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训花郎》 楔子 传说中,天山顶处有座雪峰,里头藏有四把剑——集灵剑、集醒剑、集峭剑、集情剑。冷炼者“天山怪佬”陆风云功夫绝顶,却一心炼剑。据闻怪佬为了冷炼毕生最极之剑,甚至不惜以血喂剑,以成其剑魂。 “寻药者偶在山洞见此四剑,排排插地半身,冰墙上十一个大字——“武功不高,缘分不够者,不得。”寻药者不信,伸手欲取,却履拔不能。 寻药者大奇,下山,一下便将四剑存在,大大地传扬出去。 据称此四剑极具灵性,会自寻主人——或许与陆风云以血喂剑之事相关。四剑一出,江湖顿起动荡,每个习武者,尤其是练剑侠客,无一不把上天山取剑之事,当成毕生成就之最高试验。 然而,四剑现世十五载,曾一窥四剑真貌之剑客却寥寥无几;一来是天山雪洞陡峭难寻,二来是无人愿意承认进过雪洞,却铩羽而归。 但在南宋初时,四名侠客却陆续从天山带下了集灵、集醒、集峭、集情四剑,同时也开启了一段名剑、与人心欲望交缠的浪漫传奇…… 第一章 瘦西湖畔的“红花苑”,乃是现今扬州城里首屈一指的青楼花苑。 此刻方过正午,楼里已听见男女猜枚行令的欢笑声,二楼装饰奢靡的百花阁里,只见一名身穿雪白绫罗、唇红齿白的俊美男子,正斜倚在镶着软垫的红木长榻上,接受四名妖娆舞伎的伺候。 “不喝了。”男子突然推掉舞伎小兰喂酒的手,小兰一吓,差点打翻了手里的玉杯。 此俊美公子名唤常隶,是扬州城富可敌国的盐商大佬之子,现年二十五,自幼便聪慧过人,备受府中女眷宠爱。十五志学那年,常隶陪同娘亲上城里大庙拜拜,参拜的香客一见他貌胜西施般似男若女的外貌,无人不惊讶,自那一天起,他“扬州第一侠少”名号便不胫而走。 “常爷您怎了?”一旁伸手按摩的小菊惊讶道。 一双邪媚不似男人的凤眼朝她一瞥,恍若沾了胭脂般艳红的唇冷淡地吐出三个字。“我无聊。” 手正拨着琵琶弦的小梅一听,急忙说话:“不然由小梅唱个曲儿让您解闷……” 常隶白眼一翻——她们就想不出别的事情可做了么? 伸手推开正要引吭唱曲儿的小梅,常隶不耐地从软榻上起身,尽管众女娇声挽留,却唤不回常隶离去的脚步。 候在百花阁旁打盹的小厮丙儿猛地被人摇醒,抬头一见主子出现,忙不迭起身问道:“少爷,今儿个怎么这么快——” 常隶不悦地瞪了丙儿一眼。每天重复再重复都是相同的场景,喝酒狎妓听曲看景——要他怎么能不快! 丙儿脖子一缩,赶忙伸手推开大门,不敢再碎嘴。想不到连“红花苑”里的四朵花儿们,也没能让少爷多开心几日,不知这会儿少爷想上哪?“丽春院”前些日子才去,少爷也坐没两下就喊腻,那那那…… 常隶突然停步,交代道:“我不搭马车了,你等会儿把车弄回府里。” 丙儿一愣,还没张口说话,只见常隶纵身一跃,上了“红花苑”屋顶,一个眨眼,随即不见主子踪影。 常隶穿着白绸软鞋的长腿在他人屋上踏行,炯炯黑瞳扫过周边景物,心中大感烦闷。 他自小便爱找些难事做,不管是读书习字乃至习武,他都喜欢往常人不可及的极限处行去。为此,他甚至还闯进少林寺,说动当今的住持道广大师收他为徒。他以为禅理深厚的少林武功应当可以满足他求难的渴望,怎知才十年功夫,俗家弟子能学的十门武艺,他竟已全部参透。 可以想见常隶学成当时心头之难过! 常隶的求难之举不只习武这一桩,之后,不知他打哪得来消息,传说天山顶上有个雪洞,里头藏了世人难得的四把宝剑——他二话不说即刻动身,怎知他手方摸上“集醒”剑柄,未假思索剑就跟着他起身,在神剑轻易到手的那一瞬间,常隶万分惊愕。尤其一思及世间困难,说不定都被他给破解完了之后,他更是忍不住落下了一滴英雄泪。 他想要刺激,想要不一样的生活,如此平淡无奇的日子,他真的过得好腻! “老天爷,难道都没其它把戏好让我玩了么?”常隶端着秀丽清雅面容对天质问,但他的怒吼似乎没上达天听,顶多只吓着停在一旁的鸟雀。 见状,常隶忍不住大声叹气。他俯视着整座扬州城自问——难道今后,他就只能浸泡在无聊的泥水中,烦闷地过完他的一生 念头方转,他脚底下的街边,突然响起一阵骚动。常隶蹙眉望去,只见一名身穿水蓝衣衫,年约十七、八岁的姑娘环胸伫立街头。他好奇地趋前看,只见美姑娘一张瓜子脸儿白净似玉,眉眼灵动鲜活,神色柔媚中还带着点英气。 敢情她是在跟人吵架?常隶被挑起了兴致,一下竟忘了方才的烦忧。 “你是在叫我吗?” 立在美姑娘前头的,是一名外貌蛮横的高壮男子,常隶认得他,此人名叫王二虎,是扬州城里有名的地痞恶霸。 白初蕊纤手指向被男子撞倒在一旁的老妇。“我看见你把老婆婆的摊子撞倒,你不道歉也就罢了,走过还把婆婆摊上的水果踩得稀烂,太过分了,你该赔偿!” 有骨气!瞧见白初蕊一脸坚定,常隶不得不暗暗赞许。这年头已很久没人敢出面仗义执言,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水灵灵的貌美女子。 王二虎人如其名,孔武有力,一双胖手似乎略略使劲,便能将白初蕊那纤细脖子给勒断——也真亏她能一脸无畏,站得直挺挺地等他过来。 瞧白初蕊纤细的模样,蹲在地上收拾残局的老妇息事宁人地说:“不要了小姑娘,真的不用了。” “赔偿。”白初蕊仍旧坚持。 “你这臭丫头!”王二虎抡起拳头朝白初蕊脸上一挥。 旁观的众人同时发出惊呼,没想到白初蕊却一个闪身,及时躲过了王二虎的重拳。可这一闪,却也激怒了王二虎。 王二虎火大地连打了十多拳,但白初蕊身形灵巧,每次都被她堪堪闪过。这下王二虎更恼,眼角余光瞧见旁边搁了支扁担,他手一抄抓起,突然往一旁的老妇身上招呼去。 不好!一察觉王二虎意图,常隶即从屋上跃下,可却还是迟了一步。 扁担“啪”地一声重打在前来拦挡的白初蕊背上,白初蕊当场呕了一口血。 王二虎一见击中,正要乘胜追击,怎知方要出手,却发现他手上扁担竟然挥不动!见鬼了这是—— 王二虎猛地回头,蓦地对上常隶那双勾魂摄魄的妖艳黑瞳。常隶红艳唇角轻轻一勾,立时把王二虎迷得忘了自己姓啥名谁。 常隶将他似男又似女的俊美面容朝王二虎面前一凑,黑眸紧盯着他眼,轻声低语:“女人,是用来疼的,你这么粗手重拳,很不好。” 说罢,常隶突然将手放开,也没见他使什么劲,但王二虎整个人却像沙包袋似的,忽地往前一颠,狠摔了一跤。 “是常公子……” 姑娘们的叹息有如墨滴入水般倏地渲染开来。 常隶眼见骚动将起,忙从身上掏了锭元宝搁在老妇手上,随后抄起被打昏的白初蕊,纵身跃上屋顶。瞧他身形飘飘,仿佛翔过天际的飞鸟,眼儿一眨,瞬间已然不见他身影。 ***bb***bb***bb*** 学成下山前,师父道广大师曾唤来常隶,问了他一句话:“何谓侠?” 一般人习武练功,常是抱怀着锄强扶弱,俾以增益社会的伟大精神——但这种话套在常隶身上,可不受用。 常隶压根儿不管什么侠不侠!要他插手沾惹只有一个重点——有趣。若缺了这点,就算落难的人是什么皇亲国戚,他一样也是八风不动,视若无睹。 总而言之,常隶性格之难以捉摸,绝非常人所能理解。 常隶抱着痛晕过去的白初蕊回常府,一入“东风阁”,将她往客房榻上一放,同时找来一名婢女过来看顾。 “她背上受了伤,记得请个大夫过来。”说罢,常隶唇露浅笑地朝婢女小怜眨了眨眼睛,逗得婢女一脸心花怒放,连声应好。 “少爷您在?太好了!” 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常隶脚步方踱进书斋,常府总管马上抱着一叠账本寻上门来。 “又有什么问题?”细长妖艳的凤眸冷睇了总管一眼,眸里写满不悦。 总管心知常隶耐性有限,朝常隶一躬身后,便立刻打开账本指出疑问。单瞧常隶平日游走花楼狎妓喝酒的行径,不知情的人定以为他只是个不务正事的纨绔子弟,但这可就大大地不对了。 自两年前始,常父已将盐运事业交由常隶掌管,不过数月时间,“常记”已从单纯盐贩发展至船舶营运,且常隶近来还有打算,想收几支骆驼队将“常记”版图拓展到塞外大漠——至于时机,就等看他哪时觉得船队不再有趣。 常隶将账本拿来眼前默算了下,须臾便揪出问题症结;总管一见大喜,忙提笔在账本上写下注记—— 常隶这厢在书斋里忙得不可开交,被他带回东风阁的白初蕊也没闲着,尤其当她张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陌生之地,只见她双眼圆瞠,表情倏地一凛。 她脑中直觉浮现王二虎那张胖脸——该不会她方才晕了之后,竟被那地痞带回他宅子里了! 趁现下没人,她得快走——念头一闪过,白初蕊不管剧烈疼痛的背伤,随即翻身下床。只是方走出厢房不远,伺候她的婢女突然从院落里转了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表情同样怔愕。 “姑娘您要上哪?” 小怜一喊,白初蕊脸色霎时发白。这会儿她背疼痛不已,可没多余力气跟人发生冲突。 白初蕊瞧了瞧左右,忍着背疼,纵身跳上回廊栏杆,本想来个借力使力,一举跃上屋顶然后遁逃,怎知内息一个不顺,她突然失足摔下。 “姑娘危险!” 小怜惊喊的同时,听闻到声响的常隶蓦地丢下仍在说话的总管,闪身从书房窜出,堪堪在白初蕊身子落地前将她往怀里一兜。 常隶搂紧怀中人儿暗暗吁了口气,好在他轻功了得,不然这么一摔,怀里这张美脸不当场摔成了花脸! 白初蕊早在常隶接住她前又痛晕了过去,小怜赶忙跑到常隶身旁来解释。 “少爷明察,真的不是小怜的错;小怜只是出门送一下大夫,怎知回头姑娘一瞧见我,就吓得想跑。” 常隶点点头,能够猜得到这姑娘慌忙逃离的理由。 “少爷,这事我来吧!”随后赶至的总管急忙伸手欲代劳,结果却被常隶伸手推开。 “姑娘我来就好,总管你还是快回书斋看账本去吧!” 开什么玩笑!刚好有个机会可以让他逃离那闷死人的帐,他怎么会傻到放弃!常隶身一转,即抱着白初蕊走往厢房。 或许是步履震动摇醒了白初蕊,常隶还没放下她,她已幽幽转醒。 醒来头一知觉,是鼻间一阵混着檀香男人气味,这味道挑起了白初蕊的乡愁,眼还未张开,两颗晶莹珠泪早已滑落她眼角。 依稀记得,爹爹衣上,也是熏着同一种香…… 白初蕊留恋地将脸往常隶怀中磨蹭,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仍是那个不过丁点儿大、仍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娃娃,每次她在花园玩得太累不小心睡着,爹爹总会走来寻她,随后张手臂小心翼翼把睡着的她抱回闺房。 “爹爹,蕊蕊好想你……”一声饱含思亲之情的呼唤逸出唇瓣,声音虽小,但已被常隶听得分明。 蕊蕊……常隶在心里覆诵,然后一笑。好可爱的名字。 一脸留恋地张开眼睛,白初蕊没意料自己会撞见一双妖美黑眸,正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 她瞬间一怔,打自娘胎出生,她还是第一回瞧见如此俊美妖艳的面容——深邃炯亮的黑瞳有如暗夜星子般闪着光亮,白皙如玉般的肌肤,看起来直比女子还要娇艳上几分——若非他脖间喉结点出他性别,不然白初蕊还真会错认,开口唤此人姐姐。 他是谁白初蕊脑中倏地闪过疑问。 “好哥哥、亲哥哥、俊哥哥这些称谓我倒是听多了,还是头一次听人唤我‘爹’——”走进房间,常隶将白初蕊往榻上一放,随后拉了把椅子坐在一旁歪脸瞧她。“怎么,你爹跟我长得挺像?” 男子声音一不让白初蕊清醒过来,她强忍住胸口背上火辣辣的疼,挣扎地想从床上坐起。 瞧她一脸疼痛的表情,一股怜惜突然流过常隶心房,常隶未假思索突然伸手要帮忙搀扶她,可白初蕊却很不给他面子,忍痛扭动肩膀不让他手搭上。 “我自个儿来——就好。” 常隶饶富兴味地望着她的面容,自有记忆以来,姑娘们看见他,无一不像见着花的蝴蝶,唯独她不同。 “请问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白初蕊看着常隶发问。 “是我救了你。”常隶将街上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白初蕊恍然大悟。“原来公子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得快快同他道谢,掀开被子便想下床叩谢常隶救命之恩。 不过她身子一动,常隶便伸手制止她。“别忙别忙,道谢的事,等你伤养好再说。” “这怎么可以!”尤其一想起方才对他的失礼,白初蕊表情更是愧疚不安。 常隶眯紧黑眸审视她的表情,她性子之固执,他早从她与王二虎对峙一事就看出来了——但话说回来,让她下床叩谢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顶多只是没趣了点…… 眸光一闪,一个主意突然从常隶脑中窜过,何不乘机捉弄她一番…… “既然你执意谢我,那就挑个我喜欢的方式吧。”说罢,常隶伸手朝自己颊边一点,一双眼笑得好不狐媚。 什么?白初蕊惊讶地停下挣扎下床的动作。 “加上方才,我一共救了你两次,所以一共是两个吻。” 他话一说完,只见白初蕊活似被鬼吓着,倏地弹向床边一角。“这怎么可以——噢!”她一时动作过大,又牵动了她背上伤势,疼得她冷汗直冒。 一双黑眸评估地打量着白初蕊,直到确定她眼里的排拒为真,不是在耍什么欲迎还拒的手段后,常隶原本扬起的唇角倏地一敛。 从小到大,常隶何曾尝过被拒绝的滋味!城里姑娘见着他,有哪个不眼角含春,四肢发软的,偏偏就她一个人特别! 这会儿常隶是真的跟白初蕊卯上。“跪地谢恩这档事太俗气,你真要谢,就照我喜欢的方式,不然就免了。”常隶看准了白初蕊不会喜欢他这么说,故意用反话激她。 果然不出他所料,只见白初蕊眉心紧蹙、小脸僵白,仿佛心里正陷入天人交战。 门外突然响起小怜的拍门声。“少爷,药熬好了。” 常隶一拂袖即从座椅上起身,白初蕊怔怔地瞧着他,仿佛还未从他方才的宣告中回过神来。 知道自己已成功掳住她的思绪,常隶表情相当得意。开门让小怜进门前,他犹不忘补上这么一句—— “我等你消息。”说完便离开了。 ***bb***bb***bb*** 一般姑娘听了常隶的话,立刻就可明白——他想一亲芳泽。可是呢,白初蕊的脑子偏偏和一般姑娘家不同,她完全没办法理解常隶为什么会那么说。 小怜小心翼翼地将药碗捧来,一边细心地吹去热烫,一边叮咛:“大夫说良药苦口——为了姑娘您身体好,这药可不能剩下。” 心里惦着旁事的白初蕊压根儿没注意听,手接过碗即仰头喝下。 药一入喉,白初蕊随即皱起眉——天呐,这药还真苦! 勉强将药咽下,白初蕊抚抚胸口,望着正在拾掇什物的小怜。“你先别忙,我有话问你。” 小怜停下动作。“姑娘您说。” “你知不知道,一般人是怎么答谢你们家少爷的恩情?” 不都是跪地谢恩?这句话小怜方要说,可一瞧白初蕊表情,她原本张开的嘴巴突然又合上,决定还是问清楚再答得好。“您问这个做啥?” “你们家少爷,刚说了一个我从来没听过的答谢方式,所以我……” 一瞧白初蕊表情,小怜大概明白了她隐在话里没说的部分。小怜掩嘴一笑,少爷自小就爱吃姑娘的嫩豆腐,照这情形看,少爷铁定是想捉弄姑娘她。 既然这样,她就不应该扫了少爷的兴。小怜朝白初蕊淡淡一笑。“既然少爷有指定,那当然只好照做。” 白初蕊再问:“即使那要求听起来颇不合常理,也一样照做?” 小怜一点头。“在我们常府,少爷的话就是规矩。” 相较于小怜的轻松,白初蕊考虑的可多了。依她爹爹教诲,没错,受了人恩泽理当回报答谢,但是常隶的要求却超乎一般礼教规范了。 如果说,她不照做掉头就走呢——这念头一闪过,白初蕊随即摇头。不成的,她光用想的,就觉得良心不安,这种事她做不出来的! 莫怪白初蕊不知变通,实是因为双亲的影响,才会锻炼出她没法得过且过的脾性。 白初蕊的爹爹生前为徐州知县,生性耿介清廉,这一点白初蕊颇得白父真传,尤其她在父亲一手调教之下,从书上学得了不少做人处事的道理——白初蕊的娘亲梅氏就曾笑言,单看白初蕊与人应对的姿态,她还会以为自个儿生的是个男孩,而不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该不该顺着常隶意思呢……这事一直苦恼着白初蕊。就这么的,她一连想了五日,背上的伤都好了大半,她仍旧没法拿定主意。 一日晨起,趁小怜送早膳过来厢房,坐在位上等待的白初蕊,一看见她就说:“小怜,我打算明天离开了。” “啊!”小怜惊讶地转过身来。 白初蕊天性和善,自小就很能跟人打成一片,与小怜相处不过五日,两人俨然成了可以互听对方心事的手帕交。 骤听白初蕊要离开,只见小怜一脸舍不得,可白初蕊先前也提过,她有很要紧的事等着她去做。 “有件事想麻烦你。”白初蕊又说。 小怜点了点头。 “帮我问问府里的人,常公子他什么时候有空,我想亲自跟他道声谢再走。” 这事不难,小怜一口允诺。但——“您已经决定好要照少爷说的方式,‘答谢’他了么?”她歪着头问。 白初蕊先前已经同小怜提过常隶的要求,坦白说,乍听白初蕊竟为了这种事万般挣扎,小怜真是觉得不可思议。 吻少爷耶!这可是扬州城里每个怀春少女心头的梦想——瞧白初蕊那一脸为难,小怜真恨不得可以代为帮忙。 “不可能。”白初蕊一脸果决,这是她反复思索之后得出来的答案。“常公子的要求于礼不合,所以我打算见了他之后,再见机行事。” 再不济,就朝他一磕头随即使轻功离开——白初蕊对自个儿功夫颇有自信,她认为区区小事,她应该可以胜任。 “您既然做出了决定,小怜自然不好置喙,只是我想来想去,还是不懂您为什么要拒绝——难道您不觉得我们家少爷好看?”小怜嘴里一边嘟囔,一边将手上的筷子交到白初蕊手上。 “拒绝照做跟你们家少爷外貌是两回事,我承认,你们家少爷外貌的确是俊——”说到这,白初蕊脑中突然浮现常隶那张总带着一抹笑意的俊脸。坦白说,白初蕊觉得常隶与其说是俊,倒不如说他美。 尤其那双勾魂似的黑眸,深幽幽的,仿佛能把人魂魄给吸走了似的妖魅…… 一想到自己还得跟他见面,白初蕊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小怜刚好瞧见白初蕊反应。“您冷是么?” “我没事,”白初蕊微笑。“倒是我刚才说的那个,还得麻烦你。” “不麻烦不麻烦,我这就去。”小怜边说话边朝门外走去。“您等我,我马上回来。” 第二章 据小怜昨日探来的消息,常隶今晨似乎跟人有约,所以整个早上他人都会待在书斋。白初蕊急着动身,所以一用完早膳,即挥别小怜,一个人朝书斋方向走去。 这一头,常隶才刚与相约见面的镖局少东!方祺一踏入书斋,就见总管候在里头,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事么?”常隶问。 只见总管走来在常隶耳边说了些话。 “白姑娘要见我?”常隶一挑眉。 总管头一点,接着又说:“据下人来讯,她应该马上就到。” 这么一来——常隶望向正站在一旁的方祺,一下便做出衡量,当然是与白初蕊见面一事重要。那当下,常隶随意想了个借口,支方祺到外头候着,他则是与总管两人坐守书斋,满心喜悦地等着白初蕊上门。 怎知一个阴错阳差,被赶到外头发呆的方祺,竟然比常隶还早见到白初蕊! 说到底,都是功夫惹的祸。方祺一个人在外头等得无聊,于是便要起剑来打发时间。行经过的白初蕊被风声吸引,忍不住驻足观看。 只见方祺突然将剑朝天一指,随后一个旋身飞跃,手腕抖动,刹那间已满天剑花,招式好不神俊。 “好!”瞧见此景,白初蕊突然赞了一声。 方祺回头一瞧,发现来人竟是名漂亮姑娘,一双黑眸不禁惊艳地亮起。 “你是?” 白初蕊满脸歉意地朝方棋一躬身。“小女子姓白,名初蕊,刚才见公子您剑招舞得极好,才会情不自禁出声打扰了您。” “不会不会,说什么打扰……” 白初蕊不卑不亢的态度,教方祺颇觉新奇。扬州城里女子大多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一副风吹便会倒似的软弱模样,可白初蕊却目光炯炯;虽然她个儿体型略嫌娇瘦,可是神采逼人,一见就是练家子。 “我若没猜错,你应当会些功夫。” 白初蕊嫣然一笑。“在高手面前,我那身功夫,怎好意思拿出来说嘴。” “是你谦虚,我刚才那几招功夫,肚里若没一点见识还瞧不出里头妙处,怎样,要不要跟我要两招比划比划?” 若是寻常姑娘家听见男人这么问,铁定会嗔他不解风情。可要知道,白初蕊向来喜爱要枪弄剑胜过刺绣弹琴,难得有人要陪她练武,她自然心喜若狂,浑然忘了她前来书斋到底所为何事。 “请多指教。”白初蕊双手抱握之后随即发招。 方祺唇畔一勾即伸手格挡,只见两人一来一往,打得好不惬意。 书斋这头,只见常隶忽坐忽站,忽又在房里来回踱步,养尊处优的常隶一辈子没等过人,一盏茶时间已是他的极限,终于—— “你不是说她马上就到?” 总管连忙应道:“是啊,下人确实是这么说的——还是我过去瞧瞧,看看是怎么回事?” 常隶一拂袖,从位子上站起。“我先到外头找方祺说话,人到了你再找人叫我。” 总管身子一躬随即离开,常隶尾随其后跨出门来,心里正忖着怎么也不见方祺踪影的同时,一阵“呼呼”声响突然钻进常隶耳朵,他眉一挑,好奇地趋近一看,只见他俊脸霎时僵白。 瞧他看见了什么! 只见身着水色衣裳的白初蕊正在院中与方祺比划过招,两人打得专心,竟浑然不觉身后已多了个人影。 写满恼意的黑眸紧盯着白初蕊唇畔的笑意。常隶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她先前望他,是怎生惊惧害怕的表情,但是现在,她却不吝在方祺面前展露欢颜,这要他怎么能不生气! 没想到在白初蕊眼里,他堂堂“扬州第一侠少”的魅力,竟不及武功样貌皆平凡的方祺! 常隶可以从方祺发招的力道瞧出他有心要让白初蕊,可方祺不知白初蕊伤势方愈,体力根本禁不起此般消耗——瞧,她这会儿就露出破绽来了。 只见白初蕊闪身的脚步才迟了那么一瞬,方祺一掌已挥至眼前,白初蕊忍不住皱起眉头——会被打中! 念头方转过,只见一抹白色身影及时窜至白初蕊前方,常隶伸手一拍,登时卸掉了方祺的掌势。 好身手!方祺心里暗叹道。方才常隶出乎之精准,内力之精纯,只有与他接触的方祺能够体会。 几天之内便连救了她三次——常隶黑眸朝白初蕊瞥了一眼。商人向来不做亏本生意,常隶心想,她欠他的,真是越积越多了! 常隶瞥向白初蕊,一见她惊诧表情,常隶登时又记起他方才留在书斋苦候的心情。 黑眸一扫,常隶张口淡问:“这么好兴致,两人一早就跑来这切磋武艺?!” “是我不对。”方祺深怕常隶会责怪白初蕊,忙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是我提议要与白姑娘对招,常爷您要怪就怪我好了。” 这怎么可以!白初蕊一听,连忙摇头表示不对。“我也得承担一半责任,毕竟同意要与方公子对招的人是我,是我不好……” “这怎么能怪你——” “真的是我不对的么——” 瞧白初蕊与方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帮对方开脱,说得好不热闹。常隶手环胸冷眼瞧着两人你来我往情意绵绵,心想这会儿,他倒成了坏人好事的第三者了。 一把火在常隶心口焚烧,白初蕊是他自街上捡回来的有趣玩意儿,他都还没尝到滋味,方祺这臭小子竟想捷足先登——哼,门都没有! 只见他手一扬,突然打断两人的辩解。 白初蕊与方祺登时噤口,同时看着他喊着;“常爷(常公子)?” 竟连说话都这么有默契!常隶审视方祺,一见方祺眸底爱慕之意,常隶脑子登时转出了几个主意。事有轻重缓急,这会儿头先要做的事可不是生气,而是速速支开两人—— “听说你有事找我?”常隶朝白初蕊一笑。 “是,”白初蕊将头一点。“我是来禀告您我伤势已愈,因为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多逗留,所以我打算亲自跟您道谢之后,随即——” “等等。”不待白初蕊说完,常隶突然伸手截去她话尾。“事有先来后到,方公子跟我有约在先,你不觉得我应该先见完他之后,再来处理你这一头?”他指指身旁的方祺。 听见常隶唤自个儿名,方祺忙冲着白初蕊绽了抹笑。“是啊!我一早过来就是等着要跟常爷见面。” 他没说话没人嫌他是哑巴!常隶恼怒地望着方祺睇看白初蕊的眼神,黏答答活像沾满了麦芽糖似的,恶心! 只见常隶往前跨了一步,不着痕迹地推着白初蕊肩转过身,一下将方祺落在身后。 “你先回厢房等我。待会儿忙完,我一定空出时间好好听你把话说完。” 白初蕊本想说,根本不需要为她特别空出什么时间,可是瞧常隶一脸亲切,加上他身边还有个方祺,只好点点头顺了常隶的意思。 “那不打扰您了。”她分别朝两人躬了躬身,随即转身离开。 直到白初蕊窈窕身影消失在院子深处,方祺这才勉强将眼神调离,转而望向身旁的常隶。“不知白姑娘跟常爷您是什么关系?” “问这做什么?”常隶剑眉一挑。 “我只是想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说到这,方祺突然面露羞涩地摸了摸鼻头。“我还是头一回遇上像她这么特别的姑娘家,我只是想,如果她跟常爷您只是普通交情,那我……或许还有机会与她亲近。” 方祺这家伙,竟敢在他面前挑明着要白初蕊?!常隶俊雅面容突然闪过一丝愠色。 他转过身来,半真半假地看着方祺说道:“蕊蕊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说你还有没有机会与她亲近?” 