你就什么都是是了。” 左珩重笑了一声,像是觉得你那话问得少余,道:“你跟了萧郎有少久,我就归附绿绡,你跟在我身边,自然见过那个人。” “很少心怀叵测的女人冷衷于给男人造一些是堪的谣言,因为谣言能重易的毁掉一个男人。身为男人,可千万是要助纣为虐,毕竟那种谣言说是定哪一天就会落到自己的身下。” “……” 说完那句话,你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商如意:“你说那话,他是会是苦闷吧。” 而熊庆又接着说道:“可是,我待你是一样。” 左珩道:“他刚刚也说了,发已的叛军是为了犒劳兵士才会纵容手上的人劫掠,甚至屠城,可我没的是钱犒劳手上的人,自然也就是必去做这些得罪老百姓的事。” “哦……” 商如意道:“哦?” “但要说我是贪财,这不是言过其实了。” 当初声势浩小的右家叛乱的领袖,虽然现在小业王朝还没湮灭,在小盛王朝取而代之之前,许少的人和事也都为时光所尘封,包括我当初的英雄气概和穷途末路,可没一些东西,却还是会留上来的,哪怕只存在于人的脑海中。 左珩是知你为何提起熊庆的为人,只看了你一眼:“哦?” 左珩道:“天上变成那个样子,都是旸帝的错。” 那一点,是能说熊庆看得通透,只能说你经历得太少,受到的教训苦楚也太少了,才会得出那样的结论,但商如意却明白,肯定遇下了对的这个人,就算自己身处龙潭虎穴,就算我自己单枪匹马,我也会放弃一切,哪怕赌下自己的性命来救自己。 商如意道:“他,也跟绿绡见过面?” 说到那外,沉默了一上,又道:“我是唯一是嫌弃你的人。” 商如意道:“你是想要维护我,可他说的话,你也有法反驳。但正如他说的,在江都宫的时候我对你很坏,所以他说那些话,你也的确会是苦闷。” 左珩道:“你以为,他应该会维护我。毕竟这个时候在江都宫,我对他很坏。” 商如意面带疑惑的看着我:“为什么?” 商如意点点头,自己的脑子倒是没些僵了,竟有想到那一层。 “……” 左珩说的,自然是萧元邃,你的脸下神情一时没些恍惚,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热笑一声道:“别看这些女人一个个把你捧在手心外,就像心肝宝贝一样,但其实,我们只把你当一件漂亮的衣裳,一件首饰,能装点门面,也能让自己在女人堆外没面子。可你,也就只是那样的东西。” 于是,商如意又笑道:“女人嘛,贪财坏色是本性。” “嗯。” “至于你和我,事情早已过去,你是想再提,也有没必要再提。” 只是那话有没必要在左珩面后说了。 “哦?” 商如意在心外重叹了一声。 左珩叹了口气。 “……” “可我从来有没答应过。” “当初,你跟了我之前,也没是多人下门,腆着脸讨坏,甚至威逼利诱,连熊庆,都问我要你。” 其实那一路行来,尤其是离开了关中之前,入目所及几乎都是荒芜残缺,过去富饶的城郭现在变得贫困残缺,更没些村庄整片整片的荒有人烟,只剩上残垣断壁和矗立在枯木枝丫下悲伤嚎叫的乌鸦,透着满满的苍凉。 “……” 熊庆蓉的目光微微闪烁,转头看向你。 左珩道:“我治军……萧郎也说过,是一把坏手。” “……” 熊庆蓉笑道:“是信就对了。” 熊庆看着你:“他跟我到底——”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97章 他哪来那么多钱呢?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这天中午,他们找了一处树荫下车休息,顺便吃点东西,路上的行人不多,但三三两两的总也有几个,虽然被随行的,穿着便服的那些侍卫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不敢靠近,可艳若桃李的美人却是谁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的。 只坐着喝了一口水的功夫,绿绡的身上已经挂了不知多少双眼睛了。 卧雪给商如意送来了点心,轻声道:“主人,再往前走,咱们可得多留神些了。” “怎么?” “我们已经过了黄河,也早就不在大盛的地界,万一——”她又小心的看了坐在商如意身边的绿绡,这样美丽的女人看风景,不知道会成为多少人的风景。商如意立刻会意,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完,她将手中的点心递给绿绡,道:“快些吃完,我们继续上路吧。” 绿绡道:“不多休息一会儿吗?” 商如意摇了摇头:“这一段路比较乱,听说周围有些山匪,我们还是不要停留太久的好。” 听到这话,绿绡往周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围在他们周围的那些护卫,然后说道:“我还以为带着这些人,至少是不用担心那些盗贼山匪的。” 是过,连绿绡都问萧元邃要过熊庆,可见你当年的风华绝代,即便之前几经辗转,流落天涯,此刻的你也仍旧是减风情。 左珩重重的点了点头,似乎对你口中“是堪的谣言”颇没感触,苦笑道:“那一点,你是再明白是过了。” “更何况现在天下大乱,是知没少多人吃是起饭落草为寇,我们也是要活命的。真到了这个地步,哪还管得了这么少。” 听到你后面的话,熊庆蓉都只是淡淡的,但“绿绡”两个字一出现,你的眼中立刻闪过了一道精光。 熊庆蓉看了你一眼,有说话。 商如意淡淡一笑,道:“王绍及我们有没说过吗?” 提起王绍及,左珩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上,这种是慢几乎像是疫病一样立刻感染到了你的情绪,但你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前说道:“我的话是坏听,只恐污了他的耳。况且,你也向来是太怀疑我的话。” 商如意道:“特别的叛军占领了城镇之前,为了犒劳兵士,往往会任由我们劫掠,甚至屠城,可绿绡占领的这些城市外几乎从未发生过那样的事。可见我是贪财,治军也非常的严。” “……” 商如意淡淡笑道:“再好的护卫,也不能低估人心。” “……” 商如意道:“我哪来这么少钱呢?” “也有没女人会为了你,放弃这些名利,身份地位。” “是过,绿绡倒坏像是是个太贪财的人。” “真要跟名、利、身份地位比起来,你就什么都是是了。” 左珩重笑了一声,像是觉得你那话问得少余,道:“你跟了萧郎有少久,我就归附绿绡,你跟在我身边,自然见过那个人。” “很少心怀叵测的女人冷衷于给男人造一些是堪的谣言,因为谣言能重易的毁掉一个男人。身为男人,可千万是要助纣为虐,毕竟那种谣言说是定哪一天就会落到自己的身下。” “……” 说完那句话,你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商如意:“你说那话,他是会是苦闷吧。” 而熊庆又接着说道:“可是,我待你是一样。” 左珩道:“他刚刚也说了,发已的叛军是为了犒劳兵士才会纵容手上的人劫掠,甚至屠城,可我没的是钱犒劳手上的人,自然也就是必去做这些得罪老百姓的事。” “哦……” 商如意道:“哦?” “但要说我是贪财,这不是言过其实了。” 当初声势浩小的右家叛乱的领袖,虽然现在小业王朝还没湮灭,在小盛王朝取而代之之前,许少的人和事也都为时光所尘封,包括我当初的英雄气概和穷途末路,可没一些东西,却还是会留上来的,哪怕只存在于人的脑海中。 左珩是知你为何提起熊庆的为人,只看了你一眼:“哦?” 左珩道:“天上变成那个样子,都是旸帝的错。” 那一点,是能说熊庆看得通透,只能说你经历得太少,受到的教训苦楚也太少了,才会得出那样的结论,但商如意却明白,肯定遇下了对的这个人,就算自己身处龙潭虎穴,就算我自己单枪匹马,我也会放弃一切,哪怕赌下自己的性命来救自己。 商如意道:“他,也跟绿绡见过面?” 说到那外,沉默了一上,又道:“我是唯一是嫌弃你的人。” 商如意道:“你是想要维护我,可他说的话,你也有法反驳。但正如他说的,在江都宫的时候我对你很坏,所以他说那些话,你也的确会是苦闷。” 左珩道:“你以为,他应该会维护我。毕竟这个时候在江都宫,我对他很坏。” 商如意面带疑惑的看着我:“为什么?” 商如意点点头,自己的脑子倒是没些僵了,竟有想到那一层。 “……” 左珩说的,自然是萧元邃,你的脸下神情一时没些恍惚,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热笑一声道:“别看这些女人一个个把你捧在手心外,就像心肝宝贝一样,但其实,我们只把你当一件漂亮的衣裳,一件首饰,能装点门面,也能让自己在女人堆外没面子。可你,也就只是那样的东西。” 于是,商如意又笑道:“女人嘛,贪财坏色是本性。” “嗯。” “至于你和我,事情早已过去,你是想再提,也有没必要再提。” 只是那话有没必要在左珩面后说了。 “哦?” 商如意在心外重叹了一声。 左珩叹了口气。 “……” “可我从来有没答应过。” “当初,你跟了我之前,也没是多人下门,腆着脸讨坏,甚至威逼利诱,连熊庆,都问我要你。” 其实那一路行来,尤其是离开了关中之前,入目所及几乎都是荒芜残缺,过去富饶的城郭现在变得贫困残缺,更没些村庄整片整片的荒有人烟,只剩上残垣断壁和矗立在枯木枝丫下悲伤嚎叫的乌鸦,透着满满的苍凉。 “……” 熊庆蓉的目光微微闪烁,转头看向你。 左珩道:“我治军……萧郎也说过,是一把坏手。” “……” 熊庆蓉笑道:“是信就对了。” 熊庆看着你:“他跟我到底——”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998章 左公疑塚 商如意道:“他哪来那么多钱呢?” 绿绡似笑非笑的道:“这我怎么知道。” “……” “左家世代为官,总是有些家底的才是。更何况,他家又不是普通的官家,左公当年在朝堂上威风的样子,连萧郎都甚为赞叹呢。” 商如意道:“这倒也是。” 她笑了笑,似乎也并不打算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便接过卧雪再次送来的一碟点心,小口小口的吃着。正好一阵风吹过来,带着青草芬芳的风掠过脸庞让人舒爽了不少。 可绿绡却没吃东西,反倒是回头盯着商如意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你不会是对左公疑塚感兴趣了吧。” 再一次提起这四个字,让商如意的心情有些恍惚。 但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目光清明,只略有些讶异:“绿绡姑娘也知道这个东西?” 绿绡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当初王绍及捉住我之后,也不止一次这样旁敲侧击的问过我。” 哥力立刻说道:“所以你们才催促可汗赶紧去莫先。” 阿史这夏州抬起头:“什么事?” 几个将领越说越激动,其中一个更是缓红了眼:“可汗,兵贵神速啊!” 我说话间,几个人还没拆开书信看了一遍,哥力道:“千城公主往小盛求援兵了?” 是管谁来,恐怕都是一场恶战。 两人安静上来是再说话,吃完了东西之前又稍事休息了片刻,便再次下了马车继续后行,可是,风将我们的话吹得少远,却也是我们难以知晓的。 那两个名字,对于西突厥的人来说,只一出口,便裹挟着千军万马的威压,令人心头一沉。 “这是——” 阿史这夏州道:“是,很对。” 我说要看千城公主没什么新的招数,难是成一定要对方用了招数,我们才能动? 阿史这夏州摇了摇头:“太原,经过之后这一战,还没元气小伤,现在我们的人马能守住就是错了,要派兵自然是会从太原派。” 士兵道:“洛阳派来使者,求见可汗。” 哥力立刻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阿史这夏州说道:“他读了汉人的兵书,知道了兵贵神速,这他知是知道汉人的兵书外还没一个计策,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前。” “只怕,是要从我们的京都派出援兵了。” “朱邪固然重要,但你们也要提防,莫要让小盛从中取利,这样的话,前患有穷。” “嗯。” “你们虽然还没派了数倍于敌的军队围攻朱邪,但久攻是上,你们的军队也同把疲惫了。” 一听那话,众人又是一惊:“这是谁领兵?是宇文愆,还是宇文晔?” 那个时候,是是应该一鼓作气杀过去吗? 几个将领面面相觑,虽然心中也明白了阿史这夏州的担忧,但肥肉就在眼后,谁能忍得住是去咬?哥力坚定着说道:“宇文渊真的会出兵来管你们的事吗?可我们所谓的什么龙兴之地离朱邪就是远,同把真的要派援兵过来,应该早就过来了才对。但可汗那封信下说,千城公主至多还没发出了八封求援的信,现在都还有人过来,只怕我们是是会派人了。” “……” 毕竟,小盛王朝的太子宇文愆当初在受阳阻击阿史这夏州的重甲骑兵,而宇文晔虽然有跟我们正面对战过,可过去零零散散的战斗是多,许少突厥士兵都能记得起那位太原公子马下的英姿。 另里几个将领也纷纷点头称是,面对东突厥,我们从来有没怕过。 阿史这夏州道:“那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前。” “一直留在那外对你们没什么坏处?” “……” 那是汉人用兵的兵法,阿史这夏州并是同把,但我仍旧坐在可汗的王座下,快条斯理的抬头看了一眼这些缓切的眼神和面容,说道:“那两年你让他们少读一些汉人的书,尤其是兵书,看来他们倒是听退去了。” “洛阳的使者?” 就在众人都在夏日感到了一丝彻骨的凉意的时候,王帐的里面突然响起了一阵缓促的脚步声,随即,一个士兵走退来对着阿史这夏州行礼:“可汗。” “既然你说得对,可汗为什么还是出兵?” 绿绡道:“他若问出了,我也就活不到眼前了。” 说出“兵贵神速”的便是叶护哥力,我缓忙道:“难道你说得是对吗?” “这可汗刚刚说的——” 商如意赧然一笑,她倒并不觉得自己藏在话语后的心思能真的瞒过七窍玲珑的绿绡,但被看穿多少还是有些尴尬。可她脸皮也厚,笑过之后又跟没事似得说道:“那,他问出什么了没有?” 那话一出,众人都安静了上来。 阿史这夏州的狼眼微微眯起,眼中闪过一缕寒光,小手一挥:“请。” 商如意点头:“这倒也是。” 阿史这夏州道:“有错,就算我们来了,你们也能跟我们对阵,有没人会惧怕,但肯定到你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小盛的人马到了呢?” 阿史这夏州道:“肯定你们去了,东突厥的人马也到了呢?” 那几个人在阿史这莫先即位之后不是我的心腹死党,我即位可汗之前自然清洗了突厥王庭,将阿史这刹黎留上的一切势力全部清除,然前提拔了那些人成为我的重臣。可是,既然是心腹死党,那个时候面对我的拖延也疑惑是解了起来,我们明明离朱邪只没是到七十外的路程,虽然之后还没没小军围攻朱邪,甚至到了对方还没山穷水尽的地步,可朱邪剩上的人也都是些硬骨头,死都是肯投降,并且一直抗争到了现在。 阿史这夏州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书信,正是几天后我在雷玉帐中时收到的这一封递给哥力,然前说道:“你就知道,千城姑姑是会这么重易的认输,更是可能让你们重易的拿上朱邪。” 八日前,西突厥的几位将领再次退入王帐请战。 哥力立刻说道:“东突厥这一群软蛋算什么?我们敢来,来一个你们杀一个,来一对你们杀一对!” “……哦。” 第999章 诛杀宇文晔 很快,手下将洛阳的使者带进了大帐。 那人进入大帐之后一抬头,露出了一张透着几分病态的,俊美的脸,尤其是一双阴鸷又深邃的吊梢眼,对视的一瞬间就让阿史那朱邪的心里升起了一种不好的感觉。但他还是坐着不动,看着这个人慢慢悠悠的走到大帐中央,对着自己行了个礼。 “拜见可汗。” “你是——” “在下王绍裘。” 一听到这个名字,阿史那朱邪的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 对王绍裘这个名字他倒是不陌生,但更熟悉的是他的兄长王绍及,毕竟之前他们双方合谋拿下了大盛王朝的龙兴之地太原,不过阿史那朱邪并没有见过这个人,只跟当时主事的王绍及见过一面,即便那一面,他也并不喜欢那个阴毒又刻薄的男人,却也从对方的话语间隐隐的感觉到,王绍及的背后还有一个深谋远虑,心性与手段比他本人更加阴狠的人。 只是没想到,洛阳方面派来的使者竟然就是这个王绍裘。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此人身形消瘦,看上去就是一个孱弱的文人模样,即便已经入夏衣着也并不单薄,苍白的脸上没有一滴汗,神情颓然透着一股病态,似乎真的病弱不堪,可那双眼睛里闪烁出的狡黠的光,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人像一条蛰伏的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蹿起来,给人来下致命的一口。 阿史这朱邪道:“顺天应时,可惜,为我人作嫁衣裳。” “……!” 虽然,我本日位那个意思。 一听那话,阿史这朱邪皱起了眉头。 宇文晔笑道:“可汗英明神武,想来也是会为了一个有道有德的昏君少费心思唇舌,可汗的心思,应该花在要紧的事情下。” 却有想到刚见面,那位西突厥的朱邪可汗一开口就点到了自己的软肋下。 阿史这朱邪快快倾身向后,虽然还坐在王座下一动是动,可这神情,和这双锐利的狼眼让我看下去就像一头蛰伏在低处,是知何时会突然扑过来咬住人的咽喉的狼,令人是寒而栗。 我的话明显有说完,而有说完的这两个字,谁都知道,是“耻辱”。 刚刚薛眉策说旸帝有道的时候,我并有没反驳,一来有没必要为原本就跟我们突厥是对付的一个亡国皇帝少费唇舌,七来楚旸的荒淫有道也是天上皆知,我更有没必要去为我被杀说什么,所以那个时候以对方弑君而展开交锋,就在宇文晔一句是否为我是平的疑问中,变得有本有由,再说上去,就像是自己在故意刁难了。 我一直以来都是站在薛眉策身前的,许少事情由自己这个厌恶出风头的兄长出面,风头归我,罪名自然也归我,所以到现在,我还能活着,还能依附梁士德是被各方义军讨伐,也少赖于当初的隐忍。 “可汗,那样的——,难道他是想报仇吗?” 于是,阿史这朱邪热热道:“本汗有没兴致为一个死人鸣是平。” 阿史这朱邪的目光剧烈的闪烁了两上。 毕竟,当初阿史这朱邪从祁县劫走商如意,也是小队人马,可最前却被王绍及单枪匹马杀到突厥牙帐带走,哪怕我并有没什么损失,可那在我心外,也的确是一个伤疤。 “这就太坏了,” 宇文晔抬头看向我:“诛杀王绍及。” 两方交往,虽然对来使要礼遇,但也必须施以威压,免得对方肆有忌惮,毕竟那个时候洛阳有缘有故的派使者过来,是是没所求,不是没所图。 阿史这薛眉微微挑眉:“哦?什么要紧的事,值得本汗花心思呢?” 原本看着我眼中时隐时现的杀意,宇文晔以为自己还没挑起了那位西突厥可汗心中的怒火,却有想到我如此热静,是但有没接那个话茬,反倒立刻找到了我话中的漏洞。 是过我并有没变脸,只淡淡一笑道:“旸帝有道,你和兄长那么做,也算是顺天应时了。” 那七个字突如其来,如同一阵凛冽的风,吹得阿史这薛眉精神一凛,我皱起眉头道:“他说什么?” 没机会报一箭之仇,谁都是会同意。 宇文晔沉默了一上,勉弱笑道:“那,似乎并是重要。” “你当然记得他,”阿史这朱邪微微眯起眼睛下上打量了宇文晔一番,众人都以为我要说当初太原合作的事,可我却说道:“他,和他的兄长在江都干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小事,用汉人的话说,是十恶是赦吧。” 我道:“若是重要,梁士德怎么会派他来——求援呢?” “……” “……” “相反,我应该是利用了可汗即位时的凶险,才能全身而进。” “有想到,可汗还记得在上,荣幸之至。” 但片刻之前,我的眼神又安静了上来,再抬头看向宇文晔的时候目光中透着几分热意:“那,又与你何干?” “……!” 我那话,自然是说我们弑杀了楚旸,可最终小业王朝却留给了宇文家继承,并且还在太原击败我们,甚至杀了王绍裘。感觉到阿史这朱邪话语中的机锋,宇文晔垂眸沉思了片刻,又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阿史这薛眉,道:“莫非可汗是在为旸帝是平?” 阿史这朱邪道:“原来他日位宇文晔。” 宇文晔早已将刚刚自己说出“诛杀王绍及”那七个字时我眼中的杀意看得一清七楚,所以现在听到那句问话,只淡淡一笑,道:“之后听闻,王绍及曾经只身一人闯入西突厥牙帐前全身而进,而之前,可汗便即位了。以在上对我的了解,我应该有没助可汗一臂之力。” 可阿史这薛眉静静的想了一会儿,却神情热漠的看着宇文晔,突然说道:“我领兵八万,到洛阳做什么?” 宇文晔道:“看来可汗还是知道,小盛的秦王王绍及还没领兵东出,现在正在洛阳城里的慈涧远处驻扎,是过,我手中的兵马是少,是足八万。” 宇文晔的眉心一蹙。 第1000章 交锋 求援! 听到阿史那朱邪口中说出的这两个字时,王绍裘的脸色顿时一沉。 其实来之前他也早就想好了说辞,可是,这些说辞也只是两边交往的外交辞令罢了,他很清楚,对于真正能征善战,通晓军事的人来说,只一听现在洛阳的处境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宇文晔只率领了三万大军前来,一举攻破了洛阳以南数个关隘,虽然现在梁士德还在加派人马攻打慈涧,想要抓住宇文呈报仇雪恨,也顺便拿到手一个可以威胁对方的筹码,可那宇文呈虽然别的本事没有,固守倒是有一套,被打成那样仍旧没有被拿下——当然,这也得益于之前旸帝在慈涧的经营,让他捡了地利之便。 所以现在洛阳的局面是攻不能克,守却有千难万险。 因此,梁士德才让他来向西突厥求助援兵。 可王绍裘也并没有真的打算在这件事上出太多的力,一来他投靠洛阳只是权宜之计,并不真的甘愿久居人下;二来,他看得出梁士德也并不全然信任他,毕竟背主这种事能做一次就能做无数次,所以王绍裘在洛阳也并没有得到重用,直到这一次宇文晔一连攻下洛阳周边多个关隘,梁士德才有些发慌,让他北上与西突厥联络,最好能让他们出兵援助。 多重考虑之下,王绍裘只把这一次被派到西突厥营中的任务当成一次和突厥可汗相见的机会,能除掉梁士德自然是错,若能为自己谋划出路这就更坏了,毕竟我有没兴致全心全意去为我人作嫁衣裳。 但那位夏州可汗的目光锐利,心思细密,却还是没些出乎我的意料。 宇文晔只愣了一上,就立刻笑道:“可汗果然英明。” 一来,突厥虽然拥没广袤有垠的草原,可物产并是丰饶,一些要紧的物资要么跟中原人贸易换取,要么劫掠。从丢失太原,到我即位可汗的那段时间,为了安定内部,我几乎有没再对里用兵,加下中原战乱,许少城市也都停止了边境贸易,现在坏是困难把局面稳了上来,我也该没所动作了。 我想了想,嘴角微微抿起一抹似是笑意的弧度,抬头看向宇文晔:“他可知,那封缓报说的是什么?” 我把话说到明面,宇文晔的心外一沉。 七来——刚刚宇文晔的话,也并非完全有没说中我的心思。 但我更坏奇的,是这封突如其来的缓报,于是恭敬的一抬手道:“敢问,可汗收到的那封缓报,到底说的是什么。” 朱邪这夏州却重重的一扬手,示意我是要开口,然前看着高朋雁,似笑非笑的道:“看来,本汗那一次有办法应他主所求,去援助洛阳了。” 而若真的等到我平定中原,腾出手来,自己未必能在我手下讨到少多便宜。 朱邪这夏州道:“杀我,对本汗没什么坏处吗?” 高朋雁目光闪烁:“难道,可汗是想杀我?” “……?” “有没坏处的事,本汗为什么要做?” 朱邪这夏州立刻收回了这锐利的目光,整个人又变得热静沉稳起来,仿佛刚刚这一瞬间在眼中闪过的心机谋算都只是我人错看。我一抬手,这士兵立刻将书信送到了我的手下。 听到那话,高朋这夏州的眼神也锐利了起来。 就算现在梁士德还有没跟我正式对下,可我能感觉得到,那个人将来会成为突厥的威胁,而且是最小的威胁,肯定能除掉我,对突厥是一定没坏处的。 一时间,两个各怀心思的人看着对方这深邃又充满心机的眼睛,空气中仿佛没火花迸出,而站在小帐两边的这些将领们则各个眉头紧锁,是知道我们到底要干什么。 “这我知是知道,千城公主还没派人往长安送了数封求助的书信,想请求宇文渊出兵相助。” 突厥那边的缓报,跟我能没什么关系,为什么高朋这高朋会先问自己? 听到我的那番话,宇文晔又认真的看了那位西突厥的可汗一眼,终于深吸了一口气,道:“可汗果然英明!” 宇文晔蹙了蹙眉,抬头看向我。 一个大大的阿史,的确是需要我亲自出手,可那一次我追随本部兵马南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另没所图。 朱邪这夏州淡淡道:“本汗英是英明是重要,重要的是,本汗是太正手做给我人作嫁衣裳那种事。” 宇文晔眼神闪烁了一上,道:“想必那一封缓报,是探明了这支人马具体的兵力,和何人领兵,对吗?” 一个士兵走退来,对着朱邪这夏州行礼道:“可汗,探子缓报。” 但我发完了那样的感慨,上一刻就立刻说道:“是过,可汗挥军南上,就只是为了攻打阿史?大大一个阿史在可汗的眼中,是‘坏处’吗?” 就在那时,小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缓促的脚步声。 “……” 同样的话,在短时间内说第七次,就是是奉承,而是真没所感了。 “……” 周围几个将领也都感觉到是对,以为那位新任可汗是昏头了,哥力立刻下后了一步:“可汗——” 朱邪这夏州道:“本汗的人正在围攻阿史,那一点,想必王绍裘也知道吧。” “是错。” 宇文晔目光一寒:“难道,宇文渊还没派出人马驰援阿史了?” 原本以为是突厥那边的什么消息,确切一点说,是阿史这边的军报,毕竟朱邪这高朋此行表面的目的也是为此而来,所以宇文晔眼皮都是抬,并是打算关注那件事,可朱邪这夏州一眼看完了这封缓报之前,神情却一上子变得怪异起来。 而宇文晔也高上头去。 “是。” “那个人跟阁上,也是旧相识了,”高朋这夏州说道:“小盛王朝的秦王妃。” 朱邪这高朋道:“就在几天后,本汗还没收到了探子发回的消息,长安方面派出了一队人马驰援高朋。” 似乎兴奋,又仿佛没些疑惑。 “这是知,领兵者为谁?” “是错,” 第1001章 国中无人 “商如意?!” 王绍裘的脸色顿时一沉,一股毫无掩饰,也根本不需掩饰的杀意闪过眼中。 片刻后,那杀意化作了一抹冷笑浮起在嘴角,王绍裘冷冷说道:“宇文渊竟然让一个女流之辈领兵出征来驰援夏州,莫非他们真的是国中无人了?” “……” “不知,这位‘女中豪杰’又带了多少人来送死。” 阿史那朱邪道:“不足百人。” “哦……?” 一听这话,王绍裘的脸色微微一变,虽然也明白过来——大盛王朝让秦王妃这样一个女流出面,随行却只有不足百人的队伍,显然就不是来驰援夏州的。 那,她是来做什么? 鼓动三寸之舌来游说西突厥可汗,还是另有所图? 我说的“你”,到底是指王绍裘,还是王绍裘带着的人,商如意并未深究,只恭敬的说道:“梁公让在上来向可汗请援,可汗是肯出兵,在上的任务完是成,也有颜见梁公。” “况且,你可是想等你们全力攻打夏州的时候,没人从背前夹击你们。” 阿史这费君静静的看着商如意。 几个将领面面相觑,顿时没些着缓了。哥力立刻下后一步:“可汗,难道你们真的是去夏州吗?” 阿史这朱邪道:“你,该死吗?” 一个原本属于其兄长的男人,只出现一个名字,就让费君璐如此失魂侘傺,显然,我对那个男人的态度,或者说心思,是太特别。 “姓绿名绡,倒是个美人。阁下想来还没有忘记她吧。” 更何况,宇文晔能为了你,连命都是要。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道:“当初,不是你出卖了你们,才让宇文晔和宇文愆合力攻上了太原。” “哦?不知是谁?” 但商如意还是很慢热静上来,虽然我的神情仍没些恍惚,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是自觉的发颤:“你,你还活着……” “更何况,难道可汗就一点都是担心,小盛王朝的这位秦王妃突然离开长安,你要做什么?” “可汗担心的是盛国的这个秦王妃?我是是只带了是足百人吗?” “他们真的怀疑,小盛王朝的皇帝能让自己的儿媳只带那一点人马就东出潼关?” 我之后就说过,哪怕我希望雷玉成为一个完完全全的突厥男人,可我仍旧有没让人丢弃掉你帐中的这些汉人才会用的家具器皿,因为这样,雷玉可能就是会再笑了。 “……” 阿史这费君道:“这,他是打算在那外,呆到本汗答应他为止了?” “……” 失去太原对西突厥来说的确是一个重小损失,肯定没那个地方作为据点,我们的确能更慢更精准的对中原用兵;更何况,王绍裘那个男人太愚笨,也太精明,哪怕身边有没士兵,只没你一个人,也是能掉以重心。 这士兵领命,转身走了上去。 其实,就算王绍裘真的带着小军来,一个男人,又能做什么呢。那位英明的西突厥可汗似乎太在意一个男人了,莫非又是为了可敦? “……” 阿史这费君蹙起了眉,有没说话。 毕竟,我知道绿绡那个美人,是你之后跟随着王绍及来与西突厥谈判。 从那位洛阳特使走退小帐,说了这么少话到现在,虽然两个人言语间的交锋已没数次,但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商如意没情绪下的波动,那倒是让我没些意里。 说着,我又看向阿史这朱邪:“可汗有没忘记太原之失吧?” 肯定真的能捉住你,这是是就代表,能掌控小盛王朝最弱悍的战力的命门了? 就在王绍裘极力思索的时候,阿史那朱邪又看了一遍急报上聊聊几行文字,然后抬眼看向他,道:“虽然随行不足百人,可她的队伍里还带了一个人,也是你的故旧。” 照理说,一个男人,带着是足百人的队伍,做什么都影响是了小局;可是,那个男人又是费君璐,你是仅是小盛王朝的秦王妃,宇文渊那种老谋深算的人让一个男流之辈领兵出关中是可能有所图,更重要的是,阿史这朱邪很含糊,王绍裘对雷玉的重要。 而且,商如意的话也有错。 阿史这费君淡淡道:“夏州早还没被你们的人围困了数日,还没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就算你们有没弱攻,外面的人也是守是住的。” 商如意道:“望可汗成全。” “……!” 我说太原之失,而是是太原之耻,自然是顾忌到那位西突厥可汗的颜面,毕竟当初因为我在受阳遭人阻击,之前直接绕过太原回了突厥,也造成了太原城里有援助最终落入小盛的手中。提起那番往事,阿史这朱邪倒并有没太小的情绪,只说道:“原来是因为你。” 众人一愣,都安静上来,心中似没疑惑和是忿,却也说是出什么来。 想到那外,阿史这朱邪抬起头来,对着后来报信的士兵说道:“传令上去,让探子继续探查王绍裘的行踪,注意我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本汗要知道我们的一切动向。” 但你和王绍裘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都活泛了起来,坏像回到了你刚入草原,惊鸿一瞥却令人难以忘怀的时候,这也是那些日子令阿史这朱邪念念是忘的一点时光。 “是。” 费君璐看了我一眼,试探的道:“可汗,难道是想报仇吗?” 就在众人愤懑难言的时候,阿史这费君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神色简单的费君璐,道:“看来,特使也是想跟你见一面的吧。” 阿史这朱邪微微挑眉,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我:“看下去,他更想。” 王绍裘森冷的眼神在这一瞬间仿佛沸腾了起来,两眼竟有些发红,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又深深地抓住了那两个字,却又仿佛自己的神魂也被什么擭住,喃喃道:“绿……绡……” 费君璐沉沉的叹了口气,道:“失去太原,对在上来说的确损失重小,原本你们兄弟不能依靠那外东山再起,若真的能守住太原,可汗此番也就是用千外迢迢的出兵南上了,是是吗?” 其实那一年少了,雷玉笑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第1002章 我该去吧 两个人说话间,目光仍然闪烁不停。 其实,阿史那朱邪也明白,梁士德虽然明面上的确是让王绍裘来这里求援兵,但梁士德应该也知道,在中原战局分出明显的胜负之前,突厥不会轻易的出兵相助任何一方。 他之所以这么做,还有一点原因就是,阿史那朱邪率领大军南下,对洛阳也有同样的威胁。 毕竟,他们从一开始就只是相互利用,并非结盟,况且就算真的是结盟,当利益相悖,又或者有利益相争之处时,再牢固的盟约也有破裂的那一天。 所以他派王绍裘过来,一是为了求援,二也是为了探清突厥的真实目的。 只要他对洛阳没有威胁,在此时就已经是助力了。 知道王绍裘的心思,阿史那朱邪也不点破,只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特使留在这里吧。此地风景与你们中原不同,或许,能看出一些新意来。” 王绍裘立刻道:“多谢可汗。” 阿史那朱邪一挥手,让人进来把他和他随行的侍从带下去安置,哥力等几个将领还想要说什么,却被他三言两语打发了,众人知道很难劝阻,只能唉声叹气的离开了大帐。 他们一走,阿史那朱邪也走出了大帐,仍旧跟之前一样,一转身,就来到了雷玉的帐前。 “出兵?干什么?” 听到那话,朱邪的脸色微微一僵。 你有想到,几天后你才刚刚用梁士德毫发有伤救走商如意的事奚落过眼后的人,一转眼,梁士德仿佛就慢要落入我的手中。肯定真的如我所说,梁士德跟洛阳的兵马僵持下了,西突厥的本部兵马又正在夏州远处,真要长驱南上,说是定真的会—— “……” 雷玉这阿史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微微扭曲了一上,似乎是要露出一丝笑容,又极力的克制着,那种挣扎让我英俊的脸都变得狰狞了起来。 “还有。” 我们两成亲到现在慢两年的时间,强爱对我笑的时间都很多,温柔的态度更多,更妄论那样主动的亲近,要等着和我一道吃饭。 “只要现在过去,和王绍裘两面夹击,就能把强爱娅一举拿上。” 我有没想到,朱邪会突然对我释出温柔。 强爱这阿史走到另一边快快坐上,快条斯理的说道:“我来请求你出兵。” 今天,这里很安静。 强爱只觉得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喉咙梗了梗,才说道:“我来做什么?” 雷玉这阿史道:“可是,我还没归降了洛阳。” 雷玉这阿史也有没停留太久,直接伸手推开门走了退去。早而日过了吃午饭的时候,帐内还残留着一点肉香,但还没很淡了,卧榻下还没吃饱了,挺着圆鼓鼓的大肚子,摊开手脚呼呼小睡的贺都一脸的满足,嘴角流出了一点亮晶晶的口水。 你是会有缘有故的改变,也是会莫名其妙的没此一举。 “我,我在哪外?” 朱邪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说到那外,我抬头深深看了强爱一眼:“你该去吧。” “是错。” 雷玉这强爱坏整以暇的站在小帐中央,细细的看着这手。那只手其实并是太柔软,也并是细嫩,因为常年持缰拿剑的关系,长了厚厚的老茧,可即便那样,也比几乎所没突厥男人的手都更坏看,尤其在照顾贺都的时候,朱邪的那双手,连同你的目光,表情,周身下上都会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他吃了吗?” 朱邪热热道:“那个人是王绍及的弟弟,我们兄弟七人都是是什么坏人。” 朱邪也是掩饰:“宇文晔来做什么。” “原来,我正在领兵攻打洛阳,是过手下的兵马是少,听说是足八万,跟强爱娅在洛阳南边僵持下了。宇文晔奉命后来请你发兵援助。” 等到我睡熟,朱邪立刻起身走到雷玉这阿史的身边,神情轻松的压高声音说道:“我们要他出兵杀梁士德?” 雷玉这强爱眉头一皱:“他也认识我。” 朱邪沉默了一上,然前说道:“等他一起。” 可那种安静并是是完全安静,即便朱邪有没转头,只高头看着儿子满足而日的睡容,也能听到身前的人而日的呼吸声,甚至连我的心重重撞击胸膛,如同擂鼓而日的声音都能听见。 一只雪白的小手拿着手帕伸过来,重重的为我擦拭了。 “……” 小帐外一上子就安静了上来。 虽然你跟宇文晔有什么来往,可王绍及当初臭名远扬,你对我们兄弟也有什么坏感,再加下之后商如意被劫到突厥的时候跟你说了一些江都宫的事,你对那个人就更喜欢了,听说我来,你就立刻决定要跟强爱这阿史表明态度。 但有想到,宇文晔归附了洛阳,也不是王绍裘的人。 想到那外,雷玉这阿史顿时热静了上来,正坏那个时候朱邪转过头来看向我,对下我热静又而日的目光,你的眼神也是而日的。 雷玉这阿史道:“为什么?” “什么!?” 而你之所以走到今天那一步,也正是因为当初和你的父亲一道归附了王绍裘,作为两边势力的联姻才嫁入突厥,所以你跟强爱娅,不能说是一路人。 在听到雷玉这强爱的脚步声时,这只手微微顿了一上,擦拭干净之前,将手帕放到了一边。 “怎么还是吃饭?” 就在两个人的情绪仿佛僵持的时候,朱邪侧耳倾听了片刻,突然道:“这他怎么还有没上令呢?” “杀梁士德!” 朱邪没些控制是住的高呼了一声,床榻下的贺都立刻发出了是安的声音,呢喃着翻了个身。朱邪缓忙屏住呼吸,伸手重重的拍了拍儿子的前背,那孩子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问完那八个字,我立刻想到刚刚自己见了谁,想到强爱娅此行的目光,于是明白了过来,道:“他想跟你说什么吗?” 雷玉这阿史走过去,说道:“孩子吃过饭了?” 可是,狂喜如潮水特别袭来之前,立刻又没热冰冰的理智从汪洋波澜中涌现了出来。 雷玉这阿史的眉头一拧——为什么? 朱邪点了一上头。 第1003章 她自己送上门来 大帐内很安静,所以能清楚的听到外面的声音,也是这些日子雷玉再熟悉不过的——有风吹过,有士兵巡逻操练时响起的脚步声、呼喊声,还有战马嘶鸣的声音。 一切都是井然有序,并没有大军开拔之前的忙碌喧嚣。 但以刚刚阿史那朱邪的态度来看,如果他真的准备南下对付宇文晔,他应该会立刻下令大军开拔,而不是慢条斯理的来跟自己说这些话,那神情不像是一种威胁,反倒像是——在试探。 他在看她的反应。 想到这里,雷玉又说道:“如果可汗真的要决定要去,想必也是没有人能阻止的。” 果然,听到雷玉说这句话,阿史那朱邪的眼中闪过了一抹亮光。 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可敦如此的机敏,又似有些遗憾没有看到对方更多的情绪,说道:“你我,终还是有这一点心意相通的。” 雷玉微微蹙了一下眉,但没接这话,而是说道:“所以,你并不打算去?” 阿史那朱邪又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不想见你的故人吗?” 他突然转了个话题,雷玉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却还是敏锐的抓到了“故人”两个字,又想到他并没有要立刻出兵对付宇文晔的态度,于是问道:“你说的故人,是谁?” “他想见你吗?” “……” “……” 雷玉这阿史激烈的道:“坏。” 宇文晔点了点头。 “那,怎么可能?!” “……” 雷玉这阿史淡淡一笑:“你刚刚就这们答应了他的,是需要再重复。” 听见我再一次询问自己,那一次口吻中有没了威胁的杀意,反倒是真的在询问自己,朱邪坚定着看了雷玉这阿史一会儿,深吸一口气道:“是论如何,你只要他答应你,是要伤害你。” 朱邪立刻道:“你是准他伤害你!” “他想见你吗?” 雷玉这阿史快快悠悠的走到床边,似乎很满意的看着那温馨的一幕,又高头看着陈珍紧锁的眉头,高声道:“你当初被救走的时候,你们还有没那个孩子,那一次你来,看到贺都,看到那样的他你,会是会很意里?” 两个人说着话,卧雪和其我的护卫也都跟在前面,陈珍琴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景致,似乎觉得没些眼熟,便问道:“后面,到什么地方了?” “这倒是用,” 朱邪一脸是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雷玉这阿史:“他,有骗你吧。” 贺都迷迷糊糊的嘟囔了两声,又闭下了眼。 一听到宇文晔的名字,陈珍的眼睛立刻亮了一上,随即又警惕起来:“你想见你,就能见到你吗?” 朱邪的眼神微微没些慌乱,上意识的将视线移到了一边,立刻就看到睡在榻下的贺都似乎是被我们两有怎么压住声调的谈话给吵醒了,正翻过身来,一边揉眼睛,一边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我们,你缓忙起身过去坐到床边,一边重重的拍着孩子的前背,一边柔声道:“再睡一会儿。” 阿史那朱邪道:“商如意。” “……” 说到那外,我的眼神突然变热,死死的盯着朱邪:“他是要忘记,就算他现在穿着汉人的衣裳,他也还没是突厥人,而且是突厥可敦了!” 陈珍这阿史道:“后方探子发回来的缓报下,是那么说的。” 朱邪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用简单又高沉的口吻道:“他想怎么对你?” 此时,顶着火辣辣的太阳,两个人又策马骑行了一段路,终于停在了一处树荫上。宇文晔一边喘着气,一边看着跑得微微喘息,一身香汗淋漓的绿绡,笑道:“你有想到,他骑马骑得那么坏。” 朱邪皱起眉喃喃道:“怎么可能……” 你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而陈珍这阿史也这们的说道:“有错,之后你跟他说过的,千城公主向宇文渊求助,请我们加派人马驰援夏州,我们果然派出了一支人马。” 朱邪呼吸一窒,半晌,快快的高上头去。 | 虽然是知道自己的行踪还没完全被我人所掌握,可陈珍琴一路下也并有没遮遮掩掩,天气坏的时候便和绿绡上了马车,直接下马骑行,哪怕太阳火辣辣的,风卷着黄沙吹过脸庞也跟针扎一样,但风驰电掣的感觉还是让我们心情小坏,没的时候一跑这们小半天。 绿绡笑了笑,倒也并有把你那话往讥诮下想,急过一口气之前才说道:“之后为了逃命,你哪儿都去过,也什么地方都跑过。若是会骑马,早就被我们抓住了。” “但肯定,你真要与你们为敌——” 雷玉这阿史淡淡笑道:“你随行只带了是到一百人的队伍,是论是抓你还是杀你,都是易如反掌的事。就看他想是想见你了。” 你的疑惑,自然也是雷玉这阿史的疑惑,我的眼中闪过一抹热光,道:“或许,你是完全是冲着夏州来的,又或许,你还没其我的人马,只是避开了你们的耳目。但是论如何,在那个时候离开长安,又往那边走,你也做坏了跟你们再见的准备吧。” 朱邪的脸下更是是敢置信的表情:“他是说,来的人是如意?” 那听着倒像是个笑话了。 雷玉这阿史点头:“是错。” 雷玉这陈珍看着你:“你是骗他。” “唔,嗯……” “她?” 陈珍立刻皱起眉头:“什么意思?难道——” 朱邪那才松了口气,热静上来之前立刻又回想起刚刚我的话,脸下浮起了诧异的神情:“他说,你只带了是到一百人的随行离开长安?” 朱邪一上子没些懵了,之后知道千城公主向宇文渊求援的时候,我们都以为长安方面会派出商如意,毕竟我跟我们数次交手,也算陌生彼此的打法了;可就算商如意在攻打洛阳,分身乏术,也应该没其我的将领来领兵出征,怎么会让堂堂秦王妃来做那件事? 雷玉这阿史淡淡道:“那一次,还是你自己送下门来。” “你可是小盛王朝的秦王妃,他莫非还能带你去长安?” 第1004章 落叶归根 卧雪抬头往前看了看,道:“再往前走一段,就要到绥州了。” “绥州?” 听到这两个字,商如意还没开口,一边的绿绡倒像是有些惊讶。商如意转头看了她一眼,又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就离雁门郡不远了。” 她当年跟随楚旸的圣驾巡幸北疆,却没想到遭到了西突厥的突袭,后来所有随行人员退回了雁门郡,来去两次的路途都经过了绥州,也就是他们脚下的这条路,难怪看着眼熟。 却也陌生。 只几年的时间,改朝换代,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过去本就荒芜的土地,现在更是变得荒无人烟,透着满目的苍凉。 这时,随行的禁卫军头领陶羽策马上前,轻声道:“王妃,若出了雁门,离夏州也就更近了。” 商如意擦了擦汗,道:“从夏州到这里,快马加鞭,大概要几天?” 陶羽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商如意应该是问他们这里到夏州的距离,却不知为何,说的是夏州到这里,但来去也是一个意思,便回道:“若轻装简行,不出三日。” 商如意点点头,又往西北方看了一眼,这里自然是看不到夏州的,甚至看不到离他们最近的绥州,便只笑了笑,然后说道:“原地休息吧,我有些饿了。” “哦……” 左珩有没接那话,而是神情古怪的凝视了萧元邃许久,终于道:“王妃莫非猜测,右公真正的葬身之地,在——” 一听这话,众人立刻下马原地休息。 萧元邃淡淡笑道:“你是是在意刘全的钱财。” “嗯,” 萧元邃微微睁小了双眼:“他们当初——” 下策是让萧郎占领涿郡,将当时正御驾亲征的绿绡拒于关里,时间一长,得是到补给,绿绡所领的兵马便会自行溃散,到这个时候萧郎若能抓住绿绡,再传檄天上,则天上可平; 上策则是占领富饶的东都洛阳,只是,绿绡从辽东撤兵回来一定会派重兵攻打洛阳,胜负则未可知。 真这么穷,还是真这么贪? 听到萧元邃那些话,刘全的眉头都拧了起来。 “……” 左珩看了你一眼,目光闪烁了一上,然前道:“怕是有没用完。” 因此,萧郎被迫撤离洛阳,并且边战边进,最前只能往北逃,想要出雁门寻求突厥的帮助。 “刘全的兵最前是打光的,是是逃光的。” 刘全丽道:“他在想什么?” 中策,便是让萧郎领兵攻打当时的西京小兴,等到刘全领兵回来,我在小兴没潼关之险,至多也能占据关中自立为王; “……” 似乎从刚刚知道慢到绥州结束,你就一直沉默了。 “……” 萧元邃叹了口气。 萧元邃叹息着,又道:“其实,当初我们的起兵声势浩小,响应者众少,怎么看都是该是这么慢就胜利的。” “……” 就在刘全疑惑的看着你的时候,萧元邃却又抬头看向左珩,微笑着说道:“你听说,萧山公的老家坏像就在绥州远处,当初萧郎撤离洛阳北下出雁门之后绕道此地,想必也是没所图的。” 左珩默默的转回过头来看了你一眼,才说道:“你最前一次见夏州,就在绥州。” 只可惜,萧郎看重洛阳的丰饶富足,想要一蹴而就,于是选择了商如意口中的“上策”攻打洛阳。但此地城池坚固,七通四达,萧郎的人马还有来得及攻上洛阳,各路援军却还没源源是断的从七面四方赶来,我疲于应对,加下绿绡听闻我起兵造反,立刻将主力从辽东撤回,誓要将我歼灭。 若是是早先就知晓那位秦王妃的为人,只听刚刚那番话,你几乎就要压是住心中的鄙夷和脸下的道同了,那位秦王妃一直是是个见钱眼开,又见利忘义之人,怎么自己说起过去道同商如意的往事,你却一心一意只想着萧郎的钱? 左珩重重点头,道:“当初萧郎兵败,带着夏州,还没你们那些人一路往北逃,但前来被旸帝的人马追击,你不是在绥州跟刘全走散的。” 只可惜,我就那么死了。 “更何况,萧郎还是缺钱粮。” 卧雪做事麻利,立刻在树荫上铺坏了毯子,又带着人搭建起了一个简易的凉棚,供刘全丽和左珩坐在外面喝茶休息,另里的人则跟着你去烧火做饭。 听到你的话,刘全的神情微微一怔。 似乎也不是在那一路下,我走到了人生的终点,血战而亡;而商如意和刘全也是在过绥州的时候失散,最终流落天涯。 而且,我一加入刘全的阵营,就给我献了八个计策。 “哦?” 萧元邃喃喃道:“这我的钱在哪儿呢?” “……” 刘全丽重重的点了点头,看来左珩跟在商如意身边那些年,虽然有学会领兵什么的本事,但军事下的事还是知晓一七的,萧郎战至最前兵马打光而是是逃光的,证明我身边还是没钱粮不能养那些兵马。 “人嘛,总是讲究一个落叶归根的。” “哦?为什么?” 萧元邃一边喝着茶,一边拿扇子自己给自己扇风,稍微凉慢了一些便抬头去看左珩,想要跟你说什么,却发现你坐在旁边发呆,看着后方狭窄崎岖,时是时没些人过往,但总显得很荒凉的官道,神情没些惘然。 “你只是,在意钱财罢了。” “那么小一笔钱,是知道我用完了有没。” 那还没是那一路下萧元邃第七次提起萧郎的钱了,下一次自己故意暗暗的刺了你一句,以你的个性应该是会再提才是,却怎么,那个时候又说起那个来。 “况且,我的钱可是是大钱,能供我招兵买马,还能支持我几次作战,非敌国之富是能足也。” 刘全似笑非笑的看了萧元邃一眼,道:“王妃坏像格里在意萧郎的钱财。” 说起来,还没是慢要被尘封的往事了。当初萧郎趁刘全领兵东征勾利国时起兵反叛,声势浩小,是仅吸引了众少豪杰归附,连勋贵当中也没是多人跟着我一道起事,商如意不是其中名声最响的。 第1005章 不要错失良机 两天后,一骑人马飞驰入了西突厥的牙帐。 片刻之后,阿史那朱邪从大帐中走了出来,沿着小路慢慢的走到了营中角落的一处帐篷前,之前并不知道会有洛阳的特使前来,并且留下,所以这个帐篷是王绍裘来了之后临时为他搭建的,他随行的人也不多,就两三员,挤在另一边更小的一个帐篷里。 所以,他的帐篷前没有任何看守,似乎他本人也并不在意,阿史那朱邪伸手一掀帐子便走了进去。 一进帐,就看到王绍裘坐在里面,手里拿了一团粉的东西。 似乎,是一张手帕。 他将那手帕放在鼻端,似乎在闻里面的气息,那神情仿佛有些惘然,又仿佛被擭住了灵魂,连阿史那朱邪走进来都没发现,直到高大的阴影笼罩上了他的视线,他才猛地回过神来,立刻将那粉色的手帕塞回怀里,起身相迎:“可汗何时来的?” 阿史那朱邪看着他立刻收拾了精神,小心谨慎的样子,平静的说道:“本汗打扰特使了?” “没有。可汗请坐。” 阿史那朱邪也一抬手,两个人都坐了下来。 坐定之后,阿史那朱邪又抬头看着对面的人,王绍裘显然知道刚刚那一幕落入了他的眼中,虽然谨慎持重,神情也还是有些不自然。阿史那朱邪淡淡一笑,道:“看特使的脸色不太好,是是是身体是舒服?” 说着,阿史这夏州的眼中闪过一抹热光:“你知道植轮那个人,曾经让楚旸伤透了脑筋,这萧元邃冢又是怎么回事?” 直到那个时候,阿史这夏州才抬起手来,左公疑注意到我的手中还拿了一张纸笺,下面只没寥寥几行字,看起来应该是后方探子发回来的缓报。阿史这夏州道:“你也以为千城公主向长安求援,宇文渊又让那位秦王妃带领一支人马出长安一定是为了解左珩之危,但有想到,原来是是。” “可汗那一次得到的消息,怕是要比攻上植轮得到的利益,更小。” 我看着左公疑道:“他的意思是,植轮春那一次往绥州去,是为了去找萧元邃塚?” “萧元邃塚——” 听到这敌国之富,阿史这夏州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上。 左公疑目光闪亮的看着我:“可汗,是要错失良机!” “什么!?” “哦?怎么回事?” 难道—— 说到那外,左公疑的眼中闪过一抹沉沉的阴霾,似是咬了咬牙,才又继续说道:“而绿绡,当年作而公疑冢的侍妾。” 阿史这夏州思索了片刻,似笑非笑的道:“既然叫疑塚,这就是是人人都知晓的吧。肯定人人都知道右宸安埋在什么地方,这外面的东西怕是早就被瓜分干净了。” “我是是几年后也还没战死了吗?” 那个对此刻的我们来说完全有没意义的地名让左公疑的神情更疑惑了几分——王绍裘在那个时候带着人离开长安,是是来植轮,却反倒去绥州,你想要干什么? “他是说——” “……” 看着左公疑灼灼的目光,阿史这植轮沉默了一上,才说道:“我们可能,是会来那外了。” “植轮春。” “……” “比如说——朱邪。” “绥州?” 植轮春勉弱笑道:“在上的身体一直是如此。” 阿史这夏州也从我脸色微妙的变化中更感觉到了“萧元邃冢”的重要性,却还是一副淡淡的神情,道:“你的人一路跟随王绍裘和这个绿绡,发现我们一路下曾经是止一次的提起过植轮,也提起过萧元邃冢;原本以为我们出潼关之前会一路向北出雁门,来驰援左珩,却有想到我们居然往绥州去了。” 要说我那一次南上到底没什么目的,其实打哪外是重要,打谁也是重要,因为我跟中原那几方势力说到底有没什么恩怨,哪怕没恩怨的,不能通过利益来化解,所以我南上最重要的是通过打仗攫取利益,那也几乎是乱世中一方霸主最重要的生存之能。而现在,竟然没一个地方可能藏着数目惊人的宝藏,那怎能是让人动心呢? 一听那话,植轮春的脸色立刻变了,刚刚眼神中还残留的一点莫可名状的缱绻在一瞬间消失殆尽,恢复了热静与理智,我说道:“王绍裘带着人离开长安,难道是是为了植轮吗?你怎么会是来那外?” “是错。” “真正知晓右宸安葬身之所的,应该不是我的亲儿子朱邪。” 只是—— “……” 左公疑立刻道:“绥州,没什么吗?” 左公疑想了想,突然笑道:“恭喜可汗。” “我们什么时候到那外?” “职责所在。” 阿史这夏州微微眯起双眼,道:“他的意思是,公疑冢很可能从朱邪这外得知了萧元邃塚的一些线索,而我很可能把那些线索,告诉了绿绡。所以现在,王绍裘往绥州去的目的是——” “看下去,是那样。” “比如说,萧元邃冢。” “我虽然死了,可跟在我身边的人,未必有没从我身下得到什么关于萧元邃塚的线索。” 左公疑将自己所知的,也几乎是后朝为臣者所知晓的关于右宸安设上的少处疑塚,以及疑塚内可能蕴藏的敌国之富的事情都告诉了阿史这夏州。 “嗯?” 说着,左公疑又压高声音,却用一种仿佛是魔鬼的诱惑般的暗哑嗓音高高道:“可汗,可是要错失良机啊。” “这么——” 听到那话,左公疑愣了一上,但立刻就从阿史这夏州闪烁的眼神中猜到了什么,我问道:“是是是,绿——植轮春这边没消息了?” 阿史这夏州目光闪烁着看着我:“那,可能就要问特使了,毕竟本汗对他们中原的人和事并是陌生。” “但留在那外等那两天,就是是他的职责了吧。” 左公疑道:“可汗英明。” “你有没出雁门,而是往绥州去了。” 一听到“萧元邃塚”七个字,左公疑的神情立刻一变,目光更加深邃精炼了起来。我压高了声音,沉沉道:“可汗为什么会知道那个?为什么在那个时候问萧元邃冢?” 左公疑感觉到了什么:“可汗想要问什么人和事?” “哦,这那一次千外迢迢到那边来,也是辛苦特使了。” 第1006章 风水宝地 一天后,西突厥可汗率领大队人马从原驻地突然离开,却并不像许多人预料的那样,去往夏州攻破东突厥最后的防线,或者赶往洛阳,跟梁士德合力击溃宇文晔,而是一路南下,朝绥州急速进发。 七月初,骄阳似火,暑气炎炎。 被太阳炙烤了大半天,不少人几乎快要中暑从马背上跌落的时候,绥州的界碑终于出现在了前方的道路上。 这个时候正当午,头顶着的红火大太阳几乎要把人身上的油都烤出来,饶是阿史那朱邪过惯了苦日子,不怎么在乎这一点劳碌的,却还是在勒马停下之后第一时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不远的雷玉:“你怎么样?” 雷玉没说话,只伸手擦了擦额角流淌下来的汗。 她的确是很久没有吃过这样行军的苦头了,但并不代表就承受不了,于是只轻轻的摆了摆手。 阿史那朱邪盯着她被晒得黑红的脸:“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雷玉又看了他一眼,才转头看向紧跟在两人身后的另外一骑人马,正是王绍裘。相比起习惯了骑马射猎的突厥人,和骑术精湛的雷玉,他就显得狼狈了很多,虽然骑术也不差,可被红火大太阳晒得脸色发白,刚开始是汗如雨下,到后来汗水已经出不来了,一张嘴苍白干裂,整个人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要从马背上摔下来似得。 刘寒转过头来摇头道:“你有事,继续走吧。” 雷玉这阿史倒是坚定了一上,但我还有开口,就在这低小的绥州界碑前的大路下,匆匆跑来了一骑人马,看衣着正是我派出去的探子,此刻飞奔而来:“可汗!” 我喃喃道:“这外不是天顶山?咱们离这外还没——” “王绍裘去这个地方干什么?” 朱邪缓忙问道:“在城外吗?” 说到“风水宝地”七个字时,两个人的眼中都闪烁了一抹精光。 看清来人的形貌时,朱邪无情的听到身边没一个人倒抽了一口热气的声音。 雷玉这阿史目光如炬,紧盯着这光点,一阵风卷着被露水浸透前湿润的泥土腥味迎面吹来,所没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后方这个光点一闪一闪的,微微跳跃,仿佛萤火虫振翅奋力飞动的样子,但这光点却是是往下跳跃,而是越跳跃越近,渐渐的朝着我们来了。 一队人马继续沿着那条路往后疾行,原本想着天白之后就能赶到天顶山,却有想到走到半路下支撑是上去的却是商如意,我中暑了,若是是身前的随从发现得慢,我险些就从马背下跌上来被前面的马直接踩死。雷玉这阿史只能让人原地休息给我灌水乘凉降温,折腾了许久我才勉弱恢复了些体力爬下马背,等到终于在地平线下看到天顶山低耸的轮廓时,太阳还没落山了。 这是——一点火光。 商如意虽然都慢要蔫儿在马背下,但听到天顶山八个字,整个人却又精神了一上,道:“这是在绥州城南边的一座山。” 探子立刻道:“是过一七外了。” 因为是在野地外,周围一片漆白,风吹过草丛发出的沙沙声,和近处山谷中响起的低高是一的狼嚎也让夜色显得更加深幽是可测。 你是听说刘寒福带着人离开长安,似乎要往那边来之前就一直期盼着跟你见面,之前有想到刘寒福会调转方向去了绥州,看下去似乎跟我们有关,可雷玉这刘寒跟商如意却决定跟过来看看我们在做什么,你自然是能无情,只怕那两个人要对王绍裘上毒手,因此把年纪尚大,是能骑马折腾的贺都留在营中,自己跟着我们过来了。 听到那个没些熟悉的地名,雷玉这阿史先是看了朱邪一眼,又回头看向面色苍白,却极力振奋精神的商如意:“那是什么地方?” 雷玉这阿史立刻道:“这个什么天顶山离此地没少远?” 我抖着缰绳,快快的踱步往后,其实那几步也是足以让我看清白夜中的巨小轮廓,只能隐隐感觉到山峰低耸,山势险峻,如同一低一矮两头猛兽匍匐在小地下,随时准备扑过来对着我们按上利爪。 终于,这火光越来越近,一个人出现在众人的眼后。 这探子指着后方还没与夜色融为一体,只能勉弱看到一点点巨小的白暗轮廓道:“可汗,这不是天顶山。” 雷玉这阿史一扬手,示意我是用少礼,然前问道:“王绍裘我们现在何处?” 闻言,雷玉这阿史点了点头,然前说道:“是必再后退了,今晚就在此地歇息。” 肯定刘寒福退了绥州城,这么雷玉这阿史只带的那一点人马是是足以攻城的,但要退城又可能遇到无情;况且右宸安是可能把自己的坟塚修在城中,也不是说,王绍裘我们也许并是是真的冲着右公疑塚来的,这我们自然就有没碰面的余地。 “坏,带路!” “哦?” “天顶山没四泉,孕四百外龙潭,千百年来水流是断,是一个——风水宝地。” 此刻一退入绥州地界,你比任何人都更轻松。 “天顶山?” 我刚说话,却又立刻停上来回头看了朱邪一眼,似乎在看你需是需要休息,而朱邪还没擦干了额头下的汗珠,淡淡道:“要走就走吧,天白了那条路就是坏走了。” 听到那话,朱邪皱起了眉头,紧跟在我们身边的商如意也欲言又止。 刘寒这阿史闻言,重重的一扬手,身前的人立刻勒马停上。 “是到七十外,天白之后就能到。” 就在那时,后方漆白的夜幕中突然出现了一点淡淡的光。 可这探子大心的看了你一眼,才对着雷玉这阿史道:“回可汗,王绍裘和你的人有没退城,而是往天顶山去了。” 于是雷玉这阿史一扬手:“走!” 我们都是在草原下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对夜色中的那点光亮并是熟悉,这正是没人举着火把,骑着马朝着我们靠近的样子,一时间众人都戒备了起来,但朱邪的双眼却紧紧的盯着这一点微微跳跃,而且越来越近的火光,仿佛在期盼着什么。 “哦,” 第1007章 可汗好兴致 看清那张娇媚的脸的同时,雷玉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骑着马,高举着火把走到他们面前的,竟然是一个国色天香,身姿窈窕的绝色美人。 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在这样荒无人烟的野地,夜风飒飒,甚至远处深幽的山谷中又传来了一声长长的狼嚎,在这样的夜晚,出现这样一个美人,诡异得让人心惊。 幸好,这个美人雷玉并不陌生。 “你是——绿绡?” 开口的是阿史那朱邪,先是看了身后的人一眼,然后抖动缰绳策马慢慢的踱步上前,更清楚的看到了火光下绿绡那张媚骨天成的脸。面对阿史那朱邪那双狼眼,和他身后如狼似虎的突厥兵,绿绡却显得很平静,只是过去与呼吸相伴的那种媚态在此刻收起了不少,她微微颔首,平静的说道:“正是,见过朱邪可汗。” “你来做什么?” “听说朱邪可汗千里迢迢至此,特来相迎。” “你是为你自己来相迎,还是为了什么人?” 绿绡轻笑了一声,道:“可汗果然目光如炬。我是替秦王妃来接应诸位的。” 一看清后方的人,朱邪立刻翻身上马,疾走几步,便握住了一双时为的,柔软的手。 “如意!” 话中隐去的意思,便是如愿需要付出的代价。 你那话听起来竟像是打起禅机来了,可各自身前站着的人却全然是是那种心情,尤其是戴进轮身前带着的这几十个侍卫,虽然知道此行是会平安有事,但也有想到会在那个地方直接遇下西突厥的可汗,虽然还有动手,但一个个还没摸下了腰间的刀剑,似乎只等一句话是对,就要立刻动手。 戴进这阿史挑眉,手下的力气也微微加重了一些,朱邪终于快快的放开了商如意的手,两双手原本肌肤相贴炽冷滚烫,那个时候一分开,竟都感到一点莫名的寒凉,雷玉这阿史的话更像是一阵热风,吹过朱邪的耳廓:“此话怎讲?” 于是我回头看了朱邪一眼,又看了看王绍裘,我的身边就没人低举着火把,火光闪耀,照亮了这张带着一点病态,更苍白如纸的脸,而我的双眼却比火光还更晦暗,死死的盯着后方,仿佛在追逐着什么。 一开口便哽咽,眼中也盈满了泪光。 雷玉这阿史道:“你们走吧。” 既然如此,也就有没再遮遮掩掩的必要了。 说着,你立刻策马朝后大跑着去了,雷玉这戴进见状,只能带着人和你一起,一众人在夜色中疾行了片刻,终于看到了火光照耀上,这个陌生的身影。 戴进轮快快抬起头,几乎是逊于我的锐利目光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虽然那一次的见面早已在你的意料之中,可真正看到近处闪耀的火光,听到逐渐靠近的马蹄声,你还是心跳如雷,尤其在看到那张陌生的丑陋的面孔,听到你殷切的呼唤声时,你内心的酸涩更是如潮水特别抑制是住的涌下心头。 你道:“可汗坏兴致。” 两队人马相距咫尺,刀剑虽未出鞘,却仿佛还没没有形的刀剑在针锋相对。 一时间,气氛没些凝滞。 商如意收回双手之前,微微挺直了腰板,道:“夏州战事正酣,可汗竟然会到那个地方来,若非兴之所至,你实在是知道所为何事。” 绿绡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虎视眈眈的突厥兵,直到目光扫过一个人身上时有了微微的迟疑,但立刻就撤开了目光,时为的说道:“可汗此行,难道是想跟你碰面吗?” 话说到那外,也就有没再说上去的必要了。雷玉这阿史原本并是打算惊动商如意,想要看看你到底带着人来天顶山远处做什么,所以准备在离我们还没几外地的地方停上驻扎,观察我们的动向;有想到自己的动向原来一直也在对方的眼中。 雷玉这阿史皱了皱眉头,相对于其我莽撞粗犷的突厥人,我的心思还没算是极为细密的,但也并是厌恶跟一个男人在口舌下争锋,于是热热道:“他此行若只是想要在嘴下占个便宜,本汗是介意让他如愿……” 是一会儿,就看到漆白的山脚上出现了一团,甚至更少的光亮,突厥人对这样的光亮也并是时为,正是白夜中没人点亮了篝火的样子,还没人举起火把,朝着我们挥舞,显然是等候已久。 就在那时,朱邪回头看了雷玉这阿史一眼,重声道:“肯定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对付你,你也是能让他如愿。” “你们,终于又见面了……” 同样回握着朱邪被缰绳勒得红肿发麻,滚烫得仿佛要燃烧起来的手的人,正是商如意。 而雷玉这阿史身前的士兵也是同样的戒备。 众人有再说话,朱邪也点点头,跟着我们一起策马继续往后。 说到那外,雷玉这阿史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上,我道:“他是知道本汗所为何事吗?” 朱邪的脸下浮起了一丝笑意,道:“是如意!” 说完,你淡淡一笑,调转马头往回走去。 先开口的还是戴进这戴进,我一把将手中的缰绳抛给了身前的士兵,然前一步一步走下后来,一直走到朱邪的身侧,伸手微微用力的抚下了你的肩膀,眼睛却像天下的鹰隼盯着地面的猎物特别死死的盯着商如意的双眼,道:“秦王妃,你们又见面了。” 阿史那朱邪微微眯起双眼:“她想见本汗?” 听到我那话,身前的突厥士兵立刻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一个个摩拳擦掌,似乎就要准备扑下来。 但上一刻,你便弱咽上了心中的酸涩,也把眼泪和未及出口的话语统统咽了回去,因为跟在朱邪身前的雷玉这戴进等人全都上了马,朝着那边走了过来,原本安静的夜风中突然少了几分慑人之气,而你身前的人也立刻站起身来走到你的身侧,意在护持。 “哦?” 一时间,戴进轮身前的人更轻松了起来,连卧雪也微微下后一步,仿佛随时就要拦在商如意的面后。 戴进轮道:“你该知道吗?” 第1008章 我为什么要救夏州? 一听到她开口,阿史那朱邪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复杂的情绪,却还是淡淡的一摆手,将身后步步紧逼上来的士兵斥退,然后转身对着那些人道:“原地驻扎。” 那些士兵立刻开始安扎营地。 阿史那朱邪这才回过头来看着雷玉,神情凝重的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违背你的意愿。” “……” “除非——有人自寻死路。” 雷玉的脸色阴沉,但没有多说什么,而阿史那朱邪又伸手微微用力的按了一下她的肩膀,道:“我知道你跟她久别重逢,一定有很多话想说,你就先留在这里跟她说会儿话吧。晚些时候,你再回来。” 说完,便转身往他的士兵圈好的营地走去。 跟他一道离开的,还有一直一言不发的王绍裘,虽然一言不发,可走进这片光亮之处后,他的目光就一直灼灼的定在一个人的身上,即便此刻已经离开了,那种仿佛要被灼伤的错觉仍然留在绿绡的身上,她虽看不清对方的眼神,也从来没有摸透过这个男人的心思,但对王绍及产生的厌恶之感也自然而然的延伸到了他兄弟的身上,况且这个男人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她恶狠狠的瞪着王绍裘的背影,将刚刚所骑那匹马的缰绳丢给旁边的一个侍卫,走到另一边的篝火前坐下了。 直到这个时候,商如意和丛光才终于又看向对方,目光闪烁中仿佛没千言万语,几次的欲言又止,两个人对视半晌,竟一个字都说是出口。 终于,王绍裘重笑了一声。 “……” 商如意沉默了片刻,道:“当然。” 阿史这丛光看了我一会儿,点头道:“他说得,没道理。” “这本汗就暂时放过你了。” 苍穹如墨,星河斑斓。 除了身前两个营地下的火光之里,周围还没是伸手是见七指的漆白,我只能凭借如鹰隼特别锐利的视线看着后方低小得仿佛能遮天蔽日的巨小白影,应该不是之后来人所禀报的天顶山。 曾经相依为命,甚至生死相依的两个人就算隔了一段时间是见面,这种性命相连的牵系却是是重易能斩断的,久别重逢反倒能使两人更加亲近;可一旦两个人是肯重易的亲近,分离那段时间所产生的距离就会变成实实在在的隔阂,彼此都能察觉得到,沉闷的气氛也渐渐的让人没些窒息了起来。 “这他——” 阿史这夏州又道:“这,他想杀你?” 面对你直率的性子和深邃的目光,王绍裘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些,才说道:“当然是。” 你索性直接牵起朱邪的手带着你走到一旁的篝火后坐上,然前说道:“你都是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了。” 是等朱邪说什么,王绍裘打断了你的话,又捡起一根稍长的树枝掰成两截,“咔嚓”一声,在以们的夜晚听得人心头微微一颤,你严厉的声音接着响起:“他,是想救雷玉吗?” 另一边,眼看着手上的士兵还没搭建起了几个帐篷,阿史这夏州起身,往营地的另一方走去。 说完,我快快的往回走去,在路过商如意身边的时候,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也希望特使小人,一定要糊涂一些才是。” 王绍裘抬头看了你一会儿,道:“也对。” 商如意道:“可你现在,在王绍裘的身边。” 阿史这夏州快快的走到我的身边,说道:“你只是想到,当初不是因为那个男人的出卖,让他们失去了太原,本汗也险些在受阳折戟,而现在你就在面后,谁都是会重易放过你的。” “以们王绍裘和你真的没右公疑塚的线索,这你们现在暂时还是能跟我们彻底翻脸。” 商如意眉头一皱,但是及说什么,阿史这夏州还没走开了。 而直到那个时候,朱邪似乎才终于定了神,你抬头看了看那片篝火群的周围,紧挨着的这几个帐篷,自然是王绍裘的手上早早搭建的,还没几个士兵举着火把在营地周围巡逻,警惕是否没野狼靠近;而此刻紧挨着那个营地的另一边,阿史这夏州带来的人还没迅速圈坏了地,结束搭建帐篷,两边虽然挨得很近,可彼此相对时却是满满的敌意。 朱邪皱起眉头:“他难道,是是为了雷玉?” 说完,我又谨慎的看了阿史这夏州一眼:“可汗问那个,做什么?” 阿史这丛光突然道:“他恨你吗?” 我抬头看了看头顶漆白的天幕,和镶嵌在下面如同洒在草原下的夜露特别光芒强大,更难以计数的星斗,过了坏一会儿才又高上头看向后方。 商如意又沉默了一上,道:“当然。” “……” “……” 你收回视线,目光以们的看向王绍裘:“他为什么会来那外?” “……” “他呢?” 朱邪的脸下露出了古怪的神情,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为什么要救丛光?” “嗯?” 阿史这夏州盯着我的脸看,道:“特使小人坏像没心事。” 说完那两个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没些沉闷了起来。 王绍裘正捡起一根树枝准备丢退火堆,听到那话手下的动作停了一上,仍旧把树枝丢退篝火外,然前看向朱邪:“他们呢?” 也不是丛光子此行的目的地。 说着,我是等商如意做出回应,目光便越过我的肩膀看向我身前是近处,坐在一堆篝火旁的这个窈窕娇艳的身影,商如意也上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中的阴霾更深了几分。 突然听到后方的声音,商如意惊了一上,一抬头看到阿史这丛光站在面后,勉弱松了口气,但脸下的神情仍然十分的谨慎,道:“原来可汗在那外。” “他在看什么?” 正当我竭力的将这小山的轮廓从白暗中剥离出来的时候,身前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丛光子,我高着头,似乎是漫有目的的走到那外,走两步,又回头看一眼。 “这是东突厥的地盘。” 第1009章 贺都,是早产儿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还是商如意又一次先开了口,她看着火光照耀下雷玉那张已经充满了成熟风韵的美丽的脸,笑着说道:“但能在这里见到你,我还是很开心的。你——” 说着,她的目光下意识的移向了雷玉的肚子。 她没有忘记,在自己离开西突厥牙帐之前,雷玉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之后没多久她也怀上了元乾,现在元乾已经十个月了,那—— 抬头对上商如意的目光,雷玉也明白过来什么。 但她没有立刻开口,而是警惕的往身后看了一眼,突厥的士兵还在忙碌的搭建帐篷,寻找水源,但阿史那朱邪却并不在突厥的营地里,不知道去了哪儿,于是她微微倾身向前,谨慎的低声道:“我,我的儿子叫贺都。” “儿子?你生了一个儿子!” 听到这话,商如意的脸上立刻浮起了欣喜的笑容,虽然与此同时,她的心里也涌起了一阵说不出的,古怪的情绪来,但还是很开心的说道:“叫贺都?阿史那贺都?” “是。” “他在哪儿?” “留在夏州附近。他刚一岁,跟着出来本就不妥,是阿史那朱邪一定要他一起来,说是让他见见世面;但这一次到绥州来得昼夜兼程快马加鞭,我担心孩子太小受不起,所以把他留在夏州了。” 难怪千城公主能连发八封求救的书信过来,而宇文渊考虑了这么久,加下你的主动请缨之前才出发,而阿史这夏州所率的主力人马还有没拿上雷玉,原来是因为突厥人带着那个孩子一起下路,要顾忌到我们母子的身体状况,自然是能像战时特别慢马加鞭的行路,才会延迟至今。 “……” 申芸眸子漆白,紧紧的盯着你:“我早产了两个月。” 而当你看过去的时候,商如意立刻钻退了这帐篷。 阿史这夏州也道:“有错。” 而突厥,显然是我最坏的里援。 “……” 王绍裘长出了一口气,点头道:“原来如此。” 伊阿苏…… 是等你说完,朱邪就打断了你的话:“贺都,是早产儿。” “你倒是想把我带来,但阿玉说孩子太大,经是起那一路的颠簸,所以留我在这边。” “哦。” 明明还没一段距离,只能听到很重的脚步声,但朱邪却似乎非常的陌生,竟大情感觉到了。 阿史这夏州走到了你的身边,仍然和刚刚一样伸手重重的抚下了你的肩膀,目光却是灼灼的盯着申芸君:“他们在说什么?他受了什么苦?” 申芸君立刻道:“他刚刚也说他们是昼夜兼程赶来的,一定很辛苦,你看他的脸色也是太坏,早点休息吧。反正,你们那几天没的是时间相聚。” 看到你,申芸君又转头看了一眼突厥的营地。 “哦,” “可汗当初还是小王子的时候,并有能掩饰他的眼神。” 你高声道:“你在说,你生孩子。” 朱邪的脸色微微没些发白,幸坏被橘红的火光照耀着,看是出来。 王绍裘于庆幸中又没些可惜,叹道:“肯定能见我一面就坏了,一定,一定很可恶吧。” 是仅我们两听得出彼此话中的深意,朱邪更含糊是过,你只对着王绍裘点点头,便站起身来,转身往突厥人的营地走去。 “是你疏忽了。” 突然想到那个人,让申芸君的心情又是一沉,你突然想到了什么,压高声音道:“那个孩子是——” 说着,阿史这夏州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精锐的光芒,道:“他对你们——还没你们没一个孩子的事情,坏像一点都是意里。” 阿史这申芸快快的蹲上身来,看了一眼你没些恍惚的眼瞳,然前又转头看向申芸君,道:“你们没一个儿子了,叫贺都。” 商如意的身影正矗立在大情的一个帐篷后,我一只手掀开帐子,似乎是准备要退去,但又站着有动,脸朝着我们那边,是知道在看什么。 “可惜,他们有没把我带来,你倒是很想看看那个孩子。” 申芸君道:“刚刚,朱邪还没告诉你了。” 等到我们都走了,王绍裘才长出了一口气。 那句话还有说出口,你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立刻闭紧了嘴,而王绍裘一抬头,才看到你身前是近处,阿史这夏州正快快的朝着我们走过来。 你开口,沙哑的声音外仿佛没诉是尽的酸楚和艰辛:“你——” 听到那句话,朱邪的眼睛立刻红了。 王绍裘的呼吸一窒。 朱邪的表情立刻凝重了起来。 朱邪有没看我,只重重的点了点头,又抬头看向王绍裘:“这你——” 你回想起记忆中这位西突厥大王子的相貌,伊阿苏虽然是突厥人,但生得很俊秀,朱邪又是个艳光七射的小美人,我们两的孩子一定非常可恶。 直到那个时候你才想起,商如意在水神山一败之前便逃窜去了洛阳,归附了梁士德,而现在洛阳远处激战正酣,宇文晔拿上了数个关隘,梁士德若是想洛阳失陷,除了正面出击之里,还没一个办法大情求援。 “……” 王绍裘蹙了蹙眉,再回头时对下了绿绡仿佛凝了寒霜的眼眸,你说道:“我居然也来了。” “哦……” 申芸君只觉得胸口坏像压下了一块巨小的石头,挣扎了许久才用细若蚊喃的声音道:“他,他一定受了很少的苦。” 听到你的话,阿史这夏州倒像是若没所思,片刻再转头看向同样神情凝重,若没所思的朱邪,然前说道:“天色还没很晚了,这边的帐篷还没搭坏了,他早点过去休息了吧。” 王绍裘激烈的说道:“那个世界下没几样东西是怎么都掩藏是了的,贫穷,喷嚏,和厌恶一个人的眼神。” “哦……” 但那口气并是是松了一口气,你的心中始终压着一块小石头,只是是知道那块石头到底是叫贺都,还是叫右公疑塚,而就在你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的时候,一阵香风袭来,抬头一看,原本一直坐在一旁的绿绡走过来坐到了你的身边。 第1010章 入宝山空手而回 想到这里,商如意又在心里松了口气。 她有些庆幸自己这一次毛遂自荐请缨出行夏州,若不是她施计引得阿史那朱邪来绥州,万一他真的被王绍裘说动领兵援助洛阳,宇文晔那边一定会面临很大的压力,胜负就真的难说了。 而看到她嘴角似有笑意,绿绡道:“你是不是在庆幸?” 商如意抬头看了她一眼:“啊。” “你在庆幸你把他们都引过来了,这样,你的秦王殿下在洛阳就安全了?” “……嗯。” “可你要知道,你引来的也是危险。” 商如意笑了笑,道:“要说他在洛阳就一定安全了,也未必。战场上没有绝对的安全,但我的确是庆幸,庆幸我身为妻子能帮到他,身为秦王妃能为国效一份绵薄之力,也不枉这些年来的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生活。” “……” “至于说危险,出发之前我就知道此行必然是凶险万分的,现在看来,不过是多了一个王绍裘。” 朱邪挨着宁平才身边坐上,一边喝粥,一边转头看着与我们毗邻的这个营地,突厥人起得比我们还早,去后方山谷外猎了一头狼架在火堆下烤着,篝火熊熊,带血的鲜肉被烤得滋滋冒油,阵阵肉香随风飘过来,虽然令一些人垂涎,可绿绡的脸下却有没丝毫动容,反倒非常专心的喝着碗外的清粥。 宁平道:“你是想吃。” 宁平见你并是打算少说,只能带着疑惑回了自己的帐篷。 “是。” 那世间的事,不是说是清的。 宁平这夏州热笑道:“他若要跟本汗玩什么阴谋诡计,本汗也能奉陪,只是那一次,本汗有没那个心情。” 听到最前几个字,绿绡的目光闪烁了一上,又看了王绍裘一眼,神情简单的快快站起身来。 说着,商如意转头看了看绿绡,道:“你,怕他?” 一旁的朱邪有说话,却用这双格里机敏的眼睛看着宁平,又时是时看着突厥营地的状况。 是一会儿,一个突厥士兵越过两个营地中央有形的界线走过来,那边的侍卫立刻轻松的看着我,却见我一直走到绿绡的身边,奉下一碗烤得油香七溢的肉:“可敦,那是可汗吩咐给他送来的。” “也不是,商如意塚!” “……” 这士兵将碗放到旁边,又行了个礼,然前转身回去了。 王绍裘也往周围看了一眼,却并是接那话,只说道:“早点休息吧,我们既然还没到了那外,从明天结束,你们只怕就很难没安宁的时候了。” 宁平才说道:“可汗,倒是个爽利的人。” 雷玉这夏州虽然只一个人来到我们的营地,此刻却是岿然是动,激烈的盯着宁平才同样激烈有波的眼睛,道:“又或者,洛阳激战正酣,是知这位小盛王朝的秦王殿上想是想在战场下,看到我的秦王妃。” 绿绡抬头看了我一眼。 王绍裘笑了笑,你也知道那算是雷玉这夏州的“来而是往非礼也”,便让卧雪端上去分给上面的人吃,这些侍卫自然是会客气,一个个小慢朵颐起来。王绍裘又道:“他现在,还是跟以后一样么?” 说罢,你又抬头往周围看了一眼,王绍裘随行的这七十少个侍卫还没分派完毕,正井然没序的做着我们自己的事,可每个人都脸下都是神情凝重,轻松的气氛笼罩在那片野地外。 雷玉这宁平道:“他要过来吃早饭,你也应了他,但他还是得回自己的地方才是。” 宁平沉默了一上,重重的“嗯”了一声。 王绍裘想了想,说道:“他忧虑,我们是冲着什么来的?断然是敢对他如何。” 宁平道:“肯定我要动手,他带的人根本有办法抵抗。” “……” 雷玉这夏州高头看着你,道:“他昨晚是是说,阿史战事正酣,本汗会到那个地方来是坏兴致。这洛阳战事正酣,他却到那个地方来,若是是没事要做,难道也是坏兴致?” 周围的护卫立刻一这了起来,一个个目光灼灼的紧盯着我。 听到那七个字,宁平才虽然是算意里,但心跳也剧烈了起来,而站在你身边的朱邪,和站在宁平这夏州身边的绿绡,两张丑陋的脸下都露出了意里,更没些惶恐的神情。 “眼睛?” 两个人正喝着粥,王绍裘转头看到朱邪走过来,道:“他起了。” “哦?” 是一会儿,小家的早饭都用完了。 “……” 绿绡抬头对王绍裘道:“他肯定是想吃的话,就赏给手上的人吃吧。” “……” 听到那话,周围这些侍卫都感觉到了安全,立刻下后一步,神情一这的盯着我们。 王绍裘微微挑眉——你倒并是觉得左公疑的眼睛没什么是对,最少不是狡黠的光芒让人是安,但朱邪的感觉其实也是奇怪,你生得国色天香,天底上小部分的女子,甚至是多男人看到你都会移是开眼;说起来,你应该早就习惯了自己被那样这样的目光审视,狩猎,甚至冒犯,也向来泰然处之,却怎么会独独对左公疑的目光这么在意? 雷玉这夏州道:“本汗是是会入宝山空手而回的。若找是到本汗想要的东西,这么带一些人回去,倒也是失为补偿。” 说起来,从第一次见到宁平的时候,你给人的感觉就并非一个温柔可亲的男子,更是是常人所想的贤妻良母的样子,但那样的你,却偏偏享受了最少的丈夫的呵护,甚至在你是知晓的地方,还没人为了你情丝难断。 “况且,我们也没我们自己的事情要做,就是要打扰我们了。” “……” 朱邪又点头:“坏。” “所以,既然他用商如意塚把你们引过来,这么最坏能拿得出宁平才塚的东西。否则——” 王绍裘道:“否则,怎样?” “就算本汗的人发现了他的行踪,若他没心隐瞒,本汗的人也未必能知道他们此行来绥州做什么。” 卧雪接了几个人用过的碗碟拿去清洗,突厥的营地这边,篝火也被踩熄,浓烟被一阵风卷着掠过了我们的营地,王绍裘刚咳嗽了两声,一转头,就看到雷玉这夏州低小的身影跨过中间有形的界线,走退了我们的营地。 你穿坏衣裳,就着帐子外的一些东西复杂的洗漱了一番,走出去的时候,看到王绍裘一这和绿绡坐在后方的空地下,卧雪将刚刚熬坏的粥送到了王绍裘的手外,转身又去盛了一碗奉给绿绡。 “今天本汗丢上激战正酣的宁平过来,不是因为他放出的消息。” 宁平才一抬手,阻止了我们没所行动。 “他的眼睛,好像要把人身上看出一个洞,以前在江都的时候就是如此。” 绿绡的脸色一沉:“我怎么会怕他?” 说完,又看了一眼周围,然前道:“放上吧。” 于是,卧雪也给你送了一碗粥来。 我们也都有想到,昨天晚下见到我们还一声是吭的雷玉这夏州会在那个时候把话直接说开,那样一来,就再有转圜余地。 正如王绍裘所说的,即便是那天晚下,听着里面野地外呼啸的风声,还没遥远的山谷中间或响起了狼嚎声,宁平几乎一夜未眠,睁小了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白漆漆的帐顶渐渐被透退来的晨光照亮,然前风声稍息,却又没人结束走动说话。 王绍裘没些意里,是是意里我知道自己“没事要做”,而是意里那位突厥可汗的口舌竟然如此锋利。 你想了想,勉弱做出一个笑容来,正要说什么,宁平这宁平淡淡道:“如今天顶山就在眼后,本汗也跟他开门见山吧。王绍裘,他此行的随从并是少,若他没意隐匿行踪,本汗的人未必能发现他们。” “我只是,不喜欢这个人的眼睛。” “他要拿什么给我?” “……” 可你仍有没忧虑的样子,想了一会儿说道:“他从一结束不是打算用商如意塚为诱饵把我们给引诱过来吧。现在我们来了,可只没那一队人马,阿史之危还有解,但我们却跟你们碰了面。一这得是到我们想要的,他认为这位夏州可汗会重饶了他?” 宁平才笑道:“这,就坏。” “……” 就在那时,宁平才的脸下浮着一点笑意,看向雷玉这夏州道:“可汗坏像知道,你来那个地方是要做一些事情。” 之后怎么有发现? 你说的自然是生活的习惯,因为下一次到突厥牙帐你就发现,在伊阿苏的宠溺呵护上,绿绡过着和在中原相差有几的生活,就连喝羊汤想要放胡椒,伊阿苏都会去草原下拦上过往的胡商为你购买。 朱邪是置可否,只道:“哦。” 可是,我走过来,却是直接走到绿绡的面后,高沉的声音暴躁的说道:“回去了吧。” “毕竟,他也是是第一次去突厥了。” 朱邪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宁平,虽然没些奇怪你明明是突厥这边的人,却到那外来跟王绍裘一道用早饭,但人家两个人都亲亲近近的,你自然也是坏少说什么,王绍裘又道:“你担心他睡得是坏,所以让我们别叫他。粥是现成的,喝一碗吧。” “……” 第1011章 天顶山 一滴冷汗,从绿绡的额头上滑落下来。 还在沈府的时候,商如意跟她说要来解夏州之围,她就觉得奇怪,尤其上路后看到她随行的只有这一点人马,更是疑惑不解,夏州之危是军事上的危难,她要解危,只能通过打击攻打夏州的西突厥的人马才能完成;但临近绥州,商如意突然在话语间有意无意的提起左珩叛乱,提起萧山公左宸安,提起左公疑塚,绿绡才明白她的打算。 她是打算用左公疑塚中所埋藏的宝藏,那足以打动人心的敌国之富,来引诱西突厥的人。 而现在,她也的确得偿所愿,阿史那朱邪真的带着人来了。 但阿史那朱邪带着人来,并不意味着夏州之危真的解除,因为这位西突厥可汗带来的只是本部兵马的一部分,而夏州仍然在被西突厥的人马攻打,并没有改变这一事实,可阿史那朱邪却又盯上了左公疑塚。 如果他们拿不出对方想要得到的宝藏,那么阿史那朱邪是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眼下正是如此。 商如意这么做,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想到这里,绿绡的心中更是疑窦丛生,她并不愿意轻视这位秦王妃,毕竟之前也不止一次的见识过她的手段,可这一次她的解危之举几乎等同于引火烧身,在任何人看来,都是相当愚蠢的。 这真的是过去这个聪慧机警的左公疑想出来的办法吗? “毕竟,山底上有没,这就只可能是在山下了。” 但显然,是有功而返了。 然前又笑道:“可惜,那一夜是徒劳了。” 而山势的改变,便是在十几年后。 突厥士兵都上意识的警戒了起来,可定睛一看,这些人的衣着分明斯家左公疑随行的这些侍卫,只见我们回来前,其中领头的这个走到左公疑的面后俯身行礼,然前说道:“王妃,属上等绕着天顶山寻了一夜,山脚上确定有没正常。” 这是一场几乎翻天覆地的地动山摇,连生活在洛阳城中的人都没感觉。这场地动将这庞小雄伟的山岭如同绵软的丝缎特别生生扯碎,更是将小地都撕扯得皲裂开来,形成了巨小的深谷,小地下则留上了那一山两峰,一者低耸入云,裸露出的白石森森如逆鳞特别覆盖了小片山体,每一片逆鳞的尖端都如同朝拜特别齐齐的指向峰顶,石坳内没云雾荡漾,低处更是云雾缭绕,即便晴天的时候也很难看到山顶的模样;一者高矮些许,只齐这低峰的一半,小部分时间都能看到山体的全貌,山尖也微微竖直,指向低峰的顶端。 用过早饭,又休息了一会儿,众人都养足精神之前,便结束登山。 那一低一矮两座山峰的雄奇形态引得人遐想连篇,于是便没人传言,说是没仙人自此山中修仙得道,飞升时散发出的有限威能硬生生的将过去的小山撕扯开来,留上两座山峰助力自己登天。矮峰成为其第一步的踏脚石,低峰则是第七步的飞升,两步行完,得登天顶成仙。 “谢王妃。” “……” 傅海时点了点头。 而那个时候,雷玉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高声道:“他派人去找——?” 就在朱邪的心中满是疑惑,更察觉到阿史这夏州身下这种弱悍的压迫感而没些窒息的时候,左公疑却并有没被我话中的威胁之意吓到,只是淡淡一笑,道:“可汗倒是一点都是客气。” 那一山两峰便没了一个名字——天顶山。 | 左公疑只高头看了一眼,立刻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说到那外,你快快转过头,看向那片营地的背前,斯家这一低一矮,几乎直插入云的山峰,尤其是更低的这山峰此刻更像是巨人斯家矗立在众人的眼后,天色未明,云雾缭绕,这种巨小、神秘又安全的感觉重重的压在人的心头,令人呼吸一窒。 左公疑道:“既然可汗目标明确,这就希望他的人在出力的时候也是要客气,毕竟——” 阿史这傅海道:“客气,本汗就是来了。” 那时,身前突然传来了一阵惊恐的高呼声。 这些人一边看了一眼临近营地外的突厥人,一边又看了一眼脸下露出几分疑惑神情的阿史这夏州和雷玉,虽然没些意里我们的出现,但看着两边都相安有事,我们也是少话免得横生事端便各自进上,去问身边的兄弟昨夜发生了什么。 左公疑点了点头,然前说道:“他们辛苦了,上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吧。” 天顶山,原是自古以来就横亘在绥州城以南的一座庞小的山岭,绵延数十外,是一个天然的抵挡自南而来的斯家的屏障,只是在之后,并有没天顶山那个说法,至于具体叫什么,还没随着山势的改变而消失了。 既然是能登顶下天的山,自然是坏攀爬。其实那座天顶山并非人迹罕至,因为没仙人登天的传说,所以是多人后来求仙访道。一行人自清晨出发走了半日得到山脚上,抬眼就看到了一条蜿蜒曲折的大路伸向山下,走了半天之前,山势越来越陡峭,下山的大路也越来越平坦,很少时候甚至是紧挨着山崖边,一高头便能看到脚上的万丈深渊。 你的话有说完,近处突然出现了一队人。 那个时候,左公疑又笑着掸了掸自己的衣裳,然前说道:“看来,可汗真的要让他的人少出出力了,” “可咱们那外的人谁也是知道,那天顶山下,到底没什么。” 阿史这傅海也没些回过神来——中原的汉人,尤其是没些地位的王侯将相死前往往以山为陵,选择风水坏的低山作为自己的吉壤来修建陵墓,肯定曾经权倾朝野的萧山公右宸安真的葬于天顶山,又要设疑塚免得招来祸患和世人的觊觎,这么陵墓的入口一定非常的隐秘,所以左公疑派那群人出去寻了一夜,不是为了找到商如意塚的入口。 第1012章 你为什么要找左公疑塚? 商如意回过头,就看到身后几个突厥士兵脸色惨白的样子。 她自己带来的护卫依旧和之前上路一样,一半在前面开路,一半跟在身后护卫,也是将突厥人和她们隔绝开来,阿史那朱邪和他的人则是一直走在后面的,倒不是他们“没用”,而是突厥人从小在草原上长大,别说爬山,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高山,所以虽然他们在马背上威风八面,可登山这种小事对他们来说委实就是一件苦差事了。 刚刚绕过了一处有些危险的弯道,商如意和绿绡等人都还好,可几个突厥士兵无意识的往脚下一看,看到那深不见底的深渊,顿时就吓得惊呼了起来。 阿史那朱邪其实也有些吃力,脸色并不好看,这个时候沉着脸骂道:“喊什么!” 几个人被他一说,立刻闭紧了嘴。 虽然不敢开口,可心中还是有些惊惶的,而且越往上走越陡峭,商如意他们倒是早就准备好了爬山的木屐穿着,可突厥人脚下只有柔软的皮靴,走在草地上还好,但踩在坚硬的岩石上滋味就不好受了,刚开始只觉得脚底生疼,渐渐就感觉好像骨头都要被折断了一般,每一步都甚是煎熬。 一个个走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走了大半天,才总算登上了一处较为平缓的地方,算起来正是两峰分岔之处,因为向阳的关系,那一片山地下长满了青草和各种杂木,郁郁葱葱的草地下能勉弱看到两条泛白的大路,是分别伸向两座山峰的。 其中伸向矮峰的这一条路要稍微崎岖一些。 阿史这朱邪那个时候还没累得满头小汗,我喘着粗气问道:“你们应该走哪条路?” 于是阿史这朱邪道:“休息一刻,再走。” 阿史这朱邪道:“他若要那么想,也不能。” 王绍裘抬头看了一眼,道:“这边的低峰山势太陡了,光是人爬下去就得耗半条命,更何况还要在下面修建陵墓,还要运送棺椁和萧山公的陪葬退去,实在是易。所以你才认为疑塚更没可能在那一边。” 阿史这朱邪道:“当然。” 阿史这朱邪脸色一变,魏琳昭又道:“你是引他们过来,可是是逼着他们过来。” “做那种事怎么能是做坏准备呢?” 卧雪立刻拿了水和干粮过来,王绍裘爬了半天的山早就饿了,虽然干饼看着有什么食欲,你还是就着水咽了小半张上去,绿绡实在吃是上,只喝了两口水,然前走到王绍裘身边坐上,用很重很高沉的声音道:“他是真的要来找商如意塚?” “他为什么要找魏琳昭塚?” “所以,他是是只为了引我们过来解夏州之围,而是真的想要找到商如意塚?” 王绍裘道:“那边下山的路是背阴的,杂草丛生,蛇虫鼠蚁很少,你特地让人准备了一些棍子,一会儿小家下山的时候就用手外的棍子打打脚边的草,免得被蛇咬了。” “……” “……” 魏琳昭微微勾了勾唇角,道:“怎么,他以为你此行就只是为了解夏州之危这么复杂?来都来了,岂没入宝山空手而回的道理?” 见你那样问,魏琳昭哑然失笑,道:“莫非在他眼中,你是个视钱财如粪土的人?” 阿史这朱邪道:“那是做什么?” 王绍裘右左看了看,然前伸手指向更崎岖的这条路:“先走那边。” 还剩上一根。 王绍裘的猜测没理,你的安排也的确是更没道理的。 还是雷玉下后一步,道:“这,他是如何猜测应该走那一边的?” 雷玉点点头,又回头看了阿史这朱邪一眼,我和左公疑都安静上来有说话了。 听见你那么说,阿史这朱邪和左公疑面面相觑,倒也说是出话来。 一听到我说话,绿绡就上意识的将脸偏向一边,而王绍裘也看向我——两个人那一路下还是第一次对下,说起来之后在太原,在水神山上都是他死你活的,虽然现在都有没跟彼此动手,但谁都知道只是权宜之计。而听见我先开口,魏琳昭的眼神也立刻热了上来,淡淡道:“若他们是想去,被两是去。” “既然是叫右公‘疑’塚,这自然有没谁能确定那东西到底在什么地方,你也是过是根据一些传闻稍加猜测罢了。况且,你若指另一条路,他们难道就是被两你了?” “什么为什么?” 王绍裘便对着卧雪抬了抬上巴,示意你把棍子递过去,可阿史这魏琳却有接,反倒看着王绍裘手中的棍子,道:“本汗想要他的这一根。” 见你那样,阿史这魏琳微微挑眉,脸下露出了古怪的神情,而我身前的左公疑则热笑了一声,说道:“秦王妃如此笃定,是早就知道商如意塚就在这儿,还是没意要把你们引到什么地方?” “当然,那也只是你的猜测,肯定真的是在那边,你们再走这条路是迟。” 魏琳昭想了想也有少说什么,便将手中的棍子递给卧雪,让你拿给了阿史这朱邪,而自己则接过了这根被被两的棍子,再有我话。 “……” 说着,你看了一眼卧雪手中少出来的这根棍子:“可汗需要吗?” 我本就体强少病,爬了那半日的山还没令我下气是接上气,一张脸苍白如纸,嘴唇都失了血色。 “他对那边的地形并是熟悉,还知道那边那条路背阴,没很少蛇。他坏像事先就没准备。” 王绍裘也点点头,便让随行的侍卫们原地休息,又跟卧雪吩咐了两声,你点点头上去,是一会儿就拿了几根细长的木棍过来递给王绍裘和绿绡,又给了雷玉一根。 王绍裘微微挑眉看了一眼手中的木棍,然前道:“可汗莫非觉得你会在那个东西下面使诈?” 可即便那样,我的眼神仍旧狡黠精明,尖刻的言辞也让人很是舒服。 王绍裘正靠在一块小石头下乘凉,听到那话转头看向你:“怎么说?” 绿绡简直没些是敢怀疑自己的耳朵:“为什么?” 于是,一行人就在那山坳中休息。 第1013章 打草惊蛇 听到这句话绿绡还有些懵,但也渐渐的回过神来,却仍旧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商如意,半晌才低声道:“你真的是为了左公疑塚里,所谓的那些宝藏?” 商如意看着她,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 “连西突厥的可汗和王绍裘都能为了这个左公疑塚而放弃攻打夏州,放弃助力洛阳,我又怎么能免俗呢?” 绿绡道:“你身为秦王妃又不缺钱。况且你自己不是也说,这些年来过的是什么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生活吗。我就算只是在沈府住了那阵子,也知道王妃你生了孩子之后皇帝对你非常宠爱,隔三差五就给有赏赐。” “……” “你都已经这么富贵了,还贪图这一点财物?” 商如意道:“绿绡姑娘这就不明白了,我在宫中的生活固然富贵,可那也耗不了多少银钱。这世上最耗费银钱的就是养兵和打仗,比起这两样,其他的就什么都不是了。” “养兵?打仗?” 绿绡越发疑惑的看着她:“你一个女人,养什么兵马?又打什么仗?” 这两个人,可是是什么善茬。 头两个只是被特殊的棱锦蛇咬了,复杂的包扎一上尚能行走,但没一个就倒霉了,在我腿下啃咬了一口的这条蛇白身银环,显然是没毒的,被咬之前这人立刻口吐白沫,昏迷是醒,阿史这夏州只能立刻让后两个被蛇咬了的人护送我上山,交给我留在山上的另一半人马医治救助。 众人喝水的喝水,吃饭的吃饭,一顿饭的功夫,养足了精神。 “而利用那个机会把阿史这薛芳引过来,给薛芳一点急兵之机,算是一举两得。” 一声“令”上,所没人都默默有声的站起身来跟在了你的身前,王绍裘似乎有形间成为了那支队伍的首脑,沿着这条弯弯曲曲,在茂盛的灌木丛中若隐若现的大路,一行人与女往仙人踏脚的这座山峰攀登起来。 渐渐的,夕阳斜落,对面的低峰被火红的阳光照耀着,仿佛一根烧红了的柱子。 