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多情太动人》 第一章 台北联合中心医院 成隽在病历表上洋洋洒洒写下一连串英文字,然后抬起头来对着病人露出开朗的笑。「大致上没什么问题。这是你的领药单,要记得按时服药,三天后再回来复诊。」 「联合中心医院」是一家台湾少有的专门医院,专门负责癌症治疗,与照顾癌症患者的工作,而成隽任职的科别是内科。「联合中心医院」惯例,凡所有初诊病患,一律得经过院里内科医师详细诊疗,才会依照病者所罹患的疾病,分发各个不同团队诊治。 「谢谢、谢谢成医师。」 病人边鞠躬边朝门口退,成隽悬着笑,直到病人「叩」地将诊疗室门关上,成隽同时间将笑容敛起。 笑容挂了一个早上,嘴都僵了……他忍不住伸手揉揉脸颊。 「累了后。」站在他旁边的护士一脸倾慕地看着他。 成隽一副没什么地挥挥手,然后将病历朝推车里一丢。「还有病人吗?」 「没了。」 「那好,我回办公室去了。」成隽站起松松筋骨,推开椅子朝门外走去。 「成医生好。」 「成医生好。」 一见成隽出现,守在门外的几名住院女病人便像通了电似的,精神突然间抖擞了起来。 成隽一一和她们微笑致意。 这情形他早就习以为常,打从他一进「联合」,一些住院的女病人常会埋伏在他经过的地方,只为了唤他一句「成医生」,等待他的一个颔首。 也难怪女病人们甘心为他在外头守候,身高一八三,体重七十公斤的模特儿身形,再配上他干净俊朗的脸蛋,炯炯有神的黑眸,还有两朵一笑就会浮现的可爱梨涡,曾有女病人笑称——「每天见成医师一面,胜过做一次放射线治疗。」 在她们心里,成隽的脸,就是这么的有「疗效」。 当然,成隽的优点,也不光脸长得好看这么一点。对医学的热诚,成隽自认绝不输给任何人,从小小实习医生晋升主治医师,只花了他短短五年时间,今年初,他还从院长手上争取到了一项预算无上限的研究工作——研发一种能够及早检查病患有无罹癌的新试剂。 眼见他的前程似锦,同事间自然出现不少嫉妒耳语,但只有成隽自己知道,他今天之所以有那么一点成就,靠的可不是一点运气,而是一脚步一脚印,不眠不休拿时间和精力当筹码,与之交换来的。 这就是他的个性,不要便罢,一决定要,便会执行到底,绝不退让。 下午一点五十分,成隽走进自己办公室,留守的实习医生连忙起立迎接,和对方微微一颔首,顺带脱下身上白袍。「我去吃饭,有事call我。」 「是,请慢走。」 成隽抓起搁在座位上的侧背包,几个跨步便走出办公室。 推开厚重玻璃门,成隽一脚跨出「联合中心医院」后门。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时间,成隽停在一家「柠檬小馆」前面。成隽不喜欢食用他人取剩的餐点,所以每超过用餐时间,他宁可多花点钱找家窗明几净的餐厅,也不愿逼迫自己凑和着吃。 「欢迎光临。」服务生一见成隽出现,连忙前去带位。坐定位,成隽俐落地翻开菜单,挑了一样合意的。 「红咖哩合鸭,然后我还要一盅椰浆西米露。」 「是的,请稍待。」 将菜单还给服务生,成隽继而从侧背包拿出医学专刊,先是大略读了一遍目录,然后再从他最感兴趣的题目开始翻阅。阅读过程中,邻座偶尔飘来讲话声,成隽刚开始不以为意,但听着听着,却有几句话闯进成隽心里。他停下目光,忍不住竖起耳朵聆听起来—— 「……我最近啊,常常作一个梦,就是我在河边忙,忙什么我记不得了,只知道我将皮包啊、手机之类的东西放在沙洲上,想说等到忙完之后再回去拿,然后好奇怪,当我准备回过头去拿东西,沙洲突然就漂走了,然后还越流越快,我当时真的好害怕,害怕就这样掉下去……」 「然后呢?」 这个声音听来清脆爽朗,比刚才娇滴滴的小孩嗲声好听许多。 成隽下意识侧转头瞟了一眼,不巧,女子正好背他而坐。成隽目光扫过女子用两支珍珠母簪子绾成的发髻,落在藏于旗袍立领底下,纤白细致的颈子上。当医生养成的好习惯,观察力敏锐,才一瞥,成隽已将女子背影牢记在心里。他好奇着,不知女子正面是否跟她背影一样出色? 成隽忖度间,娇嗲的女声仍不断说着—— 「我什么都没做,就是傻傻站在上面一直发抖,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看见前方有瀑布,我正想说好危险,想要逃走,这时候沙洲就突然消失,然后我整个人就跌下去了,掉下来的时候我一下子惊醒过来……你一定要帮帮我,看看我一直作同样的梦,到底有什么暗示或者隐喻?」 丁娜拿着塔罗牌说:「我帮你排了一下塔罗,照牌面上看,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事,一直想做,但是又害怕做了之后会产生太大变异,所以犹豫不决?」 「真的,就是这样。」 塔罗?这个名词一下将成隽拉回现实。 从事医学研究,成隽对算命这种东西一向敬谢不敏。知道这个有着如此美丽脖子的女子,竟是个算命师,成隽摇摇头,顿时好感全消。 不听了,他还是趁餐点还没到,上个洗手间要紧。 成隽目不斜视地往洗手间方向走去,当他背影一消失,连咪咪立刻伸手摇摇丁娜,正专心于塔罗牌的丁娜没好气地抬起头来。 「刚走过去那男人长得好帅噢!」指着成隽消失的方向,连咪咪一脸口水都快滴下来的馋相。 「你今天来的目的是干么?来看帅哥还是来算塔罗?」被连咪咪这么一打扰,丁娜突然忘了刚排到什么地方去了,她最讨厌做事的时候有人打扰她,可偏偏连咪咪又特爱打岔。 「唉呀,那不重要啦!」连咪咪整副心神早就飞到方才见到的那名帅哥身上,突然她漾着满脸笑,央求地看着丁娜。「我记得塔罗也可以算爱情!那你帮我算算看,我今天的恋爱运是好还是坏?如果我去跟那男人搭讪,容不容易成功?」 一下要算这、一下要算那,有没有搞错 「我不算了!」开玩笑,她也是有个性的。丁娜将纸牌整齐叠好,搁进特意为它而做的小袋子里,表情冷而坚持。 连咪咪个性骄,哪容得了别人不顺她意。「喂!你那什么口气啊我要你算是给你面子耶,还敢跟我拿翘!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塔罗大师不成,笑死人了!我看你根本就是半调子,算半天也没算出个鬼来!你不想算?哼!我还不屑让你算!」 连咪咪猛地拍桌,本想掉头走人,不过一想到洗手间里的帅哥,她勉强坐回原位,只把头转过去以示她的不悦。 成隽一踏出洗手间,目光一眺,正好和丁娜四目相对。成隽一怔——哇!好个出色秀丽的女子! 工作之余,成隽时常会去帮从事摄影的姊夫整理照片,见过的女子相不知凡几,但却是头一次有女人让他一见到,便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一张巴掌大的白晰脸蛋上衔着两道清爽的柳叶眉,笔直浑圆的鼻子和樱桃般的小嘴,还有那双灵气十足的褐色眼珠,深邃又明亮,仿佛会勾人似的,一望见,就舍不得调离开眼。 他是谁?相对于成隽的惊艳,丁娜也是满脸惊异。为什么她一看见他,便感觉到一阵微小的电流在她体内窜动?就像她正朝一面通电的围墙靠近,那种说不出来的吸引力——那种似曾相识感! 为了更确定心头的感觉,丁娜突然起身窜到成隽面前。 丁娜什么意思?帅哥分明是她先看到的!坐她前方的连咪咪顿时傻眼。 不过一个眨眼,女子已然近在眼前。成隽怔忡地瞧着丁娜狂喜的脸蛋,想着——她怎么突然间那么开心? 不可思议……光看着他,丁娜可以感觉自己心脏正在胸腔里「怦怦怦」地狂跃,体内涌上一股难以置信的熟悉感,仿佛她已等待千百年,为的就是这一刻的相遇! 「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见过?」丁娜焦急地问。 很古老的搭讪词!成隽唇上露出一抹兴味的笑。 他再一次审视她美丽的脸庞,然后才轻轻摇着头。「我想应该没有。」 「但是我怎么觉得你看起来好眼熟?」丁娜不死心,又追问了几个问题。「你是台北人?有没有住过台南?认识任何姓丁的人吗?在成大读过书吗?」 她迭迭地追问逗笑了成隽,一瞬间两个小梨涡在他颊边绽放,笑容纯净地有如天使丘比特。丁娜傻眼地望着,感觉自己的心就快溺毙在他和煦的笑靥里。 成隽再一次明确地答复。「不,我很确定没有。」 直到这一刻,丁娜才猛地回过神来。真的是她搞错了吗?丁娜蹙起秀眉思考。 不对。从小,丁娜就相信自己具有某种神奇的第六感,可以提早感觉到危险,或者一些不幸的事情。当然,也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准。但是今天不一样,丁娜非常确定,她和眼前男子有着很深的渊源。证据是,光这样看着他,心里那股熟悉感便紧紧将她揪住,令她眼眶泛红、鼻子发酸,想哭泣,更想不顾一切投进他怀里。 「你是在干么!」 怔忡间,连咪咪的声音冷不防冲出,丁娜这时才猛地注意到她还在旁边。她调转目光移向连咪咪脸上,只见连咪咪胀红着脸,气得浑身发抖。 「你好样的!明明知道我——」想认识帅哥。帅哥近在眼前,连咪咪当然不可能直接说,只能硬生生把话吞进肚子里。「偏偏你跑出来搅局,好,很好,这个帐,我连咪咪给你记下了!」 连咪咪一耸36d的大胸跺脚离开,行经柜台前还刻意放缓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只是成隽从头到尾压根儿不曾注意她。 刚才连咪咪骂人时,成隽乘机走回座位,这会儿已经拿起汤匙开始吃饭。 连咪咪发出一声怒叫,然后猛踩着碎步冲出「柠檬小馆」。只是她的举动,成隽和丁娜两人,竟都未曾听闻。 相对于成隽的专心用餐,丁娜却是专心一志地盯着他的背影,仿佛他背上印了什么玄妙图案,她只要专心看,就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感觉实在太诡异。 成隽一直告诉自己不要理她,但随着时间过去,身后的视线却累积成一种奇怪的吸引力。成隽无奈地叹了声,然后放下汤匙转身,本是想问问她到底有何贵干,为何一直盯着他不放。结果才一转身,他表情倏地一怔。 她看他的方式,突然让他觉得有些熟悉——虽然心里明明知道不可能,他们俩才第一次见面,但就是有一种感觉,现在这样子,她眼眶湿润湿润、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一点都不陌生…… 时间与空间感瞬间被抽离,褐眼与黑眸紧紧交缠,彼此的眼中仅能看见对方,仿佛整个世界,突然浓缩成一个点,就是彼此此刻凝视的那一双眼。 盯着他困惑的眸,丁娜满脸梦幻地呢喃道:「你也感觉到了吗?我们之间真的有一股深厚的缘分,好象错过几个世纪,终于在今天被我们俩遇上了……」一边说着,丁娜控制不住朝成隽伸出手。当她手甫触上他脸颊的瞬间,成隽蓦地惊醒过来。 搞什么鬼!成隽嗤笑,女人态度奇怪也就罢了,怎么连他也跟着发起神经来了! 他微微退开身体,以一种「保持距离」的姿态瞪着丁娜看。「听你这么说我满开心的,毕竟不是每个男人,都能从漂亮女生嘴里听到这种话,不过因为我待会儿还得回去工作,所以麻烦你,不要再打扰我用餐。」 照常理推论,一般人听到这种话,通常都会感觉羞愧地转过头去。可成隽却忘了,会跑去跟陌生男人讲「我们之间很有缘分」的女人,不太可能是一般人。 他背一转,小姐她也跟着揣着皮包跟茶杯,直接坐进他面前座位。 成隽蓦地拧起浓眉。 「我不是恶意要打扰你吃饭,」丁娜急忙表态。「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拜托你,给我几分钟时间听我解释好吗?」 成隽嘴上不说,但表情已明显表示不悦。 不可否认,初见女子,他确实被她美丽的外貌吸引;不过,当见到她不经同意,就坐到他面前位子的举动后,成隽突然收起可亲的职业笑脸,面无表情地瞪视她。 「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听起来可能有点不可思议,不过我有一点点,你说灵感也行,反正就是类似那样的直觉力,而这一次,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一种难以形容的缘分,如果我什么都没做就让你走了,我会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的。」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成隽丢下汤匙,双手环胸瞪视她。成隽很少发脾气,至多就是脸色不好。可是眼前女子的缠功,已快挑动他怒火。 「难道你没有那种感觉吗?我们之间的那种牵引——」 「没有。」成隽毫不留情。看着女子执拗的眼神,直觉告诉他不要跟她有太深入的接触。 他承认,她的外貌确实让人心动,但是这一项优点并不能弥补她其它缺点。从刚刚到现在,成隽发现她似乎只会空讲些缘分、灵感之类的话,还有她的工作——成隽以为帮人排塔罗,就是丁娜的工作。不是他瞧不起算命师,只是他衷心认为,他们俩的世界实在难有交集。 丁娜大感失望。 怎么会这样,从他刚才看她的眼神中,他明明也有那种感觉,怎么才一眨眼之间,他又矢口否认了。丁娜从来没这么困扰过,该怎么向他证明她说的话全是真的? 「麻烦请你回座。」成隽下逐客令。 丁娜听了,只是垂着脸连连摇头。她还不能走啊,她还没想出法子…… 「你不走,好。」话说完,成隽突然拎起侧背包,帐单一拿便起身前去结帐。 「等等……」丁娜手忙脚乱地跟着跑去结帐,待结完帐冲出「柠檬小馆」,人高腿长的成隽一下走了十公尺远,丁娜急急忙忙从皮包里掏出名片,赶在成隽不见之前追上他。 「这是、我的名片!」丁娜一个跨步挡在成隽面前,虽然捧着肚子喘得不得了,但丁娜还是硬将名片塞进成隽手里。 「你到底想做什么?」成隽拧起浓眉,他搞不懂她执意纠缠他的原因何在?就因他长得好看?还是另有其它目的? 不能怪成隽有如此偏激的想法。实在是身边有太多实例,才让他对女人没了信心。要知道,以他目前条件——高收入、高身高、高学历,几乎可说每个女人在见过他之后,都会对他产生不良的企图心。偏偏他对这样子的交往方式,极度厌恶! 女人要接近他,可以,但一定得先经过他的考验,要让他明白确定,她爱的是「他」本身,而不是加诸在他身上的财富地位,或是他英俊的相貌跟高学历。一发现女人当他是饭票,成隽一定立刻分手,绝不恋栈。正因为他这么难搞定,所以至今三十一岁,仍是孤家寡人一名。 听过他论调的好友兼姊夫——高禹,曾经嗤笑他患有感情洁癖症。就算被误会他是偏执狂也罢,总之成隽就是坚持宁缺勿滥的原则,也不会因为寂寞,或者父母要求,随便屈就一名只贪求他三高条件的女人。 「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跟你认识——」 她没头没脑的解释只让成隽更加确定,又是个贪他外表的无知女。对于这种女性,不用浪费时间,就一个字——不! 只见他将手里的名片紧紧一揉,当着丁娜的面,抬手将纸团投进街上的垃圾箱。 他怎么可以……丁娜像被冻住似的,呆呆地瞪着垃圾箱看。 成隽瞧着她,脸上蓦地闪过冷酷的笑。 「这是我的回答。」说罢,他昂首阔步拐进巷子里,一下子没了踪影。 踩着茫然若失的步伐回到工作地点,位在富锦街的「花艺制作所」。「花艺制作所」是一栋三层楼高、外表朴实的水泥建筑。而丁娜的工作,也非成隽以为的算命师,而是帮忙设计会场、橱窗等等的花艺设计师。 丁娜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办公座位上,下颚抵住桌面,瞪着满桌尚未扎完的蝴蝶结,她一脸颓靡地叹了口长气。 「唉……」 「干么,吃太饱啊?几公尺远就听到你在叹气!」 随着一声娇斥,一颗红西红柿形的针插同时砸到丁娜头上,丁娜捂着头顶哀叫一声,嘴嘟嘟地瞪着来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花艺制作所」的女老板,田晓吉,大家都叫她小吉。一七三公分、六十五公斤的体型实在有愧她的名字跟绰号,她整体看起来,完完全全感觉不出来究竟是哪一点「小」了。 小吉身上穿著和丁娜一式一样的白色旗袍,只是她个头高,白色旗袍绷在她身上,反而失去了旗袍特有的优雅飘逸感。一头粗粗硬硬黑发染金,被剪成一个俐落清爽的男生头,然后再加上她爽健沉稳的步伐,拔尖高昂的嗓门,阿莎力的性格,时常有顾客怀疑,小吉私底下是否是什么第三性酒吧之类的妈妈桑。 「小吉,跟你说过几百次,拿针插丢人的习惯要改!」 「噢!不能拿针插,不然下回改拿剑山,你看怎么样?」 所谓「剑山」,就是插花者用来固定花材的小工具,通常做成圆形,上面布满细针。开玩笑,拿剑山丢人,一不小心可是会死人的耶! 「你还敢这样看我」 小吉突然往桌面「啪」地一拍,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瞪着丁娜吼道。「我上午交代你扎的蝴蝶结你给我弄好了吗?还敢给我偷跑出去!好,工作没做完就偷跑出去也就算了,你进门来还敢跟我唉声叹气,啊,是觉得我工作派得太多你太辛苦,还是你哪里对我不满意啊?」 小吉就是这一张嘴坏,其实心底一点歹意也没。第一次见小吉发飙,丁娜多少也被吓得呆在原地,只是第二次,丁娜就知道要破解小吉的吼人神功,唯一方法就是听出她的言下之意。 刚骂了那一堆,其实重点不过几个字,小吉是在问她没事干么叹气? 「不是你的问题,也跟工作没有关系……我叹气,只是纯粹难过我被讨厌了而已。」 说着说着,丁娜心里再次浮现「那个人」将她名片一揉,随手丢进垃圾箱的画面。那一瞬间,丁娜还以为他揉碎的不是名片,而是她肉做的心,两行眼泪没预警地从眼眶落下。 她哭,不单单只是难过她名片被丢掉,其中更重要的因素,是他的「不愿意和她有连系」。 丁娜感觉得出来,「那个人」感觉不到他们之间有种「命运的交集」,也就是俗话说的,那种「百年修得共枕眠」的长远情分…… 一见丁娜哭,小吉顿时手足无措。 「干么?嫌水库水太少想贡献一点眼泪啊!去去去,要哭去旁边哭,别贴在我身上,要不等一下连鼻涕都粘在我身上,恶心死了!」 小吉气咧咧地发了一会脾气,发现她还是一个劲哭个不停,最后也只能投降。 「什么事你说嘛,别光只会哭,都把我衣服弄湿了!」 丁娜睁着一双被泪水浸湿的褐眸,可怜兮兮地看着小吉。 「小吉,今天中午,我遇上『那个人』了。」 「那个人」,是丁娜对于未来另一半的简称。打从丁娜进来「花艺所」,便有不少男苍蝇蚊子会打着办活动的旗帜,想来亲近丁娜。但每回丁娜总会以一句「他不是我的那个人」,要小吉帮她推拒。 小吉问过她,「那个人」是什么?丁娜的解释是,所谓「那个人」,也就是命运之神早已用红线帮她牵定的,那个注定和她相遇,进而相恋的男人。 就像童话中亲吻白雪公主的白马王子,和织女一年一会的痴情牛郎,或者是和茱丽叶一块殉情的罗密欧,那样独一无二的存在。 当时听完,小吉免不了大大地嘲笑了丁娜一番,不过不管小吉怎么冷嘲热讽,丁娜仍旧坚信,总有一天,一定会让她遇上命中注定的「那个人」——瞧,今天不就真的让她遇见了! 事出突然,小吉忍不住伸手摸摸丁娜额头——「怪了,明明没发烧啊……」 「是真的啦!」丁娜拍开小吉的手,跺脚娇嗔。「我是真的遇上他了!可是,我觉得我好象哪里做错,他对我,好象没有我对他的那种感觉……」 丁娜将遇见成隽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小吉怎么听怎么不对。 「你发花痴啊!在对方什么都没有感觉的情况下,你跑去跟人家说什么缘不缘分,当然会被人家当成神经病!」 「所以我才难过啊!他明明就是『那个人』,为什么我感觉得到,他却感觉不到?」丁娜说完,嘴一瘪,哇地又哭了起来。「人家好不容易才遇上他的——」 啐!真是够了! 「闭嘴,光只会哭!」小吉力气大,随便伸手就捂住丁娜啜泣的嘴。「你脑子长来干么的,不会动脑筋想啊!这回被他跑掉,你不会守株待兔,每天都去那个劳什子的鬼小馆吃中饭,还有,你不是跟那家馆子老板关系不错,不会打电话去叫那老板帮你注意吗?」 「现在问题不只这样,重点是他怕我!我感觉得到,他对我印象不好……」 「也拜托你照一下镜子好不好!」说完,小吉三两步冲去拿了一面镜子回来,硬塞在丁娜手里。 「你老妈帮你生这张美脸是干么用的?去勾引他,想办法让他喜欢你嘛!这才应该是你遇上『那个人』的最终目的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你忘了,他讨厌我讨厌到丢掉我的名片……」 「笨吶!他揉掉一张,你不会再塞给他一张?国父革命第十一次才成功,你不过才被揉掉一张名片,就急着想打退堂鼓,原来你对你『那个人』的企图心,才这么一丁点啊?」 「当然不是。」丁娜一听,连忙吸吸鼻子,抹干脸上的眼泪。「好,我这就去打电话。」 第二章 一个礼拜的开始,病房里—— 成隽弯着腰,仔细地以手触碰病人的小腹。生病的十岁大的男孩——小志睁着一双大眼睛,惊惧又好奇地瞅着他的动作。 「很棒,小志一定有乖乖吃药对不对,」小男孩看着成隽点点头,成隽绽出和煦的微笑,继续说话:「真的进步很多,叔叔可以感觉你的肚子消了很多。要继续保持知道吗?明天早上叔叔会帮你安排照x光,再观察几天确定小毛病已经被控制住了,说不定一、两个礼拜之后你就能出院喽。」 结束触诊,成隽挺起腰来,准备离开前往下一个病床,就在这时候,小志突然伸手拉扯妈妈的衣摆。 小志妈妈会意地点点头,她转身唤住成隽。 「成医师,小志想请问你,如果他今天状况还不错,等会儿十点,他可不可以去日光室听丁丁说故事?」 「丁丁说故事?」成隽停下脚步。 待在「联合」这么久,成隽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活动。不过也不能怪他孤陋寡闻,毕竟「丁丁说故事」,总共才举办过三次。 「只是听故事吗?这个说故事的丁丁,会不会要小朋友做什么大动作?如果会的话……」 「不会不会,人家小敏都有去听!」小志急忙说。 「小敏是谁?」成隽转头看着小志母亲。 「另一个病患,她住六楼病房。」小志母亲解释。 六楼,「联合」的小儿癌症病房。成隽心想,如果癌症病童都能参与,那么小志去参加应该没什么问题。他朝小志点点头,一见他同意,小男孩开心地欢呼起来。 待结束巡视病房工作回到办公室,墙上挂钟已指向十点十五分。成隽拉开办公椅坐着喝了杯茶,心里突然浮现小志开心的笑脸——丁丁说故事……工作刚好合一段落,他心想,干脆上去瞧瞧怎么一回事。 搭电梯登上六楼,成隽慢条斯理地走向楼间日光室。距离差不多还十步远,蓦地传出开心的笑声。成隽眨了眨眼睛,面露惊奇,他多久没在医院里听到这么开朗的笑声了?! 面积不小的日光室里,挤满大大小小个头不一的小朋友。成隽停在日光室门口,朝里头张望,一下就瞧见小志愉快的笑脸。小志身边一张轮椅上头,坐着一个戴红色毛线帽的瘦小女生。成隽心想,她大概就是小志说的小敏。 男孩和佛地魔。 成隽听出「丁丁」说的故事,正是坊间流行的《哈利波特》。这些可怜的孩子,他眺望每张入迷的小脸,受困于病痛的他们,只能引颈期盼义工一个星期一次的造访,聆听一些外头小孩或许早已熟到透烂的小说情节——虽然这么说可能偏激了点。仔细听了一会儿之后成隽发现,这个义工丁丁,还满会说故事的。 从成隽方向望去,只能瞧见丁丁的背影——丁丁是个女生,一头卷卷的咖啡色长发蓬在颈背上,配上她细瘦的身材,单从背后看,感觉就像支好吃的巧克力棒棒糖。 他转头再看小朋友脸上的笑容,心想反正没事,就多留一会儿,听听看情节是怎么发展。成隽还记得小时候身体不好,偏又讨厌吃药,姊姊成菱为了让他乖乖吞下药粉,常常跟他条件交换——一包药,换两个故事。 丁丁生动的描述,一下让成隽回到童年时光,他津津有味地听着她忽男忽女的模拟声,唇角不自觉跟着浮现笑意。 