闻言,方祺顿时一愣。“但……她刚分明说她要离开……” “你是说我在骗你?”常隶眯紧黑眸睇着方祺。 “不,我只是——” 论心机,生性教厚爽直的方祺哪里是常隶对手,况且他此行有求于常隶,更是不敢理直气壮地要求与白初蕊对质。 “不管你想说什么,我只要你记得一件事!离蕊蕊远一点。念在你初犯,刚才的事我原谅你一次,不过,别挑战我的极限。”边说话,常隶边伸手拍拍方祺肩膀,从他表情语气,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常隶是在说什么玩笑话,可只有站在他身旁的方祺,可以瞧出常隶多不满意他与白初蕊有所牵扯。 下一回,可不只这样——方祺仿佛可以从常隶突然变得黯深的黑瞳读出这威胁。方祺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可仍被常隶散发出来的气势,吓得不寒而栗。 常隶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一警觉到这点,方祺即领悟自己永远失去了与“常记”合作的机会。该死!他一脸挫败地转身离开。 为了要痛击对手,常隶向来不留情面,管他是方家镖局少东,还是皇亲国戚。常隶目光一转,随即将方才鸟事给忘在脑后;因为这会儿,还有个更有趣的人儿浮上他心头,盘踞他所有思绪。 没错,就是白初蕊。 方才他脱口而出,白初蕊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想也知道全是为了教方祺死心;不过话说回来,与白初蕊共谱一段恋曲,这事想来常隶可一点都不排斥,不,应该这么说,他乐见其成。 但前提是得打消她想离开的念头。 常隶在书斋踱了两圈后,便想出了个主意。 常隶扬声唤来总管吩咐道:“帮我在牡丹庭那准备一桌酒菜,弄好之后再去请白姑娘过来,就跟她说,我与她不见不散。”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牡丹庭”,顾名思义,即是四处植满各色牡丹花的庭院。牡丹花自古便珍贵特殊,为了保护花种,一般佣仆如小怜者,根本没机会入院欣赏牡丹之美。 这回小怜得以进来,还真是托了白初蕊顺气。 “白姑娘您瞧,这园子里牡丹花开得多漂亮……” 一见着满园子香馥馥的牡丹,小怜一下便忘了规矩,她不但对着白初蕊大呼小叫,还忘情地走在客人面前。 白初蕊对这种事本就不太在意,又瞧小怜一脸兴奋,遂也不喊她,慢慢陪着走便是。 站在高处的常隶一下就瞧见了身穿水色罗裳的白初蕊,亭亭玉立的她立在粉的、红的、白的、紫的牡丹丛间,犹如脱俗雅致的花中仙子,有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但可别因为这样,就认为她柔弱好欺。仔细一点的人一定能从她那双熠熠生辉的大眼睛瞧出她性格里的固执,这点常隶吃过她不少排头,对她这点特色再清楚不过。 一双勾魂黑眸瞬也不瞬地盯着园中那抹水蓝,直到瞧见白初蕊眉宇间那抹愉悦,常隶忍不住弯起唇角——就知道她会喜欢! 常隶身形一晃,像只白鸟般翩然落至园中凉亭。 往前一望,只见亭中偏旁摆了张古琴,常隶坐于其后双手一拢,随口吟起了王维作的一首诗——“红牡丹” “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 微风轻送,净净琴声伴着吟唱传人白初蕊耳朵,顿时引起她注意。留下仍在园里嗅花的小怜,白初蕊一脸好奇地朝声音来处探去。 “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 白初蕊走到亭前,常隶正好吟至诗末尾字,双手一阵齐拨收尾,手已歇,但净纵琴音仍余韵袅袅地回荡在牡丹庭内。 常隶一抬头,黑眸一与白初蕊双眼对上,他随即给了她一抹诱人至极的微笑。 他这一笑,白初蕊心头不由得一震。虽说她先前曾与小怜提过,常隶并非她心目中倾慕的男子类型,但眼前香花、美苑,与他俊秀的脸庞交织成的绝美画面,仍旧撩动了白初蕊的心弦。 晶亮大眼惑住了似地随着他身影移动,当他走至身前,那股熟悉的檀香气息再度盈绕鼻间,白初蕊突觉自己喉咙干涩,心跳好急,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来,坐,我要人准备了几样小菜,你吃吃看合不合你口味。” 为求能与白初蕊坐得接近,常隶特意要求摆置的桌子要小要窄,如此一来自初蕊就只能紧捱着他身边坐。 方才表情仍有些迷惑的白初蕊一见几案摆设,一下便回过神来。嘴儿不说,但她心里可记得清清楚楚,常隶先前要她用什么法子“答谢”他——一双美眸在他俊脸上转了两圈,似乎是在评断他是否别有居心。 像察觉到她心思似的,常隶双眼直直地看着她,艳红的唇瓣还弯出一抹笑,表情底下好不真诚。 大概——是她多心了。拘泥于礼教,白初蕊缩着双腿,勉强找到一种不会贴靠到常隶的姿态落坐在椅。 见她背打得直直,表情毫不放松的模样,常隶唇角噙笑,将她所有细微反应全都瞧进眼里。今日两回相见再加先前她那正经八百的举动,他一下就摸透了白初蕊的脾性。 应该八个字可以完全形容——谨守礼教,方正不阿。呵,常隶心里偷笑,一个小姑娘守的规矩,竟比他这个男子还多。 “方才献丑了。”常隶熟于商场应对,他心知要卸人心防,首先便是聊些闲事。他一边帮白初蕊斟茶,一边试探道:“瞧你聆听的表情,想必先前曾习过音律?” 白初蕊羞赧地说:“不不,不能说我习过。家母是苏州人,生前弹了一手好琴,只可惜我从小不喜练琴,对于音律,我顶多只能分辨出悦耳与否。” 她娘已不在世上?!没意料会探知这种事情的常隶眉心一皱,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晓得令堂地——” “不要紧的,我爹跟我娘已经离开很久,我差不多已经习惯了。”白初蕊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可常隶却没漏掉她眉眼中突生的那抹忧愁。瞧她模样不过才十七、八岁,没想到这么早,她爹跟娘竟已不在身边…… 常隶垂眸想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猜你应当不是扬州城人,这城里能接受女子要刀弄剑的人颇少,想必令尊令堂定是相当开化的长辈。” 谁人不爱听夸赞,尤其常隶这会儿夸的,还是白初蕊最挚爱的爹爹与娘。 “是啊。”只见白初蕊笑得好甜。“家父的确是我的启蒙师,他一直说,天底下没有男娃儿能做、女娃儿却不能做的事,所以自小我便开始学习武艺、读书、识字。” 难怪她身上除了一般闺秀应有的婉约气度,还多了习武之人的爽飒英姿——常隶盯着白初蕊弯眯的黑瞳,心头仿佛被根羽毛拂过,若有似无地骚动了起来。 “我猜,令尊生前应当不是寻常小民、泛泛之辈!可否请问,府上哪里?” 常隶以为他这么问,可以勾探出更多与她有关的事情,可没想到这个问题,却教白初蕊脸色骤变,一双黑眸突地浮上一抹氤氲水气。 为了不让眼中泪滴滑出,白初蕊臣忙端起茶杯,段陪嘎n(奄去自己拘jh谯。 “我说错话了?”常隶目光扫过她被茶液濡湿的嫣红小嘴,搭上她眼底泪意——常隶突然觉得胸口一紧。 “不是您的关系,是我想起一些事情。”白初蕊勉强自己绽出笑容。“徐州。我爹生前是徐州知县,十几年前因为一场变故,我爹我娘双双辞世。” 常隶瞧见她湿红的眼角,舍不得见她难过,忍不想多探问的念头,硬是把话题岔开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刻意设宴在这牡丹庭?” 白初蕊冰雪聪明,怎么听不出常隶转移话题的用意,她深吸了口气,配合着他瞧瞧四下。“你……是想让我欣赏这园子美景?” “猜错。”常隶一笑,抬手执起茶壶又将白初蕊杯子倒满。“是因为你名字。” 说罢,他突然从位上起身,只见他信步走出亭子,然后从园里牡丹枝上摘了朵初放的牡丹花。碗大的牡丹花呈白色,放射状的黄色蕊心边缘还染了些许粉红,模样十足娇贵纤细。常隶手捧着它,缓步走回白初蕊身前。 常隶看着白初蕊,对她的兴趣全写在眼底,只可惜白初蕊太嫩,压根儿睇不出他举动中的涵义——他,可是巴望着如同摘花一般,摘下她这朵“初蕊”啊! “初春乍临,头一朵在枝头绽放的清艳——不正合了你的名字,白初蕊。”一边说话,常隶边将白牡丹花别在她发鬓。 白初蕊僵坐着身子,感觉常隶手指正在她耳际移动。 感觉指下那股柔嫩,常隶眸光突地一闪。怎感觉她摸起来的触感,更胜他方才所捧的牡丹花瓣…… “多美!”瞧着人与花争艳的美景,常隶不由得出声一叹。 白初蕊一听,顿时红了脸庞。他看着她的眼神,夹带了太多令她心房震颤的情意,白初蕊一时害羞,忍不住想退离他远些。 她一时竟忘了身后还有张桌子,只听见“哐当”一声,白色瓷杯突然打翻落下。 “啊!抱歉!”白初蕊颊一热,懊恼自己怎么会如此莽撞,好好一桌酒菜竟被她搅得一团乱。离开座位正想弯腰捡拾破碎的杯片,常隶却早先一步将她手按下。 “别碰,万一伤着手,要我怎么过意得去?” “但是——”白初蕊本想争辩,不过一见他手搭在何处,一下慌了手脚。打小至大,从不曾有人像常隶这样,对她又是要亲又是别花又是搭手的…… 白初蕊急急朝后退开,结果没想到竟会被自己脚跟绊倒——常隶适时伸手接住她,自己仰倒在他怀里时,白初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糗! 她向来以身手利落自豪,怎么在他面前,竟会变得如此笨手笨脚? 对照白初蕊心头的窘气,佳人在抱的常隶可丝毫不介意。他低头俯视满脸通红的白初蕊,仿佛觉得她脸颊还不够红似,又凑唇在她耳边道了句:“你脸红的样子——真是可爱。” 顿时,白初蕊脸庞胀成了颗红苹果,瞧她艳色逼人的神态,常隶突觉心头一阵火热,差点就忍不住想俯头亲吻她。 “快放开我!” 她越是羞气,常隶就越忍不住想逗弄她。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常隶调皮地摇了摇头。“从头至尾我也没拉着你,一直是你拼命往我怀里掉,现在却嚷着要我放开——”他突然一脸恍然大悟。“除非你是在暗喻,要我先抱紧你一一” 他这一激,倒是突然激出了白初蕊的小孩气。“胡说,我才没有!”她大声回嘴,随即挺腰从他怀里离开,直到瞧见他摊开的手心一点也没有挽留的意思,白初蕊这才发现事情真如他讲的那般,是她直往他怀里倒的! 瞧他眯着眼笑得有如只偷了腥的猫,白初蕊突然领悟,眼前男子,不是个能按照常理推断的人——她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忽地记起来意,白初蕊忙一整脸色。“我是来跟您道别的。” 常隶突然觉得扫兴。她挑起他兴趣了之后,拍拍屁股就想走人,这他怎么愿意!黑眸儿滴溜一转,常隶突然想出了个折衷的办法。 “你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我不放心!不然这样吧,我俩结伴同行,路上也多个照应。”常隶自认他那几句话说得妥贴,白初蕊若聪明,她理当会接受才是——可没想到,她听了之后,一颗头却摇得跟个拨浪鼓般。 白初蕊怎么可能答应! 她此行是为了报仇,又不是去游山玩水,怎么可能携伴同行!还有,从他刚才不规矩的举动看,白初蕊怀疑常隶之所以提出要同行,根本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才没傻到真自投罗网哩! “谢谢您,不过我要办的事情,我一个人就可以。” 常隶瞪视她,接连被拒绝,就算他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大动肝火。 头一回遇上如此麻烦的对象,不管他怎么动之以情,说之以理,她不肯就是不肯,完全没给人转圜的余地! 太不给他面子!常隶恼得牙痒痒。她以为她只要死咬“不要”这两个宇,他就莫可奈何?错了! “我想你没得选择,两条路,一是留在这,我改派其它人帮你完成你待做的事;二是由我陪你。” 岂有此理!“你不可理喻!”白初蕊忍不住骂道。自小到大,她从没见过像常隶这么霸道无理的家伙。 常隶唇角噙笑,白初蕊斯文的怒骂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不痛不痒。她越是不肯依顺他意,就越是加强了他想拥有的信念。“不可理喻也好,说我胆大妄为也行,反正一句话,我就是要定你了!”天底下绝没没他要,却得不到的事。 要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女人,对常隶来说,可是破天荒头一遭。一般姑娘听见他这么说,铁定早双腿一酥,整个人扑倒在他怀里,唯独只有她——白初蕊,会用这种深受冒犯的表情瞪著他看。 他想白初蕊大概是真不知道,她的抗拒,只会加深他难以自拔的程度,而不是 会被吓跑。 “随便你怎么说。”白初蕊决心不再理会常隶,反正她主意已定,待叩谢完他 救命之恩,她即刻走人,才不想多费唇舌在这种冥顽不灵的人身上! 只是她方有动作,常隶立刻伸手挡住她。“我说过,我只接受一种答谢方式, 而且我救了你四次,所以一共是四个吻。” 白初蕊怒道:“你这个人!!”她竟气到不知该骂他什么才好。若不是脑里还 有一丝理智残存,差点她就想动手打人了。 “你可以不道谢,只要你良心过意得去。”常隶就是吃定白初蕊对答谢一事有 著过人的坚持,他才刻意这么提。 他真以为他不许,她就做不到? 白初蕊蓦地恼怒,她唇一抿,突地将手往前推,本以为定可以挣脱常隶阻挠, 却没想到不管她怎么推,常隶就是有办法反制,还使得全然不费气力,一脸神闲气定。 常隶使的这套功夫名叫“拈花擒拿手”,是少林功夫里少有的斯文招术,看上去简单,但实需深厚内力才能使出其中高超妙处。 反观白初蕊,和常隶这么一来一往,登时已香汗淋漓、气喘吁吁。 白初蕊打量常隶的眉眼,不禁浮现几许困惑,难不成眼前这貌胜西施的美男 子,会是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她决定试他一试。 白初蕊突然转换招式,伸手用力朝他胸口一推,常隶也不躲,手一舍再一拉, 白初蕊登时又倒进他怀中。 “原来你喜欢我抱你。”他俯身瞅着她,笑得好不愉悦。 白初蕊登时气红了脸。“快放开我!” “我不放又怎办?”他手轻佻地在她粉颊上一点。“你咬我啊!” 这个人、这个——登徒子!白初蕊黑眸一瞪,立刻伸手要扇他耳光,常隶却好整以暇地伸手掳住,随后一俯头,毫不犹豫吻住她甜甜的嘴。 好呛的小辣椒!热唇在她嘴上碾磨时常隶边想。瞧她出手那狠劲,当真是想出手伤他呢!可他啊,却毫不在意,头一回被人挑起了如此大的兴致,他一定要征服她! 白初蕊欲躲开,压根儿不想被他手抱、被他唇碰,她单纯的脑子里压根儿没想过什么男女情事!可他手臂环得那么紧,烫热的唇又是那么富经验,总之不管她怎么扭怎么动,常隶嘴总会即时更改姿势,舐着她绵软的唇。 他对男女之事本就熟稔,此刻有心诱惑,更是卯足了劲纠缠,吻不过片刻,挣扎不休的白初蕊越见颓势,眼看就快抵挡不住。 她——快喘不过气了。 从未被人吻过的白初蕊猛地吐气,常隶却趁这机会将舌探进她嘴,在她嘴里又舐又舔,又吮又蹭,逗得生涩的白初蕊神魂颠倒,两膝软得像坨未醒的面团,身子直发虚。 直到察觉怀中人儿不再有抵抗之意,常隶才慢慢松开他唇,睇着她被他吮红的小嘴。 瞧她此刻表情多娇媚,常隶得意一笑。就说天下女子,没一个逃得出他的掌心。 “别再抗拒我了,我可爱的小牡丹,你的身体早已经说得很明白,你喜欢我。”常隶俯头在白初蕊唇畔低声喃哺。 常隶不讲话还好,一开口,白初蕊登时像被泼了桶冷水般,整个人警醒过来。 胡说八道!白初蕊俏脸一红。她怎么可能会看上他这种、这种毫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大无赖! 白初蕊倏地推开常隶,常隶没意料她会有此动作,竟一下被推离了两步。 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白初蕊不假思索,随即纵身跳上屋顶,身一转,常隶方才别在她耳际的白牡丹飘飘乎落下,常隶下意识伸手接,待回头跃上屋顶,放眼四周,哪还见得着她身影! “白初蕊……”常隶低吼,不可置信方才仍在他怀里娇喘细吟的小身体,眨个眼竟已飞出他手掌心。 吼声传遍常府,惊动了栖在枝头上的鸟儿,只是佳人,依旧芳踪杳然。 都是因为它——低头一见手心里的白牡丹,常隶恼怒地想伸掌捏碎,可是一当想起此花方才曾偎贴在她颊边,他心头一软,怎么样也下不了手。 听谓爱屋及乌—— 察觉到自己心绪,常隶心里又是惊又是恼。本以为自个儿对她的兴趣,原只是一时的不甘心,没想到这会,不过是朵她别过的花,竟也能教他忍不住万般珍惜! 常隶手捧着白牡丹,自屋檐轻轻跃下。 拥有白初蕊,如今已经不是面子问题,她的难以驾驭,已成功地勾起了常隶沉寂已久的狂热。就算今后他得倾其所有,才能如愿留下白初蕊这朵高岭之花,常隶也在所不惜。 没想到他早先为了打消方祺绮念的戏言,这会儿竟变成了预言。 他,要她成为他的妻。常隶确信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如愿羁住白初蕊倔强的心性。 当然,白初蕊不可能如此顺从,她一定会反抗,还会想办法逃离,可是常隶手里握有王牌——方才与她交换的那一吻,已足够让常隶确信白初蕊对他的确有情。 女人,向来只会软化在她所喜欢的男人怀里。 只是要让白初蕊承认她喜欢他——想必他还得付出不少努力,不过这点困难同时让常隶忍不住跃跃欲试。常隶甚至可以想象,在训诱白初蕊得过程中,两人将会激发出怎样多姿多彩的花火! “总管、总管!”脸上带着笑容,常隶高声唤道。 “听见常隶声音,总管忙从府邸奔出。 “少爷?!” “动用常记所有人脉全力搜寻白初蕊——传令下去,发现她踪影回来通报的第一人,我重重有赏!” 什么事让少爷这么开心?总管诧异地望着常隶发亮的双眼,如此生气勃勃的表情,当真已经好久不见了。 “要用什么理由寻她?”总管低问。 “欠。”常隶黑眸朝总管一瞟,俊逸端整的面容浮现一抹淡笑。“她欠了我东西未还,你说我该不该找她回来。” 第三章 白初蕊一出常府,随即跃入市街,混在人车杂沓的街道走了会儿,再三确定身后并无追兵,她这才缓下步伐,不再急奔而行。 看这情形,常隶似乎没有追来。 白初蕊下意识碰触自己嘴唇,他嘴唇的触感依稀遗留在她唇上,不过一意识到自己在回味什么,她忙一摇头,硬是将自己的心神拉回来。 “白初蕊白初蕊,你清醒一点好么?”白初蕊轻敲自己脑袋叮咛,同时竭力抹去脑中那抹俊雅的身影。此时她最不需要的,就是跟“那个无赖”,扯上任何关系! 白初蕊瞧瞧左右街景,方才在牡丹庭与常隶那么一纠缠,眼下时刻已过午时。心里暗想,就算她即刻启程离开扬州,就算她脚程再快,定然也无法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个城镇。 她虽固执大胆,但并不代表她不懂什么叫江湖人心险恶,她非常清楚孤身女子行走在外的危险性,即使她身怀武艺,也从不敢贸然在夜里赶路。她势必得在城里暂住一宿。 还有,她得帮自己再挑把剑——上回白初蕊赶着出声教训王二虎,结果却把从镇江姨娘家带出的剑留在客栈桌上。她可不认为事隔几日,店小二仍记得她是剑的主人。她决定先买剑,然后再帮自己添件换洗衣裳跟一些干粮…… 约莫申时三刻,打点好一切的白初蕊,肩上背着新买来的布包,走进离城门仅两条街远的客栈,开口跟店小二要了间房休息。 “来来来,这间房是小店最好的上房——”店小二边说边推开木门。“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的立刻过来。” “谢谢。”白初蕊掏了块碎银放在小二手心,挥挥手支他出去。 “您好好休息。”店小二边说,边将房门带上。 跑了这么一天,还真是累了。 将手里布包搁在几上,白初蕊一脸倦意地展了下双臂,决定上床歇息,睡足了,明儿个可以早些启程。 白初蕊方在榻上睡下,常隶已然收到城里叫化子的报讯,后脚跟着追上。 “我来找人。”常隶向店小二形容白初蕊外貌,店小二一听,迭声喊有。 “那姑娘她怎么了?”店小二领着常隶上楼的同时一边问道。 常隶淡淡一笑。“她欠了我东西未还。” 扬州城里谁人不知常隶大名,店小二一下便信了他的话。“常爷您放心,这事就交给我处理。”店小二义愤填膺地走到门前用力敲着。“姑娘、姑娘——” 被吵醒的白初蕊认出了店小二的声音,张开眼睛问道;“什么事?” “方才有名乞儿拿了样东西过来,指名说要给您——”店小二说谎下打草稿,没的事他也能说得头头是道。“您姓白没错吧?”这事是方才常隶告诉他的。 闻言白初蕊一愣。怎么会有叫化子知道她住这,还知道她姓白?! 怀着满心的疑问,白初蕊下床开门。只是当门一开,突见一只手臂伸来,白初蕊一时反应不及,竟被点中穴道,这会儿不但动弹不得,甚至连话也都说不出了。 白初蕊一瞧来人是谁,一张俏脸霎时转白——他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常隶塞了锭元宝在店小二手心。 “谢常爷打赏。”店小二朝常隶鞠了个躬后,随即转身离开。 小二一走,常隶马上进客房拎起桌上布包,然后打开窗门,随后将白初蕊拦腰一搂—— 没两下,白色身影便消失在屋顶那端。 不过一盏茶时间,常隶挟着动弹不得的白初蕊自屋顶上跃下。此处,是城里有名的花楼“红花苑”,他此行目的,是要找里头的花魁凝香。 凝香此刻正在内房里闹着脾气不肯依鸨嬷意思接见某客,一听外头通报常隶造访,便迫不及待奔进花厅相迎。 “常爷……”凝香娇声叫唤,不过眼儿一瞧发现常隶怀里还多了个人,表情是一阵傻。“这是……” “进去再说。”常隶不管怀中的白初蕊一脸愤愤,迳自将她抱进内房,往榻上一放。 凝香尾随其后,一双眼禁不住在常隶与白初蕊脸上溜来溜去。 那姑娘跟常爷什么关系?凝香可真是头回瞧见常隶如此小心翼翼伺候人,想当年两人次见面,也没见常隶用这么温柔的眼神看她。 “常爷,凝香不懂您带个姑娘到我这来的用意——”凝香忍不住吃味。 常隶回头一笑。“我来跟你借房间。” 常隶所以刻意来“红花苑”自有他的考虑。女人只会融化在她喜欢的男人怀里,所以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诱她动情,教她看清自己的情意,如此她才会切切实实明白,他俩注定走在一起。 既然要诱惑她,那么他就得找个不被打扰的好地方,常府太多闲杂人等了,而他也不希望将来府里每个下人见到小花儿,都会记起她当初是怎么被他绑进房里的。如果拣在外头的客栈,他又嫌布置简陋,想来想去,就只有凝香这儿最适合。 凝香见多识广,一下便解出常隶借房间的用意。“您打算在我这儿——”凝香指指常隶又指指床上的白初蕊,挑着眉看他。 “聪明!”常隶夸赞。 听见这种夸赞会开心才有鬼!凝香没好气地拉着自个丫鬟让出房间,气呼呼地关上房门。 卧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白初蕊,虽然没漏听了常隶与凝香的对话,但未解情事的她,根本猜不出常隶凝香两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一双惊惧大眼不住地打量着床边的常隶,白初蕊心房扑通扑通狂跳——他到底想对她做什么? 常隶不顾白初蕊眼底的抗拒神态,只是一脸陶醉地抚摸她柔嫩的脸颊。滑不腻手,远比牡丹花瓣还要细致的触感,教常隶一摸就上瘾。方才寻找白初蕊那几个时辰里,常隶一直在心里回味她脸颊的触感。 唯一缺点,是她那双眼——如果抚摸她的时候,她眼神少几分愤慨,多添几分娇媚,那真可叫它作“完美”。 “瞧你表情,活似我会张嘴吃了你似。放心,女人在我身侧,从来没感觉过痛苦,我会好生伺候你,绝对会让你两腿酥麻,气息喘急……” 我不要!满心羞意的白初蕊怒红了脸。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又霸道!她从头至尾,从来没说过一句她想要什么酥麻喘急,她只要他放开她,让她走! “你不信?”常隶凑近脸,紧睇着白初蕊眼眸,目光之火热霸气,教她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还记得,前一次他用那眼神看她,之后便是低头亲了她嘴……想到这白初蕊脸颊突然刷红,穴道被封住的她无法转头回避他目光,白初蕊只好闭上眼睛,聊胜于无地表明她心里的怒气。 常隶唇角一勾,视她的举动为挑战,十分确信她对他的确有些动心,既是如此,他怎么可能坐视她将他排除在心门外,而不采取攻势?! “先是身体,再来是心……”常隶嘴里喃道。 只见他慢条斯理坐到白初蕊身侧,然后侧头在她耳边轻吹了口气,神情愉悦地看着她起了阵细细疙瘩的脸颊。 唇贴近她耳,常隶压低声音呢喃:“你跟我可真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我嘴都还没亲上你,你就已经知我心意,闭上眼睛等着了。” 白初蕊一听心惊,忙不迭张开眼,但常隶已将嘴覆上。 “好甜。”常隶一吻之后赞道。 白初蕊心一羞,脸颊也跟着红了起来。 “哎呀呀,小脸蛋一亲就变成红苹果了。”常隶深谙逗弄技巧,一时兴起,他甚至还端起她的下颚,张嘴在她颊上啃啃、试试它咬起来的口感,是否正如他想象中美妙。 他到底在干么?!瞧他在她颊上又舔又咬又吸的,亏他刚还说不会吃了她——瞧瞧他现在在做些什么!白初蕊又惊又羞地瞪着他。 “不爱我这么碰你?”常隶轻抚白初蕊脸庞,一边瞅着她怒眸低语。他爱煞她那一动怒便会熠熠生辉的大眼,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一与她四目相对,常隶便可以在她眼里瞧见自己倒影。 这么可爱甜美的小家伙,他怎么有办法控制住不伸手碰她——常隶又伸舌舔了下她唇角,陶然地聆听她一下又变得急促的鼻息。 “不然你说,你喜欢我怎么做?” 此话一出,白初蕊当真以为他要解她哑穴,正迫不及待要张口说话,常隶却突然将手放到她肩上,沿着她手臂一路慢慢往下挲滑。 “这么摸你,喜欢么?” 他他他——白初蕊一双眼瞠得老大。他不是要她“说”,怎么会是…… 常隶笑得一脸贼兮兮。“老祖宗有句名言,叫坐而言不如起而行!你说,我这个小辈子孙,怎么能不谨记奉行。” 胡说八道!白初蕊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虽然与他认识不久,但她敢以性命担保,他这辈子认真看待老祖宗箴言的次数,绝对不超过五回!这家伙,偏偏选在这时卖乖装小,这人怎么如此无赖! “怎么?”常隶侧头窥瞧白初蕊怒极的脸,佯装无辜地喃喃自语:“怎么还是一脸气的?!噢,我明白,你一定是觉得我动作太慢,觉得不过瘾是吧!没关系,我这人最好说话,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改,啊!” 常隶一边笑,边伸手解开她外裳系带,甚至还弯腰帮她脱去脚上缎鞋。不过几个眨眼,白初蕊已被脱得仅剩单衣、胸兜与亵裤……常隶啧啧有声地叹气,想不到小花儿体型归瘦,可该有的,却一点也没少。 被他双眼这么露骨地打量,白初蕊窘得几要咬舌自尽。孽缘!她闭紧双眼克制几快夺眶的眼泪。当初若知道现在会遭受如此对待,她当时干脆教那个王二虎一棍打死算了! 爹、娘,谁来教教她,她现在该如何是好?白初蕊心里呐喊道。 “别气、别气——”常隶转到白初蕊身后坐下,随后将她抱进怀中,像宠着小娃娃似的低声抚慰。“瞧你一双手握得这么紧,我说过我不会亏待你,你又何苦一脸亟欲寻死神情?” 问题是她压根儿不想要他的不亏待!白初蕊张开眼欲答,这时才又想起自己口不能言——她好恨!两串眼泪倏地滑下她怒红的脸颊,闪亮地像滑下了两串珍珠。 常隶瞧见,妖艳黑瞳顿时眯紧。他已经好声细气劝了她这么久,可她却仍是一脸不驯!既然这样,常隶暗忖,他只好狠下猛招了。就不信她尝过欢爱甜头后,还能笃定坚决地说她从没动情! 趁着怀抱她的姿态,常隶俯头轻啃她细长的脖颈,虽然背对他的白初蕊虽瞧不见,可身体的感觉却是藏不住:她脖背上汗毛竖起,细致的肌肤起了一阵疙瘩。常隶察觉,唇角不禁逸出抹笑。 不急不急,来日方长。常隶在心头安慰自己,要紧的是得先让她身体喜欢上他的碰触下! 谁说她不在意?常隶将怀中人儿往床上一放,蓦地停了手,只是专注地以眼神望着她。 咦……怎么突然没了动作?一直紧绷着身子的白初蕊发觉不对,便忙不迭张开双眼,与他含笑的黑眸相对,白初蕊一下警醒,原来常隶为的就是瞧她现在的表情。 不是说不会动情、不是说她毫不在意?为何当他手指停下触碰,她却流露一脸依依不舍?! 坏人!白初蕊眼中突然积满了泪珠。他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要让她明白,只消他手一触一碰,她白初蕊登时会在他面前化为一摊泥。不管她嘴上说得再不情愿,事实就是摆在眼前。 她——是抵抗不了他的! “哎呀呀,怎么哭了?这么漂亮的一双眼,该笑,不该噙着两串珠泪。”常隶端起她脸,以唇轻吮去她颊边泪滴;光瞧他动作表情,铁定会以为他是怎生怜惜与宠爱她,但白初蕊如今已然发现,常隶之所以变得如此温柔多情,多数原因,是因为他喜欢瞧她溃不成军的模样。 少在那装模作样!白初蕊心里疾声冷斥。她才不吃这一套!可是一当他唇缠绵地吻上,大掌轻揉着她胸脯,她脑里的坚定,霎时又被击得溃散。 疲累、虚软、困惑,还夹藏着一种似未餍饱的蠢动,直在她体内横冲直撞——白初蕊像只猫咪般蜷着身体,偎缩在常隶怀中。 难得见倔强的她有此柔弱模样,一股满足打从常隶心底油然而生。常隶知道,这会是教她瞧清楚自个儿内心的最好时机。 “你方才的表现,就是最好的证明,难不成你现在还能说,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他眼瞳里的占有欲望,深浓得直让人脸红。 白初蕊没办法说谎,是的,常隶的信心的确没出错,白初蕊的确喜欢他,或许早从她在常府张开眼睛看见他的瞬间,他俊雅的面容,就已经悄悄进驻她心里头。虽说之后常隶的谈话行动一直没个正经,甚至还一直不顾她意愿地出手碰她,但,动心就是动心,那种情绪是掩饰不了的。 白初蕊甚至怀疑,这世上真有人能看着他,而不爱上他?! “我说过,我愿意陪你一道去办你待办的要紧事……所以告诉我,那事到底是什么。” 不行的。常隶一句话将白初蕊拉回现由更,她可没忘记她将做的事情多么危险,她要报仇,而且是手刃仇人——这事白初蕊已经筹划了十多年,自接获爹娘噩耗,她便一直苦心钻研武艺,期待帮双亲报仇的一日。 虽然白初蕊报仇的理由充分,可她也明白,此行一去,不成功便成仁。她死了也就算了,反正徐州白府,至今仍活在世上的,也仅剩她一人,可常隶却不是!他可是家大业大的“常记”少主,若让他跟随,结果不小心伤了他,甚至死掉……白初蕊脑中突然浮现常隶鲜血淋漓的模样,身子便陡然一颤。 要坠落地狱,她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为什么不说话?”常隶在一旁等了半天,始终等不到白初蕊开口,终于忍不住催促。 白初蕊看着他,沉默地摇了摇头。这摇头的用意,是无可奉告,也是无话可说。 瞧眼前这张俊脸……白初蕊心里突然浮现爱怜,合该让他无忧无虑,与女子欢笑,快意地尝遍世间所有的精彩与欢愉,她实在没必要拖他下水,逼他共同面对她所背负的血海深仇。 白初蕊决定趁常隶将她身上穴道解开的机会,想办法逃出这花楼——她朝常隶瞟了一眼,突然拉来被子将身子一裹。 “你要做什么?”察觉她接下来的动作,常隶忙扯住她手腕将她留在床上。 白初蕊动了动手腕,虽然常隶并没使劲,但说也奇怪,她手怎么样也没法挣出他手。她轻叹了口气,无奈地答道:“我只是要穿衣。” 常隶抚抚她汗湿的脸颊,凑近脸在她耳边暧昧低语;“现在穿待会儿还不是要脱,你就保持这样,我并不介意,如果是因为流了汗身体冷,我愿意提供我自己煨暖你。”说到最后,他甚至还张口在她颊边呵了口热气,证明自个儿的确火力旺盛。 那暧昧的举动,一下教白初蕊记起两人方才的耳鬓厮磨,仍旧敏感的身体,一下又起了反应。 他唇贴在她耳边喃喃道:“我喜欢见你在我手上融化的模样。” “别说了!”白初蕊没办法推开他身体,只好无助地槌着他胸口泄愤。这人好坏!明明知道她身体没法拒绝他的碰触,他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逗出她身体的欲望。 “别说?”常隶佯装困惑地喃喃。突然他松开眉眼绽了一抹迷人的笑,“噢,我明白了,你喜欢我直接做?” “不是!”白初蕊好怕他真依他说的那样,马上又再来一回——不得不,白初蕊只好使出小女人的招数,垂着眼睑求饶道:“拜托么,让我先穿上衣服。” 瞧她现在表情多甜,常隶心头涨满了喜悦!别说是让她穿衣,只要她愿意好声好气与他说话,就算白初蕊要的是天上的月亮,常隶想必也会用尽一切办法,爬上去摘下来送她。 他还是头一回有这种感觉,直想将怀里佳人揣在怀中,走到哪带她到哪,一时一刻也不放过。 感觉手腕的钳制一放松,白初蕊立刻移动身体下床,大概是初尝情欲教她身体发虚,裸足方踏上灰石地板,她突觉两腿酸软,整个人朝地板一斜。 “小心!”常隶眼捷手快地将她抱起。 发觉又被他搀回床上,白初蕊懊恼,眉心不禁蹙紧。她这么磨蹭下去,怕是到了明晨依旧逃脱不了。 “别恼,我帮你就是。”常隶拾起散了一地的衣裳,一件件帮白初蕊套上。 常隶打算要与白初蕊一块做的事儿不少,但其中,绝对不包含穿衣这项。他之前本是打算亲耳听见她允诺要留在他身边之后,才放她下床。但无妨,倘若小花儿穿着衣裳跟他说话会更自在,他就依她,只要这样能让她开心,他的计划可以随时为她更改。 白初蕊难得这么配合,不吭一句,依随常隶指示移动手脚。 而常隶更是难得亲自帮人穿衣——边帮白初蕊穿着鞋袜,常隶一边笑道:“若被外人瞧见我现在举动,铁定吓掉了下巴。” “怎么说?”白初蕊抬头瞧了他一眼。 “别说是女人鞋袜,就连我自个儿的鞋子袜子,我也没自个儿动手穿过几回——你啊你,可知道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思,耗费了多少头一次?!” 他这句话里饱含了太多宠溺,教白初蕊一听,禁不住红了脸颊。 “真希望你可以永远保持这样!”瞧见她羞态,凝睇她的黑瞳蓦地变深,与她亲热的欲望再度在常隶心头腾烧。常隶自付这会是一亲芳泽的大好良机,毫不考虑立刻倾身吻上她唇。 只是怎知,两人嘴儿方触上,白初蕊却突然伸出手,朝常隶颈间穴道一点。 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没料到她会这一招的常隶,脸上笑容顿敛,黑瞳倏地涌上沉沉愤怒。 原以为两人方才的亲密,已够让白初蕊发现自个儿的感情归属,结果没想到,她还是要离开他! 难怪她刚才迟迟不肯说明她到底要办什么“要紧事”!常隶同时也心里责备自己,他也真太大意,竟然没坚持追问下去。 “失礼了。”一招击中,白初蕊立刻从常隶怀里离开。她双膝落地朝他恭谨一拜,完成了她一心悬念的答谢大礼,然后便背起行囊,快速地往房门口移动。 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的凝香与丫鬟没料着门会突然开启,所以当白初蕊拉开大门,主仆俩便“哎呦”一声,双双跌坐在门边。 三名女子瞠目相对,尤其是白初蕊,一想到自己先前的呻吟与话语,或许全都进了眼前两名女子耳朵,表情更是窘困。 她匆匆朝两人点了下头,随后快步离开。 气氛好像有点不大对?!凝香往里头一望,只见站立不动的常隶头上正冒着热气,正要趋向前一探究竟,怎知常隶瞬间已自解穴道,开始动作。 要知道点穴这种东西,向来是取决于点穴者的内力深浅,白初蕊虽会武,但她的等级也不过比寻常武师再好一些,内力怎能与师承少林的常隶相比?! “常爷!”被吓着的凝香抚着胸口惊叫。 常隶根本无暇顾及其它,只见他侧身一跨,随即朝花厅冲去。 他边跑边对凝香丫鬟喊道:“传令下去,有个手拎着包袱的蓝衣姑娘偷了我东西,谁人抓住她我重重有赏!” 一接到常隶命令,花楼里外立刻兴起一阵骚动。 要花楼这种地方,形单影只的姑娘本就特别引人注意,尤其貌美年轻如白初蕊者,更是自她一跨出凝香闺阁,周身便黏满了好奇的眼睛:现在又听闻贵客常隶喊她是偷儿又有重赏,雇养在花楼里的打手佣人,无一不卷起衣袖,冲向前去逮人。 “她在那,拎着包袱的蓝衣偷儿!” 大意失荆州,从没进过花楼的白初蕊不巧在里头迷了路,她多花了点时间才找着通往花园的路口。正打算要飞身跃上屋顶离开,打手大汉们却已然追至她面前,将她团团包围。 “你不许走!” 瞧见身前身后一圈凶神恶煞的面孔,白初蕊压根儿没想到这是常隶的命令,只见她摆出备战姿势,眼神戒备地望了众人一圈。 “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回答她问题的,没想到竟是常隶本人。 “是我要他们来的。”悄声来到众人身后,常隶语气淡然地答道。 一听见他声音,白初蕊倏地转过身来,一双大眼瞠着,感觉眼珠子就快从她眼窝里掉了出来。 他不是被她点着了穴,怎么现在…… 虽说白初蕊先前曾与常隶在牡丹庭对过招,但小湖怎知大海深度?!白初蕊只知常隶功夫不错,却不明白两人的差距!这会儿见着常隶,她表情还有些茫然,一时会意不来。 “你真以为你那三脚猫功夫能制得住我?” 常隶边说边朝白初蕊方向走去,一见他靠近,环绕在她身旁的打手无不朝后退了几步。论表情恶狠,常隶绝对比不过环绕在白初蕊身边的十多名大汉,但打从他眉宇四肢散发出来的那股怒气,却教旁人一见,便心生忐忑、不寒而栗。 众人暗付,眼前这蓝衣姑娘到底是偷了常爷什么宝贝?!竟能让他如此生气。 “要联络官府人来么?”一名搞不清楚状况的打手突然开口问。 一听,白初蕊猛地转身向他。“为什么这么说?” 另一名打手答道:“常爷说你偷他东西——” “胡说!”白初蕊嘴里方方喊出,常隶竟已来到她面前,倏地伸手便将她脸端回。 两人四目相对,只见常隶眼里满是嫉妒。“在我面前,不准你眼睛看着别的男子。” 此话一出,白初蕊身旁众位“别的男子”,无不畏惧地倒抽了口气。 他他他们!众人互望一眼,不约而同做出转身的动作!还是快点走先,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你为什么胡乱栽赃我偷你东西,你说,我到底偷了你什么?”白初蕊自认行得正坐得端,岂会接受常隶这种恶意诬陷。 “心。”常隶手一指自己胸口。 白初蕊一愕,怎么也没料想到会是这种答案。 “你占据我的注意、夺走我的感情、还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还有,我先前说过,我愿意接受的答谢方式只有一种,你到目前还欠我四个吻。”常隶最后这句话说完,只见圈绕在两人身后的佣仆们同时噗哧一笑。 “你瞎搅蛮缠,强词夺理,我不想理你!”讨厌!竟在外人面前说这个!白初蕊本来就不善辩,尤其还在这么多双眼睛前面,除了脸红之外,她根本想不出其它对付常隶的法子,顶多能做的,就是甩手不理他。 “这我可不许!” 白初蕊身子一旋突然想窜上屋顶,可常隶却像料中似的,长臂一伸一点,白初蕊再次落入常隶怀中。 又一次?!再次被点着穴道的白初蕊惊愕地瞠大眼。 常隶一面抱起白初蕊,一面交代身旁佣仆。“叫和鸨嬷帮我开间客房,我要暂时把这姑娘安顿这在。” 第四章 鸨嬷一接到指令,立刻腾出花楼里布置最奢华的百花阁。常隶抱着白初蕊走进一瞧,伸手指点了几样东西,佣人吆喝一声,随即动手安排。 拆去用来添增旖旎情趣的桃色纱罩,改换成朴素优雅的牙白色丝帘,还有床上软榻,常隶不认为白初蕊睡在粉红色调的卧铺上她会开心,所以一律更换。不过一盏茶时间,原本洋溢着情欲气氛的百花阁,一下变成大家闺秀所住的卧榻,常隶满意地点点头。 常隶将怀里的白初蕊往床上一放,然后招手要佣人过来。常隶在佣人耳边吩咐了几句,佣人突然匆匆跑走。 不久,两名佣人便扛来一套通体光滑的铜制手铐与拖着长链的脚镣,白初蕊一见,登时惊讶地瞠大双眼。 佣人们一退下,常隶便将此二物往白初蕊手与脚上一套。 常隶解开她穴道,看着她为自己辩解:“这是你逼我的。” 白初蕊一见腕上与脚上之物,霎时红了眼眶。活到这么大,她还没被人如此羞辱过!她难以置信地大口喘气。 他竟恶劣到拿囚具对付她! “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屈服?不可能!”白初蕊深吸口气毅然表示。“我们白家家训便是不畏强权,你如此作为只会加深我要离开的决心!” “不然由你说,我应该怎么做?”常隶蹲在白初蕊面前,双手掳住肩膀用力一摇晃,此刻他表情看来如此疯狂、失却理智,完全失了他平常惯有的优雅从容。 “我软硬兼施,诱之以利、动之以情,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你要我怎么做我都答应你,但是你却什么都不说,只要我放你离开——你偏偏选了我最不可能答应的事情要求我!” 父亲曾教过她,要了解一个人,别听他说话,要看他的眼睛。而白初蕊看得出来,常隶此时所吐露的心声,全都是真的。 “明明,你身旁不乏女子爱慕,何苦坚持留下我?”白初蕊实在不能理解。 “这就是你不接受我的理由?”常隶质问道。“好,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以为了你断绝与她们往来。” 不是!她要的怎么会是这个,她希望的是他不要与她有所牵扯——满肚子难以言明的委屈教白初蕊红了眼眶。“你这人怎么这么冥顽不灵!我明明就跟你说过,我一个人来就好……” “你以为我喜欢这样?苦苦追在一个女子身后,明明知道她对我有情,却为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玩意儿的理由,坚持不愿与我在一起!” “不许你胡乱诬蔑我将做的事!”白初蕊突然正色说道:“它对我有多重要,是你没有办法想象的。” “既然那么重要,那你告诉我啊!”常隶瞪看她。 白初蕊愤愤地别开头。就是不能说,她才会如此苦恼啊! 半晌,才听见她张嘴说话。“总而言之,你让我走就是。” 常隶惨惨一笑。“你知道你的话听在我的耳里是什么涵义?你让我觉得我这个人好不值得!我掏心挖肺把感情捧到你面前,你明明看见了也心动了,却执意不取——” “你别逼我……”两串晶莹珠泪终于从白初蕊眼中落下,她赶忙伸手抹泪,可没想到,眼泪却像止不住的大雨,一迳掉个不停。 随着她拭泪的动作,悬套在她手腕上的沉重铜铐不住叮当作响,就有如她心一般,紊乱不安。 她与他,一个是无心情事,一心只想复仇的女子;一个,是备受女子青睐,习惯游戏人间的花花大少——他们两人的命运本不应该交会,怎知道两人相遇之后,竟会一下子激发如此狂热的火花。 常隶眸里写满疼惜,他伸手搂抱住白初蕊,白初蕊扭动肩膀本不想让他碰触,可她力气,怎么敌得过常隶的坚持?! 只见他手环着她肩,凑唇在她泪流不止的面颊上吻了又吻。“别哭……你一哭我就心碎,我留你在身边是为了疼你、宠你——我唯一想要的,是你的心啊!” 才怪!白初蕊抬头瞪看着他,嘴里虽然不说,但眼里早已写满控诉。常隶根本没他自个儿说的那么不贪心,他除了要她的心,还要她的人——不然他苦苦用这铜铐脚缭拴着她做什么? 望着她愤然的大眼,常隶忍不住发笑。笑了会儿后,他突然俯低头将自己脸埋入白初蕊手中,以唇以颊揉蹭,一副苦恼不已的模样。“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你告诉我,你教教我……” 聆听常隶渴盼的喃喃,白初蕊再次觉得鼻头酸涩。她好想靠在他身上,告诉他,她根本无意折磨他。 不过一个念头转过,原本要弯下搂抱的身子突然僵直,白初蕊心想,自个儿迟不肯给他正面答复,已经让他沉迷至此,若真让他确定了她的感情,那他还有可能让她离开么? “你别为难我,我明明就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你还要我怎么样!”白初蕊勉强抽回被他贴在脸侧的双手,逼自己硬起心肠排斥他。 常隶不可思议地摇着头。“原来我的剖心交谈,只换得‘为难’两字?” 他就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愤怒与伤心充斥白初蕊心房,教她一颗心又酸又疼。 难道他不明白,有些事不能说,就是不能说的么! “回答我,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我接近你,真的只让你觉得为难,我从你身上读取到的那些感情,只是我一厢情愿?” 白初蕊被他言语逼得无路可退,突然她豁出去了。“是不是只要我回答一字‘是’,你就愿意让我离开?” 常隶足足盯看了她好一会儿,之后他妖艳鲜红的唇角,才缓慢绽出朵极为苦涩的笑。 “不,我只会更努力,至少我让你感觉到的是为难,至少它不是讨厌,至少我还有那么一丝机会,能够让它变成喜欢。” 白初蕊瞠目,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你这人——真的是疯了!” 听见她的斥骂,常隶非但不生气,反而仰头大笑出声。可是那笑声听起来,却是充满寂寥,完全无一点欢快感受。 白初蕊一脸迷惑地望着他。 “是,我的确是疯了!”常隶收起笑意后,突然拾手握住白初蕊下颚,不顾她满脸抗拒,执意吻上她嘴。 “我若不是疯了,我又怎么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满城莺燕,偏要执着于你这朵浑身长满尖刺、难搞难驯的白色牡丹……” 在密密亲吻与舔舐的间隔,只听见常隶醇厚的嗓音隐约传来。 “你会是我的,在我见到你初时,月老的姻缘簿上,早已注记下你我的姓字——你逃不开的,这是你我的宿命。”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白初蕊被拘在花楼的头一晚。 “少爷。” 晚膳时间方过,两名丫鬟方来撤下一桌酒菜,门外便突然响起敲门声——常隶打开门瞧了一眼。原来是常府总管派人来请常隶,说是府里有要事商量。 “我回去一趟。”常隶听完之后转身望着白初蕊吩咐。或许是忘了,或许是觉得有说没说她都不会在意,常隶并没告诉白初蕊,他今晚还会不会再过来。 也不是等着他,但随着时间慢慢过去,白初蕊直觉想他今晚大概不会再回来了,她便扬声唤请候在外头的丫鬟,帮她拿来解手用具——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常隶不在的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 但好巧不巧,房里的白初蕊方解开亵裤系带,正屈身要蹲坐其上时,常隶突然没预警的闯入,白初蕊吓得当场愣住! 常隶眼瞧着白初蕊,一下就发现她到底在做啥。而白初蕊呢,则是满脸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可说是彻底地手足无措。 但对素来不把礼教规矩放在眼里的常隶来说,撞见此事他完全不觉得尴尬——吃喝拉撒本就是人生必须,有啥好忌讳!只见他深觉有趣地拉来木椅,好整以暇地坐在白初蕊面前,一脸期待表情。 “你坐啊!别管我,就当我不存在——”常隶糗她时仍不忘挖苦她一、两句:“这事你应该很拿手才对。” 太坏了这男人! 白初蕊哪时受过这种折腾,内急加上羞愧,突然教她脑子一片空白。她太害羞,做不出来在常隶面前解手的动作,可她嘴也太笨,讲不出什么讥诮讽刺的话好让他知羞离开,只好一迳地指着门口,张合着嘴无声地催他快走。 “好、好,你别急,我走就是。”常隶起身,还不忘在她赤红的脸颊上香了下,全然不把她不雅的姿态放在心上。“好了记得叫我。” 哼!鬼才会记得叫他!白初蕊心里骂道。 常隶一转身,白初蕊立即屈身坐下——她心底庆幸,好在小时马步练得扎实,刚才没在常隶面前出糗,可常隶也真奇怪,明明答应要走就走,临到门口,却还突然回头瞧了白初蕊一眼。 吓得她登时又弹起! “快出去!”白初蕊娇声嚷道。 见她气急败坏、面红若芙蓉、羞意动人,常隶发现白初蕊只有在措手不及的时候,才会无暇竖立对他的防备——他心想,或许,这是另一个可一举掳获她心的法子?! 在门外等候的常隶穷极无聊,只好观察前方院落的客人来打发时间,只见十多名客人来来去去,感觉宴席早已轮过一回,他身后门里却始终无声无响,他蓦地警醒。 他如不主动进门,怕是等到头发花白,也得不到里头一声唤。 常隶倏地转身推开房门——果然不出他所料,白初蕊早已拾掇好了,这会儿正背对房门卧在床上,一副睡得奇熟的模样。 好样的——常隶恨得牙痒痒,普天之下也只有她敢这么对他!装睡是吧!常隶唇角勾了抹笑。好,他就看她多会装! 常隶面对床榻解开衣上布扣,白初蕊仍背对常隶假寐。百花阁外人声喧哗,这会儿正是花楼最热闹的时分,如此一来便掩去了常隶卸衣解袜的声响。 白初蕊一双耳朵竖得尖尖,敏锐地打探常隶在房里的举动。 他在做什么?怎么一进门之后便没了声音? 正在犹豫该不该转头观看时,常隶已上床将她抱住。 白初蕊身体一颤,张开双眸,正与常隶一双勾魂黑瞳四目相对。然后目光往低里一看——吓!他竟穿着单衣里裤!他又想对她做那件教她浑身发虚、双腿发软的事儿了么? “我不要,你快放开我!” 瞧她一脸惊恐,常隶忍不住大笑。 这丫头脑筋怎么这么直,一瞧他穿着单衣里裤,就当他开始要对她上下其手——是啦!进房之前他心里的确有这打算,不过一瞧她表情,他又突然改变了心意。 常隶故意装出一副卫道人士嘴脸看着白初蕊说;“瞧你这小姑娘容貌姣好、眸光清澈,怎么满脑袋全是些色念头?你以为男人跟女人躺在床上,就只能做那件事?”常隶说罢,突然把白初蕊往床里边一挪,随后他上床,安稳的躺在白初蕊右侧,靠门这边。 “睡觉吧!你希望我碰你,也得先让我养足了精神……”边说,常隶还望着白初蕊眨了眨眼。 真是岂有此理!白初蕊抿嘴先是瞪了常隶一眼,然后挣扎坐起身。 “嗳!”常隶一见,连忙伸手拉住她。“你要上哪去?” “我想到椅子上坐一下,你要睡自便,我不打搅。” 恼怒!常隶倏地拧眉注视白初蕊。