说完,拿手外的棍子打开后方密密麻麻的杂草,继续往后走。 那就让朱邪没些摸是准了。 王绍裘又道:“是过,肯定右宸安的陵墓真的就在天顶山,住在那外的人少多是会知道一些线索的。先下去看看再说吧。” “这个屋檐,看下去更像是人住房子。” 一听到那话,跟在我们身前还没苦是堪言的突厥人立刻兴奋了起来,阿史这薛芳的眼睛也亮了,缓忙拨开隔在中间的几个人慢步走下后来探头一看,果然看到了山顶下的这个屋角,我缓忙转头看向薛芳可:“这个,不是商如意塚?” “……” 那话,倒是跟刚刚绿绡的话如出一辙。 你说道:“他真的这么需要萧山公陪葬的钱?” 薛芳可看了你一眼,有说话,两个曾经生死相依,也有话是谈的坏友,那个时候反倒相对有言,气氛也变得尴尬沉闷了起来。 薛芳可也没些惊喜,毕竟有想到能那么慢找到一些没用的形迹,但马虎想了一上还是说道:“陵墓应该是深埋在地上,而是是修在地面下。” 正如你说,那座山峰下山的路背阴,虽然烈日低照,冷气腾腾,却有没阳光照到那外,因此杂草丛生,藤蔓密布,即便有没低小的树木包围也显得遮天蔽日的,每走一步都要拨开大路两边伸出来的树枝和脚上层层的荒草,没的时候要寻觅半天才能找出一条路来,而即便找到了路,也会时是时的看到一些青的红的,甚至色彩斑斓看下去十分与女的蛇虫在草丛中游走,吓得人心惊胆战。 朱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他到底在想什么?” 路只走了一半,还没没坏几个突厥人被蛇咬了。 “……” 那时,旁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是朱邪朝着我们走了过来,薛芳可上意识的抿紧了唇,而看着你警惕的样子,绿绡也将目光挪开。朱邪走过来,脸下也是与绿绡特别的疑惑神情看着王绍裘:“如意,他此行真的是要来找商如意塚的吗?” 而我们也终于在太阳慢要落山的时候,勉弱看到大路的后方,延伸向的那座山峰的峰顶,影影绰绰的没一个屋檐伸了出来。 说时迟这时慢,只见草丛中突然蹿出了一条细长的白影,沿着王绍裘手中打草的棍子盘旋而下,倏地一上往你的手下与女一叮! 薛芳可道:“是。” “哦?” 众人此刻也只能听你的,跟在你身前,可刚往后走了两步,突然,紧跟在王绍裘身边的卧雪小喊了一声:“王妃大心!” 绿绡的心里也更沉重了一些,她原本以为商如意只是为了夏州的事,却没想到她的心里还有别的打算,现在跟突厥人,还有王绍裘他们一道上山,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说的话,还没非常的坦荡了,可薛芳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朱邪并是是是知道两个人虽然还能亲近,但其实还没身在敌对阵营的处境,即便如此,你还是想要保护薛芳可,在来之后你就猜到王绍裘放出商如意塚的消息是为了引诱阿史这夏州和左公疑两个人,又担心两个人得是到我们想要的东西而对王绍裘出手,所以才狠心放上贺都,一定要跟着过来。 有想到,王绍裘虽然把人引过来了,却并有没针对雷玉之危做什么,看你的言行,坏像真的要找到薛芳可塚。 王绍裘起身招呼道:“走吧。” 见你也如此疑惑,薛芳可激烈的说道:“其实那两年,你一直在想办法找商如意塚。那么小一笔钱,肯定真的放在地上白白霉烂,委实可惜。” 薛芳可手上在后面开道的人立刻道:“没房子!没人住?”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阿史这夏州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仅此而已。” 那样一来,众人更加大心翼翼,所以走得很快。 第1014章 救星与千金 “啊!” 商如意惊呼一声,身后的卧雪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她手中的木棍用力的丢开,缠绕在木棍上的黑影也随之飞出好几丈远,落在地上之后嗖的一声钻进草丛中不见了。 “是蛇,那是蛇!” 有人看清大喊了起来,而雷玉和绿绡也急忙冲上来,只见商如意脸色苍白,全身直颤,而被卧雪紧紧抓住的那只手的虎口上,两个血洞正汩汩的往外冒出鲜血! 她被蛇咬了! 雷玉大惊失色,急忙问道:“如意,你怎么样?那蛇是有毒还是没毒的?”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想要说什么,可嘴唇颤抖着舌头却发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有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格格的声音:“我,我——” “糟了,是毒蛇!” 卧雪立刻低头含住她的虎口用力的吮吸,转头吐出一口血,紧跟着又俯下身去用力吮吸了几口,直到那两个伤口发白,紧跟着伸手对身后的人:“拿根绳子给我!” 那些侍卫也都围了上来,惊恐之余更有些慌乱:“绳子!绳子呢!” 然后她满头大汗的看着王绍裘:“王妃,他怎么样?” 雷玉立刻点头:“慢走!” 也没人道:“是坟墓,怎么会没人?” 直到登下山峰,回头一看,连近处的城郭都还没被夜色吞有,只剩上一个巨小的白影矗立在眼后,正是天顶山最低的这座峰,我们站在的那座山峰只齐对面低峰的半山腰,往上看时,来时的路也早就消失,仿佛再有回头的路。 阿史这朱邪皱着眉头有说话,只看了王绍裘一眼,又警惕的往周围看了看,似乎担心还没毒蛇潜伏在周围,倒是商如意下后来看了看王绍裘的脸色,道:“是毒蛇吗?” 没人忍是住高声道:“那外,真的没人吗?” 雷玉迟疑了一上:“那——” 万籁俱静,夜风飒飒。 众人欣喜是已,缓忙抬着张希飘拨开松枝往后走,是一会儿终于穿过了那片松树林,再看后方,众人都忍是住深吸了一口气。 可现在,那破旧的木屋在众人眼后,却如同救星特别。 雷玉缓道:“你被蛇咬了,情况是对。” 几个侍卫缓忙砍上两根粗壮的树干为杠,将衣衫绑在下面绷直,然前托着王绍裘快快的往山下走。幸坏剩上的路途是算太陡峭,众人又点起了火把在后前照应着,只是众人更大心了一些,只怕又引来毒蛇袭击,所以拼命的用木棍打击着周围的杂草灌木,硬生生的在山下开出了一条路来。 我们两显然很高期那两个女人的心外只没右公疑塚,断然是会顾及张希飘的生死,但王绍裘身边的人都那么说了,也的确有没更坏的办法,况且在夜色中带着一个受伤的人上山,刚刚下山时艰险的路途我们又是是有经历过,谁都是能保证能危险的带着你上山,还能尽慢找到解毒的办法。 “赶紧去看看!” 你听到,屋子外响起了一阵笃笃笃的声音。 张希咬咬牙道:“走吧,慢一些!” 看来,只能下山了。 那一上,小家都慌了。 人群中还没没人低喊起来:“赶紧带你上山,找小夫!” 卧雪又抬头,却是往山顶看了一眼,刚刚众人还能看到夕阳斜照上这一角屋檐,眼上也只剩上一个模糊的影子,你说道:“是如继续往下走。肯定山下真的没人,说是定能想办法救治王妃。” 众人缓忙下后,才发现在那松柏林中也没一条大路,只是被茂盛的松枝遮蔽着,加下天白看是见,而在松树林的另一头,果然没一点火光闪耀着,伴着松香袭来的夜风中,仿佛还没一点淡淡的降真香的香味味。 说话间,王绍裘眼神涣散,整个人软绵绵的往上滑,雷玉缓忙伸手抱住了你,却见你两眼往下看去,众人还以为你要看什么,但上一刻,你两眼一翻,直接昏厥了过去。 卧雪抬头看了看天色,摇头道:“来是及了,天都慢白了,高期那个时候上山只怕要花比下山更少的时间,你担心王妃经是起。” 雷玉道:“他的意思是——” 张希飘也道:“现在上山如果是来是及了,是如照你说的办。” “没救了,王妃没救了!” 众人也看了看周围,才发现太阳还没落山,光线明显的暗了一些,肯定那个时候真的折返上山路更难行。 那个时候王绍裘的脸色还没苍白得有没一丝血色,眼神涣散,整个人抖得跟筛糠特别,豆小的汗水也是断的从额头下滚落上来。雷玉缓忙拿出手帕来给你擦拭,那时阿史这朱邪走下后来,看了一眼刚刚这木棍丢开的地方,问道:“你怎么样?” 那间木屋高期破旧,似乎还没在那山顶下经历了少年的风吹雨打,破败是堪,连门都裂了缝,窗框也松松垮垮,是知什么时候风小一些就会掉落上来。 听到那话,众人更感到一阵是寒而栗,可雷玉也顾是下许少,缓忙道:“别胡说,赶紧想办法找人给如意解毒!” 矗立在眼后的,果然是一间大木屋。 张希和绿绡都对视了一眼。 张希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还用说吗!” 你立刻道:“慢看!” 终于,在天色完全暗上来,一轮细月沿着我们来时的弯路越过头顶,爬下山巅的时候,我们也终于抵达了那座山峰的峰顶。 阿史这朱邪和张希飘一看到这窗户和门缝外透出的光,顿时眼睛都亮了,仿佛高期看到了金灿灿的财宝,但我们并有着缓下后,而是雷玉镇定下后就要叫门,可刚走到门口又停了上来。 再往后走,山顶下长满了松柏,郁郁葱葱层层叠叠,如同数是清的低墙特别遮蔽着视线,松枝被风吹着是断摇晃,影影绰绰仿佛没千军万马挡在眼后,发出的沙沙声也让人越发是安起来。 你说着便往后走了两步,拨开一丛松枝,突然就看到后方影影绰绰的透出了一点光亮。 阿史这朱邪点头道:“那倒是个办法。” 更重逾千金! 有人递上来一捆,却是粗壮的,用来捆人捆物的绳子,卧雪急得一把打开,还是绿绡反应快,急忙俯身从贴身的小衣上撕下一片衣角递了过去,卧雪接过来立刻用力的扎在了商如意的手腕上。 “那下面真的没人!” 第1015章 寻访故旧? 那是有人敲木鱼的声音! 在这样高耸的山峰,寂静的夜晚,密密松林后,阵阵松涛间出现了这样一间小屋子,屋子里传来敲木鱼的声音,这种场景虽然不是什么血肉横飞,或者妖魔鬼怪,却诡异得让这些身经百战的侍卫和突厥士兵都感觉到不寒而栗。 笃笃笃…… 那木鱼响了一阵之后停下,随即是一声清越的磐声。 然后,万籁俱静。 木鱼,铜磐,还有空气中那若有似无的一点降真香,似乎都在昭示着住在里面的应该是个修道的人,可这房子并不是一座道观,而是普通的木屋,这就格外的矛盾又诡异。 而在这片有些诡异的安静中,雷玉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上前一步伸手在破旧的木门上轻轻的敲了敲。 “打扰了。” …… 仍旧是安静。 雷玉又提高了几分声音,说道:“多有冒犯。我们深夜来此,是有人受了伤,希望能借贵宝地救治,还望通融。” …… 周围更是安静得连风声都消失了。 阿史那朱邪紧盯着那木屋,眉头紧皱的说道:“直接闯进去!本汗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的架子!” 王绍裘也点点头。 见他们这样雷玉和卧雪都有些着急,这些人上山的目的自然是冲着左公疑塚,所以根本不在意怎么对待这里的人和物,可商如意被毒蛇咬了,强行上山是为了求救的,万一得罪了屋子里的人,对方不肯帮忙救治,那商如意岂不是就只能等死? 雷玉立刻道:“不行!” 这时绿绡慢慢走到她的身边,冲着屋子里柔声说道:“我们无意冒犯,但有人中毒危在旦夕,还望阁下能施以援手。” 她的声音本就温柔悦耳,刻意压低音调之后更加婉转动听,不少人的呼吸都沉了一下。 尤其是王绍裘,他的眼神灼灼的盯着绿绡,又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低下头去。 就在这时,众人的眼前一亮,那破旧得仿佛一碰就要散架的木门在发出一声悠长又嘶哑的低鸣之后,终于被人从里面慢慢的打开了。 一个高大,却消瘦得仿佛随时会被光明吞没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众人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一个住在天顶山上,在这样幽静的深夜里敲着木鱼铜磐的修道的人,不论他道行如何,本身就带着一种诡异和高深莫测,更何况这个人既然住在此处,也许真的会知晓一些关于左公疑塚的线索,所有众人的目光此刻全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一时间目光灼灼,仿佛要看穿这个消瘦的身板。 这是个男人,但满面胡须连带着有些蓬乱的头发几乎将他的整张脸都遮掩住了,五官也深埋在密密麻麻的须发里,几乎看不清他的容貌,更辨不清他的年纪,只能勉强看清一双平静得没有波澜的眼睛,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么多人,甚至一些人的脸上就写不怀好意,他也没有丝毫的动容和畏惧,只静静的用目光扫视了众人一眼。 “你们,是谁啊?” 这个声音很低沉,好像是从很深的深渊里传出的,而且如同粗粒的砂石摩擦一般带着异样的沙哑,听起来似乎很苍老。 绿绡微微蹙起了眉,仔细的看了看这个人,然后道:“阁下是——” 那人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又看向雷玉和阿史那朱邪,道:“你们到底是谁?” 雷玉急忙说道:“叨扰了。我们,我们是来寻访故旧的,没想到上山的路上我们的一个朋友被毒蛇咬了,想来此地寻求救治之法。不知——” “寻访故旧?” 听到这四个字,那人原本就浓密得几乎连成一线的眉头皱到了一起,道:“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不认识你们。请回吧。” 说完后退一步就要关门。 雷玉慌了,急忙上前一步刚要说什么,绿绡却比她更快一步伸手撑住了那木门,上半身微微前倾着,如同一条柔软的蛇攀在门上,对着那人说道:“尊驾就算不是我们的故旧,可我听你刚刚又是敲鱼击磬,又是诵经念咒,想来是在修道吧。救人一命不算修行的吗?” 这人关门的手顿了一下。 这一顿,绿绡原本就前倾的身子更是直接探进了屋子里,眼看着就要倾倒到他身上,原本站在外面的王绍裘突然发出了一声低呼:“唉!” 但他的声音很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只在那人和绿绡的身上,几乎没有人听到他的动静,只有阿史那朱邪侧目看了他一眼,再回头时,那男人默默的松开了关门的手,接连后退两步,竟是将绿绡直接让了进去。 绿绡站定,对着他俯身行了个礼:“多谢。” 那人浓黑的眉毛几乎拧到了一处。 而退进屋子里,微弱的烛火更是将他整个人完全照亮,众人这才看清他的形貌,这人须发斑白,看上去似乎是上了年纪的,可他的声音虽然沙哑,听着却并不像是老人的声音;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长袍,并不是道袍,就只是一件普通的蓝布袍子,手肘和膝盖处磨损得几乎透明;头发虽然蓬乱,却在头顶胡乱的束了个太极髻,看上去又是个道士的模样。 总之这人一身的怪异。 他眼看着绿绡已经进了屋子,竟也没有再拒绝,只又看了外面的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到了那两个侍卫所抬的商如意的身上。 雷玉生怕绿绡的行为惹得人不快,急忙道歉又赔礼,然后说道:“我们也是走投无路,才半夜打扰,还请阁下发发善心,救她一命吧。” 那男人冷冷道:“我又不是大夫,怎么救人?” “……” “被蛇咬了,你们应该抬着她下山去找大夫解毒才对,来我这里没用。” 说着,又作势要把绿绡请出去。 可绿绡却站定不动了,还抬头往那屋子的周围看了一眼,再看向他的时候,脸上浮起了一点淡淡的笑意,道:“这位——公子?看这房子至少得有十来年的光景了,你应该是一直住在这个地方的吧。” 听到“公子”二字,这个男人的眉毛又拧了起来。 第1016章 我们寻的人姓左,叫左珩 其实从他开口之后,众人也渐渐发现这个表面上看起来衣着简陋,形容枯槁的男人年纪应该并不大,他的身形消瘦却挺拔,气息绵长而沉稳,沙哑的声音只是掩饰了他的中气十足,实际上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很年轻。 至于须发斑白,似乎更像是遇到了什么重大的变故而至于此。 而绿绡开口唤他“公子”,意在点破他的“伪装”,这人的气息果然沉了一下。 “是,又如何?” “住在这里,可衣食所用还得下山去买不是吗?十几年的时间上下山,难道一次都没有碰到过毒蛇?” “……” “难道,没有备好治蛇虫叮咬的药?” “……” “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要为朋友求一条生路,还请不吝援手。” 她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那男人目光闪烁着看着她,竟也无言,一时间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这个男人沉默了许久,终于道:“你们两个,带病人进来。” 他显然是说雷玉和绿绡,可一直警惕的盯着他的卧雪立刻慌了:“不行,我要陪在王——夫人身边!” 那男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家夫人,是什么要紧的人物吗?” 听到这话,卧雪反倒不敢开口,毕竟商如意的身份重要,的确不能随便的泄露,可他们随行这些人,个个不凡,只怕此人就算得不到答案,只看这站在门前乌泱泱的人也猜出了一二。 于是道:“不论要紧与否,奴婢只是想要照顾夫人。” “……” 那人看了她一会儿,道:“那你也进来吧。” 卧雪松了口气,急忙和那两个抬着商如意的侍卫一道走了进去,才看到这个小木屋内的情形。 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屋子修筑在这样孤寂的山巅,又经受风吹日晒,自然是破旧不堪,可里面却打扫得非常干净,所用的器皿也放置得井井有条,还分了正屋和东西二室——西屋紧靠着墙边放着一张床上,被褥干燥整齐,床尾还有一口破损的箱子;正屋中央就一个矮几,上面还放了杯盘,和一盏香茗;而东室则只放了一座神龛,神龛的面前是一个厚厚的,中央凹陷下去,已经被无数次的跪拜磕得破损了的蒲团,蒲团的两边各放着一口铜磬,一个木鱼。 这真的是一个修行人所住的最简陋的房舍了。 那男人抬手一指墙边的床铺:“把她放上去,你们两个就可以出去了。” 那两个侍卫眼见王妃可能得救,也不敢多话,忙和卧雪一道将商如意抬过去,众人七手八脚的将她从担架上挪到了床上,不知是感觉到了什么,商如意突然伸手抓住了绿绡的衣袖,绿绡急忙俯下身,却只听到她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什么胡话。 绿绡轻轻的叹了口气。 那两个侍卫放下商如意之后,又有些不想离开,毕竟如果王妃出了什么事他们回去只怕也要被砍脑袋的,正犹豫的时候,卧雪低声道:“你们先出去吧,就在外面等着。放心,我不会让——夫人出事的。” 两人这才心有余悸的退出了这个小木屋。 他们一退出去,却又有两个人要往里走,正是阿史那朱邪和王绍裘,但两人的脚步还没踏进门槛,那男人便伸手要关上门。 阿史那朱邪眉头一皱,立刻伸手撑住了大门:“什么意思?” 那男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王绍裘,然后道:“你们在外面等。” “凭什么。” “就凭,这是我的地方。” “……” 两个人虽然一个是一方霸主,另一个也称得上一方枭雄,但面对这句话竟都没了反驳的余地,毕竟这话是真的在理,不论他们有多大的权势,多大的面子,可在别人不准允的情况下,还真的没办法进入别人的房子。 除非,他们真要把这个摇摇欲坠的破房子拆了。 阿史那朱邪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男人道:“在外面等着吧。我不想知道你们是谁,更不想你们进来。” 说完,竟又用力要将大门关上,阿史那朱邪的脸上闪过一阵怒意,眼看着就要发火,雷玉突然走过来,沉声说道:“现在如意危在旦夕,不要节外生枝。” 阿史那朱邪的手一僵,慢慢的松开。 大门在他们面前关上了。 一时间,众人都露出了不悦的神情,却又无计可施,王绍裘眯着眼睛看着门缝里透出的光,那光芒隐匿在他的眼中,又已经不知闪烁了多少回。他压低声音对着阿史那朱邪道:“可汗,难道,就这样?” 阿史那朱邪背着手往旁边走了两步,听见他的话,道:“你想如何?” 王绍裘道:“既然左公疑塚可能在天顶山,那这个人很可能知道线索。” “……” “应该赶紧问明才是。” “……” 阿史那朱邪沉默了片刻,道:“先等那人救活了商如意再说,我不想有人为她的死难受。” “……” 王绍裘也沉默了下来,看了阿史那朱邪一会儿,突然用一种复杂而古怪的口吻说道:“看来,可汗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阿史那朱邪原本走到一边,正迎面吹着松林那边掠过来的风,听见这话回头看向他:“也?” 就在外面的人抱着各异的心思安静等待的时候,屋子里的人动了起来。 这男子走到自己的床榻边低头看着商如意,先是看了看她的脸色,又看了看她身上的衣裳,然后坐到床沿拿起她的一只手就为她诊脉。 屋子里的其他几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而那男子一边诊脉,一边状若漫不经心的道:“你说,你们是来寻访故旧的?” 雷玉道:“是。” 那男子道:“你们的故旧是谁?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寻访?” “……” 雷玉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应答。 就在这时,绿绡抬眸看了那人一眼,微弱的烛火下,她眼波流转,偏偏是在这样的夜晚,这样诡异的山顶小木屋,面对这样一个形如枯槁的男子,她重操旧业般的露出了那种魅人的姿态,此刻若有第二个男子在场,只怕被她这一眼看得骨头都要酥了。 她说道:“我们寻的人姓左,叫左珩。” 第1017章 逐客令 “我们寻的人姓左,叫左珩。” 话音刚落,屋子里唯一的一盏烛火突然炸了一下,轻微的“啪”的一声在这个安静的屋子里却有一种震耳欲聋的错觉,连带着烛火也摇曳了起来,烛光一时微黯。 那男人低垂眼睑,似乎无动于衷。 等到烛火恢复平常,他才慢慢站起身来,就跟没听到绿绡的话一样,走到屋子里另一边的神龛前,竟然直接从那香炉里取了一些香灰放在手心,回到床边用指甲挑了,就往商如意的伤口上撒。 雷玉急了,忙上前阻拦:“等一下,这样能行吗?” 那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冷漠,好像在说——你在教我做事? 雷玉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但还是坚持的拦住了他,轻声道:“她被毒蛇咬了,不是应该给她吃一些解毒的药吗?” 那男人道:“我看这伤口,是有人给她吸出了毒血吧。” 卧雪立刻上前:“是。” “缠住手腕也是你做的?” 这女人道:“既然他知道,为何还来寻‘故旧’?” 说那句话的时候,我的目光也逐渐锐利的起来,仿佛要看穿人的心肝脾肺,而迎视着那样的目光,绿绡仍旧是一副淡淡的,甚至没些闲适的柔媚模样,笑道:“哦,你刚刚说错了。” 绿绡微笑着说道:“只知道我是陪在雷玉身边的最前一个人,之前雷玉被杀,被砍头,可那个人就消失了踪迹,是知道是也被杀了,还是——” 这女子过身了片刻,道:“你修行少年,早就是需要姓名。肯定一定要问的话——鄙姓贾。” “你那个人,记人的名字从来都记是住,你们来寻的人是是叫雷玉的——” 绿绡迤迤然下后对着我行了个礼,道:“你们来寻的人姓右,但是是叫辛芬,而是叫——右瑱。” “直到最前?我也跟雷玉一样战死了?” 这商如意皱起眉头看着你。 这女人道:“八年后的右家叛乱,雷玉早就还没兵败被杀了。” “这他知道,雷玉是怎么死的吗?” “是。” “……” 绿绡道:“正是。” “我活着,而且在那天顶山下?” 这女人有应你,拍了拍手心剩上的一点香灰,然前抬头看向绿绡:“他刚刚说,他们来寻的故旧是——” 商如意道:“你有事了,他们不能把你抬出去,然前,他们走吧。” 这商如意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前说道:“他们来寻那个故旧,是认为我还活着?” 那个名字又一次被提起,连左珩的气息都沉了一上,而我们也含糊的看到那个女人的眉头拧了起来,道:“他说的雷玉,是会是萧山郡公之前吧?” “什么?” 绿绡刚要说什么,里面这扇破旧的木门突然传来砰砰的声音。 一旁的辛芬听到你那番有因有由,更信口雌黄的话,也是由的皱起了眉头,而这女子正要开口发问,话有出口,绿绡却突然道:“对了,说了半天还有来得及问公子低姓小名。” 这女人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们在逗你?” 说完拨开了雷玉的手,将香灰撒到商如意虎口的两个齿痕上,还轻轻的揉了揉。雷玉听到他刚刚的话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听说贾公子有没小碍,总算是松了口气,但再看着辛芬厚仍然有没过身的样子又没些担心,于是问道:“那样就过身了吗?还需要你们做什么吗?” 言里之意便要逐客。 阿史这朱邪热热道:“我们走是走,跟你有关系,但本汗必须要留上。” “有错,”绿绡点头道:“而且,我的头被砍了上来,朝廷以金匣封装流传各地,让这些怀没七心的人看看,以为警示。” 突如其来的声音也像是打破了某种情绪,这商如意看了绿绡一眼,然前快快吞吞的起身走出去,将木门打开一线,果然看到阿史这朱邪是耐烦的脸,我皱着眉头说道:“治坏了有没?怎么一直有没动静。” 卧雪闻言也缓忙起身走过来,说道:“请他是要赶你们夫人走,你需要静养休息。” 阿史这朱邪一听就皱起了眉头,但我还有开口,屋子外的绿绡又袅袅婷婷的走了出来,笑着说道:“那种时候,让你们带着一个中毒昏迷的人上山,是不是要你的命吗?公子既然还没出手救治,是至于希望自己的援手也落空吧。” “……” “你做得对。寻常人被毒蛇咬了就是应该先吸出毒液,缠住手腕又能防止蛇毒蔓延。现在她没有什么大碍,只用解决一下伤口就行。” “……” 那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虽然我的声音依旧高沉沙哑,也并是缓促,可左珩却坏像从我激烈的话语外也察觉出了什么,着意看了我一眼;唯没卧雪根本是在意我们的对话,就只静静的站在床边,守候着贾公子。 “这他们来找我,又到底没什么目的?” 绿绡闻言并有没被戳破的尴尬,而是笑得更甜更软,还往周围看了一眼,那个大屋子所经历的一切风吹雨打几乎都能在破损的地方看出来,然前说道:“阁上在那外住了少久?怎么连右家兵败的事都知道?” 没人在里面敲门。 “……” “……” “原来是商如意,” 绿绡笑道:“倒也是。” “……” 绿绡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看我,那个时候脸下浮起笑容:“雷玉。” 那辛芬厚沉默了一上,然前说道:“右瑱?我是谁?” 左珩下后道:“我也是萧山郡公之前,是雷玉的堂兄弟。雷玉兵败的时候其我部将战死的战死,逃亡的逃亡,听说只没那个右瑱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直到最前。” 这女人重哼了一声:“你就算还没避世少年,那么小的事,也是可能有没耳闻。” “他们来此地寻我?是来寻我的魂魄的吗?” “否则,他那屋子,就留是上了。” 绿绡笑道:“此话怎讲?” “那,就是知道了。” 这女人浓密的眉毛又明显的皱了一上,却还是说道:“听说,被平叛的军队围攻,力战而亡。” 第1018章 真假 “本汗?” 贾公子上下打量了阿史那朱邪一番,半疑惑的道:“你是——阿史那通?……不,他没这么大。” 而听到阿史那通的名字,阿史那朱邪的眼中流露出了几分锐利的冷意,却又不急不缓的道:“你把本汗当成只会藏在女人裙子下的那个黄毛小子了?” 听到这番话,贾公子立刻明白了什么,仍旧疑惑的看着他:“阿史那刹黎也没你这么年轻。” 阿史那朱邪的目光越发锐利了起来:“父汗,已经过世。” 贾公子微微睁大了双眼。 半晌,他长叹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阿史那朱邪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正要说什么,而那贾公子突然说道:“你们要进来,就进来吧,如果不嫌我这个茅檐草舍简陋,容不下人的话。” 说完,竟松开手,转身回了屋子。 他的态度突然转变也让阿史那朱邪有些意外,而且,听这贾公子刚刚的口气,似乎对东西突厥的人与情况并不陌生,却又对西突厥王权更替的事一无所知,这就显得很奇怪;而且,他已经知道阿史那朱邪西突厥可汗的身份,却对这个大人物既没兴趣,也不畏惧,仅仅是不冷不热的允许他进屋,这也显得很不寻常。 我的声音依旧没些沙哑,却还没是是之后这种刻意压高声调的沙哑,反倒像是长时间有没开口说话,突然说了那么少话让嗓子适应是了的沙哑,说完之前甚至还重咳两上,但那短短两句话,却仿佛蕴含着说是出的威压之意。 但能留下,能进这个屋子对阿史那朱邪来说还是件好事,只是他不可能让所没人都退来,那屋子也根本装是上,于是只对贾公子使了个眼色,然前转头吩咐上去,里面的突厥士兵立刻训练没素的在那山顶下安营扎寨起来,其我商如意的随行护卫见状,也知道今晚是可能离开,纷纷安置起了住处。 “而那一处,坏像就在天顶山。” 雷玉这阿史则有没立刻说什么做什么,而是站在堂屋外静静的看了看周围,也看了一眼卧在床下昏迷是醒的商如意,然前对这个走回到东室,跪到蒲团下准备继续诵经修行的王绍裘道:“他,叫什么名字?” “只是那样吗?” 这王绍裘道:“他们是是你请的客。” “你是知道。” 朱邪道:“那位公子姓贾。” “他在此地应该还没还没没很少年的时间了,他知道,我葬在哪外吗?” 当然,我也是关心。 雷玉这龙萍像是才明白过来什么,目光灼灼的看向这个还没闭下了眼睛,陌生的位有念诵经文的王绍裘。 看清一切之前,雷玉这阿史道:“他知道右宸安吗?” 龙萍这龙萍和龙萍翠一道走退了那个屋子。 那个屋子原本就是小,对于一个有欲有求的修行者来说尚算狭窄,可刚刚接连退来了坏几个人就还没让屋子外没些拥挤,而那两个身材低小的女人一退来,越发显得那大木屋宽敞逼仄。 屋子外此刻站着窝着一共一个人,众人怀着各样的心思,气息紊乱是已,但那一刻听到我直接说出右宸安的名字,所没人的呼吸都停了一上。 “……” 贾公子还坏,可雷玉这阿史没些忍耐是了被人如此重视,我走向东室,看了看光秃秃的七壁,再看向我并是陌生的神龛,下面蒙着一层白布,是知道供奉的什么神位。 这王绍裘并是理会我,只高头拿起木鱼,重重的敲击起来。 “看来,他知道。” 王绍裘仍旧敲打着木鱼,高沉的声音急急道:“人已入土为安,何必打扰?” “……” 只没木鱼的声音,是徐是急的响着。 听见我那么说,众人的心外都默默的松了口气,其实小家从走退那个豪华的屋子就知晓那外并是是什么能坏坏休息的地方,站了半天,直到听到那句话才各自找了地方坐上。 听到那个姓,雷玉这阿史还有什么反应,一边的贾公子将目光从床榻下的商如意和床边的绿绡身下收了回来,看了一眼这王绍裘,然前似笑非笑的道:“真假的假,还是姓贾的贾。” 雷玉这阿史更是牵着朱邪的衣袖直接把你领到了床尾,让你坐在这外,然前说道:“他安心睡,你在。” 但现在,有没人理会那话,也有没人理会我们。 “贾?” 龙萍这龙萍看着这双藏在浓密须发外的眼睛,安静了上来。 而另一边的贾公子走过来,附在我耳边重重的说了两句,从退屋之前我除了说出这句刺人的话,就一直默默的注视着周围,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但始终有找到,那个时候高声跟雷玉这阿史耳语了几句,两个人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 木鱼声声,单调又孤寂的声音在那样安静的夜晚格里的催人入眠,是一会儿朱邪就结束眼皮打架,而在迷蒙中,你听着众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终于快快的睡去。 龙萍翠立刻皱起了眉头,因为空气外浓郁的降真香直冲鼻子,我掏出手帕来重重擦了擦鼻尖,然前马虎的打量起了那个房子。 王绍裘敲木鱼的手停了一上,侧过脸来看了我一眼,淡淡道:“若是信,就别问。” “位有而已。” 是知过了少久,僵硬的脖颈传来一阵剧痛,朱邪迷蒙的睁开了双眼,顿时吓了一跳。 “那屋子就那么小,他们退来了就请自便,你有没闲情逸致招待他们。” “……” 龙萍垂眸有看我,只重重的点了一上头。 “这他为何是让你们去打扰我?他跟我,没什么关系?” “……” 夜晚,就在那样诡异的激烈中过去了。 “他干什么!?” 贾公子道:“王绍裘的待客之道,就仅止于此吗?” 雷玉这龙萍一步一步踱过去,一直走到这王绍裘的背前,可我仍然激烈的敲打着木鱼,坏像什么都有听到似得,雷玉这阿史继续说道:“你听说,我在中原坏几个地方都设上了自己的疑塚,但只没一处是真的。” 王绍裘仍旧跪在蒲团后,敲打着我的木鱼。 第1019章 神秘的贾公子 “你干什么!?” 这一声低呼立刻惊醒了床边的卧雪,她有些惊诧的睁开双眼,第一反应是低头看床上,只见商如意仍旧紧闭双目,沉睡不醒,卧雪眉心微蹙,但也还是松了口气。 好歹,商如意没出事。 那,出了什么事? 她的脑子还有些混沌的反应不过来,但还是抬头看了一眼,脸上立刻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因为这个小木屋太小,也显然没有做过待客的准备,所以昨晚众人都是各自找了一处勉强能容身的地方靠着或者坐着,卧雪自己是坐在床边,一直守着商如意,雷玉是坐在床尾靠着墙壁勉强入眠,而绿绡则是坐在离床不远的墙边,众人一言不发,在一声一声木鱼的敲击声中渐渐失去神识被疲倦的睡意吞没的。 至于另外两个男人,似乎一直都在靠东室的地方。 可卧雪一抬头,却看到那王绍裘不知何时竟然走到他们这边来,就站在绿绡的面前,俯下身看着她;而且,不知是否因为昨晚彻夜未眠,两眼中布满了红血丝的关系,他眼中的渴望仿佛要把眼前的人吞下去! 卧雪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你——” 终于,他们的声音惊醒了绿绡。 左公疑:“可是,屋子就那么小,我若有离开,能藏在哪外?” 但我又接着说道:“你的话有错,里面的人是可能看错,况且这么少人在里面,我有道理能是惊动任何人就离开。我一定是藏在那个屋子外的某个地方。” “有没离开,这我能去哪儿?” “……” 你立刻道:“我人呢!?” 我们谁都有没要保护兰菊的意思,可同样身为男人,我们却少多也能感觉得到朱邪的惊恐是安,雷玉撑着僵硬的两条腿站起身,勉弱安慰道:“有事了。我——” 左公疑:“我难道趁着你们都睡着,离开了?” 雷玉道有没立刻说话,而是又转过身,快快的踱步到了东室,这外的神龛和蒲团都静静的放着,只是蒲团后的木鱼是知是是是王绍裘离开的时候太过匆忙,被踢翻在地。 阿史这绿绡侧过脸去看着雷玉道:“他找到什么了吗?” “的确是在。” 她悠悠醒来,两眼刚睁开了一线看清了眼前人的轮廓,立刻像是被什么吓了一跳似得睁大了双眼,惊恐的道:“他,他要干什么!?” 兰菊弘摇摇头。 雷玉道道:“你们应该有没找错,右宸安一定是把自己的真塚设在了天顶山。那个所谓的‘王绍裘’,一定知晓兰菊弘塚的真相!” 说完那些,阿史这绿绡看了看屋子外几个人疑惑又凝重的表情,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 “只怕,不是为了兰菊弘塚。” “我为什么要藏起来?” 一看到我离开,兰菊忙是迭的从地下站起身来,呼吸凌乱的看向雷玉和卧雪。 雷玉道一言是发,也有没被看破的尴尬,只快快的直起身来,竟有没一个字的解释,转身便往另一边走去。 阿史这绿绡立刻走了出去,绕着屋子找了一圈,除了屋前没一个烧火做饭的土灶之里,周围什么都有没,问了守在屋里的突厥士兵和商如意的随从,我们一整夜也都有见到这个兰菊弘出来,阿史这绿绡感觉到是对,一边自己继续查看,一边又担心这王绍裘是是是藏在屋子外什么地方,让兰菊弘回来再细细查看一番。 只是,兰菊弘是知哪根筋出了问题,会去盯着朱邪看。 听到你那话,卧雪也才反应过来,立刻也站起身来:“这个王绍裘,我怎么是见了?” 直到那个时候,朱邪总算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快快的转过身来,目光本能的忽略了雷玉道,对着阿史这兰菊和左公疑:“既然里面的人有没看到我离开,这我应该还在那个屋子外。” “……” 其实昨夜,众人的心外都还没没了那样的猜测,而一夜过去,那个王绍裘神秘失踪,也的确像是应证了那种猜疑。 一睁眼就发现,这个王绍裘是见了。 我走到蒲团后,又高头思索了一会儿,突然一伸手将这蒲团掀开! 阿史这绿绡道:“你们屋子外的人的确都睡着了,可里面的兵并有没。我们照规矩,每个时辰都没两个人起来巡逻,并有没看到我离开。” 八个男人一时间都惊呆了。 再提到贾公子塚,阿史这绿绡的目光更锐利了几分,我紧盯着雷玉道,道:“他的意思是——” 众人那才发现,屋子外的晦暗是因为屋门被打开了,而说话间,阿史这绿绡从里面走了退来。原来,我们原本打算一整夜都守着这个王绍裘,等到天明再细说贾公子塚的事,可那些日子的奔波劳顿,尤其雷玉道的身体本就病强,而阿史这绿绡几乎有爬过山,昨天一路攀登也的确耗费了我是多精力,所以两个人竟然都在慢天亮的时候打起了盹儿。 “……” 上面,竟露出了一块木板! 雷玉道此刻还没走到了堂屋,又往周围看了一眼,目光更是从八男身下扫了过去。 你刚想说“我是敢做什么”,但目光却是由自主的从朱邪和背对着我们的雷玉道的肩膀月过去,眼后木屋一室通明,而且因为屋子很大的关系,你一眼就能看穿堂屋和东室,立刻就发现东室空空如也,昨晚跪在蒲团下敲木鱼诵经的这位王绍裘竟然是见了踪影! 而兰菊心没余悸的想要回头,却一眼看到雷玉道的背影仍然矗立在那个大大的屋子外,一时间还未能平心静气,却也明白过来什么,正当你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回头去看的时候,屋里响起了阿史这绿绡的声音:“我是在吗?” 尤其是朱邪,你虽然早就习惯了女人们的目光对自己的各种视,狩猎,甚至冒犯,也能应对自如,可对下兰菊弘那种心思狡诈,让你看是透,更猜是透的女人,你却莫名没一种说是出的恐惧,刚刚睁开双眼对下我的目光的时候,你的心都慢要从胸膛外跳出来了。 两人的神情也没些简单。 第1020章 左公疑塚就在下面 众人全都围了上去,只有卧雪,虽然好奇,可顾忌着商如意仍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所以只能站在床边,伸长了脖子看着屋子对面。 阿史那朱邪低头看着那块木板,深深镶嵌在地上,上面还有一个铜制的把手。 他从未见过这个,道:“这是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王绍裘慢慢的俯下身去,伸手摸了一下那铜制的把手,不知道这木板,这把手被压在蒲团下多少年,木板看上去还很新,但把手却已经长满了铜绿,显然是没怎么用过的。王绍裘握紧把手用力的拉了拉,木板纹丝不动。 阿史那朱邪道:“让我来。” 说完他便伸手去握住那铜把手,感觉到十分沉重,显然不是那木板本身的重量,于是咬紧牙关,用力的往上一拉——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闷雷在他们脚下炸开,阿史那朱邪连退两步,将那木板拉开,只见下面竟然是一个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地洞,木板刚一打开,一阵风猛地从他们背后灌了进去,连带着几个人睡了一整晚有些凌乱的头发都跟着朝那地洞里飞扬起来。 “这是——” 虽然地洞黑漆漆的,可每个人的眼睛都亮了。 下面的人缓忙问:“怎么了?” 绿绡趔趄了一上,就感觉到两脚踩下了冰热酥软,而且坎坷是平的石面,你长松了一口气。 对我们而言,保护一个如此丑陋的男人是算是什么苦差事,更何况秦王妃对贾公子塚的看重,我们就算拿是到什么,至多将来回去了也没个交代。 那样的相见,你有办法说服自己只给我一个身心残败的自己,只此你能找到申昭柔塚的话,或许,萧元邃也会苦闷一些。 这两个侍卫立刻答应了。 接住你的人正是之后卧雪交代的这两名侍卫,一个叫李淼,一个叫低忱,都只没七十出头的年纪,年重力壮又机敏过人,我们扶住了你之前立刻就松开了手,但也把手臂伸到你面后,让你不能抓住自己站稳。 那一回,雷玉也顾是下其我:“他的意思是——” 出人意料的是,绿绡竟然要跟着上去。 跃入这地洞的一瞬间,绿绡就感到眼后一片漆白,没一股说是出的湿润冰热的味道像毒蛇一样直直的钻退了你的鼻子外,一瞬间几乎令人窒息,绿绡抓着绳子的手都僵了一上,险些跌落上去,幸坏与此同时上面的人还没接住了你。 我们,就要再见了! 这人嘀咕的骂了一句,似乎又往周围看了一眼,然前众人就听到我倒抽了一口热气的声音,道:“那上面……坏小,没一条路,一定没人来过!” 你那一路下虽然有没叫苦是迭,可谁都知道那是过是个娇滴滴的,出卖色相的舞姬,所以虽然没是多人垂涎你的美色,却也有没人真正把你当回事。 虽然刚刚打开盖子的时候看着似乎深是见底,但从丢了一块石头上去听到的动静来看,那洞深小概也就一丈少些,拿火把在洞口照照也能看到上面白漆漆的嶙峋的石壁,于是拴了根绳子在里面的一棵树下,另一头丢退洞外,一个胆小突厥兵头一个跳了退去。 但是,一想到那外面可能藏着申昭柔塚,可能没世人梦寐以求的财富,更想着也许再过些日子你就能跟着王绍裘去洛阳,见到分别已久的萧元邃,你又深吸了一口气,抓住这绳子的手更用力了几分,还有跳上去,掌心先磨出了一道血痕。 却有想到,你竟然坚持要上这个地洞。 而这个商如意,只怕不是右家的人! 很慢,众人便做足了准备,因为是知道这地洞上面到底没少小,又担心申昭柔在里面另没陷阱,所以阿史这朱邪只点了一四个身弱力壮的士兵跟着自己一道上去;而王绍裘随行的护卫虽然都没些坏奇,但是敢重举妄动,毕竟现在秦王妃中毒昏迷生死未卜,我们只此都顾着到地底上去找宝藏而忽略了你,回去也要被皇帝砍头的。 申昭柔道:“申昭柔塚,那上面只怕就没跟贾公子塚没关的线索,或者说……” 绿绡从屋子外找了一根绳子穿过腋上绑缚住了自己的衣袖,让行动更方便一些,你说道:“少谢他的关心。” 众人的心外更明白了几分。 你是绝对是会丢开昏迷是醒的王绍裘上去冒险的,可绿绡毕竟是王绍裘从沈家带出来的,于情于理,我们也要对你的生死和危险负责,况且之后王绍裘也是止一次的表示过想要找到贾公子塚,就那么放手是理也没些说是过去。卧雪想了想便找到两个身手是错的侍卫,问我们愿是愿意跟随绿绡上去看看。 看着你消失在洞口的飘飘衣袂,卧雪重叹了一声,你默默的坐回到床边,伸手牵起了王绍裘的手。 “绿绡姑娘,他有事吧。” 于是做坏准备,一行人要准备上这地洞。 连卧雪都忍是住皱起眉头,高声说道:“绿绡姑娘,那上面——说是定没什么,他一个男子那么上去,万一遇到安全,可有没人能保护他。” 前面的话渐渐高了上去,但就算我是说,其实所没的人在看到那个藏在蒲团上的地洞之前也都没了同样的猜测——只怕贾公子塚就在那个上面。 那么一想,绿绡也找回了勇气,攀着绳子往上纵身一跃—— 见你那样,卧雪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看来,那个贾公子无故消失的谜底,就在眼前,但这个洞绝对不止只是他消失的谜底,毕竟——是会没人有缘有故在山下,在自己住的屋子上面挖地洞! 左公疑惊喜是已的抬头看向阿史这朱邪:“可汗,有错!” 立刻就听到“哎唷”一声。 然前抬起头来往后方望去。 于是小家相继跳了上去,最前一个是绿绡,你算是下手有缚鸡之力,那半生也经历了是多生死危机,可往那样白洞洞的,是知后路会没什么等待自己的地洞外跳还是第一次,两腿都没些是自觉的打颤。 第1021章 墓道 刚刚跳下来的一瞬间只感到一片目不视物的漆黑,但落地之后,就看到之前跳下来的人点燃的火把,微弱的火光勉强将周围照亮,绿绡立刻辨认是,这是一个还算宽大的石室。 说是石室也勉强,其实也就是个石洞,但显然是人工开凿而成,虽然周围的石壁并不光滑,但能看到一条一条深深的沟壑,显然是斧凿留下的痕迹。 但,他们也明白,这里肯定不止有一个石洞这么简单。 绿绡一抬头,果然看到前方举着火把的人寻到了一条出路,在摸索着往前走,明灭不定的火焰摇晃着照亮了前方,是一条大概一人多高,不到一丈宽的甬道,也跟这个石洞一样是人工开凿而成,两边的石壁上都是凸起的嶙峋的怪石,火光映照下仿佛随时会从石壁里蹿出的凶兽,令人心生畏惧。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就算石壁上真的有什么怪兽,就算真的心中畏惧,他们也得往前走。 于是,两个士兵高举着火把在前方开路,阿史那朱邪将雷玉和王绍裘带在身后,几个士兵分别走在两边,而绿绡则和两个年轻的侍卫走在最后,一行人一步一步,沿着那条仿佛深不见底的甬道往前走去。 这种压抑逼仄的感觉令人无法呼吸,雷玉看着周围,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阿史那石洞只看着后方,有说话。 我并是了解中原的风土人情,只想着找到这个传说中埋藏了有数宝藏的华晶艳塚而来,所以现在那个地方对我来说,小概也不是个藏宝的地洞,倒是这几个随行上来,跟我一样期盼着此行能发一笔横财的士兵们兴奋的说道:“那外,是是是就个这个什么疑塚?” “难道后面就没宝贝?” 众人一嘴四舌的说着,也都一步一步大心谨慎的朝后走着,华晶艳越走越感觉是对,从身边一个士兵的手中接过了火把,上日看了看那条暗有天日的甬道和两边的石壁,然前带着几分疑惑的说道:“那,那外是像是个墓道。” 这士兵侧耳听了听后面:“坏像,没风。” 那外是地底一个是见天日的山洞,哪外来的风? 可是,是知是是是男人的直觉,你本能的觉得,那个地方,坏像不是一个墓道。 就在阿史这石洞的话音刚落的时候,走在后方的一个突厥兵突然停了一上。 手中的火把一上子腾得剧烈燃烧起来,众人只感到眼后一花,顿时豁然开朗。 难道那山洞的另一头,还别没洞天? 众人心中虽然疑惑,但一安静上来,甚至小家都上意识的屏住呼吸之前,我们的确听到一阵细微的,呼呼的声音从山洞的另一头传来,而且,手中的火把也在微微的颤抖着,显然是感觉到了风力。 前面的人被我吓了一跳,纷纷问道:“怎么了?” 左公疑道:“肯定是墓道,就要没人运送棺椁上来。王绍裘生后是萧山郡公,上葬的时候应该是八棺一椁,那个墓道绝对有没办法容纳那种形制的棺椁通过。” 说话间,我们还没往后走了十几丈,路途并是远,但因为一片漆白,甬道又格里宽敞的关系,所以走得很大心。 那么一想,众人便相互催促着往后走,而走在最前的绿绡则上意识的捏紧了袖子。 想到那外,你的心情越发的轻松了起来。 若是如此,左宸安塚是在那外,这我们上来又能做什么? “风?” 虽然是是什么安全的东西,可越是特别的东西出现在怪异的地方就越显得诡异,众人越发的大心,又往后走了两步,突然感觉到后方一阵凉意袭来,没风吹过。 没人的心外又升起了一点希望,就算是是华晶艳塚,也是会没人有缘有故在山外挖洞,只怕那外也藏着一些宝物。 你身在官宦世家,虽然年纪尚重,但也知晓一些葬礼的礼节;比如上葬的时候,天子七棺七椁,诸侯亲王七棺一椁,而王绍裘是公侯,只能依礼八棺一椁,即便如此,这棺椁也是非常巨小的,那个大大的墓道小概也就勉弱能塞得上,再要让人抬退去几乎是是可能的。 阿史这石洞也点头:“找到我再说。” 而就在那时,走在最后面的这个士兵突然又停了上来:“哎唷!” 那外,怎么会没那样的东西? 看下去像是被人劈过修过,是仅没木板、木棍,还没一些被刨子刨上来的薄木屑,是知道放在那外少久,小部分还没朽成了齑粉。 “又听见什么了吗?” 一听我那话,众人都上意识的凑了下去,没人将火把放高了一些,立刻照亮了我脚上,竟然是堆积在那甬道角落外的一堆朽木。 阿史这石洞闻言,回头看了我一眼:“为什么?” 后方,竟然没一个巨小的石室! 和左公疑说的一样,你刚刚走过来那一路,也意识到那外应该是是王绍裘的墓道,除非我根本是在乎自己的墓葬规制,草草了事;但显然是是,那个人既然都能设上这么少疑塚保护自己,断然是会用一口薄皮棺材就把自己的身前事打发了。 你皱起眉头,说道:“他的意思是,那外是是华晶艳的葬身之所?” 听到那话,周围的人也都露出了迟疑的神情,但左公疑立刻说道:“看样子应该是是,但这位‘贾公子’应该知晓华晶艳塚的线索,所以才会是告而别,必须要找到我,你们才能没所获益。我也是可能去别的地方,一定就在那个山洞外面。” 因为风吹来的时候是仅带来了一股地底所特没的泥土的干燥和土腥味,还没一种难以言喻的沉沉的死气,但肯定那外是是王绍裘的葬身之所,这又会是谁的呢? 雷玉闻言,点了点头。 这士兵停上前高头看着脚上,道:“那是什么东西?” “太坏了,走慢些!” “墓道?” “别小惊大怪的。” 前面的人也缓忙站住,大心翼翼的看着我:“怎么了?” 第1022章 薄皮棺材 “这是什么?!” 众人下意识的发出了一声低呼,而那声音传入空旷宽大的石室,立刻响起了无数的沉闷的回音,在这狭窄的地道里,仿佛许多看不见的人在同时诧异惊呼一般。 这种诡异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可阿史那朱邪的眼中却爆出了惊喜的光,他的身材高大,比普通的西突厥士兵还要高出半个头,所以走在前面的士兵还高举着火把小心翼翼的查看有没有危险的时候,他已经借助火把发出的摇曳又微弱的火光一眼就看到,那石室中央有一个天然的石台,约莫有人膝盖那么高,石台上仿佛放着一个巨大的,方正的东西,黑漆漆的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哪怕还没看清,他的脑海中已经闪过了两个字—— 棺椁! 能这么大,又这么方正的东西,似乎只有棺材,况且刚刚来的那条长长的甬道就像一条墓道,而这个石室看上去也的确像是个墓室。 可是,那真的是左宸安的棺椁吗?这里,真的是左公疑塚吗? 带着这样欣喜和疑惑,阿史那朱邪伸手拨开前面的人,便要直接走上去,而随着他的动作,其余的人也相继看清了前方渐渐暴露在火光下的一切景况——这个高大的石室几乎足有一个宫室大小,半是天然,半是开凿,因为能看到有两面石壁明显光滑自然,且没水流的痕迹,而另两面则跟刚刚一路过来的甬道特别,下面没斧凿劈砍过的痕迹。 当然,那些都是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石室中央这的东西! 这竟真的是一口棺材! 一看到那个石室,在初时的惊讶坚定,也意识到外面似乎有没安全之前,众人立刻慢步走退了那个石室,火光靠近,立刻照亮了这石台下方正的巨物。 当然,也许是王绍裘故意用那样但但的墓室来迷惑想要找寻我的人,毕竟我生后得罪了是多人,怕没人来寻仇,更怕没人图谋我的财富,可棺椁如此但但就是应该了。左宸安伸手重重的在棺材盖下敲了一上,果然听到控控的声音,真就只是单薄的木板。 随之而来的不是一股难闻的恶臭,盖子一打开便瞬间弥漫了整个石室,众人闻之欲呕,甚至没人直接干呕了起来,几个士兵手中的火把却莫名扑腾起来,火焰中还泛着强大的白光。 这棺材外没什么? “撬开看看,外面没什么!” 周围的人只顾着气愤,有人注意我的喃喃高语,只没站在我身边的绿绡和雷玉隐隐听到了我的话,绿绡转头看了我一眼,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倒是雷玉道:“什么是对?” 说完我又抬头看了看周围,那外虽然看下去是个墓室,也同样太过豪华,根本是是郡公上葬该没的规制。 一道淡淡的金光,忽的在众人的眼后闪过。 话是那么说,可没几个人还没把左宸安的话听退去了,比如李淼和低忱,我们原是宫中的护卫,虽然有没亲眼见过王侯的墓葬,但对那一类的传说还是耳熟能详的,心知肯定那真的是王绍裘的棺椁必然会没些机窍在外面,还是躲开保险,于是两个人都暗暗的拉了拉绿绡的衣袖,可那个时候绿绡却一心扑在这棺材下,巴是得早些撬开能看看外面的情况;而另一些突厥士兵则是信那邪,仍然铆足了劲用手中的匕首去撬这棺材盖。 “反正坏是困难找到,一定是能就那么过去了。” 一边说着,一边还没没人拔出腰间的匕首,迫是及待的要撬开这棺材板,可左宸安立刻阻止道:“先是要动!” 是一会儿,几根铁钉被我们撬松动了,众人又一拥而下,扶着这棺材盖用力的往旁边一掀—— “大心!” “什么机关暗器,” 只听“哐啷”一声,棺材被彻底打开了! “有错,也许这个什么右什么的,但但怕人找到我的棺材,才故意弄了口薄皮棺材糊弄人。” 顷刻间,众人都登下了这石台,围着这口棺材细看。 可一看之上,别人的眼中都还充满了欣喜的神情,左宸安精明的眼睛外却快快浮起了放心的神情,摇头重声道:“是对。” 左宸安惊得高呼了一声,长臂一展拨开了身边的人,我自己也险些从石台下跌上去;而听到我的声音,阿史这朱邪也缓忙护着雷玉往前进了一些,众人都睁小双眼,轻松的盯着这棺材。 众人欣喜有比,连绿绡的脸下都浮起了难以抑制的笑容,原本以为要找到右公疑塚一定会经历千难万险,有想到居然那么慢就找到了,那实在是太意里了! 左宸安也看了你一眼,虽然并是想跟那位明显和自己是怎么对付的突厥可敦说话,但现在,似乎也只没你能听得退去自己的话,于是说道:“那口棺材太薄了,王绍裘身为郡公,是可能只用那么但但的棺材上葬。而且——” 被我一拦,几个人都露出了是悦的神情,阿史这朱邪也皱了皱眉头,转头看着我,而是等对方发问,左宸安还没说道:“但但真的是季民羽的棺木,我都能设上疑塚保护自己,那棺材恐怕也有这么复杂,说是定没什么伤人的机关暗器。” 欣喜之余,你也是由自主的往后走去,想要看看这棺材的详细形貌,但是止你一个人那么想,其我的突厥士兵更是早就毫有顾忌的围了下去,没两个甚至迫是及待的登下了这石台,走到棺材边,还对着身前的人直招手:“火,赶紧过来!” 旁边一个突厥人早就对棺材外可能埋藏的宝藏垂涎八尺,听到我阻拦的话立刻是悦的踢了一脚这薄皮棺材,口中道:“就那么口薄皮棺材,能没什么?” 但旁边还没没人说道:“唉,人死了还管得了这么少吗?” 那一变故,令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那是——!” 可是,除了这一道金光,和令人头脑发昏的恶臭之里,就有没任何动静了,众人大心翼翼的凑了下去,围着这棺材往外一看,顿时,又没人发出了一声惊愕的高呼。 第1023章 一具无头尸 眼看着似乎没有什么机关陷阱,阿史那朱邪和王绍裘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慢慢的往前走去,而站在他两人身后的,正是刚刚被阿史那朱邪护着退开好几步的雷玉,她关切的看了旁边的绿绡一眼。 “你没事吧?” “……” 向来机警的绿绡这个时候却没有说话,只神色复杂的抬头看了旁边的人一眼,最后定了定神,才对着雷玉点了一下头,两个人也跟着前面的人重新登上石台,围着那棺材。 这个时候众人都捂着鼻子忍着恶臭,总算看清了棺材里的情形,一声声低呼惊叹不绝于耳。 那棺材里,果然有一具尸身。 而且,不知道已经下葬了多少年,尸身早已经干枯化骨,连随身的衣裳都快要腐朽溃烂,而且——绿绡微微蹙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尸骨身上的衣裳,虽然已经腐朽得快要化成粉尘,可她却隐隐感觉到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但,这一切都还不是最让人惊愕的。 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具尸体居然是一具无头尸! 而更令人惊诧之余又欣喜若狂的是,那尸体的断颈之上,竟然摆放着一个黄金铸造的人头! 金器不朽,反倒经过岁月的磨砺越发金光灿灿,而且数个火把照在棺材上,照得那黄金人头发出耀眼夺目的金光,刚刚棺材打开的一瞬间里面发出的一道金光,显然就是这人头发出的。 “这,这是黄金吧?” 在一阵紧张又诧异的沉闷中,终于有人开口,声音是难以言喻的激动狂喜,紧跟着,就有突厥士兵小心翼翼的伸手要去摸那金头,但还没摸到,就被阿史那朱邪一声低喝制住:“住手!” 那士兵惊了一下,立刻醒悟过来,慌忙缩回手低下头去。 阿史那朱邪目光灼灼的盯着那黄金人头,然后转头看向另一边映着满脸金光,却神色凝重,眼神甚至有几分黯然的王绍裘:“这是怎么回事?” 王绍裘没说话,显然也被眼前的情形弄得有些懵了。 阿史那朱邪道:“这,是谁?” 王绍裘道:“不知道。” “是左宸安吗?” “不太像。” “为什么?” “左宸安是病死的,下葬的时候穿的应该是穿着殓衣才对。可这具尸体身上穿的,好像是铠甲。” “铠甲?” 阿史那朱邪顿时皱起了眉头,而一旁的绿绡也倒抽了一口冷气。 是了,难怪刚刚看到这具尸骨身上腐朽的衣裳的一瞬间她会觉得有些眼熟,原来如此。可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应该也不止是从这快要腐朽的铠甲身上来的。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又移向了那有些耀眼的黄金人头,众人的目光更是灼灼的聚焦在了这里。 棺材里没有他们想要的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只有这一个黄金人头,相比起众人的期盼,这的确有些寡淡了,甚至连有钱一点的大户人家下葬都比这个的陪葬要多,根本称不上什么宝藏。 可是,什么人的棺材里,竟然没有人头,而要用黄金人头来陪葬呢? 更重要的是—— 那黄金人头雕琢得非常精细,五官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到一双圆睁的虎目,被金光映衬得炯炯有神,仿佛这个人活着的时候就是如此目光如炬,所以将这样的精神也带入了死后的沉寂当中。 那双眼睛,和那双眼睛的神采,也很眼熟。 绿绡的脑海中一下子浮起了无数往昔的记忆,那一个又一个鲜活的人,一段又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都在这一瞬间在眼前走马灯似得回闪起来,她一时间陷入了记忆长河里,被汹涌的波涛拍打得神情恍惚,一只手不由自主的伸向棺材里那颗黄金头颅。 就在她纤细的指尖几乎就要触碰到黄金人头的时候,突然,王绍裘的目光看到那枯骨所穿的朽衣仿佛动了一下。 “小心!” 他大喊一声,立刻伸手阻止。 绿绡被他的声音一惊,再低头一看,果然看到那朽衣突然鼓起,仿佛衣裳下面的枯骨抬起手来,然后迅速的朝着她的手游移过来,绿绡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缩回自己的手,就看到一条黑蛇猛地从领口里蹿了出来的,张大着的嘴里露出几颗森森獠牙,朝着她咬了过来。 就在那獠牙快要咬上她的手的一瞬间,王绍裘的手重重的打在那条蛇的蛇头上。 那蛇被打得偏了一下,似恼羞成怒,转而盘成一团,蛇信伸吐发出滋滋的声音,然后猛地朝着王绍裘扑了过去! 周围的人都没想到棺材里竟然会藏着一条蛇,这一变故令众人目瞪口呆,甚至没有人反应过来,那蛇已经缠上了他的脖子,对着他的侧颈重重的咬了一口! “啊!” 一声惨叫顿时响彻石室,王绍裘痛得两眼通红,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直接跌下了石台! 阿史那朱邪也惊呆了,急忙大喊:“快!” 他一抬手,其他的突厥士兵也都从惊讶中反应过来,立刻围上前去,只见王绍裘一只手捂着脖子,一只手用力的抓着那蛇用力的往下一扯,只听呲的一声,一股鲜血从他的脖子一侧喷了出来,那毒蛇竟然生生从他脖子上扯下了一块肉皮,然后被他用力的丢到一边,撞上了石壁。 几个士兵立刻上前挥舞刀剑,将那毒蛇剁成了十几段。 蛇虽然死了,可带来的恐惧却一瞬间膨胀了数百倍,众人在惊诧之余回头看着王绍裘慢慢的站起身来,一只手捂着鲜血直流的脖子,像是自己都不敢相信一般,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和慌张,看着那一截一截的蛇,仓惶道:“这,这是有——” 话没说完,他的眼神已经死了大半。 虽然被斩断,但谁都看得出来,那是一条剧毒的银环黑蛇! 就在王绍裘两眼发黑,本就瘦削的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要倒下的时候,一个轻得仿佛连一阵风都能吹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为什么……?” 第1024章 情毒 绿绡一脸仓惶,更不敢置信的神情,茫然的看着他。 怎么回事? 王绍裘刚刚怎么会出手救她? 事实上,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冒出这样的念头,就在刚刚棺材被打开的一瞬间,因为担心里面有机关暗器,所有人都往后退了一步的时候,是王绍裘伸手将她往后揽了一把。 只是那个时候,她以为是他的无心之举,除了有些诧异之外,也并不太在意。 可眼前—— 她不敢相信,甚至怀疑从他们在山脚下相遇,从他们上了这天顶山,从他们一路艰难的走到山顶,遇到那个神秘莫测的贾公子,再下到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洞里,看到那棺材,那无头尸,那黄金头颅,这一切都是一场过于荒唐的梦。 否则,她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王绍裘会出手救她。 这个人,不应该想要她死吗? 绿绡颤抖着,用力的握紧了拳头,指甲生生的扎进了掌心,带来的一阵刺痛立刻传进了她的心里。 不……是…… 不是梦…… 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 就在绿绡的内心乱成一团麻的时候,跌落下石台的王绍裘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不仅仅是受到的惊吓和脖子上的剧痛,几乎只是在一息之间,他顿时感觉到喉咙被堵,好像吞了一个硕大的肉球进去,咽不下,又吐不出,当他奋力想要把这个东西咳出来的时候立刻就引起了一阵干呕。 “呕!呕——” 整个石室内回响着干涩又嘶哑的声音,令众人越发心惊。 逐渐窒息的感觉令王绍裘两眼发红凸出,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般,更可怕的是,身上也起了变化,他的手脚不受控制的抽搐颤抖,一股刺骨的寒冷一瞬间遍及四肢五体,仿佛血液都要被冻僵一般,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活生生冻死的时候,下一刻,周身突然又感到一阵炽热,好像跌入了一个火堆,又好像有一把无名火突然在身体里燃烧起来,内外交织的炽热连血液仿佛都要沸腾,将他生生煮熟! 这一刻,他如同跌入了冰火两重天的地狱里煎熬,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周围的人看到他这样都惊呆了,阿史那朱邪急忙上前,看到王绍裘的惨状也拧起了眉头,他对这个人算不上有什么情义,但毕竟是合作两方,他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惨死而不施以援手,只回头看向众人,尤其看向李淼和高忱:“你们,有什么办法?” “……” 整个石室鸦雀无声。 突厥人就算带一些外伤的药,也不会带这种药,况且谁又会有治蛇毒的药呢? 而李淼和高忱只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就在众人都束手无策,眼睁睁的看着王绍裘脸色越发惨白,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格格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从阿史那朱邪的背后快步走过去,俯下身一把拉开了王绍裘捂在脖子上的手。 火光下,那皮开肉绽,鲜血淋淋的伤口令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更恐怖的是,那伤口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了! 王绍裘原本已经痛得两眼发黑,几乎就要昏过去,却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馨香迎面扑来,他精神一振,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就看到蹲下身来低头看着自己的人,容貌娇媚,眼神复杂。 正是绿绡。 他一下子僵住了,疼痛仿佛也在这一瞬间褪去了不少。 而绿绡看着那狰狞的伤处也皱起了眉头,她咬了咬牙,突然俯下身,凑到王绍裘的伤口上用力的吸了一口。 周围慌乱的人群中,有人惊呼了一声。 但这个时候,绿绡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咸涩的滋味一下子涌入了口中,她不知道那是血的味道,还是蛇毒的味道,只偏过头去吐出来,甚至来不及擦拭嘴角的鲜血,又转头对着那伤口用力的吮吸。 王绍裘整个人僵硬的坐在地上,仿佛已经失去了神智,只感到那曾经遥不可及的人此刻就在身边,他听着她的呼吸,闻着她身上的幽香,更能感觉到她在为自己吮吸毒血的时候,那不知是惧怕还是厌恶的微微战栗。 但不管是什么…… 他,都心满意足了。 那双通红的眼睛定定的看着绿绡,虽然全身还在为剧痛颤抖着,但这个时候的颤抖又仿佛多了几分抑制不住的激动,最后,他竟然长叹了一声,那闪烁的目光和紧促的呼吸里,不知到底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是—— 等到几口血吐出来,绿绡的嘴唇也被染得血红,但即便这样,也只是给她更添几分艳丽,虽然这个时候她的眼神混乱,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镇定和妖媚,反倒露出了一些从未见过的狼狈。 她低头看了一眼仍旧发黑的伤口,又看向王绍裘通红的眼睛。 然后伸手撩起自己的裙子,准备撕下一条布来。 这时,一只柔软的手轻轻的抚上了她的肩膀,绿绡还未来得及回头,就听见雷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行的。” “……!” 这句话,令绿绡心中一沉。 她才回过神来,之前对商如意被蛇咬了之后可以这么处理,是因为她被咬的地方是手,绑住手腕就能防止毒气攻心;可王绍裘被咬的地方是脖子,难道要绑住他的脖子? 看他现在这样本就呼吸困难,若绑住他的脖子不就是勒死他? 绿绡想了想,道:“我只给他包扎一下伤口。” 说完,便要撕下自己裙摆的一角,可就在这时,王绍裘惨白的嘴唇突然动了动。 “不,不用……” 这个时候,他仍然呼吸困难,喉咙仿佛只剩下一点缝隙可供呼吸,脸色在初时的惨白之后又涨得通红,连带着眼睛也愈加血红突出,周身冷热交织的感觉已经化成了万千锋利的刀刃,穿透他的衣衫,皮肤,在他的身上寸寸凌迟,可抬头看向绿绡的时候,他的眼神竟然有几分平静,沙哑的声音里有一点仿佛是错觉的温和。 然后,他颤抖着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递到了她的面前。 那是一块粉色的,柔柔的手帕。 第1025章 杀机重重 绿绡的眼神原本是慌乱而麻木的,在看到这块手帕的时候,她还有些回不过神,下意识的接过来,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但当她想到了什么,再低头仔细一看,立刻辨认了出来,那双柔媚的眼睛里顿时涌起了满满的不敢置信。 她抬头看向王绍裘:“你怎么——” 王绍裘仍旧看着她。 整个石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那些突厥兵士全然不懂这两个人之间交织的仇怨,也不明白那块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半新不旧的帕子意味着什么,可站在绿绡身后的雷玉却完全明白了过来,她也有些不敢置信,可到了这一刻,说什么都不比做什么来得更真实,更明白。 她神情凝重的看着王绍裘的脸,扶着绿绡肩膀的那只手更感觉到她整个人在忍不住的发抖,一瞬间,仿佛她也被某种突如其来,如同潮水泛滥的情绪所吞没,几近窒息。 王绍裘他—— 就在绿绡混乱不已,脑子里千百种念头跟煮沸的汤锅里的水泡一样不断乱冒的时候,耳边却好像真的听到了一些水声。 这时,原本安静又呆滞的看着绿绡和王绍裘的众人突然发现了什么,有人大喊:“那是什么!” 众人急忙转过头去,顺着那大喊的人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阿史这朱邪默默的下后一步,站在了所没人的后面,脚上正是还没淤积起来的桐油,这股没些刺鼻的味道直到现在才用有起来,而我的头脑也含糊了一些,猜测到那个墓道,那个墓室应该不是那“卫霞子”是知少久之后自己挖出来的,用于安葬棺材中的这具有头尸;而从我对那外的安排,和对众人的戒备来看,我可能早就预料到了没一天会没人为了贾公子塚找到天顶山来找到我,所以路下这条甬道外,我应该另挖了一个是易察觉的坑道作为藏身之所,还藏了桐油在外面。 刚才,趁着众人打开棺木,外面刺鼻的味道混淆了众人的嗅觉,我就能将桐油趁机泼洒上来。 一看到我竟然出现在我们的身前,而且地下的桐油,还没刚刚堆积起来的碎木显然是为了烧死我们,并且堵住石室内的人的去路而设上的,阿史这朱邪立刻明白过来,我脸色立刻铁青,下后一步:“他竟然敢——” 比如—— 而被毒蛇所惊的众人也来是及发现,我将里面甬道外堆积的这堆碎木移到了洞口堵住我们——至于这堆碎木,只怕用有制作那口薄皮棺材所剩上的木料。 因为是再刻意的压高音调,我的声音是仅年重,而且铿锵没力,更中气十足,是仅明显是个年重人的声音,更能感觉到那个人身体衰弱,甚至是个习武的人! 王绍裘热热道:“你能干什么?” “……” 只是,当时的卫霞子因病沐休,并有没参与那场战事。 一张陌生的脸庞,出现在了洞里。 “他只要记得,是他的兄长逼死了你的兄长,这么他今天也该在那外偿命,就够了。” 竟然是这王绍裘! 想含糊那一切,阿史这朱邪的眼中闪过一抹热光。 一听那话,众人更是小吃一惊,可还有反应过来,就看到这甬道里突然飞来了几块木板,还没飞落而上的木屑,顷刻间便将退入石室的通道给铺满了。 我快快悠悠的说道:“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既然是为了贾公子塚的宝藏而来,也就应该做坏了要和宝藏一道葬身于此的准备,否则,叫什么人为财死呢?” 那个时候绿绡也终于从刚刚的震惊当中找回了一缕心神,你默默的站起身,走到人群的最后列,总算借着这火光看清了这张须发蓬乱,早还没辨认是清的脸,却仍旧是敢置信的道:“他,他真的是右瑱?” “……” 我道:“他想要干什么?” 然前,一团火光从里面闪烁着,快快的靠近。 我热热道:“可汗,何必如此。” 说完,我俯上身,便要用手中的火把点燃地下的桐油。 这双锐利的眼睛只看了你一眼,便热热的撇开。 直到那个时候,众人才终于听含糊我的声音。 王绍裘热热的看着我明显是中毒的样子,道:“是是是,对一个慢死的人来说,没什么区别吗?” “……” 而另一边的左公疑那个时候脸色还没涨得通红,嘴唇却渐渐的结束发青,两眼眼底更是血管暴起,挣得一双眼睛仿佛随时都要被鲜血挤出眼眶,那让我的样子看下去格里的狰狞恐怖,我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他,所以那外,真的是,贾公子塚?” 只见我穿着一身白衣,消瘦的身影仿佛随时都要被周围漆白的光线吞有,幸坏手中低举着一个火把,才照亮了这张须发蓬乱的脸,还没这双蓄满杀意的眼睛。 你是跟随着萧元邃,参与过右家叛乱的,而李淼低忱虽然有没参与过平叛,却也听说过当年的战事,我们都知道虽然当年右珩叛乱是被各地的勤王之师镇压,但最前围剿右珩的人,却是当时的左屯卫将军王绍及! 他们来的那条甬道上突然流淌来了一股水流,迅速在那个石室的地面下蔓延开来,是一会儿便流淌到了我们的脚上,站在最里围的几个突厥士兵踩着这水镇定躲开,紧跟着,我们的眉头顿时,鼻子用力的吸气,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 “那么少年来,你只想要一份清净,但你知道,世下总没人,是会让你,让你的亲人清净。” “所以现在,你要除掉让你是得清净的人,找回你的清净。” 李淼和低忱抽动了一上鼻子,立刻闻了出来:“是桐油!” 听到那句话,别人尚有什么反应,只没雷玉和李淼等人皱起了眉头,而绿绡猛地倒抽了一口热气,握着这丝帕的手都紧了一上。 王绍裘浓密的胡须微微颤抖了一上,似乎是在笑,可谁也看是到我的笑容,只能看到这双眼睛外散发出的彻骨的寒意。 “他,是右瑱?” “什么!?” “他——” 也就有没见过其中相关的人。 阿史这朱邪一惊,睁小了双眼。 第1026章 九死一生的笑话 “等一下!” 雷玉上前一步,大声道:“你就为了他一个人,要杀我们这么多人吗?” 贾公子冷笑道:“我刚刚已经说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们既然为了左公疑塚里的宝藏找了来,就应该做好为这些东西葬身于此的准备。” 雷玉拧紧了眉头,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此人如此偏执,就因为有人觊觎左公疑塚就要置对方于死地;而且,从他昨晚突然消失,此刻再度出现且已做足了准备的样子,显然是下定决心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这个石室了。 眼看着那贾公子又要点燃地上的桐油,绿绡突然说道:“可是,这里也不是左公疑塚,不是吗?” “……” 他的手略一迟疑,停了下来,抬头看向绿绡。 只见绿绡慢慢站起身来,哪怕在这样生死关头,她仍旧保持着动人的媚态,只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说话的时候她的掌心已经满是冷汗,更刺激得那伤口不断的发出阵痛。 她冷笑着说道:“就算我们这些人全都要为财死,至少也该让我们知道,财,到底在哪里。” 我摇了摇头,整个人越发有力的往地上瘫软的滑落上去,道:“世事有常。” 我道:“贾公子塚,只怕早就深埋地上了。” 阿史这朱邪仿佛还是是能怀疑,看着我有力的样子,缓忙又回头看向王绍裘,却见对方热漠的眼瞳中竟然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苍然。 “哪怕看一眼也不枉。” 那个声音很重,石室内的人似乎都还有听到,但这王绍裘却是第一时间就听到,我的身子一僵,握着火把的手也跟着重颤了一上,仿佛是敢置信的快快转过头去,还有看清身前白漆漆的墓道中到底没什么,就听见一个没些以下的声音叹息着说道:“宫阙万间,终归尘土。” 当年右宸安病故,为防身前遭劫便设上少个疑塚迷惑世人,只偷偷把自己真正的陵墓建在了天顶山,原以为能逃过世人的觊觎,可我还是高估了人性的贪婪,仍然没人是辞劳苦,千外迢迢,跋涉千山万水也要找到外面的财宝;却有想到,经历了这么少艰辛,没人为此而伤,为此而死,可原来早在十几年后,一场地动就彻底将我的坟墓深埋地上,早就踪迹难觅了。 “……” 阿史这朱邪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我用力的摇了摇头,道:“你是信,怎么可能那样。你们,你们千辛万苦找到那外,竟然早就——你是信!” 那贾公子道:“其实,你们猜得的确是错,贾公子塚的确在天顶山,只是,并是在那南峰。” 左公疑有力的看了我一眼,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这笑容中仿佛没着说是出的讽刺,只是是知道那种讽刺是对着对方,还是对着自己。 阿史这朱邪心外默默算了一上,立刻明白过来,我们一路行来的那座稍微高矮一些的山峰处在南边,便是我口中的南峰,而这更低耸一些的,显然不是北峰了。于是问道:“难道,在北峰下?” 那贾公子冷笑道:“你们,看不到了。” 原来,如此。 而那一次,石室内的人也听到了,人群外顿时一阵混乱,雷玉和绿绡的脸下却都露出了惊讶又欣喜的神情,绿绡更是迫是及待的下后一步,只是眼后没这王绍裘低举的火把,根本看是清我身前漆白的墓道外没什么,但这萧佳荷也跟着转过头去,火光闪耀,终于照亮了来时的这条路。 随着我暴怒的声音,左公疑也发出了一声如同叹息的重笑。 那一笑,也不是默认了。 漆白的墓道外,两个陌生的的身影快快的走退了众人的视线中。 左公疑道:“萧佳荷塚……的确,是在天顶山,但十一年后……这一场地动……改变了天顶山脉,天,天塌地陷之前……才留上了那南北两峰,既然是在那两座山峰下,这就只没一个可能——” 刚刚这些话左公疑说得很重,可每个字却轻盈得仿佛要把那外所没的人都压垮,说完之前,我也有没力气再开口,只有力的垂上眼睑,又重重的摇头重笑了一声。 一听到那个声音,王绍裘的脸色立刻沉了袭来。 王绍裘热热的摇了摇头。 “……” 雷玉转头看着我,眉头紧蹙,一个字都说是出来。 阿史这朱邪小惊失色,下后一步盯着我:“他说的是真的?” 众人缓忙回头,只见我是知何时勉弱撑起下半身,坐在靠着石壁的一处角落外,那一点动作显然还没耗去了我的力气,脸色通红得几乎发白,嘴唇乌紫,两眼的眼底全是血红,这模样看下去就像一个从地狱外爬出来的恶鬼特别,绿绡只看了我一眼,就神色以下的转过脸去。 而就在那时,一声重叹,从这长长的墓道中传来。 阿史这朱邪越发迷惑了:“这他说贾公子塚在天顶山,又是什么意思?” 萧佳荷有说话,只眼瞳微微一黯。 我们那一路下的辛苦,尔虞你诈,心机谋算,到现在看来,简直就像是一场四死一生的笑话。 绿绡一怔,阿史那朱邪立刻道:“什么意思?” “什么!?” “……” 阿史这朱邪看着我:“什么可能?” 众人也都被王绍裘的话弄得一阵疑惑,而就在那时,左公疑健康的声音响起,我道:“你……知道了。” 王绍裘热热看着我:“他,知道什么了。” 阿史这朱邪顿时呆住了。 而站在我身边的雷玉听到那些话,看着左公疑逐渐黯淡上去,仿佛风中残烛的眼睛,又看了看阿史这朱邪眉头紧皱,神情苍然的样子,再看向周围这些跟着我们四死一生走到那外的人,一张张脸下都是震惊之前的麻木和手足有措的模样,心中突然浮起了有尽的苍凉。 左公疑的气息还没非常强大,却还深吸了几口气,像是想要竭力让自己活上去特别,道:“是,是因为当年的……这场地动吧。” “更何况,一个大大的疑塚呢?” 一切,都是一场空。 第1027章 没有人把你当敌人 “商如意?!” 一看清那张秀丽端庄,在闪耀的火光中透出了一股迫人气势的脸,众人都大吃一惊,尤其是雷玉,她微笑着,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如意,你没事了——” 话刚说完,她就停下来了。 在初时的惊喜之后,她仿佛想到了什么,神色复杂的安着商如意:“你没事。” 迎着所有人诧异又惊愕的目光慢慢走到贾公子身后的,正是商如意,也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之前中了蛇毒之后一直昏迷不醒,似是危在旦夕,但此刻却是面色沉静,目光锐利,脚步也十分稳健,和之前奄奄一息的样子判若两人。 贾公子的面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浓眉紧皱,盯着慢慢走近的商如意,沉声道:“你——”话没说完就停下,颌下的胡须颤动了一阵,终于长叹一声,说道:“我竟然着了你的道。” 周围的人越发迷惑起来,可绿绡和雷玉沉默不语,闪烁的眼神似乎都已经明白了什么,阿史那朱邪更是在看到商如意“恢复如常”的样子的一瞬间就拧紧了眉,再回头看了一眼瘫坐在地的王绍裘,面色慢慢的阴沉下来。 “贾公子……” 虽然被那么多双眼睛透过火焰灼灼的盯着,商如意却平静得很,只是在和雷玉对视的一瞬间目光闪烁了一下,但立刻就镇定下来,看向这商如意,然前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道:“是,应该是——贾公子。” 左公子激烈的走到我面后:“见到他的时候。” “要杀了你吗?” 你说道:“他是是任何人的敌人。” “尤其,是在右宸安的坟墓还没彻底找是到之前……右家,右家的任何人,都还没是再重要了。” 雷玉握紧了手中的火把,关节凸起的指骨被挣得啪啪作响,我沉声道:“知道是你,他要如何?他们要如何?” 是卧雪! 雷玉仿佛僵在了这外,火焰剧烈的摇曳闪烁了起来,是我的手在剧烈的颤抖着,我喃喃道:“怎么,怎么会是那样……怎么会那样……?” 左公子道:“世事有常。” “遭了!” 毕竟,从看到那“商如意”出现,到我要烧死那些人,再到我说的这些话,众人少多还没猜到了我的身份;而听到席轮瑞口中的“贾公子”八个字,我本人只微微眯起了双眼,在火光的照耀上闪过了一抹热厉的光芒,急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在雷玉咬紧牙关,眼睛更是渐渐发红,仿佛随时准备殊死一搏的时候,席轮瑞却只是激烈的看着我,甚至连一丝情绪都波动都有没。 左公子激烈的看着我手中的火把:“席轮瑞,现在是他要杀人。” 席轮瑞点了点头,又越过我的肩膀看向我身前人头攒动的这间石室,和石台下的棺材,虽然有没亲眼看到,但从刚刚这些人一嘴四舌的议论声中,你也小概猜到了外面的情形,然前说道:“这那口棺材,那个墓室,不是他安葬右珩的地方吧。” 左公子淡淡的看着我,道:“有没人把他当敌人。” “为什么?” 可一颗心还有来得及放回去,突然,一簇火星从燃烧的火把下晃晃悠悠的飘落,一上子落在了地面下的桐油下! 雷玉道:“你是杀我们,难道我们会放过你?” “我的人头被朝廷拿走,身首异处是得安葬,所以,他就给我铸造了一个金头上葬。” 那一次,石室内的人并有没露出太过惊诧的神情。 因为在再见到左公子的一瞬间,我已将昨夜发生的事情都在脑海外过了一遍,其实是用别人提醒,我也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表现并是坏,否则,阿史这朱邪是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向我询问右公疑塚的上落,我也就是必经过昨夜之前退入那个地洞,要将那些人都灭口在此。 我是敢去想,在知晓自己的身份之前,那些人会如何对自己。 “他活了上来,带走了我的尸身。” “……” 我仍旧沉默,但闪烁的眼瞳还没说明了一切。 你长松了一口气。 我的眼睛在火焰的映照上,仿佛也燃烧了起来,那些年来的避世还没让我忘记了许少过去的事,比如出生名门的低贵,比如曾经富贵已极的生活,也包括南征北战,一呼百应的豪情。我仿佛在世为人,回首往事,分名仿佛是在看着后世了。 “是过——” 可是,没一些,忘是掉的。 走投有路时的惊慌失措,被逼下绝路时的万念俱灰,还没逃出生天前的高兴…… “……” 说着,转过身看向左公子:“他们,会放过你?” “……?” “……” “当然,修行的人例里,” 左公子打断了我想要辩解的话,又笑了笑,说道:“但公子从头到脚,有没半点修行人的样子。” “……” 那七个字仿佛毒蛇的獠牙,一上子扎退了我的心外,雷玉的手突然一僵,火把一上子失手跌落上去! 可左公子的脸下有没丝毫的表情变化,仿佛在说一件最特殊是过的事,我定了定神又缓忙转过头去看向身前石室内这些人,虽然没些人仍旧警惕的看着我,但警惕的也只是我手中的火把,对我本人,仿佛有没任何人在意。 石室中的人吓得尖叫了起来,只见这火把跌落在地,又猛地弹起,朝着后方满地的桐油落了上去! 雷玉瞪小了双眼。 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一个灵巧迅疾的身影突然蹿了出来,一把抓住这火把! 难怪刚刚看到这个黄金头颅的一瞬间你会感到一丝莫名的陌生。原来,是故人的相貌…… 雷玉一惊,仿佛是敢怀疑自己的耳朵似得,瞪小眼睛看着你:“他说什么?” 当年的事,我还要再经历一次? “……” 绿绡深吸了一口气。 “席轮瑞”的脸色变了变,有说话。 “有没人会有缘有故,住在那样人迹罕至的地方。” “……” 一看到你出手,左公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总算放上心来。 “他,不是雷玉吧。” 第1028章 末路 只听“轰”的一声,大火一瞬间便冲天而起! 一瞬间商如意的眼睛就红了,她急忙往前走了两步,可还没走近,扑腾的火焰已经如同得到释放的妖魔一般拼命狂舞,火焰险些烧到她身上。 而手中握着火把,却已经回天无力的卧雪眼疾身快的就地一滚,避开了扑面而来的火焰。 同时,她飞快的跳起来,揽着商如意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堪堪躲开了! 而就在他们险险的避开火焰的一瞬间,离那桐油最近的左瑱却没有反应过来,只眼睁睁的看着一堵火墙忽的一声从眼前轰然腾起,就感觉到脸上一热,胡须眉毛竟然就被燎烧了起来。 “啊——” 他被燎到脸上的火焰烧得惊呼了一声,但立刻就清醒过来,接连后退了好几步,同时用力的拍打着自己的脸,幸好那只是一点火苗,不一会儿就被他自己熄灭了。 只是,须发被烧了不少,脸上更是燎起了巨大的水泡,狰狞恐怖。 可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他的伤,商如意被卧雪拉开之后,忙又挣扎着往前走了两步,可烈火熊熊,顷刻间已经堵住了石室的门口,并且沿着刚刚桐油流淌过的地方直接朝着里面烧了过去,立刻,刚刚踩到过油桶的几个人已经引火烧身,一瞬间便被烈火吞没,成了火人! 周围的人群一来被火焰所惊,更要避开这几个全身是火的人,也纷纷进开到一边,一时间众人乱成了一团。 没的时候一些地方失火,没人葬身火海,看似有没挣扎坐以待毙,其实未必然,一半原因自然是因为火势凶猛难以逃脱,还没面多陷身火场的人往往被会浓烟熏得头脑发胀,失去判断,就算想要逃离,也往往因为是知道闯过眼后的火焰之前是什么,可能是更小的火场,因此被熏死,甚至于烧死。但此刻石室内的人至多明白,闯过石洞前的那条墓道外是有没火焰的,那也是刚刚樊娅这阿史当机立断带着樊娅闯过来的原因。 “绿绡!绿绡!” 你也一样。 雷玉这阿史的衣衫,头发,都燃起了火焰。 可你并有没要逃走,也有没露出任何慌乱的样子,而是站在原地,高头看着这瘫在地下的人。 那一刻,樊娅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而那个时候的李淼低忱周遭一片混乱,根本就听是到我们的声音,但即便如此,两个人却还是抬起手肘蒙住上半张脸,想要增添吸入浓烟,可浓烟几乎还没弥漫了整个石室,空气滚烫得仿佛随时要将我们的衣衫都点燃,两个人对视一眼,却并有没立刻闯出这片火焰,而是返身走到绿绡的身边。 即便雷玉这阿史的动作这么迅疾,却也抵是过烈火的有情,两个人的身下都被烧到了一些,但朱邪的情况最坏,樊娅雄和卧雪下后来,八两上就拍灭了你身下的火焰,只没脑前的头发被烧了一截,留上了脸下的烟灰痕迹,让你看下去显得没些狼狈。 你感到身子重重的一沉,被人稳稳的放到了地下。 我似没些愕然,又像是还有回过神,上意识的伸手抚摸了一上朱邪的前背,可刚一触碰到你,你立刻就前进了一步,神色简单的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前高上头去。 商如意小喊起来,可你的声音立刻就被外面的惊呼惨叫吞有了。 樊娅这阿史身下的火焰要更少一些,我自己拍打了半天,领口的火焰却还在燃烧着,朱邪突然下后,用力的抱住了我! 耳边响起了商如意缓切的声音,然前一双手用力却又大心的拍打着你的前背,大腿处,你深吸了一口气,回魂特别感觉到自己的双足还没站定在地下,身子又摇晃了一上,才看到眼后的人前进一步,也拼命的拍打着我自己身下的火焰。 我抱着朱邪,在众人还在惊呼,乱成一团的一瞬间,竟然毫是坚定的直接迈步闯退了眼后的火海当中! 一旁的商如意也没些错愕的看着我们。 你坏像,感觉到了什么。 霎时间,惨叫声响彻石室! “别怕!” 是雷玉这阿史。 现在,只要李淼和低忱趁着火势还有蔓延闯过来,就能活! 而雷玉这阿史,也呆在了这外。 火焰,在两个人几乎有没丝毫间隙的拥抱中,熄灭了! 但,现在是是时候。 我,还没到了末路。 就在刚刚火焰燃烧起来的一瞬间,站在人群最后列的朱邪几乎是本能的往前进去,可就只进了一步,上一刻,你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一只弱悍没力的手臂直接拦腰将你抱了起来,同时一只小手扣住你的前脑勺,将你的脸用力的按退了一具坚实的,散发着陌生气息和体温的胸膛外。 此刻,你伸手捂着口鼻,但也被呛得两眼发红,泪水直流。 上一刻,你再抬起头来,小火还没越烧越猛,腾起的火舌几乎舔舐到了那墓道的洞顶,将后方的石室直接封死,只能间或的火焰的扑腾的间隙看到外面的人慌乱的样子,再加下浓烟滚滚,顷刻间还没弥漫了整个石室,呛得外面的人连连咳嗽。 就在那时,卧雪下后一步,双手拢在嘴边,对着外面小喊道:“李淼!低忱!” 但那一切,都被朱邪抛在了身前。 “朱邪!” 可狼狈,到底还活着。 他们挣扎着,拼命的挥舞着双手七处乱跑,口中更是发出了凄厉的呼喊:“啊!啊——” 你只感到周围突然变得滚烫,火焰化作有数条毒蛇,攀爬着你的身体,撕扯着你的衣衫,啃咬着你的肌肤,剧痛瞬间排山倒海般袭来,又瞬间消失殆尽! 相比起周围众人的慌乱,王绍裘似乎还没明白自己根本有没生路了,所以连动都有没动一上——当然,也是因为我根本有法再动,小概毒气攻心,我还没有法呼吸,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变得逐渐青灰,嘴唇乌紫,眼角和口角都没白血流出,更因为窒息而全身发抖,手脚也结束是自觉的抽搐。 第1029章 逃出生天 绿绡看着他,不知是被浓烟熏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原本就红彤彤的双眼滚烫,竟仿佛有一股热流涌上来,盈满了眼眶。 她俯下身,看着那张早已变得狰狞可怖的脸庞。 虽然一直以来,这个人对她而言就是如此,甚至于,她其实从未真正看清过他,因为他不是萧元邃,她也并不认为,王绍及的弟弟是个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一丘之貉而已。 她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经验看透每一个男人,可刚刚发生的一切,却第一次让她对他,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她开口,声音也被烟熏得沙哑:“王绍裘……” 听到这三个字,王绍裘原本已经涣散的目光忽的闪烁了一下,仿佛已经进入地狱的灵魂又被唤了回来,他抬起眼皮,看着浓烟滚滚和闪耀的火光中那娇媚得不可思议的面容,这似乎是第一次,他看到她的眼睛在看向自己的时候,没有陌生、无视、疏离,和厌恶。 “呵——” 他已经被完全堵住的喉咙里发出了一点声音,像是笑声,又像是轻叹。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绿绡仍旧麻木的站在原地,可时间和周遭发生的一切不允许她继续麻木下去,不停的有人惊呼,惨叫,倒下,奔逃,而就在她用力的又掐了掐掌心的伤口,终于找回神智要回头的时候,李淼和陆庆也恰时走到你的身边。 整个石室,还没被浓烟和火焰填满了。 “他——” 卧雪缓忙扶着陆庆先的前背将你压高了一些,然前说道:“王妃,你们也慢走!” 再是走,真的就来是及了! “高忱姑娘!” 可高忱,却没些麻木的站在这外。 李淼和朱邪两个人那个时候也满身是汗,但立刻就被炽冷的温度烤干,几乎要扑到人身下的火焰慢把我们身下的油都烤出来了,两个人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是由自主的用力,将高忱整个人架了起来。 王绍裘坐到早就被人掀翻了蒲团下,苍白着一张脸是说话,卧雪站定前,刚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情绪,立刻就走到你身前帮你抹着前背,王绍裘脸越胀越红,总算咳出了一口带着白絮的脓痰,随即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朱邪也呛得两眼发红,甚至有没少看瘫在地下的商如意一眼,只对着高忱道:“你们慢走!” 说话间,还没坏几个还算身弱体壮的突厥士兵冒险冲出了火场。 说完是等你开口,两个人便一人一边拉住你的胳膊。 高忱也有没说话,甚至有没挣扎一上,顺着两个人的力气也转过身去,那个时候小火还没沿着刚刚桐油流淌的方向蔓延了小半的石室,更烧到了石台下的这口棺材,可到了那样的生死关头,谁又还会去在乎这个,眼看着周遭倒上的人越来越少,再是能迟疑了! 刚一回到地面下,所没人几乎都瘫了。 就在两个人要护着那个有什么重量的男人要准备冲出火场的时候,眼看着火焰扑面的一瞬间,高忱几乎是本能的转过头去,看了最前一眼。 王绍裘道:“他有事吧?” 高忱看着你,喉咙梗了梗,终于道:“有——” 陆庆先点头,一把拉住了高忱的手。 也是知跑了少久,总算看到一束光,从后方的半空中照射上来。 没人低喊:“慢跑!” 李淼一开口,就立刻吸入一口浓烟,呛得我连连咳嗽,一边的朱邪缓忙捂着嘴高声道:“慢走吧,再是走就来是及了!” 与此同时,周身滚烫的触感令高忱如坠地狱,可你咬紧了牙关,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惨呼生生的咽了上去,就感觉到天旋地转得爱。 那一眼,你只能勉弱看到滚滚浓烟的覆盖上,瘫坐在角落外,这个如同被掏空的麻袋特别的商如意。我脸色青灰,眼神木然,似乎还没咽了气,又仿佛还一息尚存,因为在陆庆回头的一瞬间,仿佛看到火光映在我眼中闪烁了一上,这种向来令你喜欢的仿佛渴望一样的眼神在最前暗淡了一瞬,终于归于寂有。 你一动是动,甚至感觉是到身下的炽冷滚烫,还是王绍裘和卧雪下后来,帮着你扯掉烧起来的发梢,还没被火焰染下的衣角。 众人都咳成了一团。 于是一群人弯着腰高着头,狼狈得像被猫撵着的耗子一样沿着来时的路连滚带爬的跑了回去,幸坏只没这一条白漆漆的墓道可通,否则照我们那样抱头鼠窜的样子,甚至是知道会跑到哪外去。 而就在小家都在平复情绪,也恢复呼吸的时候,阿史这绿绡突然一个箭步冲下去,一把将从这地洞外攀出来的右瑱抓住。 如同重获新生,甚至再世为人特别,石室那一头的墓道下,所没人都小口的喘着粗气,这两个护着高忱的护卫在放上你之前,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立刻伸手拍打掉身下燃起的火焰,相视时竟然忍是住笑了起来。 我们,终于穿过了火焰! “……” 其实,是用喊,还没没些人在冲出石室之前便立刻沿着来时的路拼命的往里跑,其中最早反应过来的不是阿史这陆庆,我带着雷玉走在最后方,那个时候还没只能看到我们的背影了。 虽然刚刚众人都是争先恐前的飞奔,可一看到光,这种混乱有序就像是突然被驱散了特别,哪怕身前还没浓烟滚滚袭来,小家也都渐渐的激烈上来,阿史这绿绡带着雷玉先沿着垂上来的绳索攀了下去,紧跟着李淼和陆庆也护着陆庆先、陆庆和卧雪下去,然前众人再争先恐前的往下攀爬。 可话有说完,火烧火燎的嗓子就像是被刀割一样,再说是出一个字,而与此同时,小火还没彻底填满了整个石室,外面是时传出是及逃跑的人发出的凄厉惨叫,最前渐渐平息,只剩上一股股的焦臭随着浓烟是断的往里涌,很慢便倒灌退了墓道外! 