「那并不是一只老鼠……」丁丁模仿男人低沈的嗓音说出,然后她看向正屏息等待的小孩子们,突然双手一拍,连同站在门外偷听的成隽,也都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时间到了,好啦,各位小朋友,今天的故事就暂时说到这儿啦!」 「不要——丁丁。」小朋友们齐声哀号。「再五分钟啦,拜托——」 「不行。」丁丁朝他们坚定地摇着手指。「我们刚才已经讲好了,十一点钟一定结束。」 一听时间,成隽倏地一惊。想不到他听得这么入迷,过了半个小时了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在小朋友依依不舍的哀求声中,丁丁毅然决然地起身。不是她不愿意多说几分钟,实在是这些癌症病童,最禁不起累。为了他们的健康着想,她也只能咬牙当个坏心人,催大家快点回病房休息。 趁说故事时间休息外出的家长们同时抵达日光室,几名见过面的家长一见成隽站在外头,纷纷和他颔首打招呼。 「下个礼拜还要再来噢,丁丁。」 听着小朋友甜丝丝地叮咛,丁丁伸出右手,做了一个发誓的动作。「没问题!你们也是。要乖乖听医生叔叔伯伯们的话,按时吃药,这样你们才会有力气继续来听我说故事噢!」 成隽正准备走人了,但传进耳里的熟悉音调却将他留了下来。 他有没有认错?成隽蹙着眉朝日光室一望,原本一直背对着他的丁丁,刚好也转过身来。 是她(他)! 两人诧异互望。 打从上回在「柠檬小馆」遇上她,成隽便连着好几天不再踏进小馆用餐,本以为跟她之间的孽缘就此了断,可没想到,他俩竟会在医院碰上。 这下可糟了!被她知道他工作地点,难保她不会想出什么鬼怪点子,逼着要跟他「有所连系」?! 「我——」丁娜急急朝成隽奔来,正当她开口欲说话,突然成隽一个伸手截断她话头。 「我不想听你说话,我还有事,我得先走了。」 他根本不给她时间讲话! 丁娜傻眼地瞧着成隽背影,过了三秒才猛地想起要追。好在她今天穿球鞋,而成隽身在医院,不可能做出太离谱的推拒举动。丁娜跑步尾随在成隽身后,成隽拧起浓眉不悦地瞪看她。 这女人听不懂人话? 成隽正想开口,突然左侧信道冒出一声招呼:「成医师好。」成隽原本绷紧的俊颜僵了下,然后扯开嘴唇,转头给了病人一朵微笑。不过一当视线回到丁娜脸上,他又变回之前的扑克牌脸。 对病人笑咪咪,对她就凶得要命……丁娜瞧了,顿时大感委屈,突然觉得好心酸,没想到他竟这么讨厌她! 「对不起。」丁娜突然停下脚步,弯腰朝他鞠了个躬。 成隽一见她动作,顿时傻眼——她这是干么? 「我为我那天的举动跟你道歉。是我不好,我太唐突了,一定让你觉得很困扰吧?!」 丁娜一动作,身边经过的病人、家属和医生护士,纷纷停下脚步察看发生了什么事。成隽目光扫过四周,在医院里,他对病人或者家属的耐性之好,向来赫赫有名,他可不想为了这么一个唐突鬼,坏了他在病患心目中的形象。成隽掩嘴咳了一声,强逼自己松开绷紧的脸庞。 「事情过去就算了,没必要一直把它搁心上。」成隽一边说话,一边和擦身而过的医生点头打招呼。左看右看,就是不肯正眼看丁娜。「没时间跟你多聊,我真的得走了。」 「等一等嘛!我还有话没——」 她嘴里说的「话」,成隽直觉想到是她之前那一套「我跟你很有缘分」的无聊宣告,他心头一凛,这种话被其它人听到了,岂不让他成为笑柄!唯今之计,只好想办法先诱她离开。 成隽迅速地做出决定。「我是真的有事不能跟你多聊,如果你不介意等,中午十二点半,我们『柠檬小馆』见?」 噢——老天!她没听错吧?! 「你愿意跟我在外头见面?」丁娜面露惊讶。再遇上他,她只怀着希望他收下她名片的打算,可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主动约她在外头见面! 这意思是——他没她想象中那么讨厌她?丁娜兴奋极了,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不这么联想。 天呐!谁来拉住她,她快飘上天去了! 丁娜漾起笑脸,看着成隽用力地点头。「没问题,就十二点半。」 柠檬小馆日日 「你想吃点什么?这里不但咖哩鸭好吃,鱼汤跟炒红蟳也都很棒。」 丁娜手里也有菜单,但她却偏不看,硬要伸长手在成隽的菜单上指指点点。 她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高兴了!期盼许久的「那个人」终于出现,教她怎能不欣喜若狂?! 但成隽可不这么想。打从进门坐下,他就一直听她叽叽喳喳,已经够烦躁的心情,顿时更添几分厌恶。 「我没问你意见,要挑什么我自己会看。」成隽合上菜单,一脸不悦。 一听见他冰冷的音调,丁娜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心情似乎不佳。她怯怯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手抽回。 「我只是想,难得两个人一起吃饭,平常一个人吃,就只能吃到一份东西,所以可以趁这个机会,点不一样的东西,两个人交换……」 分食?!成隽拧起浓眉。这女人也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她以为他答应跟她一道吃饭,就表示他已经接受她?哼,想得可真美! 「你要说什么快点说,等会儿我饭吃完就走人了。」 丁娜脖子一缩,瞧他冷酷的样子,原本洋溢在心头的快乐,顿时像火遇上冰一般,咻地灭了精光。 「其实也没什么啦——我当时留你,也只是想给你一张名片,然后问你愿不愿意出来吃个便饭,当是赔罪。结果我还没说,你就自动……」 搞半天,原来他是自投罗网! 一团火气在成隽心中燃烧。可不是自夸,成隽一直是医院上下公认eq管理最棒的医师,不管遇上什么令人恼怒的,或者让人伤心的突发事件,他总能游刃有馀地将事情一一摆平,就她一个,这么难以控制。 成隽怒目凝视。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个叫什么「丁丁」的女子,这么容易扰动他情绪? 点好的餐点一送上,成隽像赌气似的,抓起汤匙猛吃起来。咻咻咻不过几分钟,点来的一盘炒红蟳一下少了大半,想起他之前的提醒,丁娜一急,也顾不得想成隽会不会生气了,她搓揉着双手,一脸局促地解释着—— 「我原本以为,你约我出来吃饭的原因,是因为你发现没那么讨厌我,不过看这情况,似乎是我会错意了……我知道你对我的第一印象不好,所以我原本是想趁请你吃饭这段时间,努力让你少讨厌我一点……」 丁娜知道,她这一次真的搞砸了。小吉之前教她的,勾引他,想办法让他喜欢上她的方法,她完全失败了。 「对不起……」丁娜吸吸鼻子,眼眶一下盈满了眼泪。不想在他面前掉泪,她急忙伸手遮,眼泪却在这一刻夺眶落下。 她在哭什么? 成隽完全被搞混了。他从头到尾没骂她也没凶她,坐下来至今不过才说了两、三句话,竟也能让她哭得泪如雨下?!成隽抬头瞧瞧左右,发觉几名服务生正瞧着他们窃窃私语,成隽暗叹了口气,知道这回又输了高。 进门之前,他已打定主意速战速决,以尽量减少接触的计策来应付她。结果看这情况,就算他真狠得下心袖手旁观,也很难不去在乎旁观者对他的评价。如果他下回还想上这家小馆吃饭的话。 「哭是不能解决事情的。」成隽揉着额头,满脸烦躁地提醒。 「我知道……我也不想哭呀……」 成隽实在很想问她,既然明明知道,为何还是一迳哭个不停? 「我一直很想在你面前表现得好一点,至少成熟一点,不要动不动就掉眼泪,我也不希望被你看到我哭的样子啊!那么丑,鼻子眼睛都会红通通的,一点都不迷人……」 成隽发觉自己实在很难追上她的思绪。她现在到底是在抱怨,还是在解释她哭的原因?瞧着她一边说话、一边抹眼睛吸鼻子的凄惨模样,成隽无奈地两手一摊——好,他投降,这总可以了吧! 「你一直说希望留给我好印象,这件事有那么重要?」 「当然重要啊!」 丁娜张口正想解释,不过一想到她说出来,他铁定又会生气,表情不由得犹疑了起来。 「可是我不敢讲——我觉得我说了,你心里一定会相——又来了……」 「我没办法保证我会有什么反应,我只知道你现在不说,之后就没机会了。」 这怎么行?!丁娜急忙抹抹脸上泪渍,正经八百地吐露心底话。「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我们的遇见不是偶发事件,而是一种早已注定的缘分,而我认为,如果命运注定将我们俩牵连在一块,那么我应该尽快扭转你对我的印象。」 听完,成隽摇头嗤笑。「容我问一句,你刚那些话,曾跟几个男人说过?」 丁娜一愣。 他瞪着丁娜缓缓道出:「我不相信你。」 她多大年纪?二十四还是二十五?他不相信她在这漫长的二十五年间,从来没有跟任何男人谈过恋爱。在她曾经爱上其它男人的基本条件上,要他怎么能够相信,他成隽是她这辈子早已注定的缘分?若他是她的「早已注定」,那之前跟她谈恋爱、手牵手的那些男人呢?他们又是什么?一时兴起尝尝的小点心? 「你以为我之前……不!」丁娜脸蛋蓦地胀红。「我发誓我真的没有,你真的是第一个给我那种感觉的人!」 她是说她还是个……处女?!成隽瞪大双眼。骗人!她都几岁了,竟然都还不曾跟男人牵手交往,发生过关系! 丁娜一脸理直气壮。「因为他们都不是,我当然不能随便答应跟他们交往啊!」瞧着成隽不可置信的表情,丁娜一下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来加以证明她的纯情。这又不像健康检查,医院可以开证明给她。 成隽猛地往椅背上一靠,突然间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他承认,乍然听见他是「第一」,他心头的确闪过一丝窃喜,可是念头一转,他又在心里暗斥「无聊」。他怎能确定她说的是真的?说不定她只是为了某种尚未言明的企图,在美化自己。他的怀疑非常合理,可当见到丁娜认真的眼瞳,成隽发现,他竟忍不住想相信她。 他突然将身体倚向桌面,近距离凝视丁娜。「总而言之,也就是你喜欢我,你想跟我谈恋爱?」成隽唇一句,两朵可爱的梨涡在颊边显露。 一听,丁娜脸颊瞬间爆红。 她害羞答答地朝他点了下头。 「我不知道其它人怎么看待这种事,但今天既然主角是我,如果你想引起我好感,你就应该尽力在我面前表现你的优点,而不该托辞说一些缘分,还是似曾相识之类的话,毕竟那是你单方面的感觉,而不是我的。」 成隽顿了一下又说:「你换个角度想,如果有个男人接近你,而他的理由是,他觉得跟你有一种早已注定的缘分,可是你却感觉不到,你会作何感想?」 经他这么比喻,丁娜突然懂他的感觉了,她绽出笑颜。「你的意思是,我只要多展现我的优点,你就有可能喜欢我喽?」 依字面解释,是这个样子没错,只是成隽知道,他不可能给她机会。 说穿了,他此刻的和颜悦色,不过是一种招数。他只是想安抚她,目的是伺机走人。 他应付地答:「或许吧,这种事情谁能肯定。」 「太好了。」听到成隽这么说,丁娜顿时松了口气。 「我就担心我前一次的举动,会带给你非常不好的印象。知道我还有机会,我晚上终于能安心睡觉。不过,什么样的『优点』你会喜欢啊?可以举例说明吗?」 丁娜一脸冀望地看着成隽。她瞧他的眼神,就像大考前夕学生在跟老师追讨标准答案一样。 成隽再度叹息。「这是你的问题,该由你自己来想办法,怎么会问起我来了?」 「我只是想缩小一点范围嘛……」丁娜垂头嘟嚷。然后她抬眼看着成隽,双眼蓦地一亮。 「你刚才说,要我多在你面前表现优点,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没有你的联络电话,也不知道你住哪,唯一知道的,就是你姓成,是『联合』的医师这两样,那你要我上哪表现?到医院?」 成隽突然拉长脸,警告她。「你敢跑去医院捣乱,你就死定了。」 丁娜畏惧地将脖子一缩。 「好嘛!要我不去医院也行啊,那你要给我你的联络电话。」 这丫头,听她说话傻里傻气,想不到脑筋却动得挺快的,还知道该拿他的话来堵他! 「这是我的名片。」赶忙趁他还没反悔之前,将自己的名片递出。 成隽不动声色地瞄过桌上名片,一下就将重点牢牢记进脑海中——丁娜、花艺制造所设计师、电话ooxx1234、地址是台北市富锦街xx巷11号。他这才了解,原来她的工作不是算命师。 「那你的呢?」丁娜朝成隽伸手。 「我的什么?」成隽明知故问。 「名片啊!」丁娜嘟嘴。「我的已经给你了,你至少也该给我一张吧?」 「我没带出来。」 丁娜一呆。 「我刚只跟你约在小馆见面,可没说要跟你交换名片。」成隽笑得一脸无辜。 山不转路转,路不转——她转。 丁娜突然拿起包包,从里头掏出原子笔和笔记本。「来吧!你念我写。」那气势,摆明就是今天非要到电话不可! 成隽盯着丁娜,唇角慢慢绽出朵笑。 好,就给她。反正成隽很确定,她跟他根本不可能有交集,就算她之后真打电话过来,他也会有办法推掉它。 成隽垂下眼眸,念出自己的手机号码。 一回到医院,成隽转眼就忘了中午给过丁娜手机号码一事。晚上姊姊成菱跟姊夫高禹打电话约他到家里吃饭,成隽前脚才刚踏进他们在八里的住所,就听见自己手机一阵哔哔响。 是谁? 成隽掏出手机,上头陌生的号码确实花了他一点时间思考,不过一见简讯内容,他脑中立刻浮现一张执拗的俏脸。 你下班了吗?我刚刚花了一个下午插了二十盆花篮,现在累到人都扁了。 扁了?成隽脑里突然浮现丁娜被人用细针一戳,然后像气球一样泄气摊平在地板上的画面。看着手机萤幕,他唇角忍不住绽出抹笑。 「在笑什么?」 一转头正好瞟见成隽在笑,高禹也走过来想共襄盛举。 成隽随手将手机往胸前口袋一塞,随口说:「没什么,朋友传来的无聊笑话。」 「怎么,交女朋友啦?」高禹满脸狐疑,要真没什么,干么收起手机不给看? 「乱瞎猜。」 「我哪瞎猜!」高禹不服气地摇着手指。「你表情已经告诉我答案了。不信你去厕所照照镜子,眼睛嘴巴得意成那模样,一看就知道心里有鬼!」 哪来什么鬼!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成隽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按出丁娜传来的讯息,递到高禹面前。 看完简讯后,高禹用夸大的嘴形说出:「花、篮……是女生?」 「嗯。」 「她没事告诉你这干么?」 「你问我我问谁?」成隽又重新将手机收回口袋。 「当然是打电话去问她啊!说不定她会这么说噢。」高禹说完,突然将头往成隽肩膀一靠,故意装出恶心无比的声音嗲道:「人家累死了,这时候最需要你过来给我一些,嗯,身体上的支持——」 「无聊!发春啊你!」成隽没好气地将他的头挪开。 高禹手环胸,哈哈地笑了两声。「替我哥儿们爽嘛!你前一次跟女人约会是多久的事?半年还是一年前?难得有女生愿意传简讯给你,当然要鼓励你好好把握啊!」 「你以为没女生传简讯给我,就证明我行情差?」成隽从鼻子里哼出口气。「这可大错特错!」 「呦呦呦,听你这口气,难不成常有女生跑来说要追你?耶,刚传简讯给你那女生,该不会就是其中一位吧?」 「随你怎么想。」成隽朝高禹眨眨眼,一脸神秘。 他才不想跟高禹提起丁娜,一说起她,势必就得从「柠檬小馆」,一路说到他被丁娜追得满医院跑的事,这种糗事,他自己留下来当秘密就行! 眼见成隽不打算解释,高禹忍不住伸长手掐着成隽脖子,表情狠厉地说:「明知道老哥我好奇心旺盛,最讨厌有人话说到一半没说完,你还故意这么做——」 成隽拚命挣扎,打定主意不说就是不说。 成菱从厨房端出热汤,只见自己老公跟老弟两人站在厕所前面打打闹闹,活像两个还没从幼稚园毕业的小朋友,她摇头轻叹了声。 「你们俩凑在一起,就没几分钟安静!」她走到两人面前,拿开高禹套在成隽脖子上的手臂。「在闹什么?」 高禹嘴巴刚张开,冷不防被成隽伸手掩住,成隽投予他警告的一瞟,暗示他敢乱说话,等会儿走着瞧。 高禹朝老婆摇摇头,手指从嘴唇左侧画至右侧,做出拉上嘴巴拉链的手势。 「就是这个意思啦。」 成隽和高禹的友情从大学时代一路持续至今,少说也有八年。成菱知道,当这两个男人打定主意要保守秘密,她这个当姊姊跟老婆的,是铁定没办法打探到的。 「不说就算了!」她自有妙计知道。成菱挥挥手催着两人快上桌。「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用完餐,成隽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拿进厨房洗过之后,这个时候,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再度哔哔响。 成隽瞥了一眼仍在饭厅用饭的高禹与成菱,然后不动声色地推开后阳台纱窗,拿出手机查看—— 在忙吗?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成隽失笑。用这种方式问话,要他如何做答?回传简讯跟她说不吗? 他决定不予以回应,看她会怎么反应。 一分钟过后,手机铃响。 「喂?我是丁娜,请问你是成隽吗?」 「嗯。」 「你在忙吗?」 「没有。」 老讲这种嗯啊、没有的回答,丁娜发现自己实在很难跟他继续对话,可是有些话,不说又不行—— 「那个,我是想问你,如果你现在有空的话,我们可不可以约出来见个面?」 「中午不是刚见过?」 「是啊!只是我准备了一点东西,希望能早一点拿给你。」 「什么东西?」 啊,要她在电话里讲噢?!丁娜迟疑。 「你中午不是要我表现优点嘛,我想了很久,就只有想到这个,可以先拿出来让你知道——」丁娜吞吐了一阵,突然换上非常诚恳的口气请求。「拜托啦,出来一下下,不用很多时间,你东西拿了就可以回去。」 成隽这个人就是吃软不吃硬,跟他硬着来,想当然他会拚死抵抗;可偏偏丁娜却用着哀求委婉的口气跟他要求,成隽发现自己实在说不出这个「不」字。 反正等会儿也得回市区——成隽已经帮自己找好借口,就顺路转过去看看吧。 「我人现在不在市区。」他抬高手腕看了一下时间。「最快也要一个小时。」 「没关系,反正我人还在外面,我可以等。」听见成隽同意出来,丁娜开心极了。「我们约在哪碰面?」 「你现在人在哪?」 「喜来登饭店。我还在工作,我刚不是传简讯给你,说插了二十篮花嘛,现在就在等工作人员把它们摆好,再换我上去绑白纱……」 成隽无意聆听丁娜详述她的工作情况,他只想赶快把事情解决,之后就可以回家休息。不待丁娜说完,他直接做出决定。 「那就约在喜来登大门口,一个小时后见。」 第三章 半个小时后,完成工作的丁娜挥别工作人员,先行离开喜来登宴会厅。看着大厅上的挂钟,她算了一下,还要半个小时成隽才会到。 没关系,只要成隽能够来,再久的时间她都愿意息等。 丁娜拎着提篮走出喜来登大门。刚开始她还精神奕奕地打量往来车辆,只是五分钟后,倦意逐渐侵袭她脑袋,丁娜捂着嘴打了几个呵欠。 好累噢!她转头打量身后不及她膝盖高度的花圃矮墙,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先坐着休息一下再说。 刚才发给成隽的简讯说的可全是真心话。一整个下午,丁娜一直在重达百公斤的花堆里打转。二十篮花,听起来感觉好象很轻松,但只有实际动手的人才会晓得,重复剪枝插枝数万次之后,那一双手会变得多么地沉重…… 虽然再三提醒自己不可以失态,尽量要在成隽面前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丁娜终于控制不住打起瞌睡来。 九点不到,一辆亮黄色vw金龟车停在喜来登大门不远处,成隽下车,悄悄走到丁娜身边,看着她手捧着提篮频频点头的睡相,成隽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女人实在太没警觉性了!虽然现在时间还不算晚,可就她一个单身女性,竟敢坐在外头打瞌睡,她以为这是哪?路不拾遗的乡下小镇?! 「喂。」抑着烦躁情绪,他伸手摇醒丁娜。 经成隽一唤,丁娜一脸茫然地睁开双眼,朦胧间瞧见成隽手环胸睇着她看的俊脸,丁娜一时间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她冲着他绽出一朵甜笑,可成隽却不领情,直接朝她伸出手去。 「干么?」丁娜呆呆地盯着他伸来的手看。 「你不是要给我东西?」 对后!直到此刻,丁娜才真真正正清醒过来,她急匆匆地站起身,差点弄掉了膝上的提篮。 「幸好没翻倒。」丁娜一边拍着胸脯一边将提篮盖子打开,成隽往里头一看,只见里头摆了一只素胚陶瓶,瓶子里还插了一把不知名的白色小花。 「送你的。」丁娜连同篮子递到成隽面前。 搞什么东西,原来她说的「精心」为他准备的礼物,就是这个? 前来赴约的路上,成隽便一直在想丁娜究竟要给他什么,敢特意打电话叫他过来,铁定是什么特别的东西。结果没想到,竟然是瓶……花! 虽然成隽没说话,不过他蹙紧的眉间已经说明他此刻的心情。丁娜一见,急忙解释。 「我是打算从今天开始,每两、三天就送一束花给你。我怕你没有东西可装,所以才会买了这个陶瓶,我今天送你的花叫玛格丽特,你今天带回去,大概明天晚上换一次水就可以了,花苞大概可以撑三天不谢——三天之后,我会再送你另外一束……」 没想到成隽竟不领情,他将篮子推回丁娜手上。「谢谢你,不过我不需要。」 「你不喜欢?」丁娜傻眼。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优点?」成隽挫败地叹了口气。 「懂啊!优点就是我擅长的,然后其它人不会了——」 「没错,那你告诉我,送我这瓶花算什么优点?一般人说的优点,理当都是些善良、口才好、有才华等等东西,我头一次知道,有人会拿一瓶花来当做她的优点!」 对于他的说法,丁娜有意见。 「可是我怎么能够告诉你,我很善良、我很有才华呢?那种东西口说无凭嘛,所以我想了又想,就只有花,才能完全表达我的心意跟我的优点。」丁娜将花瓶从篮子里拿出,硬凑到成隽面前要他仔细看。 「难道你感觉不出来吗?我挑选这花瓶跟花的时候,真的是满心希望你能看到它,就觉得心情愉快,整天都很开心。」 光看着花就会让他心情愉快?别笑死人了。成隽心想,一发现自己吸引来的女人竟是这种没大脑的天兵,他没当场痛哭已经算很坚强了,竟然还敢奢望他整天开心?! 「算了算了,我回去了。」再继续跟她搅和下去,他铁定会发疯。说完,他转身就走。 丁娜一见,拎着花瓶急忙追上。「但这瓶花——」 「只要我把它带走就没事了,对吧?」成隽不想再跟丁娜多废话,他伸手抱走花瓶,打开行李厢「咚」地将它往里头一摆,之后再重重地将后车厢关上。 他转头瞪着丁娜,看着她咬牙切齿地说:「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嗯。」心愿已偿的丁娜,看着他猛点头。 「对了,」成隽钻进车子后,又突然摇下车窗,探头出来。「麻烦你把我接下来的话听清楚——从今以后,请不要再为了这种事情,刻意打电话叫我出来,我很忙,你听懂了?」 「听懂了。」丁娜乖乖地答。 「很好。」成隽说完,随即踩下油门,亮黄色金龟车像箭般疾驶出去。 丁娜站在路旁挥手,直到不见成隽车影。这时她才突然想起,不对啊!如果不能再拿送花的理由约他出来,那她以后怎么把花拿给他? 星期五早上十点多,成隽刚巡好病房走回办公室,一名实习医生远远瞧见他来,便急忙跑去抱了一只长型纸箱走到他面前。 「成医师,这是我刚帮您代领的宅急便。」 「谢谢你。」 抱着纸箱走进办公室,成隽下意识摇晃纸箱,只听到里头一阵窸窣声。什么东西?成隽瞄了寄件人姓名——丁娜。成隽叹了口气,八九不离十,他大概知道里头是什么东西了。 用刀片拆开,果然不出他所料,是一束模样甜美的紫色星形小花。 一张便利贴黏在纸箱内,成隽撕起来一看—— 这花名叫桔梗,花期比较短,大概星期一就会谢了,不过没关系,到时候我会再送新的花过去给你。小娜 无聊这顶!成隽将字条往纸箱里一丢。