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婚娇妻》 楔子 星光和月亮隐遁的晚上,整个城市淹没在滂沱大雨之中。 斜飞的雨丝不停地拍打在玻璃帷幕上,留下一道道的水痕,亮白的灯光映在蓝绮幽的脸上,她失去血色的苍白小脸恍若茶几上那束白净的香水百合。 她躺坐在病床上,睁开疲惫的眼睛,迷蒙的视线找不到焦距,抚著平坦的小腹,感觉到下腹部传来一阵细微的痛楚,直直地钻入她的胸臆间,揪痛了她的心。 仿佛有一股狠绝的力量伸入她的体内,恶狠狠地撕裂了她身体最脆弱的部分,令她感觉到寒沁入骨,那是再多被毯也驱不走的寒意。 伫立在一旁的齐定浚,静静地觑著她沉静的侧脸,他在她的眼角找不到哭过的痕迹,却见到一种近乎死心的哀绝。 这表情教他心悸、害怕,仿佛她随时会从他的身边消失。 “孩子呢?”蓝绮幽呐呐地问,其实隔著一扇门,她刚刚就清楚听到他和医生的对话,只是想更确定事实。 “……没有了。”齐定浚艰涩地开口。 蓝绮幽抚著平坦的小腹,忍住哀伤,不敢在他面前掉泪,就怕他自责心疼。 齐定浚坐在她的身侧,执起她的手,温柔地安慰。“……绮幽,我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也许这个孩子跟我们的缘分不够深,等你把身子养好,我们再生一个健康的宝宝好吗?” “我累了……我真的好累……”她垮下纤瘦的肩膀,哽咽地说:“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是这么困难的事情,我只是想静静地、安分地待在你的身边,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反对我们的爱情,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心疼地搂住她的肩膀,一直以来,齐定浚很想为她盖座华丽的城堡,让她成为他的公主,让她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然而事实却证明,他给她的仅仅只是委屈。 “对不起……”齐定浚低沉的嗓音饱含著痛苦。 她揪住他的衣襟,将脸埋入他的胸膛,没有勇气抬头看他,怕他那双过分温柔的眼神会令她心软,会让她看不清楚现实的残酷。 曾经,她天真地以为真爱敌得过一切,以为自己是灰姑娘,可以和王子从此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 但是,现实却打破她的美丽幻想,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与卑微,灰姑娘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而她只是一个误闯浮华世界的小配角。 过往的沧桑和尖锐的争执,纷至沓来地涌上她的心头,她难受地揪住他的衣襟,强忍住落泪的冲动。 早该明白的,他和她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为什么要等到两人伤痕累累,才能看清楚现实的残酷呢? 现在孩子没有了,是否意味著两人的缘分已经走到尽头了呢? 若是如此,她还有什么资格留在他的身边?如果她真的爱他,真为他好,就不该成为他的负累,羁绊住他。 “我们……离婚吧……”她深吸口气,缓缓地说出决定。 齐定浚松开她的臂膀,抬起她小巧的下颚,凝睇著那双因为瘦削而显得过大的莹亮眼眸,在她蹙起的眉宇间见到了身为一个丈夫的懦弱与失败,是他用婚姻困住了她的自由,又一点一滴地夺去了她脸上的笑容。 “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齐定浚心碎地问道。 她心里一酸,难受地垂下眼睫,没有勇气看他。就算她再爱他、再舍不得离开他,也没有理由再留下来了。 “我想……这是对你、我最好的决定……”她努力地吐出几个字来,强忍住盈在眼眶的泪水,不敢掉下来。 这是她对他最后的温柔,也是最后的宽容,放他自由,让他去追求属于自己的理想。 齐定浚的下颚紧紧一抽,整个人仿佛沉浸在强烈的痛楚中。 我们离婚吧! 短短一句话,结束了他们一年多的婚姻。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让她涉入他的家庭纷争,在重重的反对声浪中执意与她结婚,而这代价竟是让两人筋疲力竭、伤痕累累。 “我尊重你的选择。”齐定浚在她苍白的容颜里,见到了深深的疲惫,还有浓浓的涩楚,他只能不舍地成全她的要求。 “……谢谢你的体谅。”她退出他的怀里,两人之间多了一种陌生的客套,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爱侣,互相承诺过要牵著彼此的手过一生,如今却走到这一步…… 是他们爱得不够深,还是在错误的时间遇上对方?如果再晚几年相识,这结局是不是会不同呢? “你日后有什么打算?”齐定浚不舍地握住她纤细的手。 “不知道……”她苍白的容颜上挂著一抹凄丽的笑容,淡淡地说:“也许是到巴黎学画……或者去美国留学……” 总之,她只想离开这座熟悉的城市,从他身边狼狈地逃开,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静静地舔舐被爱情燎烧过的伤口。 “让我照顾你的生活……”他艰涩地开口,金钱成为弥补她的唯一方式。 蓝绮幽迟疑了会儿,微微地点了点头,为了不让他自责、愧疚,于是她接受他的提议。 “不管你以后到了哪里,都要给我讯息,哪怕只是一张明信片、一封电子邮件都好,我想确定你过得好……” 她抬起头,两人的视线紧紧地交缠著,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告诉对方,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太过多余,完全改变不了这结果。 在这段失败的婚姻里,让齐定浚与蓝绮幽上了狠心的一课,明白现实的残酷与生命的曲折,原来爱情的背后藏著这么痛的伤害,代价就是让两颗心都碎得彻底。 他们在爱情萌芽时,选择携手共伴一生;却在爱情最浓烈的时候,决定离婚。 这一夜,两个人平静地谈分手,没有人掉一滴泪,可是台北却下了一夜的雨,仿佛为他们流尽了郁积在心里的苦涩泪水…… 倾盆的大雨敲打在玻璃帷幕上,敲碎了两颗曾经相爱过的心。 如果那一天她不曾推开那扇旋转的玻璃门,没有踏进“齐飞电通”的办公大楼,那么他们生命的轨迹是否仅是两条陌生没有交集的平行线,现在也就不用承受痛彻入骨的伤痛…… 第一章 清晨七点,暖暖的阳光铺展在街道上,蓝绮幽穿著白色t恤和天空蓝的圆裙,及腰的长发束成马尾,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拉开铁卷门,进入“兰心花舍”,开始挑选花材。 