她这话,摆明了就是不愿与他同床! 亏他刚才还眼巴巴地从常府赶到这,满心期待与她交颈而眠的情景,结果这小家伙,竟然不屑他! “你知道我可以再点你穴。”常隶沉声威胁。 白初蕊凝眸回望他,眼神毫不退怯。“我知道你可以,但我还是要下去。” “你——”常隶气极。总是这样!每回他想尽办法,费了好大劲终于有点进展,但下一瞬,她定又会做些气人的举动,激得他发疯发狂! 不理常隶怒极的表情,白初蕊兀自做她想做的事,说她倔强也好,不赏脸也罢,她就是觉得不能跟常隶睡同一张床,她与他又不是夫妻,同床共枕——感觉实在太亲昵了! 常隶沉着脸色瞧着白初蕊别扭的举动,就算沉重的铜铐不意撞痛了她手腕,她仍旧不吭一句——常隶眯眼觑着她皱紧的眉间,满心不解,她这又是何必?! 她明知道,只要她肯开口允了他的要求,再软声对他说上两句好听话,她眼下这些麻烦全都可以免了,可她偏偏不要,硬是要选择一条最难的路子走。 白初蕊弯着腰套好鞋袜,拖着沉重铁炼缓步走向几边座椅。虽说坐着睡觉的滋味铁定难受,但总比提心吊胆睡在常隶身旁来得好些。 白初蕊实在害怕常隶会从她不由自主的举动中,发觉出她隐在心里的情意。 坐起注视白初蕊坚决的背影,常隶心底挣扎。要她坐椅上难受一夜,他舍不得;但若再点她穴道硬拖她上床,又怕会惹她生气—— “马的!”自认温文优雅的常隶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怎么感觉动弹不得,手脚上被套了手铐脚镣的,是他,而不是她! 常隶气呼呼地跳下床铺,怒沉着脸色来到白初蕊面前,弯身将她打横抱起。白初蕊惊讶地张开双眼,还来不及挣扎表示意见,两人已重新回到床上。 “我说过我不要——”话还没说完,一瞧见常隶举动,白初蕊却困惑的闭上嘴。怎么?!他在穿衣服? 沉着脸色将衣裳重新穿回身上,然后常隶走到床边,居高临下俯低着头望着她诧异的眼。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躺在我身侧——一整夜。” 脸凑近她耳畔低喃了这一句话后,常隶突然甩袖离开。 这一夜,常隶没再回来。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动作快一点……我刚说的东西弄好了没?” “来了来了,马上……” 隔天一大早,鸟儿方飞到枝头上吟着无名曲儿,常隶已然下床,这会儿正立在宝库里边使唤着佣人取来他想要的东西。昨儿个一晚,常隶几乎是整晚未睡,即使人上了卧榻,满脑袋转的也全是白初蕊。 他一直在想,他俩之间到底是哪出了差错,明明,她人就在他伸手可及之处,但她的心,却像躲进五里深雾之中,始终无法一窥究竟。 难不成是他下的功夫不够,她才一直对他保有戒心? 常隶脑中一理出可能性,他便迫不及待想去试试,待仆佣整理好他想要的东西后,他便领着他们分乘马车,重返“红花苑”。 不知昨晚小花儿睡得可好? 白初蕊这厢,虽然理由大不相同,可她同样也是一夜难眠。 一直以来,常隶给白初蕊的印象便是任性妄为,从不知放弃为何物,所以昨晚当常隶帅气地离开,白初蕊总有种错觉,他说不定会趁她睡着之时,偷偷溜回她房陧—— 为了避免自己睡着而中了他计谋,白初蕊便一直强撑着眼皮,再累再倦也逼迫自己不能真睡——结果熬到了天将亮,发现常隶当真一晚上没过来,白初蕊才怀着杂陈的情绪,迷迷糊糊地沉入梦乡。 连她自己也弄不太懂,为什么常隶真遂了她的意思去做,她却丝毫没有开心的感觉…… “东西搁着就好。” 在没惊动太多人的情况下,常隶领着一干佣人进到花楼里,他先进门瞧瞧白初蕊情况,发现她睡得正香,这才转身招手要人把礼物扛进房间。 泛着柔光的布疋与镶着玉石的匣子堆满一张小几,全是常隶亲自进常府宝库里挑选的礼物,其中最昂贵的,便是常隶手头这串粉珠。 果然就跟他想的一样,常隶举高珠链,拿在白初蕊颊边比对,然后他满足一笑。这串粉珠今早才刚被总管拿进宝库,常隶一见它,就觉得它的色泽光晕,十足像极了白初蕊颊畔的粉红。 常隶旋开钩扣,弯腰将项炼挂在白初蕊脖子上。明着送她她肯定会拒绝,但常隶就是压抑不下想打扮她、娇宠她的冲动。 瞧这串珠子挂在她身上,多漂亮!常隶忍不住叹。浑圆的粉珠雅而不炫,秀而不艳,最最适合白初蕊清雅灵秀气质。常隶忍不住幻想白初蕊醒来时见到,会惊艳地亮了一双大眼。 这时候,白初蕊突然动了下身子,套在她腕与脚上的镣铐也跟着哐当大响。仿佛那尖锐的金属声会令她心惊似的,那原本平顺的眉间,皱起了一个深深的皱折。 直到这时常隶才瞧见白初蕊腕上多了几道红痕,想必是沉重的铜铐压出的痕迹,他不假思索随即帮她解了。用铜铐脚镣拴住她本来就是下下之策,可白初蕊身怀武功,若不这么做,他就没法把她留在身边。 身上重负一除,仍合眼睡着的白初蕊像是察觉到了般,唇瓣突然勾了抹甜蜜的笑。 瞧她笑得多美。常隶伸手轻抚她柔软的脸颊,一时忍不住,突然凑脸亲了她一口。那力道轻若蝶翅,微微一沾即走,睡得正熟的白初蕊压根儿没察觉。 常隶忍不住轻叹:“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白初蕊宁可惹恼他,也不愿告诉他她执意离开的理由? 揣测白初蕊的心思搅得常隶满心乱,他突然想起不久之前,自己还曾因无事可烦,而大大发了顿脾气。常隶惨惨一笑。老天爷想必是听见了他的心声,才会突然派白初蕊这磨人精来到他面前,让他好好深切的体会,何谓渴求不得的煎熬。 “唔……” 在常隶审度的目光中,闭着眼儿的白初蕊突然动了动身子,张开嘴巴喃喃说了句话,常隶侧耳细听,听那声调,像是在唤“爹爹”。 一股淡淡的醋意倏地从常隶心底涌现。 打从见到这小家伙,她嘴里老是爹爹长爹爹短,始终没听过别的名字——难不成这世间,除了她爹爹之外,就没其它人好让她唤了? 比方说——他。 “你真是太伤我自尊,”常隶轻弹着白初蕊鼻尖低语。“我一定要想个办法,让你张口喊我名字不可。” 但睡梦中的白初蕊却朝他皱皱鼻子,好似正在回答他“不可能”——这小家伙,就连睡觉也不忘跟他作对! 常隶眉一皱,按捺不住心里的恼,他又凑唇在她颊边啃了一口,意图吵醒她。 只是待听闻她嘴里斥喝的名字,却换成常隶傻眼。 “别胡闹了,来福。” 常隶眉一挑,她刚叫他什么?! “醒醒。”常隶伸手摇她身子。 “不要,还要睡……”白初蕊正梦到自己与幼时养的小狗——来福玩得正惬意,哪舍得从梦里离开。只见她缩起身子避开常隶手臂,身子一翻整个人又缩回被窝里。 还真是头一回见她如此憨气的表情,常隶瞧得心头一怜,决定让她再多睡一会儿。 “去帮白姑娘打桶洗脸水进来。” 常隶进到相邻的佣人房唤醒丫鬟丽儿后,旋又走回房里拿出食篮里的早膳。花楼作息和一般人不同,这会儿大清早,厨房根本没人弄膳。 丽儿提水进来,发现常隶正在整理桌子,吓得她差点打翻了手里的桶子。“常爷……这种事我来就好!” 丽儿忙不迭跑来帮忙,常隶连忙嘘她噤声,但已太迟,白初蕊已被丽儿的大嗓门吵醒。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瞪着丽儿,常隶神情不悦地指向门外。“出去。” 自知闯祸的丽儿忙缩起脖子,转身便奔出房间。 “擦把脸!”常隶拧来了块湿布送到白初蕊面前。 才刚起床的白初蕊意识还有些混沌,也没多细想是谁在伺候,便将布巾接过。“谢谢。” 抹抹脸后她才发觉不太对劲!怪了双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轻,铜铐呢?白初蕊惊讶地发现自己手上束缚已除,还未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大眼儿已然瞟见立在身前的常隶。 乍见到他来,白初蕊心里百味杂陈,但怎样也压抑不住的,是偷藏在她眉眼中那抹甜甜的笑意。 毕竟眼前人,是她偷偷恋慕,可又不敢吐实的情郎啊! “布巾给我吧。”常隶伸手跟她要,可白初蕊哪好意思再麻烦他。 只见她摇了摇手,迳自弯腰套上一旁的凤头鞋下了床。对镜理云鬓的时候,赫然瞧见自个脖子上多了条颜色珍稀的粉色珍珠链。 从铜镜里望见她狐疑的目光,常隶站近一步解释:“今早我从府里带过来的,我觉得它挺适合你。” 她瞧着铜镜里的倒影,不得不佩服常隶挑物的眼光,它真的很漂亮。光用手摸,就觉得珠子通体光滑细致,尤其整条都是大小一致、色晕相同的粉色珠。 无功不受禄,她怎么好意思收受如此昂贵大礼!一想到这点,白初蕊随即侧头欲解,然而一双大掌突然将她的手握住。 常隶厉声说道:“不准你拿下。” 白初蕊瞧他一眼,然后摇头。“这不是我的东西。” “我送你,就是你的。”常隶定定地看着白初蕊道。 抖着小手,白初蕊解下珠链,然后递到常隶面前。“还你。”见他不愿伸手接,她只好将它往桌上一摆。“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话说完白初蕊随即转身,佯装忙着梳头,避开常隶发怒的瞪视。 她就这么轻易地拒绝了他,完全没有考虑他是怀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亲手帮她戴上这条珠链——对照今早他喜孜孜挑选准备的心情,常隶只觉得孤单被搁在桌上的粉色珠链,活像他的化身。 在旁人眼里,它再好再珍贵,又如何?接受赠予的人不愿收下,它、或者说是他,跟被人随意丢弃的垃圾,又有什么两样?! 她不要是吧! 只见他沉着脸色将珠链拿起,双手微一使劲,原本串得极牢的珠链登时断裂,颗颗圆珠像天上落雨一般,倏地飞弹了一地。 听见声响,白初蕊忍不住回头瞪视他。为什么?她一脸不可置信。 “东西我既然送出手,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常隶将手中断裂的红罗朝地下一丢,然后指向搁在几上的布疋与宝匣。“那些东西呢?你一样不要是么?!” 白初蕊瞧瞧礼物又瞧瞧常隶表情,她很肯定,只要她一说不要,常隶一定马上过去将它们撕烂扯坏,可是话说回来,她实在没资格收下那些礼物…… 瞧她犹豫的表情,常隶突然笑了,可他的笑声,听起来——却是那么凄凉。 白初蕊身体瑟缩了下,她转头望向他,只见常隶在她撇过头去的瞬间,突兀地将脸别开。 白初蕊惊讶地看着他。她方才好像从他眼中瞧见一丝水光!那是眼泪么? 这个疑惑,在常隶张口说话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好沙哑,活像是在强抑着什么似的,紧握的拳头,也正不住地微微打颤。 “我真怀疑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你会怜惜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会舍不得看它们被我撕碎,可是却不惜用你的言行举止,狠狠戳伤我想讨好你的心!难道就因为看不见我的心会流血、会碎裂,就不值你看重与珍惜?” 聆听着他的控诉,白初蕊登时哑口无言。 是她不对,一直以来她只有一个念头——拒绝他,离他远些,可是她却没有认真想过,外表放荡不羁、率性妄为的常隶,也会因为她的拒绝,感到伤心难过…… 第五章 房里好静,白初蕊与常隶两人沉默相望,前者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而后者,则是一心期盼她会因为他刚说的话,而做出些弥补的动作。 就算只是扯唇对他笑一笑,这样也好。 可随着时间过去,常隶再一次失望。 一般人遇上这种事,想必早都死了心,可常隶怎么甘愿,他心门早已为她打开,心里脑里全搁满了她的容颜——此刻要他放弃,那痛,简直就像直接拿把刀刨挖出他的心。 俗话说“菜无心可活”,但人呢?人却无法空着心房苟活于世。 所以,他只好继续把她拴在身边。 常隶捏紧拳头,眼望着合起的大门沉沉吸了几口气,直到稳下心头翻腾的思绪,这才转身伸手抓起铜铐。 白初蕊一见,转身准备要逃,可常隶猿臂一伸,一下又点中她肩上穴道。 她恼怒地喊道:“你为什么要如此执迷不悟,放我离开,对你我都好不是么?至少你就不会再因为我的拒绝而感到难过。” “与其见不着你痛苦,我宁可将你留在身边,日夜听你的拒绝。”常隶边喃喃回答,边将铜铐朝她手腕套上。 “当当”两声,铜铐碰撞的清脆声响回荡在房中,白初蕊发出挫败的叹息。 “就如同你无法接受我一样,我就是没法想象永远见不着你的日子。” 听闻常隶情深意满的喃喃,白初蕊鼻头一酸,差点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若能改变相遇的时机,若她身上没有背负复仇的誓约,白初蕊这会儿,早已控制不住扑进常隶怀里,向他吐露她心中的爱意。但眼见常隶日渐沉迷,白初蕊就越不敢告诉他实情,因为她知道,常隶听了她的决定之后,一定会说他愿意随行。 但这是白初蕊最不乐见的情况。每个人都会想要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希望对方能好好活在这个世上,永远不要遭遇什么困厄险境——况且,白家惨遭灭门的血仇,本来就与他无关,她怎么好意思连累他呢! 常隶垂眸注视白初蕊手腕,一下找着他刚才来不及帮她抹药的红痕。解开白初蕊穴道之后,他拉着她坐到椅子上,从衣襟内侧拿出他随身携带的一只玉盒,常隶从里头挑了霜白的稠膏,轻轻涂抹子她的手腕上。 一阵淡淡草香随着他的轻挲,缓缓飘散在空气里,白初蕊忍不住被常隶专注的表情吸引。常隶五官本就长得俊逸过人,尤其此刻,那眉宇间散发的淡淡忧愁,更多添了几分教人心怜的脆弱。 白初蕊看着他,眼眶不自觉地湿了。 “这药是我们常家的祖传秘方,对刀烧瘀伤相当有疗效……怎么了?”常隶蓦地抬头,不意瞧见白初蕊湿红的泪眼,他伸手欲帮她擦去眼泪,她却一个扭肩,躲掉了他的碰触。 “没有。”白初蕊抬起手,狼狈地抹着眼泪。 瞧她倔强的表情,常隶长长一叹。“你在生我气?” 常隶把她哭的理由,归咎到自己身上。他以为她在哭他霸道地铐住她,实不知道,白初蕊是因为感受到他那绝望的爱,而新生怜情。 更苦的是,她还无能回应! “这药你留着。”常隶突然将玉盒子搁进白初蕊手心,轻声提醒:“有事没事就拿起来抹抹,你要恼我可以,但千万别跟自己的手过不去。” 听见常隶的提醒,白初蕊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明知道它们会弄伤我,你还是坚持要把我给拴住,然后再找些秘方治我伤口,你总是在做这种事后弥补的事。” “我何尝想这样!”常隶一脸无奈。“每次在你这儿碰了钉子,我总会想是不是当初跟你相遇,正是一连串错误的开始?” 白初蕊蓦地记起,两人之所以相识,全是因为他出手救了她的缘故。 一瞧她的神情,常隶便知道他们俩想的是同一件事。 他朝她一笑,那笑容是如此酸涩,瞧得白初蕊的心都忍不住拧了起来。 “不管我再怎么恼你拒绝我,每次一想到这,我的心意却始终不曾改变过——我宁可被你拒绝千次、万次,一辈子,我也不后悔当初出手救你。” 两行眼泪,突然从白初蕊圆瞠的眼中滚落。直到常隶手摸上她脸,这才惊觉她又哭了。 白初蕊忙避掉他的碰触。 糟糕!她再这么多愁易感下去,早晚定会被常隶察觉出她的心意…… 在白初蕊仓皇抹泪,意图遮掩自己心绪的时候,常隶突然离开椅子站起。 今早发生的事根本不在常隶预期中,没想到他费了那么多时辰准备,不但没赢得小花儿欢心,还一连让她哭了两次。 常隶很是挫败。他已经很久没有想借酒浇愁的冲动,但这一刻,常隶突然很想好好喝个两大瓮。或许两坛美酒,能让他暂且放下心头的烦忧。 “桌上早膳已搁了一阵子,你早点用。”常隶深深地瞧了白初蕊一眼,转身而去。 若不是他提醒,白初蕊当真没发现他竟还准备了早膳,瞧着那两副碗筷相偎相依的温柔画面,白初蕊的心扑扑扑地狂跳。 难怪刚才常隶会指控她伤害了他的心。白初蕊几乎可以想象常隶准备这些礼物的心情,尤其一想起他亲手帮她挂上时的忐忑,她便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深怕她会拒绝,所以一早趁她还没起来便匆匆带进房里,只是想图个先斩后奏的机会,说不定她会因为一时瞧了心喜,突然起了留下它们的念头。 白初蕊眼一闭,几乎可以想见若问常隶为何如此,他会怎么答她——“我只是想宠你。” “对不起……”白初蕊一边啜泣,一边屈着身子捡拾落了满地的珍珠。 空会事后弥补……白初蕊光会骂常隶,这事她自个儿不也常做。非要等到伤了常隶的心,她才开始懊悔,责备自己当初不该那么心狠,全然不考虑他的感受…… 但问题是,她,可有机会弥补她所造成的伤害?! “白姑娘?” 才刚把拾起的珠子全部装进一只小袋,门外突然传来丫鬟丽儿的唤声。 白初蕊随手将小袋往枕下一塞,然后坐于床榻边唤:“进来。” 进门来的丽儿一见桌上早膳仍旧丁点未动,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我还以为您已用完膳,正要进来收拾呢!” 白初蕊摇了摇头,她一想到她刚才害常隶那么伤心,便觉得内疚不已,哪好意思再吃他精心送来的早膳。 而且,这饭原意是要两人共食,白初蕊实在没法一个人独享。 “你撤下去吧,我不饿。”白初蕊吩咐道。 丽儿一边拾掇桌子,一边频频偷觑白初蕊的表情。 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实在太明显,再与丽儿四目相接的同时,白初蕊终于忍不住问道:“有事么?” 丽儿耸肩。“也没什么事!我只是在想,常爷他一定很喜欢您。” 白初蕊皱起眉头。 丽儿又接着说:“常爷是我们红花苑的常客,往来已经好些日子了,可是,我从没见过常爷对待哪个姑娘像对您这么好的——当然,您或许不这么认为。”她伸手一比白初蕊身上的铜铐跟脚镣。 “如果你只是想跟我说这个,你可以下去了。”白初蕊转开脸,故意冷着声音说道。 丽儿一嘟嘴。“我直说就是——我只是瞧常爷在外头喝酒喝得这么猛,忍不住想帮他说说话么!” 什么?!白初蕊一脸诧异地看向丽儿。 “常爷一出您房间,就跟我们要了间房,一个人躲在那喝闷酒,一坛接着一坛,我从没看过常爷表情那么伤心过,就连凝香姑娘坐在一旁,他连看也不看一眼……” 常隶他——跑去喝闷酒?! 白初蕊还没理清楚好心头的情绪,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白姑娘,我是凝香。”来人在外头大喊。 白初蕊蹙起眉头。现在是怎么着?大伙全都挤到她房里来了?! 还来不及张口,凝香已领着她的丫鬟杀进房里,一瞧旁边还有丽儿在,凝香头一撇,示意两个丫鬟一块离开。 丽儿摇头。“不行的,常爷吩咐过,除了他之外,不准其它人来打扰白姑娘——” “你担心什么?!她那么大一个人,我能吃了她么?”凝香不由分说硬是将门关上,随后她身一转,一脸气愤地瞪着白初蕊问:“你说,你到底对常爷做了什么事?一从你出现他整个人全变了,我从没见过他那个样子!” 白初蕊在凝香义愤填膺的表情中,瞧见了逃脱的机会!凝香是花楼姑娘,如果她愿意,说不准她会有办法拿到铜铐脚镣的钥匙? 白初蕊急忙摇头。“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一直拒绝他。” “你脑袋是不是烧坏了?我们现在说的人是常爷。可不是路上随便拉来的阿猫阿狗,怎么着,你还嫌我们‘扬州第一侠少’配不上你?”凝香一脸不可置信。 白初蕊知道凝香误会了。“我从来没说过常公子不好,他很好,问题在于我——是我不能要他。” 凝香皱眉。“把话说清楚,我不懂你意思。” 白初蕊开始细说从头,自白父当年判案不小心得罪当地恶霸,一直说到他俩被恶霸雇用的恶贼杀死,最后整个白府被火全烧个精光的始末。 同是天涯沦落人。凝香怎么也没想到,模样娇贵,一副好命人样的白初蕊,身上竟背负了如此悲惨的过去…… “这事常爷知道么?” 白初蕊摇头。“血海深仇,我怎好意思连累他。” 凝香突然理解了。“这就是你一直拒绝常爷的原因?” “是。”说到这,白初蕊突然曲膝跪在凝香面前。“凝香姑娘,我有一事要请你帮忙。” 凝香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白初蕊扶起。“你吓到我了,别这样,快起来!别动不动就跪我,我可担当不起。” “我想求你做的事说难不难——”白初蕊将双手往前一伸。“只是想请你帮我拿到这铜铐脚镣的钥匙,我发誓我一得到自由我就立刻离开,从此不在他面前出现。” “你别奢望我会帮你。”凝香毫不考虑。“我不可能做出背叛常爷的事。” 白初蕊一愣。她还以为凝香应该会开心她自愿从常隶眼前消失,没想到,竟然一口拒绝她! “我是可以理解你为什么坚持不接受常爷,但我有件事要提醒你,拒绝常爷,只会带来反效果;你越是不要,他就越是要得到——” 白初蕊皱眉。“你的意思是——要我反过来做?” 凝香一耸肩。“如果是我就会选这方法。男人么!哪个不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你没看自你出现后,常爷就没再进过我房间——” 凝香这主意,突然让白初蕊眼睛一亮。一直以来,她想到的法子就是拒绝再拒绝;可说真的,这法子施展到现在,早已走入僵局。天可怜见,她真的越来越没有办法,再看着常隶深情款款的眼眸,说出“她不要”这三个字。 “我知道我的主意听起来很是大胆,不过你想想,如果真依你计划,你一路直达徐州,找到那恶霸报仇,好的情况是你赢他输,可是你总也要考虑,万一出了个意外——”凝香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是送命。 “或许你不觉得可惜,可是身为一个女人,却没被男人宠过、爱过,然后就丧了命,那感觉就像一朵花,花苞才刚长出,花瓣都还没开呢,就被人一把拔起——这事我怎么想怎么可惜。” 白初蕊瞧了凝香一眼,边在心里反复思索她的建议。 应了常隶的追求,一来可以卸他心防,二来她也不需要再违背自己的心意——假如说她前去报仇,结果如愿以偿,还能全身而退,到时她就能毫无障碍地回到常隶身边;那万一真出了差错!就像凝香说的,她至少也尝过被常隶宠爱的滋味。不管怎么看,她都不算吃亏。 “谢谢你,我会好好考虑考虑。” 凝香点点头,提醒道;“你真是应该好好想想法子,只是,也不要想得太久,”她嘴巴朝门外一点。“别忘了外头还有个人正泡在酒缸里,愁肠百转啊!”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常爷,瞧您眉心皱着,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让小梅帮您分担解忧!别独自一人喝闷酒,万一伤了身体,小梅可是会心疼的——” 红花苑四花之一的小梅,一知道常隶一个人在喝闷酒,也不管常隶没指名叫她,她自个儿便急忙领着丫鬟前来伺候,尤其听送酒的丫鬟说凝香方才上门被常隶轰离,她更乐了。 谁人不知常隶在红花苑里最疼的伶伎就是凝香,现今凝香失宠——小梅得意挺起胸膛。她刚好可以藉机打败凝香,顺利爬上第一花魁的宝座! 这会儿常隶喝得已有五分醉意,正想找人说话,小梅上门,他一反方才排拒伺候的姿态,看着小梅问:“你说你要帮我分担解忧,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她老给我脸色看?是因为我做得不够,还是,她喜欢旁人,胜过于我?” 常隶这会说的旁人,正是先前被他给轰出府的方祺,一想起小花儿曾在方祺面前大展欢颜,他心头便一阵苦涩。 连那种平凡家伙都能得到她的笑譬,为什么就他不能?! 常隶突然娥眉喃喃:“难道真是我误会,小花儿她喜欢的不是我,而是方祺?” 小梅皱起眉。“常爷您在说谁啊!这世上哪有姑娘见了你能不心动?我看她一定是瞎了眼睛!” 小梅决断的评论,蓦地引来常隶大笑。是啊!他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天下女子凡他看上眼的,没一个逃得出他掌心!可事实证明,他错了,错得彻彻底底! 乍听他笑了,小梅还以为自己说词打动了常隶的心,可是一抬眸,才发现常隶眼里压根儿没她的存在。 常隶人醉,但心可没醉。小梅与白初蕊的差别,就算他蒙着头脸也一样分辨得出来。他清清楚楚明白,他心头的空虚,不是小梅三两句好听话便能抚平!他要的始终只有一个,那个耗尽他心神却苦求不到的女子——白初蕊。 常隶仰头又干了杯酒后,突然手捏着酒盅,一脸凄迷地喃道;“她从来没在我面前开心地笑过,即使有,那笑容也不是因我而起——不管我对她再好,送她再多东西,她始终没给我好脸色看过。” “既然她这么坏,就别理她了么!”小梅实在恼常隶开口闭口就是“她她她”,活似这世间没其它女人可瞧了。“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您又何苦单恋一支花——” 小梅一双手在常隶心窝上揉啊揉,一边软言劝慰。“常爷您在小梅心中,可是全天下最棒最好的男人,来么!到小梅房里,小梅一定会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让您忘了您心中的烦忧……” 小梅的怂恿说中了常隶心事——说不定真如她所言,在她身上发泄了欲火之后,他就可以暂时忘了盘旋在他脑中的那张脸…… 常隶朝小梅一笑,然后闭上双眼,任小梅手与嘴在他脖子与胸口游移。