他又不是女人,老送花给他干什么! 成隽这会儿才想起,三天前她特意打电话叫他去拿的「礼物」,还被他忘在行李厢里,一连几天没拿出来,大概早就雕谢了吧! 真受不了! 成隽满脸烦躁地从座位上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又突然后退将花束和丁娜的字条,往旁边垃圾桶一丢。 嗯,眼不见为净。 然后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星期一花艺制作所 总机小姐走到办公室门口喊道:「宅急便的先生来了,里头还有没有人要寄东西?」 「有有有,再给我一分钟。」 丁娜急忙扬声叫唤,只见她将一把波斯菊花束搁进长型纸盒,然后才抽起长长的透明胶带,以十字型将盖子固定。 「好了。」她拍拍箱子,确定黏得牢牢,这才将箱子捧到柜台处,交给收件的先生。 「我要一张单据。」 丁娜低头抄写地址之际,一旁的小吉好奇地走过来看。「谁是成隽?」 「赫?」丁娜手抚胸口。「你吓到我了,小吉。」 呿!这样也会吓到。小吉挥挥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谁是成隽?」 「等一等再告诉你啦。」丁娜将单据贴在箱子上头,再三提醒宅急便先生要小心轻放之后,这才推着小吉进她办公室。 「成隽就是『那个人』啦!」 原来。小吉点点头。「那箱子里面装什么?」 「花啊!里头放的是波斯菊。」边说话,丁娜边往椅子上坐,这时候才发现先前写的字条仍黏在便利贴上没撕下。 「糟了、糟了!」丁娜丢下小吉往门外冲,发现宅急便先生已走,又急急忙忙跑回来。 「干么像只苍蝇一样跑来跑去?」小古奇怪地追问。 「我忘了把字条放进去啦!」 字条上头写着花名,还有多久帮花换水最好的建议。丁娜知道成隽忙,不可能为了这几朵花,还刻意去找照顾的方法,所以送花给他时,她总会细心地将注意事项全都写在一张字条上。 小吉傻眼地看着丁娜槌胸顿足的表情,突然伸手抓住她。「等等,搞半天我才发现,原来是你在送他花,不是他送你花!」 「当然是我送啊!」丁娜满脸通红地说。「是你说的,要努力表现我的企图心,这样他才会喜欢我。送花给他,就是我企图心的表现啊。」 不会吧!这傻妞真以为送花给男人,男人就会喜欢她? 小吉抱头哀号。「天呐——我明明记得你平常没这么蠢啊,怎么一遇上感情,就马上退化成山顶洞人啦!没知识也要有常识,不然好歹也看一下电视。丁小姐,拜托你一下,男人是不会因为女人送他花,他就心动的好吗?」 丁娜皱起眉头。「但我看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啊……」 「你也稍微注意一下收花的人是男是女好吗?」后,真是会被她打败。「小姐,要表现企图心,至少也选性感一点、火辣一点的举动嘛!」 丁娜摇头表示不懂,小吉豁出去了,她挥手要丁娜去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她下海亲自示范。 「看好啦!」小吉朝丁娜抛个媚眼,高健的身体突然倾到丁娜身上,丁娜娇小,差点被她挤扁。 「小、小吉……」 「闭嘴,接下来才是重点,注意看啦!」小吉突然扳过丁娜小脸,媚眼如丝地盯着她双眼,丁娜身体一颤,全身鸡皮疙瘩一下冒了出来。 「我美吗?」 啊?!丁娜傻眼。 「你哑巴啊,不会回答我啊!」 「美美美。」丁娜迭声表示。 「那为什么不抱紧一点?」 抱……丁娜吞吞口水,正想开口问小吉她到底是在干么,突然这个时候,小吉伸手一把拉住她的手,勾在她腰上。 「小小小……」 「我觉得头好昏噢!」小吉突然将自己的大头往丁娜肩上一放——唉呦喂呀!差点没把丁娜的肩膀压垮。不但如此,小吉甚至还将一双腿伸到丁娜腿上,抓起丁娜的手就要往自己胸前—— 「等一下!」丁娜大喊。「难不成你要我对成隽这么做?」 「没错!」 小吉虎地从沙发上站起。「丁丁,小吉我送你一句铭言,那就是——『男人小头管用的时候,大头就不管用』。」所以不管你对他有什么要求,就对准他『小头』努力,一切就ok啦!」 大头她懂,指的是他的脑;然后小头,不就是……丁娜脸蛋蓦地胀红。 「对啦,就是你想的那里!我跟你说,你若想早点跟你的『那个人』双宿双飞,别再送他什么鬼花了,实际一点,学学我那一套,包管三两天,你手指勾勾,他就跟你一起回家。」 「你意思是说,要让成隽喜欢我,就得学你那样——」丁娜做了一个搂搂抱抱的动作。「而不是送花?」 「那还用说!」小吉神气地将两手往腰上一插。「不敢讲身经百战,但至少我的男人,每个都是这样追来的,好啦,我知道你心里在怀疑我,那你可以自己打电话问问那个叫成隽的,他到底喜不喜欢你送去的花!」 中午十二点半 成隽前脚才刚跨出「联合」后门,手机铃声随即响起,一见来电号码,他微蹙紧眉头。 他接起电话,不耐烦地答了句。「我还有事,有话快说。」 「我知道了,我会长话短说。」虽然嘴里这么讲,但丁娜仍旧犹豫了好一会的,才吞吞吐吐地说:「你收到我寄过去的花了吗?」 说到花——成隽冷着声音回答:「我一直忘了告诉你,以后别再送了。」 「你不喜欢?」丁娜说话声音蓦地变小。 「你也动脑子想一想,我那么忙,哪有时间照顾那些花!」成隽一边讲话,一边过马路,目的地是距离不远的「柠檬小馆」。 「今天是最后一次,你下次再送,我就会叫宅急便退回去了。」 「医院不能去,送花给你又说太麻烦……」电话那头的声音,低得像在喃喃自语。「那我根本就没有机会了嘛!」 「你明明都已经知道答案,干么还问我。」成隽头一次遇到这么迟钝的女人。通常,他多说几次「我很忙」,对方就会知难而退了,偏偏只有她,接二连三就是不死心。 要他讲白一点也行,成隽愿意为她破例。他知道,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坦白告诉你,我跟你根本就不适合,不管是思想、习惯、还是时间上,我看不出我跟你能产生什么交集。总之,不管你怎么努力,我跟你之间的距离就是这么大,这点绝对不会改变。」 「你从来没试着了解过我,你怎么会知道我们不适合?」丁娜抗议。 「有必要浪费时间相处吗?这种事凭感觉不就知道了。」 「那为什么我的感觉,是你一定会喜欢我?」 一个比电话中传来的声音还大的音量传进成隽耳朵,成隽停下脚步抬头看,赫然发现丁娜就站在柠檬小馆对街。 真的是巧到太离谱,她今天也来这吃饭! 两人四目相对,只见丁娜切断手机通讯,穿越马路朝他走来。 成隽转头看了眼柠檬小馆招牌,暗自叹了口气,看这情况是不能进去了,他得先处理好她才行。 「有没有什么地方不会受人打扰的,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 丁娜看着他,然后点头。「到我家去吧。我家离这很近,走快一点十分钟就到了。」 第四章 丁娜家不大,约莫十五坪,但摆设极具巧思。整个房子没有隔间,站在玄关就可一路看到后边阳台,唯一的间隔是几扇拉门,隐约将睡房与浴室遮掩。成隽脱下皮鞋,跟着丁娜踏上原木地板。 客厅根空旷,除了一座半人高的书架之外,只摆了一只小茶几和一张套着白椅垫的双人沙发,成隽环顾室内,最后选择在沙发一侧坐下。丁娜走进厨房,端了两杯水出来。 「很惊讶你房间是这个样子。」成隽接下水杯,指指周围。「我还以为你会睡在一间挂满蕾丝的公主套房里。」 「蕾丝跟公主……原来这就是你对我的印象?」 成隽耸耸肩。「你外表的确给人那种感觉,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真。」 从他嘴里说出来,「不食人间烟火」和「天真」,感觉就像一般人嘴里说的「愚蠢」。丁娜垂头思索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才会得到他这么差劲的评分? 「你不喜欢我?」 「没什么喜不喜欢,我只是单纯的觉得我们不适合。」成隽双手一摊。现在四下无人,他大可把话讲得直接,无须保留。 丁娜摇头苦笑。 「我早上寄花给你的时候,我公司同事告诉我,用送花的方式表达我对你的喜欢,是不可能成功的。我本来还不信,不过从你刚说的话,我发现她说的是对的……我在想,我是不是该换另外一种方式,才能让你更加明白我的心意……」说完,只见丁娜突然伸手拿开成隽手上的杯子,将脸凑近他脸前。 近距离望着丁娜楚楚可怜的褐眸,成隽表情一呆——她这是在干么? 丁娜自言自语。「小吉示范过,但我不确定我是否能够胜任,我尽量……」 成隽个头高大,娇小的丁娜实在很难照着小吉方才的动作,一压倒、二倾身、三揽腰,她只好想办法变通。只见她突然拂开旗袍裙摆,像骑马似地跨坐到成隽腿上,还主动地将成隽双手拉环至她腰上,再将脸偎在他肩侧,阵阵鼻息拂在成隽耳际。 成隽呆若木鸡。 「我是那么的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成隽这才知道,为什么坊间的企业家们喜欢到酒店谈生意,他发现,当一个软玉温香的女子跨坐怀中时,他意识里除了怀里的美人外,根本想不出其它事情。 「你下来好吗?你这样、我实在很难跟你好好说——」瞧他,还大起舌头来了。 「你哪里想跟我好好说话,你根本只想把我丢开。」不碰还没发现,一坐上成隽腿上,丁娜才知道,虽然他看起来瘦瘦的,可是抱起来,竟是那么地厚软舒服,又有安全感。 「告诉我,你到底不喜欢我哪一点……」她用鼻尖轻轻磨蹭成隽下颚。 「下来。」她这样,实在让他很难集中注意力。 「不要。」丁娜非但不下来,甚至还仰起小脸,若有似无地在成隽耳边轻轻呵气。「我现在终于知道小吉为什么要教我这个方法了,就算你最后不答应跟我交往,至少我爬到你腿上了,也知道你抱起来的感觉了……」说到这,丁娜目光突然移到成隽嘴唇。照她刚说的,她似乎应该趁此机会,多「感觉」他一点。 「别这样。」成隽皱起眉头,拂开她拨弄他耳垂的手指。 丁娜才不管他,仍旧睁着大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成隽发现,只要丁娜一用她那双深邃的褐眸盯着他,他就无法狠心说出「不」这个字! 小手滑上他脖子,在他颈脖间蠢蠢欲动。她细声地问道:「如果我吻你的话……你会生气吗?」 成隽蓦地瞪大双眼。这丫头怎么搞的?前几天还钝到只会送他花,今天是吃了什么聪明药,脑筋竟一下开窍,变得如此主动?! 「我当然会生气。」成隽连忙别开头。 「可是人家好想吻你呢!」 「我再说一次,下……」 不等他说出拒绝,丁娜一挺腰,便直接吻上他的唇。成隽呆楞楞地瞪着她,只见丁娜仰起头,闭起双眼,粉嫩的红唇轻轻触着成隽的嘴。这么生涩的吻,成隽百分之百确定,她之前,真的从未吻过任何人。 成隽从未说过自己是个正人君子,况且他给过她机会离开,而他也抵抗过了,可惜她还是不知趁早收手——成隽叹口气,好吧!既然这是她的心愿,那么他就大方一点,满足她了。 成隽双手突然执高丁娜下颚,以一种恶虎扑羊的气势,紧紧掳住她的嘴。他不但伸出舌尖吮摩丁娜嘴唇,之后更是毫无顾忌地往她嘴里头探,搜索她唇内每一寸甜蜜。 丁娜猛地吓了一跳,生涩的她哪里敌得过他此般热情的吻,浓烈如火般的热情……她脑里一阵昏眩,四肢无力,只能浑身发软地瘫靠在成隽胸前,不知所措地接受他的袭击。 两人的胸膛紧密贴合,柔软与结实的接触,随着他亲吻的动作,丁娜留意到自己裹在薄衬内衣里的乳房,早已被他胸膛一下一下地轻触抚得挺立,丁娜畏缩地耸了下肩膀,脑里闪过一个念头,只希望不要被成隽发现,不过看他反应,他似乎早就发现了! 「你身体真敏感……」 aa在丁娜还辨识不出他说那话的用意,到底是赞美,还是调侃时,成隽细长手指早已滑至两人身体间,隔着衣服握住她胸脯,轻轻搓揉了起来。丁娜别开头喘气,成隽乘机啃咬着她小巧的耳垂,丁娜身体忍不住微微打颤。 「这就是你要的?满意了吗?」 「你好坏……」丁娜红着眼眶娇瞪成隽。「明知道我没经验,还故意说这种话……」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看到一个性感诱人的美女,自动爬坐到我腿上,嘟着嘴要我吻她,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听到他说的话,丁娜突然坐直身体。「你真的觉得我性感诱人?」 成隽一耸肩。「你很漂亮,我从没否认过这一点。」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你一直不愿接受我?」 原因很简单,短短两句话——她太不按牌理出牌,而他太容易受她影响。只是成隽打死不可能告诉她,他明白,一被她知道原因,他这辈子休想躲掉她了。 「你真的想知道?」 丁娜点头。 「好,我告诉你。」成隽想了一下,专挑她的毛病嫌弃。「第一,我喜欢的对象,一向是识趣、性格独立坚强的女性,而你刚好相反。」 「我哪有!」关于这一点,丁娜要抗议。「我从大学就开始半工半读到现在,一直表现得很独立呀!」 「好,独立这点算你过关,但识趣这点,你可是大大不及格。我所谓的识趣,是在我说下来的时候,会知道要乖乖爬下我膝盖,而不像某人——」成隽睨着丁娜。「直到现在还死赖在我腿上不肯起来。」 闻言,丁娜表情尴尬地缩起肩膀。 唉呦——她一直赖在他腿上不走的原因,是因为他大腿真的很好坐嘛! 不等丁娜提出抗辩,成隽接着往下说:「第二点,我不喜欢别人勉强我,这一点你一直学不会,从一开始硬塞名片给我,还有之后的花,你从来没问过我喜不喜欢、方不方便,就一股脑堆到我面前。要知道,不尊重我意见,可是我的一大禁忌。」 这点她也有意见。「既然是禁忌,那为什么我刚强要你吻我,你就愿意?」 「因为吻你很舒服。」他伸手抚过丁娜被他吮得微肿的唇办,唇边突然绽出一朵诱人的笑。「若是这种要求,我倒不介意多破例个几次。」 哼!小吉说的一点都没错!丁娜在心里低声骂着——男人小头管用的时候,大头就不管用! 「你的意思是我以后联络你,就只能跟你做亲吻的要求?这样未免太离谱了吧!」 「你以为我是7-11,来者不拒?」 成隽故作矜持地摇着手指头。「还要我自己也想才行。我只能说,如果你在对的时间提出要求,我才有可能同意。」 这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令人发指!丁娜瞪大双眼。 「我又没强迫你,你大可不理我。」成隽两手一摊,表情无辜地耸耸肩。 嘴巴讲得很大方,结果条件却开得这么严岢!丁娜在心里嘟嚷,他分明是希望她知难而退。 哼!她怎么可能称他心如他意! 他越故意刁难她,她就越要坚持到底,否则,怎么对得起自己当初发下的誓言!他可是她认定的「那个人」呢! 丁娜突然朝成隽伸出右手拇指和小指。 「好,我接受,你也不许反悔。我们打勾勾,就这么说定了!」 星期五—— 做完上午的巡房工作,成隽搭着电梯,来到地下一楼研究室。负责记录数值的医学生一见他来,连忙起立迎接。 「成医生好。」 「辛苦你了。」成隽接过记录本,默读过这两天记录的数值,其中有个部分出了小错。成隽指出,一见错误,医学生顿时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瞧着医学生年轻稚气的脸庞,成隽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没作声地将记录本拿进里头实验室。算了,看在他这两天心情还不错的分上,暂且放他一马。 「成医生。」医学生诚惶诚恐地唤。 「你大概是太累了,给你一个小时,去上面喝点东西休息一下,再下来重做这个部分。」 医学生一脸惊讶,在学校发生这种状况,通常下场是被指导教授狠骂一顿,他也做好被骂的心理准备了,结果没想到,成医生却只是要他上楼休息。 指导教授对他太好,反而令学生不安,怀疑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医学生转头再觑成隽最后一眼,这才匆匆跑出研究室。 才刚拉开椅子坐下,手机简讯铃声响起,他掏出手机一看发送人,唇畔立刻浮上抹笑。 你说过,想要你的吻时,可以发简讯给你的。 呵!这小妞,还真的遵守约定。 三天前,成隽故意刁难丁娜,和她做出今后打电话给他,除了要他的吻之外,其它理由都不接受的严格规定。 之所以这么要求,是因为成隽早已摸透丁娜。告白方面她看似大胆,可充其量,她只能算愚勇过人。正因为她不了解男女情事,所以才会做出冒失告白,大胆亲吻他这些事情。 本以为经过这两天思考,她应当会知道答应他的要求,是件愚蠢的事。可没想到,她还真的履行了。 成隽手指上上下下移动手机字幕,玩味丁娜传来的讯息,突然脑中一个念头闪过,他眯着眼细想,原来得过三天,她才会「想」要他的吻…… 成隽摸摸下颚,这结论对他来说,究竟是褒是贬?想了一下,成隽决定打电话逗逗她。 接到成隽来电,丁娜非常惊讶。 「想不到你竟然会主动打电话来!」 「你不是想要我的吻?所以我当然得自己打电话过来确定。」 成隽一边把玩手上的原子笔,一边压低嗓门诱惑她。「想要我怎么吻你?想跟上回一样,跨坐在我腿上,让我一边吻一边抚摸你,还是想换新的姿势?」 「啊……」丁娜在电话里发出一声娇嚷,掩掉成隽的呢喃。「不要在电话里问我这种问题啦!我会脸红。」 「那天主动爬到我腿上,就没看见你脸红。」 「因为我忙着想别的事啊。」 闻言,成隽眉峰一挑。「在我吻你的时候,你还能不专心,想其它的事?」 「因为我得一边想小吉的示范啊,虽然她教了我一套方法,可是我之前没做过,后来用在你身上,我才发现我没办法按照顺序进行,当时紧张得不得了呢!」 「你说那个小吉,她教了你什么?」这个「小吉」,成隽已经听丁娜说过好几次。 「就把腿抬到你腿上,然后要你搂腰,跟你撒娇之类的……可是你太高了,我坐在你旁边,很难把腿抬到你腿上。」 想起她三天前的举动,成隽忍不住笑。「原来那天的举动,全是你胡乱发挥。」不过他喜欢。想起几天前两人的拥吻,成隽声音蓦地变得性感诱人。 「虽然事情已经过了三天,可是直到现在,我还能够想象你胸部,在我掌心挺起来的触感……」 「啊啊啊……你不要说啦!」 虽然成隽看不到丁娜表情,但他敢打包票,铁定是满脸通红。 「要我直接做,也行啊!」成隽探问:「十二点半我到你家?」 「嗯……我等你。」丁娜害羞答答地允了一声。 和成隽的约定,并没有包括准备午餐这件事,不过一想到三天前两人因为「聊」了太久,害他只能空着肚子回医院工作,丁娜就觉得内疚。所以她这一回未雨绸缪,回家等他时,便顺路到「柠檬小馆」带了两个餐盒回来。 「我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一进门,成隽仰着鼻子嗅闻,丁娜向他展示餐盒。成隽看看她又看看餐桌上的食物,状似犹豫地喃道:「到底该先吃哪个呢?」 「讨厌!」丁娜娇嗔,然后将他推向餐桌。「先吃饭啦!」 丁娜将成隽伺候得极为舒适,不但细心地准备了午餐,甚至连之后的热茶、水果,都在成隽还没开口之前,便一应俱全地摆在他面前。 看着像只蜜蜂团团转的丁娜,成隽突然感到好奇,他说了那么多狠心话,又做了那种要求,结果她竟然还能保持笑脸,丝毫不生气? 饭后,他伸手朝她一勾,只见丁娜赧红了脸,小媳妇似地走到成隽身边。 「坐到我腿上,像上次一样。」他拍拍大腿,故意用言语刺激她。 丁娜照做,只是随着两人距离靠近,她一张粉脸越来越红。 成隽睇着丁娜,穿著旗袍制服时,她总会将一头松软的褐色长发绾在脑后,此刻几绺不听话的发发滑出发髻,松松地掉在她颈脖间。成隽注视着,忍不住伸手将它们缠在指尖,放松,睇着它们像弹簧般卷回丁娜颊边的俏皮样,他忍不住微笑。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成隽一边把玩她头发一边问。「又是倒茶又是水果的,就为了我的吻?」 呆头鹅!丁娜忍不住偷瞪成隽一眼。「才不是,人家帮你做事的原因,是因为人家喜欢你嘛!」 成隽挑眉。「噢!原来你不怎么喜欢我的吻。」 「后!你老爱扭曲我说的话。」丁娜抿着小嘴,脸颊红扑扑。「我的意思是,不管是你的吻,还是你,我都喜欢。」 「这点我就不懂了。我自认从头到尾,没给过你什么好脸色,我实在想不透,你这么坚持留在我身边的目的,你到底想要我什么?」 这句话他已经说过第二次。而丁娜不懂的是,为什么接近他,就一定得有目的? 「没啊,我就只是喜欢你啊,为什么一定要跟你要什么?」说着说着,丁娜脸上突然露出害羞的神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你身边就觉得好舒服噢,虽然你脸老是臭臭的,又不爱理我……可是即使那样,我还是一样喜欢你……」 丁娜的世界很单纯,不是黑就是白,她喜欢什么,就会用尽全力争取;而若她不喜欢,她就会想尽办法排斥到底。没什么特别理由,凭的就是两个字——直觉。 「我说不来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我的心,是这么告诉我的,它喜欢看见你,它想留在你身边,还有,它也告诉我,它非常喜欢你的吻……」 生了张俊脸,再加上从小功课运动成绩样样优秀,天之骄子般的成隽,听过无数词藻华丽的爱的告白,偏偏这种单纯的告白,最令他心动。 成隽始终不愿对自己承认,丁娜对他实在太有影响力。虽然不是那种明目张胆的掳掠,但在每天持续不断地细细蚕食下,成隽发现,他越来越难把她的身影,自心头拂开。 他一直以为选择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但瞧着她情意绵绵的褐眸,偎在他怀里不肯走的温暖身体,成隽忍不住怀疑,现在,到底是谁拥有选择权? 浑然不觉成隽百转千回的思绪,丁娜满脑袋想的,全是成隽吻起来的滋味。 看着他俊美的脸,丁娜忍不住伸手轻碰他嘴唇。「我可以吻你吗?」 就是这种问句!这幺纯真,又这么地诱人……成隽在心底叹息。 「如果我说不行呢?」他难以自制地将手搁在她的喉咙两侧,拇指探索地抚过她精致的下颚、耳垂,丁娜喉咙里发出细细地呻吟,像只餍足的猫咪。 「嗯……」丁娜侧着头,试着开口请求。「拜托?」 算了,他投降。 他的吻不如上回猛烈,这次的吻比较温柔,双唇如蝶翼般轻刷过她唇瓣、脸颊、耳垂,一下,再一下,彷佛是在试探,她究竟能承受多少诱惑。 不过一下时间,丁娜就弓起背,揪着他衣领要他正视她的眼,成隽这才笑着将唇贴上。当他舌尖探入她口中,仔细探索她唇内每一寸丝滑,丁娜突然发出一声呜咽,她感觉自己像投入火堆之中,整个人融化成一滩水。 当成隽放开她的唇,以舌轻舔她耳朵内侧时,他在她耳边低语:「喜欢上一回的吻,还是这一次?」 「不要叫我比较……我分不出来,我都喜欢。」她窘红着脸蛋迷乱地睇望他。 这个答案,他喜欢。 成隽伸出左手轻压她颈动脉,她心跳极快,彷佛刚跑完百米公尺竞赛。他突然抽开手转而抚摸她大腿,跨坐姿态,一双修长美腿硬生生晾在一旁,无人闻问。成隽心想上一次怎么没注意到它,他决定这一回,一定会多花点时间跟它好好熟悉。 aa「触感真好,捏起来qq软软的。」他手突然移到她胸口,同样捏着藏在衣里的胸部。「这里也一样。」 藏在成隽肩上的粉脸顿时胀红了。 「你愿意做到什么程度?」成隽一双手在丁娜腿上滑抚,一边试探。「如果我说要跟你做爱,你也愿意?」 丁娜蹙眉想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点了下头。 「为什么?」见她的反应,成隽眉间猛地拧紧。 这还需要问吗?丁娜困惑地皱起眉头。 「因为我喜欢你啊!」丁娜撑起身子,满脸认真地看着成隽。「大家不是都这么做吗?」 该死的!她怎么可以这么没有防范!她怎幺能因为这种原因,就轻易答应了他!成隽突然恼了起来。「难道你都不会担心,我只是存心想跟你玩玩,等玩腻了之后,转身就将你忘在脑后?」 丁娜张着一双困惑的大眼回视他。