十年前,她的双亲在高速公路上惨遭连环车祸,双双身亡,留下十四岁的蓝绮幽一个人孤苦无依,所幸她的姑姑蓝怡真主动负起照顾她的责任,两人从此相依为命。 蓝怡真从车祸的保险理赔金中拿出部分金额,在市区开了这间“兰心花舍”,平常除了贩卖花卉之外,也会固定帮某些公司行号布置盆花。 而蓝绮幽自艺术大学美术系毕业后,在花店附近成立一间儿童画室,主要教授小朋友作画,平常没有课时,她就会来花店锕霉玫拿Α?br/> 她弯下腰,认真思考著今天该挑选什么花才好呢?桔梗上回用过了,这束海芋又开得不够漂亮,最后她抽起几束含著蓝紫色花苞的燕子花。 对一般人来说,星期一是“bluemonday”,但对蓝绮幽而言,这却是她最快乐的一天,因为她可以进入“齐飞电通”的办公大楼里做盆花布置,这也是她能接触到齐定浚的唯一机会,可以亲手为他插花。 也许齐定浚已经忘记她了,但是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短暂却又深刻的接触,她忍不住弯下腰,看著膝盖上淡淡的疤痕。 半年前,她骑著脚踏车在通往花店的路上,不慎惨遭闯红灯的机车骑士撞伤,恰巧他经过,不仅对因受伤而无法站起的她伸出援手,而且还送她就医。 事后,她在一则财经报导里认出他来,原来他就是“齐飞电通”的副总经理,巧合的是,原来他们公司是“兰心花舍”的固定客户,长期订购盆花布置,于是她要求姑姑由她接手负责花卉布置。 她把那些来不及说出的感谢和难以言喻的缱绻心绪,全都透过花语,藏在绮丽的花束中。 蓝绮幽的脸上晕染上一抹愉悦的笑意,捧著花束,快步地穿越马路,转过几个街口,来到一栋气势雄伟的建筑物前,玄黑色的大理石磁砖更衬出尊爵的品味。 她推开旋转的玻璃门,向柜台前的警卫说明来意后,在他的带领下搭著电梯直达第二十二层楼的“齐飞电通”。 “蓝小姐,我帮你拿这两盆花吧。”警卫按下电梯楼层的按钮后,主动伸手替她拿起盆花。 “谢谢。”她漾起甜美的笑容。 当!电梯光洁的镜门滑开,蓝绮幽和警卫人员一起踏出电梯,由他刷下感应卡,让她进入会议室和高阶主管的办公室更换花卉。 她每一次都会依照每个高阶主管的喜好,搭配不同的盆景,譬如董事长显达世故,最适合以象征尊贵高雅的兰花作为装饰。 给高阶主管的花卉,她会在前一晚就预先插好,至于要放在齐定浚办公室的,她则是习惯到现场再将一束束的花插上,让它们绽放最新鲜的美丽。 当他们走在寂静的长廊上,厚重的地毯吸去了两人的跫音,她发现“副总经理”的办公室内透出灯光。 “办公室里好像有人……”绮幽停下脚步,看著由百叶窗透出的灯光。 警卫拍了一下额头,这才想起来。“我忘了跟你说,副总经理今天六点就到公司了。” “这么早,那我花还没有插好怎么办?”绮幽紧张地问道。 绮幽的心发热地怦动著,她曾经反覆练习、预演著两人见面的画面,如今机会就近在眼前,她该对他说什么? 他还会记得她吗?她该提起那一次短暂的交集吗? “这样好了,我向副总经理请示一下,看能不能让你进去插花。”警卫敲敲门板,门后传来一阵低沉的男音。 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但内心却悸动不已,忐忑地等著里头的答覆。 得到对方的首肯后,绮幽拘谨地提著花器和花材入内,看见偌大的办公桌上摆放著一落落的卷宗资料,一个男人埋首在电脑萤幕前,专注地敲打著键盘。 “打扰了,我是﹃兰心花舍﹄的工作人员,要打扰您一点时间,替换办公室的花卉。”绮幽礼貌地解释,莹亮的眼眸徘徊在他的身上。 “请便。”齐定浚头也不抬,继续准备等会儿要在主管会议提出的报告。 “谢谢。”绮幽轻声说道,面对他专注办公的模样,有点失落地移开目光。 她走到书架旁的方桌上取下即将凋谢的盆花,拿出一个藤制的菱形花器和几束燕子花,俐落地修剪多余的枝叶。 绮幽隔著盆花偷偷地抬起眼睫,静睇著齐定浚,他穿著一件白色的衬衫,微微敞开的衣襟露出精瘦结实的古铜色肌肤,墨黑蹙起的眉宇显得太过严肃、深邃的眼眸、挺直的鼻梁和薄薄的双唇,拼凑成一张立体阳刚的脸孔。 他沉凝认真的表情散发出一种睿智俊逸的气质,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他颀长挺拔的身形与俊酷的长相,仿佛像是从电影萤幕里走出的主角,虚实交错,令她的心怦然一动。 齐定浚察觉到她的目光,疑惑地开口问道:“……有事吗?” 他终于正视眼前人,虽然她身上只是简单朴素的衣著,却遮掩不住清丽娴雅的气质。秀气的瓜子脸镶著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微翘的鼻尖和小巧红润的嘴唇,带著几分古典韵致,构不上艳冠群芳,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蓝绮幽怔然地对上了他的俊脸,连忙压抑慌乱的悸动。“我、我是想问您插这盆燕子花可以吗?” 齐定浚细细打量的眼神由她的脸上移到方桌上的花卉,藤制的菱形花器中,翠绿色的植物盈盈站立,修长的条叶间绽放著几朵蓝紫色的花朵,清新中带著独特的韵味。 “这里的花都是你负责的?”齐定浚好奇地问道。 这几个月以来,他发现办公室里的花卉与其他制式的盆花不同,不仅插花技巧独树一帜,连花材也很特别,仅是静静地伫立在办公室的一隅,却总能吸引住他的目光,仿佛有人将千言万语藏在那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蓓蕾里。 闻言,蓝绮幽的心漏跳了数拍,佯装镇定地反问:“这些盆花都是由我负责的,有什么问题吗?还是你不喜欢我挑选的花材?” “没有,这些花很好看。”齐定浚移开目光,注意力回到电脑萤幕上,隐忍著腹部的不适,继续准备开会的资料。 他拧起眉心,翻阅著手边统筹的资料,三年前,他在董事会议中提议从“齐飞电通”传统的电子代工产业中,另组子公司“齐亚科技”专门研发制造液晶面板,创造属于自己的品牌。 他十分看好液晶面板产业的潜力,认为这将是未来十年电子产业的重要基础,所以特别赶制这份企划案,希望等会儿在高阶主管会议时,能获得支持提高研发预算。 绮幽的目光忍不住停留在他身上,她帮“齐飞电通”做盆花布置已经有一段时间,但都不曾遇过他,她平时只能透过新闻报导去熟悉关于他的一切,拼凑出他的人格特质。 然而他现在就在她的面前,只是这样看著他,她就愈受到他的吸引,多不可思议。 “你平常都这么早上班吗?”她状似不经意地闲聊。 “只是刚好上午有个重要的会议,资料还没有备齐。”齐定浚移动滑鼠,继续检阅著资料。 “打扰到你上班,我十分抱歉,希望这盆燕子花能像它的花语一样,带给你幸运。”绮幽柔声致歉。 闻言,齐定浚的下颚微微一抽,邃亮的眼眸里浮现一抹惊讶──以“齐亚”现在亏损的状态,要董事会那些短视近利的人通过提高研发案的经费,除了详细的企划书,还真的需要一点“幸运”。 因为近来国内液晶面板蓬勃发展,供给大于需求,造成恶性竞争,使得“齐亚科技”的股价开高走低,营运与获利不若前两年为公司带来大笔的利润,加上大环境不景气与恶性削价竞争,使得齐亚这两季一直处于亏损的状态。 虽然现在“齐亚科技”在市场上面临一些冲击,但他认为提高研发经费扩充世代厂是刻不容缓的计划,因为未来是it产业和个人品牌主导的世界,所以必须趁早打响“齐亚科技”的品牌名声。 蓦地,腹部传来一阵绞痛,令他的额际沁出冷汗,紧握的指节因疼痛而僵硬泛白。应该是最近太过劳累、时常熬夜又三餐不定时,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 自从凌晨开始,腹痛的情况断断续续,他一直隐忍著不适,一心只想把企划案完成,打算等开完会议后再进医院作检查治疗。 齐定浚从抽屉里取出胃药,勉强地站起身,想到茶水间倒水,然而腰腹间剧烈的疼痛使得他步伐踉跄,撞倒了堆叠在桌上的卷宗,散落一地。 绮幽正收拾东西准备要离开,突然被身后的声响给吓了一跳,旋过身,对上他略显苍白的俊脸。 “你没事吧?”她机灵地走向前,蹲下身,替他拾起地上的卷夹。 “可能胃痛又犯了……”他感觉到腹部的疼痛不断地蔓延扩大,仿佛在测试他的忍受力与意志力。 “你的气色不是很好,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到医院……”绮幽将成叠的卷宗放在桌上,不经意碰上他的指尖,发觉他连手指都是冷的,像是强忍著极大的痛楚。 “不行,这个案子对我很重要,我必须要尽快完成……”齐定浚咬紧牙,从唇缝里迸出话来。 “你想喝水吗?那我帮你倒,茶水间在哪里?”看到他手中的保温杯,绮幽主动接过。 “走廊走到底右转……”齐定浚疲惫地瘫坐在沙发上,抚著绞痛的腹部,希望痛楚能尽快过去。 绮幽拿著保温杯,快步走到茶水间替他倒了一杯温开水,一思及他紧蹙眉宇的痛苦模样,以及努力工作的专注神情,令她的心起了一股激荡,忍不住心疼他的处境。 她的心绪不知不觉受到了齐定浚的牵引,忍不住担忧起他的身体状况。 过去的记忆纷至沓来地涌上脑海,将她的思绪不断地往前推行,回到两个人第一次相遇的那个清晨── ☆群聊社区☆ 那一天,她骑著脚踏车横越过马路时,一辆机车疾驰而过,将她连人带车地撞倒在地上,的鲜血自膝盖的伤口流出,痛得她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看著早已逃逸的机车骑士,向一旁的行人寻求援助。“帮、帮我叫一下救护车好吗?” 围观的民众怕惹上麻烦,冷漠地别过脸,看见绿灯亮起,纷纷加快脚步离去。 她绝望地忍著脚上的痛楚,想从地上爬起来,忽然一条浅灰色的手帕覆上她腿部的伤口,接著,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拦腰抱起。 “好痛……我的脚好痛……”她承受不住疼痛,忍不住低泣。 “忍著点,我送你到附近的诊所……”一道浑厚低沉的男性嗓音自身后传来,像是有一种抚慰的温暖力量,让她莫名地感到心安。 她无助地揪著男子的衣襟,莹亮的双眼因为疼痛而浮现一层泪光,但内心却因为他温柔的体贴而悸动著。 她倚在他结实的胸膛前,抬起头,目光梭巡著他的眉眼、鼻梁和性感的薄唇,怯怯地开口说:“谢谢你。” 来到街角的诊所后,男子小心地将她放置在椅子上,然后体贴地替她挂号。 “你再忍耐一下,医生马上就出来……”男子蹲在她的跟前,轻声安抚。 她咬著颤抖的唇,点点头。 看著她泪痕斑驳的小脸浮现一抹柔顺坚毅的神情,男子忍不住伸出手,拨开贴覆在她脸上的发丝,柔声安慰。“这样才勇敢……我去帮你催一下医生,再忍耐一下。” “好。”她的心头一震,缓缓收起眼泪。 等她包扎诊治结束,出了诊疗间才发现男子已经离去,让她惊讶的是,他竟还体贴地替她付了医药费。 蓝绮幽凝视著那条沾著血渍的手帕,男子温暖的举措触动了她心灵深处的脆弱,微颤的眼睫晕染上一层淡淡的情意…… ☆群聊社区☆ 思绪回笼后,绮幽赶紧回到齐定浚的办公室,将保温瓶放在桌上,看著他虚弱地瘫坐在黑色皮椅上,冷峻的脸庞因疼痛而扭曲,双眼紧闭,如果可以,她很想伸手抚平他眉宇间的皱折。 她发觉他的脸色愈来愈苍白,额角还淌下汗水,忍不住取出口袋里的手帕,为他拭去脸上的冷汗,触碰到他发烫的皮肤,才知道他已经发烧了。 “你做什么?”齐定浚警觉地睁开眼,格开她的手。 她惊慌地往后退开,试著向他解释。“我是看你脸色很不好……你的额头很烫,正在发烧,要不要先去看医生,等会儿再回来完成工作?”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吃颗胃药就好。”齐定浚拒绝她的关心。他手边的企划案攸关“齐亚科技”的决策方向与前景,再加上时间紧迫,令他无暇顾及身体上的病痛。 “但是……”她忧心地瞅著他,总觉得他腹痛和发烧的症状,不像一般的胃痛,反而倒像是急性盲肠炎。她记得去年姑姑得了盲肠炎,跟他现在的症状有几分相似。 齐定浚见她仍站在一旁,懊恼地蹙起眉头,不耐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她欲言又止地对上了他阒黑的眼眸,发现他完全不记得她了。这也难怪,她只是他人生中匆匆飞掠而过的一幕风景,是她自己单方面对他的恋慕太过深刻。 绮幽失落地转过身,觉得自己太多管闲事了,但又忍不住担心,如果真的是急性盲肠炎而误以为是胃痛,延误就医可能会引发腹膜炎,该怎么办呢? “你腹痛多久了?疼痛的位置是不是偏向右下腹?”她顿住脚步,旋过身,关心地问道。 他竭力忍著痛楚的模样仿佛是一块沉重的铅,系住了她的双脚,教她无法迈开步伐离去。 齐定浚下意识地抚著绞痛的位置,发觉真正疼痛的部位不是胃部,而是接近右下腹,紧蹙的眉眼看向她。 “我觉得你应该不是胃痛,有可能是患了急性盲肠炎,才会出现发烧的症状,要是再拖下去有可能会引发腹膜炎……”绮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走到他的身边,环住他的臂膀,大胆地说:“我带你去看医生……” “你……不用你多管闲事……”齐定浚抗拒地想抽回手,却发现全身力气仿佛在瞬间被抽光似的,腹部的绞痛持续地蔓延扩大,那疼痛如撕肉裂骨般,几乎要超出他的忍受范围。 “我怎么可以不管你呢?”她理不直、气很壮地顶回去,硬是扶起他高大的身躯,转过脸迎向他质询的目光,这才惊觉失言。 齐定浚抚著绞痛的腹部,锐利的眼眸直直地打量著她,对她过分执著且热心的行为感到疑惑。 