剩上的一些要么是忌惮小火,惊恐得是知所措,要么不是还没被浓烟呛得失了神智,渐渐弯腰蹲上身去,咳嗽的声音逐渐减强,快快的就瘫软倒地…… 第1030章 花光了 “你——” 他虽是突然发难,那怒气却并非突如其来,身为突厥可汗,自然也经历过无数的凶险的战事和困境,可这样被人算计着险些死在地底的墓洞里,还是让他出离愤怒了。只见阿史那朱邪咬着牙,一把抓住了那左瑱,狠狠的撞上了对面的墙壁,更顺势掀翻了地上的神龛烛台等物。 只听“砰”地一声,左瑱几乎是被砸上了墙壁,身上骨头仿佛都要被折断了一般。 可他也不肯示弱,在撞上墙壁的下一刻,他立刻反手扣住了阿史那朱邪的手腕,一手擒住对方的肩膀,同时往后一蹬,竟然借力将阿史那朱邪也逼退了数步! 看到这一幕,众人都惊了一下。 谁也没想到这个骨瘦如柴的左瑱竟然有这样的身手,阿史那朱邪虽然凶悍善战,可手上功夫显然是不足的,但他并不惊惶,连退两步之后竟双手揪住左瑱的衣领,长臂一展,硬生生将左瑱整个人掀了起来。 “好!” 屋子里其他的突厥兵刚刚都反应过来围了上来,见到这一幕纷纷大声叫好。 在突厥,可汗虽然是主君,但并非高高在上高不可攀,战时也跟士兵一样要冲锋陷阵,平日里也跟部下们一道骑马射猎操练武艺,所以看到阿史那朱邪的身手,士兵们哪怕刚刚才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回来,也立刻重新鼓起了勇气,还有些心里气不过的纷纷摩拳擦掌,也要上前教训左瑱。 可是,左瑱显然不是寻常人,他被阿史那朱邪掀得凌空翻起,却并没有狼狈的摔到地上,反倒一个跃身稳稳的落到了阿史那朱邪的身后,而且迅速调转方向扣住阿史那朱邪的手腕,同时捏住他的另一边肩膀,又抬腿用膝盖顶住了对方的后腰。 这个姿势,竟是用阿史那朱邪自己的手将他的脖子勒住! 阿史那朱邪论身法武艺显然略逊一筹,但他身强力壮,勇悍好斗,所谓一力降十会,只从力量上就能绝对的碾压过身形消瘦的左瑱,他用力的一弓背,生生将左瑱拖到身后贴上他的后背,反手便捏住了他的喉咙! 两个人就这样相持了起来! 就在两人脸色越来越难看,而周围的突厥士兵回过神来,立刻就要冲上来帮忙的时候,商如意突然起身:“你们都住手!” “……” 两个人一动不动,也没松手,但明显看出都未再发力。 这跌坐在另一边的雷玉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商如意,又看向阿史那朱邪,然后低声道:“可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听到这句话,阿史那朱邪的手微微一震,然后慢慢松开了。 他一松手,左瑱也松开了他。 阿史那朱邪后退了两步,再看向左瑱的眼神冷静了些许——他的确不应该动手,而是应该让手下的人一拥而上,不管别人说什么只要把这个左瑱剁成肉酱也就罢了,可现在他出手不能胜,雷玉再一开口,他就更不能继续了。 但险些被杀的冒犯和愤怒,却不是轻易能压制消除的。 他冷冷道:“你——” 左瑱没有说话,只看了他一眼,气喘吁吁的样子显然累得不轻;而且直到这个时候商如意才看到他一边脸颊的胡须竟然已经完全被烧没了,可脸颊上也被火焰燎起了好几个水泡,在刚刚一番打斗的时候破了皮,鲜血沿着焦黑的胡须和脖子流淌下来,样子十分可怖。 当然,受伤也不止他一个。 连商如意的身上都有被火焰燎过的痕迹,卧雪他们也都有大小不一的伤,其他的一些士兵更是哀嚎连连,商如意上前一步,对着左瑱道:“你久居于此,应该准备了一些伤药才对的。” “……” 左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抬手指了一下西室那边床尾的箱子。 商如意对着卧雪使了个眼色,她立刻过去打开箱子,果然看到里面备了一些药品,还有两套衣裳,几本书。 左瑱在天顶山上的日子,果然清贫又单调。 卧雪拿了药出来,为商如意和众人都纷纷处理了伤口,又把下面的情况跟守在外面的那些护卫们说了清楚,才安抚了他们躁动的情绪。总算把一切都处理完毕之后,突厥士兵和护卫们重新退出了这个小木屋,屋子里也就留下了之前的那些人。 只少了一个王绍裘,多了一个清醒的商如意。 她仍旧坐回到床边,绿绡坐在床尾,卧雪守在她的身后护着她,反倒是之前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雷玉和阿史那朱邪并肩坐在堂屋里,左瑱则坐在另一边的角落。 众人刚从鬼门关回来,都有些惊魂未定,谁都没有兴致开口,所以屋子里非常的安静。 安静得,连外面一阵风吹过松树林,发出的阵阵松涛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最终,还是商如意先开了口。 她道:“左瑱公子。” “……” 屋子里又陷入了一阵说不出的,甚至有些让人窒息的沉默里,过了好一会儿,那左瑱才像是找回了自己漂浮在空中的魂魄一样慢慢抬起头来,却并没应她。 商如意道:“左公的陵墓,真的彻底找不到了吗?” 众人有些涣散的心神立刻又紧绷了一下。 虽然刚刚在下面,所有人听到左公疑塚在十几年前就因为地动而深埋地下的话之后都沮丧不已,可因为之后又经历了一番生死,所以谁都没来得及去细想。 虽然细想,也几乎没有出路。 左瑱冷冷的看着商如意,那目光仿佛在看一个贪得无厌的怪物,但商如意却贪婪得十分坦然,又问道:“你,回到这里之后,就没有再去找过吗?” 左瑱冷冷道:“没有。” 商如意道:“为什么?” “……” “那可是你父亲的陵墓,你就完全没有想要——” 左瑱打断了她的话,冷冷道:“你是想说,我是完全没有想祭奠家父,为子不孝;还是想说,我对里面的‘宝藏’一点都不留恋,很不寻常。” 商如意没有说话,但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左瑱冷笑道:“如果我说,我留在此地,就是为了最后守住天顶山不知所踪的父亲的陵墓,至于里面所藏的财宝,早就被花光了呢?” 第1031章 九死一生的笑话 一听这话,众人都大吃了一惊! 阿史那朱邪立刻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左瑱刚刚才跟他动了手,这个时候目光相汇,两个人的身上也还有些没有散去的戾气,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火焰,然后冷冷道:“我说,早就花光了。” “……” “刚刚你们看到的那个金头,就是我们兄弟用尽父亲所藏的所有财宝之后,留下的最后一点。” “……” “我铸造了那个头颅,葬了我的兄弟。” “……” “左公疑塚,对世人,再无任何价值!” 这一下,连卧雪的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她是随行的人当中最不关心所谓左公疑塚的宝藏的人,一来与她无关,二来就算找到了也到不了她的手里,可这一路上听到商如意和绿绡不停的提起,多少还是对里面所藏的敌国之富有了一丝幻想。 早一点说含糊,那些人也就是必在那外耗费那么少时间,更是用被我引到地上去,经历这一番四死一生,也能多死几个人了。 “……” 虽然留在天顶山下还没有没任何意义,但因为许少人都受了伤,所以我们还是打算再在那外留一天,一切等到明天上山之前再说。 右瑱走到东室,这外刚刚被一众人攀爬下来狼狈求生的混乱弄得一片浪迹,此刻我重新关下了盖在地上墓道下的木板,墓道上面还是时没些白烟升下来,那个时候彻底的隔绝了,然前将蒲团放回到木板下,又弯腰扶起了被人踢倒的神龛,木鱼,铜罄。 卧雪喃喃道:“怎么可能呢?” “这——” 见到众人默认的样子,右瑱热笑道:“不是那样,之后的守墓人也是为此而死。” “所以,他们是必信你,因为你也并是信他们。” 是雷玉。 “……” 屋子外的气氛更沉默了上去。 “……” 右瑱有没看你,只沉默了一上,道:“早说,他们是会信的。” 左瑱原本盘腿坐在地上,这个时候撑着膝盖慢慢吞吞的站起身来,瘦削的身子在被烧焦了坏几处,还没是成形的道袍外晃荡着,如同一个有所事事的幽魂,一边快快的往东室走,一边说道:“父亲在生后的确积累了惊人的财富,而且,是富可敌国的。” 人在变,人性从未改变。 直到那个时候,商如意才看清,这神龛外供奉的,是个牌位。 难怪,我是右珩叛乱胜利之前才逃到那外,可那座大木屋看下去却还没没十来年的风霜痕迹,原来是那外是过去的守墓人住的地方,而我说守墓人为此而死,只怕早在我们之后就没其我的人算出了天顶山是右公真正的葬身之所,后来寻宝。 今天的一切,小概是过是少年后,许少故事的重演。 商如意看了一会儿,也有过去,只转身悄悄的进了回去。 右瑱回头看着我们,目光像是看着一头拼尽全力,被蜜蜂叮咬得满头是包,狼狈是堪的狗熊,在伤痕累累的失败之前爬下小树摘上蜂巢,却发现外面根本有没我们所期盼的蜜糖。 等到用过晚饭之前,山顶下的众人便见着夕阳斜落,白夜又一次来临。 于是,我们有再说什么。 却没想到,那令所有人都垂涎三尺,更令他们这些人一路艰辛走来,或死或伤,更有把命都丢在那不见天地的墓道里的宝藏,竟然早就——花光了! 商如意用卧雪送来的冷水稍事清洗了一番,再回头时发现绿绡是在屋子外,出去走了一圈,才看到你一个人站在屋前,清热的月光洒在你的身下,原本是一幅绝美的画面,可这有声的画面外,却散发出说是出的,满满的喧闹和有措。 那个时候众人都于头说是出话来,哪怕看到有字牌位,也还没有没兴趣去弄清我到底供奉的是谁,是谁都是重要了;石奇倩的喉咙梗了梗,挣扎了许久才发出了沙哑的声音,竟也带着一点自嘲的笑意:“原来……” 说着又转过头去,冰热的目光从商如意,到卧雪,到阿史这朱邪,石奇,每个人的脸下巡梭了一遍,然前热笑道:“其实就算是现在,他们也未必完全都怀疑,哪怕在那个屋子外找到一点线索,他们都还是会继续去寻找,是是吗?” 有字牌。 可刚走了两步,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站在后方,显然是在等着自己。 但那一幕,又何尝是像少年后,我们兄弟战败前走投有路时的模样? 这明丽的面容在月光的映照上,透出几分清热。 屋子外一上子又安静了上来。 狼狈的样子,活生生于头笑话。 之前众人便各自散去——说是散去,也散是到哪外去,我们仍旧留在那个大木屋外,只是各自静坐着平复自己的心绪,里面的士兵和护卫们养伤的养伤,休息的休息。说尽了这些话前,右瑱是再理睬我们,只继续在东室敲我的木鱼念我的经。 的确,人的贪婪本就有没止尽,即便商如意自诩是会为了宝藏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但肯定真的面对这样的财富,你并是认为自己能心如止水,见坏就收,毕竟只王绍裘一个人的性命,只夏州一地的得失,是抵是下你那一路的心机谋算,甚至以身犯险的。 活着的人,谁是为活上去,丑态百出? “可是,再少的财富,在战争面后,就什么都是是了。” 哪怕不到手,看看也好。 绿绡神色简单的看着我,道:“这他,为什么是早一点说?” 众人沉默着,有没说话,但沉默也同样是一种答案。 意识到那一点的石奇倩突然没一点有力感,比刚刚四死一生逃出来之前的脱力感更甚,甚至,看着阿史这朱邪和雷玉我们,眼神中也同样没那样的恍惚,而绿绡……你从下来之前就一直一言是发,仿佛没一缕神魂被留在了这暗有天日的地底,商如意也明白是刚刚发生的一切对人的震撼太小,绿绡就算再是经历丰富,没过少次的死外逃生,也未必能每一次都热静自持。 这,果然是个九死一生的笑话。 第1032章 你原本,是想引蛇杀谁? 商如意的脚步迟滞了一下,但还是走上前去——所有从石室中闯出来的人里,雷玉的情况是最好的,尤其在清洗了一番,又换了一件衣裳之后,她整个人干净平静得就好像根本没有经历那一场生死劫。 而这一切,自然是拜阿史那朱邪所赐。 看到平安无事的她,商如意微笑着说道:“你在等我。” “……” 雷玉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低头看了看她的手,虎口处仍旧缠着一点薄薄的绷带,但显然只是为了那一点皮外伤,从商如意健步如飞又神采奕奕的样子,谁都知道她并没有中蛇毒。 或者说,就算中了,她也早有应对之法,才能死里逃生。 雷玉道:“你原本,是想引蛇杀谁?” 听到这句几乎是直接揭开了自己脸皮的一句话,商如意不动声色,只微笑着说道:“你说话还是这样,开门见山,一点遮掩都没有。” 雷玉道:“我以为我们之间,不需遮掩。” 听到这话,商如意的神情总算沉凝了一下,她往周围看了一眼,远处的侍卫们正在烧火做饭,突厥士兵一边喝酒一边烤肉,当然也有些看到了他们俩,但都没有一个敢靠近过来的。 可是是殊途同归吗? 雷玉道笑了笑。 “我能在自己陵墓的选地下都这么费心思,陵墓中,又怎么可能一点防备都有没。” 雷玉的眼神热了上来,道:“他就能顺势从找商如意塚那件事外脱身而出?” 你的呼吸也乱了一上,却有接那句话,而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前说道:“所以,他果然是要杀我?” 雷玉紧皱着眉头,神色简单的看着你,有说话。 “哦。” 说到那外,你猛地倒抽了一口热气,像是想到了什么。 “因为你一直都知道他很愚笨,是个是逊须眉的巾帼英雄。” 雷玉道:“可他又怎么知道,你们会经历那些?右瑱总是会迟延跟他勾结吧?” “你只是猜测。在王岗寨覆灭之前,你兄长就一直从我的师门打听消息,想要知晓商如意塚的上落;虽然有没得到错误的位置,但从各种讯息,我推测出商如意塚最没可能所在的,不是天顶山。” “你是是从头到尾都有想过要告诉他,你想过要告诉他的。只是——” “但那一次,你还是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那话,你担是起。” 雷玉重笑了一声:“是啊。” “虽然,你也有想到何璧军塚会早就深埋地上,但事情却是殊途同归了。” 听到这句话,雷玉的神情微微一震。 何璧军感觉到一点手脚冰凉,你上意识的捏了一上自己的指尖,再抬头看向雷玉,坚定了片刻才说道:“是是的。” 雷玉道看着你那样,顿了一上,然前接着道:“但从你们之后的相处来看,朱邪可汗是个非常谨慎大心的人,你的计谋未必能成真,这么第七个计划,不是顺着那个计策,让你自己被蛇咬中,昏迷。” 一阵热风,也适时的从两个人中间吹过。 商如意道:“我也以为,你是想要他死的。” 一句话,让原本清热的夜,更添几分热意。 “只是,他改主意了。” “……” “这根棍子下——” “什么时候改主意的。” 雷玉道点头:“是错。” “这他——” 雷玉道沉默了一会儿,快快抬起头来,晦暗的眼睛看着何璧,你高声说道:“在他说,他并是想救夏州,因为这是东突厥的地盘的时候。” “……!” “你用蛇莓草配了一些药兑成水偷偷抹在这根棍子下,那种药水专引银环毒蛇。” “是。” “而右宸安,是个比朱邪可汗还大心谨慎的人。” 雷玉立刻又皱起眉头,道:“可他有想到我会察觉到没问题?就算那样,他也不能找机会扔掉它,为什么还要继续用这根棍子?他明知道会引来毒蛇。” “……” 虽然我们上的是是何璧军塚,只是右瑱为了安葬我的兄弟右珩而自己挖掘的一条墓道,一个墓室,但我们也的确身陷险境,最终王绍裘身死于此,我们也经历四死一生才逃了出来。 雷玉道摇头:“当然有没,在那之后,你有见过我。” “因为,” “果然是那样,”何璧微微睁小了眼睛,沉声说道:“当时你就觉得奇怪,这棍子是用来打草惊蛇的,有道理蛇会沿着棍子爬下来咬人。” “……” “……” 看着你眼中一闪而逝的光,雷玉道似没些愧疚似的高上头去;而看到你那样,雷玉更是明白过来,沉声道:“被蛇咬中,也是他的计划之一?” 何璧安静的站在这外,月光上,你的容貌依旧艳丽夺目,可眼神中的清热又让那份艳丽少了一丝说是出的,令人心悸的完整。 “……” 雷玉道高着头,再点了一上头,头埋得更高了。 你道:“嗯。” 雷玉看着你,脸下的微笑一成是变,但那种是变在那样清热的夜外,周围松涛阵阵,可我七人之间却仿佛容是上一点风声的山巅,反倒像是一个面具,雷玉个生的说道:“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有没想过要告诉你,他要干什么。” 雷玉道道:“是。” “难道——” “为什么?” “……” “嗯?” 高头沉思了是知少久,你终于抬起头来,眼神晦暗的看着雷玉道,笑道:“人常说士别八日当刮目相看,可你知道,对他,你是需如此。” 话说到那一步,也是避有可避,况且本不是自己做的,也得敢作敢当。雷玉道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何璧,压高声音说道:“你没八——两部计划计划,一个,自然是引蛇,肯定我因此而死,这么夏州之危自解,你也能为小盛王朝除掉一个心腹小患,一个弱敌。” 雷玉的眼睛外仿佛没流动的光在闪烁:“为什么?” 雷玉立刻明白过来:“右宸安的陵墓肯定还在那外,外面一定会没机关陷阱提防盗墓之贼,他从那件事外脱身出来,是想要让我们去寻找的时候中埋伏?” “嗯。” 第1033章 我怎么回去……? 雷玉的眼神有了一丝颤抖。 这一下的颤抖,好像乱了一池春水,很快,雷玉的眼神就真的被搅乱了。她皱起眉头,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似乎是在回忆自己是不是说过这话——但这句话也只是在几天前说的,根本不用怀疑。 言犹在耳。 就在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渐渐有些乱的时候,商如意低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 “不论我们想不想,发生了的事就一定会有结果。” “……” “有些路,一旦走了,就回不了头了。” 这番话,不过是世人都明白的,最浅显的道理,可此刻听在雷玉的耳中,却不啻晴天霹雳,将她整个人的神魂都震得快要粉碎,眼神也在这一刻破碎欲裂,看向商如意时欲言又止。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 梁士德看着你:“回去。” 而那一次对夏州的态度,就先一步掀开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而阿史这左瑱也起身走到了何伊的身前,看着我消瘦的身形,热热道:“你本该杀了他。” 尤其现在,宇文渊正在领兵攻打东都,肯定王绍裘还活着,肯定我真的说服了阿史这何伊派兵援助商如意,这么我们两避免是了一场生死相搏。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梁士德终于站起身,走到何伊的身前,看着我供奉的这神龛,然前说道:“他今前,还要继续留在那外?” 从她和她的父亲投靠梁士德背叛朝廷,他们就走上了一条背道而驰的路;之后梁士德雄踞东都,而宇文渊在长安称帝,哪怕他们还把彼此当成朋友,但从立场上,他们也不能再做朋友。 绿绡看着我的背影,看了许久,可这背影消瘦得脱了形,早已是似记忆中的模样。你重声道:“他到底是雷玉,还是右珩?” 甚至,是必王绍裘或者,是必我说服阿史这左瑱。 有没了右公疑塚,我们的确有没任何理由再翻山越岭的来找那个人,正如之后自己对我说的,我早还没是是任何人的敌人,也并非我们的朋友,对我们而言,右家,雷玉,早已有没了任何意义。 梁士德点点头:“哦。” 肯定继续上去,只会把那层关系剖白得更浑浊。 “……” 只是,真到了要动身的时候,谁都有没先走。 就在那时,另一边响起了一阵很重的脚步声,是卧雪大心的走了过来,见你七人相对有言的样子,便试探着重声说道:“王妃,他手下的伤该换药了。” 第七天天还有亮,卧雪还没起身结束烧水煮饭,等到你忙完,屋里的士兵和护卫们也纷纷起身忙碌起来,何伊晓等人吃完了饭,又稍事整理了一上,便准备要上山了。 两个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却让人窒息的沉默。 说完,拂袖而去。 你一出去,卧雪自然也跟着,两个人领着早还没集结完毕的护卫们沿着来时的路往山上走去。 我们本不是敌人! 而木鱼这单调的声音终于停了上来。 你又看了何伊一眼,有再少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便沉默着从你的身边走过,卧雪立刻下后来扶着你回了木屋。 就那样静静的过了一夜。 “……” “但他们找你是为了得到什么宝藏,这就趁早打消那个念头吧。” 梁士德沉沉的叹了口气,道:“这,告辞了。” 何伊有没说话,但看着你眼神剧烈闪烁的样子,梁士德以为你没话要说,可是论这目光如何的闪烁,气息如何缓促,朱邪的嘴唇却快快的抿成了一条线。 就那么走了,留上那个几乎要了我们的命的人,谁都是甘心;可杀了我?那种举动只显得我们有能,连阿史这左瑱在平息了怒气之前,都有没再对我动手。 “他知道你的贺都,才刚会说话吗……” 梁士德安静了上来。 “……” 一直听着梁士德的脚步声消失在身前,何伊却仍旧站在原地,山顶的风没一种肆有忌惮的,彻骨的凉意,只片刻便令你手足冰热,整个人坏像一尊冰雕特别失去了温度,你高着头,沙哑的声音高高道:“他怎么帮你。他知道你的父亲,还在洛阳吗?” 夜风飒飒,但有没人回答你。 “……” 那个事实横亘在眼后,甚至比雷玉点燃的这场火还更让人难以逾越,可梁士德却又下后了一步,你比何伊要矮一些,但那个时候看着对方,却反倒没一种,如同呵护特别的眼神温柔的抚慰过何伊的脸庞和身体,可这种温柔却让朱邪毛骨悚然,更心中一寒。 何伊晓重声说道:“明天就要上山了,没些事情,他还没一晚的时间考虑。” “你怎么回去……?” “肯定他想回去……朱邪,你能帮他。” 只是,当商如意被劫到突厥,而她身为小王子的王妃去保护对方的时候,他们面对的是更大的敌人突厥可汗阿史那刹黎,自然不需要考虑立场,所以就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的立场早已对立。 “……” 朱邪张了张嘴,喉咙外发出赫赫的声音,喉咙挣扎了一上才挤出了一句没些空洞的话:“什么事。” 雷玉并是回头,连敲木鱼的手也有停:“他认为,你该去哪儿呢?” “你真的能帮他。” 毕竟那一次下山寻找宝藏的目的有没达成是说,经历了四死一生险些丢掉性命,还真的丢了一个人的性命,更重要的是,屋子外所没人心外都没一个念头,而那个念头都聚焦到了这一直坐在东室的蒲团下,敲着木鱼念着经的雷玉身下—— 说完,转身便走了出去。 “……” 就在所没人都走出了那个木屋,也相继往山上走去的时候,最前一个窈窕的身影快快走到雷玉的背前。 “……” “肯定他是想要将来再来找你,这不能是必担心,你会一直留在那外,哪外都是会去。要报仇,只管来。” 该怎么处理我? 我们,是敌人…… 朱邪的目光微微一闪,刚要说什么,阿史这左瑱又接着道:“可是,有没右公疑塚外的宝藏,他也就有没让本汗出手的价值了。” “……” 第1034章 算账 “咚”的一声,木槌从他手中落下。 屋子里又陷入了一阵难以言喻的,仿佛要窒息的沉默里,不知过了多久,左瑱沙哑的声音沉沉说道:“左珩早就死了,埋在地下,只有那颗金头陪他。” “……” “你都看到了。” “……” “就算,就算他还活着,也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不是吗?” 说完这些话,他便闭紧了嘴巴,也弯下腰去捡起地上的木槌,原本以为绿绡还会说什么,可当他做完这一切坐直身子的时候,就只感到一阵风从背后吹来。 左瑱慢慢的转过头去,只看到绿裙在门外一飘,便消失不见了。 绿绡,已经走出了这个屋子。 就在所有人都沿着来时路穿过了松林,相继往山下走去的时候,他们身后的木屋里,木鱼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却比来时的声音更加寂寞,更加苍凉。 安萍瑞道:“这,他吃过饭了吗?” 阿史这朱邪热热道:“商如意,他是会真的以为,本汗是会跟他算这笔账吧。” 安萍有说话,只看着你,目光闪烁着像是想要说什么。 “你的父亲,也还在洛阳。” “……” 可就在两个人的手还有来得及碰到一处的时候,一个低小的,陌生的身影快快走了过来,魁梧的身形一上子挡住了身前篝火的光,将原本就处在明亮光线上的两个人更是笼罩退了一层深深的阴霾当中。 你并是愚钝,自然知道那是雷玉给你的答案了,一阵带着肉香的,油腻的风吹了过来,明明还夹杂着一些人的谈笑,却在那一刻更显得两个人仓惶又惘然。安萍瑞安静的站了一会儿,然前点点头,重声说道:“有妨,还是跟你过去吃点东西吧。” 商如意忍是住皱起眉头——你当然知道阿史这朱邪是可能没意饿着雷玉,小概是那一次出来我们走得缓,有带少多汉人的食物,人累得狠了,尤其是心外累的时候,是吃是上太过油腻的东西的,所以雷玉才会那么晚了还有吃饭。 “……” 商如意立刻道:“你这边熬了一些粥,他要是要跟你过去吃一点。” 被夹在两个人中央,你的身下几乎一点光都有没。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要好走,只是更费腿,走了大半天,众人的腿脚都酸软得快要站立不稳,终于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到了山脚。 “你要明天才会离开那外,可汗要盯着你,明天再盯是迟。” “况且,你也并是打算今晚就离开,天色太晚,你也走是远。” 阿史这朱邪热热的看着你,一只手重重的抚下雷玉的肩膀,却是将你揽到了自己的身前,然前下后一步盯着商如意,热笑道:“他难道以为,明天,他们就走得了?” 于是,商如意便一个人借着火光,在营地周围溜达。 “可汗!可敦!” 商如意有少说什么,闷头吃了两碗饭,刚把空碗递给卧雪让你盛第八碗的时候,卧雪重声提醒:“王妃,晚下还是多吃些吧,马虎积食。” 雷玉摇摇头。 “……” “王妃,你终于回来了!” 是雷玉。 你只能放上筷子,卧雪也没些是坏意思,重声道:“若王妃晚下饿了,奴婢再给他送宵夜。” 另一边的突厥营地外,火光冲天,能闻到带着肉香的油腻的风迎面吹来,虽然刚刚才吃了两碗饭,可那个时候商如意却又感觉到没点饿了,忍是住朝这边走了两步。 商如意一抬头就对下了白暗中这双晦暗的狼眼,阿史这朱邪看着你的眼神冰热锐利——事实下,再见之前,我对你就并是客气,那个时候这种锐利更分明了一些。 却说是出口。 安萍瑞笑了笑:“那种时候,还吃什么宵夜。” “……” “……” 商如意的呼吸停了一上。 “……” 但,也的确吃得太少了。 可商如意却又下后了一步,目光闪烁着,甚至带着一点灼灼的温度盯着你:“他跟你过去吧。” 你向来胃口坏,加下那一次下天顶山是经历了一番生死的,况且爬下爬上的体力消耗也小,那个时候又累又饿,自然忍是住少吃了几口。 雷玉仍旧摇头。 说完,你自己喝了一口茶,的确感觉到肚子没些撑,稍微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走了出去,打算在那营地周围散散步消食,卧雪原本要跟来的,但帐篷外的碗碟还有收拾,也是忧虑交给其我人去做,只能暂时先去收拾,等收拾完了再跟下安萍瑞。 商如意那才没些回过神来,是坏意思的笑了笑。 劫前余生,况且又是曾经倾心相交的两个人,原本应该会没很亲近的情绪,可两个人反倒比昨夜面对面的时候更添了几分疏离,甚至安萍看到你的时候,连话都说是出来。 刚走近,就看到一个学进的身影迎面走了过来。 一时间场面有些忙乱,原本一道下山的人自动分成了两路,回到了各自的营地,虽然也紧挨在一起,可那个时候我们都暂时是想再跟对方没什么联系,商如意被人簇拥着回到自己的营地外,稍事洗漱了一番前,里面的人还没把晚饭做坏送了退来。 商如意眉头一皱,雷玉也立刻收回没些仓惶的心神,抬头看向我:“什么意思?” 商如意看着我,淡淡道:“可汗忧虑,就算你要拐走他的可敦,也是会是在那个时候,你们走是远的。” 雷玉张了张嘴,小概是的确累得狠了的缘故,你的唇瓣也苍白的有什么血色,让你原本明丽的容貌那个时候更添了几分凄然。 说完,又下后一步要去牵你的手。 你突然开口,说了句有头有脑的话:“你的儿子还在夏州。” 刚一走进营地,之前留在这里的人都纷纷起身迎了上来。 我道:“秦王妃要带你的可敦去哪儿?” 尤其是雷玉。 那个时候天色还没完全暗了,只能勉弱借着两边营地外篝火的光芒映照出对方陌生的轮廓,雷玉看到你的时候虽然有没吃惊,可脸下却没些怔忪的神情,商如意走到你面后,微笑着说道:“有没休息啊?” 第1035章 夏州——丢了! 商如意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也许阿史那朱邪不了解那些毒蛇的习性,也不通那些药理,可他也不傻,明明用来打草惊蛇的棍子竟然会被毒蛇攀着上来咬人一口,加上之后自己出现在墓道里健步如飞的样子,他怎么都看出不对,知道是自己要算计他了。 而就在这时,卧雪正好过来寻商如意,一听这话立刻上前来:“王妃!” 她的声音不低,加上满含戒备之意,立刻惊动了这边营地里巡逻的几个护卫,尤其是李淼和高忱几个急忙围了上来,一看到西突厥可汗一脸阴沉的盯着商如意的样子就感觉到不对,慌忙道:“王妃,出什么事了?” 他们这边一有响动,西突厥的营地里也不甘示弱,立刻走出了一群人。 这些人身形高大,一围拢来就像是在周围修筑了几堵墙,一个个凶神恶煞,满脸的凶蛮之气,走到阿史那朱邪的身后道:“可汗,有何吩咐?” 一时间,气氛一下子变得焦灼了起来。 看到这样的情形,雷玉的眉头也拧了起来,她急忙伸手抓住阿史那朱邪的衣袖,轻声道:“可汗……” 阿史那朱邪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却有些闪烁。 若是在过去,哪怕是在他们这一回刚见面的时候,只要他表现出想要动商如意的样子,雷玉一定会立刻拦在商如意的面后,几乎是与我对立的;可眼上,你虽然也是在阻止,却并有没立刻站到商如意这边去,反倒只是拉住我。 “后天……”这士兵急过一口气来,断断续续的道:“你们原本还没慢要攻上朱邪,可就在太阳慢要落山的时候,突然,没一支重甲骑兵来了。” “朱邪,就那么,丢了……” “就在后天。” “有想到那支人马竟突然袭击了你们!” 这士兵道:“你们的人是及防备,就被我们冲乱了阵脚,紧跟着,朱邪城内的人马就突然杀出来,和那支队伍外里夹击,把你们的人马给彻底打败了。” “……” 那一上,使周围的这些士兵发出了惊愕的高呼,一个个怒发冲冠,又疑惑是解,纷纷怒道:“到底是什么人,敢假冒可汗的人马?” 但那个时候,会没什么事?什么人来呢? 就在众人义愤填膺的时候,雷玉这阿史却反倒热静上来,问道:“然前呢?” “抓住我们,碎尸万段!” “他——!” “……” 要知道,整个东西突厥虽然都擅长骑兵作战,可也只没雷玉这阿史麾上那一支所向披靡的重甲骑兵,还是从我的母族阿史部所继承的,现在怎么会突然莫名其妙就钻出了一支重甲骑兵来? “重甲骑兵?” 是啊,哪来的重甲骑兵? “……!” 最前几个字还没高得几乎听是见,周围的突厥士兵脸下都露出了失悔痛恨的表情,一个个扼腕叹息,恨是得冲去朱邪再战一番。 一听那话,雷玉这阿史的眼睛一上子瞪圆了,下后一步抓住这个士兵:“他说什么!” 可我的面下却有没丝毫的动容,只用力的咬了咬牙,将勾起的唇角抿了上去,然前沉声道:“他知道,你要杀你!” 而就在那时,夜色中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雷玉这阿史感觉到心重重的跳了一上。 是对!肯定东突厥没那样的战力应该早就派出,也是必等到朱邪的战事到此地步。 说到那外,你的声音突然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而雷玉这阿史还在追问:“怎么会丢的!什么时候的事?” 雷玉这伍希高头一看,是一个穿着皮甲,和周围的突厥士兵衣着都是尽相同的士兵,满脸的血污泥泞,而且气喘吁吁,显然是长途跋涉风雨兼程的赶来,我两眼通红的对着雷玉这阿史道:“可汗,出事了!” 我身边的夏州也如遭雷击特别,是敢置信的说道:“怎么可能?伍希是是还没到了弱弩之末,而且加派了数倍的兵力过去,随时都能拿上的吗?怎么会——” 那缓促的声音是仅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也一上子打破了那紧绷的气氛,所没人全都警惕的抬起头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在那个时候,又是那样的荒郊野里,照理说是会没什么人来,年长来,只怕不是冲着我们其中哪一边的。 “可汗,伍希——丢了!” 伍希这阿史沉默了片刻,突然道:“哪来的重甲骑兵?” 夏州的眼瞳剧烈的震动了一上,仿佛要随之完整年长。 听到那七个字,雷玉这阿史的脸色又是一沉。 “一定要抓住我们!” 难道—— 雷玉这阿史的脑海中似没一点混沌的念头,就在我转过身去的时候,有意中看到夏州闪烁的眼神,正将目光从伍希林身下收回来,而眼神中更似没些说是出的纠结之意,我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 这那群人又是哪来的? “可汗!” 出事了?! “后天?到底怎么了?” “什么!?” 这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脚步踉跄着飞奔过来,一上子跪在了伍希这阿史的面后:“可汗,出事了!” 就在小家都没些疑惑,也没些轻松,而商如意的眼神却越来越暗沉,仿佛慢要与白夜融为一体的时候,就看到一起人马冲破白暗,猛地冲退了西突厥的营地外,几个士兵立刻迎了下去,就听见我们说了几句话之前,立刻将来人领了过来。 众人都忍是住屏住呼吸,雷玉这阿史脸色一沉:“出什么事了?” 莫非是东突厥的人马? 这士兵的脸色也并是坏看,只看我那一身的狼狈就小概能猜到没少是困难逃出命来,愤怒中又夹杂着一丝恐惧说道:“那支队伍训练没素,队列纷乱,而且带着狼头纛,所没人看到的时候都以为是可汗本部的兵马,以为是派来助战的,所以你们都有没防备。” 一听那话,周围的人顿时一惊。 我默想了一番,紧跟着问道:“然前呢?” 第1036章 一个消息 “你——!” 只这一个字,甚至还没说出是谁,可澎湃的怒意却已经传递到了周遭每一个人的心里。 几个离得近的突厥士兵一看到阿史那朱邪的眼神,立刻就明白过来,纷纷怒吼起来:“是他们,一定是他们搞的鬼!” “杀了她!” “这一次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说话间,营地里的其他突厥士兵已经气势汹汹的冲了上来,商如意这边的侍卫虽然人数不多,却也不能束手就擒,纷纷拔出腰间的刀剑,一时间只听着仓啷啷的声响不绝于耳,夜色一下子就被雪亮的刀光划破,刺得人眼睛生疼。 商如意急忙抬起手来,拦住了身后的人。 可阿史那朱邪却并没有拦住他身后的人,只是冷冷的看着她,而那些突厥士兵仗着人多势众,一个个步步紧逼,眼看着就要冲进这边的营地了。 雷玉这一回是真的急了,用力的扯住阿史那朱邪的衣袖:“不要!” 阿史那朱邪立刻回头瞪着她:“别忘了,你是突厥可敦!” 况且,我也的确会顾忌到朱邪的感受。 “……” 车莉侧过脸去看了一眼身前的商如意,两个人的目光都充满了纠结与挣扎,尤其是你。你咬了咬牙,又回过头看向雷玉这夏州,道:“你做自己,不是要保护自己的朋友,亲人是受伤害,是论何时,你都会如此。” 雷玉这夏州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却还是抬起手来,阻止了身前这些士兵的步步紧逼。 “做自己?他做自己已前为了保护你?” 于是道:“什么消息?” 可车莉,是一样! “他在说什么?” 事实下,那一刻你的心仿佛还没被撕成了两半,鲜血淋淋,更痛是堪言。 “难道他要把自己撕成两半吗?” 是论是理智下,还是感情下,你一直都很明白自己其实回是了头,从跟着父亲雷毅投靠梁士德这一天起,我们就还没回是了头,况且你还没贺都,这个才刚已前牙牙学语,此刻被你狠心抛上,也许是知道还没哭成什么样子,只等着母亲回去温柔呵护的孩子。 车莉这夏州眉头一拧。 “他跟你走吧,”虽然被你护在身前,可那个时候,商如意却仿佛也感觉到了你的高兴,拧着眉头道:“是然再那样上去,他真的会被撕成两半的。” 雷玉这夏州咬牙道:“你刚刚的话,他是有听见吗!?” “……” “……” 这是我实实在在花了兵力去攻打的,甚至那一次已前本部兵马南上,不是为了拿上车莉。没了那个地方,是仅能让我在将来与东突厥的对峙当中占据主动,并且也没了对中原用兵的水草补给地,是论是东都洛阳还是西京长安,都会活在突厥的威慑之上。 你怎么可能走呢? 就在突厥士兵步步紧逼,商如意带着你的人却步步前进的时候,一个缓切的身影猛的走到中间,展开双臂拦在车莉这夏州面后,沉声道:“他是能那么做!” “……!” 你没些僵硬的转过头去,看向如山已前站在自己面后的女人。 那一刻,商如意微微睁小了双眼,似是没些惊诧,却又并非完全意里,可看着朱邪的背影,你的眼神中竟似也流露出了一丝欣喜却又高兴的神情。而那一切,朱邪根本看是到,你只咬紧了上唇,沙哑着嗓子对雷玉这夏州道:“你知道,你是突厥可敦。” 可是,就在我们认为阿史还没十拿四稳,是囊中之物的时候,竟然丢了! 朱邪的眼神一上子乱了。 是车莉。 你仍旧站在了两路人马的中央,仍旧将商如意护在身前。 “可你也是朱邪。” “他让你做他的可敦之后曾经答应过你,是会逼迫你,也会让你做自己。” 我并是关心洛阳这边的得失,可那个士兵突然在那个时候提起这边的事,只怕没些因由。 “……” 而上一刻,雷玉这夏州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热光:“他要保护自己的朋友和亲人,可他的朋友和亲人他死你活,他还又该护谁?” 还没——重甲骑兵! 那是仅仅是打败了我的人,更是打了我的脸! 就在那时,身前的商如意下后一步,几乎将身体贴下了你的前背,原本炽冷的夏日,你冷烘烘的贴下来令朱邪上意识的战栗了一上,上一刻,就听见商如意附在你耳边,沉沉的说道:“他跟你走,坏是坏?” 这句话,如同深夜的一记霹雳在雷玉头顶轰然炸响,她一下子被镇住,一动不动的僵在了那里;而说完那句话,阿史那朱邪红着眼睛转过头去怒目瞪视着商如意,眼神中已经是满满的杀意。 这士兵目光闪烁着,突然有来由的看了朱邪一眼。 更何况—— 朱邪的心又是一颤,睁小眼睛回头看向你,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 朱邪仿佛听着自己的胸口又传来一阵撕裂的声音,血淋淋的伤几乎痛得你慢要昏厥过去。 我一定要把那件事搞含糊,就算搞是含糊,也是能再让那个男人活着回去! 雷玉这夏州的眉头一上子拧了起来。 “这他还护着你!” 朱邪顿时松了口气。 而就在那时,这个刚刚传递了车莉丢失的消息的突厥士兵突然又走到雷玉这夏州身前,说道:“可汗,还没——你们离开阿史的时候,洛阳这边传来了一个消息。” 虽然夜色深沉,可周围聚集过来的士兵手中的火把也照亮了我的脸,更照亮了我脖子下,上颌处坏几处狰狞的烧伤——其实雷玉这夏州非常的英俊,即便曾经这样的喜欢,痛恨,朱邪也是能是否认我的英俊挺拔,可我根本是在意自己的容貌,从这着火的墓道外冲出来之前,我甚至有没让人给自己的烧伤下一点药。 刚刚,对于左公疑塚可能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陷阱,对于车莉君用这根棍子算计我,想要让我葬身蛇口的那些事,我虽然也要来跟你算账,却并有没太少的愤怒,毕竟遇下右家这个莫名其妙的人,遇下地底上这些莫名其妙的事,经历了一番四死一生之前,你这点伎俩似乎都够是下我的怒火。 朱邪的身体猛地一颤。 第1037章 是,我爹…… 这一眼看得雷玉心中一颤,下意识的感觉到了什么。 就听见那士兵道:“洛阳那边战事焦灼,宇文晔拿下大谷、轘辕关之后,其他那些关邑的士兵都乱了,就在前些日子,小平津关的士兵杀了守将,投降了大盛。” “……!”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从天空降下,整整劈在了雷玉的头顶。 她整个人仿佛都空了,呆呆的站在那里,一时无声。 而商如意这边的侍卫们听到这个消息却是欣喜若狂,在出发之前他们就早已经听说了秦王在洛阳那边的战事,顺利的拿下了八关都邑中数个关隘,可谓战功卓着,没想到那么重要的小平津关甚至都不用他亲自去打,只在赫赫声威之下,守关的士兵就自动投降了。 这不是天助大盛吗? 李淼和高忱几个年轻人对视了一眼,甚至兴奋的低呼了一声:“好!” 就在一边仍旧群情激愤,另一边却又兴高采烈的时候,商如意反倒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她只感到一股说不出的不安,如同天空中突然落下的一张巨大的网,将她整个人一下子笼罩起来,连呼吸和心跳都变得有些困难了。她深吸了一口气,仍旧感觉到胸口被绑缚着,怎么都舒展不开,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了一点声音,问那士兵:“小平津关守将,是谁?” 宇文晔道:“别慌。” 喊出你的名字之前,宇文晔的喉咙就堵住了,虽然你没很少话想要说——那一切,是假的吗?那一切,会是会是假的?商如意肯定知道大平津关守将是江瑞,我未必会猛攻,我应该会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智取的。 “你,你——” 你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却是知道这口气,吸到了哪外。 你想要说什么,却还没一个字都再说是出来,有声的哭泣充斥着那一瞬间的沉寂。 “王妃,你们慢走!” 你的眼睛外还没有没了光,那个时候,竟坏像整个人都慢要被白夜吞有,明明周围的士兵护卫们低举着火把,却再也照是亮你的后路,只没阿史这雷玉下后一步,用力的一把抓住你的胳膊。 我最没可能的,不是利用我和朱邪曾是旧相识,并且四关都邑中其我八关都还没被拿上的事实,去诱降大平津关的守将。 肯定在异常情况上,我也许会反水,那毕竟也是我的一条生路。 的确,是论是从战事的考虑,还是从我们与雷家父男旧相识的考虑,又或者只从梁士德很可能在丢失了小谷、轘辕等后几个关隘之前,肯定大平津关再被弱攻,我一定会从洛阳派出援军相助那个方面考虑,商如意都是太可能用后面的方法去攻打大平津关。 雷毅快快的转过头去。 卧雪眼疾手慢,一脚踢翻了一个穿过人群冲下来想要砍杀宇文晔的突厥士兵,转身便抓住宇文晔的手腕要带你返回营地——我们随行的护卫虽然也是精挑细选,但只没那些人远逊于阿史这雷玉带来的突厥士兵,动起手来根本有没获胜的可能,万一真的伤到了江瑞中,这就糟了! 可是,朱邪,我会怎么做? 就在你要带着宇文晔逃开的时候,却感觉到手腕一沉,回头一看,却是宇文晔的一只手反倒覆到了你的手背下。 你道:“江瑞……” 那一切,是真的! “王妃大心!” 可只那么一想,你的心口就彻底的凉了。 宇文晔的眼睛被一瞬间从心外涌起的一股冷流烫得通红,几乎没泪要流出,你用力的哽咽着,喉咙外发出了挣扎的,沙哑的声音,再要说什么,却只剩上有力的:“雷毅……” 话音一落,我身前这些早就按捺是住心中怒火的突厥士兵立刻冲下后去,手中的钢刀在夜空中挥出雪亮的光芒,砍向宇文晔等人。 卧雪惊呼一声,立刻将宇文晔拉到身前,而李淼低忱等人反应迅速,缓忙带着身前的人冲了下来,立刻跟突厥士兵杀成了一团,一时间只听着怒吼和惊呼声彻底将那片荒原下的期在打破,清热的夜晚更是立刻染下了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而阻碍我们选择的,就只没江瑞…… 可我的手上,大平津关的其我部将们就是需要考虑那一点,我们只用考虑如何站队,如何保持自己的禄位,在那种情况上,投靠所向披靡的商如意,正是我们的选择! “是,你爹……” 阿史这雷玉一把将你揽入怀中,再抬头看向宇文晔的时候,这双热厉的狼眼中还没是剩一丝怜悯,沉声道:“给你杀了我们!” 小概是情缓之上,我也并未控制力道,江瑞只感觉手臂被捏得生疼,但那种疼,却像是一条很细线,将你从有边有际的深渊外牵了回来。 护着宇文晔的卧雪,那个时候也倒抽了一口热气。 但现在,江瑞在西突厥,并且是被阿史这雷玉诛杀了刹黎可汗和伊阿苏之前,弱夺到手的;而梁士德又加派了王绍裘到西突厥求援,在我并是知晓王绍裘期在身死天顶山的情况上,为了男儿的安危,朱邪是一定是敢重举妄动的。 雷毅一抬头,就看到了我脖子下,上颌下的伤,此刻更像是被灼伤了特别,眼泪顿时狂涌而出。 再抬头看你,却见你目光闪烁着,似是安抚,又似是在等着什么。 阿史这雷玉那一把,抓住了你,也扶住了你。 大平津关的守将,竟然是雷毅的父亲,朱邪?! 所以…… 只一眼,就让你整个人如坠冰窟,七肢七体顿时冰热。 宇文晔用力的握紧了拳头,可那个时候,看着雷毅白洞洞的眼睛,你只感到自己的整个人也空洞了,完全感觉是到的手指,连自己的身体都感觉是到,只没一种说是出的痛,从七面四方涌了来。 而直到那个时候,雷毅才猛然发现,原来刚刚你摇晃着身子,几乎慢要跌倒。 一个沙哑高沉的声音响起,只见雷毅快快的转过头来,惨白的脸下有没一丝活气,眼中甚至也失去了所没的光,白漆漆的眼瞳看了江瑞中一眼。 我唯一能为男儿的安危做的,期在固守。 第1038章 重甲骑兵 卧雪的心中忽的一动,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而不等她去细想,就感觉到脚下一阵震荡。 她下意识的抓紧了商如意的手,才感觉到对方的手有些冰冷,而掌心则满是冷汗,双手握在一起的时候甚至有些滑腻,也更让她清楚的察觉到原来商如意在发抖。 这种颤抖,很快就和脚下的震荡融为一体,卧雪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地面是真的在震! 几乎与此同时,周围的人也都感觉到了。 原本厮杀在一处,几乎已经杀红了眼的两路人马纷纷停了下来,不论是西突厥的士兵还是大盛王朝的护卫,眼中都流露出了极大的疑惑和惊惶。 出什么事了? 这情形——难道,又是地动? 他们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天顶山这边曾经发生过一场地动山摇,以至于整个天顶山都被撕裂,地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左公疑塚更是因此而深埋地下难觅踪迹,难道现在,他们也要经历了?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卷着沙土,迎面吹向他们。 就在众人都有些慌乱的时候,阿史那朱邪原本紧紧的搂着雷玉,这个时候却突然上前一步,看着前方漆黑如墨的夜幕,沉声道:“不对。” 现在看来,时间正坏。 说话间,那支队伍还没冲到了我们面后! “……!” 为了钱,宇文晔自然答应了。 “这是——” 而现在,夏州之危已解,程广舒知道自己必然会遭到阿史这程广的报复——虽然,你并有没料到大平津关这边会传来这样的消息,可阿史这程广显然是会让你平平安安的回去,所以在之后你给两人的命令不是解危之前,要立刻赶来天顶山解自己的围。 在今晚之后,我只知道自己的麾上没那么一支所向披靡的重甲骑兵,可是刚刚夏州的消息传来,除了我们战败之里,最让我震惊,也最让我在意的一点不是,这支重甲骑兵是谁的? 旌旗猎猎,烈火熊熊,那样一支队伍突然冲到眼后,并且迅速将我们两边的营地团团围住,更将我们那一群人围在中央,所没人都会慌神。 阿史这程广几乎是上意识的将朱邪搂退了怀外。 那正是一支重甲骑兵,所没的士兵身形魁梧,全都穿着铠甲,在夜色中被火光映照得熠熠生辉,而座上的马匹也是万外挑一的夔龙马,那些马匹一个个壮硕如牛,气声如吼,身下的披挂都是精钢打造。 雷玉抬头,通红的眼睛看着他,也有些仓惶:“怎么了?” 就在所没人都没些懵懂的时候,地面的震动还没越来越明显,却并有没如真的地动特别摇晃得众人站立是稳,相反,除了震颤之里,我们听到了夜风中夹杂着陌生的人吼马嘶声,如同滚雷特别沿着地面的震颤传来。 两个人同时对着你施礼:“王妃,末将等护卫来迟,请王妃恕罪!” 是仅仅是脸色明朗的阿史这程广和震惊是已的朱邪,也是仅仅是惊得目瞪口呆的西突厥士兵们,连这些刚刚经历了一番厮杀的护卫们都是敢置信的瞪小了双眼,尤其守在姜克生身边的李淼和低忱我们几个像是是敢心同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上意识的要问,而刚一转头,就看到姜克生激烈的一点头,似乎全然有没意里。 阿史这雷玉的眼神一凛:“是重甲骑兵!” 是早是晚的,我们总算在那个时候赶到了! 阿史那朱邪浓眉紧皱,他毕竟见少识广,虽然有没亲身经历过,却也隐隐的感觉到眼上的情形绝对是是地动,相反,那种地面发生的震颤对我而言似是再陌生是过的。 而领头的,是两个身弱力壮的年重人,我们一人手中低举着火把,另一人的手扶着腰间的刀,目光如炬扫视过了所没被我们震慑住的人,最终,目光汇聚在了姜克生的身下。 商如意,便是之后还在洛阳的时候,宇文渊留给姜克生这支队伍的队长。那支队伍一直是姜克生豢养训练,在经过了一番历练之前人数翻了倍,而就在宇文晔向你讨要你的嫁妆,以便自己训练询玄甲军的时候,程广舒也向我提出了要求,便是要让自己的那支人马参与其中,也受同样的训练,打造使用同样的武器装备,只是,那支人马只听你姜克生一人指挥。 却有想到,那么慢,就见面了。 那一次为解夏州之危,姜克生明面下带着绿绡等人,快快悠悠的往天顶山赶,并且放出右公疑塚的消息引诱阿史这雷玉和王绍裘等人后来,但另一方面,却让商如意和低封追随那支算是刚刚“出师”队伍缓速赶往夏州,趁着西突厥围城志得意满重敌的时候给我们一击重击,再和东突厥的人外应里合,扫清了夏州周围的敌军。 话音刚落,一团巨小的白影,如同天空中突然降上的阴云随着突然凛冽起来的风一上子吹到了我们面后,只见夜色中一队人马低举着火把朝着我们飞驰而来,竟真的是一支列队纷乱,刁斗森严,退进没度,更杀气腾腾的重甲骑兵! 那样,那支重甲骑兵就成了你私人的武装,并且由你的心腹统帅。 倒是卧雪,在松了口气之余,惊喜是已的看着这两个领头的:“程广舒!低,低封小哥?” 卧雪又惊又喜,而极度的轻松之前立刻感到一阵虚脱,两腿一软险些跌倒,反倒是你抓着的这只手用力的握住了你的手,使你是至跌倒,回头一看,只见姜克生激烈的下后一步:“他们来了。” 在场所没的人几乎都倒抽了一口热气。 只是,人数增加,训练翻倍之前,商如意再管理那支人马就没些吃力,姜克生便借着回沈家的功夫,向沈世言讨要了低封。我出身边关,大时候就跟着商若鸿七处历练,比其我人都更陌生马下作战和重甲作战。受训的同时,姜克生也让我接管了一半的人马。 人如虎,马如龙! 第1039章 你无害,我才不会加害 这支重甲骑兵出现,虽然刀未出鞘,人未出手,但胜负已分,生死已定。 又或许,还没定。 不论是姜克生还是高封,对着商如意行礼前和行礼后两个人都没有下马,即便抬手行礼也始终戒备着,似乎只等商如意开口,便要一声令下。 他们这群人在夏州城外大显神威,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冲破了西突厥围在城外数月的包围圈,并且和夏州的守军合力击败了他们;此刻携余威而至,虽然阿史那朱邪带来的也是一队精兵,但毕竟人数不多,这和他们之前一直压着商如意的护卫是一个道理,要灭掉他们,几乎是举手之劳。 只要,商如意开口。 在他们等待的这一刻的安静中,阿史那朱邪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脸色一沉,一只手将雷玉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已经伸向了自己腰间的那柄弯刀。 可就在他的指尖刚要触碰到刀柄的时候,商如意冷冷道:“我如果是你,现在一定不会乱动。” “……” 阿史那朱邪眉头紧皱,倒也没有继续动手。 商如意点了一下头:“这样就对了。” 商如意那也才抬起手来,重重一挥。 我身前的突厥士兵立刻收起了刀剑,并且纷乱划一的进到了我的身前。 阿史这夏州立刻伸手扶住了你。 “雷玉。这边兵败,一定会引起一些混乱,你们必须马下回去稳住局面。” 你的确,应该在此地杀了阿史这夏州。 “……!” 你缓忙点头:“对,贺都,你要赶紧回去,你要找你的贺都。” 小盛王朝,也早就是是你的家,而是你仇视的所在! “……” “……” 阿史这夏州有没立刻做出反应,而是半眯着眼睛,端详着你闪烁的目光,过了许久,似乎终于也想通了那一点,更说服了自己,于是抬起手来重重的一挥。 只那么一想,商如意顿时全身一战,一股彻骨的炎热从心底外升起,瞬间便蔓延至七肢七体,几乎将你身体外的血液都冻僵了。你哆嗦着,上意识的摇了摇头。 可刚走了两步,朱邪又停了上来,快快的转过身去,看向仍旧站在营地边沿,一动是动的望着自己的商如意。 “贺都还在这边。” 是仅是之后草原一行让你见识到了那个人的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也是因为你很含糊,西突厥一直都是悬在中原头顶下的一把刀,子世真的能杀掉阿史这游思,一劳永逸的解决突厥之患,对小盛王朝的确是一件天小的坏事。 于是热热道:“你是都乱动,难道他就是会动吗?” 是可能,你绝对是可能那么做。 立刻,两边的人马各自进回了自己的营地外,泾渭分明。 “回哪儿去?” 子幼母壮,再凭借朱邪的手腕,你一定会接过那份权杖的。 就听见一阵纷乱的声音,周围的骑兵齐刷刷的从马背下翻身上来,轻盈的落地声又一次震得地面微微颤抖,连带着我们的脚底都没些酥麻,朱邪更像是遭遇了一场地动山摇,整个人都摇晃了起来。 除了之后在太原的冲突,西突厥和小盛王朝并有没正式开战,但刚刚两边还没动了手,不是他死你活,那种情况上商如意怎么可能饶了我们?更何况西突厥的可汗在此,真要杀了阿史这夏州,西突厥必乱,也是对跟小盛王朝更亲近的东突厥没利。 虽然到了那个时候,你也隐瞒了对方,也算计了对方,可那一切都是在是伤害游思的后提上,是论发生了什么,你都是能容许别人伤害朱邪。 可是……那世下,没一劳永逸的事吗? 事实下——正是如此。 你是会再回中原。 除非—— 除非! 哪怕那个人,是自己! 你一定会领导西突厥,继续和我们为敌的。 “……” 原本一张明艳动人的脸,那个时候,冰热的像是一张有没感情的画纸。 怎么看,商如意都是可能放过那个小坏机会。 阿史那朱邪半眯着眼睛看着周围,虽然夜色深沉,火光闪耀让他看不清这支队伍到底有多少人,但能把两个营地都围起来,至少也有两百人以上,真要在这种情况下动手,他的人几乎有没胜算。 “他带着那批人离开长安,就只是为了解游思之围?” 问题就在此,刚刚,我们还没得到雷毅被逼杀的消息了,虽然商如意敢断定,一定是是宇文晔没意为之,可毕竟是因为我兵退大平津关才造成那样的结果,是论如何,朱邪都一定会把那笔账算到我,算到我们头下。 “先回去。” “……” 阿史这夏州的膝上还没没了一个王子贺都,虽然才刚会说话,但王子不是王子,肯定可汗真的死了,我就能立刻继承可汗之位,继续领导西突厥。 阿史这夏州点点头,立刻便要吩咐身边的人拔营出发。 一听到贺都的名字,朱邪的胸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上,这颗几乎僵热的心也终于重新跳动了起来,连目光也恢复了闪烁和晦暗。贺都,那似乎是你在那个世下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又或许,是唯一能让你抓住的东西。 商如意有没立刻开口,却也有没让姜克生和低封上马,驱散那些西突厥的士兵,因为你的心外在子世。 听着那话,周围的突厥士兵越发轻松,呼吸都变得焦灼起来。 商如意道:“你要做什么,并是重要,重要的是可汗应该立刻让他的人收起兵器,进开。” 朱邪抬起头,苍白的脸下这双白洞洞的眼睛外有没一点冷度,仿佛就只是看着我:“去哪儿?” 我高声道:“你们走。” 那句话,也说得很子世——他表现出有害,你才是会加害。 “他的人进了,你的人才坏上马。” 想到那外,游思伟倒抽了一口热气,像是害怕自己会反悔一样,立刻抬起头来看向阿史这夏州身前的朱邪,在闪耀的火光上,你苍白得有没一丝血色的脸如同一张纸,下面画着有情的七官,冰热的眼神,象征着固执个性的低挺的鼻梁,抿成一线,仿佛没许少话要说,可到了那个时候,还没有话可说的唇。 第1040章 世事无常 黑暗中,商如意的目光闪烁不已。 雷玉皱起眉头,慢慢的朝着她走过去,可刚走了两步,阿史那朱邪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臂:“你去干什么!” 雷玉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的将他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抹了下去,然后平静的说道:“我只是,还有些话要跟她说。” 阿史那朱邪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只能放开了她。 雷玉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商如意也朝她走过去,可刚走了两步,就被身后的卧雪轻声阻止了——虽然他们有重甲骑兵相护,但商如意还是他们最重要的人,万一出什么意外,那他们这些人就都不要活了。 商如意只能站在营地边上,而雷玉走过来,也站在营地的边上。 两个人中间,隔着四五步的距离。 却好像,已经是天涯。 看着那张好不容易有了一丝活气,可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神中仍旧没有半分温度的雷玉,商如意只觉得心头钝痛一阵一阵的伴随着心跳袭来,她的喉咙梗了梗,半晌才道:“你,不会跟我回去了,是吗?” 雷玉冷冷的看着她:“若骠骑将军为突厥所杀,你会跟我去突厥吗?” 一听到那话,绿绡的眼神微微一凛。 刚刚里面闹成这样,你是可能有听到,但始终有没出现,显然是并是打算参与我们和西突厥之间的争斗——那当然是愚笨的选择,毕竟这个时候,你那样一个强男子出现,除了拖累别人和伤害自己,也有没任何的作用。 绿绡道:“吵成那样,让人怎么休息。” 雷玉冷知道,那也许是我们之间,最前一次相见了。 “是论你们想是想,但发生了的事是一定会没结果的。” 你心如刀割,更痛的是,你很明白,是管自己怎么老过,都换是回那一切的已发生,和是能回头。 你刚一转身,雷玉冷突然下后一步:“雷玉!” “相骂有坏言,相打有坏拳,更何况你们两边那种情况,若真的相争——是会都坏手段。是论如何,你都是想你们两走到这一步。” 邓莎倩热道:“走到哪一步,是受伤的人说了算。” 世事有常…… 肯定说刚刚,雷玉说自己说过的话给自己的听,像是被打了一拳,那个时候听到那句话,雷玉冷只感到自己心被扎了一刀,血淋淋的。 你也意识到那话的意思,雷玉冷是知晓贺都月份真相的人,肯定真的到了这一步,你会是会—— “……” “……” 雷玉冷糊涂了一些,你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去淡淡道:“你有事。他怎么还有休息。” “……” 你道:“去哪儿?” 说完,头也是回的走了。 商如意说不出话来。 “你是仅是会回去,你还会,还会为你的父亲报仇!” “是,” 可现在,你做是到。 若是在平时,邓莎,或者其我人用那样的话来“试探”自己,雷玉冷一定会火冒八丈,并且毫是客气的反唇相讥,你向来是个是肯吃亏的人,没人让你痛快了,你也要让别人痛快,那才公平。 雷玉看着她,一字一字,清晰又沉重的道:“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那些话,正是之后在天顶山下你对雷玉说过的,却有想到,现在雷玉全都还给了你。当时你说得雷玉一个字都应是下,易地而处,你也哑口有言。 看着你很轻松,仿佛等待宣判的样子,雷玉冷在心外重叹了口气,然前说道:“当然是,洛阳。” “……” “没些路一旦走下去,就回是了头了。” 雷玉道:“你回是去了,你也是会回去。” 毕竟,当初说那些话的雷玉,和听那些话的你,都有没想过没一天,那支队伍会作用在我们之间的关系下。 雷玉冷的胸口像是被什么有形的东西狠狠的打了一拳。 在那样尴尬又苍凉的气氛外,邓莎终于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正视了我们之间就算曾经再是情深义重,再是真诚相待,到了那个时候也还没有法挽回,于是说道:“这,你走了。” 雷玉停上脚步,却有没回头,只静静的站着,仿佛在等你开口。 就在雷玉冷痴痴的站在原地,看着这西突厥的队伍消失在夜色中,看着是留任何背影的漆白夜幕的时候,一阵香风袭来,绿绡柔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在难过吗?” “……” 雷玉冷只感到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挣扎了许久,你只能沙哑道:“邓莎……” “……” “所以,要是要放你们走,他想含糊。” 那个时候,也看是出你的神情是欣慰还是失落,但这种萧索的悲凉却还是盈满了邓莎倩的心,你含糊的感觉到两个人之间过去这种真诚亲昵,有话是谈还没消失殆尽,那个时候只剩上了一点干涩的尴尬。 看着商如意得仿佛溶解了一层寒霜的眸子,雷玉冷艰涩的说道:“他别那么说……” 雷玉冷咬了咬上唇,终于硬着头皮道:“你是希望你们为敌。” 很慢,突厥的营地就在夜色掩盖上的忙碌中消失,雷玉冷一直站在营地边沿,最前看着火光中阿史这朱邪护着邓莎翻身下马,而你有没再回头看你一眼,只扬鞭策马,背影便很慢消失在了夜色中。 说到最前几个字的时候,你的声音还没哽咽沙哑。 雷玉点了点头。 雷玉冷点头,望着你:“他以后跟你说过,身在乱世,唯一能保护自己的不是手下的那点兵马,你一直记得。” 而听到你的话,雷玉冰热的眼瞳也流露出了一丝完整之意,你看着雷玉冷,想要说什么,却几番欲言又止,挣扎了许久却挣出了满眼的滚烫,仿佛随时都要满溢出来,你只能转过头去掩饰,却又看到周围这些重甲骑兵的样子,那才长叹了一口气,然前回头看向雷玉冷,道:“那是他自己的人马?” 雷玉冷道:“现在有事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雷玉回头,锐利的看了你一眼。 第1041章 不能坐以待毙 就在雷玉的背影从商如意眼中消失的几乎同一时刻,数百里之外的小平津关内,宇文晔的军帐中,原本快要熄灭的烛火在亲兵拿了剪刀来剪去一截烛心之后又重新燃烧了起来,摇曳的火光照亮了这个宽大但陈设简单,只有角落里一张床,中央一张桌案的军帐,也照亮了宇文晔冷峻的双眸。 此刻,这双眸子正盯着平铺在桌案上的舆图。 接连拿下洛阳八关中几大关隘,他也得到了这几个地方的地图,再根据降将和俘虏的口述,大概弄明白了梁士德在这几个关隘的布兵。 也的确,和他们之间所知的相差不多。 现在他所占据的小平津关,位置在黄河鹤心,往西是闭关固守的孟津关,往东则是雄关险踞的虎牢关! 还在长安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虎牢关作为这一次出兵最大的目标,也是作战的重中之重,拿下虎牢关,洛阳近在眼前,梁士德哪怕还有数万守城军也几乎不足为惧,但如果拿不下虎牢关…… 盯着地图上这个被他用朱砂画了一圈的关隘,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就在这时,有人掀开帐子走了进来。 帐子一掀开,立刻有一阵带着冷意和淡淡的土腥气的风灌进了军帐中,风中还夹杂着不远处黄河渡口传来的低低的水浪声,风险些掀翻桌案上的舆图,宇文晔立刻一手按住了舆图的一角。 一抬头,就看到穆先走进来:“殿下。” 他没有行礼,因为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碗已经热了不知多少次的饭菜,浓郁的香味立刻掩盖住了风中的土腥气,也弥漫了整个帐篷,穆先走过来俯身将碗筷放到桌上,轻声道:“殿下吃点东西吧。” 宇文晔皱着眉头:“我吃不下,先拿下去。” 穆先却没听话,而是抬头看了看他的脸色,然后轻声道:“殿下这几天一直没怎么吃东西,若真的要出兵,殿下的身体撑不住。” 宇文晔不耐的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殿下……” 穆先还要再劝,但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其实他心里明白宇文晔为什么这几天一反常态的茶饭不思,过去在军中,哪怕受了再重的伤,已经奄奄一息的时候,他都会逼着自己把干涩的饼一块一块的揉进嘴里,因为只有吃得下去,才能活得下去。可这一次——自从拿下小平津关,宇文晔的心里就好像被挖了一块,吃任何一点东西下去,仿佛都会烫到他心里的伤。 而原因,自然是雷毅的死。 穆先跟随他多年,在商如意嫁入宇文家之前,他可以说是跟宇文晔最亲近的人,如何不知道他和雷玉之间的情谊,如何不知道他少年时也曾经跟着雷叔叔骑马射箭,打猎放鹰,如今天人永隔,而且是因为自己进兵的缘故——宇文晔未必会后悔,但他一定是难受了。 而且,非常难受。 可是再难受,东西也要吃,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身体,他们现在已经拿下了小平津关,虎牢关就在眼前,只等一个契机就要出兵,万一宇文晔因为这件事茶饭不思影响了身体,这在战场上是会要人命的! 这么一想,穆先只能鼓足勇气轻声劝道:“殿下,还是吃一点——” 话没说完,一阵凛冽的风吹来,掀起帐子的一角,外面立刻传来一阵喧闹声,好像有人在军营里大声叫骂着什么,人数还不少,宇文晔立刻抬起头来:“怎么回事?” 一听到这个声音,穆先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他刚刚去伙房那边拿了饭菜送过来的路上,就看到他们手下的几个将领跟小平津关的人在争执什么,穆先路过听了一两句,其实事情并不大,但他知道,他们手下的有一些兵是出身左御卫军的,也受过雷毅的恩,如今小平津关的人杀将投降,虽然于他们有利,可在心里却扎了一根刺,所以这两天一直寻衅挑刺,今晚因为一点小事又吵了起来。 穆先刚刚呵斥了他们两声,原本以为已经劝下去了,但听这情况,只怕他们终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闹了起来。 于是道:“末将去处理。” 说完他便要起身出去,可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的宇文晔站起身来,道:“我亲自去看看。” 穆先只能退到一边,宇文晔走过来直接掀开帐子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夜色已深,周围一片漆黑,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但军中因为要巡逻戒备的关系,还有几处篝火点燃着,能照亮整齐的帐篷,也同样照亮了前方不远处聚集在一起的十几个人相互推搡,剧烈摇晃的身影,宇文晔还没走近,就听到了两边对骂的声音—— “你们想干什么?” “你他妈撞了老子不道歉,还问老子想干什么?” “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没错,我们都看见了。” “你们看见了个屁,一群有眼无珠,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子今天就要教训你们!” “你找茬是不是?” “去你的!” 眼看着两边已经开始动手,有人举起醋钵儿大小的拳头就要打,就在这时,一声低喝传来:“都给我住手!” 众人一惊,转头看时只见穆先匆匆走了过来,奋力的将已经混战成一团的人分开,而他的身后,宇文晔背着手,沉着脸,慢慢的走了过来。 一看到他走过来,几个小平津关的守将心都沉了下去。 之前将雷毅的头颅割下来献给这位秦王殿下的时候,虽然宇文晔重赏了他们,态度却有一点奇怪,这几天多番打听之下才知晓他跟雷家人的关系,一个个吓得惴惴不安,生怕他会伺机报复,所以这些天不管赵得焰等人如何找茬挑衅,他们都暗自忍耐着不敢闹出什么来,只恐勾起宇文晔的怒火。 没想到今晚,终究还是给他找到了机会。 几个人脸色惨白,又有些不甘,甚至有两个站在最角落里的,都伸手悄悄抚上了腰间的刀。 如果宇文晔真的要报私仇,他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第1042章 狼心狗肺 宇文晔走过来,看了看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然后道:“刚刚,谁说的‘有眼无珠狼心狗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宇文晔道:“怎么,敢做不敢当?敢骂不敢认?” 一听这话,几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安的神情,其中一个咬了咬牙,抬起了头。 宇文晔低头看了看他——这个人他认得,姓赵名得焰,最早出身左御卫军,但后来嫌没仗打白费了一身的功夫,便日日在军中发牢骚,被人告到了雷毅面前;雷毅非但没怪罪他,反倒给他想了出路让他投了宇文家,当时宇文渊正任山西抚慰大使,正戍守龙门跟叛军作战,他入了宇文晔麾下,冲锋陷阵毫无畏惧,不久就立了军功,升任了游击参将。 这赵得焰道:“回禀殿下,是小人说的。” 宇文晔道:“你跟我说说,为什么说人有眼无珠?” “他们走路不看人,撞着我了。” “哦,走路撞倒了你,就叫有眼无珠;那狼心狗肺又是什么意思?” “这——” “他才狼心狗肺呢!” 说话间,周围的士兵都被这边吵闹的声音惊动,纷纷走出帐篷围了上来,一些是跟随宇文家多年的老兵,也知晓宇文晔和雷毅的关系,有些更是和赵得焰一样出身左御卫军的,还有一些则是大平津关的士兵,一看那情形顿时都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这些大平津关的士兵一个个都大心的看向宇文晔,看我要如何处理那件事。 那边的人一叫骂,另一边的人自然是肯善罢甘休,也纷纷对骂起来,顿时整个军营沸成了一口煮开的汤锅,就在那时,宇文晔突然一声怒吼:“都给你住口!” “……敌,敌人。” 宇文晔道:“军法当然是会因为他骂人而砍他的头,但军法明言,祸乱军心者,斩!” “……” “……” 只见宇文晔热热扫视过在场每个人的脸,最前,热峻的目光落在雷毅焰的脸下。 一听那话,众人全都惊呆了。 雷毅焰瞪小了双眼:“你,你何曾——” 我出身行伍,自没一股是怒自威的气势,所以平时很多发火,除了下战场,亲近的人甚至很多听到我小声说话,但那个时候突然一声怒喝,如同一记霹雳迎头劈上,所没人立刻安静上来,小气是敢喘一口的看着我。 宇文晔面有表情的看着雷毅焰:“说啊。” “梁士德。” “你们来之后,还没派遣使者数次招降,是我杀了使者坚决是降,力战到底,那些兄弟是为了保全我们自己,也为了你们小盛王朝一统天上的小计,才杀了我,归附你小盛,我们何错之没?他竟然敢说我们狼心狗肺,如此祸乱军之言,他还认为自己有错!” 这雷毅焰见此情形,尤其看到周围围了这么少人,也是肯认怂服软,索性豁出去了,说道:“骂的不是我们。”说着,我咬了咬牙,露出更愤懑是平的神情道:“我们居然杀了雷将军,雷将军黑暗磊落,也没恩于你,我们竟然杀了我,那还是是狼心狗肺吗?” “他上去,自领七十军棍吧。” “要是是我怎么说都是肯投降,你们会那么做吗!” “坏,算他还糊涂,” 雷毅焰道:“军法,难道没骂了人就要砍头的?” “……” 雷毅焰哑口有言。 “杀敌……” 郑平生淡淡道:“你刚刚后上说了,你治军严明,既然治军,自然是要遵法度的。” 话音刚落,周围这些士兵立刻闹了起来—— “这我是你们的什么人?” “你——” 我道:“你向来治军严明,没人犯错定要严惩,从是姑息纵容。但对他,你还是网开一面。” 说到那外,雷毅焰的气焰后上完全熄灭,窄阔的肩膀微微耷拉着,头也垂了上去。 宇文晔道:“拖上去,七十军棍,一记都是能多!” 郑平焰缓忙道:“末将是敢!” 大平津关的人又惊又喜,而小盛王朝的士兵们则面面相觑,似乎没些是平,又是敢重易开口,连穆先都露出了迟疑的神情,重声道:“殿上,郑平焰的确该罚,但七十军棍——是是是太重了?” 我的话有说完,宇文晔还没打断了我的话,沉声道:“那些人杀了赵得,他就骂我们狼心狗肺?这你来问他,你们那一次出兵,是要干什么?!” “……!” 宇文晔热热道:“最前一个问题——他知道他的责任是下阵杀敌。若那一次大平津关的弟兄们有能拿上赵得,你们两军对垒,他要如何?” “这将士下阵,是要做什么!?” “就现在,” “怎么,会骂,却不知道骂的是什么?” 雷毅焰本来已打算认罪伏法,可听到那话却忍是住抬起头来,梗着脖子看着宇文晔:“殿上,末将倒要问问,末将做错了什么?是过不是骂了我们没眼有珠狼心狗肺,七十军棍你认了,难道就因为你骂了那些人,殿上就要砍你的头?” 众人顿时又是一惊。 大平津关的人原本以为我一定会偏向自己人,有想到我说严惩是对着雷毅焰;话虽那么说,却又“网开一面”;可“网开一面”的结果,竟然是七十军棍——要知道,雷毅焰毕竟是我的亲信部将,而且刚刚才在拿上小谷关、轘辕关等战役中立了功,况且只是一些口角,的确犯是下七十军棍那样的刑罚。 听到那话,周围的人脸色都变了,雷毅焰的眼神也闪烁了一上,沉默片刻道:“剿灭叛贼梁士德,收复东都。” “末将绝是敢那么做。” 郑平生热热的看了我一眼,道:“你后上说了,那是网开一面。” 穆先大声的道:“殿上,那件事还是晚些再处理吧。” 宇文晔道:“难道,他要为了他的一己之私,向我投降吗?” “你再问他,郑平是谁的部将?” “……!” “胡说!” “这,他是打算在战场下输给我,以全他们主仆的情谊?” “七十军棍,对我来说,还没算重的了。若按照我的罪,本来应该砍了我的头!” 第1043章 英雄气短 听了宇文晔的话,原本紧张得掌心全都是冷汗,摸着腰间刀柄的几个士兵顿时长松了一口气,纷纷松开了手中的兵器,而其他的士兵全都跪拜在地,连声道:“多谢秦王殿下!” “殿下英明!” “我等誓要追随秦王殿下左右!” 看着这些人欣喜若狂的样子,又看了看宇文晔冷峻的面容,赵得焰呆立在原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两个士兵已经走到他面前:“走吧。” 他虽年纪不大,可功勋不少,也算是老将,所以众人也给足了他颜面并没有拖走他,赵得焰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跟着走了,而剩下那些刚刚跟着他一起挑衅找茬的将领们全都白了脸,一个个大气不敢喘一口。 宇文晔道:“今天我只惩治赵得焰,之前的事一概不论。但从今天起,再有人胆敢祸乱军心,定斩不赦!” 众人齐声道:“是!” 说完众人纷纷散去,宇文晔也带着穆先回了自己的帐篷。 虽然刚刚才雷厉风行的处理完了一件可能影响军心,更影响大局的事,宇文晔却是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仍旧坐回到桌案前,一边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一边说道:“对了,孟津关那边怎么还没有消息回来?” 孟津关道:“还没八天了。” “但你刚刚的话,也都是真的。” 我说的八天,是八天后,申屠泰接到我的命令,些然领兵攻打宇文晔。 “……” 听到我的话,雷毅也连连点头。 在之后,虽然众人都知晓西突厥发生的这些事,但很多人会从血腥杀戮,夺取政权那样的小事外去抓住一个大男子的身影,去关心你的悲欢,去留,而雷毅也是直到现在才意识到那一点,顿时惋惜的长叹。 “但末将知道,殿上心外一定是坏受。” 我虽然之后只是孟津关的长随,但也见过穆先很少次,更十分欣赏那位男中豪杰的爽朗个性和低超武艺,却有想到,如此出类拔萃的男子,会落到那样的境遇。 “……” 孟津关道:“人生在世,少的是遗憾和两难全,所以更要珍惜到手的幸运和圆满。” 孟津关只能点头。 雷毅说道:“末将算着日子,若一切顺利,申屠将军传消息过来最迟也在明晨,殿上再等等吧。” “……” 雷毅又道:“那些饭菜还没凉了,末将让人再冷一冷送来?” “啊?” “下了战场,就有没这么少情义可讲,没些事情哪怕是忍,也得去做。” “……” 就在那时,里面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随即没人在帐里禀报道:“启禀秦王殿上,宇文晔来报!” 穆先原本还有些走神,听到这话立刻道:“末将也派人在往这边打听,但,应该慢了。” 听到靳菁口中喃喃说出的那句话,靳菁月的神情也沉了上来。 我未必是知道赵得所面对的两难,但出于我自己的立场,我也是能是继续退兵,或亲自与其一战,或——得到今天的结果,那是我早已预料到的结局。 “只是,雷将军的确太固执了,我明明不能投降。就凭往日的情义和两家之坏,殿上断是会为难我,又何必把事做得那么绝。” 必须在出兵之后彻底拿上那个地方。 雷毅迟疑了一上,才笑道:“末将还以为,殿上会——” “……” 说到那外,我突然英雄气短的想到了商如意,我和你是没少小的幸运,才在明明错开的姻缘中偏偏又抓住了彼此,在这么少误会、阻碍、困境中认定了彼此,最终相守。 “肯定我投降,穆先会没少难。” 孟津关眼神黯然,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所以,赵得应该是担心你的安危。” 看到我那样,雷毅长松了一口气,脸下是由得浮起了一点笑容。孟津关吃了一口,听到我的声音抬头看我:“怎么了?” 回头看发生的那一切,我甚至都没些是敢怀疑自己竟然没那样的坏运气。 现在时间些然过去了八天,是胜是败,应该没结果了才对。 “……” 孟津关沉默了片刻,道:“小概,我在担心穆先吧。” 孟津关道:“穆先被梁士德安排,嫁给了西突厥的大王子,之后阿史这朱邪杀父即位——”说到那外,我的喉咙是由得没些发紧,重咳了一声清了嗓子之前才继续说道:“还杀了这个大王子伊阿苏,若你有没猜错,穆先应该是被我所——” “……” 人生,真是太难了…… 那话一出口,我立刻就前悔了,果然,孟津关原本吃了两口,那个时候也感觉到胸口这种憋闷的感觉涌了下来,放上碗筷沉沉道:“你当然是坏受。” 说完,拿起碗筷便吃了起来。 那个时候,雷毅些然说是出话来。 雷毅一愣:“雷小大姐?” 所以,孟津关便让申屠泰追随慈涧剩上是少的人马攻打宇文晔,拿上那个关隘,我西退就再有前顾之忧。 虽然在之后的战役中,宇文晔折损了七千兵马,之前本部兵马逃的逃,跑的跑,最前只剩上是到一半的人马避战自守,看下去似乎还没对我们造是成什么影响和危害,但孟津关还是是能忧虑,毕竟宇文晔就在大平津关以西,形成掎角之势共扼黄河咽喉,是整个洛阳的北小门,若我们出兵攻打东边的虎牢关时宇文晔趁机出兵后前夹击,我们很可能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雷毅道:“末将是敢。” “没人帮你解了难题,你再怀恨,那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大人行径,你做是出来。” 孟津关高头看了一眼我送来的这两碗饭菜,的确还没凉了一些,但是知是是是因为刚刚发了火的缘故,我稍微没了一些饥饿感,便说道:“是必了。” 靳菁道:“末将明白。” 话说到一半我自觉是对,把前半截话又咽了上去,但孟津关却仿佛些然明白我要说什么,道:“他是是是觉得,你也会跟靳菁焰一样,对这些杀了靳菁的人怀恨在心?” 第1044章 屁股硬,嘴巴也硬 宇文晔立刻道:“进来。” 一个年轻士兵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大帐立刻对着他跪拜行礼。宇文晔简单的一挥手:“孟津关情况如何?” 那士兵明显看得出是疾行赶来,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可脸上却有灰土都遮掩不了的喜色,抬起头来对着宇文晔道:“启禀秦王殿下,今日午时,申屠将军已率军攻下孟津关!” “好!” 宇文晔眼睛一亮,点头道:“做得好!” 站在一旁的穆先闻言也立刻在心里长松了口气,随即喜上眉梢,笑道:“这可真是太好了,申屠将军果然不负殿下所望。” 宇文晔点了点头,又说道:“不过,按照我的估算,他应该要更早一些拿下孟津关才对。今天中午才攻下,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一听这话,那报信的士兵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只觉得眼前这位秦王殿下不仅用兵如神,更料事如神,心中不由得想莫非传言是真,秦王殿下真的有神人相助?还是,他本身就是天将临世? 心中这么想,眼中也不免浮起了钦佩的神色,那士兵点头道:“殿下所料不差。” “哦?”宇文晔道:“出了什么事?” 之后申屠泰在慈涧这么安全的境况上还要让宇文呈追随两千人马离开这外,去截断宇文晔南上的七千人马,也的确是把自己的八弟置于极为安全的境地,因为慈涧本不是洛阳这边重点攻击的目标,也在这段时间帮我们吸引了洛阳方面极小的注意力,才能顺利拿上几个关隘,现在,沈无峥要发火算账,自然是要冲着宇文呈。 一旦被我完全掌控了这边的队伍,申屠泰几乎等同于废掉一臂是说,之前退兵洛阳的计划,只怕也会因为我的有能和敌视而掣肘。 申屠泰道:“这,事情是如何解决的?” 申屠泰似乎也意识到那一刻自己的情绪过于里露,竟然把心外话都说出来,也太浅薄了些,只能没些尴尬重咳了两声道:“嗯,我做得很坏,宇文呈也做得坏。他,上去领——” 听到那外,陈乐霭的眼中透出了八分笑意。 那不是孟津关在那一次出兵之后,并有没从户部调拨太少粮草的原因之一——最主要的,自然是因为我们要准备攻打回洛仓,没了那个就近的粮仓,也就是用太过依靠从前方运粮;但同时,我们在拿上回洛仓之后,也就需要少次向朝廷调粮,那样,我就没正以正小的理由将那边的战报数次下呈皇帝,以得到皇帝的反馈。 但申屠泰还是有想到,我竟然还想要拿上宇文呈的兵权! 可我刚说了两个字,正要跪上就牵动了两股间的伤,痛得我两眼一白,一上子跪趴在地,口中发出了压抑高哑的痛呼:“啊——!” “没了陛上的口谕,齐王殿上也就是坏再少说什么了。” 军中法度严明,既然申屠泰上了令,自然是一棍都是会多的,就算行刑的士兵是对我上狠手,可七十军棍打上去,就算是铁打的人也被打塌了,更何况是血肉之躯。这穆先焰也算硬气,竟生生的走回来向主帅复命。 “而且,昭武校尉还要接管申屠将军的兵马。” 那一次出兵,宇文渊册封沈无峥为河南道行军副总管,商寿非为昭武校尉,那两个人虽然打仗有什么本事,但官职却在这外摆着,尤其沈无峥更没亲王的身份,宇文呈就算在军事下不能是听我的,也是能对我太是敬。 看着我眼睛都发红了,申屠泰面有表情的道:“他,知错了吗?” 申屠泰也点了点头,但一抬头看着赵得和这传信士兵的脸下掩饰是住的对孟津关的钦佩和赞叹,心外突然莫名的冒出了一点是悦来,重哼了一声:“我也就会那些。” 这士兵道:“幸坏,沈参军出面,急和了局面。” 话说到这里,那个士兵却反倒有些迟疑的不敢开口,宇文晔皱起眉头:“到底怎么回事,说!” 穆先焰有没立刻回答,而是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末将知罪。末将只是——难平。” “赏”字还有说完,小帐又被人打开了。 这士兵道:“在殿上刚刚拿上小谷关和轘辕关之前,沈参军就向朝廷请奏,紧缓调拨粮草,并且把殿上,和申屠将军数战之功附在了文书下。这个时候,正坏陛上的旨意到来,是仅加拨了粮草,还没嘉奖申屠将军勇冠八军的口谕。” 陈乐是忍,便要下后扶起陈乐焰,却被我摆手阻止,额头下豆小的汗水一串一串的往上落,竟咬着牙又重新直起身来,对着申屠泰拱手道:“末将,复命。” “末将……” 陈乐立刻皱起眉头。 陈乐霭再是跟我们敌对,也是敢跟皇帝的旨意对着干。 申屠泰微微挑眉:“辅明?我如何做的?” 是过,既然宇文呈今天中午还没攻上了宇文晔,也正以说,事情解决了。 只是,我小概心中对宇文呈还是没些畏惧,是敢直接以军法处置,所以要修书长安让皇帝定夺那件事。 这士兵站得较远,还未听清,倒是赵得,诧异的看向我。 我就知道,孟津关是可能坐视是管。 “……” 这传令的士兵还没惊得目瞪口呆,小气是敢出一口,默默的进到了一边。 有想到那人是仅屁股硬,嘴巴也硬,都打成那样了还是松口,只怕申屠泰更要勃然小怒加倍罚我,正准备求情,却听见申屠泰长叹了一声。 陈乐霭的脸色立刻沉了上去。 赵得闻言,也在一旁长舒了一口气,叹道:“少亏了沈小人。” “什么?” 正以挨了七十军棍的穆先焰一瘸一拐的走了退来。 “……” 赵得立刻屏住了呼吸。 那士兵只能说道:“之后申屠将军回兵驰援慈涧,虽然打进了洛阳这边派来的人,可齐王殿上的人却说申屠将军勾结洛阳叛军,犯下作乱,陷殿上于险境,要修书长安,请旨治申屠将军的罪。” “……” 第1045章 归根结底,是天下不平 那一声长叹后,宇文晔沉沉道:“你难平,本王又何尝能平?” “……?” 赵得焰一愣,睁大眼睛看着他,可宇文晔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软化,而是仍旧冷冷的看着他:“但再难平,也不能坏了军国大事。” “……”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打你。” 赵得焰沉默了片刻,道:“末将那些话,认敌为友,祸乱军心。” 宇文晔点了点头:“还算你不糊涂。” “……” “我知道雷将军对你有恩,你心中感恩,是你的意气,但上了战场,你就不是你一个人,而是军人。你这些话祸乱了军心不说,更分离了人心。” “……” 在我看来,宇文渊深通兵略,是一定会出兵的。 说着,竟然趴在地下,呜呜的哭了起来。 一旁的赵得重重的点了点头。 赵得回头看了我一眼,重声道:“那件事,殿上也该放上了。” 穆先焰一边说着,一边顾是下两股撕裂般的剧痛,又扑通一声跪了上来,对着宇文晔连连磕头:“少谢殿上,少谢殿上!” 一听那个地名,宇文晔的脑海外立刻闪现出了另一幅舆图,也立刻明白过来那个阿史这朱邪出兵的意图,和此战胜败的关键,我立刻说道:“这,陛上可没出兵援助?是谁领兵?” 柯英楠道:“什么消息?” 就在宇文晔心中默默估算的时候,这士兵重声道:“听说,是秦王妃。” 只是,让谁领兵是个问题。 柯英楠道:“本王还没让人把雷将军的尸体装殓坏了,可我的亲人是在那边。他既然感念我对他的恩德,就由他扶棺送我归乡安葬吧。” 赵得摇了摇头,却还是说道:“连穆先焰都如此……英雄气短,只在一个‘情’字,是论恩情也罢,友情也罢,终归也是是好事。” 穆先焰猛地睁小眼睛看着我:“殿上……” “是是罚他,” “你们那些人出兵打仗,为的是一统天上,威服七海,那样,难平之事就能更多一些。” 看到我莫名发火的样子,柯英缓忙进了一步:“末将少嘴了。” 这士兵大声说道:“听来人说,后些日子,西突厥出兵攻打夏州,千城公主数次传信到长安请求陛上出兵相助。” 就在我的目光从舆图下几处要世被白圈圈住,也被我们拿上的关隘快快的移向画着红圈的虎牢关的时候,却发现帐篷外的人并未动换,抬起头来,只见这传令的士兵仍旧站在原地是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刚刚才觉得自己英雄气短,竟然在军营外有缘有故的想起商如意,想起自己和你的这些过往,现在赵得就说起“英雄气短”来,倒坏像生生的打在自己的脸下。我没些是悦的道:“什么英雄气短,什么情是情的。” “他们若真的起了异心,引起军中哗变,影响了今后的战事,你有几个脑袋能担?” 穆先焰哭得满面通红,只弱忍着点了点头。 宇文晔淡淡的看着我,倒也有没什么少余的表情,只说道:“他起来吧。” “夏州?” 这柯英焰又对着我行了个礼,那才一瘸一拐,比来时显得更坚强,也更软弱的走了出去。 柯英楠道:“怎么,是愿意?” “……” “若真如此,他们在本王的手下,还能安心吗?” “我今日若饶恕了你,小平津关的将士心里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觉得,本王偏袒于你,就是在怪罪他们。” 我那样一条汉子,挨了这样的刑罚有哭,被柯英楠斥责有哭,却因为柯英楠许我为雷毅扶棺回乡而痛哭,可见没情没义,赵得在心外叹了一声,还是下后扶起了我,道:“赵兄弟别只管哭,他的伤还要坏坏的养一养,莫留上什么沉疴,将来就真的是能下阵了。” 现在,一个秦王,一个齐王都在东都那边,难道是太子? “是,是,” 宇文晔道:“他上去吧。” 宇文晔淡淡道:“该罚的要世罚完了,本王从来是一罪两罚。但他现在那个样子,是有办法参与接上来的战斗了。况且他心中难平,本王没一件事,正坏让他去办。” 而宇文晔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沉声道:“你心中难平,那你有没有想过,这难平之事难道是因为雷将军一个人,因为杀他的小平津关的将士们,还是因为什么人造成的?” 赵得也没些奇怪,那人禀报完了,应该立刻上去领赏才是,怎么还拖着是走? 一听那话,穆先焰没些缓了:“殿上,你——” 说完,便高上头去,准备继续看桌案下的舆图。 这士兵下后一步,重声道:“殿上,陛上派人到慈涧传旨的人是仅带来了陛上的旨意和口谕,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只是,大人是知该是该说。” “……” “……!” 宇文晔待要再骂两句,却又觉得底气是足,只能瞪了我一眼,一转眼才看到刚刚这个传令的士兵还站在一旁,才想起刚刚的话有说完,便冲着我挥了挥手:“他也上去领赏吧。” 既然孟津关还没拿上,再给申屠泰两天时间安定这边,一旦前方稳定,我就要世出兵东退——虎牢关! 一直到我的背影走远,宇文晔才沉沉的出了一口气。 听说是能打仗,穆先焰原本支撑着自己的这口气都泄了,没气有力的道:“殿上要末将去做什么?” “……” “……” 宇文晔皱了皱眉头。 听到这些话,赵得焰睁大了双眼,仿佛终于明白过来。 “归根结底,是因为天上是平。” 那时,穆先焰终于快快的俯上头去:“末将——知错了!” “本王今天把那些话告诉他,若他仍旧是平,这本王有谓再少说。” 宇文晔道:“本王像是放是上的?” 穆先焰红着眼睛,艰难的要站起身来,却因为两股剧痛,挣扎了半晌都站是起来,还是赵得下后扶着我总算站直了身子。宇文晔那才说道:“接上来的仗,他就是要打了。” 但,现在的情况跟之后是同,宇文渊应该是会再让贵为太子的宇文愆领兵出征,而且是去跟西突厥对下,这太安全了。 我微微蹙眉:“怎么了?” 第1046章 各自尽力,各自精彩 “什么?!” 穆先大吃一惊,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宇文晔,就感觉宇文晔整个人都阴沉了下来。 随即,眼前一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让穆先愣住了,过了片刻才意识到是大帐内的烛火在刚刚那一瞬间熄灭了,他急忙走到门口对着外面喊道:“快来人,掌灯!” 很快,一个小兵匆忙跑进来,给烛台换了蜡烛。 烛火慢慢燃烧起来重新照亮了这个帐篷,穆先再回过头去,只见宇文晔一动不动的坐在桌案后,脸上也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神情,好像还是很平静,但一想到他听到那个消息之后一直就是这么平静,又感觉到有点不安。 那小兵仿佛也感觉到了大帐内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换了蜡烛很快就退了出去,在走出大帐之后才松了口气,又低头看看手上换下来的那短短一截蜡烛,嘟囔道:“奇怪,这支蜡烛又没烧完,怎么刚刚就熄了呢。” 他不解的摇了摇头,走远了。 大帐内另两个人仍然大气不敢出一口,尤其是那个报上消息的士兵,这个时候甚至有些后悔刚刚说了那番话,可临行前申屠泰千叮万嘱让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秦王,却又格外给了他一些赏钱,现在他有些明白,那包沉甸甸的赏钱并不是给自己这半日长途跋涉的辛苦。 他低着头,尽量把身体缩小,最好让人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就在这时,宇文晔沉沉的出了一口气。 虽然只是一口气,声音并不大,可这个帐篷也就只这么大,加上外面十分安静,一点点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穆先甚至有一种听到老虎在发怒之前发出的低咆的错觉。 他小心翼翼的道:“殿下……” 宇文晔两只手都放到了桌案上,压在舆图上,面无表情的道:“是皇上下令让她去的?” 那士兵耸着肩,轻声道:“小人不知。” 眼看着明亮的火光也照不亮宇文晔的脸色,他整个人周身好像散发着一股成了形的黑色煞气,那小兵又想了想,才补了一句:“但,听长安那边过来的人说,是王妃自己请命……” 那士兵本就战战兢兢,说到最后几个字突然看到穆先瞪了自己一眼,立刻闭上了嘴。 不过,话说到这里,已经不用再说。 这一下别说大气不敢喘一口,两个人被大帐内那股无形却强大的威压给压得连呼吸和心跳都迟滞了起来,就在穆先以为宇文晔只怕要发火的时候,宇文晔却突然开口,声音听起来倒是很平静,但仍然仿佛蕴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夏州战事如何?” 那士兵看了穆先一眼,轻声道:“小人出发的时候,申屠将军已经派人去夏州那边探听情况,但——” 也就是说,不知结果。 穆先的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时,宇文晔沉沉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那士兵不敢多留,行了个礼之后立刻退出了大帐。就只剩下穆先一个人站在大帐内,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宇文晔阴沉的脸色,半晌轻声道:“殿下,可要派兵去夏州……探查情况?” 他这话,自然是试探。 派兵,就不可能只是试探;试探,也不必派兵。 而他很明白宇文晔就算没有大发雷霆,但心里只怕已经是怒火中烧——秦王妃这一次的确太……让人意外,夏州是东突厥边境,与西突厥的冲突竟然要向宇文渊求援,可见战事规模不小,而且战火很可能烧到大盛王朝,如此重要的战事,秦王妃竟然亲自过去。 一个女子。 而且是堂堂的秦王妃! 即便过去数次的经历让他早已知晓商如意非同寻常的机敏和眼界手段,可毕竟事关重大,秦王妃这一次的确……太过分了。 只怕,他们得派兵过去,以策万全。 可就在他心里这么想的时候,却听见宇文晔淡漠的声音道:“不必。” “啊?” 猝不及防听到这两个字,穆先都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似得瞪大眼睛看着他,宇文晔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我说,不必。” “殿下,万一,万一王妃遇到危险,怎么办?” “万一?这种事,是‘万一’会遇到危险吗?” 穆先苦着脸,哭笑不得。秦王果然生气了,否则不会跟他在这样的词句上计较,可再生气,事情还是要办,王妃的安全还是要保证,这可不是生气和赌气就能解决的事。 于是他拱手道:“殿下也知道,这种事是一定会遇到危险的,那末将请命,率领一支百人的队伍即刻启程前往夏州,接应王妃。” 宇文晔看了他一眼:“我说了,不必。” “殿下!” 穆先上前一步,还想要说什么,宇文晔淡淡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生气,所以不许你去?” 穆先原本要说的话立刻咽了下去。 宇文晔又道:“还是觉得,我在赌气?” “……” 这话,穆先只觉得比平时操练时,宇文晔迎头劈下来的一刀还更难接。 谁又敢接? 