「不知道耶,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我只知道,只要我一直一直喜欢你,总有一天你会感觉到我的诚意,然后慢慢的,我们就会走在一起。」这就是丁娜的恋爱法则,不断不断地投入,直到感动对方,或是呼吸停了那一天为止。 「你真的令人吃惊——」真是太不可思议!这么单纯、天真的人种,竟然还能存活在这世上,竟然还没被人吃干抹净! 成隽突然忍不住生起气来,就不知到底是生气丁娜的单纯,还是气自己心头的担心! 乱了!全都乱了!成隽烦躁地抓搔头。跟她的连系,原本只是一时的恻隐之心,结果没想到,她却因此在他心里生根,赖着不走了。 「我是哪做错了?还是说错了?」丁娜仍旧一脸傻呼呼,完全搞不懂成隽气从何来。 成隽狠狠瞪着她。 不,他是气自己的难以拒绝。早知道他就该趁两人未曾熟悉,直接严词拒绝她,就不必为她牵肠挂肚,担心她是否会被人骗了。现在好了,多了解她一分,他就多一分不放心。俗话说的,被卖掉还在帮人算钱的,就属她这一类! 成隽实在很难想象,万一她今天遇上的是别人,而别人却不怀好意,刻意要欺骗她—— 那画面光想都觉得可怕! 「有一件事,我要你牢牢记着。」 「你说。」丁娜不敢造次,连忙摆正双手,像小学生上课般一脸认真。 「除了我之外,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男人!你太单纯了,别人随便说个什么理由,你一下就被人拐走了。」 「你是说我只能相信你喽?」听见这种交代,丁娜笑得跟春花一样灿烂。 成隽别开头,酷着一张脸说:「是你自己要喜欢我的,我可没逼你,就算最后被我骗,那也是你自找的。」 「好好,我答应你。反正从头到尾,也都只有你一个人啊!」 转头望着丁娜手比「一」的娇憨表情,成隽表情复杂地拧起眉头,随后低头吻住她的嘴。 最好是这样! 第五章 时间过得很快,一星期一次的「丁丁说故事」,转眼已经举办第六次了。 十点不到,留住在医院里的小病人在父母或护士的护送下,很有秩序地进到六楼日光室。九点五十,穿著史奴比t恤、牛仔裤的丁娜现身医院走廊,等候许久的小病人爆出欢呼。丁娜连忙挥手要大家小声点。 走进日光室,看看所剩不多的空位,丁娜微笑地从包包里拿出厚厚的《哈利波特》,准备十点一到,就开始今天的「丁丁说故事」。 拿书出来的同时,眼角馀光刚好瞄见手机上的绿色灯频频闪动,刚才还在医院外头,丁娜早已将手机设定为静音状态。上头显示「有一通新讯息」,她打开一瞧 上午门诊,会晚点到,记得帮我准备午餐。 一朵甜蜜地笑登时在丁娜脸上绽放。她二话不说,马上回给成隽一个英文单字 ok! 甜蜜蜜地亲吻中途,成隽腰间的传呼机突然哔哔响。他拍拍丁娜屁股要她挪动一下姿势,低头一看,才发现call他的不是医院,而是高禹。 「我打一下电话。」成隽掏出手机拨号,边转头提醒她。「乖乖坐着不要乱动,知道吗?」 丁娜憨憨地点头。 「我成隽,你找我?」 手机那头传来高禹爽朗的声音。 「嗯,刚杂志社打电话问我,他们要请人拍小琉球的海景,你有没有意思?你要我就跟他们接。」 高禹是摄影界相当知名的摄影大师,偶尔杂志社需要人手帮忙拍摄照片,虽然不好意思动用大牌的他,但总会打电话请他帮忙找人。通常,高禹第一个问的,一定是成隽。 肥水不落外人田嘛!当然要多多照顾自家人。 「什么时候交?」成隽问。 「下个月号之前。」 「费用呢?」 「出差费实报实销,酬劳倒是不多,才四、五千块,唉!拍这种东西本来就赚不了什么钱,我是想说如果你刚好想去小琉球玩,就当做额外的收入,不要也没什么关系。」 确实,四、五千块对成隽这种高收入者来说,不过是些零头小钱,重点是他有没有兴趣。他想想自己也好久没到外地走走,刚好杂志社愿意出钱,索性接下了。 「好,拍好照片我再打电话告诉你。」 「就这么说定了。」 结束通话,只见一直安静偎在成隽怀里的丁娜,突然亮着一双大眼,贼兮兮地觑着他看。「我刚听到一点点,你要去小琉球拍海景啊?」 「怎么,你想跟?」瞧她表情动作,他一下就看出她的想法。 「对啊对啊,带我去嘛!」丁娜举高手表示自己意愿。 成隽对她笑了笑地,说:「no!」 丁娜笑脸顿时垮下。 「不行!我可不认为杂志社会帮你出机票钱。」 「机票钱我可以自己出。」丁娜哀求地将脸凑到成隽面前,在他怀里又磨又蹭。「好啦好啦,带我去嘛!我保证,我绝对乖乖听话,不乱跑也不乱闹,况且,我可以帮你提东西啊!别看我这样瘦瘦的,我臂力可是很强的呢!」 丁娜平举右手,模仿健美先生努力挤出手臂上的小肌肉。成隽瞧瞧她的成绩,忍不住摇头叹自——那三两肉也敢称「臂力」?! 「你真那么想去?」成隽睇着她。 丁娜害羞地点点头。「嗯,我想跟你一块出去玩,已经想很久了——刚好有这个机会,你就带人家一起去嘛!」 成隽定定看着丁娜,丁娜双手合十,满脸冀望地看着他。「拜托!」 他这个人,就是吃软不吃硬,被她这样一求,他心就软了。反正他一个人也是一趟,两个人一起也是一趟,算了,干脆就带着她吧! 他叹口气,朝丁娜点点头。「好吧!」 一当得到成隽允诺会带她同行小琉球之后,整个礼拜,丁娜情绪都处在快乐的高峰。她平时已经是非常笑口常开的人了,这一阵子,更是开心到合不拢嘴的程度。 小吉这一整个月几乎都留在香港帮一名富商筹办婚礼,刚好错过丁娜与成隽发展最密切的时期。今天早上一从机场回来,小吉便马上冲进丁娜办公室,绕着她打量了两回。 「瞧你眉飞色舞的,呵呵,怎样,我的法子管用后?」 「你这人怎么这么八卦啦!」虽然嘴里这么嗔着,可丁娜的表情,却一点也看不出恼意。没办法,她太开心了嘛!一想到几天后的小琉球之约,丁娜开心地直想飞上天去。 只见小吉仰起头哈哈哈大笑三声。「你到现在才知道我叫八卦吉啊!不行,你别跟我转移话题,快点作答。」 「对啦!你的法子管用啦!」丁娜脸颊浮现两朵红云。 「我就说唱!等等,你别想溜,我还有问题还没问完,你们俩进行到哪个阶段了?」小吉顶顶丁娜手肘,暖昧的眼神,惹得丁娜一阵脸红心跳。 「快说,一牵手二亲吻三爱抚四上床。哪一个?」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丁娜本来就不是什么性观念开放的人,除了成隽之外,哪曾跟人讨论过这类敏感问题。 「你不说,好,那我就拚命搔你痒,直到你肯说为止。」小吉不死心,突然伸出魔爪搔丁娜痒,一副非得到答案否则不罢休的态势。 丁娜尖叫。「好啦好啦,我投降,我快喘不过气了!我说,二跟三啦。」 啊?小吉蓦地停下蠢动的十指。「你是说你们到现在还没牵过手?那告白呢?他跟你说过他喜欢你,还是他爱你了吗?」 丁娜傻傻地摇头。 「什么都没说过你就让他亲你了?」我的妈啊!小吉满脸不可思议。 「有规定一定要先牵手告白之后,才能亲吻吗?」 「规定倒是没有,只是牵手跟告白是一种表态……」说着说着,小吉突然伸手将丁娜拉坐起。 「我问你,你的那个成隽,他是真的喜欢你吗?你确定你们俩真的是在谈恋爱?老天爷,该不会只是你在一头热吧!」 「唔……」被小吉这么一问,丁娜突然不确定了起来。 这段感情,确实是由她先开始,回想她跟成隽的相处情况,他从来没说过喜欢她,截至目前打电话给她的次数,十根手指都没算完。是啦,他们是会拥抱、亲吻,但那只限私底下,旁边没有人的时候…… 都被对方吻过摸过了,结果却连对方喜不喜欢自己,都还搞不清楚——小吉看着丁娜,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么简单的问题也让你想了半天,糟糕了啦你!」 「我哪里糟糕了?」 「一般男女交往,走到三垒,感情通常都已经非常稳固了,结果他对你的态度,却还是那么暖昧!」小吉伸手戳戳丁娜脑袋。「我说你呀,老这么傻里傻气,该不是被玩弄了吧?」 「不会啦!」丁娜笃定地反驳。「人家成隽交代过,除了他之外的男人都不可信任。会玩弄女人的男人,哪有可能说这种话!」 难说噢!黄鼠狼给鸡拜年,谁知道姓成的那个男人,到底安什么心!「那你自己说,他到目前为止,曾带你去跟他的任何朋友见面吗?曾当着别人的面承认你们的关系吗?」 丁娜一瘪嘴。「都没有,但是,成隽已经答应下礼拜要带我去小琉球……」 「是你要跟还是他要带你去?」小吉摇着手指头。「这两者可是有很大的差别!」 「是……」是她自己嚷着要跟。丁娜怯怯地不敢把话说出口。 「唉!我不知道你们俩平常是怎么相处的啦,我只是觉得你们那样,真的有点怪,你呀!要懂得保护自己。你太单纯了,小心被骗。」 「不会啦!」丁娜郑重表态。她坚持相信成隽! 此行前去小琉球的目的在于拍照,成隽上网仔细研究行程之后,决定星期日下午搭飞机到高雄,星期一早上再赶搭八点从凤鼻头开往小琉球的快艇,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避开游客如织的周休假日,少了人挤人的拥塞画面,一定更能掌握小琉球的美丽风景。 也就是说,他们得在南部留宿一晚。 星期日下午四点,四十分钟的飞行时间后,飞机安全抵达小港机场。丁娜家住台南,对高雄并不陌生,反倒是成隽,三十几年来到过高雄的次数,加这一次才第三趟。而前几趟下来,都是为了参与在高医举办的医学会议。 成隽与丁娜两人一左一右步出入境室,一进小港机场,两人便觉得气温升高了不少,虽然台北高雄,不过三百公里左右的距离。成隽看着从大厅门外射进来的光线,看情况,明天应该是个适合拍照的好天气。 凤鼻头位在高雄市与高雄县交界,成隽查过,附近没什么高级饭店可投宿,要赶上明天一早八点开的快艇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就近在凤鼻头附近随便找家旅馆;一是住远点,明天再早起赶到凤鼻头搭船。 「我个人是比较喜欢第二个。」成隽说。「我并不确定凤鼻头是不是有旅馆,或者它够不够干净。」 「我都没意见。」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哪里都嘛是天堂。 「那就住汉来吧!我上一回来高雄开会,也住汉来。那里感觉还不错,要吃饭买东西也都方便。」 进到汉来饭店大厅,成隽走向柜台要了两个房间,听到「二」这个数字,丁娜突然伸手扯了下成隽衣袖——怎么会是两个房间?!她还以为,她跟他会同住一间房哩! 成隽转头。「什么事?」 丁娜发现柜台服务人员也在看她,连忙摇头。 「那麻烦两位证件让我登记一下。」 交出证件,丁娜满脸闷闷不乐。后!害她昨晚兴奋了一夜,还以为这一趟南下,他们俩之间会有什么「突飞猛进」的发展哩,结果! 两人登上电梯,门一关,成隽立刻就发现丁娜脸色不佳。 「怎么嘴嘟嘟的?」怪了,她刚才在机上不是还挺开心的? 「没事啦。」丁娜满脑袋想的,全是她塞在袋子里的小内衣跟小内裤。呜!她前两天还刻意冲去奥黛莉买了好几套回来说! 成隽观察丁娜表情,突然灵光一闪。「你在气我要了两个房间?」 丁娜没回答,不过从她突然冒红的脸颊来看,他猜对了。 成隽暗笑。「真是枉费我一番苦心啊!」他伸手搓揉丁娜头发,她今天没将头发绾起来,只是松松地绑着。「我是想多给你一点时间考虑,结果想不到我这难得的绅士风度,却被人误解成不解风情。」 「我不懂要考虑什么。」她之前就说过啦!她喜欢他,无论他做任何要求,她都嘛举双手赞成…… 「你呀——真的是太单纯了!」 成隽有时会想,如果丁娜再复杂一点、会要心机一点,或许他就不会老替她担心、处处为她设想了。他当然知道她不反对跟他同睡一间房,在她主动吻他那时,她就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但怎么说呢,对于两人之间的关系,他仍旧有一点不放心。 不是担心她对他有什么企图,现在不确定的反而是他自己。他知道她不只想跟他玩玩,她喜欢他,是那种愿意跟在他身边一辈子的喜欢。但是他呢?他也准备好定下来了吗? 这正是成隽不确定的地方。当丁娜对他越不防备,他反而越不敢贸然出手。 电梯到达,成隽要丁娜先走,两人抵达房间门口,成隽插进房间卡片正准备开门,这时候,丁娜突然伸手扯住成隽衣摆。 「我问你噢——」丁娜垂着头,穿著球鞋的脚尖轻轻磨蹭着脚下的长毛地毯。「你要两间房间的目的,是不是不希望我过去打扰你?」 傻瓜!竟然为了这种事情烦心……成隽在心里叹气。 成隽突然伸手抢走丁娜手上的钥匙跟行李,打开她房门之后,便将她的行李往里头一丢,随即将房门上锁。丁娜傻眼地看着他的举动,还来不及问他在干么,成隽已经打开他房间门,伸手将她拉进房间。 将随身行李与相机往桌上一放,成隽转身,发现丁娜仍站在门边动也不动,他稳稳往床上一坐,然后勾勾手指头,要丁娜过来。 丁娜怯怯地走近。 「你真那么想跟我做爱?」 「不是很想,是……」丁娜想了一下,发觉实在形容不出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慢慢说。」 「就是,我们每次吻完之后,我就会好想……好想继续下去……我一开始也不知道继续下去会是什么,所以就去找书来看啊!结果我发现好多书里都这么写,通常男人,很少会不想做爱,只亲吻跟爱抚的……」 「你是觉得我的做法很奇怪?」成隽抬起丁娜的脸,仔细审视。 只见她先是点头,然后又连连摇头。「我只是担心,长期那个样子,你会不舒服。」 「的确不太舒服。」这点成隽愿意坦承。「但在要你之前,我还有其它更多的考量,在我还没有想清楚的情况下,我宁可选择忍受。」 「你已经说第二次了,你到底要考量什么?」丁娜一点都不懂。 「一些我说了你也不会懂的事。」成隽搔搔丁娜头发。「我这才想起,之前你不是还信誓旦旦,说你很有耐性,愿意慢慢等我确定心意?怎么突然急了起来?」 被他这么一问,丁娜脸蛋顿时冒红。 好嘛!她老实承认,她变贪心了。她现在不只想要他的亲吻跟爱抚,她还想跟他牵手、跟他做爱,还想——当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她嚅嗫地答:「我也会觉得不安啊……」 「才想用做爱来加以证明?」 丁娜窘极。「我知道我这样很傻啦……」她偏头看着成隽,猜不出他心头情绪,只能坦白说出自己心意。「只是我会担心,你之所以不想跟我做爱,是因为我引不起你的『性』趣……」 话题绕了半天,原来这才是重点!「你也操点别的心好吗?竟在烦恼这个。」 「……」当然要操心啊!这事关他对她的感觉,当然对她很重要啊! 「记住,你今天的对象是我,就该遵照我的行为标准,你在书上看的那些,可不是我写的,我不喜欢你把我跟其它男人混为一谈。」 丁娜嘟嘴道:「你的意思是,在你还没考量好之前,你都不会碰我就是了。」 「大概是这个意思。」 「讨厌!」丁娜低头小声抱怨。「那我带来的内衣,不就都派不上用场了……」 「你说什么?」她说得嘟嘟嚷嚷,成隽一下没听清楚。 「没啦。」丁娜吐舌头,朝他扮了个鬼脸。「我要先回我房间整理东西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六点半,成隽带丁娜进汉来四十三楼海港自助餐厅用餐,丁娜前脚才刚离开准备去拿菜,成隽头一转,只见一个庞大的身影,满脸兴奋地朝他奔来。 「小隽——好久不见!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 跑来认他的妇人是成妈的好朋友,几乎可说打小看着成隽长大的王阿姨。 一见王阿姨出现,成隽表情呆了一下,他斜眸确定丁娜已走到吧台区挑选食物,一时半刻不会回来,他瞬间收起惊讶的表情,悬上职业笑脸,举步迎向王阿姨。 「王阿姨,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跟从前一样漂亮。」 「你这小子就是这张嘴甜!」王阿姨得意地拍了下成隽手臂。「最近在忙什么?我前阵子常听你妈念说,你最近越来越少回家看她了。」 「没吧!」成隽摇头。「我三天前才回去过,王阿姨你多久前听我妈说的?」 「大概一个礼拜前吧,对啦!就是要那样,常常回去。你妈那么疼你,多陪陪她是应该的。」说到这,王阿姨突然想起。 「对了,你怎会突然下来高雄?还有我刚刚好象看见你旁边跟着一个女生……怎么,交女朋友啦?」 糟糕,想不到还是被看见了。成隽笑得嘴角抽搐。「怎么可能,我是一个人来的。」这个时候,他只能一口咬死没这回事。 王阿姨满脸怀疑。奇怪!她刚明明就看到一个女生跟着他一起进餐厅,怎么可能没有!她眼力这么好,怎么可能看走眼!虽然刚没把那女的长相看仔细,不过从他俩讲话互动的样子,她打包票他们俩铁定认识。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王阿姨转过身去,意图揪出丁娜跟她当面对质。到底跑哪去了?她刚明明看见那女生往吧台方向走的啊…… 一见王阿姨的举动,成隽连忙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这节骨眼,可不能让她找到丁娜。要是他带女生南下高雄的事被老妈知道,铁定又是一阵子不得安宁。 「王阿姨呢?」不着痕迹地,成隽以身体挡住王阿姨视线,还露出迷人的笑脸,意图让她忘记找寻丁娜的事。「怎么也会到高雄来?」 「还不是帮人安排相亲!」一说到这话题,王阿姨就来劲,她要成隽往左看,第三桌,那里有一对正在进行相亲。 「说到相亲,我有个刚从美国念完书回来的小侄女,二十六岁,身材学历全是一等一,怎么,要没女朋友的话,就让王阿姨帮你们俩安排认识一下。」 成隽笑着摇手。「我最近工作比较忙,恐怕没什么时间。」 「怎么这么说呢!结婚乃人生大事,你今年几岁?我记得也三十一、三十二了,该是认真考虑的时候了。」 对于这种逼婚言论,成隽始终选择微笑带过。他刚升任住院医生,成妈便开始四处留意要帮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名门千金,三年来最少也提过二十次,可成隽从来就没同意过。没办法,他就是受不了那种先检查过男女双方条件,再决定要不要交往的市侩举动。 成隽忙着应付王阿姨拷问的时候,丁娜已经挑好餐点,她回头一看,正好看见成隽在跟人说话。该过去吗?丁娜不敢贸然接近,只敢站在妇人身后打手势。成隽见了,只是朝她摇摇头,然后比着打电话的动作,丁娜懂了——他要她不要过去,打电话给他。 丁娜端着盘子悄悄离开,然后掏出手机打给成隽。 电话接通。 「我是小娜、」丁娜正想问成隽和他说话的妇人是谁,可话还没出口,随即被成隽挡下。 「我现在在忙,忙完了再打给你。」成隽刻意加重「忙完了」三个字的语气。 丁娜不笨,哪里听不出他话中涵义,心情蓦地低落。 小吉前几天说过的话,一下跃上丁娜心头——你们那样,真的有点怪…… 是啊,连她也觉得,他们的关系,真的有点奇怪。 丁娜垮着小脸,像弃儿似的,一个人端着餐盘找了个空桌坐下,就算海港餐厅的料理再美味,她此刻吃来,也如同嚼腊。 半个小时后,成隽假借尿遁,才得以暂时避开王阿姨耳目,打电话跟丁娜说他现在的情况。 「我们这样好蠢噢,明明都在同一家餐厅,却只能隔着手机讲话。」 「王阿姨是我妈的朋友,让她知道我跟你一道出来,会衍生很多问题——」说到这,成隽换上更加和悦的口气,哄着丁娜。「你乖,吃完饭先回房间休息,我等会儿回去再好好补偿你。」 手机里传来一阵沉吟。「……那你要用什么东西补偿?」 闻言,成隽忍不住笑。「我大方一点,随便你提。」 第六章 草草用完餐,丁娜一个人孤伶伶地走回饭店房间。刚刚进门,情绪还不差。成隽说会补偿她嘛!她刚好可以趁这机会好好想想,到底怎样的「补偿」才够弥补她的委屈。可随着时间过去,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电视遥控器让她从一转到一百,再从一百转到一,来来回回数十次之后,她真的等不下去了! 他跑哪去了啊?就算吃饭,一个多小时,也早该吃饱了吧…… 打他手机。 「你不是说要补偿我吗?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丁娜问。 成隽抬手和其它人比了一个暂时告退的动作,拿着手机走到墙角说话。 「我被我妈认识的朋友拖来跟她的朋友认识,她不好应付,每次说要离开,她就找尽借口要我留下来。」 说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去圆它。成隽这回终于吃到苦头了。 刚才他一口咬定他一个人来,身边绝对没有其它人,王阿姨便将计就计,拉成隽加入由她领队的妈妈相亲团,美其名是舍不得成隽一个人落单吃饭,可成隽知道,她是不着痕迹地在确认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席间,成隽好几次托辞想回房休息,结果都被王阿姨挥手挡掉。 欧巴桑就是有这特权,捂起耳朵说「我不准、我不准」时,当晚辈的根本没理由拒绝。 像这会儿,他起身接丁娜电话,王阿姨一双眼还紧盯着他不放。真是可怕,彷佛能从他脸上看出是谁打电话来一样。 「那你到底几点才能回来?」丁娜又问。 「不知道,我只能说尽量。」说到这,王阿姨突然走过来拍成隽肩膀,成隽吓了一跳。 「在跟谁说话?」 「一个朋友。」 从手机里听见成隽回答,丁娜一颗心咕咚掉进冰湖里。 「问我一些医院方面的事。」 「也帮帮忙!」王阿姨满脸惊讶。「今天是礼拜日,就算再认真工作,也该给你喘口气的时间吧!来来,把手机给我,我来跟他说。」 王阿姨试图拿走成隽手机,成隽急忙挡掉。「不用不用,我来说就可以了!」 他拿起手机,说话口气听起来相当急迫。「晚点有空我再回电。」随后便挂上电话。 他朝王阿姨微笑。「好了,我们继续去吃饭吧!」 「谁打来的电话,这么暧昧,连让我跟他讲一下话都不行……」望着成隽故作开朗的笑脸,王阿姨嘴里不停嘀咕着。 套房这头,丁娜像冻住似的,拿着没了声息的手机,傻傻地坐在床沿发呆。 耳朵边回荡的,全是成隽刚才的宣告。 一个朋友…… 丁娜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间,一颗颗豆大泪珠从她眼中滚落,濡湿了她白嫩的手心。丁娜只觉得心痛,花了这么多时间讨成隽欢心、陪伴他、揣测他心意,结果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竟是…… 一个朋友。 原来他跟她,只是一对会一块吃饭,互相接吻跟爱抚的——「朋友」! 「猪头!」丁娜用力槌着床铺,眼泪像雨似的落个不停。「谁要当你朋友啊!」 掉泪还难以遏止丁娜心头的痛楚,她抬头朝房间四周看了看,突然走到电话旁边,拨了客房服务电话。 「客房服务部您好。」电话那头回应。 丁娜吸吸鼻子,对着话筒哑声道:「帮我送一手啤酒上来。」 在海港餐厅足足坐了两个半小时,提了不下十回。「我还有会议报告得读」之后,王阿姨左右瞧瞧餐厅里所剩不多的人潮,这才甘愿放成隽离开。 她留他下来的目的,无非是想看看,刚开始看到那名和成隽一道进餐厅的娇小女子,会不会耐不住性子冲上来质问他。 她就是不死心!王阿姨不相信自己会看错,不过眼看这情况,似乎真是她搞错了。 「对了小隽,刚才跟你提的,我那个刚从美国回来的小侄女,你好好考虑考虑,过几天王阿姨再打电话跟你确定。」 虽然心里大喊着「no」,但成隽脸上,却丝毫不见异样。他一如平常和一干妈妈婆婆微笑道别,直到电梯门关上,他才垂下发酸的脸皮,大大地吐了口气。 我的妈啊!一不愧是老妈的好朋友,缠人功力跟老妈仅在伯仲之间。成隽心里暗啐,他又不是头壳坏了,他怎么可能答应跟王阿姨的小侄女约会,万一成功……成隽实在不敢想象,多了一个罗嗦的王阿姨当亲戚的生活,将会变得多么凄惨落魄。 当初真不应该答应高禹接下案子!成隽心里直后悔。想不到一趟南部行,会冒出这么多教他措手不及的突发状况。 成隽快步走向丁娜房间,看看腕上的表。