她呐呐地辩解:“我并没有恶意……也没有其他的企图,只是担心你延误就医会引发其他的病症,也想乘机还你一份恩情……” “恩情?”她的话勾起了齐定浚的好奇心,他不记得和她有过什么交集与牵扯,更不懂她所谓的恩情是指什么。 “也许你已经不记得了……”绮幽为了让他放心、取得他的信任,娓娓地说出那段相遇。“半年前,你曾经救过一个车祸受伤的女生,不仅送她就医,还替她付了医药费……” 齐定浚想了想,的确有这件事,当时那个女孩孤立无援地跌躺在马路中央,而交通号志又转为绿灯了,如果不将她带离的话会很危险。 “我就是当时被你救起的人……”她清丽的脸上浮现一抹认真的神色,继续解释:“我并没有任何不轨的意图,只是因为你当时对我伸出援手,现在我认出你是帮助我的人,我觉得应该要还你这份恩情……” 齐定浚仔细地看著她,在那双莹亮纯净的水眸里找不到一丝算计,只有发自内心真诚的关心与担忧,与他在尔虞我诈的商场或社交界所接触的人完全不同。 “现在我知道你需要帮助,更加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你……让我送你去医院……就算给我一个报答的机会……”她声音低低地恳求著。 齐定浚被她可怜兮兮的哀求姿态给软化了,仿佛不顺从她的意思,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 “先让我送你去医院,如果证明我的推论是错的,你想责怪我太鸡婆或多管闲事都没有关系。”蓝绮幽柔柔地劝说。 她的眼睛温柔得仿佛泛著一层薄薄的泪光,让他很难坚持下去,再加上腹痛剧烈,使得齐定浚终于放弃坚持,决定先就医。 齐定浚忍受腹痛的侵袭,勉强地先将电脑里的资料存档,又发了一通简讯给助理章修亚,简洁地说明原委。 在她的搀扶下,两人一起搭著电梯下楼,拦了辆计程车,直奔医院。 ☆群聊社区☆ 漆白的病房里,矮柜和茶几上摆满各种慰问的花篮和花束,大抵上都是百合花和鲜艳的玫瑰,而姹紫嫣红的花卉里,一束蓝紫色的燕子花直挺挺地被移放在角落,虽然不是最起眼的一束,却反而吸引住齐定浚的目光。 他静睇著角落的燕子花,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温暖的感受与思念。 三天前,若不是那个叫蓝绮幽的女孩机灵地发现他得了急性盲肠炎,将他紧急送医开刀治疗,后果恐怕难以想像。 他抚著缠裹著纱布的腹部,聆听特别助理章修亚向他汇报这几天公司的状况。 “副总,这次的主管会议我依照你的指示,提议要争取﹃齐亚科技﹄的研发经费,也将企划案和评估表发下去,虽然董事长说你不克出席,案子暂缓表决。但就我侧面了解,大部分的人都倾向反对。”章修亚直接切入重点。 “……我知道了。”齐定浚的身子微微地向后躺,调了个舒适的姿势。 “台湾液晶面板削价恶性竞争,再加上韩国的研发技术又比我们先进,报价又低,使得许多人都不看好﹃齐亚﹄的前景。” “做生意不能只看眼前的利益,假如我们能够突破现在的瓶颈,提高面板的经济切割率,就能摆脱恶性竞争的窘境,在未来的液晶面板上就能独占鳌头。”齐定浚不爱保守行事,更不会轻易放弃。 “但显然董事会的人不这么想,他们认为开发品牌耗费太多成本,不如固守原来的代工事业就好。”章修亚传达与会人员的意见,继续说:“因为这两季﹃齐亚科技﹄的股价反应不佳,有些人甚至开始抛售手边的股票。” 齐定浚沉思之后吩咐。“若消息属实,替我把外面的﹃齐亚﹄股票买回来。” “是,关于这部分我会遵照你的吩咐。” “好,那今天就先这样吧,企划案的事我会再好好想想。”齐定浚疲惫地揉揉额头。 章修亚将卷宗放在矮柜上,准备告退。“我把报告放在这里,有什么事我们再电话联络。” “这阵子辛苦你了。”齐定浚感激地说。章修亚不只是他事业上最得力的助手,更是他大学时的直属学长,多年来深厚的情谊,让他们培养出绝佳的默契,所以他一进入集团工作,立即将章修亚拉到身边,藉此建立属于他的派系。 “你就趁这次的机会好好休养,我先回公司。” “嗯。”齐定浚点点头。 章修亚提著公事包跨出病房,掩上门,转过身却差点撞上一个女孩。 “对不起──”绮幽不好意思地垂下脸,赶紧为冒失的行径道歉。 章修亚眯起眼眸端视她靓丽的脸庞,看她徘徊在齐定浚的病房前,不禁好奇地问道:“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绮幽顿了一下,而后软软地央求:“你好,我是送齐先生来就诊的蓝绮幽,我想进去关心他的病情,可以请你帮我通报吗?” 那天早上她送齐定浚就医,医生诊断为急性盲肠炎,在她帮忙联络他的家人赶到医院后,她马上被排挤到角落,连关心他术后的状况都不能,只好默默地离开。 前两天,她也曾捧著花束来探病,但都被特别看护隔绝在病房外,仅是代为收下花束,拒绝探访。 “那天是你送他来医院的?”章修亚再次确认。 “我是﹃兰心花舍﹄的员工蓝绮幽,那天在办公室布置盆花时,正好齐先生的身体不舒服,所以就帮忙送他来医院,不过这几天都没有他的消息,我很放心不下。”绮幽解释自己的身分与那天的经过,期待能获得探视的机会。 虽然知道他手术成功,会有专业的医护人员在一旁照顾,但她就是忍不住挂心他的病情,除了想表达对他的谢意之外,还想知道他复原的情况。 而来探病,也是唯一可以接近他、见到他的方式。 “好,我帮你问问副总要不要见你这位﹃救命恩人﹄。”她脸上真挚善良的表情,实在令章修亚不忍拒绝。 “谢谢。”她抱著怀里的花束,窘然地道谢。 半晌,得到齐定浚的应允后,蓝绮幽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板,走进病房内。 她轻悄地掩上房门,捧著花束和提袋,秀丽的脸上漾著轻浅的笑容。“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齐定浚放下财经杂志,迎上那双澄亮的大眼睛,微笑地说:“我好多了,谢谢你。” 方才得知她来探访,他的心中飞掠过一丝惊喜,再次见到她,更确定她有一种很特殊的气质,明明外表柔柔弱弱的,但骨子里却有著执拗的基因。 “我可以找个花瓶将这束花插起来吗?”绮幽轻声问道。 他点头,目光随著她娇纤的身影移动,看她柔顺的长发披在肩上,清丽的脸上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纯净得仿佛与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无关。 “你送的这束花是什么花?”齐定浚好奇地问。 “燕子花,它的花语是──幸运必然会到来。”她将花束插在花瓶里,回眸瞅著他。“希望它能带给你幸运,让你早点康复出院。” 她脸上甜甜淡淡的笑容,仿佛是一道温煦的微风,抚过他的心房,令他忍不住想靠近她、听她说话。 