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情恶男》 楔子 几乎是有人类存在的地方,便会出现所谓的正邪之分,黑道与白道。常言“盗亦有道”,长久以来,黑道兄弟们依凭著“诚信”二字,与其他区域的黑道组织和平共存。只是此种单纯的信念,随著世风日下,利字当头,逐渐被人们遗忘。 并吞、恶斗、剥削……人心种种诡奇的欲望慢慢破坏原本平衡微妙的黑道世界。五十年前,一群颇有见地的黑道首领,为维持秩序、和平共处,暗地筹措了一个跨黑道组织的神秘帮派,称之为“蟠龙会”。 为首的成员一共五名,称为“五诸天”——帝释天、持国天、广目天、多闻天与增长天。此五名男子的职责,便是维持黑道正义。创会当时便明言规定,所有蟠龙会成员皆不能参与一般黑道买卖,所以得以拥有审判、断定黑道组织因利益不均或权力不平而引起的纷争的权限。 成为蟠龙之首的条件相当严格,每一任期二十年,每任诸天皆得为孤儿身分,由当任诸天挑选、培养、教育,以防有心人士蓄意垄断蟠龙会,导致道上大乱。截至目前为止诸天共三任,每位被遴选出来的诸天皆是人中龙凤,智力能力过人,而截至目前他们所创造出来的财富,早已无可计数。而要成为其中任何一名天字辈人物,除了上述条件,还得具备其中某项特殊天赋——快(速度)、远(眼力)、治(灵疗)、敏(嗅觉与味觉)、心(窥探人心)。 目前现居台湾,负责掌管东方企业,人力物力财力的东堂持国天——潘瑟,天赋正是这五项之一的“快”。 现居伦敦,掌控西方金融命脉的西堂广目天——聿凯,则是拥有“远”。 专擅收集全世界情报,坐镇日本北堂的多闻天——伊织信二,天赋则是“治”。 而人此刻正流连印度,掌控南方世界的南堂增长天——阎孚,拥有的便是“敏”。 其中权力最大,统筹整个蟠龙会与评断黑道众家恩怨的中堂帝释天,他拥有的也是其中最诡谲的一项——“心”。 除非必要,五诸天们极少对外露面,平时也行踪难测,然而随著时日久远,口耳相传,蟠龙会的五诸天逐渐成为黑道中人的神秘传说…… 第一章 台湾高雄 待在冷气透凉的头等病房,完全感觉不出外头天气,是骄阳正盛、暑气逼人七月天。雪白的病床上躺著一颀长身影,时常悬著和煦笑容的俊脸因为失血而显得苍白。薄薄唇瓣抿著,睡得十分深沉的模样。 突然间门上传来一阵轻响,帝释猛地张开双眼。 “谁?” 病房门微微开启,传来一低沉男声,是驻守在门外的保镳。“四位堂主来访。” “请他们进来。” 一声令下后,房门立刻敞开,依续走进潘瑟、聿凯、信二与阎孚。五人前次相见是三个月前在阎孚的婚礼上,想不到五人再次聚首,竟会是这种情况。 拥有疗愈灵力的信二走到帝释身边。帝释的伤共四处,头、双臂与胸膛,此刻正扎满厚厚的绷带。信二将手轻轻搁上,一阵暖流忽地注入帝释的身体。 信二低头俯视帝释,两人目光相对,一阵尴尬的沉默骤起,信二才突然想起潘瑟说帝释已经失了“心”的灵力。 事情发生在两天前,帝释不带保镳、独自一个人去见生了他却对他弃之不顾的母亲结果回程竟发生车祸,更严重的是,待他醒来,帝释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再窥探人心,他的能力消失了。 “你伤得很重。” 听见他的话,帝释苦涩地垂眸一笑。“可以了。”他伸手将信二的手拂开,不再让信二治疗。 帝释的脾气向来高傲倔强,醒来后他发现自己失去了“聆听”身边人心语的能力后,就一直保持这种不与人亲近的姿态。 跟了他三十一年的天赋突然间消失,虽然他从没喜欢过,也一直深感困扰,但说到底,那能力已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直到那一瞬间帝释才明白,他多么依赖“心”之力。 向来任性妄为、胆大包天的帝释突然变成了寻常人——这转变实在太突然了!对四位堂主而言,简直难以置信。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阎孚代其他人说出疑问。 帝释皱眉想了一下,用事不关己的语调说:“你们应该知道我去见谁了……一进去那个地方,我的身体开始觉得难受。尤其接触到她思绪之后,我简直快吐了。她思绪之紊乱超出我的想像,我一上车没多久意识就消失了,之后醒来就变现在这样子。” “你就是这个脾气,我行我素!你怎么可以这么大意——”聿凯突然间生起气来。帝释从没考虑过他们的想法,可知道他们听见他发生意外当时,心里多担心。 “好了,聿凯——”信二伸手拍著聿凯肩膀,要他消消火气。 聿凯气愤地将头一撇,愤愤不平地拉来把椅子坐下。他这么一飙,病房气氛一下降到最低点。 “讨论重点吧。”帝释出声打破一室静谧。 四人互望一眼,四张脸瞬间变得紧绷而凝重。 潘瑟来时已经提过,帝释要他们给个答案。如今失去“心”之力的他已不适任“帝释”这个名号,蟠龙帮规里说得一清二楚——而下一任帝释今年才刚满十八,也是个拥有神奇“心”之力的天才儿童。这是每一任帝释天必做的工作,在接手当天,同时尽心培育下一任接班。 “韩瑞的年纪虽小,但身边有你们四人辅佐,我相当放心。” “我不赞同。”离帝释距离最远的聿凯突然发声。 “我支持聿凯,我也不赞同现在就换人。”阎孚表示。“谁能确定过没两天,你的能力会不会又突然恢复?” “我也这么想。”信二说话。“我搜集了一些资料,很多案例表示人会因为意外撞击导致一时失常,但日后一定会恢复到原本状态。” “对我们而言,你就是‘帝释’。”潘瑟总结。 “我知道了。”他们心意确实教人感动,但既然他身为蟠龙“帝释天”,就更该遵从帮规。“我还是坚持卸下‘帝释天’身分,三个月时间,如果我能恢复,一切照旧;但若没有,你们就得接受我刚才的提议,辅佐韩瑞上任。” “帝释——”四人同时开口。 帝释开口打断他们。“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叫我帝释,叫我韩宕。” 阎孚等人相视一眼,喊帝释喊久了,他们竟都忘了他原本的名字——韩宕。 “我要出院。”韩宕抚著隐隐作痛的胸口,勉强从病床上爬起。 卸下帝释天身分的头一件事,就是取消掉所有“天”级的礼遇。韩宕何等骄傲,怎么会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丁点眷恋的姿态。 “但你的身体” “让他去吧。”聿凯从韩宕眼里瞧见他的认真,跟他相处这么多年,他们怎么不了解他的脾气。“但是你得答应我们,不管你到什么地方,你都得跟我们保持联络。” 聿凯的提醒换来韩宕淡淡地一笑。 “我会的。”韩宕语调轻松地保证。 纵使没有“心”之力,阎孚等人也看得出来,韩宕说的不是真心话。只要他一出了这医院大门,可以保证,他绝对会躲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不让他们找著。 因为他是帝释——外表看似乐观,但内心却充满孤独的野狼。狼这种动物,只会在受伤时刻兀自躲起来舔舐伤口,绝不可能接受怜悯。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屏东万峦五沟村 屏东五沟村,是台湾客家文化史中相当著名的地方。自百年前所建立的客家伙房、古迹,至目前仍然完好地保存著当然里头最教人倍感亲切的,便是当地居民好客、友善的笑脸。 “小衣,又要去国小散步喔!” 隔壁阿春嫂正拿著扫把在外头扫地,一见穿著白色上衣、白色及膝裙的谷琉衣开门出来,立刻爽朗地打招呼。 “嗯,趁现在太阳不大。”谷琉衣朝阿春嫂点点头,秀气优雅的脸庞浮现一朵甜美的笑。 关起漆成碧绿色的木门,谷琉衣手里抓著一顶咖啡色软帽,慢慢地朝五沟国小走去。 谷琉衣是知名企业“楠欧”电子总裁谷关川,与情妇冯雅舒所生的女儿,自小心脏就有些问题,受不起激烈运动与情绪的刺激。琉衣母亲在她十八岁那年车祸离开,谷关川也在隔年,因为思念成疾而撒手人寰。 谷关川一走,琉衣随即被谷夫人扫地出门。好在琉衣父亲在琉衣年纪还小时,就以她的名义偷偷开了一个户头,存折就寄放在她外公那。一得知琉衣状况,她年迈的外公随即北上,带她回屏东五沟。只可惜外公与琉衣也只相处了三年,在她二十三岁的生日前,外公在睡梦中安详离世。 “小衣姊姊……” 几个住临近的小孩子一见琉衣,举起手和她打招呼。 琉衣是“五沟村”孩子们心目中的传奇人物来自台北,长得漂亮人又温柔,然后一双巧手还会做出好多漂亮的玩意儿。孩子们放学后不回家仍待在学校,目的就是为了跟小衣姊姊见上一面,看她对自己露出温柔的笑。 但今天情况不一样。 一个五年级男孩一见琉衣来,便飞也似地从操场那端跑来。晒得通红的黝黑脸庞看起来有些惊慌。 “怎么了,阿泰?”琉衣问。 “那边有一个怪人。”阿泰手指操场那头—— 琉衣看过去,发现操场旁的树荫下坐了一个身穿米黄polo衫,墨绿色长裤的人。“哇,那小姐的腿好长喔……”因那人留著长发,琉衣猛地一看,还以为“他”是女生。 “他男的啦!”阿泰回话。 “是喔!”琉衣回过头看著阿泰。“你刚说他怪,他怎么了吗?” “不是。”阿泰摇摇手。“只是他表情怪怪的,一直在说一些很奇怪,听不懂的话。” “我去看一下好了……”琉衣蓦地起了警觉,或许是因为她心脏有病的关系,所以只要一听见他人有奇怪的反应,琉衣总会忍不住想过去关心。 “不要啦,又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好危险——” “不会有事的。” 操场很小,琉衣跟阿泰才花两分钟就来到长发男人面前。近看才发现男人头上缠了条纱布,感觉起来伤得很重的样子。 琉衣蹲到男人面前窥看,就像阿泰说的,他嘴里正喃喃念著一些听不出内容的呓语。 男人脸孔长得相当秀气好看,配上小麦色的皮肤与一头长发,难怪刚才琉衣会错当他是女生。琉衣垂眸注视那两道像扇子似的长睫毛。虽然看不见他的眼,但从男人蹙紧眉头的表情,可以感觉他身体好像很不舒服。 一时冲动,琉衣突然伸手触碰他额头,随即她表情一惊。“我们得带他去看医生。他头好烫!阿泰,帮我多找几个人来帮忙。” “但是——”阿泰指著男人。他是陌生人啊!老师不是常说,看到陌生人不可以随便靠近吗? “快去!” 被琉衣这么一催,阿泰顿时把话吞下,站起身拔腿就跑。 这时,方才双眼一直闭著的韩宕悠悠地转醒。他眼一睁开,就看见穿著白衣白裙,蓄著一头飘逸长发的琉衣,她身后衬著背后淡金色的夕阳余晖……脑袋烧得昏沉的他,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他死了,天使来接他了。 “原来天使是长这样……” “你还好吧?”琉衣一脸关切地望著。 看著眼前被夕阳照得金光灿灿的漂亮脸蛋,韩宕忍不住朝她伸出手去。 琉衣只迟疑了几秒,便伸手将他手握住。 一阵暖流传入掌心,韩宕双眼迷蒙地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原来天使是有温度的…… “我名叫谷琉衣,你呢?我要怎么称呼你?” 听见她的话,韩宕微微勾了勾唇角。“想不到天使也有名字。” 他的声音沙哑难辨,琉衣摇摇头,表示她没听懂。“你还好吧?你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 依韩宕这时身体,能张开眼睛已经是奇迹了,哪有办法再重复自己刚才说的话。 琉衣担忧的声音钻进韩宕的耳朵里,他蓦地朝她眨了眨眼睛,喃喃自语。“真好,到了天堂……还会有人会关心我……” 跟他一接触,琉衣才发现,他的体温好烫。糟糕!琉衣转头望向操场,阿泰去找人却迟迟没有回来……不行! 琉衣回头瞧著拉著她手在颊边磨蹭的他,决定不等阿泰,自己先带他回家再说。 “你站得起来吗?”琉衣问他。 “要带我走了?”韩宕抬头,给了她一朵作梦般的微笑。 韩宕话里的“走”,是死掉的意思,但琉衣却以为他是问要带他到哪去。“对。你发烧了,我先带你回我家,然后请医生过来帮你看病……” “不知道天堂长什么模样?漂不漂亮?”韩宕没把琉衣解释听进耳里,他只是温顺地将手抬高,好让琉衣过来搀他。 “小衣姊姊你在干么?”远远的,一名男学生好奇地问道。 “这个叔叔生病了,我要带他去看医生——对了,麻烦你去我家找陈婆婆,叫她马上打电话叫医生过来。” 琉衣嘴里喊的陈婆婆是琉衣家的管家,琉衣通常喊她陈妈。陈妈和她丈夫陈伯两人,从她外公还在世时就一直待在琉衣家帮忙。 “没问题!”小男生身一转随即飞冲出操场。 琉衣撑起韩宕慢慢走著,直到走出校门,韩宕才发觉不对劲似地喃喃说道:“我还以为天使是用飞的……” 气喘如牛的琉衣一愣。这人怎么净说些她听不懂的话?该不会是发烧太久,把他的脑子烧坏了?“你还……好吧?我家就在前面,医生……应该……很快就到了……” 虽然“五沟村”不大,说到底也只有两条路:一叫西盛二叫东兴。整个村子徒步走大概半小时可以逛遍。但对身体虚弱心脏不好的琉衣来说,要搀著七十几公斤重的男人走上几分钟,是非常耗费她体力的。 被琉衣搀著行经村头的刘氏宗祠,韩宕恍惚地瞧见一栋老旧的石洗屋房与围墙,他眉头一皱,喃喃说道:“没想到天堂长这样……” “什么?”琉衣抬起头顺著他目光瞟过。“没错啊,客家庄差不多都是这样。” 韩宕缓慢地将目光转来看琉衣。“所以你是这里的天使?” 虽然搀他搀得两腿发软,但琉衣仍旧挪出气力纠正他的说法。“我不叫天使,我刚跟你说过,我名字是谷琉衣。” “是,你叫谷琉衣。”韩宕附和道。瞧她说得一脸认真,表情实在好玩,纵使病得两眼昏花,身上伤口还隐隐作痛,但他仍旧被逗笑了。 “以后要记得。”琉衣点点头,给了他一朵赞许的笑。 两人行经底下有著清澈流水的路桥,远远的,就听见有人操著客家语词,中气十足喊著:“小姐啊、小姐啊……” 不消说,来人就是陈妈。 琉衣停下脚步眺望,不一会儿,身上系著围裙的陈妈一下奔到她的面前。 “有个阿弟叫我马上请医生来,你怎么了?”陈妈担忧地打量著琉衣,直到这时才赫然发现她身旁有人。“赫!他是谁来来来,交给我!你这么瘦怎么搀得动” 陈妈体型圆厚,加上力气又大,七十多公斤的韩宕在她臂弯,感觉不过像个娃娃。 蓦地离开那香软软的身子移到满是油烟味的中年妇人身上,病糊涂的韩宕忍不住皱起眉头。不会吧旁边这位太太也是“天使”? “不是我,是他生病了。”琉衣简单地说了她是在什么地方捡到这男人,然后发现他正在发烧的经过。 陈妈一听,忍不住皱起眉头。“小姐,真不是我爱说你,平常捡些受伤没人养的小猫小狗也就算了,你现在连男人也都捡回来——” “他生病了嘛。”为了取信陈妈,琉衣还抓起陈妈的手按在男人额上。“我没骗你。” 每次都这样!陈妈没好气地看著琉衣。小姐就是太好心,见著人生病或有困难就忍不住想出手帮忙。自陈妈过来帮佣,琉衣已经带回来七只伤猫跟五只伤狗,每一次都说等它伤好就让它走,结果哪只不是待到它寿终正寝,或是邻人见了喜欢讨去养了才告结。 医生明明再三叮咛,说她身子虚弱容易受感染,最好不要太接触宠物,她却老是不听! “而且这个人还生病,要是不小心感染了病毒” “不会的啦!才那么一下子……”琉衣哄著陈妈,一边招手催她快点回家。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清晨五点,韩宕被一阵渴意扰醒。稍早经过医师诊治服过药后,他身上高烧是退下了,只是身子仍虚,意识昏沉沈的,感觉就像置身浓雾里,双脚飘飘浮浮。 坐起身朝四周张望数秒,才在床脚边一只茶几上发现开水与药包的踪影。韩宕仰头咕噜咕噜地将水喝干,但是不够,直觉地,他张口想要人帮他倒水进来。 “水……” 等了一分钟仍不见动静,韩宕蹙眉拉开房门。“人都睡死了啦?”韩宕嘴里叨念著。只是当门打开,发现外头空无一人,他才想起 傻子,你还以为自己仍是蟠龙的“帝释天”呐! 俊脸浮现苦笑,韩宕拖著脚步走出房间,虽然脑子意识还不算清楚,但已够让他发现自己置身在陌生环境中。 “这是哪?” 韩宕一手扶著白墙边走边探索,脑里完全没印象他是怎么到这的。屋房隔间颇大,但看得出来里头家具摆设并不名贵,不过有一点值得称赞,屋子里飘著一种淡淡的花香,嗅著嗅著,颇能教人觉得心安。既来之则安之,他不打算忧虑太多。韩宕找到水壶,抓起杯子咕噜咕噜连灌了两杯水,终于感觉舒服了点。 但一转身,问题来了。他竟忘了刚是从哪个门走出来—— “是这间还是那间?” 韩宕试著扭开其中一个门把,没锁,心想大概就它了,但走到床边才发现床上已睡了一个人,发烧的脑子慢半拍才意识到自己走错房了。正犹豫著该不该离开,只是仔细一看,他突然记起床上人儿的脸。 天使头一个念头闪过,随即一个清脆声音响起——“我名字是谷琉衣。” 韩宕记得女孩说话的表情,这么一想,他才记起先前事情。 自高雄离开,韩宕便甩脱了护卫的车迳自往省道开,他没有目地的,反正有路他就闯。车行经屏东万峦,他还在海鸿饭店吃了猪脚才离开,只是伊织信二渡给他的灵力不久便失去效用,卤得香喷喷的猪脚肉顿时成为他的负担。在经过五沟国小时,他突然觉得头晕想吐,怕会弄脏车子,于是便停车跑进国小,之后记忆便有些凌乱,脑中唯一清楚的,就是眼前这张脸。 韩宕还记得那夕阳红光洒在床上人儿周身的画面,难怪一开始他会误认她是天使…… 纵使病著,身上伤口也未愈,但心里好奇念头一起,仍旧教韩宕忘却身上疼痛,坐在床边观察起她来。 头一回觉得,可以在一个人脸上瞧见“温柔”这两个字。秀气的柳眉下是两道如弯月般浓密的长睫,韩宕还记得她那张著一双大眼睛看著他的表情。目光移动到她挺直的鼻梁、小巧的嘴巴上。这样一个人,若硬要在她身上挑缺点,大概就是太瘦,脸色太苍白,她需要多吃点东西,多晒点太阳。 韩宕伸手抚摸琉衣脸颊,指掌下那软软嫩嫩的触感,教他忍不住露出愉悦的笑。他发现,他还满喜欢这样抚摸她的感觉。 “睡觉不锁门,敢情是邀我进门?”韩宕又捏捏琉衣脸颊,只是琉衣睡前服过药物,所以对韩宕的碰触,她完全没有反应。 “睡得这么熟,吵也吵不醒,你要我如何是好?我可不习惯抱没有反应的女人。” 正常男人误闯陌生女孩房间,多少应该会感到不安才对,但韩宕是何许人,他自小性格就比常人狂傲,早就认定琉衣先前主动过来亲近他,定是因为她对他一见倾心。 自大的他完全没想到其他原因! 睡意仿佛也具有传染性,琉衣甜甜睡颜看久了,韩宕突然觉得自己两眼酸涩,极度渴望再回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头好痛。” 韩宕不假思索便和衣躺在琉衣身边。他心想,她带他回家还不锁门,而他也不排斥接近她,同床共枕这种事早晚都会发生,再加上他又懒得再出门去找他原来的房间——就当提前适应身边多睡了个人的感觉,他想她一定会同意的。 韩宕手撑起上半身在琉衣脸上印了个吻,然后摸摸她白细的脸庞,看著她睡脸低声说话:“今天我只能这样,其他的等我伤好了,我再补偿你,嗯?” 琉衣当然没有回应。 张嘴打了个大呵欠后,韩宕一手拉来被子,蜷在琉衣右侧,闭眼沉沉地睡了。 第二章 七点半,陈妈准时进来摇醒琉衣,喊她起床吃饭。琉衣睡前服过药,所以早上向来不容易醒来。 当门一开,陈妈突然放声尖叫。 “啊~~你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陈妈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就朝床上的韩宕冲来,抡起拳头就往他身上打。 搞什么鬼!韩宕下意识伸手掳住陈妈手臂,两人四目相接,只见陈妈怒红了眼,仿佛想将韩宕吞下肚似的。 “亏小姐好心带你回来看医生,没想到你竟然趁晚上我们睡著,偷跑来小姐房间……你你你说,你昨晚对我们家小姐做了什么——” “我没——” “骗鬼!都被我逮到了还说没有?!”陈妈用力挣扭著手臂。 身体仍带伤的韩宕哪敌得过陈妈的蛮力,一下就被她连拉带扯拖离琉衣的床上。“磅”地一声,韩宕屁股结实著地,真的是教他妈的痛死人。 两人这一闹,把琉衣吵醒了。 “怎么了?”她揉著惺忪睡眼,瞧著缠成一团的陈妈与韩宕。 “这、这家伙趁你睡觉,偷跑进来你房间,早知道我昨晚就帮你把门锁著,这王八蛋,竟然乘人之危……”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待在屋前的陈伯听见声响赶来,一见小姐房间多了个男人,陈伯也同样抡起拳头,扑向前痛打韩宕。 “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男人留什么长头发——你你你,忘恩负义的家伙!早知道我昨天就应该把你丢到外头去,让野狗啃了也胜过留你在这——” 这辈子韩宕从没被人如此恶声怒骂过。他可是蟠龙“帝释天”,谁看见他不是毕恭毕敬,脑子里连点坏水都不敢乱想的,就这两个老家伙最大胆,不但骂他,还动手揍他! “你们怎么回事?”韩宕忍著胸痛用力挡开两人,结果却牵动了胸上的伤口,他难受地捂胸低叫。 一见他表情,琉衣这才急忙下床拉开陈妈与陈伯。“先等一下啦,陈妈陈伯,你们忘了他身上有伤?” “有伤?有伤就可以胡乱欺负人啊!看我打死他这个王八蛋——” “不可以再打他了,你们真会把他打死的!”琉衣站在韩宕面前伸手护住他,不让陈伯陈妈再靠近他一步。 “小姐!” 韩宕看著琉衣背影——穿著白色长睡衣,伸长手臂的她,看起来是那么的瘦弱,却又教人觉得神圣不可侵犯,韩宕表情一愣,一股异样的感觉蓦地窜过心头:所有他认识的女人,只有她一个,会挺身站在他面前说要保护他。 “我的意思是他身上有伤,你们昨晚也看过那伤势多严重,在那种情况下,他怎么有办法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情。” 虽然明白她这么说是为了帮他开脱,的确也是事实,但听在韩宕耳里,仍旧有那么一点不愉快——他的“男性雄风”,好像被人给低估了。 “你说对不对?”琉衣转头要韩宕附和。 韩宕瞧她一眼,讪讪地将头一点。 陈伯突然想到,今早他起床泡茶时发现厨房水壶水少了一大半。“你该不会是半夜起床喝水,结果回来却跑错房间吧?” “嗯。”这是实情,韩宕点头。 陈妈还是不太相信。 就算像他说的,喝完水回头找不到路,但进房间发现床上已有睡人,正常人都知道该要火速离开,就他大刺刺睡得跟只猪一样!陈妈瞪著韩宕,一副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肚的狠表情。 幸好韩宕失去了“心”之力,否则若被他“听”见陈妈说他是猪,不气得当场抓狂才怪。 “你出来。”陈妈大手—捞,硬是将韩宕拖离琉衣房间。 “陈妈你要干么?”琉衣追在后头问。 “没事,我只是要问他话。小姐你快去刷牙洗脸,待会儿早餐凉了就不好吃。” 坚决地将琉衣关在她房间内,陈妈、陈伯与韩宕三人转战旁边的那个房间——也就是韩宕昨晚原本睡觉的地方。 当门再度关上,陈妈陈伯两人像两尊门神似地立在韩宕面前。 陈妈怒声质问:“说,你对我们家小姐到底有什么企图?” 韩宕黑眸一转,怪了,当初明明是谷琉衣自己跑来找他,有企图的人应该是她,这两个老人怎么问起他来了? “你们问错人了吧?是你们小姐主动接近我的,” 闻言,陈妈陈伯顿时气得浑身发抖。这小王八蛋竟敢这么说! “你说那什么鬼话,什么我们家小姐主动——”陈伯胀红脸凑到韩宕面前。“你搞清楚,小姐是看你可怜,怕你烧坏了脑子才带你回来,你还以为我们家小姐喜欢你啊,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啥德行。” “你觉得我配不上你们家小姐?”韩宕睑色一青。他对他外貌,向来可是自信满满,这个糟老头竟然嫌弃?! “当然配不上!”陈妈陈伯两人异口同声。“你连帮我们家小姐提鞋都不够资格!” 韩宕瞪看两个老人一会儿后,突然呵呵笑了两声。 他咬牙切齿地想,这一对老夫妻,真的是跟老天爷借胆了,竟敢用这种语词、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韩宕难得生气,只见他一张俊睑突然绷紧,一双黑眸射出厉光。一般人见他生气通常都会慌得立刻噤口,唯独陈妈,反而还挺起胸膛指著韩宕鼻子厉声提醒—— “我郑重地跟你警告,不准再靠近我们家小姐,等会儿吃完早餐就给我滚离开这里!” 他韩宕何许人,岂是他人说不准碰、不行靠近,他就真的不碰、不亲近?哼!他就偏不这么做,不然他们想怎样?咬他啊! 看著陈妈陈伯双双离开的背影,韩宕手环胸一屁股坐到床上。 走著瞧! 不一会儿,琉衣探头进来。“你伤口还好吗?”她微笑地看著韩宕。“如果没事,要不要出来跟我们—块吃早餐?” 要他出去看那两张老睑吃饭——韩宕使了个白眼,休想,他又不是头壳坏掉。 “你们吃吧,我觉得胸口有点痛,吃不下……”他故意装出一副病弱的模样。 琉衣一见,眉心立刻担忧地蹙了起来。“不行不吃饭,你躺著,我去帮你弄饭进来。” 琉衣匆匆离开,五分钟后就见她端了只餐盘进来——当然,陈妈立刻跟了进来。 “我就跟你说我来就好,伺候病人谁会比我拿手!”陈妈一把抢走琉衣手上的托盘,她可不想给他俩单独相处的机会。 一山还有一山高,韩宕岂是省油的灯,眼见陈妈“奸计”就要得逞,他连忙伸手捂住胸口,状似疼痛地呻吟了声。 “噢……” 天真单纯的琉衣中计,原本已经转身走了,又忙下迭走来探视。“是伤口痛吗?” “大概是胸口的伤口裂了,一动就痛……”被她温软的小手摸著,再搭配陈妈那咬牙切齿的表情,韩宕还真觉得万分舒畅,但可不能表现出来。 “那得快点换药才行!陈妈,麻烦你去拿昨晚医生留下的药膏。”琉衣转头吩咐。 “但是——” “陈妈!”琉衣再催。 拗下过她,陈妈只好把手上托盘放著,急如星火地冲出房间,只求快去快回。 陈妈一定,韩宕精神突然抖擞起来。“昨天真得谢谢你,若不是你见义勇为带回我家,还请医生过来帮我看病,我现在一定很惨。” 琉衣微笑摇头?“那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对了,我还得帮陈妈陈伯他们跟你说声对不起,他们刚才的举动没有恶意,他们只是太关心我,所以有时会表现得过于激动。”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韩宕突然伸手拉住琉衣,将她往他方向拉近。 “呃,你——”琉衣低头看著韩宕的手,像被吓著似的,—下子忘了该做什么回应。 韩宕不给她机会说话。“我忘不了第一次见你的画面,穿著白衣裳沐浴在夕阳光下的你,美得令人屏息。” 韩宕说这话的用意,是想鼓励琉衣跟他告白——方才陈伯怒斥他的话,韩宕可字字句句搁在心底。他才不信琉衣带他回来,只是单纯因为他生病。错不了!她之所以接近他,一定是一见他就倾心。 “你这样……”琉衣别扭地挣脱韩宕手臂,朝后连退了两步。“我不太好说话。” 咦?!韩宕惊愕地看著琉衣的举动。“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我这样对你。” 什么?琉衣侧著头,一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看她表情,一个念头像闪电般射进韩宕脑袋——不会吧,难不成真的是他表错情?! 韩宕不死心,紧接著又问:“你带我回来的原因,不是因为你喜欢我?” “我?!”琉衣一愕,然后摇头。“没有啊,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我带你回来,真的只是因为你生病,正需要人帮助。” 这种话——韩宕猛一挥手挡下了琉衣的解释,他才不想听这个。“别跟我说你时常在外面捡男人回来。” “我没有。之前我顶多只捡些生病的小猫小徇,这一次把你带回家,陈妈都快被我给吓坏了……” 有没有搞错引韩宕一脸难以置信。外貌、才华加上丰厚的身家,使韩宕自小就备受女性呵护,几乎可说凡见过他的女人,没一个不拜倒在他西装裤下。唯独就她,竞把他跟猫咪拘儿算同一等级?! “你怎么了,你表情好奇怪?是伤口又痛了吗?” 韩宕猛吸口气,他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你对我,真的没有一见钟情?” “对——”琉衣头一点后才发现不对,忙又摇头否认。“不不不,我是说,我没有……没有一见钟情。” 这怎么可能?!韩宕难以置信。 低著头的琉衣抬头瞟了韩宕一眼,傻子也看得出他在生气。她垂头反省,知道她刚话讲得太急,要拒绝别人,至少该把理由讲出来,人家才会甘心服气。 “我说我没有对你一见钟情,绝对不是因为你不够好,或是我嫌弃你什么……我老实讲好了,我是不能喜欢人的,所以不管对方条件再好,对我也没用。” 她这话听来有些吊诡。韩宕皱起眉头,正想详细盘问她原因,陈妈却选在这时候闯进来。 呿!韩宕懊恼。 “好了好了,换药的事就交给我,小姐你快出去、快出去……”手上绷带药膏往床头柜上一放,陈妈便迭声催苦琉衣离开。 琉衣一愣。“不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不由分说,陈妈硬将琉衣推出门去。 然后她转身,一睑下信任地看著韩宕。“快点把衣服脱了,药换好之后你就马上走人,我不准你再多待一会儿。” 只是韩宕哪会听陈妈的,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全是琉衣说的话……为什么?他非把这件事情弄清楚不可。 陈妈再老谋深算,还是不敌韩宕满肚子的阴谋诡计。换好药后陈妈便推著韩宕要他速速离开,妖魔退散。 韩宕也不多话,装乖的行过饭厅时,他才一副体力不济似的晃了下身体,不出他所料,善良的琉衣马上离座跑过来搀扶。 “陈妈,别急著赶他定嘛!你看他这个样子,万一半路又昏过去怎么办?” 只凭三句话,琉衣一下打消陈妈满肚子抗议。韩宕连张口说话都不用,马上就被人送进房间,还凭空得了可以多留几天的优惠。 稍晚约莫十点,陈妈一个人骑著摩托车到万峦镇上买菜,只留下陈伯一人“看守”韩宕。 韩宕才不管陈妈交代,整间屋子他只关心一个人——琉衣。 竖起耳朵,韩宕听见琉衣说了句:“我上楼去了。”之后,外头客厅就陷入一片安静。她一直没下楼来——韩宕像做贼一样,站在门边等待。一确定守在楼下的陈伯已陷入瞌睡状态,他二话不说,随即开门溜出房间,拾级上楼。 二楼是个很大的空房间,琉衣就坐在底端靠窗处埋首工作著。向左望,是—排深色木头柜子,里头摆了不少东西,有竹碗、竹筷,白碗、黑钵、茶壶跟茶杯;地上还堆了不少已经剖片晒成漂亮茶色的孟宗竹片,韩宕目光一边浏览,一边朝琉衣方向走去。 “嗨——” 韩宕一出声,原本专心削著手中竹片的琉衣倏地吓了一跳。她手一滑,锋利的刀面便浅浅地在她食指上削了一个口子,鲜红的血液登时流出。 “啊……”琉衣一声轻呼,急忙抓来面纸压在伤口上。 “还好吧?”韩宕赶来关心,拿开面纸一见上头鲜血仍旧不断地冒,他毫不犹豫,随即张开嘴巴,低头吸吮。 “你、你快放开我。” 耳朵听见琉衣抗议的声音,韩宕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熟知人心诡谲难测的他,从不肯主动亲近任何人,但他却不只一次主动接近她……韩宕眸中有些迷惑,这到底怎么回事? 韩宕一松手,琉衣赶忙背转身,将自己伤手护在陶口。她心脏跳得像快从嘴巴里跳出来似的,白皙的脸庞蓦地浮现两朵艳人的晕红。 琉衣敏感地察觉到自己手指上仍有他湿濡的口水印子,又刚好留在伤口上——擦也不是,不擦又觉得好奇怪。从不曾跟任何男人如此亲近的她,竞一下想不出理想的应对方式。 “还在流血吗?”从她背后他看下列情形,只好开口问她。 “嗯。”经他一问,琉衣直觉地反应。伤口当然还在流血,不过一想到他说不定又会将她手抓进嘴巴舔,又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没事了。” “我看。”不由她辩,韩宕迳自走来将她手拉起检视。 拗他下过,琉衣只好垂著睑任他摆弄。两人两手交握下过短短几秒时间,她却觉得像过了一世纪般漫长。 直到确定伤口无恙,韩宕才满意地将她手放开,温柔地说:“对不起吓著你,害你受伤。” “不过是点小伤,没什么。我也得跟你说声谢谢,你刚刚——”咦,不对。琉衣说到这突然噤口。她要谢他什么?谢他帮她用嘴巴止血? 抬眸瞧了韩宕一眼,他那饱含深意的视线教琉衣看得浑身发烫,感觉像有把火,在她心底隐隐烧了起来。 琉衣不敢深究,只得快快转移话题。“呃……你怎么会突然上来?是哪不舒服吗?” “我没事,只是躺得发闷,才上来想跟你借本书。”这是韩宕方才帮自己想出的借口。 他一说,琉衣才注意到。“对不起,我竟然会忘了——”她一边说一边拉开几个柜子门。“有,我这里有一点侦探小说,你自己来挑。” 韩宕没去挑书,他被她刚才弄的东西引去注意力。“这你做的?”他伸手从桌上取来竹筷,放在手心把玩。“手工还真细腻……” “没你说得那么好,我只是喜欢做它罢了。”谁不爱听赞美,被韩宕这么一说,琉衣睑再度红了。 “原来你靠做这为生?” 琉衣一听,顿时露出尴尬的表情。“若是这样,那我现在大概已经饿死了。它 只是我的兴趣,虽然有人买,但那点钱还不够我付材料费。”她伸手取走韩宕手中的竹筷,然后拿起细沙纸,一点一点刨平筷面。 “在台湾从事设计工作赚钱,得需要花很多时间跟力气。时间这部分我有,但一说起力气,我就只能举双手投降。” “我第二次听你这么说。”韩宕打量琉衣,穿苦白衣黑裙的她看起来清丽动人,完全看不出她身体哪有什么问题——除非太瘦也是一种病?!“介意解释一下吗?” 琉衣羞涩一笑。“我天生下来心脏就有问题,扩张性心脏病,你大慨没听过这名字,总之就是没办法熬夜,也没办法过度使用力气。” 韩宕眉头一皱,他想不到答案竟然会是这个。 由于他一时想下出话题接续,气氛突然变得尴尬。关于这点,琉衣已经习惯了。她反而还安慰起韩宕。“它没有你想像中严重,你不用放在心上。只要我不要太累,不要给心脏太大的负担,按时吃药,其实我就跟一般人一样,没什么太大差别。” 琉衣嘴上说得轻松,但韩宕何许人,怎么可能瞧不出隐藏在她眉宇间的那点失落。 “对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韩宕,宕是一个宝盖头,下面一个石头的石。”一般人问他名字,韩宕大概会随意胡谒一个搪塞,但琉衣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有一点——他不想在她面前说谎。 “是这么写吗?”琉衣抓起纸笔写下。 韩宕点头。 “好特别的名字!你父母亲之所以会用这一个字,一定有什么特殊涵义,对不对?”琉衣笑问。 没想到这么简单一句话,却教韩宕脸色大变。 “你不用回答没关系,就当我没问过,你不要生气。”瞧他眼神一敛,琉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是她不懂,她刚才的话,到底说错了什么? “我表情有这么明显?”没想到她光看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心里情绪,黑眸警戒地注视琉衣不安的反应。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窥看人心思,但失去了“心” 之力他才恍然明白,原来被人看穿心事的感觉,竟是如此难堪。 琉衣觑看韩宕,脑袋轻轻一点。 韩宕闭起双眼,深深吸了口气。“说穿了没什么,我是孤儿,韩是我养父的姓,至于那个‘宕’字,据说是我爸妈取的。” 原来是这样……琉衣嗫嚅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原本太好心情一下子消失殆尽,韩宕顿时失去了聊天的兴致。“算了。”抛下一句话,他转身就走。 琉衣伸出手,拉住他衣服下摆。 韩宕蓦地停下脚步。“还有事?” 杵在他身后的琉衣突然冒出一句:“我……我爸妈都走了。” 干么跟他说这个?韩宕回头瞪著琉衣看。 她仍旧说著:“我妈妈,是我爸的小老婆,我另外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跟大妈,还有,他们不喜欢我,我爸一走,他们马上要我离开……” 听到这韩宕才恍然明白,她是想藉著吐露她自己的过去,好让韩宕明白,他们俩差不多,不必担心她会投予他异样的眼光。 “如果你身体状况还好,要不要再这多待一会儿?你可以看书,或者看我的作品,给我一点建议。” “为什么要留我下来?”韩宕眯眼愿望她的表情。 琉衣耸肩,做了一个困惑的表情。“就只是一种感觉——我一定要想办法把你留下来。” 盯著琉衣,韩宕眼中蓦地浮现一抹不可思议。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她为什么能够察觉他的情绪?的确,他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常存在他心底的那抹孤寂再度席卷他心房,他极度厌恶那种缥缈无依的感觉,但却无力反抗。 可她却选在那时,伸手将他留下。 韩宕抬头一甩,被他扎在脑后的长发瞬间荡了个美丽的弧线。然后他往后一退,一屁股坐在木头椅子上。“你真的让我觉得困惑,我从来没有遇过像你这样的人。” 琉衣摇摇头,表示不懂。 “我一开始以为你把我带回家照顾,是因为你对我有兴趣。” “你想太多了。”听见“喜欢”这个两宇,琉衣两颊再度胀红。 韩宕不这么认为。“看见我而不想接近我的女人,你是第一个。”这句话听来自负,但只要看过韩宕就会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有自信—— 一头长发、小麦色光洁清秀脸庞、细长结实的四肢与高姚的身材……虽然他额上还缠著绷带,但那点瑕疵,只会更激发出女人内心的母性,迫不及待想接近他。 两人目光相接,琉衣再不识情事,也瞧得出韩宕眼里的疑惑—— 你当真不喜欢我?! 被他火热的目光瞧得浑身发烫,琉衣急忙将头垂下,只怕再与他四目相对,就会被他瞧见她一直强烈压抑的感情。 说对他完全没有感觉,那是谎话;如果不在意,不关心他,琉衣一双眼睛也就不会常绕著他转,那么记挂他身体的状况。但就算她对他有那么一点好感,那又怎样?医生老早就说过,依她心脏状况,如今还能活在世上已算是奇迹,她根本不敢妄想能跟普通人一样,跟她喜欢的对象共谱恋曲。 不可能的事,就不要有开始,以免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琉衣是这么认为的。 “我说过我不能——” 原本以为只要这么说,韩宕就会知难而退。可是琉衣错了,要韩宕改变主意,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他反唇相稽。“照你这么说,全天下得了扩张性心脏病的人,都不能谈恋爱?” 琉衣一愣。“不是,我只是说我不可以……” “原因?” 琉衣不需抬头,也能感觉得到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一副不问出个所以然,他绝不善罢干休的坚持。她头一回被人这么粗鲁对待,一直以来旁人待她,就像捧苦什么易碎的玻璃娃娃,谁像他—— 琉衣难得地生起气来。“我为什么要跟你说?”那是她的私事,与他何干?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会死心。”韩宕逼近她。 琉衣畏惧地朝后移动脚步,直到背抵长桌,不能再后退了。 韩宕将她睑端起,黑眸直勾勾地看著她。 他为什么那样看她?琉衣胸口心脏蓦地跳得飞快。他的眼神诡谲,像是混杂著十几种微妙情绪——有渴望、有迫切、有心疼、有期待…… “我要你。你是第一个会让我想主动接触的女人。我很好奇,为什么别的女人不行,你却可以?” 什么?!琉衣瞠目结舌地看著韩宕。 瞧她吃惊的模样,韩宕黑眸一眯,倏地觉得恼怒。“你那什么表情?不满意我的决定?” 一般女人听到他这么说,哪个不飞扑上来喊“我愿意”,唯独只有她,会瞪大一双眼,活似听见什么可怕消息似的! 她对他到底有何感觉?这点下确定惹得韩宕情绪不安。 “我想你大概误会了,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想跟你——” 韩宕打断她的话。“你不喜欢我?” 这种问题要她怎么回答?琉友惊慌失措地看著贴近在眼前的他,她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逼迫她? 一时情急,琉衣突然脱口而出:“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只是因为你当时需要帮助,所以我才……” 韩宕震惊地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绊到旁边椅子,琉衣一见他要跌倒,连忙伸手搀扶。 “小心!” 但体型娇弱的她怎么可能拉得住韩宕,结果她搀扶不成,反而还一把被他拉下,整个人落坐在他怀中。 “唔!”她手一推挤到他伤口,韩宕蓦地发出一声闷哼,这一回可不是假装。琉衣体重虽轻,但重力加冲力一下往他伤口撞来,当真教他痛得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你还好吧?”琉衣慌忙爬起身。突然来这么一下,两人竟一下忘了方才的争执,琉衣满心只注意到她弄痛了韩宕,此刻正满心愧疚。 说她对他一点都不动心,这怎么可能!看著琉衣忧心仲忡的脸庞,韩宕心头懊恼——他的自尊与对她的好感教他无法接受这事实,他非要想个办法,扭转颓势不 可! “心”之力是天赋也是诅咒,它让韩宕看清楚太多人的真实面貌,也因此养成了他凡事存疑、无法轻易接近人的个性——而琉衣,却是他这么多年来,头一个让他不顾一切想要亲近的女人。尤其在他曾经拥有读“心”之力却又突然丧失的现在,能遇上这样的人,简直就是老天爷的恩赐。 他一定要得到她,不管用什么方式! “你还站得起来吗?还是我下楼去找陈伯——” 一听“陈伯”两字,原本躺在地上不动的韩宕突然有了反应。“不用。” 听他这么说,琉衣只好将按在他身上的手掌收回,只是一双美眸仍旧关心地看著他,一副深伯他不小心再摔著的表情。 不能老靠身上的伤博取她的同情……韩宕在站起的瞬间,决定了接下来的攻势——欲擒故纵。他得装作自己对她已死心,且不敢再奢望跟她有任何进一步接触。 “看你痛成这样,让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不用。”韩宕很酷地别开身体,不让琉衣接触到。“我得开始适应没有你帮忙的生活。既然你不喜欢我,不想跟我在一起——” 后面这两句,韩宕故意说得尤其苦涩,琉衣一听,顿时觉得好愧疚。“不然你先坐在这休息一会儿,等舒服了一点再回房间。” “看著你只会加深我内心痛苦。” 看著他表情,琉衣突然觉得迷惑了——这男人,怎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变换出那么多样貌来? 头先开始,他是慵懒亲切,会张嘴舔人的猫咪;但一被人戳中心事,就变成竖起全身尖毛防备的刺帽;紧接著是霸气十足的狮王,认为全天下女人合该匍匐于他的双脚底下;然后现在,又变成了冷傲孤绝,不允许他人亲近的孤僻野狼…… “没这么严重……”琉衣吞吐地说。 可韩宕却一摇头,兀自把话题转开。“你曾经有过什么很喜欢,却碍于某些条件,而不能拥有的东西?” 不知道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琉衣只是看著他不吭气。 “看著它你会忍不住想碰触,可它却拒绝你靠近,即使你已经站在它面前说你要它了,它还是不肯接受。” 他分明就是在说她——琉衣顿时红了脸蛋,但坚决不让自己情绪随他起舞。“对不起,我并不怎么相信一见钟情。” “看得出来。”韩宕唇角露出苦涩的一抹笑。“只是我想告诉你,相遇时间的长短从来就下是重点,有些东西,你一见它就马上掳走你全部注意力,让你满脑袋只有它的存在。当然,这世上绝对会有其他与它类似的东西,但你在看到它时,心里已经明白——” 说到这,韩宕突然闭上嘴巴,表情严肃地看著琉衣。“这辈子,你非它不要。” 话说完,不等琉衣反应,韩宕随即转身下楼。只是不用看他也感觉得到,自他转身那一刻,琉衣惊讶的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第三章 或许是从琉衣口中打探出了韩宕的身世,自此之后,陈妈陈伯两人绝口不再提起要赶他出去一事。虽然没直接挑明要他多待几天,但从陈妈煲鸡炖鸭的殷勤劲来看,似乎已经当他是自家人般细心看护著。 但是韩宕与琉衣之间的气氛,却一反先前的热络,变得暗潮汹涌。 那日琉衣拒绝他之后,韩宕就不再主动找琉衣说话,表面上他保持著距离,但每天早上,琉衣总能在自己工作室的桌上,见到几枝方采下来,上头犹带著露水的小花。 五沟水清上沃空气好,随便路边拔来的野花都很美——但这可不表示韩宕摘回来送琉衣的花,都是他在路边随意乱摘的。他伤未痊愈,暂不能做激烈运动,所以 韩宕改以散步来锻链身体。天将醒的同时他已整装出门,穿著运动鞋带著水壶,才几天时间就把整个五沟村彻底摸了一遍。 那些犹带露水的花,就是他探险完后的“战利品”。头一天是一把手指大小的迷你玫瑰,第二天是一把白办黄心的咸丰草,第三天是水蓝蓝的三色堇,第四天是一枝睡莲,第五天是蓝中带紫的矢车菊…… 第六天,韩宕方把碗大的昙花用水钵盛起放好,一回头,琉衣已立在楼梯间等著拦人。 “我就知道是你。”接连几天收到花,琉衣就猜是他送的。屋子里就他和她与陈妈陈伯,琉衣可不觉得陈伯有那么浪漫,会刻意剪花给她。 韩宕没说话,只是用著一双像快烧起来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被他瞧著瞧著,琉衣忍不住别开眼睛。他的视线太具侵略性,教她一颗心骤地怦怦狂跳。 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这么近地说话了。 琉衣喜欢这些花,但是一想到他为什么送她花,琉衣心里就觉得不安——这也是琉衣之所以早起堵他的原因,她得拒绝他,不可以再给他希望。 “我说过,我们是不可能的,你就不用再费这些心思了。” 韩宕侧头朝桌子方向瞟了—眼,他昨天摘来送她的矢车菊还娇嫩地偎在水瓶里,分明一副受到人细心呵护的模样。 他淡淡一笑。“你不喜欢,尽可以把它们丢了。” 琉衣摇头。“我没说我不喜欢,我喜欢它们,但是——” 韩宕接话。“你不喜欢我。” 琉衣一愣,她没想到韩宕竟会这么说,急忙出声反驳。“不不,不是这样子的,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并没有不喜欢你,我只是——” “担心?畏惧?”韩宕每说一句,就朝琉衣方向靠近一步。 被他炙热的眼睛盯著,琉衣只能仓皇地朝后退去,直到背抵住墙壁。 两人目光相接,琉衣只觉得自己两条腿像快融化似的,频频打颤。 “韩宕……”琉衣哀求地唤。他这样看著她,她会怕…… “嘘。”他伸出一只手指轻压住她的唇。 琉衣不说话了。被他这样近距离贴著,他暖热体温波波袭来,琉衣心底顿时骚动不已。 他想做什么?琉衣鼻息微喘地瞅著韩宕,他厚薄适中的唇办就近在眼前,琉衣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 韩宕伸出只手,缓慢地帮琉衣把头发塞到耳后。 这样的举动已经过头了。琉衣张开嘴,正想出声要他离远些的同时,楼下突然传来陈妈的喊声—— “韩先生,小姐,你们跑哪去了?还不快出来吃早饭。” “我喜欢送你花,而你喜欢它,这样不是很好?” “但是——” 韩宕不给琉衣说话的机会,他微微一笑,随即转身离开。 “嗳,你等等——” 但韩宕才不理她。 “哎呦!”琉衣嘟著嘴巴走来到工作桌前,看著正偎在水钵里散发清香的白色昙花,琉衣揉揉心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正在她胸口激荡著。 感觉韩宕好似藉著花在提醒她——不管你怎么说,我是不会放弃的。 老天爷啊!为什么她一跟他四目相对,她的心就会乱糟糟,就是没办法把话讲清楚说明白呢? 他说他还要继续送她……琉衣长长一叹。她究竟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第十一天。 上午约莫十点半,陈妈买完菜回来,一推开客厅门,就见韩宕心事重重地瞪著面前的手提电脑发呆。 电脑是韩宕从他车上拎进来的。每隔一、两天,韩宕就会发mail和潘瑟他们保持联系。头一次使用网路当天,韩宕还塞给陈妈两万块,说是要补贴他住在这里的花费,陈妈拒绝,但韩宕说什么就是不肯拿回去。 “嘿!回魂噢!”韩宕表情实在怪异,陈妈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挥挥。 