两个半小时,头一次让她等这么久,还真不知道丁娜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伸手敲门。 站在门外两分钟,没有回应。成隽耸起浓眉,心想丁娜该不会到隔壁百货公司逛街去了?转头瞥见墙边的门铃,成隽不死心,轻轻地按了一下。 门铃清脆地叮当响,但依旧没有回应。 打她手机好了。 拨通电话,却听见铃声在房间里头响起。 搞什么,她人在里头嘛! 「丁娜?你在里头吗?」成隽再按一次门铃,门铃骤歇,门里蓦地传出喀喀砰砰的声响。 「来、开门了……」 丁娜打了一个酒嗝,踩着摇摇晃晃的脚步,走到门边,摸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拉开门闩,成隽随即接手将门拉开,丁娜一时来不及退开,叩地撞上门板,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好痛!」 她捂着前额呼痛,成隽赶忙伸手捞起她,一边将门关上。 丁娜再度打了个酒嗝。 「你喝酒了?」成隽皱着眉头说。 丁娜看着他傻笑了一会儿,突然嘴一瘪,又蒙着脸嘤嘤地哭着嚷道:「难得来高雄,难得一起到餐厅吃饭,结果你都没有陪我……」 「这种事有什么好哭的!」不就一顿饭嘛! 「当然要哭啊!」丁娜突然挣脱成隽怀抱,摇摇晃晃走到衣柜旁边,用力拉开衣柜门。 「你看!」她从行李袋中捞出一堆粉的、红的、花的、紫的内衣内裤,一股脑儿将它们往床上一丢。「我去奥黛莉花了好几千块,本以为来高雄,有机会换上的,结果却什么都没有——」 说完,丁娜跌坐地板,嚎啕哭了起来。 初见内衣如雪花纷飞,成隽当然吓了一大跳。他伸手捡起一件紫色胸罩,捧在手心认真地想了一下。 他这下终于了解丁娜下午为何那么亢奋,之后又显得那么失望了。原来她为了今晚要和他过夜,偷偷准备了这么多东西。真的是…… 成隽转手将内衣往床上一搁,然后弯腰将仍哭个不停的丁娜抱起。 「好了,别再哭了,脸都哭丑了。」瞧着她哭花的脸,成隽心里直叹气。 「我丑死算了。」丁娜带着泪意指控。「反正你又不喜欢我!」 「你哪时听我这么说过?」 「还说没有!你刚在电话里,明明就跟别人说我是你朋友……」 刚在电话里……她没说他都忘了。「我刚身边有其它人在,当然得先搪塞过去……」 喝醉了的丁娜才不管成隽刚才身边有没有人!总之,她亲耳听见他说的话了。 「你不用再跟我解释,我自己很清楚,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一头热,你压根儿不曾喜欢过我——」 丁娜哭得泪涟涟,酒意加上失望,原本压抑在她心底不肯正视的问题,这下再没有顾忌,一下全都从她嘴里冒出来。 「小吉说我呆头呆脑,我承认,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嘛,我没谈过恋爱,更没追过男人,所以我只好拿我喜欢的东西送给你。你从来没有想过,我送的每一朵花,都是有涵义的,后来,我听了小吉的话,主动一点,结果我们又卡在那个阶段上,你不抱我,也不承认我,我知道是我自己说要等你,不给你压力,可是,我也需要一点点鼓励,不要老让我觉得,都只是我一个人在努力……」 成隽双手环胸,凝眸将丁娜表情全看进眼里。 她此刻的模样真的非常狼狈,一双大眼哭得泡泡的,鼻子也红通通,酒意将她脸染上红艳的樱桃红,原本绑着的长发也被她哭乱了。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应该觉得她这样子很丑,或者觉得她是在借酒装疯,故意勉强他才对,但成隽仔细想想后发现,竟然没有。 看着丁娜哭红的脸,他心里竟只有一股浓浓的舍不得。 一个声音在成隽脑里提醒 成隽呀成隽,你糟糕了你!你知道你心里这股舍不得,意味着什么吗? 「我只是想要一点点鼓励嘛……」 大概是哭得累了,丁娜说话音量渐渐变小,也不再有力气坐直,她身体自有意识地偎靠在床边,嘟嚷两句之后,她眼皮慢慢合上,不过几分钟时间,已听见她发出均匀鼻息,进入沉沉睡眠。 成隽轻叹了口气,随手帮她收拾丢了满床的内衣内裤,才弯腰将丁娜抱上床铺。 唔!酒醉的人还真重! 眶当眶当,一不小心踢着床边的啤酒瓶,听着瓶子落地声,成隽低头细数,一二三四五六,这丫头,根本一点酒量也没有,还敢一次喝这幺多! 「包管明天头痛死你!」成隽没好气地轻敲丁娜额头。 丁娜瘪嘴咕哝一声,翻了个身换方向继续睡。 真是拿她没办法。成隽摇头叹息。 六点半,饭店morningcall准时响起。丁娜伸长手摸索着电话,待听见电话那头道早的机器式女音,她这才恍惚地睁开双眼。 这是哪里? 瞪着陌生的天花板看了半晌,丁娜才突然记起,这地方是汉来饭店,她跟成隽得在八点之前赶到凤鼻头搭船渡海! 对对对,小琉球! 丁娜猛地翻身,一坐定,她忍不住抱头哀嚎。 我的妈啊!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她头怎么疼成这德行! 「不错嘛!还爬得起来!」昨晚她醉倒,出她房间时成隽顺手拿走她房间钥匙,打算一早过来挖她起床。 看见已换好衣裳的成隽进门,丁娜蹙眉问道:「昨晚谁偷打我?我头好痛!」 「原来你不记得啦!」 成隽指指仍榈在床底下的啤酒空瓶,丁娜一看,昨晚的回忆才一点一滴慢慢溜回她脑袋。对对对,她记得成隽被一个中年妇人绊住,然后丢下她,之后打电话给他,她还听到他跟那妇人说,她只是一个朋友…… 「还在发什么呆!快点起床梳洗,你只有十分钟时间。」成隽打断她思绪。 「好啦好啦!」丁娜瘪着嘴,掀被下床,一站直,免不了又是一阵唉叫。 十五分钟后,成隽与丁娜两人搭上饭店叫来的计程车,直奔凤鼻头。坐在计程车上,丁娜试图回想昨晚的事,可不管她怎么努力,第一瓶酒下肚之后的事,她全都忘光了。 丁娜怯怯地看着成隽。「我问你噢,我昨晚有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之所以这么怀疑,是因为她刚收拾行李时,发现她带来「以备不时之需」的性感内衣内裤,竟然全都被搁在房间椅子上。没道理它会自己跑出来啊! 「脱光衣服在外头裸奔算不算奇怪的事?」成隽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啥米!丁娜瞪大双眼。「你说我昨晚——」 「当然是开玩笑。」成隽白她一眼。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你吓到我了……」丁娜抚着胸口。「你突然间那么正经说话,我当真以为我做了那种事了勒!」 「既然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昨晚还敢喝到那么醉!」成隽冷眼瞪她。 丁娜嘟着嘴帮自己辩解:「人家心烦嘛!谁教你昨晚让我等那么久。不是说一醉解千愁吗?我原本只打算喝个一、两瓶,看可不可以醉了就睡着嘛,结果没想到,竟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那么多……」连她自己也很惊讶呢! 「等会儿上船你就知道。」成隽懒得再骂她。「包管吐死你。」 不出成隽所料,打从爬上摇来晃去的快艇,丁娜头就开始晕了,而当快艇开始往前飞奔,丁娜更是沿路吐个不停。 一开始她还不好意思坐在成隽旁边吐,一个人拿着呕吐袋躲到一旁去解决,随着时间拉长,她也懒得遮掩了。 我的妈啊!这真是丁娜这辈子度过最漫长的二十五分钟,根本就叫「度分如年」。吐到肚子里再也没东西之后,快艇这才抵达小琉球的「白沙港」。 「喝点胃乳,胃会舒服一点。」一下船,成隽便从行李袋拿出矿泉水和胃乳,递给她。 丁娜感激涕零地打开喝下。她愿意对天发誓,她丁娜从今以后再也不敢乱喝酒了! 等了五分钟,胃感觉舒服了之后,丁娜嘴巴也灵活了起来。她瞧瞧仍拿在手上的胃乳包装,好奇地问成隽。「你出门习惯带胃乳啊!」 成隽白她一眼,懒得说话。他又没胃病,干么随身带胃乳。想也知道,胃乳是他昨晚特意去帮她买的。 「干么板着脸?」丁娜被瞪得满脸莫名其妙。 成隽丢下她,迳自走去和当地人交涉租车事宜。要在小琉球活动只有三种选择,一是跟当地人租机车,二是搭乘唯一的一班公车,三是用两只脚走路。成隽来之前已做好功课,甚至租一辆摩托车多少钱合理,他都上网查得一清二楚。 「上来吧!」成隽打点好一切,才拍拍车子后座要丁娜上来。 打从到台北工作,丁娜就没什么机会坐摩托车了,丁娜跨坐上去,双手还不忘紧紧环住成隽的腰,一副恨不得粘死他的表情。 「这样可以吗?」他的背那么宽那么暖,丁娜心满意足地磨蹭,真想就这样抱着,一辈子。 感觉得到她怀抱的紧度,成隽望着前方,唇微微一笑。「随你。」 两人第一个停留的地点,是位于白沙湾尾端的「花瓶石」,高禹之前fax交代了几个景点——花瓶石、美人洞、蛤板湾、观落日亭和白灯塔,叫成隽一到小琉球,务必带回那几个地方的照片。 成隽工作的时候,丁娜就站在旁边乖乖等待,偶尔发现什么新奇景色,她都会忍到成隽将相机放下,她才开口要他转头看。她在台北发过誓,绝对不会乱吵他乱闹他的! 瞧成隽一副识途老马样,丁娜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之前来过小琉球吗?」 「没有,你呢?」 「我也是第一次。」 小琉球的海跟在台北海边的海颜色不太一样,没那么灰扑扑,是一种很漂亮,感觉近乎透明的靛蓝色。丁娜眺望远方海洋,突然发现有一些圆形的球体浮在海面上,她转头问成隽:「那是什么?」 「箱网,也就是养鱼的地方。」这件事他曾在网路上读到,刚好可以现学现卖。「其实那下面是个非常大的网子,鱼就在里头游来游去,算是一种半养殖渔业。据说那样养出来的鱼,比一般养在鱼塭里的鱼要更好吃。」 「不会被海流漂走吗?」 「应该是底下有锚,还是绑了什么很重的东西吧!」这部分成隽就不太清楚,不敢说得太笃定。 两人重新回到摩托车上,小琉球的路极好认,两条环岛公路再接仁爱路跟三民路,沿路不停大概骑半个小时就把整个岛逛透了。丁娜还发现,小琉球人口不多,除了靠渔港附近感觉较繁荣之外,其它部分几乎全是荒凉一片。珊瑚礁岩不利草木生长,经过几个地方,路上甚至连根草也没看见。 「肚子饿了吗?」成隽问。 「好饿。」丁娜摸摸肚皮。早上胡乱塞进肚子里的早餐在船上全部吐光光,肚子当然早就饿扁扁。 「那我们先折回渔港吃饭,休息一下,两点之后再继续拍吧。」 丁娜对小琉球印象最好的,就是蛤板湾上那一片白净的沙滩。虽然头顶上太阳很大,但因为一路海风不断,感觉倒没有想象中热。成隽正站在海滩一角拍摄海景,丁娜乘机在沙滩上寻找贝壳,想捡一些带回台北当纪念品。 踩着洁白的浪花,眺着眼前海蓝蓝的美景,丁娜忍不住哼起一首,好久好久以前听过的校园民歌—— 「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没有椰林缀斜阳,只是一片海蓝蓝……」 成隽拍完照片,转头突然看见穿著白棉衫小短裤的丁娜,正孩子气地追着海浪奔跑,浪花打来,她格格笑地跑给它追,浪花一退,她又像泼妇似地冲到海浪面前,对着它挤眉弄眼。 瞧她玩得这么开心,成隽忍不住拿起了相机,偷偷地拍了她几张照片。 热烈的阳光下,白皮肤褐色发的她,有一种小仙子似的神秘灵气,当她立在滔滔浪花中戏玩着水花,那神态,简直就像刚被打上岸的美人鱼。 仿佛受到蛊惑,成隽情不自禁脱下球鞋,跟着她走进海水里。 转头一见成隽走来,丁娜扬头给了他一抹大大的笑。「照片拍好了?」 成隽点头。「你刚在唱什么歌?」 「你站那么远,还听得见啊!」丁娜脸蛋突然冒红。「哎呀!被你发现,我唱歌声音不好听说……」 「再唱一次。」 丁娜用力摇头。 「不然你说歌词。」 「就『外婆的澎湖湾』啊。」丁娜指指海浪跟沙滩。「刚在玩水,就突然想起这歌词还满符合的,可是唱了之后才发现不对,这里是小琉球,不是澎湖,还有这里也没有仙人掌。」 她转头看着成隽。「你记得有哪首歌有讲到小琉球吗?」 成隽想了一下。「有一首台语歌。」 「快快快,唱给我听,我要听。」丁娜诱哄。 「为什么我叫你唱你不唱,你要我唱我就得唱?」 「好嘛!不然一首换一首。」丁娜伸出右手和成隽打勾勾,一边叮咛。「说好了噢,我唱完就换你唱。」 丁娜仰起喉咙唱了潘安邦的「外婆的澎湖湾」,她声音娇脆,唱起歌来感觉像幼稚园小童,带着一点稚气味,一曲唱完,丁娜合起嘴巴,转头娣着成隽。「换你了,来宾请掌声鼓励——」说完还用力拍手。 成隽深吸了口气,知道他接下来唱出的歌词,绝对非常有震撼力。 「八月十五彼一天,船袂离开琉球港……」 「唉呦喂呀!」丁娜做出跌倒的动作,然后俯在沙滩上拍岸大笑。「我的妈啊!真的是太猛了,可以让你想出这首歌!」成隽那张帅脸,跟台语歌曲的感觉一点都不搭,偏偏他还用那么认真的表情去唱。真的是,笑到肚子痛啦! 眼见丁娜仍旧笑不停,成隽忍不住汲水泼她。「还敢取笑我,是你说的,要跟小琉球有关的歌。」 「是啊!是我说的,可是我没想到你会选唱『八月十五彼一日』嘛!」提到「八月十五」,丁娜又是一阵大笑。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她微喘地说:「你知道我刚一到蛤板湾,想到的是什么吗?」 成隽摇头。 「是很久之前的mv,刘德华的,叫『我和我追逐的梦』。里头有一段啊,就是刘德华牵了一条黄金猎犬,在一个很漂亮的沙滩上跑来跑去……」 为了表演生动,丁娜还起来示范动作。 「读书的时候看到那首mv,我当时心里就在想,哪天一定要养条狗,不然也跟有狗的人借一下,带它来沙滩上跑跑看,看那画面是不是真像mv拍起来那么好。」 「不用等,你现在就可以试。」 丁娜瞧瞧左右。「但又没有狗!」 「你可以假装扮演啊。」成隽伸手拨弄丁娜长发。「反正你头发是咖啡色的,跟黄金猎犬还挺像的,至于我呢!就勉勉强强充当一下刘德华,牵着你在沙滩上跑。」 一见丁娜举手想打人,成隽哈哈一笑,转身拔腿就跑。 「站住!你这家伙!竟然当我是狗!」丁娜追在成隽身后。 「对对对,就是这感觉。」成隽腿长,总能在丁娜追上之前,早一步溜掉。「越来越有『追逐』的气氛喽!」说罢!他还朗声唱起歌来! 「讨厌鬼啦你!」丁娜跺脚负气不理成隽。 「生气了?」成隽转头看她,然后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哼!」丁娜别过头去。 「好,别气,跟你开玩笑的。」成隽用鼻尖磨蹭丁娜耳际,丁娜怕痒,一下就弃械投降。 丁娜转过头,凝眸望着成隽俊朗的眉眼。 唉!真是讨厌死了,他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害她老是没办法对他生气! 「成隽……」看着看着,丁娜又想吻他了。 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成隽黑眸突然变暗,然后他朝她俯低头,直接将唇贴上。她的唇带着一点海水的咸味,成隽伸出舌尖轻舔,然后才一下钻进丁娜嘴里。 「我脚软……」丁娜呢喃。 成隽拉着她坐到沙滩上,丁娜和以往一样,跨坐在成隽腿上,只是这回他们俩是在室外,而她方才玩水,身上的白t恤被她弄得有点湿。 成隽手指抚过濡湿的痕迹,然后撩起衣摆,将手探进衣里。 哎哟,真羞!他头一次在外面表现得这么大胆,将头偎在成隽肩上的丁娜,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害羞,脸颊胸口突然红成了一片。 成隽手指一边拨弄内衣边缘,突然问道:「玛格丽特的花语是什么?」 丁娜被吻得晕头转向,只能做直线思考,他问,她就答。 「期待的爱。」 「桔梗呢?」 「不变的爱。」 听见这个答案,成隽沉吟久了点。 「那波斯菊呢?」 直到这一刻,丁娜才突然意识到,他问的这三种花,不就是她送给他的花名吗?「你问这个干么?」 成隽轻扯她头发逼问:「先回答我。」 「波斯菊的花语是永远快乐。」 期待的爱、不变的爱、永远快乐——想到自己之前竟然那么狠心,将她所给予的善意全都送进垃圾桶里,成隽突然觉得好惭愧。她不过就是喜欢他罢了,他有必要老是拒她于千里之外吗? 成隽敛眸思索了会儿,突然朝丁娜一笑。「那之后呢?波斯菊之后你打算送我什么花?」 丁娜别开视线,脸红红地嘟嚷:「向日葵。」 「向日葵又是什么花语?」 丁娜头垂得更低,她不好意思说。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 迟疑了许久,丁娜才小小声地吐露:「爱慕。」 成隽深吸口气,难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是高兴、感动,还是震撼?或许,都有那么一点吧! 「你真的那么喜欢我?」为了确认,成隽不厌其烦又问一次。 「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丁娜蓦地垮下脸来。 不,不是不信,他只是想再多点确认而已。「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喜欢我,是很辛苦的喔!」 「现在说这些早就来不及了,人家早就把心投进去了。」丁娜瘪嘴。 说得好。 成隽微笑地抚摸丁娜头发,再亲亲她脸颊。 确定了,就是她了。 仿佛过五关斩六将,丁娜凭恃着一片热诚,毫不退缩地朝他心房攻来。一直到昨晚,成隽心里还抱持着怀疑,还在打探她接近他的目的,直到聆听到她的解释,成隽终于愿意承认,一切是自己太多心。 他不再问躲逃避,从此清清楚楚将她的身影、笑脸纳进他的心。这就是他一直等候的女人,成隽瞅着丁娜微笑,他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伴侣。 「我相信你——以后,你就把花直接拿到我家去吧。」 耶耶?!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望着他温柔的笑脸,丁娜蓦地瞪大双眼。 「我会告诉你我住在哪。」说完,不等丁娜回应,成隽突然伸手将她拉站起来。「开船时间快到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第七章 回程路上,丁娜一逮到机会,就拚命跟成隽套话,她不懂他突然说那些话的原因。成隽这人也别扭,不管丁娜怎么诱哄询问,就是不肯给她一个干脆。 要他怎么好意思表明。成隽别过头去,望着海的脸颊已呈现一片赤红。 认真论来,这也算是他的第一次,第一次愿意把人放进他心底。那种浓情蜜意的思绪要他化为言语,实在太让他觉得别扭。他需要多一点时间,好让他的心和口两个部分,连接在一起。 「说嘛!」丁娜喋喋不休。「你为什么突然愿意告诉我你家在哪了?还有花,你之前不是挺讨厌的吗?怎么一下子又愿意收了?」 成隽别过头去不理,丁娜不死心,继续缠着他不放。「说嘛说嘛,为什么?」 吵死了! 成隽被问得心烦,索性反过来威胁丁娜。「你再问,我就不告诉你我家住址了。」 「好嘛好嘛!不问就不问。」小气鬼!丁娜忍不住在心底嘟嚷。 回到台北,成隽先将丁娜送回她家,直到望见电梯门关上之后,成隽这才掉转车头,开回他位在瑞安街上的家。 几年前决定从家里搬出,成隽便花了不少时间在寻找房子上。最后选定瑞安街,就是贪在它靠近大安森林公园,从他住的阳台往外瞧,可以看见外头一片葱绿树影。 进家门第一件事,便是找出先前丁娜送他的花瓶。打从上回顺手拎它进屋,成隽便一直将它志在储藏室里,好在没弄破。成隽将瓶子仔细洗净抹干之后,将它往屋里最显眼的茶几上搁。 丁娜下车前答应,明天下班,她会带一把向日葵来。成隽站在茶几前看了花瓶一会儿,坦白说,朴拙的陶瓶与室内摆设有点不搭,成隽喜欢的装潢偏科技前卫风,除了沙发之外,橱柜桌椅全都是线条刚硬的金属质材。不过他想,既然丁娜是花艺专家,那么她就应该有办法调和这两者之差。 暂时先摆这儿。成隽满意地点点头,一切等丁娜来了再说。 过午,大把大把的雨便开始从天上往下落。下班前,成隽赶在丁娜出门前一刻打手机给她,说他等会儿会来「花艺所」接她,要她等他一下。 切断手机通讯,丁娜还开心地转了个圈圈。小吉走过她办公室瞧见,好奇地问:「瞧你开心的!发生什么好事了?」 「成隽说要来接我。」 「呦——这可稀奇了!」打从丁娜与成隽交往,还是第一次听他要来「花艺所」。小吉对这个名叫「成隽」的男人,已经好奇很久了。「请他进来坐坐。」 丁娜抿嘴想了一下。「要先问问,我不确定耶!」 「笨,不会找借口硬要他进来!」 「不行啦,他最讨厌人勉强他了。」丁娜摇摇手指。 话才刚说完,丁娜手机又响,一听,丁娜顿时忘了小吉存在,抱起她中午从花市带回来的向日葵,便急匆匆地往外跑。 「各位各位,明天见!」 话才刚说完,人已经一溜烟冲出「花艺所」大门。小吉探头,只见一辆亮黄色金龟车停在门口,一接到丁娜,便毫不迟疑把车开走,速度实在太快,小吉根本来不及看成隽长相。 成隽一边开车,一边分神看着丁娜。老实说,她是他看过最适合拿花的女子。不过说也奇怪,第一次看见她,他却以为她是个算命师。 想起算命,成隽随口闲聊。「你最近还在帮人算命吗?」 「啊?!」丁娜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他们俩第一次见面,她刚好在帮连咪咪排塔罗。她摇摇头。「从那一次之后,就没什幺机会算了。」 「为什么?」 「因为连咪咪生气啦!」丁娜跟成隽大概描述了下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我之后不是跑去认识你吗?她气死了,隔天还打电话过来骂我忘恩负义、见色忘友!」 这么严重啊!成隽惊讶。「想不到我这么受欢迎!」 「你才知道噢……」说到这,丁娜才想起,打从认识他到现在,她都还没问过,除了她之外,他还有其它交往的对象吗? 丁娜顿时脸色惨变。 「我都忘了问,你该不会有什么未婚妻,或者是什么感情已经很稳定的交往对象了?」 「现在才问这个,会不会太晚了?」成隽馍她。 「你不可以顾左右而言他,快点回答我。」 成隽就是这一点坏,明明回答一句「没有」就行了,他偏要说一大堆话,要丁娜自己想。 「你哪时看过我接别的女生的电话了?」 「可是我们又不是每天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一起。」 成隽笑,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两把钥匙,放到丁娜手心。 这个是……丁娜像傀儡娃娃似的,傻傻地注视着自己手心。 「今后你就可以自己过来看,看我还有没有其它女人。」 ohmygod!丁娜做出惊恐貌。她不是在作梦吧!为了确定这两把钥匙是真的,丁娜甚至还放到嘴里咬咬看。 「你干什么?脏死了!」 「我在确定它是不是巧克力做的啊,我怕它们是假的嘛!」咬起来很硬。真的!它们是真的钥匙耶! 噢噢噢———她太开心了!虽然坐在车里动作不便,但丁娜仍不由自主地手舞足蹈。 噢不行,不能再继续兴奋下去,她开心到心脏快受不了了! 等等,丁娜突然想到。打两人从小琉球回来,成隽就做了好多奇怪的举动,包括答应带她去他家,接受她的花,现在竟还给了她家门钥匙——这代表什么?丁娜望向成隽。 会是她所想的那样,他喜欢上她了?丁娜在心里开心地尖叫。是吗?是这样吗?该不会是她会错意了吧?她迫不及待想要确定。 「我不懂,你突然给我钥匙的原因?」 「你不是要鼓励?」成隽瞟她一眼。 啊!丁娜转头看着成隽,暗忖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心里事? 丁娜张开嘴巴,正打算问,却被成隽早先一步捂住嘴巴。 「唔唔……」 「我话就说到这里,你再追问,小心我收回钥匙。」要他坦率地说出他的心绪,这事目前他还做不出来。 