他炯亮的双眼流连在她美丽的面容上,看著她浓密的眼睫轻轻地颤动著,扇动了他的心。 “我有说错什么话吗?还是脸上有脏东西?”他紧迫的眼眸瞅得她心慌意乱,下意识地抚著窘红的小脸。 “没有。”他觑著她怯怯的笑脸,自嘲地说:“那天你真的救了我一命,否则我现在肯定不只肚子挨一刀那么简单。” “这么说来,我真的是你的﹃救命恩人﹄喽?”她俏皮地眨眨眼。 “那当然,所以我想要给你一个愿望,只要你提出要求,我一定会尽量帮你完成。”齐定浚诚恳地说道。 “那这个愿望很珍贵,我要谨慎地思考一下该许什么愿才好。”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任何时候,只要你想到要许什么愿望,都可以打电话给我。”他拿起记事本,写下一串号码,撕下,递给她。 她凝睇著他,犹豫著该不该收下。“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我来这里纯粹只是来探病,关心你术后的状况,并不是想要讨什么实质的好处。” “我知道,但我是认真地想给你一个愿望,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你说得太过夸张了,我并没有那么伟大……我只是送你来医院,真正救你一命的人是执刀的医生。” “所以我付了大笔医药费感谢他了。”齐定浚饶富兴味地瞅著她,总觉得她给他一种很舒服、很顺眼的感觉。 “那就请你以后继续关照﹃兰心花舍﹄,让我们的生意兴隆。”绮幽想了一下,开玩笑地说。 “那有什么问题!”他将抄著电话号码的便条纸塞进她的手心里,嘱咐道:“生意不好,尽管打电话给我。” “好。”她瞟了上头的数字一眼,小心地将纸条折叠好,收进口袋里。 绮幽因为取得他的联络方式而偷偷地窃喜,红润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形成一道美丽的弧线,但又忍不住想著,除了花店生意不佳之外,不晓得还可以用什么理由打电话给他? 齐定浚挺起身,欲将笔记本放回矮柜上,绮幽怕他扯动到腹部的伤口,于是倾身抽走他手里的笔记本。 “我帮你……”她起身向前,却不小心踩到松掉的鞋带,脚步踉跄往前倾,整个人跌向他,还好她赶紧将双手撑在他的胸膛,才没有压到伤口,然而惊呼的小嘴却来不及煞车,直接贴覆在他性感的薄唇上。 绮幽身体僵住,脑海更是一片空白。 齐定浚也吓了一跳,理智提醒他,如果是个君子就该退开来,不该乘人之危。但她芳馥柔软的唇瓣就像是甜美的棉花糖,深深地撩拨起他的渴望,引诱他想多咬几口。 因此,他非但没有退开来,反而缓缓地加重力道,迫使她启开唇瓣,霸道地占有她的甜蜜与呼息。 热呼呼的感觉卷烧而过,烧去了她的理智,也融化了她的矜持,令她驯顺地闭上眼睛,任凭他的唇齿攻城掠地,侵夺她的甜美软馥。 亲吻她的甜美悸动在齐定浚的心间荡漾开来,原本只是一个意外的吻,却起了不可思议的化学变化,演变成甜蜜的纠缠。 一阵幽淡的香气沁入他的鼻端,骚动了他的心。良久,齐定浚满足地退了开来。 她连忙起身,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小脸一片绯红,羞窘地说:“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那个,我的鞋带松了……才会绊倒……不是故意要吻你的……” 她羞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齐定浚轻笑地觑著她绯红的娇颜。 他遇过各式各样的女人,但从没有一个像蓝绮幽一样,纯净得仿佛可以洗涤他在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却又害羞娇柔得像个可爱小女人,引诱著他去怜惜她。 随著方才甜蜜的亲吻,他感觉到一股陌生的情愫在心里起了奇妙的变化。 两人静默不语,气氛显得有些暧昧,绮幽努力想著话题,想化解横亘在彼此间尴尬的感觉。 有了!她眼角的余光突然瞄到手提袋里的保温瓶。“我炖了一碗鱼汤,听说对伤口复原很有帮助,你要不要尝尝看?” “好。”看她一脸期待的表情,令他不忍拒绝。 绮幽将鱼汤倒进碗里,递给他。“试试味道怎么样?会不会太腥或太咸?”她紧张地问道。 “这是你亲手做的?”他拿起汤匙舀起汤,送进嘴里。 她点点头。“……不合你的胃口吗?” “味道还不错。”齐定浚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并不是这汤的味道有多好,而是她细腻体贴的心思令他感觉很温暖。 突然一阵敲门声中断了两人的谈话,护士拿著血压计走了进来。“齐先生,量血压的时间到了。” 绮幽起身,连忙将碗筷和保温瓶收放进手提袋里。“我想……我应该要走了。” “谢谢你来探病,还有你熬煮的汤。” “不客气。”她提著手提袋,走到门边,忍不住回头问道:“我……你明天还想喝鱼汤吗?” “嗯,可以请你明天再过来吗?”他挑了挑朗眉,性感的薄唇噙著一抹微笑。 “那……明天见。”她露出微笑,掩上房门,却关不住一颗悸动的芳心。 她的心仿佛脱了缰的野马,失去了控制,朝他的方向奔去。 隔著一扇门扉,两颗心都受到同一份感情的牵引,想起对方的模样,他们的嘴角隐约都浮现了笑意…… 第二章 轻轻地,一抹瑰丽色的彩霞晕染了整片天际,从叶梢洒落下来,穿过窗棂帷幕,映在二十几坪大小的画室里。 蓝绮幽从美术系毕业后,在才艺班教了一年多的油画,直到去年年底才在住家附近开了儿童画室,专门教小朋友绘画,五、六个小朋友穿着国小制服,握着画笔,专注地勾勒桌面上红润的苹果。 她身着一件淡雅的浅蓝色洋装,长发披垂在肩上,趁着学生画画的空档,拿起手机反复地看着齐定浚给她的简讯。 这半个月以来,她和齐定浚已经建立起友谊,维持着淡淡的暧昧互动,常常互传简讯关心彼此的生活,偶尔也会通通电话。 她除了在他住院的期间常常跑去探病,也会陪他在广场上晒太阳、聊聊天,分享各自生活上的乐趣;出院后,他有时候也会到花店来,挑选花束送她。 齐定浚渐渐住进她的心房,撩动了她的情绪,绑架了她的思绪,令她不自觉地随着他而兜转。 教室里的小朋友举起手发问,打断了绮幽的思绪,她将手机放进抽屉里,站起身,巡视学生作画的情况。 “老师,我画好是不是可以先下课?”小婷举起手发问。 她浅笑地拿起画作,看了几眼。“小婷这次画得很不错,整幅画的构图完整,连光线明暗都掌握得很好,进步很多哦。” “我也要看……”几个小朋友纷纷围过来凑热闹。 “老师,我妈咪今天要带我去参加周阿姨的婚礼,我可以走了吗?”小婷抬起小脸问道。 绮幽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发现已经到了下课时间,于是扬声说道:“小朋友,今天的素描课就先上到这里,如果还没有完成的人,我们星期五下午再继续画。” “好。”