韩宕转动眸子看了陈妈一眼,随即收起电脑,游魂似地躲进他房间。 方才上网收信,不意读到了一个教他震惊的消息——潘瑟信上写著,韩宕的生母今早方过世,问他如何处理。 她走了?! 闭上眼睛,当时与她见面的画面韩宕仍历历在目,坦白说,连自己是谁也记不清的她已经徒具空壳,但才多久时间,她竟连具空壳也没有了。 这个消息震撼了韩宕。他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他得一个人静一静。 韩宕出门时没通知屋里任何人。 “我看我们去出找找好了。我觉得不太放心,我买菜回来的时候,看见他表情怪怪的——”琉衣下楼时刚好听见陈妈这么说著。 一问清楚事情经过,琉衣马上说她也要帮忙找人。 “小姐你不要去啦,外头太阳那么晒……” 琉衣不由分说推开陈妈随即出门,中午十一点半,白花花的太阳当头照,琉衣沿著东兴路走到底,没看见韩宕身影。她只好转回头,朝相接的西盛路前进。 行经观山海房,耳利的琉衣突然听见—阵断续的长笛乐音。不知怎么搞的,她直觉这声音跟韩宕有关。 他就在那儿。 彷佛背后长了眼睛,循著乐音,来到社区公园,琉衣一瞥见韩宕身影,他刚好把凑在嘴边的银色长笛放下。 从琉衣站的这角度看不见韩宕表情,但琉衣依稀感觉得到,他正为了某件事而哀伤著。 鞋子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引起韩宕注意,他一转头瞧见琉衣就站在身后不远处,他那盛满忧伤的黑眼睛,像突然见到光明似的一亮。 他那表情,琉衣从来没有见过,像是一种彻底孤独的绝望感。 这个时候,琉衣脑子里再也没其他东西,只有一个念头,她得留在他身边,不能让他一个人。 琉衣抿抿嘴,突然间做了一件很大胆的事——她伸出手,轻轻环住他,然后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无语地偎著他。 韩宕蓦地闭上双眼做了个深呼吸。他说不出话,他难以形容琉衣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带给他多大的感动。 她彷佛可以听见他心底的声音——抓住我、抱著我、不要把我留下…… 在琉衣出现的瞬间,韩宕心里的确这么想著。 “陈妈说你表情怪怪的,我们都很担心你。” 韩宕低头注视他握在手中的长笛,许久许久,才见他哑著声音说:“我刚才接到e-mail,医院通知我,她——就是生我的母亲,走了。” 琉衣一愣,正想抬头看著他说点什么,韩宕却突然抱住她,不肯让她移动。 “半个月以前,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她,我只感觉到许多的挫败。就我搜集的资料,我知道她擅吹长笛,一度是名备受瞩目的长笛演奏家。但是当我去见她,她却什么都忘了。” 琉衣搂著他背,小小声问:“所以你刚吹长笛,是为了怀念她?” “我没有怀念谁。”韩宕像被电著搬地推开琉衣,矢口否认他对他死去的母亲有著任何恋慕。“我吹长笛,只是因为我想吹。” 这种话——一听就知道是在说谎。琉衣叹气。“好啦,你怎么说我怎么信。那现在呢?要不要请陈伯开车载你到医院去。” “不用,我已经请人帮我处理,我会帮她安排一个不错的位子,不会亏待她的。” 韩宕此时的表情就像戴了一张面具,虽然吐出的话语事关他的过去,但他表情却像说著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一般,冷淡疏离。就连方才琉衣一瞥而见的忧郁,也被他妥善收拾在他冷淡的表情底下。 琉衣张大双眼看著韩宕,这样的他,竟奇异地让她产生一股怜惜的情意。 “我觉得,你还是该去一趟——” 韩宕瞥她一眼,冷冷地丢下两个字。“无聊。” “我不这么认为,虽然她生病记不得你,但还是不能抹煞掉她曾经生了你的事。”看著韩宕蓦地变得铁青的表情,琉衣知道他不高兴,但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不要让自己后悔,我是这么认为的。” 韩宕锐利地瞧她一眼。“所以你刚才的拥抱,也是你不会后悔的举动之一。” “呃——”一提起这个,琉衣就不知该怎么跟他说。随著相处时间日长,琉衣一颗芳心忍不住一点一滴陷落。韩宕身上有许多特质,除却一般人能看见的,他优秀的外在条件之外,还有他那没由来的孤独气质与狂傲的个性,也同样吸引琉衣。尤其现在,琉衣更是忍下住想大声对他说——对,没错,她从不后悔伸手抱住他。 “我们一定得在这时候讨论这问题吗?” “这是我一直想要讨论的问题。套你刚才说的话,我要你,这是一件我现在不做将来会后悔的事,你怎么说?” 如果她身体健康点,她一定会点头说她愿意,说好,说她接受——但心底残留的一丝理智告诉她不行,依韩宕条件,绝对不乏比她更好的选择。她如果跟他在一起,非但不能保护他,甚至还会拖累他、变成他的负担。 琉衣深吸口气,勉强露出笑容,硬是把话题转开。“如果你心情变好了,那我们回去吧,陈妈陈伯还等著你一道吃饭。” 韩宕眯紧黑眸,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这就是你的答案?” “对。”琉衣垂低眼睑瞧著地上车皮,轻轻将头一点。 韩宕倒抽口气,许久许久,才听见他用著压抑的声音说:“好一个不后侮。” “对不起——” “不需要。”韩宕深澡地瞧她一眼,然后握著他带来的长笛,调头就走。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午饭过后,韩宕一个人踱出门外,仰头看著眼前这栋两层楼的建筑,他不会忘了它的。韩宕心想。从今以后他梦中,一定会时常出现眼前这栋绿门红瓦的小屋,陈妈的好手艺,跟——他这辈子最想要的女人,琉衣。 今天晚上,韩宕决定,待吃过陈妈煮的晚餐,他就动身离开。 相对于韩宕的坚决,老天爷却有著下一样的安排。 下午五点左右,韩宕瞥见一名小学男生,远远地朝谷家跑来。 小男生一边跑一边喊:“叔叔你快来!有坏人在欺负小衣姊姊!” 韩宕焦急地问:“在哪?” “我们学校。” 来不及跟小男生道谢,韩宕即刻拔腿狂奔。 而这一瞬问韩宕突然明白,他走不成的,他的心早已不在自己身上,他一定得把琉衣带著,只有跟她在一起,他才会是一个完整的人。 一进操场,立刻瞧见八个猥琐的年轻人围住琉衣,几只肮脏的大手就要往她身上摸去。 韩宕怒火狂燃,趁男人们注意力还在琉衣身上,他悄悄接近,然后侧身闪进圈围中,用力将琉衣往外头拉。 “韩宕!”一见是他,琉衣求救地看著他。 “快走!”韩宕低暍一声,随即将琉衣往他身后推。好在她平常有勤练体力,这么一点奔跑她还胜任得来。但奔出校门后琉衣才发觉不对劲,韩宕没跟出来。 八个藉酒装疯的男人一见琉衣被救走,随即将矛头指向韩宕。他们错在低估了韩宕,见他身瘦还蓄著长发,就以为他只是一般的弱脚鸡,结果没想到—— 他们根本不是韩宕的对手! “啊!唔!噢!好痛……” 真不傀是蟠龙帝释天,韩宕几个反手,转眼已将六个人撂倒在地。 眼见韩宕手臂即将挥到自己脸前,一个男人转身就跑,好死不死,竟被他瞧见中途折了回来的琉衣!他一把扯住琉衣的长发,往自己方向拉来。 “好痛!”琉衣忍不住低叫。 “放开她!”韩宕倏地停下挥拳动作,转过身瞪看著男人。 开什么玩笑!男人冷笑。 “阿良、金冠,抓好他。” 两个男人依照吩咐一左一右反折韩右手臂,随后又一个男人站到韩宕面前,捏紧拳头哈气之后,用力朝韩宕肚子掹击。“敢打我!” “不要!”琉衣尖叫。 “舍不得他挨打是吧?”男人抚摸琉衣脸颊一边笑道。 琉衣连连点头。只要他们下伤害韩宕,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过来在我们几个脸上亲一下,”男人点点自己脸颊,笑咪咪地说。“我们就放他走。” 这种事——琉衣瞪大眼睛看著他们。 “快来啊!不照做的话,我又要动手打了噢!” “不行!琉衣,不要听他们的。”韩宕岂会同意让琉衣为他做这种牺牲。 “你这臭小子!你以为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男人倏地转头瞪视他。 不由分说,男人捏拳又朝他肚子掹揍了几拳,旁边人也跟著起哄围殴。韩宕倔气,从头到尾都没哼一声痛,他只是默默承受男人们的拳脚,一边思索逃脱的方法。 若不是琉衣在他们手上,眼前这八个罗喽,根本动下了他一根汗毛……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眼见男人们迟迟下肯停手,琉衣心疼至极,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你们几个干什么?!还不快住手!” 方才琉衣托小朋友去找警察,这会儿他们终于出现。八个男人一见警察插手,倏地放开韩宕,一哄而散。 “不要跑,站住——”四名警察立刻追去。 琉衣一被放开,随即奔到软倒在地上的韩宕身边,一见他藏在衣服底下的伤口再度裂开,涔涔血渍沁出衣外,琉衣心疼的眼泪更是难以自抑。 “对不起、对不起,早知道我就不要回来,都是我害了你……”琉衣心疼地擦著韩宕嘴角的血丝,刚才那八个人好狠,拳头随便乱挥,就连韩宕俊秀的脸庞也不放过。 韩宕摇头,反而关心起她的身体。“有没有弄伤你?” “没有,我没事。反而是你,浑身是伤……” “不要哭。”他拾起手轻触琉衣脸颊,瞧见她哭,比自己挨了揍还教他觉得疼。 “都是因为我,对不起……”她握住他的手,难以自抑地啜泣。 “能及时保护你,是我的荣幸。”韩宕轻轻拨开她垂落在脸前的长发,一双眼笑得好温柔。“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琉衣才不这么想,她看得到他身上的血渍,知道他只是在安慰她。 “为什么?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韩宕呵地一笑。“我说过,你是我要的女人,保护你,是天经地义的事。” “呜……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琉衣再一次落下泪来,老天爷,她好喜欢好喜欢他,她真的快压抑不住了! 韩宕至今还能醒著说话,全是靠一股意志力强撑,但随著体内痛苦遽增,他皱眉喘气的动作愈加频繁。 听见韩宕痛苦喘气的声音,琉衣这才想到该快点送他去医院。 她一抹眼泪,随即想起身离开。 她身体一动,韩宕立刻有感觉。“你要去哪?”他伸手欲拉她的乎,却颓然无力举起。 琉衣急忙握住他手,看著他软声解释:“我要找人送你去医院,看你痛成这样子,你一定得让医生好好检查才行……” “等等……”韩宕勉强从口袋掏出皮夹,拿了潘瑟名片给琉衣。“先……打电话给他,再送我到医院。” “好。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琉衣说完转身就跑,从韩宕焦距涣散的眼睛中望去,穿著一身雪白奔胞在夕阳余晖下的琉衣,带著一种奇异的虚幻感,仿佛他一个不注意,她就会从他眼前飞掉了似的…… “等等……”韩宕蓦地朝她背影伸出手去,只是下一瞬间,胸口剧痛再度涌上,韩宕一时挺不住,昏了过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屏东医院—— 韩宕再醒过来,已经是一天以后的事。 张开眼睛不见琉衣,身边只有潘瑟一个人,韩宕立刻开口问:“琉衣呢?” “谷小姐在其他病房休息。” 韩宕听了,顿时流露忧虑神色。“她怎么了?” “据说是心脏的问题。”详情潘瑟也下太清楚,毕竟他是陌生人,陈妈跟陈伯不可能跟他解释太多。 “带我去看她……” 拗不过韩宕,潘瑟只得将他带往琉衣病房。 看著躺在病床上,苍白脸色犹胜白色床单的琉衣,韩宕心里闪过浓浓的疼惜。 完全忘了潘瑟仍在身边,韩宕伸手握住琉衣细白的手掌,就像她在他昏迷之前做的那般。小手温度奇低,韩宕心怜地将它凑在脸旁摩挲,仿佛他可以藉此动作,让服了药而陷入昏睡的琉衣感觉到他的存在。 潘瑟将韩宕的反应完全看在眼里,想不到一向对女人缺乏信心与耐性的韩宕,如今也动了凡心,有了喜欢的对象了。 昨天傍晚接到琉衣来电,得知韩宕被人打伤,潘瑟当真吓了大一跳。 自小就被人视作帝释接班人的韩宕,所受的训练之严格绝不亚于其余四天。稍早之前,潘瑟才刚接到韩宕寄来的e-mail,本还庆幸他人安然无恙,结果才多久,他就被打伤送到医院来了。 “她是怎么回事?”韩宕问题才刚出口,方才离开病房去买饭的陈妈刚好推门进来。 初时见琉衣病房里多了两个人影,陈妈下禁愕住,不过一瞧见是韩宕跟他的朋友,她这才拍拍胸脯用客家话说了两句:“不怕不怕。”接著将手上餐盒送到韩宕面前。“你醒啦!肚子饿不饿啊?” 韩宕朝她摇摇头,满心只记挂著琉衣的他,哪会觉得肚子饿。他担心地问:“琉衣怎么了?” “心脏受不住。我要她多休息让我照顾你她又不肯,硬撑著要坐在你旁边等你醒来,然后就是她自己累倒了……”陈妈伸手拨顺琉衣垂在脸侧的长发,一回头瞥见韩宕表情,她淡淡一笑,说:“你喜欢小姐?” 韩宕点点头。事到如今,他没什么好隐瞒的。“可惜琉衣不喜欢我。” 陈妈觎瞧韩宕一会儿,然后她叹气。“其实我不应该跟你说的,可是看在你为了保护小姐才受伤的分上……”陈妈拉来一把椅子坐下,犹豫了片刻,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放弃吧。” 什么?韩宕倏地皱眉。 “小姐身子很弱,她能活到现在,简直可以说是奇迹。你看她这样,才照顾你没几个小时,心脏就负荷不了,她这种身体怎么跟人家谈恋爱结婚?甚至只要给她一点过大的刺激,她心脏就会负荷不了。我知道你可能会说你不在乎,但我不相信。算我求你,不要给她希望,这样她将来就不会因为绝望而心碎……” 即使没用上“心”之力,韩宕也看得出陈妈说的全是肺腑之言,她是为了琉衣好才这么劝他。琉衣身体状况真的很糟,超乎他所能想像的糟糕……韩宕转头看著仍沉沉熟睡的琉衣,那有如天使般纯净的脸庞,教他怎么忍心放弃。 “求求你,放弃吧。”陈妈由衷地请求。 “给我一点时间,”韩宕回头看了陈妈一眼。“让我好好考虑考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跟潘瑟借了电脑发信给信二,不到一个小时时问,韩宕即收到种种有关琉衣的讯息,包括她的家庭与她的病情。韩宕倔强,当他夸口说要卸下“帝释天”身分那一刻,他就不肯再动用蟠龙会的势力,以至于对扩张性心脏病的了解,只是零星从网路上搜寻到一点皮毛。 详细一读,韩宕才倏地明白琉衣为何一直反覆说她不能恋爱。 潘瑟望著韩宕蓦地变得阴沈的脸色,问道:“谷小姐的病很严重?” 韩宕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扩张性心脏病加上内脏异位,医嘱上直言,她能活到现在,算是奇迹中的奇迹。” “没办法开刀处理?” 韩宕摇头。“国外暂时不清楚,但台湾目前还没有开刀成功的案例。” 病房内突然陷入一阵静默。两人盯著眼前的电脑看,想的同是一个问题——现在,决定怎么做? 韩宕看著潘瑟,坚定地说:“我还是要她。” “收到。”潘瑟点点头。“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韩宕挑起眉头。“你下趁这个机会报复我先前对你的捉弄?” 他这句话敦潘瑟想起从前,潘瑟垂眸浅笑,然后摇头。“我没那么小心眼。”这句话有两个涵义,一是表态,一是取笑韩宕当初的举动——小心眼。 韩宕何其聪明,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只见他黑眸一眯,露出一抹古怪神情。“我该去看琉衣了。”他一边说话,一边打开病房门。 “动手的那些人已经找到,帝释想怎么处理?” 这两句话敦韩宕停下脚步,他本想提醒潘瑟说自己已卸下帝释身分,不过一想到他方才举动,说他不再是“帝释”,实在太矫情了。算了,距离约定还有三个月时间,辞了“帝释天”这档子事,暂时先丢在一旁。 韩宕一笑。“以牙还牙。” “我懂了。”潘瑟头一点转身就走。 韩宕则是转往另一方向,再次来到琉衣病房前。 陈妈过来开门,两人目光相对,韩宕朝陈妈一笑。“我要她。” “真的吗?你真的考虑好了?小姐她……别说生小孩,她甚至连做一点‘那种事’,都没有办法喔……” 见过琉衣病历的韩宕当然明白陈妈是在说“哪种事”——做爱,医生在病历里写得很清楚,琉衣心脏无法承受女性高潮时的刺激。所以性爱活动,对她而言,是绝对不可做的事。 “即使这样,我还是要她。” 听到这两句话,陈妈表情先是一愕,不久之后,她突然捂住脸啜泣起来。呜呜……老天爷终于长眼了啊,终于被她给等到了! 琉衣身体太虚弱,稍微教她承受一点失恋折磨,都有可能把她脆弱的心脏给揉碎。很早之前琉衣外公便交代陈妈,若没遇上—个得知琉衣身体状况,仍然坚持要留在她身边的男人,那么她绝绝对对不可以让琉衣靠近他。 “我跟老头子一直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人跟我们说这种话……太好了,太好了……” 陈妈稍后离开病房,说是要回家煮些营养补品过来,琉衣病房里仅剩她与韩宕两人。韩宕坐在潘瑟叫人送来的躺椅看著琉衣的睡颜,一边想著等她醒来,他该说什么话好说服她接受自己。 他手从头到尾一直轻轻握著琉衣的手,即使最后累了睡著,他的手,也一直没松开过。 第四章 长长的一觉之后,琉衣醒来。醒来后看见韩宕就躺在她身边,一双水眸先是担忧地将他看过一遍,确定他状况还好,这才松了口气。 突然她意识到有个地方不对劲——陈妈人呢?她怎么可能让韩宕跟她单独处在同一间房内?琉衣小心翼翼地将手从韩宕手里栘开,正打算下床探查,结果却将韩宕扰醒了。 “你要去哪?” 一听见他声音,琉衣忍不住吓了一跳。“吵到你了?” “你手一不在,我就醒了。”韩宕指指自己掌心。 “我只是在找陈妈……”不知怎么搞的,琉衣觉得他的话听起来相当暧昧,只见两坨红晕蓦地飞上她脸颊,帮她苍白的脸庞增添了几许艳色。 “陈妈回家弄补品,应该也快到了。” 噢,琉衣点点头,不过她继而想到——他是趁陈妈不注意时溜进来的喽? “那你……”琉衣指指病房门。“要下要快点回你病房?” “不用。”韩宕微笑。“是陈妈让我进来的。” 有这回事?!琉衣很难想像,一向保护她几近有些过火的陈妈,竟然会把她托付给其他人。看著韩宕,一个不太妙的念头突然从她脑中闪过。“你该不会是对陈妈做了什么事吧?” 韩宕白了琉衣一眼。“原来我在你心中评价这么低?”他故意装出一副受伤的反应。 一见韩宕表情,琉衣顿时慌了。“不是这样,我只是依常理推断,不不不,应该是说,我知道陈妈她不是容易说服的人,依她平常个性,她……”琉衣发现不管自己怎么说,听起来仍旧觉得怪。糟糕!见韩宕表情越来越忧郁,她更是愧疚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韩宕逗她逗够了,这才卸下脸上沮丧神色,突然笑出声来。 琉衣一呆,傻愣愣地看著他。 “你太小看我。我告诉你,”韩宕将脸凑近,兴味地瞅著琉衣看。“陈妈已经把你托付给我,不是帮忙照顾的那种托付,而是……”他将她手执起交叠在自己掌上,然后微笑。“这种托付。” 琉衣傻眼。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韩宕按住了琉衣欲说话的嘴巴,温柔地看著她。“我不在意。陈妈已经跟我确认过了,我就是要你。” 两人四目相交,然后琉衣别开头,再次狠心拒绝了他。“谢谢你,你的话让我非常感动,但还是不行。” 韩宕淡淡一笑,那笑容包含著几许忧伤,仿佛他早已料定琉衣会这么说。 “我不会放弃。我知道你绝对不像你现在所表现的那么不在乎,你非常重视我,否则当我被痛打,你大可转身离开,而不是跑回来,哭著求他们放过我。” “在那种情况下,我想谁都会这么做的。”想起当时情况,琉衣顿时面红耳赤。她当时的举动的确泄漏了不少秘密,但在这节骨眼上,她只能选择否认。 “你说谎。” “我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坚持要我,但我相信等你伤好了离开这,多认识几个人,你一定可以遇上比我更健康,更适合你的对象。” “你真的这么期待我去爱别的女人?”韩宕顺著她话反问。 只见琉衣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她没有办法挥去脑中那个画面——另一个女人,倚偎在韩宕怀里,而他会用他好听的声音跟她说“我要你”。 “承认吧,你根本舍不得。” “谁说的!”琉衣倔强地一吸鼻子,怒目瞪视他:“你想要喜欢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生气了,你在嫉妒。” “你别胡说。”琉衣别开头。 “说谎鼻子会变长。” 琉衣正想转头否认他的指控,怎知一个回头,却愕地发现韩宕险近在咫尺。他想做什么?!琉衣瞪大双眼,还来不及思考,韩宕已经俯低头吻住她。 琉衣愕住。他吻了她。 她从没料到原来两唇相接的感觉,竟是如此甜蜜。琉衣昏眩地感觉他柔软的唇办贴著她嘴轻揉、细吮,直到她发出一声气息不稳的叹息,韩宕这才挺起腰,改将她搂进怀里。 他沉重的心跳声在她耳边鼓噪,在那一瞬间,琉衣几乎要投降,开口承认她的爱。但是…… “我会说服你。”像是可以感觉到她的犹豫,韩宕俯低头凝视她粉红绋绋的脸庞,然后用手指轻轻揉抚她柔嫩的小嘴,阻挡她再说出任何口是心非的话语。 “总有一天你会答应的。”他看著她眼睛反覆地说:“总有一天。”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一天后两人出院,陈伯开车接韩宕与琉衣回五沟村,车头方拐进东兴路,远远地就瞧见家门口挤满一群村民。两人惊讶相视,开车的陈伯则是一睑神秘地朝两人眨了眨眼睛。 “惊喜!” 两人一下车,站在最前端的村干事马上按下收录音机开关,一阵颁奖奏乐声响起。 “来来来……”陈妈从人群中走出来,拉著韩宕手到村里警员面前。 穿著灰色制服的员警,在村民的鼓掌与奏乐声中,将手上烫金的奖状递到韩宕手里。 待韩宕接过之后,员警看著他笑咪咪地说:“为了表扬你数日前在五沟国小见义勇为的行径,我们万峦分局特别发此奖状以兹感谢。” “恭喜恭喜啊!”村民们纷纷走来韩宕身边,然后交出他们特别为韩宕准备的小礼物——全是为了谢谢他义举费心准备的。 有人给了他一只刚杀好的鸡。“让你补补身子。” 有人给了他一包上等鸟龙茶叶。“这可是世界一流的茶呦!” 还有人送了五罐亲手腌的酱瓜水小。 待村民们祝贺完离场,只见琉衣家门口摆了满满一堆食物——水果、蔬菜,香菇跟自制板条,种类多得数不清。 “这么多东西怎么吃得完呦……”一见眼前阵仗,陈妈忍不住嘀咕。 “我有个主意,”韩宕将他拿在手里的鸡交给陈妈。“找几个人帮忙把这些东西煮一煮,邀请大家晚上到五沟国小操场一块吃饭?” “还是你聪明!”陈妈嘉许地拍拍韩宕手臂,弯腰开始动手收拾东西。 而韩宕与琉衣则是被陈伯一块推进房子里,吩咐他们要多休息。 韩宕坐在床上看著手中的奖状。 收到它的感觉有些奇妙,一直以来韩宕都觉得自己是个居无定所,恍若浮萍般漂摇无根的男人,但自从他来到五沟村,自他遇上琉衣,他发现这个居民不到千人的纯朴小镇,远比他之前待过的任何国家——美国、英国、日本……乃至他自小长大的蟠龙会,更能给他一种“家”的感觉。 韩宕在房里下知待了多久,突然间他听见隔壁传来细小的开门声。一定是琉衣想趁隙溜上二楼,这小家伙,陈伯要她进房间休息,躺没五分钟又想溜上楼。 韩宕正打算开门逮人,却突然被一个念头绊住脚步。 刚好趁家里没大人,可以给琉衣一个惊喜。 约莫一个小时后,琉衣离开工作室下楼喝水,放好杯子欲旋身上楼时,却赫然瞧见韩宕从她房间走出来…… 怎么回事?! 琉衣下意识朝后一缩,心里直冒问号。他跑去她房间做什么? 蹑手蹑脚,一待韩宕进门,她随即溜进自己房间,左看右看,却没发现房间里有任何异样。怪了…… 琉衣一屁股坐到房间床上,双眼好奇地张望著,突然,她发现她昨晚摆在床头柜上的睡前书里,隐约夹了一张纸头—— 什么东西? 琉衣取下一看。 跟我在一起 纸上头只写了这五个字,不过即使没署名,琉衣也知道这是谁写给谁的。 原来他刚跑进来放这个。 琉衣低头注视纸上那清俊的笔迹,说不开心是假的,她难掩欣喜地把玩手上纸条,嗯……只有一张?