这怎么行! 二话不说,丁娜急忙将钥匙收进皮包里,感觉这样还不够,她甚至将皮包塞进靠近车门的大腿底下,严防成隽突然抢了回去。 嗯嗯,这样他就抢不走了! 看她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反应,一旁的成隽,忍不住放声大笑。 雨从昨天下午一直下到今早,一发现雨整夜未停过,成隽心头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一早进医院,便看到新闻说气象局发布豪雨特报,提醒民众要随身携带雨具,住在低洼或山区的民众,更是要提前做好防洪准备。 雨下得越大越久,医院就越忙。打从发布豪雨特报,成隽便不再有时间跟丁娜约会吃饭,医院诊疗工作结束,他还不能回家休息,还得一一打电话和他所负责的慢性病人连系,跟他们确认存药量,顺带叮咛他们注意身体,千万别染上感冒。 逮着一点空档,成隽马上拨丁娜手机。 「你在哪?」 「刚回到家。」一边说话,丁娜一边掏钥匙开门。隔着话筒听见声响,成隽唇瓣微微露出抹笑。 「你还在医院忙啊?」看见来电显示号码,就知道他现在人在哪。 「是啊!有一堆事还没做完,等会儿跟你讲完电话,我就得马上到急诊处报到,最近涌来好多急诊病人,医院里每个人都忙翻了。」 「这样啊……」丁娜沉吟。「那今天晚上,不就又不能见面了?」 「我也很想过去但看这情况,我实在不敢跟你约时间。」 这场雨的确破坏了许多事,上一回在汉来海港餐厅的回忆还一直挂在成隽心上,他本是打算回台北后,找个机会带丁娜到餐厅吃饭,弥补她当时的委屈。怎知天公不作美,竟一连下了三天大雨。 「这也不能怪你啦,谁教老天老下雨下个不停呢?」 成隽早在第一天留守医院,就先帮丁娜打预防针了。他告诉她,医师工作向来最怕天灾人祸,每次遇上这种情况,不要说约会了,一天能给足八个小时让他们休息睡觉,就让他们开心地偷笑了。 他都讲这么坦白了,她怎么好意思再跟他计较陪伴的事情。 「跟你说噢!」丁娜一改失望的口气,用着愉悦的声音说话。「为了祈求老天爷早点放晴,好让我见到你,我每天都会做几只晴天娃娃挂在窗户上,睡觉前都还会跪在它们面前祷告哩!不过看这情形,好象是雨下太大了,我的祷告词没办法传进老天爷的耳朵里。 成隽可以在脑中描绘出丁娜专注缝着晴天娃娃,再满脸虔诚地将它挂在窗台上的画面,唉,成隽叹口气。疲惫不堪的时候,他心里总会浮上抛下一切,直冲她家找她的冲动。不过一想到挤在急诊处排队的病患,成隽再累,还是得强迫自己微笑面对。 这是他的职责,他的使命。 「那也帮我做个两只吧!祷告我会在医院补上。」成隽转头望着白苍苍的墙壁。「我也希望两早点停,我就能早点去见你。」 这是成隽头一次倾诉思念,听得丁娜脸都红了。 「听你这么说,我好开心,这是你第一次说想我呢!没问题,等等我马上做,干脆一次做二十只好了。」说不定两会因此而停呢。 「小傻瓜!」成隽笑道。 「对了,说到帮,除了帮你缝晴天娃娃之外,还有什么事我帮得上忙的吗?」 「有是有,但就是怕太麻烦你。」 「什么事情?」 「我的衣服,我一直没时间拿去洗衣店送洗。」 平常成隽穿的衬衫跟裤子这些衣物,都是送交洗衣店清洗,他只在家洗他自个儿的内裤和袜子。前一个星期日他和丁娜到小琉球,接下来又连下了三天雨,待洗的衣物至今还堆在浴室前的洗衣篮里。 丁娜听见,马上开口说:「没问题,这就包在我身上!」太棒了,她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用用他家钥匙! 「你也太兴奋了点吧?帮我整理脏衣服又不是去旅行。」 「人家喜欢帮你做事嘛!那会让我有种被你需要的感觉。」丁娜甜甜地答。 「反正我晚上闲着也是闲着,好嘛,你就让人家帮你?」 「好,就让你去。」他实在敌不过她的甜言蜜语。 一挂上电话,丁娜二话不说,急忙抓起皮包钥匙直奔成隽家。这是她第二次进成隽家,一打开门,丁娜立刻冲进他房间,目标是他每晚惯睡的大床。丁娜整个人呈大字形扑倒在双人床上,用力滚了一圈后,这才将脸埋在他枕头上,心满意足地用鼻尖来回磨蹭。 啊啊啊,就是这个味道,成隽身上的香味! 丁娜一个翻身,转头看看自己的左右手边,左边是成隽放衣服的衣柜,右边是成隽每晚看书的书桌,啊!这感觉实在太美妙了!丁娜忍不住在卧房里转起圈圈,四面八方都是他平常惯用的东西,就像被好多好多的「成隽」环绕一样。 叹息罢,丁娜朝床上一躺,抓来成隽的枕头抱在怀里,这就是成隽每天晚上看见的画面。丁娜张着大眼望着天花板,细细数着上头壁纸的格数。不知道成隽上床睡觉的时候,会不会跟她一样,一边等待睡意袭来,一边看着天花板回忆他们一块做过的事、说过的话? 丁娜承认,每晚睡前,她都会抱着被子喃喃念好几回「成隽」,和幻想中的他交换一个晚安吻之后,这才甘愿合眼睡觉——丁娜脑中浮现成隽促狭的笑脸,然后摇摇头。 不可能,那种憨傻的动作跟他一点都不搭。丁娜敢拍胸脯保证,打死他都不可能这么做! 哼哼哼!被我猜中了对吧! 仿佛将怀里的枕头当成了成隽,丁娜手指着枕心对它挤眉弄眼了一会儿,这才满心怜惜地将它拥进怀里。唉呀!开玩笑的啦!她爱他疼他都来不及了,哪可能为了这种事跟他胡乱呕气! 这么一想,丁娜才猛地想起此行来意。 真糟糕!躺着躺着,都忘了时间。进门时她跟管理员打听过了,收垃圾的时间是七点半。也就是说,她只剩下不到一小时时间可以整理家务。 急急忙忙翻身下床,再拉平被她弄乱的床铺跟棉被,低头在他枕头上印下一个吻之后,丁娜这才施施然走向客厅,开始她的整理大业。 成隽卫生习惯一向良好,房子根本就不乱,只是堆了好几天的垃圾跟换洗衣服比较难处理。将房子打量过一遍,丁娜决定,不把衣服送洗衣店啦,由她亲手清洗。 这才叫「贤慧ㄟ查某人」嘛! 拎着两大袋脏衣服回家,丁娜站在洗衣机前,将深色衣服、淡色衣服一一分类,突然她从里头拎出一条内裤。 好大一条噢! 丁娜咋舌地将成隽穿过的脏内裤挂在自己腰上比了下,玩着玩着,最后才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这时成隽刚好又打电话来。 他本是想提醒她,记得要把他的私人衣物留下,千万不要将它们带到洗衣店里。结果怎知道,丁娜竟已经动手在整理他的内裤了。 闻言,成隽呼吸声一停。「你连我的内裤也带走了?」 「是啊!我家有烘干机,等会儿洗好马上烘干,这样你明天就有干净的『小』内裤穿了。」丁娜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从衣服堆里拎出一条内裤,圈在手指上转啊转的。「不过还真看不出来,原来你喜欢穿三角花内裤。」 成隽哪甘心被白糗,马上回话。「你不也一样,喜欢穿三角丁字裤。」 啥米!他怎么会知道?丁娜脸爆红。 丁娜大叫。「我就知道,你那天一定偷看过我的行李。」 「哪需要偷看。我一进门,就看见某人捧着内衣内裤往我面前丢,说什么她花了好几千块,结果全都派不上用场——」成隽在电话里啧了两声。「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一套紫色白点的,我看那条小裤子,后面根本就只有一条线……」 「啊啊啊——听不到听不到!」丁娜以尖叫掩过成隽声音。 「听不到没关系,记得有空穿给我看就行。」 耶?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丁娜蓦地停下尖叫声。 「谢谢你帮我整理家务,等过阵子一豪雨结束后,我们再安排时间,一块儿去旅行。」 一听,丁娜笑得好开心。「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可不准骗人噢!」 「我哪时骗过你了!」成隽反驳。「好了,不跟你多聊了,我还得去急诊处驻守。」 「辛苦你啦,晚上回家行车要小心。」 「我知道,掰。」 「掰。」 连续豪雨进入第五天,刚结束早上的巡房工作,成隽一进办公室,便接到一通紧急来电。 之前雨初下时,成隽便打电话要求病人家属提前过来医院拿药,但家属却拒绝了,依往常惯例,他们觉得雨应该很快就停,怎知道雨竟然一连下了五天,连通往城市的道路也被大水冲断,此刻一家人正受困家中动弹不得。 「怎么办,成医师?我爸昨天晚上就觉得不舒服,最后一包药昨天早上已经吃掉了。」 「他现在是哪不舒服?还可以说话吗?可以就先把电话交给他听。」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窣声,随后一阵粗嗄的喘气声由小渐大传来。 「成医师,我一直在发烧啦。」从电话里听,病人林木立呼吸上气不接下气,是可以说话,但感觉起来非常费劲。「昨天早上觉得喉咙有点痛,就担心会不会是感冒,结果今天早上头就真的烧起来了……」 病者林木立年纪已经六十多岁,体内的癌细胞之前在医生与他自己的努力配合下,已缩小到能够用药物控制的程度,一年来一直没再复发。怎么知道突来这一场豪雨,竟又让他一向不太健朗的身体染上感冒。 成隽当机立断,决定马上连络救援单位,看能不能在最短时间内,将病患送出灾区。 经过一整天的连络协调后,救援单位派出气艇,病人家属也帮病患严密里好,再套上雨衣,折腾近四十分钟,终于安全将病患送至救护车上,成隽早已守在车里准备接手照料。 朦胧间,病患睁眼瞧见穿著白袍、模样俊秀的成隽,霎时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断气升天,而成隽就是前来接他的天使之类,哽咽地哀叫一声。 「你不用怕,我在这。」 「成医师……」听见成隽熟悉的嗓音,病患认出他,两行老泪立刻滚落眼眶。 成隽坚定地握着病患的手,并沈稳地向驾驶发出开车的指令,「欧一欧一」警笛声大响,四十分钟后,车子驶进「联合」急诊室门口。 仔仔细细地以手指触诊,紧接着是听心音,测体温量血压,抽血验尿,照x光等等工作,做完检查后病人被护士推至加护病房,成隽则是带着厚厚一本病历表,走进会议室会同其它医生,决定接下来的治疗方针。 忙了整天,连坐下来好好吃顿饭的时间也没,护士一通知病患出现异状他随即得赶回病房,重新做出处置。趁病人打点滴时成隽打电话给丁娜,请她帮他送两套换洗衣服来医院。 今晚,他势必得留守医院,不能回家休息。 接到成隽电话,约莫一小时,丁娜拎着行李袋出现。一见她来,成隽立刻带她进他办公室。 「你看起来好累……」 关起办公室门,丁娜马上伸手触碰成隽脸颊,才几天不见,他清俊的脸庞又瘦削了一大圈。 成隽露出淡淡地苦笑。这个时候,他多想偎在丁娜怀中,好好休息个一天一夜。 「对了!这个。」丁娜从皮包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成隽手心,成隽一看,原来是把钥匙。 「这是……」他抬头看她。 丁娜垂着头,红着脸小声地说:「我家离医院近,如果你刚好想找个地方休息,又觉得你家太远,二十四小时,欢迎你随时过来。」 收到这把钥匙,感觉就像打了一剂强心针,成隽一扫先前的疲惫,再次觉得精力充沛。原来身后有人可以倚靠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好。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利用的。」成隽忍不住伸手握住丁娜小手,若不是担心随时有人进来,他早凑过去亲她了。 丁娜反手握住他的手,然后抬头,给了他一抹好美的笑。 第八章 晚上八点,丁娜正站在客厅里,拿着熨斗帮成隽烫他的衬衫,突然这时候,传来一阵开门声。丁娜转身,正好看见成隽推门走进。 他瞅着她打开双手。「我说过我会好好利用这把钥匙的。」 丁娜切断熨斗电源,轻盈地奔进成隽怀里。成隽将脸埋进她头顶,深深吸进她身上的香气。她身上有一股甜甜的糖果味,感觉就像好吃的朱古力,惹人垂涎。 「肚子饿吗?要不要我帮你去弄点什么吃的?」 成隽摇头。「我不饿,我只想安静地抱你一会儿。」 成隽牵着丁娜走到沙发坐下,丁娜朝他温柔一笑,然后以手怜爱地轻抚他疲惫的眉、眼、嘴角。 接连几天压力紧绷的生活,感觉他一下憔悴不少。丁娜手指一路滑过他下颚、脖子,才沿着他后颈,一路钻进他发间。 「好舒服……」成隽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饱受抚慰地将头靠到她大腿上。 有时都觉得,她像在他脑里装了窥视镜,总能那么适时适地,给予他当时最渴望的事情。不过他也明白,哪里是什么窥视镜,她之所以总能敲中他心房,不外乎一个原因,因为她爱他。 多令人满足的领悟啊! 丁娜没作声,只是一直持续她抚摸的动作。她将满腹的情意与怜爱灌注在指尖,每每摸过一次,就像在悄声地告诉他——「你是我的宝贝,随时只要你需要,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成隽感觉到了,纵使丁娜没说出口,但他仍能从她的举动,感觉出她满满的爱意。 「我的病人度过危险期了……」成隽闭着眼睛缓缓说道:「下午五点终于转进普通病房,知道吗?再一次将他从鬼门关救出来,真的是让我松了一大口气,好在没让他们失望。」 「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 「你也是。你家我家两边跑,也辛苦你了。」 成隽抬起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丁娜眼睛跟鼻子,突然他绽出腼腆的笑。 这是丁娜第一次看见他这种表情。感觉,好象有什么好事将会发生…… 「我想跟你做爱。」他看着她说话。 啊?丁娜停下抚摸的动作,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那天你帮我送衣服到医院去,这念头就一直在我心里打转了。」 成隽从她腿上支起身,将脸凑到她脸前,轻声哄诱。「你呢?你也想吗?」 丁娜没说话,只是红着一张脸,含羞带怯地将两手搭在成隽肩上。 从初时的排拒,然后犹豫,到如今裸程相见,回想起来,真的是好长、好远的一段路呵。 成隽自己明白,隐藏在他好相处面容底下的,是一颗多疑的心。也许是本性,也许是社会的历练,他对人性,始终保持着怀疑。即使谈恋爱,他也都习惯用着理性的态度,去剖析当时的交往对象,她嘴里说的爱,到底出于真心,或者别有所图。 然后他得到一个结论——人心,是禁不起分析的。 成隽几乎是绝望了,虽然他仍相信世间有着「纯粹的爱」存在,就像出现在姊与高禹之间的爱情,但是他很怀疑,那样千载难逢的幸运,能否降临他身上。 直到遇见丁娜。 她是那么的单纯,又勇气十足。早在初见她时,成隽就情难自禁地受她吸引,正因为如此,他更是加倍地抵抗她的魅力。想起自己先前百般不配合又无情的言语,成隽几乎想跪下来感谢老天爷,好在她没因此而放弃了他,还那么执着地继续陪伴他。 「我会好好补偿你的。」成隽一边吻着丁娜的唇,一边轻声细喃。 丁娜根本没注意到他说了些什么,只觉得晕头转向,当成隽将手滑进她t恤下摆,隔着内衣搓揉起她胸脯时,她只能浑身发软地瘫在他胸前喘息。 这正是他所爱的女人。 强抑多年的欲望轰然溃堤,成隽深情地睇着丁娜通红的脸庞。感觉到他的视线,丁娜脸略红了红,然后她张开双眼腼腆一笑,成隽瞧着她朝他伸出手,意有所指地轻抚他的嘴。 她想要他的吻—— 无须丁娜开口要求,成隽随即将唇送上,伸出舌尖钻进她嘴里嬉戏。丁娜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柔的呻吟。成隽手、唇、舌不停地逗弄,抚摸怀中的身体,丁娜被欲望搅得晕头转向,全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抓好。」突然,成隽伸手将丁娜往怀中一抱,站了起来。丁娜惊呼一声,成隽只是直直地走进以拉门遮掩的睡房,将丁娜往床上一放。 丁娜转头,成隽正站在床边,将身上衣服一件一件脱下。 要、开始了吗? 无经验的丁娜脑里一片空白,只能张着大眼瞧着成隽,当他熟稔地脱去身上衬衫,抽出皮带解开裤扣,现出他一身瘦削结实的肌肉,丁娜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好美的身体! 她怎么也想不到,藏在医生长袍下的身体,竟是肌肉分明、精壮全无赘肉的完美体魄。 脱到只剩一条内裤,他这才转身面对丁娜,忽地望见她一脸痴迷地盯着他身体看,他表情看起来十分得意。 坐上床铺,成隽张嘴啃咬着丁娜小巧的耳垂,在她耳边调侃道:「口水都流出来了。」 「哪有!」丁娜羞极地偎进成隽怀里。 成隽俯低头吻住丁娜嘴唇,突然他一个翻身,将丁娜拉至他腿上。丁娜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放轻松。」成隽诱哄,边用鼻尖摩挲她脸颊,痒得丁娜一阵格格笑。 他抬手脱掉她身上的t恤,上身只剩薄衬内衣,成隽顺着内衣外围轻抚了一阵,这才仰起头赞美道。「我梦想这样的画面,已经很久很久了……」 丁娜害羞,连忙伸手捂住前胸,但成隽只是轻轻拉开她的手,隔着蕾丝,温柔揉抚了一阵,才低下头吸吮。 「隽。」丁娜仰头娇喊。 「你准备好了吗?」成隽一边解开她内衣背钩,一边在丁娜耳边低语。 丁娜头正准备点下,突然她想到——「可是我没准备保险套……」 「我有。」成隽让丁娜暂时离开他大腿,然后从他脱下的衣服堆里找出皮夹,转过身展示给丁娜看。「怕意犹未尽,还一次带了两个。」 哇!丁娜讶然地圆睁着双眼。 「你以为我一晚只能一次?」成隽露齿一笑,脸颊上的梨涡也跟着绽露。「这可就大错特错!」 一个美好的清晨。 「摸西摸西,起床了。」 成隽睁开眼,瞧见散着一头长发,唇上漾着甜笑的丁娜,正坐在床边唤他。不知她何时起床的,昨晚欢爱之后,累得她连讲话的力气也无,头一沾枕立刻进入梦乡。此刻丁娜却已在她身上,套上一件史奴比图案的宽松洋装。 「几点了?」成隽转头瞧瞧窗外天色,发现窗外雨已停,天际还射出蒙蒙金光。 「六点。」 「还早嘛!」成隽蓦地伸长手将丁娜往床上一揽,丁娜惊叫一声,跌进床铺里。「早上巡房七点半开始,反正你这里也有我的衣服,我七点出发都还来得及。」 aa说完,他又将脸埋进丁娜胸前,嬉笑地用唇捕捉柔软的贲起。 他喜欢她小巧但坚挺的乳房,贴在它上面,还可以聆听到底下美妙的心跳。只是隔着一件衣服,感觉实在不过瘾—— 成隽掀高洋装裙摆,正打算扒掉它之际,昨晚随意丢在地上的传呼机突然哔哔响,成隽身体一顿,然后叹了口气。 「一大早就听到这声音,实在让人觉得泄气。」 「没办法嘛!谁教你是尽责的好医生。」丁娜怜惜地摸摸成隽脸颊,然后下床帮他拿了传呼机来。 成隽一看,发现并不是医院找,上头显示的,是他家里的电话。 老妈这么早找他? 「我妈找我,我回个电话。」 「嗯,那我去准备早餐。」丁娜朝外走。 成隽一边穿衣服一边拨手机,才一响,马上被接起。 「妈,你找我?」 「对啦。我是打电话叫你今天晚上回来吃饭,老妈有事要跟你说。」 往常听到这种话,成隽直觉都会想借口推托。不过目光一触及正站在外头准备早餐的丁娜,他眸中突然泛起一股温柔。 也好。趁这个机会,他刚好可以跟妈说要带丁娜回家见他们的事。 「我有个病人刚从加护病房出来,可能会晚一点,不过我会尽量赶在吃饭前到。」 听到成隽答复,成妈这才满意地挂断电话。 「我回来了。」 晚上七点,成隽一从医院离开,便直接开车回老家。手才刚摸上客厅大门,成隽马上拉开嗓门打招呼。 一听见儿子声音,成妈连忙从厨房里走出来。 「我刚好炒完最后一道菜。」成妈对着楼梯喊。「老头子,下来吃饭了。」 几分钟过后,成妈、成隽与成爸分坐三边,桌上满满一桌全是成妈的爱心,席间,成妈频频帮儿子挟菜,要他多吃一点。 「妈,够了,我要吃自己会挟,你吃你的。」成隽伸手掩住饭碗,直到成妈死心将注意力移回她自个儿碗上,才又重新举筷用餐。 吃完晚餐,成妈端上饭后水果。看着老妈欲言又止的表情,成隽主动问:「妈找我什么事?」 「你等我一下。」成妈突然说要上楼拿东西,回来时手上多了个牛皮纸袋。 成隽打开一看,是张女子半身照,脸上表情突然一僵。 成妈殷切地坐到儿子身边。 「她名叫方羽蝉,前几天刚从英国回来,你王阿姨一听说她有意要在台湾找结婚对象,马上就联想到你。你知道她爸是谁吗?」成妈说了一个知名私立医院的名字。「也就是说,只要你跟羽蝉结婚,将来你就可以顺利继承xx医院的院长位置!」 成隽对继承医院这种事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喜欢的是了解病情、照顾病人这些事。他若有心想往院长位阶发展,当初就留在医学大学当教授了,何必跑出来投入辛苦吃力的癌症医院体系? 「我不需要。」他毫不考虑地将牛皮纸袋塞回成妈手上。 啥?!成妈傻眼。「这么好的一个结婚对象你不要,你要谁啊?」 「我已经有喜欢的对象了。」成隽打开自己皮夹,从里头拿出一张上回在小琉球帮丁娜拍的照片。 这是他的宝贝。照片里头的丁娜正在玩水,一双修长美腿踢得*曼局,当时她玩得正起劲,压根儿不知道他偷拍了这些照片。 「这也是我今天回来的目的。我是想给爸跟妈一个心理准备,过一阵子,我会带她回来跟你们见面。」 成妈凝着脸瞪着成隽手里的照片,这女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裤子穿得这么短,还玩得跟个小孩子一样!这种黄毛丫头,怎么比得过方羽蝉这个院长千金! 成妈将照片还给成隽,满脸不赞同地追问:「你们俩交往多久了?这女生多大年纪?她爸妈哪里人?家里做什么?」 就知道妈会关心这些。 成隽简单明了地将丁娜的背景说了一遍。丁娜出身小康之家,爸爸退休前是个公务员,妈妈一直是个专职家庭主妇,和那个叫什么蝉的院长千金一比,自然丁娜吃亏,成隽介绍完之后补了最重要的一段话:「我刚说的那些,全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喜欢丁娜。」 听在成妈耳里,实在气闷不已。 从小她就期盼,自己生的儿子女儿能够出人头地,闯出一番事业。辛辛苦苦将成隽抚育长大,盼到了他升上主治大夫,现在又被她找来这么一个内外皆美的女子,感觉他似锦的前程就要在眼前拓展开来了,可却在这时候,他跑回来说他喜欢一个小公务员之女! 开什么玩笑,喜欢能当饭吃啊?!成妈鄙夷地想,当然是他的未来跟前景比较重要。虽然成妈心里这么想,可她也明白,跟儿子硬来是行不通的。成隽表面看起来温顺可亲,但骨子里却比野牛还倔,从当初他不惜发动家庭革命,执意要搬到外头住那件事,就可清楚看出来。 听小隽说,他跟那个女人才刚交往四个多月。成妈在心里盘算,她得想个法子,趁事情还没太迟之前,早早终止这段孽缘。成妈相信,等儿子跟羽蝉结婚之后,日久一定能生情,届时未来前途跟感情都有了,儿子一定会感激她这个做老妈的先见之明! 成妈思绪转了几转,终于让她想到一个好点子。她缓下脾气说道:「你要我跟她见面也行!可我有个条件,你得先答应去跟羽蝉见面。」成妈两手各比出一个一。「这很公平。你愿意给羽蝉一次机会,自然我也会愿意给那个姓丁的女人一个机会。」 成隽认为见方羽蝉跟妈见丁娜根本是两回事。但成隽也明白,他若不答应,妈绝对会咬紧这一点,迟迟不接纳丁娜。在固执度方面,妈和他根本就难分轩轾。 当然,他敢向妈提出跟丁娜见面的要求,那就表示他心底已做好妈不接受丁娜时的最坏打算。只是事情还没走到决裂的地步,成隽还是希望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能多一点和平相处的机会。 经过一番冷静分析,在确信自己有办法令方羽蝉死心的笃定中,成隽点头同意。 「好,我答应你,就一次机会。」 知道丁娜的姓名跟工作地点,要找出她这个人,就容易多了。