小朋友齐声喊道,兴奋地开始收拾文具和书包。 小婷背着书包,率先跨出画室,却在长廊上看到一位身材伟岸的大叔叔,倚在栏杆前朝着教室里看。 小婷一脸防备地堵在教室前,机伶地问道:“叔叔,你要找谁?” “我要找你们美丽的绮幽老师。”齐定浚的嘴角勾起一抹笑,释出善意,软化小朋友的心防。 此时,教室里的其他小朋友听见骚动声,纷纷好奇地凑在小婷的身边,睁大眼睛盯着门外陌生的男子。 “老师,有人要找你。”小婷转头喊道。 绮幽放下手边的工作,转过身,不期然对上齐定浚的俊脸,微微地怔住。她澄亮的眼睛掠过一丝讶然,心里澎湃地悸动着,怎么她正在想念他,他就伫立在她的面前? 齐定浚摘下墨镜,露出深邃的双眼,性感的薄唇噙着一抹懒慵的笑容,微笑地招呼:“嗨!” “嗨!”她愣愣地回应他,为他突来的造访感到讶异,但又难掩兴奋的情绪,嘴角忍不住扬起笑容。 绮幽没想到齐定浚会来画室找她,两人只是在医院闲聊时,不经意地提到她在[兰心花舍]的附近开了一间小小的画室,主要是教授小朋友绘画和担任课辅的工作。 公事繁忙的他,竟会将这个微不足道的话题放在心上,令她有点感动,觉得两人的距离又更近了。 “我打扰到你们上课了吗?”齐定浚礼貌地问道,看着她微启芳唇,那发愣的模样真可爱,令他忍不住回想起在医院里那暧昧的一吻。 “没有,也差不多是下课时间了。”她轻轻地摇摇头,面对他炽热的眸光,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老师,我们可以下课了吗?”娃娃背着书包,夹在两个大人中间,不懂两人之间的涟漪荡漾,天真地发问。 绮幽连忙收回目光,细心地叮咛:“小朋友,我们星期五下午再上课,可以收拾书包回家喽,等会儿过马路一定要小心哦!” “好——老师再见。”小朋友齐声说道,然后兴奋地冲下楼,只剩下两个人静静地看着对方。 “你怎么会来这里?”绮幽好奇地问。 “来看看我们美丽的绮幽老师,愿不愿意招收一个浑身没有艺术细胞、还一身铜臭味的生意人当学生?”齐定浚调侃地回答,眼神带笑地盯着她。 “你不要寻我开心了,我的功力只能哄哄小朋友,哪能教你什么?”她清浅的笑容里藏着怯意,努力压抑心中狂骚的情感。 “我刚在教室外看到你上课的架式,挺专业的。”齐定浚深深地瞅着她,眼神漫游过她清丽的脸庞。看着她耐心地指导学生作画的专注模样,那样的温柔足以拙动每个男人的心。 “要进来坐坐吗?”她欠身让他进门,将桌上散乱的画笔放进笔筒里。“刚上完课,所以教室有点乱,希望你不要介意。” 齐定浚炯亮的眼睛梭巡了室内一眼,旧公寓翻修成简单的画室,大片玻璃帷幕增加采光和视觉上的宽敞感,另一面墙则砌成书架,除了摆放美术专书外,还有一些石膏像和陶艺品。 靠近她座位的窗台,摆了几株燕子花、水仙和熏衣草,西斜的阳光自窗外的叶梢迤逦而下,更显得春意盎然。 “这间画室是你租的?”齐定浚好奇地问道。 “这间旧公寓是我以前的家……”她美丽莹亮的眼睛掠过一丝痛楚,继续说道:“在我爹妈车祸过世后,姑姑怕我触景伤情,所以将房子租出去,直到去年底,我才把房子收回来,装修成画室……” “抱歉,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要提起你的伤心事。”齐定浚的眼神胶着在她美丽的面容上,即使她刻意将往事说得云淡风轻,一语轻轻带过,但是他依然在她坚毅的外表下,洞悉出她的脆弱与难过,深深地掘出他心里最深处的温柔,令他忍不住怜惜她的遭遇。 “没关系,那已经是十年前的旧事了……而且现在的我已经长大,也变得更加坚强了。”她故作坚强的模样,反而让齐定浚更为她心疼。 他梭巡了画室一眼,看到矮柜上摆放着两只造型别致的陶土对杯,吸引住他的目光。 “这些手拉坏也是你的作品吗?”齐定浚拿起其中一个杯子,细细地欣赏着,换了个话题,试图冲淡横亘在彼此之间沉重悲伤的氛围。 她点点头,走近他的身边。“我大学时修过陶艺课,要是你有兴趣,改天我们可以去莺歌,我教你怎么拉坏。” “美丽的绮幽老师,你该不会是在约会我吧?我有荣幸可以得到你的指导吗?”他挑了挑俊朗的黑眸,存心逗她。 “不是的……”她发觉失言双颊不争气地泛起两朵红晕,急忙解释:“我没有要和你约会的意思……” “原来我不够资格和你约会啊……”他促狭地说,佯装邀约受拒,一副受挫的模样。 “你误会我的意思……”他逗弄的口吻逼得她手足无措。 他觑着她羞怯脸红的神情,咧开了一抹笑。“放轻松点,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一点都不好笑。”她瘪起小嘴,细声抗议。 看到她可爱的样子,齐定浚朗声笑着,转过身,在她的画室里继续寻宝的游戏,从一些陶土作品和画作见识到她在艺术上的天分。 “画架上的画可以看吗?”他随口问道。 绮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快步地越过他,挡在画架前。“这幅画还没有画好,你改看其他的画作。” 齐定浚灼灼的目光盯视着她紧张的模样,饶富兴味地微笑探问:“这么怕我看,该不会是画心上人……” “你、你不要乱开玩笑,我才没有什么心上人,只是单纯画失败,不想在你面前献丑。” 她防备的姿态勾起他的好奇心,佯装放弃。“不看就是了。” 绮幽转过身,轻吁一口气,赶紧将画架上的画取下来,而齐定浚却眼明手快地夺去她手中的画作。 “你……”他无赖的行径令她又羞又恼。 齐定浚的目光胶着在画作上——精链的笔触勾勒出一张熟悉且立体的五官,炭笔细细地描绘出人物炯炯有神的神韵,虽然只是单纯的灰、白两色,但是在那细致的笔韵下,却可以感受到一股深邃真切的感情。 她手中的画笔比她的心更加坦率,完完整整地呈现了她对齐定浚的爱慕之情。 “这画里的人挺面熟……”他瞄了下她窘红的小脸,打趣地说道。 他从她精准的笔触中,读出她藏在心里缱绻的心绪,一笔一画都勾动着他的心情,仿佛在引诱他回应她的感情。 “别看了……”她窘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赶紧抽回画作,声音低低地说:“我只是随便画画……你不要胡思乱想……” 齐定浚往前逼近一步,仗着身材的优势,将她围困在桌子与他的胸膛之间,坏坏地逗着她,调侃地探问:“我们美丽的绮幽老师,那你希望我往哪方面想?” 她单纯羞窘的模样,蛊惑了他的心,诱引着他更贴近。 “我……”她低着头,不敢看他,面对他暧昧的欺近,心跳快得仿佛要迸出胸口。 她感觉到他纯男性的气息和温度包围住她,令她的思绪变得混沌迟滞,紧张到连话都说不清楚。 齐定浚抬起她小巧的下颚,强迫她迎视他,在她那双莹亮的眼睛里,看到迷惑、不安和恋慕的情怀。 