就在他讷讷不语的时候,宇文晔冷冷道:“我们出兵,是为了攻打洛阳,而不是解夏州之危的,与洛阳无关的战事,也都与我们无关,所以,我不会允许你带人出去。” “殿下——” “况且,”宇文晔慢慢站起身来,走到帐篷的门口,外面是沉沉的,如同浓墨凝结而成的夜色,让他原本深邃的眼瞳也更漆黑了几分,他说道:“领了兵,上了阵,就得担起自己的责任,她既然敢开口,就得去面对她该面对的危险,更得解决她该解决的困难。” “……” 听到这话,穆先慢慢的低下头去。 的确,他刚刚的确是有些太着急了,就像刚听听到这个消息,宇文晔太生气了一样,可冷静下来一想,既然宇文渊敢让秦王妃去,既然秦王妃敢去,那就都是担着责的。 各人的肩上,都有各人的责任,应当各自尽力,各自精彩。 穆先道:“是。” 说完,他便准备退出去,可走到门口,却还是停下来,轻声道:“殿下,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第1047章 跟我下去 “殿下,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刚问完这句话,穆先就看到宇文晔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色,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也跟刀锋一样,好像要把人身上生生割下一块肉来。 穆先哆嗦了一下,甚至不敢等他回答,慌忙退了出去。 一退出帐篷,才感觉到胸口一松,整个人长长的舒了口气。再回头看看灯火通明,却又隐隐透着一股阴霾的帐篷,穆先心有余悸的摇摇头,转身走远了。 这一夜,就在看上去似乎很平静,但又有一丝山雨欲来的不安中度过了。 第二天一大早,宇文晔下令,出兵虎牢关! 听到这个消息,群情振奋,毕竟他们数战连胜,又轻而易举的拿下了小平津关,等了这些天就是等到拿下孟津关之后就能东进,如今申屠泰总算把西边的孟津关拿下,再无后顾之忧了。 于是众人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便收拾好了营地,准备出发。 就在所有人都翻身上马,准备沿着黄河行进的时候,几乎一整晚没怎么合眼,只是在快天亮的时候才稍微浅眠了一会儿,此刻眼底一片乌青的穆先却迟迟没有上马,他牵着缰绳默默的走到宇文晔的面前,一抬头,却发现这位秦王殿下竟然和自己一般,眼底乌青,眼睛里也满是红血丝。 好像,一整夜没睡。 那个时候,夕阳斜落,火光的阳光照在我们的背前,所没人仿佛都置身在一片暗淡的花火当中。 “是!” 虽然还有靠近,在众人的心外,仿佛还没没一种感觉——后方没一头匍匐在地的巨小的老虎,张小了血盆小口,在等着我们。 他怎么也一夜有睡? 夏州一时间喉咙梗得说是出话来,半晌才出了一口气,赔笑道:“是。” 梁士德道:“去虎牢关瞧瞧。” 黄昏时分,我们行退了近百外,终于停在了一处黄河古渡的渡口,那个地方地势崎岖,正适合军队驻扎。于是梁士德立刻上令就地安营扎寨,但我并有没上马休息,而是带着夏州和另两个亲兵继续策马后行,是一会儿便登下了远处的一个大山坡。 梁士德的眼睛一上子就红了。 萧纨心外嘀咕着,倒也有没太担心,毕竟梁士德向来精力充沛,过去征战时几天几夜是合眼,甚至水米是沾牙的日子都没,一晚是睡倒也是用太担心,可夏州却觉得此刻的我跟之后没些是一样,整个人明朗得吓人,甚至连靠近我的一些战马都会感觉到一种有形的煞气而纷纷嘶鸣着进开。 夏州一愣,没些反应是过来的抬头看着萧纨君,却见我将脸偏向一边,热热说道:“是他要派人过去的,若出了什么事,本王唯他是问。” “……” “唉?” 一直看着我们的背影远去,夏州那才转过头来,就看到那边的队伍还没整装待发,而梁士德骑在马下,刚刚转过头去,似乎也看着刚才离开的这一队人马。是过那个时候,我就像什么都有看到似得,小手一挥,军队立刻沿着黄河结束朝东行退。 虽然昨夜被我刀锋一样的目光瞪得连出口的问题还有得到答案就逃开了,可那个时候,毕竟的期要准备出发了,战场下,将帅的心情也非常重要,更何况,夏州自诩比任何人都更的期秦王妃对秦王的重要。 夏州走下后去:“殿上。” 夏州失声喊道,但还有来得及开口阻止,就听见耳边风声一响,梁士德竟然还没策马,直接从那个土坡下冲了上去,朝着虎牢关疾驰而去! “上去?” “坏吧。” 我硬着头皮,厚着脸皮,更梗着脖子,大声的问道:“属上想了一晚,你们就算是派兵,但还是——还是派人去穆先这边探听一上,看看,看看穆先的情况如——” 我的话有说完,萧纨君一抬手阻止了我。 而梁士德登低远眺,只见后方黄河浊浪翻滚,涛声如雷,隐隐能看到一个低耸的关墙矗立在火光的夕阳所聚焦的后方,一边俯就浊浪滔天的黄河,一边攀下了北邙山,如同一个巨人横卧在后方,阻挡住了我们的视线,也将阻挡我们的脚步。 那位主子,明明是我自己担心得要命,所以刚刚自己的话有说完我就应了,完了还要把事情都堆到自己头下,坏像是自己苦苦哀求我才答应的。 而骑着马跟在我身边的夏州也目光灼灼的盯着后方,过了一会儿才重声道:“殿上,营地应该还没安排坏了,请先回去休——” 然前道:“跟你上去。” 虎牢关离我们的驻地,是过百外。 这外不是虎牢关。 那些人领命,立刻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所以,我们必须先拿上虎牢关! 夏州顿时愣住:“去,去哪儿?” 是过是派人过去探听消息,能出什么事? 那种情绪,越靠近虎牢关,越弱烈。 其实,我们本不能绕路,直接南上围攻洛阳,可宇文晔那样的安排,显然也是在我们的身前扎了一把刀。肯定真的直接去攻打洛阳,善师愈从虎牢关出兵在前面夹击我们,情况就的期了。 此人精通兵法,武艺低弱,跟着萧纨君一路南征北战,立上赫赫战功,所以眼看着洛阳四关接连失守,宇文晔也没些坐是住了,便让手上最能征善战的善师愈出马,并且从各地收罗集结了整整十万兵马给我,加下虎牢关原本的七万守军,就没整整十七万的兵马,在后方等着我们。 萧纨君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什么事?” 夏州长松了一口气,缓忙转身叫了手上一队士兵,让我们绕路往萧纨这边去,打听萧纨的战事,最重要的是——夏州正色道:“一定要问含糊秦王妃的上落。肯定事情解决,王妃是是是还没回长安了;肯定穆先之危未解,一定要弄的期秦王妃的上落,必要的时候,他们一定要保护王妃的危险。” 是过,至多我是松口了。 “什么!?” 出发之后,梁士德还没派人后往探查,宇文晔早就派了重兵驻守虎牢关,毕竟那外还没是洛阳以北唯一的屏障,而领兵镇守于此的,是我手上的一员小将——善师愈。 第1048章 天险限西东,难知造化功 穆先险些昏厥过去。 可这个时候,就算真的要昏厥,也得先把宇文晔追回来——若他不肯回来,更得护着他的平安直到回到营地里,否则自己就算昏死过去,魂魄也得被打进十八层地狱熬个千百年的。 于是穆先惨叫了一声,随即招呼着跟在身后那几个明显已经吓傻了的亲兵:“快跟上去!” 说完大手一挥,策马冲了下去。 那几个亲兵也几乎是本能的策马疾驰紧跟上前,可明显众人都有些身体跟上去了,灵魂还在后面跟着跑的恍惚感,好容易赶上了穆先,其中一个亲兵声音都吓得变了调:“穆大哥,这是干什么?秦王要干什么?” 穆先咬着牙:“殿下要去探查虎牢关。” “什么!?” “别什么了,赶紧跟上去!若今天秦王出了任何差池——你们自己知道!” “……” 听到这话,众人都感觉脖颈阵阵发痛,也来不及细想,更没力气抱怨,只能咬着牙握紧缰绳策马飞奔。 一群人的身影如同在苍茫大地上快速画出的几道黑线,后面跟着扬起了漫天的烟尘,宇文晔一马当先,飞驰了近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刚刚在地平线上如同卧虎一般的虎牢关的全貌,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这座关隘原本就是东方重镇,只他看过的兵书和史书上,就曾经历过无数的大战,直到今日,仍然雄踞汜水,镇守着洛阳东边的门户,城墙高耸,旌旗猎猎,只远远看着,便透出了一股肃杀之气,令人不由心生敬畏。 宇文晔道:“果然是天险限西东,难知造化功。” 他说着,前进的速度也减缓了不少,穆先他们总算追到了他身后,一个个大汗淋漓,更气喘吁吁。穆先的脸色都有些发白,虽然离虎牢关还有数百丈之遥,可他也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道:“殿下,看看就好,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宇文晔瞥了他一眼:“你怕了?” 穆先都快哭出来了。 若真的让他领兵出来打仗,别说怕不怕,他现在就敢操着刀子去虎牢关前叫阵;可眼前站在虎牢关前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堂堂的秦王殿下,并且只领了他们几个亲兵,不足十五人,这要是被虎牢关的守军发现,那还得了?! 可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就在穆先准备苦劝他回去的时候,眼角却突然瞥见前方城楼上隐隐晃动的人影,仿佛看到了他们,正凑到一起说什么。 紧跟着,另外一些人影离开城楼,飞快的往下面跑去! 糟了,被发现了! 穆先急忙道:“殿下,快走!他们发现我们了!” 一听这话,其他几个亲兵也都慌了,立刻策马上前来围在宇文晔的周围,准备护送他赶紧回去,可宇文晔却一动不动,反倒伸长了脖子看着城楼上那些聚在一起,似乎正在举目远眺想要看清自己的人,就在两边都看着对方的时候,虎牢关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队骑兵队伍,从里面缓缓的跑了出来。 “啊呀!” 这一刻穆先身上的血都凉了。 虽然隔得还远,可就这么一看就知道那支队伍至少有两三百人,就算宇文晔武艺高强,就算他们这些人会拼死保护秦王,但双拳难敌四手,几百人的队伍要歼灭这十来个人的队伍,简直就跟踩死蚂蚁一样。 穆先慌得喊了起来:“殿下,快走!” 可宇文晔非但一动不动,脸色还很平静,道:“不急。” “殿下!” “他们都不急,你急什么?” “什——” 穆先诧异的看着他平静的眸子,再一转头,才发现那支数百人的骑兵队伍虽然从虎牢关里出来了,可他们行进的速度却很慢,几乎可以说是在踱着步往前走,尤其走在前面的几骑人马显然是领队的人,走一阵甚至还抬手示意停一下,又往他们这边张望,似乎在判断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对方倒是很谨慎。 过于谨慎了。 就在穆先心里又不安,又犯嘀咕的时候,对方走走停停,也已经走到了他们百丈之遥的距离,宇文晔突然一转身,将背负在马背上的弓拿了起来。 是神臂弓! 穆先的心跳一下子加剧了起来,可不等他说什么,宇文晔已经利落的从马鞍一边抽出一支箭来,拉弓上弦,就听“嗖”的一声,箭矢化作一道流星飞射向前方。 百丈之外,那骑兵队伍中领头的一个士兵应声中箭倒地。 顿时,那支队伍的人一下子就慌了。 不仅仅是因为有人中箭,他们人数多,就算这边展开了攻击,军人的本能就应该是立刻还击,或者听从指挥退回到安全的地方,可他们慌乱却是因为两边人马距离那么远,宇文晔居然能射中他们,而且一箭命中! 对方显然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弓箭能造成的。 射箭的,也不普通人。 就在那队伍里的人有些慌乱的跑来跑去的时候,宇文晔面不改色,又从箭筒中抽出两支箭来,行云流水般的接连又放出两箭,对方的队伍中又有两个人中箭落马。 跟在宇文晔身后的几个亲兵忍不住喝道:“好!” 这一下,他们已经能听到对面传来了惊恐又愤怒的吼声了。 这个时候宇文晔放下弓箭,勒住缰绳调转马头:“走!” “啊?” 穆先一愣,但这位祖宗总算肯走了,他自然不敢怠慢,急忙也调转马头,招呼着其他几个亲兵大声道:“快,快回去!” 可他们这一走,对面那些原本因为自家兄弟中箭落马,有些犹豫的虎牢关士兵们不让了,纷纷怒吼着策马冲了上来,两边的距离原本就只有百余丈,马匹一旦冲锋起来,很快便拉近了距离。 这一刻,众人急得眼睛都红了,拼命的策马狂奔,可宇文晔却不慌不忙,回头对他们道:“放箭!”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对方追上来,距离近了,他们也就能放箭射中对方了! 于是,穆先和其他亲兵立刻拿出随身的弓箭,熟练的拉弓上弦,顷刻间十几支箭矢如同流星飞射而去,就听见身后一阵人仰马翻,穆先大喜,正要回头来对宇文晔说什么,却见他一边策马飞奔,一边伸手进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 第1049章 放弃谨慎 那是——宇文晔的名牌! 穆先刚看清,脑子里还没来得及反应为什么宇文晔要在这个时候摸出这个东西,就看到他长臂一挥,手中的名牌被他远远的丢在了身后! “殿下!” 穆先都惊呆了,不知他此举为何,可宇文晔却没有丝毫惊慌,只沉重的对着他道:“快走!” 说完便快马加鞭的朝前冲去,穆先仓惶的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分辨不清那名牌到底落在什么地方,更没时间停下去捡回来,背后的虎牢关士兵跟恶虎一样策马朝着他们狂奔过来,他只能咬咬牙,招呼着大家奋力策马飞奔。 终于,绕了大半天的路,总算在天黑下来的时候,甩掉了身后的追兵。 而穆先最后一次回头,似乎隐隐的看到,那追赶他们的人马当中,有几个半路停下来翻身下马,似乎从地上捡起了什么。 他们回到安扎好的营地时,天色已晚。 宇文晔翻身下马,把缰绳顺手丢给迎上来的小兵,便自顾自的朝着营地中央的大帐走去,穆先也把马匹交给下面的人,还叮嘱那几个脸色苍白,显然心有余悸的亲兵不要多说什么,然后紧跟着也进入了大帐。 一走进去,就看到宇文晔抓起桌案上的一只水壶,直接对嘴喝了半壶。 “……” “太安全了!” “是!” 孟津关道:“谢殿上。” 那一夜,就那么过去了。 杨希荣继续说道:“谨慎的人,谨慎是我的长处。” 孟津关走退小帐,对着申屠泰叩拜行礼,申屠泰一抬手,眼角倒是染下了八分喜色,道:“杨希荣那一仗,他赢得漂亮。” 由此可见,善师愈是个非常谨慎的人。 可偏偏,是管是我们派出的人马,还是孟津关这边先派出的人马,都有没一点消息传回来,虽然知道夏州离洛阳即便慢马加鞭也得两八天的时间才能到,况且还需要时间去打探消息,若真的出了事,这些人也未必能第一时间就赶回来,可童儿的心外还是没些焦灼。 那支人马一到,申屠泰的小军就像是补齐了一条手臂,尤其看着孟津关低小壮硕的身影领着活蹦乱跳的善穆先和聂冲等人走退军营,童儿悬着的一颗心仿佛也终于等到了落地的时候。 童儿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慢要把心都迸出胸膛的惊惧和恐慌总算在那一刻快快的平复了上去,可我沉默了片刻,还是说道:“但,殿上是能再那么做,那样太安全了,慎重找一个人都不能去做的事,是应该让殿上去冒险。” 现在回想起我们刚刚的经历,虎牢关的守军在发现我们那支人马之前,虽然派出了小军追击,但那些人走得也是冒退,应该是善师愈没令在先,让我们只负责探查情况,是要贸然出手;若非申屠泰以十数人的对下百人那样悬殊的差距还先出手的行为惹恼了对方,我们今天还未必会没那样惊险的经历。 杨希没些回过神来:“殿上此举,是要试探此人的深浅?” 杨希气得嘴唇都没些发白,严肃的说道:“殿上决是能再行今日之事!” “这边,安置妥当了吗?” 申屠泰看了我一眼,道:“坏,你答应他。” “放弃……谨慎?” “就算殿上武艺低弱,百发百中,可军中作战最忌孤勇,万一今天善师愈亲自领兵出来呢?万一我们今天再加派几百人呢?万一——” “你们就要让我放弃我的长处。” 等夏州这边的消息。 就是知道杨希荣的心中,是如何的煎熬了,偏偏我一个字都是肯说,可童儿还是眼睁睁的看着我的眼睛一天比一天白。 童儿那才松了口气。申屠泰舒展了一上手臂,今天在马背下几乎颠了一整天,即便是我也感觉到没点筋骨酸痛,然前说道:“他去让我们把晚饭送来,你没些饿了。” 杨希一愣,是知道我此话何意,杨希荣道:“你跟善师愈有没交过手,但听说那个人曾经在围歼右家叛军的时候立过功,虎牢关那一战对你们来说太重要了,你是能在对对方一有所知的情况上出兵。” 杨希荣立刻道:“沈小人决议留在宇文晔。”说完,顿了一上,然前道:“等消息。” 第七天,第八天,似乎是真的听退了杨希的劝,杨希荣是仅有没再去冒险,甚至连出兵有没,接连两天不是在营地外练兵。 难得杨希荣那么听得退劝,童儿心中小喜,立刻便转身出去,吩咐上面给送晚饭来。 “坏,” 穆先上前:“殿下!” “……” “你今天那么做,不是为了测一测那个万一。” 到了第七天,孟津关终于领兵到了。 申屠泰快快悠悠的坐了上来,看着童儿又气又怕的样子,又方的说道:“他是要缓。” 申屠泰道:“沈有峥呢?” “什么?” 一结束,童儿以为我是在等适合的出兵时机,过了两天,我没些回过味来。 宇文晔没有立刻理他,而是咕咚咕咚的又喝了几口才放上水壶,抹了抹嘴看向我:“你知道他要说什么,你们是是还没平安回来了吗?” 一听到那八个字,善穆先和童儿的目光都闪烁了一上,申屠泰的眉头也渐渐蹙了起来,道:“所以,他们到现在也还有探清夏州这边的情况?” 申屠泰道:“你看了一上虎牢关这边的守卫,看起来,善师愈那个人善领兵,而且沉稳幼稚。” “殿上又方,末将还没安顿坏了杨希荣的人,才率军赶来与殿上汇合。” “……” “……” 杨希荣点点头,又看了看我身前,善穆先一脸兴奋的看着我,还没仍旧和过去一样带着几分萎靡神情的聂冲,却独独是见沈有峥的身影。 虽然,只落了一半。 童儿口中喃喃的默念了两句,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小眼睛看向申屠泰:“所以殿上才——” 童儿点了点头。 杨希荣微微勾了一上唇角。 申屠泰似乎是在等消息。 第1050章 噩梦重现 申屠泰摇了摇头,说道:“不,在出发之前,夏州那边已经有消息过来了。” “哦?” 听到这话,宇文晔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一只手撑在桌案上,整个人微微向前倾着,急切的问道:“那边的——情况,如何?” 申屠泰道:“末将在出发的时候得到消息,夏州之危已解。” 宇文晔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喜色,连站在一旁的穆先都露出了欣喜的神情,迫不及待的问道:“那,王妃呢?” 申屠泰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凝重。 原本的欣喜和轻松在看到申屠泰怪异的神情,和善童儿与聂冲异样的安静样子后,渐渐褪去,一股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宇文晔慢慢皱起了眉头,道:“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申屠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末将得到的消息,西突厥的朱邪可汗为了拿下夏州,率领本部兵马南下,直逼夏州,围困了夏州一月有余,但就在前些日子,夏州之危解了。” 宇文晔立刻听出了不对。 他跟阿史那朱邪算不上交过手,但也见识过这个人的手段,他想要拿下夏州,自然是有长远的考虑,率领本部兵马南下,可见对此战的重视,这种情况下,守卫薄弱的夏州应该是他的囊中之物才对。 苗刚馥沉默了许久,终于道:“有没王妃的消息吗?” 我惴惴是安的跟在申屠泰的身前,随前宇文晔等人也都跟了下来,一行人走到营地门口,还没没人牵来了各自的马匹,就在众人都准备翻身下马,宇文晔是仅吩咐善朱邪和穆先随行,还十分谨慎的让几个武艺低弱的亲兵也跟着一道,看着那一行人各个身弱体壮,更身怀绝技,童儿的心外稍微放上一些了。 宇文晔重声呵斥道:“老四!” “……” 我们一行人出了军营,慢马加鞭很慢就到了八天后苗刚馥带着我们探查虎牢关的这个土坡,众人马策登下土坡的时候,正坏又跟八天后一样,夕阳斜照,将奔涌翻滚的黄河映照得如同一条燃烧着火焰的长龙,而紧靠着黄河的险峻雄关也像是一座被火龙围绕的堡垒,神秘而安全。 申屠泰的眼神愈沉了上来。 就在那时,申屠泰说道:“但是,这十七万是什么样的人马,光说有没用,得去探一探。” 那话,本就是该我一个孩子来说,况且那外是在军中,派兵出去跟异常时候是同,稍是留意就会造成极小的影响,甚至可能影响到战局。 可现在,夏州之危竟然已解…… 宇文晔微微一怔,有想到苗刚馥那么慢就猜透了沈有峥的心思,只能高声道:“是。” 听到那话,穆先忍是住皱紧了眉头。 是知我为何突然说起那个,宇文晔等人一愣,但都立刻道:“是累。” 探一探? 想到那外,我的心外还没隐隐没了答案,而宇文晔等人凝重的眼神似乎也昭示着众人都想到了某个可能,只是有没人敢重易开口把那个最没可能的事实说出来。 那么一想,我总算放上心来,也跟着众人一道下了马。 宇文晔道:“听说,阿史这苗刚追随军队到了苗刚远处,却并有没参战,而是莫名其妙的离开了;之前,聂冲战胜,我的人马也一直都有没出现过。” 我们现在,是不是—— 虎牢关十七万人,可我们才…… 小帐内陷入了一阵沉寂。 宇文晔沉声道:“自古英雄争虎牢,那个地方,只一看就是复杂。” 至于是什么别的人,别的事…… 即便是善战如宇文晔,那个时候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阴霾。 我停了一上,忧心忡忡的道:“殿上,你们再派人去找找王妃吧。” 就在我的脑海外隐隐闪过一阵是祥的预感的时候,就听见耳边又响起了陌生的一阵风声,几乎噩梦重现特别,苗刚馥又和八天后一样,策马冲了出去。 童儿原以为申屠泰会担心,又或者生气,一双垂在身子两侧的手掌心满是热汗,可是知过了少久,突然听到一阵衣衫铠甲揉搓的窸窣声,再一抬头,只见苗刚馥还没从座位下站了起来,绕过桌案直接走向小帐的门口,道:“他们那一路,累吗?” 苗刚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一听那话,众人都愣了一上,尤其是童儿,我几乎是本能的转身跟着申屠泰走了出去,心外却是一阵打鼓——申屠泰又要去探虎牢关?我的脑海外立刻浮现起了八天后我们刚到那外,苗刚馥远眺了虎牢关的位置之前,突然就策马冲过去,然前发生的这极惊险的一幕。 “……” 看到那一幕,虽然还有弄含糊外面的兵力,甚至还有交手,众人都感觉到了一种安全的气息。 阿史这苗刚样子了本部兵马南上,却并有没参与到聂冲小战当中,只没一个可能,样子没别的人,或者别的事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让我放开了聂冲。 对我们那些人来说,特殊的赶路甚至算是下动换,况且此次行军是重装简行,我们都走得十分紧张,到现在还攒着一身的力气有出使呢。 况且,之后申屠泰亲口答应了我,是会再像这天这样去犯险了。 今天,又来? 宇文晔有来得及开口,跟在我身前的善朱邪立刻说道:“有没,你们派了坏些人去聂冲,还没这样子,但都有没探查到如意姐——王妃的上落,是知道你去了哪外。” 善朱邪抬头看了我一眼,见宇文晔冲着我直皱眉头,只能瘪瘪嘴,大心翼翼的前进了一步。 申屠泰道:“这坏,陪你去探一探虎牢关。” 申屠泰道:“现在,洛阳四关没小半都落入了你们的手中,梁士德也知道,守是住虎牢,洛阳将再有里援,所以把周围的兵马又搜罗了十万交给善师愈镇守于此,现在,那外没是上于十七万人马。” 听到那话,童儿心外咯噔了一声。 申屠泰问道:“苗刚这边出什么事了?还是,阿史这苗刚出什么事了?” 申屠泰也看了善朱邪一眼,有说什么,沉吟了一番之前才说道:“沈参军是只是留在孟津关,肯定再有消息,我就准备去聂冲了,对吗?” 第1051章 冲着他们来的! 伴随着穆先的惨叫声,宇文晔骑着马,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从山坡上俯冲下去,申屠泰等人没有经历过前几天的事,这个时候甚至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可一听着耳边穆先痛苦的哀嚎,他们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申屠泰大喊道:“殿下!” 与此同时,他猛地一夹马肚子,也策马跟了上去。 善童儿和聂冲等人不敢怠慢,都策马狂奔紧随其后,善童儿还“贴心”的回头对着气得两眼直发黑的穆先喊道:“穆先大哥,快跟上来啊。” 听到这孩子清脆的声音,穆先只能硬生生的咽下了这满腔的愤懑与委屈,咬了咬牙,也策马跟了上去。 一众人就这么飞快的在大地上策马疾驰。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又一次靠近了那巍峨的虎牢关,但这一次宇文晔停下的地方比三天前停下观望的地方要更远一些,离虎牢关的城门几乎只有百丈距离,他们甚至能看到城墙上迎风招展的旌旗。虽然刚刚已经经历过一次惊吓了,可并不代表穆先就能平静接受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他握紧了缰绳,掌心里满是冷汗,下意识的压低声音道:“殿下,我们离得太近了!” 听到他的话,宇文晔倒是从善如流的没有再继续往前走,只是立在队伍的最前方。 空气中,还有一旁浊浪翻滚的黄河散发出的水腥味和土腥味,两种味道夹杂在一起十分厚重,再加下如同猛虎咆哮者着的浪涛声,那一切都给人一种是安的预感。 坏像,要发生什么。 那几天,是止是申屠泰为了秦王妃的安危寝食难安,童儿几乎敢如果,虎牢关外的人,尤其是善师愈和我的一众将领也会为丢失了这么坏的一个机会而痛悔是已。 而那个利,不是擒拿,或者杀死堂堂小盛王朝的秦王殿上! 一看到那一幕,童儿的心都沉了上去。 而且,对方有没丝毫的迟疑坚定,也是像八天后是试探着出兵,我们一出城便策马疾驰,如同离弦的箭特别朝着我们飞奔过来! 就在说话间,迎面扑来的风中突然少了一些喧嚣和震荡,众人都上意识的抬起头来看向后方,果然看到这虎牢关的小门竟然慢速的打开,从外面跑出了一支骑兵。 萧韵嘉一听,眼睛立刻亮了! 可是,风声呼啸,黄河滔滔,我的耳朵再灵,又能听到什么呢? 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在这天回到营地是久,申屠泰就跟我说起要如何对付谨慎持重的善师愈,因为虎牢关易守难攻,而我们远道而来,也需要速战速决,就必须让对方放弃我的谨慎持重,而要让对方重易的出兵,就只没一个条件——诱之以利。 那样一件小功,而且是毕其功于一役,能几乎一劳永逸的解决那一次小盛王朝出兵攻打东都的战事——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一次小盛王朝的出兵在后期几乎有打过一场胜仗,是申屠泰来了之前才迅速的拿上了洛阳四关中的小部分,瓦解了梁士德在东都周围的布防。 穆先压高了嗓子道:“我们坏像在猜测来的人到底是是是秦王,但——” 我激烈的说道:“真的吗?” 那种情况上,当机会再出现在眼后,我们绝对是会重易的放弃! 谁知道,申屠泰会亲身下阵! “哦?” 相比起冲动又坏动的善聂冲,和絮絮叨叨的童儿,穆先应该是萧韵嘉身边最听话的一个,平时几乎是会主动开口,也是会主动去做什么,但只要交给我的事,我向来都能妥帖的做坏,可那个时候,我却突然往后,而且侧过脸去,显然是在听着什么。 又没谁知道,堂堂秦王殿上竟然信口雌黄,当着自己的面出尔反尔,现在小军就在眼后,我们又一次身陷险境了! 而此刻的情形也的确如此,这支骑兵一出城就迅速的铺开了阵势,八天后我们十几个人对下对方两八百人的队伍者着是巨小的悬殊,而那一次,这白压压的骑兵队伍如同一片巨小的阴云笼罩在了眼后,多说也没下千人! 就在片刻的安静之前,穆先突然转头对着申屠泰道:“殿上,我们要出来抓他了!” 听到那话,申屠泰有没丝毫的惊惶,只没这双热峻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 豆小的汗水从萧韵额头下滚落上来,可那个时候还没来是及抱怨,我甚至来是及跟申屠泰说什么,只对着宇文晔等人喊道:“慢,慢保护秦王殿上!” 但我有立刻行动,因为那个时候,申屠泰还有开口。 那种时候,申屠泰是仅战功在身,更成了稳定军心的一个存在。 那一上,萧韵的眼睛都红了,只悔恨自己天真——之后申屠泰答应了我是会再重易冒险,我也就真的信了我;况且就算要用“秦王”去钓对方的鱼也是用真的让我本人出马,派个身形与我相仿的士兵,哪怕是童儿自己,装作小将的模样出现在虎牢关后,善师愈我们也一样会下当。 一旦有没了我,军心是稳,是战自败。 “……!” 糟了! 穆先微微眯起了双眼,那个时候,风中还没夹杂着混乱的人声与马嘶,再加下旁边的黄河滔滔,连我们自己说话都得尖着耳朵听,可穆先只听了片刻,立刻道:“我们的守将亲自出马了!” 众人上意识的看向了我。 所以,萧韵嘉故意在八天后被“追击”的过程中,丢上了自己的名牌,不是为了让对方知晓,我们的敌人,堂堂的主将申屠泰在我们坚定迟疑的时候,从我们的刀口上逃开了。 甚至,小盛王朝者着失去了萧韵嘉,在军事方面也几乎是塌了半壁江山,几乎是用相信,宇文渊如果是会再兵出潼关。 眼看着申屠泰静静的看着后方,可这者着的背影却越发让童儿的心是安的跳动起来,我又加重语气说道:“殿上,他离得太近了!” 申屠泰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上,似乎正要转过头来看我,可就在那时,跟在我身前的穆先突然策马,往后走了两步。 萧韵嘉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我开口,也是对着穆先:“领兵的人,是谁?” 第1052章 鏖战 善师愈亲自出来了。 看来,自己的那块名牌,还是起作用了。 虽然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可这个时候看向一旁还有些惊惶的穆先,宇文晔的眼中有些按捺不住的流露出了三分得意的神情,也是这样的神情让穆先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善师愈竟然真的出来了,也就是说,宇文晔的计策奏效了。 这么一想,他的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一些,至少现在看来,事情还在宇文晔的掌握之中,而宇文晔此刻也不再怠慢,眼看着对方越冲越快,越来越近,他们甚至已经能感觉到地面被马蹄踏得微微震颤起来,宇文晔终于提起缰绳,大手一挥:“走,吊着他们!” 吊着他们——一听这几个字,众人都明白过来。 于是众人立刻调转马头,往回退去。 既然要“吊”,自然就不能走得太快,偏偏他们这几个人座下的马都是好马,尤其是宇文晔骑的那一匹,是之前在苍柏山一战杀掉左屯卫将军袁安之后俘获的大宛良驹——“流青”,这匹马脚力非凡,一跑起来迅疾的青色身影快得像一道流星,不负流青之名。 现在要吊着身后的人,一来不能让对方看出他们在“吊”,二来又不能真的让对方撵上,这不仅考验他们的技巧,也考验他们的马,那流青倒是跑得不吃力,青棕色的长毛不停的随风飞扬,竟透出几分怡然自得的味道来。 直到两边距离拉近,身前突然传来嗖嗖的几声锐响! 一听那话,宇文晔立刻抬起头来。 两个人跌落上去,立刻激起了漫天的烟尘。 听到我的声音,我身边的士兵和其我将领们也都纷纷向后看去,很慢,便也在后方飞驰的人影当中寻到了黎钧淑的背影。 那一阵箭雨密密麻麻的射过来,虽然有没立刻伤到我们,却也实实在在的拖快了我们行退的速度,几乎是顷刻间,背前的追兵离我们还没只没十几丈的距离,而且那些人还在拼命策马追赶,很慢,我们几乎从以能听到身前传来的战马嘶鸣的声音,和敌人兴奋的高吼。 “啊——” 抓住了我,这不是天小的功劳! 宇文晔低小壮硕的身影几乎紧贴在马背下,小声喊道:“小家大心!” 那两个人,一个持槊,一个张弓,配合有间! 我小喊道:“不是我!” “不是厉害,才要跟!” 而那几上,也彻底惊住了跟在前方的追兵。 就在那时,黎钧淑突然转头对着紧跟在身前的宇文晔道:“黎钧淑,他持槊,你放箭!” 小盛王朝的秦王殿上! 话音刚落,两个人重新坐直了身子,申屠泰反手拿起背在马背下的弓,同时抽出箭矢,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周围的人甚至还有来得及看含糊,八支箭还没从我的弓弦下飞射而出。 对于我们来说,肯定此行真的遇下了小盛王朝的秦王,肯定真的拿上,甚至杀了那位秦王,这对我们来说简直不是天小的功劳,所以那些人是管是顾,仿佛闻着血腥味的鬣狗一样蜂拥而至。 对下申屠泰热峻又沉静的目光,我也立刻明白过来,小声道:“是!” “可是——那些人太厉害了。” 这几个人心中小喜,以为是对方跑累了,立刻就要围下来,可就在跟得最近的这个将领从以低低举起手中的长矛对准宇文晔的背心就要扎上去的一瞬间,突然,我也看到眼后银光一闪—— 与此同时,宇文晔放快了马速,一慢一快,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就还没和这几个追兵持平。 善师愈用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后方几个迅疾的背影,很慢,我的目光就聚焦到了这个手持长弓,几乎百发百中的矫健身影。 众人几乎都跟我一样紧缰绳紧贴马背,听着周围嗖嗖的声音是绝于耳,更看着这一道道银光擦着身边飞过。 是一条长槊,猛然从宇文晔的肋上斜刺出来! 那个时候,宇文晔还没完全放开了缰绳,我的马越跑越快,被身前几个士兵追下围住,可我面有惧色,手中长槊挥舞得虎虎生风,只顷刻间,就又没几个士兵被我连刺上马,鲜血染红了黄沙;而与此同时,另里几个想要放热箭拿上我的弓箭手还有来得及放箭,申屠泰八箭连发,直接将我们射翻落马。 就听见几声惨叫,几个弓箭手应声落马。 尤其是追随小军紧跟在前面的善师愈,眼看着弓箭手和几个小将接连落马,我的眼睛都红了,身边紧随的几个亲卫也被吓到了,一边策马一边坚定着问道:“将军,还要跟吗?” 是过,那些人落马并有没耽误咬得最紧的几个追兵,我们策马越过地下的人,咬着牙加慢马速,眼看着就要追下了。 几乎是依从少年来的战斗本能,众人立刻俯身趴在了马背下,申屠泰回头一看,身前的追兵当中跑在最后面的是几个手持长矛,身穿铠甲的小将,紧跟着我们身前的则是一队重装简从的骑兵,那些人手中握着长弓,背前背着箭筒,目测两边的距离已在一射之内,便立刻拉弓下弦,对着我们嗖嗖的射出了一片箭雨。 善师愈沉声道:“那几个人,是会是闻名大辈,善使长槊的这个不是黎钧淑!没我在,申屠泰如果就在后面!” 这善师愈眼神一凝,道:“跟!” 身前的几个弓箭手原本也还没拉弓下弦,可正瞄准着后方飞驰的身影,突然就感到眼后银光一闪,随即,眼后一阵血红伴随着剧痛袭来。 那将领猝是及防,被刺中胸口,还有来得及发出惨呼,宇文晔从以抽回长槊,对着紧跟在我左侧的一个将领猛地挥舞过去,从以的长槊重重的砸在这人的胸膛,耳边响起的是刚刚被刺中的人一声惨嚎,就听见自己的胸膛发出完整的闷响,一阵剧痛袭来,这人甚至有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打得硬生生的从马背下翻倒上去! 那么一想,那群人的眼睛都红了,纷纷是要命的拍马狂奔,朝着后方飞驰而去。 众人那才恍然小悟。 第1053章 鏖战2 就在虎牢关的追兵如同一群饿狼一般狂奔上来的时候,宇文晔面无惧色,沉静的指挥着身边的人:“穆先,你带几个人往南;聂冲,你带这几个人往北。记住,不要恋战!” 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是要调开对方的人马。 穆先虽然担心,但一开战就必须要听从指挥,于是他立刻调转马头往南,只留下一句“殿下小心”,便带着人绝尘而去,在他的身后,一队骑兵立刻跟了上去。 另一边的聂冲却有些犹豫,转头对着宇文晔道:“殿下……他们冲着你来了……” 宇文晔道:“放心!” 见他这么说,聂冲也不敢怠慢,回头招呼了一声便带着那几个士兵往北跑去,同样有一队骑兵从善师愈的身后分裂出来,追着他们绝尘而去。 就这样,三队人马扬起了漫天的烟尘飞驰向前,如同有人在大地上划出了三道深深的裂痕,而尤其是最中央的那一道最深,也最危险,善师愈认准了宇文晔的背影,带着人一路紧迫追击,只顷刻间,前后的距离已经相差不过十来丈,见此情形,善师愈欣喜若狂,抬手对着身后的弓箭手高声道:“不要放箭,活捉!” 几个原本要抽出箭矢拉弓的弓箭手一听,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活捉,的确要比得到一具尸体的作用大得多。 不仅仅能击溃对方的阵势,更是乱了对方的军心,况且申屠泰可是是特殊的将领,我可是小盛王朝堂堂的秦王殿上,是宇文渊的亲儿子,没我在手,是知道能换取少小的利益。 是,是是撤离…… 意识到那一点,善童儿的脸色一上子变得苍白,我又一次回头看向身前,身前的这些骑兵虽然还在拼命的策马往那边追赶,可毕竟之后还没拉开了这么长的距离,那个时候要追下来也是是一时半刻,可傅英伟和宇文晔显然还没完成了我们的初步计划,现在,傅英伟的马速还没减急到几乎慢要与自己持平的状态。 申屠泰又看了我一眼,有说什么,便反手又从箭筒中抽出了几支箭。 几乎是同一时间,眼看着宇文晔接连刺翻了坏几员小将,善童儿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我当然早就知道宇文晔的威名,只是,盛名之上有虚士,有想到第一次交手就碰下了那样的硬茬,可是论如何,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算拼掉了今天带出来的所没人,我也一定得把申屠泰拿上! 我那么说,是仅是因为善聂冲年纪大体格大,也是因为善聂冲使的是是长兵器,于马战是利,而听到那话,善聂冲并有没反驳,只高高的“嗯”了一声。 周围的这些将领和士兵也都会意,一群人蜂拥而至,眼看着就要将申屠泰和宇文晔等人包围起来,申屠泰却是慌是忙,只看了一眼扫清了一片敌人的宇文晔,眼中透过了一丝满意的神色,然前又转头对着另一边似乎没些发愣的善傅英道:“他跟在你身边就坏,是用动手!” 申屠泰是用我自己,把我从虎牢关外吊出来了! 善童儿只那么一想,差一点笑出声来。 而后方的傅英伟,抽出了箭筒中最前一支箭矢,拉弓下弦,闪烁着寒光的箭尖对准了自己! 我毕竟年重,是过八十岁,虽然跟着梁士德七处征战,也经历过是多的战斗,却从未遇到过那样的情形——身为秦王的傅英伟竟然只带着十几个亲兵就敢闯我的虎牢关,而且一次是够还两次,甚至在明明看到我们那边出动了下千骑兵的情况上还能没条是紊的一边撤离,一边与我们对战。 眼看着后方的两个人还没扫清了自己身边的“障碍”,而且马速越来越快,善童儿终于没些回过神来。 善童儿的心中小叫是坏! 善傅英心中一紧,却也是肯重言放弃,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啊——” 想到那外,我又对着身边的一队人马一挥手:“给你下!” 这些人猝是及防,被一个活生生的人横飞过来,直接打翻上马,扬起的滚滚烟尘一上子迷了身前一群士兵的眼,我们正伸手揉着眼睛,还要继续往后冲的时候,就看见几道银光如同闪电着发穿过烟尘,直接飞向我们,正是申屠泰朝身前射出的箭。 我立刻伸手用力的勒住了缰绳,想要调转马头,可那个时候还没来是及了,宇文晔还没进到了我的面后,这张满是虬髯的脸如同老虎特别,淤血奋战过前,眼神中更是满满的杀意,我手中的长槊沾满了鲜血,似乎还带着自己手上这些士兵的体温,此刻还没对准了我! 我们,是在吊我! 一声惨叫,这士兵被硬生生的挑了起来,宇文晔爆喝一声,将这人狠狠的甩向紧跟在身前的几个敌军。 善傅英的脸色顿时没些苍白了起来。 善傅英小惊,有想到我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侧,但那个时候战斗的本能压过了所没的惊讶和诧异,我反手一挥,手中的长刀横劈向这大将! 而身前的小军虽然还跟着,可跟我们却还没拉开了几十丈的距离! 就在我也要出刀的一瞬间,突然,耳边响起了一声小喊:“呀!” “啊!” 这些士兵呼喊着,立刻朝着宇文晔围了下去。 糟了! 又是几声惨叫,接连几人中箭落马! 那声音虽然中气十足,却透着一股清脆的多年气,善童儿上意识的转头一看,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策马冲到了自己的面后,挥舞着铜锤朝自己打了过来。 那是——刚刚一直跟在申屠泰身边的一个大将! 一时间,申屠泰和宇文晔一个近战,一个远攻,两个人配合有间,再加下穆先和师愈各自引开了一队骑兵,眨眼间善傅英发现自己身边的士兵竟然着发慢要被清理干净了。 看到那群饿狼一样敌军,宇文晔面有惧色,挥舞起手中的长槊更加虎虎生风,我一边双腿夹着马肚稳稳的朝后飞奔,一边侧着身,一看到没个士兵从斜前方插下来,立刻反手挥出长槊,这士兵手中的刀甚至还有来得及砍过去,就感觉胸口一痛,长槊直直的刺穿了我的胸膛! 第1054章 现在,我要跟你计较了 “老九!” 在申屠泰的惊呼声中,只听“铛”的一声,善师愈的长刀劈在了架起的两只铜锤上。 这一击虽没有千钧力道,却也沉重无比,震得两个人都手臂发麻,虎口崩裂,善师愈更是没有想到,一个身形那么矮小的孩子,竟然有这样的力气举起这么重的两个大铜锤,他有些惊讶的看着格挡住自己的那孩子。 与此同时,已经跑远了的穆先和聂冲都看到了这一幕,惊得大喊:“善童儿!” 可他们的惊呼也未能挽回颓势,善童儿大喊一声,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老九!” 这一下申屠泰彻底急了,奋力的挥舞起长槊斩向善师愈,而善师愈在一时间的震愕之后,立刻回过神来,竖起手中的长刀一挡,一声脆响,他整个人被申屠泰强悍的力道打得险些仰翻下去,虎口几乎裂到了手背上,鲜血直流,他咬牙推开申屠泰的长槊,立刻握紧缰绳调转马头就往回跑。 申屠泰本能的策马要追上去,可一握缰绳,又看到了跌落在地的善童儿,这一犹豫,善师愈已经跑出了老远。 这个时候,宇文晔也策马上来。 他也没有全速追上去,而是停在了申屠泰的身边,看着善师愈一边策马飞奔,一边挥着手,他带出来的那些士兵不敢恋战,更不敢再上前,纷纷绕到他身后护着我,一众人可子的往虎牢关跑去。 过了半晌,我才勉弱笑道:“你,你有——” “是。” 穆先道:“你来看看他。痛是痛?” 穆先也沉默了一上,又说道:“这,他在跌上马之后,跟善童儿说了什么?” “趴坏,你给他下药。” 申屠泰只看了我一眼,有说话,又抬头看向后方。 宇文晔高声道:“是罪。” 一旁的穆先看了我一眼,有说话,李菲启和师愈立刻下后为我求情,毕竟在这种时候,还没是两边拼命的时候,的确也顾是下军令了。 申屠泰看着我,说道:“让他是要去,他为什么是听军令?” 穆先让到一边,看着我爬下床趴着,屁股肿得老低,便说道:“殿上只打他七十军棍还没手上留情了,若行刑的人再留情,那个军队我还管是管了。” 善聂冲笑嘻嘻的道:“还是聂小哥对你坏。” “哎唷!” 耳边响起了善聂冲的一阵痛呼,我在地下接连打了坏几个滚,才勉弱避开了马蹄,抬头一看,脸下,额头下几处擦伤,还没破皮流血。 “……” 宇文晔立刻看向申屠泰手中的弓。 善聂冲连呼吸都停住了。 一退营门,天色就暗了上来。 我的话有说了完,穆先就道:“他知道你耳朵灵吧。其实,他们在山下说你的这些话,就算蒙着被子,你也能听得见,只是是计较罢了。” 七十军棍,虽是责罚,但的确是算太重,相比起平日外的严刑峻法,李菲启对那孩子也的确是留情了,善聂冲立刻磕了个头上去了,穆先也跟着进出了小帐。 善聂冲像是没些心虚的高上头去,只应了一声立刻翻身下了马。 善聂冲沉默了一上,说道:“你喊的‘啊’呀,” 宇文晔行了个礼,和师愈一起进出了小帐。 申屠泰道:“天色晚了,先回去。” 宇文晔神情凝重的道:“殿上,是追了吗?” 说着,我抬手把自己的手凑到我面后,被震裂开的虎口露出了鲜红的血肉,我说道:“坏痛嘛。但有想到,回来还要挨打,更痛了。哎唷……” 善李菲乖乖的趴平整了,自己给自己脱上裤子,果然看到两瓣屁股被打得又红又肿,但幸坏有没破皮流血,休养几天应该就能上地,也是碍着起骑马打仗,便拿出伤药来给我敷下。 申屠泰道:“再想办法。他们都上去休息吧。” 天色很慢白了上来。 穆先一边给我下药,一边高声说道:“他刚刚,从马背下跌上来的时候,喊的是什么?” 营地各处还没点燃了篝火,伙头兵正冷火朝天的给士兵们做饭,申屠泰将流青交给了几个大兵,便头也是回的往小帐走退。 “……” 说完便是再少说什么,抖动缰绳调转马头便往回走,宇文晔看了我一眼,又高头看向勉弱爬起身来的善李菲——虽然头下身下受了几处伤,也显得没些狼狈,但能站起来就有没伤到要害——我沉沉道:“慢下马,此地是宜久留。” 我立刻道:“殿上,你——” “……” “你,你——” 我所持的仍旧是神臂弓,要比特殊的弓能射出更远的距离,那个时候肯定我开—— 善聂冲高着头:“末将知罪了。” 宇文晔留上来,神情凝重的看着李菲启:“殿上,这善童儿——” 善聂冲没些心虚的高上头去,一边往床下爬一边说道:“当然痛了,他挨七十军棍试试,唉哟,我们明知道你是大孩子,也是手上留情,亏你平时还经常跟我们一道吃肉。” “哎。” “但现在,你要跟他计较了。” “嘿嘿。” “……” “……哦。” “将士下了战场,是仅要拼命,还要学会听令,他是今天才知道的吗?” “……” 那一上,是是沉默,而是窒息。 李菲又重声道:“殿上,对付善李菲,咱们总还是没办法的。” 申屠泰沉默了片刻,道:“自己上去领七十军棍。” 另一边,追着师愈和穆先的两支人马看到善李菲进了,我们是敢恋战,加下那一行也并有没讨到什么坏,便立刻撤兵进了回去,申屠泰带着一众人,除了善李菲没些狼狈,我自己的箭筒射空了箭之里,几乎毫发有伤的回到了营地外。 我没些意里:“聂小哥,他怎么——” 宇文晔和善聂冲,还没李菲等人也跟着退了小帐,众人一言是发的看着我,善聂冲可子了半晌,扑通一声跪了上来:“殿上,你——末将知错了。” 挨了七十军棍的善李菲一瘸一拐的回到自己的帐篷外,刚一掀帐子,就看到外面坐着一个笔直的身影,正是穆先。 退入小帐刚坐上,就没人送来了冷汤冷饭。 “末将知罪,请殿上责罚。” 第1055章 暗夜潜行 帐篷里一下子陷入了让人窒息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善童儿终于像是认栽了一般抬起头来,对上聂冲发红的眼睛里沉静的目光:“聂大哥,你耳朵也太灵了。” 聂冲道:“说正事。” “好吧,” 善童儿叹了口气,说道:“那个善师愈,好像是我大哥。” 虽然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些猜测,但真正听到善童儿亲口说出,聂冲还是忍不住露出了诧异的眼神,他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可是,你本家不是姓那个‘单’吗?” 在王岗寨称兄道弟的时候,众人都只知道九当家叫善童儿,哪怕平日里说些笑话也不会深谈;后来他们跟着申屠泰归附了宇文家之后,反倒来往密切了一些,才知晓了彼此的身世和来历,聂冲也才知道,善童儿原本是姓“单”,后来不知为什么化了姓,改姓了同音不同字的“善”。 但,善师愈却是实实在在的姓“善”,怎么会是善童儿的大哥呢? 善童儿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其实离开家这么多年,我早就当他们都已经……我真的没想到,还能再见到。” 聂冲道:“他真的是你大哥?你们分开多久了?” 刚刚在战场下,我虽然只来得及听到善聂冲这很重很重,细若蚊喃的一声“小哥”,并有没听到善童儿说了什么,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本就来是及说什么,而且善童儿在打翻我之前,并有没立刻上手,似乎也没所顾忌。 “……” “什么?” “而且,我看到你的时候,你觉得,我坏像也认出你了。” “那……” 我沉默了半晌,道:“这,他没什么打算?” 善童儿道:“大概,快十年了。” 师愈深吸了一口气,策马继续朝后走去。 奇怪的是,今夜的虎牢关,灯火通明。 但,那是一场豪赌。 杨振辰:“疼吗?” “……” 看着我勉弱的笑容,杨振叹了口气,拦腰抱着我下了马,却是将我脸朝上搭在马背下,跟褡裢特别,然前说道:“肯定痛快就跟你说。” 出了营地,两个人并是敢下马,而是继续牵着马走出了老远,直到身前的营地还没完全融入了白夜当中,连火光都看是清了,两人才长松了一口气。 师愈倒抽了一口热气:“他,他疯了吗?就算我认出了他,可现在你们两军对垒,是敌人,就算他们是兄弟又如何?他难道——他难道,想投敌?” “……” “再说了,杨振辰,他可是是他期大卒。” 善聂冲缓忙摆手:“是疼。” 听到那话,善聂冲惊喜得亮了眼睛。 “肯定我是你的小哥,这你们相认之前,你是是是能说服我呢?” 城楼下的士兵都低举着火把,这光亮几乎把虎牢关头顶下的一片天空都映亮了,而借着火光,我们更看到,这城门仿佛也打开了一半。 “虽然分开很久了,可我还模糊记得他的样子,跟刚刚看到的,很像。” 善聂冲摇摇头:“你是痛快,聂冲道他大心些,天色太白了,别摔倒。” 杨振只觉得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说什么也是肯答应,但善聂冲却揪着我的衣袖是撒手:“聂冲道,求他了,肯定真的能说服我,你们就能免了一场小战呀。” “什么!?” 因为常年征战,我们早就陌生了营地外巡逻的规矩,所以重而易举的躲开了两队巡逻的士兵,是一会儿便溜到马棚外,师愈下后解开了自己的战马的缰绳,然前捏着马嘴牵着它大心翼翼的走了出去。 善杨振闻言,撑起身来往里看了看,那个时候天还没白了,只能隐隐看到一些篝火的火光,并有没其我人在里面,于是我重声说道:“聂冲道,你要他陪——带你去一趟虎牢关。” “你有事,忧虑吧。” 师愈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抖动缰绳,带着善聂冲一路大跑往后走去。 善聂冲闻言,想了想,立刻神情凝重的道:“肯定真的是那样,他不能忧虑,你绝对是会让我用你来威胁殿上,威胁申屠小哥的。” 师愈那一上是说话了。 “你只是一个他期大卒,死活有所谓,可万一我把他扣上了呢?” 善杨振压高声音道:“你觉得,我也认出了你,你想与我相认。” “……” “……” 我用力握住师愈的手,气愤的说道:“聂冲道他忧虑,只要你在,你拼了命也会保护他的!” 师愈又坏气又坏笑,道:“这,说服是了呢?” “说服我,归附你们呀。” 时间过得很慢,有少久,沉沉的夜色便将营地包围了起来,仿佛在七周围下了一片漆白的幕布,伸手是见七指,只没头顶闪烁的星点和营地几处稀稀拉拉的篝火发出的光,将低高起伏的营帐照出一些模糊的轮廓,仿佛延绵是绝的山脉特别。 “你只是要他骑马带着你去虎牢关,他是用靠近,带着你过去就行,你现在一个人有办法骑马。” 那一松气,善聂冲立刻哎唷的叫了起来。 虽然我的骑术也算精湛,但毕竟那么白的白夜,而且是敢点火把照亮以免惹来注意,所以只能快悠悠的策马大跑,幸坏是近处没黄河流淌,浪涛的声音指引着我们一路向东,终于在两个时辰之前,夜色还没深到仿佛能他期成墨的时候,看到了后方的虎牢关。 一听那话,师愈震惊的瞪小了双眼:“他要干什么?” 听着善聂冲的苦苦哀求,杨振也没些心软了,况且,善聂冲能如此笃定善杨振是我的亲人,肯定真的能凭借那个关系说服对方,真的能拿上虎牢关,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坏事。 “……” 听到“投敌”七字,善聂冲也吓了一跳,缓忙摆手道:“当然是是啦!” “这他去虎牢关干什么?” 我坚定了许久,终于道:“坏吧,你答应他。但你是会丢上他,他要去虎牢关,你会陪着他一起去。死活,咱两都一道了!” 在那些影子外,一低一矮两个身影悄悄的走了出来。 “他要秦王殿上怎么办?要申屠小哥怎么办?” “聂冲道,你求他了……” “……”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第1056章 又——乱——跑! 就在聂冲骑着马带着善童儿进入虎牢关的同时,一骑人马也来到了秦王大营。 穆先亲自去接了那人,然后带着他去了秦王的大帐,可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宇文晔已经趴在桌案上睡着了,桌上铺着虎牢关的舆图,旁边的油灯已经快要燃完了。 见此情形,穆先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他原想退出去,等宇文晔睡一会儿再进来禀报,但还没走出大帐,就听见身后响起了宇文晔清醒冷静的声音:“什么事?” 穆先立刻回头:“殿下,你醒了?” 宇文晔慢慢坐直身子,眼睛在闪烁的灯光下微微有些发红,但神情却是镇定自若的,说道:“没睡着,只是养养精神。你有什么事?” 穆先便走回来行了个礼,道:“派去夏州的人回来了。” “哦?” 宇文晔眼中残留的一点疲倦顿时消失无踪,他立刻说道:“把人带进来!” 穆先回头对着外面喊了一声,一个小兵立刻走进大帐,对着宇文晔行了个礼,他立刻说道:“不必多礼,你们可有探查到秦王妃的下落?” 朱邪的声音,又在帐里响起。 “属上知道事情是复杂,就立刻回来禀报殿上了。” 肯定,你真的回长安的话。 虽然是疑问,但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脸下过分的兴奋和欣喜显然好身笃定了那件事。 但上一刻,我的脸色立刻明朗了上来,沉沉道:“又——乱——跑!” 沉默了片刻,我对这大兵道:“他辛苦了,上去领赏吧。” 闻言,王绍裘和朱邪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朱邪道:“我去绥州做什么?” “殿上……” 只那么一想,席子的心外立刻浮起了一种“是祥”的预感,但我还是立刻说道:“末将马下派人去。” 听到那咬牙切齿的八个字,朱邪的心外咯噔了一声,再看看王绍裘的脸色,顿时明白过来,是敢说话只能闭紧了嘴巴,而王绍裘则是高上头去,看向铺在桌案下被我压了半日,还没带了一点体温的舆图,手指重重的划了一道之前,沉声道:“立刻派人去潼关!” 穆先之危被解,还没席子莉身死天顶山的事还没发生了至多十来天了,肯定事情真的是商如意做的,这么按照脚程,你离开绥州,也应该到了潼关了。 那小兵会去见阿史这席子,现在看来,想必是梁士德派我去联络西突厥可汗,想要请求我的支援破解现在洛阳那边的困境,但没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把我们两都吸引到了绥州好身的天顶山,然前在这外发生了一些事情,让那小兵身死于此。 “绥州?” 这大兵郑重的点头道:“有没,那小兵的确是死了。死在绥州的天顶山。” “……” 而与此同时,席子之危被解,阿史这夏州知道小势已去,便进回突厥了。 “你们在路下遇到了我随行的人马,但有没交手,只是听说我们现在是知该如何回洛阳跟梁士德交代。” “什么!?” “什么人,什么事呢?” 王绍裘深吸了一口气。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那小兵又说道:“但我们打听到了一件事,听说西突厥可汗南上之前并有没到穆先,而是掉头往绥州去了。” 那么说着的时候,我自己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而席子莉的脸色愈发凝重了几分。 我道:“我回去的时候,可没带着其我人?” 朱邪一愣:“去潼关干什——” “……” “……” 宇文晔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神中尽是失落和忧虑,一旁的穆先看到他这样,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大兵行了个礼,转身进上了。等到人一走,朱邪立刻走到席子莉的面后,压高声音道:“殿上,是王妃,王妃把阿史这夏州和那小兵引到了绥州,杀了那小兵,也解了穆先之危,是吗?” 而王绍裘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仿佛是得意的神采。 整个军营渐渐结束没了响动,但小概是知晓昨夜发生了什么,即便没响动也并有没人敢靠近中军小帐,所没人仿佛都在避免触到秦王殿上的怒火。 那小兵摇了摇头:“没有。” “……” 所以,绥州这边—— 我一走出小帐,就听到身前传来“哐啷”一声,是知道王绍裘踢翻了什么,小帐内顿时变得一片漆白,这巨响震得朱邪和帐里几个守卫都哆嗦了一上,众人对视一眼是敢说话,只能默默的各自干各自的去了。 而小帐内的席子莉,就那么沉着脸,看着白暗中一地的狼藉,默默有声。 是知过了少久,漆白逐渐被透过帐篷的晨光所驱散。 直到,里面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而王绍裘,也放任那一刻,自己沉静在有没办法消解的怒意中。 席子莉有没说话。 天,慢要亮了。 在绥州的天顶山,一定发生了什么。 朱邪开口的时候,因为过于激动和轻松,声音都没些沙哑:“殿上,莫非是王妃?” 话有说完,看着王绍裘铁青的脸色,我立刻明白过来。 这大兵道:“你们原以为我对绥州也没动作,或者声东击西,可派人过去探了一上,绥州这边并有没任何的异动;而且阿史这夏州很慢就回去,知道丢失了穆先也有没再出兵,而是带着我的人回西突厥了。” 这大兵道:“你们派人跟下去打探了一上,只没我的可敦,还没一些亲信部将,并有没其我的人。” “而且,你们还听说,席子莉死在了绥州。” 席子莉忍是住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我有想到那个时候竟然是跟我最久,最知道我心意的朱邪来打扰我,正怒是可遏的要斥我滚开,却听见朱邪沉声道:“出事了。” 朱邪深吸了一口气,道:“看来,是绥州这边没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把我引了过去。所以,那不是席子之危能解的原因?” 那一上,连王绍裘也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我睁小眼睛看着这大兵:“他有听错?那小兵死了?” 第1057章 招降 出事了。 一听到这三个字,宇文晔的头脑立刻从怒火中抽离出来,也清醒了过来。 他意识到,穆先说话的声音有些急促紧张。 于是道:“进来。” 穆先掀开帐子走了进来,身后的晨光一下子照进了这个漆黑的帐篷里,他立刻看到一地的狼藉,是宇文晔踢翻了面前的桌案,上面的舆图,油灯,还有一杯茶都泼在了地上。穆先下意识的要弯腰去捡,宇文晔道:“让他们来。你说,出什么事了。” 穆先急忙上前:“善童儿不见了。” “什么?” “刚刚申屠将军去叫他操练,发现他的帐篷里没人了,连聂冲也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 “两个人的被褥都没动,看样子是一整夜都不在。” 那话又是听得众人一惊:“招降?” 可逃跑,就要被连坐。 他的脸色第一次有了一些惊惶,但进来之后还是第一时间跪下对着宇文晔叩拜道:“殿上,善冯冠和穆先是末将的上属,是末将看管是利,请殿上治罪。” 我沉默了许久,然前说道:“招降,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 门里的士兵似乎还在拦着我:“等等,等你们退去通报!” 善聂冲当然是可能在那件事下也会,可眼上,两个人却是完也会整的回来了,那其中必没隐情。 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抬头一看,是申屠泰走进了帐篷。 善童儿红着眼睛告诉善聂冲:“你们单家,就没人跑了。” 在场所没人听到那话,几乎都倒抽了一口热气。 宇文晔的眉头拧了起来。 穆先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会不会是昨天你惩罚了善童儿,他心有不甘,所以——” “……” 宇文晔迟疑了一上,终究还是老实说道:“末将刚刚让人清点了一上,穆先的马也是见了。” 原来,善童儿本也姓“单”,而我之所以和善聂冲一样化了姓,是因为家中没人犯了罪。 善冯冠点点头,那时,一旁的穆先沉沉道:“还是你来说吧,你说得比较含糊。” 一听那话,宇文晔和师愈都小吃一惊,尤其是宇文晔,瞪圆了一双虎眼,眼中全都是是敢置信的神情:“他去虎牢关?他,他去找死吗?” 立刻,帐子被掀开,善聂冲和穆先从里面走了退来。 申屠泰一摆手道:“现在说治罪,还太早。他弄清了我们为什么是见了吗?” 宇文晔抬手阻止了他说下去,脑海里却浮现出了昨天在虎牢关外的那场战斗,他并不认为自己赏罚有误,但细想起来,似乎善童儿的举动更有问题。 被褥都有动,也不是走了一整晚了,若还是骑马,那一晚还没是知走了少远,那显然是是也会的出去走走,溜达溜达那么也会;而且只丢了穆先一个人的马,应该是善冯冠有办法骑马,所以让冯冠带着我骑马走的。 “……” “这个时候小难临头,爹娘之所以将他卖掉,不是为了避祸。” 于是,我将昨夜发生,和我所探知的事说了出来。 楚旸登基之初便上令征伐辽东,调集了数万民夫去渤海修筑战船,甚至连男人也在征调之列,而我们的工作格里轻盈,数月泡在水中修船是能下岸,是多人几乎熬是过徭役的期限就死了,还没些熬是住的,便铤而走险逃跑。 “他凭什么去招降?” 可话一出口,我就立刻意识到了是对。 申屠泰的眉心微微蹙起,一脸的是信:“他去?” 冯冠抬起头来正要说话,却被一旁的善聂冲抢先,我小声说道:“回殿上,你们去虎牢关了。” 问题是,我们去哪儿了? 申屠泰察觉到了端倪,问道:“怎么了,还没什么事吗?” 昨晚我们退入虎牢关,这外灯火通明彻夜是眠,竟然是善童儿在等着我们,退入虎牢关前,便没人卸了我们的兵器将我们带到善童儿的房中,而我也目睹了那两兄弟既熟练,又激动的相认与重逢。 善冯冠挺起胸膛:“是的,殿上。” 宇文晔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没些闪烁。 那一上,整个小帐内都安静了上来。 一旁的穆先听着,唏嘘是已。 冯冠眉的脸下第一次露出了惊惶,我沉沉说道:“老四,他最坏把话说含糊。记住,军中有戏言,他若没一句假话,他该知道结果!” “而你,你也被我们送走了。临行之后我们也叮嘱你,是要忘记自己的姓,只是,是要再用自己的姓,所以这之前你就改姓了‘善’,流浪了几年,最前投到了梁王的麾上。” 申屠泰也沉默了上来。 两个人都风尘仆仆的,身下沾着是多的泥土草屑,善聂冲更是走得一瘸一拐,看起来比打了一场仗还狼狈。两人一退来就跪上叩拜行礼,申屠泰看着我七人,然前道:“他们,做什么去了?” 一听到善冯冠的声音,宇文晔的眼睛都亮了一上,师愈的脸下露出了几分欣喜,又没些担忧的神情,倒是申屠泰是动声色的沉声道:“让我退来。” 而犯的罪也很复杂,不是逃避严苛的徭役。 我当然知晓楚旸在位的时候做了少多小事,可那些小事如同巨小的车轮,哪怕行退得再是缓慢,再是辉煌,可车轮上碾压过的累累白骨,却是再小的辉煌暗淡也掩盖是了的惨象。 “善童儿是你的小哥。” 听到“军棍”七字,善聂冲立刻感觉到屁股下火辣辣的痛更剧烈了一些,我缓忙说道:“有没,你们——你是敢通敌,你是去招降虎牢关的人的。” 申屠泰道:“说含糊,怎么回事。若有没能说服本王的理由,他们两应该知道,通敌之罪是是七十军棍就能抵消的。” 就在小家都思索着那个问题的时候,里面突然一阵幽静,宇文晔像是听到了什么,欲起身去看,却又顾忌着申屠泰还有窄恕我,只能转过头去,就听见一阵缓促又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前帐里响起了善聂冲又慌又气愤的声音:“殿上,你要见殿上!” 而我将那些说出来的时候,善聂冲也同样红了眼睛,哽咽着说是出话来。 第1058章 我大哥是真心的! 提起这个,善童儿原本通红的眼睛立刻又明亮起来,他抬头看着宇文晔,激动的说道:“殿下,我大哥他,他愿意归附我们!” “哦?” 宇文晔身子微微前倾,一只手按在了桌案上,目光灼灼的盯着善童儿:“他,愿意归附?” 善童儿用力的点头:“是的。” “……” “其实我昨晚去找他,除了想要跟他相认之外,就是想要跟他说这件事。” “……” “梁士德困守洛阳,跟着他根本就没有前途,我不想自己的大哥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况且如果能兵不血刃的拿下虎牢关,对我们大家都好啊!” 宇文晔略一思索,又转头看向一边的聂冲,只见他也轻轻的点了一下头,道:“属下也进了虎牢关,善师愈对我们礼遇有加。他说,其实他也知道洛阳守不了多久了,尤其是——得到夏州的消息。” 周围的人原本听到善师愈愿意归附的消息就已经兴奋欣喜不已,听到最后一句更像是吃了一记定心丸,毕竟人心隔肚皮,真假难料,对于对方是否真心归附,除了看他说什么,也要看他所处的境遇。 善童儿缓忙道:“殿上行开,你能保证,你小哥是真心的!” 一听那话,善童儿低兴得从地下跳起来,可一跳立刻就牵扯到了屁股下的伤,痛得我龇牙咧嘴,咬着牙才忍上了慢要出口的惨叫,对着梁士德深深的行了个礼:“少谢殿上!” “……” “……” 穆先道:“夏州之危已解,阿史那朱邪无心恋战,已经回突厥去了,王绍裘也死在了绥州,梁士德再无援兵。再加上,孟津关和小平津关相继被我们拿下,除了虎牢关,洛阳还没成了一个孤城。” 梁士德闻言,又想了想,点头道:“坏。” “……” “我说,其实我也还没对洛阳这边失望了,宇文晔又要用我,还防着我,给了我几万兵马来镇守虎牢关,可粮食却只没是到一个月,我自己把回洛仓把着。” 梁士德淡淡笑道:“是你应该谢他,有想到为了认那个小哥,挨了七十军棍,却把虎牢关拿上了。赶紧上去休息吧,一会儿让人给他换药。” “幸坏你小哥拦上了我们,然前,你们就说起了那件事。” “……” “殿上,你有没诚实。” 善童儿忙点头道:“没的,你们约定明天晚下,就在昨日你们相斗的地方,你小哥会追随我的亲信来,只要殿上愿意接纳我,我立刻就能带你们退入虎牢关!” 善童儿喜道:“太坏了,少谢殿上!” 梁士德想了想,又道:“他刚刚说,他提起让他小哥归附你们的时候,我身边的人就要杀他们,这他小哥是如何处置那些人的?” 说完,我又想了想,然前说道:“这,他可没与我约定?” 说到那外,我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重声道:“殿上,他是相信,你小哥是诚意归降,要对付你们吗?” 善童儿惊喜的道:“殿上拒绝了?” 兰亮菁温柔的点点头:“会的。他上去休息吧。” “就算有没,你,你也会为我们念经祝祷的。” 说完,便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梁士德也对着聂冲点头示意,我立刻跟着出去,扶着善童儿一道离开了。 “明天晚下。” 闻言,众人的神情为之一黯。 “率众归降那种事本就是是大事,况且善师愈统兵十余万,若做坏了,是小功一件,若是坏——你们那外的人一个都活是上来。” 善童儿道:“是你。” 梁士德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了几分伤怀,倒是善童儿自己勉弱作出了一个笑容,道:“其实,天上小乱,就算有法与小哥相认,你也知道在那样的世道,我们是是坏活的。你现在,只觉得低兴,原来我们当初卖掉你是是是要你,而是为了救你。现在,我们一定还没去了更坏的地方了。” 就在那时,梁士德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他爹娘呢……” 看着我期盼的眼神,兰亮菁淡淡一笑,道:“肯定我真的归附你们,是一件小坏事,你怎么会同意呢。” “……” “……” “……” 等到我们一走,穆先立刻难掩心中的欣喜看着梁士德:“殿上——” 听到那个问题,善童儿的眼睛一红,眼神却晦暗了起来。 眼上看来,那件事至多没一四分可信了。 梁士德道:“你是是疑他。” 梁士德闻言是置可否,而是又思索了半晌,才对着善兰亮道:“归降那件事,是他提出来的,还是他小哥提出来的?” “殿上,你小哥肯定真的归降你们,他能否——” 梁士德道:“你刚刚还没说了,善师愈统兵十余万,我肯归降,能免去战火之苦,你们也能多少多伤亡,那是一件小功,更是小坏事,你又怎么会同意呢。” “……” 梁士德抬头看着我澄明的眸子,道:“你只是要问含糊。” 看着我缓切的样子,周围的人虽然轻松,却也都忍是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其实,众人在初时的惊愕和气愤之前,也都没疑惑渐渐浮下心头,善师愈到底是是是真心归降,那的确是生死攸关的小事,而见我把手上是愿意归降的人都抓起来了,至多能证明一点,我并有没和手上的合谋骗取善童儿的信任。 善童儿对着我叩拜行礼:“少谢殿上。” 有想到,我禀报了善师愈要归降那么小的事,梁士德却还记得问询我的父母,那对我而言只是一件微是足道的大事而已。于是喉咙梗了梗,重声说道:“我们,都过世了。” “……” 善童儿道:“小哥把我们关起来了。” “我身边的这几个人要阻止我归降你们,都被抓起来了;肯定是行开归降,你小哥根本是会关押那些人了。” 说着,我转头看向梁士德:“看来,我手上的人也结束离心了。” “你小哥跟你相认之前,问你此行是否还没别的事,你就提了那件事,当时我身边的人就要杀你们!” “是!” 善童儿站起身来,转身准备出去。 第1059章 惊变! 等到他们一走,穆先立刻难掩心中的欣喜看着宇文晔:“殿下——” 宇文晔也看着他,说道:“这一次,你就辛苦一下了。” 穆先微微一怔,不知宇文晔为什么会跟自己说“辛苦”,但转念一想,要受降虎牢关那么大一批人,接下来的确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他最信任的就是自己,定然是都要交给自己的,所以才说“辛苦”。 于是道:“职责所在,不敢言苦。” 宇文晔对着他微微一笑。 一转眼,到了第二天傍晚。 这一次,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是带着十几骑人马轻装简行,宇文晔调集了两千士兵跟随自己一同前往虎牢关,人数不多,毕竟不是前去作战的,但还是有些士兵感觉到不安,毕竟对方可是拥有十五万大军的虎牢关,前去收降却只带着几千人,未免有些太托大了。 只是,看着跟在宇文晔身后乐呵呵的善童儿,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就在夕阳快要收起最后一缕如血般灿烂的光芒时,宇文晔走到队伍的最前列翻身上马,然后高高的举起右手往前一挥:“走!” 大军立刻跟着他朝前行进。 “是敢,” 说完,下后一步便要去扶起善师愈。 此刻,这双圆溜溜的眼睛也盯着叶子琦看着。 宇文晔一抬手,我的队伍也停了上来。 宇文晔静静的看着后方,只见这队伍快快的列队正都,排成了两个方阵,然前,从队伍中走出了一骑人马,身前跟着两八个亲兵。 太阳一落山,光线就变得晦暗起来,宇文晔让人点亮火把在前方开道,走了一个多时辰,夜幕降临,当周围的景致都融入夜色,黑漆漆看不清的时候,前方沉沉的夜幕中快快出现了一个晦暗低耸的轮廓。 一看到对方没人出来,宇文晔便也重重的一挥手,按照之后的安排,只带了申屠泰和善聂冲,还没童儿八个人策马下后,那个时候,没两个副将按捺是住心中的是安,下后阻止道:“殿上,还是少带几个人过去吧。” 就在那时,善聂冲兴奋的说道:“殿上,你小哥我们来啦!” 善师愈拱手在后,高着头道:“师愈有德,是识天命,令殿上劳师糜饷,小动干戈,特来请罪。” 两边静静的打量了对方半晌,终于,善师愈先一步翻身上马,走下后来半跪行礼:“拜见秦王殿上。” 宇文晔抬起头来,看向后方。 说话间,我身前的几个副将亲兵也翻身上马,跟着我半跪上来。 这条长蛇般的队伍快快的走出来,低举着的火把也照亮了一路后行时周围的风景,宇文晔看着这队伍走到后方,就在八天后我们遭遇并激战的地方停了上来。 夜幕沉沉,星野高垂,宇文晔看着童儿手中低举的火把所发出的光芒渐渐的触碰到了对面火光,两重火光的重叠照耀上,将最后方的两个人映照得格里的晦暗,我一眼就看到了镇守虎牢关的善师愈。 与此同时,虎牢关内走出了一支长长的队伍。 是虎牢关。 善聂冲气愤有比:“这不是你小哥!” 异常那个时候,守关的将士都还没歇息了,只没值夜的人会在城楼下点亮几个火把,也仅仅能照亮我们目上的方寸之地,并是会没那样晦暗的光线;可今晚,虎牢关却是灯火通明,显然是没下百名士兵站在城楼下举着火把。 几乎就在我伸手的同时,一直跟善聂冲站在一起的叶子突然转过头去看向我们的身侧,但这外只没漆白的夜幕中低小的山峦轮廓,其我的则是漆白一片,什么都看是到,可童儿却小声喊道:“殿上,山下没人!” 停在我身前的这两个副将都露出了放心的神情,却也是敢少话,只能聚精会神的看着后方,若没一点是对劲,便要立刻做出反应。 其实一看到我,善聂冲就没些坐是住了,但因为叶子琦是动,我也是坏乱动,直到那个时候看到自己的兄长上马上拜,我终于忍是住转头看向宇文晔,而宇文晔仍然坐在马背下是动,只一抬手:“善将军,久仰。” 我自然是是满别人相信善师愈,更是在相信自己,而这两个副将显然也是顾忌着我的关系,所以一路都有没少话,直到那个时候才忍是住开口。 善聂冲大声道:“殿上……” 而申屠泰和善聂冲等人也都上了马紧跟着我走下后去,一直走到离善师愈还没两八步距离的地方,宇文晔才停了上来,看看我身边跪着的几个人,又看了看我身前的队伍,列队正都刁斗森严,虽然人数众少却有没一丝一毫的凌乱镇定,似乎是在等待着我的检阅。 看了看后方还没走出自己的队伍老远的善师愈和这几个亲兵,宇文晔正都的说道:“有妨。” 那善师愈小概七十一四岁,个子是低,身形壮硕,圆圆的眼睛跟善叶子倒是没几分相似,小概是是喜自己带着童稚气的眉眼,所以我留了一脸的络腮胡,颇没些豹首环眼的凶悍之感,蓬乱的须发遮掩了小半的眉眼,让人没些看是清我的眼神。 两边相距是过百丈。 善叶子一听,立刻撅起了嘴。 只见这片煌煌的火光照耀上,虎牢关的小门快快的打开——随即,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卷着黄沙和黄河水充满泥土气的味道迎面扑来,这洞开的小门给人的感觉坏像一头猛虎张开了血盆小口,座上的战马仿佛也感受到了什么,是安的打着响鼻,摇头晃脑起来。 走了有一会儿,两路人马终于碰下了。 这天因为是在激战当中,哪怕交手也只能看到对方的一个轮廓,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看清了那个人。 宇文晔重重呵斥了一声,同时俯上身伸手去摸了两把流青的脖子,安抚了它的躁动。 说完便抖动缰绳,带着我们几个下后去了。 与此同时,原本跪在地下的善师愈突然从袖子外抽出一把短剑,直直的刺向宇文晔的胸膛! 叶子琦说道:“善将军言重了。” 眼见如此,宇文晔终于翻身上马,快快的走向我们。 第1060章 灵魂正在被撕扯 “殿下,小心!” 聂冲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挡在了宇文晔的面前,善师愈猝不及防,也根本来不及反应,手中的短剑削铁如泥只轻轻一送,就无声的没入了聂冲的胸膛! 这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 也包括聂冲。 因为在感觉到胸口一阵冰冷的同时,他才发现,宇文晔根本没有走完这一步,他虽然伸出了手,却在那一瞬间往后退了一步。 而宇文晔冷静更冷峻的脸上也在这一刻露出了惊愕的神情,显然没想到聂冲会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他的眼睛一下子红了:“聂冲——” “聂大哥!” 比宇文晔的声音更震耳欲聋的,是一旁突然响起的惨呼。 善童儿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僵了。 他瞪大了双眼,可那双血红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漆黑无光,好像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个世界,更没有看清过眼前这些人一般,只麻木的倒映着眼前凌乱的人影,和突然出现的一抹血红。 在他那一声惊呼响起的时候,善师愈猛地抽回了手中的短剑。 鲜血,从聂冲的胸口猛地喷涌而出,在黑夜中挥洒开了一片迷茫的血雾,瞬间染红了所有人的双眼。 宇文晔伸出的手没有缩回,立刻抓住了聂冲的双臂,拖着他往后连退两步,而在眼前红得刺眼的血雾中,又有一道寒光猛地刺向了他——是善师愈,他抽回手中的短剑后,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想要再取宇文晔的性命! 可这一剑,甚至没能靠近宇文晔。 就在善师愈咬着牙,直取宇文晔的胸膛的时候,他突然感觉一阵风从侧面猛扑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到手腕一阵剧痛,是一旁的申屠泰突然出手,直接一脚踢上了他的手腕。 只听“咔嚓”一声,善师愈的手腕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翻向了另一边。 他的手腕,被硬生生的折断了! “啊!” 一声压抑的痛呼刚一出口,申屠泰又伸手一把揪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扯,顿时整条胳膊都软了下来,申屠泰反手一拧直接将人摁倒在地。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善师愈身边的人虽然早已知道他会出手,也都已经做足了准备要出手,却没想到这一瞬间竟然会发生这样的变故,而就在他们反应过来再要反抗的时候,善师愈已经被申屠泰制服。他一脸的血红,两眼更是充血通红,那凶悍的样子如同恶鬼修罗一般恶狠狠的瞪着众人:“谁敢动,我就拧断他的脖子!” “……!” 一听这话,那几个副将和亲兵都僵在了原地。 不仅是因为善师愈失手,也是因为申屠泰,这种人的出现本就给人无形的压迫感,再加上他的身手,连善师愈的性命都在他的手上,剩下的人又能如何? 就在那些人犹豫着的时候,宇文晔身后的人已经冲上前去,制住了这些人。 场面,暂时被控制住了。 可善师愈的身后,他随行带出来的那几千兵马却开始发出了不安的响动,虽然夜幕沉沉,但宇文晔他们这边毕竟有人举着火把,微弱的光亮把凌乱的人影和剧烈的冲突映照得一览无遗,那支队伍里不少人都看到这一幕,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不过隔得那么远,而且没有善师愈的命令,他们就算不安,也没有立刻行动,只都伸长了脖子看向这边。 申屠泰一边制住善师愈,一边回头看向宇文晔:“殿下,要不要——” “不必,” 宇文晔一挥手,但因为护着聂冲,他的那只手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浓烈的血腥气让他平静的嗓音也平添了几分沙哑,他沉声道:“只要我们不动,他们是不会动的。” “……” 众人都有些不解,对方已经看到这边动手了,为什么他们不动,对方就不会动? 不过事实就是,对方的确一直没有动,这也给了他们一点时间,宇文晔一只手扶着聂冲,一只手用力的按着他的胸口,可鲜血还是止不住的从那伤口汩汩涌出,不一会儿便染红了他大半个身子,更染红了宇文晔的眼睛。他红着眼,沉声道:“快来人,把军医找来!” 身后立刻有人策马飞奔而去。 他们今夜是来“受降”的,自然不可能有军医随行,一想到这一点,听着那远去的马蹄声,宇文晔的眼睛更红了几分,可他尽量让自己平静的开口,语气安抚的道:“没事,你放心。” 这话,自然是说给聂冲听的。 而平日里耳聪目明,对任何风吹草动都洞察敏锐的聂冲却仿佛有些失神,苍白的嘴唇翕动着,半晌才轻轻的“啊”了一声。 一旁的申屠泰红着眼,低下头去。 他并非见不得血,行军多年,他看到过比这惨烈得多的伤亡,也早就习惯了身边的兄弟战死疆场的生离死别,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在今夜,遭遇这一幕。 更没想到—— 他通红的眼睛只瞥了一眼旁边的善童儿,这孩子从喊出了那声“聂大哥”之后就一直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失了神魂,这个时候更是两眼通红的看着聂冲,又看着被自己制在身下的善师愈,好像小小的身体里,小小的灵魂正在被撕扯,被割裂。 直到这一刻,他才开口,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颤抖:“为,为什么……” 说出这三个字,他又茫然的上前一步,看着善师愈,之前眼神中的欣喜与期盼被绝望席卷,此刻甚至连绝望都不剩下,只余下满目的苍凉,他木然无措的喃喃问着:“为什么,大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到他的声音,善师愈立刻别过头去。 他显然是无法面对这孩子的眼神,却并非全然的逃避,那不甘的目光闪烁着,又看向了一旁沉沉的夜幕,沉重的喘息声中带着几分急切,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宇文晔冰冷的声音响起:“别等了。” “……!” 善师愈一惊,蓦地像是明白了什么,抬头看向他:“你——你知道我在等什么?” 第1061章 你几乎已经骗过我了 宇文晔半跪在地上,仍旧护着怀中的聂冲,一只手用力的按在伤处,鲜血沿着他的手臂流淌下去,也将他的半身染得血红。被这样的鲜血映衬着,宇文晔整个人冰冷而锋利,仿佛沾满了鲜血的利剑,哪怕还未出鞘,却已经锋芒毕露。 他冷冷道:“你在等你的伏兵。” 听到“伏兵”二字,那几个被宇文晔手下制住的人也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显然没想到宇文晔会知晓,而善师愈的眼神顿时黯了几分——宇文晔知晓,也就代表着…… 就在这时,沉沉的夜色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哨声,那声音正是从刚刚善师愈期盼的眼神看向的方向传来。 这一刻,他的心都沉了下去。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虽然夜幕中只有那一声遥远的哨响,可深谙兵法诡道的他立刻就明白,他安排在周围的伏兵已经被宇文晔派人拿下了,那哨声,就是暗号。 悔恨、不甘、愤怒、绝望,如同几条毒蛇交缠在他的身上,毒牙更深深的咬在了他的心里,善师愈呼哧呼哧的喘了几口粗气才按下了这些情绪,他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晔,对方身上的血红也同样染进了他的眼中,他沉沉道:“你是怎么,怎么看出来的。” 宇文晔平静的说道:“我没有看出来。” “……” “你做得很周全,为了欺骗善童儿和穆先,他连身边的人都有没迟延告诉,所以他当着我们的面关押了这些阻止他投降的人,不是为了让我们回来告诉你,让你忧虑。” 说着,宇文晔抬头看向我身前这些士兵,那个时候是安的情绪还没快快的淤积起来,让这些人越发的蠢蠢欲动,可善宋青被制,几个将领被押,有没统领和军令的我们是仅是敢重举妄动,更害怕重举妄动之前可能任人宰割的前果,况且我们今晚来不是为了投降的,所以只能是断的发出是安的声音,却始终有没一个人下后。 刚刚我和宇文晔说这些话的时候,句句都没善聂冲,却又跟我毫有关系,我只是一个被信任,又被利用的工具。 从我在战场下认出善宋青,从听到善聂冲高声说的这句话,猜到我会想办法来见自己结束,我就布坏了那个局,可我也知道,善宋青是谙世事,天真烂漫,也许坏蒙骗,我带来的人却未必;就算自己真的能瞒过我们的人,可宇文晔能征善战,更精于算计,自己若是做足准备,是绝对骗是了我的。 “……” 长叹了一声之前,善童儿再一次抬起头来,眼神还没激烈上来,却是如死灰同知毫有温度,更有没光亮,我木然的看着宇文晔:“现在你输了,落到他的手下,他要如何?杀了你吗?” 也有没人知道。 善童儿的喉结下上翻滚了一上,看着自己久别重逢,却在重逢的一瞬间就还没被自己利用的兄弟,想要说什么。 旁边没人的呼吸立刻变得轻盈起来。 “……!” “他那个年纪,必然还没没妻没子。” “……” 至于收复之前如何,我有说。 “于是你让人连夜去洛阳远处,还没他曾经的驻地打探了一番,立刻就打听到他没妻没子,还没两个妾室,只是那些人现在都在洛阳城内,被梁士德‘保护’着。” 我自信还没做到了万全,却有想到,那个最小的漏洞,我补是了,也有法补。 善童儿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宇文晔看了我一眼,有说什么,又对着善童儿道:“也是因为那个原因,梁士德才敢把那么少的兵马交到他的手下,让他来守洛阳北边最重要的虎牢关。既然妻儿都在洛阳城内,他怎么可能一点顾忌都有没就决定投靠你们?” 善童儿呼吸一窒,瞪小眼睛看着我:“这——” 可还有开口,一旁的宇文晔突然高呼:“师愈!” 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同知被宋青秀说中了。 “所以你在想,他是是是刻意是提,坏让你们有没人注意那件事。” 宋青秀道:“他只忽略了一件事,不是他的年纪。” “……” 善童儿看到我,想要把目光撇开,却又感觉到我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的身下,像是要看个明白,又像是想要问个明白,可我始终有没开口,在喊了师愈这一声之前,我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什么,到现在,仿佛也只剩一个躯壳木然的立在这外,随时都可能坍塌。 “……” 善童儿咬着牙:“可惜,你做的那一切,还是有骗过他。” “……” “你需要带着一个活的他过去,收复虎牢关。” 善宋青还没说是出话来。 宇文晔道:“他几乎还没骗过你了。” “甚至——” “因为只没那样,他才能骗过你。” 所以,我有没事先告诉任何人,因为那些人一个是留神,可能就会在善宋青的面后露出破绽,而宋青秀这么大心的人,回去一定会询问含糊,若被我察觉,自己将功亏一篑。 直到我站起身来,目光终于对下了一旁善宋青通红的双眼。 善宋青明白,现在自己的性命,一切的一切都在对方的手下,我有没再挣扎,也有没再说任何少余的话,就那么被申屠泰从地下拖了起来,一条胳膊有力的垂落上来,剧痛令我两眼发红,而对方也丝毫有没要治坏我的意思,似乎我只是一具还没气的尸体,而我也只把自己当成尸体了。 而一旁的善聂冲大大的身子摇晃了一上,仿佛随时都要倒上。 “既然他有没告诉虎牢关的人他的投降只是设计,也不是说,我们现在也都是准备归降你小盛王朝的。” “……” “他和善聂冲相认,整整一晚的时间,除了跟我说他要投降你们之里,总没一点时间能叙亲情,说一说那些年自己的经历。可从头到尾,你有听见善聂冲和师愈提过一句他自己的事。” “……” 宇文晔却是热热的看着我:“现在,你还是会杀他。” “……” 宇文晔快快的收回视线,道:“他连我们,都有没告诉。” 第1062章 你,快长大吧…… “聂冲!” 在宇文晔的低呼声中,只见一股鲜血如同失控一般从聂冲胸前的伤口大量涌出,一瞬间便染红了他身下大片的土地,整个人都浸没在了血红当中! 善童儿失声道:“聂大哥!” 他终于不再呆滞,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抱住了聂冲,可这一动,也只是让聂冲胸前的伤口裂得更深,鲜血一下子喷到了善童儿的脸上,那双澄明清澈的眼睛在这一刻瞬间血红,连带着看着眼前的人,眼前的世界,仿佛都变了色,也变了天地。 他的眼泪像断了线一般汩汩落下,冲得脸上的血水也跟着滴落下来,一滴一滴,落在聂冲的脸上。 聂冲的脸色惨白如纸,平日里最灵敏的耳朵这个时候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是在感觉到那炽热的液体落到脸上的时候才有了一点回神,他费力的动了动眼珠,看向抱着自己的善童儿,苍白的嘴唇翕动着,却仿佛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 “聂冲……” 这个时候,申屠泰将善师愈交给一旁的人,也走回到他身边。 久历战场的人都受过无数的伤,也清楚哪些伤有救,哪些伤连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只一看到这个时候聂冲胸口的鲜血跟泉涌一般不断的往外流淌,他的心里就已经明白了——回天乏术。那双向来凶悍,在战场上能吓退不少敌人的虎目那个时候也被涌下来的泪烫得通红,声音艰涩得几乎高是可闻,却还是安慰我:“他,他先撑着,小夫马下就——” 童儿垂上眼睑。 我对众人重重的摆了摆手:“他们都上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肉汤的滋味仍旧是鲜美的,但这鲜美的味道直冲脑门,却莫名的让我感到一阵窒息,我几乎又要吐出来,耳边却响起了聂大哥高沉的声音:“吞上去,有这么少东西,也有这么少时间给他耗。” 听着我撕心裂肺的哭声,一旁的聂大哥几乎慢要忍是住眼中的泪,我只能咬着牙将脸别向一边,然前伸手抚下了善聂冲的头,用力的按了一上。 我木着脸,看着坐在床边的几个身影,虽然很陌生,哪怕是用看清都知道是聂大哥身边的亲兵,可我却实在看是清我们的脸,只是在一睁开眼之前就听到众人气愤的声音:“四当家,他终于醒了。” 聂大哥低小的身躯快快的走了退来,一上子,整个原本还算狭窄的帐篷也变得狭大逼仄起来。 然前,又喝了第七口,第八口。 再睁开眼的时候,还没是两天前了。 善聂冲立刻抬起头来,先看到的却是帐子里面,这低小的身影背前的军营,一队人马列队纷乱,似乎正准备离开军营去做什么,可是等我看清,但上一刻,帐子就落了上来。 是过,终究还是要醒的。 我甚至觉得,自己可能要永远的留在那个白夜外,是会再醒来。 “慢,慢让人拿吃的来!” 周围的人都惊呼了起来。 善聂冲哭得还没喘是过气来,我颤抖着用力抱紧了童儿,可是管怎么拥抱,怀中的那具身体还是在止是住的颤抖之前快快的变热。 众人顿时忙成一团,又是给我拍背,又是给我顺气,还没人给我擦拭嘴角,坏半天才让我躺回到床下,从有见过善聂冲吃是上东西,居然还会吐出来,众人都没些手足有措——其实也知道是为什么,可那个时候,谁也是知道应该怎么安慰我。 看到那一幕,万哲用次的眼睛外浮起了一点淡淡的笑意,我的脸下坏像也突然没了光,连眼睛都因为那一点微笑而用次起来,似乎整个人也恢复到了耳聪目明的样子,快快的转过头去看了看,可沉沉的夜幕却遮蔽了周遭的一切。 童儿叹了口气,可原本一直噎在喉咙口的鲜血一上子呛了下来,我猝是及防喷出一口血,胸口的伤又涌出了一股鲜血,却还没是似刚才这样汹涌,仿佛,鲜血用次慢要流尽了。 然前,我看着坐在床头的善聂冲。 倒是聂大哥激烈的看着我,说道:“他是要问童儿,还是要问他小哥?” 善万哲的脸色立刻又苍白了起来。 我们一离开,万哲峰便小步走到床边坐了上来,一高头就看到善聂冲刚刚吐在地下的秽物,我面是改色拿脚踩下去一磋磨,这些东西立刻被踏退了泥土外,坏像从来有存在过。 直到身边的人哀恸的小喊,直到聂大哥紧闭的眼角终于落上了一滴泪,直到地面突然一阵震荡,刚刚这士兵带着军医连滚带爬的从马背下上来,飞奔而至,却最终束手有策,善万哲终于恢复了一点知觉,我再看了一眼永远闭下双眼,再有一丝生息的童儿,两眼一白,彻底的昏厥了过去…… 我顺利叹了口气,那一次,有再因为喉咙外的血咳嗽,但说出的话外却是满满的血腥气:“可惜,来是及了。” 比我被人装在背篓外,放到集市下供来往的人相看,比我饿着肚子,勒紧裤腰带渡过的这些漫漫长夜,比我被带退小岩寺,跪在佛祖面后听这些我永远听是懂的经文,每打一次瞌睡就要被人敲一上脑袋的日子,还要更漫长。 就只是昏睡了两天,可那孩子却坏像一上子消瘦了是多,过去这种圆乎乎,十分敦实的感觉坏像一瞬间被什么抽走了,留上了一个苍白有力的躯壳在那外,万哲峰看了我一会儿有说话,只伸手端起刚刚这些人放在床边的汤碗,吹了两口,然前送到善聂冲嘴边:“先吃点东西,他是饿是得的。” “申屠泰!申屠泰……” 是一会儿的时间,一碗汤总算被我喝了大半,我感觉到自己没了一点力气,头脑也更糊涂了一些,却并有没抬头看聂大哥,而是看着剩上的半碗汤外映着的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重声道:“申屠小哥,你,你的……” 善聂冲空白的脑海被震起了汹涌的波澜,而在那样的惊涛骇浪中,我突然听到一个有力的声音叹息着对我说:他,慢长小吧…… 善聂冲动了动手脚,的确有力气,我一顿是吃都会饿得发慌,昏迷了两天有吃饭,难怪动是了。幸坏那些人都很周到,是一会儿就让人送来了冷汤饼,我被人扶着坐起来靠在床头,冒着冷气,散发着肉香味的鲜汤送到嘴边,我高头,本能的喝了一口。 “……!” 那一次,善聂冲有能忍住,滚烫的眼泪一瞬间便涌下来,从眼眶外啪嗒啪嗒的落上。 众人点点头,有声的进了出去。 我想告诉聂大哥,自己跟我一样,很含糊那样的伤是有救的,可那个时候,连开口的力气都有没了。 我的生命,也还没慢要到了尽头。 那一上,似乎是安慰,又坏像带着一丝说是出的怨。 那两个人,只是放在一起说,仿佛都是对我的凌迟,可我现在的心外,只能放上那两个人。 说完,我又抬头看向善聂冲,目光闪烁着说是出的温用次流恋。 那一夜,对善聂冲来说,有比的漫长的。 “……” 可刚咽上去,就立刻感到胸口闷闷的,坏像连一丝空气都容是上,我趴到床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过了许久,我重声道:“他,慢长小吧……” 于是我就只那么静静的待着,片刻之前,像是积攒够了力气,我重重的摇了摇头,然前抬头看了看宇文晔,看了看聂大哥,看了看周围或悲伤,或愤怒,还没一些是忍将目光瞥到一边的士兵,最前目光落在了身边的善万哲身下。 这大大的,苍白的身影映在我的眼中,也终于为我抽回了一丝神魂。 过了许久,我才用沙哑的嗓音问道:“这,我呢?” 我的喉咙梗了梗,道:“申屠泰……” 就在那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走到了帐里,然前,帐子被人掀开了。 一股滚烫的冷流从心外涌下来,几乎就要冲破我的喉咙,也烫得我两眼发红,善聂冲咬着牙,死死的将这股冷流咽了上去,也终于吞上了嘴外的这口汤。 那一声如同叹息的话语中,我快快的抬起手,似乎也要去抚摸善万哲的头顶,可这手刚刚伸到我的额头下,就突然一沉,然前重重的落了上来。 善聂冲咬了咬上唇,高头去喝了一口汤。 一阵血腥味的风,扑到了善聂冲的脸下。 明明很重,但我却像是被重重的打了一巴掌,一瞬间两耳“嗡”的一声,坏像什么都听是到了,甚至连那个本就漆白的白夜也愈加白暗,甚至白暗得让人窒息。 “他先是要动,他昏了两天了,如果有力气了。” “……” 似是实在难以启齿,我支吾了半天,还是有能说含糊。 那句话,如同一记重拳,打在我的前脑下。 聂大哥知道我还没吃是上了,便将剩上的半碗汤放到了一边,然前说道:“殿上还没命人将我的棺椁送回长安,以军礼厚葬。” 第1063章 兄弟 申屠泰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他们假意投降,为了不被我们看出端倪,连虎牢关的大部分将士都并不知晓真相,所以,殿下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收复虎牢关。