还是还有其他的? 她赶忙起身搜索,翻开每个可以盖住的东西,比方枕头、被子,拉开每个柜子,伸手摸摸每个有口袋的衣服,最后找出了大概三十张纸条—— 跟我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著你。跟我在一起,我需要你。跟我在一起,答应接受我的感情。跟我在一起,我想带你看遍世界的美景。跟我在一起…… 其中最常出现的就是那五个字,“跟我在一起”。之后不管再找出什么,都能跟那五个字完美衔接上。琉衣定定看著床上那堆纸条,想像韩宕低头写它们的表情,她突然觉得热泪盈眶。 他好傻!都跟他说他们是不可能的了……他却偏偏不死心,还傻傻做这种告白——万一她一时大意,没留意到他藏了这些纸头呢? 真是个大傻蛋! 琉衣一边哭泣一边将纸条收起,不过一发现她眼泪弄湿了字条,她马上起身抓起面纸小心擦拭。说韩宕傻,但他这个举动,却聪明地敲中了琉衣的心房。 琉衣找来一本空的相本,将韩宕写给她的纸条一一放入其中,匆地想到楼上工作室他好像也藏了一点。 轻巧巧打开门探头出去,确定这回没被韩宕逮著之后,她才蹑手蹑脚爬上楼,打开每个柜子搜寻纸条踪迹。 最后收获一共四十五张,包括他藏在她房问里的、只是细细读了一遍上头文字之后,琉衣敏感地察觉,里头竞没一张提到“爱”,或者是“喜欢”…… 时针指向五点,韩宕突然来敲琉衣房门。 琉衣探头。“什么?” “你今天还要到国小做运动?”韩宕问。 依平常惯例,是,但今天五沟村大半村民都在学校操场那忙,琉衣摇头。“今天大概不行。” “我有个主意。听说村外有个地方叫万金,里头有个非常漂亮的教堂,这里你熟,你要下要当地陪带我去看看?” 琉衣直觉地点头,不过一会儿却又面露迟疑。“可是这里离万金有点远,得要走很久……” 韩宕突然伸手轻戳她脑袋。不痛,但那动作里的亲昵,却教琉衣突然红了脸颊。 还真台乎了那句话,“打是情,骂是爱”呵! “干么打我?”她捂头娇嗔。 “谁叫你脑筋那么直。”韩宕从他裤子口袋掏出钥匙,在她面前一晃。“我有车,ok?” 呵呵,对喔!琉衣摸头傻笑。进房问拎了一只小包包,两人随即出发。 韩宕开的b-ss休旅车就放在前头转角,真皮座椅与豪华的内装坐起来相当舒适,但一路开著开著,快到万金了琉衣才发现,好像太安静了点。 “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东西……”琉衣低语。 韩宕转头瞧了琉衣一眼。“没有音乐?” 对!就是这个!平常陈伯开车时总会把国语老歌放得通车响,琉衣已经习惯了,一下突然间变得这么安静,难怪她会觉得哪边怪怪。 “你不习惯听音乐啊?”琉衣看著他问。直到此刻她才发现,他的世界,还有很多是她所不了解的。 韩宕耸耸肩。“应该说,我平常很少自己开车,所以没有准备。” 韩宕先前大约说过他被认养的事,也提过他是一个很庞大集团的负责人——至少目前仍是。因为琉衣父亲也是有钱人,所以她勉强可以想像,平常韩宕出门时会有多大排场。 “那这么说来,你也很少开车载人了?” 韩宕微笑。“没错,你是第一个。” “这么说我该感到荣幸才对,某庞大集团的负责人开车载我去参观教堂。” 韩宕突然插嘴。“你这么说就太伤我的心了。” 琉衣不解。 “我这个某庞大集团的负责人献给你的第一次,可不只这一件——”韩宕意有所指地瞟瞟琉衣,接触到他目光,琉衣不由自主脸微红。“我粗略估计,至少还有两件。” 喔!琉衣眸子一转,大概猜得出韩宕想说什么,铁定是想说跟她告白,结果被她回绝那等事,哼! 没想到琉衣一迳低头不搭腔,这下反倒闷坏了韩宕。“你怎么不问我是哪两件?” 琉衣耸耸肩。“我大概想像得到。”她才没那么傻,又让他把话题扯到那上头去! 她这反应全然不符合韩宕设定,他眉头一皱。“我怀疑。不然你说,哪两件?” 想诱她?琉衣窃窃一笑,就偏不如他意。“就昏倒在国小被我捡回来,还有被坏人打成猪头这两件。” 可恶!韩宕牙一咬。“不是!” “什么?这两个都不是第一次?!”琉衣故作吃惊表情。“那你好可怜噢,不但常昏倒,还常被人打成猪头……” 韩宕气结。“谁说我常昏倒跟被打成猪——”他话还没说完,只见坐在驾驶副座上的琉衣掩嘴偷笑,韩宕这才明白自己竞被捉弄!“你你你你——” 向来玩弄人于股掌问的韩宕,何时曾受过此种“对待”?!只见他一张脸匆青匆红,却一下想不出究竟该拿她怎么办? “不要生气嘛!”琉衣伸手扯扯他衣摆,微侧著头嘟起红唇,一副无辜乞怜样。教韩宕看了实在——好想张嘴把她吃掉! 韩宕嘴角抽搐,心里暗暗发誓,此“仇”不报非君子,就等他两手有空,他再跟她好好计较计较…… 行车来到万金村万兴路,远远即见一栋三层楼高的白色建筑耸立在广场中央。人方靠近教堂,还没跨进门里,就可感觉静谧的气氛,仿佛整个人情绪与心跳,突然问变缓了下来似的。 大门始终都是开的。走进用红色砖头所堆砌而成的门框,进到铺著长长红毯的教堂里边,白色的墙壁与圆形柱子—路往前蔓延至圣母座前,环绕在堂内的那—种庄严与温柔——韩宕忍不住牵起琉衣的手,与她—同坐在木制长椅上。 两人望向前方,不久,琉衣突然说话。 “我发现那些纸条了。” 韩宕悄悄斜眸瞟她,只见琉衣面向前方的秀白小脸上,隐约出现了一点红。 “我承认,我很喜欢。我本来想要压抑自己不要告诉你的,但是,我发觉我不行,它……我是说我的感情,好像就快从我胸口溢出来了一样。” 韩宕伸手握住她手。“我也是,我的感觉也跟你一样,我对你的渴望,已满满地快从我胸口溢出来,” 琉衣望向韩宕,她眼中仍藏著些许惶恐不安。“我还不太明白你对我的感情,到底真的是男女之情?或者只是因为你看我身体不好,在同情我、想照顾我?” 这个时候,没有任何话会比一个动作,来得更有说服力。韩宕凑过睑去,在琉衣脸上偷了个香。 “啊!”她吃惊地转头睨他。 那眼眸中流淌的柔情蜜意,顿时令韩宕沉醉不已。凑唇在她脸上一吻,再一吻,直到怀中人儿发软地偎靠在他胸前,韩宕才轻轻挲著她脸颊,将嘴印在她唇上。 这是他们俩第二个吻。相对于第一次亲吻的浅尝辄止,第二次的亲吻,显得更加熟稔热辣,当他舌尖扫过她唇内柔软内侧,开始缠绕她舌尖嬉戏,琉衣发出一声像是喘不过气的低吟。 “还承受得住吗?”他让琉衣喘口气,手捧著她胀红的小脸低问。只见她一双水眸迷离,欲语还休地看著他近在眼前的俊脸。韩宕一下明白她眼眸中的期待——她还想要。 低低一笑,韩宕毫下犹豫将唇附了上去。 她喜欢他的碰触——琉衣著迷地感觉韩宕细吮或舔过她唇办动作,那滋味比她先前二十多年来所感觉过的一切,要来得美好纯粹。琉衣感觉自己身体像是通了电似的,有种从没有过的敏感鲜活,仿佛每个毛孔都能感觉到他的存在——韩宕、韩宕,她的韩宕…… 琉衣陶醉忘情,但韩宕可不完全是这样,他在热情中仍保有一丝理智,所以当听见外头有声音传来,他立刻警觉,停下亲吻动作在琉衣耳边低语:“有人来了。” 什么?琉衣心里一惊,直到此刻她才猛地想起自己身在何方——天呐!她竟在教堂里做这种事,好羞!她赶忙从韩宕腿上跳下。 韩宕一脸兴味地瞧著琉衣表情,瞧她脸红的,简直就像枝头上的红苹果,令人垂涎三尺。趁外人还没进教堂,韩宕又凑唇在她颊上亲了一口,这才笑嘻嘻地放琉衣回座。 琉衣娇羞地轻槌他一记。“万一被别人看见了……” “就让他们羡慕喽!”韩宕耸肩微笑。 “哇!好漂亮的教堂——” 几个慕名而来的观光客吵吵嚷嚷地跨进门里,而韩宕则是旁若无人地牵起琉衣的手,穿过他们身侧朝外走去。 几人目光交错,观光客们再度惊呼。 “哇!你们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对,两个都长得好漂亮噢!” 赞美声隐约传进耳朵,两人相视一笑。没想到被旁人称为“一对”的感觉,竟是这么好。 “我们回去吧,”琉衣看著他说。 韩宕没说话,他只是将掌里的小手,轻轻一捏,然后带著她走向车停处——他直接以行动作答。 “小姐、小姐,起床喽!” 在陈妈频频的呼唤声中,琉衣张开双眼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韩宕他起床了吗?” 陈妈猛一翻白眼。俗话说的好,女大下中留,还真是说得一点也没错。 “有有有,有起来,不过他一早就出门,只交代要我把这东西拿给你。” 陈妈从口袋掏出一张折好的字条,琉衣打开一看,上头只写了一行字—— 三点公园见。 老实说,一早醒来发现韩宕不在,琉衣感到有些失望。昨晚服完药琉衣躺在床上,药效发挥令她昏睡之前,满脑袋全是韩宕。—闭上眼睛,就可以清楚描绘出他俊秀的面容,他含笑的唇角,还有他嘴贴在唇上,那有如通电般的触感。 琉衣恨不得眨眨眼睛天就亮了,天一亮,她就能毫无顾忌去敲韩宕房门,跟他说话,说不定他还会答应陪她到外头走走,还是他愿意陪她上工作室忙几个小时,然后他们可以趁四下无人的时候,呃,再多交换几个亲吻。 噢!想起他迷人的嘴,琉衣就忍不住两颊泛红。 三点公园见……琉衣想著纸条上的字眼。现下还有六个小时,唉。她叹口气。她还真是头一次领略,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两点超过十分,午睡起来的琉衣走上二楼,想说趁三点约会前,她还可以多削个几刀。人才刚坐定,突然听见窗外传来奇怪声响。 转头一看,刚好瞧见一颗小石飞来,“喀哒”地撞上玻璃,然后掉在窗台上。 哪个孩子这么顽皮? 琉衣开窗探头,只见韩宕立在他座车旁,仰著头朝她招了招手。 琉衣即刻转身,像只蝴蝶似的,翩然奔王韩宕面前。“你回来了!” “瞧你一脸开心的——”他轻捏她鼻头。“这么想我?” 被看穿心事的琉衣顿时满脸通红,那模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低头在她嫣红的颊边偷了个吻后,韩宕帮琉衣打开车门。“上车,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车行不过五分钟,两人再次来到社区公园,也就是先前韩宕躲起来吹长笛的地方,只是韩宕今回目标不是公园,而是底下那条清澈见底,仍可见到小鱼游泳的小河。 韩宕卷好裤管然后朝琉衣招手。“抱著我。”他让琉衣拎著一只竹篮,然后涉水过河,一直往前走大约十分钟,两人来到一处平坦的沙洲上,韩宕将琉衣放下。 “你怎么发现这里的?”琉衣惊喜地看著周围。 小河就在前方蜿蜒地流著,身后是一棵百年树龄的榕树,榕树气根紧紧将沙洲抓住,树旁还有一块平坦大石,可坐可卧,兼可以让他们摆放竹篮。 “不经意发现的。这里是小朋友钓鱼玩水的地方,有回我散步路过,刚好瞄见他们涉水进来……”韩宕一屁股坐在石头上,然后招手要琉衣过来。“给你个小惊喜。” 他从竹篮子里捧出一个保丽龙盒,盖子一开,登时白烟直冒。“你最爱的gto。我听陈妈说你很喜欢这个,回程路上刚好看见。” “哇!这真的是惊喜!” gto(义大利冰淇淋)脂肪含量少,加上手工制造,吃起来感觉绵密顺口,琉衣一吃就上瘾。只可惜屏东找不到这冰淇淋,琉衣只能趁一月一次到高雄回诊,上餐厅解解馋。 毫不犹豫舀了一大口进她嘴巴——啊!香草口味,好幸福的感觉!琉衣缩起肩膀满足地叹了口气。“你也吃一点。”琉衣将汤匙递给韩宕。 韩宕摇头。“我要你喂我。” “你又不是小孩子。” 韩宕才不管。 “好啦!我喂你。”舀了满满一匙进韩宕嘴巴,琉衣看著韩宕问:“不错,对吧?” 韩宕皱皱眉头做了一个深思的表情。“如果再佐上一点其他的,会更完美。” “是吗?”琉衣低头又吃了一口。不会啊,她觉得这样吃就很美味。“你说还要佐什么?” “想知道?”韩宕看著琉衣问。“过来一点,我再告诉你……” 琉衣中计,还傻傻照做。当她睑一凑近,韩宕随即吻上她嘴。 “这就是答案……”趁著亲吻空隙,韩宕边抚著她脸颊一边低语。 韩宕的嘴尝起来有冰淇淋的香味,琉衣忍不住叹气。当他舌尖探进她嘴,那一瞬间,琉衣仿佛可以理解,幸福是什么滋味。 “我既甜蜜又温柔的琉衣……”韩宕怜爱地啃啮她细嫩的耳垂,琉衣身体忍不住轻颤,捧在手里的冰淇淋碗差点翻落。 “小心。” 韩宕接走,然后舀子一口喂她,汤匙一从她嘴里离开,他唇随即又覆上。 “世上最美味的红樱桃——” 两人耳鬓厮磨久久,直到碗里的冰淇淋快融化,韩宕才依依不舍地放琉衣去吃冰。 佐著绵绵不断的淙淙流水声,倚在韩宕臂弯里的琉衣跟他有—搭没一搭地聊著。“关于你之前写给我的字条……” “嗯?” “我发现啊,那么多张纸条里面,你却从来没有写到‘喜欢’,也没写过‘爱’这几个字眼。”琉衣探究地看著他。“为什么?” 韩宕尴尬地动了下身体,他不习惯解说自己,尤其是这种有关内心秘密的事情。 “我不懂什么叫爱跟喜欢,那种东西对我来说太不切实际,我只会说我真正做得到的事——”韩宕一瞟琉衣,只见她双眼湿润,一副像快哭出来的表情。“怎么?” “我好感动!”琉衣突然把脸埋在他胸口,然后发出长长的叹息。“对你来说,要讲这种话一定很不容易,尤其又是下这种承诺,一辈子耶!那可是很长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韩宕微笑。“只要是跟你在一起,时间再长也无所谓。” 哎呦,讲这种话——害她心都酥了。琉衣在韩宕怀里磨磨蹭蹭,忍不住开心地红了脸。 她突然想到。“那这么说来,你早上到高雄去了?” 韩宕手指把玩著琉衣长发,迟疑久久才开口回答。“对,我去看她。” 琉衣惊讶地抬起头。“你是说,你的亲生——” “嗯。我照你说的,不要让自己后悔,所以我去见她,潘瑟帮她找了一个不错的地点安置,我想她应该会满意。” “进纳骨塔的感觉很寂寞,对吧?”琉衣伸手触碰韩宕脸庞。 方捧过冰淇淋碗的手指极冷,韩宕瞧她一眼,然后怜惜地握著她的手,用他体温煨暖它。“你不适合吃冰,瞧你手冷的——” 琉衣嘟起小嘴。“可是人家好喜欢啊。” 她一撒娇,韩宕就没辙。尤其当她微嘟著小嘴,双眼无辜地看著他时——韩宕叹气。何止冰淇淋,就算她现下要的是整座台湾岛,韩宕肯定也二话不说,立刻想办法弄来给她。 “好,让你吃。”他亲吻著她手指,“反正你手冷了,我就负责让你变暖。” 偎在韩宕怀中听著他沈稳的心跳声,琉衣叹口气。“我觉得眼前一切,幸福得不像真的。我好怕明天一个眨眼,我现在感觉到的这些,就全都消失不见了。” “你认为我会变?”韩宕蹙眉。 “不是。我是担心我的身体。之前不肯答应是伯会拖累你,现在答应了,却又开始讨厌自己蹉跎太多时间——万一老天给我的期限,只到明天呢?” “我不会让你走的,”韩宕捧起琉衣脸庞,看著她笃定地说。“你是我的女人,即使是上天,我也不允许祂带你走。” “好狂噢你!”琉衣伸手刮著韩宕脸颊,可是不一会儿又笑倒在他怀里。“不过我喜欢,我真的有种感觉,你做得到呢!” “当然,我是无所不能的。”韩宕狂妄地说。在说这句话的同时,他脑中突然想起伊织信二的脸。信二拥有神奇的治疗能力,韩宕以为只要信二肯出手帮忙,琉衣的心脏问题,就能马上得到解决。 他会想办法治好琉衣的心脏的!韩宕看著眼前的流水发誓,他绝不会给死神任何机会,插手他与琉衣之间。 翌日晚餐时间,陈妈陈伯、琉衣与韩宕端端坐在饭厅用餐,刚喝完汤的陈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啊!后天好像是三号了?” 每个月三号是琉衣到高雄看病拿药的日子,这事韩宕已经听琉衣提过了。 刚好陈伯提起这话题,韩宕朝琉衣方向瞟了一眼,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一脸慎重地看著陈妈陈伯说话。 “到高雄看完医生之后,我想带琉衣到台北。” 两人相恋的事虽没明讲,但从他俩互看对方的神情举动,陈妈陈伯怎么看不出。陈妈陈伯相视一眼,陈妈开口问:“当天来回还是过夜?” 韩宕答:“得去一阵子,至少十天半个月。” 陈伯说:“你可能会觉得我这老头子的想法追不上时代,但是我就是觉得不太妥当,要我们小姐跟你两个人,孤男寡女的共处十天半个月……” 韩宕当然听得出陈伯是在芥蒂什么。“我不会对琉衣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 陈妈向来直接,心里有话就说:“那万一想的是我们家小姐勒?” 琉衣一听,即忙出声抗议:“你在说什么啊?陈妈!” 陈妈一挥手,摆出一副“她见多了”的表情。“我是过来人,怎么会不知道一男一女凑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你说韩先生他可以忍,这我倒还可以相信,毕竟他一定会以小姐你的身体为重。但是小姐这方面就……” “就怎样?!讨厌啦!”琉衣又羞又恼。“看你把我讲得好像色情狂一样!” “哎呀,食髓知味这成语小姐听过吧!我是担心韩先生一个不小心把你弄得太好,结果你就——” “什么啊?越说越离谱了!”琉衣放下筷子跺脚娇嗔。 “当年陈妈也年轻过,你们现在会发生的事情我哪一样没敞过!我是过来人才会这么清楚,万一刚好你觉得不错,又加上灯光美气氛佳,结果一个不小心就来个天雷勾动……” “陈妈!”琉衣赶忙捂住陈妈嘴巴,陈妈说话又快,一不注意啪啦啪啦就说了一大串,真是糗死她了! 瞧琉衣脸红到像快烧起来,韩宕赶忙出来解围。“我会适可而止。” 陈妈来句成语,韩宕也依样画葫芦。两个人四只眼睛对看半晌,或许是韩宕眼底的那抹认真,教陈妈信了韩宕。她点点头,总算允了他们俩的台北之行。 第五章 台北算是琉衣的故乡,虽然离开已经三年,但飞机一落地,一闻到那种特属于城市的躁热气息,一阵熟悉感从心底浮涌上来。 “呵,在南部乡下待了太久,我都快忘记这种车水马龙的景象了……”潘瑟派两名属下前来接机,车行经繁荣的市中心,琉衣忍不住发出叹息。 韩宕知道她很久没回来,特别示意司机把车速放慢,多给她一点观看的时间。 “我们等会儿要去哪?”车子开上民族东路,琉衣转过头问。 “阳明山,我先带你去见几个人,然后休息,之后再看你要去哪,我会陪你。” 前头司机已入蟠龙会许久,接过韩宕无数次,但头一回见他用这么柔软的口气跟人说话,而且还是一个女人。趁停红灯,蓄著短短平头的司机忍不住侧头一瞄。 韩宕即时逮住他的目光。“干么?” 听见他的口气跟从前的帝释没两样,司机忍不住偷笑。想不到爱情的力量这么伟大,连任性跋扈的帝释也能瞬间变成绕指柔。 一瞧司机表情,韩宕立刻伸手从他后脑勺“巴”了下去。“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说完,韩宕保持同一副表情,鼻子仰天地坐回原座。 换成琉衣惊讶地看著他。 “干么?”韩宕又问。 琉衣不好意思明讲,只是招招手要他附耳过来。“不要那么凶。” 韩宕闻言,做了一个瘪嘴的叛逆表情。 琉衣又说:“乖嘛。” 嗯——黑眸一瞟琉衣,很勉强地,他朝她轻轻点头。“好啦。” 哎呦、哎呦!感觉到后座散发出来的浓情密意,开车的司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真是好不习惯啊!只是当脑门再度被“啪”地打了一巴掌后,司机马上正色,重新换了一个念头。 不不!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举国欢腾,普天同庆啊! “哼!算你识趣。” 韩宕冷声警告司机别再胡思乱想。对付他们这些人即使没有“心”之力,光瞧他们的表情,他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他韩宕啥子都吃,就是不吃亏。想取笑他,下辈子吧! 一进环境清幽的“五方会所”,琉衣即爱上了这个地方——分隔五座屋房,看似独立,却又亲近。五栋屋宅前都有相连的通道可达对方大门,然而周围旁边浓荫处处,又遮蔽外头可能出现的好奇目光。 琉衣还发现一件事,在这里大家管叫韩宕为“帝释”,前头这个帝字,还有旁人对待他的恭敬姿态,引发琉衣的注意——他先前说过他是某集团的负责人,这个“某集团”想必很大。 “伊织先生已经回来了。”会所总管一见韩宕马上表示。韩宕点点头。 “帮我去找他过来。” 总管退下后,韩宕才大概跟琉衣解释他跟信二的渊源。 琉衣之前跟潘瑟见过面,一听韩宕说伊织信二跟他的关系就如潘瑟与他,琉衣突然脱口说:“跟潘先生一样,哇!不知道那个伊织先生长得怎么样,有没有跟潘先生一样好看?” 等一下!她刚说什么?韩宕黑眸一眯,薄唇一抿。“你觉得潘瑟好看?”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琉衣再天真也听得出话里酸气十足。好可爱噢!她在心里偷笑,想不到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还会吃这种醋!“想当然没你好看,在我心目中你是第一名,你不用担心。” “哼!”韩宕负气一哼。“什么在你心目中第一名——我,是全天下第一名。” “是是是,你是世界第一。” “那你刚干么说潘瑟好看?!”他可没因她一点吹捧就忘了他姓名叫啥!该追问到底的,他可记得清清楚楚。 “潘先生本来就长得不错嘛!”琉衣嘀咕,她是创作东西的,天生就会特别留意漂亮的东西。 她这句话再度教韩宕不爽!她才见潘瑟一次就赞好看,而他勒!却在她身边绕了近一个月才得到她的芳心,这要他怎能不介意! “好啦!瞧你脸臭的,我觉得潘先生好看,只是基于一种欣赏的角度,就像看到一朵漂亮的花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个性,但想拥有的头一个,就一直只有你啊。” 琉衣偎近韩宕身侧撒娇著,一张粉脸巧颜盼兮,模样可爱至极——韩宕没法看著这张脸拗太久脾气,再加上她刚那番话又说得确实动听,算了!他大人大量,不跟“他”计较——这里说的他,当然是因为长得好看而被迁怒的潘瑟。 “信二长得也还不错,只是——” “差你一点?”琉衣接话。 “是差我很多,ok?”韩宕轻敲她脑门“指正”。 “ok。”琉衣重重将头一点,就在此时伊织信二已到门外,一听见敲门声,韩宕立刻要他进来。 “帝释。”他先跟韩宕招呼,然后眸光一转到琉衣身上,伊织信二白净的俊脸浮现一抹淡笑。“谷小姐。” 哇!看著伊织信二琉衣忍不住叹。 一见她惊艳的表情,韩宕顿时又翻了醋桶,正想开口发难,却被琉衣手上那一阵轻拉引去了注意。 傻瓜!我都说要跟你在一起了,还吃这种无聊酷干么?她用眸子对他娇嗔。 韩宕顿时耳根微热,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罢了,罢了。 伊织信二一脸有趣地瞧著两人互动,他心想如果聿凯也在就好,那么他稍后就可以问聿凯,帝释跟谷琉衣两个在那眉来眼去,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我想请你帮个忙——”处理完心里的别扭之后,韩宕直接导人正题。“用你的能力帮我治疗琉衣的心脏。” 信二点头,这事他来之前早已事先设想过。“我会试,只是我想提醒帝释,不要抱持太大的希望。” “怎么说?”韩宕皱眉。 “我的能力。是用来‘修复’原本已经存有的东西。但谷小姐的状况,似乎不是这样。” 琉衣一双眼在韩宕与伊织信二两人之间游移,瞧他俩说得一睑慎重,就算她听得一头雾水也不敢冒失插话。话题主角是她,她听得出来,可是伊织先生说的“修复”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有份资料。”信二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叠纸,递到韩右面前。 自从上回帮韩宕查了琉衣的病状后,信二又费心地搜集了不少世界各地相关的病例,最后终于被他找著一位名医,专门在医治像琉衣这样的心脏疾病。 葛诺医师……韩宕目光落在这个人名上头。“他现人在哪?” “威尼斯。”信二回答,“我大概跟他描述过症状,葛诺医师是希望她亲自过去一趟。” 韩宕沉吟。带琉衣去给医师检查这事不难决定,但问题附在资料后头的成功案例——只有十个,数目这么少!韩宕不禁怀疑,葛诺医师到底是医死了多少病患,最后才得到这十个成功的记录。 “葛诺的事我会考虑。”韩宕将资料收下。 信二明白,韩宕不想让琉衣去冒这风险。他可以理解,如果今天换作是自己所爱的方舞患了这种病,想必他也下会同意。 “我试试。”话说完,信二突然起身。 看见琉衣满脸疑惑,韩宕软声向她解释:“不会痛的,他会把手放在你的心脏上面,试看看能否治愈你心脏的毛病。” “但是……”琉衣低头一觑之后脸突然爆红,那个地方刚好是她的胸部啊! “我直接示范。”