局促的气氛下,暧昧的情愫在两人之间蔓延,揉在夕阳的暮色里,层层加深。在两人纠缠的视线里,感情的嫩芽悄悄地在他的心房扎根抽长。 齐定浚从没有对一个女人有过如此依恋的感觉,那么强烈地渴望她的温柔,想要占有她的美丽。 她纯净娴雅的气质,仿佛可以洗涤这城市的喧嚣嘈杂和他在商场勾心斗角的计算,而她的娇柔荏弱的模样,更是深深地触动了他的心,蛊诱着他去疼惜她。 “……和我交往好吗?”齐定浚将她困在他炽热的眼眸下,顺从内心的感觉,低声地提出要求。 “什么?”她错愕地瞠大眼睛,呐呐地问。 “你不愿意?”齐定浚睇着她因羞怯而绯红的小脸,轻声问道。 “那个……”她紧张到结巴,绮幽不敢想象,像齐定浚这般耀眼出众的男人竟会对她提出交往的要求。 能够和他变成朋友,维持淡淡的互动,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毕竟他对她而言太遥不可及了,所以即使对他心动,她也不敢行动,只敢将感情藏在心里,偶尔萌发想念时,拿起炭笔勾勒出他的身影轮廓,反复温习两人之间的交集。 “还是你已经有了交往的对象?”她迟疑的反应令齐定浚感到不安。 “不是的……”她连忙否认,不知所措地澄清:“我没有男朋友,只是不懂你为什么会想和我交往……” “因为你美得教我心动,也温柔得令我想更靠近、更靠近你,跟你相处很轻松、很愉快……”齐定浚认真的眼眸直盯着那双清澈澄亮的眼眸。 当他痛苦虚弱的时候,她焦急地为他奔波,真心地关心他的病况,柔软的小手盈握住他的大掌,温柔地安抚他的情绪。 她的温柔敲碎了他的心墙,就这样闯进了他的世界,让他意识到原来他也有脆弱、寂寞的时候,也会渴求一个人的温暖与情感。 “我那么平凡又一无所有……”她眼里闪烁着疑惑。对她而言,齐定浚就像一颗闪烁的星子,不仅耀眼也很遥远,不明白他怎么会看上自己。 “也许对别人来说你很平凡,但在我心中你却是最特别的人。你跟我过去所认识的女生不同,你美丽、善良而且很纯真……”身处在充斥着名利权势的生活圈,她身上这些纯净的特质是他最欠缺的,也因此他深深被吸引。 她怯怯地垂下眼眸,为他甜腻的告白而怦动,即使尚未应允,但是她过分温柔的举措与眉梢眼角的喜悦,早已泄漏了情意。 他的指尖轻轻画过她细致的眉梢,扳起她小巧的下颚,诱惑低喃:“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考虑,要不要和我交往?” 两个人站在窗台旁,窗外的夕阳映射在扶疏的树叶上,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璀璨的光,她有些恍惚,感觉一切浪漫得好不真实。 “好……”她垂下浓密的眼睫,不敢看他。 齐定浚对她的答复感到满意,薄唇扬起一抹愉悦的笑容,捧起她的脸,将一个甜柔的吻覆在她红润的唇上,用行动来传达他的感情。 她来不及反应,感觉整个人昏昏沉沉,所有的知觉全被他摄去,只剩下他清爽好闻的男性气息充斥在鼻尖。 她驯顺地闭上眼睛,双手贴近他结实的胸膛,感觉到他炽热的舌,辗转地、缠绵地探入她的口中,汲取她的呼息与芳甜。 这个甜腻又热情的吻,瓦解了她的矜持,意乱情迷地陷溺在他柔情的拥吻里,毫无抵抗地臣服在他的诱哄下。 他不只吻上她的唇,也吻上她悸动的芳心。 良久,齐定浚依恋难舍地结束这个吻,低首凝视着那双迷蒙的眼睛和被吻肿的唇,她的吻甜美得像缀在花办上的晨露,醇美又深邃温柔,温润了他的心。 “以后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他霸道地宣示,渴望独占她的美丽。 “嗯。”她怯怯地咬着芳馥的唇,不敢迎向他的眼睛,只敢盯着他衬衫上的钮扣。 “你知道身为我的女朋友,需要为我做什么吗?”齐定浚神秘地诱哄。 她疑惑地眨眨眼,摇头。 “就是爱我……”他欲罢不能地再度覆住她的唇。 他甜蜜地索求着她的热情,令她无力抗拒,深深地陷溺其中…… 昏黄的夕阳穿过树梢,照进画室里,拉出两道暧昧的剪影…… 天母的高级住宅区内,一栋三层楼的西式洋房里,外头灰白的围墙和蓊郁的绿树隔绝了大屋里繁华的灯光。夜里,雨丝有一搭没一搭地落下,濡湿了石阶,空气中浮动着一股奢华的气息。 灯火通明的客厅。 “汤嫂,快点把无锡排骨、清炒河虾和西湖醋鱼端出来。”齐家的当家主母何燕俐,穿着一身手工旗袍,颈项戴着一串名贵的珍珠项链,为了讨好娇客,站在饭厅使唤着仆佣做事。 齐家的大家长齐元博——同时也是[齐飞电通]的董事长,则坐在沙发上,嘴里含着烟斗,翻阅着财经报纸。 而齐家的小儿子齐定杰则盯着端坐在双人沙发上的女人,调侃地与她闲聊。“伊娜,看我妈讨好你的样子,根本就是把你当成准媳妇看待,一大早就吩咐汤嫂要做出一桌上海菜招待你。” 魏伊娜的脸上维持着客套的笑容,侧头瞄了一眼正持着pda研究股价的齐定浚,心里就是有点不舒坦——齐家上上下下都把她当成[准媳妇]看待,只有齐定浚仍旧是一副冷冷淡淡的姿态。 魏伊娜有些不服气,她父亲可是[联达金控]的董事长,而她则被媒体称为[联达公主]多少人将她捧在手心上疼,极尽恭维谄媚之能事,连齐氏夫妇都对她相当客气,只有齐定浚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齐定浚置若罔闻,佯装忙碌地继续盯着掌中小巧的萤幕。他已经婉拒过,不想为了拓展事业版图而接受商业联姻,他想用自身的能力去证明一切,而不是靠着魏伊娜和[联达金控]将[齐飞电通]推达到事业的顶端。 再说,他对魏伊娜并没有男女互相吸引的感觉,他不明白维持一段[相敬如冰]的婚姻有什么意义? 何燕俐在饭厅里听见他们的对话,走进客厅里,对着齐定浚数落:“没办法,就是有人不够积极,整副心思都放在公事上,要他挪出时间去约会,一直都说没空……只得我这个当妈的费尽心思。” 齐定浚对魏伊娜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何燕俐颇为不悦,明明都已经为他安排好婚事,铺了一条前程似锦的道路给他,他居然还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姿态。 何燕俐走过去,亲昵地挽住魏伊娜的手。“伊娜,定浚那孩子就是事业心比较重,你要多担待一点。” “伯母,你这么说我和齐大哥会很有压力,而且我们都还年轻,现在就说这些会不会太早了点?”魏伊娜轻笑道,客套地应答。 她和齐定浚的婚事已经成为两家的默契,而她对他的感觉也不算太差。他孤傲淡漠的态度,就好像一头不驯的豹,激发她去驯服他。 “怎么会早呢?定浚都三十岁,是该成家的年纪,我等着抱孙子,都等到头发白了。”何燕俐夸张地抚着梳拢整齐的发鬓。 “我看伯母还很年轻,不要说白头发,连鱼尾纹都没有。”魏伊娜挽着她的手臂赞美。 魏伊娜讨好的话语,惹得何燕俐芳心大悦。 