一大早九点成妈打了通电话委托征信社调查,中午不到她便有了丁娜的手机号码。成妈知道这档事拖不得,一拿到电话,就马上打给她。 电话三响,丁娜接起,朝手机清脆地打着招呼:「你好,我是丁娜。」 「我是成隽的妈妈。」 听见对方来头,丁娜大吃一惊。成隽的妈妈怎么会知道她的电话? 「伯母您好。」丁娜急忙唤,可成妈却不领这个情。 「不必那么客气,叫我成太太就行。」 两句话即刻表明她不是打电话来寒暄,丁娜一下就听出成妈话中涵义。 「不打扰你工作,我们约个地方见面吧!我想有些话还是当面讲比较好,喜来登饭店你知道吧?两点半,我会在大厅门口;还有,我们俩今天见面的事,我希望你不要跟小隽提起。」 也就是说,她们俩的见面,是一桩不可跟成隽提起的秘密。 丁娜唯唯诺诺地同意。 「那就两点钟喜来登见了。」不再等丁娜回应,成妈话说完,随即挂断电话。 喜来登饭店—— 两点十五分左右,丁娜已经抵达约定地点等待。等了快三十分钟,丁娜开始疑心成妈该不会忘记了吧?耐着性子又等了十分钟,一名身穿深蓝色洋装的中年妇女,才突然从大厅里走出来。 其实成妈早就到了,她之所以迟迟不现身,是想试探丁娜是否耐得住等,脾气怎么样。当然,昨晚小隽说了她一堆好话,但成妈还是宁可相信自己眼睛。结论是——哼,普普通通。 「丁小姐是吧?」 丁娜转过身,和成妈两人目光接触,还来不及开口招呼,成妈随即转过身,丢下丁娜迳自往前走。 进入电梯,成妈从头到尾一直背对丁娜。电梯来到十七楼,成妈脚一跨人就走了,也不管身后的丁娜是否跟上,好在丁娜从头到尾一直紧紧跟着成妈。 「要吃什么随便你。」待前来解说用餐规则的服务生退下,成妈伸手朝旁边吧台一挥,一副雍容大气的模样。只是说完,她人动也没动,依旧坐在座位上冷冷睇视着丁娜。这种情况下,丁娜哪敢随意乱走动。 「我刚吃饱,肚子不饿,伯母——」丁娜想起成妈在电话里的交代,连忙改口:「不,是成太太,需不需要帮你弄点什么……」 「我自己有手有脚,要什么我自己会拿。」 成妈目光森冷地盯着丁娜,仿佛她认真一看,就能看出藏在丁娜甜美外表底下,到底暗藏了什么祸心——成妈直觉地讨厌她。将丁娜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不管从哪看,她还是觉得刚从英国回来的方羽蝉,更适合她的小隽。 「我直说好了,我希望你别再缠着我们家小隽。」 啊?丁娜呆住。来之前虽然已做好心理准备,知道成妈可能会说出什么让她为难的话,可没想到,她就这么直接说出口了。 「看你这表情,我猜小隽他大概没告诉你,他已经有结婚的对象了。」 什么?丁娜连连摇头,这不是真的! 「我知道你心里在怀疑什么,你觉得我是在骗你对不对?」成妈从皮包里拿出方羽蝉的照片,推到丁娜面前。「就是她,她名叫方羽蝉,前几天刚从英国留学回来……」 成妈说了一大篇方羽蝉的优点,虽然丁娜没看过方羽蝉,但从照片上感觉,就可以知道成妈所言不虚,她的确是个气质优雅高贵的名门千金。丁娜低头看着照片里巧笑倩兮的美人相,突然从成妈话里听出不合逻辑的地方——既然这位方小姐刚从英国回来,怎么一下就成为成隽的结婚对象? 「成太太,就你刚才说的,感觉这个方小姐跟成隽认识的时间很短,甚至,他们还没见过面……」 这丫头,竟敢挑她语病!成妈脸色一僵。「是。他们的确还没见过面。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家小隽已经答应要跟她见面了,如果没人出来阻碍——」说着,成妈凌厉地朝丁娜一瞪。 丁娜不用问也知道,成妈说的阻碍,是在指谁。 「他们应当可以很顺利的结婚,共组家庭——不知我刚有没有提到,羽蝉她父亲是一家非常有名的私立医院院长,只要小隽跟羽蝉结婚,将来这个院长的位置就是他的……」 从成妈说话的口气、睥睨的姿态,不用证实丁娜都可以确定,成妈不喜欢她,成妈喜欢的是方羽蝉,而她口中所说的方羽蝉,感觉也真的非常的优秀,但这些全不是重点,丁娜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你刚说的那些话,是成隽自己说的吗?」 「不然我怎么会有你的电话?」虽然知道自己正在说谎,但成妈认为,为了自己儿子将来的幸福,撒点小谎是情有可原的。 「我不清楚你是否真了解我们小隽个性,但他的确是一个没办法任人勉强的人,你自个儿想好了,若不是小隽也对羽蝉有意思,他怎么会答应跟羽蝉见面认识?」 说起成隽个性,丁娜怎么会不清楚。早在两人认识之初,他就已经提醒过她了,他喜欢识趣、独立的女性,最重要一点就是,他不喜欢被人勉强。 看着丁娜惊慌失措的表情,成妈心头一喜,她知道自己的话一掷中的! 「我知道这么说大概还是很难取信于你,没关系,那就让你自个儿来看。」成妈从皮包里掏出一张字条,上头写着日期,还有见面地点。 「两天后,也就是这个星期日晚上六点,一样是这个地方。」说到这,成妈突然下了一招险棋,就看她有没有那个胆照着效。 「我在想,或许你也可以这么尝试,开口问看看小隽会不会因为你而不来见羽蝉。如果他的回答是肯定的,他非见羽蝉不可……」说到这,成妈笑得好不优雅。「那么你就可以知道,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丁娜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花艺所的,打从离开喜来登饭店,她就一直处在浑噩的状态中,满脑袋转的,全是成妈说的那一句话—— 若不是小隽也对羽蝉有意思,他怎么会答应跟羽蝉见面认识? 当时,她多想大声否认,不,成隽喜欢的是她,是她丁娜。可话方要出口,她又蓦地觉得心虚。 从来没有,成隽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他喜欢她,或者想跟她在一起的话。丁娜黯然地想,就像小吉笑她的,感觉他们这一段感情,全只是她自己在一头热。虽然,成隽抱过她、也牵过她的手、给过她家里钥匙了,但最重要的「喜欢她」这句话,却始终不曾说过。 她忍不住怀疑,他们真的是一对恋人吗? 他跟她在一起,真的是出于自愿、出于喜欢吗? 傍晚,成隽来找丁娜,丁娜勉强抑下满肚子的疑问,强颜欢笑地照着以往的习惯做事。本以为自己伪装得够好了,却还是让成隽看出不对劲。 「你怎么了?整个晚上看你都闷闷不乐的。」她一向都笑口常开,哪时有过如此郁闷的表情。「谁欺侮你了?」 成隽将丁娜抱在怀里,温柔地摸着她柔软的褐发。一大把疑问在丁娜心头翻搅,几次张口想要讲出来,却又因为犹豫,被她硬生生将问题吞进肚子里。 他说过,他喜欢识趣、独立又不会勉强他的女生——还有,她也好害怕,成隽会当着她的面承认,没错,他的确打算去相亲,娶漂亮优雅的方家千金为妻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间觉得好累……」丁娜露出苦涩的笑容。 成隽温柔地说:「既然累了,那就早点休息吧。碗筷放着,我帮你整理。」 丁娜被他大手一推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她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轻问:「星期日晚上……我想到外头走走,你能陪我吗?」 星期日?!成隽脑中浮现和成妈的约定。「不行,我已经跟人约好了。」 「不能为我推掉?」丁娜再问。 成隽满脸抱歉地摇头。「那是个很重要的约会。」事关她跟老妈的和平相处,就算成隽再不愿,也得硬着头皮上阵。 被成妈说中了! 乍然听见此言,丁娜脸色顿时苍白得像鬼似的,傻傻地站在原地发楞。一待回神,她突然朝成隽走来,伸手拿开他手里的碗。 「你怎么了?」成隽吃惊地看着她。 「不要弄了。拜托你,请你先回去。」说着,丁娜还伸手推着成隽的背,催促他快点离开。感觉到她的排斥,成隽一双浓眉拧紧。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他从来没看过她做这种举动.往常他要走,她都还会再三挽留,甚至提议要他在她这边过夜的,怎么今天突然…… 「我很好,我没事……」丁娜眼泪已快控制不住,就要流下来了。「拜托,请你先回去!」 看着丁娜执拗的背影,成隽百思不得其解,可看她的态度,成隽知道她不可能马上告诉他答案。他想了一下,好吧,他就暂时先离开。 「我明天再打电话给你。」 临出门时,成隽还回头多看了丁娜一眼,只见她仍旧背对着他,看这情形,她今天是不可能留他下来过夜了。 昨晚他从爸妈家回来之后,就直接回他住处没来见丁娜,早上两人通电话时,她还在电话里说很想他的。 成隽实在想不透,怎么才过几个小时,她就突然变了? 当大门关上,丁娜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难过,她猛地跌坐在地上,掩着脸嚎啕哭了起来。 第九章 隔天一早,丁娜肿着一双眼走进「花艺制作所」。一见她憔悴模样,一向跟她胡闹惯了的小吉,识相地收起嘻皮笑脸。 她关心地问:「你还好吧?」 丁娜深吸了口气,抬头看着小吉。「小吉,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嗯,你说。」小吉点头。 「你前阵子不是接了一个峇里岛的婚礼筹备?我希望你让我去。」 「怪了,我之前问你,你不是说你舍不得离开你的成医生太久,怎么?突然又想要去了?」 一提到这个,丁娜就控制不住地掉泪。 「我跟他……没有了。」丁娜抽抽噎噎,把昨天成妈说的话,跟稍晚成隽的答复照实说了一遍。「我没有办法继续待在这,我继续待在台北,待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只是徒增他的困扰,跟我自己的难过罢了。」 丁娜的说法,小吉竟一点都不感到奇怪。她早就在怀疑成隽对丁娜不是真心的!哪有人像他这样,交往这么久了,连一句喜欢啊爱的,都不曾说出口的! 「就依你,你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越快越好,如果可以,马上也没问题。」 丁娜一想到成隽与方羽蝉的约会就在明天晚上,随着时间流逝,正一分一秒朝她逼近,她的心就像被绞碎了般的疼痛。 她没办法面对这个,她承认她是懦夫,她只能选择逃离! 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 成隽合上手机盖,随手将它塞进侧背包里。 昨天晚上从丁娜家里离开后,成隽心想该给她多一点时间处理她的情绪,所以一直到今天下午两点,才开始跟丁娜联络。两点打了一次,机械女声回答说未她开机,请稍后再拨。成隽还以为她或许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经过四、五个小时,再拨给她,仍旧是同一个声音,说的仍是同样一句。 成隽也打了她家里电话,一样没人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从成隽心头涌上,医院下班六点半,成隽决定到丁娜家一探究竟。 成隽掏出丁娜给他的备用钥匙开门,屋里是暗的,看样子她真的还没回来。成隽打开天花板大灯,绕着室内走了一圈。说不出哪点不对劲,但那种感觉就是,里头少了什么东西—— 他目光移向衣橱旁,突然发现两个行李伙相不见踪影,就是这个!丁娜习惯将行李箱放倒盖上桌巾充当桌子,现在全不见了。他拉开衣橱检查,发现挂牛仔裤的架子少了好几条! 行李箱跟她人跑哪去了? 成隽急匆匆下楼,询问大楼管理员今天是否曾看见丁娜,管理员已经跟成隽混得很熟了,也知道他跟丁娜的关系。 「有有有,中午了小姐有回来,差不多一点半,她又拎着两个行李箱出去了。」管理员答。 「她一个人?」成隽追问。 「是啊!」 「她没留下什么?比方说信啊之类的,要给我的东西?」 管理员摇头。「没有噢,她只交代我有挂号信记得要帮她代收。」 这怎么回事?想起她昨晚奇怪的反应,还有管理员的说词,成隽一下子被搞混了。她一个人拎着两个大行李箱能去哪里?她怎么没先打电话跟他说一声? 成隽一转身,急忙开车到富锦街上的「花艺制作所」,快七点了,他知道这时间「花艺所」应该已经打烊,但还是决定去看看,说不准刚好丁娜就在里面。 结果什么都没有,花艺所大门深锁,里头乌漆抹黑,看样子大家早就下班回家了。想着突然间没了音讯的丁娜,成隽眉头深锁。他今晚一定要找到她,不确定她人安全无虞,要他今晚怎么安心睡觉! 话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却出乎意料的麻烦。 第一,他没有丁娜任何朋友的电话,他也不知道丁娜老家的电话住址,他只有一张她的公司名片——成隽突然想到,丁娜曾说过她们常跟杂志社合作拍花艺摆设的专题,说不定杂志社那儿会有花艺所老板的联络电话! 身边跟杂志社最熟的,就属高禹了——成隽二话不说,马上掏出手机打给高禹。 一从成隽嘴里得知情况,高禹不到半个小时马上将电话问来,谢过高禹,成隽改拨给花艺所老板,田晓吉。 一得知电话是成隽打来,小吉顿时没好口气。不过也真佩服他,才多久时间,他已经问到她手机号码了。 「不是要跟人相亲结婚了,还找丁丁干么?难不成婚还没结就开始想找小老婆?你这如意算盘也打得太精了点吧!」 「你怎么会知道相亲的事?」成隽口气惊诧。 「当然是丁丁告诉我的,你以为我成天闲闲没事干,专门偷听人家去不去相亲啊?你不用说,我知道你现在想问什么,丁丁之所以会知道,是你妈告诉她的,明天晚上六点喜来登,方小姐对吧!这个,就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妈说的?!成隽瞪大双眼。 「我妈又怎么会跟丁丁认识?」他又没给过她电话! 「你问我我问谁啊?我又不是你妈!」说完,小吉索性切断电话,她才不想浪费时间跟负心男说话哩。成隽之后再拨,结果却变成一句「您拨的电话未开机。」 x的!她还是没有告诉他丁娜跑去哪了! 成隽合上手机,恼火得只想摔东西泄忿。不过理智在最后一刻跳回成隽脑袋,他抚抚心口,强自抑下怒火。 他得先回去问问老妈,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成隽气急败坏地冲进家门,一见儿子铁青的脸色,成妈心里偷偷惊了两下。 别怕别怕,她又没做错事,有啥好怕! 「听说你私自跑去见丁娜了?」成隽质问。 多嘴的女人!成妈脸一白。她明明提醒过,叫她不要说的。 「是又怎么样?」成妈迅速武装自己。 「你怎么会有她电话?还有,你莫名其妙跟丁娜说了些什么?现在弄得她人都不见了!」 真是大快人心啊!听到这消息,成妈心中一喜。 「哪有什么,就只是随便跟她聊聊。」成妈四两拨千斤。 「随便聊聊会说到我明天要去见方羽蝉?」成隽满脸不可思议。「连约在哪见面、几点钟你都说得一清二楚,妈,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瞧成妈一脸无辜,成隽突然懂了。 「妈,你该不会扭曲事实,把你跟我的交换条件,当成是我自个儿乐意去见方羽蝉的吧?!够了,你不必说了,看你那表情我就知道了……」成隽沮丧地吼。 「妈!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她这么做,又哪错了?成妈不懂。 「我明明已经告诉你跟爸,丁娜才是我要娶的女人,我之所以会同意见方羽蝉,为的也是希望你接纳丁娜,结果你竟然这么对我!」 「我什么怎么做?我只是告诉她实话,我们成家不欢迎她,我喜欢的是羽蝉,我觉得你跟羽蝉两个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自己看,你跟羽蝉有相同的背景,学历家庭环境等种种都相当,但是她呢?就只是一个小花艺师——」 「但我喜欢的是她!」成隽突然拍桌怒吼! 成妈被他的嗓门吓了一大跳。这可说是第一次,被他用这么生气的表情吼。之前他要搬离家,也不过就行李一拎,丢下一句「我走了」就离开。成妈真的搞不懂,不过就劝退一个小花艺师,他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我对你太失望了妈!我之所以告诉你,是以为你会开心我找到我所爱的女人,我以为你会明白丁娜对我的重要,但我怎样也想不到,你竟然会用这种方式,刻意拆散我跟她!」 实在无法再看着妈的脸说话,一说完,成隽掉头就走。 一见他离开,成妈猛地回过神来。「等等,小隽,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丁娜回来。」成隽背对着成妈,他太失望了,失望到无法再回头看着她。「顺便再告诉你,妈,如果我没有办法找回丁娜,我这辈子也不会回来了。」 「你……你竟然跟我说这种话?!我是你妈耶!」 成妈惊愕,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辛苦拉拔大的儿子,竟会为了一个女人,翻脸不认她! 成隽不回答,只是一迳迈着长腿往前走,当大门关上,成妈像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追过去问。 「那明天晚上的约会——」 「既然你那么喜欢方羽蝉,」成隽停下脚步冷冷一嗤。「那你就自己去吧!」 经过五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丁娜在晚上八点抵达峇里机场,前来接机的人已站在接机处守候,看着上头写着「na.ding」的英文字牌,丁娜朝来人挥挥手。 峇里岛通行印尼话,不过一般人基本英文对话能力倒还算不错。接过丁娜手里的行李箱,朝她必恭必敬地说着:「你好,我叫阿姜。请跟我来,车子已经在外头等待了。」 坐上车,大约二十分钟车程,车子进入峇里岛首府邓巴萨。丁娜所负责的婚礼在金巴兰(jimbaran)的四季酒店举办。四季酒店极美,花木繁茂的庭园里分布许多四方形的尖屋顶独栋vi(别墅)。阿姜领着丁娜进入其中一栋。 「小姐吩咐过,vi里一切东西随您使用,明天一早八点我再过来接您,阿姜祝您今晚有个甜蜜的好梦。」 阿姜退下,独留丁娜一人。丁娜放眼望去,木头梁柱、舒服的沙发与白色纱帘构成一幅悠闲的度假风景图。二楼有一间罩着纱帘的宽敞睡房,睡房外头是一座三块榻榻米大小的石砌水池,可以用来泡澡或做spa,当然,vi里还有一间搁着四脚浴缸的豪华浴室,丁娜站在浴室里环顾四周,心底突然涌上一股寂寞。 四季酒店的确很美很舒适,但说真话,她还是比较喜欢台北那间不到vi一半面积的小屋子,只要能跟成隽在一起……一想到这,丁娜忍不住重拍自己脑门。还想他做什么?他都已经答应要跟别人相亲结婚了。 她得打起精神来!丁娜鼓励自己。她将行李拎上二楼,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挂进衣橱,之后她拿着菜单,帮自己点了份芝麻菜面饼和综合沙嗲。 上机前小吉曾给了她一迭有关峇里岛跟四季酒店的资料,丁娜趁搭机时草草将它们读过,才会知道这两道料理,是进来四季酒店住宿,一定要吃吃看的美味料理。 服务生表示餐点还要一会儿才会送到,丁娜决定先洗澡。 脱下身上的棉衫与牛仔裤,丁娜赤裸裸地走进注满微烫的温水的四脚浴缸。透明的水波像手似的抚上丁娜肌肤,最后将身体完全掩盖。丁娜闭上眼睛,虽然一直提醒自己不要想,可是思绪,却忍不住飞回台北,飞回成隽身上,揣想这个时间,他究竟在哪。 他回家去了吗?看到她留给他的信了吗? 丁娜睁开双眼看着搁在水里的手指,水光折射,看起来有点虚幻不真实——就像她现在的心情。 直到现在,她脑子里还无法意识已跟成隽分手的事实。瞧她不管怎么想,都能想到他,就是最好的证明。丁娜总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不过是出来峇里岛工作一、两个礼拜,等回去台北,她就能再打电话给成隽,他们还能跟从前一样,一起吃饭、拥抱。可一想到明天,六点,他和方羽蝉的喜来登之约,丁娜突然觉得头昏目眩—— 那不是真的。一切照旧的想法,不过是她在痴心妄想。成隽早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若不是这样,他怎么可能会突然答应要跟人相亲? 楼下门铃声突然响起,丁娜一吓,猛地回过神来。 她在水里坐了多久?水凉了都没感觉! 「来了。」 丁娜扬声回应,抓起浴袍将自己牢牢裹紧之后,这才踩着零碎的脚步,匆匆忙忙地跑下一楼帮服务生开门。 「祝您用餐愉快。」 接过丁娜递来的小费,穿著传统服装的女服务生笑容十分灿烂。丁娜打开掩在餐点上的香蕉叶,拈了一块咸饼进嘴巴,然后她环顾四周,空气中一片寂静,静到连外头虫呜唧唧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直到这时她才恍然地惊觉,只剩她一个人的处境。 她跟成隽已经分开了,丁娜仍然记得她留在他家里的字条,上头就是这么写的 我们分手吧! 不,或许不能用分手这两字。毕竟从以前到现在,你始终不曾明确肯定过我的存在。 不过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分开,不要再联络,更不要再见面了。 我祝你幸福…… 一串眼泪蓦地从丁娜眼眶掉落。 直到此刻,她终于愿意承认,当初以为成隽就是她「那个人」的想法,是她错了。他之所以耐着性子跟她来往,或许是因为恻隐之心,还是出自同情,所以才陪着她让她作了一场美梦,如今他心目中真正的「那个人」出现,当然,他就只能舍下她,去追求他心目中的真爱…… 成隽的真爱,是方羽蝉,而不是她丁娜。 丁娜忍不住哭倒在地板上。 一直一直,都不是她! 这算什么! 回到瑞安街家中,成隽在客厅茶几上发现一张字条,跟他家门的备用钥匙。读完了字条内容,成隽生气地将字条揉绉,用力往地上砸。 这算什么!当初为了追求他,无所不用其极,鲜花简讯电话,把他缠得透不过气,如今要分手,却只留下一张字条,说祝他幸福! 见鬼了! 要他幸福,为什么不留下来争取!为什么不来问问他这个当事人!为什么听信别人说的话,即使说话的人是他妈? 她对他就这么没有信心吗? 成隽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眼一瞥,他突然看见被丁娜摆在玄关口的陶制花瓶!丁娜每一回换新花,都会告诉他花名,现在正插着的,是郁金香。 成隽已经很久不再问丁娜花语了,他自己上网搜寻,找出了一大串所谓的花语,成隽记忆力很好,看了几回,便把全部的花语都记住了。 郁金香的花语是——热爱着你。 大笨蛋!既然热爱他,就该留在他身边,怎么会选择离开他呢? 「你这个大笨蛋!」 成隽横手一挥,差点扫下花瓶,但当手碰触到粗糙的瓶身,他又突然心软将手抽回。脑子里蓦地浮现当初丁娜将花瓶塞给他时,那种由衷喜悦的笑脸…… 他知道,他怎么不明白,丁娜为什么没问过他,就决定不告而别。正因为她受不了有天,换由他告诉她,他不要她了,他要跟她分手…… 不!他怎么可以让她这么轻易地离开!他耗费了那么多时间精力确认自己的感情,好不容易厘清一切了,她却选在这个时间离开。 他一定要把她给找回来! 成隽做下决定,当初是她自己跑来招惹他的,现在她就该负起全责,爱他到底! 成隽气冲冲地掏出手机,再拨了一次田晓吉的电话。 你最好是开机了,田晓吉! 峇里岛四季酒店 隔天一早,准时八点,丁娜在接待人员阿姜的带领下,前来和正在做lonlourspa的小姐见面。loulour是峇里岛一项著名的护肤疗程,据说从前只有公主,才能够享受这种特殊待遇,最正统的loulour,还得一连做足四十五天。 