“我走不动了,就在这儿吧。” 小梅动作熟稔,向来熟知如何挑逗男人身体的欲望,只见两人交缠一会儿,小梅突然拉高裙摆,往常隶腿上一坐。“常爷,我要……”小梅娇声求着。 “住手。”身后突然有人喊。 声音一传进常隶耳中,他整个人倏地清醒过来。回头注视被凝香带至厢房门口的白初蕊。 “常爷她是谁?”坐在常隶腿上的小梅一脸不解的看着两人。 常隶不回答,只是隔着大半个房间与白初蕊遥遥相望,一股奇异的火花在房间飞散,瞧见她表情不悦地瞪视着自己怀里的小梅,一个念头突然从他脑中闪过—— 难不成小花儿是在嫉妒?! 白初蕊的确是在生气,若不是身上仍被铜铐脚链拴住,行动不便,否则她方才肯定飞身冲进房间,将小梅从常隶身上扯开—— 方才她仔细地将疑香的主意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可行,只是她没办法全照凝香说的那样,等到常隶厌腻了之后再走。她报仇心切,外加上她也不那么确定,自己在常隶身旁久待之后,是否还有那决心离开,于是她决定折衷,一待常隶脱了她身上的枷锁,她随即走人。 所以白初蕊才央着凝香带她过来,可没想到,见到的会是这幕情景。 “是谁允你出来的?”常隶瞪着白初蕊问。 难得能一窥白初蕊真实情绪,常隶决定先按兵不动,听完她来意之后再说。 “是我自己的主张。我听凝香姑娘说你一个人坐在这喝闷酒,于是便过来看看,结果没想到,你已经自个儿找到消磨时间的方法,看来是我多虑了。” 活说完,白纫蕊拂袖便走。 常隶哪可能坐视她离开,拉开仍赖在他腿上的小梅,三两步便赶至白初蕊身边,一双勾魂黑眸凝满笑意。“没想到你会为我吃醋。” 几刻钟前,他还以为自己定是全天下最可怜的男人,剖心挖肺对人好,却始终得不到佳人青睐,结果怎知一个峰回路转,没想到竟被他找出一条光明大道! “我没有吃醋!”白初蕊反唇相讥。她才不愿承认,方才盘旋在她心头的,是那么无聊的情绪。她只是讨厌被愚弄。 “既然你人没事,我回去了。”白初蕊话说完便想离开。可是要知道,手上脚上全上了镣铐的她,即使身边有凝香跟她的丫鬟搀扶,移动的速度也难有多快。感觉就像一只可爱鸭子,只能小碎步小碎步慢慢移动。 常隶微笑,突然屈身,一把便将白初蕊抱了起来。“我送你回去。” 常隶表情看起来很乐,但白初蕊表情却很冷。尤其当进房常隶想吻她,白初蕊更是一脸嫌恶地将头转开。 常隶一愕。怎么人前人后,她突然又变了?! 常隶还没问,白初蕊已先说:“如果今天你我角色互换,我方搂过其它男人又转头抱你,你做何感想?” 她这探问不禁勾出常隶满腹妒忌。他脸凑在她面前低吼道:“不准!我绝不允许其它男人接近你!” 不错么!白初蕊朝他一笑,突然看着他说道:“我也一样。” 嗄?!常隶先是一愣,喝了酒的脑子思路虽有些迟慢,但并不妨碍他思考。想通了之后,只见他仰头大笑三声。 “那你说,你要我怎么做,才肯让我吻你?” “自己想。”白初蕊半侧身瞪了常隶一眼,随后伸手将他推开,兀自背对着他生着闷气。 尤其一想到小梅刚挂在他身上的模样,她胸中一团妒火便又烧得更炽了。 常隶陶然地品味着白初蕊生气的模样,瞧她怒得脸红扑扑,常隶恨不得当场扑了过去,将她一口吃进肚里。 “好好,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身上带着其它女人的脂粉味,这样好了,我这会马上回常府沭浴更衣,你等我一会儿,我立刻回来。” 为了要抱个女人,还飞奔回自个儿府邸洗澡换衣,这档子麻烦事谁听谁定然发笑,可常隶就做得万般情愿。他先前就说了,只要白初蕊愿意朝他一笑,哪怕是回府洗澡,就算要他上刀山下油锅,他眼皮定也不会多眨一回。 正是所谓色不迷人人自迷——未被酒液迷醉的常隶,却轻易地醉倒在白初蕊的眼波之中,以致向来聪颖过人的他,竟一时大意地忽略其中一诡奇处——先前一直抗拒不愿亲近他的白初蕊,何以有如此大的转变?! 喝那几坛闷酒,当真有如此大魔力?! 第六章 脚上有如踩了无敌风火轮,常府与红花苑相隔十多里,他竟只花不到一个时辰,便来回奔了一趟,更别提他还在府里洗了个澡、换了套衣—— 但他可没因为急,就失却了平日的优雅气度。只见他气定神闲地踏进花厅,正要推门走进内房,丫鬟丽儿突然从暗处跳了出来。 “等等,白姑娘有交代,在她沐浴的时候,谁都不行进去。” 开什么玩笑,明知道小花儿人就在房里浑身脱个精光,浸沐在热水中,还要他在外头等——傻子才会乖乖在外头等! “让开。”常隶低声一喝。 丽儿一听,赶忙收拢双臂,移开身子。她刚那举动只是虚应一招,为了表示她的确有遵照白初蕊的吩咐去做罢了。 轻轻推开内房门,一双勾魂眼在房里转了圈。常隶瞧见白初蕊正背对门坐在一只大木桶里,听那隐约传来的哐当声,便知带着铐链洗沐,会是多么麻烦的一件事。 常隶掏出钥匙,走向前。白初蕊直到他手伸到她面前,才倏地发现他的存在。 “啊!”她惊呼一声,还来不及伸手遮掩自己赤裸胸脯,常隶已然帮她把腕上的铜铐解开。 双手一脱离钳制,白初蕊整个人突然缩进水里,一张脸低得感觉鼻子都快埋进水里去了。 她好紧张。白初蕊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舔着嘴唇。虽说接受常隶,实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可是当真他来到面前,她难免又觉得惶恐不安…… 事情真会如她想象般顺利?! 她心里盘算大概是这样!一晚,顶多两晚,想办法哄得常隶解开她手上脚上束缚,然后,她随即动身离开扬州。 “脚给我。” 听见常隶吩咐,白初蕊微侧头瞟了他一眼,“你——先转过身去。”抬脚不若抬手,她可没办法在身子仍浸在水里的姿态,把脚举给他。 常隶觉得白初蕊表情相当有趣,一双眼想看他又不敢看他的,还有那张脸,红得简直像颗熟透的桃子,艳红润润,害他光瞧,就忍不住想凑脸过去啃咬啃咬。 “如果我说不要呢?”他忍不住想逗她。 “不行。”浸在水里的身子一动,八分满的水登时溅出一片水花,把地板都弄湿了。“啊……”白初蕊一瞧,顿时有些恼。她不喜欢自己手足无措,可偏偏在常隶目光下,她老是无法维持平时的从容与稳定。 一瞧白初蕊皱眉,常隶忙举起双手作投降姿势。“好好,你别气,我转身就是。” 可他——真是如此乖巧听话的人? 白初蕊果真中计,一瞧常隶转身,她马上从水里站起,可脚步方站稳,方才转过身的常隶突然又反转回来,两人四目相对,白初蕊吓得双脚打滑。 “啊!” “小心。”常隶展臂一捞,登时将她从木桶中抱起,湿淋淋的身子一贴上他,衣襟全都湿了。 “你说话不算话!”全身赤裸,手里连条布巾都没有的白初蕊看起来好不脆弱。可脸红归脸红、害羞归害羞,她指责的火气可没因为这样就减少半分。 够呛,有劲。常隶朗朗笑着,有她这么一个宝贝陪在身边,他后半辈子不愁无聊了。 “我等不及……”他将她往床上抱的同时偷亲了她一口,愉悦地赏着她蓦地变红的脸蛋。 “我的小花儿……”常隶将脸贴在她颈侧轻轻摩挲,一边喃喃叹息:“你知道此刻,我有多开心?” 闻言,白初蕊心忍不住一软。脑子未及思索到底是好或不好,她手早已环住他的颈,轻轻挲了起来。 偎在她胸前的身子突然定住。常隶哑声说道:“好舒服。” 白初蕊惊讶地瞧了他一眼,这才发现自己刚下意识做了什么,她脸顿时涨红。 直觉想把手抽开,可常隶偏偏不肯放。 难得见她流露疼惜他的表情,他怎么会蠢到不伺机行动?! 窃占了她胸前位置,常隶扬起头颅,渴求的唇一下子吮住她来不及闪躲的小嘴;初开始白初蕊身体还有些僵硬,毕竟裸身让男人抱在床上,实在于礼不合…… 只是这会儿,常隶哪还有机会让她说出“于礼不合”这四字,只见他一下加深了唇部的接触,用牙齿轻咬她下唇,好让她张口迎接他舌尖的探索时,她忍不住发出呻吟。 前一回她也被他如此吻过,可当时她身体穴道被点着,她可以直躺着不动,但这回—— 白初蕊突然觉得有些慌乱,她脚趾蜷起,浑身燥热,不禁想要在他身下扭动,甚至还想啃咬他……这是应该、是对的么? 只是这等担忧捱不过片刻,当常隶的舌尖缓缓在她唇瓣中进出,舔尝她唇内的细嫩,进而引逗她舌,与之嬉戏交缠——方才盘旋在白初蕊脑中的烦忧,仿佛就像阳春三月的融雪,眨个眼全就消失不见。 凝香说得一点也没错,常隶确实是个中高手。他的唇舌尝起来还带有一丝酒味,吮着啜着,白初蕊感觉自己也像醉了一般,全身发软。 他的小花儿身体非常敏感,第一次碰她时常隶便已然知晓。宛若一把绝世名琴,不是随便来个琴手抚弄,都能体出其中妙韵。她是如此羞涩,不熟悉情欲的她初被碰触,身体总会像缠得过紧的琴弦般紧紧绷着。这时就不能放慢脚步,反而更要缠紧她,用他指与唇揉开她身体每处紧绷…… 直到身下人儿喘不过气似地挪开贴合的小嘴,常隶这才转移目标,挲着她早已被他衣裳磨得高高挺立的胸乳。常隶记得很清楚,他的小花儿喜欢他摸她这儿,一碰,她就会像开了嗓的黄莺,低低切切地发出悦耳的娇吟。 “啊……”听见自己的娇喘声,白初蕊像是吓着了似的身体一抖。她这反应会不会太激烈了? “不用怕,喊出声来。”常隶手掌贴住她身体,一边滑抚一边哑声抚慰道:“安心把自己交给我,你知道我向来舍不得伤害你……” 听闻他的喃喃,白初蕊抬起湿红的水眸凝望常隶,好半晌才意识到他要她做什么。这怎么可能——只见她俏脸涨红,憨气地左边右边轻摇着头轻喊:“不行的……”她想她一定没办法照做的…… 她的抗拒只引来常隶征服的欲念。她越说不行,他就越想听她喘息。 他翻身坐起,在她还来不及意识到他做了什么事前,他已一举拆去她脚上镣铐。 白初蕊有些迷惑地瞧着常隶的举动——他在做什么?!念头方闪过,常隶已又回她身侧。 抓起她葱白手指,常隶一根一根吻遍她的指。“你知道我接下来想做什么?”在亲吻与亲吻的间隔中,常隶分神问她。 那勾魂黑眸之媚,教白初蕊一望,便一下忘了自个儿姓啥名谁,只能傻呼呼地看着他摇摇头。 “我会这么舔你。”常隶说完,只见他突然伸出舌头,如蛇般舔卷住她指尖后,再整个含入她的指,随后抽出、又整根吸入。来来回回舔弄了数次,才见他意犹未尽地松开她手。 瞧着他黑眸氤氲着欲火的面容,白初蕊一时竟忘了呼吸,直到自觉快喘不过气,胀红着脸,微颤地喘息着。 “看着我,不许你移开目光。”他凑唇在她耳畔说了这么一句,突然间移下身体,占据她两腿之间那窄小的空隙。 白初蕊目光傻傻地追随着他,这才发现,她脚上铐链不知什么时候已被解开。正张嘴想说话,常隶却端起她小腿,从脚趾头一路缓慢吮舔至她大腿,然后是另一条腿…… “啊、呼……” 一双火热黑眸极不情愿地从她嫣红的脸蛋移开。他停下的原因,绝对不是因为他不想继续,而是外头突然来了个杀千刀的蠢蛋,正发了疯似的拼命擂门喊着他的名。 “少爷、少爷,大事不好了少爷!” “马的!”常隶咬牙切齿地吼道,一下辨出小厮丙儿的声音。丙儿这个王八蛋!什么时候不好出现,偏挑这时候出来打扰! 一跃下床,常隶扯松床边的纱帐将白初蕊掩在其间,踏着怒火腾腾的步伐赶来开门,丙儿还未张口,常隶已经揪住他衣领,一把将他抓到面前来。 “我提醒你。你现在说的,最好真是件要紧的大事——” 常隶在下人面前,通常都是笑逐颜开少有愠色,所以见常隶发怒,怎能不教丙儿吓得浑身打颤。 只见丙儿白着一张脸,结结巴巴地道:“大事、真的是大事……总管派小的来通知您,咱们常记上个月派往福州的船队,整船被劫,劫船的盗匪还送来讯儿,说如果咱们还想要一干二十名船员的性命,五天内筹好十万两银送去,不然他们就要把二十颗血淋淋的人头装箱,派车送回咱们常记。” 还真是件大事。常隶听了,顿时松开丙儿衣领。 丙儿一时站不稳,登时趴伏在常隶面前。“总、总管他还交代小的,务必请少爷您马上回府商议。” 之所以补上最后这句,是因常府总管深知常隶个性。常隶所以接下“常记”,为的可不是什么责任与企图心,纯然只是因为无聊想打发时间,那处理这等麻烦事有不有趣,呵,瞧一瞧常隶索然无味的表情,便大抵清楚了。 不管从哪个角度想,回常府跟总管商议,绝对不会有趣过与他的小花儿欢爱嬉戏,可话说回来,常隶实也没办法像从前那样,手一挥就要总管自个儿想法子处理。 因为小花儿一定不喜欢他这么做的。 当然,前提是小花儿知道——话说回来,这等大事瞒得了多久?不出几日他俩一定会回府里,万一小花儿从下人口里听到,他是因为她而拒绝回府处理盗匪劫船勒索之事,依小花儿那脾性,知道之后还可能会理他么? 不妙不妙。常隶浓眉一蹙,现下似乎只剩一条路子可选—— 眼见常隶直挲着下颚不回应,丙儿只得再重复一次。“少爷,总管他有交代小的,务必要请您回府商——” “啰嗦!”常隶这句话不但是对丙儿说,同时也是对自己脑里的犹豫说。想不到小花儿对他的影响这么大,现下他做事,都还得顾忌到她的想法——真是! 常隶朝丙儿挥挥手,一脸烦不胜烦。“你先回去,告诉总管,我稍后就到。” 丙儿一听,顿时笑开了张脸。方才出门时总管还再三叮咛,无论死缠活赖,一定要想办法把少爷给他带回去——没想到才说了不过两次,少爷便答应了! 身一转,常隶关门步回床榻,被他留在床上的白初蕊早已疲倦睡去。瞧她小嘴被吮红、一副因欲望饱足而瘫软无力的神态,方才因人打岔而突然停下的欲火,再次焚烧。 马的,他刚才真不该答应——可是有什么办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可不想被总管讥笑说他不是君子! 不管,再吻她一记再走。常隶以唇碰触白初蕊小嘴,被他举动吵醒的白初蕊慢慢张开眼,神志仍一半存留在睡梦中的她表情如梦似幻,教常隶一瞧,便心痒难耐,恨不得能将她捏捏揉揉,折成了一小个放在他胸口,随时他想要,直接伸手进怀里揉揉捏捏就成……这主意越想越好,这样他便可以无时无刻听闻她悦耳的娇吟。 常隶一边轻抚白初蕊脸颊,脑子里已经幻想出无数可以对他的小花儿做出的举动,比方说用指尖戳弄她那儿,她便会湿淋淋地不住轻吟…… 等等,常隶表情突地一凛,万一那声音被旁人不小心给听见?!常隶皱起眉头,脑中直觉闪过方祺的笑脸。 这可不行!常隶凝眸盯着白初蕊陶然的表情笃定地想。小花儿是他的,别说是娇喘声,就连她脸她头发她衣角,他也都不许旁人觊觎。 就是这样! “等我回来。”常隶低头以鼻磨蹭白初蕊鼻尖,睡梦中的她发出一声如猫般的呼噜声,常隶深吐了口气,费尽了全身气力才勉强拉来棉被,将床上那粉雕玉琢的小身紧紧掩上。 再看下去,他铁定会忍耐不住伸手碰她——常隶转头面对铜镜做了几个深呼吸。照映在铜镜里的他,俊美依旧,可那双眼眸,已从先前的困惑失意,一下转变成生气勃勃。 常隶可以想见,待日后白初蕊从下人嘴里听闻,他是多么尽心费力地在营救那二十条人命,她,会多满意他的表现。 常隶露出得意笑容。 除了她的心、她的人,他还想要她的佩服与崇敬,总而言之,他要小花儿以他为傲。为了这个,他愿意暂缓他得到快乐的时间。常隶没发现,这是他头一回把他人的想法,搁放在自己喜好之前,而且还换置得如此心甘情愿、满心喜悦。 白初蕊还在床上呼呼熟睡——但纵使她人醒着,大概也无办法理解常隶为何会因她做了那么多改变。 从前常隶的生活,是踩在云端的奢华世界,要啥有啥,从不劳烦他费心。没有挫折,便少了实在的感觉。说起来人还真是贱,不将他折腾个七荤八素,他不会懂得幸福的可贵。 常隶人已走出花厅,不过没一会儿他突然又踅回来。有件事他差点忘了,铜铐与脚镣,常隶面露犹豫地思索还需不需要用它。 小花儿还会想逃离他身边么?自信告诉他无须多虑,若小花儿有心逃开,她方才又何苦臣服于他身下?可常隶就是无法忽略心头那股异样,他最后还是走到白初蕊身边,重新将铜铐与脚缭扣上。 常隶重新走出花厅,找来丫鬟丽儿好生吩咐:“白姑娘正睡着,你整理东西时千万别吵着她,还有,她醒时间问她想吃什么,花楼没有就派人上常府取,不准怠慢她,懂了么?” “常爷放心,丽儿一定会好生照顾白姑娘。”丽儿连连点头允着。 “噢,等会儿若白姑娘问起我去哪,就说常府有要紧事,我晚些会捎讯儿给她,要她不用记挂。”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或许是在补充前个晚上没睡好的疲累,白初蕊这一歇,一下就睡掉了两个时辰,若不是凝香执意闯进要唤她起床,否则要等她自然醒来,还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丽儿在一旁焦急道:“可是常爷有交代——” “啰嗦,你不说我不说的,谁知道我进过她房里。”凝香随手将丽儿往旁边一推,打开门,人便大摇大摆闯了进去。 一瞧白初蕊还躲在帘子后头挣扎不起,凝香一恼,倏地走去掀开纱帘。 “我说白家妹子,你究竟要睡到什么时候才肯起床?”凝香将脸凑在白初蕊面前说道。 没意料她会把脸贴得如此近,以致白初蕊一张开眼,便被她吓了一跳。 “干么那表情,见鬼了不成。”凝香嘴里叨叨念,一边伸手将白初蕊从被窝里拉起。被子落下美景乍现,凝香一见,一双眼突然眯紧。 她啧啧有声地道:“瞧你这一身痕迹,可见方才常爷他爱得多用力……” 白初蕊顺着凝香的目光往下瞧,先是瞧见自己一身裸露,她一时心慌,忍不住伸手欲遮,手一抬铜铐叮当作响,突然问她瞪大眼睛。 这几时又挂回她手上的? “不……”白初蕊忍不住抱头呻吟。 突听到白初蕊这么一叫,凝香登时吓住。“怎么回事?你是哪儿疼啊?! “不是——”白初蕊不知自己该怎么跟凝香说,她是在懊恼自己,竟然会在常隶的碰触下压根儿忘了提这么重要的事。 若照白初蕊计划,事情应当是这么发展——她应当趁常隶被她迷得晕头转向之际,跟他提出要他除去铜铐脚镣的要求,她想以他疼宠她的姿态,常隶定然不会拒绝她,结果怎知事情全然变了调。 被迷得神魂颠倒的,竟是她自己! 白初蕊脸色越难看,凝香就想得越歪——只见她双眉一皱,突然跳上床拉开白初蕊身上被子,只想一瞧究竟是哪儿不对。 白初蕊被她弄得又是气又是羞,但碍于自己双手双腿被东缚住,一时竟难以隔开凝香拨弄的手势。“你在做什么?” “你别光躲,把手拿开,我好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抹药。” “我没有受伤!”白初蕊好气又好笑。 没有?!凝香蓦地停下动作,一脸愕然地瞪着白初蕊瞧。“不然你刚在叫什么?” “我是在气别的,你先下去。”白初蕊拉来被子掩住身体,凝香一瞧她动作,忍不住一嗤。 “遮什么,你身上有的我哪个没有——呐,衣服给你。既然没事就快下床,我好叫丽儿帮你换条干净床单。” 白初蕊听得满头雾水。“为什么要换床单?” “落红啊,傻丫头!” 凝香往床上一瞧,两眼倏地瞠直,竟然没有!这怎么可能?随后她又跑到白初蕊身前,拉开她正系着绑带的两手,确认她腿间毫无血渍,终于忍不住惊喊道;“难不成你还是处子?” 听见凝香这话,白初蕊也是一脸惊愕。连她自个儿也以为她已经是常隶的人了——两人互看一眼,只见两人脸上同样浮现问号。 “我问你,”白初蕊穿好衣裳后凝香拉她一同坐下,一边焦急地问;“刚常爷有没有拿他的东西往你腿间塞去?” 这问题一问,白初蕊顿时满脸红。 “你别光脸红,说话啊!” 吞吐了一会儿,白初蕊才勉为其难地答道:“算有吧……” 这是什么答复,凝香一啐。“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我不信那个大个东西塞进你身体,你会没发现。” 啊?!凝香这么一说,白初蕊更愣了。常隶手指跟舌头的尺寸!有那么异于常人么? 凝香眉头一皱,她从白初蕊表情里读出了蹊跷。她瞧瞧左右,终于找到一个差可比拟的东西来——桌上的红烛。 “常爷的东西大过于它,”凝香手一指。“你瞧这尺寸就应该懂了,它进到你身体里,不可能不痛的。” 白初蕊一瞧红烛,心头登时一惊。这红烛少说也有三根手指粗细!她实在很难想象,五官俊美细致、全身无一处不美的常隶,究竟能从什么地方长出这么大东西! 白初蕊窘极了,可瞧凝香认真的表情,白初蕊又觉得她不仔细说明不行。“我印象里没有那东西,常公子自始至终,只用他的手跟……嘴碰我。”虽然她和凝香都是姑娘家,可要生涩白初蕊吐露这种闺房私密,仍旧教她涨红了脸颊。 凝香突然用着充满嫉妒的眼神登了白初蕊一眼。“你真是前辈子修来的好气,能遇上像常爷手段那么高明的男人,你要知道,要一个男人不求他自己发泄,却以你舒服快乐为前提,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啧啧,也难怪你刚才会累成那德行!” 被凝香这么一说,白初蕊忍不住又忆起了常隶碰触她的感觉,她突觉小腹一阵酸麻,仿佛常隶的手还搁在她腿间似的……但这会儿可不是动情的时候!白初蕊突然动了下身体,急忙将常隶身影自她脑里推开。 凝香瞟了白初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往桌上一搁。 “我这只瓶子是拿来让你抹那儿的,你第一次,我担心常爷会把你弄伤了,不过看这样,我似乎是白拿了。” 直到这一刻,白初蕊才突然了解凝香急着过来探望的原因,她是出于担心——了解这点的感觉其实还不错,只是再一次玩味她的话,一股不悦仍旧抑不住从心底冒了上来。 她突然记起凝香跟方才的小梅,说不定整座“红花苑”里的姑娘,全都受过常隶的宠幸!一想起她方才尝过的那些,在她们眼里一点也不稀奇——白初蕊便觉得不是滋味。 要说她小鸡肚肠也好,可白初蕊就是不喜欢常隶身上挂着其它女人的情景,光想都会生气。 凝香一瞧白初蕊变了脸色,她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瞧你表情,怎么,你真以为我们花楼姑娘成天就是吃饱穿暖,躺在爷儿们身下享福?!你是特别的,无论常爷看你的表情,对待你的方式,全是我们没尝过的,你自个儿说,你好意思嫉妒我们曾被常爷临幸!” 被凝香这么一骂,白初蕊也自觉自个儿太过小鸡肚肠,先前对小梅吃味也罢,毕竟那是真的当她面发生,可这会儿,她连常隶遇上她之前的事,也要拿出来计较! 白初蕊垂头脸红,不过才一会儿,她像想到什么似地突地又抬起头来。“我在想你刚说的话!难不成,这世上还有其它‘对待’的方式?” “废话!”凝香瞪了白初蕊一眼。“你以为每位爷都跟常爷一样,懂得怎么让女人舒服?错了,爷儿们来找姑娘,通常都是瘫在那不做事,所以我们姑娘都得学一套让爷儿们欲仙欲死的伎俩——” 不对啊!白初蕊摇头。“但那个时候,你们真是刻意做出那些……伺候的举动么?” 凝香突然伸手在白初蕊头上一敲。“刚就跟你说过,姑娘的目的是要让爷儿们舒服,你说,在那种情况下,舒服到失去清明的人是姑娘还是爷儿们?” 白初蕊终于懂了!她突然伸手按住凝香手腕。“教我。” 啥?!凝香愣住。“你学那干么?” “因为我也想保持脑子清明啊!”这也是白初蕊方才想到的事,若每回常隶碰她,她就欲仙欲死,那她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要求常隶卸下铜铐跟脚镣? “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明明可以舒舒服服躺在常爷身下,任凭他摆弄——”凝香见白初蕊频频摇头,说什么就是想学的情况下,她叹了口气。“要我教你可以,不过我得先说,不好学,尤其你的对手还是常爷——” 只见白初蕊双手握拳,一脸认真地道:“我一定会努力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当天晚上,常隶人没出现,不过他倒是委托了下人送来白牡丹花一盆,跟一纸信箴。打开信箴,进入眼帘的是常隶清瘦俊朗的墨迹——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关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愿我兮。 这诗句是摘自《诗经》 “野有蔓草”。 诗句的大意是说,在青草蔓延、露水润泽的野地,他与一婉约美人偶然相遇,没想到这一遇,却刚刚好合了他内心所愿——诗句中的他与清婉女子是谁,不言自明。不过,这是正的解法,白初蕊记得,娘生前还隐约透露过另种歪斜的解法。 就是把那蔓草,解为女子私处,而“零露漙兮”,当然就是在说女子被挑起欲望,下身湿漉漉的模样,而写在那之后的“邂逅相遇,适愿我兮”是意指什么,更不用说了。 白初蕊先前在爹爹的指导下读到这篇“野有蔓草”,娘就曾经嗔说这篇文章不适合小孩子读,当时白初蕊年纪还小,不明白娘怎么会一听此诗就突然间红了脸颊,这会儿她终于明白了。 以白初蕊对常隶的了解,她才不信常隶挑这首诗,用意只在于正解!他才没那么纯情。 “坏家伙!”白初蕊边嗔边将信纸往桌上一掷,后环胸看了它一会儿,又忍不住再一次拿起信箴细看。常隶墨迹真美,不是她在胡夸,只要不去细想这阙词篇的含意,说真话,拿刀将纸裁得细细长长,裱起来,就是幅非常好的作品。 在白初蕊玩味常隶信箴的同时,丫环丽儿就在花厅门外,拉着常府下人询问常隶去向。 “你刚说常爷短期间内不会过来,短期间是多短,一天、两天,还是三天、五天?” “不会少于五天,少爷今天下午刚出发,扬州快马赶到福州,来回少说也得花上五天时间,那万一跟匪寇们接触时有了什么纠葛!唉,什么时候回得来,可就难预料了。” 两人的对话蓦地引来自初蕊注意,她蓦地皱起眉头,缓步走到房门口偷听。 