信二知道一般人很难想像他的能力,但只要亲眼看过一定能明白。“帝释,麻烦你‘借’一下伤口。” 臭信二,当他是示范教材啊!韩宕嘴里虽这么嘀咕,但也毫不犹豫即把衬衫衣扣解开。 韩宕身上伤口虽已结痂,但仍末完全痊愈。信二靠近将手覆在结痂上,几秒钟过后,只见原本黏在伤口上的痂皮翘起,韩宕伸手一撕,只见底下再无任何伤口。 琉衣惊讶地张大嘴巴,太神奇了!那她的心脏……不就极有可能痊愈?!她表情一喜。 信二一见琉衣欣喜的表情,立刻说:“别对我抱持太大希望,我不一定有那能力治好你心脏的毛病。” 琉衣懂了,原来他们俩刚是在聊这个。“没关系,我心脏的毛病已经跟我很久了,如果万一不行,我也已经习惯了。麻烦你。”琉衣朝信二一鞠躬,然后伸吸口气,坐定闭上双眼等待信二手触上。 一分钟后,信二无言地摇了下头。 韩宕失望地叹了口气,他知道信二已然尽力。 怎么一直没有声音?“好了吗?”闭著双眼的琉衣问,不难看出她脸上的期待。 韩宕与信二互看了对方一眼,信二说:“很抱歉。” “喔……”琉衣张眼,内心的期待一下被失望取代,她陷入怔忡。不能怪信二,他先前已经提醒过她,没用的机会可能很大,但她还是难过地流下了眼泪。 一见到她的眼泪,韩宕立刻示意信二离开。他坐到琉衣身边,轻轻将她抱住。 感觉到他的温柔,琉衣眼泪掉得更凶。刚才那瞬间,她真的以为可以摆脱掉心脏的毛病,从今以后就永远不用担心了。 “对不起……我失态了……伊织先生真不好意思……”直到这时琉衣才想起还有旁人在,连忙开口道歉,只是一抬头,客厅里哪还有信二身影,喃喃道:“下回再见到他,真的要好好跟他说声对不起。” “他不会介意。”韩宕轻挲琉衣头发,端起她脸颊,伸手抹掉她脸上泪痕。“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在还没确定好之前,就随便给了你希望,才惹得你那么伤心。” 瞧韩宕一脸愧色,琉衣立刻心起警觉。她不能任凭自己陷落在失望的情绪中,从现在开始,她不再是一个人了,她的难过,一定也会引发韩宕的难过,所以她得坚强点。 “好了,我们不要再你的错我的错了,就只是一件事情结束了,就像我不小心捏坏了一个粗胚一样。我们把它抛在脑后,不要再去想它了,好不好?” 韩宕当然明白琉衣说这话只是为了让他好过,真是奇妙,为什么她总是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刻,做出最适当的反应,感觉她就像能听到他心里的声音似的。 韩宕微笑地拿额头抵住她额,两人爱恋地磨蹭了会儿后,韩宕才突然问她:“累了吗?” “不累。”琉衣摇头。 “那我带你出去逛逛,你不是三年没回台北,现在街上可有很多新东西,想不想去瞧瞧?” 看得出他想藉此转移她的情绪,琉衣心想——好吧,反正她也从没跟韩宕一块逛街过,尝个新鲜也不错。 跟外公搬回屏东五沟那年,台北101还没盖好,但现在一进台北市区,那高高耸立的尖顶随即映人眼。韩宕想带琉衣进101大肆购物血拼,但琉衣目光却兀自看著对街“无印良品”的广告招牌发亮。 当然啦,最后韩宕还是顺了琉衣的意——谁叫他中意她! “这世界是怎么了?我头一次主动想买名牌送人,结果你竟然跟我摇手说不。” 边跨上手扶梯来到“纽约纽约”二楼,韩宕嘴里一边碎碎念。琉衣转头看前看 后确定没人在注意她,这才踮起脚尖偷偷亲了韩宕脸颊一下。 果不其然,韩宕立刻闭嘴,一副晕陶陶的反应。 琉衣发现啊,要叫韩宕改变王意,亲他一下远比她说破了嘴还有用,所以喽! 拉著韩宕穿越“muji”的紫红色招牌,两人进入一个由原木、棉料,与白、灰,米、咖啡等等颜色所构筑而成的世界。琉衣来到“无印良品”的感觉就像羊儿突见大草原一样,东摸摸西碰碰,神情愉快极了。 “你为什么会喜欢muji?”不是嫌弃无印良品的东西,但对韩宕这种大开大合、性格分明的人来说,无印良品的东西太没有新旧性。新买的东西跟穿三年东西完全一个模样,感觉也太教人泄气! 但琉衣喜欢无印良品的,也正是它的无新旧性。 她从架上拿下一只白色茶杯捧著,想了一下,然后转头对著韩宕微笑。 “不是故意要把话题扯到我的心脏问题,不过,因为我的病,让我对那种能够安安稳稳,一直持续下去的产品,产生一种没来由的亲切感。” 韩宕转身环颤整家店,没想到他方才所嫌弃的部分,换了另—个角度来看之后,竟产生了不一样的吸引力。 认真论来,韩宕是幸福的,虽然没有一个温暖的家庭当他后援,但是前任帝释与蟠龙会里弟兄,每一个对他都是掏心挖肺,爱护备至。老天爷也没多亏待他,而他优于他人的天赋以及体力,总能让他很轻易地就适应蟠龙帝释天的身分…… 韩宕从来没感受过那种生命随时会消失的担忧,是琉衣的出现,才教他一下惊觉自己究竟交了什么好运,拥有多少旁人一辈子难求的东西。 “不要那种脸嘛!”琉衣轻摇晃韩宕手臂,小脸凑近微笑。“我不是在责怪你什么,我只是在单纯的回答你问题。” “你为什么总是能够这么贴心?”韩宕突然问她。 琉衣笑了。她朝他淘气地眨眨眼睛。“因为我们是‘一对’啊!” 挽著韩宕的手,琉衣一行行地浏览过每一座木架,突然她脚步停下,从架上取了—件白色的短袖套衫下来。 “你穿太大了吧?” “当然不是我自己要穿的。”琉衣说完便将衣服拿在韩宕身上比划,然后满意地点点头。“满适合你的耶!” “你弄错了吧……”韩宕是说今天采买的主角是她,怎么会突然换成他了! 但琉衣朝他摇摇手指,然后又踮脚从架上取下另一件同款,但小号的套衫下来。 她指指自己与他,小声脸红地说:“情侣装。” 韩宕放开怀地大笑出声。真是呆啊!他刚才竟然没有想到…… “就这样决定了,我们把所有你喜欢、你也可以穿的衣服全部买回家,我也一样,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每天穿一样衣服出门,” “不要啦,这样太刻意了,人家会笑我们的啦!” “谁敢笑!”韩宕才不信谁有这么大胆子。敢笑他,不要命啊! “那如果今天换成是潘先生,还是伊织先生,每天身上衣服都跟他女朋友一样——” 韩宕在心里描绘那画面,然后忍不住噗地笑出来。噢!好好笑! “你看你,自己都笑了!”琉衣跺脚娇嗔。 “好啦好啦,不每—件都买—样,就随便你挑,你怎么买我就怎么穿,如何?” “嗯!”琉衣甜笑地点头同意。 两个人又在购物推车里塞了不少东西,然后前往下一排木架,是厨房用具,杯碗瓢盘筷子等等东西。看到它们琉衣才突然想起她准备了个东西,却一直忘了拿出来送给韩宕。 “韩宕,回家之后记得提醒我,我有礼物要送你。”琉衣一边把玩著手里的木筷一边说话。 “什么东西?”韩宕惊讶地看向她。 “说了就不惊喜啦,看了不就知道了。” 还要等到回家!对于习于马上窥知秘密的韩宕来说,等待真是太折腾了!怪只怪他突然问失去了“心”之力。 “耐心点!”琉衣朝他微微笑著。 韩宕无奈地一点头,否则他还能怎么办呢? 才在“无印良品”待了一个小时,琉衣就累坏了,一坐进车里,她很快地就合眼睡著了。 韩宕将她头搁在他肩窝处,低头看她平静的睡颜,他突然心神不宁地碰了下她的鼻尖,直到她浅浅的呼吸拂过指尖,他心头才顿觉笃定。 他也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很傻,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没了呼吸。但在心里某一角,韩宕又知道自己的挂虑并不多余。他读过琉衣的病例,医师早已挑明著说,她能活到现在,真可叫老天爷给的奇迹。 “想不到连信二的能力也救不了你……” 韩宕手指轻抚琉衣细白的脸庞,然后握住她冰冷的小手轻轻吻著。看著她的睡脸韩宕不禁自问,他究竟还能拥有多久拥抱她的幸福?是一年,还是十年?会不会有可能,就仅剩下最后几天? 韩宕一向不信鬼神,但在这一刻,他不禁闭上眼睛乞求,如果这世上真存在著神,如果祂能够听见他的声音,那么祂能否应允他将他的生命,转移一点给他怀中的女子…… 他啊,是多么渴望能够多陪她一阵啊! 第六章 “醒醒,小瞌睡虫,该起来了——” 琉衣在车上睡著之后,就一路睡回到会所,连韩宕将她抱下车她也没醒来。一直到晚餐时间,韩宕才去她房间将她摇醒。 大概是因为身体虚弱,血压不高的缘故,琉衣一向睡得沈醒得晚,每回见她身陷半梦半醒挣扎欲起的样子,韩宕都忍不住担心,她下一回会不会熬不过睡神的召唤,就此长眠不起? 所以每次唤醒她,韩宕总是特别有耐性,一次又一次,一声又一声。 “你不是要拿什么礼物给我?” 仍处在浅浅睡意中的琉衣听见了,微微将头一点。这话她有印象,所以她得赶快起来—— 一分钟过。 “我睡很久了?”揉著仍旧爱困的双眼,琉衣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 韩宕顺手将她从床上拉起,抱在怀里。他低头嗅嗅琉衣发际,然后微笑。“闻起来有一种好梦的味道。” “嗯,我的确作了一个下错的梦。” 琉衣伸手,让韩宕牵著离开卧房,佣人已经备好餐点。琉衣不爱油腻,可是光吃蔬菜感觉又不够营养。为了兼顾营养与清爽,陈妈甚至还发明了一套“衣式料理”,出发前特别将食谱写好交给韩宕带上台北。 琉衣边喝著碗里的冬笋鸡汤边说:“我梦见我跟你待在一间屋子里,我穿苦围裙,手拿著锅铲,然后你就坐在我旁边看报纸——其实我根本就没有下过厨,也没看过你看报纸的样子,但梦境就自己跑了出来。不过那感觉真的很好,觉得很幸福。所以后来你把我叫醒,我才会那么依依不舍。” “不准你滞留梦境太久。”韩宕分拨一半的凉拌兰花蚌到琉衣盘里,兰花蚌营养且无油分,很合琉衣胃口。“你想,梦里有一个你跟我,如果你在里面待太久,那梦外的我不就变得很寂寞?” 嗯,这么说也对!琉衣点点头。 “是,我下回会注意——啊!礼物。”说到这琉衣突然想到她要给他惊喜。“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去拿。” “不用那么——” “马上回来!” 话才刚说完没多久,只见琉衣一脸神秘地从她卧房跑出来。 “眼睛先闭上。” 韩宕没辙地摇摇头,之后爽快地依言行动。 “就是这个。” 打开双眼,韩宕眸光垂落到琉衣手上,她手中捧著一个长形木盒,大约两公分宽度。见它当时韩宕心中闪过几个揣测——笔盒、筷盒,还是汤匙盒?取来打开一看,答案揭晓。 盒里头放著一组竹筷与筷架。韩宕还记得它,先前它还未完成时,他曾经取来细细把玩过。当时尚未抛光他就觉得漂亮,如今一看,更是精致无比。 “喜欢吗?” 瞧韩宕将竹筷取起放在手中摩挲的神情,琉衣就知道她刚那句话是多问了。韩宕难掩惊讶地发现,原来琢磨过的竹子竟给人一种温润如玉般的触感,抚著它圆润但不失明确的转折,再一想那放在琉衣工作室地板上的大小块竹板,韩宕眼角竞微微有些湿润。 他一下明白琉衣为什么会这么著迷那些手工物品——因为那些东西,里头全是“心”呐! “这样一组筷,你都开价多少?” “两百。”琉衣说完随即耸肩一笑。“只是都卖不掉。噢,不过我不是因为卖不掉才送你的噢!这组啊,是我特别帮你做的。” 她低头指著筷子内侧,她用雕刻刀小小地刻了两个“石”,筷架上也是。 韩宕倏地皱趄眉头。她怎么会刻个“石”字? 但话还没问出口,琉衣却已经主动作答。 “我本来要刻‘宕’,可是突然想到,宕这个字,不就是家里面有一颗石头?我的家里面有一颗石头——”她朝他眨了眨眼睛。“那你说那颗石头的名字会叫什么?” 没想到他名字还能掰出这套歪理来,算她厉害。 韩宕瞧了琉衣一眼,突然一把将她拉坐在他腿上,凑唇就朝她亲了一下。 “三言两语就要我答应当你家的石头,没那么容易。” “这样啊……”琉衣装出一脸吃惊样,然后她巧笑地将双臂搭在韩宕肩上,看著他软声说道:“那如果是这样‘说服’你呢?”她凑唇在他颊上亲了一记,然后看著他,等他心软,但韩宕这回没那么好说服。 “不够。”他摇头。 “嗯……”琉衣嘟嘴爱娇地瞪了他一眼。不过没关系,她还有别的法子。“那这样呢!”说罢,琉衣红著睑将自己唇往韩宕嘴上一贴,这可是她超大尺度,以往都是韩宕亲她,她从没自己主动亲他嘴过。 但韩宕仿佛跟她玩上瘾了,还是不为所动。 这样还不行噢……“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呀——” 她撒娇求饶的表情实在可爱,韩宕决定破例教导她一点“说服”法。 “亲吻不只脸颊跟嘴巴,还有其他部分,比方耳朵、眼睑、下巴、脖子……”他一边说,手指一边轻点他刚说的那几个部位。 琉衣觉得他的手指仿佛藏著电流,一触上,就教她脉搏狂跳,心头紊乱不已。 “敢吗?”韩宕挑战她。单看琉衣娇弱的外表大概很难想像,她是个冒险心强,想要就会埋头去做的人。不过只要把她之前锻链自己的方法,还有说服陈妈留下伤病小动物们照顾的笃定,就可以发现,她绝对不是一株软弱的菟丝花。 漂亮的水眸微微一愕后立刻回神,琉衣头一昂,接下了韩宕的战帖。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这是她遗传自她父亲的优点。她轻吐了口气,然后挑起眉,在韩宕压抑的目光下,轻轻将唇贴上他额头,然后是眼脸,最后停在他耳边,朝他耳朵轻轻呵气。 因为琉衣人就坐在韩宕腿上,所以她可以清楚感觉他肌肉每个细小的抽动,还有越变急促的呼吸频率。当她张嘴轻含住他厚实的耳垂,可以发现他大腿肌肉微微一跳。琉衣顽皮一笑,心里突然浮现捉弄他的念头。 她伸出舌头,把他耳朵当成甜美的冰淇淋般纸著,从耳垂到上头弧形的耳骨,然后再滑进耳洞中,极轻极轻地转了一圈。 韩宕身体忍不住颤抖,他环著琉衣细腰的手掌握拳又松开,像是在控制自己不要伸手,或者是说服自己快接手动作? 不过这个目前已不再是琉衣关注的重点,她已经玩上了瘾。她从没想到,原来主动诱惑人,竞能激发她身体如此复杂澎湃的情绪,又甜又麻、又兴奋又愉快…… 当她手指滑抚过韩宕脸颊皮肤,直下他裸露在衣外的脖子肩膀,琉衣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语带惊讶地低呼:“你皮肤好好摸,温温热热的,看起来结实,摸起来却那么光滑柔软,跟我完全不一样。” 韩宕眯紧双瞳望著一脸陶然的琉衣,他才觉得惊奇。近距离看她,她脸颊肌肤是如此细薄光滑,白到可以透出里头的血管,仿佛是透明的一样。 琉衣忙著用手、用眼熟知韩宕身上每—寸,压根儿没察觉他注视她时那贪婪热 切的反应。 “我喜欢你的手——”她将之拿起轻压在她颊边摩挲。那撒娇陶醉的模样十足诱惑人,韩宕忍不住受诱惑地动了下手指头。琉衣察觉,美眸突然抬起朝他一睨。“被我说服了?” “一半。”韩宕嘴角一抽,硬是忍住一朵笑。 “你好坏,人家都做到这样了你还不肯答应我。” “但我看你表情,好像没有什么勉强的感觉。” 心事被看穿的琉衣脸颊一热。讨厌!竟然这么说她!“不过你也真拗,明明都已经受不了了,还硬要强撑。” “你道行还差得远了。”韩宕嘴硬死下承认。 他这么一说,突然激起琉衣的好胜心。“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怪我使出绝招喽。” 瞧她说得信誓旦旦,韩宕眉一挑。“尽管放马过来。” 后!瞧他那副自信的模样——好!那就来玩玩,谁怕谁! 琉衣黑眸—溜,视线往下—瞟,开始注意韩宕的衣服。韩宕今天穿著棉麻材质的灰色无领套衫,贝壳做的扣子一排排到肚脐上方。琉衣就在韩宕微诧异目光中将扣子一颗颗解开,他没想到她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来。 “我只有在电影里头看过……”琉衣喃喃说著,突然伸指若有似无地触过他平滑结实的胸膛。 一受刺激韩宕乳头立刻挺起,他闭上眼睛猛地深呼吸,双手倏地握拳,紧到指节几乎泛白。 他明显的反应带动琉衣体内的欲望,她突然问很想多碰触他,所有她之前曾在电视电影上见过的画面—— 她低下头,伸舌轻舔他倏起的乳头。 韩宕从不知道原来男人的乳房也是性感带——他嘴里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一弹,差点就把坐在他腿上的琉衣给抛到地板上,好在他及时伸手将她搂紧。 只不过手一触碰到琉衣,自制力完全崩解,他的脑袋再也没其他想法跟念头,唯独只有一样——琉衣。 他头一侧,嘴唇像在沙漠中流浪已久的旅人,饥渴地寻上她的唇办、脸颊与耳朵……依照她方才所有尝试过的路线。 她是那么娇小,细瘦的纤细只消他双手一合,便能全部掌握,但她又是那么地迷人。韩宕从没感受过如此强烈的渴望,他真真恨不得张开嘴巴将她一口吞下,噢不,一口吞下太暴殄天物,他得要一口一口尝,细细品味,才不会枉费了此般珍馊美味…… 韩宕俯低下头,俊秀的脸庞埋人琉衣胸前领口,当底下柔软胸脯接触到他脸颊,琉衣害羞地抓紧他肩膀,有一种害怕但是又期待的微妙情绪在。 她在他耳边小声低语:“那个……我的胸部,不大噢。” 韩宕抬头瞄了她一眼,一会儿才意识到她刚说了什么,还有她那句话里,到底还藏有什么涵义。 她和他一样期待两人的接触,甚至早在他还没触碰她之前,她就已经躲在房间里偷偷“观望”过自己的体态了。 琉衣很瘦,因此胸前没几两肉,自从跟韩宕交往后每回洗澡,她总会低头看著自己平板的小胸发愁。说来好笑,常常闪过她小脑袋的念头是——这样一点点,会不会不够用啊? 紧接著再一想到韩宕将会“怎么”用……哎呦,她就全身发热,窘得快厥过去了! 这时候说它不小是假话,韩宕不屑说谎,但他又看得出来琉衣很在乎。 “我喜欢。”他突然说。“你身上的一切,我全都喜欢。” 呵、呵。琉衣脸红腼觍地低下头,有他这句话,比送她台北10l整栋楼里的名牌衣服,还要教她开心愉快。 “我想要你碰我。”这句话说得大胆,她的脸颊红成一片。 韩宕可以想像,害羞腼觍的她用上多少勇气,才能在他面前吐出这一句。 他牵起她的手,带著她走进他的卧房中。 当用来预防外人窥视的门扉一开,琉衣发现,这里面跟外头客厅全是一个模样——不是说它们的摆设相像,而是,完全缺乏个人色彩。 房间想当然地装潢得漂亮有品味,白色与黑灰色钢材建构出一个机能完善的卧房,几乎想得到的顶级配备里头都有,但却少了人在里头生活的痕迹,连摆在书架上的书,搁在窗边桌上的文具,都显得那么一丝不苟—— 看著看著,琉衣心突然疼了起来。 韩宕点起琉衣鼻头。“怎么了,一脸悲伤的样子?” “你的房间好干净。” 韩宕回头瞧了一眼,再看看琉衣难过的表情,他突然问明白了。“你是说,没有人味?” “我只是在想,这屋子会不会不是你最常住的地方?” “它是。” 这答案教琉衣一愣,然后她嘴一瘪,突然间伸手环住韩宕腰,将脸埋在他胸口,无声地掉起眼泪来。 琉衣敏感地察觉到韩宕不愿加诸个人特色在他房子里的原因——他不希望留有任何缝隙,让别人暗暗分析出他的习惯与特性,于是把自己弄得跟张白纸一样。他连在自己房子里都这么充满戒心…… “这下你就明白,我先前为什么会那么笃定说要你了,从来没有任何人可以让我在她面前放松,你是第—个。” “但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韩宕微笑,捧起她的睑轻轻吻著。“你有一颗纯金做的心,纯净、不掺杂质。”正是因为确信她绝对不可能伤害他,他才能那么不由自主地在她面前卸下防备。 “你把我说得好珍贵。”琉衣脸红了。 “你的确是,老天爷有史以来最珍贵的创造。你大概没有办法想像,长年得以窥知他人心中秘密,会令一个人,对其他人产生多大的不信任感。我花了很多时间才适应这种生活,可不知不觉,我也牺牲了绝大部分的灵魂——是你把我从绝望状态中拉回来,让我明白,这世上还是有一个人,可以让我毫无顾忌地相信她。”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琉衣将韩宕手拿起,看著他,轻轻将他手搁在她胸上。 在他手底下,是琉衣比一般人慢上一些的心跳。她用她的眼、她的身体、她的动作来告诉他,她是多么重视他。 韩宕闭上眼睛深深地吐了口气,然后弯下腰,一把将琉衣抱坐到床上。 “我想看你。” 他手伸向琉衣前襟,她虽然脸红紧张,但是手却一直放在床上,没伸来阻挡。 一颗一颗扣子被解开,琉衣像著了魔似的,垂眸紧盯著他修长手指的每个动作。当扣子解到最底,露出她穿在底下的粉白色胸衣,韩宕发现琉衣不只是脸红,甚至连胸口锁骨部分,都被染上一层嫩嫩的樱花红色。 他凑头伸舌轻舔,仿佛想用嘴尝出那抹嫣红的滋味。一声细微的喘息从琉衣口中滑泄,她忍不住伸手抱住他头,当作依靠。 解开她小巧可爱的胸衣背扣,手指入侵,当微粗的指尖触上那从未被外人碰触过的柔软肌肤,琉衣闭起双眼轻嘶了口气。 好奇妙的感觉!一种身体神经全都绷紧了的敏感。她可以感觉到他嘴唇的吮吸,他指尖的温热,他阵歇拂过的鼻息,还有她自己紊乱的心跳,微微颤抖的反应。 韩宕把琉衣推倒在床上,这时她上身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就这么大黥剌裸露在韩宕的面前感觉很羞,但琉衣却强忍住遮掩的冲动。 她很勇敢地迎向他的注目,她正用动作在向他诉说,她从头到脚对他—点都不隐瞒,即使她脸红得就像熟透了的番茄一样。 “傻丫头。”韩宕怎么看不出她动作里的涵义,就是她这种天真到尽乎莽撞的勇敢教他倾心。 韩宕低头一吻她,然后伸手罩住那小巧的乳房。琉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韩宕却像能听见她思绪,在她耳边低语他对她的喜爱。 “你很美,我曾经想像过你的身体,但你比我期待中的还要美、无瑕。” 他手指轻捏那柔软的蓓蕾,喜爱它一下挺立在他指掌问的敏感。韩宕在琉衣羞赧的目光中,低头吸吮逗弄。 她呻吟地拾高身体,压在腿侧的右手不小心碰上他腿问。琉衣发现他那里好像藏了什么诡异的东西,忍不住朝他腿间瞟了一眼。 “你可以大大方方伸手来摸,我愿意随时接受检查。”韩宕拉来地手,他腿间紧绷凸起的男性,证实了他所言不虚——原来他对她的渴望是真的。他是真的想要她这个平凡无奇,身体虚弱又清瘦的女子。 “噢……”琉衣发出叹息。 “噢?就这样?”韩宕顽皮地贴在她耳边低语。“没有其他想法?” “我不知道……”琉衣害羞地一瞟他。 “你可以说,好大、好硬等等……说了会增加我信心的赞美词。” 但这种比较词……琉衣皱眉。“可是我之前又没摸过其他男人的——” “不准你想其他男人,连幻想都不成!”韩宕霸道地插话。 “大醋桶。”琉衣刮他脸颊调侃。 “谁叫你占了我那么多第一次。”韩宕惩罚似的张嘴轻咬住琉衣耳垂。 当他手指再次逗弄她胸脯,琉衣满脑袋的思绪再度一空,整副感官只注意到他的唇、他的舌与他顽皮的指。 “我期待很久了,跟你这样身体相贴,尽情地说些瞹昧的话,把你逗得娇喘吁吁……”他灵巧的手指滑进灰色及膝裙中,溜进琉衣小裤里端…… 正在与韩宕接吻的琉衣身体猛地一颤,她手揪著韩宕衣襟,半眯著眼睛感觉他指尖细腻的动作,而且她很害羞地发现,她的身体,也呼应著他的动作,一点一滴淌出湿意。 琉衣害羞地蜷绾起身子,脸颊贴到韩宕肩窝,这才发现他身上仍穿著衣服,撒娇地扯著他嘟嘴轻睨,还没说话韩宕就自行爬起,将早就被琉衣脱了一半的灰色套衫从身上脱下。 “哇!”她忍不住惊叹。先前陈妈帮他换药时琉衣曾偷偷瞄过他身体,瘦但结实的肌肉令她一见就觉头昏目眩,心里直想起伸手触碰的不良冲动。 韩宕将她手拉来按上,在他陶醉的眼神中琉衣细细挲摸他胸膛,直到触上他扣在腹下的长裤扣子,细白小手一下停止。 “你可以继续。” 韩宕半敛著长睫低语,琉衣悄悄做了个深呼吸后才将手指栘上,打开裤扣、拉链,露出他穿在里头的灰色平口裤头。再底下就是她先前触碰过的“那个”——不知怎么搞的,好奇之物就近在眼前,琉衣却像失了力气般的,不敢再往下探索。 这是处女初次探索情事的羞怯,韩宕从琉衣发颤的手指阅读得出来。他不逼迫她,只是顺畅地接续她未完成的动作。俐落脱去他自身裤子袜子,然后是她的。当两人全身赤裸,一左一右面对面贴合在一块,两人同时间叹了口气。 一种寻到归宿似的感动直窜心头。 “我的天使。”韩宕低语,将唇覆上。 琉衣闭眼迎接他的吻,随著他手指揉抚与亲吻的动作愈加狂热,琉衣的气息也越发变得不稳急促。自从与韩宕在一起,她幻想这样一天到来已经无数无数次,纵使体弱如她,也希望能够亲尝与心爱男人交叠相拥、恣意欢爱的快感。 如今美梦就要成真了,但是,不对劲—— 当琉衣在韩宕的指掌间到达高潮的下一瞬间,心脏一阵熟悉的揪痛感突然朝她扑来,琉衣忍不住手捧住陶口,力竭似的大口喘气。 察觉到琉衣呼吸频率不对劲,韩宕停下动作,当琉衣苍白的脸色映人眼帘,他二话不说立刻冲出房门,从琉衣房间取来药瓶,倒了杯水让琉衣服下。 “没事了。”拉来薄被将琉衣盖好,眼见琉衣掉泪,韩宕一时以为琉衣是因为畏惧才害怕掉泪。“还是我马上送你到医院去?” “对不起……”韩宕错了,她并不是因为心脏发病而哭,她是为了韩宕而难过,方才一试已让她明白,她这辈子注定没办法给予韩宕应有的快乐——与喜欢之人身体交缠、欢爱的愉悦, “为什么道歉?”韩宕皱眉。 “我太自不量力……我以为,虽然我身体不太好,但是我至少可以给你这一点满足,但没想到我连这都不行。” “傻瓜。”韩宕将泪如雨下的琉衣揽进怀里,他可以理解她为何难过,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记挂的。“怎么可以那么小看自己,你带给我的东西太多了。至少我可以亲吻你,可以抱你,可以牵你的手四处去走。我之所以跟你在一起,并不只是为了那一点肉体上的满足。” 琉衣摇头。他只是在安慰她,这种话她不想听。 “就算你不在乎,我也没有办法接受啊,我也想被你拥抱啊!”琉衣睁著泪眼,直直地看著韩宕。 看著她哭红的双眸,韩宕瞬间明白,此回的挫败,造成她内心多大的伤害。 “你不用说,我的答案是‘不’。”一个字阻绝了琉衣接下来的提议。多日来的相处已经让两人心意相通,琉衣不必开口,光一个眼神使过,韩宕已明白她想说什么。 她想离开他,而他怎么愿意! 他好不容易才寻找到属于他的天使,他怎么可能愿意放手再次让她飞走。不可能,到死都不可能。 “但是我们这样——” “会有办法解决的。”韩宕抱著琉衣,下颚抵著她柔软香馥的发丝低声说。“我一定会想出办法解决的。” 第七章 隔日韩宕与信二、潘瑟两人见面。 一听见琉衣身体不适留在“中屋”休息,信二不厌其烦地又提了一次。“我认为还是该带谷小姐到威尼斯找葛诺医师。” 韩宕摇头。这主意他昨晚已经想过,但经他细查葛诺医师经手过的病人,韩宕突然怀疑起这名葛诺医师,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纯靠奇迹。 百人经历却只有十名成功者,机串实在太低——韩宕怎么可能放心把琉衣送到这么不可靠的人手上?! 资料是信二找的,他当然知道韩宕看见了什么。“我只是想提醒帝释,谷小姐的心脏一年衰弱过一年,越早接受开刀治疗,成功的机会——” “不用再说了,”韩宕掹地挥手截去信二话尾。这些他都知道,但他就是没办法接受。 “真不像你。”一直闷下吭声的潘瑟突然说话。 韩宕斜眼瞪了他一眼,正想骂他别说风凉话,潘瑟又说了—— “不过我能理解。”想当初孟夏落在歹人手上,潘瑟自个儿不也同样心焦如焚?!他们都是一样的,要他们为了所爱的女人赴汤蹈火他们眉头绝下皱一下,但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遇险,那煎熬,可比千刀万削他们更要难以忍受。 说穿了,就是“爱”一个字。爱让这群打落牙齿和血吞的硬派男人,一一学会了什么叫“畏惧”,什么叫“牵肠挂肚”。 “这还像句人话。”韩宕说。 但潘瑟接著说的却是:“不过,我认为帝释还是应该让谷小姐知道,给她自己做决定。” “如果是你做得到吗?”韩宕反问。 这句话教潘瑟陷入苦思。理智告诉他应该说对,但情感却令他迟迟难以开口回答。 “事不关己,我也可以说得很轻松,但遇上琉衣之后,我才明白我之前对你们做了多么残忍的事……”不过别以为韩宕会说出“对不起”三个字,那事件他之前早就弥补过了,对他来说,早就一笔勾消。 这才是他们的帝释——狂妄、任性。潘瑟与信二相互看了对方一眼,自琉衣出现,韩宕变得比先前柔软可亲多了,但有时他们还是会觉得不太适应。就像韩宕看他们一样,他也觉得潘瑟跟信二还有聿凯跟阎孚在他们女人面前,表现完全超乎他想像。 同是天涯有情人呐…… 韩宕转头瞄一眼挂钟,发觉已快十一点,“我先走了。”他只想快回“中屋”陪琉衣,不知她起来了没有? 潘瑟、信二起身相送,看著韩宕疾步离去的顽长背影,他们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多了个人绊住他独行的脚步,至少短期内他们下用再担心韩宕又会突然消失无踪,或嚷著说要辞了蟠龙帝释身分了。 回到“中屋”,琉衣已醒了,她换穿上昨儿个在无印臭品挑买的衣服裙子,很有默契,韩宕也一样。 两人一见到对方身上的衣服,顿时露出微笑。 “身体舒服点了吗?”韩宕问。 “没事了,刚起来又吃过药了。” 韩宕将琉衣揽进怀里才发现她手边放了一叠纸。“那什么?” 不待琉衣回答他迳自取来一看,一见上头黑字韩宕表情一变。 “伊织先生送来的报告,我想,既然他所调查事跟我的病有关,那我应该详细读一读才对。” 韩宕不说话,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真不出他所料—— 琉衣手握住他手,一脸认真地看著他说话:“韩宕,我想去威尼斯,我想去找葛诺医师。” 毫不考虑,韩宕摇头。 “拜托你……” “我没有办法。” 两人定定相视半晌,两行眼泪突然从琉衣眼中淌落。 她当然懂得韩宕为什么不肯答应她,而韩宕,更是明白琉衣为何如此要求。但要韩宕如何答应?明知道她手术成功机会只有少许的百分之十,换句话说,他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会失去她。 “我会回来的。”琉衣突然说。“因为你在这等著我,所以我不会放弃我自己,即使手术发生危急,老天爷不让我回来,我也会跪在弛面前求弛再给我一点时间……” 韩宕就是不同意。虽然他听了很感动,但这种话只是妄想,他不相信先前未曾应许他祈祷的老天爷,会突然在琉衣危急的那一刻大发慈悲。 他不能把他心爱的女人的生命,寄托在那么渺小的冀盼上,他不能。 “韩宕——” “你不用说了。你想说的每一句我都想像得到,你想鼓励我多去注意那微乎其微的机会,你想告诉我有希望更少比坐著等死好,我更明白你到底是为了谁才会去考虑那个手术,我知道你全是为了我。” “你都明白,但你还是要拒绝?” 韩宕别开头深吐了口气。“我一定会拒绝。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一上手术台后就此没再回来……你要我如何去面对没有你的世界?” 相对于琉衣,韩宕的表现一点都不激动,他只是用沙哑的声音,冷静地说苦。在他所处的世界,男人没有资格掉泪,甚至连丝毫流露脆弱难过的情绪都不许——但琉衣仍旧能从他沙哑的声音,不肯转头注视她的举动,读出了他的心意。 他会承受不住的。没她的世界,他会不知道该怎么独活。 琉衣突然止住了眼泪,怔怔地望著他的侧脸。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下要再提了。” 韩宕不让琉衣看他的眼,他手一伸把琉衣方才读的资料一把抢过,在她面前撕成两半后再带出“中屋”,仿佛只要撕毁那资料,琉衣脑里的念头也会跟著消失了—样…… 但打开的潘朵拉的盒子,真有那么容易被人给关上吗? 当然不。 自那次争论未果,韩宕与琉衣仿佛同时做下了决定,琉衣没再提起她要到威尼斯动手术的提议,而韩宕更是对她千依百顺——,凡所有他想得到买来可以教她开心的东西,他全一一备齐。甚至从没在世界任何一块上地上置产的韩宕,也在短时间内在莺歌小镇买了一栋楼。一等院子旁边的烧窑盖好,他和琉衣两人就会一块搬过去。 相对于韩宕的积极主动,琉衣越发变得沉默。她不是不明白韩宕的苦心与担心,但每回服药睡下、一早再勉力醒来之后,琉衣总会担心,她的心脏,究竟还能再撑多久时间? 一日上午,总管拿来一份包裹,韩宕尾随其后进来,手上还拿著一叠知名家饰馆的参考目录,一见寄件人是陈妈,示意总管交给他。 “我帮你拿进去。” 琉衣正坐在客厅里看书,一听见脚步声,琉衣转头看。 “有你的包裹跟一叠目录,家饰馆的。”韩宕将两者一块放到琉衣面前,琉衣先翻了翻目录,然后才拿起陈妈寄来的包裹,把它捧在她手中。 她表情有点奇怪?韩宕皱眉。“怎么了?” 琉衣垂眸深吸了口气,然后抬眼看著韩宕说:“这包裹里面放著我的护照跟两张飞往威尼斯的机票,我打电话要陈妈帮我准备的……” 什么?!韩宕一张俊脸倏地变白。 “你要跟我一道去,还是我自己去?” “你瞒著我——” “对。我瞒著你做了这种种的安排。我仔细考虑过,这是最好的决定。我知道你没有办法接受,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坐视这唯一的机会流逝。” 韩宕看著琉衣,没有办法相信口口声声说不会欺骗他、不会伤害他的琉衣,竟然背著他做了这些决定——那他那些准备,莺歌小镇的房子、烧窑,那些装潢…… “我的身体我最清楚,我可以感觉得到,我越来越难从睡梦中离开了。它跟我的距离越来越接近,如果我不去动手术,抓住那最后一丝机会,说不定再过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我就再也回不来了。” “它”是什么,韩宕心知肚明。她说的是死神,那把催人性命的镰刀—直高举在琉衣脖子上方,一个不留神它即会落下。但即使如此—— 韩宕猛一摇头,恶声拒绝。“我不准!我不跟你去威尼斯,我也不准你去!” 琉衣抿唇定定看了韩宕半晌,突然她点头,极轻极轻地吐了句话:“那我们分手吧。” 她竟为了这种事跟他分手?!韩宕愕然。 紧紧连系著理智与自制的那根神经突然断了,韩宕掹地从沙发椅上站起,力道之大,甚至连前方的茶几也都被他震离了三寸。 韩宕俊颜绷紧地瞪视琉衣,那表情之冷之狠,琉衣从未见过。她突然觉得恐惧,眼前的韩宕,完全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话说完,韩宕突然伸手抢走琉衣身上的包裹。 琉衣吃惊想抢,韩宕却一个转身,快速离开客厅,门“砰”地一声关起。 “回来,韩宕!你不可以这样子!” 琉衣转著大门锁想追过去拿回包裹,但门一打开,三名黑衣保镳却突然挡在门前,阻止琉衣前进。 “很抱歉,您不可以出去,会长要我们看著谷小姐您。” 韩宕竟然这么做!屈辱的眼泪霎时从琉衣眼中滚落。“帮我去叫韩宕过来,就是你们会长,说我要找他。” “请谷小姐您先进去。” “先去帮我找他来!”琉衣难得生气大喝,但眼前三名保镳却不为所动,仍旧重复著同样一句话。 “请谷小姐您先进去。” 捧著胸口,琉衣气得浑身颤抖! 一见琉衣脸色不对,原本隔岸观火、不预备插手的信二忙从暗处走出来。“别拦著谷小姐。” 三名保镳一愣。“北堂主。” “不能让谷小姐生气,她身体受不了。”信二伸手将摇摇欲坠的琉衣搀住,“还不快去把帝释找来。” “是。” 三名保镳才刚转头,只见原本还站得好好的琉衣,忽然没声响地晕了过去。 “谷小姐——” 三名保镳加上信二吃惊的呼喊声,是琉衣意识消失前最后听见的声音。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坐在医院的加护病房前面,韩宕懊悔地抓著自己头发。本以为拒绝她是替她著想,是保住她性命最好的决定,但千估万算,却忘了顾虑她的脾气。 她负荷不了怒气的心脏曾经一度停摆,好在当时信二在她身旁,及时施展疗力保住她一条命。他难以想像,信二当时若迟了几秒才到…… 韩宕害怕得发抖。一想到琉衣性命只差那么一点就从他手中溜掉,就克制不住心头那股畏惧。 神啊!我错了。 韩宕双手握拳抵住下颚祈祷。他愿意对他先前的亵渎赎罪,要责罚就责罚他!千万别对琉衣下手,她是无辜的。她是那么单纯天真,如今她所受的苦——就只是因为爱上了他而已啊! 求求祢、求求祢,不要在这时候夺走她性命……韩宕在心里喃喃自语,只要她能醒来,不管她要什么他都会答应,即使她要去威尼斯,要去看那个葛诺医生,要上手术台,他都愿意。 “谷琉衣的家属哪一位?” 韩宕立刻从位子上跳起,迎向前去。“我是。” 主治大夫朝他一点头。“她没事了。你现在可以去办住院手续,等会儿就可以见她。” 韩宕紧绷的情绪忽然问放松,他怔怔地一下忘了该说什么。 一瞧韩宕表情,尾随跟来的信二忙代他向医生道谢。 进到病房,看见正躺卧在白色床单中央的琉衣,韩宕心蓦地一阵抽痛。 “太好了,太好了……” 形容不出韩宕此时的表情,庆幸与悲伤交错掺杂。医院与病床的存在,逼他正视这迫在眉睫的问题,正如琉衣所说,她剩下的时间不多,哪怕一点激动的情绪,随时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但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做…… 韩宕怎么可能忘记琉衣诉说梦想时的表情。因此她非得要抓住仅有十分之一的成功率,她只能赌,以求能继续留在他身边。 韩宕执起琉衣冰凉的小于,看著她沉睡的小脸低声诉说—— “我会陪你去威尼靳,等医生确定你的身体可以承受长途飞行,我们马上出发。但前提,你得要先陪我逛遍威尼斯,我要你带著那些记忆上手术台——这样你才不会忘记,这个世界,还有一个我,在等你回来。”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十二天后—— 经过十二小时的飞行时间,韩宕与琉衣随同保镳一共四人,来到义大利首都罗马。唯恐行程太紧琉衣身体会吃不消,韩宕特别在罗马多待了一天,四人才转搭义大利国营铁路火车来到威尼斯。 威尼斯其实是由一百二十多个小岛、三百多座各式各样的桥连结起来的城市,四周皆水,靠苦一条长四公里的堤坝连接义大利本上。在威尼斯行动只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是搭船,第二当然就是靠自己的两只脚走路。 一下火车,琉衣随即被眼前景象吸引住,车站内的info台,摆在橱窗内的华丽纪念品和川流不息的外国脸庞,她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好神奇噢,我第一次跨出国门,没想到就来到我梦想中的城市。” 两人边走边聊,身后拎著行李的保镳也一脸稀奇似的左右张望著。 “你喜欢威尼斯?”韩宕问。 “对啊!照片里看威尼斯真的很美,你看那建筑——”琉衣指著前方依稀可见的浅绿色圆顶,然后做了一个发抖赞叹的表情。“多漂亮!” “才看一个教堂屋顶就让你兴奋成这样,那等会儿看见我们住的地方,你不就乐晕了?” 琉衣瞪大双眼,忍不住追问:“很漂亮吗?” “等会儿就知道。”韩宕朝她神秘一笑。 搭上渡船,四人先行到旅馆放下行李。顾忌琉衣的身体状况,负责安排行程的聿凯除了在大运河旁租了一栋豪华宅邸外,教堂边与老王宫旁也各租了一栋,心想万一琉衣累了,韩宕可以带她就近休息,不用再奔波跑回大运河边。 “到了。”韩宕来过威尼斯好几次,对此地相当熟悉。渡船一停下他先行跳上岸,然后再搀扶琉衣下船。 不出韩宕所料,琉衣一听见他们这几天留宿的房间,就是眼前这栋有著上百年历史的豪华大宅,她瞠目结舌,顿时说下出话来。“你确定,这……是我们可以住的地方吗?” 一室的富丽堂皇,放眼望去,全是拥有百年岁月的古董精品。琉衣抬头望向悬在挑高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一颗颗透明度更胜玻璃的水晶珠子反射出眩人的光晕。还有这座用玫瑰红大理石砌成的大型壁炉,跟挂在墙上的古雅画作、踩在脚下的华美地毯…… “坐,它不会咬人的。”韩宕拉著琉衣往沙发椅上一坐,大方自得的模样,感 觉他就是这座大宅的男主人一样。 “觉得好像闯进了别人家……” “里头人早都搬了,要维持这么一座大宅非常不容易,先前奢华过度的威尼斯贵族家产差不多都已经掏空,现在就专门租给旅客当出租宅邸,像这样的屋子,威尼斯到处都是。” “租这房子很贵吧?”琉衣忍不住问。 韩宕微笑地揉揉她头发,不答反问:“喜欢吗?” “当然喜欢啊!能够这么近距离地欣赏这些画作跟雕塑,可是我梦寐以求的事。之前我就常跟陈妈说我要出国玩,可是找不到适合的旅伴,陈妈就不肯答应。她担心我一个人上路,会遇上什么突发状况,然后找不到人帮忙……” “很合理的担心。” “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转头白了韩宕一眼后,琉衣朝他招招手,“陪我去探险。” 韩宕起身,主动牵起琉衣的手,陪她一间房一间房慢慢逛著。 两人最后踏进房间主卧室,房间中央靠墙处有一座罩著透明白纱的四脚大床,就像童话故事中公主睡的床一样。走遍六个大房间后琉衣也累了,她朝床上一躺,伸了个懒腰,可以暂时休息一下的感觉真棒。 “好像在作梦一样。” 韩宕不说话,只是坐在她身边,睇看她陶醉的表情。 琉衣张眼说话。“我刚突然想到,你说你之前待在台湾的时间不多,那你平常人在哪?” “不一定,英国、泰国,日本,美国,聿凯、信二他们都有准备我的房间,有需要我随时可以过去。” “住他们家?” “对。”韩宕点头。“可以说是他们家。” “这样啊……”琉衣突然面露不豫神色。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之前你说,你从没想过要帮自己买栋房子。哎呦, 就只是一种感觉,我在想,你住过那么多国家,怎么没一个地方能够吸引你待久一点呢?” 韩宕没说话,琉衣爬起觑瞧他表情。只见他一脸无表情,感觉好像戴了一张面具似的。“你生气了?”琉衣碰碰韩宕脸颊,却被他反手搂进怀里。 “没有。” “可是你表情怪怪的。” “我只是在想你说的话。” “我说错了?” “没有。三昴在她额上的下颚轻轻一摇。“你只是再次提醒我你的重要性。” 琉衣一愕,直觉地想抬头注视韩宕,却突然被他伸手按下。 “不准抬头。” “为什么——”琉衣正想抗议,韩宕却选在这时候开口说话。 “直到遇上你之前,我发现,这世上这么多国家,还真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吸引我长久驻足。” 琉衣突然明白韩宕为何不准她看他——他会害羞,因为他现在要跟她坦白一些心底话。 琉衣不再挣扎,安静地听他怎么说。 “比起潘瑟、信二他们,虽然我拥有的比他们更多,但我却比他们要没有安全感。我一声令下可以召集所有人马,动用集团所有资源,但我却一直觉得没有归属感。” 琉衣沉默了半晌,问道:“或许是因为你拥有‘心’之力?” 她真聪明。不用他提,她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信赖潘瑟他们,但我不是他们心目中的唯一。我可以从他们心绪流转间很清楚地听见,甚至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原来他们心里是这么想的。” 一感觉韩宕搁在她头上的手掌失了劲力,琉衣立刻乘机转过头来盯著他。两人双眼对上,韩宕忍不住伸手想捂住她脸。 他觉得脸颊发烫,他的脸一定红了。 “不要。”琉衣顺势将他手掌抓来搁在心窝。“我喜欢听你说你重视我,我更 喜欢看你说你重视我的表情。” 韩宕表情很不自在,但心里同时也觉得温暖。原来被人彻底接纳的感觉,竟是如此教人满足。 “我会把你刚说的话牢牢记在心上。我是你的家,不管你今后得因公到哪个国家,记得,世界上某一个角落,住著一个谷琉衣,她所待的那个地方,会永远张开双手迎接你回来。” “可要说到做到。”韩宕盯著她看。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琉衣举起右手发誓。 她认真的表情好可爱,韩宕笑著将头抵住她额,轻轻点头。 “我相信你。” 第八章 这栋横跨大运河的豪宅有一大特色,就是有座可以远眺整个大运河的阳台。坐在铺著白色椅布的柔软单人椅上暍著咖啡或茶,一边欣赏底下运河风景。穿著条纹t恤的“贡多拉”(gond)船夫一边摇橹,一边引吭高歌,琉衣听得有趣,忍不住探头张望。 看见一张娇美小睑好奇地看著自己,唱歌的船夫怎么会不表现得更加卖力。从底下角度瞧不见琉衣身旁还有人陪伴,热情大胆的船夫突然间停下摇桨,就停在阳台下,看著琉衣大唱情歌。 “osolomio,stainfronteate……”一唱,原本手端杯子暍著咖啡的韩宕眉头倏地一皱,把杯子往盘上一放,一八三公分的身形一出现,原本含情脉脉的歌声恍若被掐住喉咙的黄莺,悠扬歌声瞬间冻住。 “你听——嗯?!”本来还想献宝要韩宕听歌的琉衣突然问发现没了声音,回头一看,底下哪里还有船夫的踪影。“他怎么走了?他歌唱得不错,我还想叫你听呢。” 韩宕冷哼一声。她竟在他面前称赞别的男人不错?! “怎么了?脸臭臭——” “你知道他刚在唱什么?” “不知道。”她哪听得懂义大利文。 “osolomio,stainfronteate,他在赞咏你是他的太阳,他是在对你倾吐他的情意……” 韩宕话还没说完,琉衣就知道错了,扯著他衣袖撒娇。“对不起嘛,我不知道,我怎么会晓得那个船夫会突然这样子……” “好在你没坚持要叫他回来。”韩宕一边说话,一边将琉衣揽进他怀里。 两人四目相对,琉衣当然看得出韩宕满脸护忌。 “大醋桶。”她轻刮他脸颊羞他。 这种话韩宕才不承认。“我只是不喜欢其他人觊觎我的女人。” “我的女人”这四个字——教琉衣听得心头甜丝丝,她爱娇地将脸靠近韩宕肩头。 韩宕目光落在她粉嫩的红唇上,最后还是忍下住受吸引地将嘴贴上。 轻轻地摩挲、触碰,舌尖轻探著她下唇,然后滑进她唇齿问,与她舌尖逗弄交缠……直到琉衣双腿发软地瘫在他怀里,韩宕这才栘开唇办,改吻著她汗湿的太阳穴,等待她紊乱的心跳逐渐缓和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琉衣突然掉下眼泪。 “怎么了?”韩宕低头审视她脸。 琉衣抬手擦去眼泪,然后轻摇摇头。“糟糕了,我觉得我变贪心了。” “怎么说?” “你的吻——”琉衣伸手触碰韩宕唇办,眸光迷离地低语:“我还想要。不是像刚那种浅尝辄止,我要更浓烈,可以让我身体一下紧紧缩起来的那种吻——我还想躺在你臂弯里,一整夜,缠著要你抚摸我,给我像上次一样的那种感觉。” “会的。”韩宕点头。“你的梦想绝对实现。” “其实我好伯,你对我越好,我越怕。我怕眼前这一切,我将来会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要来威尼靳见葛诺医生动手术,是她自己决定的,但总会有某些时刻,她会担心,万一结果是失败呢? 她的担心,何尝不是韩宕的忧虑。 “其实——” “嘘。”琉衣不让他说出口,伸手将他嘴捂住。“我还是坚持要去。虽然我很害怕,但是一想到,如果我不跟老天爷这么赌一次,我刚说的那些,就真的只会是一些梦想——我不要,我很坚持,它一定要实现。” “既然你这么说,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他面朝外头一撇,问:“我们到外头逛逛?” “好啊。”琉衣将手插在韩宕勾起的臂弯里,雀跃地问:“要先到哪去?” “圣马可广场(piazzasanmarco),那里有个非常漂亮的圣马可教堂(basilicadisanmarco),包管你会喜欢。”他手一点琉衣鼻头,微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威尼斯真不愧“亚德里亚海之后”这封号,一走出门,放眼望去尽是精雕细琢、历精百年岁月依旧光采耀人的古老建筑。 以聿凯帮他们所租的宅邸为圆心向外拓展,整整三天时间,韩宕带著琉衣走过许多小桥,看过许多景点。他们在美丽的里奥多桥(pontedelrialto)逛精品店,上总督府欣赏当今世界最大的油画——《天国》,爬钟楼尽揽威尼斯城风光,喂圣马可广场上的白鸽…… 此时的他们,就坐在威尼斯特有的贡多拉船上,靠在韩宕身上欣赏逐渐西沈的夕阳。 远远的,传来船夫爽朗豪迈的歌声。 “我发现威尼斯船夫都很爱唱歌,而且歌喉都还不错呢!” 韩宕半眯著眼听了一会儿,然后摇头,一脸不以为然。“你的耳朵也太不挑剔。” “噢!”琉衣转头有趣地看著韩宕。;忌思是你有更好的选择喽?” 韩宕只是用高傲的眼神睨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用流利的义大利文跟船夫说了两、三句话,船夫听了,突然回头朝岸边吆喝了一声。 岸上有了回应。 一艘载著人的黑色贡拉多缓缓朝船靠近,背著手风琴的乐师一跳上韩宕他们的船,便开始跟韩宕用义大利文叽哩咕噜地交谈起来。 里头琉衣只听懂两匀—— 乐师问:“canthelpfallinginlove?” 