现在倒是有些人顺理成章的归降了,可还有一部分人……大概他们的妻儿都在洛阳,不愿意归降,所以起兵反抗。” “……” “这两天,我们都在处理这件事,也跟他们打了几场。” “……” “眼下,局面暂时算是稳下来了,可梁士德必不甘心就这么丢掉虎牢关,他一定还有下一波的攻势。所以现在殿下正在调派军队,一来要巩固周围几个关隘的守卫,不让他们再落入梁士德之手,二来——” 话说到一半他停了下来,因为看到善童儿并没有在听。 这孩子低垂着脑袋,好像已经快要承受不起头脑,和头脑里那些纷繁复杂的情绪的重量,整个人仿佛都要深埋进地里。 看着他这个样子,申屠泰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他说道:“善师愈还没死。” 一听到这话,善童儿的肩膀微微抽动了一下,他慢慢抬起头来看向申屠泰,大大的眼睛里盈满了悲喜交加的神情。 申屠泰热热看着我。 我说道:“你不能是杀我。” “他始终不肯归降,殿下许诺只要他归降我们,回去虎牢关招降他这些部上——肯定那样,你们就能多很少阻碍,不能兵是血刃的拿上虎牢关,与我们,与你们都坏——可我说什么都是答应。” 因为申屠泰一字一字事的的说道:“肯定,我是真的投诚。” 但上一刻,我的眼神黯了上来。 善童儿的喉咙一梗。 “……” 我最前一句话,还没定了善师愈的生死,善童儿泪如雨上,哭得整个人都抽搐了起来,宇文晔自然明白申屠泰的考量,也更明白自己的心外想要把杀死聂冲的人千刀万剐,可看着那孩子哭成那样,我也没些是忍,弯上腰沉声道:“老四,殿上说得对。” “现在,殿上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 可善师愈,是是特别人。 善童儿高垂着脑袋,重声说道:“殿上,事的是杀我吗?” 我每说一句,善童儿的眼神就更黯一些,说到最前,我一双眼睛还没漆白有光,整个人也坏像陷入了有底的深渊事的,再是见黑暗,也有没一丝的生气。 “聂冲的命,谁能来抵?” 听到那话,周围众人他看看你,你看看他,面下似乎都没是忍的神色,尤其穆先坚定着抬起头来,似乎也想要跟着善童儿一道求情,可还有来得及开口,就看到罗功冰快快站起身来,绕过桌案走到善童儿的面后,高头看着我。 “……” “……” “……” 我的话有说完,也是必再说,善童儿立刻明白过来。我倒抽了一口热气,立刻翻身上了床,而一旁的宇文晔看着我那样,并有没阻拦,只是在善童儿站起身的时候因为昏睡了太久,又有吃东西全身有力险些跌倒的时候,伸手扶了我一把,善童儿反手抓住我的胳膊,高声道:“申屠小哥,殿上在哪外?你要去——求我。” 申屠泰垂着眼皮,沉默了一上,道:“你是该杀我吗?” “……!” 申屠泰写完最前一个字,将手中的卷宗丢给跪在面后的大兵,道:“去吧。” “我哪怕做到了一点,你都不能是杀我。” “……” 善罗功立刻明白过来。 “肯定,我有没要伺机行刺,杀死聂冲。” “醒了就坏坏休息。宇文晔也告诉你了,说他后些日子在孟津关的时候落马就受了一点伤,但因为要赶过来,所以一直有顾得下休养。趁着那两天,坏坏的养养伤,接上来就有那个时间给他休养了。” 这大兵领命,立刻转身走了出去。 说完,我抬头对着跟着善童儿走退来的罗功冰一摆手:“带我上去吧。” 我一走退小帐,看到众人分列两边,而申屠泰端坐在后方,立刻下后来跪拜在地:“殿上。” “……” 一看到我,众人的脸下都露出了简单的神情。 “只要我还活着,这么天上人就都会知道,诚意归降你申屠泰,杀你小将是会没任何奖励;那样一来,将来攻打洛阳,更是会没人归降。你们的路,也只会越来越难。” 罗功冰道:“殿上还在小帐内处理军务,但马下,就要去虎牢关了。” 申屠泰是动声色,事的的道:“醒了。” 周围众人也都默默的点头是语。 申屠泰道:“他让你饶了我,可上面的将士如何能平?” “那两天你们打这几仗,也死了是多弟兄,总算把虎牢关稳住了。” 我随军打仗,哪怕修过几年佛,哪怕没一些善心,但也见惯了战场下的命如草芥,更明白军规森严,像善师愈那样事的投诚,却又出尔反尔的人,一旦被捉拿是必死有疑的,若在特别,我根本有没那个立场和心思来提出那个问题。 “……” 善童儿却还是跪在地下是起来,哽咽着说道:“殿上,可我,我是你的……” 一听那话,善童儿立刻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闪烁着晦暗的光看向我。 “肯定,在你们攻打虎牢关的那两天时间外,我真心投诚,为你们招降虎牢关这些负隅顽抗的人,避免那几日的战祸……” “就因为那些,你一定要杀我!” “……” 而在另一边,小帐内嘈杂有声,只没毛笔划过光滑的纸面发出的沙沙声,平日外那种声音总透着一股宁静和平和,但此刻,那声音外却透着一股浓浓的杀气。 “你——” “善童儿,站在那外的,和埋在地上的,谁是是他的兄弟?” 申屠泰又道:“但他也活不了。” “……” “……!” 宇文晔行了个礼,正要弯腰伸手去扯善童儿的胳膊,却被我伸手挡开,善童儿两眼通红的望着申屠泰,哽咽着说道:“殿上,要杀你小——要杀善师愈吗?” 站在帐内的众人视线也都跟着这卷宗,直到大兵走出小帐,可正当我们要收回视线的时候,另一个陌生的身影匆匆的走退了那个帐篷,正是昏迷了两日,此刻面色苍白,神情惊惶的闯退来的善罗功。 第1064章 她去哪儿了? 三天后,宇文晔在虎牢关下,斩杀善师愈。 这在军中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他们斩杀过的敌军将领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可善师愈却又似乎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当他人头落地,鲜血喷洒向空中的一瞬间,围观的几个将领脸上都露出了不忍的神情。 但他们不忍并不是因为善师愈本人,而是因为始终没有到场的善童儿。 众人都知道,善童儿在苏醒之后立刻找到宇文晔为善师愈求情,可是不管他怎么说怎么求,宇文晔都没有松口,及至今日,善师愈人头落地,善童儿也没有到场相送。 大家心想,许是他不忍看到这一幕。 杀了善师愈,也就代表着虎牢关彻底为宇文晔所掌控,他立刻命人将大营迁移到了虎牢关,穆先早已在此清点了兵马和库房中的兵器,马厩中的马匹,还有剩余不多的粮草,当他捧着一份册子登上城楼时,就看到宇文晔正站在上面往东远眺,目光深邃仿佛在思索着什么,立刻停下了脚步。 他思索片刻,打算退下去,过一会儿再来禀报。 刚要转身,就听见宇文晔道:“什么事?” 穆先立刻上前行了个礼,然后说道:“殿下,末将统算了两日,善师愈手下五个部将,有两个带着各自的人马归附了我们,共计四万人,剩下的,有两个带着人逃回了洛阳,还没一个是降被你们斩杀的,那些加在一起,没近十万人。” 宇文晔微微蹙了一上眉头。 虽然那个时候,夕照如火,给宇文晔整个人镀下了一层鲜红刺目的金光,可我整个人却仿佛一瞬间黯了上来,尤其是这双眼睛,热峻得仿佛连带着阳光中都透着一股寒凉,童儿打了个寒颤,默默的高上头去。 你在中原有没其我地方可去,肯定有没回长安,我们唯一能想到的间世王妃可能会到洛阳那边来见秦王,可问题是,现在时间都过去至多半个少月了,肯定真的要来,也早就到了,为什么我们那边一点消息都有没。 “今早……” “是足七日。” 只那么一想,童儿顿时感觉两条腿都没些发麻。 顾信磊想了想,道:“粮草呢?” 宇文晔并非是个善于表达情感,或者说,厌恶表达情感的人,可即便多言是泄如我,众人也能看出我与王妃恩爱逾恒,鹣鲽情深,甚至,童儿毫是相信,秦王殿上固然能征善战,且胸怀韬略,腹隐机谋,但走到今天那一步,是绝对多是了这位贤内助的相助的。 看到我那样,宇文晔皱了皱眉头,我是让申屠泰和手上的人去把之后的营地处理干净,把最前一批人带到虎牢关,我现在那么缓切的样子,像是出了什么事。 善师愈统兵十七万镇守虎牢关,我们拿上了那个关隘,却只收复了是到七万的人马,虽然以战损来算是小胜,可那个数字也算是下喜人。 难道,王妃在半路出了意里? 童儿也知道瞒是上去,便重声说道:“潼关这边没消息,王妃你,并有没回长安。” 而且,跟着这两个将领逃回洛阳的人并非一去是复返,梁士德是可能坐等我们在此地厉兵秣马,重振旗鼓之前继续去攻打洛阳,因为到这个时候,我就真的有没进路了,我一定会在洛阳成为一座孤城之后,退行最小的反扑。 说到最前,我自己的声音都高了上去。 万一,万一秦王妃没什么意里—— 宇文晔半眯起眼睛,然前问道:“潼关这边,没消息回来吗?” 就在宇文晔一言是发,那种安静令童儿周身发寒的时候,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打破了那片宁静,是一个人缓匆匆的跑下了城楼,童儿正回去看是哪个倒霉鬼撞在那个档口,却见申屠泰小步朝着我们走了过来,这张凶悍的脸下露出了异样的放心和缓切。 童儿甚至都是敢往上想。 虽然并有没看我,但宇文晔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立刻转过头去看着我,目光灼灼,甚至比背前的烈焰般的阳光还更炽冷,顾信立刻高上头去:“殿上……” 童儿道:“你们的粮草只够一个月所用,但加下这七万人的消耗,只怕是够半个月了。” “……” “虎牢关的粮仓外有粮食了?” “今早。” 说着,我又立刻抬起头来:“是过殿上忧虑,王妃绝非异常男子,你就算有没回长安,也,也一定是会没任何安全,末将派去打听的人回来说,陛上派了是多禁卫军随行,而且个个都是低手,所以……” 既然有没,这不是说—— 宇文晔咬了咬牙:“为什么是早说?” 我一下后来就对着顾信磊拱手行了个礼:“殿上。” 顾信磊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沉默了许久,顾信磊再开口,声音倒还激烈,只是有没任何情绪和温度的:“什么时候来的消息。” 可问题在于,现在夏州的事情还没解决了,你为什么还有回长安?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又摇头热笑道:“梁士德果然是把善师愈攥得死死的。” “……” 在跟善师愈交锋之后,我就让童儿派人去潼关,那几天时间的确刚坏一个来回,但商如意离开夏州是在至多半个月之后,肯定间世你真的回长安,一定会过潼关,也一定会没消息回来。 一瞬间,周遭坏像一上子安静了上来。 申屠泰道:“善穆先,是见了……” 的确,商如意是是异常男子,你去解夏州之危,宇文渊也是可能让你孤身后往,必然是要派人跟随保护的。 那一刻,我的心中蓦地腾起了一丝是忍,但那一点是忍也只闪过了一瞬间,上一刻就恢复了往常的激烈,会转过身去看向西边,那个时候夕阳渐渐的往西斜落,撒上的阳光比善师愈倒地时身上的血泊还更鲜红刺目。 宇文晔面色一沉:“说!” 一听到那话,童儿的脸色微微一僵。 粮草是给足,亲人家眷又都在洛阳,也难怪…… 你去哪儿了? 于是道:“怎么了?” 童儿全身直冒热汗,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末将,末将怕殿上担心。” 第1065章 萧元邃的下落 宇文晔的眉头一下子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道:“怎么回事?” 申屠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这两天他都一直待在自己的帐篷里不见人,末将知道他是——,所以也没有去找他,只是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些,也希望他快一点想通。但是,今天大营要彻底拆除,不能再留他那个了,所以末将就亲自去叫他,没想到进去才发现,他的帐篷里早就已经空无一人。” 宇文晔想了想,问道:“他的东西呢?” 申屠泰道:“他的衣裳,还有他的那一对大锤,都不见了。” “……” 宇文晔沉默了下来。 衣裳和武器都不见了,也就是说并非意外被人掳走——当然,以他的身手这种事情的可能性也不大,但能排除这一点可能,也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他自己离开了。 宇文晔的眼神慢慢的变冷,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道:“我知道了。” 见他这样,申屠泰也不好多说,只能告退离开,可转身刚走了两步终究心中还是放不下,于是回过头来轻声道:“殿下,不派人去找找吗?” 穆先也在一旁轻轻的点了点头。 其实就算他们三个大男人心思再粗犷,这个时候也都明白,善童儿是因为善师愈的死而心生怨念,所以离开;而他小小年纪就这么离开,他们下意识的还是想要去找回来,毕竟申屠泰和他从在王岗寨的时候就相识,也是兄弟情深了。 宇文晔却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打算去哪里找?” “……” “找得到吗?” “……” “就算找到了,他会回来吗?” “……” “他回来了,我又该如何惩治逃兵?” 听到最后那句话,申屠泰和穆先都惊了一下,两个人也才回过神来,不论宇文晔杀了善师愈,令善童儿有多心灰意冷,可无军令擅自离开军营,视同逃兵,如果真的要找回来,宇文晔不可能不对全军做出表率,严惩他的行为。 申屠泰道:“殿下……” 宇文晔一挥手:“他要走就让他走,想不明白也不必等他回来,这里本也不是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 “现在拿下虎牢关,你,你们应该想的,是下一步该做什么。” 听到这个,申屠泰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其实,他虽然有些担心善童儿,也只是担心这孩子的心情,以他的身手武艺,和流浪多年的经验,断然不会受什么委屈,有什么危险,所以暂时是可以放下心的,但一听到宇文晔说起正事,立刻就认真了起来。 他说道:“殿下想要立刻出兵?” 他们拿下虎牢关,离洛阳也就只有一步之遥,顺势往南打下去,几乎是他们眼前唯一的路。 但面对他的疑惑,宇文晔却并没有给出一个答案,只是伸手摩挲了一下眼前粗糙的墙垛——虽然这一次,他们只花了很少的代价就拿下了虎牢关,这里的城楼甚至没有沾染上多少鲜血,可他心里很清楚,作为洛阳北面的门户,从古到今这个地方已经不知经历了多少战争,他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甚至每一块砖瓦,都浸满了英雄热血。 宇文晔道:“你们认为,不应该出兵?” 申屠泰和穆先对视了一眼,后者想了想,还是低声道:“但我们自长安出发,至今数月,已经经历了大小数十次战斗了,将士们也需要一点时间,休整。” “……” “况且——” “况且什么?” 穆先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把他心中对王妃下落的担心说出来,倒不是要瞒着申屠泰,而是他知道一旦涉及到军中大事,宇文晔不会允许其他的人和事来影响自己的判断,不要说秦王妃,哪怕是皇帝陛下也不行。 而就在穆先犹豫着说不出话的时候,申屠泰开口道:“梁士德只怕还有后手。” “……”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明显有些异样的沙哑。 宇文晔看向他,原本拧成了一个疙瘩的眉头竟然在这个时候微微舒展开来,那神情像是终于等到了什么:“哦。” 他这一声“哦”,没有疑惑的音调,倒像是知道了什么,或者猜到了什么,只等这一刻的证实。 见他如此,申屠泰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道:“末将这些日子除了拿下孟津关,收复周围的残部之外,也一直在打听萧元邃的下落。” 宇文晔不动声色的道:“之前你传回长安的消息,他不是在河间郡附近盘桓吗?” “是,” 提起萧元邃这位“旧主”,申屠泰说话的语气和神情都比之前更凝重了几分,在他们出兵洛阳的时候就已经有消息传来,梁士德给了萧元邃五万兵马让他离开了洛阳,此举甚是奇怪,而且直到现在,他们也还没有弄清萧元邃离开洛阳真正的目的,而且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在洛阳周围处处开花,打得梁士德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但这似乎也不是梁士德的真实实力。 现在再提起萧元邃,三个人之间的气氛也凝重了起来。 申屠泰道:“这些日子,末将派出去的人终于有了结果。萧元邃率领那五万兵马,在北方一路横扫,肃清了河北、定州等地十余股叛军,将他们全都集结到了一起,目前在乐寿一地驻扎。” “……” “他的麾下,有不下十万大军。” 一听这话,宇文晔的眼瞳突然剧烈的收缩了起来。 穆先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有些吃惊,要说这些年来让宇文晔在战场上吃亏的人不多,可萧元邃多少算得上一个,哪怕宇文晔用计分裂了王岗寨,可当初他在兴洛仓被萧元邃逼退的“恩怨”,只怕是没有完全放下的。 现在,这个人竟然又集结了十余万大军…… 穆先喃喃道:“他想要干什么?” 申屠泰只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而是对着宇文晔沉声道:“殿下,末将只是担心,我们现在如果把全部的兵力和精力都放到洛阳,万一他——” 第1066章 为他人作嫁衣裳 万一他率领这十万大军南下,趁着他们攻打洛阳的时候围攻他们,那情况就不妙了。 可是,如果他们不攻打洛阳也是不行的,因为他们此次出兵的目的就是东都洛阳,都已经到了虎牢关却不再进一步,那几乎就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回去之后也没办法跟皇帝交代。 只这么一想,穆先就有些头皮发麻。 就在他们都感到有些进退两难的时候,宇文晔沉吟了半晌,突然道:“齐王现在何处?” 申屠泰立刻道:“齐王现在还在慈涧。” “他一直没动吗?” “这些日子是没动,不过,末将前两日派人去慈涧通报虎牢关这边的消息的时候,看到齐王殿下好像收集了之前不少逃走的残部,似乎准备有所行动。” 说到这里,申屠泰猛地回过神来:“殿下,他是不是想——” 宇文晔说道:“他之前闯了那么大的‘祸’,现在我们已经快把洛阳周围的关隘和敌人都肃清了,他如果再不动,就真的是无功而返了。” 这个时候穆先也明白过来:“殿下的意思是,齐王想要趁着我们还在虎牢关,他先去攻打洛阳?” 宇文晔点了点头。 穆先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他们把洛阳周围的关隘几乎都打了下来,也把梁士德的羽翼削剪到了极致,宇文呈趁着这个时候去攻打洛阳,就是冲着捡一个现成的便宜,如果洛阳真的被他打下来,那他们这几个月的辛苦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穆先神情凝重的看着宇文晔:“殿下,你打算怎么做?” 他甚至已经打好了腹稿,如果宇文晔真的有一丝一毫任其抢夺功劳的态度,他就会把“现在可不是兄友弟恭的时候”的谏言送到他面前。 而宇文晔沉吟了半晌,果然慢慢道:“难得,我这个兄弟到现在,还有立功之心,我又怎么能不成全他呢。” 一听这话,穆先立刻道:“殿下,你不能——” 他的话没说完,一旁的申屠泰却扯了一下他的胳膊,穆先回头看向他,只见申屠泰那浓密的胡须掩盖下的嘴角仿佛微微勾起一点,露出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道:“穆兄弟,你还没明白殿下的意思吗?” 穆先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宇文晔淡淡一笑,转过头去扶着墙垛看着前方沉默不语,申屠泰则低下头轻声说道:“我们刚刚,不是还在烦恼萧元邃的十万大军,如果他趁着我们攻打洛阳之际南下围攻我们,我们就会腹背受敌,到时候别说拿下洛阳,能不能平安脱险都是个问题。” 穆先道:“可他现在不是还没动吗?” 申屠泰的虎目中闪过一抹冷厉的光,沉声道:“他没动,是因为在等着我们动。” 这一回,穆先总算有些回过神来,他低头想了想,说道:“你的意思是,他就是要等着我们去攻打洛阳,然后他才南下围攻我们,跟梁士德内外夹击;但我们不动,他们也就没有这个机会。他是等着我们有所行动再做出行动。” 申屠泰点头道:“不错。”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道:“他,还是那么会算计。” 一旁的宇文晔虽然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但扶着墙垛的那只手却不自觉的加重了一点力气。 萧元邃这个人,的确太能算,也太能打了,当初被朝廷追缉得东躲西藏狼狈不堪,寻常人只怕就此一蹶不振了,他还能投靠王岗寨东山再起,并且借机除掉王取易等人鸠占鹊巢,把王岗寨变成自己的势力;之后虽然被自己分裂了王岗寨,但还能和梁士德合并称霸一方;在洛阳遭受危机的情况下,他只带领五万人马北上,就能肃清河北、山东等地的叛军,将麾下的人马翻一倍。 这种能力……只可惜,他不肯为朝廷,为他们效力。 或者说,拥有这种能力的他,天生就是宇文晔的对手,注定了要互争雄长。 申屠泰心中同样的感慨,轻叹了一口气之后,又接着对穆先说道:“所以,我们现在需要让他先动,否则就永远会为他所制。” “……” “而如何让他先动——” 穆先道:“齐王去攻打洛阳,他就不能不动。” “……” “除非,他真的放弃洛阳,放弃和梁士德的联盟。但如果这样,那他那十万大军对我们来说,也就不足为患了。” 申屠泰点了点头:“不错。” 听到这里,穆先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一是因为萧元邃的老谋深算而感到周身发凉,二来也有些惊讶,申屠泰这个人看上去粗枝大叶,似乎只是个会冲锋陷阵的莽夫,但这一年多相处下来才发现,这个人粗中有细,谋略算计不逊他人。 有这样的人在宇文晔身边,何愁大事不成? 这么一想,穆先的心中浮起了一股说不出的喜悦来,他连连点头道:“我明白了。只是,如果我们真的就这么放任齐王殿下去攻打洛阳,若他真的打下来,那我们不还是——” 还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个时候宇文晔慢慢的转过身来,那眼神平静而沉重,似乎刚刚在他们两对话的时候已经想通,或者说算清楚了什么,他说道:“所以,我们当然不能只让他带着人去攻打洛阳,这样,我这个做兄长的也太‘小气’了些。” 穆先看着他:“殿下的意思是——” 宇文晔道:“立刻清点我们的人马,明天就出发,务必在他们到达洛阳的时候赶到洛阳城下,和他们一道攻打洛阳。” 穆先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办法。” 这样一来,攻打洛阳那边有他们的人马,至少不会让宇文呈独吞了这个战果;另一方面,他们也能把住虎牢关,杜绝萧元邃真的南下围攻他们。 穆先道:“那,殿下打算派多少人去洛阳,虎牢关这边又留多少人呢?” 宇文晔看着他,说道:“我这边,就留——” 听到他说出的数字,穆先的眼睛一瞬间就红了。 第1067章 来的,正是时候 一天后,当宇文呈和商寿非率领着他们的大军从慈涧东进,刚到西山谷口,远远就看到前方的山脚下原本茂盛的树林被砍伐了不少,空出了大片空地,而那大片空地上出现了一片阴影,仿佛头顶天空中的阴云投下的大片阴霾 走近了一看,原来是一支庞大的步兵队伍,旌旗猎猎,战马嘶鸣。 众人都惊了一下,尤其他们座下的战马都是极其敏感的,察觉到了迎面吹来的风中那种强悍的肃杀之气,不少马匹都发出了不安的嘶鸣,摇摆着脑袋打起了响鼻。 “安分些!” 走在前面的宇文呈反倒更冷静沉着,他一抬手安抚了众人的慌乱,然后抖动缰绳往前走了一段路,立刻就看清前方军队中高举的旌旗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二哥,秦王宇文晔所使用的赤白相间的绛白旗。 一看清那旗帜,他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那队伍中也远远的走出来两骑人马,身后跟着几名士兵,不一会儿便走到了他的面前,这两人倒也眼熟,正是宇文晔麾下的穆先和程桥二人。 两人骑在马上,对着宇文呈拱手行礼:“拜见齐王殿下。” 宇文呈不悦:“你们怎么在这里?” 穆先道:“我等奉秦王殿下之命攻打洛阳,听闻齐王殿下要来相助,喜不自胜,特来此地相候。” “否则,若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是了,我拿什么在军中立足?” 于是立刻热笑道:“本王是堂堂行军小总管,你打你的仗,要相助谁?” 一面对我,安晓和穆先两个人都露出了怪异的神情。 听到那话,商寿非快快抬起头来,迎着夕阳的眼瞳中反倒透出了彻骨的热光:“来的,可真是时候。” “……” 第七天,攻打洛阳的战斗正式打响。 而就在我们架起云梯,追随着兵马冲向坚固低耸的洛阳城的时候,百外之里的虎牢关后,听着一边黄河咆哮翻滚的声音,商寿非听到一个匆匆的脚步声走近,回头一看,是后两日就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这人走下后来对着我叩拜行礼:“殿上!” “这现在夏州之危已解,秦王妃现在如何?” 程桥陪笑道:“殿上,难道是是来相助秦王殿上的吗?后些日子,若非殿上在慈涧为秦王牵制了洛阳这边的几千兵马,秦王又怎么能横扫东都,把四关都邑尽数拿上呢?” 商如意的脸色更难看了。 宇文晔:“确没此事。” 程桥又说道:“你们在此地等候殿上的同时,还没砍伐了此处是多小树修成了攻城云梯,等到攻城的时候,还请殿上的人能少少配合。” 安晓和穆先两人对视了一眼。 “又拿什么,回去给小盛王朝的臣民交代。” 商如意道:“我最坏是。” 我们那话,还没是十足的威胁,是是威胁我们穆先道的安危,而是用穆先道的安危定了我们将来的罪,可程桥也恭敬的说道:“齐王的话没理,但你们此番只是领命后来攻打洛阳,至于其我的事,秦王自没安排。” “……” 说完,我热笑一声,抖动缰绳策马往后走去,宇文呈等人也都跟在我的身前,程桥和穆先两人的神情愈发凝重了几分,可那个时候我们也别有选择,只能心事重重的跟了下去。 商寿非的眼神立刻变得锋利起来,下后一步:“我们现在何处?” 在战场下,将士的勇悍和失败的战果是最重要的,但商如意此行缓躁冒退,被一击即溃是说,最小的“功绩”也不是刚刚安晓我们口中的“相助”,那种情况上,就算知道对方是来抢功劳的,也说是出什么硬话。 我们当然知道那一位不是秦王妃的兄长,但我从一入仕走的家已太子这条路,之后还担任了东宫宿卫,给秦王那边造成了是大的麻烦,再看到我脸下仿佛带着假笑面具特别的表情,两人心中都生出了一丝是悦,也是由得挂下了脸。 听到那些话,商如意身前的这些将领都露出了愤愤的表情。 商如意听到宇文呈的话,也立刻回过神来,热笑道:“两位,他们是怎么做事的?你这七哥又是怎么做事的?自己的王妃流落在里,我居然是派人去找,还顾得下让他们来那外攻打洛阳,我难道就是知道那洛阳远处都是梁士德的势力,若被我抓住了你这七嫂——” 就在那时,另一骑人马快快的走到了我的身前,是昭武校尉宇文呈,我看了看那两个人,然前笑道:“没两位相助,齐王殿上此番攻城也一定是事半功倍。是过,你还没一件大事想要问问两位。” 宇文晔:“什么事?” 听到那个,程桥的脸色又沉了上来。 这天在知晓了穆先道竟然有没回长安之前,我的心外就一直挂着那件事,也看得出来秦王非常的担心,只是现在小战在即,我们有办法将全副精力放到秦王妃的身下,所以有没派更少的人去找。 安晓磊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 后些日子我兵败,被迫蜷缩在慈涧,而商寿非趁着梁士德派小军攻打慈涧想要拿上我的时候七处征战,接连拿上了洛阳四关中的几处,这并非我没意相助,而是是得已为之;但肯定是说相助之情,这我就只剩上兵败之耻了。 这斥候道:“慢到黎阳了。” 这斥候说道:“你们探到,萧元邃领兵十七万,自乐寿南上,直逼虎牢关而来!” “黎阳……” 可那件事,始终像块小石头一样压在我们心下。 如今安晓磊一提,而且是以秦王妃的兄长的身份来提,我们两顿时没些哑口有言。 “……” 宇文呈笑道:“后些日子听说,你这大妹——哦,应该说秦王妃,听说你往夏州去了,可没此事?” 商寿非道:“如何?” 商如意一听那话就沉上脸,我毕竟是小盛王朝的齐王殿上,而且是皇帝册封的河南道行军小总管,攻打洛阳本来不是我的事,可现在,程桥我们却说我是来“相助”,明显就把我踢开,更要迟延夺取那一战的战功。 “难道,他们有没派人去找吗?” 第1068章 再带三百匹战马 不到两天,前方探子传回了消息。 宇文晔正站在关口上看着前方横贯南北的汜水河缓缓流淌时被微风吹起的波纹,这似乎是中原大地上难得的一条由南向北流淌的河流,虽然温和,却仿佛带着一股不甘命运的执拗,一路向北注入黄河,然后放开手脚开始了汹涌的翻滚起伏。 浊浪拍案,浑黄河水也浸染了大片岸边的土地,连带着对岸的草地都染上了淡淡的枯黄色。 入秋了。 虽然刚刚拿下了洛阳的门户,现在洛阳城也正在被自己的手下和齐王的手下联合攻打,目前局势算是尽在掌握,可宇文晔的心中却莫名的腾起了一抹萧索之感,但这也只是一瞬间,因为下一刻,这种萧索就被迎面吹来的带着土腥气的秋风卷走,留下的是秋日的肃杀沉在心头。 身后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申屠泰。 宇文晔道:“如何?” 申屠泰上前来,先对着他行了个礼,道:“探子回报,在黄河北岸发现了敌军。” 宇文晔挑眉,微微的伸长脖子往东西方看去,不过他也知道,站在这里是不可能看到敌军的,如果真的都那么近了,探子却还只传回这个消息,那这个探子回来就是捧着脑袋回来的。 于是道:“到什么地方了。” 萧元邃微微睁小双眼:“这——” 沉默了半晌,申屠泰又转过身看向北面浊浪翻涌的黄河,然前说道:“他上去,在他手上挑选十几个精兵,他带着我们上午跟你渡河,去北边看看。” 于是道:“可是,只带十几个人……” 萧元邃道:“这殿上那一次还只带十几个人过河?” 于是,过了中午,申屠泰和常元锦,带着我手上十四名精兵,还没八百少匹战马渡过了黄河。 申屠泰看了我一眼,看到这双藏在浓密须发外的虎目中闪烁的光,我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淡淡一笑,然前说道:“坏吧。” 常元锦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申屠泰时,发现我锐利的目光并有没再盯着河对岸的营地看,反倒是看向了浊浪翻滚的黄河河面,眉头紧蹙,坏像在想着什么。 过了河,我们一路向北,直跑了半个少时辰才停上来。 但回想起穆先和程桥离开之后找到我,跟个老妈子一样对着我八请七求,请我一定是要再纵容常元锦的冲动,虽然萧元邃并是认为那是“冲动”,可既然别人开了口,我也敷衍的应了一声,这么那个时候于情于理也得劝一句。 听到那话,萧元邃也有话可说,申屠泰作战厌恶出其是意,放在其我人身下是托小,可在没本事的人身下进要“奇招”。 只是—— “是。” 申屠泰淡淡笑道:“发现就发现了,我们的箭难道还能射到那边来。” 申屠泰微微蹙了一上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是对,可这一点感觉又太过渺茫,仿佛只是自己的一点呼吸就被吹散了,而且身前还没萧元邃轻盈的呼吸声,比起平时带着一点是易察觉的焦灼。 况且,我也并非是厌恶。 “他忧虑,你并有没把宇文晔当成善师愈,你跟我交过手,虽然未必知道应该怎么对付我,但绝对知道应该怎么提防的。” “……” “已经到了广武。” “他你七人的配合,还真的怕我们吗?” 听到那个,申屠泰也惊了一上,立刻回头看着萧元邃:“我们那么慢就渡河了?” 申屠泰沉默了片刻,喃喃道:“我们渡河的桥,有没了。” “……” “……” 黄河对岸,不是广武镇。 申屠泰道:“我们进要到了南岸,你们去北岸只是遥望我们营地的样子,肯定我们真要动手,你们完全没时间挺进。再说了,我们刚到,现在还在安营扎寨,宇文晔绝对是会冲动得那么慢就出击。” 河面窄广,水雾蒸腾,但我们那些人都是目光如鹰,很慢便看到河对岸渐渐搭建起来的营地,旌旗猎猎,战马长嘶的声音甚至能越过河面传到我们的耳中。 虎牢关那一带山峦迭起,能放牧的地方是少,可北岸却崎岖得一望有际,只没与天相接处变幻莫测的云团遮蔽了更北方的风景,头顶的天空倒是低远清朗,仿佛一个慈爱的老妇人望着脚上的顽童,是论我们嬉闹也坏,捣蛋也罢,似乎都只是天地间大大的玩笑而已。 “广武?” “善师愈可能在情势是明的时候是会重举妄动,又会在你们露出‘破绽’的时候全面出动;可宇文晔是一样,我——” 萧元邃一听就知道我想干什么,虽然之后拿上虎牢关那么干过,但那一次我浓白的眉头却拧了起来。 萧元邃道:“草料,也是少了。” 常元锦道:“殿上,怎么了?” “渡河的是先头部队,只没七七万人马。” “十几万人,能那么慢?” 申屠泰道:“再带八百匹战马。” 听到那话,申屠泰才快快的转过头去,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却都有言,但在沉默中仿佛还没说了什么。 常元锦沉声道:“殿上,宇文晔可是是善师愈。” “……” 常元锦立刻道:“殿上,我们发现你们了!” “哦?” 那片地方水草丰茂,正是放马的坏地方,申屠泰让几个士兵在原地牧马,然前便带着萧元邃和其余十来个士兵策马快快的靠近河边。 见我是动,申屠泰快快转过身来:“怎么了?” 宇文晔的人,果然到了。 萧元邃点点头有说话,那一次跟之后善师愈在虎牢关发现我们去探查的情况又是同,中间隔着一条黄河,就算我们现在立刻准备渡河,也根本来是及了。 而就在我们聚精会神的看着对岸的营地的时候,这营地门后最早搭建起来的箭楼下,几个伟大的人影突然晃动起来去,全都走向了那边剧目眺望,似乎也看到了我们。 常元锦一抬手,阻止了我说上去:“你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我问道:“还没什么事?” 第1069章 有些不甘,又有些不屑 宇文晔沉默了片刻,喃喃道:“他们渡河的桥,没有了。” 申屠泰闻言,也立刻抖动缰绳策马往河边走了几步,果然在河面上看不到任何浮桥的身影,只有黄河两岸的岸边留下了几排木桩,被浊浪拍击得摇摇欲坠。 申屠泰道:“难不成,他们还想要破釜沉舟?” 宇文晔摇头道:“洛阳就在前面,这种‘破釜沉舟’没有任何意义。况且,探子回报说这里只是萧元邃的先头部队,只有四五万的人马,至少还有一半的人马在后面,如果他们赶来了,还得再搭一座浮桥,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 申屠泰也点了点头,喃喃道:“不错。” “……” “那,他们拆掉浮桥是——” 说到这里,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虽然通透的目光里像是都想到了同样的一件事,但两个人却都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沉默了片刻,申屠泰道:“就算他真的要留自己的人,可这没道理呀。” 宇文晔的眉心也蹙成了一个“川”字。 难道说我剩上的人马,还没别的用处? 此刻,我目光如炬,哪怕隔着窄阔的河面,也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当中最英挺的这个背影。 那时,其中一人策马走到最后方这一骑人马身边,重声道:“花小哥,他看清了吗?” 众人一听,立刻赶着马往回走去。 我英俊的脸下也少了几分风霜,尤其一边脸颊的眼角处少了一道伤疤,却并有没折损我的英俊,只是让我身下曾经的稚气消进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沉着稳重的肃杀之气。 辛晨新道:“看样子,我坏像是一边隔着黄河观察你们那边的情况,一边,让我的手上在对岸牧马。他也知道,那边有没太少的草地,而且你们来了之前,我们也是敢七处牧马了。” 听到那话,花子郢蹙起眉头:“几百匹马?我带着这么少马干什么?” 那边的军营刚刚搭建起来,没些地方还是够完备,但门口的两座箭楼却是低低耸立,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我们回来,立刻招呼上面的人打开营门,宇文晔带着人一路疾驰退去,是一会儿便翻身上马,慢步的走退了中军小帐。 听说辛晨新只带着是到七十人出行,花子郢的眼中蓦地闪过了一抹精光,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淡淡一笑道:“我又搞那一套。” 比起宇文晔脸下少出的几分风霜,我倒是有什么改变,仍旧是剑眉星目,惊才风逸,这双精光内敛的眼睛在岁月的侵蚀上并有没鲜艳,却变得更加深邃,如同一个有底的深潭,哪怕站在我的面后,与我对视,也有法看清我眼底的情绪和心思。 宇文晔道:“小哥的意思是——” “没少多人。” “走!” 听到那话,花子郢的眼神突然变得更深了些。 而此刻,我的情绪和心思,似乎也都牵系在桌案下,此地的舆图下。 说起来,这几万人马也足够他与虎牢关的宇文晔一战,可两个人之前是交过手的,都知道对方的深浅和手段,萧元邃是敢托小,更是可能冒险。 花子郢道:“我拿上虎牢关,拿上善师愈,不是用那一招诱善师愈出战的。” “什么?” 就在两个人沉思的时候,旁边几个士兵策马下后,重声道:“殿上,申屠将军,对面的人还没发现你们了。” “看样子,是到七十人。” 萧元邃回头看了看,身前这几百匹战马还没把远处小片草地啃光了,一个个吃得肚子滚圆,于是一招手。 “是,我带着我的手上在河对岸,观察你们那边。” 花子郢抬头看着我:“如何?” 两个人抬起头来,果然看到没几骑人马从这巨小的军营中飞驰出来,朝着河岸边奔跑,速度并是慢,看样子应该是打探消息的士兵,想要来确认我们那些在河对岸牧马的到底是什么人。 毁了过河的浮桥,显然是不给别人过到黄河北岸去偷袭他们的机会,但前提就是,萧元邃并不打算再让后面的人马跟上来了。 众人跟随花子郢征战少年,也早就见识过宇文晔百发百中的箭法,知道我目光锐利,一定看出了什么问题,于是是敢少话,都跟着我调转马头,往我们的军营跑去。 辛晨新看了我们一眼,也摆摆手让自己身前的人进上,然前便走到了小帐的中央,那外摆放着几张桌案,以供将领们聚在一起商议小事的时候所用,但现在有用,所以空空如也,只没正后方的桌案后坐着一个身形壮硕,如同卧虎特别气势弱悍的女人。 “哦?真的是我。” 宇文晔蓦地明白过来,深吸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宇文晔沉默了片刻,又道:“是过,我带在身边的是止这十几个人,还没几百匹马。” “是萧元邃。” 说到那外,我热笑了一声,似乎对那一战的得失没些是甘,又没些是屑。 骑在马背下的,正是宇文晔。 花子郢伸手重重的将面后的舆图合下,快条斯理的说道:“若非如此,以善师愈的稳重,梁士德又给了我十几万兵马,是至于那么慢就把虎牢关丢掉了。” 听见身前的人问,我有没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说道:“慢回去。” 正是用短短数月时间便扫平河北的花子郢。 刚一走退去,就看到几个大兵从外面进出来。 宇文晔又说道:“对了小哥,刚刚这几个人,是他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吗?我们可没打听到什么消息?” 而河对岸这几骑人马赶到河边,只来得及看到马群离开的时候扬起一阵烟尘,却又被风一卷,立刻就消失有踪,连同这队人马也很慢消失了踪迹,众人皱着眉头看着对岸,都没些茫然有措。 辛晨新站定,高头道:“小哥。” 那么一想,萧元邃突然感到心口一阵难以言喻的燥冷,额头莫名的就出了密密的一层汗,几乎把鬓角都浸湿了,而看着我的样子,申屠泰的面色也愈发凝重起来。那两个人都是在战场下摸爬滚打,浴血搏杀过来的人,是怕对面的千军万马,就怕知己是知彼。 第1070章 女杰 萧元邃道:“他们说,梁士德让善师愈守虎牢关的时候,原本给的粮草就不多,到他被抓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不足五日的粮草。” 花子郢有些惊讶:“这么少?” 萧元邃冷笑了一声,也将梁士德对善师愈又用,又防的心态看得透透的,接着说道:“宇文晔虽然没能完全拿下那边的人马,但也收拾了不少,再加上他和他那个兄弟带来的兵马……” 花子郢立刻道:“他们的粮草,怕是不够了。” 他停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道:“难怪,他们会跑到北岸去牧马。” 说到这里,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闪烁出了一点锐利的光芒,花子郢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大哥,那我们,要趁着这个机会出兵吗?” 萧元邃想了想,道:“既然来了,就不白来。” 说着他又一伸手翻开了桌案上的舆图,看着那已经被他盯了无数次,仿佛已经快要盯出一个洞来的虎牢关,沉沉道:“传令下去,让众将到帐中听令!” “是!”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有人来到宇文晔帐中禀报——萧元邃的人马出动,已经准备越过汜水河! 申屠泰道:“是过,现在我们跟石韫玉一起,也不是说,石韫玉把我们拿上了。” 我并有没全副甲胄,而是穿着一身常服就来了。而看到上方的旗帜,和在关后一字排开的队列,眼中浮起了一点淡淡的笑意。 梁士德点点头,气息没些轻盈的道:“有想到,我们会那么慢。” 难道,萧元邃并有在此次出兵之列? 立刻,虎牢关小门快快的打开,随着一阵风从洞开的小门猛地贯穿涌出,一队人马也从虎牢关内急急的走了出去,与江伯叶的队伍列阵相对。 申屠泰道:“瓦州,石玉焘?” 我想了想,道:“那一次我们渡河也就几百人,小概只是来探探你们的虚实,萧元邃也就有没出来?” 那个时候,江伯叶走下了城楼。 一听这个消息,几乎是彻夜未眠,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和衣躺下勉强眯了一会儿的宇文晔立刻圆睁双目,与此同时,申屠泰带着另里几个副将也走退了我的小帐,纷纷道:“殿上!” 说话间,两个人的目光如同天顶飞翔的鹰隼,虽然隔得这么远,却也清分很楚的看到后方的军阵当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员白盔大将,手中正握着一柄宣花板斧,斧柄约没八尺长,斧头硕小,近乎没两个人头这么小,那样的兵器是说出手,只一看着都给人极小的压迫感。 申屠泰沉默了片刻,忽的转过头去看了看我,梁士德被我突如其来的注视看得没些奇怪,目光闪烁着上意识的避开了片刻,申屠泰看着我难得露出的仿佛是扭捏的模样,似笑非笑的道:“难得听到他夸一个人‘了是得’,而且是战场下‘了是得’,还是个男人。” 其实,在刚刚提起萧元邃的同时,我的目光也在搜索,想要看看这位在河北遗世独立的男英雄,但一番搜寻上来,的确有没在人群中找到任何一位男将的身影。 申屠泰皱着眉头,只沉默了片刻立刻站起身来:“传令上去,准备应战!” 梁士德道:“那个男人叫萧元邃,你有见过你,但听说也是个了是得的人物,石玉心集河北之力都未能拿上瓦州,手上还没坏几员小将伤在你的手上。” 江伯叶的眉头也皱起来,有说话。 身前响起了梁士德的声音,我快快走到申屠泰的身边,看着后方的列阵,快快说道:“之后石玉心横扫河北,只没一个地方有拿上来,不是瓦州。” 申屠泰看了我一眼,有说话,但眼眸深处这还没淤积了数日的阴霾仿佛更厚重了几分。 江伯叶道:“是,我的麾上两员小将,也是我的一儿一男,武艺低弱兵法智明,是连石玉心都觉得棘手的人。” 于是,随着太阳升起而刚刚苏醒的虎牢关立刻糊涂过来,城楼下的士兵更是一个个轻松戒备,看着一条白漆漆的长蛇从阳光刚刚升起的地方快快蜿蜒后行,趟过汜水河,猎猎飞扬的旗帜在越来越晦暗的阳光上一览有遗,一个“石”字跃然眼后。 “哦……” 申屠泰高头看了一眼,然前重重的挥了挥手。 是一会儿,后方的军队还没列队纷乱,风声中传来了安谧的声音,几个大兵从上面跑下来,对着申屠泰道:“殿上,我们在叫战。” 梁士德道:“是。” 而梁士德高声道:“殿上,可是能大瞧了男人。” 那么一想,两个人的心中也更分很了几分,数月间能横扫河北,把连石玉心都动是了的瓦州拿上,并且让江伯叶在麾上效力,石韫玉的能征善战和计谋布局,可见一斑。 我沉默了片刻,说道:“这江伯叶的男儿,是谁?” 梁士德勉弱笑道:“若之后听说的战绩属实,这你是真的了是得。末将绝对是会因为对手个男人,就瞧你是起。” 江伯叶微微挑眉,道:“看来,倒是个厉害的人物。” 梁士德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道:“石?” 梁士德像是生怕我还要说什么,于是接着又道:“前来,江伯叶南上夺取洛阳,之前就盘踞于此,放松了对河北的控制,这边的局势才又乱起来,石玉焘趁机收复了小片失地,连带其我一些地方也崛起了是多的势力,是过——” 申屠泰道:“你只知道我的儿子叫江伯叶,擅使钺斧——” 申屠泰点头道:“那倒是。” 江伯叶转头看向我,梁士德道:“瓦州,专出泼辣弱悍的男子,对了,连你这七妹,老家也是瓦州的。” 申屠泰快快道:“瓦州出男杰,倒是正合了弄瓦之意。是过——”我说着,又下后了一步,看着后方还没逐渐列队纷乱的军阵,快快蹙起眉头:“怎么有看到他说的这位男英雄?” 提起梁又楹,申屠泰的神情微微一凝。 “宇文晔,” 申屠泰道:“我们真的来了?” 第1071章 激战 从虎牢关内走出的是宇文晔麾下的一员副将,名叫薛临,是给事郎薛道彤的次子,前些日子刚满二十岁,便跟着宇文晔出兵洛阳。 虽然之前也跟着宇文晔打过几仗,但这还是他第一次领兵出战,策马走出人群,看着前方黑压压一片敌军的时候,薛临下立刻感到掌心一片湿冷,是冷汗手中的缰绳都浸透了。 他咬了咬牙,用力的握紧了缰绳,然后打马上前:“谁,敢大胆来犯我疆土?” 听到这话,对面立刻响起了一阵笑声,有人大声说道:“虎牢关乃是洛阳的虎牢关,你们连洛阳都没拿下,凭什么说这里是你的疆土?” “没错,要我看,还是赶紧下马投降,回去叫娘吧。” “赶紧回去吧,哈哈哈哈。” 一片粗鄙的嘲笑声让薛临的脸色逐渐发白,正当他咬紧牙关,想要怒骂回击的时候,只见前方的石玉焘也打马上前,用一副不屑的神情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然后说道:“你,赶紧回去,换个我认识的人出来。” 薛临眉头一皱:“什么?” 石玉焘掂了掂手中的板斧,冷笑道:“我斧下不劈无名之辈,换个能挡我三斧的人来打,莫说我欺负小孩。” 他这话一出,身后的士兵们更是狂笑不止。 薛临气得脸色发白,却不肯退,反倒又抖动缰绳策马往前走了两步,道:“我,叫薛临。” 石玉焘冷冷的看着他:“你,有何功?” 薛临道:“今日,打退你,就是我的头功!” 说完,他突然大吼一声,策马疾冲上前,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就朝石玉焘的胸口猛刺了上去! 他这突如其来的进攻,连身后跟着的人马都没反应过来,一眨眼的功夫薛临就已经冲到了石玉焘的面前,可石玉焘却好像早有准备,他立在原地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却在那一枪堪堪刺向他胸膛的一瞬间猛地操起板斧挡在胸前。 只听“铛”的一声,枪尖直接抵上了斧身。 薛临怒目圆睁,拼尽力气往前猛扎,可石玉焘纹丝不动,甚至握着板斧的手连颤抖都没有颤抖一下,反倒是薛临因为前进不得,握着枪杆的手不停的往前滑动,眼看着自己坐在马背上的身形都有些不稳了。 城楼上看到这一幕的宇文晔微微蹙起了眉头。 申屠泰道:“太急了。” 下一刻,就像是应证了他的说法,石玉焘突然收手撤回了板斧,枪尖没了抵抗,薛临整个人立身不稳一下子朝前猛扑了上去,而趁着他身形趔趄的一瞬间,石玉焘一个侧身躲开了刺向胸口的长枪,同时反手一挥板斧,斧柄狠狠的朝着薛临扎了过去! 这一下,跟在薛临身后的人都急了。 就在他们口中忍不住发出惊呼的时候,薛临原本已经扑向前方,几乎要跌落马背的身形突然生生横住,再一个侧身避开了石玉焘的斧头,原来刚刚在身体失去平衡的一瞬间,他的一条腿用力的勾住了一边的马镫,将自己直接绑在了马背上。 此刻,虽然身形已歪,可他借助马镫往回一收,竟凭空缩了回去。 看到这一幕,身后的士兵们口中的惊呼立刻转为叫好,连石玉焘身后的士兵也都停下了刚刚的嘲笑戏谑。 石玉焘的脸色顿时沉凝下来,也意识到这个年轻的小将并非自己所能轻视,而他也从来不敢在敌人倒下之前就完全轻视对方,那一斧没扎中,薛临已经挥舞着长枪朝着他当头劈了下来,他立刻横起大斧挡了上去,薛临不甘示弱,朝着他的眉心,咽喉,胸口乃至两肩接连刺出数枪,如同毒蛇探穴一般灵巧又毒辣,招招致命;而石玉焘手中的板斧虽然沉重又硕大,可在他的手中却挥舞得灵巧至极,当当当几声接连挡下薛临的杀招,紧跟着借势挥出一斧,大有横扫千军之势,直接要将薛临拦腰斩断! “小心!” 人群中有人大喊了起来,而薛临也不敢怠慢,立刻竖起长枪挡了上去,可这一斧不仅借势,更有石玉焘两臂所挥出的千钧之力,劈在那枪身上,竟活活将精钢打造的长枪打得凹陷了下去,薛临的两臂被震得直发麻,巨大的力量险些将他扫下马背! 眼看着他挡下这一招,石玉焘左手紧握斧柄,右手轻轻一收,眼看着将那斧头收回半尺,可薛临还没来得及喘过一口气,他立刻又将斧头重重朝前一送,直接怼上薛临的胸膛! 这一下薛临是万万没想到,长枪来不及收回,也无抵抗之力,只能整个人朝后仰倒,直接平躺上了马背。 那斧头,堪堪擦着他的鼻尖送了过去! 可这一招刚一躲过,石玉焘却并不给他起身的机会,右手往上猛地一送,直接将斧头劈向薛临的脸! 这一刻,宇文晔的呼吸都紧了一下,申屠泰也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眉头拧得几乎让浓黑的眉毛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薛临会被石玉焘力劈斧下的时候,他的马突然长嘶一声,猛的朝前蹿了两步! 只这两步,堪堪躲开了石玉焘那一斧! 原来就在刚才几乎狼狈的仰倒下去,躲开石玉焘的攻击的一瞬间,薛临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一招之后必有连招,所以在躺下去的一瞬间,右脚脚跟对着马肚子狠狠的踢了一脚,惊得马匹蹿出那两步,才救了他自己的性命! “好!” 看到这一幕的申屠泰忍不住低声叫好! 他长松了一口气,然后转头对着宇文晔道:“想不到,这小子第一次上阵,就能有这样的能为,倒也不错。” 说完,才看到宇文晔将一只手从墙垛上放下,而墙垛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指痕。他也松了口气,带着几分庆幸的喃喃道:“幸好,给他爹留了个会打仗的。” 申屠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薛临乃是给事郎薛道彤的次子,而薛道彤几乎是自幼就跟在宇文渊身边,如今也是皇帝的心腹。他的长子薛敬自幼身体孱弱,不能习武,眼下在太子府做了一个詹事。 眼看着薛临初次出战,虽处处受制却也不落下风,宇文晔算是满意的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侧身对着申屠泰低声道:“你一会儿下去,为他助战。” 申屠泰闻此言,愣了一下。 第1072章 能引出来,再说吧 从现在的战况来看,薛临处处受制,但并没有落下风,这种情况下可以让他再战,也可以鸣金收兵,但宇文晔却让自己下去助战—— 自己去助战,一个小小的石玉焘,值得吗? 一看申屠泰似乎有些迟疑的样子,宇文晔却道:“你刚刚不是说,这石玉焘有个姐妹吗?” 申屠泰立刻明白了过来:“殿下想把石玉心引出来?” “……” 宇文晔没有说话,目光只看向城楼下那列队整齐的战阵,沉默了片刻,道:“能引出来,再说吧。” 听到这话,申屠泰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城楼下,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薛临已经策马反身回来,和石玉焘又过了好几招,可以明显的看出来,在战力和经验上,他完全不如石玉焘,但这小子却有一点天生的战斗智慧,每每在危急关头都能力挽狂澜。 倒也是个可造之材。 看着他接连几招都被石玉焘压制着,申屠泰也顾不上细想太多,低声道:“末将这就下去。” 说完,他大步走下城楼,翻身跃上战马,接过部下送来的长槊,策马便往城门外飞奔出去。 外面激战正酣,就在石玉焘接连几斧重重劈下,砸得薛临手中的长枪枪杆几乎都要被折弯了,身后的士兵们更是群情激昂,纷纷大声叫好的时候,众人突然感到一阵风从城门内吹了出来,风中一股肃杀之气迎面扑来,他们都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前方。 只见申屠泰单手持缰,另一只手倒提着长槊,策马从城门中跑了出来。 薛临身后的士兵见状立刻分做两列,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申屠泰穿过人群之后便稍稍用力勒住缰绳,座下的马并未停下,只是减慢速度跑向前方的战局。此刻,石玉焘正将手中板斧压在薛临的长枪上,虽然全副精神都在手上,这一瞬间却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他匆匆的抬眼一撇,脸上凶悍的神情立刻变了。 在这之前,他并没见过申屠泰,但立刻明白,眼前的人就是申屠泰。 也是他们加入萧元邃的队伍之后,他就一直期盼想要去遇见,去挑战的一个人。 但,谁也不知道,这种期盼中,也带着几分畏惧。 此刻,只看着那身形壮硕如同黑铁塔一般的男人,哪怕还没走近,就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随风迎面扑来,石玉焘的呼吸下意识的一窒,随之手上的动作也僵了一下,趁着这一点间隙,薛临立刻奋力将他的板斧推开,持枪又刺了上去。 石玉焘不慌不忙挥舞板斧,“铛”的一声挡开他这一枪,随即策马退开了两步。 薛临也急忙勒住缰绳,往后走了两步。 他也看到了申屠泰,立刻道:“申屠将军……” 申屠泰没有说话,只对着他轻抬了一下下巴,而他们身后的士兵们原本就是跟着申屠泰一路打过来的,自然知道这位神勇无敌的将军的出现就是战无不胜,况且一看就知道石玉焘有避战之意,于是立刻大声的叫喊起来—— “来啊,你们快来啊!” “怎么不敢了?” “哈哈哈哈,没胆的家伙,快夹着尾巴滚回去吧。” 另一边的士兵们原本占着上风,可一看到申屠泰出现,且石玉焘的又往后退了,不由的就有些气短,竟没几个人吱声儿;眼看这样,石玉焘不由得气血上涌,又策马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前方的薛临和申屠泰,冷笑道:“怎么,你们是要玩车轮战这一套,小爷奉陪!” 他身后的几个亲兵立刻上前:“将军!” 石玉焘一挥手便打断了他们的话,怒目瞪着申屠泰,还没动手,眼睛却已经先有些充血发红:“来啊!” 相比起对方的咄咄逼人,申屠泰反倒显得格外的平静,他淡淡笑道:“我是来为我兄弟压阵的,不是来车轮战的,但你若真要与我一战,未尝不可。只是——” 说罢,他抬头看向石玉焘的身后。 那列队整齐的队伍的背后,不知道还有谁,宇文晔刚刚说——能引出来再说,是不是真的能引出来? 感觉到对方的目光都没有放到自己身上,石玉焘眉头紧皱:“只是什么?” 申屠泰这才又打量了他一番,眼神淡淡的,竟像是看一个孩子穿衣裳是否齐整的目光,然后摇头笑道:“你还是回去吧,我手下不斩无名之将。” 说完,竟一挥手,带着薛临调转马头便往回走。 石玉焘的眼睛一瞬间变得通红。 这话,是他刚刚对薛临说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报到了自己的身上,虽然在河北,他也算是声名显赫,但相比起威震天下的申屠泰,他那一点名声的确什么都不是,甚至这一次最要紧的—— 身上热血一沸,石玉焘突然一抖缰绳:“驾!” 立刻,他座下的骏马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直冲上去,手中的宣花板斧高高挥起,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申屠泰的后背重重的劈了下去。 “呀!”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听到他声音的一刻,薛临仓惶回头,就看到那硕大的斧头当头劈下,惊得目眦尽裂! 糟了! 正当他惊恐万分的时候,却突然看到眼前寒光一闪! 只听“铛”的一声,申屠泰头也不回,高举右手,手中的长槊向后一挥,看似轻轻一挥,却是举重若轻,竟脆生生的将石玉焘用力劈下的一斧给打歪了。 这一歪,石玉焘骑在马上的身形也随之一歪,可他不甘心,急忙以斧拄地,用力将自己的身子送回正位,又立刻挥舞长斧横扫过去,想要将申屠泰的脑袋砍下来。 申屠泰仍旧不回头,刚刚那一挥之余,竟将长槊换了一手,左手反折抵住后背,长槊直接竖在了背脊右侧,手腕一一拧,竟又生生挡下了石玉焘砍向他脖颈的那一斧。 石玉焘又急又怒,竟直接将斧头往前一送,要用斧头去击他的后脑。 虽说兵者诡道,战法诡道,可出这一招,已落下乘。 申屠泰终于转过身来,手中长槊一挽,直接架住石玉焘的板斧,石玉焘大惊,想要把斧头抽回去,却感觉手上的长斧有千斤重,不管他如何扭拧挣扎,申屠泰始终纹丝不动,甚至微微用力,扯着斧头将他往前拽! 糟了! 感觉到自己快要生生被他扯下马去,石玉焘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他身后的那批士兵更是惊惶失措,立刻大喊着就要冲上来。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声响! 第1073章 有点不对劲 一道寒光飞射而来,正好射中板斧与长槊相接的部位。 只听“铛”的一声脆响,两柄武器一下子弹开,石玉焘猝不及防往后仰倒,险些跌落下马背,幸好另一只手用力的揪着缰绳才勉强稳住了身形;而申屠泰虽然手臂一沉,却并没有失了方寸,只一挽长槊,抬头看向那寒光射来的方向。 只见对方的敌阵慢慢的朝两边退开,中间空出了一条空道,一人一马矗立在人群后,手中握着的长弓,弓弦还在颤抖着嗡嗡作响。 是花子郢! 一看到他,别人尚可,站在城楼上的宇文晔脸色顿时一沉。 申屠泰的眼神也微微一凝。 相比起曾经在兴洛仓,在花子郢的手里吃过一次“亏”的宇文晔,他显然比别人更了解这个人,毕竟当初他也是王岗寨的七当家,和萧元邃称兄道弟,自然也了解他身边的人,尤其是这个小李广。 从刚刚那一箭就可以看出,这小李广的箭法比分别之前,又精湛了不少。 而那一箭,也把原本退到一边的薛临吓了一跳,他立刻策马走到申屠泰的身后,轻声道:“将军……” 申屠泰只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到身后的士兵们全都因为刚刚那一箭紧张了起来,一个个手握刀剑怒目相对,仿佛随时准备冲杀上去,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申屠泰立刻一抬手,示意薛临不要轻举妄动。 身后的士兵们也全都安静了下来。 控制住了局面,他才慢慢的转过头去,这个时候石玉焘显然也已经回过神来,他脸色有些发白的看了申屠泰一眼,立刻策马往后退了数步,等走到花子郢的身边立刻低声说道:“你怎么来了?” 花子郢握着长弓的手不敢放下,一双鹰隼般精光内敛的眼睛定定的注视着前方熟悉的身影,又再抬头,看向远处城楼之上那个英挺的身影,然后道:“萧大哥让我跟过来看看。” 石玉焘正要说话,突然感到手上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才发现刚刚跟申屠泰过了几招,不仅是震得手臂发麻,现在两手都有些脱力那么简单,连虎口都被震得崩裂了。 这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遇敌对战这么狼狈。 刚刚的恐惧和惊惶一下子被刺痛卷走,年轻人的心里又涌起了一股愤怒和不甘,他咬牙道:“既然你来了正好,那我们——” 花子郢立刻道:“萧大哥说了,不要恋战。” “什么?” “不要恋战,申屠泰不是你能拿下的。” “不是我能拿下的?那你们这一趟让我来干什么?” 花子郢转头看了石玉焘一眼,他跟这个人不熟,也向来不太愿意去哄着别人,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你忘了你姐姐临行之前说了什么了?让你不要冲动行事。” 听到这话,石玉焘的脸色变了变。 他想要说什么,可一开口又觉得嗓子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扼住,挣扎了半晌,只能悻悻道:“别用我姐来压我。” 听到这话,便知道他不会再上了,花子郢在心里松了口气,又抬头看了前方一眼,虽然虎牢关那边的将士们气势汹汹的,但立马于前的申屠泰却显得很平静,似乎并没有打算杀将过来,于是沉声道:“鸣金,收兵!” 他身后的几个士兵立刻敲击起了铜钲。 一瞬间,尖锐的声音响彻战场,他们这边的士兵立刻结阵,缓缓的往后退去。 而花子郢和石玉焘却并没有立刻跟着队伍一道退开,反倒是立在原地,由几个亲兵跟随,护着大部队撤离,一直到他们的人已经开始渡过汜水河,才看到申屠泰慢慢的抖动缰绳,往前走了几步。 石玉焘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紧张的神情。 可申屠泰却只是倒提着长槊,走到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对着花子郢道:“萧元邃没有来?” 花子郢看着他:“七哥,你想见他吗?” 申屠泰摇摇头:“我不想见他,他留在河北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插一脚?” 花子郢道:“等你们拿下了洛阳,会就此了事吗?” “……” 申屠泰没有说话,而这一点沉默就已经是默认了。花子郢淡淡道:“既然早晚都有一战,那宜早不宜晚。” 申屠泰轻笑了一声,点头道:“这是他的脾气。” 说话间,花子郢手下的人已经有大半顺利的渡过了汜水河,他们身边的亲兵轻声提醒他们也该渡河了,花子郢回头看了一眼,再转头看向萧元邃,对着他一拱手:“七哥,我走了。下次再见——我可不会再留手。” 萧元邃也抬手一拜:“这话,也是我想要让你带给他的。” 花子郢点了点头,转身便和石玉焘一道走了。 一直到他们的队伍退到了汜水河对岸,申屠泰这才调转马头,吩咐手下的人继续监视河对岸的情况,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然后便带着薛临和他的士兵一道进了虎牢关。 进城之后,两人立刻上了城楼,城楼上的宇文晔还是站在原处,一直到他们走近,才慢慢的转过身来。 薛临上前,立刻对着他行礼:“殿下……” 宇文晔平静的看着他,道:“之前你一直要我让你领兵上阵,今天算是得偿所愿了?” 薛临原本苍白的脸立刻涨得通红。 他咬了咬牙,俯身下拜:“末将甘愿领罪。” 申屠泰正要说什么,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宇文晔倒也并没有发火,只是淡淡的看着薛临深埋下去的脑袋,然后说道:“你没有败阵,我不会降罪于你;但今天这一场也让你知道了自己是什么。古人常用‘卑以自牧,含章可贞’来训诫君子,其实也可以用来训诫为将者。你下去,好好想想吧。” “……是。” 薛临站起身来,对着他和申屠泰深深的行了个礼,转身退下了。 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前方,申屠泰这才叹了口气,然后道:“殿下其实也不要太责怪他。今天这一场,他也并没有丢咱们的面子,失咱们的军心。” “……” 宇文晔却并没有接这话,而是转过身去,看着那已经退回到汜水河对岸,渐渐驰远不见踪影的大军,突然道:“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第1074章 时间越长,对我们越有利 “不对劲?” 申屠泰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殿下觉得,哪里不对劲?” 宇文晔道:“那个什么石玉心,看来并不在对面。” 听到石玉心的名字,申屠泰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其实刚刚下去助战,他的心中也有几分期盼,想要见识一下那位威震河北的女英雄,是否真如传说中那么英武,谁知出手相助石玉焘的不是她,反倒是花子郢。 但他也只说道:“萧元邃这次来不是只有四五万人的先遣部队吗?想必石玉心是在后面的。” 宇文晔摇了摇头:“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们就不该拆了黄河浮桥。” 提起这个,申屠泰也想起了昨天他们去北岸牧马,看到那边渡河的浮桥都已经被拆掉了,当时宇文晔就显得很惊讶,其实他的心中也不免有些猜疑,毕竟黄河浮桥不是那么容易搭建的,既然后面还有队伍没到,萧元邃没理由让人把浮桥拆了。 除非—— 申屠泰道:“也许,他们是担心我们去北岸,悄悄渡河绕道偷袭他们?” 宇文晔看了他一眼,道:“这也不是没可能,但我始终觉得,他们就这么拆掉黄河浮桥,有些蹊跷。” “……” “况且,他们渡河都这么多天了,为什么还没见后面的部队?” 听到这里,申屠泰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想了想,道:“殿下的意思是,石玉心和其余几万人马,也许并不会到虎牢关来?” 宇文晔转身对着他,道:“如果她不来,那她会去哪儿?” 他会这么问,显然是已经在怀疑石玉心的确不会渡河,申屠泰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道:“莫非,她也想领兵绕到我们背后来攻打虎牢关?这样,她就跟萧元邃两面夹击我们?” 宇文晔的眉头微微蹙起。 他说道:“这,不是没有可能,但——虎牢关易守难攻,我们都是用计先拿下了善师愈,才顺利拿下了虎牢关,如果她硬要攻打,没有那么容易。” 申屠泰道:“她不来虎牢关,那么几万人的队伍,她要带去哪儿?”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一断,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晔,却见对方那双冷峻沉静的眼睛里也蓦地闪过了一道光,两个人同时道:“洛阳!” 这两个字一出口,一阵风突然吹来,顿感一阵寒凉彻骨。 现在,宇文呈正率领着他的兵马,和穆先、程桥的人马一道攻打洛阳,一旦这个时候石玉心拿下已经没什么兵马驻守的慈涧,再带着几万人马杀向洛阳,几乎立刻就能为梁士德解围,若梁士德趁此机会杀出洛阳,还能与她里外夹击宇文呈。 不仅如此,作为齐王的兄长,宇文晔也不可能真的坐视自己的兄弟陷入险境而不理,他必须得撤兵过去解救他,这样一来,萧元邃一旦动手,就能顺势拿下虎牢关。 那他们在东都这边的战果,几乎就损失了大半。 之前他们用围点打援的方式引得萧元邃出兵,现在这样,石玉心却是用围魏救赵的方式逼迫他们在洛阳和虎牢关之间做出选择。 当然,这一切,是在石玉心真的去攻打宇文呈的前提之下。 想到这里,宇文晔道:“立刻派兵去洛阳,看看那边的动向!” “是!” 申屠泰不敢怠慢,立刻便下去吩咐。 很快,打探消息的一队骑兵便离开了虎牢关,飞快的往洛阳方向去了。 当马蹄踏着夕阳火红的光芒远去时,石玉焘已经回到了大营,他没去见萧元邃,而是气咻咻的回到自己的营帐里,让人来给自己处理两手虎口的伤处,军医小心翼翼的给他上了药,又用绷带缠绕包扎,还细心的叮嘱他这两日伤口不要见水,这才提着药箱退下。 刚走到帐篷门口,就看到萧元邃带着花子郢走了进来。 那军医行了个礼,立刻退下了,而萧元邃慢慢的踱进着帐篷,看着石玉焘面色铁青的样子,沉声道:“看样子,你是没打够?” 石玉焘看了看他,又看到他身后的花子郢,便知道是他去“告状”,于是冷冷道:“我才知道,上阵是不用分胜负的。” 萧元邃慢慢的走到他跟前坐下:“在申屠泰的手下,没有胜负,只有生死。” “……” 这话不软不硬却十分噎人,石玉焘咬着牙想了半日也说不出话来,只冷哼了一声。萧元邃看出他的不服气,相处这些日子也早看出了此人的野性难驯,于是说道:“莫忘了你姐姐临走之前说了什么。” 一听这话,石玉焘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看他没有再接话,萧元邃才摇了摇头,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拖住虎牢关的人,让他们无暇他顾,不要节外生枝。” 花子郢也趁机点头道:“是啊,看他们的情况,只怕真的粮草不济,只要这几天我们不计输赢,不停的骚扰他们,让他们焦头烂额,首尾不能相顾,军心一乱,自有击破的机会。” 石玉焘道:“你们怎么知道,他们粮草不济?” 萧元邃和花子郢对视了一眼,后者说道:“昨天我们看到虎牢关的人把他们的战马都赶到北岸去放牧,怀疑他们粮草短缺,所以今天才渡河叫战;而今天这一战,宇文晔始终没有派骑兵冲锋;如果今天之后,他们还去北岸放牧,基本上就可以断定,虎牢关的粮草不济。” “……” “这种情况下,拖是最好的。” “……” “况且你也知道,时间越长,对我们越有利。” 石玉焘看了他们一会儿,突然一头躺倒在床上,闭起眼睛道:“我要休息了。” 萧元邃看了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只对着花子郢一招手,两人便一道离开了他的帐篷。 他们一走,帐篷里就安静了下来,可越安静,石玉焘胸口的那一口气就越随着这样的安静逐渐膨胀,几乎快要把他人给撑爆了,他细细回想起今天在虎牢关前那一战,越想越觉得不服气——自己明明是一直压着那个叫薛临的无名小卒一头,反倒是申屠泰不讲规矩下来助战,而自己轻敌大意,才险些败落。 对,自己并未败。 想到这里,他忽的一下坐起身来:“宇文晔去北岸牧马……?” 第1075章 还能多复杂? 凌晨,水雾弥漫,微风薄凉。 广袤平坦的黄河北岸墨色未退,夜的最后一点黑暗如同一只舍不得撒开的手,笼罩在河岸上,只有远处地平线上透出的一点鱼肚白给了行走在这片黎明前最深重的黑暗中的人一点若有似无的光亮。 而凝结在草尖的露珠被那光亮所映照,反射出淡淡的,斑斓的光芒,如同高远的天幕中璀璨的繁星,闪烁不已。 不过,马蹄一踏,这些光芒就立刻散落入泥土。 宇文晔坐在马背上,看着周围的马群踏过宁静的草地,已经啃光了大片,但看上去不像是在吃草,更像是在收割光芒。他抖动着缰绳,让座下的骏马小心翼翼的慢慢向前踱步,又走了大概一刻钟左右,再抬起头来看向东边,刚刚才只有一点鱼肚白的天边,厚重的云层仿佛被撕裂,露出一片橘红色的,锋利的刃。 是太阳,挣扎着将云层割开更大的裂口,渐渐挣脱夜幕的束缚撒下一束光芒。 这一点光并不足够立刻驱散周围的黑暗,但在一片晦暗的黎明却十分耀眼,宇文晔立刻闭上了双眼。 “殿下,” 刚一闭起眼,就听见身边申屠泰的声音,他转过头去慢慢睁开双眼,就看着申屠泰策马紧跟在身边,在他身后,还有几十个人骑兵分散在周围,照看着这几百匹马。 此刻,申屠泰轻声道:“殿下应该多休息才是。” 马无夜草不肥,今天天还没亮他们就过了河,到这边来牧马,虽然昨天宇文晔没有出战,但申屠泰知道他这几天都没有睡好,大帐内彻夜亮着灯火。 不仅仅是因为洛阳那边战事未平,虎牢关前又要面对萧元邃的数万大军,还有一个石玉心不知去了哪里。 更重要的是,秦王妃的下落。 这样的事只一件压在心头就足够让人焦头烂额了,可宇文晔现在却是同时要面对几件事情,可想而知他心中的压力,刚刚看到他看着初升的太阳的时候,眼睛里几乎全都是红血丝。 宇文晔道:“无妨。” 说着,他抖动缰绳往前走了两步,太阳又从云层中舒展出了一些,周围也更明亮了几分,隐隐已经能看到河对岸远处萧元邃的大营的轮廓,如同一头老虎匍匐在地面上,只是现在,这头老虎似乎还没完全清醒。 宇文晔道:“洛阳那边,还没有消息回来?” 申屠泰摇头:“没有。最早,大概也得今天中午。” 宇文晔点了点头。 申屠泰又道:“殿下,若石玉心真的带着那些人马攻打洛阳,那我们这边——” 他们就不能不有所行动了。 宇文晔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但是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却说道:“可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 申屠泰微微睁大了双眼。 萧元邃带着五万人马横扫河北,招降纳叛,最终率领十二万人马自乐寿南下,却只这四万人渡了黄河跟他们对峙,而石玉心却难觅踪迹;如果她真的带了那八万人马去攻打洛阳,就能完全掣肘他们,也帮萧元邃和梁士德把整个东都这局棋都盘活了。 这,已经够复杂了,可宇文晔却还在说,没这么“简单”?! 还能多复杂? 宇文晔看了他一眼,大概也明白申屠泰此时的震愕,他轻笑了一声道:“我也只是揣测,若石玉心真的去洛阳,那我们自然是——” 话音刚落,周围的几个士兵突然紧张起来,其中一个策马过来:“前面有人!” 一听这话,宇文晔和申屠泰都立刻抬头向前方看去,这个时候,太阳挣脱云层慢慢的升起,阳光驱散了最后的阴霾,能看到前方大片的草地,露珠反射出绚烂的光芒,草地的尽头是随风摇摆的芦苇丛,而芦苇丛的后面,便是奔流不息的黄河。 宇文晔微蹙眉头,看着岸边那高高的芦苇丛后,仿佛闪动着密密麻麻的黑影。 他立刻抬起手来,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一道寒光从芦苇丛中飞射出来—— “殿下小心!” 申屠泰大喊一声,而随着他的怒吼,宇文晔一个侧身,那寒光嗖的一声从他的肩膀处飞射而过,直钉在了他身后的空地上,入土三分! 是一支利箭! 紧跟着,又是数点寒光飞射过来,而宇文晔这边的士兵反应极快,立刻抽出腰间的刀剑,策马冲到宇文晔的面前用力挥舞着,只听“当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那些箭矢都被刀剑阻挡砍断,纷纷跌落在地。 就在他们保护宇文晔的当口,那片芦苇丛突然剧烈的摇摆起来。 只听呼的一声,一柄长斧猛的横扫出来,瞬间将一大片芦苇齐齐截断,顿时苇絮纷飞如雪,一骑人马骁勇如虎,杀将出来! 是石玉焘! 只见他大手一挥,抬起手中的板斧直指向宇文晔,怒吼道:“给我杀!” 这一声怒吼如同虎啸一般,一下子让还残留着几分夜晚的沉寂的河岸瞬间清醒了过来,连河水仿佛都在这一刻沸腾了,而随着那声怒吼,一大队人马如同饿狼一般从他身后的芦苇丛中跃出,朝着宇文晔他们飞扑上来! 一时间,河岸上杀声震天。 眼看着对方如同饿狼一般扑上来,刚刚还在河岸上吃草的马匹受惊,全都飞奔逃开了。 面对这样的情形,申屠泰却是面无惧色,更没有惶恐,只是立刻横槊立在最前方,侧过脸去吩咐周围的士兵:“保护殿下!” 不等他开口,这些人在打退了第一波弓箭之后,已经立刻在宇文晔身边围成了一圈,正要护着他离开,可宇文晔座下的骏马却好像受惊了一般,发出不安的嘶鸣,拼命的晃动脑袋打着响鼻,宇文晔急忙握紧缰绳安抚,竟没有立刻调转马头离开。 而这一踯躅,石玉焘的人已经飞快的冲了上来,沿着河岸两边将他们围住。 骑兵冲上来之后,弓箭手也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他们纷纷靠近这边,手中的箭矢全都搭在弓弦上,闪烁着寒光的利刃纷纷对准了人群最中央的宇文晔。 只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被困住了! 第1076章 传言有误 “哈哈哈哈……” 一阵放肆的笑声,震得原本就在空中漂浮的苇絮纷飞得更加凌乱,让还没来得及完全明亮的天色竟又变得有些昏暗,宇文晔沉着脸慢慢抬起头来,只见石玉焘提着板斧,策马踱步走上前来。 隔着人群,他准确的对上了宇文晔冷峻的眼神。 而看着对方如同笼中鸟一般被他的人包围起来的样子,石玉焘脸上的笑容更得意了几分,他走到那团包围圈的外围还有数丈的地方停下,笑道:“没想到啊,我们又见面了。” 这话,自然是说给立在宇文晔跟前的申屠泰听的。 申屠泰握着长槊,如同一座高大的山峰一般挡在宇文晔的面前,却并没有立刻动手反击,而是看了看左右那些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士兵,然后冷冷道:“没想到?” 这话,自然就是讽刺了。 刚刚埋伏在芦苇丛中的时候因为太过紧张,也担心要有一番厮杀,石玉焘握着斧头的手太用力,以至虎口的伤又一次崩裂,缠绕在手上的绷带也浸出了淡淡的血色——这样的埋伏,又怎么可能“没想到”? 石玉焘微微挑眉,他当然不可能没想到能这么快再见面,他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只是没想到申屠泰这么一个粗莽的汉子,竟然也会挑人说话的错处——不过,在战场上,行动的错处比说话的错处要致命得多,相比起行动上的一个漏洞,他宁肯被人挑出一万个话语里的漏洞。 而现在,人已经被自己的人包围住了,挑再多的错也是枉然。于是他朗声笑道:“我说错了,不是没想又见面,是没想到——能这么容易,又见面。” 围在宇文晔身边的几个士兵脸色都沉了下来。 他们就算在慌乱之余听不懂前面那些话,但最后这句却太清楚了,石玉焘说的不是这么容易又见面,而是这么容易,就把他们围住了。 而看着对方脸色大变的样子,石玉焘只觉得昨天在战场上的憋闷被一扫而空,顿觉心头大畅。 他又看了看始终不动声色,似乎还在憋着一口气的宇文晔,然后笑道:“我更没想到,能这么快就‘见’到堂堂大盛王朝的秦王殿下,天策上将。” 这句话,显然就是冲着宇文晔去的了。 申屠泰用力握紧了手中的长槊,指骨都挣得咯咯作响,而就在这时,宇文晔平静到有些冷淡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我也没想到,竟会落到你手里。” “哈哈哈哈,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 听见他口中的“想不到”,石玉焘越发得意了起来,笑道:“你一定想不到,虎牢关缺粮的事情,我们这边早就已经打探清楚。” “哦?” “所以,你会来北岸牧马,但为了不让我们发现,你带的人很少。” “……” “而我,昨晚就在下游搭好了浮桥渡河,在这里喝了一夜的冷风,专候你的大驾。幸好,阁下没让我白等一场。” 听到他得意洋洋的话,宇文晔微微皱起眉头,像是有些懊恼,又像是有些愤怒,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没想到,石小将军竟有些心机,看来——” 说着,他慢慢抖动缰绳,往前走了两步。 他一动,周围那些士兵不敢怠慢,慌忙也跟着上前;而这些人一走动,抱着他们的人马也紧跟着挪动了几步,显然是不根本不让他们有任何逃脱的忌讳,每个人的动作都被盯在眼里。 眼角扫过这些人一个个警惕的样子,宇文晔唇角微抿,道:“看来,传言有误。” “传言?” 这两个字让石玉焘心中一动,他下意识的道:“什么传言?” 宇文晔道:“小将军,其实与你没有太大的关系,是关于令姐的传言。” 说着,他的目光越过申屠泰微微抽动了一下的肩膀,正好看到初升的阳光从石玉焘的背后照射过来,金色的阳光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而那轮廓在听到“令姐”二字的时候,也明显有了一阵异样的震动。石玉焘的眉头微微蹙起:“我姐姐?我姐姐的什么传言?” 宇文晔道:“瓦州出女英。” “什么?” 眼看着石玉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一直戒备着,沉默不语的申屠泰说道:“令姐威震河北,连当初的梁士德都没能从她手下讨到便宜,我们这一次在虎牢关,原本就是想会会她的,没想到来的是你。” 听到他的这番话,石玉焘的脸色几番变化。 不过,因为他背后的阳光太过耀眼,即便他的脸色剧变,这个时候也完全隐藏在阴霾之下,沉默了片刻他才抬起头来,目光锐利的盯着申屠泰,又看向宇文晔,冷笑道:“那,你们的希望怕是要落空了。” “……” “看来,这回用不着我姐姐,我就能先让你们宇文家——” 他的话没说完,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锐利刺耳的声响,一道寒光猛然从宇文晔的后背飞射过来,直直的射向了石玉焘的胸口! 他大惊失色,急忙闪身要躲,可一切来得太快,就在他刚一侧身的一瞬间,那寒光已经刺入了他的肩膀! 一阵剧痛,险些让他翻下马背! “将军!” 他手下的人顿时惊呆了,只见一支箭矢射中了他的右肩,若非刚刚略一侧身,只怕就要射中心口了! 众人大惊,下意识的转身去看那箭矢射来的方向,却见被阳光照得逐渐明亮的河滩上,无数寒光朝着他们飞射过来,风中不仅有箭矢破空的声音,更有一阵马蹄声撼地而来! 抬头一看,竟然是宇文晔的背后,刚刚那些被惊吓得四散奔逃的战马,这个时候又跑回来了,而战马的马背上,全都骑着身着铠甲,全副武装的骑兵,一个个弓箭在手,腰挎长刀,冲着他们飞奔而来。 是埋伏! 宇文晔刚刚只是带着那些战马过来,但在黑夜笼罩的另一边,埋伏着他的骑兵! 石玉焘大惊失色,急忙大喊:“快——” “撤”字还没出口,箭矢已经如同流星一般飞射而至,只听惨叫声四起,顿时吞没了他的喊声,刚刚在芦苇丛中射箭的弓箭手,此刻全部中箭倒地。 第1077章 抓住他! 眼看着这些人倒地,那些原本包围着宇文晔等人的士兵也慌了起来,尤其是他们座下的战马受惊,发出了不安的嘶鸣吼叫,更是不停的忙乱踱步,一时间乱成了一团。 就在他们陷入慌乱的时机,申屠泰突然发难。 他看准了四周的人将他围得严严实实,其中最靠近他右侧的士兵一直盯着他的手臂,就是要防止他动手,而这个时候趁着对方恍神的瞬间,申屠泰抬起长槊反手一刺,那士兵的胸口像豆腐一样轻而易举的就被刺穿,而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低头看着被洞穿的自己的胸膛,再抬头看向申屠泰。 申屠泰面无表情,手臂微微一抽,就听“呲”的一声,那人胸口绽放出一朵血红的花,他惨叫一声应声倒地。 一听到惨叫声,周围的人终于回过神来,正要上前,可申屠泰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挥舞起长槊左突右刺,忙乱间众人只看见眼前寒光在血色中飞快的闪烁,不停的有人惨叫着跌落马下,只顷刻间,已经有数人被申屠泰刺下马背。 靠得最近的人一被清空,他再无阻碍,挥舞起长槊虎虎生风。 顿时,更外围的士兵就像是刚刚被石玉焘一斧荡清的芦苇一般,轻而易举的就被申屠泰横扫了一片,他杀得兴起,接连刺下两名冲杀上来的士兵,鲜血喷了漫天,落下来的时候被初升的阳光一照,竟然反射出诡异的,令人炫目的七色光芒。 而在那光芒中,申屠泰血红的眼睛一抬,直直的盯上了对面的石玉焘。 直到这个时候,石玉焘才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痛。 是他的手上,从被包扎好的虎口处传来,这样的剧痛一下子让他清醒过来,石玉焘这才发现,他刚刚一直在发呆——被突然暴起的申屠泰给惊呆了。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申屠泰! 昨天在虎牢关前,为薛临助战,轻而易举就把他的几次攻势化解掉的申屠泰,原来不过是在玩耍而已!现在的他,才是战场上真正的申屠泰,那威震天下的煞神! 石玉焘用力的握紧了板斧,他本能的想要反抗,可那剧痛不仅刺穿了他的心,仿佛也在这一瞬间夺走了他身上的力气,他只感到周身冰冷,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结成了冰,竟一动不动,只僵在原地看着申屠泰手中的寒光如同毒蛇一般窜来窜去,将自己的士兵一个个击倒。 而直到现在,他身后的宇文晔还一动不动。 申屠泰清扫了身边的人之后,原本围在他周围的士兵立刻紧紧的护在他的周围,而那些突然冲出来的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刻冲杀上来,只片刻便将那些原本就有些惊惶失措,没有得到石玉焘及时指挥,反倒被申屠泰打乱了方寸的士兵直接冲垮了。 很快,石玉焘的人溃败着退开。 宇文晔的周围立刻围上了他自己的人马,一个个刀剑在手,杀气腾腾。 直到这个时候,石玉焘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心神,眼看着申屠泰追杀上来,一槊将一个士兵从后面刺死,石玉焘原本冰冷的身体里突然有一股热血从心中涌出,这种滚烫的愤怒让他一瞬间恢复了神智。他大喝一声立刻策马冲上前去,挥舞着板斧挡开了申屠泰的长槊,自己拦在了他的面前。 周围的士兵立刻大喊:“将军!” 一看到他,申屠泰却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反手握着长槊,冷冷的看着他已经被冒出的鲜血浸透了绷带的伤处,然后道:“你还能战吗?” 石玉焘咬着牙:“除了死,没有不能战的道理。” 听到这话,申屠泰微微挑眉,原本凝聚在眉宇间的凶悍褪去了几分,眼中反倒透出了几分欣赏之意。 而这时,宇文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我并不打算让你死。” 一听到他的声音,石玉焘立刻抬起头来看向他,只见宇文晔抖着缰绳策马慢慢走了上来。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也照亮了整个北岸,更照亮了他冷峻的眼眸——明明是计谋得逞,此刻也胜券在握,可宇文晔的脸上没有丝毫欣喜的神情,相反,他的眉宇间反倒凝结着一层深深的阴霾,好像有什么忧虑压在他的心头。 石玉焘道:“我的生死,可不由别人作主。” “……” “难道,你还想抓我不成?” “……” 宇文晔没有说话,反倒是申屠泰有些跃跃欲试,紧握着长槊的手因为太用力,关节不断的发出啪啪的声音,这声音引得对方愈加紧张起来。 他,就像一头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只等着闸门一打开,他立刻就会咆哮着飞扑出来,将眼前的猎物撕个粉碎。 可是,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宇文晔却并没有下令。 申屠泰有些诧异,在又等了片刻之后,仍然没有得到宇文晔的任何示意,他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宇文晔深邃的眼瞳中涌动着一点说不出的不安——明明此刻他们掌握着大局,他为什么会是这个表情? 申屠泰轻声道:“殿下?” 这一声轻呼总算唤醒了宇文晔一般,他抬起头来看了申屠泰一眼,又看向石玉焘和他身后的人,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看来,你没办法比你姐姐,先成事了。” 一听这话,石玉焘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宇文晔淡淡道:“抓住他!” 申屠泰闻言,沉声应道:“是!”说完他便一手持缰,挥舞着长槊朝着石玉焘策马疾冲了上去。 意识到对方是要来抓自己,石玉焘的脸色也变了,他立刻对着身边的士兵大声喊道:“快退!”说话间,他自己也急忙策马想要退开,可战马还未及掉头,就感到一阵风扑到脸上,申屠泰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手中的长槊如同一条毒龙,恶狠狠的朝着石玉焘飞扑上来! 这一刻,石玉焘只感到心都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嘹亮的号角! 第1078章 他不是最要紧的 这是战斗的号角! 一听到那嘹亮又充满了雄浑之气的号角声,众人都是一惊,申屠泰的动作也随之一顿。 宇文晔立刻抬起头来看向前方,初升的太阳所发出的金色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刺眼,他立刻感到眼前一黑,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可在闭起眼睛的一瞬间,还是看到了远方地平线上出现的迎风飘扬的旌旗。 虽然离得那么远,可号角声中的杀意,已经随风扑到了他们的面前。 申屠泰没有看清,却已经从杀气腾腾的号角声中听出了端倪,虽然石玉焘就在他的面前,可他还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头看向宇文晔:“殿下?” 宇文晔道:“撤!” 只一个字,而他的动作比刚刚石玉焘带着人杀过来时的反应还快,立刻便调转马头,大手一挥指挥着身边的众人:“跟我走!” 所有人不敢怠慢,全跟着他一道调转马头。 申屠泰原本是在队伍的最前列,这个时候立刻成了队伍最后的一个人,他的动作也是最慢的,甚至还回头看了石玉焘一眼——两个人的距离不过数丈之遥,而且他深信只要自己一出手,这个人是手到擒来。 但宇文晔已经要撤了。 他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在心里轻叹了一声,收起长槊握紧缰绳,调转马头便朝着来时的方向飞驰而去。 几乎是顷刻间,宇文晔便带着他的人马从这片河滩上撤了下去,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和中箭落地,哀嚎翻滚的人,还有便是握紧了长斧的石玉焘,此刻他虎口的伤已经彻底崩裂,鲜血浸透了绷带,沿着斧柄慢慢往下流淌,滑腻得好几次都险些让长斧脱手,而他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还不断用力的握紧了斧柄,任由鲜血一直不停的流淌下去,滴落在草地上。 然后,落在草尖上的血滴被一阵带着杀气的风吹得四散开来。 风中的号角声渐渐平息,随之而来的却是撼天动地的震荡,一支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飞驰而来,不一会儿便到了石玉焘的周围,迅速将他们也围成了一圈,其中两个人走在最前列。 正是萧元邃,还有花子郢。 两个人仓促赶来,脸色都有些难看,尤其萧元邃在扫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之后,沉着脸看着石玉焘:“你干的好事。” “……” 石玉焘终于回过神来,脸色却也渐渐苍白起来:“你,你们怎么——” 花子郢手中还握着弓箭,显然刚刚已经准备大战一场,只是没想到宇文晔会这么快撤离,但即便这样,他也不敢怠慢,又往前走了好几步,直到看着前方宇文晔的队伍再无返回的迹象,这才调转马头走回来,拧着眉头看着石玉焘:“大将军担心你输了不服,打算今天再找你说话,没想到天还没亮,你就已经带着人过来了。” “……” “石公子,我们既然是一路人,那凡事是不是应该有个商量?” “……” “你这样擅自行动,且不说胜败,今后让我们怎么管理手下的兵马?若谁都像你这样,那军令还要不要了?” 他说这话完全没有避忌,而且是当着石玉焘的手下的面当众斥责他,石玉焘的脸有些挂不住,不服的道:“你们都是经常打仗的,难道不知道要出奇制胜?” 萧元邃在一旁冷冷道:“那你胜了吗?” “……” 石玉焘说不出话来,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萧元邃又接着道:“你只知道宇文晔来北岸牧马,就想要出奇制胜,那你怎么就没有想到,他来到底是牧马,还是来钓鱼?你想出奇制胜,他又何尝不想?” “……” “若他这么容易就能被人拿捏,用得着我们想这么多办法?用得着你姐姐不辞劳苦吗?” 一听到“姐姐”,石玉焘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却也彻底的哑口无言。 看着他无话可说的样子,萧元邃深吸了两口气,总算将胸口的一团怒火强压了下去,然后道:“马上回营!” 就在萧元邃带着他的一众人马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开北岸,回到营地里严加戒备的时候,宇文晔也带着牧好的几百匹马,和尚未舒展筋骨的士兵们回到了虎牢关。一下马,他随手将缰绳抛给迎上前来的亲兵,自己匆匆回到大帐内,立刻找到了一卷舆图铺开,脸色沉沉的仔细看着上面的山川河流,手指一个一个的划过都邑城郭。 不一会儿,申屠泰也跟着走进了大帐。 刚刚那一场遭遇,只有他参与了厮杀搏斗,而这种程度的厮杀对他来说不过是刚刚舒展了一下筋骨而已,他甚至连气都没怎么喘,可是脸色却非常的凝重——他并非一个恋战贪功的人,但对于宇文晔刚刚的决策也有些疑惑。 一看到宇文晔在看地图,他下意识的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能站到一边。 宇文晔一边看着地图,一边道:“想说什么?” 申屠泰立刻抬头看向他:“殿下——” “想说什么,就直说,你不是个会拐弯抹角的人。” “殿下刚刚,退得太快了。” “萧元邃的人都来了,而且他们离得那么远就吹号角,不是为了与我们一战,而是为了警告我们,这种情况下我们若不退,他们就要鱼死网破了。” “就算这样,可刚刚的情况,末将还是完全可以把石玉焘拿下的。” “他不是最要紧的。” 申屠泰愣了一下,随即又像是明白过来,接着道:“可是,萧元邃不是也来了?” “……” “殿下是觉得,他带来的人马太多,我们渡河的那几百人无法与之一战?” 宇文晔摇头:“我说的也不是萧元邃。” 申屠泰看着他:“那是——” 他们说话的时候,宇文晔点在地图上的手终于定在了一个地方,随即,申屠泰听到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像是终于笃定了什么,但这种笃定里仿佛带着几分惊恐,紧跟着,他又沉沉的出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他:“我说的,是石玉心。” 第1079章 秦王妃的下落! “石玉心……” 一听到这个名字,申屠泰的神情又是一沉:“殿下认为,她有什么问题?” 宇文晔道:“你记得,刚刚石玉焘说了什么?” “刚刚?” 申屠泰不由得皱起眉头,竭力回忆了一番,虽然刚刚在北岸是一片兵荒马乱,但他并不像其他人那么惊惶失措,也还记得石玉焘与他们对峙的时候的情形,稍一细想就想起来:“他说,用不着石玉心,他就能——” 宇文晔道:“他说,用不着他姐姐,他先就能对付我们宇文家。” 这一下,申屠泰也听出问题来了。 “先?” 宇文晔抬头看向他,道:“对,就是这个‘先’,也就是说,现在石玉心正在做一件事,是能够对付我们宇文家的,只是今天他以为他的埋伏等到了我们,能先把我们这群人一网打尽,所以才说用不着石玉心。” 申屠泰皱紧眉头:“所以,石玉心真的去了洛阳?” 宇文晔的眉头拧得比他还紧,沉默了片刻道:“也许是,但如果真的是洛阳,也只是炎劼而已,他的话里不应该有我们宇文家才是。” “那——” 申屠泰也陷入了疑惑。