每日loulour疗程最后一项,是浪漫梦幻的花瓣浴,丁娜和小姐见面,就是一个人穿著印花沙龙坐在满布玫瑰花、鸡蛋花的水池里,一个人穿著棉衫短裤,蹲在池边展开的。 「欢迎你来。」小姐是印尼华侨,会说一点基本中文。而预备和她结婚的对象,是印尼当地一名极有钱的富豪,所有她现在所享受的一切,全是印尼富豪疼爱她的证明。 瞧着小姐那一脸幸福甜蜜的模样,丁娜脸上浮现了衷心祝福的微笑。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才是她理想的幸福世界。虽然她没法拥有,但不代表她会满心怨妒他人的幸福。 拿着笔记本一行行仔细记下小姐喜欢的花种、喜欢的摆设等等等,讨论期间,按摩师不断地拿着椰子壳做成的杓子舀水浇灌小姐黝亮结实的裸肩,半个小时后,按摩师转移阵地,她斟了一杯淡茶色的饮品给小姐,小姐嫣然一笑,几口便将茶水饮尽。 她转头看着丁娜微笑。 「什么时候可以给我设计图样?」 「明天一早可以吗?我想趁今天四处看看花材,小姐说的一些花,我不确定峇里岛是否有这么大的量。」 小姐应允。「万一调度上有困难,你尽管找阿姜帮忙。」 听见小姐的吩咐,候在一旁的阿姜,同时朝丁娜微微颔首。 白天,她可以靠着筹备婚礼种种繁琐杂事,来强迫自己暂时搁置难过情绪;但一回到vi,仰躺在绵软的双人床上休息时,许多情绪,便开始从掩得不密实的心房细缝中,悄悄溜出来透气。 峇里岛和台湾没有时差,只是峇里岛的生活步调缓慢,天光初暗,人们便纷纷放下工作,返家享受天伦之乐。回vi洗完澡通常才六点多一些。看着搁在床头柜上的旅行小闹钟,丁娜黯然地想,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和方羽蝉约会。不知道方羽蝉本人看起来是否和照片中一样漂亮优雅?不晓得成隽会穿什么衣服去见她?丁娜又想,嗯,不管他穿什么衣服,想必都是一样好看。 她对他就是那么有信心。她知道,不管他做什么打扮,总能轻易吸引众人目光。 够了,够了,不要再想他了。不管他现在做什么,都与你无关了,你都已经答应要祝福他了。 虽然心里这么提醒着,可丁娜一睁开眼,眼泪还是一颗颗滚落眼眶,流进耳窝,滑下颧骨,滚进紧抿的嘴巴,偶尔呜咽啜泣,还可以尝到自己眼泪的滋味,咸咸的…… 丁娜曾经想,为什么心碎的眼泪仍是咸的?它不是应该带有血般的腥味或者苦涩吗?感觉她的心已融化成为水,沿着她眼眶缓缓滴落,就像蒸馏酒般。 她已化成了一座眼泪蒸馏器,她无力抵抗哀伤的侵袭,只能张着眼,或闲着眼,任眼泪流了又流,直到她整个人干涸了为止。 甚至连她干涸了,眼泪仍旧能从她肿痛的眼里淌出。 她心痛至极…… 成隽啊成隽,这样的折磨,这样的心痛,到底要经过多久时间,才能终告完结。 会不会永远也没有完结的一日? 因为她早已将他的人,深深刻进她心底,她甚至不用回忆,随便一个眨眼,就能从脑海里召唤出他俊秀的脸庞,他看着她微笑的样子…… 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起。 第十章 「快告诉我田晓吉在哪!我今天不找到她,我绝对不走。」 田晓吉已躲了成隽两天一夜,前晚电话无法联络,星期日一整天她也没有开机,好不容易捱到星期一上班,打电话进花艺所,也一样找不到她人!以为避不见面他就没辙了是吧?哼,大错特错! 成隽四点半就找上门!气急败坏,他也懒得跟她们什么礼貌来礼貌去的,一进门便马上说出来意。平常,看到帅哥上门,总机小姐总是显得特别有干劲,还会跟客人说笑个两句,博取客人的好印象的。不过她一见成隽脸色,嗯,似乎不是跟他说笑的时候。 「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总机小姐怯懦地答。 「你不知道,好。」 成隽突然转身,打量着摆在展示架上的花瓶和陶器,上头摆着一张「老板私物,请勿碰触」的提醒。他用一种比自言自语稍大一点的音量发问。「不晓得这些花瓶贵不贵?不知道要砸破多少个,田晓吉才愿意出来?」 说罢,他伸手拿下第一个,手一松,水蓝色的花瓶随即落下,哐当一声,半透明的玻璃立刻散了一地。总机小姐大吃一惊,这这这…… 「现在想起来了吗?田晓吉她人在哪里?」 总机小姐不敢搭腔,来人啊,谁来救救她啊! 「还是想不起来,很好。」成隽接着又拿起另一只乳白色陶瓶。 「等一等!」总机小姐大喊。那是小吉最爱的一个花瓶! 成隽转过头,只见总机惊红了一张脸,急扑扑地打电话求援—— 「小吉!你快出来啦!我挡不住了啦!」 「你这个该死的杀千刀的王八蛋!」小吉一听成隽正在砸她的心爱收藏,后,要是有刀她就扛刀子出来砍人了!负心汉一个竟敢上门撒野,出来见就出来见,他以为她田晓吉是被吓大的! 没想到成隽却一反方才的狠劲,小吉一现身,他立刻放好花瓶,朝她一鞠躬。「请告诉我丁娜的下落。」 一见他反应小吉顿时楞住,怎么会这样? 「人说家丑不可外扬,不过我认为我欠你一个解释,我之所以会答应跟方羽蝉见面,是因为我妈提出要求,说我若不和她见一面,她就不见丁娜。我本是打算见完方羽蝉后,再跟丁娜说明这件事的,结果没想到我妈却提早跑来见丁娜,还任意扭曲我的意思。」 「你是说,你妈告诉丁娜的事全是假的,你并没有喜欢上方羽蝉,也不打算跟她结婚?」 「我爱丁娜,我怎么可能丢下她……」 「等等。」听到这,小吉突然伸手阻止成隽。「你刚说的那句话,跟丁丁说过了吗?」 啊?!成隽一愣。「什么?」 「你爱她的话啊!你跟她说过了没有?」小吉一看成隽表情就知道他没有!后!问题就出在这里啦! 「我真的会被你给气死!你跟丁丁交往多久,竟然连一句你喜欢她、你爱她都没说过,她当然会相信你妈说的,那个什么方羽婵的,才是你心目中的女主角啊!」 「我以为我表现得很明显了。」他不是也跟她牵过手,给了她他家钥匙,只要有空,不也都过去她那陪她过夜了吗?都做到这种程度了,她还不懂他的心意? 「先生,拜托你,这种事请说出来好吗?」小吉用力戳着成隽胸膛。「你老问在心里谁会知道,丁丁没有读心术,她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把她当成女友,还是当她是免费的床伴兼洗衣妇?」 原来问题出在这!成隽恍然大悟。丁娜之所以对他没信心,对自己没自信,竟然只是因为他一直忘了开口说「我爱你」! 然后他看向小吉。「拜托你,告诉我丁娜她人在哪。你至少给我个机会,让我亲口告诉丁娜,我爱她,如果她在知道之后,仍然执意要跟我分手,那么我会接受。」 开什么玩笑,被丁丁知道这事情,她巴住他都来不及了,哪可能还会要求分手。唉!真是麻烦透顶的一对。 小吉朝成隽勾勾手指,要他跟她一块进办公室。 「她被我派去峇里岛工作,我抄她饭店地址跟电话给你,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只要不耽误到婚礼进行就好。」 医院工作无法让成隽说离开就离开,星期二,成隽勉强抑下抛下一切直飞峇里岛的冲动,认真将他分内工作完成。上午门诊结束,成隽二话不说即刻冲到院长室,向他提出请假的要求。 进来「联合」这么久,成隽积了不少年假未休,他一提,院长当然没理由说不,尤其当知道成隽此行前去峇里岛,是为了带回他未来的老婆。 「也就是说,等你回台湾,就可以准备喝你的喜酒了?」院长调侃他。 「嗯。」成隽朝他确认地一点头。 搭乘星期三下午两点十五分的班机,成隽在晚上七点左右抵达峇里岛,一出关,他立刻招来计程车,直奔金巴兰四季酒店。 「missding?」面容黝黑,笑容可掬的柜台女服务员反问。 成隽确定地点头。 「但是饭店规矩,是不允许访客没事先通报的情况下,就直接进入住房。」柜台女服务员一脸抱歉,用着流利的英文解释。「您知道,安全考量。」 「但我想给她一个惊喜。」成隽思索。「不然这样好吗,你派服务生跟我一起去,由他确认我跟丁小姐的确认识。」 从来没开过这样的先例,柜台女服务员面露犹豫,直到成隽又提说他愿意抄下他的护照资料以供查询,这才终于点头同意。 结果她找来一个身形非常魁梧的服务生,陪着成隽一道进入vi区,一当确认丁娜住所,成隽在门边放下行李,伸手按门铃。 怪了,她没叫客房服务啊? 听见门铃声,丁娜搁下手里的粉红色缎带走来开门,当打开门见到成隽,她先是惊愕地张大眼,然后再以手揉眼。 她不敢相信! 成隽站在门外,朝她温柔地笑着。「我是来驳回你分手的提议的。」 什么?丁娜傻傻地看着他,一下还回不了神。 成隽朝她跨近一步,又多说了一句:「我爱你。」 「噢!」一听见这句话,丁娜突然捂着嘴发出一声呜咽,迈步奔进他大张的怀中。 成隽伸手将她紧紧抱着。瞧见这一幕,守在两人身后的服务生吸吸鼻子,悄悄离场。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不过单瞧他们真情流露的举动,已足够解释男人在大厅上的唐突要求。 成隽抬脚将行李随意踢进门里,门一关起,两人的唇瓣随即黏上。 多甜美的亲吻,多怀念的肤触,她离开这三、四天,感觉就像三、四年。成隽恨不得将丁娜揉进他身体里,这样一来,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拆散他们,说他们俩不相配、不适合了! 失而复得的感动令成隽激动颤抖,而他发现,丁娜的反应也跟他一样激动。 两人跌跌撞撞地倒在沙发椅上,成隽将丁娜拉到自己腿上,一双修长的手乘机拉开柔软沙龙,伸手罩住她胸部,用指掌熟悉她每一寸肌肤。 丁娜同样拉扯着成隽身上的衬衫。 她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成隽衬衫上的扣子差点被激动的她给扯掉,丁娜迫切地想要她手在他身上的感觉,她想要抚摸他——她好想他,她要他! 当丁娜手指移动至他腰际,盲目地想解开其上的束缚,成隽仰头深吸了口气,张嘴轻咬住丁娜耳垂。 「丁娜,慢一点!」 「不要慢!」丁娜突然霸气地嚷着。「我现在就要你!」 望着她因欲望染得红绯绯的脸颊,成隽心里蓦地涌上一股骄傲。他拂开丁娜手指,转而由他自己解开皮带与裤扣。当两人结合时,丁娜忍不住仰头轻吟,成隽追上她的嘴,深深地吻住她。 狂烈似火般的情火热烈焚烧,成隽与丁娜两人紧紧纠缠,吻着、抚摸着,直到最后高潮降临,两人才气喘吁吁地,相互瘫倒在对方怀里。 「我爱你。」丁娜语调朦胧地道。激烈的情潮一从她体内退去,她就像无人耍玩的傀儡娃娃,软瘫在成隽怀里,她双眼像粘了浆糊似,已经无力睁开。 瞧她迷醉表情,成隽吻吻她脸颊,待喘过气,这才从沙发上起身,顺带将她抱至二楼卧房。 侧躺在床上,丁娜像个睡娃娃似的沉沉熟睡。打从来到峇里岛,一个多礼拜了,她每晚都睡不好,不是躺在床上整夜流眼泪,便是傻坐床上瞪着窗外星空,边思念远在台北的成隽。这会儿精神一放松,累积多时的睡意,便突然从四肢百骸里涌出来。 成隽理当跟她一样,疲倦地合眼大睡,不过或许是初次到峇里岛,精神比较亢奋。成隽坐在床边注视丁娜一会儿,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床铺,在不惊动丁娜的情况下,将整栋vi看了一遍。 一当发现卧房阳台上衔了个沐浴水池,他心头闪过一个主意,他转身走下一楼客厅,拿起电话叫唤客房服务。 十几分钟后,客房服务送到,成隽给了服务生小费,然后才端着餐盘回到二楼。花了快一个小时将东西准备齐全,他这才转回卧房,将仍沉沉熟睡的美人抱起,一块走进水池里。 微凉的水唤醒了丁娜,她满脸困惑地睁开双眼,还不晓得怎么睡着睡着,床突然湿了? 「醒了?」成隽吻她。丁娜傻呵呵地点了下头,抬手欲揉眼睛时发现手臂上粘了几片玫瑰花瓣,她整个人才蓦地清醒过来。 「花瓣浴耶!」好香、好舒服噢。 原来刚成隽一个人蹲在池边忙了半天,就在忙这个。他要服务生送来几把各式各样的鲜花,然后他一朵一朵地将花瓣摘下,丢进池子里。 「喜欢吗?」 「喜欢!好浪漫噢你。丁娜笑得一脸甜蜜。初进vi见到这水池,她就曾经幻想过这画面,甚至还因为想出来的画面太美,一个人埋头哭了好久。 「肚子饿了吗?」 成隽从托盘里拿了杯矿泉水,冰得凉凉的气泡水喝起来很舒服,丁娜啜了一口,又张开嘴巴让成隽喂了口沙拉,嚼了嚼吞进肚子里之后,她满睑幸福地瘫倒在成隽怀里。 「啊,这种感觉,简直像到了天堂——」 她娇憨的模样,惹得成隽欲念又起。 他手臂潜入水里勾着丁娜身体,她背一贴上他肚子,丁娜脸突然红了。 「色狼,你的那个又那个了!」 「我的哪个又哪个了?」成隽张嘴嗫着她下颚,逗得丁娜一阵格格笑。 「还敢说我色狼!就不知刚是哪位,还拚命拉着我的裤子警告我不能慢!」 「因为人家想你嘛!」丁娜娇喃。「你都不知道,离开你这几天我是怎么过的,好难过呢!眼睛都快哭瞎了……」 闻言,成隽停下来瞧瞧她的眼。嗯,她没说还真没发现,她的眼睛下面烙了两个深深的黑眼圈,明亮的眼瞳里还布满血丝,一看就知她用眼过多,哭整晚又没睡好。 「心疼。」成隽一边一个吻。「不过我也没好到哪去。一发现你不见,急得我都快发疯了!」 突然他扯扯丁娜头发。「下回不许你再不告而别,你不晓得你让我多担心,还以为你发生什么意外了!」 「对不起嘛。」丁娜满脸愧色地解释。「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别,我只是没有办法继续待在那,眼睁睁地看你跟方羽蝉见面——」 成隽突然打断她。「我没去见她。」 啊!丁娜瞪大双眼。「但是——」 「我知道我妈是怎么说的……」成隽将这几天发生的事,一件一件说给丁娜听,然后惩罚性地敲她脑门。「我之前就提醒过你,除了我的话,其它谁都不要相信,你看你全忘光了。」 「可是那个人,她是你妈啊!」丁娜满脸委屈地嘟起嘴巴。 「既然是我妈,那你更应该来问我。怎么能因为她的片面之词,就胡乱决定要跟我分手?!」 「她吩咐教我不能告诉你,然后再加上你之前一再一再提醒我,说你最讨厌有人勉强你,」丁娜嘟起小嘴。「所以我才以为,你答应跟方羽蝉见面,是你自愿的……」 瞧她委屈的表情,成隽心里又是气,又是怜。就是因为知道丁娜个性单纯没心机,对人鲜少防备,所以才特别提醒她留心。结果没想到,头一个骗她的,竟然是自家老妈! 成隽叹气。「我妈有不对的地方,这点,我得替她跟你说对不起。」 「还好啦,其实我知道她也是一番好意,毕竟我跟方小姐的条件,真的相差太多,她会喜欢她也是应该的——」 成隽突然伸手截断她的话,端起她下颚,郑重严肃地说:「请你牢牢记得,我要的是你,我爱的是你,从今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方羽蝉这三个字,我更不想再听到你说我跟她比较配这种话——记好了没有?」 虽然他说话的口气好凶、好霸道,可丁娜发现,她一点都不介意。 如果是这种要求,再多说十个也没问题。 「记好了啦。」丁娜朝他腼腆地笑笑。 「既然记好了,还不过来吻我!」成隽瞥去一眼。 丁娜微笑,心悦诚服地将唇送上。 在答里岛的第一个夜,成隽睡不到五个小时,突然就没了睡意。他睁眼瞧着陌生的天花板,直到意识到自己人在何方,这才翻身察看丁娜。 嗯,不是作梦。她正睡在他右边,身体紧卷着薄被,睡得好不香甜。 看着丁娜娇憨的睡颜,一股放松混杂着温柔的情绪,一下从成隽心底淌出。他忍不住伸手抚摸她睡得粉粉的脸颊,似乎惊扰了丁娜,长睫颤了颤,她睁开眼。 成隽瞅着她微微一笑。他好喜欢她此刻的表情。 「天亮了吗?」丁娜迷蒙地问。 「还没,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丁娜点点头,闭着眼睛,身体朝他挪近,两人静静相倚偎,丁娜突然开口说:「我在想,等天亮,你拨个电话回台湾好吗?」 「你要我跟我妈联络?」 「嗯。」丁娜轻轻点头。「至少让她知道你人在哪,她才不会担心。」 「我不想。」成隽还没办法原谅她。一想到她,就会想到她对丁娜说的话、做的事,那会让他忍不住想对她生气。虽然他明白她的举动,全是出自于爱,但是这样的爱,并不是他所要的。 「好嘛!不想直接跟你妈联络也行,但至少也打电话给你姊姊、姊夫他们,由他们帮忙转达。」 「你就那么担心她会担心?」 「当然担心,毕竟她是你妈妈,若当初她没有生下你,今天我们也就不会相遇——」丁娜仰起头,脸上绽出一朵好甜的笑。「更别提能躺在一块,感觉你的体温心跳了。」 是啊,若没有妈,也就没有他—— 成隽叹口气,他被说服了。 「好吧!等天亮了我就打电话——」接着又补了一句。「不过只打给我姊。」 接到了成隽电话,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他也找到了丁娜,成菱心中的大石,这才稳稳地卸下。 「有什么话要我转达吗?」成菱指的转达的对象,当然是一心挂在儿子身上的成妈。 听闻此言,成隽蓦地闭紧嘴巴。 在一旁的丁娜看了,突然摇摇他手,指着她自己。成隽知道她的意思,闷不吭声地将话筒交给她。 「你好,我先自我介绍,我名叫丁娜。请问是成隽的姊姊吗?嗯,你好。我是看隽突然不讲话……」丁娜给了成隽一抹笑,又接着说道:「有没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 成菱将刚才告诉成隽的话说了一遍,丁娜懂了。 「那就麻烦你告诉成妈妈,成隽人在这里很安全,四天后,我们会搭下午的班机回台湾,大概八点多会抵达桃园机场。」 「干么要我姊传达这个。」丁娜挂上电话之后,成隽在一旁抱怨。「你不怕我们一出机场大门,就见到我妈上演一场『当街掳人』戏啊!」 「其实她没你说的那么可怕!」丁娜甜甜一笑。「就像你告诉我的,要给彼此一个认识的机会,虽然我跟你妈第一次的机会,好象搞砸了,但我可以从现在开始,帮我跟她制造第二次的机会啊。」 看着丁娜温柔的眉眼,成隽忍不住叹息。「你啊!就是这么单纯、这么善良。」也正是这一点,让他实在放不下她。 搭乘峇里岛飞回台湾的班机,班机准时在八点四十五分抵达,出发前成隽曾打电话通知姊姊和高禹,他们俩答应前来接机,成隽和丁娜两人走出入境室,即看见个头高大的高禹杵立接机人潮中。 两人推着行李朝高禹方向走去,高禹也看见他们了,他伸手碰碰老婆成菱,成菱脸上漾着微笑,举步朝两人走去。 「很高兴认识你。」 她这句话是对丁娜说的,看着成菱和顺的眉眼,丁娜面露腼腆。「我也很高兴。」 在这时候,高禹手机突然响起。 「喂?噢,妈,嗯,他们已经抵达了——」高禹突然将手机拿到成菱面前,用唇形说了一句。「你妈来电。」 接电话前,成菱朝成隽和丁娜两人眨了眨眼睛,给了他们一个稍安勿躁的安抚笑容。 「妈,我小菱,嗯,是,小隽他们到了,噢,我帮你问问他们。」她拿开手机捂住话筒。「妈说她煮了一桌好菜,问你们两个吃饭了没,如果没有,要不要一道回去吃饭?」 成隽皱起眉头,他转头和丁娜相互交换一眼,丁娜朝他鼓励地点点头。「好啊,我肚子饿了。」 「我看还是不要。」成隽对自个儿妈妈的信心已经降到谷底,他觉得还是暂时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丁娜却持相反意见。「好啦!我们一起去,你答应过的,第二次机会。」 「你不怕……」 「既然决定要跟你在一起了,那就什么也不怕!」丁娜笃定地答。 看着丁娜认真的小脸,既然她都这么肯定了,那他还有什么好犹豫?「好,我们跟你们一道回去。」 成菱微笑地对着手机送出喜讯。「给我们一个小时,我们这就出发载他们回家。」 【全书完】 编注: 高禹跟成菱的爱情故事,请看【搞暧昧】系列之一:采花470《你的性感真要命》 后记 当初说好(?)要一本写两个星座特性,这个决定,在遇上成隽时,突然产生想落跑的冲动。我的妈啊——真的是有够难发挥的啦! 为了写金金星天秤男的性格,真的是花了不少时间在搜集资料上。我想大家大概都晓得,天秤座的一大特性性格犹豫,做决定时,时常处在摇摆不定状态,难以有个肯定。感觉好象很简单嘛,十几个字简单俐落就结束了,可要知道,这样的性格出现在男主角设定上,可变成一个大问题啊! 我写啊写,努力揣摩呀揣摩,连连熬了好几个晚上,冒出了好几颗痛到快抓狂的痘子,终于想出了解决的办法。金星天秤嘛!我之前提过,金星是看爱情习惯,我干么找死把太阳星座也设定在天秤上啊!嘿,这么一来,问题不就解决了? 其实,金天秤男对于爱情的迟疑度,会比成隽要高上好几倍噢。这个我有切身之痛,想当初我的初恋,就是个天秤男,而高中时期单恋的男生,也是天秤男。天种男的确有其魅力不可挡的部分(他们的温柔),但是,也有很令人头痛的部分(犹豫不定的习惯)。所以接下来,就为各位解析金天秤男在爱情上的特性—— 所有秤子,无论男女,都是非常外貌协会的。没办法,谁教他们的守护星是金星,守护神是维纳斯。爱与美是他们的最爱,只不过他们的「标准」,是属于「每个地方都要合乎美的标准」,也就是头发外表皮肤穿著等等,全都得在(他们所设定)标准之上,外表美气质差这种对象他们有可能会接受,但是气质好外表差这类型的男女,他们可就完全无法接受了。 尤其是金天秤,对于色彩与声音均具有与生俱来的敏锐感受,喜欢优雅、和谐与奢华的气氛,也非常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观感,所以在群体中,他们通常会表现出非常温柔和谐的一面,但温柔与和谐并非是他们的全部,也就是私底下,他们常常会有令人意外的坚持。尤其在面对感情时,在接受对方的追求(或者说决定要追求别人之前),他们时常会处在一种不安定状态,若即若离般的暧昧,一直要等到对方经过他们种种考验、确认之后,他们才会「嗯」地同意,没错,这就是他要的人。不过这种长期摇摆不定的状态,会让喜欢他们的人非常为难,因为无法捉摸金天秤到底是对自己有意还是无情。这是喜欢上金天秤要注意的地方,也是金天秤自己要稍微小心的部分——犹豫的时间过久,很容易让对方误以为你并不爱她的。 而金天秤最令人着迷的地方是,笑容迷人,且心地良善。也因为他们喜欢追求标准之上的生活,所以他们的外表通常是干净、谈吐温文有礼的,也就是俗称的白马王子。非常聪明的他们(天秤座脑筋都不错),也深知道自己的优点在何处,服这样的人谈起恋爱,其实是种享受——只要你能通过他们漫长的摇摆考验的话! 而金双鱼女,其的是所谓的(男人眼中)女人中的女人。金双鱼女温柔、体贴、纤细又敏感,而最让人嫉妒的一点是,金双鱼女长得都不差,眼睛水汪汪、脸蛋又可爱,只是地们也有比较危险的地方,也就是因为她们对人大不设防、太相信人,所以很容易受到欺骗(然后还傻傻的不知道自己被骗了)。理智的判断力在金双鱼女心中是不存在的,她们总是跟着感觉走,而也因为太重感觉,时常会卡在进退两难的事件中,讲白一点就是,容易劈腿或被劈腿。 双鱼是个充满神性、魔性、古老复杂的星座;他们也非常重视(且相信)所谓的第六感。要追求这样的女性,说简单也很简单,就是时常陪在她身边,陪她看月亮数星星,送花写诗。她若爱你,她也会用她最喜欢的方式(送花写诗看星星唱情歌)来回报你。我安排金双鱼女服金天秤男恋爱是有其道理(虽然现实生活上不一定适合),因为两者都是喜欢爱与美的星座,而金双鱼女的外表气质又是那么地迷人娇柔,金天秤男也绝少是那种草莽型汉子,他们会比较容易懂得金双鱼女脆弱与深情的部分,比较不会像金狮子成金魔羯那样,把她们示爱的举动,当作是在无病呻吟。 接连写了这么多星座特性,不知有没有读者发觉到了我的企图?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人其实是有很多面、很多种类的。而每一类型的人,都有其优点和缺点,如果我们能因为多了解各种不同类型的人的特性,进而多理解、多关怀对方一点,那就太棒了。 这一回的星座解析就说到这,下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