她刚好像听他们说了一句匪寇——是她听错了么? “你们常府老爷子知道这事么?”外头丽儿还在问。 “当然知道,老爷子还一直劝少爷别去,可少爷却跟老爷子说了句什么小花儿的,然后人就走了。” 下人这么一说,不只是丽儿,连躲在内房偷听的白初蕊都忍不住拉长了耳朵。 “什么小花儿,你别卖关子,把话说完呐!”丽儿催道。 “你别催,没看我正在想——啊,我想到了,少爷他说,他不去,要是让小花儿知道,她铁定会生气。” 丽儿语气惊讶地喃喃:“什么花这么神奇,还会生气?” “我也是听得莫名其妙——” 相对于常府下人与丽儿的摸不着头绪,耳贴在门上的白初蕊倒是红了满脸。关起门来,常隶常常如此昵称她。初听时白初蕊还不太习惯,但随着两人相处日久,小花儿这名,俨然成了她的小名了。 真是,要出远门就出远门,没事搬出她的名做啥?白初蕊嘴里叨叨念着,有些怀疑常隶刻意在下人面前提她的用意,可是又想,常隶如何确定下人会照他的意思转述?! 念头再一转,白初蕊记起下人提起常隶此行时的忧心!唉,不过眨眼时间,她心里已闪过数十念头,遇上常隶之前,她可从没这么心思杂乱过;她一心想的只有一件事,练武变强,好报弑亲之仇。 敌不过脑中紊乱思绪,白初蕊猛地转身走回圆桌旁,圆桌正中就攉着下人捧水小的白牡丹。她下意识伸手触碰牡丹花蕾,突然问,白初蕊瞧见枝叶间绑了条细细的绸带,照理说没人会在枝叶上绑这些东西——她心里一跳,难不成是常隶留下的讯息?! 手指微颤地伸手解开,果然没错,里头就是常隶清俊的字迹—— 等我回来 这是常隶刻意留下的讯息,也是承诺。他不想告诉她太多惹她心忧,可也不想告诉她太少,让她误解成冷淡——白初蕊手捧着绸带与信箴,有股甜甜的暖意,缓缓流淌过她的心窝。 回眸眺向窗外,只见一轮明月高挂天上,丽儿与常府下人早已散会离开,外头花楼正是热闹时分,整座园子,只有她这间房显得特别安静。 习惯了常隶陪在身边吵嚷的日子,头一回这么寂静,还真让她有些不适应。 直到此时,白初蕊才勉强对自己承认,的确,她很想很想,快点再见到常隶。 第七章 凝香遵守承诺,自答应之日起,每日一得空暇,她便会自动摸来白初蕊房间,教白初蕊让男人欲仙欲死的方法。算一算,时间竟也过了七日。 白初蕊房里,这会儿,凝香正从几上扳了一条黄香蕉到白初蕊手上,就和前头几日一样,白初蕊一接过凝香手上的香蕉,她脸颊便霎时飞红,一脸害羞的神情。 教男人欲仙欲死的方法明明有很多种,可凝香却故意挑最难、最羞人的方式,故意捉弄白初蕊。教学的第一天,凝香一早便唤她自个儿的丫鬟上街买了两串蕉,然后就当着白初蕊的面,教她如何以嘴沐浴男人的宝贝儿。 “快点,脸红什么?又不是第一次‘吃’它……” 在凝香的催促声中,白初蕊终于剥开黄香蕉皮,照着凝香先前示范,伸出嫩舌,舔吮着白色的香蕉心。 这丫头真的很宝——每回看白初蕊舔吮香蕉,凝香总忍不住这么想。实在弄不懂她究竟害羞个什么劲,不过就是根香蕉,她也能舔得气喘吁吁,脸红得像快厥过去似的! “说真格的,接连着几天不见常爷来,你想不想他?” 凝香没头没脑突然提起常隶名儿,白初蕊一时心慌,嘴巴突然使劲,含在嘴里的香蕉登时少了一截。 见状,凝香忍不住惊叫:“喂喂喂!好在你这会儿吃的是香蕉,要真含的是男人的宝贝,他不当场成了太监!” 手里嘴里证据确凿的白初蕊真是百口莫辩,只好匆匆将证据嚼了嚼吞到肚子里。 凝香所不知道的是,白初蕊每回表现之所以如此害羞,正是因为她把它——香蕉——当成了常隶的东西,脑里心里这么想着,然后又突然听见了常隶的名儿,想也知道会对白初蕊造成多大的冲击。 见白初蕊吃下了手中的断蕉,凝香才又张口说话:“我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该怎么说呢……白初蕊瞧了凝香一眼,随后转移目光望向被她移放在窗边向阳处的牡丹花盆,陷入沉思。 几乎整个扬州城民都知道,他们城里第一侠少南下福州对付盗贼去了。而随着常隶离去的时日增加,还没消没息的,各种揣测便在坊间渲染开来。就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白初蕊,都能从丽儿口中探听到不少流言—— 有人说常隶被盗匪掳去了,常府这会儿正在筹措更大笔的赎银;还有人说常隶受了重伤,才会一去无消无息;还有人说常隶之所以滞留不回,是因为他在福州遇上了个美姑娘,才会乐不思蜀…… 好半晌才见白初蕊张口答道;“我从丽儿那听了几件事,都是不太好的消息,我有点担心……” 凝香安慰道:“不会的啦,常爷那么聪明,论机智论计谋,谁人胜得过他。” 这些事白初蕊当然知道,但知道归知道,心里就是无法扼止不祥的念头——外表看不出来,但白初蕊自己知道,从丽儿口中听知常隶有可能伤重的那一天起,每晚睡前,她总会双手合十默诵一段佛经,只求菩萨能显灵,保佑常隶安然无恙。 就在这时候,园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吵得两人都蹙起了眉头。 “我去瞧瞧。”凝香拍拍白初蕊手臂,随后起身离开。 可凝香这一去,竟半晌都不见回来。而喧哗声却越来越大,几乎可说是满室轰动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白初蕊皱起眉头,忍不住开门探探。 当门扉打开,原本杂成一团模糊不清的喊声,这会儿全都清楚了。 “真的是常爷!常爷、常爷回来了!” 常隶回来了!白初蕊一听心头顿喜,低头一见脚上铜链,这会儿也顾不着硬扯动它可能会弄痛脚踝,三步并成两步奔出花厅,来到大厅上头。 白初蕊站在二楼顶端,下方就是欢声所在,只见常隶一人被众女环在其中,每个姑娘都想尽办法想蹭到他身旁,尤其是梅兰竹菊四朵花,更是整个人都巴到常隶身上去了。 “好了好了大伙儿,先挪点空位让我上楼!”常隶脸上虽带着笑,可眼神已明显流露不耐。 他这么急巴巴赶回扬州,目的可不是来让她们吃豆腐——常隶连家都未回,一进城门便要马夫直奔“红花苑”,没想到却被花楼姑娘团团围住,盛况直逼一年一度的盂兰盆会。 鸨嬷抖着满身肉催着姑娘离开。“没听常爷说话?!你们快给我回房里招呼客人,全部人都挤来厅里做啥,我说话你们有没有在听……” 常隶好言相劝要梅兰竹菊别再抱,让点路让他走,她们不听也就算了,手跟脚还死命攀在他身上,摆明了就是看准常隶舍不得对女人动粗。 被人潮隔在顶上的白初蕊,没听见常隶说话,她只瞧见他被梅兰竹菊四人环伺,还笑得一脸快活模样,登时打翻了整缸醋!她小嘴一抿,记挂了这么几日,原来是白担心了! 白初蕊何等自尊,哪禁得起这种刺激。 小花—— 常隶蓦地抬头,刚好赶在白初蕊转身之际辨出她的身影,一见她就在前方,常隶恨不得身上长了翅膀,能立刻飞到她身边去。 低头一见仍挂在他身上的四朵花,常隶突然狠下心。“得罪了。”常隶使了一招“清风拂袖”,登时把身上的四朵花甩离自个儿身上,趁四朵花跌跤的同时,他纵身一跃,人一下便窜上了二楼梯上,直追在白初蕊身后。 白初蕊脚上拴着脚铮,速度哪及得上双脚似踩着风火轮的常隶,她手方摸上花厅大门,常隶已随后赶上,来不及闪身拒绝他亲近,常隶一伸手便将白初蕊抱了满怀。 “我好想你。” 女人心呐,说起来有时就是这么简单。瞧他被众多女人簇拥,气恼莫名,在心里发了狠说从此不与他说话了,可待他过来,张开双臂把自己紧紧抱住,再多添那么一句思念——呵,方才盘旋在心头的恼啊气的,早都雪融融消失不见了。 白初蕊静静伏在常隶怀中,就连之后被他拦腰抱进房里,她也是一声不吭的。如湖般透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俊美的脸庞,细审之后才发现他额角多了处瘀伤。 “怎么回事?”她眼瞅着他脸轻问。 察觉到她目光,常隶以手触摸上,随后满脸不在意地笑。“一点小伤,我跟盗匪头子对打时不小心被他刀柄撞上,你别担心,它不凝事,反到是你!”常隶将白初蕊拉来他面前,然后以指轻轻碰触她眼眶。“瞧你两只眼睛黑的,怎么,我一没在你身边,你夜里就睡不着?” 被常隶这么一说,白初蕊急忙将脸转开。接连几天担忧他安危,别说睡觉,白初蕊就连正餐也没好好吃上几顿。谁叫她倔强,明明可以跟凝香聊聊排解心头郁闷,她偏要闷在心头,闷久了,当然就是夜不成眠、食不下咽了。 常隶才不肯让她离开他视线,她身一转,他就又将她拉回正面,接着将脸凑在她面前,明亮黑眸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看。 “我刚听凝香说了,你很担心我?” 此话一出,只见白初蕊顿时红了脸颊。凝香这个碎嘴婆!白初蕊心里暗暗道。早知就不应该跟她吐露心事。大眼睛忽地与他双眼对上,白初蕊头一低,又想转头躲了。 常隶大笑着将她紧紧抱住,他就爱看她害羞脸红的模样。她啊,固执又羞怯、看似坚强又常惹人心怜,他至今还料不准他说什么话语会引出她什么反应……总而言之,白初蕊,他的小花儿,是他今生遇过最捉摸不定,也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人。 “接连几个晚上,我一闭上眼睛,你的脸就会从我脑里浮现,你害羞的表情、生气的表情、吃惊的表情、还有你双眼微眯,抑不住在我身下婉转娇吟的神态……占满了我所有的思绪。” 常隶贴在白初蕊颊边的薄唇微微一勾,白初蕊可以明显感觉他正在微笑。霸道时的常隶已够让人难以抗拒,如今换上如斯温柔表情,她发现,要在他面前保持无动于哀的表情,竟是如此艰难。 被他火热眼眸盯着,她理当感到不好意思,可不知是不是被他声音所惑,还是突生了什么勇气,白初蕊脸颊虽红,可表情却没有退缩的姿态,一双眼犹直勾勾地安在他脸上。 从他眼里明显可瞧出,他方才的爱语,全是出于真心。 “你想我么?”这问题的答案早在他听见凝香的告密时便已然知悉,可常隶就是想让她亲口说出。 两人四目相对,白初蕊沉默了许久许久,终于,才见她缓缓张嘴,极其含混地说了一个字:“想。” 这样就够了,有这样,一切就够了! 常隶闭眼深吸了口气后,突然倾身吻住白初蕊的唇。 这股欣喜、感动……教常隶心头澎湃,怎样也没想到,亲耳听闻那一字想,竟会比顺利救回二十条人命,保全了十万两白银的欢欣,要多上那么许多。 “我的小花儿、我的小花儿……”两人一边交唤着亲吻,耳畔依稀可以听见常隶的喃喃,直到他的昵唤钻进她耳朵,白初蕊这才真正地意识到常隶他人就在她身边。 一阵直漫四肢百骸的震颤,有如涟漪般在白初蕊心底荡漾开,仰高头承接他热情的吮吻,白初蕊控制不住想伸手触碰他——手方举起,刺耳的叮当声同时响起,两人愕地张开眼睛互瞧着对方,又同时相视而笑。 “瞧我急的,都忘了该先帮你把这些东西解开。” 自白初蕊亲口吐露那一字想后,常隶再也不怀疑白初蕊对他的情意。当然,常隶没忘白初蕊有件事还未跟他说明,但追究的事暂时可以将它们往旁边推。现下最要紧的,是帮她摘除掉身上的束缚,然后,与她亲热。 常隶将铜铐铜链往墙边一堆,打算有空再叫丽儿带人将它们取还给鸨嬷,回头准备再回白初蕊身边,常隶却不期然瞧见身上白袍沾了些脏污。晤,仔细一想前次沐浴,已是前日自客栈离开时……他转身瞟了白初蕊一眼,突然伸手将她往怀里一揽。 “陪我洗沐。”话说完,他扬声要丽儿差人送热水进来。 花楼可不比一般民家,洗沐用的热水可时常热在大水缸里,需要时只要差人去提取即可。 “你要在我这儿……洗?”白初蕊一双眼瞠得老大,活似林里受惊的小鹿,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不可以么?”在两人说话问,六名孔武有力的男佣已扛来大木盆与热水,热水一注,整个内房顿时充满氤氲热气。 支开闲杂人等,常隶立刻伸手解开自己身上外袍。白初蕊不安地扭着身子,一颗心扑扑直跳,虽说她与常隶已有过两回亲密接触,这几天她也在凝香的“恶补”之下,学到了不少男女私密之事,但赤裸地瞧常隶身子,这经验还是第一次…… 不过一会儿,常隶已全身脱个精光。 “来吧!”常隶伸手招招,可是一直背对着他的白初蕊哪里看得到他动作,只是一直揪着衣襟,红着脸颊。 说到底,她仍对两人裸裎相见一事,有着些些的恐惧。 傻丫头!常隶摇头一笑。没关系,她不肯过来,那他就自个儿过去。 不消片刻,常隶从后将白初蕊整个人抱住。感觉到他的体热,还有望见他裸露的手臂——白初蕊心乱如麻,慌得一双手都凉了。 “这么怕我?”常隶脸贴在她颊边低头,随后侧端起她脸,怜爱又怜爱地吻着、蹭着。白初蕊初时还有些僵硬,但温柔的吻、湿润的吻让她解除了心防,让她渴望更多。不知何时,常隶已然解开她腰间系带,大掌滑进敞开的衣襟、滑进珍珠白色的抹胸里,揉抚她敏感细嫩的胸乳。 “唔……”难以自抑的咛嚅声从白初蕊嘴里吐出,他手指触碰她身体的感觉太过刺激,总觉得有股热流在体内乱窜,教她忍不住蜷起脚趾,双膝发软…… 常隶敛着长睫觑探她表情,愉快地聆听他指揉捏乳房顶端时,白初蕊那抑不住变得粗浅的喘息声。 “跨一步……对,把手搭在我肩上。”不知什么时候,常隶已然脱去她整身衣衫,白初蕊一脸迷惑地照着他的喃喃移动身体,直到被他抱起,赤裸身体与他身体相接触,白初蕊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什么时候——白初蕊张大眼睛,还未来得及说出她的疑惑,下一个惊讶又扑上了—— 常隶长腿一跨,随后身子一弯,自己连带怀里的白初蕊,一块齐齐坐进水里头。 白初蕊忍不住惊呼,热水突然袭身的感觉实在太过刺激,尤其身边又多了一个常隶。 “帮我擦背。”好似要给白初蕊习惯他裸身的时间,常隶取来澡巾往白初蕊手里一放,随即转身背向她。 白初蕊紧张地咬着下唇,一脸犹豫地看着手里的澡巾。 帮他么?白初蕊几番抬手后又怯懦地放下,实在挤不出一点勇气摸上常隶的背,虽然她知道自己此时的畏怯感觉实在可笑,不过就是帮他擦个背么…… 常隶也真有耐性,他也不催促白初蕊,只是静静聆听身后间歇传来的水花声响,可以想见她心头是怎般纠缠。不知过了多久,常隶突然感觉一块湿布贴上他背。来了……常隶闭上眼睛,唇瓣蓦地绽出一抹笑。 一开始动作有些迟疑,好像怕会弄伤他似地小心翼翼,可过一会儿,或许是适应了这样的动作,或是听闻到常隶满足的叹息声,白初蕊擦拭的动作,才慢慢变得大胆了起来。 常隶有着相当漂亮的身子,边擦着他身体白初蕊边想。穿着外衣时,他身体给人的印象是修长、优雅:可今日见他脱了衣服之后,却大大的不同。是他俊美过人的容貌与飘飘白衫,给了旁人不食人间烟火的印象,但只要瞧过他身体,便可得知他平时多么深藏不露。一身结实均匀的肌肉分布他臂膀肩头,乃至瘦削的腰杆,无一不是蓄藏着力量。 擦着擦着,那种与自己身体截然不同的触感,那杂混着平滑与刚硬的感觉相当奇特、也相当迷人,令白初蕊不禁流露着迷的神态。摸得上手了,她浑然不觉此刻举动,已经离“擦背”二字,很远很远了。 她正用她的手在品尝他……坐在她身前的常隶闭上双眼,浸在热水中的双手交叠,几乎用上全身气力才勉强定坐不动。这是他所渴望的——给她时间,让她熟悉、进而不再畏惧等会儿将发生的事情。可常隶不知道,感觉她那无邪又充满好奇的触碰,竟会让他同时置身天堂与地狱。 如火般的炼狱——一颗颗汗珠从常隶额头淌出,鼻间呼出炙热的鼻息,尤其当白初蕊的手就停在他臀部上方,常隶忍不住发出一声挫败的喘息。 “摸我。” 常隶呢喃的声音掺杂着浓浓的情欲,教白初蕊一听全身便窜过一阵颤栗,她没办法不照他意思做,因为那也正是她所渴望的——细白小手往下挪移一寸、再一寸,直到她掌心贴住他瘦削紧实的臀肉,她可以感觉他多么喜欢她的触摸,从他抑不住的粗喘声音可明显瞧见。白初蕊喜欢这种感觉,能够影响常隶,一下点燃她的信心。 白初蕊突然想起凝香曾说,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敌得过女人唇舌的攻击,常隶也是这样子的么?心里念头一闪,白初蕊突然凑向前去,伸出一截嫩舌轻轻舔过常隶脖子。 “老天!”常隶忍不住低吼一声。他纯情的小花儿打哪学来这些挑情招式?! 他忽地转身,燃烧着浓浓欲焰的黑眸一与白初蕊大眼对上,白初蕊小腹突觉一阵酸麻。 没想到他只消用眼睛瞧她,就能让她双腿忍不住发软。 常隶额抵住她额,近距离觑探她的表情。“刚的举动你跟谁学的?凝香么?” 白初蕊一脸无辜地咬着下唇。“她说,您应该会喜欢……” 小花儿跟凝香学取悦他的法子?!这念头一闪过常隶脑海,差点就要他失却了理智。 “除了那个之外她还教了什么?”他手指轻抚她汗湿的下颚,边亲吻边低声询问。 “……”她哪说得出口!白初蕊脸颊倏地飞红。 “做给我看。” 常隶一把将白初蕊抱出木盆,两、三个跨步即到床榻。两人躺下时,白初蕊眼儿刚好顺势瞄见常隶挺立在腿间的男性,只见她一双大眼倏地瞠大。 骗人!白初蕊发现自己被凝香骗了!当初她就是听凝香说男人的宝贝儿模样神似剥了皮的蕉,那时她才会傻愣愣地捧着香蕉直练—— 哪里像啊! 瞧白初蕊一张脸吓的,常隶忽起了逗弄之意,他凑嘴在她的耳边低声问道:“想不想摸摸它?” 白初蕊畏怯地缩了下身子,头儿轻摇着。她没办法想象自己伸手碰它的画面——男人的那个,长得太过于……凶猛了!跟她想象中那白白粉粉、尝起来还甜甜的印象,完全不符。 “是么?但我倒是很想让你碰碰。”常隶边话说,边张嘴轻咬她耳垂。 耳朵向来是白初蕊敏感带,只见她脖子一缩,唇儿登时逸出了一声叹。 她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白初蕊挣扎地抬起她的手,本意想阻止他的进袭,可却只能无力地瘫放在他手臂上。 热汗涔涔,呼吸凌乱,绷紧然后又酥软的四肢,在在点明了白初蕊的感觉……常隶半合着眼静默地品味这神奇的一刻。一直以来,无论是男女欢爱,乃至与人交往,常隶全都是获得胜于付出,若不是小花儿出现,常隶心想,或许他这辈子永远无法理解,何谓付出的快乐。 她是他的宝贝——常隶怜爱地轻抚她汗湿的额际,以手当梳理颐她散乱的发丝,慢慢等她喘过气来。 感觉到他的温柔,神情醺然的白初蕊迷蒙地绽了抹笑。直到他手指再度抚上她汗湿的身体,一丝清明神志突地窜过白初蕊脑海,她倏地张开双眼。 凝香的教导!她竟然全忘了! 见她一脸懊恼地坐起身来,常隶问道:“怎么了?” “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白初蕊避开常隶的凝视,抿着小嘴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从凝香那儿学到一些东西……我本来是打算要……” 要什么,她讲不出口,只能垂着头用手轻推常隶,意思要他躺下就对。她那娇羞含怯的模样实在教常隶感觉有趣。该不会她觉得,把话说出口比实际行动,还要教她难为情?! 常隶有时还真不知道,小花儿她这奇妙的个性,到底是被谁驯养出来的。 “好,我乖乖躺下。还有什么其它吩咐?” 白初蕊蹙眉想了一下:“你等会儿不可以再伸手碰我。”这是白初蕊保持理智的唯一法子,因为每次只要被他手碰上,她马上就会忘了接下来该做的事。 “这可不行!”常隶一口拒绝,他妖艳晶亮的黑眸闪过一丝笑意。“要我不碰你,就跟要我不吃饭不喝水一样,会死人的。” 听着他夸张的形容,白初蕊唇瓣不禁绽了抹笑。常隶凑脸过来亲吻她,边在她耳畔喃喃:“为什么会跑去跟凝香学?或者是她强迫你学的?” 常隶是故意这么问的,他知道白初蕊不是个人逼迫她,她便会委屈答应的人,所以答案只会有一个——“喔,难不成你是为了取悦我?” “才不是。”白初蕊嘟起小嘴反驳:“我只是不喜欢什么事都不能做。” 言下之意,就是她喜欢掌握主控权。 “好啊,你想怎么做,我都依你。”常隶双手一摊,一副尽管放马过来的表情。“但有一条但书,不能要求我不碰你。” 几个念头在白初蕊脑中转着!真要照他要求行动?白初蕊直觉不愿意。当初他带她回来,也没见他经过她同意,为什么她现在就要接受他的但书! 心里主意已定,但白初蕊却聪明的不把它表现在外。“好,那你先把眼睛闭上。” 她想到了一个好东西——常隶先前从她腕上取下的铜铐,还搁在房间里。看准了常隶还未对她起疑心,白初蕊蹑手蹑脚取来铜铐,突然间“喀嚓”两声,常隶发觉不对劲时,铜拷已然挂在他两个手腕上。 “小花儿——”常隶诧异地瞪瞧着她,只见白初蕊得意地昂起鼻子。 “这招叫‘以其入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叫你先前没头没脑就把我锁了十多天,我当然也要让你尝点苦头。” “快放开我!” “才不要!”锁匙其实就搁在茶几上,只是这会白初蕊双手按搭在常隶胸上,使劲不让他起身。“不管,你刚自己明明说了,除了要求你不碰我之外的所有要求,你全都会照做。” “但你这跟叫我不要碰你有什么两样!” 白初蕊嘻嘻一笑。“至少我没说啊!” 这丫头!常隶恼得牙痒痒,竟想出这方法反制他。 “乖乖躺好。”得到了掌控的权力,白初蕊一反方才的羞怯,突然变得自信满满。 坦白说,要解开这两只铜铐的法子,除了钥匙之外,还有其它,区区两只铜铐根本没法禁缚常隶,但瞧她一脸开心的表情,常隶决定乖乖听令。 “那你可要温柔一点。”常隶说完,随即放弃挣扎。 瞧他一脸逆来顺受,白初蕊再一次被逗笑。 啊!白初蕊心想,她真喜欢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突生的满足登时扫去她心头的羞怯,只见她嘴含着浅笑,伸手顺着常隶胸膛,像是要熟悉他身体一般,从上到下缓缓轻挲着。 常隶火热的眼瞳,从头到尾一直没离开过她脸,看着她蓦地变得迷蒙的双眼,因兴奋而微微张启的小嘴,还有她变得粗浅紊乱的鼻息,再加上她手指——常隶双眼一眯,嘴里忍不住逸出一声低叹,人生至乐也不过如此啊! 第八章 “小花儿,把铜铐解开,让我碰你。” 这是请求!常隶从没用如此卑躬屈膝的语气说话,白初蕊自然也知道,她无法拒绝。 他快发疯了——常隶曲起被囚缚的手腕抹去满额的汗珠,这时白初蕊已踩着虚软的步伐重新回到床上,当铜铐被解开,常隶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倏地将白初蕊扑倒在床上。 他自制力已达崩溃边缘,尤其当他手指触碰到她下身,发觉她已潮湿柔软,正期待他进袭——常隶头贴在白初蕊肩窝发出低吼声,随后他凝视她眼,用着嘶哑的声音提醒她:“小花儿,可能会有些痛。” 白初蕊点点头。“凝香说过。” “我会尽量慢些——”常隶咬着她耳垂低语。 白初蕊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能被动地配合他的动——然后,痛感突然降临! “常隶!” “再给我一点时间……小花儿……再一下子就好……” 热汗开始从两人肌肤沁出,因摩擦的热,将白初蕊雪白肌肤染上层层粉红,常隶一双眼直盯着她脸上的反应,随后几个深深地进入,被他所吮红的嘴里逸出难以承受的哭叫。“常隶……” 常隶喉里发出一声闷哼,追在白初蕊之后攀上高潮。他晕晕然的闭上双眼,头倚在她心跳隆隆作响的胸口,在这一瞬间,常隶忘了自己的姓名、忘了过去、忘了他曾做过的种种傲人事迹;他脑中只有一个字,正是他方才问题的答案。 爱…… 游戏人间,从不知民间疾苦的天之骄子,终于在这一刻领悟,老天之所以送他来到人间的意义所在。 就是她—— 常隶张开双眼,眸光温柔地瞧着身前的白初蕊。瞧着她不住轻喘的反应,一股柔情缓缓将他整个人包围。 白初蕊睁开眼睛,仿佛还无法意识自己身在何方的神情,让常隶忍不住笑眯起眼睛。 “累坏你了……”常隶凑唇亲吻她汗湿的额际。 白初蕊点点头,难得见她如此诚实表态,实是因为全身乏力的她,再也挤不出其它诸如害羞之类的念头,她当真累坏了。 “好渴……”白初蕊低喃。 常隶点点头,随即翻身下床取水。 白初蕊感激涕零地接过。不过是极普通的白水,喝进干渴的喉里,也有如甘泉般甜美。 在白初蕊喝水同时,常隶拧来条布巾要帮她擦拭满额的汗,白初蕊害羞地缩了下身子,伸手欲自己来,常隶却将她手按下。 “让我来。” 是他眼神里的温柔,也是他醇厚的声音,令白初蕊说不出拒绝的话。她仰起头沉默地接受常隶的服侍,很明显可以感觉,他并不熟稔这样的动作。 很可能是第一次——白初蕊垂下眼睑,唇瓣浮现一朵甜笑。 “笑什么?”擦完后常隶随手一掷,布巾很听话,就刚巧挂在木桶边缘。 “你之前不曾这么做过——我是说,服侍人,对不对?” 常隶睨了她一眼,跨上床,伸手轻点她鼻头。“你才知道你多幸福!” 白初蕊绽出甜笑。或许是因为已然习惯了常隶亲昵的举动,这会儿她的反应,倒是变得相当坦率。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只见她掩嘴打了个呵欠,常隶伸手拉来薄被。将她安置在自己肩窝上侧。 “你休息吧!等饱饱睡了一觉,我们再来讨论以后的事。” 嗯?!听闻此言,原本闭上眼睛正想入睡的白初蕊,倏地吓醒。 “瞧你表情!”常隶边笑边亲着白初蕊额顶。“怎么,以为我要把你带去卖了?” 白初蕊摇头。“不是,我只是在想你刚说的——以后?!” “是啊!你先前不是跟我提过,你有极要紧的事待办。等睡饱之后有了气力,你可以从头到尾详详细细说给我听,然后我们再一起想办法,看要怎么完成它,这种时候,我可不准你再跟我提你可以自己去做。” 常隶按住白初蕊欲说话的嘴,一双黑眸笑得好甜。