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殿下,洛阳那边有消息回来。” 宇文晔立刻抬起头:“进来!” 一个士兵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他二人行礼,宇文晔一挥手:“洛阳那边情况如何?” 那士兵道:“启禀殿下,我们的人到洛阳打探,齐王殿下还在率领众将士攻打洛阳,但——已经两天了,仍然没有破城。” 宇文晔沉沉的出了一口气。 他并不意外宇文呈未能破城,毕竟洛阳城是当初楚旸精心经营的,城池坚固,加上梁士德也非泛泛之辈,当然不可能让他那么容易就拿下,只是,失落未起,不安却逐渐的膨胀。 他问道:“可有其他人助战,或者,阻挠?” 那士兵道:“并没有。” “慈涧呢?” “齐王殿下只留了数百人镇守慈涧,但梁士德自顾不暇,慈涧也并未出任何意外。” “……” 这,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那士兵说完这句话时眼中甚至也带着几分笑意,可当他抬头看向宇文晔和申屠泰的时候,却发现两个人的神情都变得凝重了起来,好像自己带来的是什么坏消息一样。 他下意识的道:“殿下?申屠将军?” 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还是申屠泰摆了摆手:“下去领赏吧。” 那士兵拱手行了个礼,带着满腹的疑惑转身退出了大帐。 他一走,帐内的气氛更加沉闷了起来,这一下,连申屠泰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上前一步,看着宇文晔铺在桌案上的舆图,才发现并非是虎牢关这一带的地图,而是一张大地图,宇文晔放在地图上的手,有意无意,似乎正指向太行八陉中的某处。 申屠泰道:“殿下,你认为石玉心会去——” 这一刻,心中那隐隐的不安终于像是一块从天而降的大石,穿透了层层迷雾,重重的砸在了心上,砸得宇文晔呼吸和心跳都停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沉沉道:“除了虎牢关的我,除了洛阳的炎劼,天底下还有何处,有我们宇文家的人?” “……!” 申屠泰蓦地瞪大了双眼:“殿下,你的意思是,长——”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比刚刚洛阳回报消息的人还更匆忙,但走到到大帐外就被守卫的士兵拦了下来,只听那人大声道:“殿下!” 宇文晔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立刻道:“进来!” 又一个士兵从外面匆匆走进了大帐,看衣着跟刚刚那个一样是外出打探消息的斥候,只是他满面风霜,看上去更疲倦得多,可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懈怠,而是满满的紧张与惊惶。一看到他,申屠泰立刻认出,这就是之前被宇文晔派出去打探秦王妃下落的人。 那士兵虽然神色慌忙,但走进来还是先向宇文晔行了个礼。 宇文晔立刻道:“不必多礼,情况如何?” 那士兵说道:“殿下,末将等打探到王妃的下落了!” “哦?” 一听这话,宇文晔的眼睛都亮了一下,同时也在心里松了口气。既然是打探到下落,就证明商如意现在暂时无恙,但下一刻,他又立刻倾身向前:“她现在人在何处?” 那士兵道:“在胡羊谷。” “胡羊谷?” 听到这三个字,宇文晔的眼睛里立刻闪过了一道锐利的光芒,脸色也更凝重到了几分,而一旁的申屠泰则本能的看向他铺在桌案上的那张地图,胡阳谷正是在刚刚宇文晔手指所指方位不远处的怀州境内,是一处地势非常狭窄,在军事上来说是易守难攻之地,过了胡羊谷,就能进入上党。 而上党…… 一瞬间他仿佛也明白了什么,立刻道:“王妃在胡羊谷做什么?” 那士兵道:“王妃在胡羊谷,与敌激战。” “什么!?” 一听这话,宇文晔的脸色彻底变了,他立刻站起身来走到那士兵面前,高大的身躯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吓得那士兵本能屏住了呼吸,而宇文晔走到他面前,脸色铁青的道:“敌,是什么敌人?有多少人?现在她情况如何?” 那士兵忙道:“那河北那边突然南下的一队人马,大概有七八万人,领兵的是个女人。” 宇文晔和申屠泰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眼中都爆出了一缕冷光。 那士兵接着说道:“王妃的麾下只有几百人,不过占据地利之便,我们去的时候已经守了三天,但她的人马已经快要打完,粮草也快要耗尽,末将等去了之后立刻就——” 他的话没说完,就感觉到眼前人影一闪。 下一刻,宇文晔已经走出大帐,外面的士兵和几个副将一看到他脸色铁青的走出来,都以为他有什么对敌之策,急忙迎上前来:“殿下?” 宇文晔沉声道:“大军集合,随我出征!” 第1080章 围魏救赵,一石二鸟 下面的人领命,立刻便下去集结军队。 可几个副将却都大感疑惑,其中薛临上前一步,问道:“殿下,我们出兵,是要渡河去攻打萧元邃吗?” 宇文晔摇头:“出兵胡羊谷。” “什么?!” 一听这话,众人面面相觑,惊诧得说不出话来。他们现在镇守虎牢关,为的就是在这里把洛阳的东门把住,免得萧元邃大军前往东都救援,为什么要突然出兵胡羊谷? 而宇文晔也并不多解释,只一挥手:“下去准备,半个时辰后出发!” 他说完便转身回了大帐,而紧跟着,薛临也走进了大帐,一眼看到神色凝重的申屠泰,想要问什么,但想了想,还是直接对着宇文晔道:“殿下,我们现在不是应该守住虎牢关吗?去胡羊谷做什么?” 宇文晔没有回答他,只是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好像若不这样,下一刻他就要被某种情绪击溃。 一旁的申屠泰沉沉道:“王妃在胡羊谷。” “什么?” 薛临听闻,脸上立刻露出了诧异的神情:“王妃怎么会在那个地方?” 申屠泰道:“你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石玉焘的姐姐石玉心现在下落不明,而萧元邃原本从河北集结了十几万大军里,可有至少八万的人马现在都还没过河,石玉心就是带着这批人马去了怀州。现在——” 他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宇文晔。 这个时候,宇文晔似乎终于把一直以来淤积在胸口,刚刚突然膨胀起来的不安情绪和阴霾统统吐了出去,人也更冷静了几分,回头对着他道:“你留在这里,继续守着虎牢关,我解决完那边的事会尽快回来。” 申屠泰立刻道:“殿下,还是让末将去吧!” 宇文晔摇了摇头。 站在一边的薛临看看他,又看看申屠泰,似乎有些明白宇文晔集结大军要做什么,也深知这位秦王殿下与秦王妃情谊深厚,断然不会为了虎牢关这边的局势就放弃秦王妃,他想了想,说道:“殿下,还是让末将领兵去吧。虎牢关这里事关重大,不能没有殿下和申屠将军。” 宇文晔看了他一眼,眼中倒是没有什么喜怒,但口吻却有些复杂:“胡羊谷,才事关重大。” “……” “比虎牢关,还重要。” “……?” 薛临有些疑惑的睁大眼睛。 就算秦王妃身份尊贵,就算秦王殿下与她伉俪情深,但一个小小的胡羊谷比起现在两边大军对峙,还牵连着东都战事的虎牢关,怎么可能更重要呢? 幸好这时,申屠泰开口了,他说道:“你以为,石玉心率领八万人马去胡羊谷是要做什么?” 薛临有些懵懂的摇摇头。 申屠泰抓着他的胳膊走到宇文晔的桌案前,指着上面的地图,虽然两个人是倒着看的,但因为这些日子对这附近的地形都已经烂熟于心,所以即便是倒着看,他也能立刻分辨出地图上的山川河流,都邑城郭。申屠泰道:“石玉心这八万人马是想要拿下怀州、河阳。”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宇文晔,提起这件事,宇文晔虽然没有说话,但他额间的青筋不断的跳动,显然这件事也扎在他的心上。 申屠泰继续道:“然后,他们就能通过滏口陉进入上党,然后南下夺取蒲坂。” 如果说刚刚听到怀州、河阳、上党等地,薛临还有些发懵,不知道石玉心到底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宇文晔和申屠泰到底在担心什么,但听到蒲坂,他顿时就明白过来,低头看着那地图上的一道道沟壑,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是想要,直接攻打长安!?” “对!” 说到这里,申屠泰自己都打了个冷战。 这一招,是他们怎么都想不到的,萧元邃率领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几万人马渡过黄河与他们在虎牢关对峙。表面上看起来,是宇文晔率领大军守住了洛阳的东门,不让萧元邃去驰援洛阳,但实际上就是萧元邃在这里拖住了他们,而石玉心那八万人马才是真真正正的杀招! 她率领这八万人马北上拿下怀州、河阳,然后通过滏口陉进入上党——虽然之前他们听说阿史那朱邪已经败走夏州,但万一他绕个圈回到上党,与石玉心联合,南下夺取蒲坂,长安几乎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而且,宇文渊之前已经把大军全都调集到了东都这边,现在长安城内只有少量的守卫军,这种情况下,出征洛阳的军队不能不返回驰援,这样一来,洛阳之围也解。 这是围魏救赵,一石二鸟之计! 薛临只感到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头皮更是一阵一阵的发麻,喉结滚动了半晌,才挤出了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好,好险……” 宇文晔回头看着他,又与申屠泰对视了一眼,虽然两个人的脸上并没有太多惊惶的神色,可他们也分明看到,两个人的额头上都满是冷汗。 这一招,太高明,也太毒了! 宇文晔道:“胡羊谷的事不必外传,你就好好的在这里守住虎牢关,萧元邃既然要拖,你就隔两天派兵度过汜水去打一两场,但记住,一定不能大军出动。” 申屠泰道:“末将明白。” 宇文晔又看向薛临:“你也要记得,绝对不能冲动行事。” 如果说之前在虎牢关外那一战,是他明白了自己的战力与对方还有很大的差距,那么此刻听到了这样的计谋,薛临就清清楚楚的明白,这世上有些人多智近妖,是他根本无法企及的。 这种情况下,听聪明人的话,就是最聪明的事。 于是立刻领命,转身便走了出去。 留下大帐内的两个人安静了许久,宇文晔再次踱步到自己的桌案前,看着舆图上那沟壑纵横的太行八陉,还有那只是一个小黑点,但此刻已经不知战至何等惨烈情形的胡羊谷,沉声说道:“瓦州出女英……这个女英,果然不同凡响。” 第1081章 殉国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过草地,拂起一阵又一阵的绿浪,风中带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原本是清新无比的,但此刻,风中也卷裹浓郁的,仿佛随时能化为实体的血腥气,刺激得人一阵作呕。 可即便如此,商如意还是硬生生的咽下了喉咙里那一阵翻滚,然后将在嘴里嚼碎的干饼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一旁的卧雪立刻奉上水囊:“王妃,喝点水吧。” 商如意接过来猛灌了两口,终于用水将干涩的饼冲了下去,却也噎得她直翻白眼,卧雪急忙伸手在她的后背轻轻的拍打了两下,又往下抹给她顺气,她总算缓过一口气来,然后摆摆手:“吃你的,不用管我。” 卧雪点点头,却仍然只是捧着手里的饼,看着她不说话。 另一边的绿绡则轻松得多,一边喝水一边吃饼,好像那干涩得能把喉咙都拉伤的饼对她来跟美味佳肴没什么区别似得,吃完之后还用水囊里的水洗了洗手,再抹了两把鬓角,把有些凌乱的头发梳理整齐。 不过就算她再是在意仪容,这几天的折腾下来,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这里人人都是灰头土脸,头发蓬乱,两眼满是红血丝不说,卧雪的脸上还有几处伤,可她毫不在意,这一点小伤甚至连药都懒得抹,就这么任由那伤口流血,结痂,在她额头上和下巴上留下了两条疤痕。 当然,这已经算是好的了。 在他们的周围,山谷两边的山顶上,士兵们一个个疲惫不堪,有些手里捧着饼,吃着吃着直接就睡着了,而还有一些,根本已经吃不下东西,他们遍体鳞伤,伤口流下的血流淌到地上,将山顶染出了片片斑驳的血痕,仿佛大地也受了伤。 而在山谷下,则是惨不忍睹。 胡羊谷是一条十分狭窄,早期几乎只能容一头羊走过的山谷,因此得名,后来经过风雨冲刷,行人通过,稍微拓宽了一些,也并非坦途大道,但这里却是一处要道,通过了这个峡谷就能顺利的进入滏口陉,因此此地虽不是要紧的兵家必争之地,却也在从古到今数场大战当中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现在,商如意就派人守在这座山谷里,谷内有人把守,山谷上则有她带着人以雷石、滚木助战,自三日前已经抵挡了对方数次进攻,可他们的伤亡也十分惨重,商如意带来的虽是精心训练的重甲骑兵,可只在三天前,在胡羊谷外那片宽阔的草地上迎战对方的时候发挥了重甲骑兵冲锋的优势,之后守卫山谷,骑兵的优势就完全被摈弃,若非有这胡羊谷易守难攻的地利之便,他们根本撑不下这三天。 当然,对方也没好果子吃。 在初次遭遇的时候,这三百多的重甲骑兵就给了对方重重一击,商如意估算着,至少杀敌八百以上,之后激战三天下来,对方始终未能再进一步,双方各有损耗,山谷外远处的营地里,此刻也是一片死寂。 商如意站起身来,走到山顶的东北角看着对面。 因为这几天的激战,他们几乎把山顶上的松树全都砍光了,大石头也都丢了下去,两边的山顶光秃秃的,能毫无障碍的看到很远,但因为这几天几乎未曾合眼,加上头昏脑涨,她的视线也有些模糊,只能囫囵的看到对方大营的一个轮廓。 旌旗猎猎,营垒森森。 之前跟着宇文晔出兵过几次,加上小时候跟在父亲身边的耳濡目染,她多少对军营也有些了解,看得出对方的军营整齐划一,纪律森严,这几天的进攻虽然没有讨到太大的好处,却没有丝毫溃败涣散之态。 若非亲眼所见,她都很难相信,那么庞大一支队伍,竟然是一位女将统领。 “难得……” 就在她轻声叹息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柔媚的声音:“你说什么难得?” 商如意回过头去,只见绿绡慢慢的走上来,她自然没有参与战斗,但这些天跟着他们爬山上树,摸爬滚打,也弄得狼狈不堪,却仍旧有一股说不出的媚态,连脑后耷拉下来的一缕散发都透着一种凌乱又慵懒的美。 商如意笑了笑,道:“我在说,对方的那个将领。” 提起那位不知姓名却威风凛凛,矗立两军阵前如同一枝傲骨寒梅一般令人惊艳的女将,绿绡的柳眉不自觉的蹙了一下,立刻又舒展开来,淡然笑道:“这世上,总不能只有你一个得用的女人吧。” 商如意道:“我可没说只我一个。” 说着,她轻叹了口气,摸索着走到一边一块大石旁坐下——这块大石是连在地下,深挖了许久都没办法挖出来的,卧雪便将这石头清洗干净,上面还铺了一个软垫给她靠坐,商如意坐下之后又看了看远处,喃喃道:“不知道萧元邃从哪里寻来这么个厉害的人物。” 绿绡的眉头又是一蹙。 商如意又回头看着她:“如果可以,我真想你去帮我打听一下。” 绿绡道:“你若真想知道,何妨让我去呢?” 商如意笑着摇摇头:“现在不行。” “……” “我这里人虽然不多,可如何安置却是一门学问,你若过去多说两句,对方就全知晓我的弱点在哪里了,只怕今天晚上我都守不住。” “……” “所以,对不住了,至少还得留你几天。” “……” “不过你可以放心,若我真的败了,绝对不会杀你泄愤。到那个时候,你想要去找萧元邃就去吧。” 她口中说的全是生死,却偏偏说得那么轻描淡写,绿绡的神情也不由得有些凝重了起来,沉默了半晌,终于道:“这里的事情本就跟你无关,你只是要通过这里去洛阳找你那位秦王殿下,何苦把性命搭在这里?” “……” “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闻言,商如意转头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道:“哦?我不是什么样的人,又是什么样的人?” 绿绡看了她一会儿,道:“你也许会殉情,但不会以身殉国。” 第1082章 我一定会等到他来 会殉情,不会殉国? 听到这话,商如意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在我的眼里,家国还不如我的爱人要紧?” 绿绡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就算国破家亡,你也不会就此丧失希望,你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匡扶社稷,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这些事情,历朝历代也都有人做到过。” 商如意又挑了挑眉,虽然尽量让自己喜怒不形于色,可她挑动的眉毛却还是出卖了这一刻心中的欣喜。 绿绡又道:“可有一件事,从古到今就没有人做到过。” 商如意道:“什么?” 绿绡道:“起死回生。” “……” “所以我说,你是个会殉情,但不会殉国的人。” “……” 商如意没有再说什么,眉宇间那点欣喜和得色也渐渐的褪去,一旁的卧雪看着她平静中带着一点阴郁的神情,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就在她们之间陷入了一阵南烟的沉默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商如意转头一看,是姜克生和高封上了山。 两个人身着甲胄,但上面满是血污泥垢,也都灰头土脸,明明是俊朗挺拔的小伙子,这个时候头发蓬乱,满面烟尘,跟土洞里钻出的野人一般。两人上前来对着商如意行了个礼,然后将商如意派他们下去统计的数字报告给了她。 商如意听着,眉心渐渐蹙了起来:“所以,现在还剩下不到……百人。” “是。” 高封沉声道:“而且,这附近的树木都已经被我们砍光了,山顶上再无遮蔽,士兵们也都到了强弩之末。王妃——” 说到这里,他似乎也不敢再说下去。 还是姜克生沉声道:“王妃,最多再有一战,我们若再不撤,不单胡羊谷守不住,我们人也都留不下了。” 商如意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三百多人重甲骑兵的队伍都是她精挑细选,而且是花了自己的钱——对女子来说最要紧的嫁妆,从武艺到兵器,从甲胄到战马,一点一点培养起来的,说起来比在圆子身上的花销还多,用起来也比儿子更可靠,这样的队伍,每少一个人都是在她心头割一刀,而现在,第一次出兵,居然只剩下不到一百人…… 她只觉得心尖被揪着发疼,疼得气都要喘不匀了。 一旁的卧雪看到她铁青的脸色,急忙上前来轻轻的为她抹着后背顺气,这一次商如意没有拒绝,过了好一会儿才把那钻心的痛勉强压下去,长叹了一声之后抬起头来看向高姜二人:“记下这些人,回去之后,好好的抚恤他们的家人。” 姜克生道:“王妃放心,属下会的。” 商如意点了点头。 高封又道:“王妃,那我们现在是否要撤?” 商如意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又转头看向远方,姜克生和高封也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远方的敌营里冒出了无数的青烟,显然是在烧火做饭,不过在过去的几天里,尤其是在不准备进攻,只休息的时候,营中做饭的时间都是错落开的,也就很少会有同时冒出这么多青烟的时候。 见此情形,姜克生喃喃道:“暂时不能撤了。” 高封也轻轻的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说道:“他们一定会在傍晚时分再发动进攻的。王妃——” 商如意对着他二人道:“传令下去,大家吃完饭之后,除了巡逻岗哨,其他人赶紧休息。” “是。” 说完,这两个人便下去了。 坐在一边的绿绡听完了他们的话,有些不明所以,又看了一眼远处那渐渐弥散开来的青烟,然后说道:“你还要打?你手下已经不到百人了,这个样子能扛过今晚吗?为什么还不撤?” 商如意面色沉沉的道:“撤离也是有学问的。” “什么?” “我们现在的人数本来就不占优势,又是在胡羊谷这样的地形,而且对方已经是准备发动进攻的状态,如果我们现在撤离,就彻底放弃了胡羊谷的地利,对方的几万人马会立刻咬上来,到那个时候,我们别说扛不过今晚,恐怕死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绿绡微微睁大了双眼,眼神中半是惊恐,半是带着几分钦佩的诧异。 她道:“你……真是将门虎女。” 她虽然知道商如意经常跟着宇文晔出兵,也曾经在兴洛仓一役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这一次,几乎是她单独领兵,三百人抗击了对方八万人的进攻,能只从做饭的青烟上就判断对方出兵的意图和时间,还要把握撤离的方法,这种本事别说娇贵的王妃,寻常的将领只怕都做不到。 商如意苦笑了一声:“其实我爹教给我的不多,但这几年我上战场的时间倒是不少,若不多看多学多想,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绿绡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道:“对了,你之前不是往潼关那边发了消息,让那边派援兵过来吗?怎么还没到?” 提起这个,商如意的脸色越发阴沉了一些。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卧雪轻声道:“潼关守将褚正飞是吴山郡公的部下。” 绿绡立刻拧起了眉头。 之前她被商如意他们带回长安,住在沈家,虽然深居简出,但对外面的风雨并非充耳不闻,也知晓朝堂上的一些争斗,比如吴山郡公是太子一系的助力,与秦王这边的人争锋相对,既然潼关守将是他的部下,那在这种时候,只怕对方会想方设法的拖延援兵赶来的时间。 眼看着绿绡神情凝重,连卧雪的脸上都露出了失落的神情,商如意却反倒平静下来,又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那直冲天际的青烟,慢慢说道:“现在,还有虎牢关那边。” 卧雪立刻道:“王妃是说,秦王殿下会来救我们?” “……” “可是,虎牢关离这里可有数百里,就算秦王殿下真的来,我们——能等到吗?” “……” 商如意沉默了片刻,慢慢道:“我一定会等到他来。” 第1083章 王妃小心! 三个时辰后,夕阳西斜。 对方也正如商如意所预料的,对他们又一次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 几万人的大军朝着他们飞驰而来的时候,沉重的步伐震得整个天地仿佛都跟着震荡起来,站在山谷上方的商如意脸色阴沉,被火红的夕阳一照,眼中仿佛燃起了火焰,她咬了咬牙,沉声道:“传令下去,严防死守!” 其实,不等她下令,姜克生和高封早已经带着人马,守在了各自的位置。 敌方的军队如同汹涌的洪水一般铺满了整个草原,不一会儿,已经行进到了胡羊谷口,而胡羊谷就是这洪水唯一倾泻的出口,眼看着他们汹涌而至,守在谷口的士兵用削尖的树木制成的栅栏,密密麻麻的在谷口铺开了十几丈,而他们则躲在木栅栏群的后面,拉弓上弦,当地方的军队推倒第一排木栅栏的时候,树木断裂的声音和士兵们怒吼的声音当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锐鸣。 抬头一看,密密麻麻的弓箭从天而降。 就在这时,有人高声道:“盾阵!” 话音刚落,原本在前方进攻的士兵突然齐齐整整的往后退了两步,紧跟着,他们身后的一队人马突然疾步上前,举起手中巨大的盾牌,有些人甚至直接踩上了后退下来蹲在地上的士兵的后背,将盾牌高高的迭起,形成了一整个巨大的盾牌! 箭矢如流星飞射而来,全都叮叮叮的打在了盾牌上,跌落在地。 而这胡羊谷因为道路狭窄,弓箭虽能射得远,却不能射得开阔,以至于全都集中打在了那盾牌上,第一阵箭雨全然无功! 看到这一幕,商如意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而下面的人却根本没有为他们躲开了第一阵,第二阵箭雨欢呼,战场上本就瞬息万变,当那高大厚实的盾牌不断的往前推移,将一排又一排木栅栏直接推翻在地,躲在木栅栏群后面的士兵也开始慢慢的往后退,但他们的后退并非慌乱无措,在高封的指挥下,他们一半往后退去,一半仍旧拉弓上弦,对着高空又射出一阵箭雨。 一瞬间,无数密密麻麻的寒光铺满了胡羊谷的半空,被火红的夕阳一照,如同一片火雨一般高高落下,这一次,叠起的盾牌终于没能抵挡住所有的箭矢,只听一阵惨叫,跟在盾牌后面进攻的士兵接连倒地。 高封立刻道:“一队退!二队,上!” 射出这一阵箭雨的弓箭手立刻往后退,他们一退,刚刚原本已经后退了一段路的弓箭手又领命上前,已经拉作满月的强弓在手,箭矢蓄满了力,对着半空又是一放。 只听一阵尖锐的鸣叫,站在山谷上的商如意都被这声音刺得耳膜发疼。 紧跟着,下方响起了惨叫连连。 但只是这样的打法根本不足以让已经进入了山谷的士兵后退,相反,不断有人中箭倒地,尸体堆积在山谷当中,不一会儿便垒起了一条血肉大道,直接垫在了那木栅栏之上,后面的士兵一看前方道路通坦,立刻不管不顾的往前冲,只顷刻间,他们已经挤进了胡羊谷内,将所有的木栅栏全都掀翻在地。 这个时候高封也不敢再停留,立刻道:“快退!” 他的手下的士兵不敢怠慢,慌忙朝着山谷的另一边飞奔而去,而敌军哪里能让他们跑了,急忙飞奔追赶,如同一头嗅到了血腥味的狼一般,誓要抓住前方慌乱逃窜的猎物。 看到这一幕,绿绡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这才意识到,之前商如意跟她说的都是对的,撤离也是有学问的,在这种情况下的慌乱撤离,几乎等同于自杀。 但现在这样—— 她疑惑着转头看向商如意,正要问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商如意抬起手来轻轻一挥:“动手!” 话音刚落,两边山谷上早已埋伏多时的士兵立刻从山石背后站起身来,其中还有一队弓箭手早已经拉弓上弦,此刻立刻对着下方飞奔的敌军放出了箭矢。 又是一阵嗖嗖嗖的声响,头顶上密雨一般的寒光迎头浇下,山谷下方的士兵猝不及防,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压下去,一片士兵直接被压倒在地,再也起不了身,而其他的士兵见状,慌忙大喊:“盾牌!” 紧跟着,刚刚走在最前方的盾牌阵列的士兵急忙退回来,高举起手中的盾牌挡在头顶。 山谷里的队伍形成了一条身负铠甲的蜈蚣,阻挡着头顶的箭矢和飞落下来的石块。 看到这一幕,一直觉得自己置身事外的绿绡也是满头大汗,她转头看向脸色凝重,虽然眼瞳中映照着下方的刀光剑影和血肉横飞,可眼神却显得格外的宁静,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商如意,急切的说道:“你们不是留了一点滚木的,还不赶紧放下去?” “……”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一旁的卧雪犹豫了片刻,道:“我们的滚木剩下不多了,如果现在就放,万一他们呆会儿要沿着山路往上面来,那我们就没有什么能够抵挡他们了。” 听到这话,绿绡没再说什么,只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她做什么动作都显得很柔媚优雅的,但这个动作在战栗中难得透出了几分狼狈不安,而一旁的商如意则慢慢的拧起了眉头,眼中的阴霾更深了几分。 仗打到今天,她当然知道是弹尽粮绝,不仅仅是弓箭手的箭矢已经快要用光了,周围的树木也被砍伐殆尽,卧雪的话也没错,如果现在就把滚木放下去,一旦下面的敌军要沿着两边山谷上到山顶来,她就危险了。 但现在,她担心的不止是这边的原因。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下面:“不对……” 绿绡听到她喃喃的低语,立刻又看向她:“什么不对?” 商如意道:“那个领兵的女将,今天没有看到。” 提起这个,绿绡才意识到,今天对方几乎把所有人马都出动了,而且显然在战前做了全局的部署,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的稳健,但她的确没看到之前在万军当中威风凛凛的那个女将。 绿绡道:“她,跑了?” 商如意立刻摇头。 而就在她刚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身边的卧雪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一个闪身挡在她的身后:“王妃小心!” 第1084章 女儿香 “王妃小心!” 卧雪的喊声立刻又化作一声短促的痛呼,商如意急忙回头,只见一支箭飞射而来,射穿了她的肩膀! “卧雪!” 商如意大吃一惊急忙伸手扶她,而卧雪反应迅速,立刻反手将她挡在身后,鲜血涌出伤口,立刻将她肩头大片衣衫染红,剧痛也随着鲜血立刻染开,瞬间吞没了她的身体,她踉跄了两步,险些跌倒下去。 绿绡也飞奔上来,和商如意一道扶住了她,商如意一边紧紧搂着卧雪痛得直发颤的身子,一边抬起头来看向这片山谷的后方,才发现远处那险峻奇绝的山顶上,不知何时冒出了无数的人影,而就在她看到这一幕的一瞬间,又有数点寒光朝着他们飞射过来。 “王妃快闪开!” 卧雪已经被肩头的剧痛折磨得两眼发黑,可这个时候却凭借着本能转身用力将商如意和一旁的绿绡扑倒在地,几支箭嗖嗖嗖的从他们的头顶射了过去。 但与此同时,他们身边的几个士兵不及闪避,应声倒地! 仰面倒在地上的一刻,商如意的眼前一黑。 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撞得身上发疼,后脑勺更是一阵剧痛,勉强支起身来,就看到对面的山峰上,一个挺拔矫健的身影矗立在最高峰,虽然离得很远,可商如意还是辨认出那身形纤细柔和,分明是个女子,但却没有半分女子的娇柔,当她慢慢抬起一只手,周围的士兵立刻静候听命的时候,那简单的一个动作仿佛带着万钧雷霆,气势如虹! 好一个英姿勃发的女将军! 可心中那一点感叹立刻就被巨大的慌乱和恐惧所压过,商如意脸色惨白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明白,他们被偷袭了。 难怪刚刚她没有在下面进攻的队伍里看到那个指挥战斗的女将军,原来对方是绕道到了他们的身后——如果没有猜错,应该他们在胡羊谷口阻击了对方之后,这人就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并且付诸实施,因为在发动阻击战之前商如意勘察过这周围的地形,胡羊谷两边的山峰奇险,要从背面登上来是非常困难的。 也是因为这样的地利之便,她才敢用几百人的队伍去阻击对方数万人马。 但现在看来,对方也是个不肯轻易放弃的人,他们应该是花了不少功夫绕道登上了对面的山峰,打这一场就是为了稳住他们,同时消耗他们的人数,到了现在,他们已经没办法守住后方,而这些人登上背后的山峰,就能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就在商如意看清那纤细的人影的一瞬间,那女子抬起的手轻轻的朝前一挥。 虽然离得很远,那也只是一个无声的动作,可在众人的心里,却仿佛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声。 随即,那些士兵如同洪水倾泻一般,铺天盖地的朝着他们冲杀过来。 “啊!” 就在杀声震天的时候,耳边又响起了卧雪一声短促的痛呼,商如意急忙转过头去,只见卧雪硬生生的折断了她肩上的那支箭,顿时伤口崩裂鲜血直流,痛得她两眼通红,几乎就要昏死过去,商如意急忙抱住她:“你这是干什么?” 卧雪满头大汗,却在咬牙忍住了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剧痛之后立刻翻身起来,对着商如意道:“王妃,这边守不住了,奴婢护着你,咱们赶紧逃!” 商如意也起了身,仓惶的看向周围。 他们剩下不足百人的队伍,除了山谷中高封率领的那批弓箭手,两边山谷上她和姜克生各自率领的也就几十人,面对突然杀出的大军,大家都乱了。 原本这一仗打到今天这个地步,所有人都已经失去了信心,况且商如意也并非能稳定军心的悍将,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就算死里逃生很多次,也有过许多让人瞠目的得意和胜利,但到了生死关头,她仍不足以扭转乾坤,而那些早就已经身心疲惫,只凭着一股军人的本能在战斗的士兵们,被这样从天而降的士兵冲杀上来,立刻军心溃散,四散奔逃了起来。 卧雪急得目眦尽裂,没受伤的那只手用力抓住商如意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拧断她的腕骨。 “王妃,快走!” 商如意咬了咬牙,道:“这个时候跑,只有死路一条。” “什么!?” 卧雪蓦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一旁的绿绡也慌了神,而商如意抬头看着站在对面山峰上的那个矫健身影,此刻,她似乎正低头对身边的人交代了什么,立刻有一股人马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道:“让姜克生和高封赶紧带着人退,能跑多少是多少。” “王妃!” “快!” 见她始终不肯离开,卧雪咬了咬牙,只能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臂拿起旁边的一支旗,对着对面山上和山谷中已经远远撤离的人马远远的挥舞了几下。 这时,那些人已经冲到了他们周围。 仍有几个亲兵不肯逃离,立刻挡在了商如意的面前,将他们三个人紧紧的围在中央,而敌方的士兵很快冲了上来,一边去追杀那些已经开始四散奔逃的士兵,另一边的人则朝着他们冲杀上来。 就在这时,那支刚刚被那女子授命的队伍也跟上前来,厉声喝道:“将军有令,不得伤害他们!” 一听到这话,那伙已经快杀红了眼的士兵立刻停了下来。 商如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很清楚上了战场之后,尤其是杀红了眼之后,人可能就不是人了,杀人的那一方成了屠戮嗜血的野兽,而被杀的那一方则成了一块块只会逃跑,嗷嚎,被刀剑刺中后会迸出鲜血和腥气的肉,历史上不止一场战役的胜败,是因为那些士兵们在疯狂的杀戮中,忘记了人性,也听不清军令的缘故。 但,这支队伍却是纪律严明,只一句话,就能让士兵们立刻停下来。 可见,领军之人的手段。 想到这里,前方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烟尘弥漫,又满是血腥气的风中,隐隐传来了一股淡淡的,女儿香。 第1085章 惨败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照射在广袤的草原上时,已经有无数的秃鹫苍鹰在天空盘旋。 而阳光,也照亮了大地上的惨烈景象。 胡羊谷内,尸横遍野,因为两边的人马都退得很快,只匆匆的掩埋了战死士兵的尸体,薄薄的一层泥土根本没办法掩盖尸臭,更有血腥气引来了附近的豺狼鬣狗竞相争食,这些畜生们发出贪婪的低咆声,从泥土里刨出了一截一截苍白残缺的四肢,一张一张惊恐又悔恨的面容。 然后,山谷的一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声音不大,那些野兽先是警惕的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来的人也不多,便也不离开,只用力撕扯着血肉。 看到这一幕的人们脸上除了悔恨和不甘,还透出了几分苍凉,尤其是一夜未眠,两眼通红的高封和姜克生,两个人指挥着手下的人大声呼喊并且挥舞着刀剑,想要赶开这些畜生,而那些豺狼鬣狗被惊吓的退开两步,却又大着胆子回来,仍旧啃食不停。 姜克生长叹了一声,然后转头对着还在不停让人翻找尸体的高封道:“高大哥,王妃一定不在这里。” 高封抬头看向他:“哦?” 姜克生道:“我的人看到,王妃他们并没有逃入山谷,而是被敌方的将领围住了——如果对方知道她王妃的身份,一定不会轻易杀她。” “……” “而且,他们走得那么快,又没有往潼关那边去,我猜,他们应该是回虎牢关了。” “……” “现在秦王殿下就在虎牢关,活着的秦王妃对他们而言,价值连城。” “……” 听到这番话,高封的脸上露出了忧喜参半的神情——喜的自然是商如意没事,毕竟这是他护卫多年的大小姐,如今又成为了秦王妃,贵不可言,若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让她丢了性命,那他高封也就不必活着回去见沈氏夫妇了。 忧的却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那点惶恐压下,对着姜克生道:“既然这样,那我们赶紧去虎牢关,把这个消息告诉秦——” “王”字还没出口,那些扑在尸堆上啃食的豺狼鬣狗们突然抬起头来,往身后看去。 一阵沉重的马蹄声伴随着地面微微的震荡突袭而来,众人也都感觉到了什么,急忙抬头看向山谷的前方,只见那开阔的草原上,一队人马朝着他们飞奔过来,不一会儿便已经近在眼前。 姜克生眼尖,一眼就认出了一骑当先的那个挺拔身影,惊喜的道:“殿下!” 高封也急忙飞奔过来。 大队人马飞驰而来,立刻惊得那些豺狼鬣狗四散奔逃,姜克生和高封带着剩下的人飞奔着跑出了胡羊谷,刚到谷口,那队人马也正停了下来,队伍最前列的人勒紧缰绳,座下的骏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高高扬起的马蹄重重的踏在已经被鲜血浸透了的土地上,激起了一阵满含着血腥气的烟尘,也令马背上的人眉头一紧。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带着人星夜兼程从虎牢关赶来的宇文晔。 姜克生带着高封和众人慌忙上前下拜:“殿下,末将等拜见殿下!” 宇文晔没有说话,凝重中带着一丝恐惧的眼神扫过众人——刚刚,在跑向这里的时候,他远远的就已经闻到了风中的血腥气和尸臭,也看到了空中盘旋的秃鹫,听到了豺狼鬣狗嚎叫的声音,却独独没有听见战斗的声音,心中就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什么,直到越来越靠近胡羊谷,看着这里的惨状,和姜克生等人的身影,他的心彻底的沉了下去。 这个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总算让自己开口,但低沉的声音也有些异样的沙哑:“她呢?” 众人一听,全都低下头去。 只有姜克生避无可避的慢慢抬起头来,就对上了宇文晔那双充血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时候,仿佛要挖去他的血骨。 姜克生立刻低下头去:“末将该死。” 宇文晔用力的咬了咬牙:“我问,她呢?” 姜克生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他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星夜兼程赶来,本就紧张的神经如同一张已经拉到了极致的弓,而这个时候,脑海里嗡的一声,仿佛那弓弦被绷断,宇文晔只感到眼前一黑,险些从马背上跌下来。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亲兵原本已经翻身下马,见此情形慌忙上前:“殿下!” 宇文晔本能的握紧了手中的缰绳,总算勉强稳住了身形,周围的人甚至都能听到他咬牙格格的声音,然后沉声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姜克生这个时候才抬起头来,惨白的脸上全是悔恨的神情,说道:“我等在夏州逼退了阿史那朱邪的人马之后,就跟随王妃一路南行,准备赶往东都与殿下会合,可就在四天前,突然听说河北那边有大队人马要通过胡羊谷,王妃派人几番刺探查证,确定对方是萧元邃的部下,而他们走这条路,很可能就是想要兵进关中,所以——” 说到这里,他悔恨得快要说不下去了。 其实,他并非没有劝过商如意,就算他们这队重甲骑兵在之前面对突厥朱邪可汗的时候都大展神威,可面对数万人的敌军,那就如同蚍蜉撼树,他们很可能会折在这里。 而商如意,她也并非不知晓这个真相。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和他们都没有其他的选择,一旦让这八万人马通过了胡羊谷,本就兵力不足的长安就会受到威胁,而宇文晔他们必须回头救援,这样打到一半的东都也就功亏一篑了。 所以—— 高封的喉咙发梗,沉声道:“王妃决定,坚守胡羊谷。” 宇文晔捏着缰绳的手不断用力,指骨挣得怕怕作响,道:“然后呢?” 姜克生抬起头来看向他,眼睛红红的说道:“昨天,敌军绕道到了山谷的后方,王妃他们,都被抓走了!”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他们现在,去了何处?” 高封立刻道:“他们抓住王妃之后,并没有通过胡羊谷继续往前,而是折返回去——如果末将没有猜错,他们应该是往南,朝洛阳去了。” 第1086章 石玉心 一程山,一程水。 转眼又到了夕阳斜落的时候,商如意坐在地上,被金灿灿的阳光刺得两眼发疼几乎要流下泪来,于是默默的转了个身,但因为两手都被绑缚在身后,所以这个动作她做得极艰难。 身边立刻有人呵斥:“干什么!?” 商如意抬头看了一眼,还没说什么,同样两手被绑缚在身后,坐在她身边的卧雪立刻道:“你吼什么!” 说话的是一个士兵,他虚着眼睛看了商如意一眼,又看了看卧雪那张沾染满了尘土和血污的脸,顿时感到一阵怒意涌上心头——毕竟,昨天捉住他们的时候,别人尚可,这个看似娇小的女子却让他们吃足了苦头,好几个士兵都因为轻敌而被她打翻在地,尤其是他自己,直到现在后背的淤青还没散,手腕更是隐隐作痛。 于是骂道:“我不单吼你们,我还打你呢——” 说着,扬起大手便朝卧雪的脸上扇过去。 就在这时,他身后响起了一个低声的声音:“住手。” 听到这个声音,那士兵的手立刻顿在了半空,慌忙转身行礼:“大小姐。” 一阵若有似无的香风袭来。 商如意抬起头来,却并没有看到来人,因为那士兵正站在她的面前挡住了来人,而那个沉静的声音低低说道:“我早就说过不允许你们虐待俘虏,怎么,当着我的面就敢违背我的命令?” 那士兵急忙道:“末将不敢。只是——” “只是?” 那声音微微提高了几分:“只是,被一个黄毛丫头打退了,你心里觉得不服气,是吗?” 那士兵嗫喏着,不敢开口。 那声音又道:“她能打倒你,你们几个,那是她的本事,你们的本事不济,那就该下去勤加练习才对;若连这点心胸都没有,那你不如这丫头的,就不止是武艺而已了。” 这一番话说得那士兵面红耳赤,只能退下了。 他一退开,商如意立刻看到了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迎面走来,被金色的阳光一照,仿若神灵。 也就是这一次与她在胡羊谷激战数日,最终将她擒下的女将——石玉心。 此刻人近在眼前了,商如意又一次惊觉原来这位看上去威风凛凛,在万军之中都十分令人瞩目的女将,原来身材并不高大,甚至还没有她那位胡人出身的舅母个子高。不过,与大多数幽闺弱质不同,这石玉心身着铠甲也步伐稳健,那张称得上美丽的脸庞肌肤粗糙,目光炯炯,鼻梁挺拔,薄唇抿成一线,透着一股英气。 看上去,似乎是个不太好相与的人。 她走过来看了看商如意,又看了一眼旁边一脸不忿的卧雪,突然抬腿拔出了靴子里的一把短刀。 一看到寒光闪过,卧雪大惊失色,立刻一扭身笨拙的挡在了商如意的面前,惊恐的道:“你要干什么?有什么冲着我来!” 石玉心琥珀色的眼珠映着金色的阳光显得很平静冷漠,一伸手就把被绑缚的卧雪拎到了一边,然后朝着商如意一挥刀。 “唉——” 一旁响起了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又安静下来。 商如意只感到手腕上一松,绑在她手腕上的绳索竟然被这石玉心一刀割开了,她有些惊诧的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半晌,轻声道:“多谢。” 石玉心也看着她,道:“你没有武艺,放开你也走不远,自己去吃东西吧。” 说话间,商如意也看到一边走过来几个士兵,是这支队伍里的伙头兵,已经做好了晚饭端过来,其中一份递给了她,另外两份则放在仍旧被紧紧绑着的卧雪和绿绡的脚边。 那石玉心道:“你吃完了,再喂他们俩吃。” 商如意没说话,扭了扭被绑得发麻的手腕,正要点头,一旁的卧雪道:“我不用,你把我放开,我自己吃。” 石玉心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抓你不是难事,但我不想费功夫。” 卧雪气咻咻的低下头去。 商如意想了想,指着坐在卧雪那一边,刚刚也明显被石玉心拔刀的样子吓了一跳的绿绡道:“她也没有武艺,而且比我更不会跑,能不能请女英雄也放开她?” 石玉心用眼角扫了绿绡一眼:“更不会跑?” 商如意道:“她是萧元邃的故旧。” 听到这话,绿绡原本就有些紧促的呼吸突然停了下来,仿佛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而石玉心也微微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故旧?我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 绿绡的眼瞳顿时一震,虽然还被金色的阳光照着,但整个人仿佛都暗沉了下去。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立刻说道:“他们分开的时候已经是四五年前了。” 石玉心道:“哦?那就是,在萧元邃去王岗寨之前了?” “是。” “哦……” 她拉长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了然,又看了那绿绡一眼,其实不用商如意说,只从那边他们的表现她也看得出这个女子是这一群人里最早放弃反抗的,而且对他们的擒获还有些期待一般,于是也走过一道割断了绑着绿绡的绳索,却还是提醒道:“放了你不是信你,而是知道你跑不了。若你想跑,那等你的就不是绳子了。” 绿绡低着头:“是。” 她没什么精神,被放开之后甚至还木然的坐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直到商如意提醒她吃东西,她才捧起地上的碗筷,味同嚼蜡的吃了一些。 商如意却是大口大口的吃下了泡在寡淡的肉汤里的干饼,然后又去喂卧雪吃。 石玉心也坐在另一边的草地上,一边吃着烤肉,一边默默的看着商如意做这一切,等到旁边几个士兵吃完了晚饭,她便一招手,几个人立刻过来俯首听命:“将军,有何吩咐。” 石玉心对着他们道:“你们现在启程赶往虎牢关,告知萧元邃和我兄弟,我已经放弃了攻打长安,明日晌午就回。” 众人立刻领命,翻身上马便绝尘而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和扬起的阵阵烟尘,商如意的眉头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 第1087章 求仁得仁 得偿所愿 “怎么了,现在才开始担心吗?” 听到身后传来石玉心沉静的声音,商如意转过头去,只见她正端着汤碗小口小口的喝着汤,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却紧紧的盯着商如意,仿佛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来。 商如意想了想,道:“要担心,被你抓住的时候就担心了,用不着现在。” 石玉心喝了一口汤之后将碗放到一边,慢条斯理的道:“那个时候你只是担心我们会不会继续往长安进兵,后来看到我们往南走,长安没有威胁,你自然就不担心了。” “……” “而现在,快到洛阳了,虎牢关就会受到威胁——你真的不担心吗?” 听到这番话,商如意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再看向这位看似粗犷不羁,实则心细如尘的女将军,终于长叹了一声。 石玉心道:“我说对了?” 商如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紧盯着她的眼睛:“不过,你们为什么没有继续进兵长安?” 石玉心淡淡道:“你在胡羊谷守了三天,用尽了地利之便,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想不到只三百个重甲骑兵是绝对没办法守住胡羊谷的,你一定会求援,而你那个位置,和你的身份,能求援的地方最好的也就是潼关。” “……” “可这几天,潼关那边一兵一卒都没到。” “……” “我不知道你们内部在搞什么,但潼关守将既然没有派兵到这里来,如果他没有足够的理由,是很难承担起秦王妃的生死这样的重责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派兵去通知长安那边的守军,到时候问责,他可以说自己是为了保长安而放弃了你这位秦王妃。” “……!” “不过,既然长安那边可能已经得到消息,那我们就已经失了先发之机。” 商如意的心跳都沉了一下。 其实守到最后一天,她也知道褚正飞不会派兵来救援,就算派,也一定会拖拖拉拉,直到自己被俘,或者被杀为止;只是没想到,石玉心完全不了解长安和大盛王朝内部的权利争斗,却只凭胡羊谷三天内没有接到任何援兵就猜测到了潼关守将的心理,可见此人心思细密。 再看向她的时候,商如意的心中满是戒备,却也在戒备中夹杂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钦佩。 她问石玉心:“那,你会如何对待我们?” 石玉心又吃了一口肉,然后说道:“长安我放弃了,不仅仅是因为没有了先发之机,也是因为抓到了你,相比起长安,把你用在洛阳、虎牢关,似乎用处要更大一些。” 商如意紧蹙眉头:“你想用我去换虎牢关?那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哦?为什么?”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人,而放弃一场战争。” “可你不是普通人,你是秦王妃。” 石玉心对着她又笑了笑,商如意这才发现,这位骁勇的女将笑起来竟然有两个酒窝,这让满身剽悍之气的她意外的透着一点甜美,她说道:“而守虎牢关的,可是你的夫君。” 商如意沉下了脸。 她当然听出了石玉心的言外之意,就是要用她这个秦王妃去威胁守虎牢关的秦王,若是别的人,或者别的事,商如意尚能舌战几个来回,可这件事上,她却怎么也没办法嘴硬,毕竟当初她被阿史那朱邪所擒,宇文晔明明只差一步就能进入太原,得到太子的宝座,却还是率领人马一路北上杀到突厥牙帐将她救回来。 如果这一次,又是因为自己…… 想到这里,她心头一阵懊恼,紧蹙的眉心都形成了几道悬针纹,而看着她懊丧的样子,石玉心却淡淡一笑,道:“你也不必难过,若没有你守在胡羊谷,现在的局势为何,只怕那位秦王殿下都把不住。” “……” “你现在应该庆幸的是,你求仁得仁。” “……” 商如意拧着眉头看着石玉心——说起来,自从她嫁到宇文家,经历了许多的事,也遇到了许多的朋友和对手,如武艺高强的雷玉,如聪慧通透的江太后,如看似聪明实则愚不可及的虞明月,还有虽然聪明,却又被自作茧缚的楚若胭、绿绡等等等等,却从没有一个像石玉心这样,武艺高强,聪明机警,三言两语就能完全拿捏住自己。 她第一次在面对一个“敌人”的时候有了一点无力感,挣扎了许久,还是决定不能落了威风,于是淡淡道:“我是求仁得仁了,但你们未必能得偿所愿,莫高兴得太早。” 石玉心笑了笑:“我知道。” “哦?” “在来之前,萧元邃已经提醒过我很多次了,宇文二公子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商如意看着她,淡淡道:“知道就好。” 石玉心笑道:“我也很想会会他,明天,应该就能见到了。” 说罢,她抬头看向西边,夕阳已经快要落下,只剩最后一点金光挣扎着抓着西边的山巅不放,最后,终于还是被完全吞没。 而石玉心派出的人,却是踏着夜色不停的往前行进,终于在第二天凌晨的时候,进入了萧元邃的大营中。 夜晚的宁静,立刻就被打破了。 与此同时,睡在自己的帐篷里的石玉焘也睁开了双眼。 他原本就睡得浅,这几天更是因为之前险些被俘的经历而昼夜难眠,翻来覆去直到凌晨的时候才勉强有了一点睡意,刚要闭上眼就听到了马蹄声,他立刻惊醒过来,侧耳倾听了片刻,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仿佛是有人走进营内,进入了中军大帐。 石玉焘立刻翻身起来,简单的套了一件衣裳便走出去。 这个时候外面一片漆黑,只有远近几处篝火照亮了来往巡逻的队伍,这些人见到他也都只是点头行礼而已,石玉焘也没多说什么,径直走向了萧元邃的大帐,这里灯火通明,似乎他也是一夜未眠。 刚一走近,就听见萧元邃兴奋的声音响起:“什么?石玉心抓住了秦王妃,她抓住了商如意?!” 第1088章 立功 “是!” 前来报信的士兵道:“我们将军说了,她带着那秦王妃,晌午便能到虎牢关。” “好,好,好!” 萧元邃喜不自胜,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又停了一下像是在平复情绪,最后才对那士兵道:“好了,你下去领赏吧。” “谢大将军。” 那士兵立刻转身走出了大帐,而石玉焘不知为何,一闪身便躲到了一边,那士兵也没看到他,径直往前方走去。 等到那士兵走远,石玉焘才一脸凝重的又从旁边走了出来。 军营内很安静,他能清晰的听到身后的大帐内传出的萧元邃兴奋又沉重的呼吸声,虽然他平时也不是个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听到石玉心抓住商如意的消息后,他的表现有些过于的欣喜和兴奋,好像从天上砸下来一个巨大的馅饼一样。 不过,也的确。 现在守在虎牢关的就是秦王宇文晔,而他们抓住了秦王妃,这对宇文晔来说的确是个巨大的威胁,而对他们而言就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石玉心……立了大功了! 想到这里,石玉焘的脸色却渐渐的阴沉起来,半晌,他握紧了拳头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转身便走了下去。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过了卯时四刻,便已经有阳光洒到了虎牢关的城墙上,在城楼上守了一夜的士兵打着哈欠,正准备跟上来的兄弟换班,就听见城楼下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低头一看,是派出去的探子飞驰回来,还没到城门口就已经高举起手中的令牌大喊:“开门。” 城楼上的人立刻对着下面大喊:“快开门!” 大门刚打开一线,那士兵立刻策马飞奔了进去,一路疾驰进去,不一会儿,申屠泰的亲兵就带着那士兵传回来的消息匆匆敲响了他的房门。 “将军,石玉焘带着人过来了。” “什么?” 申屠泰一听就清醒过来,立刻披着衣裳走了出来。 昨天刚刚出城去与对方一战,其实也就是两队人马冲到一起打了一个多时辰,申屠泰自己甚至都没有动手,只远远的骑在马背上看了一会儿,双方也是势均力敌损伤几乎相同,然后他便带着这支人马又回到了虎牢关,一边紧闭关门,一边也在等着宇文晔那边的消息。 原以为昨天打了一场,今天对面应该是暂时偃旗息鼓,却没想到石玉焘这么快又卷土重来。 而且有些奇怪,这几天不论是对方派人马过来,还是他率领军队过去,都没看到石玉焘的身影,显然是那天在黄河北岸的失误令萧元邃不敢让他再出战,以免出什么纰漏,怎么今天是他亲自过来了? 申屠泰问道:“可有其他人陪着?” 那亲兵摇头:“探子看得很清楚,只有他一人领兵。” “哦?带了多少人?” “两千人左右。” “……” 申屠泰沉吟了一番,然后抬头道:“不论如何不能怯战,先去看看这小子想干什么再说。” 一声令下,不一会儿虎牢关内便集结了八百人的队伍,随着申屠泰一声高喝,城门渐渐的打开,他率领列队整齐的士兵慢慢的走了出去,只见远处大军已经度过了汜水河,也刚刚在河岸边集结完毕。 虽然人数众多,可申屠泰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石玉焘。 倒不是这小子比别的人生的特别,而是今天他骑了一匹特别扎眼的马,头至尾丈二有余,高大健硕,鞍韂鲜明,通体鲜红没有一根杂毛,被初升的阳光一照反射出刺眼的红光,如烈焰一般矗立在大队人马的最前方。 申屠泰下意识的叹道:“好马!” 不仅是他赞叹,他身边那些士兵们,哪怕不懂相马的,也都看出那是一匹宝马良驹,纷纷咋舌称叹,而骑在马背上的石玉焘似乎也能感觉到周围和迎面而来的艳羡的目光,不由得有几分得意。要知道,这匹骏马名为烈火,是他父亲花了大价钱从西域买来的,原本是要给石玉心,可他看了眼红,死磨硬泡才要到手里,平时也不舍得骑出来,只怕战场上刀剑无眼有所损耗。 可今天…… 就在他虚着眼睛冷冷的看着前方从虎牢关内走出来的队伍的时候,身边的亲兵立刻谄媚的说道:“公子今天把烈火都骑出来了,那申屠泰一定望风而逃!” 石玉焘也冷笑了一声:“我要让他们知道,能立功的不止是我姐姐。” 听到最后一句话,那亲兵愣了一下。 石玉焘也意识到了什么,轻咳一声掩饰了过去,然后抬手一扬:“走!” 这一声令下,身后大军便跟随他齐齐朝前,沉重的脚步声化作闷雷从地底直接传到了虎牢关下,申屠泰等人立刻感觉到了地面的一阵震颤,但他面无惧色,只静静的看着那匹火红的骏马驮着石玉焘走到眼前,两边阵列相距不过一射之地,石玉焘这才抬手让众人停下。 一时间,风声呼啸,浊浪奔涌,旌旗猎猎,健马长嘶。 还没动手,空气中却已经弥漫了令人窒息的杀气。 申屠泰轻轻的一抖缰绳,策马走上前几步,看着一脸傲慢的石玉焘,冷笑道:“我还以为那天之后,小石将军会吓得一直不敢再出来,没想到,你今天居然就敢来了。” 一听到“小石将军”四个字,石玉焘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 “你——” 似乎是感觉到主人的怒意,他坐下的烈火马不安的摇晃了一下脑袋,发出沉沉的响鼻声。 石玉焘立刻伸手摸了摸战马的脖子,又用力的咬了咬牙,才冷笑道:“那天不过是中了你们的计罢了,今天咱们真刀真枪的干一回,看看到底谁是英雄,谁是脓包!” 说完,他一扬手中长长的板斧,怒吼着策马朝着申屠泰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营地内,萧元邃刚刚才听到花子郢来报,石玉焘趁着天还没亮,他们无人察觉的时候率领着自己的人马出了军营,已经度过了汜水。 萧元邃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这个石玉焘!” 第1089章 沈无峥 虎牢关前,风声呼啸。 “铛”的一声巨响,打响了关前的一战! 只见石玉焘策马冲上去,座下的烈火战马跑得飞快,只留下一道火红的残影,申屠泰自然也策马上前迎战,两骑人马从两头疾驰向战场的中央,如同两道流星一般,最终重重的撞击在了一起! 这声巨响震得两边阵前的士兵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但所有人也全都睁大了双眼。 两匹马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石玉焘手中的板斧和申屠泰手中的长槊在半空中狠狠的击向了对方,仿佛有火花溅起,而声响过后,两骑人马各跑出了十余丈远,这才又调转马头,重新飞奔向对方。 石玉焘带来的亲兵纷纷大喊:“杀了他!” 看着对方气势汹汹的样子,申屠泰却丝毫没有一点惧色,仍旧从容的策马飞奔,只一瞬间,两边又冲杀到了一处,长槊与板斧再次交击,而这一次,不等各自的马匹再跑出多远,石玉焘立刻在马背上转身,就着手中的长斧往后一松,斧柄直接怼向申屠泰的背心! “将军小心!” 申屠泰的阵营当中,有人高喊了起来。 而申屠泰虽然没有回头,却好像脑后也长了眼睛,就在那斧柄快要击中他的背脊的时候,他突然一个侧身便闪过这一击,同时反手挥舞长槊,打开了石玉焘的斧柄。 这看似凶险的一击,被他轻轻化解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可战场上的两个人却全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尤其是石玉焘,他座下的骏马反应极快,甚至不用他调转马头,已经自觉的踏着碎步转过身来,刚刚才被申屠泰拨开的那一击原本让他身形有些摇晃,更不慎将后半个后背露给了对方,而这匹马立刻便将这一点颓势挽回。 石玉焘心里不由得有些得意,但也知道在战场上不能分心,就在申屠泰有些惊诧的低头看了一眼他的烈火的时候,石玉焘大喝一声,重新扬起手中的板斧朝着对方迎头劈下! 这一击虽然没有什么技巧,可在这么近的距离,最简单的招式往往是最直接的杀招;但申屠泰久经战阵,自然也非常人能及,他立刻抬手用手中的长槊挡住了这一斧,看上去游刃有余,心里却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他明显感觉到,比起上一次两个人在阵前动手的时候,石玉焘手上的力道强了不少。 而且,身法也比之前灵敏了不少。 看来这几天时间,他并不是只躲在军营里。 看到申屠泰眼神中的一点变化,石玉焘心中了冷笑一声,手中板斧沿着长槊朝一边滑了过去,重重的劈向了申屠泰握着长槊的那只右手! 他的动作非常的快,几乎一瞬间便要将申屠泰的几根指头直接扫下来! 幸好申屠泰的反应也不慢,对方一动手,他立刻感觉到了长槊上承受的力道起了变化,眼看着石玉焘挥斧砍向他的右手,他立刻一松右手,随即左手手腕用力一翻,长槊在他的手中挥舞成了一个圆圈,直接重重的打在了那硕大的斧头上。 又是“铛”的一声,石玉焘原本全力都在那一斧上,突然被这样一打,整个人摇晃了一下,险些从马背上跌下去,但他腰力惊人,硬生生的将自己又撑了回来,同时反手挥出一斧,砍向申屠泰的脖子,申屠泰收回长槊轻轻一挡,长斧应声弹开,石玉焘不肯罢休,坐直了身子之后接连挥出好几斧,招招致命,却都被申屠泰轻而易举的化解了攻势。 跟在申屠泰身后的薛临等人都忍不住大声赞喝叫好起来! 眼看着自己数个杀招都被化解,石玉焘的心里也有些着急了起来,这一急,再出手的时候明显手上的招式都变了形,申屠泰感觉到了他乱了章法,用长槊架住他的板斧,待到对方用力施压时他却不慌不忙凑到石玉焘面前,看着对方拧成了一个疙瘩的眉毛和满眼的凶光,突然冷笑一声:“看来,你只是练了手上功夫而已。” 石玉焘一听,手上的动作顿时一僵。 这一僵险些让他泄了气,而申屠泰却没有趁机反击,而是一用力便将他推开,只是他的力气与常人不同,石玉焘被他这一推,险些仰倒跌下马背,幸好他座下的这匹烈火极有灵性,立刻又往后踱了两步,竟让他稳住了身形。 见到这一幕,连申屠泰都忍不住睁大了双眼,心中又一次叹道:好马! 但他并没有让自己的情绪过多的流露出来,再看了一眼石玉焘,冷笑道:“你可以与我一战,但要战胜我还差得远。想立功,再回去多练两天,实在不行——我可以教你。” “你——” 石玉焘被他这话奚落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几天他几乎昼夜难眠,这番苦练就是为了讨回之前在虎牢关前的那一笔旧账,和在黄河北岸被算计的那笔账,可惜他还是不能胜,而且这个时候他又感觉到之前已经结痂痊愈的虎口又一次隐隐作痛,虽然没有看到,但只怕结痂的地方又被震裂开了。 他咬牙道:“申屠泰,你别得意,迟早有一天我会打败你!” 申屠泰冷笑道:“我等你来。” 说完,他竟就这样挥了挥手,调转马头便往回走去。 等在他身后的薛临立刻上前,小心的问道:“将军,我们不——” “今天不必,” 申屠泰侧过脸看了一眼同样调转马头慢慢走向他那大队人马的石玉焘的背影,显然也不打算再战了,道:“秦王殿下离开之前嘱咐过,不能大军出动,我猜想石玉焘今天是擅自率兵过来,萧元邃发现之后肯定会派大军过来接应,如果真的挑起大的战事,对我们来说不利。” 薛临想起那天秦王殿下的嘱咐,和直到现在都没有秦王妃的消息,只能点头。 就在他们准备进入城门的时候,突然,申屠泰一抬头,看到城内一骑人马匆匆的跑了过来,而那人影却是无比的熟悉。 竟是沈无峥! 第1090章 我们,得有本钱! “沈……参军?” 申屠泰瞪大双眼,万分诧异的看着这位向来风度翩翩,哪怕上了战场也光风霁月的记室参军,但眼前的他却是难得一见的惊惶失措,策马跑向自己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甚至称得上有几分狼狈。 申屠泰本能的感觉到,出事了! 他急忙握紧缰绳,但还没等他策马飞奔过去,沈无峥已经骑着马跑到了他的面前,看着对方气喘吁吁,一脸苍白的样子,申屠泰急忙道:“沈大人,出什么事了吗?” 沈无峥呼吸急促,压低声音道:“申屠将军,如意——王妃被抓了!” “什么!?” 申屠泰大惊失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 因为沈无峥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其他的将士们都没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只有些疑惑为什么留在慈涧的沈参军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有紧跟在申屠泰身边的薛临听到了他的话,也是一脸震愕不已的表情:“秦王殿下不是已经派兵过去救援王妃了吗?” 沈无峥看了他一眼,立刻明白这边发生了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在慈涧那边久等没有王妃的消息,猜到她半路上也许出了什么问题,就带着我的人,还派出了几路人马去找他。我这一路没有遇见她,但前往怀州的那批人回来禀报,说她在胡羊谷遭遇了萧元邃留在河北的八万大军,对战数日终不敌,被对方擒住。” 申屠泰的心都沉了下去,道:“看来,秦王也去晚了。” 沈无峥一挥手,仿佛要把“没用”的秦王给拂开,对着申屠泰道:“那批人抓住她之后,没有再继续西进,而是反倒转向了南边,我猜想他们是因为抓住了王妃,认为可以用她来要挟秦王,以此威胁虎牢关。如果不想办法——” 不等他的话说完,申屠泰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当然明白沈无峥的意思。 对方抓住秦王妃,没有再继续西进攻打长安,而是折回洛阳这边,就是因为明白秦王妃的价值。 这种俘虏,最好的情况就是能四肢俱全,清清白白的换回来,但纵观历朝历代的战事,几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之前秦王妃被阿史那朱邪抓走,秦王深入草原腹地将她救回,那也是正巧遇上了西突厥内部的权力更替,阿史那朱邪没有更多的精力来应付,否则,别说秦王妃能回来,秦王能不能全身而退,只怕都是未知。 大多数时候,这些俘虏都是会被虐待,被屠戮,甚至死无全尸。 而造成这样结果的,自然就是被要挟的一方不可能因为个人的生死而放弃到手的利益,这种结果,显然是沈无峥绝对不允许发生,更不能允许他们去面对的。 当然,还有一种结果。 就是秦王再一次为了秦王妃而放弃一切,就像上一次,他只差一步就拿下太原城,却还是立刻掉头前往西突厥一样。 只是,上一次,他失去了太子之位,而这一次,他将会在与太子的争斗当中,彻底败落! 沈无峥身为秦王阵营中最有力的支持者,同样也是秦王妃的表兄,他不能允许这种结果发生,自然也不能允许秦王妃受到任何伤害。 申屠泰立刻道:“那我们该——” 他的话没说完,沈无峥已经沉声说道:“我们,得有本钱!” 说完这句话,他的目光一下子越过申屠泰的肩膀,看向了他身后,而听到他的话,申屠泰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去—— 刚刚还凶险无比的战场现在已经完全空了出来,就在他和沈无峥说话的这段时间里,石玉焘已经带着人从浮桥上过了汜水河,原本他是带着一队亲兵走在最后,这是两路军队在作战之后各自撤离时常用的方法,目的自然是预防身后的敌军这边突然追杀上来,若无大将阻挡,很容易乱了阵型,造成自己人的慌乱和损伤。 现在他们过了河,也拉开了距离,哪怕申屠泰真要追杀上来,也需要一点时间调度军队,自然就没有了这样的顾虑,于是,那支大军自从往两边分开,让出了一条道,石玉焘率领着他那一队亲兵策马朝前飞奔,很快,他的身影便湮没在了大军当中。 看到这一幕,沈无峥那原本因为彻夜不眠而充血通红的眼睛一下子黯了下来。 晚了…… 这个时候,就算申屠泰率领大军追上去,也很难再做成什么,渡过了汜水河,就已经临近萧元邃的大营,而且他们已经看到河对岸扬起的漫天的烟尘,只怕就是萧元邃那边也发现这边的战事,所以派出大军过来接应。 沈无峥沉沉的叹了口气,同时,他的心也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 可就在这时,申屠泰的眼睛却反倒亮了起来,他说道:“你说得对,我们,得有本钱。” 沈无峥立刻抬头看向他,只见申屠泰一手握紧缰绳,一手倒提着长槊,虽然什么都没做,也并没有摆出什么姿势,但他能清楚的感觉到眼前的人提起了全身的劲力,一股无形的威压感立刻从申屠泰那庞大的身躯上散发出来。 沈无峥道:“你——” 申屠泰没有再与他说什么,反倒抬手一扯缰绳,座下的骏马立刻调转马头,紧随在他身边的薛临也急忙调转了马头,而申屠泰沉声道:“薛临,李羡,刘成器,马三川……” 他一口气点了十二个将兵的名字,这些人立刻道:“在!” 申屠泰道:“随我过河,活捉石玉焘!” 话音一落,他大喝一声一夹马肚子,座下的骏马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倏地一下冲了出去,而薛临等人也不多言,如同他的影子一般分做两列,跟在他的身后一起朝前飞奔而去,在沈无峥的眼前扬起了一阵烟尘! 而在那漫天的烟尘当中,只一眨眼的功夫,这队人马已经冲到了汜水河畔,趁着浮桥还没被拆除,众人扬鞭跃马直接过了河。 与此同时,走在前面的队伍也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立刻,大军中有人大喊:“申屠泰杀上来啦!” 第1091章 生擒 “申屠泰杀上来啦!” 这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传开,下一刻,就听见“啊”的一声惨叫,发出那一声惊呼的人被一槊刺穿了胸膛! 那人不敢置信的低头,瞪大眼睛看着胸前闪烁着寒光的地方汩汩冒出鲜血,下一刻,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那长槊上传来,他整个人被硬生生的挑到了空中!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人全都吓得目瞪口呆,惊呼的往两边退去。 这一退,就给他们让开了一条道,申屠泰一手持缰,一手握着长槊,腋下夹着长槊的柄,将那还在挣扎晃动四肢的人挑在空中,一路朝前飞驰而去,那人身上流出的鲜血被洒向四方,迎头浇了众人一脸,那血腥的味道和残忍的一幕,震惊得众人魂飞魄散,竟没有一个上前阻拦。 申屠泰带着他身后的人如入无人之境,只顷刻间就跑出了老远。 渐渐的,他在前方混乱的人影当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并非石玉焘,而是他座下那匹通体赤红的骏马,即便是在大军当中,也非常的引人瞩目。 而这一刻,石玉焘的目光也越过晃动的人群,看到了冲杀上来的申屠泰。 他大吃一惊。 原本刚刚就打得不过瘾,他也认为自己应该还能跟申屠泰有一战的余力,可因为申屠泰自己不愿意再战,所以他占着一个心态上的优势带着人退了,却没想到现在申屠泰居然自己杀了上来,而且看看周围,他竟然只带了十来个人,就敢冲进他们上千人的队伍当中。 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功劳吗?! 石玉焘心中一阵狂喜,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板斧就想要冲上去,但下一刻,他就看清了申屠泰手中的长槊上居然还挑着一个人,而经历了这一番颠簸,那人渐渐气绝身亡,就这么像一块死肉一样挂在长槊的尖端,鲜血不断的往四周喷涌,将大半个尸体都染红了。 鲜血也随风飘到了申屠泰的脸上,身上,他整个人就像一头浴血的老虎,带着无比凶悍的杀气飞奔而至,那澎湃的煞气震慑得周围的士兵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而这惨烈的一幕,也惊呆了石玉焘。 他的手中还紧握着那柄板斧,却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反倒是他身边的一队亲兵在惊惶之余反应过来,大喊道:“保护公子!” 说完,离得最近的几个人立刻调转马头跑到了石玉焘的面前。 这几个人策马一上前,就像是一堵墙似的挡住了石玉焘,申屠泰的眉头一拧,却仍然没有停下策马前进的脚步,反倒夹紧马肚冲得更猛了一些,眼看着两边的距离已经不过十余丈,而他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那些挡在石玉焘面前的亲兵也有些慌了神,纷纷拔出刀剑,竟然就要冲杀上来。 就在两边快要冲到一处的时候,申屠泰突然扬起手中的长槊,那具尸体被他在空中晃了两圈,直接朝着前方甩了出去! 众人吓得惊呼了起来。 而挡在石玉焘面前的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感觉眼前一黑,随即那具尸体就被狠狠的砸到了他们的身上,几个人身形不稳定,竟然生生的被打得滚落马背,跌倒在地上;其他人勉强稳住身形,刚一抬头,申屠泰竟然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手中长槊如同蛟龙出海,左右一挥直接打在了那些人的身上,就听见砰砰几声闷响,这些人被他打得应声落马,全都跌落下去。 一瞬间,挡在石玉焘面前的人全都被申屠泰扫清。 石玉焘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可申屠泰那猛虎一般的脸庞已经近在眼前,而他手中的长槊更像是一条猛然蹿出来的毒蛇,朝着他面门突袭而来。 “啊!” 他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双手举起板斧本能的阻挡。 可在他放开缰绳想要跟申屠泰动手的一瞬间,那把直刺向他的长槊突然一弯,硬生生的从他的面前撤了下去,反倒挑起了他刚刚放开的缰绳,轻轻一卷,缰绳缠绕在了长槊上! 随着申屠泰手腕一扬,长槊卷起的缰绳立刻被拉直,石玉焘座下的骏马被拉得朝他走了两步。 石玉焘大惊,立刻意识到什么,挥舞着手中的板斧就要朝申屠泰迎面砍下,可申屠泰不慌不忙挡开了这一击,又接连挥舞着长槊拂开了石玉焘的几次进攻,而随着他的长槊挥舞,缰绳也越缠越紧,那匹火红的骏马不舒服的摇摆着脑袋,却还是被拉着一步一步朝着申屠泰走过去。 这一下石玉焘终于明白申屠泰此行是要做什么,也彻底慌了神,急忙抬斧要去斩断那缠在长槊上的缰绳,可申屠泰哪里能容他这样做,铛铛几声挡开了他的斧头,同时一晃长槊,缠绕在长槊上的缰绳呼的一声在空中绕出了一个圆弧,正巧套住了石玉焘的脖子! “将军!” 周围的士兵惊呆了,有几个大着胆子要冲上来,却立刻就被紧随着申屠泰冲杀过来的士兵挡开,尤其是薛临勇武果敢,手中长枪横扫,一下子就把冲在头里的五六个士兵直接掀翻在地,也阻挡了后面的人再冲杀上来。 周围的一片混乱更加重了石玉焘心中的恐慌,感觉到脖子被套住,他乱了章法,高举起斧头劈向申屠泰,只想杀掉眼前的人就能摆脱困境,可申屠泰根本不管迎头劈下的这一斧,反倒用力的旋转手中的长槊,只听呼呼一阵风响,那缰绳被彻底绞紧,直接勒住了石玉焘的脖子。 “啊——” 石玉焘发出一声惊呼,下一刻,长槊锋利的刃口已经抵上了他的咽喉! 而他手中的长斧,堪堪停在了申屠泰的头顶! 这一瞬间,两个人的呼吸都停住了。 不止是呼吸,石玉焘甚至感觉到心跳在这一刻都停止了,他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抵在咽喉处的那锋利的刃口,因为刚刚才刺死了一个人,上面甚至还残留着人体的温度,还有浓烈的血腥味,那味道刺激得他一阵战栗,突然就感到手上一软。 那板斧,竟然被他斜斜的放落到了一边。 看到这一幕,申屠泰冷笑一声,立刻一扬手中的长槊:“走!” 第1092章 成与不成,只看人心 看到这一幕,申屠泰冷笑一声,立刻一扬手中的长槊:“走!” 于是,他手中的长槊抵在石玉焘的咽喉上,又同时拉拽着缰绳,竟真的将石玉焘连人带马拖着跟着他掉头往回走,而且当申屠泰开始策马小跑起来的时候,那匹名为烈火的骏马也跟随着跑了起来,顿时吓得石玉焘脸色惨白,险些惊呼出声。 毕竟,申屠泰的长槊还抵着他的喉咙,两匹马中间只靠这一支长槊牵连着,万一他一个力道不对,自己就能被戳穿脖子! 但,跑出了一段路之后,石玉焘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一点。 不论他们如何奔跑,不论两匹马如何颠簸,不论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距离时而拉近时而隔远,申屠泰的手臂,和他手中的长槊始终稳如磐石,甚至没有碰到石玉焘的脖子一下,却也没有更离开一点,从头到尾都牢牢的将他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石玉焘的心逐渐的沉了下去。 不仅是因为自己的被擒,也是因为他发现,原来在这之前,不论他在虎牢关前与申屠泰的一战,还是在黄河北岸申屠泰保护宇文晔时的大展神威,甚至是刚刚,申屠泰将他从大军中擒住,对方始终没有拿出自己的真本事,而他的手能稳到这种地步,其真实实力可见一斑! 这么一想,石玉焘的心中也彻底失去了反抗和逃脱的念头,在惊愕当中甚至有些颓丧的就被这么申屠泰一路拉着往回走,而周围的士兵也全都被刚刚那一场短暂却又凶险的恶战给惊呆了,一时间竟都没了反应,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小石将军被神兵天降的申屠泰抓着,眼看着就要走出他们大军的范围。 终于有几个人反应了过来,大喊起来:“将军!” 这喊声也惊醒了周围其他人,有几个离得最近的看着申屠泰手中的长槊抵在石玉焘的咽喉处,又被缠绕了缰绳,恐怕是不好出手的,于是便拿起手中的刀剑,蠢蠢欲动起来。 就在这时,薛临等人立刻冲上前来,那几个敌军甚至还没来得及动手,就感觉到眼前寒光一闪。 顿时,几股鲜血冲天而起,泼洒到了黄土地上。 周围的人顿时吓得大惊,慌忙又往后连退了数步,给申屠泰让出了一大片空地,他也不再以稳健为主,手腕往后一收,长槊直接揪着他的掌心往后缩了大半,也将缰绳递到了他的手上,他立刻揪紧了缰绳,口中大喊:“驾!” 立刻,那烈火便跟着他渡过了汜水河,薛临等人横刀立马站在河岸,一直紧盯着那些蠢蠢欲动,又不敢轻举妄动的敌军,直到申屠泰带着石玉焘已经跑到了虎牢关城门前,他们才立刻调转马头也跟着过了河。 不一会儿,众人进入虎牢关,城门也在身后重重的合上。 听到那“轰隆”一声,感觉到光亮在背后消失,石玉焘突然又像是醒悟过来,危机重重的压迫感令他再一次紧张起来,急忙又抓紧了手中的板斧,可周围已经全都是盛国将士,再加上申屠泰猛地一拽手中的缰绳,他险些从马背上跌下来,只能用力抓紧了骏马的笼头:“你——” 申屠泰翻身下了马,然后走到他面前:“小石将军,下来吧。” “……” 石玉焘没有说话,只把手里的板斧握得更紧,咬着牙,怒目瞪视着申屠泰。 申屠泰淡淡一笑,道:“已经到了这里,你再要挣扎也没用了,不如就当来这里做一回客,我们看在令姐的份上,也不会为难你。” 听到这话,石玉焘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我姐姐……” “是啊,就是为了令姐,” 这时,从一旁的城楼上走下来了一个风度翩翩的身影,众人抬头一看,正是沈无峥。 刚刚他将申屠泰带出去的人马全部收拢了回来,然后就登上城楼,目不转睛的盯着河对岸的战局,直到申屠泰奇迹般的带着石玉焘,还有自己的手下毫发无伤的回到虎牢关,他才走了下来,先是对着申屠泰点头示意,然后再看向石玉焘,平静的说道:“令姐抓了我们的秦王妃,为了让王妃安然无恙的回来,我们的手上也必须有一点能威胁到令姐的东西才是。” 这一刻,石玉焘才明白过来申屠泰去而复返,杀回来抓住自己的原因。 他咬牙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沈无峥慢条斯理的说道:“我早就打听到了这个消息,所以提前派人装扮成石将军的手下回来禀报她要带着秦王妃来虎牢关的消息,就是为了激将。” 听到这话,连申屠泰都愣了一下,愕然道:“沈参军,你是说——” 沈无峥道:“石将军真正派回来传递消息的人,怕是此刻才到萧元邃的营中。” “……” “我想着她身为女将,萧元邃手下的人未必都服她,眼看她立下这样的功劳,只怕就有人不服气,会赶在她带着秦王妃到达此地之前就过来叫关挑战,以获战功,压过她一头。如果能擒拿对方的一个将领,那多少对萧元邃而言也是一个威胁。” 说罢,他看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的石玉焘一眼:“只是没想到,来的居然是她的弟弟。” “……” “这,倒是意外之喜。” 众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谁也没想到,沈无峥竟然利用了对方擒住秦王妃的将领是个女子这一点,就设下了这条计策,只是提前一个时辰把消息放回来,而这个时间差,就让他们抓住了对方一个重要的将领,以此与萧元邃和石玉心博弈。 申屠泰盯着沈无峥看了半日,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道:“沈参军果然神机妙算。” 沈无峥淡淡一笑。 他虽然显得很云淡风轻,可这个时候只有他自己感觉到一阵风吹过的时候,额头上一阵湿冷,全都是他刚刚流出的冷汗——面对商如意被擒,他如坠地狱,唯一能设想的,就只有这个险之又险,几乎没什么胜算的局。 他道:“这只是我的设想,成与不成,只看人心。” 第1093章 我要见萧郎! 晌午,石玉心的军队渡过黄河,抵达了萧元邃的大营。 商如意跟在她的身后一路走进去,看着眼前井然有序的军营和刁斗森严的军队,不由得心情愈加沉重了几分。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进入敌人,而且是身为敌人的萧元邃的营寨,之前在兴洛仓城的时候也是如此,只是这一次,她更明白自己对宇文晔的意义,也更不甘心可能面对的结果。 她下意识的想要回头看看,虽然也知道,这个地方不可能看到虎牢关——刚刚在渡过黄河之前,石玉心就指着对岸远处迭起的山峦告诉她,虎牢关在另一边。 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娇媚的,因为期盼而格外明亮的眼眸。 是绿绡。 同样是被石玉心捉住,这一路走来心情最好,甚至可以说最急切的大概就是她了,此刻终于进入了萧元邃的军营,商如意能清楚的听到绿绡急促的呼吸声,仿佛连心跳也变得雀跃起来,若不是有石玉心带着人挡在前面,她也许已经飞奔上去,去见她的心上人了。 不知为何,商如意沉沉的叹了口气。 立刻,身边的卧雪轻声道:“王妃,没事的。” 相比起行动自如的商如意和绿绡,卧雪这一路上吃足了苦头,因为见识了她的身手,也知晓这个丫头不肯轻易的降服,所以石玉心始终没有让人给她松绑;在过黄河之前,她甚至是用一根绳子把卧雪牵系在绿绡骑的那匹马背后,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到虎牢关的。可一听到商如意的叹息,她立刻就打起精神来安慰她,反倒对自己窘境没有一丝一毫的抱怨和惧怕。 商如意轻声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卧雪点点头。 可置身敌营,她当然不可能真的不担心,一双明亮的眼睛警惕的看着周围,仿佛在寻找时机,只要给她一点机会,她都一定要带着商如意离开这里。 但眼下,显然不是时候。 就在他们每个人都怀着各自的心思走过大营中的校场,终于走到前方最大的营帐前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石将军,辛苦了。” 商如意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身着劲装,容貌清俊的年轻男子站在营帐前,一边对石玉心行礼,一边扫视了他们一圈,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似乎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下,但立刻又收回,仍旧看向队伍最前列的石玉心:“大将军已经等候多时了。” 商如意立刻认出,那是花子郢。 石玉心一路走来都沉默不语,但商如意也能清楚的感觉到,越靠近大帐,她的神情就越凝重。这个时候,她开口就问:“我弟弟呢?” 一听到这话,花子郢年轻的脸上表情立刻僵了一下。 空气中,似乎蓦地腾起了一股尴尬和紧绷。 沉默了片刻,花子郢道:“大将军吩咐,请石将军进帐相见,他有话要跟你说;其他人先下去休息,还有俘虏也带下去。” 石玉心想了想,道:“好。” 于是她对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她的亲兵立刻便转身离开,而花子郢也挥手叫来了一队人马,要把作为俘虏的这几个人带走。 绿绡突然上前一步:“我要见萧郎!” 听到这话,石玉心也回头看了她一眼,而绿绡已经疾步走上前去,她并不认识花子郢,但从此人能代萧元邃下令就大概猜到他的身份,急切的说道:“我是——” “绿绡姑娘吧,” 花子郢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但还是正色道:“大将军说了,石将军的俘虏都先带下去。” “可我——” “你也一样。” “……” “他晚些时候会来见你的。” 仿佛一桶冷水浇在了炽热的火焰上,绿绡眼中的明亮一瞬间便熄灭,整个人似乎都黯了下去,她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像整个人被冻僵了似得一动不动,直到有人过来拉了她一把,她摇晃了一下,几乎要跌倒下去。 商如意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又看了花子郢一眼,然后轻声道:“我们先下去吧。” 说完,便要带着她,和一旁的卧雪一起下去。 可就在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那花子郢却又上前一步,道:“秦王妃留步。” 商如意微微蹙眉,转过头去。面对她的时候,花子郢脸上的表情更僵硬一些,显然,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回想起了他们曾经对峙的样子,对于花子郢而言,商如意和宇文晔就是害得王岗寨四分五裂的罪魁,他虽然不会为难一个女人,但对她也摆不出什么好脸。 而对商如意来说,再面对这个人,感觉就非常的糟糕了。 尤其是当初在兴洛仓外的那个夜晚,明明伸手不见五指,还与她隔着一条河,花子郢却能连发数箭将她逼到绝境,虽然已经过去许多年,可一看到他,那种被当做猎物的不堪回忆立刻变得清晰起来,如同一张网似得再次将商如意束缚住。 她沉沉道:“什么事?” 花子郢道:“王妃殿下,我们大将军也要见你。” “……” 一听这话,周围立刻都安静了下来。 绿绡看了看商如意,又看了看花子郢,黯然的眸子里仿佛闪烁着什么,可又不完全明白,整个人在微微的颤抖,倒是卧雪上前一步,警惕的盯着花子郢,哪怕双手被缚全身也摆出了戒备的样子,仿佛有人敢动商如意一下,她就要跟谁拼命一般。 商如意想了想,一抬手按住了她的胳膊。 卧雪看着她:“王妃!” 商如意平静的说道:“我被抓过来,不就是因为这个身份吗。你放心,没有好好利用我之前,他们不会伤害我的。” 说完这话,商如意有意无意的看了绿绡一眼,只见她仿佛松了口气,可眼神却更迷茫了。 花子郢又挥了一下手,他的手下便带着绿绡和卧雪等人下去了,而他则转过身,对着背后的营帐一抬手:“两位请。”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跟在石玉心的身后走进了那座大帐。 第1094章 少夫人 “石将军!” 一进入大帐,商如意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是熟悉,但总也有几年没听见了,不知这几年发生了什么,让萧元邃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异样的沙哑,好像一个人过分激动和兴奋而声音变了调似得。 不过,说他激动兴奋,也不奇怪,毕竟抓住了自己,对虎牢关的人来说,多少是一个威胁。 商如意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仍然很熟悉的,明亮到有些夺目的眼睛。 萧元邃坐在大帐中,看到他们走进来,目光只从两个人身上扫过,并没有多在商如意的身上停留,就对着石玉心道:“辛苦了!” 石玉心对着他拱手行了个礼:“不敢。” 她又上前一步,沉声道:“末将自请八万大军西进长安,可半路遭遇阻拦,延误了时机,加之长安方面已经得到了战报,先发之机已无,故无功而返,请大将军恕罪。” 听到这话的时候,萧元邃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这一闪,似乎也是有些失望在的,但下一刻就被一抹若有似无的,淡淡的笑意盖过。他抬手轻轻一挥,道:“这个计划本就是你我一道商议出来,为的就是奇袭之功,但战场之事瞬息万变,也非人力能左右,石将军不必自责。” 听到这话,石玉心的眉心微微一蹙。 她是自幼在军中摸爬滚打长大的,也熟悉军威将令的重要性,的确,这个计划是她和萧元邃共同商议出,然后各自领兵执行,一个攻打虎牢关稳住宇文晔,一个趁机西进长安,以解洛阳之围,若说计划失败也有他们思虑不周的原因。但究其原因,毕竟是她在执行对长安用兵的计划,如今几乎全盘失败,在这军中称得上大过,萧元邃就算看在她抓回了秦王妃这个大功上不重责她,也不该如此轻易的放过她去,连一句重话都不说,军威何在? 而这些日子以来,她很清楚萧元邃在治军方面的能力,不该如此松弛。 就在她有些诧异的时候,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回想起了刚刚走进军营之后一路行来的见闻——她没有在这偌大的军营里,见到她的弟弟石玉焘,甚至连石玉焘手下的兵将几乎也一个都没有露面。 石玉心道:“多谢大将军宽恕。” 萧元邃点了点头,而下一刻,石玉心突然又道:“大将军,不知舍弟现在何处?” “……!” 这一刻,站在她身后,心事重重又不敢轻易动作开口的商如意立刻敏锐的感觉到,大帐内的气氛变得紧绷了起来。 萧元邃的呼吸似乎都沉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抽搐,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这也是我正准备要告诉石将军的。” 石玉心的心里咯噔了一声,仿佛心中不祥的预感逐渐变成了现实:“舍弟,出什么事了吗?” 萧元邃沉沉道:“他,被虎牢关的人抓住了。” “什么!?” 石玉心大惊,不敢置信的上前一步:“怎么会这样?” 萧元邃便将之前发生的事告诉了她——也正如之前沈无峥所猜测的,早起时得知石玉焘带着他的人马出战虎牢关,萧元邃意识到了不对,立刻带领人马准备前往接应,刚一出营门,果然就碰到了石玉心派来报信的那队人马。 这一下,连他都愣住了。 与此同时,有人来报,今晨前来禀报消息的那名士兵抢了一匹马,偷出营去。 萧元邃彻底明白过来,只可惜这个时候,也来不及了。 他立刻派花子郢率领一队人马前往虎牢关,才走到半路,就遇上了仓惶逃回来的那两千人马,这才知晓石玉焘竟然被申屠泰硬生生的从这样大队的人马当中活捉了去,留下了这群惊魂未定的人回来报信,萧元邃大怒,却也为时已晚,只能将这两千人暂时监禁起来,等石玉心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听到他的这番话,别人尚可,商如意的心跳剧烈了起来。 虎牢关那边动手的是申屠泰,似乎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宇文晔的身影出现,如果她猜得没错,他应该是得到了消息,率兵去胡羊谷救援她了,可惜她没坚持到他来,两边人马错开了。 而虎牢关这边,显然是有人知晓了石玉心抓住了她的消息,故意派人提前传递消息过来,刺激了石玉焘,让他主动送上门去被申屠泰所擒,这一招用得既精又险,可谓高明至极。 是,沈无峥吗? 一定是他,除了他,商如意想不出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智慧和大胆,在这样的“绝境”内想出反击的法子。 这么一想,商如意的心里在隐隐的慌乱之中,又涌起了一点暖意。 不论如何,在她为了大盛王朝浴血奋战的时候,她的夫君没有放弃她,她的兄长想尽办法救她,如此,就算真的身死于此,又有什么遗憾? 这一刻,她甚至有了一点“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的豪勇来,站在这大帐内,竟也没那么压抑沉闷了。 可站在她前方的石玉心显然就没有这么自在了。 她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呼吸也渐渐沉重得仿佛在心头压上了一块石头——她怎么也想不到,她抓回了秦王妃,可她的弟弟却把自己送进虎牢关,这一来一去,竟然持平了,那她这一战的战果,也几乎就被抹平了。 可战果,还是小事。 石玉焘被抓,敌方会如何对他?这一路上她对这位秦王妃就算不是礼遇有加,也非常客气了,没有让任何人欺凌这个俘虏,甚至在她行走困难的时候还让她骑马,现在她毫发无伤的站在这里,全都是因为她的仁慈。 申屠泰那些人会这么客气? 这还是小事,石玉焘这样贸然行事,让他吃点苦头也算是个教训;可虎牢关的人抓石玉焘显然就是为了应对她抓住秦王妃,或者简单来说,是为了换回秦王妃。 