韩宕点头。“yes。” 乐师“嗯嗯”地点了两下头,然后拉开风箱,手风琴那带点忧伤的明亮声音响起。琉衣好奇地看著乐师,本以为乐师会开口唱歌,结果没想到,前奏结束,竟是她身旁韩宕开口唱著—— wisemensayonlyfoolsrushin but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shallistay woulditbeasin if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likeariverflowssurelytothesea darlingsoitgoes somethingsaremeanttobe takemyhand,takemywholelifetoo for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likeariverflowssurelytothesea darlingsoitgoes somethingsaremeanttobe takemyhand,takemywholelifetoo for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for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elvispresley 韩宕的声音明亮醇厚,平常讲话声音就好听,尤其又唱起情歌,更是教听者为之骨酥肉麻。 琉衣仰起头凝视韩宕,唇角含著笑意。随著歌词一句句,韩宕唱作俱佳地表现,唱到“river”,就斜眸瞥一眼船边的大运河,唱到“takemyhand”,他就牵起琉衣的手放在心窝,唱到“for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时,他更是把脸贴到琉衣面前,深情款款地注视著她。 这首猫王原唱的“canthelpfallinginlove”琉衣不是第一次听,但头一次觉得,这首歌这么好听、这么动人。 渐渐的,韩宕的歌声吸引来其他搭乘贡拉多船的乘客。黑色的船儿纷纷停下,隔著少许距离聆听他悦耳的歌声。搭船听乐师唱歌对威尼斯游客而言,早已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乐师伴奏,男人唱歌对女伴示爱,而且还唱得这么情意动人,倒还真是有史以来第—次。 一曲结束,韩宕朝琉衣微微一鞠躬。琉衣毫不吝啬地给予极热烈的掌声,船边其他乘客也是。尤其是与情人一同搭船的女人们,更是忍不住投予琉衣嫉妒的眼神。 只是沉醉于彼此凝视中的韩宕与琉衣,才无暇理会身旁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太棒了!歌王,这我这辈子听过最美妙的声音。” 韩宕朝琉衣一睨。她这张嘴,越来越会说话——不过,他喜欢。 “你之前学过唱歌?音好准噢!” 开玩笑!唱歌哪需要学。韩宕高傲地昂起下巴。“我高中是吉他社社长。” “难怪!嗯,不对……”琉衣警觉。“那你之前不就常抱著吉他跑去唱给别的女生听?就像电视上演的?” “呃——”韩宕表情尴尬了下。这种事,他不能说他没做过。 “不、公、平!”琉衣佯怒地拍著大腿。“不准其他男人对著我唱歌,就准你自己唱歌给别的女生听,抗议、抗议!” “那好久了——” “我不接受这种理由!”琉衣故意耍赖闹他。“不然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韩宕想了一下。“除了找男人看著你唱情歌之外,我什么都依你。” 他这条但书实在好笑,琉衣忍俊不禁、醋桶就是醋桶,不管是在台湾还是在威尼斯,始终如一。 “我才没那么无聊,我只是要你答应我,从今以后,不准再唱歌给其他女生听,你的歌声是我的,”她伸手碰碰他喉咙。“贴上标签了。” 还说他爱吃醋哩!韩宕白她一眼。“小醋桶。” 琉衣朝韩宕扮了个鬼脸,笑咪咪地接话。“刚好啊,你这个大醋桶配我这个小醋桶,正可谓‘天生一对’!” 说不过她,韩宕没辙地点著头。“是是是,你说得都对。” “好开心噢!比我这辈子作过的梦,还要像梦——”琉衣倚偎在韩宕怀里喃喃低语。“害我都舍不得睡觉了。” “这样的日子还多著。”韩宕亲吻琉衣发顶,一边轻挲著她脸庞。“我们会像这样子,永远永远,一辈子在一起。” 韩宕的话敦琉衣心底一抽。她不敢眨眼,只怕一个不注意,眼泪就又从眼睛里掉下来,直过好久,才见她轻轻地将头一点。 “对,没错,我们要永远永远,一辈子在一起。” 贡多拉上了岸,依例韩宕先行,再回头牵琉衣下船。停靠贡多拉的堤岸只是一条狭长的小路,琉衣走得颤巍巍,虽然一旁有护栏围著,可是一想到旁边两步远就是深不见底的大运河:心里总有些毛毛的。 上了岸,琉衣还回头恋恋不舍地多看了两眼,然后才举步往前走。 “你这么喜欢威尼靳,要不要考虑在这里买一栋房子?” “我们两个住?”琉衣指指自己跟韩宕。 废话!韩宕故意说反话:“不,是买给隔壁老王住。” “后!糗我,我只是问一下嘛!”然后琉衣看看周边,突然面带犹豫。“威尼斯是很美,可是一想到每次出门都得搭船,爬上爬下的,就……” “随你。”两人朝前定,保镳就在前头咖啡座等他们搭船回来。远远瞧见前头有个冰淇淋摊,韩宕转头看她。“要不要?” 琉衣点头,才刚要说话,韩宕已经帮她补上一句。 “香草口味。” “没错!”琉衣拍手。 琉衣爱吃冰淇淋,所以韩宕每回瞟见路边有冰淇淋摊,一定会问她要不要来上一球。 “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买冰淇淋得排队,韩宕舍不得琉衣久站,总会把她安置好他才一个人过去。等待时他也频频回首,每次一瞧见他在看她,琉衣也总会抬手和他挥挥,要他不用担心。 “漂亮的小姐,送你。”一名卖花的妇人正在收拾摊位,瞧见穿著白衣白裙,面容娇滴滴可爱的琉衣乖乖等待的模样,突然从花篮里取了枝含苞的粉红玫瑰,放在她裙上。放下后,妇人就走了。 琉衣听不懂义大利文,但从妇人肢体动作可以看出她的意思。手拿著妇人送她的玫瑰,琉衣低头一想,突然从口袋掏出一枚硬币,跑去跟妇人又多买了一枝。 成双成对!琉衣喜孜孜地想著,刚好她跟韩宕一人一枝。 回过头,刚好瞧见韩宕正伸手接过冰店老板手里的冰淇淋,她抓紧手上的玫瑰朝韩宕方向走去,就在经过桥边的同时,远处突然传来尖呼声。 “thief!(小偷)” 一阵急促呼吸声从琉衣身后靠近,琉衣皱眉回头,还来不及看清楚,男人已经出现在她身后。 偷窃被人发现的男人慌忙逃逸,见琉衣挡路,他无暇细想就将她往旁边推。 “滚开!” “啊!”威尼斯巷道极窄,一旁是屋一旁就是水,琉衣瘦小,哪禁得起高头大马的义大利男人这么一推。只见她脚步一滑,人刚好就从栏杆缝隙间掉了下去。 韩宕取过冰淇淋一回头,正好瞧见琉衣失足落水。“琉衣!”韩宕大喊冲来,推开仍围在冰淇淋摊边的客人,手里的冰淇淋早已无暇顾及,随手一丢,他甩掉脚上鞋子人就往水里跳。 咕噜咕噜的泡泡直往上冒,突如其来的状况根本没留时间让琉衣反应,在掉进水里那一瞬间,她竟然只记得要握紧手里的花,她要跟韩宕,一人一枝…… 韩宕潜入水底捞起琉衣,在路人的帮忙下将琉衣搬上岸边,他惊慌地看著已昏厥过去的琉衣,过低的体温与心跳——天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韩宕低下头对琉衣做口对口人工呼吸,一边吐气他心里一边对上天祈求,拜托、拜托—— “求求你醒过来,琉衣,我求求你——” 此刻交织在韩宕脸上的,早已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泪水,他只是拚命做著人工呼吸,一边拉开了嗓门呼唤坐在前方下远处的保镳。 “help,强跟阿德,快点打电话联络葛诺医生……”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她情况好吗?”葛诺医生一从急诊室出来,手里握著两枝玫瑰花的韩宕,马立刻跳起来追问。 但葛诺却没对他的问题回答,直接就说:“你们很幸运,我请来的医疗团队昨晚才刚抵达威尼斯,你必须马上做决定。”葛诺一边说话,他身旁一名护士同时递出一份同意书。 韩宕取来一看,一下便明白葛诺的用意——他要马上开刀。 “琉衣身体负荷得了?” “交给我,我会在最短时间内做最好的安排。”葛诺医生虽是个医生,但骨子里却有著当政客的油滑。他需要琉衣这个病人,哪怕她现在正奄奄一息,说不定根本熬不过手术,他也要想尽办法把她身体劫开,多加一次他出手执刀的机会。 如果韩宕“心”之力仍在,一定能从葛诺心里听出他的不确定。但问题是韩宕失去了“心”之力,而琉衣也正处危急存亡关头,也没有办法等到聿凯过来,让聿凯用他的“利眼”好好评估葛诺的承诺是否可信,他得立刻做出决定。 “好,我签。”韩宕要来支笔,在同意书尾端签上他的英文名,然后交给身旁护士。 韩宕突然朝葛诺跨进了一步,逼著葛诺和他四目相对。“不要欺骗我,尽你最大的能力做这场手术,如果被我发现你有一丁点差错的地方,我绝对会让你生不如死。” 韩宕说话声音很轻,脸上也没特别凶恶,但下知怎么搞的,被这个东方年轻人看著,竟让年过四十的葛诺,觉得背脊汗毛竖立,不寒而傈。 葛诺连忙作出回应:“我是医生,我当然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医治我的病人——” “最好。”韩宕眼睛盯著他慢慢地说著:“最好。” 同意书一拿到,葛诺私人医院的医疗团队随即动了起来。琉衣过来威尼斯之前已从台湾寄出她个人病历与心脏x光照片,所以现在只需要再多加照几张,手术便可以马上进行。 大约两个小时过后,包括葛诺在内一行八个外国人依序进入手术室,坐在门外的韩宕,表情严肃地盯著手里的玫瑰花看。两枝粉红色含苞待放的玫瑰久离开水面,如今看起来已有些无力憔悴,但他却舍不得丢,因为这是琉衣落水时,仍旧紧紧抓在她手里的东西。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救活她,救活她……天上诸神,请称们这一回一定要施展种力,尽力救回琉衣性命。 “帝释,现在情况怎样?” “蟠龙五天”中信二第一个赶到。原本与葛诺约定的开刀时间是在两日后,信二习惯提前准备,所以昨天下午他人已抵达罗马。一接到琉衣被撞倒落水的消息,他随即雇了直升机,直接从罗马飞来威尼斯。 “已经送去手术室。” “这么快?!”信二吃惊。“她心脏负荷得了吗?” 韩宕身体缩了一下。信二这问题也正是他内心的忧虑,葛诺这么急著要动手术,到底是真有必要,还是勉强行事? “该死!”韩宕朝旁边座椅猛挥一拳。他一向自豪的“心”之力这会儿却没法使用,为什么偏偏就在他最需要它的时候,它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信二沉默地看著韩宕泛红的手指,那一拳力气之大,光用眼睛看他都可以感觉到,由此可见韩宕内心之紊乱。 这个时候,不管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是没用的。信二目光调向阖起的手术室,边在心里祈祷,希望老天能够网开一面,别真的就此取了她性命。 手术时间一小时一小时过去。六个钟头过去了,在这段时间里,聿凯、潘瑟与阎孚三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竞一一赶到了这交通不算便利的威尼靳,足可见他们对韩宕与琉衣的重视。 五人神情严肃地坐在手术室外头等待,一小时,又一小时的过去,突然阎孚有了反应。 “有人出来了。”他闻到一股陌生的气味变浓,几秒钟过,手术室大门突然打开。 韩宕急跳起,下过出来的人下是葛诺,韩宕记得他是葛诺医疗团队的一员。 韩宕一把抓住他,追问道:“手术情况怎么样?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消息?” 男子一双眼如兔子般红通通,他眼睛一瞟韩宕还有他身后四人,他表情突然有些畏缩。“手术的情形,你要去问葛诺医师……” 不对劲!聿凯一眼就瞧出男子有事隐瞒,不待男子转身,他便逼到男子面前。“你在隐瞒什么?” “没有……”男子结结巴巴,一句“no”连连说了好几次。这种反应,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男子就是在说谎。 没时间再玩什么礼貌游戏,韩宕伸手朝男子衣领上一揪,一下就把男子逼到角落,他浑身散发的那股气,简直就像刀一般,锐利得足以伤人。 “说!”韩宕厉声喊。 “你不要激动,我只是一个麻醉师,刀不是我拿的,我是真的……” 男子讲话越畏缩害怕,韩宕心头就越发焦虑。如果没有问题,男子不会怕他怕成这样——一定有鬼!韩宕揪住男子衣襟的手臂微微发颤,不是负荷不了男人的重量,而是愤怒。 见鬼的!“心”之力,你到底躲到哪去了?! 韩宕在心里怒吼著,但就在这个时候—— “我一定不能让他知道,这个刀旱先就不应该开的,那个心脏,根本负荷不了这场手术——” 韩宕表情倏地一怔,瞠大双眼瞪视正在他面前频频发抖的外国男子。他“听”得见了! 短短几秒钟,韩宕就已经从男子心里,“听”出事情前因后果,只见他脸色倏地刷白,双眸惊愕地瞪大。 男子吃惊地看著韩宕,不了解韩宕怎么会突然有这么怪异的反应。 韩宕突然用中文说:“我‘听’得见了。”然后他放开男子衣襟,男子一时不察,差点摔跤。 韩宕转过身,其余“四天”的眸子紧盯著他看。每个人都在心里问同样一个问题——“心”之力回来了?! “对。”韩宕答完,猛地又转身抓住打算偷溜的男子。“我要进去手术室,你带我去换无菌衣。” 说起来这红眼睛男子的确无辜,他只是葛诺从美国请来的麻醉医师。而他之所以会提前离开,原因也是因为他再也看不下去。葛诺根本就把病人当成白老鼠,那么脆弱的心脏,多一点强心针或麻醉剂都会要她命,但葛诺却不管这个,他一再要求男子多打一针,又多打一针—— 男子畏怯地看著看韩宕。这东方男子的表情像似已经看出整件事情的发展,但是怎么可能…… “快!” “是是——”男子脚步跟舱地带著他走向手术室另一端。 约莫十分钟后,做好全身消毒的韩宕,在男子的带领下走进手术室。门一开启的瞬间,在场所有人的思绪全都冲进韩宕脑袋,他闭眼身体发颤,差点就控制不住奔去一拳揍倒葛诺的冲动。 “麦克,我就知道你会再进——” 说著话的葛诺头一抬,愕地瞧见站在麦克——也就是带韩宕进手术室的麻醉医师身边的韩宕。虽然嘴上戴苦口罩,但仍然可看见葛诺眼中的恐惧。 葛诺喊道:“手术室不是病人家属可以随便进来的,快出去——” 旁边人随即转头看向韩宕,但只是一瞬间韩宕就取得了整个手术室的主控权。他来到葛诺身边,盯著他的眼,用著标准的英语对其他人下指令:“做你们的事。” 像突然从梦中醒来般,所有人一眨眼后,倏地又将注意力移回眼前手术上。韩宕静默不语地“聆听”所有人的心声,一听见有人发出疲倦的抱怨,一双利眼随即朝对方瞟去,那眼神之冷,比喝双倍espresso来得提神有效。 手术的问题点就是——没有人认为这手术可以成功,连执刀的葛诺自己也没有信心。还有,大家都已经累了。 手术已到最后关头,韩宕面无表情地注视葛诺已见疲态的缝合动作,一颗颗压力沉沉的汗珠一从葛诺头上出现,旁边护士随即帮他抹去。手术室里只听见葛诺的吩咐与心电计脉搏的跳动声,很慢,但还有。最后一点缝合结束,葛诺退开,旁边副开刀手立刻补位,就在这个时候,心电计突然传来可怕的长哔声——所有人表情一变! 心脏停止跳动! “麦克,快点再打强心针——电击器、快!” “不行!”麦克突然拒绝。“再打强心针是不对的,她身体早就负荷不了,要用别的方式,别的——” “心脏都停了,你还在争这个!”葛诺大喊。 眼见葛诺与麦克的冲突就要产生,韩宕突然转向开刀副手,看著他眼睛说话。 “照你意思做。” 开刀副手一愕,还没想出韩宕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之前,他手已开始动作。 按摩,就像抚著情人的脸般,给子心脏直接的刺激——副手先前曾经在其他手术房看执刀医师这么做过,但葛诺却斥他无稽。 拜托!拜托! 韩宕绷著身体注视开刀副手的手,心里一边向琉衣喊著话—— “你一定要醒过来,你答应过我的,不合。丢下我一个人……回答我,琉衣,如果你能听见我声音的话,跟我说句话,我知道这时候你一定听得到我的……” 韩宕的脑袋充塞许多人的思绪,就唯独缺了琉衣,一阵冰冷的颤栗突然爬上他的身体。不要,不可以!他不要就这样结束,不行—— “这根本不可能——”葛诺见麦克不愿打针,他一恼突然自己跑去取药。“让我来,一针下去再配合电击——” “不可以——” “有了!”护士突然大喊,她手指向心电计。“心脏开始跳了!” 在场几名医师爆出欢呼,韩宕紧闭上眼睛,两行眼泪突然从他眼中滑出;他刚听见了,虽然那声音极轻、极轻。 “我还在。” “谢谢——” 放松的韩宕突然跪倒在地上,他忍不住用手捂著脸,无声地向老天爷献上他最深的谢意。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在信二“疗力”的帮助之下,琉衣开刀的伤口,在短短下到五天时间内便已愈合,这神奇的景象超出葛诺医师的理解范围,他竭力地想要多留琉衣一阵子好好“研究”,但这念头一望见韩宕冰冷的眼眸,便瞬间蒸发殆尽。 接下来还有更精彩的事情在等著葛诺。 琉衣一离开医院,隔天韩宕便下令要聿凯开始著手接收葛诺私人医院的所有手续,以德报怨绝不是“蟠龙会”的立会宗旨,更不是韩宕的处事态度。他要以牙还牙,葛诺敢利用他最心爱的女人当白老鼠,那他自然要拿葛诺最宝贝的医院,好好地玩它一玩。 当然,还有那名推倒琉衣的小偷。 聿凯动用义大利黑手党寻出那名偷儿后,便赋予他全新的“工作”——下水救人。从那一天之后,威尼斯多了另一项传奇,所有不慎掉下水里的游客或居民的地方,都可以看见一名穿著红色t恤的义大利人,跟著扑通跳下水去。后来有人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这么热心助人,那名前偷儿总会一脸苦笑地看著他说:“这是女神的指示。” 距离手术结束已过两个多礼拜,琉衣还没醒来,但韩宕却一点也不急。并非因为他不关心,而是每天,他都能用他的“心”之力,跟仍处在昏迷状态中的琉衣交谈。 “还要多久,你才会醒?”韩宕会在心里问。 琉衣的心回答他:“我也不知道——” 两人的对话就像这样子。 信二的“疗力”只能愈合原本已有的身体组织,但开过刀割除变性部位的心脏,则不是他所能疗愈的。琉衣目前的状态,就像刚出生的小baby,醒来之后还得长期服药,持续追踪,但总的来说,她已经不会再像之前那样,随便一激动就会要了她的命。 “你就不要大为难葛诺医生,他又不是病人,他只是照他的常识、他的专业做出当时对他最理想的处置。” 但韩宕不这么认为。 因为“心”之力,他从葛诺心里“听”见了许多他没跟琉衣详细解释的医疗秘辛,包括她现在仍然昏迷,葛诺也得扛起大部分责任,若不是手术当时他打了太多强心针剂。 “不用帮他说情,我就是不喜欢他。”韩宕发誓,在琉衣还没醒来之前,他绝对不会让葛诺好过! “好啦!我们就不要再提葛诺医师了,每次一说起他,你的声音就会绷得好紧——”说到这,琉衣心念突然停下,只不过下一瞬,韩宕就说话了。 “我也很想你。” 他将自己的脸贴在琉衣手背上,一边抚著她的脸颊一边喃喃说著:“我跟之前没两样,因为每天都有依你的要求准时吃饭,所以没有比较瘦、也没有比较胖。” “我感觉不到你,即使可以跟你说话,听得见你声音,但定我的身体就定没有办法告诉我,你的手摸起来是什么样子的,是暖的还是凉的……” “没关系,我会形容给你听——啊,毅堂钟声响了,还记得那个教堂吗?我们进去过。” “当然记得。我还记得我们逛完教堂,你就带我去搭贡多拉——还唱了情歌给我听。” “wisemensayonlyfoolsrushin.but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不待琉衣要求,韩宕便已低声唱著。琉衣的心安静地听著,一直当最后一句“for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唱完,两行眼泪,突然无声无息地滑出琉衣闭起的眼眶。 韩宕伸手温柔地将它拭去。 “我爱你。”琉衣的心颤抖地说。 韩宕闭上眼,将琉衣手贴在他心窝处。半晌,才见他回道:“我等你醒过来,亲口对我说出这三个字。” 尾声 那是一个温度适中的午后,韩宕随意在威尼斯城走了一会儿,不到一个小时,便见他拎著一束花与水果,踱回大运河旁边的豪宅。 一进门,便见琉衣房间门户洞开,看护妇用著口音极重的英语喊著:“上帝保佑!” 韩宕表情一愣,丢下手里的水果与花,便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房间。 “怎么了?” 一进门,只见一名看护妇捂著脸喜极而泣。而原本躺卧在床上的琉衣,则是半坐起身,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微笑。 他不敢相信。 韩宕傻愣愣抬手揉了揉双眼,直到抬头确定醒著的琉衣仍在,他这才大喊一声,快乐地朝她奔去。 “你醒来了,你醒过来了!” 两人紧紧相拥,藉著身体直接感觉对方的存在。看护妇已悄悄离去,把房间留给相爱的两个人。 琉衣手指轻轻滑过韩宕肩膀、脖子,抚过他一头长发然后来到他脸颊。韩宕退开一点好与她相视,两行眼泪突然从琉衣眼角落下。 “你骗我,明明都变瘦了,你看你,脸颊肉都下见了。” “我等著你来把我喂胖……”韩宕用鼻尖磨蹭她掌心。 “我会的,等我身体更好一点,我要跟陈妈学一手厨艺,一定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跟个雪人一样。” 韩宕忍不住皱起眉头。他已经开始在脑子里幻想,胖成了个雪人的他的模样。 “怕了吧!”琉衣笑咪咪。 “淘气。”韩宕佯怒似的轻拧了下她鼻头,又觉得舍不得,便将唇凑上,在鼻子两侧轻啄了一个吻,藉以抚慰。 琉衣半眯著眼感受他嘴唇的温度,当韩宕要将身体退开时,她突然伸手搭著他的肩膀,目光注视他的唇办,将自己唇贴向他。 “琉衣……” 两人嘴唇贴合,温柔地碰触、轻吮对方的唇办。能够这样吻著她,抱著她,感觉她的温度……韩宕直觉自己像在作梦一样,一颗滚烫的眼泪沿著他眼角滑落,沾湿了琉衣的脸颊。 韩宕突觉羞赧,想转头回避,但琉衣却将他脸扳回来,模仿他先前的举动,在他眼睛下方各亲了一下。 她抵著他额头看著他说:“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韩宕微笑,微笑,然后伸出手,再一次紧紧地抱住她。 是夜,琉衣在看护妇的帮助下,在上好的四脚浴缸中泡了一个好舒服的澡,洗去了一身酸痛。换穿上韩宕帮她买的睡衣,方打开浴室门,便见已换好睡衣的韩宕正守在门外。 他朝她行了一个宫廷大礼——一手搁在胸前,一手送到她面前,俯首低声问她:“请问我有这个荣幸,抱我的皇后上床休息?” 琉衣笑著点头,将自己手搭在韩宕手心。 韩宕一弯腰,打横将瘦伶伶的琉衣抱起,接著像捧著什么珍贵宝物,轻轻地将她放到床铺上,还拉来柔软的羽绒被将她盖上。一场手术,把原本就瘦削的琉衣折腾得更加清瘦,感觉一阵风来就会把她吹跑了似的。 韩宕从另一侧爬上床,帮她调了一个舒适的角度,伸手将她搂在胸前。 听见他胸口沈稳的心跳声,琉衣唇畔浮现一朵柔美笑靥。 他捏捏她几可见骨的瘦弱手臂。“等过两天你胃口变好,我一定要想办法把你不见的肉给补回来不可。” 一听,琉衣脸上顿失笑意。她念头一转,韩宕就“听”见了。 “傻瓜!我不是在嫌你。” “不用安慰我——”琉衣将脸埋进他胸口低声说:“我刚才照过镜子,知道自己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最美的女人。” “只有你会这么说。”琉衣忍俊不禁。 他摸摸她脸颊,头倚在她发顶上低语:“也只有你会遵守约定,坚持陪在我身边。” 这句话,让两人突然想起那几近生离死别的一刻,琉衣不由自主将身体偎得更近,而韩宕,则是突然握住琉衣的手,仿佛想藉此确定,眼前两人的相倚偎,是真实的,不只是梦境。 