“从今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白初蕊表情一怔,若不是常隶提醒,她方才还真忘掉了她原先的打算——待手上脚上钡铐一除下,她即要动身离开…… 这么重要的事,她竟会忘得一干二净?! “怎么了?”瞧见白初蕊奇怪的反应,常隶倏地收起唇边的笑意,警觉地看着她问:“怎么听了我的话,你的表情反而不开心?” 大眼接触到他探究的目光,白初蕊忙抑下心头的愧疚与不安,挤了句话搪塞。“我只是在想,我……今后该不会得一直住在花楼里吧?” “哈哈。”还以为她在烦心什么,原来是这个。“傻瓜!”常隶怜爱地亲着她脸颊。“当初之所以把你留在花楼,全是因为你动不动就想离开我,这会儿我们俩情投意合,我当然要带你这个少夫人回常府里。” 常隶抱紧白初蕊,软声道出他已在脑里绘好的远景。 “出发去福州当时,我已经吩咐下人,几日内定要把牡丹庭那个院落整理出来,待你回去就先住那儿,等我们办好你的事,我会派人专程去请你姨爹姨娘,邀他们过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常隶语气里的兴奋,非但没感染上他怀里的白初蕊,反而令她越听,身子就变得越僵硬。常府的少夫人——吐出这句话的他,真的是认真的。 一察觉到他的情意,一串泪花不禁雾蒙了白初蕊眼睛。 “怎么哭了?”听闻到白初蕊的抽泣声,常隶忍不住惊问。他之所以说那么多,是为了哄她开心,怎么知道换来的叫,竟然是她的眼泪! 白初蕊摇着头。心里一边呢喃着对不起,一边还要勉强自己露出开心的样子。 原来是喜极而泣——瞧见她边哭边露出笑容,常隶这才松了口气。“你这模样要是被我娘看见,她一定会大笑你赚到了。” 什么?白初蕊愕地抬起头来,只见一滴泪要掉不掉地悬在她眼角,常隶伸手将它揩去。 “我爹跟我娘成亲当时便做下约定,凡只要我爹让我娘哭一次,我爹就得送我娘一串珍珠链,因为我娘说,姑娘家的眼泪,每一颗都是海里的珍珠。” “所以你娘她现在拥有很多珍珠链?” “错!”常隶摇着手指。“上回我娘还跑来问我,看有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大哭,因为她已经十多年没从我爹那儿拿到珍珠链了。” 听见这个,白初蕊终于破涕而笑。“你娘好可爱。” “你才好可爱!”常隶手一点她哭红的鼻头。“我只是随便说说,你还真信了。” “原来你是在骗我!”白初蕊嘟起嘴嗔道。 “哈哈哈。”常隶眼见白初蕊生气了,他忙装出一副无辜表情。“我只是舍不得瞧你哭得像只小花猫嘛,所以只好想办法逗你笑……” “讨厌!”被捉弄的白初蕊气得转过身去,本不想再理他了,可常隶却不死心地蹭着她裸背频频求饶。 “好啦,我跟你道歉,你别气了么……我发誓,从今以后我绝不再捉弄你!” 白初蕊拗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难敌常隶的哀求,满脸不情愿地被他转过身来。 他啊!就是吃定全天下没有人可以对他那张脸生气! 白初蕊望着常隶俊颜,突然间想起她先前的决定——一待常隶放松戒心,不再拿束缚拴住她,便是她离开的时候。照这情况看,距离她离开的日子,应该不远了吧…… 一想到自己即将失去机会,不能再这样看着他、凝视他的眼,白初蕊便觉得胸口一阵闷痛,她——多舍不得离开他啊! “怎么不说话?”常隶轻拍拍白初蕊脸颊,一脸狐疑地望着她。“你表情怪怪的。” 白初蕊一听,倏地警醒过来。 现在可不是悲从中来的时候,白初蕊提醒自己,她要保持镇定,不能让常隶察觉到异状,否则他定又会拿镣铐拴住她,到时,可真叫插翅难飞了。 只见白初蕊深吸了口气,一下抚平心头情绪。“我只是在想,万一你又食言呢?” 常隶露出释怀的笑脸。“嗯——”他挤眉弄眼做出思索貌。“那就罚我送你一串珍珠链?” 白初蕊抿嘴瞪了他一眼,登时又想转过身去。 “好好好——”常隶迭声求饶。他什么都不怕,就怕小花儿就此不理他。“不然你说么!你觉得怎样的处罚才恰当?” 白初蕊眼一瞥,只见她红唇一勾,绽出一抹得意笑靥。“从现在开始,只要你再捉弄我,就罚你三天不准跟我说话。” 这么严!常隶顿时露出苦瓜脸。“三天太多了。”他摇头。“真的不能用珍珠炼取代?” “你再讨价还价,就变成五天。” “好好好,说不过你,我投降,三天就三天——”常隶嘴里说得委屈,可脸上却笑得甜蜜。这可是小花儿头一回说出跟他俩将来有关的事,唉,能够亲耳听到这么一句,真的是叫死也瞑目。 瞧他一脸无辜表情,白初蕊脸上虽露出笑容,可心里却是在流泪。 她不知道,待她走后,常隶回忆起现在,他会不会觉得,她只是在玩弄他?! “现在,睡觉吧!”常隶拍拍自己臂膀,示意要她枕着他睡。 白初蕊睨了他一眼,然后才柔顺地将头偎在他肩上。 耳里听闻他沉稳的心跳频率,白初蕊差点忍不住落下泪来。 “好幸福!”常隶满足地叹道。 两人正要合眼小睡片刻的同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听见声响,白初蕊心里蓦地一紧!机会来了么?! “少爷,我是丙儿。” 马的!又是这家伙!常隶虎目登时睁开,满脸不开心。“非挑这时候找我不成?!”他对着门口喊道。 “是老夫人的意思,她支使小的出来找您,说非得要亲眼瞧您安然无恙,她才放心。” 真是!常隶一脸不耐烦。 “我不是吩咐总管要她不用担心我?” “总管说啦!可是老夫人也说,如果您这么不方便回府,那么她不介意亲自过来找您——” 瞧这情形,似乎不回去不行! 常隶转身一瞧白初蕊,只见后者伸长手,轻摸了摸他不情愿的俊脸。“回去让你娘瞧瞧,别让她担心。” 亲爱的娘子都这么说了,他怎么能不听。常隶叹了口气,认命地从床上爬起。 “那我先去一趟,你先睡一下,待我让我娘瞧过瘾之后,我再驾马车亲自过来接你。”穿衣的同时,常隶一边说道。 听闻此言,正帮常隶系着衣带的白初蕊手震了下,不过她巧妙地以笑容带过。 “好。”她柔顺地答。 “要想我。” 离去前,常隶不忘在她唇上偷了个吻,随后身一转,只见身着白袍的他一下消失在门扉外头。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常隶前脚一走,白初蕊立刻着手整装。她舍弃了常隶特意为她订制的锦缎罗裳,换上她求凝香帮她买来的粗布衣袍,然后拔去装饰在发上的珠翠,将一头黑缎般的长发随意扎成两条长辫——甚至连长剑也没拿,她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跃出窗门,不一会儿,即混入人潮汹涌的市集中,再也无能辨出她的身影。 白初蕊可以预料,常隶回来见到她不在,一定会愤怒,一定会伤心,一定会觉得受到她的欺瞒。但就算会教常隶恨她一辈子,她仍是要走。 因为她知道,常隶定会陪她一块上徐州报仇,而拖累他,乃至害他身陷险境,都是白初蕊最不愿意的事情。她没办法那么自私,所以这会她只能冀求老天爷,保佑她安然地完成她复仇的大愿,然后,她一定会回到他身边。 如果有那么一天——白初蕊对天发誓,她定然会用她下辈子,好好弥补常隶,说什么也不会再离开他。 常隶回来开门一见,只见桌上留下一张字条,上头只写着三个字——原谅我 常隶信了白初蕊诺言,他没再用手铐脚钡囚禁她,他相信自己再回来时,白初蕊仍会安坐在里头。 然而,他错了。 常隶怒不可遏!他大吼一声随即冲出白初蕊卧房,一边扬声唤来花楼所有佣仆,一边吩咐在一旁候着的丙儿他们速速回府传讯,叫总管发令下去,动员所有人手帮他把白初蕊找出来。 “白姑娘不见了,整个花楼上上下下百多双眼睛,竟没个人发现!” 常隶一双虎目扫过眼前一干婢女佣仆,神色之严峻,每个人一见便瑟瑟发抖,尤其是服侍白初蕊的丽儿,更是当场哭花了一张脸。 “常爷息怒,我是真的不知道……您离开之后我还有去敲白姑娘房门,她当时还回答我她很困,想歇一歇的,怎么知道过一个多时辰,她人就不见了……” “怎么回事?”方送走客人的凝香听见骚动,赶忙过来一探,一听事情跟白初蕊有关,她直觉不妙。 正想悄悄走人,正巧常隶抬起头来,一瞧凝香表情,常隶马上知道她有事瞒他。 “你过来。”常隶朝凝香一指。 “常爷——”凝香畏首畏尾地从人群中走出,常隶还未问,她就连忙表态。“您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打自招。常隶一下拧紧浓眉怒斥:“你还想瞒我?!” “真的真的,白姑娘她什么时候离开,我是真的不知道,她顶多只跟我提过,她为什么急着要走。” 一听凝香这么答,常隶手一伸便将她拉进房里,冷声质问:“她跟你说过什么,快说!” “她说她要去徐州,报弑亲血仇……”凝香把白初蕊跟她说过的话,一五一十全都抖了出来——虽说先前她曾答应过白初蕊,绝不向其它人提起,可是她先前也跟白初蕊说啦,她心绝对是向着常爷的。 “她那三脚猫功夫也想学人报仇?!”常隶一听,忍不住气极地重击了下桌子,那桌子哪禁得起他这么一敲,只见木桌“啪”地一声,从中裂了一条大缝。 凝香吓得身一抖。 常隶丝毫无感凝香的恐遭僵,只见他在房里愈小来回回踱步,边思索凝香所言。没错,常隶承认,白初蕊功夫不弱,可问题是她个性太过耿直,所以当初才会败在王二虎那痞子手下,这样的她,竟然也想学江湖人报什么血海深仇? 常隶喃喃自语:“原来她对我的百般依顺,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 “话也不能这么说。”凝香忍不住帮白初蕊辩解。“从一开头白姑娘就打定主意不想要牵扯任何人,是您硬要留下她,结果这下好啦,被您这么胡搅瞎缠的,她也跟着喜欢上您了——” 常隶回眸一瞪凝香,眼底满是怀疑。“原来她喜欢我的表现,就是离开我?!” “不然您要她怎办?真邀您一块去报仇,看您被坏人杀得鲜血淋漓?” “那我呢?”常隶忍不住大吼。“她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我以为她也喜欢我,我为她安排了那么多,美裳锦袍,甚至连我常府少夫人的位子我都亲手奉上,但她却只留下这么一张字条,要我原谅她?” “但——常爷,您别怪我老要泼您冷水,您有没有想过,您给她的那些,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常隶倏地转过身来,怒着一张脸质问:“你意思是我咎由自取?” 凝香不敢答话,她想常隶何其聪明,这种问题哪需要她来回答。 没错!常隶的确可以猜到凝香的言下之意。只见他倏地又转过身去,手指拍中桌边,只听见一声“噼啪”,原已有裂缝的木桌,活生生裂成了两半。 就像他的心。 常隶难堪地摇着头,一脸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一番真心,看在别人眼里,竟会变成咎由自取? 滑天下之大稽!一个多时辰前,这儿仍是他心目中的天堂,当时的他多么自信自满!结果才多久时间,他当时的自信,竟已成了现下最大的讽刺。 “常爷,”凝香安抚道:“我劝您就想开点,既然白姑娘一心想帮她爹娘报仇,您就让她去吧!” 不行!常隶摇头,这事连想都不用想。他身一转,迈步走向大门。 凝香一见,赶忙出声询问:“常爷,您要上哪儿?” “当然是去找她,”常隶回眸一瞟凝香。“你真以为我能眼睁睁看她去送死!” 这么一来,不是又转进死胡同里了么?“唉!”望着常隶迅速消失的背影,凝香窗忍不住大叹了口气。 第九章 这一回常隶要找白初蕊,已没上回容易,虽然常隶这次动用了更多人力物力,他自个儿也像疯子一样,自扬州沿路追赶——可一路行至徐州,一连十多天,派出了不下百位探子搜寻,就是无能找出白初蕊行踪! 现今唯一的希望,就是他早先派去查探当年白府惨案的探子头——常隶这会儿正在常记设在徐州的分铺里:探子头先前和常隶约定今天定会给他一个明确消息,常隶一早醒来便开始等,现在都过了午时,仍旧不见来人踪影。 探子头到底死哪去了他!常隶双手负在背后,一边在厅堂里来回踱步,下人来唤他用膳他也挥手拒绝,整个人整颗心,全被下落不明的白初蕊给占据。 常隶一想到白初蕊可能遇上的麻烦与险境,别说对她生气,这会只要白初蕊人能平平安安出现在他面前,她想怎么样,他绝无二话。 “少爷,人来了人来了!” 听闻到下人的叫唤,常隶立刻转身,一个箭步跨了出去。 不待探子头喘口气,常隶劈头便问:“你探到了什么消息?” “恕小的无能。”探子头惭愧地将头一低。“小的是打听到了一手策划当年白府惨案的幕后主使,可一寻上该处,却发现主使早已避离徐州,一时还查不清楚他们之后的居所……” 常隶一脸惊异。“一连十多天,你就只查到这些?!” “不是小的要找理由,而是时间间隔太久,外加战乱,原本的屋坊邻居们早都迁移他处,小的费了好多功夫,才勉强寻到一个老者,唯剩他一人还记得当年有个白知县,至于其它人,完全没有印象。” “那白初蕊呢?”先前常隶曾绘了一张白初蕊画像交予探子头,要他探访的同时,顺便帮他留意。“你有没有在那附近瞧见过她的身影?” 探子头一脸愧疚地摇头。 “这没有——那没有——”常隶手撑着颊叹道,本以为只要他到徐州,现行探到当年虐杀白初蕊双亲的凶手,至少可以确定白初蕊安全,结果这下可好! 就不知道白初蕊对她仇人行踪到底掌握到多少,若跟他情况相似便罢,常隶只怕白初蕊早已冲进对方家门寻仇,然后——常隶脑中突然浮现一幕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惨状。 “不——”常隶抱着头哀嚎。 “常爷,您还好吧?”探子头一脸关心地看着他问。 常隶抬起头来冷睇了探子头一眼。“你觉得呢?” 探子头讪讪地摇了摇头。常隶模样之憔悴、情绪之焦灼,有长眼睛的人全都看得出来,在未找到白初蕊与幕后主使之前,他只会一天坏过一天,是不可能放松的。 常隶一正脸色。“我给你三天时间,不论你用什么办法,花再多的银两,三天以后,我一定要听到好消息。” “是。”探子头一点头,急忙又冲出去找人。 也不知是怎样一个因缘际会,常隶与探子头谈完话,心浮气躁的他信步走出“常记”分铺,不过才转了两个圈,竟不期然巧遇他自个儿师父——当今少林住持,道广大师。 “师父?!您怎么会在这?” 望着徒儿常隶惊讶的表情,白眉长至唇边的道广大师,只是咧唇呵呵一笑。“阿弥陀佛,咱俩还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难得遇上师父,常隶当然要与师父好好闲话家常。道广大师婉拒了常隶要找客栈坐坐的主意,于是常隶便领着师父来到城外河岸。这会儿,他正把手上的“集醒”剑,拿给师父评鉴。 道广把剑拿高,眯紧黑眸打量剑柄上那古雅的“醒”字铭刻,随后他转头看着常隶。“你说当时手一抽,剑便起来了?” “是啊!当时雪洞里只剩这把集醒跟另一把集情,也不知怎么回事,进了雪洞,我头一个看见就是它,抽起它之后,我也没想过要再试另一把剑。” “由此可见,你跟它的确有缘。”道广大师将剑还于常隶。 常隶朝剑看了一眼,表情颇不以为然。 道广大师一笑,他这个徒儿什么都好。脑筋脸蛋家世无一不好。但如此优秀自也成为他的缺点,凡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的东西,他便不会去细细推想其中隐藏的道理。 尤其道广大师刚才听他说完他与白初蕊之间的纠葛,他更是坚定了这个信念。这把“集醒”剑好好利用,将会是把开解心结之剑。 “你啊,真是应了一句俗话,聪明反被聪明误。” 常隶一脸莫名其妙。“师父这句话怎么说?” “告诉我,剑上那‘醒’字,意味着什么?” 常隶读书万卷,怎么不懂区区一个“醒”字涵义,无需思索他便开口答:“醒,可解为醉解,也可解为梦觉,还有一说法是觉悟,不知师父问的是哪个?” 道广大师深深看了常隶一眼,后说:“既然你都明白醒字意味着觉悟,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使用呢?” “啊?”常隶一愣。 “从极迷处识迷,则到处醒;将难放怀一放,则万境宽——”道广大师拍拍常隶肩膀,然后举步往前走。“你苦苦追寻白姑娘,与她苦苦追寻仇人有什么不同,你们两个都一样,缺的正是这个醒字,阿弥陀佛。” “师父?!” 常隶眼见师父欲走,正想出声留人,求他再多说一些。怎知道广大师只是扬手朝他一挥,一下便走得老远。常隶站在原处朝师父的背影一拜,同时也在想师父留下的话—— 师父的意思,是要他放弃追寻小花儿,还是说,他不顾她意愿,硬是将她拴在身边的方式,是不对的? 常隶蹙眉思索的同时,河中央突然传来一阵婴孩的号哭声,常隶望去,只见一只竹篮在河中载浮载沈,竹篮之后还紧跟着一抹墨黑身影,瞧那人泅泳的焦急模样,应当是想赶着救人,可惜总差了那么一步之遥。 “快来人呐!谁来帮我救救我家大宝——” 喧哗声随后追至,常隶目力极佳,远远眺望,便可见一名身着蓝裳的妇人正沿岸奔跑,瞧她一头长发披散,神情疯狂的模样,便可得知妇人之心急如焚。 要救不救? 若照常隶以前习惯,一些会令他衣裳泥泞不堪的举动,他从不考虑,可是一想起白初蕊习惯,常隶便知道自己非救不可。 因为她若在他身边,她定然不会允许他视若无睹,见死不救的。 常隶长腿一跨,身子便有如飞鹤般倏地掠向河中,随后他双手往河里一捞,再一个飞窜,人已安稳站至河岸边。常隶将竹篮连同里头婴孩,交还给急急奔来的妇人。 “你放心,他只是湿了点身子,没喝到水。” 妇人接过婴孩,确定他安然无恙后,随即便抱着孩子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谢谢、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快带他回去换衣裳,万一着凉那就不好了。” 常隶挥挥手要妇人快快回去,然后他转身望向河中,只见方才追在竹篮之后的黑影慢慢朝河岸泅来。常隶揉了揉眼,是他眼花还是怎么的,那面容,竟跟小花儿如此相似?! 他忍不住向前踏了一步,浑身湿透的白初蕊正奋力爬上河岸,常隶一见她面容,顿时失声惊呼。 “小花儿!” 白初蕊一愣,来不及辨识声音打哪传来,身子已然被人紧紧搂住。 “真的是你。”常隶不可置信地嚷着,随后他低头检查她全身,还好,除了衣眼湿透脸色苍白了点外,还好,她没缺条腿断了胳臂,她安然无恙! 他再度将她搂进怀中。“你不见的这几天,简直快把我急死了!” 耳畔听的,是常隶隆隆如雷响般的心跳,不须瞧他表情,光从他声音便可听出他多惊喜多开心!可白初蕊一回过神来,只见她脸色变得比常隶衣服还白。 常隶的人手所以苦寻不着白初蕊,不是因为白初蕊懂得隐藏行踪,而是因为生病;她在前往徐州的路上染上了风寒,一连几天只能昏睡在客栈床上,压根儿不晓得常隶找她找到一颗心快发狂;待她病好后再次启程,她这个被追赶的人,竟然还远远落在常隶一群人之后,常隶等人只顾着往前寻,当然会找不到她了。 方才才抵达徐州,她正要进城,却不意撞见竹篮被水飘走,二话不说她即跳进水中,浑然忘了自己大病方愈,禁不起再受一次寒。结果没想到这么一救,竟又会遇上常隶。 “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白初蕊懊恼地喃道。那么她这些日子的躲躲闪闪,不就全是白费了。 “你要我怎么不找来?”常隶一脸不可置信。“你知道,当我听凝香说你心里的盘算,我真恨不得背上能长了双翅膀,飞到你身边保护你——你怎么这么傻,竟然会想要一个人跑去报仇?” “这是我多年来的希望!”白初蕊用力推开常隶。“在遇上你之前,我早都已经计划好了,我没有办法不做。” “那你也该告诉我——” “然后让你跟我一起去送死?!”白初蕊大喝,说到这,她眼瞳早已蓄满眼泪,她频频摇头。“你到底懂不懂我的心情?我没有办法!” “那我呢?你有没有替我想想,你没有办法眼睁睁让我陪你去送死,所以你就将我丢下,任我自生自灭?” 白初蕊拼命摇头。她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想回到你身边,可是我没有办法给你承诺,我都已经想好了,假若报完仇,我仍完好无恙的活着,我一定会回去找你——” “万一不能呢?”常隶冷哼一声。 “那……我也就只好辜负你了。”白初蕊别扭地拧着湿透的衣摆,边局促地答着:“依你条件,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遇上比我更好的人,到那时,你会把我给忘记的……” 常隶诧异地望着白初蕊。“原来这就是你的打算,把我推给其它女子?” “不是!”听闻他的揣测,白初蕊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我只想保护你,我只是想要你好好活着啊!” “你说得简单,好好活着,你扪心想想,一个没有心的人,怎么能称得上好?啊!你告诉我啊!你把我心带走了,就留下我这个躯壳,这样就是你口中说的好?” 泪眼婆娑的白初蕊惊愕地抬起头来,望着常隶骤地变得瘦削的下颚,泛着血丝的眼瞳,便可以轻易发现他这几日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而她呢,何尝不也憔悴伤神?自离开他之后,她每天晚上梦的全是他,尤其一想到他会怎么看待她的不告而别,她便忍不住满眶的眼泪…… 她呜咽一声,突然朝前扑进常隶怀里。“对不起……我是真的想不出其它办法……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张混着河水泪水的小脸在常隶怀里揉蹭,常隶展臂抱着她,直到这一刻两人心意终于想通,她之所以逃之夭夭。他之所以穷追不舍,全都是为了同一个字啊。 爱,真的是生来折磨人的坏东西! “还有其它办法,傻丫头……”常隶怜爱地抚着她湿漉漉的头发。“要报血仇,除了以命相抵之外,一定还有其它法子。” 须臾,常隶带着白初蕊回到城里“常记”分铺,他使唤佣人帮她准备套干净衣裳与热水,白初蕊进房梳洗的同时,下人突然来报,探子头已经等在厅上。 “好消息!”一见常隶现身,探子头马上从座椅上跳起。“人找着了!不过他们这会儿已经不住在徐州,而是搬到城外一个名叫‘之松’的小镇上……” 之松?!常隶低头瞧着探子头亲手绘制的地图,一下认出他先前进徐州城时,曾从这小镇经过,印象中,那地方极为荒僻,甚至连间像样的客栈也没有。 感觉实在不像一方恶霸会移住的地方。 “确定你没找错人?”常隶忍不住怀疑。 探子头老实承认:“我唯一能肯定的只有一点,就是之松镇里,的确有个名叫余豹的老家伙。” 常隶点点头,探子头先前说过,能够指认幕后主使的街坊邻居们多数已不住在原处,能够让他找着一名同名同姓者,实属难得。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张银票交给探子头,这是额外赏给他的。 “你做得很好,谢谢你。还有,我已经找着白姑娘,你手底下的人,这会儿可以轻松了。” “恭喜常爷。” 常隶挥挥手要探子头退下,随后他拿着探子头交给他的地图,来到白初蕊房前。 “小花儿——”他敲敲门。“我进去了。” 房里的白初蕊已然将身体弄了干净,她这会正坐在镜台前,让婢女帮她擦干一头湿发。 常隶从婢女手里接过布巾,然后眼一瞥,婢女便会意退下。 “我头一回见婢女这么怕你。”隔着铜镜,白初蕊打趣地望着正帮她擦发的常隶。不是白初蕊夸张,而是事实就是如此:不管是常府的小怜还是“红花苑”的丽儿,每个女人见了常隶,无一不像蝴蝶见了花一般兴奋,唯独这里没有。 常隶一脸尴尬地摸着鼻头。“是我不对。自我一跨进分铺,便大呼小叫,活像吃了几斤炸药,至今还没给过他们好脸色。” 啊!原来是因为她—— 隔着铜镜,白初蕊目光与常隶相接,常隶微笑地在她颊边亲了记。“没事的,之后再弥补他们不就得了。” 头发擦干后,常隶还拿了把梳子细细帮她梳着头,白初蕊垂着眸感觉他的温柔,两人沉默了半晌,才见她突然张嘴说话。 “我决定明天一早,就到街上打探我仇人的下落。” 白初蕊在梳洗时想了许久,她决定相信常隶说的,关于报仇,还有其它可行的法子。 她决定不再把常隶排除在她的计划之外。 常隶微笑。“别忙,这事我已经帮你打探好了。” 他拉来椅子,与她面对面坐着,将探子头告诉他的事全一五一十吐露。 而探子头捎来的讯息,刚好也切中了白初蕊心头的挂虑——事隔十年之久,很多事,早已在时间流逝间灰飞烟灭,她如何能确定当年横行街头的恶霸,仍会留在徐州等她回来报仇?! “地图在这。”常隶将纸卷交到白初蕊手上,白初蕊低头看了许久。“你打算怎么做?”常隶问道。 “先去瞧瞧吧。”白初蕊手指轻点纸卷上那处方形记号。老实说,她对弑亲仇人的记忆仅有一个,就是他名叫余豹,但至于余豹长相为何——白初蕊倒是没那么肯定她见着之后,仍会记得。 “我之前是想了一个法子,就是借用官府之力,要他们重新调查十年前白府一案,不过从探子打探的消息听来,当初住在白府邻近的居民们早都迁徙他处,要搜齐证据,可能不是那么容易。” 他说的这问题白初蕊已经知道,不过她这会担心的,是旁的事。 只见她眉间紧紧蹙起。 “就算证据真的搜齐了,你真觉得官府会理会么?都已经是十年前的案子了……” “一般人或许不行,可是你不一样,你可是我们‘常记’的少夫人。”常隶瞅着她一笑。“或许你不清楚‘常记’在两江流域拥有多大势力,但我想现今知县大人,他一定晓得这件事。”