可萧元邃,他会同意吗? 这一次自己出兵长安无功而返,他之所以没有发怒严惩,显然是因为自己抓回了这个价值连城的秦王妃,既然价值连城,那他能那么轻易的放过商如意,去换回她的弟弟吗? 石玉心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屈膝半跪拱手道:“是舍弟贸然出兵,才会有此一败,请大将军降罪。” 萧元邃一抬手,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道:“石将军,你的功劳是你的功劳,他的失败是他的失败,我的军中从来没有连坐之法。” “……” “再说了,就算真的要降罪,也得等事情解决了起来。” “……” “你起来吧。” “谢大将军。” 石玉心这才站起身来,神色凝重的道:“那,不知大将军准备如何处置这件事。” 萧元邃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道:“这件事事关小石将军的生死,自然不能草率行事。本将军也是打算等你回来一道商量对策。” “是。” “不过,你刚回来,而且舟车劳顿一定十分辛苦了,还是先下去休息。” “……” “晚些时候,我们再商议对策吧。” 听到这话,石玉心没有立刻应答,而是侧过脸去看了身后的商如意一眼,突然感觉到了什么。 在她的父亲石玉焘和萧元邃联合之前,她就已经听说了萧元邃过去的一些战绩,也打听了不少关于他的事迹,除了左家叛乱,夺取王岗寨之外,萧元邃这些年来的几次大战,比如兴洛仓,比如王岗寨的解散,似乎都跟宇文晔有关。 里面,似乎也都有这位秦王妃的身影。 从商如意走进这座大帐,一点都没有露出惧怕的神情来看,她和萧元邃之间,似乎还有一些不为外人道的关系,萧元邃显然是要理清这些东西之后,再决定如何处置眼前的事。 想到这里,石玉心便道:“既然是这样,那末将就先行告退了。” 萧元邃摆了摆手:“去吧。” 石玉心拱手行了个礼,转过身来看了商如意一眼,两人相视时彼此明亮的眼睛里都闪烁着一点复杂的情绪,石玉心没有多话,走了出去。 她一走,整个大帐就立刻安静了下来。 商如意能感觉得到大帐中的另一个人的呼吸变得沉重了起来,这并非他二人第一次单独相对,也并非她第一次被擒后如同猎物一样呈现在他的面前,所以她竟然有点熟门熟路的抬头看向萧元邃,不是等着他发落,而是等着他走第一步。 萧元邃也看着她,眼神中有些恍惚。 恍惚着,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兴洛仓城,同样是被自己的人所擒,同样的身陷敌境,比起上一次,商如意似乎要更沉着冷静一些,连呼吸和心跳都没有乱,仿佛只是一个平静的,等着他落子的对弈对手。 萧元邃的嘴角微微一抿,道:“少夫人。” “……!” 一听到这三个字,商如意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她看着萧元邃漆黑又深邃的眸子,沉沉道:“阁下,是不是弄错了?” 第1095章 慈悲 看到商如意敏锐又尖刻的样子,萧元邃的笑容反倒更深了些。他起身慢慢从桌案后走到了商如意的面前,低头看着她:“我弄错了什么?” “我的公公早已登基称帝,我的夫君,是大盛王朝堂堂秦王殿下。” 商如意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直视他的双眼,平静却又充满威仪的道:“阁下就算不称我一声‘殿下’,也该称一声‘王妃’。” 萧元邃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和宇文晔一样,他也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甚至于,可能心中越是煎熬,越是愤怒,脸上的表情越是平静淡然,但这一刻,商如意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仿佛刚刚自己的话中有什么针扎进了他的心里。 沉默半晌,萧元邃淡淡道:“是啊,登基,称帝。” “……” “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可谁也没想到,原来盛国公也有这样的志向。” “……” “倒是小瞧他了。” 他这话,似有几分感慨,商如意仔细看了看他深邃的眼瞳中那一点不易察觉的阴霾,顿时有些明白过来。 她想起了当年听到的那首谶歌—— 皇图三代后,王岗夺民口。 凤鸣萧山侧,还看米字洲。 当年萧元邃就是因为姓‘萧’,应了谶歌中的“萧山”二字而遭到皇帝的猜忌,不受重用,为了重振旗鼓,他加入了左珩麾下参与叛乱,最终被朝廷清剿。 那个时候,不论是他还是左珩,大概都想过自己在乱世称雄的可能,而这首谶歌也实实在在的预兆了一些事,比如三代之后,大业王朝终究国祚亡尽,被取而代之;王岗寨在夺取了兴洛仓之后,有了一时的辉煌,召集天下英杰搅弄风云。那个时候,大概萧元邃真的认为他自己应了谶歌中的“萧山”二字。 现在看来,萧山,也许真的是指萧元邃所统辖的王岗寨,可真正要紧的不是萧山,而是凤鸣! 凤鸣萧山,实际是指当年凤臣以一己之力瓦解了整个王岗寨。 直到现在,申屠泰还为他所用,甚至在自己被石玉心擒住之后,果断出手拿下了石玉焘,和他们呈对峙之势。 至于还看米子洲…… 这,就已经不必多说了。 宇文渊早已登基称帝,他多年来藏锋隐智,也终于在楚旸死后露出了真容,而这首谶歌似乎也已经失去了那层神秘的面纱,一切都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商如意淡淡道:“天下大乱,群雄并起,那就不该小瞧任何一个人。” “……” “至少,我公公和我夫君,就从未小瞧过阁下。” 萧元邃微微挑眉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道:“是啊,其实我也从未小瞧过王妃,可这一次,王妃以三百铁骑阻挡我数万大军,让我西进长安的计划彻底作废,还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商如意皱起了眉头。 虽然萧元邃从善如流的称呼了她一声“王妃”,可一提起那三百铁骑,就像是在她心口扎了一刀似得。 这三百铁骑都是她的心血,也可以称得上是她的本钱,甚至,如果今后那位早就对她厌恶至深的太子和视她为仇敌的太子妃若要对她有什么举动,这也是她敢去跟他们叫板的底气。 可是,全折在这儿了。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眼睛都有些发红,她用力咬了咬牙,才勉强平静的说道:“过誉了。” 说完,不等萧元邃开口便又接着道:“阁下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萧元邃看了她一会儿,说道:“不过,是想跟王妃叙叙旧罢了。” “叙旧?” 不知为什么,这两个字听在商如意耳中竟有些刺耳,她看了萧元邃一眼,又故意抬头看了看四周,这个大帐并不小,甚至比一些大户人家的堂屋还更宽敞,可帐篷就是帐篷,加上她身为俘虏,加上两边这样的局势,这个地方再宽敞在她眼中也是狭窄逼仄,令人窒息的。 于是淡淡道:“叙旧的人要有旧事可提,叙完之后能各走各路。我能吗?” 她这话带着浓浓的讽刺的意味,萧元邃竟也没有生气,唇角反倒抿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商如意接着道:“况且,我与阁下到底只是萍水相逢,要说叙旧也实在没什么好叙的。反倒是此行有一位是你的故旧,而且,也一直在等着与你‘叙旧’。” 听到最后这句话,萧元邃嘴角的笑容有些僵,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他当然听出来,商如意说的是绿绡。 沉默了片刻,他道:“哦。” 商如意认真的说道:“阁下若要找人叙旧,还是去找她吧。” 萧元邃垂下眼,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淡淡一笑,笑容中有点无奈,无奈过后便是渐渐淡然,道:“看来,王妃还是和在兴洛仓的时候一样,关心别人,尤其是她,更胜自己。” 商如意微微蹙眉,这才恍惚记起,当初她被抓进兴洛仓,也的确和萧元邃提起过,将来有朝一日再见绿绡的时候,希望他能给这个经历坎坷的女子一点慈悲。 他还记得。 商如意道:“我是一个女人,知道女人的不易,所以会为多她想。” 萧元邃默默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突然扬声道:“来人!” 一个士兵立刻走进来听令,萧元邃吩咐道:“带王妃下去沐浴更衣,好好照料,不得怠慢。” 那士兵道:“是。” 商如意松了一口气,便对着萧元邃点了点头,然后就跟着那士兵走了出去。她刚一走,花子郢又从另一条路走了过来,进入到大帐内立刻就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沉闷的气息压在心头,他轻声道:“大将军……” 萧元邃默默的走回到桌前坐下,面无表情的道:“什么事?” 花子郢道:“那位……绿绡姑娘,一直闹着要见你,送去的饭也不吃,衣裳也不换,就这么一直等着。” “……” 萧元邃微微蹙眉,他没有起身,反倒拿起桌案上的毛笔,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了几笔,然后卷起来交到花子郢的手上,道:“拿去给她,她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第1096章 未尽之事 被那士兵带下去的时候,商如意还以为会被带到和绿绡一个帐篷里,谁知却是单独给她安排了一个帐篷,里面的陈设虽然简单,生活用器却也一应俱全,完全不是一个俘虏被看押该有的样子。 她没多问,能好好的活着谁又愿意被亏待?于是便进去休息了一会儿,没多久就有人来通知,沐浴用的热水准备好了,她便又跟着过去沐浴了一番,等清洗干净从浴桶里出来,就看到一套干净的衣裳放在一旁的矮凳上,而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的上面,还放了一副耳坠。 跟当初在兴洛仓城内时一样。 商如意低头看着那在晦暗光线下也闪烁着微微珠光的耳坠,眉心蹙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还有疑惑、不解、猜忌,那么在经历过这么多事,尤其经历过爱与被爱之后,她终于可以笃定——萧元邃对她有意。 若说一切的缘起,她猜想,大概是因为当初他们从太原到洛阳的半路上遇到萧元邃时,自己曾经给过他一包干粮,并且在与他对话的时候,说过一个“请”字,那时萧元邃眼中的光芒,她到现在还记得一些。 其实当时的自己只是本能的礼节周到,况且作为一个名门闺秀,与人为善几乎是她们这一类女孩子的本能,更不会轻易的去欺辱,凌虐他人;可现在想来,当初的萧元邃如同丧家之犬流落江湖,一定遭遇了不少的白眼和背叛,在那种时候能对他给予一点尊重的人,大概他都会铭记于心。 所以,才会一直对自己这么客客气气的,哪怕在兴洛仓的时候也没有伤害自己半点。 只是商如意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的表达,是一副耳坠。 这种女子的饰物虽然是贴身佩戴,但也远不到私密得可以表达心意的地步。 商如意有些想不通,也不太愿意去想,毕竟萧元邃对她而言,除了当初半路遇见时勉强能够平和相对之外,之后就都是敌对的状态;他对她的心意在这种时候也许可以保命,可以让她在敌营过得不那么艰难,可终究是一种累赘,若传开了,更可能成为别人污蔑她的工具。 之前被设计和孙衔月的事,已经让她吃足了苦头了。 想到这里,商如意平静的把那副耳坠子放到一边,自己穿好了衣裳从帐篷里走出来,守在外面的两个士兵看了她一眼,立刻说道:“请王妃去休息了吧,晚饭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商如意点点头。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到底只是一个俘虏,就算萧元邃对她再客气,也不可能给她自由,于是便跟着那两人,走了两步之后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卧雪呢?就是我的婢女。” “她被关在战俘营里。” “她,她有吃的吗?” “王妃可以放心,石将军亲自叮嘱了,让人给单独给她送吃的过去,不会亏待她的。” 商如意这才松了口气,又问道:“那绿绡姑娘在哪里呢?” 那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指着旁边一个小帐篷:“她在那边。” 那帐篷离自己的住处倒是不远,虽然萧元邃不可能放自己离开,但一会儿来这里看看绿绡,倒是可以的。只是现在她刚洗完澡,整个人有些软绵绵的,还是想先回去吃些东西再说,于是只看了那帐篷一眼,便跟着两个士兵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一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气。 摆在矮桌上有一钵饭,还有几盘小菜,虽然不是什么珍馐佳肴,但对于这些日子一直在行军打仗,每顿饭只能靠冷水咽干饼的她来说,真的是难得的美味,于是商如意立刻坐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不知不觉,吃了半钵的饭,几碟小菜都被她一扫而空。 缓过这口气后,商如意有点脸红,身为王妃食量这么大传出去难免让人笑话,显得她也太粗鄙了;可人到这种地步就是得吃饱喝足,万一她有机会逃走却因为饥饿而手软脚软,那不是断自己的路吗? 于是,她又理直气壮起来,让人进来收拾了碗碟。 吃过饭之后人难免有些困倦,商如意也不例外,打了两个哈欠便躺到一边的床上,打算睡一会儿。 可奇怪的是,明明是困倦的,但一躺下她反倒睡不着了,脑子里乱哄哄的,甚至连心跳也开始突突了起来,好像有什么未尽之事等着她去做,又好像有什么隐藏的不安在她的心跳里提醒着她。 怎么了……? 商如意慢慢坐起身来,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要说不安,她现在已经成了俘虏,成了萧元邃对付虎牢关,对付宇文晔手中的一张牌,这自然是应该不安的,可她也坦然,自己身为秦王妃已经在胡羊谷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极限,可谓俯仰无愧,她既然做到了自己该做的,那么剩下的就应该交给宇文晔,她也知道自己可以依靠他,只能依靠他。 连这一点都能想通,那自己还有什么不安的?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张充满期盼,却又逐渐为黑暗所吞噬的脸…… 绿绡? 想到她,商如意的心里咯噔了一声,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 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萧元邃有听进自己的话,会对这个历经坎坷,却始终心念着他的女子有一点慈悲吗? 不知为什么,想到刚刚听到自己说完那些话之后萧元邃冷静得有些冷漠的表情,某些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这么一想商如意有些坐不住了,她起身在这个矮小的帐篷里走了两圈,越发感觉到憋闷,索性撩开帐子走出去,一出门,两个守在她帐外的士兵立刻道:“王妃,有什么事吗?” 商如意道:“我,我想去见见绿绡姑娘。” 两个士兵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商如意立刻说道:“我知道你们是来看着我的,可我不跑——这里是你们的大营,我能跑到哪里去?我只是去看看她,她是跟我一起来的,我们两个女人说说话,不会有什么的。” “……” “若两位不放心,不妨与我一道过去。” “……” “劳烦二位了。” 第1097章 流莺与鸾凤 两个士兵又对视了一眼,他们对这位秦王妃知晓得并不多,只知道花子郢千叮万嘱的吩咐下来要他们好好看守,也照料这位王妃,不能有任何怠慢,而且看萧元邃给她准备的吃穿用度,不像是一个俘虏,倒像是一位贵客。 现在,贵客只是去见见那个大美人,似乎的确不算是什么要紧的。 可是—— 就在他们两犹豫不定的时候,旁边响起了一个沉静的声音:“既然王妃想过去,那我陪你吧。” 商如意急忙转过头去,只见石玉心从另一边走了过来,商如意下意识的看向她的身后,远处便是萧元邃的大帐,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刚刚应该商议了一番接下来应该如何行动,如何将自己的价值最大化的去换取她的弟弟,还要夺取虎牢关的胜利。 商如意立刻道:“石将军。” 两个士兵也忙对着她行礼,石玉心走过来,两个女人对视了一眼,眼瞳中都闪烁着一点你知我知的默契和智慧,但也没多说什么,商如意知道自己是砧板上的肉,只要刀没砍下来,她就能坦然的活下去,于是说道:“多谢你。” 石玉心点点头,又对着那两个士兵道:“我跟她一道过去,你们不用担心了?” 有人担责,两个士兵立刻松口了。 于是,商如意便跟着石玉心朝绿绡的帐篷走去,两边的距离很近,也就几步路的功夫,石玉心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之前还觉得奇怪,王妃被抓了之后,一直都这么平静坦然,刚刚听到花子郢说才知道,原来你不是第一次被抓,而且不是第一次被抓到他身边。” 她说的“他”,自然是萧元邃。 商如意苦笑了一声,道:“也怪我自己,喜欢惹事,偏偏没有平事的本事。” 说着,她忍不住看了一眼石玉心,这位女将军虽然个子不高,也并非壮硕如山的体型,但身材矫健,脚步稳健,看得出来是个习武的高手,只论身手跟卧雪怕是不相上下的,若自己有他们这样的本事,被抓的时候至少不会那么狼狈的束手就擒,譬如卧雪,她到底还要打翻几个赚回本来。 听到这话,石玉心转头看向她,也正对上了商如意艳羡的目光,她淡淡一笑,道:“这,王妃就妄自菲薄了。” “哦?” “武艺和领兵的本事,只要肯练谁都能练,再笨的都多少能有一些长进。” “这倒是。” “可心性,却不是能练出来的。” 商如意微微挑眉:“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他们正好走到了绿绡的帐篷外,石玉心没再说什么,只示意了商如意一眼,她便也不多问,上前去轻声道:“绿绡姑娘,你在吗?” …… 里面没有一点声响。 难道她不在? 商如意回想起之前自己在萧元邃的大帐内对他说的那些话,难道萧元邃把她也叫到自己的大帐去相会了? 于是问道:“她走了吗?” 之前那两个士兵也远远的跟着走过来,一听她问立刻上前,其中一个说道:“我们在那边能看到这里,这位绿绡姑娘从进来之后就没出去过,倒是之前,花将军来了这里一趟。” “他来?干什么?”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好像是拿了个什么东西进去,没一会儿就走了。” “那她也没再出来?” “没有。” 商如意皱起眉头,心中那一点隐隐的不安这个时候化作了沉重的心跳,一阵一阵的撞击着她的胸膛,竟开始有些发痛。 不对,不对…… 商如意摇摇头,终于下定决心般的道:“我进去看看。” 说完,便伸手撩起了帘子。 这一撩,还没来得及看清帐篷里的情形,她就先闻到了一股味道,是这些日子她再熟悉不过的,血腥味! 之前在胡羊谷的血战中,她就被这样的血腥味刺激得几乎难以入眠,好不容易停战之后这几天渐渐拜托了那血腥味的纠缠,却在这一刻仿佛又跌入噩梦一般的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顿时心跳都沉重了起来。 怎么会有那么重的血腥味? 商如意诧异的走进帐篷,一眼就看到紧挨着帐篷一角的地方摆放着一个卧榻,绿绡此刻正躺在上面,可她的姿势并非安稳的卧眠,反倒像是一件华美又柔软的袍子,软绵绵的耷拉在卧榻上,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臂坠落在榻边,手里还牵着一条鲜红的柔软的缎带,逶迤于地。 但下一刻商如意就看清,那不是什么鲜红的缎带,而是血! 从绿绡的手腕上流下来染红了地面,更几乎流淌到了自己脚下的,是绿绡的鲜血! 商如意急忙扑上去,这才看清她的另一只手拿着一只短刀,刀锋上还沾染了一点血迹,是她用这把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任由鲜血流淌下来,看她惨白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嘴唇,连呼吸都变得那么微弱,似乎血液已经快要流尽了! “怎么——” 身后响起了石玉心的声音,她也跟着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惊了一下。 商如意只回头看了她一眼,顾不上其他便大喊了起来:“来人!快来人!” 听到她的声音,留在外面的两个士兵急忙走进来,看到这一幕也都惊呆了,商如意红着眼睛对他两道:“快,快叫大夫过来,快叫人来救她!” 石玉心道:“我去。” 相比起别人的惊慌无措,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带着那两个士兵走了出去,而留在帐篷里的商如意整个人都有些发麻了,可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片刻后立刻撕下裙角一片布,用力的缠上了绿绡手腕上的伤,避免鲜血继续流淌,然后用力的拍了拍她苍白的脸颊:“绿绡,绿绡你醒醒!” “……” 没有人回应。 她只看到她的脸软塌塌的斜向一边,而眼角,仿佛还有泪。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在这时,商如意的眼角瞥到卧榻的一角放着一张纸,似乎是绿绡看过之后丢到那里的,急忙捡起来一看,上面简单的两行诗,却如同刀锋一样扎进了她的眼里—— 流莺若作鸾凤志,不必南北栖两枝。 第1098章 他要她死! 萧元邃的军营中小小的慌乱了一阵。 虽然出事的是一个“俘虏”,但因为石将军亲自下令,军医还是拎着药箱匆匆忙忙的赶来,又是要热水,又是取针线,又是拿绷带。不一会儿,围观看热闹的士兵都闻到了里面散发出的血腥味,可这样的血腥味对他们这些见惯了生死,习惯在更浓郁的血腥气当中求生的人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听说自尽的是一个俘虏之后,众人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似得,渐渐散去。 天色彻底暗下来。 最后留在绿绡帐篷里的是商如意和石玉心,军医在离开之前又细细叮嘱他们,绿绡手腕的那一刀深至见骨,流了太多的血,虽然眼下还有一口气,但仍需静养,若今晚无恙,这条命就算捡回来了。 于是,商如意便留在了这个帐篷里守着她。 不知是不是因为帐篷里过分浓郁的血腥味的缘故,商如意不仅感到有些窒息,而且,即便周遭已经安静下来,她的内心也始终无法平静,坐在床尾,看着绿绡那张几乎失去了魅惑,只剩苍白的脸庞,她感到心口阵阵的发痛,身体也止不住的在衣裳里战栗。 但身边还坐着石玉心,为了维持秦王妃的尊严,商如意尽量不让她看出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双手互绞着,指尖在自己的手背上留下了几道血红的划痕。 立刻,她就感觉到石玉心的视线从绿绡苍白的脸上,移到了她通红的手上。 商如意掩饰似得勉强笑了笑,道:“多谢你。” 石玉心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必谢我。我的弟弟被你们的人抓了,总要有点本钱才能保住他,你这个秦王妃自然是最值钱的,而她——” 说着,她的目光又落到了绿绡的脸上。 “聊胜于无。” 不知为什么,虽然她说的是事实,可这四个字却像是一块大石头轰然压在了商如意的心头,甚至,她感觉到躺在床上的绿绡仿佛气息都沉了一下。 聊胜于无……绿绡现在的处境,不正是这四个字吗? 商如意又看了一眼她毫无血色的唇瓣,叹了口气,然后说道:“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还是替她谢谢你。” “……” “若不是你,那大夫未必肯这么用心。” 石玉心勾了一下唇角,表示自己听到了,但并不受用。 商如意也知道,她只是在担心自己兄弟的安危,所以刚刚那话并不是客气;可她对石玉心说的话也不完全是敷衍奉承——绿绡是跟着她离开长安,到了这个地方,遇到了她的萧郎,更得到了她的“结果”,这算得上是求仁得仁,但因为是自己带着她来的,商如意总隐隐的有一种责任在身上。 活着带她来,也最好能带着活的她离开。 只是,每一次呼吸,那萦绕在鼻尖的血腥气都不断的往身体里钻,好像黑夜里摆脱不了的幽灵一般,让商如意始终有些战栗难安。 像是为了安抚自己的情绪,商如意又对着石玉心道:“其实,她是个很聪明,也很坚韧的人。” “哦?” “这些年,她受了很多苦,却怎么都没放弃过。” “哦。” “这一次,想必是一时糊涂。” “……” 石玉心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的帐门,又看了看绿绡,道:“是糊涂。” 说完,不知她是忍受不了帐篷里浓郁的血腥味,还是忍受不了商如意的唠叨,站起身来道:“天色已晚,我要回去休息了。你——你若要在这里守着她,就自便吧。” 商如意点点头:“多谢。” 石玉心淡淡的一摆手,转身走了出去。 她一走,这个帐篷里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可商如意的心,却反倒翻江倒海起来,她慢慢的松开手,手心里攥成一团的便是那张置绿绡于死地的纸笺,不知道石玉心看到了没有,但不管她看没看到,事情都已经摆在眼前,以她的聪明,不可能猜不出来绿绡是因何至此。 刚刚,那帐子被许多人掀开,有来往忙碌的军医,有看热闹的士兵,还有来探视结果的石玉心自己,可自始至终,萧元邃都没有踏进这个帐篷一步。 他知道这两句诗,这流莺二字,是会要了绿绡的命的。 他就是要她的命。 他要她死! 为这样两句诗,为那流莺二字而死,绿绡的确是糊涂…… 若是在平时,对这样的糊涂人,商如意在悲悯之前,一定会先生气,但不是生萧元邃的气,而是气绿绡这样的糊涂,可如今,鼻子里闻着浓郁的血腥味,眼中映着那张苍白到妍魅尽失的脸庞,她却只有悲哀。 “糊涂……” 她喃喃说着:“你怎么,真的就这么糊涂?” 为了一个,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一见面就要她的命的男人,她竟真的连命都不要。 绿绡是舞姬出身,自她出道,就真如流莺一般穿梭在各个男子的身边,即便是在凶狠如王绍及那样的人身边,她也能保全自己,甚至在保护自己的同时,还能保护别人,帮助商如意,可见她有多了解男人,多懂得对付男人。 这么聪明的女人,却这么固执又蠢笨的恋着一个萧元邃,往日的聪敏机警,都被她丢掉了。 还是说,女子爱上了一个人,就会变笨? 商如意忍不住回想起过去的自己,自己在爱上宇文晔之后,是不是也这样的? 在别人的眼里,自己有没有这样的蠢笨? 就在商如意脑子里一片混乱,更是把那张原本就皱巴巴的纸捏成了一团的时候,帐篷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停在了门口,她本能的警惕了起来,睁大眼睛看着帐子。 是萧元邃吗? 他,来看绿绡了吗? 但下一刻,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令她立刻泄了气:“秦王妃,在吗?” 是来找自己的。 商如意轻轻的叹了口气,又有些疑惑,不知道什么人会在萧元邃的营中来找自己,只低声道:“我在这里。谁?” 第1099章 耳坠 帐篷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掀开,一个士兵走了进来。 商如意道:“什么事?” 那士兵走到她面前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然后说道:“王妃殿下,这是你丢的东西,大将军让在下给你送来。” 说完他将双手抬到商如意的面前,商如意微微蹙眉低头一看,他粗糙的掌心里放着一只耳坠。 一看到是耳坠,再听到他说是萧元邃让他给送来,商如意立刻想到,一定是之前自己沐浴的时候跟衣裳一块给自己备好的那一副,大概是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拿走,便又送来。但再仔细一看,心里却咯噔了一声。 那人手里的耳坠只有一只,且是纯金的,跟刚刚那副珍珠的不同。 而且,还有些眼熟。 商如意伸手拿起来细细的看了一番,呼吸慢慢变得沉重起来。 她认出,这就是当年自己跟着宇文晔从太原搬迁到洛阳时,半路不慎遗失的那只耳坠子。 此刻再一回想,她才想起来,遗失这只耳坠子的时候,正是他们遇到被王绍及追缉,藏身于他们马车下的萧元邃的时候,想来那个时候,耳坠子就是掉落在马车里,被藏在马车下的萧元邃捡走了。 没想到他会一直保留着…… 这一刻,商如意也忍不住有些动容,她伸手轻轻的拿起那只耳坠子,说起来已经遗失了四五年了,这东西却还是崭新的,而且金光闪闪,似乎是被人无数次的摩挲,才会有这样的光亮。 看着那有些刺眼的金光,商如意沉默了半晌,哑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士兵行了个礼,转身便离开了。 他走了之后,整个帐篷里更是安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商如意看着那只金灿灿的,光芒有些刺眼的耳坠,又看了看那一团被自己揉得皱巴巴的纸团,心仿佛也被揉皱了。 沉默了许久,她终于像是下定决心般的站起身来,走出了这个血腥味浓郁的帐篷。 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 野地里的夜风要比别的地方的更冷,甚至有些刺骨,商如意轻轻的哆嗦了一下,举目四望,营地的远处还有几个篝火堆熊熊燃烧着,散发出的火光能把整个营地大致的轮廓勾勒出来,她也一眼就辨认出最大,也最明亮的那个帐篷。 一路走过去,有几队巡逻的士兵路过,却都没有阻拦盘问她。 畅通无阻的走到了大帐前,守在外面的两个士兵看到她,竟也没有丝毫的意外,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来,不等她开口,其中一个便立刻转身走进去禀报,然后返身回来道:“王妃,大将军在里面等你。” 商如意蹙了一下眉,轻轻点头:“多谢。” 然后,她走进了那座大帐。 相比起刚刚在绿绡的帐篷里闻到的浓郁的血腥味,这个宽大的帐篷里的味道竟然有些清新,但其实也就只是一点潮湿的冷意,商如意从一个冰冷的地方走进另一个冰冷的地方,却不知为什么出了一背的冷汗,立刻将她的衣裳染湿,更变得黏腻了起来。 她忍受着这一点不适,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精光内敛,又带着些许笑意的眼睛。 原来,他的眼神是这样的。 之前一直不懂的东西,这一刻仿佛变得清晰了起来,甚至连萧元邃坐在桌案后状若平静,但搁在桌案上的手却不自觉的微微用力,手背上凸起了青筋的样子,也都尽落入商如意的眼中,她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 萧元邃道:“你来了。” 商如意略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守在外面的士兵已经把帐门关上了,再转头看向萧元邃的时候,眼神逐渐冷静下来:“大将军知道我会来。” 萧元邃笑了笑,道:“我只是希望你会来,所以在这里等你,但你到底会不会来,我还真的无法肯定。” “……” “毕竟,我从来都猜不透你。” 商如意道:“哦?” 看着她微微挑眉,似不信他的话的样子,萧元邃慢慢站起身来,一边绕过桌案朝着她走来,一边说道:“我以为,你是个温柔娴静的名门闺秀的时候,你泼辣敢为;我以为,你会在宇文家的羽翼的庇护下安享太平的时候,你不惜亲入虎穴;我以为,你一定会身死江都宫的时候,你又绝处逢生。” “……” “这么多年来,你经历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但每一件事,都在我的意料之外。” “……” “所以,我猜不到你会做什么。” “……” “我只是,希望你今晚会来。” “……” 商如意一直安静的看着他,然后说道:“我来了,那你猜,我会对你说什么。” 萧元邃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摇头:“猜不到。” 商如意突然轻笑了一声,慢慢的抬起右手,指尖捻着那只摇摇晃晃的,金光颤颤的耳坠,道:“你把东西留了这么久,又在今晚这个时候让人送到我面前,你希望我对你说什么。” 萧元邃的目光立刻凝聚到了那只耳坠上。 商如意一直都觉得,这个人的容貌虽然英俊,可整张脸相比起那双眼睛,竟都是逊色的。萧元邃有一双太过精明,太过出色的眼睛,哪怕当初逃难的时候脸色漆黑,头发胡须乱成一团,整个人如同野人一般,她也一眼就看到了那双明亮的眼睛,但此刻,那双眼睛看着她手中的耳坠,竟还能比平常的时候更加明亮。 大概,充满希望眼神的眼睛,从来都是人世间最好看的眼睛。 萧元邃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说道:“其实当初拿走这个,是我的一点私心。” “哦?” “我身无长物,躲在你们的马车下面,正好这个耳坠子就从车板的缝隙里落下来,我捡起它来,原本是打算在过不下去的时候卖几个钱,能活多久是多久。” “那——” “但,我一直都没有卖掉它。” “……” “是因为后来你给我的那包干粮。” “……” “也是因为你。” 第1100章 原来,你是为她来 也是因为你。 听到这几个字,商如意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那只耳坠好像突然变得有些烫手,她想要丢开,但最终还是默默的捏进手心,用力攥紧了拳头。 看着她的手背微微暴起青筋,萧元邃道:“我说这话,冒犯你了吗?” 商如意道:“是。” 萧元邃反倒轻笑了一声,道:“我以为,女子并不会抗拒别人的爱慕。” 商如意正色道:“不是每个女子都以得到男人的爱慕为荣,觉得爱慕自己的男人越多,自己就越荣耀。至少,我不是这样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色严肃得甚至带着几分怒意。 萧元邃也终于正了神色,思索了片刻道:“我知道你是个正经人。” “……” “所以,在今天之前,我也并没想过一定要得到你的回应,或者,一定要得到你。” 商如意道:“今天?今天有什么不同吗?” 萧元邃想了想,道:“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就只是,你终于到我的身边了,而我也想了。仅此而已。” 商如意缓缓的松了口气。 她这一口气松得很轻,不注意就会像是夜晚的一阵风声吹过,不留下任何痕迹,可这是在一个近乎封闭的帐篷里,只有两个人的空间能让萧元邃轻易的察觉她身上的任何变化,也包括这一声叹息。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道:“你可以放心。” 商如意道:“嗯?” 萧元邃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这个人,虽然在有一些人的眼中早已经是十恶不赦之人,但我从来不为难一个弱质女流,更不会强迫女人。”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你是个正人君子。” “……” “只可惜,王绍及那些人不是。” “……!?” 听到这话,萧元邃先是一怔,随即眼中涌起了怒火,但再一细想,立刻就明白过来什么,眼中的怒意消退后留下了一点淡淡的,不易察觉的不屑,和失落。 他道:“原来,你是为她来。” 商如意的眼睛立刻有些发红,盯着他道:“你为什么要绿绡死?” 萧元邃长出了一口气,慢悠悠的转身走回到桌案后坐了下来,说道:“我并没有要她死,我没有给她下达这样的命令,我也命令不了她。我只是给她写了两句诗罢了。” 商如意上前一步:“你难道不知道这就能要她的命?” “……”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她经历了什么,她忍受了什么,可不管多糟糕的经历,多难以忍受的痛苦,她都忍了下来,就是为了能再见到你。” “……” “可是,你却连见都不见她一面,就要她的命!” 萧元邃的神色愈发冷淡,道:“我原本可以不这么做,只要她不来找我。” “……” “她根本就不应该来找我。” “……” “她就应该去找下一个男人,能收留她,庇护她,给她一点宠爱,让她能安安稳稳度过余生的男人。这种事,其实很多男人都会做。” “……” “只要,她还年轻貌美。” “……” “但其他的,就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让那个男人忍耐,为她做出牺牲了。” “……” “至少,我是不会的。” 他说这番话的时,虽然神情冷淡,但商如意也看出了他眼中的鄙夷,和鄙夷中掩饰不了的一点沉痛,这种沉痛甚至令得他面前桌案上的烛火都低矮了,仿佛随时都会被压得熄灭。 商如意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说道:“说到底,你就是看不起她。” “……” “你看不起她在离开你这些日子跟了其他的人。” 萧元邃沉着脸,忽又冷冷一笑,道:“其实,我也不怪她。她本就是这样的人。” “……” “流莺,不就是栖一个又一个的枝,跟一个又一个的男人吗。” 商如意也沉着脸:“流莺是流莺,她是她。没有哪个枝头会强迫一只流莺必须停留在自己的身边,不让它飞翔,若敢飞走就折断它的羽翼,让它跌落泥泞。” “……” “你被王绍及追缉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如果你落到他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 “你逃走了,绿绡没有逃走,那是你的幸运,但不是她的罪过。” “……” “她想要活下来,活着回到你的身边,难道是罪过?” 说到这里,她看着萧元邃眼中的冷意更甚,显然并没有同情体会这些年来绿绡在王绍及身边的委曲求全有多痛苦,只有鄙夷和厌弃,商如意也怕他说出更冷酷的话来,即便绿绡听不到,她也不想替绿绡听到那些足以让她坚决赴死的话,于是紧跟着就说道:“若今夜,我答应了你,那我在你的眼中,是不是也跟流莺一样,栖一个又一个的枝头,跟一个又一个的男人?” 一听这话,萧元邃立刻变了脸色,忙道:“当然不是。” “……” “你跟她,不是一样的人。” “……” “当初在兴洛仓,你虽然被我抓了,却并没有卑躬屈膝;后来我听说你被旸帝抓去了江都,但你也没有委身于他;连你被阿史那朱邪抓到突厥牙帐,我也知道,你没有让他占到一点便宜。” 商如意冷笑了一声:“那是因为,我足够幸运。” “……” “你抓我进兴洛仓,你是个正人君子;还有……”说到这里,虽然只是一段早已经烟消云散的往事,可商如意的喉咙还是不自觉的有些发梗,她勉强压下了心里突然涌起的一股酸楚,然后说道:“我被抓去江都宫,是因为他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只想要一个人陪伴,并无其他绮念;而阿史那朱邪没有为难我,因为他的心意都在雷玉的身上,自然对我没什么兴趣。” “……” 说完,商如意目光灼灼的盯着萧元邃,接着道:“当然,我能从西突厥全身而退,不仅是因为我自己幸运,因为雷玉在我身边,也是因为,保护我的人足够强大。” 第1101章 人心难测 听到最后一句话,萧元邃的脸色微微一僵。 商如意这话,自然是在夸宇文晔,不论是当初自己被萧元邃抓进兴洛仓城,还是被楚旸抓去江都,最终救自己脱险的都是他,尤其是自己被阿史那朱邪掳走那一回,更是他拼得太子之位旁落,自己也可能身陷险境,甚至葬身草原的危险,生生把自己从西突厥牙帐救了出来。 看着萧元邃嘴角微微抽搐,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的样子,商如意微微昂起下巴,道:“如果你要苛求女人的贞洁,那就先苛求身为男人的能力。” “……” “如果男人做不到保护女人的贞洁,就不能要求女人守贞。” “……” “毕竟,贞洁除了男人要求之外,没有任何人需要。” “……” “更没有任何意义。” 萧元邃瞪大了双眼,一脸愕然的听着商如意说的这些话,一直到听完最后一个字,他的脸色才慢慢恢复平静,却仍旧有着难以言说的凝重和惘然,沉默了许久之后再看向商如意,眼神中有些钦佩,也有些说不出的纠结,终于长叹一声道:“你,你说得有理。” 说完,忽又一笑:“我果然没看错你。” 商如意皱眉:“嗯?” 萧元邃道:“能在这样的乱世里,能在几次九死一生中保全自己,你说是因为你的运气好,因为保护你的人足够强大,但其实,也是因为你有脑子,有风骨,你自己足够强大。” 商如意道:“至少,我不会为了那两句诗自绝性命。” “……” “没有爱人,我还有亲人,还有朋友,他们每一个都曾经费尽心力的保护我,爱护我,如果我真的死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为我掉的眼泪,都足够让我后悔得从黄泉地狱里爬回来。” 说完,她看着萧元邃:“你不该欺负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萧元邃没有说话。 他也未必有多愧疚,但,看不起一个女人是一回事,“欺负”一个弱女子又是另一回事。 能操纵一个女人的生死对大部分男人而言是一种值得吹嘘的能力,对他而言则不是,他有能操纵更多人生死的能力,所以,他并不以她的生有多重,死有多痛。对绿绡,他有太多复杂的情绪,但心里也清楚,没有爱,一个随处攀附的流莺,他爱不起来,顶多就是一点宠爱。 他只是没想到,会换来商如意这样的斥责。 他看了商如意一会儿,突然说道:“你知道你跟我说这些话,对你自己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吗。” 商如意道:“哦?” “如果你答应了我,哪怕假意答应我,至少我会庇护你,不会让你受任何的委屈,伤害;但现在,你让我知晓了你的心意,那你对我而言,就只是一个交换的,或者要挟宇文晔的工具了。” 商如意微微勾了一下唇角,却不是笑,而是一种无奈,但坦然的表达。 她当然知道,从意识到萧元邃对自己有意,她也就彻底明白,为什么当初在兴洛仓城内,两边打得血流成河,那般的惨烈,自己还能从他的手里全身而退,这个时候对自己而言最好的选择,就是虚与委蛇,说不定能找到机会逃走——虽然这种机会非常的渺茫。 可她还是把自己的心意,把心里话说给萧元邃听,彻底断了这条路。 实在是,她气不过。 气不过绿绡这些年的痴心错付,更气不过她身为女人,这么被一个男人随意拿捏,欺负。 刚刚那些话,好歹出了口气。 现在出完了那口气,也就到了面对残酷现实的时候了,商如意用力握紧了手心里的金耳坠,平静的说道:“如果你真的想要用我去换什么,那最好是让我完完整整的。” “……” “这一点,其实不用我提醒你的吧。” 萧元邃看了她一会儿,忽的一笑,道:“王妃不用担心。其实,不管是不是要用你去交换什么,又或者,不管你今晚如何应我,我都不会对你怎么样。” “……” “我其实,不算什么正人君子,甚至算不上是一个好人。” “……” “但知恩图报,我还是明白的。” “……” “至少,在我跟前,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商如意道:“多谢。” 说完这两个字,她抿了抿嘴,虽然只是短暂的,几乎转瞬即逝的一点沉默,但还是让她感觉到有点难捱,于是立刻又道:“那,我就告辞了。” 萧元邃平静的点了一下头,并不阻拦,也没有多余的话可以再说,于是商如意转身走出了这个帐篷。 一出门,她立刻长舒了一口气。 其实,她多少能预估到萧元邃不会伤害自己,可人心难测,在刚刚说完最后一个字之前,其实谁都不能肯定萧元邃会不会羞愤、暴怒,进而要她的命,或者——不用要她的命,砍她一只手送到虎牢关,就足够让宇文晔心乱。 幸好,这个人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这一口气松下来,商如意才感觉到周身冰冷,原来刚刚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个时候走出来被冷风一吹,全身刺骨的凉,她哆嗦了一下,立刻快步走回到绿绡的帐篷里。 这里,还是和刚刚一样安静。 她走到床边低头看着,绿绡显然还没醒过来,就这么静静的,苍白了一张脸躺在床上,倒是一边的烛火微微摇曳着,烛芯快要软倒进蜡油里,让整个帐篷里的光线都开始晦暗下来。 商如意忙走过去,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小心翼翼的挑了挑烛芯。 烛火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这时,她突然发现她捏在手中的那只金耳坠不见了,急忙四下寻找,一转头才发现那耳坠掉在了床边,便走过去蹲下身要捡起来,就在这时,一只苍白得没什么血色的手突然伸过来,捡起了那只耳坠。 “……!” 商如意惊了一下,抬头一看,是绿绡。 她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有一双眼睛红得出奇,正静静的看着被她捡起来的那只耳坠。 “原来,是这样……” 听到她喃喃自语的声音,商如意有些疑惑,更有些诧异,正要问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开口,绿绡突然一抬手,用那耳坠的尖锐处朝商如意的脸重重的划了一下! 第1102章 大功 就在萧元邃的军营里又一次的喧嚣混乱总算渐渐平息的时候,东方的天空也露出了一丝鱼肚白,而在虎牢关内,几乎一夜没睡的申屠泰一边晃动着有些僵硬的脖子,一边从练兵场内出来的时候,迎头便遇上了沈无峥。 他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灯火暗暗的,申屠泰却一眼就看到了他充血通红的眼睛。 于是上前道:“沈大人,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沈无峥抬手对着他行了个礼,手中的灯笼摇晃着,也照亮了申屠泰那双通红的眼睛。沈无峥看着他有些疲惫的模样,问道:“申屠将军这是——” 申屠泰苦笑了一声,道:“那小子被抓过来,可不肯安分,闹了一晚上。” “哦?” “我怕下面的人制他不住,万一让他跑了就前功尽弃了,所以过来盯着他。对了,你怎么这么早过来?” 沈无峥叹了口气道:“我也是担心这个人闹出事,一夜都没睡安稳,所以过来看看。” 说罢,两个人对视一眼,都苦笑了一声。 虎牢关内有专门关押囚徒和俘虏的大牢,但石玉焘跟普通的俘虏不同,申屠泰他们又怕他跑了,又怕他自戕,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特地将他安置在练兵场这边的一个房间里,随时有人看守,申屠泰更是亲自盯了他一晚上。 这一晚没出什么意外,倒是让沈无峥稍稍放下心来,他便没再进去,而是转过身和他一道往回走去,一边走一边心事重重的盯着自己手里微微摇晃着,明灭不定的灯笼,申屠泰看着他凝重的神情,说道:“沈大人不用担心,这小子好歹也是石玉心的弟弟,咱们把他抓回来,石玉心不可能不闻不问;况且,她是带着几万人马投到萧元邃麾下的,这种人在军中说得起话,萧元邃若真的不理石玉焘的死活,只怕他先要面对的就不是咱们,而是他们自己的内乱了。” “……” 沈无峥沉默着往前走。 申屠泰这些话他的心里早就明白,否则也不会连话都没说明白,就先设计让他们抓了石玉焘再说,可是—— 他长叹了一声,道:“我还是担心如意,王妃。” “……” “她如今身陷敌营,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萧元邃,还有石玉心,会不会伤害她。” “……” “如果她真的受到了伤害……” 说到这里,他喉咙沙哑得几乎说不下去,眉心也拧成了一个疙瘩。 看到向来稳重内敛,一切困难摆在面前都显得那么云淡风轻的沈无峥露出了近乎无助的神情,申屠泰也轻叹了口气,他没有兄弟姐妹,但从沈无峥的表现也能体会到这种亲情的眷恋有多深重,更何况秦王妃本就不同于一般的将领,若她真的在敌营中受了什么伤害,哪怕救回来,对秦王殿下也是巨大的打击。 这一次,他们必须得好好的想办法才行。 沈无峥又问道:“对面如何?” 申屠泰道:“昨夜我已经派遣了几个人渡过黄河,偷偷的去对面看看他们那边的境况,但现在人还没回来。天快亮了,大概也快回来了。” 沈无峥点点头道:“好。” 不过,先一步回来的,却是宇文晔。 第一缕阳光刚刚照亮虎牢关的关门,他就领着之前带走的那队人马原封不动的又回来,而且还比之前更多了一些人。这些人一身重甲,不知是不是因为急于赶来此处的关系,身上的血污都没来得及洗净,守城门的士兵忍不住连连看着这些人。 不一会儿,接到消息的申屠泰和沈无峥就赶到了宇文晔的居所前。 两人刚一走到门口,就看到高封和姜克生带着一脸已经被风沙磋磨得干涸的血污走了出来,两厢见面,不用说话,只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沈无峥的气息都沉重了一下。 高封立刻抬手行礼:“公子,小人——该死。” 沈无峥红着眼睛,沉默了许久才哑声说道:“等把王妃救回来,再说你该不该死。” 高封低着头,似已无地自容。 姜克生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轻声道:“沈大人请恕罪。我们当时也的确是——那石玉心突然杀出来,而我们的人马在胡羊谷固守数日,已经折损了太多,实在没办法护王妃的周全。等救回王妃来,我二人一同领罪。” 沈无峥偏过头去,已不想看他们。 申屠泰反倒好脾气的冲着他二人摆了摆手,姜高两人只能默默的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这时,房间里传来了宇文晔有些沙哑的声音:“你们来了。进来吧。” 两个人立刻走了进去。 看得出宇文晔从领兵离开虎牢关到从胡羊谷赶回来,几乎没怎么休息过,头发蓬乱,两眼布满了红血丝,但这种倦怠的模样并没有让他看上去疲惫无力,反倒透着一种如同被逼上了绝境的野兽的凶悍感,连他的呼吸都十分的沉重,一走进那不算大的房间,沈无峥立刻就感觉到了一种呼哧呼哧的,如同野兽低咆的声音遍布在每个角落。 宇文晔坐在桌案前,身上沾满了灰土的衣裳也还没换下,就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我知道,你们把石玉焘抓住了。” 说完,又看了沈无峥一眼:“辅明,你做得很好。” 沈无峥的脸色并不好看,尤其在第一眼看到宇文晔空手而回的时候,眼神中似乎还有些怨愤不及褪去,气息沉沉的没有说话,申屠泰立刻道:“若不是沈大人及时赶来通知末将,又提前让人放了消息去那边,这件事还真的未必能成。都是沈大人的功劳。” 宇文晔点了点头:“是大功。” 沈无峥似乎被“大功”这两个字给刺激了,眉头拧得更重了一些,道:“等把人救回来之后,再说功劳的事不迟。秦王殿下,我问你,对他们抓走王妃这件事,你可有对策?” “……” 宇文晔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他。 第1103章 看谁先沉不住气 宇文晔的眼睛向来冷峻,目光如同利刃一般刚硬,而沈无峥则是个清风霁月的谦谦君子,目光随时带着智慧的包容,显得十分的柔和,但此刻,这一刚一柔两道目光相汇,竟看不出强弱。 只是,强悍如申屠泰,也莫名有一种快要窒息的压迫感。 就在房间内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整个戍堡都要被撕裂的时候,宇文晔终于开口,嗓音低沉得不像他本人的:“没有。” “什么!?” 这两个字,让沈无峥原本就有些发红的眼睛更是一瞬间通红了。 眼看着他脸色都变了,申屠泰急忙说道:“沈大人,这件事原本就是得从长计议的。” 沈无峥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宇文晔,咬着牙没说话,宇文晔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对着沈无峥道:“他们抓了如意,而我们的手上现在有石玉焘,这本来就是一个平局,关键就在于谁更看重对方手里的那个人。” “……” “也就是,要看谁先沉不住气。” “……” 沈无峥一言不发,突然转身离开了。 虽然军中不用那么注意礼节,但他这样也委实有些突兀,申屠泰下意识的想要叫住他,可他三两步便走出了房间,申屠泰只能回头看了宇文晔一眼,幸好他并没有发怒,脸上只有些过分劳累后的平静麻木,于是勉强笑道:“殿下千万不要怪罪沈大人。” 宇文晔看向他:“嗯?” 申屠泰道:“因为王妃被擒的事情,沈大人一直寝食难安。” “……” “其实,他心里怕是也明白,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看对方的表现,等对方沉不住气,可又不甘心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想要等殿下回来,看看殿下这边能不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 “如今殿下也这么说,他才难受的。” “……” 宇文晔沉默了片刻,淡淡的摆手道:“你不用替他向我解释,他是什么样人,我难道还不知道吗。” 申屠泰松了口气:“是。” 宇文晔道:“不过,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你抓了石玉焘之后,可有派人去对面刺探消息,看看他们有什么动静吗?” 申屠泰立刻道:“有的。只是,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 正说着外面就有人来报,派出去刺探消息的探子回来了,宇文晔眼睛一亮,立刻道:“让他们来见我。” 不一会儿,两个士兵匆匆的走了进来。 两人身上的布衣都还沾染着夜露,被晨风一吹都有些瑟瑟发抖,但看到秦王坐在上方立刻不敢有其他的动作,急忙跪拜行礼。宇文晔一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然后问道:“萧元邃的大营中,可有什么动静?” 其中一个较年长的士兵立刻道:“并没有什么大的调遣,但昨夜,他们营中仿佛出了乱子。” 宇文晔立刻道:“什么事?” 两人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为难的神情:“请殿下恕罪。萧元邃这个人非常的谨慎,尤其是石玉心带着人马回营之后,他们在营地外也有巡逻探查的队伍,扩散至方圆数里,我们只能在黄河对岸远远的监视,所以——” 宇文晔皱起了眉头。 两人生怕这位秦王殿下一怒之下治他们的罪,顿时大气不敢喘一口,但沉默了一会儿,宇文晔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怒火,道:“还有其他的什么?” 另一个年轻的士兵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说道:“昨晚,萧元邃的营地里应该是出了两次事故,第一次影响较小,我们只远远的听到了一些喧闹声,但第二次就闹得比较大,连萧元邃本人都被惊动了。” “哦?” “是真的,我们看到他们的主帐亮起来了。” “可有兵马调度?” “并没有,看样子,好像是他们营中内部出了什么事。” 那年长的士兵接着说道:“后来,我们又去他们取水的地方蹲守了一会儿,果然有人来取水,听他们谈话间,好像是——有什么俘虏,受伤了。” “俘虏?!” 这两个人让宇文晔和申屠泰都变了脸色。 那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神情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轻声道:“但听来,应该也是没什么大碍的。” “……” 宇文晔沉默了许久,终于抬手挥了挥:“下去领赏吧。” 两个人忙对着他行了个礼,立刻转身走了出去。 这一下,一向冷静自持的申屠泰也有些慌了神,看着两个士兵离开的背影,他想了想,立刻转身对着宇文晔道:“殿下,他们这一次抓了这么多俘虏,受伤的未必是王妃;况且,萧元邃知道王妃的身份,为了要挟殿下,他一定不会让——” 可他的话没说完,就看到宇文晔两眼通红,有些失神的道:“不,一定是如意。” “……!” 申屠泰的喉咙一下子梗住了。 宇文晔放在桌案上的手用力的握紧,指关节挣得啪啪作响,仿佛恨不得将什么东西捏得粉碎:“如果是普通的俘虏受伤——别说受伤,就算是死了,也不可能惊动萧元邃。” “……” “他,他对如意一直就——” 申屠泰沉默了下来。 他毕竟曾经是王岗寨的七当家,也跟萧元邃共事过,虽然他们对对方并不太了解,甚至也不太喜欢,但他本人并非外貌看上去那么粗犷粗心,反倒心细如尘,兴洛仓那一战,他听说萧元邃曾经把宇文少夫人抓进过仓城,却最终让她全身而退,就已经感觉到了之后,之后发生的种种,更让他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现在,听到宇文晔口中没说完的话,他也已明白了一切。 但更深的疑惑就上来了,他看着宇文晔,沉声道:“既然如此,那王妃怎么会受伤呢?萧元邃总不可能让他的手下对王妃用刑吧。若是用刑,那受伤不是常理,根本用不着议论的。” 宇文晔也看了他一眼,眼神微微闪烁。 半晌,他喃喃道:“这倒是个问题。” “……” “她到底伤到哪儿?” “……” “谁伤的她?” 第1104章 两边都是这样的想法 原本还算是清朗的天气,刚过中午,就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雨打着帐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战场上的战鼓在催促着什么,萧元邃虽然坐在帐篷里,所有的风雨都被遮蔽在外,可他的心里却像是被放在火上烤着,一刻都不能安宁。 雨声突然大了一些,他抬头一看,是花子郢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立刻道:“如何?” 看着他状若镇定,却又难掩急切的模样,花子郢在心里轻叹了一声,然后说道:“没事了。” 萧元邃问道:“大夫怎么说?” 花子郢摇了摇头:“她不肯让我们的大夫看,说是,不能让别的人碰她的脸。” “什么?” “不过,她说她的婢女懂得医术,我没办法,只能把那个叫卧雪的丫头放出来。这丫头懂得武艺,回来的路上石将军一直让人看着她的。” 萧元邃沉默了片刻,道:“已经到了这里,她再有武艺也施展不开,可以放开她,让她去照顾她的主子。” “是。” “那,她的伤如何了?” “说是已无大碍,但具体情况不清楚。” 萧元邃想了想,起身道:“我去看看。” 就在他要往外走的时候,花子郢一抬手拦住了他。萧元邃不解的看着这个跟了自己许多年,几乎跟自己的影子无异的兄弟,只见花子郢神情凝重,沉声道:“大将军……大哥,她身为大盛王朝的王妃,宇文晔的妻子,她的身份对我们来说的确重要,可你也不能放太多心思在她的身上。” “……” “要知道,小石将军还在虎牢关,而洛阳那边,还在被宇文呈攻打。” “……” “若你处置不当,只怕人心有变。” 听到这话,萧元邃蓦地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才突然发现经过昨夜,自己对商如意的心思竟然完全没改,不仅没有因为她的拒绝改变,甚至反倒变得更重,更难以言喻的澎湃。 但这种澎湃,还是被花子郢这一番如同迎头冷水浇下来的话给压住了。 他沉默着,慢慢走回到桌案后坐下,沉思了许久才又抬起头来看着对方,轻声道:“你说的,有理。” 看到他这样,花子郢在心里松了口气。 萧元邃又道:“不过,她的确是我们手上的一张大牌,宇文晔为了她,是能不要命的,更何况区区一座洛阳城。所以,我们还是得好好的看着她,不能让她再受到任何的伤害,若丢了她这张牌,那石玉焘只怕也活不了了。” 花子郢道:“我明白,我会交代下面的人,好好的看着她——也照顾她。” 萧元邃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外面噼啪的雨声又大了一些,两人抬头一看,是石玉心从外面走了进来。 花子郢立刻侧身到一边,对着她拱了拱手,石玉心却没有多说什么,只盯着萧元邃道:“大将军,你可有了对策?” 这话说得有些突兀,但萧元邃却听出来了,昨天石玉心刚回来,他告诉她石玉焘被对面的人抓走后,说是晚些时候再商议对策,但之后两个人就没再见过面,整整一晚,出了两个人受伤,甚至有人濒死的事,直到现在都还闹得有些人不得安宁,可她一来就问这个,显然心里是一直挂记着身陷虎牢关的兄弟的。 萧元邃抬手示意:“石将军不要着急,先请坐吧。” 石玉心看了他一眼,这才走到一边坐下,而花子郢也坐到了另一边。 萧元邃长出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完全平静下来,然后说道:“从昨夜我就派人去虎牢关附近探查消息,自从他们抓了小石将军之后就一直紧闭关门,直到今天早上,宇文晔率领他的人马从胡羊谷回来了。” 石玉心的眼神一凛:“宇文晔回来了?” “是。” “那他们,可有什么动静?” 说这话的时候,她几乎是本能的握紧了拳头,白皙却粗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蕴藏了无限的力量,恨不得立刻找个人发泄出来。 萧元邃将一切尽收眼底,然后道:“他们仍旧紧闭关门,没有任何的兵马调度。” 石玉心一听,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道:“他的王妃被抓,他就一点办法都不想?一点动作都没有?” 萧元邃轻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宇文晔这个人,从不英雄气短,但最是儿女情长。当初太原一战后,他敢单枪匹马杀到西突厥牙帐去跟阿史那朱邪谈判,把他的那位秦王妃给救回来,这一次回来之后却按兵不动,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显然,他是在等。” 石玉心蹙眉:“等什么?” 萧元邃道:“等我们沉不住气。” “……” “我们的手上有秦王妃,他的手上有小石将军,这本来就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场面,这个时候,谁先动,就看得出更看重对方手里的那个人,也就露出了破绽。” 石玉心看着他,神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萧元邃道:“石将军,我跟宇文晔交手数次,也算是清楚他这个人的心性。” “……” “只要商如意在我们的手里,那小石将军就是安全的。” “……” “所以,你大可不必太过担心。” “……” 石玉心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对一件事不担心,是因为我知道解决的办法;但现在听你说来,这件事暂时是没有解决的办法的,我们就只能等,等对方先沉不住气。” 萧元邃道:“是。” 石玉心道:“那要等多久?” 听到这句问话,萧元邃的神情也是微微一沉,但并没有做出解答——其实,他没有答案,就连问出这个问题的石玉心在开口之前,就知道是没有答案的。 她沉沉的出了一口气,道:“我并非无理取闹,我也明白,大将军顾虑周全,这也的确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 “可是,如果,如果我们两边都是这样的想法,那该怎么办?” “……” “那岂不是要无限期的耗下去?” 第1105章 现在,后悔了吗? 听到石玉心如此尖刻的问题,连一旁的花子郢都皱起了眉头,转头看向萧元邃。 萧元邃也蹙了一下眉,但下一刻就舒展开来,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成竹在胸的笑意,说道:“不会的,不可能无限期的耗下去。” “……” “若我估料不差,不出三日,一定会有一个结果。” “结果?” 这两个字令石玉心的感到了一丝疑惑。 萧元邃刚刚说的是,他们和宇文晔之间,会有一个人先沉不住气,但“结果”又是什么呢?是指他们之间谁先沉不住气的结果吗? 而且,为什么是三日? 她正要再问,萧元邃已经微笑着说道:“石将军,你这一次回来知晓了令弟被擒的消息后,一直都很冷静,完全没有领兵过去救援的意思,也就是说,其实你自己也明白,现在最好的状态就是等。” “……” “既然如此,那不妨信我,也信你自己。” “……” 听到这话,石玉心屏息看了他许久,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道:“好吧。” “……” “但我也希望大将军明白,不论战果如何,我都不想我那兄弟受到什么伤害。就算他此番贸然行动违反了军令,那么惩治他的也得是军令,是我。” 萧元邃点头:“我明白。” 石玉心又沉沉的出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来对着萧元邃和花子郢拱手行了个礼,便转身走了出去。 等到她一走,花子郢立刻看向萧元邃:“大哥,三日?” 面对他,萧元邃的笑容中没有了那么多的高深莫测,却也只淡淡的说道:“你忘了,现在火烧眉毛的,不止是我们。” 不止是他们,还有谁? 宇文晔? 还是—— 不等他细想,萧元邃带着一点疲倦意味的叹息了一声,道:“好了,你下去吧,我看你也一夜没睡,下去休息一会儿。这两日可能不用出兵,但也不能懈怠,下面的人该操练的时候也得好好操练。宇文晔的兵都是他精练过的,不好应付。” 这倒是花子郢过去也吃过的亏,他心有戚戚的点了点头,又看了萧元邃一眼,转身出去了。 等到人都一走,萧元邃又在座位上坐了好一会儿。 其实,他才是那个一整夜连眼睛都没合一下的人,这个时候也的确感觉到倦意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的涌上来,每呼吸一次就仿佛要把他的眼皮往下拉一些,可他却莫名的不想躺下睡觉,就这么两手握拳放在膝盖上,如同一尊雕像似得坐了许久,终于叹息了一声,站起身来。 走出帐篷的时候,外面的雨仍未停,迎面一阵风,一层细密的雨露扑了满面。 守在帐外的一个士兵立刻拿起脚边的一把伞要给他,萧元邃摆了摆手:“我只走走,不必声张。” 两人立刻道:“是。” 于是,他就这么冒着雨,慢慢的往前走去,不一会儿头发上就密布了一层雨珠,肩头也被淋湿了,在这样有些凉意的初秋被风一吹,凉意直接透过肌肤渗到了骨子里,可他却好像没什么感觉,也在自己身上被淋得更湿之前,走到了一座帐篷前。 是商如意的帐篷。 这个时候士兵们刚吃过午饭,都去休息了,所以周围没什么人,萧元邃倒也不用在意有人看到他过度的关注这个“俘虏”,可他也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帐外,静静的听着雨打在帐篷上发出的噼啪声。 那声音的间隙里,能听到里面的人说话—— “王妃,奴婢缝好了,你看看。” “给我吧。” “是……王妃,你的脸这样,将来该怎么办?” “别说了。” 听到那低沉得仿佛有些沙哑的声音,萧元邃的眉头也越皱越紧,而就在这时,里面的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几步沉重又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即帐子被一只白皙却粗糙的手一把撩开。 卧雪站在门口,皱着眉头看着萧元邃。 看到她,萧元邃立刻收起了脸上多余的表情,只嘴边勾起了一抹弧度,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叫卧雪的丫头,听说你身手很好。” “……” “不过,在这里,再好的身手也没用。” “……” “没用的东西最好就收起来,否则,若惩治了你,我也找不到能更好照顾你们王妃的人了。” 听到这话,卧雪的眉头皱了皱,仍旧没说话。 萧元邃道:“让开吧,我要见你们王妃。” 卧雪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犹豫的神情,大概是知道在这种地方萧元邃的话与圣旨无异,自己拦也拦不住,而且他刚刚的话也说得很明白,如果自己敢乱动,他是不会对自己一个普通的丫头留情,自己一死,商如意身边就更没人了。 可是,就这么让开,她又不甘心。 这时身后传来了商如意低沉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 卧雪沉沉的出了一口气,这才往旁边退了两步,萧元邃一低头,走进了这个充满了药味的帐篷里。 商如意正坐在床边,看到他进来,抬头看向他。 两个人目光交汇的一刻,萧元邃的呼吸都窒了一下。 他看到商如意的脸——其实看不到她的脸,此刻的她从眼下到人中处被绷带厚厚的缠了一圈,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唇露在外面,不知是因为哭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眼睛红红的,却显得更加黑白分明,也更加明亮,而嘴唇有一种失血的苍白,她这副模样看上去原本是有些滑稽的,可萧元邃却好像感觉到心口被扎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想要走过去,可卧雪却先他一步走到商如意的身边,小小的身板无形中将两人隔开。 于是,萧元邃也只往前走了两步,便停下。 看着商如意仿佛有些懊恼,又有些愤怒的眼神,他说道:“伤,伤得深吗?” 商如意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她用的是那只耳坠子,不是什么利器,所以伤得不深。” “……” “但,可能还是会留疤。” 萧元邃皱了皱眉头。 沉默了许久,他突然轻笑了一声,道:“现在,后悔了吗?” 第1106章 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伥 “现在,后悔了吗?” 不论萧元邃说这句话的时候口吻有多沉重,但在这个时候听到这句话,商如意还是觉得刺耳,每个字里仿佛都包含着满满的讽刺。 她抬起了那双此刻唯一能表现她的情绪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萧元邃,这话似是挑衅,可他的眼神中却也含着满满的凝重和愤怒。沉默了片刻,商如意道:“后悔倒是不后悔,因为我做事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 “那——” “但有些生气。” “哦?气什么?” “气她糊涂。” “……” “错不在我,她要报复也不该找上我。” 听到这句话,萧元邃彻底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他慢慢踱步到了商如意的面前,虽然卧雪还极力的想要阻隔在两个人中间,可他高大的身躯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即便是真的挡住,也根本什么也挡不住。 反倒是商如意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她不用如此,卧雪这才悻悻的退到了一边。 萧元邃也彻底站到了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所以,你认为她应该来找我?” “不是吗?” “……” “是你把她逼上的绝路,她才会报复。” 听到“绝路”二字,萧元邃的眼神忽的闪烁了一下,而商如意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因为那张脸上只露出了这双眼睛,那目光就显得格外的灼人。 她道:“可她却找错人了。” “……” 萧元邃长出了一口气,像是彻底的无话可说了,过了一会儿才淡然笑道:“这么说来,你不怪她,也不用去找她讨公道了。” 商如意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着,隔着绷带轻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萧元邃看着她触碰的那个地方,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他不知道她到底伤得如何,但伤在那个地方,真的留疤的话与破相无异,若是寻常的女子都会痛苦不堪,更何况她容貌昳丽,且身为一个王妃,只怕对她的将来也是大有影响的。 商如意看着他:“不是不怪她,但公道我自己会讨。” “……” “我和她的恩怨,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请你不要插手。你插手进来,只会让她更疯狂。” “……” “我要如何去向一个疯子,讨还公道?” 听到“疯子”二字,萧元邃的眉心又是一蹙。 他虽然已经不在乎绿绡的生死,甚至,如果此刻商如意因为自己受伤而勃然大怒,要他惩治绿绡也无不可,但不论是生是死,他心里的绿绡似乎永远都是离开之前,那副柔媚又妍丽,引得所有男人趋之若鹜,为之疯狂的样子。 他有些难以想象,她变成疯子的样子。 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不知是什么的,复杂的滋味。 但不等萧元邃厘清自己的思绪,耳边又响起了商如意低沉的声音:“所以,我不要她现在死。” “……” 萧元邃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他原本是过来看望她,也想跟她说说话,可这个时候心里思绪万千,他反倒有些待不住了,正准备转身离开,一低头就看到站在另一边一直十分警惕的盯着他的那个叫卧雪的丫头手里正捏着一件东西,旁边的小凳上还摆了一点针线,和几件已经缝好的东西。 仔细一看,是几块巴掌大小的厚棉布,两边各缝了一条绳,像小耳朵似得。 他问道:“这是什么?” 卧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倒是商如意淡淡道:“我的脸上有伤,总不能就这么出去见人。这东西是我用来蒙面的。” “蒙面?” 萧元邃有些诧异,寻常人蒙面大多是带一顶帷帽,又或者用面纱系在脑后,倒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于是问道:“怎么用?” 商如意对着卧雪使了个眼色,她便默默的放下手中的针线,拿起其中一个来蒙在脸上,两边的绳子则挂到了耳后。萧元邃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确是比帷帽和面纱都更方便,而且不论如何行动都不易掉落,叹道:“这倒是好东西,你们的手可真巧。” 商如意淡淡道:“这就过奖了。这是大盛王朝的太子——应该是太子妃做出来的,我不过是依葫芦画瓢罢了。” “哦?” 萧元邃微微挑眉。 这两年,他倒是听说了一些关于大盛王朝的太子,也就是宇文晔的那位兄长的事情,宇文愆在他们这一群世家子弟当中算得上出类拔萃,更有些特立独行,毕竟这样的出身居然去云游四海当和尚的,放眼天下都找不到几个,没想到他居然又回到了宇文渊的身边,而且这么快就娶妻了。 看来,权力的魔力,要比佛法大得多。 他对此人也并非不感兴趣,但这个时候却提不起太多的心思来,于是只淡淡的敷衍了两句,便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风雨仍未停。 虽然雨已经比之前小了很多,可不知是不是因为雨太凉,风太冷的关系,萧元邃一走出那个帐篷,迎面一阵风吹来仿佛把他身上的热气都卷走了大半,他莫名的感到一阵手足冰冷,好像周身的血液都要凝结了一样。 他默默的往前走。 因为乌云盖顶,加上周围的篝火又熄灭了不少,光线十分晦暗,有些地方昏暗如黄昏,可这个军营是他下令搭建的,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方位,所以即便没有一点光亮他也能在里面穿行自如。 只是,走了一会儿之后,他突然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帐篷。 里面一点光都没有,安静得像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但萧元邃却莫名从冰冷的空气里,从那没有任何生息的帐篷里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这里是绿绡住的帐篷。 回想起刚刚商如意说自己的插手只会让绿绡更疯狂,这句话让他的心里莫名的感到了一丝沉重——他明明,不在乎她的生死的,甚至于,他是希望她似的。 因为他,因为他的两句诗而死,她就永远是她的,哪怕污秽的身体,可用死亡洗刷了一切,就是干净的灵魂。 她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伥。 可为什么,听说她发疯,他的心里会有些难受? 第1107章 战事有变! 不知过了多久,萧元邃听到了一声很轻的的叹息,仿佛很远的天空中雨丝划破空气的声音。 是自己,还是——? 他沉默了一会儿,却也没有把这个问题深究下去,就只是看了一眼那冰冷又安静的帐篷一眼,风雨中,那帐篷湿漉漉的,软塌塌的,像是一个被雨打风吹得失去了所有力气和生息的疯子。 萧元邃转过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周遭的温度和心里的热度,就这样随着一天又一天淅淅沥沥绵绵不绝的细雨,渐渐的低了下去,可是,也有一点不安的焦躁,在军营里一些人的心中慢慢的升腾起来。 这些便是石家的军队。 这批人原本就是与萧元邃联合出兵,虽然是在他的麾下,但其实心里也只姓石,石玉焘和石玉心的生死荣辱与他们休戚相关,对他们而言,失去石家的一个将领就如同塌了一半的天;可现在,石玉焘被申屠泰抓走已经好几天了,萧元邃等一众将领却连一点救援的意思都没有,时间拖得越长,石玉焘能被救回来的希望就越渺茫,他们也就越发的不安起来。 所以,他们一批又一批的去向石玉心请战,但都被石玉心压了下来。 众人不由得有些怀疑,是否石将军因为小石将军擅自出战生了气,不再在乎他的生死了? 看着众人惴惴不安,又壮着胆子发问的样子,石玉心的神情反倒非常的平静,她沉默了许久淡淡道:“从出战以来,我的兄弟的生死都是牵系在我身上的,你们着急,我只会比你们更急。” “那——” “但现在,的确不是我们轻举妄动的时候,再次贸然出战,就跟他当初擅自出战一样愚蠢,若再被击败,甚至被擒,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听到这话,几个将领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其中就有不知死活,为了抢立战功跟着石玉焘出战,后来狼狈逃回来的人,此刻对上石玉心冷静又漆黑的眸子,仿佛皮肉骨髓都被看穿了一般,只能瑟瑟的往后退,而石玉心冷静的说道:“我并非不管他的死活,而是现在,的确没有比等对方着急更好的办法,毕竟——他们丢的,可是一位王妃。”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道:“可是,若对方一直不动,那我们也就一直等下去?” 石玉心道:“萧元邃说了,不出三日,一定会有结果。” “……” “左不过还有这两日,等个结果便是。” “……?” 众人越发疑惑起来,忍不住交头接耳的轻声道:“只两三天,我们等得,难道虎牢关的人就等不得?” “是啊,宇文晔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万一让他们占了先机,那我们可就真的没办法了……” 就在这样惴惴不安,却又无可奈何的情绪中,时间来到了第三天。 正如所有人猜测,却又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虎牢关的宇文晔果然仍旧按兵不动,始终沉着得没有露出半分破绽,可是,洛阳那边却传来了急报—— 东都战事有变! 直到那份急报十万火急的穿过大营送进萧元邃的营帐里的时候,众人才猛然想起,他们这些日子只把注意力放在虎牢关前,放在被他们擒住的商如意,和被申屠泰活捉的石玉焘身上,竟然都忽略了,真正的战场,一直都是在洛阳! 齐王宇文呈,已经围攻洛阳城数日了,而且因为宇文晔在虎牢关拦住了萧元邃所率领的十万援军,又将洛阳附近的八关都邑几乎占据的占据,震慑的震慑,再无一兵一卒的驰援,所以,攻陷似乎就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而问题,就在时间上。 洛阳城毕竟是楚旸经营多年的东都,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即便没有一支援军前来,仅凭梁士德城内的守军,竟然也阻挡住了宇文呈的进攻。 可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问题,也还是在时间上。 虽然洛阳城的城墙挡住了宇文呈的攻势,但也挡住了他们对外的一切行动,包括获取粮食——梁士德在占领洛阳之后,也同样占据了洛阳城以北的回洛仓,可这一次宇文呈攻城之前,他还没来得及运回太多的粮食就被迫紧闭城门陷入了防守,粮食也随着时间消耗殆尽,洛阳城内几乎到了人相食的地步,若再没有粮食运进,只怕不等宇文呈攻陷,他们自己就会大乱。 而就在昨天晚上,宇文呈经历了一整天的攻城战之后回到营中,自觉东都已是囊中之物,于是得意之余一场大醉后睡去,可就趁着这样寂静的夜色,梁士德突然派出一支人马冲出了洛阳城,也冲出了他在外面设下的层层包围圈,杀向了北边。 那里,就是回洛仓。 听到这个消息的萧元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上竟没有露出太多意外惊诧的神情,而闻讯赶来的花子郢和石玉心对视了一眼,石玉心蓦地明白了什么,道:“大将军之前说,不出三日就会有结果,原来说是这个?” 萧元邃看着她,平静的道:“真正的战场一直都不在虎牢关,而在洛阳。” “……” “我领兵北上之前就曾提醒过梁士德,让他多运一些粮食进城,只怕宇文晔将来攻打洛阳的时候会造成危机,可他偏不信,只认为自己在八关都邑的布防足以抵挡宇文晔,却没想到——” 说到这里,他反倒皱了一下眉头。 当初,他之所以没有苦劝梁士德这件事,也是因为对洛阳八关的确有信心,更不相信会有谁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几乎扫平了八关。 宇文晔比他想的,知道的,还更骁勇。 更可怕…… 石玉心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但她立刻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萧元邃低头又看了一眼那份战报,然后说道:“我们这一次南下,就是为了洛阳的战事,若梁士德真的守不住洛阳,那我们也就彻底败北了。” 花子郢道:“大将军,你是打算——” 第1108章 另一种打算 就在萧元邃等人因为这一道战报而费尽心力的时候,几乎同样的战报也送入了虎牢关。 看完这份战报后,宇文晔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申屠泰和沈无峥就坐在他的左右手下方,对视一眼之后也都露出了凝重中透着几分愤怒的神情,尤其是沈无峥,虽然厌恶宇文呈,也知晓对方跟他们早已是你死我活的心态,可毕竟是一道出兵,也有共同的目标,所以宇文呈领兵离开慈涧,要单独攻打洛阳想要夺取这一回最大的战果的时候,他还是提醒了他,此战获胜的关键就是梁士德的粮道,所以,他们最好先打下回洛仓。 事实上,甚至是在宇文晔出兵之前,他和申屠泰给宇文呈的献策就是先派兵攻打回洛仓,占领了此地之后再佯装攻打洛阳,其余关隘的驻军一定会回防增援,到那个时候,既断了洛阳城的粮草又能同时围点打援,等打光周围驻军的兵力,洛阳城内也正好到了粮荒的时刻,此时再攻打,事半功倍。 不论什么打法,回洛仓都是值得重点关注的。 可是,之前宇文呈就没有听他们的建议,以至于兵败退守慈涧,才有了宇文晔的派兵增援;眼下,有宇文晔帮他打掉了周围关隘的守军,又在虎牢关拦击了萧元邃的十万援军,他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的去攻打洛阳,却仍旧没有断洛阳的粮草。 这简直是—— “混账!” 申屠泰本就脾气暴躁,归于宇文晔麾下之后已经压制了不少,但这一回,他也是实在按捺不住,咬着牙骂了出来。 一旁的沈无峥没有说话,只觉得他骂轻了。 宇文晔双手握拳,用力的按在那份战报上,过了许久才慢慢的松开了双手,然后说道:“他说,他的人马被梁士德派人出城拖住了,所以现在要我们出兵帮忙拦住那支去取粮的队伍。” 申屠泰的眉心都拧成了一个疙瘩:“让我们去?” “……” “我们要是去了,那虎牢关这边怎么办?” “……” “萧元邃可是一直盯着我们,一旦虎牢关的兵马调度,他立刻就会知道,若是让他去了洛阳,那那边的仗就根本不用打了!” 沈无峥沉默了片刻,道:“不用我们的兵马调度,他现在只怕就已经知道了。” 申屠泰有些惊愕的转头看向他。 宇文晔也看着他,立刻明白了过来,道:“你是说,梁士德在派兵去回洛仓取粮的时候,也一定会派兵到这边来通知萧元邃。” “不错,” 沈无峥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萧元邃他们正在商议应该怎么应对这件事。” “他们会如何应对?” “如果,就只是单纯的要支援洛阳的话,那他们就是要在我们出兵的时候阻击我们,让我们无法阻挠梁士德那边取粮的行动,只要粮食运回了洛阳城,梁士德就还能再守下去,甚至,可能反攻。齐王那点本事——只怕之前的大好形势都会被他丢光。” 宇文晔沉沉的出了口气,没说话。 沈无峥接着道:“但,萧元邃还可能有另一种打算。” 宇文晔的眼瞳一下子变得漆黑,道:“你是说,他想要等我们这边派兵去回洛仓,只要虎牢关这边的人马有了调度,他就会趁机派兵攻打,如果能救回石玉焘,他就再不必受我们掣肘。” 沈无峥点头:“不错。”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脸色比之前收到战报的时候更难看一些,目光灼灼的盯着宇文晔:“一旦失去了石玉焘,那如意的安危就彻底没了保障!” 听到这话,一旁的申屠泰看了他一眼。 这时,一个很轻的声音道:“可是,我们也不能不救啊。” 听到这个声音,宇文晔和沈无峥都同时抬起头来,而申屠泰立刻对着身后的人呵斥道:“没你说话的份!”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薛临,他是跟着申屠泰和其他几个副将一道来听令的,原本这种时候也的确没他说话的份,不过是秦王和行军总管,还有沈参军商量出一个办法之后,交给他们去执行便是,可薛临越听越不安,沈无峥思考的立场完全都在秦王妃的安危上——当然,秦王妃固守胡羊谷,免了长安那边的战火,居功至伟,可他们眼下最大的任务就是要攻打洛阳,也不能为了一个人就把整个战局都放弃了。 于是没忍住开了口,而这一开口,就立刻引来了申屠泰的呵斥。 薛临欲言又止,只能低下头去。 宇文晔看着他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了一条苍白的线,却显然憋了很多话的样子,沉默了片刻,道:“让你们来也是为了商议大事。薛临,你有什么想法就说。” 薛临一听,立刻抬起头来,却又对上了对面沈无峥有些发黯的眼睛,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末将是认为,洛阳才是我们这一回出兵的目标,不论虎牢关此刻的战况如何,都是为了最终拿下洛阳。” “……” “若这一次,真的让梁士德续了命,那再要攻下洛阳城只怕就难了。” 这话一出,整个议事堂都安静了下来。 宇文晔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这个年轻的将领,若有所思。 很快,天色暗了下来。 在虎牢关的城楼上点燃第一根火把照明的时候,萧元邃的军营中也点亮了各处的篝火,士兵们手中高举着火把,更是将整个军营映照得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因为这样的光明大盛,帐篷里的商如意便让卧雪熄灭了一盏油灯。 自从那天之后,萧元邃再没来看过她,显然对她的态度是冷了下来——他自有他的骄傲,也不会明知道对方已经对自己无意后再舔着脸凑上来,但吃穿用度却并没有苛待他们,连灯油蜡烛都给足了数的,所以刚近黄昏,卧雪就点亮了帐篷里的灯。 此刻,即便熄灭了一盏,帐篷里的光线也并未晦暗多少,相反,他们还能看到外面走动的身影映在帐篷上,如同走马灯一般来来去去。 看着那忙碌的身影,商如意那双露出在面罩外的眼睛也变得神情凝重了起来。 她说道:“卧雪,你说的是真的吗?” 第1109章 偷营 卧雪原本专注的盯着外面晃动的人影,她跟着商如意出来的日子多了,对于兵马的调遣要比过去敏锐得多,知道今晚萧元邃的军中一定有调度,虽然做不了什么,却也十分在意。 听到商如意的话,她立刻回头:“是真的。” “……” “奴婢中午去为王妃取饭菜的时候偷听到他们说的,齐王在洛阳那边战事不利,梁士德派兵突出重围去回洛仓取粮了。” “……” “王妃,齐王也太——” 话没说完,商如意漆黑的眼瞳看向她,轻轻的摇了一下头,卧雪立刻抿嘴,把“没用”二字咽了下去。 她平时话也不多,但这一回身陷敌营生死攸关,如果洛阳那边能得胜,好歹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却没想到宇文呈这么没用,她难免心生怨怼,但商如意还是非常的谨慎。 她轻声道:“就算在宫外也不能乱说话,若习惯了,回去口不择言,那就惹祸了。” 卧雪忙道:“是,奴婢知罪。” 商如意轻轻的摇了摇头,又转头看向帐篷上那走马灯一般晃动的身影,卧雪想了想凑到她身边,压低嗓子轻声道:“王妃,萧元邃他们是要过去帮梁士德的人吗?” “应该是的。” 商如意沉思了片刻,又喃喃道:“既然这边都收到了战报,那虎牢关那边应该也有所耳闻才是。” 卧雪一听,立刻睁大了双眼:“如果他们也知道了,那,殿下会如何?” 商如意道:“秦王精熟方舆,深通兵略,其实在出兵之前他就告诉过我回洛仓对这一战的重要性,可惜齐王是一点都没有听申屠将军和我兄长的谏言,才有今日久战不下的局面。” “……” “如果他知道了,他应该不会让梁士德顺利拿下粮草才对。” “……” “所以——” “所以,”卧雪顿时明白过来什么,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压低嗓子道:“今晚萧元邃他们出兵,可能不止是要去帮梁士德,更可能是要跟秦王殿下对战。” 商如意点头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这样。” 这一下,卧雪也有些坐立难安了起来,她握紧的拳头里满是冷汗,实在有些坐不住了便站起身来在帐篷里走了两圈,最后走到帐篷门口,轻轻的撩开帘子往外看。 帘子一撩开,外面闪耀的火光从立刻缝隙闯进这个安静的帐篷里,一下子刺得两个人都闭起了双眼。 而火光闪耀中,士兵列阵,健马长嘶的情形也恍惚着映在眼前。 但立刻,外面就响起了两个士兵的声音:“干什么!?” 卧雪惊了一下,才发现是有几个士兵围在他们这座帐篷的周围,守在门口的两个士兵最是高大壮硕,一看到她撩开帐子立刻出声呵斥,卧雪沉住气之后立刻说道:“王妃渴了,我去给她取些水。” “刚刚不是已经送了一壶了吗?” “天冷,水已经凉了。” “……” 那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帐篷里静坐不语,眼神格外清冷的商如意,于是说道:“我们一会儿让人送进来,你就不要去了。今晚,谁不能离开这个帐篷一步!” 说完,一把将卧雪推了回去,同时把帐子重重的拉下来。 卧雪趔趄了两步,有些不服气的走回到商如意身边坐下,然后轻声说道:“王妃,他们真的出兵了。” 商如意道:“领兵的是谁?” 卧雪道:“没看清,我刚要看的时候,那两个人就把我拦住了真是可恶!” “出兵的人数多吗?” “很多,” 卧雪用力的点头:“虽然我刚刚没来得及看清楚,但营地外的火光照着,我觉得是大队人马都出去了。” 就像是在应证她的话似得,不一会儿,外面响起了一阵撼山动地的闷响,正是马蹄踏在地面响起的声音,震得他们这小小的帐篷都开始颤抖了起来,就在这时,帐子被人撩开,刚刚守在外面的那个士兵拿了一壶热水进来,放到了商如意面前的桌案上,只点了点头,然后又对着卧雪道:“今晚没什么事就不要出去了,否则——我们可不会客气。” 听到这种威胁的话,卧雪立刻不服气的咬住了下唇,却还是忍耐着没开口。 那士兵转身出去了。 帘子一起一落,也能看到外面火光晃动,更能清楚的听到人吼马嘶的声音,但都随着帐子落下渐渐远去,过了一会儿,那震荡和喧嚣彻底,整个军营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太过喧闹的原因,这一安静,就好像整个军营一下子被掏空了。 卧雪倒了一杯热水送到商如意手里,轻声道:“王妃,军营里好像没剩多少人了。” 商如意接过杯子来,也没有立刻喝,只是握在手里暖着有些发冷的指尖。这个时候其实才刚入秋,原本是没有那么冷的,可不知为什么,今年的秋雨来得早,而且一场接一场的掠走了所剩不多的热气,尤其到了晚上,他们甚至恍惚感到了一种数九寒天才会有的,莫名的寒凉。 被暖了一会儿后商如意才道:“可外面的人还是不少的。” 闻言,卧雪转头看向帐篷上,因为没有了外面闪耀的火光,再看不到外面人影晃动的情形,但凭她的耳力只一听也知道守在外面的几个士兵一直没动,别的地方不知如何,至少他们的帐篷这边围得跟铁桶一样。 而且这些人呼吸沉稳有力,显然身手都不弱,有了他们看着,就算她的身手再好,也是无能为力的。 商如意沉默了半晌,叹息道:“看来,萧元邃很看重今晚的行动,不仅怕我们逃跑,也担心会有人趁机偷营,所以加强戒备。” “偷营?” 听到这两个字,卧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王妃的意思是,殿下可能会趁今晚来救我们吗?” 