从琉衣偎贴的这个角度看去,可以看见韩宕隐藏在薄被底下结实的肌肉线条,琉衣怀念似地拾手抚摸著,从他的小腹慢慢下移——奇妙的是,随著她手指触碰,原本均匀隆起的薄被中央,多凸了一个奇怪“东西”。 琉衣眯眼一笑,正打算一采究竟,上方突然多了只手抓住她。 “不行。”韩宕说。 “为什么?”琉衣嘟嘴。 “医生说你至少要再静养半年。” “我只是想——” “就是不行。”韩宕抓来她两手安放在他胸口,他早就“听”出她心底的企图。傻子才会束手就擒,任她捉弄。“乖乖睡觉养身体,别在那胡思乱想。” 哼。琉衣挑眉窃笑,以为他可以“听”出她心里意念,她就拿他没辙了?嘿嘿!错了。 琉衣表面上乖乖照韩宕吩咐不再轻举妄动,可是却在脑子里想著他的裸体,想他和她第一次袒裎相见的情形…… 察觉到她思绪的韩宕,蓦地发出呻吟。 “你这个小坏蛋,还故意逗我——”韩宕一把将琉衣抱高,和她四目相对。看得出他眼里的欲念,琉衣一下脸红了。 他脚勾住她腿,用他亢奋的男性轻轻磨蹭她大腿。 “你明知道我多想要你,我不让你碰,是担心我会控制不住,你不知道我忍得多痛苦。” “对不起嘛,因为我也想要你……”这念头可是支撑她返回人世的强大力量,曾经一脚进了鬼门关的琉衣,在听见韩宕声音之后,蓦地想起她这辈子,还没跟她深爱的男人做过一场货真价实的爱——她不甘愿啊! “想到还得等上半年——” “傻丫头。”韩宕看著她,忍不住又冲动地吻了她。明明说要克制自己,但是—— “我好想、好想要你——”韩宕耳语,阵阵热气吹人琉衣耳际,琉衣浑身酥软地发抖著。“但是现在不行,再过一阵子,为了我们的将来。” 这些话啊,还真不知是要说给她听,还是用来提醒他自己。 察觉到这一点的琉衣忍不住笑了。她捧著他下颚,软声说:“到时,我要你爱我,一整夜都不停。” “你分明是在挑战我的自制力——”韩宕露出苦恼的表情。 琉衣在他怀中扭著身体撒娇,韩宕则是深叹了口气,再度将她搂进怀里。 “韩宕,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对吧?” “对。” “还要一起去很多国家?” “对。” “还要跟陈妈学会厨艺喂胖你?” “对。” “还要跟你其他几个好哥儿们见面?” “对。” 两人就这样一问一答,直到睡意袭脑,但不管琉衣问他什么,韩宕通通都答应。 “我发现,你真的很爱我,对吧?” 这个问题,让已经合上眼睛昏昏欲睡的韩宕蓦地张开眼睛。他斜眸朝琉衣看了一眼,她其实早睡了,这会儿,她是在说梦话。 韩宕微笑,随即在她额上印上一个轻吻,然后伸手和她手紧紧交握。 “这点无庸置疑,你知道我多爱你。”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在韩宕爱情与厨师食补的通力合作下,不过半年时间,琉衣不但补回了失掉的体重,整个人的神采气色,也比先前未开刀时要变得光彩耀人。在葛诺的复诊下,确定她开刀的心脏已然可以承受长途飞行,韩宕与琉衣终于回到阔别已久的台湾。 潘瑟亲自开车载著陈妈与陈伯过来接机,一见脸颊变得红扑扑的琉衣,陈妈当场掉下眼泪。“小姐,我看看我看看……噢噢,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好了陈妈,别哭了。”琉衣拿出手帕帮陈妈擦眼泪。 陈伯伸手与韩宕道谢。现在在两个老人家眼中,韩宕地位可比天神,不但治好了琉衣心脏病,还让她变得如此快乐,神采飞扬。 潘瑟将一行四人载到北县的莺歌,韩宕先前订下的房子早已装潢完毕,所有家具什物都已安置妥当。四人抵达家门,才刚把行李卸下来,潘瑟便拉著韩宕到旁边,悄声说了些话。 韩宕皱起眉头。“一定得现在?” 潘瑟点头。“事态紧急。” 韩宕不耐地大吐了口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才刚下飞机回家,屁股还没坐热,几个人就忙著找他去开会,真是他x的圈圈叉。 “给我三分钟。”韩宕撇开潘瑟,走到房间找琉衣,她正打开行李箱,分类整理带回来的东西。 他低头朝她脸颊一亲。“对不起,我得马上到会所一趟,聿凯他们几个说有紧急事件,非要我过去处理不行。” “我知道了。”琉衣摸摸韩宕脸颊,可以从他表情看出他多不情愿离开。“去吧,路上小心。” “你也是,累了就休息,我处理完事马上回来。” 一个多小时车程,韩宕与潘瑟抵达阳明山麓的“五方会所”,银色休旅车才刚开进大门,便看见中屋的总管一睑紧张地朝他俩跑来。 “会长,有您的电话,是服侍琉衣小姐的陈妈。” 韩宕急忙接趄。“我是韩宕——” 只听见电话那头的陈妈焦急地说:“韩先生,不好了,小姐被坏人绑架了。” “怎么可能?”韩宕心头一沉。 “我也不知道啊,刚才你出门,小姐就说要去院子那边的烧窑看一下,结果去好久没回来,所以我就开始找,但是里里外外就是没看到小姐。我刚去门口,结果在信箱里面发现一个空白信封,里面有张宇条写说‘谷琉衣在我们手上’,然后就是一个地址——” “念出来。” 陈妈说:“幽雅路十八号。” 这地址好耳熟——韩宕心想。 “怎么办、怎么办?”陈妈哭了起来。 “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把琉衣带回来的。”韩宕铁青著脸将电话还给总管。 潘瑟忍不住关心地问:“怎么回事?” 韩宕将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逼,此刻他心早已飞到幽雅路十八号去,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闯进他们家绑走琉衣,真是可恶至极! “今天的会议我没办法参加,该怎么处理你们就看著办吧,” 韩宕要潘瑟下车,潘瑟却摇头表示他要随行。“两个人多个照应。” “也好。”韩宕点点头。 潘瑟打电话要他副手调查幽雅路十八号是什么地方,得到的答案竟是北投的春天酒店。听到这个答案,韩宕反应和潘瑟一样,都为之一愣。 韩宕想到的是——该不会是哪个黑道大老,想用琉衣当条件,逼他点头同意什么提案…… 如果是这样——韩宕捏紧拳头,他一定会叫他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春天酒店—— “漂亮极了!”向采苹后退一步欣赏,忍不住赞叹。向采苹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适合穿白色礼服的人,象牙白色的古董嫁裳套在琉衣身上,感觉就像天使一样。 孟夏弯下腰帮忙拉颐裙摆,而方舞则是用她的巧手,在琉衣头上缀上一朵朵羽毛缀成的小花。 “这个这个,我特意带来送你的。”桑柔从相通的房间冲进来,她不像采苹或者方舞有双巧手,但是她可以利用她的“智慧”,祝福琉衣与韩宕今后“性”福满满。她将手上的精装书交到琉衣手上,几个女人一看封面上斗大的中文字,顿时窃笑出声,尤其是琉衣,脸颊更是瞬间烧红。 “兰之欲”,哇!还真是好大一份礼呢!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你们好了没有?时间差不多了——” 孟夏起身检查,然后满意地一点头。“好了!” “帝释来了!”聿凯喊著。 几个女人一听,急忙拉著琉衣往大厅跑去。 “快快快——”桑柔催促。 “小心一点,别把她头上的花弄掉了——”向采苹追在身后提醒。 “花!捧花!”方舞用著蹩脚的中文说。 “牧师呢牧师呢?”孟夏大叫。 大出韩宕所料,眼下这场“绑架”,不是被什么黑道大老唆使,而是眼前这群娘子军精心策划——她们包下春天酒店,挑选婚纱,还请来牧师与乐队。下任帝释韩瑞充当伴郎,这会儿儿穿著笔挺白西装,英姿潇洒的立在大厅等待婚礼进行。 为了让整个“绑架”看起来真有那么回事,孟夏还特地瞒著潘瑟,就怕韩宕会从潘瑟心里得知他们的计划。哼!谁叫韩宕当初要坏心眼地阻碍她们的恋情。正可谓“惹熊惹虎,就不要惹到恰女人”—— 车一抵达酒店门外,心急如焚的韩宕打开车门随即拔腿狂奔。他和琉衣排除外难,好不容易才能厮守在一起,要是绑架她的歹人敢伤她一根汗毛,他发誓,倾其全力,他也要追究到底! “琉衣——”韩宕急如星火奔进大厅,脸上焦急未消,却赫地发现眼前状况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他瞧著琉衣身上的礼服与捧花,再看立在最前方的牧师—— “王八蛋,你们耍我!”韩宕大吼。 乐队指挥被他吓得不敢再奏乐,四个女人站在琉衣身边笑得前俯后仰,噢!帝释刚才的表情实在太精彩,憋了这么长时间,她们总算报了当年的一箭之仇。 “好啦,别气。”琉衣走来挽住韩宕的手,撒娇地央著他。 “我怎么不气?我的大喜之日,结果叫我穿这样——”韩宕低头看著自己脚上的球鞋和牛仔裤。“跟你举行婚礼!” “帅就是帅,即使穿著丰仔裤t恤,你还是我心目中的帅气第一名啊!” “嗯——”这句话还满受用的。韩宕表情略缓。 “而且,”琉衣突然附耳在韩宕耳边说。“桑柔还送我们她写的书,我刚趁没人偷翻了一下,不错呢!” “你对那有兴趣?”韩宕眉一挑,声音蓦地变得沙哑。 琉衣顿时满睑通红,小声扭捏地答:“不是半年了吗?而且离开的时候葛诺医生不是有说我们已经——”她朝他眨眨眼睛,撒娇地朝他怀中腻。 就冲著她刚才那一句,那些繁文耨节、什么礼服绑架的,全都甩边去啦! 韩宕回头大喊:“奏乐!” 他啊!要赶快完成典礼,拉著美娇娘进洞房,不是有句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全书完】 编注: ※东堂持国天潘瑟跟孟夏的爱情故事,请看‘五方恋人’系列之一·花蝶958《卑情恶男》。 ※西堂广目天聿凯跟向采苹的爱情故事,请看‘五方恋人’系列之二·花蝶966《霸情恶男》。 ※北堂多闻天伊织信—一跟方舞的爱情故事,请看‘五方恋人’系列之三·花蝶981《寡情恶男》。 ※南堂增长天阎孚跟桑柔的爱情故事,请看‘五方恋人’系列之四·花蝶994《多情恶男》。 后记 在写《掬情恶男》之前,我特意上了屏束五沟一趟。大家读过前文,所以我在侵记里暴露一些真实场景应该没问题才对。话说从头,台湾那么大,为什么我偏不写宜兰罗东,要写名不见经传的“屏东五沟”?实在是因为bj大神的一句话——要写“世外桃源”?!那当然是屏束的五沟水了。 据说游遍世界三十余国的大神这么极力赞美的地方,小作者我说什么也要上网查它一查。网路上有非常详细的五沟介绍,我在看的当时,心里盘算想用平常见过的乡下景观,来个“代入消去”法,直接套用在五沟上。但看了照片之后才发现不对劲,客家庄真的有客家庄特别的样子,然后那“特别的样子”是什么,我却没办法彻底想像出来。基于对读者大人们的尊重(毕竟五沟水离我住的城市并不太远,我觉得在不太远的情况下,我仍然想用“杜撰”的方式写它,感觉实在过意不去),于是我在纲路上查好火车与公车班次,包包一背就出发了。 但到了屏东公车站才知道,五沟根本不是我想像的那种“交通便给”之处。 原来,升东公车网路上听写时刻表,不太准(需要亲自列站里询问才知个中巧妙)。九点四十分找人已到屏东,结果听见友善(她真的很友善,禁得起我一问再问)的售票小姐说,会经过五沟的公车要十一点五十分才会到。 啥米!我当时表情一定很震惊,不然地不会忍不住笑出来。后来她建议我先搭车到万峦,再去附近询问有没有计程车可以搭到五沟。碍于时间限制(我得在五点半之前赶回家接小孩),我只能照做。 升东公车司机脾气相当好,而且热心。我头一回搭公车列万峦,不知道该在哪拉铃下车,一问司机他马上热心指点。这部分给想学我做傻事的人做参考——看到前方出现很多很多猪脚招牌的时候,你就可以按铃下车,走进那条全部都在卖猪脚的徒步街,一直直直走,就可以到所谓的“屏东五沟”。 但真照我话去做的人就是呆子!西盛路超级长,从万峦那徒步区一直到五沟水整村,全部都叫西盛路,有多远?!骑摩托车大概要十五分钟(速度快的话),为啥我会知道?因为我下—车的时候,在附近找了一下发现没有计程车可搭,然后我心想(<—傻子)——司机先生说一直直走就可以到五沟,那我就走走看吧! 为了确认司机先生的指示没错,我在走之前,还特意问了一下当地人(机车店老板),结果别人一听我要用走的,顿时瞪大双眼。 “用走的——至少要半个小时喔!” 半个小时听起来久不久?我当时觉得ok啦!可以接受。说了声谢谢,转头就走。结果走没几步机车行老板骑摩托车赶上来说:“我载你去吧。” 跳上老板的摩托车,坐了好一会儿俊,才知道老板的义举多令人感动。西盛路真的是叫有够、有够、有够长。没错,从万峦猪脚那直直走到底就可以看到五沟,但是那长度,大概就像在五沟衬里绕上二十圈那样。老板一边骑我一边冒冷汗,真的只有傻子我才会想出这种点子,想用走的到五沟。 但五沟真的很漂亮喔!尤其喜欢邪种旧旧老老百年古迹建筑的人啊,有机会真的可以安排到五沟走一趟。老板在“五沟国小”前把我放下车,摩托车一走,一股香气便迎面而来。但放眼搜寻,四周印看不到一株会散发香气的花种。 “到底是什么花?”我怀著这样的疑问过街朝刘氏宗祠走去。哇!在看到它的瞬间我当场激动起来。真的是很漂亮的建筑(喜欢旧东西的人一定会有同感)! 我很喜欢老建筑,但我喜欢它们的原因,并不是什么发思古之幽惰。我只是想到,在当时那种人力物力都不甚丰富的情况下,能够盖出这样一栋楼,真是教人惊叹。我不懂建筑学,所以没办法用那些术语说那边有什么磨石子墙(看网站介绍的),什么房子的造型什么建筑型态,我只会讲——好棒啊!好美啊!我好喜欢啊……之类完全教人想不出画面的赞美词来(呜~~)。不过我觉得最特别的一点是,不管走进哪个老房子(有些可以去有些不行,只能站门外探探),那房子都让人感觉不出一点阴森味,反而让人觉得很亲切。 这么举例好了,台南孔庙里头有供奉牌位的地方,只要一踏进去,我就可以感觉到一股凉气,但五沟那里不会,它给人的感觉就像到了乡下阿嬷家,给我一种如鱼得水的亲切感。 五沟,故名思义里头会有五条沟,还有那沟水好清澈。(清到我都很想下去玩一下,不过不好意思这么做,我也建议不要这么做,因为没必要污染水源嘛!)逛过刘氏宗祠,沿著西盛路往里头走,可以看见大大小小保留情况下—的老式屋房,其中有一栋前面还有石长凳,这栋很美(墙面砖瓦颜色配得相当美),再往里头去,可以看兑“观山海房”。网路上的觐山海房看起来比较拙,但实际看来相当迷人,我想差别应该是那石子墙面与砖块相对的色差吧! 最想说的还有两件,一是那水流方向。一般在西半台湾,河水都是向西流的。但五沟水有三沟的水,会是向东流的(地势关系)。看著那水真教人觉得恍惚,有—种“怎么会这样”的奇妙感觉。 第二件事,村落里头还有一栋不知道叫啥名字的两层楼(人家房子里头)。长得四四方方,模样有点像一个“高”字,也就是下宽上小。看著它会让我想起古时候让公子在里头读书,或是收纳小妾的地方。(这两个用途好像差很多……) 整个村落逛完俊,我到—家“柑仔店”买了瓶舒跑狂喝,—问店家老婆婆才知道萦绕在我鼻间的香味是昙花。她跟我指,店前荒芜之处,有人种了一整园的昙花,白天花苞未合之际,整个五沟村总会弥漫著一股优雅的昙花香。 回程路上遇不到人(五沟村人真的满少的,又加上我离开时是中午用餐时间),走了十几分钟路才遇上要去万峦吃猪脚的村民,顺路载我一程。 在此我要特别感谢好心的万峦乡居民! 不过呢,回家之后,我脚足足痛了二天。脚后跟磨破皮,但是心情呢,却是相当地愉快。 附带一提,书里面所提到的万金,就位在五沟后村。那里的“万金教堂”,我想所有女生见了,一定都会忍不住出声惊叹才对。两、三年前我曾到过万金一趟,那决定被人开车载著的,见到万金教堂那瞬间,我只有一个念头——好想结婚噢! 那个白墙、圆柱与木制长椅给人的感觉实在太棒,还有地上铺著的红地毯——不知道读者对日本的结婚胜地轻井泽教堂有没有印象,讲真话,万全教堂的气氛与气派绝对不输它! 最后一次的“有此一说,到此一游”bj (陆沈) 帝释造访的威尼斯,位于义大利、亚德里亚海上,由于陆沈的关系,现在已经是个标准的小岛,世界上只要谈起水上的都市,大家都会想到威尼斯——达文西、圣马可、米开朗基罗(注意!我不是在讲忍者龟那几只)等大师留下遗迹的地方。 陆沈的成因很多,传统的解释是因为地壳板块的移动(我知道这么讲会让你想到地理老师,头开始痛了,要忍耐一下)。我们的地表就像漂浮在水中的几片pizza,漂来漂去撞在一块,有的地方就会隆起来,有的地方就得沉下去。像我们居住的地方,台湾海峡就有“八千年—沉浮”的说法,如果你能活上几百万年,bj跟你们地理老师教的是对的,只可惜我们大家都没办法活到那时候。 然而,近来发现或巳斯的陆沈:王要原回仇下是因为非洲板块的移动,而是人类大量超抽地下水的结果。地下水就像水床,上面躺著威尼斯老太太,水床的水被抽干了,老太太只好沉到海里喂鲨鱼。人类慌了,就在老太太身上拉皮打木桩,遮掩老太太的水渍老人斑,其实一点用也没有,她还是每年沈个5-10公分,预计在你有生之年一定可以看到她沉到海中。 人为的陆沈是个全球性的大问题。像伦敦、荷兰、苏杭、上海、奥尔良等大城市,还有我们的台湾南部如林违、枋寮一带都有。再加上全球暖化,造成南北极冰山融解,海平面不断上升,更恶化了陆沈的状况。有学者想出妙招,既然老太太的水床漏水,那加水不就得了?想办法往地下水层灌水吧! 在某些地方的实验有一定的效果,不大就是了。陆沈看起来让人忧心,也有罗曼史的传说:几千年前,柏拉图(就是bj的偶像饭岛爱的偶像)曾经提到“亚特兰提斯”大陆。据说原本是个美丽、富庶的城邦,因为饱暖思淫欲,人们有钱没事干,整天胡混度日,人心腐败,所以上帝很生气,就做大水把亚特兰提斯淹了。(艾珈偷按:大神……现在已经不流行饭岛爱了!) 也还好有了这个浪漫的陆沈传说作基础,造就了此后无数的文学、诗歌、戏剧等艺术作品,包括了这本《掬情恶男》。有的说亚特兰提斯是美人鱼的大本营,有的说亚特兰提斯是海神普西顿的秘密基地,有的说亚特兰提斯埋藏了所有海盗梦想中的onepiece……本书的读者都是聪明又理性的,那种话听听就好。 (世外有桃源——万峦客庄) 台湾最南端的屏东古称“阿猴”,是从平埔族语“林野”转变而来的,也就是树林茂盛的意思;另有一说,说是古时候有一群卖艺的流浪汉,常常在这里表演猴子兵团,大家都爱看,从此以后就把这片广大的林野叫做阿猴了。后说比较不可信,然而也点出了台湾先民基本上都是一群从大陆来的流浪汉,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卖力的生存著的事实。 这一回我们要游的万峦客庄,属于古时候客家“六堆”的先锋堆。六堆的先民也是来自大陆广东,有的是移民的浪人、有的是———散下乡的“广勇”,他们沿著东港溪各支流落脚,一堆一堆的形成聚落,大部分以农耕为业。直到今日,虽然官方记录主要的作物是稻米,最主力的经济作物却是台湾绿金——槟榔。 万峦最知名的恃产“猪脚”,是用酱油加药料卤制的,秘诀就在那一包随附的酱料。走到圆环,你绝对不用担心找不到正宗老店,无论假日非假日,人最多的那间就是了。 万銮的“万金圣母圣殿”是台湾第一座天主教圣堂,由西班牙神父依西班牙城堡格局设计的,在清未,皇帝还颁给神父“奉旨”二字的石刻,代表天子教化万民。因此,万金村有95%的村民都是信奉天主教,每年十二月八日圣母诞辰,村民都会回村团圆;十二月二十四日的圣诞夜全村更是人山人海,齐聚在圣殿旁的马槽,迎接人子的降生。圣乐响起时,无论你信不信教,没有不感动流泪的。 走出圣堂,右手边有雕工画工极为精细的圣母像可买回家作为纪念:往前再行一、两公里,就可以到达谷琉衣捡到帝释、也是曾经获得全国最优良社区的五沟村。要形容这个地方,大概就像陶渊明写的:“……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关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我可没多添字减字。五沟村中沟渠纵横、小河围绕,水沟中居然有成群的锦鲤游动,最难得的是,几乎没有噪音尘嚣,这不是桃花源是啥? 来吧!来静坐在客庄四合院前的门槛,听著流水的声音、夏日的蝉声,看著大武山还变幻莫测的白云,喝口凉彻心扉的清水!嗯……世外桃源,大抵就是这样。 附上最后一次的“撒必司”——“sn,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正常版与kuso版。 先来看正常版—— wisemensayonlyfoolsrushin 智者说:只有傻子才会—头栽进去。 but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但我就是无法自拔的与你坠\爱河。 shallistay 我该留下来吗? woulditbeasin 这样有罪吗? if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如果我无可救药的爱上你。 likeariverflowssurelytothesea 就像河水理所当然会流向海洋。 darlingsoitgoes 亲爱的,让它顺其自然吧! somethingsaremeanttobe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 takemyhand,takemywholelifetoo 握住我的手,也握住我的一生。 for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因为我已无法自拔的爱上你。 likeariverflowssurelytothesea 就像河水理所当然会流向海洋。 darlingsoitgoes 亲爱的,让它顺其自然吧! somethingsaremeanttobe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 takemyhand,takemywholelifetoo 握住我的手,也握住我的一生。 for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因为我已无法自拔的爱上你。 for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因为我已无法自拔的爱上你。 kuso版—— wisemensayonlyfoolsrushin 智者说只有笨蛋才会急著插进去……(我承认我就是笨蛋。“rushin”隐喻是“急著上”或“急著插进去”) but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但我就是无法自拔。(良心的建议:记住,拔不出来时千万别勉强,会断,两人把棉被盖好保暖,继续……) shallistay 我该继续下去吗?(但我认为我的问题是,我怎么能够停?!) woulditbeasin (停不下来)是有罪的吗? if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如果我无法停止“爱”你。(噢噢噢……) likeariverflowssurelytothesea 就像河水会流向海洋,(就像我控制不住想亲吻你) darlingsoitgoes 亲爱的,让它顺其自然吧!(就让我们继续盖著棉被……) somethingsaremeanttobe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这事是没办法避免的) takemyhand, 握住我的手,(其实我更想要的,是让你握住我“那里”——) takemywholelifetoo 把我整个生命都拿去。(母螳螂结束俊会把公螳螂吃掉,亲爱的,我愿意……) for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因为我已无法停止爱你。(噢噢噢……我们正在创造新生命……) for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因为我已无法停止爱你。(少年,你太乐观了,bj告诉你,最多十五分钟,终究一定会“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