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结果隔天,还是无法成行。 不知是不是因为遇上了常隶,白初蕊精神骤地松懈之故,两人才刚说完话不久,她便觉得身体不太舒服,再晚一些,她更是浑身发软地瘫在床上,连话都说不清楚,常隶吓坏了。 “大夫,她还好吧?” “身子骨太虚,又连连受了风寒,当然身体会一下承受不住——”年过半百的大夫坐于桌边,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味药后,马上叫他带来的伙计回药房取药。 “我刚开的那味药喝起来甚苦,”大夫叮咛着:“待会儿喂姑娘喝药时要特别注意,若她不小心呕了出来,之后一定得再帮她补上。” “谢大夫。” 常隶送大夫出门后立即返回,白初蕊仍在床上昏睡,一名婢女正立在她床边帮她擦去满头汗水,常隶勾勾手示意由他来。 “你去帮我留意药房伙计,药一送到马上拿去厨房熬,熬好了就送来。” 常隶吩咐完后,注意力即不在婢女身上,他将王上布巾拿进凉水里再次拧干后,才又轻轻放在白初蕊头上。 水花溅落的哗啦声吵醒了白初蕊,只见她张开眼看了他一眼,随后两颗热泪突然从她眼角滑落。 常隶吓得急忙伸手握住她低问:“怎么哭了?是哪不舒服么?” “不是因为不舒服,我只是突然觉得好感动。自我爹娘走后,就不再有人在我生病的时候,会拿冰凉布巾帮我擦额头了。” “宠你这件事,今后就交到我手上。”常隶抹去她眼泪微笑。“从今以后,你过去十年少得到的疼爱,就由我来补,我保证我一定会比你爹娘,做得更贴心入微……” 乍听常隶言语,一般人定会以为他不过是在说些情话,可一配上他表情动作——双手像按搭着什么东西似的缓缓摩挲,还一脸陶醉模样,白初蕊即刻领悟,他这会儿说的“贴心”,铁定另有所指。 实在病得挤不出力气,不然白初蕊一定会伸手拍掉他平举在胸前的双手。 “贫嘴。”她娇嗔。 “糟糕,被你发现我在想些什么了!”常隶装出一副惊诧模样。 “你才知道。”白初蕊一瞟他。“你底细啊,早都被我给摸清了。” 瞧白初蕊笑得一脸得意,常隶突然倾下身体,将俊脸靠在白初蕊颊边追问道:“那……你觉得我好不好摸啊?”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他!白初蕊突然觉得好气又好笑。 “我正病着耶!”她提醒道。 “我当然知道你正病着,若不是因为知道,你以为我现在还会傻坐在这跟你说话?我不早扑上床把你一口吃进肚里了。” “油嘴滑舌!”白初蕊还真是第一次生病,还能被人逗得这么乐。 常隶朝她眨眨眼,一脸暧昧地邪笑着。“待你病好,我就让你好好见识,我的嘴我的舌,到底多油多滑——嗯?” 瞧他笑得一张脸贼淫淫,易羞的白初蕊忍不住伸手将他脸推开。“好了啦你。” “好好,娘子说好我怎能说不好——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真的得快点把病养好,不然时间一拖久,万一之松镇那个余豹听到什么风声,偷偷溜跑了怎办?” 听闻他这么说,白初蕊脸突然露出奇妙的表情。 常隶一瞟她。“干么那么看我?” “我只是在想,你真的变了。如果是之前你找到我,一定是二话不说就把我关绑起来,才不理我心里还有什么事情未做。” 关于白初蕊这发现,常隶实在不能说她不对。虽然他先前曾经说过,要陪她一起完成她所谓的“要紧事”,但那提议只是基于想把她留在身边,而不是真把她的意愿,当成一件重要事情看待。 常隶先是不好意思地挲挲鼻子,随后开朗地笑了。“这全得归功于我师父。我想你一定不知道,我师父是当今少林寺的住持——道广大师!” 天呐!白初蕊满脸惊讶。原来常隶真的是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常隶喜欢她崇拜的眼神。 “说来也是巧妙,在出手救了河中那娃儿之前,我刚跟我师父谈完话,他告诉我一阙词,我仔细想了一想之后发现,我之前对待你的方式,好像真有那么一点不对。” 何止一点。白初蕊想。不过他这会儿好奇的是旁的事。“哪阙词?” “从极迷处识迷,则到处醒;将难放怀一放,则万境宽!”常隶复诵完后,突然抬头一笑。“我初时还以为我师父之意是要我放弃搜寻你,不过现在一想,他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白初蕊沉默。她也正在思考道广大师留下的这四句话。 “他是在说,我追寻你的方式错了。先前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尽办法把你留在我身边,只要能牢牢拴住你的人,就一定可以拴住你的心——但是我错了,我竟傻到以为,心,是可以用有形之物拴管得住的。” “所以,你决定陪我一道完成我的心愿?” “是啊。”常隶点头。“如此一来,是不是也真如了我师父说的那四句话?” 白初蕊一想之后,忍不住朝他一笑。 经过两日休养,白初蕊已能下床走动,常隶从她迫不及待的表情,便可看出她心里正在盘算什么。不消她提,他已自行打点好马车与吃食,主动说要载白初蕊到城外小镇“之松”瞧瞧。 “我们先说好,此趟过去,纯粹只是看看情况,不管你打算怎么做,都得等你身体完全痊愈之后再说。” 白初蕊知道常隶也是为了她好——她点点头。“好,我答应你,这次过去,纯粹只是看看。”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约莫两个时辰,马车终于抵达之松。 之松镇颇为荒僻,里头连间像样的客栈也无,常隶要车夫停在街角,然后他搀扶着白初蕊来到旁边卖烧饼的小摊,藉跟老板买饼,边打探镇上这户姓余的人家风评如何。 摊老板停下手边的工作朝两人看了一眼。“一个脑袋坏掉了的老头子会有什么风评?啊,说人人到,他就在那,余老头!” 摊老板不期然扬声一唤,登时把常隶、白初蕊吓了一跳,两人惊讶地回头,只见一名衣着褴褛、神色憔悴的老人,突然停步往他们方向看来。 被唤作老余的老人眼一望见白初蕊,突见他惊喊一声“鬼啊”,随后拔腿就跑。 “嗄,怪了,这老家伙怎么回事——” 在摊老板的嘟囔声中,常隶已然付完了饼钱,带着白初蕊紧迫在后。 跑在前头的老余豹跌跌撞撞,尤其回头一见两人就在身后不远处,老余豹步伐更乱,表情更是惊慌。 “看他表情,他好像记得你。” 一边追着,白初蕊朝常隶瞥了一眼。“我姨娘曾说,我容貌长得跟我娘颇像——” “那他定是余豹,你缓着点走,我先去拦他下来。”常隶话方说完,随即纵身一跃,白色身影就那么不偏不倚地挡在老人面前。 老余豹吓得双肩一耸,转身要逃,结果没想到,白初蕊已然来到他身后。 “饶了我——”老余豹一见白初蕊,登时再也站不住脚,他双膝一软,“咚”地跪倒在白初蕊面前连连磕头。“原谅我,白夫人,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我当年不应该雇人杀了您跟白大人,那全是我的错,我给您磕头,我给您磕头,求求您不要再跟着我,不要再跟着我……” 十多年来,白初蕊设想过无数与杀亲仇人余豹相见的景况,她一直以为余豹肯定身穿绫罗绸缎,家仆簇拥,一副不可一世模样;但瞧瞧眼前这人,什么街头恶霸!没有,从头到脚,哪里见得他先前耀武扬威的模样! 白初蕊从来没有想过余豹也会有变老、变落魄的一日…… 常隶一见白初蕊表情不对劲,立刻闪身过来搀住她。“你还好吧?” 白初蕊仰头看着常隶,只见她眉心紧皱成一个结。“我觉得好荒谬,瞧瞧他这模样,他就是我花了十多年时间,一心恨着的弑亲仇人么?” 常隶看向仍跪在白初蕊身前频频磕头的嶙峋老人,瞧他满身脏污、眼神涣散,下垂的唇角还沾满着口水的可怜德行,常隶可以理解她心头的荒谬感从何而来。 “我收回我行前的但书,”常隶将手上的集醒剑交到白初蕊手上。“你可以趁这机会一刀解决了他。” 乱世之中,人命本若草芥,尤其是这么一个衣衫褴褛、脑子糊涂了的老乞丐,杀了他,说不定之松镇上的居民,还会感谢他们帮忙解决了一个麻烦! 白初蕊垂眸望着集醒剑,后又瞧了眼老余豹,心头不禁浮现道广大师说的那四句话—— 从极迷处识迷,则到处醒;将难放怀一放,则万境宽。 “不了。”白初蕊摇摇头,突然将手里的剑交回常隶手上。 常隶惊讶地看着她侧脸,只见白初蕊一双眼直勾勾地瞧着余豹,然后叹了口气。“时间,已经帮我替我爹我娘,还有当年白府上下十多名佣仆,做了最好的报仇……” 常隶怜惜地抚摸她脸颊,白初蕊转头朝他笑了一下,突然一个跨步投进他张大的怀抱中。 她决定放下了。 道广大师说的,大概就是她此刻的心境吧! “我们走吧。”她脸埋在他胸口喃喃道。 “嗯……” 两人回头朝余豹看了最后一眼,然后手牵着手,一同朝马车停处走去。 抬头上望,则是一眼无尽的蔚蓝天空。 将难放怀一放,则万境宽——这句话,真是说得一点也没错。 尾声 从之松镇回来的当晚,常隶陪白初蕊用过饭后,便一个人待在书房。 自白初蕊生病以来他都是这样,无微不至地伺候好她的生活起居,然后他便离开房间,一直要等到白初蕊睡下之后,他才会蹑手蹑脚回房里,睡在她身边。 常隶之所以改变,可不是因为他突然间发现什么工作的乐趣,实在是因为他自个儿的欲望太过强烈,而白初蕊身体则是过于虚弱,他唯恐自己需索过度又伤着了白初蕊身子,所以只好夜夜抱着账册消磨时间。 一开头,因为身子仍病着,所以白初蕊也没多细想,常隶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忙碌。但随着身体逐渐痊愈,再加上丫鬟晴儿转述的传言,她这才知道她生病这几日,常隶过的是怎样“如火如荼”的日子。 “外头那些大爷啊,真是坏死了!”晴儿一边帮白初蕊摘掉头上的珠翠,一边数落着;“明知道少爷有了姑娘您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未婚妻,每个人上门谈生意,动不动就要跟少爷提上花楼的事,干么啊!银子多得没处花,非得要当火山孝子不可!” 听着晴儿气嘟嘟的斥骂,白初蕊低头一笑。“常爷怎么答?” “那还用说,当然是拒绝啦。”说到这,晴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侧了侧头。“嗳,姑娘,我刚才突然想到,常爷这一阵子是不是都没来你这儿?怎么我早上过来伺候您的时候,都没看见常爷身影?” 白初蕊摇头。“他都有来,只是来得很晚,又起得很早!”若不是有天夜里白初蕊口渴想喝水,起身时就瞧见常隶躺在她身边,她也真当他这一阵子都没过来她这里! “常爷有来就好。”晴儿点点头。“我只是担心少爷会一个不小心,被外头那些大爷说动,跟着他们一块上了花楼,不过既然常爷每晚都到您这儿睡,那这事情应当不会发生才是……” 晴儿无心地喃喃倒提醒了白初蕊,虽说常隶近几日都有进她房里,可他却始终没碰过她身子。白初蕊记得凝香曾经说过,男子和女子不同,女子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才会感觉冲动,但男人——尤其是情欲旺盛诸如常隶此类,两天三天不与女人欢爱,就已经是极限—— 白初蕊扳着手指算,自她生病至今,少说也有七天—— 这怎么成!一想到这,白初蕊突然从椅子上站起。 晴儿吓了一跳。“姑娘怎么啦?” “我要去找常爷。”白初蕊转身拉着晴儿说道:“麻烦你帮我打扮打扮,看我该怎么穿,才能一举诱得常爷早些进我房里。” 晴儿一双眼瞪得有如铜铃般大。“姑娘是说……少爷这几日都没跟您……” 白初蕊一脸羞赧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晴儿喜欢白初蕊,所以一听是这种情况,忙卯足了劲要帮她完成心愿。“我之前曾听人说有个法子可以让男人一见,便心猿意马——只是做起来可能有些羞,就不知姑娘您能否胜任得来?” “什么法子?”白初蕊问。 晴儿凑脸在她耳边嘀咕了些话,只见白初蕊一张粉脸倏地涨红。 “这么做会不会太大胆了些?” 晴儿回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冲着她这句话,白初蕊决定豁出去了。 约莫戌时三刻,晴儿领着身上罩着一件白色大氅的白初蕊,来到常隶书房门前。 主仆俩相对看了一眼,然后白初蕊点点头。“敲门吧。” 晴儿依言行动。“少爷,过来开个门好么?白姑娘她人在外头呐……” 小花儿这么晚还不睡?! 入正坐在桌案后研读的常隶一听,忙放下书卷前来开门,一见白初蕊身上的大氅,他眉间不由得一蹙。 “怎么穿着这样?你要上哪?” 白初蕊朝他摇了摇头。“你门先闩上,我再告诉你。” 什么话这么神秘?!常隶不明所以,但他仍旧乖乖照做,两手闩上书房门闩,一回身,他顿时瞠大双眸,忘记了呼吸。 小花儿——全身赤裸着! 现在是什么情况?! 白初蕊身上不着一物,一头如云秀发只用一根银簪子松松地绾着,这会她正伸手将银簪子摘下,然后摇身一甩,长及腰间的秀发,登时如瀑布般落下。 这是晴儿的主意。乍听当时,白初蕊还以为自己定然没办法依她吩咐行动,怎知一到常隶面前,她却突然勇气大增,表现得比她自己想象中还要更好。 她踏出落在地上的大氅,也同时脱掉脚上的凤头鞋,赤着脚往常隶方向走来。 “凝香说过,男人的欲望难忍,可是你却接连几日都没伸手碰我……”说到这,她人已站到常隶面前,手指搭在他隆隆作响的胸口,媚眼如丝地睇着瞠目结舌的他。 常隶突然喘了口气,无比艰难地吐出解释:“我是不想让你太累……你大病方愈,大夫嘱咐一定要让你多休息——” “是这样么?”白初蕊娇俏地嘟起小嘴。“我还以为,是你厌腻了我呢!” “傻瓜!”常隶伸手将她往自己身子搂近。“你不知道我忍着不碰你,忍得多辛苦,整个人简直要曝炸,你竟还怀疑我对你不感兴趣。” 白初蕊朝他娇媚一笑。“既然这样——就别光说不练,表现给我看呐!” “你这小妖姬!”常隶低吼一声,突然伸手将她打横抱起,然后俯头重重吻住她嘴。“要我表现是吧!”一边说话,常隶同时将白初蕊抱至一旁的贵妃椅上,这是常隶疲倦时用来小睡片刻的地方,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只见他快速地解开他身上衣袍,一双似燃着火焰的黑眸,仍直勾勾地盯着白初蕊赤裸的身子瞧着。 仿佛可以感觉到他眼神里的渴望,斜椅在贵妃椅上的白初蕊身子忍不住轻颤,随着他目光流连,一道道炙热的暖流逐渐漫过她整个身体,然后从她交叠起的双腿间滑溢出来。察觉到这点,白初蕊脸儿不禁羞红。 没想到她竟变得如此敏感,常隶手都还没摸上,她便已经湿漉漉地准备好接受他的亲近了。 脱得全身精光的常隶,爬上贵妃椅来到白初蕊身边。当两人赤裸身子相贴的瞬间,常隶忍不住闭眼发出一声叹息。“好久了,我等这一刻——” 白初蕊手指轻抚着常隶脸庞,边害羞地坦诚:“其实,我来之前还很担心,你嫌我这举动太大胆了呢!” “这点子是谁教你的?”常隶一手揉着白初蕊胸脯一边低话。“凝香么?” 被他这么一拨弄,白初蕊差点忘了该回答他的问题。“不,是晴儿。” 闻言,常隶惊讶地一挑眉,然后大笑。“若是我忘了记得提醒我,明天一早我一定好好奖赏她,竟然想出了这么好的点子……” 白初蕊张着大眼问:“你喜欢?” “爱极了。” 之后,房间里便一阵旖旎欢声,久久不歇…… 【全书完】 后记 这次要在后记里讲的有两件事,第一件(讲之前先要站稳脚步)…… 狂贺狂贺!(用力喊)巴大神的作品《小猫》入围“第二届温世仁武侠小说大赏”——不是我胡夸,他写得真的是有够好看!当初有幸过目他的初稿,还没看完我就斩钉截铁的告诉他,《小猫》一定可以入选! 为什么我对他的作品这么有信心?第一,当然是因为他是我“挑”的大神(没三两三,我怎么会叫他“大神”咧)。第二,自然就是因为写得太好了。我时常在想,该怎么分辨一本小说(不管是什么类型)写得是好或坏?除了看它是否曾经得过某某奖之外,我想,最直接的,应该是读者的感受。在阅读的过程中,如果能让读者觉得感动、激励人心,想起而效尤,甚至得到抚慰——我想这一本书,从读者这方面来说,就已经算是成功了。 当然,上头写的那些一直是我的目标,我想,它们应当也是大神撰写《小猫》最原始的动机。 第二件事,我想聊一聊一个陪我很久的小读者,我都喊她“贝”,宝贝的意思。 她十七岁的时候我就跟她认识了,算算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情(大约啦,以免泄漏我的真实年纪,笑)。起因当然是因为小说,她读了我的小说,觉得我写得不错,所以写信给我。当时网路还不甚流行,她只好一字一字,写在她精心挑选的信纸上头。那至于我就比较偷懒,我回信通常都用电脑打印打字(原谅我的字丑)。不过她也不嫌弃,我们这就这样一来一往,至今还有在联系。 之所以特别想提她,是因为前一阵子她与男友分开了。 贝她自称不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坦白说,初认识她时她的确是如此(其实我也是)。就拿我自个儿来说,虽然我的确有双子的开朗活泼,可是眨个眼睛(通常是环境转换时),却又很容易变得孤僻别扭——坦白说,我这种习性在之前我并不觉得多奇隆,因为已经习惯了嘛!可是贝不同,贝就会想,她这样,是不是叫做表里不一呢? 虽然她常会说她不常动脑筋,可是从她的部落格文章里,我常可以发现她特有的细腻部分。一年两年渐渐过去,我发现她已在我不知不觉间,变得更成熟、独立了。 看着她的成长,我突然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尤其瞧她这一回处理她的感情事件,更是让我觉得佩服。我不晓得大家觉得“分开后不出恶言”这事难不难做,可是她的确是彻底地做到了。她当然很伤心,也掉了不少眼泪,甚至是在半被迫的情况下,得一下适应只有她一个人的生活。但对于过去的感情,对于朋友帮她抱不平(也就是骂前男友),她只是一句——不要再说他的坏话了。 见到她那句话,我突然眼眶泛红。(真想冲过去揉揉她头发!)虽然只是短短几个字,但我却读出了她对过往感情的珍惜!你真的很棒!贝! 2007年春假,不知道她放几天假,不过我已经从现在开始,怂恿她回南部跟我一块儿过年,我会骑摩托车载你去玩的!(信心喊话) 一定要来找我嘿! 然就算她不来找我——嘿!没关系,就换我上去!(这算不算变相的强迫中奖?!) 后记最后,照例请出咱们的准百万金榜候选人,巴大神,来为我们讲讲他心目中的梦幻侠客列传。 梦幻侠客列传 bj 《冯燕》 少年侠客的理想,就数李白说得最透彻,他说他自己:“十五好击剑,三十成文章”,真是……天才到令人嫉妒的诗仙啊! “君不见,淮南少年游侠客, 白日球猎夜拥掷。 呼卢百万终不惜,报仇千里如咫尺。 少年游侠好经过,浑身装束皆绮罗。 兰蕙相随喧妓女,风光去处满笙歇。 骄矜自言不可有,侠士堂中养来久。 好鞍好马乞与人,十千五千旋沽酒。 赤心用尽为知己,黄金不惜栽桃李。 桃李栽来几度春,一回花落一回新。 府县尽为门下客,王侯皆定平艾人。 男儿百年且乐命,何须徇书受贫病。 男儿百年且荣身,何须徇节甘风尘? 衣冠半定征战士,穷儒浪作林泉民。 遮莫枝根长百丈,不如当代多还往。 遮莫姻亲连帝城,不如当身自簪缨。 看取富贵眼前者,何用悠悠身后名?” 至于这首“少年行”诗中的主角原型,恐怕来自于前朝豪侠——冯燕。 冯燕虽然被称为豪侠,但祖上只不过是没没无名的小人物罢了。他少年的时候专凭意气,一天到晚呼朋引伴、打球、斗鸡,乐此不疲。有一天,市场边有恶人抢夺不相识的乡下人财物,冯燕一听,就飞奔前往搏杀,一刀杀了恶霸,躲到田间。官府追捕杀人犯,冯燕不得已只好再逃到滑州朋友家去。没想到,冯燕居然又和滑州的军士们斗鸡打球得更起劲了,真是乐天派的大混蛋。 那时候,相国也在滑州,偶然看见冯燕的好身手,就把他留在身边效力。某一天,冯燕护卫着相国出城,看见乡间有个妇人掩着袖子,偷偷望着这边。“哇!哪里来的美人啊!”冯燕心想:“可得想办法弄上手啊……”于是,冯燕偷偷派人去私下了解那妇人家的意思,时机成熟,妇人家怎抵得住冯燕的把妹绝招?三推两就,当天晚上就成了好事了。(艾珈按:冯燕的举动怎么跟我写的常隶有些像?!) 从此以后,冯燕三天两头就往那妇人家里跑,乡里间都议论纷纷。只是没想到,那妇人家居然是滑州将军张婴的妻子。张婴发觉绿帽罩顶,一天到晚殴打妻子,娘家人都对张婴埋怨不已。张婴伤心愤怒,只能和军中同僚喝酒解闷,所谓酒入愁肠愁更愁,不一会儿自然醉得一塌糊涂。浪荡子冯燕看见有机可乘,居然又跑去那妇人房里,锁上门,和美女胡天胡地起来。 不一会儿,张婴酒也醒了些,摸着回房来睡觉。那妇人只好让冯燕躲在裙后。忽忙之间,冯燕偷偷摸摸的转到门后,却不小心把头巾掉在枕头下,正好在佩刀的旁边。那妇人扶张婴上床,冯燕指了指头巾,要妇人捡还给他,没想到,妇人居然取了佩刀,眼睛看着张婴。 最毒妇人心。就是这么回事了。冯燕看着那刀,想了一会儿,跨步、抽刀、转身、刀光一闪!腥红的血液直喷三尺高。 隔天早上,妇人的哥哥来找她,看见床下披散着长发的人头,凶手不是那时还在宿醉未醒的张婴是谁?于是张婴被五花大绑送交公堂,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连要为自己辩驳都不能了。十几个小吏推着张婴要到菜市口问斩。 忽然间,有个大汉推开众人而来,高喊:“住手!不可以误杀无辜的人!”大家回头一看,原来居然是冯燕,他说:“我睡他的老婆,又杀了那个淫妇。现在又害无辜的他送命,这种不义的事,我冯燕不干!”于是伸手就缚,被解送到相爷面前。 相爷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想杀人偿命是应该的,然而淫妇该死,这种重义的壮士又难逢,杀了不免可惜。于是下令释放全滑州的死刑犯,结束了这场冤孽。 各位读者,少年任侠就是这么回事了。对“侠”者来说,不在乎世间上别人口中的真理,他们只凭意气,追求自己认定的理想,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其实是没啥是非可言的。今日看来,虽然有点荒唐,但是,也有点向往呢…… 《聂隐娘》 唐末藩镇割据,各州的节度使其实就是“山大王”,各拥重兵,相互对抗,中央政府名存实亡,皇帝也只剩下个“天子”或“xx之子”的虚号而已。 魏博地方有个姓聂的将官,生下了个小女婴。此时,门外忽然有白衣尼姑来敲门,她抱起了女婴看了又看,爱不释手,于是向父母开口要讨回去养,父亲当然不肯!别忘了,唐朝自从出了个杨贵妃之后,唐人遂变成“不重生男重生女”,女孩可比男孩宝贝得多。白衣尼只好放弃退一步,和父母约定十年后来带她上山学艺,艺成再回家侍奉父母。 十年后,白衣尼果然依约来带小女孩上山。原本聂家父母以为尼姑嘛!顶多教她一些针线手工、读书礼教……说来也是好事。没想到一上山,老尼姑就传了“变化”之术(类似孙悟空七十二变或火影忍者的“变身”术),女孩学会变成小虫,藏身在芥子之中,于是老尼姑帮她取名为“隐娘”。(艾珈按:我好想学那个变身术……) 几年间,隐娘学成“飞剑”。老尼姑的最后考验是:“一百里外,有贪官陈某某,外貌如何如何,你去取他头来!”。隐娘一拍后脑勺,藏在里面的飞剑电射而出,朝空不知去向。过了半晌,剑光又从半空飞来,隐娘手一招,又藏入发中,师徒若无其事的泡茶聊天去。三日之后,山下送柴米的老汉说起,百里外邻州的贪官本来还端坐在大堂上“向人民报告”,怎么忽然间电光一闪,头就掉到地上,舌头还动个不停呢! 隐娘和师父相视一笑,彼此都心知,道别的时分到了。人生聚散,缘生缘灭,师父平常有教的。 隐娘下山后被魏博节度使重用,从事各种暗杀任务。某一日,长官派他前去刺杀政敌!陈许节度使刘昌裔,隐娘变化潜入刘家的内室,却见刘昌裔穿戴整齐、正襟危坐、神情自若的闭目等死。隐娘诧异,开口一问才知道,刘昌裔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又会推算易经,早几日就知道自己今日遭刺必死无疑。深谈之后,隐娘敬佩刘昌裔的风采、人格,决定改投陈许阵营效力,保护刘昌裔。 隐娘心知魏博方面一击不成,必定会再派其它的刺客来。果不其然,当夜刺客就来夜袭。隐娘放出飞剑,只见半空中红、白两面小旗摇来晃去,过了许久,隐娘香汗淋漓收起剑光令旗,空中掉落一颗首级,仔细一看,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刺客“精精儿”。 隐娘心下喊糟,失手杀了“精精儿”,必然会引出他的师兄,天下第一的“空空儿”,所谓“妙手空空”,无人能挡得空空儿一击,就连师父也不例外。隐娘只好冒险,让刘昌裔戴上玉石项圈来保护脖子,自己则变化成小虫躲进大人的耳朵想办法保护,就这样提心吊胆的过了一个多月。 这天早上起来,刘大人解下项圈,隐娘一看,大吃一惊。坚硬的玉石上居然出现了深深的一道裂痕。她对刘昌裔说:“可以安心了!像空空儿这种高手,一击不中,必定引以为耻,飘然远隐,此刻必定已在千里之外,绝不会再来!” 于是,隐娘谢绝了所有的酬谢,和夫婿牵着一黑一白两头驴子,消失于江湖之中,没有人再听过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