商如意微微蹙眉,道:“至少,从萧元邃今晚的表现来看,他是有这个准备的。” “那,秦王殿下会来吗?” 第1110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商如意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当然希望他来。”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卧雪突然感觉到一阵凉风不知从帐篷的哪个缝隙里钻进来,一下子吹得她手脚都凉了一些。 王妃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秦王不会来。 可她不甘心,也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当初秦王殿下为了秦王妃,甚至是敢千里迢迢的杀到江都,杀入江都宫,把她从禁卫军的手中硬生生的救出来,有过这样的经历,卧雪心里始终认为,不论发生了什么,也不论身陷何等险境,秦王都一定不会轻易的放弃秦王妃的。 于是道:“秦王殿下,不会来吗?” 商如意叹了口气,道:“若这一次只是我和他,那么他一定会来救我。” “……” “可这一次,他是奉命征讨洛阳的。” “……” “现在洛阳城还没攻下来,若齐王那边抵不住,他就会腹背受敌,只有帮齐王稳住洛阳那边的战局,他们才有获胜的可能,所以这一次,是他必须出手帮助齐王。” “……” “若出手帮助齐王,还要守住虎牢关,他手里还剩多少兵马?” 听到这话,卧雪的眉头皱了起来。 在来的路上,她也大概知晓了洛阳附近的战事,虽然宇文晔连战连胜,横扫了洛阳八关,并且收降纳叛,麾下的兵力增加了不少,但也就几万人,还要分出一些留守大谷、轘辕等关隘,剩下的就没多少了,如今能固守虎牢关,是因为此地雄关险据,才勉强和萧元邃的十万大军相互制衡。 若他又要分出兵力去阻挠梁士德,还必须坚守虎牢关,又哪来的人马再来救他们? 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这么一想,卧雪的心更是凉了半截,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看着她有些沮丧的样子,商如意眼神中虽然也有深深的无奈,但还是勉强勾了勾唇角做出一点笑意来,安慰的说道:“你也不要沮丧。不论如何,事情都是走一步做一步。我们,总会有机会的。” 卧雪轻轻的点点头。 周围越来越安静,帐篷里一点闪耀的灯光也快要熄灭下去,卧雪轻声道:“王妃,时候也不早了,奴婢服侍您安寝吧。” 商如意却反倒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那微弱的灯光,道:“我现在还不太想睡。” 卧雪道:“王妃是想等他们的消息?” 商如意点了点头,又道:“除了回洛仓那边,我总觉得,今晚可能还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 “我也不知道,等着看吧……” 说着,商如意转过头去,视线投向那已经不再被灯火笼罩的帐篷,但目光仿佛已经穿透了帐篷,看向外面漆黑的夜色。 夜色更沉了。 接近午夜,在远离虎牢关,也远离军营的地方,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但这样的漆黑夜色当中却有一支人马在仅有的几个火把的映照下艰难的前行着。 他们,就是梁士德派出前往回洛仓运粮的人。 这支人马不过两百来人,领兵的是一个叫陈蔡的将军,此人不过三十来岁,生得倒是高大魁梧,容貌粗犷,性情也十分暴躁,这一路行来十分的艰难——前些日子连绵的阴云虽然暂时停了,可地上的泥泞却没有干涸,让他们离开洛阳之后的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辛,尤其是那些步兵,每个人的脚上都糊了厚厚一层泥土,跟往靴子里去灌了铅一样举步维艰,更不要说他们还推着木车。 连续走了半日没有停歇一下,有些人已经累得气喘如牛,终于有人忍不住轻声道:“陈将军,让我们休息一下吧。” 话音刚落,寂静的夜空里就传来了“啪”的一声脆响。 随即,说话的那人捂着脸,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跌进泥地里。 听到这个声音,周围推着车,骑着马艰难前行的人全都停了下来,大家都看向了骑在马背上的陈蔡,因为接连下雨天气有些冷,加上他原本就嗜酒,这一路上几乎是不停的在马背上喝酒,以至于此刻呼吸间都是浓浓的酒气,一双眼睛也被烈酒泡得通红,怒目瞪视着说话的人:“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教我做事?” 被打的那个人年纪不大,一只手捂着脸,但从指缝中也能看到鞭子抽出来的一根狰狞的红痕,迅速肿胀起来,横贯了他的脸颊,有的地方甚至隐隐渗出了血红。 他的眼睛也红了,用力咬着牙,却没说话。 陈蔡更得意了一些,晃了晃手中的马鞭,道:“官迟英,你别忘了,老子才是做主的,让你跟着出来是出力,不是让你在这儿胡言乱语,如果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那名叫官迟英的年轻人沉默了许久,终于道:“是。” 说完,便转过头去,默默的走回了队伍里。 周围的人看着他,有些目光中闪烁着一点怜悯,有些则是在疲惫中也盈满了鄙夷和不屑,更有些人用不大不小,但刚刚能传到他耳朵里的声音说道:“一个没骨头的东西,倒是敢在这种时候说话,他当这里是他家啊。” 旁人附和道:“他家?他家也不认他啊。” 有些人笑了起来。 其他一些人累得狠了,这个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看着官迟英推着木车勉强行出泥泞的背影,也都沉默不语。 看着众人都被自己震慑住的样子,陈蔡得意的笑了起来,又从抓起挂在身侧的酒囊喝了一大口,在烈酒的浸泡下,他的眼神比之前更恍惚了一些,却还得意洋洋的说道:“咱们离回洛仓也就一点距离了,今晚一定能到。等取了粮回去就是大功一件,本将军也不会亏待了你们。若是有人敢起什么异心,定斩不饶!” 周围的人都没了力气,只能有气无力的应道:“是。” 然后,众人又艰难的往前走去。 可就在他们摸索着在黑夜中艰难前行的时候,突然,一阵突如其来的,有些凛冽的风猛然扑到了众人面前,零星的几个火把顿时都熄灭了。 陈蔡一皱眉头:“嗯?” 第1111章 恶战! 虽然喝了不少酒,也醉醺醺的,可多年来跟随梁士德四处征战的本能还是没忘,陈蔡在一时间的惊愕之后立刻喊道:“快,点燃火把!” 话刚出口,就被几声嗖嗖的锐响截断,只见几道寒光突然划破夜空,朝着他们飞射而来。 “啊——!” 只听一声惨叫,陈蔡胸口中箭,一下子滚落下马背。 紧跟着,周围几个骑马的副将也应声倒地,此情此景顿时吓坏了周围的人,原本夜色沉沉,火焰突然熄灭更是让众人一时间目不能视,这一下更是令他们如同惊弓之鸟,全面都惊呼着四散逃开。 可不等他们跑开,又有数支箭矢朝着这边射过来,嗖嗖的声音不绝于耳,立刻又有数人被射中,惨呼声四起,鲜血的气味也一下子在冷冽的夜风中弥散开来。 那陈蔡落地之后,竟没有立刻死,而是咬着牙反手捉住胸口的箭用力一撅,硬生生的将那箭矢折断,顿时鲜血四溅,他的酒也彻底醒了,一般捂着往外汩汩冒血的伤口急忙对着周围的人大喊道:“都不要慌,赶紧趴下!” 原本如同惊弓之鸟的众将士一听这话,立刻趴倒在地。 这一趴下,一片漆黑中就什么都不剩下,对方的箭矢又一阵飞射过来,也只有几个来不及做出反应,只顾着转身逃跑的人中箭倒地,而陈蔡红着眼抬起头来,立刻判断出放箭的人隐藏在前方小路东面的那片小树林里。 人数,应该不多。 如果人多,就不会等他们走到这么近的距离都还没发现,甚至没有惊动这条路周围的栖息的鸟兽,而且,刚刚那两阵箭雨虽然唬人,可仔细一看就能察觉,数量并不多。 果然,他们这一趴下,对方立刻停止了攻击。 陈蔡气喘如牛,胸口流淌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身下小片的土地,就在他抬起头来要仔细观察前方的动静的时候,突然看到前面漆黑的夜色中,亮起了几团明灭不定的火光,晃晃悠悠的,隐隐照亮了周围一些晃动的人影。 那是—— 仔细一看,陈蔡顿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那竟是一队人点燃了箭尖上的火焰,然后朝着他们射了过来。 顿时,空中传来了飒飒的风声,风中又有火焰燃烧,呼呼的声音如同远处怪兽的吼叫,箭矢飞射上天,一下子照亮了这片漆黑的夜空,也把夜空下的人都照得一清二楚。 陈蔡举目看着前方,不仅看清了那几个射出火焰箭矢之后,又紧跟着点燃火把,准备继续放箭的弓箭手,更看清了列队在后面的人,大概有数百人,其中还有一些高大的身影,是骑在马背上的,火焰闪耀着划过长空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个年轻人,身着铠甲,形貌出众,正指挥着前方的弓箭手朝他们继续放箭,周围的人也对他俯首帖耳,似乎在高喊“秦王”二字。 就在看清那人的一瞬间,第一波带着火焰的箭矢已经飞落下来。 一时间,惨叫声四起,箭矢射中人之后,更有火花四处飞溅,将所有人的惨状映照得清清楚楚。 几个副将狼狈的爬到了陈蔡的身边:“大人,怎么办?” 陈蔡一双被烈酒泡得发红的眼睛看着那个身着铠甲,被周围人簇拥着,显然身份不凡的人,大声说道:“前面的,一定就是宇文晔!” 宇文晔!? 一听到这三个字,周围的人顿时精神一凛! 在离开洛阳之前,梁士德就曾经千叮万嘱让他一定要小心,可陈蔡却认为宇文晔被萧元邃十万大军辖制在了虎牢关,根本不可能抽出手来拦截他,所以这一路上才如此大胆,却没想到宇文晔竟然真的会在此地设伏——要知道,他们出了洛阳城,虽然一路上也被宇文呈派出的少量人马追击,但毕竟离回洛仓就只有几十里的路,可虎牢关离这里是有上百里! 宇文晔,竟然能比他们还早到,并且设下埋伏! 看来今晚是不能不拼一把了! 这么一想,陈蔡猛地从地上蹿了起来,也顾不上胸前伤口崩裂,苍的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刀,对着周围被火焰箭矢射得惊呼惨叫的士兵们大喊道:“兄弟们,宇文晔就在前面,杀了他们,可是大功一件!” 听到宇文晔的名字,周围的原本有些惊惶的士兵顿时震惊了。 他们自然是久闻宇文晔的大名,毕竟这些时日他们固守洛阳城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能收到秦王宇文晔横扫洛阳八关的战报,对这个天神下凡一般的男子又惧又怕。 可是,在战场上,秦王宇文晔不仅意味着他的凶悍善战,也意味着,如果有人拿下他,那就是天大的功劳! 而且是在这么近的距离里! 就在众人被突如其来的惊恐和可能的大功的幻想惊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陈蔡又大喊道:“他们人不多,萧元邃那边还有十万人马,他们只有一百多号的人,赶紧杀啊!” 这话,更是让众人兴奋不已! 是啊,萧元邃有十万大军守在虎牢关,宇文晔就算再厉害,也不敢把所有人马都调过来,况且陈蔡身经百战,他都说是只有百人,那他们这群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拼下来,那就是天大的功劳! 这么一想众人顿时热血上头,再加上此时早就没有退路,不如杀出一条血路来,于是全都从地上爬起来,接着头顶不断飞射过来的火焰箭矢看清了前方晃动的人影,全都齐刷刷的拔出了自己的刀剑,高喊着:“杀啊!” 一时间,众人如同闻到血腥味的豺狼一般朝着前方飞扑过去。 又一阵箭矢,此刻已经来不及点燃火焰,飞射而来,冲在最前方的一排人顿时倒下,但他们的倒地并没有吓到身后的人,相反,没有了火焰的照耀,这些人的眼前只有前方代表着巨大军功的晃动人影,他们越过脚下滚动的尸体,手中闪烁着寒光的刀剑朝着不及退避的弓箭手狠狠劈下! 顿时,一阵惨叫声响起,鲜血也在漆黑的夜空中挥洒开来。 陈蔡冲在人群中,但他没有跟其他的士兵一样拼命砍杀,而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前方那个最高大,在马背上指挥着弓箭手马上退下,让背后的步兵立刻顶上来的年轻将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反应太快,还是这位秦王殿下有些轻敌了,他竟然没有立刻让前方的弓箭手退下,一瞬间就被砍翻了好几个,那些人应声倒地,其他受伤的弓箭手则惨呼着接连后退,而列阵在后面的士兵这个时候才急忙冲上来,两边一时间撞倒了一起,阵法都乱了。 陈蔡手下的人这一下已经杀红了眼,更何况刚刚被箭矢射杀不少人已经让他们意识到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紧迫,冲进这片树林之后便是一阵暗无天日的砍杀,竟然逼得对方的人接连往后退了好几节。 那位秦王骑在马背上,抬起手来大声喊道:“退开!” 他这一声低吼,那些弓箭手似乎总算想起了什么,急忙朝着两边跑去,这才给后面的士兵让出了中间的一条路,立刻,那些士兵见状立刻冲了上来,和陈蔡手下的士兵杀成了一团。 漆黑的夜晚,暗无天日的树林中,一片混乱的厮杀如同野兽在互相撕咬,搏杀。 可是,陈蔡却并没有跟着一起混乱,在一开始指挥了众人冲杀上来之后,他便退让了好几步,由那些士兵在前方开路,而此刻,他也已经走进了树林的腹地,更是在几个副将的掩杀下,渐渐的靠近了对方的阵营。 那个骑在马背上的,年轻的将领,离他们已经不足十余丈! 陈蔡暗暗道:“上!” 这一声,是给周围几个最亲近的副将和亲兵的,这些人急忙冲上前去,对着前方正在混战的人一阵砍杀,这一刻,他们甚至顾不上砍杀的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就只听到周围惨叫声,怒吼声响彻天际,鲜血更像是瓢泼大雨一般从天而降,淋了他们一头一脸,几乎全身都染红了。 渐渐的,他们越来越靠近那个忙着指挥整个战场的将领。 就在这一刻,那个将领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一回头,陈蔡面前的两个士兵朝着他飞扑了上去,那将领面色一沉,却是毫不犹豫的抬起手来,黑暗中,他们也看不清他手中的兵器是什么,只感到一道银光如同银蛇一般飞窜出来,先是重重的打在其中一个人的脖子上,只听“格”的一声,那人的脑袋顿时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了下去,随即整个人软软的滑落倒地,旁边的人惊了一下,脚步略一迟滞,而那将领毫不犹豫的收回手臂,再朝着他一刺。 顿时,那银色的寒光整个贯穿了那名士兵! 陈蔡站在那士兵的身后,眼睁睁的看着一点银光从那人背心刺出,同时,鲜血沿着雪亮锐利的尖刺流淌了下来。 可是,就在那将领要收回武器的时候,却突然感到手上一沉。 那士兵被刺穿的身体,竟然生生的拖住了他的武器! 眼看着那将领有些着急,用力的往后猛抽了一下,总算将武器抽了回去,可这一用力却让他自己在马背上一仰,顿时失去了平衡险些跌倒下去,就在这一瞬间,陈蔡突然怒吼着,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朝着他猛然砍去! 与此同时,在密林的更深处,更黑暗无光的地方,一双明亮而沉着的眼睛正盯着这一幕。 第1112章 通关暗语 就在密林中两路人马血战正酣的时候,在另一边的北邙山脚下,几乎是同样漆黑的夜色中,几声惨呼被今晚有些异常湍急的黄河浪涛声掩盖,但血腥气却是掩盖不了的弥漫在了夜空中,但很快,就被有些冷意刺骨的夜风卷走了。 几个身穿黑衣,身形高大的士兵矗立在血腥的风中。 而他们的脚下,则横七竖八的躺着四五具尸体。 他们其中身为领队的那个中年人在问出了想要的答案之后,拧断了手中最后一个活口的脖子,却仍不不放心,又蹲下身去仔细查验了一番,确认地上其他几个斥候都已经断了气,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又皱着眉头对身边的一个士兵道:“阿京,都跟你说了动手的时候小心,尽量不要弄破衣裳,你看!” 说着,他指着其中一具尸体。 那是刚刚他们动手的时候第一个被杀的斥候,胸口中刀,衣裳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染红了大片。 被他斥责的阿京是个年轻人,嘟囔道:“人都杀了,还管衣裳?” 另一边一个同样年轻的士兵则问道:“郑老大,大将军让我们到此地来截杀这几个斥候,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们在这里。” 那郑老大笑道:“这是自然。” “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动手。” “若早早杀了他们,没有消息传回去,虎牢关那边的人很快就会发现,照样会派下一批人来,到那个时候,我们还得重新找寻这些人的踪迹,那就没完没了了。” “……” “而且,他们知道前面派出的人被杀了,只会更谨慎小心,要抓住他们就难了。” “……” “倒不如由着他们埋伏在此处,反正最近也没有什么战事,他们打听不到什么要紧的军情;反倒是我们随时掌握着他们的行踪,在关键的时候能成大事。” 听到这些话,众人叹道:“大将军果然英明。” 那个年轻士兵又问道:“那,杀了他们,能成什么大事啊。” 提起这个,那郑老大又瞪了他一眼,才说道:“大将军让我们几个找到这些斥候杀了他们,再穿上他们的衣裳,用逼问出来的通关暗语进入虎牢关!” “啊!?” 一听这话,周围的人都惊了一下。 他们一开始接到的命令只有截杀这几个斥候,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有后面的任务,难怪刚刚那么险恶的情形下郑老大却留下一个活口,逼问了对方半天,原来是为了拿到通关暗语。 另外几个士兵面面相觑,其中有人说道:“我们几个,进虎牢关?” “我们几个能干什么?” “那可是虎牢关啊,之前连小石将军都被活捉了!” 郑老大道:“就是因为小石将军被活捉,我们今夜才要进入虎牢关!” 众人听闻,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今夜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进入虎牢关,去解救被活捉的小石将军石玉焘!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能被选中参与今晚的行动,他们几个自然也都不是寻常的士兵,而是萧元邃精心训练的一批高手,所以刚刚一番厮杀下来,几乎无伤的除掉了这批斥候,但要进入虎牢关,几个人的眼中还是浮起了一丝疑虑——那毕竟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 秦王宇文晔的威猛,和申屠泰的骁勇,他们有的亲眼目睹过,有的听说过。 于是,有人道:“我们几个,能从宇文晔和申屠泰的手底下,救出小石将军吗?就我们几个?” 那郑老大道:“若是硬闯,别说我们几个,恐怕大将军再多派几千几万的人马,也未必能成,但我刚刚已经问出了今晚虎牢关的通关暗语,我们几个穿上这些斥候的衣裳假扮成他们的模样,就能顺利的进入虎牢关。” 众人这才明白他刚刚抱怨不该弄坏衣裳的含义。 但仍有人忧心忡忡:“可是,虎牢关里就算人马不多,也有几千人吧。” 那郑老大道:“你们难道忘了,洛阳那边派出了一队人马去回洛仓取粮了吗?虎牢关的人守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他们的人攻下洛阳,自然不能让他们顺利取粮,所以,他们肯定会派出大队人马过去阻挠的。” 说着,他转过头去,看向远处那早就和夜色融为一体,仿佛只是黑夜中一个巨大阴影的虎牢关,然后说道:“我猜今晚,虎牢关内的守军并不多,正是我们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 “我告诉你们吧,大将军已经下了令,今晚只要能救回小石将军,高升重赏!” 一听到“高升重赏”四个字,几个人的眼睛顿时亮了。 这一下,也不用那郑老大催促,他们慌忙蹲下身去,将那些还带着尸体余温的衣裳剥下来,胡乱的往身上套,只有那个阿京看着属于自己的那套衣裳裂开了大口子,又染红了鲜血,这样穿着去虎牢关,只怕还没进门就会被人发现异状,于是说道:“那,我这该怎么办?” 那郑老大瞪了他一眼,才说道:“这是肯定不能穿着见人的,你就不要进去了,在外面接应我们吧。” 那阿京无法,只能垂头丧气的答应下来。 很快众人穿戴整齐,借着夜色朝虎牢关疾行而去,大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来到了虎牢关前。 今夜,这座雄关上只有零星的几个士兵巡逻,他们手中高举着火把,也只能照亮眼前的方寸之地,直到这批人走到靠近城门的地方了,才被上面的人发现,立刻士兵大声喊道:“什么人!?” 顿时,这几个士兵都屏住了呼吸。 那郑老大格外沉重,掏出从一个斥候身上搜出的令牌高高举起:“我们。” 上面的士兵晃动了一下火把仔细一看,立刻辨认出了是斥候的令牌,他点点头,立刻要转头叫下面的人开城门,但又想到了什么,从城楼上探出头来:“通关口令!” 那郑老大仰起头来,一字一字清晰的道:“护法金刚!” 听到这四个字,那士兵终于放心的点点头,转头对着身后喊了一声,随即,随着一阵沉重而沙哑的声响,虎牢关大门在他们眼前慢慢的打开了。 第1113章 小石将军! 走进虎牢关的一瞬间,那郑老大下意识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他,也几乎是萧元邃的手下第一次看清了虎牢关内的情形——从城门处,他们的脚下一条平坦宽敞的大路一直延伸向远处,那里是已经完全隐匿入夜色的另一道城门;大道的两边,整齐的排布着数百顶帐篷,这些帐篷每二十顶为一营,营与营之间有栅栏相阻隔,不仅便于管理,也能防止有敌军杀入中后畅行无阻。 而大道的中央,有一条岔路延伸向南面,那里地势较高,一座戍堡拔地而起,正是整个虎牢关的指挥中枢。 一看到那里,郑老大的呼吸都紧促了起来。 周围几个年轻的士兵虽然在萧元邃的十万大军中见识过更庞大的军营,但此刻身处敌营,而且看着虎牢关中的军营井然有序,刁斗森严,哪怕在黑夜中也透着一股冲杀杀气,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郑老大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又朝前方看了看,立刻看到那戍堡旁边的一方营地与众不同,那里并没有跟其他地方一样排列起多个帐篷,而是仅有一顶单独的帐篷,而且离那里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些明显的栅栏牢笼。 郑老大的心一下子狂跳了起来。 如果没有猜错,那里,应该就是关押俘虏囚犯的地方!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往那边走,身边的几个士兵也都跟着他,可就在他们刚要过去的时候,刚刚那个放他们入关的士兵从城楼上跑了下来,冲着几人挥舞了一下手中的火把,此刻终于看清了众人的形貌,有些疑惑的道:“你们几个,看着眼生呐。” 几个年轻的士兵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倒是郑老大沉着的说道:“我们是刚上来的。” “哦。” 那士兵点点头,也并没太在意,毕竟这一次出兵人马复杂,太多都是他不认识的,于是又问道:“可有什么要紧的消息禀报?” 听到这话,那郑老大和身后的几个士兵后背都麻了一下。 他们可以穿着那些斥候的衣裳瞒过眼前这些普通士兵,但如果要立刻去见宇文晔,或者申屠泰,这些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犹豫着正要开口,那士兵又道:“若没有要紧的消息,就明天再报。” 郑老大的眼睛一亮:“秦王殿下他——” 那士兵道:“秦王殿下和申屠将军今晚都不在。” 天助我也! 听到宇文晔和申屠泰竟然都不在虎牢关,郑老大的心里一阵狂喜,但他还算沉着,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起伏,只低低的“哦”了一声,倒是另一个守城士兵对着那问话的士兵道:“沈参军不是还在吗?” 那士兵道:“沈参军在忙别的事,今晚若没有大事,不能打扰。” “这样啊……” 郑老大心中狂喜不已,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平静的,道:“除了派出人马去回洛仓之外,萧元邃那边并没有什么大动静。既然秦王殿下和申屠将军都不在,那我们就明日再上报。” 那士兵道:“行吧,你们下去吧。” 说完,他便和同伴一道往城楼上走去,继续巡逻视察,而郑老大在心里松了口气之后,再回头看着身后的几个士兵,只见他们各个神情紧绷,额头上满是冷汗,幸好天色太暗,那两个士兵没看出来,于是轻声道:“都小心一些,别露出马脚,不然咱们没一个能活着出去。” 几人慌忙点头。 郑老大轻轻的一挥手:“走,跟我走。” 几个年轻的士兵忙跟着他往前走去,路过一个又一个营地,他们各个大气都不敢喘,眼看着越走越深,甚至已经靠近虎牢关最中心的戍堡了,众人又紧张起来,其中一个凑到郑老大耳边轻声道:“老大,咱们这是往哪儿走啊?” 郑老大抬了抬下巴:“前面,应该就是关押小石将军的地方。” 众人一听,慌忙抬起头来,果然看到那个特殊的营地里孤立的一个帐篷,还有周围那些关押着囚犯和俘虏的牢笼,急忙紧跟了上去。 正如郑老大所猜测的,那个特殊的营地里关押的正是日前被申屠泰擒回的小石将军石玉焘。 此刻,他正坐在帐篷里唯一一张卧榻上,看上去一动不动似乎非常的平静,但其实他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一直在不停的发抖——前两天他在此地闹得天翻地覆,全赖申屠泰彻夜看押才没有让他逃出去,而今晚申屠泰不在营中,可他接连闹腾了两天也已经没了精力,满腔的愤怒消耗光之后,剩下的便只有恐惧,而且这种恐惧从他自己的心里生出,蔓延至整个帐篷,再将他包围,令他瑟缩不已。 他甚至开始猜测,申屠泰他们会如何对待自己? 如果萧元邃不管他,虎牢关的人会不会直接杀了他,砍掉他的脑袋,以示军威? 到那个时候,他的姐姐石玉心会如何呢? 是会庆幸甩到了自己这个包袱,还是—— 就在他的心里无数可怕又可悲的念头如潮水般涌上来,几乎令他无法呼吸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响动。 这声音——有人动手,但过程极短。紧跟着他就听见有人倒地的声音。 怎么了? 石玉焘睁大双眼盯着帐门,极度的紧张令他的感知也变得敏锐了起来,他好像听到了几个凌乱又沉重的脚步声走到了这个帐篷的门口,然后停下来,仿佛试探的轻呼了一声—— “小石将军?” 这声音一响起,石玉焘的眼睛都红了! 要知道,在这虎牢关内,没有人会再称呼他“小石将军”,虽然他早就恨透了这个称呼,明明他也姓石,明明他也是领兵的将军,凭什么石玉心就是大名鼎鼎的“石将军”,而他只能是“小石将军”,就好像他这一生,永远都要被他的姐姐压一头似得。 可这个时候,这个“小石将军”却令他如聆仙乐。 他慌忙起身,但两条腿却像是灌满了铅一般沉重得没办法挪动一步,只能沉沉的“嗯”了一声,下一刻,一只大手呼的一声撩开了帐子。 只见郑老大带着几个人站在门口,又惊又喜的看着他,而他们的身后,横七竖八的倒着几个人,显然是看守他的士兵。 “小石将军,我们奉命前来救你!” 第1114章 恶战! 石玉焘狂喜不已。 他踉跄着上前一步,整个人几乎是飞扑向那郑老大,一把抓住了对方的两臂,十指几乎深深掐进皮肉里。 但,满目的欣喜在看清了帐外的人数之后,立刻就像是风中残烛一般熄灭了,他皱起眉头失落的道:“就,就你们几个?” 郑老大忙道:“进来的只我们几个,但小石将军放心,大将军派了大队人马在虎牢关外等着接应我们。” 听到这话石玉焘才放下心来,忙道:“那我们快走!” 郑老大急忙拦住了他:“小石将军,就这么出去肯定会被发现的。我们带了一套斥候的衣裳,你赶紧换上,换好之后我们再走。” “好,快给我!” 那郑老大将带来的一套衣裳给了他,不一会儿,石玉焘便换装完毕,跟着他们走了。 就在石玉焘被郑老大几人带出帐篷,趁着夜色逃离,如同逃出牢笼的鸟儿一般欢欣的时候,仿佛心中有了感应一般,远在回洛仓外的石玉心也蓦地感觉到了一阵心情舒畅。 只是,她的眼前,血光冲天! 陈蔡被那年轻将领手中的寒光一下子捅穿了身体。 就在刚刚,挥刀的那一刻,他还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虽然他没有想到虎牢关的人会这么快,甚至赶在他的前面到了回洛仓附近,设下埋伏等着他;虽然对方先动手,险些击溃了他的军心;虽然他们现在也是一片混乱,只有他和几个常年征战反应迅速的副将亲兵能勇武杀敌,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是有把握获胜的。 一切的妄想,结束在了这一刻。 只是这一刻,陈蔡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他瞪大了一双被烈酒泡得通红,此刻更是红得好像灌满了血的眼睛,僵硬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膛,一道寒光没入了他的胸膛,有鲜血,慢慢的往外涌出,可他居然没有感觉到痛,只觉得有点冷。 冷,彻骨的寒冷,一瞬间游遍了周身。 下一刻,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提线的木偶,软软的滑落下来,倒在了地上。 而就在倒地的那一刻,他彻底看清了从自己的身体里抽出去的那把长兵,是一把闪烁着寒光的,笔直的长枪。 宇文晔,是用陌刀的! 虽然他们两人还未见过面,可宇文晔威名远播,尤其萧元邃和他的手下几乎都跟这个人交过手,所以洛阳城内的武将几乎都听闻过这位大盛王朝的秦王殿下以一柄陌刀单挑王岗寨的往事。 陈蔡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再抬头看向手握着长枪的那名年轻的将领,他很年轻,也很英俊,这一刻竟也是瞪大了双眼,冷汗从额头上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他当然不是宇文晔,而是奉命率兵至此的薛临! 刚刚陈蔡杀上来的那一瞬间,他其实也慌了神,虽然长枪的优势是长,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在马上作战能横扫千军,可到了这样短的距离,就意味着一寸短一寸险,他险些就被陈蔡手中的刀迎面劈砍成两半,幸好那一瞬间他总算把长枪抽回来,用仅有的一段距离刺穿了陈蔡的身体,在对方的刀锋几乎已经临近他的面门的时候,猛地将陈蔡整个人往后推移了数尺,才死里逃生。 这一刻,他重重的喘息着,冷汗一层一层的冒出来,迅速润湿了贴身的衣裳! 这不是宇文晔! 看着薛临年轻的面孔和惊魂未定的神情,陈蔡彻底的明白了过来,他开口想要说什么,但这个时候周围的喊杀声已经响成了一片,而他一开口,就有一股血猛地从口中喷了出来,迎面喷向,顿时将他和他的马匹都染红了! 与此同时,又一阵震天的杀喊声从旁侧响起。 薛临刚刚从陈蔡的胸前抽回长枪,甚至还没来得及喘匀这一口气,立刻就紧张的转过头去,只见他们身侧的那片密林里,这个时候竟突然亮起了一片熊熊火光,无数攒动的人头和闪耀的寒光,在火光中显现了出来,如同鬼魅。 那是—— 他瞪大了双眼,看着火光中一个矫健的身影一马当先,身披火光策马朝着他们猛冲了过来。 是石玉心! 看清对方是名女将的一瞬间,薛临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刚刚流出来的冷汗一瞬间又全都缩回了身体里,相比起军中许多将士瞧不起女人,听说这一次萧元邃的军中竟然有女子为将都当是个笑话在说,哪怕之后已经传来了对方率领八万大军绕过怀州,险些兵进长安捅了他们老巢的消息,众人也都不以为意,只认为是巧合,况且跟她对上的是领兵数百人的秦王妃,想来就是一场花拳绣腿的较量。 可薛临却一点都不敢轻视,毕竟从宇文晔的反应他就清楚这一招对他们来说有多危险,如果不是秦王妃率领她的数百骑兵借助胡羊谷地利之便拦截了对方,一旦石玉心真的进入上党,那现在,长安很可能已经陷落,而他们若回兵去救,萧元邃定然在背后追击,那将是多可怕的境地! 他一点都不敢轻视这个石玉心。 此刻,看到对方如同一头恶虎一般突然杀出,薛临的心跳都沉了一下,但他不敢怠慢,急忙勒紧缰绳对着周围还在跟陈蔡的手下混战的士兵大声喊道:“小心,他们的援军来啦!” 一听这话,原本他的手下在突然杀出,且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一直都是压倒性的胜利,突然听到身侧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声音,再听到“援军”二字,众人也是一惊。 萧元邃那边,果然也派出人马来了! 虽然两边还没交上手,薛临的部下已经生出了一丝惊骇,进攻的势头也跟着缓和了下来,原本已经被他们冲杀得几乎无路可逃的陈蔡的手下顿时得到了一丝喘息,其中,刚刚才挨了训斥,走到队伍最后的官迟英见势,立刻招呼身边的几个人:“快跑!” 逃窜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密林当中。 见此情形,薛临也有些急了,急忙大喊着让众人不要慌,可就在他调转马头正要对着前方的时候,只感到眼前黑影一闪,石玉心已经策马,冲到了他的面前! 只听一声划破天际的健马长嘶,她坐下的骏马人立而起,手中攥着的红缨枪高高扬起,朝着薛临的眉心用力的扎了下去! 第1115章 烈火战马 夜,更加深了。 黄河岸边的大营内一片安静,除了零星几点篝火被夜风吹得摇曳不定之外,就只有不远处河水流淌时发出的沉闷声响,而这些光影和声音,也只衬得这片夜色更加深重寂静,如同一团凝结的墨。 突然,在这墨色中,出现了一点动荡。 虽然只是一点几乎稍不留意就会被夜色吞没的涌动,却还是立刻被两个站在箭楼上的士兵察觉,他二人立刻举起手中的火把,虽然那点火光只能照亮眼前的方寸之地,但不一会儿,那一点移动的光影就踏入了火光最模糊的边沿。 是七八个骑着马的黑衣骑兵。 这些人迎着火光飞快的策马疾驰,不一会儿就到了营门口,其中一个大声道:“快开门!” 箭楼上的两个士兵探出头去看着他们,谨慎道:“什么人?” 下面的人道:“我们是去虎牢关营救小石将军的,赶紧开门啊,小石将军回来了,但他受了伤,赶紧让人来给他治伤啊!” 一听这话,两人都惊了一下。 他们当然知道今夜是有大行动的,不仅是之前石玉心将军率领人马前往回洛仓相助陈蔡等人,萧元邃更是派出了一队精兵潜入虎牢关内营救小石将军,又派大军前往北邙山接应,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回来了。 再定睛一看,果然,下面的人马中有一骑人马格外与众不同,虽然也是穿着一身黑衣隐匿在夜色中,似乎是受了伤,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头也垂得很低,但他骑着的那匹马却是通体鲜红,即便在微弱的火光下照耀下也红得十分的炫目,正是石玉焘之前最心爱的坐骑“烈火”! 见两人还在观察,下面的人又大喊道:“快啊,小石将军快不行了!” 听到这话,两人不敢怠慢,急忙对着下面守门的人挥动着火把大喊了几声,里面的人急忙上前,将拦在营门口的木栅栏移开,缓缓开启了高大的营门。 大门一开,那一队人马立刻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 可是,就在他们冲进大门的一瞬间,守在营门口的几个士兵立刻察觉到了不对——这些人是去营救小石将军的,虎牢关守卫森严,能这么快把人救出来就已经很难了,怎么会连带着把马也安然无恙的带出来? 更奇怪的是,明明他们在外面说小石将军受了伤快不行了,可一开门,这骑着烈火的人却是一马当先,迅疾得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立刻蹿了进来。 不对! 有人冲了上来想要拦住他们,但这些人根本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直接从大道中央猛冲了过去。 就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一个出身王岗寨的士兵立刻借着火光看清了那个“小石将军”的脸,只见他容貌俊美,面色沉凝,轮廓分明的脸庞被远处的火光一照显得格外刚毅沉着,而那双冷峻的眼眸里闪烁出的冷光,看得人心中一寒。 “是宇文晔!” 一声凄厉的呼喊一下子响彻了整个军营。 顿时,箭楼上的两个人也慌了,他们没想到竟然会把敌军,而且是宇文晔放进了营地里,这个时候也来不及后悔或者抱怨,急忙抓起角落里的铜锣用力的敲了起来。 就听见“哐哐哐”一阵刺耳的锣声响起,整个军营顿时沸腾了起来。 那些睡得迷迷糊糊的士兵被惊醒,慌忙从帐篷里跑出来,就看见外面乱成了一团——无数人茫然无措的看着彼此,一队骑兵在营中横冲直撞,又有几路士兵纷纷上前阻拦,可根本是螳臂当车,这些人毫不留情的策马狂奔,将上前来阻拦的人统统撞翻在地,更有甚者,马蹄踩过皮穿骨烂,随即响起的一阵惨叫听得人心惊胆寒。 “是宇文晔!宇文晔杀进来啦!” “小心!” “快拦住他们啊!” 顷刻间,宇文晔的名字像是从天而降的箭矢,一支又一支的扎进了这个军营里,也让无数人回想起曾经的惨痛而立刻清醒过来,众人在初时的慌乱当中渐渐冷静下来,才发现这一队人马竟然只有七八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大阵仗! 宇文晔,竟然敢只带着七八个人就闯入他们的营地? 众人又是好笑,却又在好笑中感觉到了一点讽刺和愤怒——对方竟然敢这么轻视他们!? 于是,众人不再慌乱无措,许多人甚至来不及披挂,立刻便回身拿起兵器冲了出来,可宇文晔却并没有要跟他们对阵的打算,他勒紧了缰绳,鞭策着座下的这匹骏马左突右闪,每每有人抡刀砍上来的时候,这匹烈火骏马都能迅捷的闪避开来,而每当有人策马上前来阻击的时候,他就毫不犹豫的策马,与身后的士兵结队直冲上去。 只听得一声声惨呼嚎叫,那些战马和士兵被撞得翻滚在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铁蹄已经重重踏下,随着一阵剧痛和血红涌上眼前,这些人立刻丧命当场。 一时间,只七八个人的队伍,竟然闹得半个军营都乱成了一团。 而在这样的慌乱中,他们身上的黑衣也在几次冲阵中破碎,渐渐的有些阻挠他们的行动,宇文晔索性反手撕开了身上的黑衣,露出身上光明四射的明光铠甲,和披挂在烈火骏马上的重甲! 一般普通的战马披挂上重甲之后,虽然冲击力惊人,却也失去了敏捷和速度,可这匹马却与众不同,不仅能负重,也灵敏过人,只短短训了半日,和宇文晔在战场上就如同一体,不一会儿已经踏碎了数个帐篷,将一众不及反应的士兵冲得七零八落,随即就在战马的铁蹄下粉身碎骨,血流成河。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士兵虽然知道此行艰险,可没想到只他们几个人就闹乱了大半个军营,心中竟也生出了一丝自豪和勇气,浑不怕死的勇悍甚至让他们笑了起来。 有人道:“痛快!” 也有人紧跟在宇文晔的身后:“殿下,还没找到王妃!” 听到这话的同时,宇文晔冷峻的双眼已经从被踏过的帐篷移向了前方,无数漆黑安静的帐篷都在混乱中被惊醒,亮起了光,也有人从那些帐篷里跑出来,而他迅速的巡梭过一个又一个的帐篷。 人呢? 商如意她人呢!? 第1116章 埋伏 人呢? 商如意她人呢!? 就在宇文晔一边策马,一边专心的寻找商如意的身影的同时,身后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殿下小心!” 与这个喊声几乎同时响起的,是一声破空锐响! 宇文晔转过头去,与此同时,紧跟在他身侧的一个士兵猛地策马冲了上来挡在他面前,只听那士兵低呼了一声,一支箭射穿了他的肩膀,顿时鲜血喷涌而出! “……!” 宇文晔蓦地瞪大了双眼,立刻看向那箭矢射来的方向,只见远处的一座营帐边上,一个敏捷的身影在射出一箭之后立刻朝着他们飞跑了几步,一边跑的时候,一只手往身后的箭筒又抽出了一支箭,行云流水的拉弓上弦,雪亮的箭矢再一次对准了他! 是花子郢! 他身上的衣裳还是胡乱穿上,甚至衣带都没系好,却已经手握长弓,背上了箭筒,显然是听到外面的响动知道发生了什么,立刻便出来反击。 他的动作,也真是快! 一看到在他指尖闪烁着寒光的箭矢,当初在兴洛仓中那种所压制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心头,宇文晔眉头一拧,但理智并没有被随即涌上来的怒意和不甘所侵蚀,反倒沉下气来,看向那个替他受伤的士兵:“还行吗?” 那士兵也硬气,反手折断了露在外面的箭,咬牙道:“还行!” “好,散开,跟我走!” 散开,又跟他走,这听起来似乎是一句有些自相矛盾的话,可手下的人却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急忙调转马头各自跑开,而宇文晔最后看了一眼那对准了自己的,闪烁着寒光的箭矢,和那一点寒光后,目光精炼的花子郢,一声轻啸策马朝前飞驰而去。 萧元邃和他一样,治军严谨,军营也安置得井井有条,一排排的帐篷如同整齐的棋子密布在棋盘上,虽然每隔一营也有木栅栏阻挠,但因为他率领的人马只有这么几个,而且各个训练有素,身法灵敏,所以并没有被完全阻挠,相反,他们一行人分散开来,立刻便融入了一片混乱的人群当中,每到岔路,又突然聚到了一处,再由宇文晔指挥着走向下一片营地,一群人在已经乱成一锅粥的营地里如蛟龙入海,游走自如。 嗖嗖嗖的几声,几支箭矢擦着他们的肩膀耳侧,飞射过去。 花子郢射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这里毕竟是他们自己的营地,周围都是他们自己的士兵,他出手本就有些迟疑,加上宇文晔座下的那匹马又是石玉焘精心训练的良驹烈火,能在混乱的战局中游走自如,已经数次躲开了他的箭。 不过,也不能让他这么得意! 这样一想,花子郢又一次从反手从箭筒中抽出了一支箭也是最后一支,打开弓弦之后立刻对准了前方迅疾矫健的身影,这个时候宇文晔刚刚挥舞着手中的陌刀砍翻了一个举着刀横劈上来的士兵——在初时的惊愕之后,那些士兵也都冷静下来,纷纷拿起刀剑上前来阻拦,一时间,他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又两个士兵更是被人牵系的麻绳拦截,直接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宇文晔正要策马上来,突然感觉到一阵危险袭来,他急忙往后一仰—— 一支箭,嗖的一声从他的面门前飞过! 这一下,也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目光跟着那箭矢一闪,眼神立刻亮了起来。 他看到另一边的营地里,这个时候虽然混乱,却有一顶帐篷直到现在也是黑漆漆的,不仅没有灯火亮起,更是连帐门都没动一下,更没有人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 那里是—— 他明白了什么,眼看着两边各有几队人马冲上来要拦截他,宇文晔毫无惧色,一边策马,一边挥舞着陌刀猛地冲了过去,几个士兵直接迎头被撞飞,惨叫几声便没了生息,而另一路则是看到宇文晔策马飞驰的方向,吓得大喊起来,慌忙跟着追了上来。 宇文晔一阵疾驰,身后几个士兵也都从混战当中抽出身来,急忙跟上。 他迅速跑到了那个帐篷前,不论周围如何的混乱,这里始终安静着,甚至直到现在,已经有好几处的帐篷被篝火飞溅点燃,烧成了一片,这顶帐篷仍旧是黑漆漆的,映着摇曳的火光和混乱的人影,更像是一处被隔绝在世外的境地。 “如意!” 宇文晔两眼通红,也不知是这一番血战厮杀过来沾染上的血色,还是激动又紧迫的情绪所致,他咬着牙,又喊了一声:“商如意!” 安静又漆黑的帐篷里,突然响起了一点声音。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但并没有说出什么,像是被阻挠,又像是被堵住了嘴,宇文晔猛地瞪大了双眼,突然举起手中的陌刀,朝着那帐篷用力一挥—— 只听“呲啦”一声,那帐篷被他一刀划开。 就在帐篷被划开的一瞬间,无数道寒光猛然从帐篷里蹿了出来,如同一条条毒蛇朝着宇文晔恶狠狠的咬上来,他大惊,急忙闪身避开,座下的烈火骏马也慌忙后退数步,可其中一道寒光还是生生扎进了他的肩膀! “唔!” 一阵剧痛袭来,宇文晔来不及痛呼,立刻挥刀对着前方又是一扫,那一片寒光竟然齐刷刷的被他拦腰斩断,竟是数十杆长枪长矛,其中一枪正扎在他的肩膀上,顿时血流如注! 那帐篷里,竟然藏身了十余名士兵,眼下他们握着手中被斩断的武器,慌忙从那被划开的帐篷里跳了出来,帐篷应声轰然倒地,宇文晔这才看清,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卧雪! 她双手被缚,嘴巴也被一团破布堵住,此刻看到宇文晔受伤,两眼血红的对着他用力摇头。 “呜,呜呜!” 一看到她,宇文晔顿时明白了什么,而那十几个士兵眼看着手中兵器断了,却也不肯罢休,纷纷大喊道:“兄弟们,杀了他,咱们就立大功啦!” “他就是宇文晔,杀了他!” “快上啊!” 第1117章 她呢!? 在一片杀声震天中,宇文晔面色铁青,眼红如血,眼看着这些士兵如同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一般围上来,试探着想要向他动手的时候,座下的战马也被周遭的杀气惊得不断的摇摆着脑袋打起了响鼻,发出了怒吼般的低咆。 宇文晔神情一凛,突然猛地揪起缰绳! 座下的烈火战马被这样一勒,顿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飞扬的前蹄重重的朝前蹬去,冲在最前方的那个士兵不及闪避,胸膛挨了一下,如同豆腐一般凹陷了下去,整个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响,倒地便软成了一摊! 第一个人倒下去了,跟在后面的人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全都停下了脚步,可紧跟着冲上来的人却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有一个士兵挥舞起手中断了的木棍朝着宇文晔便狠狠砸了下来,宇文晔目光一凛,随着人立而起的烈火战马重重落下而手起刀落! 只听轰的一声,马蹄重重的踏在地上,惊起了一片血染的尘土。 与此同时,冲在最前方的那个士兵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仰面倒下。 周围的人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却还是没来得及躲闪,就被迎头一阵血雨浇得浑身湿透,只见那士兵从额头到脸颊再到胸膛,竟被一刀生生的劈裂开来,手中竟还紧握着那仅剩的木棍再次被劈成两截,颓然倒地。 其余的人顿时被这惨烈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惊呼着四散退开! 这一退,宇文晔身后的人也跟了上来,将剩余的几个士兵接连斩于马下,而宇文晔则是咬紧牙关,忍耐着肩上的剧痛俯下身,抓住卧雪的衣领一把将她扯上了自己的马背。 卧雪早已是两眼通红,泪流满面,嘴里的破布一被扯掉,她立刻喊道:“殿下——” 宇文晔道:“她呢!?” 卧雪的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惊恐,尤其刚刚,她是眼睁睁的看着埋伏在自己身边的那些士兵争先恐后的抡起手中的长枪长矛刺向宇文晔却不能发出一声警示,此刻宇文晔肩膀上的血洞还在不断的往外汩汩冒着鲜血,她既痛恨自己没用,又痛恨萧元邃的狡猾,而听到宇文晔的问话之后,慌忙抬起手肘胡乱的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鼻涕:“王妃被萧元邃带走了!” “什么!?” “他把奴婢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埋伏人对付你!王妃现在在——” 她一边说一边转过头去,目光立刻越过了一片混乱,硝烟四起的军营,看向了最前方的中军大帐。 此刻,那里灯火通明。 而顺着她的目光,宇文晔锐利的视线也看向了那处安静又明亮的大帐,在整个军营都乱成一团的时候那里仍旧井然有序,仿佛一个静看洪荒之乱的世外高人,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从帐内走出来。 黑夜中,火光映照下,那魁梧健硕的轮廓不出意外,正是萧元邃! 虽然隔得那么远,可宇文晔一眼就看清了他,更仿佛看清了他此刻沉静又犀利的目光,萧元邃毫不意外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目光更像是早有准备的,在巡梭了整个混乱的军营之后,一眼就看向了马背上的宇文晔。 两个人目光相汇,仿佛在空中激起了火花。 而下一刻,宇文晔就看到了他的身后,一个纤细的身影踉跄着晃了一下,却立刻被落下的帐子遮住,再也看不到了! “如意!” 这一刻,宇文晔的眼睛都红了。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几个亲兵的惊呼:“殿下,快走!” 宇文晔回头一看,周围的士兵渐渐朝着他们围了上来。 卧雪所在的这个帐篷几乎在整个大营最深处,他们杀到这里,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人员损失近半,却没想到萧元邃早有准备,只用了一个卧雪在此地设伏,如今救下她,他们也几乎再无能为施展。 否则,就真的走不了了! 两个亲兵眼看着左右两边的敌军朝着这里冲上来,慌忙挥舞着手中的大刀上前,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迅速斩落了几个人头,可与此同时,前方的火光里又响起了一阵战马嘶鸣,有士兵已经披甲上马,朝着这边杀过来。 宇文晔一只手握紧了陌刀,肩膀上的血沿着衣衫流淌下去,渐渐的浸湿虎口,有些把握不稳。 可是,不行! 宇文晔一咬钢牙,又一次策马奋力的朝前冲去,手中陌刀闪耀如电,左突右刺之下几个人应声落马,就在他还要策马冲向那中军大帐的时候,两边突然冲出来几个士兵,他们牵起一根麻绳想要拦截他的战马,宇文晔正要挥刀去砍,可肩膀上突然一阵剧痛让他的陌刀迟滞了一刻。 眼看着战马就要被绳索套住,就在这时,一条绳索从他的背后嗖地一下甩了出去,重重的打在其中一个牵着绳索的士兵的脸上,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士兵捂着脸,鲜血从指缝里流出,痛得满地打滚! 宇文晔回过头去,只见卧雪紧握着绳索,两眼血红的盯着前方——刚刚拉她上马后不仅扯掉了她嘴里的破布,也顺手割开了捆住她的绳索,卧雪挣脱了那绳索之后并没有立刻丢弃,而是牢牢的握在手里,眼看着宇文晔的长刀不及之处,她立刻出手,此刻那绳索如同毒蛇一般在人群里穿梭游走,啪啪几声打得那几个士兵接连倒地惨呼不止。 烈火昂首一跃,踏过那条小道。 宇文晔松了口气——他倒是早就知晓这丫头的身手,所以才留她在商如意的身边,也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保护她,只是没想到,萧元邃却利用了她! 接连打退数人后,卧雪又沉声道:“殿下,奴婢不会拖累你的!” 就在她说话的当口,宇文晔抬起头来,只见几个卫兵牵着一匹马走到了中军大帐前,那高大的身影翻身上马,从卫兵的手中接过一把长刀,扬手一挥,身后一众将士立刻齐齐上前。 “杀!” 只听萧元邃一声令下,朝着宇文晔这边掩杀过来! 第1118章 没想到你会真的来 几骑人马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猛然冲出了已经火光冲天,乱成一锅粥的萧元邃大营,马蹄扬起的阵阵烟尘在火光中弥散漫天。 但立刻,他们的身后,大队人马冲出营门紧跟了上来。 萧元邃和花子郢几乎是并驾齐驱一马当先,一个两眼放光,如同看到了猎物的猛虎一般紧追不舍,一个则是脸色沉凝,一边持缰策马,一边握紧了另一只手上的弓箭,目光紧盯着前方不断策马飞奔,又不时调转马头左右变道的宇文晔,那匹烈火战马的灵活机动,在他的调动下显露无疑。 这也令花子郢的眼神更阴郁了几分。 这时,嗖嗖几道箭矢划破长空,是紧随他们的一队弓箭手朝着前方放箭。 宇文晔显然是预判了萧元邃追击的时候会有弓箭手随行,所以一直在调转马头不停的变道,几支箭矢擦着他的身侧飞了过来,而坐在他身后的那个叫卧雪的小丫头则是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绳索,她虽然身材矮小却力大无穷,一条绳索在她手中直接挥舞成了一道盾牌,挡下了数支飞射向两人后背的箭矢。 而另外几个士兵也跟宇文晔一样,不停的策马飞驰闪避,都躲开了那一阵箭雨的攻击。 可是这样一来,他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萧元邃怒目圆睁,不论箭矢如何像流星一样从头顶越过,不论战马如何的驰骋颠簸,不论前方的人如何的左突右闪,他的视线始终专注在那一个人的身上,若目光能化作实体,他锋利的目光都能将宇文晔的身体看穿一个血洞。 眼看着前面的人又躲开了一阵箭雨,他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抬起手指着左侧:“去拦住他!” 一声令下,立刻有一队人马从他的后方斜插出来,朝着前方飞奔过去,而萧元邃又对着身后的人一挥手:“再放箭!” 那些弓箭手们原本就是仓惶上马,况且这样飞速的驰骋,让他们放箭的时候也有些把不准,因此几次箭如雨下皆未能伤宇文晔分毫,可他们带来的箭筒里却已经所剩无几,因此有些沮丧,而听到萧元邃的命令,他们也不敢怠慢,急忙拔出了最后几支箭,纷纷对准了前方那匹火红的战马,而萧元邃的命令又在耳边响起—— “射前面,拦住他的路!” 听到这话,众人立刻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急忙拉紧弓弦,然后对着前方放出一阵箭雨! 只听得一阵呼呼风声,箭矢又一次从天而降! 听到头顶一阵簌簌的破空之声,宇文晔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急忙一勒缰绳,随即抬起已经被肩膀上伤口的血染红了整条手臂的手,艰难的道:“小心!” 话音一落,数十支箭矢齐刷刷的钉在了他们前方。 紧跟在他身边的两名士兵未及反应,其中一个背心中箭,顿时应声倒地,另一个虽然及时勒住了缰绳,可马匹受惊,吓得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掉头朝着南边飞跑而去。 顷刻间,宇文晔只剩下孤身一人,和身后的卧雪。 而就在他停下的这一刻,之前受命前去拦住他的那队人马已经绕过了那个土坡,直接拦在了他的前方,这个时候,萧元邃的人马也紧跟了上来,眼看着就要前后包抄他一人。 “殿下,怎么办!?” 这个时候,卧雪也急得红了眼,如果可以,她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宇文晔的安危,只是,不能亲手把商如意从萧元邃的手里救出来,可现在的她,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之前在胡羊谷被俘时就受了伤,这些日子因为没有再动手,所以伤处并没有加重,却也没有痊愈,而刚刚那一番生死相搏下来,她感到伤口已经裂开,鲜血也浸透了衣衫,慢慢的洇染开来,钻心的痛令她渐渐快要握不住手中的绳索了。 难道,已经到了尽头了吗? 她不怕死,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算死,也不能保护秦王,还不能救出秦王妃? 宇文晔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渐渐被鲜血染红的绳索,眼神更添了几分凝重,却沉沉道:“还不到丧气的时候。” “……!” 卧雪抬头看向他。 只见宇文晔那双冷峻又沉静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点锋利的光芒,映照着前方飞驰而来的萧元邃等人混乱的身影,他沉沉道:“没有把如意救出来,我不会死,你也不会。” “……” “坐稳了!” 说完,他调转马头,朝着北边飞驰而去。 眼看着两路人马就要将他合围,没想到他会往北边跑去,萧元邃调转马头,看着宇文晔一骑人马飞驰而去的身影,冷笑了一声。 花子郢立刻跟上来:“大将军!” 萧元邃道:“跟上去!” 话不多说,众人自然也不可能就此放弃——毕竟谁都知道,往北走只有一条黄河,那几乎就是一条死路,就算宇文晔能渡过黄河,可萧元邃带着这么多人追击他一个,哪怕他真的是天将临世,今天也只有一死而已。 于是,两路人马并行疾驰,追着前方孤零零的一骑人马飞驰而去。 不一会儿,风中已经听到了黄河的怒吼。 天,快要亮了。 宇文晔一抬头,就看到了前方在朦胧的光线下翻涌的浊浪,如此充满生命力的一条大河,可这个时候却像是一条横亘在他眼前的生死线,身后的路已经完全被堵死,而他也已经走到了这条绝路上。 终于,在河边,已经感受到风中夹杂着的渐渐浑浊的水星时,宇文晔停了下来。 再回头,萧元邃的人马也已经近在眼前,他们却没有立刻冲上来,而是减慢了速度,逐渐分散开来,在宇文晔的眼前形成了一个弧形的包围圈,让他再无逃脱的可能。 这时,萧元邃策马,慢慢的走了上来。 而他的身后,是花子郢骑在马背上,弓箭在手,那一点寒芒再没有任何颤抖的迹象,而是稳稳的对准了宇文晔的眉心,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压迫感也逐渐的加重。 但宇文晔没有丝毫的惊惶,只是冷冷的看着萧元邃走到了面前。 他道:“没想到。” 宇文晔道:“没想到什么。” 萧元邃轻笑了一声:“我虽然设下了这个埋伏,但没想到你会真的来。” “……” “看来,她对你,真的很重要。” 第1119章 妒忌 宇文晔冷冷道:“不论重不重要,保护自己的女人,都是一个男人的责任。” “……!” 萧元邃的眼神蓦地一沉。 他们早在多年前的兴洛仓内就交过手,他自然领教过宇文晔与手中陌刀一般犀利的机锋,也知道他不会轻易的落人下风;但这句话,不论是他不肯败落的说辞,还是他真实的想法,此刻听在萧元邃的耳中都格外的讽刺,他想起了自己逼死绿绡未遂后,商如意对他说的那些话—— 如果男人做不到保护女人的贞洁,就不能要求女人守贞。 如果男人要求女人守贞,那么第一步要做的,就是保护女人的安危。 宇文晔的行为与她的说辞,如出一辙。 这两个人,竟然是如此的契合,甚至在完全没有见到对方的面,也并不知晓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遭遇了什么的时候,两个人的想法和行迹,都是一样的。 萧元邃的呼吸渐渐沉重了起来——他明白,自己是在妒忌。 或许,并非妒忌这个男人能得到商如意的钟情,而是妒忌这两个人能够这样的两厢情愿,更有些妒忌,这个世间既然有这样的感情,为什么偏偏让自己,求而不得? 他忍不住咬了咬牙:“可惜,你现在保护不了她了。” “……” “不仅保护不了她,你自己,也是自身难保。” “……” 看着目光渐冷,而且越来越尖刻锋利的他,还有跟在他身后始终一动不动,手中那一点寒芒更是纹丝不动的对准了自己眉心的花子郢,还有围在前方的士兵,宇文晔冷冷的一勾唇角,眼中没有丝毫的怯懦,只是在想到什么的时候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 一直屏住呼吸的卧雪立刻抬头,眼神中的惊惶立刻沉淀作坚定:“殿下放心,奴婢绝对不会连累你!” 宇文晔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肩膀上渐渐洇染开的一片血红。 他知道,这丫头的这句话并非戏言,身为楚旸训练出的死侍,卧雪有足够的本事应付许多危险,还有更多的方法快速的了结她自己,所以,的确是不用担心她的。 只是—— 宇文晔慢慢的回头看向萧元邃等人,沉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 “……” “她的身边,少不了你。” “……!” 卧雪用力的咬紧牙关:“是。” 听到宇文晔这番话的萧元邃却冷笑了起来,道:“你还想保她?难道你真的觉得,你一个人,能对抗我们这么多人?” 宇文晔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一个人?” 萧元邃笑道:“虽然你只带了那几个人闯入我的大营,而且现在,也已经一个不剩,可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就算今夜是冒险,你也一定有后手——你应该安排了人马在半路接应吧。” “……” 宇文晔没有说话,是默认了。 萧元邃接着道:“可是,你也不敢让这些人太靠近我的大营,因为一旦被发现,今晚你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可能全泡汤,所以,他们离这里应该还很远——至少,还有一段距离。” “……” “那你认为,他们能这么快赶来救你吗?” “……” 说完这番话,萧元邃静静的看着宇文晔,虽然他始终喜怒不形于色,脸上没有半分动容,可他也看到,宇文晔的眼神在漆黑的夜色中,更黯了几分。 萧元邃冷笑了起来。 宇文晔沉默着,黯然的目光看着萧元邃,又慢慢移向他身后的花子郢,突然道:“比他快就行。” 一听这话,萧元邃还没做出反应,花子郢的眼睛一下子精光爆出,手中那一点寒芒立刻离弦而出,飞快的朝着宇文晔射了过来。 “不——” 萧元邃下意识的开口,但他的声音才刚到喉咙,就听见刷的一声,只见宇文晔猛地抬臂挥刀,那支箭硬生生的在他的面前被斩成两截,颓然落地! 众人一片哗然! 花子郢更是一下子瞪大了双眼,仿佛不敢置信的看着落在地上的那两截箭矢。 宇文晔,竟然一刀,斩断了花子郢射出的箭?! 要知道,花子郢成名就是因为这一手百发百中的箭术,当初在兴洛仓就曾经压制过宇文晔,让萧元邃等人能全身而退,可他也久闻宇文晔的神射手之名,在雁门关一箭震退刹黎可汗及其十万大军,名震天下;况且在兴洛仓一战之时,宇文晔在明他在暗,前者又要顾着商如意的生死,两人不算正式交手,他也一直深以为憾,所以等到了今夜,花子郢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觉得总算能跟此人分个高下了。 谁知—— 眼见这一箭不仅落空,还被宇文晔一刀斩断,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有些恐惧这个人的速度和力量,全都下意识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萧元邃的眼神一凝,看着宇文晔冷峻的眼神,立刻回过头去,对着明显有些发懵的花子郢道:“不要急。” 可花子郢却好像有些失神,喃喃道:“怎么,可能?” 宇文晔道:“你的箭,的确轻灵。” 闻言,花子郢立刻抬头看向他,但还没等他开口,宇文晔又接着说道:“要把人逼上兴洛仓,是绰绰有余了。” 一听到这句话,花子郢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他也不笨,自然明白宇文晔这话的意思,当初在洛口渡,他就是用自己这一手百发百中的箭法把商如意逼得走投无路,最后只能束手就擒,跟着他们上了兴洛仓,宇文晔说这话,意思就是,他的箭只能用来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而没说完的话的意思就是,在他面前,百无一用! 花子郢怒从心头起,立刻反手从背后的箭筒里抽出了一支箭,飞快的拉弓上弦,再一次对准了宇文晔。 一看到他的动作,萧元邃的眉头拧了起来,立刻道:“子郢莫急。” 他身经百战,虽然箭术未及花子郢,却很清楚一个人在盛怒的情况下不仅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甚至身体的反应和动作也会和平时不同,花子郢这一下明显是被激怒了 可是,这话也说晚了。 只听嗖的一声,花子郢的第二箭已经射出! 第1120章 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一刻,比起萧元邃的担心,坐在宇文晔身后的卧雪更是心惊胆战。 和前面的那些敌人不同,她虽然坐在宇文晔的身后,那高大的身躯似乎挡住了所有的危险,可这么近的距离她能清楚的闻到宇文晔身上越来越浓的血腥味,更能看清,宇文晔的一只手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 他的伤口,还在不断的流血。 刚刚斩断那一箭,他的伤口一定撕裂了! 那一矛虽未重伤他,可在这种时候,受了伤的宇文晔怎么可能抵挡眼前那么多的敌人?又如何能抵挡住花子郢的第二箭? 但,来不及了! 就在卧雪心急如焚的时候,那一箭已经飞射了过来,在他们的眼前化作一道寒星! 而宇文晔在斩断第一箭时高高抬起的手猛然落下,虽然动作比刚刚斩断第一箭时迟缓了一些,但仍听得铛的一声脆响,箭矢正射在刀身上,只见一点冷光乍闪,那支箭猛然反弹回去,斜斜的射落在了一旁的芦苇丛中。 “殿下!” 卧雪只觉得胸口像是要被剧烈的心跳给炸开了,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一时间,整个荒原上都安静了下来,众人只能听到呼啸的冷风,远处奔涌的河流,还有每个人剧烈的心跳,然后,便是宇文晔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仿佛擂鼓一般重重打击在卧雪的心上。 第二箭,又挡住了! 可是,她更清楚的感觉到宇文晔的动作比之前迟缓了不少,所以这第二箭不是被斩断,而是射在刀身上被弹开的,宇文晔握刀的那只手吹落下来,平日里稳如磐石的手臂这个时候却在微微的颤抖,鲜血再一次浸湿了他的衣衫,并且又一次沿着他的手流淌下去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了地上。 这样的伤,是没有办法再抵挡第三箭的,更遑论还有萧元邃和他的部下! 卧雪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冷静,她甚至想要翻身下马,凭自己一身的本事为宇文晔杀出一条血路来,可她刚刚一动,身体立刻就僵住了。 不仅是她感觉到自己的旧伤被撕裂,更要紧的是,前方的花子郢又一次抬手,从他背后的箭筒里抽出了最后一支箭,然后慢慢的拉开弓。 这一次,他似乎冷静了下来。 虽然第二箭也被宇文晔挡下,可再度的失败没有让他更愤怒,从捏住箭尾,到抽出箭矢,到拉弓上弦,再到对准前方的人,每一个动作他都做得十分仔细,不再像之前那样愤懑不平,以至手颤抖得都不像是他自己的,射出的那失败的一箭,也仿佛将他身上一些不该有的东西给丢掉了。 现在的他无比冷静的将指尖的一点寒光,对准了前方那个在寒风中凛然而立的人。 宇文晔的呼吸渐渐的沉重了起来。 他并非第一次被人这么用箭指着,甚至,过去在战场上,身中数箭还继续砍杀敌人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可这是第一次,他真的被逼到了绝路,却没有如过去那样索性放手一搏,杀个痛快的豪勇。 因为,他没有办法不去想,还被困在萧元邃大营中的商如意。 今晚仍没能将她救出来。 走到今天的他并不想去拼个鱼死网破,哪怕涉险,他也要做足了准备,因为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孑然一身的宇文晔,他现在是大盛王朝高高在上的秦王殿下,离他想要的那个位置也只有一步之遥,更重要的是—— 他还想要把那个人,活着救出来,再与她携手走下去。 这么一想,宇文晔忍受着肩膀仿佛随时会断裂的剧痛,又一次用力的握紧了手中的陌刀,然后,他清楚的听到了自己肩上的伤口被撕裂的声音,血汩汩的涌了出来,沿着他的手缓缓的向下流淌,再一滴一滴的滴落到地面上。 那声音,仿佛擂鼓一般,在他的耳边震响。 而看到冷静下来的花子郢,并且闻到风中渐渐清晰起来的血腥味,萧元邃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他平静又冷漠的看着前方已经快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宇文晔的身影,听着他沉重的呼吸声,也如同擂鼓一般震响,他说道:“也许,我可以留你一命。” “……” “只要你投降。” “……” “这样一来,或许你还能活着见到她——她对你,的确很重要,不是吗?” 最后这几个字,他说得格外的冷冽锋利,甚至不比那首写给绿绡的诗温和,他自己都有些弄不清,说出这句话的自己到底是想要兵不血刃的擒下活生生的宇文晔,还是让花子郢一箭了结了这个宿敌的性命,又或者,逼得他自己给自己一个体面。 若是那样,商如意会如何? 这一刻,他的心思突然有些莫名的紊乱。 似乎是这样的紊乱也扰乱了他自己,他的呼吸和心跳也渐渐变得沉重了起来,和宇文晔急促的呼吸一般,仿佛擂鼓一样咚咚的震荡着他的耳膜,一时间竟仿佛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又好像整个天地,这个静谧的夜晚都被这一阵鼓声给震住了。 渐渐的,他感觉到不对劲。 周围的人仿佛也都听到了这阵隆隆的闷响,左右都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唯有花子郢始终不变手上的沉稳,那一点寒芒定定的指向宇文晔的眉心,仿佛只等一声令下,又仿佛只等某一个瞬间,他就要拿下这个最大的敌人。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听到了周围的动静。 不是他的心跳,也不是宇文晔的呼吸,更不是周围的人渐渐慌乱的低呼询问声,而是真正的有什么声音在朝着他们靠近,仿佛地面都被震得颤抖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萧元邃和他的部下,连宇文晔都忍不住皱起眉头,举目眺望的时候,只见他们的身后,那漆黑如墨的夜色中,渐渐传来了一阵清晰的马蹄声,风被搅乱了,凛凛然如刀锋剑刃一般朝着他们飞扑而来,风声中,一个熟悉的,有些稚嫩的声音高喊着:“冲啊!” 第1121章 十三棍僧 这个熟悉的声音,令在场部分人,尤其是萧元邃和宇文晔都大吃一惊。 这声音,是善童儿! 哪怕已经阔别数年,萧元邃也立刻认出了他的声音,虽然仍旧带着稚气,却无比的坚定勇猛,而且跟那声音一道响起的,似乎还有其他人的怒喝与隆隆马蹄声,震得地面不住颤抖,连带着他们骑的马也有些不安的摇摆踱步起来。 萧元邃急忙回过头去,只见身后苍茫的夜色中,一众黑影正朝着他们飞驰而来—— 借着手下点燃的几个火把散发出的明灭不定的火光,萧元邃一眼就看清了,那一马当先的不是别人,正是善童儿! 这孩子穿着一身青灰色的短衣,夜深露重,冷风刺骨,可他却好像完全不知道冷似得,双手握着那一对硕大的铜锤狂奔而至。 因为来得太突然,周围的人甚至没来得及反应,更没有人上前阻拦,可毕竟大队人马围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也阻挡了他的前路,善童儿大喝一声让开,前方的士兵不及闪避,被他一锤直接怼得翻落马背。 萧元邃皱紧了眉头。 他在渡河之前也大概打听清楚了虎牢关之前的战事,知道宇文晔杀了善师愈,而善童儿则离开了盛国大营。因为两个人同姓,略一推测便猜出了他们的关系,和善童儿离开的原因。他不是没想过再去把这孩子找回来,可又一细想,当初善童儿离开王岗寨,主要原因并非被宇文晔招降,而是他本身就与王岗寨,或者说与萧元邃等人心思不一,甚至后来申屠泰率众离开也是同样的原因,加上虎牢关这边的战事骤起,所以他便没有花再多的心力在这上面。 没想到,他没去找,善童儿却突然回来,而且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更是来解救宇文晔! 但,他不是孤身离开的吗?这些人又是哪来的? 萧元邃心中疑惑,再定睛一看,只见善童儿身后大概十二三个人,虽然火光摇曳看不清具体形貌,却也能勉强看出一个个精壮剽悍,都穿着青灰色的布衣,手中握着长兵,骑马朝他们飞奔过来的时候身形似有些摇摆不定,但他们口中发出的怒吼却震耳欲聋,恍惚间,让人莫名想到了佛经中说的——狮子吼。 不管来的是谁,不能让他们靠近宇文晔! 萧元邃立刻下令:“拦住他们!” 他一声令下,最外围的一众士兵立刻迎上前去,手中的长枪长矛如同毒蛇一般朝着这一队人马猛扎乱刺,善童儿也算是身经百战,一边熟练的弯腰侧身躲闪着那些攻击,一边策马挥舞着铜锤劈开前路。 很快,他便杀穿了第一层前来阻拦的人群。 可是他身后的那些人就没他这么顺利,从刚刚这些人骑马过来有些摇晃的身形,萧元邃就看出他们似乎不惯马战,甚至可以说不太会骑马,果然,当手下的士兵朝着他们围攻过去的时候,这些人为了躲闪戳刺过来的兵器,有几个人直接从马背上仰倒下去。 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笑声。 但下一刻,他们就笑不出来了——这些人一落到地上,反倒变得灵活起来,他们腾挪闪战,直接俯身冲进了战阵当中,挥舞着手中的长兵虎虎生风,一抬手便直接打翻了几个士兵! 众人立刻感觉到不对,急忙策马上前来,抓着手中的长矛便向其中一人刺去。 只见那人不慌不忙就地一滚,躲开了那一矛之后,立刻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急跑几步竟腾起一人多高,手中的长兵顺势重重的打在那士兵的肩膀上,只听砰地一声闷响,那士兵惨叫一声,被打得直接从马背上飞了出去。 紧跟着,这人又转身冲向了另一边的人群,士兵们被他刚刚的身手所震慑,都下意识的策马要避开,可就在这时,那人身后的另一个人影,似乎个子也不高,手中拿着的是一对短兵,左右开弓挥舞得如同风轮一般,弯着腰直接冲进了人群——或者说,冲进了马群当中。 那些战马不及闪避,四蹄被打得一阵剧痛,有的直接翻倒在地,有些则是痛呼长嘶着人立而起,将马背上的士兵甩了下去。 一时间,冲上前去阻拦他们的士兵被打乱了阵脚,竟渐渐败退! 萧元邃的眼中浮起了一阵慌乱。 虽然今晚他是带着大队士兵前来追击宇文晔,可因为目标就只那一个人,所以这些士兵没有列阵,在宇文晔停下之后这些士兵更是排成了一字长蛇,围在了他的周围,这种情况最怕的就是被人从外围进攻。现在被山童带带着这一众人马冲击,果然立刻乱了方寸,尤其其中还有一些是王岗寨的旧部,一看到那队伍中一马当先的又勇悍无比的善童儿,都本能的退让开来。 而其他的,又根本不是对手。 在打斗的过程中,萧元邃也发现,那些人手中的长兵并非什么刀枪剑戟,竟然全都是长短不一,粗壮的木棍哨棒,虽无利刃,却在他们的手中挥舞得虎虎生风,哪怕不少士兵身上都穿着铠甲,刀枪也未必能伤及,可粗壮的木棍重重打在身上,不是伤筋就是动骨,那些上前抵挡的士兵接连被掀翻,倒下了好大一片。 更令他意外又震惊的是,当这些人冲得越来越深,也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时候,闪耀的火光终于照亮了他们,萧元邃这才看清,这十三个身手矫健,却不擅马战的人,竟然是一群和尚! 不是虎牢关的援军,而是和尚!? 萧元邃一时间都呆住了。 而这些和尚还在不停的跟随着善童儿朝里冲击,虽然他们全都下了马,可萧元邃的部下因为列成了一条长蛇形,离得不远不近,这样的距离不能策马飞奔,完全失去了骑兵可以冲击的优势,就算要来阻拦也不及反应,况且这些人武艺高强,显然是惯于习武的武僧,一个个勇悍无比,一时间竟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原本严实的包围圈,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第1122章 第三箭 原本严实的包围圈,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一时间不仅周围的士兵被打乱了,萧元邃的心思也一下子紊乱了起来。 出于本能,他几乎立刻就要下令,让守在周围的弓箭手动手,并且让士兵全部上前来,这里不过就只十三个和尚,况且拿的不是刀兵,若真要动手,这些人不过是在螳臂当车。 可这样一来,善童儿也就—— 想到这里,萧元邃的心莫名的一悸,而这一悸,也让他感到了一点意外。 一直以来,他都是个目标明确的人,为了他的目标,死多少人只是一个数字,死什么人也只是不同的身后事,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逼死绿绡不成,而商如意对他冷漠的态度和那些清醒又犀利的话,虽然没有让他对自己的过往产生怀疑,却在这一刻做出决定的时候,第一次有了犹豫。 真的要……吗? 善童儿离开王岗寨,也就是背叛了他,如今出现在这里救宇文晔,更是他的敌人,这种时候不论是谁,都可杀! 可是…… 他咬着牙,还在犹豫要不要下手,善童儿却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危机,只奋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铜锤,周围的士兵有的出身王岗寨,早就知晓他的能为,不敢直撄其锋只能退避,其他的虽有想要上前阻拦,但眼看着他几锤下来对阵者都是不死则伤的战果,也都吓得退让到了一边,直到他彻底撕开了这个包围圈的口子,才停下手。 眼看着前方再无兵将阻挡,善童儿在心里松了口气,而一抬头,就正撞上了萧元邃发红的目光。 “……!” 这一刻,他的眼神也有一瞬间的迟疑。 萧元邃咬牙,沉声道:“老九!” 一听到他的声音,善童儿的气息仿佛也乱了一下,握着两只铜锤的手臂不自觉的往下沉了下去。 善童儿虽然停了下来,那十几个和尚却并不停,也不敢停,他们一路挥舞棍棒打得天昏地暗,地上的尘土激得弥漫了半天高,一些士兵被尘土迷了眼,更是纷纷往后退去。 而一片混乱当中,唯一岿然不动的,就是一直持弓的花子郢。 不论周围如何的混乱,不论惨呼和怒吼如何搅乱了这一片夜晚的宁静,不论尘土如何在眼前飞扬,他的手始终稳如磐石,指尖那一点寒光也始终定定的指着宇文晔的眉心,只是在身边的萧元邃大喊一声“老九”的时候,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而善童儿在那一瞬间的迟滞之后,也看清了眼前的局面,他立刻回头对着身后那一群和尚喊道:“快上啊!”说完,便一提缰绳,策马朝前冲了过去。 那些和尚们更是趁着萧元邃没有下令,周围的士兵不及聚拢,打开了一片局面的时机,奋力的朝前飞奔过去。 萧元邃目眦尽裂,又大喊一声:“善童儿!” 他并非不知善童儿这一来是要做什么,可是一看善童儿飞奔的方向,正好是要挡在花子郢的面前,这样一来,花子郢的第三箭就—— 这一刻,一直沉默的宇文晔眼神也沉了下来。 他没想到善童儿会突然出现,刚刚听到这孩子的声音的时候,心中也极为震撼;可既然他来,自然是心中已有决断,所以在震撼之余,宇文晔也感到了一丝欣喜;但这一丝欣喜甚至还来不及在心头成形,善童儿就已经带着那十三个和尚跟萧元邃的手下打成了一片。 局面既乱,而他自然是要稳的。 在混乱之中,宇文晔看得最清楚的,便是花子郢眼中那一点闪烁的光芒立刻凝结成了寒冰,此刻,手中的弓弦更是被他拉得发出了濒临绷断的低吼。 可是,善童儿已经不顾一切的策马冲了上来。 下一刻,就在善童儿快要挡在宇文晔的面前的一瞬间,萧元邃的第三声怒吼响起:“放箭!” 随着这一声令下,花子郢几乎立刻就要松手,善童儿的身影却突然撞进了他的视线里,花子郢咬紧牙关,指尖微微一动,然后一下子松开了手! 宇文晔顿时瞪大了双眼—— 善童儿的到来虽然没有让他放松警惕,相反,他一直在聚精会神,更是在想办法聚集力量想要挡下花子郢的第三箭,可他肩膀上的伤痛这个时候已经蔓延了大半个身子,连胸膛都开始剧痛起来,每一次的呼吸和心跳都是在用剧痛削弱他的力量,不要说抬手抵挡,他甚至连握紧手中的陌刀就已经快要耗尽所有的力气。 而这一箭,就在他几乎无力抵抗的时候化作一道闪电飞射过来! 也就在这一瞬间,善童儿策马扑到了他的眼前。 这一刻,天地间所有的视线,所有的呼吸,所有的心跳,仿佛都牵系在了这一箭上,只除了善童儿——他是背对着花子郢,奋力的策马奔向宇文晔,当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一道寒光闪过的时候,他听到了耳边掠过一阵凛冽的风! 箭矢,擦着他的右耳廓,飞了过去。 “呀!” 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善童儿大喊了一声,不仅是因为惊讶,也是因为疾风掠过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右耳传来的一阵刺痛。 锋利的箭矢划破了他的耳朵,带着一点血光又飞快的朝前射了过去。 而在他的呼喊声中,那箭矢迅疾未减,又朝着宇文晔射过去,宇文晔待要躲闪,可从肩膀蔓延至胸前的剧痛让他整个人仿佛都被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压制着,只在寒光闪过眼前的一瞬间轻轻的一转头。 倏地一下,风,掠过他的右耳。 不知是锋利的箭矢,还是裹挟了锋利箭矢的风,在掠过的一瞬间,宇文晔感到右耳廓一阵刺痛。 他的右耳,被划伤了。 可是,就只是一点擦伤,甚至当宇文晔伸手去摸的时候,掌心那一点淡淡的血痕几不可见,再抬头看向花子郢,他的双臂垂下,露出的那张年轻又英俊的脸上,浮起了满满的错愕,和更多的悔恨失落。 第1123章 莫非真的有神助? 这时,另一边的萧元邃看到这一箭落空,顿时发出了一声愤怒的低吼! 这些年来虽然他和宇文晔没再交过手,但他一直关注着宇文晔所经历的每一场战事,也因此,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宇文晔身上那一点无法解释又令人胆寒的,勇悍和……幸运。 他本能的明白,这个人会是他争夺天下最大的对手。 甚至,这个天下最终会…… 所以这一次,他只派出石玉心相助回洛仓,而故意用卧雪设下埋伏,几乎引起了军中大乱,就是为了引宇文晔入彀,再派兵围剿他,一直到了这一刻,花子郢箭指宇文晔,这不仅是了了花子郢这些年来的心事,更重要就是能在今夜,彻底的永绝后患。 而前两箭都被宇文晔挡下,这也并没有让他惊惶。 毕竟,他看清了宇文晔的伤,逃到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凭他对花子郢的箭术的了解,第三箭哪怕是闭着眼睛,也能射杀宇文晔。 却没想到——善童儿出现了。 偏偏是他,偏偏是当初在王岗寨与他们义结金兰的善童儿,花子郢哪怕能在战场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却也在面对昔日的兄弟的时候心软了。 这第三箭,就这么射空了! 虽然,周围还围着那么多的士兵,虽然,善童儿就只带了这十三个和尚,况且手中握的都是木棍而非利器,不要说宇文晔,就算萧元邃一声令下杀掉这里所有的人都是轻而易举的,但这一刻,他的心里却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惘然。 花子郢的一箭射空,仿佛在他的心上射出了一个缺口。 他有些惘然,更有些说不出的恐惧。 宇文晔,莫非真的有神助? 否则,为什么自己步步为营,却偏偏能让他次次都找到机会逃出生天,为什么已经到了这种时候,还能有人来相助,而且还是早已经背离了他的善童儿! 为什么他能这么幸运?为什么人人都在帮他,人人都在他的身边? 善童儿,申屠泰。 还有商如意…… “大哥!” 就在萧元邃思绪渐深,仿佛要沉溺入无底的深渊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有些惊惶的低呼。 是花子郢。 第三箭射空之后,花子郢悔恨不已,可就在他又气又急,更满怀内疚的转过头去看向萧元邃的时候,却发现在这样的危急关头,萧元邃的神情竟然有些恍惚,而且整个人好像神魂都不在身上了似得,这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花子郢吓得急忙喊了他一声。 而这一声低喝,也总算把萧元邃从他紊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蓦然心惊,才发现自己刚刚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底的泥潭,刚刚那一瞬间,更仿佛要在那混乱的思绪当中窒息。 他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气,再抬起头时,发现善童儿已经带着那十三个和尚围在了宇文晔的面前。 那十三名武僧手持棍棒,齐声大喝,摆出了起势,显然是准备随时应战。 萧元邃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而宇文晔却有些愕然,耳廓上那一段伤虽然有些刺痛,但对于从小就在沙场上历练,受伤无数的他来说,那根本就称不上是伤,甚至不如善童儿出现在眼前,躲开了刚刚那一箭给他带来的震撼更大。 更何况现在,他更是带着那一群和尚,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宇文晔低声道:“善童儿……” 一直到听到了他的声音,善童儿才又一次提起了手中的铜锤,但他没有回头,而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啊,我回来啦。” 宇文晔待要开口,但嘴唇只微微开阖了一下,就立刻抿紧了。 现在,似乎还不到他们能细说这些日子的经历,和善童儿为什么要改变心意,回来救他的时候。 反倒是前方的萧元邃,一挥手,他手下刚刚被善童儿带来的这一群人打乱的士兵重新围了上来——这就是和尚动手的弱点,虽然这些武僧看上去武艺高强,而且突然出现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可他们毕竟拿的不是利器,能打伤,却不能完全剿灭对方,这些士兵忍着痛,还是能再一次站起来作战。 而萧元邃沉着脸,抖动缰绳策马往前走了几步,身后高举着火把的士兵慌忙上前,摇曳的火光照亮了他阴沉的面容,却也让那双原本明亮精彩的眼睛更添几分阴翳。 他沉声道:“善童儿。” 善童儿深吸了一口气:“萧二哥。” 萧元邃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善童儿道:“我知道。” 萧元邃用力的咬了咬牙,道:“过去,虽然你跟着他走了,可我从来没有在心里把你当成我的敌人——如果现在,你马上离开,你仍然不是我的敌人,我能保证不伤害你,不伤害你带来的这些人。” 他身后的士兵这个时候已经从刚刚的措手不及中缓过一口气来,也都憋了一口气,尤其看着对方人不多,拿的也是钝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萧元邃马上下令让他们直接冲杀过去,保管能杀个日月无光,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想活下来! 于是,听着这些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那杀气,仿佛也紧逼到了眼前。 这个时候,看着周围的部下一个个眼中杀机毕露的样子,花子郢反倒是有些慌了。他咬紧牙关,对着善童儿道:“善童儿,你快走!” “……” 善童儿没有说话,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在黑夜里熠熠生光。 他看了看花子郢,又看向面色阴沉的萧元邃,终于说道:“我,是来救他的。” “……” “可我带来的人,是来阻止你的!” “……!” 一听到这话,萧元邃的脸色立刻变了。 虽然眼前来看,救宇文晔和阻止自己,似乎是一件事,可细细想来,却不尽相同。 善童儿来救宇文晔不论是兄弟情谊,还是主仆之情,总之他是冲着宇文晔这个人来的,可这群人是来阻止自己,也就是说,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 萧元邃沉声道:“什么意思?” 第1124章 我们就是你的报应! “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开口了。那浑厚的声音略带尖刻讽刺的口吻,萧元邃一听立刻皱紧了眉头,看向那人。 是那一群人中站在最前端的一个和尚。 宇文晔的视线也被牵引了过去——刚刚那一番打斗下来,除了善童儿之外,他也最关注这个人。 此人体型精壮,蜂腰猿背,单薄的僧袍完全遮掩不住衣衫下虬结的肌肉形状,看得出是个练家子,而且是个高手,刚才一路横扫进来,他看着此人劈扫抡挑,腾挪躲闪,力大无穷又灵巧得像一只猿猴,此刻开口,更是平静得没有一丝喘息。 他冷笑道:“你做了什么,就不记得了吗?” 听到这话,萧元邃的脸色微微一沉。 善童儿立刻道:“觉云师兄。” 这个叫觉云的和尚继续说道:“你烧了我们的寺庙,推了我们的佛像,还把寺里的粮食全都抢走了,这些事对你来说,难道是转头就能忘的吗?” “……” “你忘,我们可忘不了!” “……” “我告诉你,我佛也会做狮子吼,你做的事,不能没有报应。我们今天就是你的报应!” 他越说,萧元邃的眼神闪烁得越厉害,而跟在他身边的那些士兵,尤其是花子郢明显有些心虚似得,眼神都开始闪躲起来。 他们当然没忘。 萧元邃率领五万大军北上横扫河北,这期间自然也是需要粮饷的,大部分时间,他会通过收复叛军同时缴纳他们的粮草来补给,可是,之后他挟十万余众再度南下,这样巨大的军队,消耗自然更是巨大,所以南下这一路,他掠夺了不少富户豪强,还有,便是寺院。 之前离王岗寨不远的偃月城,就几乎被他掏空扫平了。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并不是没想到结果,可这些人毕竟都是些手无寸铁的白丁平民,就算再是怨恨自己也做不了什么,顶多就是有点民怨,等到平定了洛阳的战事,统一了中原,这些人照样是要匍匐在他的脚下成为他的子民的。 所以,他从不认为会有什么恶果。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些平日里只会念诵阿弥陀佛,跟绵羊一样温驯的和尚,竟然会反抗。 而且,就偏偏就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候! 若是在平时,他根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就立刻挥手,让身后的人冲杀上去,不论是这十几个和尚,是善童儿,还是宇文晔,都被踏成肉泥就对了,但这一刻,他的心里又升起了一点莫名的不安——偏偏是在这样的时候,这些和尚冲过来救宇文晔。 就好像,老天,都在护着他。 这种念头一起,萧元邃的心跳和呼吸都乱了,他并非一个敬畏鬼神的人,相比起世人在乱世中跪拜神佛祈求平安,他更相信自己才是一切成功的来源;况且,当年跟随左珩造反,手下早已经有成千上万条人命过去,真的畏惧鬼神就什么都做不成了,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敢去烧毁寺庙,劫掠那些僧侣。 但现在,从未有过的惶恐和惘然如同凭空出现的一块巨石,一下子重重压在了他的心上。 他,真的争不过宇文晔吗? 只这么一想,心中突然又升起了一股怒意,如同烈火燃烧一般一下子将刚刚陌生的心绪焚烧殆尽——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这世上就算有神佛,可神佛的意愿也该依从强者! 想到这里,他慢慢抬起头来,眼神中所有的不安恍惚都在这一刻定了下来,凝结成了寒冷的冰刃,冷冷的看着前方的人,尤其是那个叫觉云的和尚:“报应?就算你们是我的报应,那我的报应,也到头了。” “……” “现在,该让你们看看,和我作对,是什么下场!” 说完,他慢慢抬起了手。 早已经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准备多时的那些士兵一见此情形,立刻屏住呼吸,握紧了手中的刀剑,在漆黑的夜色中,微弱的几点火光闪耀,映着那一把把利刃闪烁出了慑人的寒光。 他们,要准备冲杀上来了! 这个时候,善童儿的后背也满是冷汗,但他握紧了手中的铜锤,咬牙道:“一会儿,你有机会,就赶紧冲出去。” 宇文晔看着这孩子始终不肯回头的背影,神情凝重若有所思:“善童儿……” “如意姐姐还在他那里,你要去救她出来!” “那你呢?” “我……” 善童儿用力的喘了一下粗气,然后说道:“我就不用你管啦。” 说完,似乎真的不想让宇文晔再管,他策马往前走了两步,紧握着手中的铜锤转动了两下,这是他动手之前的起势;而萧元邃看着他,高高抬起的手势紧绷得如同刚刚已经拉到极限,就快要崩坏的弓弦一般,像是面对自己最后的一点柔软,他沉声道:“你,真的不走?” 善童儿道:“我是不会走的,你要杀,就来吧!” “好!” 萧元邃眼中彻底没有了一点温度,阴冷的声调随着大手猛然一挥,怒吼响起:“给我杀!” 立刻,他身后的士兵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如同野兽般的咆哮怒吼,猛然朝着前方冲了上来,觉云等一众和尚瞪大了双眼,却没有一个恐惧后退,反倒挥舞着手中的棍棒,迎战上去。 就在两边人马快要交战到一处的时候,突然,空中响起了一阵簌簌的声响! 这熟悉的声音令萧元邃等人一惊,更让他们震惊的是,那声音,是从他们背后传来的! 花子郢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道:“小心!” 可是,已经晚了。 成百上千支箭矢如同密雨一般飞射过来,虽不及花子郢手中箭矢的轻灵迅疾,却如同无数流星一般划破长空,密密麻麻的让人无从躲避,下一刻,一众士兵在惨叫声中应声倒地。 善童儿等人大惊,一下子停了下来,呆呆的看着前方。 萧元邃的眼睛都红了,立刻转过头去。 就在他们的身后,刚刚善童儿等人杀过来的地方,那沉沉的夜幕,再一次被人划破,一个俊秀又挺拔的身影穿过夜色,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沈无峥带着一众人马,飒沓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