听到他们的对话,齐定浚忍不住在心里比较起蓝绮幽与魏伊娜的不同,魏伊娜成熟、世故,跟他一样对事业充满企图心,在她客套浅笑的面容下,藏着过分强势的性格,令他觉得备感压力;但蓝绮幽不同,在她的眼里看不到心机与算计,只有温柔与包容,在她面前他可以卸下面具与伪装。 他和绮幽之间有一种男人与女人情感上的吸引,蛊诱着他去贴近她。两个人交往这三个月以来,一直维持着甜蜜的互动,她会在每个星期一早晨布置盆花时,带来为他准备的三明治,盯着他乖乖吃完,免得又犯胃痛,而窗台上的花语,正是他们相爱的密码。 自从他的心里进驻了她娇纤的身影之后,他对这桩商业联姻是更加排拒了。 “好了,别抬杠了,一起去饭厅用餐。”齐元博放下手中的报纸,扬声对着大伙说道。 一行人鱼贯进入饭厅,何燕俐还特地将魏伊娜的座位安排在齐定浚的身边,替两人制造亲昵感。 席间,齐定浚故意漠视母亲投来的暗示目光,迳自举箸吃饭。 “伊娜,这鱼很新鲜,多吃一点。”何燕俐挟了一块鱼,放进她的碗里。 “伯母,我自己来可以了。”魏伊娜微笑地应付她的热情。 “定浚,你不要只顾着吃,要替伊娜挟点菜,招呼她,再怎么说她也是客人。”何燕俐对大儿子冷淡的态度极为不满,忍不住数落。 “你多吃一点。”齐定浚敷衍地说,继续扒饭。 齐定杰受不了母亲一直演独角戏,把用餐气氛愈炒愈冷,于是开了一个新的话题。 “大哥,听说你准备在下周的主管会议提出[齐亚科技]研发经费的案子?”齐定杰是[齐飞电通]的海外事业部经理,主要负责对外的订单业务。 “没错,未来是个人品牌的时代,而台湾的液晶面板产业从设备、材料到下游的组装和通路都十分成熟,将是台湾未来十年电子产业的基础,所以我以为应该提高研发经费,打响[齐亚科技]的名号。”谈到专业部分,齐定浚显得神采奕奕,滔滔不绝。 “可是这几季[齐亚]亏损不少,股价开高走低,很多分析师都不看好[齐亚]的前景。”齐定杰转述外界对于公司的评价。 “台湾的液晶面板拥有创新、品牌和国际布局的优势,而且未来电子产品走轻薄、精巧的趋势,我认为值得再下研发资金。再说现在又不是只有[齐亚]一家股价反应不佳,是受到整个大环境景气所影响……”齐定浚精锐地分析。 齐定杰举起酒瓶,将红酒注入杯中,递给齐元博。“爸,依你的看法,[齐来科技]研发经费的案子该核准吗?” “定浚的想法很有前瞻性,但是我想依目前公司的营运状况和董事会的意见,是不会有人赞成这件案子的。”齐元博摇晃着杯中暗红色的酒液。 “大哥,我想[齐飞电通]应该不会再支援子公司的研发经费,你可能必须向外融资以争取其他资金来源。”齐定杰意有所指地看看齐定浚,又瞟向准媳妇人选魏伊娜。 “齐大哥,要是你对[齐亚科技]这么有信心,可以把企划案带到[联达金控]来,也许我父亲会对这个投资案有兴趣。”魏伊娜顺着话题接腔。 魏伊娜一直认为以自己的家世背景、美貌与才能,只有齐定浚衬得上她,除了本身对他有好感之外,再加上双方父母的撮合,让她对齐定浚更加积极,热络地想拉近彼此的关系。 “向[联达]融资的确是个很好的方法。”齐元博跟着附和。 何燕俐笑着搭话,高兴地说:“我们两家是世交,在业务上也有往来,要是能提早定下婚事,那就更好了。” “大哥,要是你和伊娜结婚,还怕魏伯伯不会通过你的融资案吗?”齐定杰跟齐定浚完全不同,在事业上他既没有企图心和智识,也对成为[齐飞电通]的继承者完全没有兴趣,只想过着安逸佻达的日子。 不过他倒是跟其他人一样支持齐、魏联姻的计划,因为两家如果缔结良缘,那不只是企业界的大事,也等于是将齐家的事业和权势推向高峰。 “我认为公事和私事应该分清楚,夹杂太多私人因素会影响魏伯伯的判断力和决策力,是对日后双方的合作埋下危机。”齐定浚脸上的线条愈来愈紧绷,语调也渐渐失去耐性。 “齐大哥的话很中肯。”魏伊娜嘴上附和着,但心里却因为齐定浚冷淡疏离的态度而气恼。 何燕俐见到儿子消极的态度,微愠地表达意见。“我才不管你们生意上的公事私事、大事小事,总之我就是认定了伊娜,只有她才配当我们齐家的媳妇。” “伯母,您太抬举我了。”魏伊娜浅笑,压抑住对齐定浚的不满,维持表面的平和。 齐家浚放下碗筷,沉声地说:“我吃饱了,手边还有几个案子要审,我先上楼,你们慢用。” “定浚……”何燕俐寒着脸,瞪视着儿子疏离的态度,转而向丈夫抱怨。“元博,你也说说那孩子……都三十岁了,对自已的终身大事一点盘算也没有。” “妈,大哥本来就是个工作狂,他只对赚钱有兴趣。”齐定杰笑道,缓和大哥弄僵的气氛。 齐元博继续啜饮杯中的红酒,心里早已经有盘算,只要冻住[齐亚科技]的案子,他再不甘愿也得向[联达金控]提出融资,到时候再顺势推动两人的婚事,那齐、魏两家的联姻将会把两边集团的利益推到最高峰。 权势对男人而言是最迷人的春药,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能抵挡得住诱惑。 第三章 雅致的法式餐厅里,盈眼所及全都是一对对浓情蜜意的情侣,亲昵地共享美味的餐点,唯独靠窗的位置,一个气质出众的女孩孤伶伶坐在椅子上。 空荡荡的桌面上摆放了一只水杯,浮水蜡烛燃着一圈小小的光亮掩映在蓝绮幽清丽的脸上,红润的小嘴因为想起齐定浚而漾起了一抹微笑。 从认识齐定浚到与他交往的这几个月以来,她感觉一切都浪漫得不可思议,他并不算是一个完美的情人,过多的行程和繁重的工作常会瓜分掉他们相处的时间,只能利用午间休息时间短暂地欢迎会。 但要是行程不忙,没有被重大的决策案件或会议绊住,他会抽空到她的画室,而她也会做几道家常菜,两人一起用餐。 如果晚上没事,他就在一旁批阅卷宗,而她则静静地坐在另一端作画,偶尔也会像一般情侣去看电影,在阒暗的戏院里十指紧紧地交握着。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从陌生到亲密,从试探到挑逗,培养出属于两人才懂的小默契。 爱情在她心扉荡漾,甜蜜到令她昏眩,让她感觉自己被爱着、被疼着、被宠溺着,仿佛是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在受尽心伤与苦难后,终于遇见了王子。 因为齐定浚,让她感觉到自己不再凄苦无依,好像有一束光照进她阒暗的生命里,轻柔地贴近她的心房,温暖她的灵魂。 “小姐,请问可以点餐了吗?”服务生走近桌面,轻声询问,打断她的思绪。 她抬起脸,为难地说:“可以再等一下下吗?我的朋友还没有来……” “好的,要点餐时请您再叫我一声。”服务生礼貌地离开桌边。 绮幽看了手表一眼,九点了,从用餐时的人潮鼎沸到现在只剩下稀稀落落几桌客人,而她等的人却还是没有出现。 和齐定浚相爱后,等待已经成为她的习惯,失约也不是没有过的事,不过因为他的工作繁多忙碌,她舍不得苛责他,总是用体谅包容他的迟到。 但是今天跟以往不一样——今天是她的生日,难不成今晚他又被公事绊住了? 庆生的主意是他提的,餐厅也是他订的,但是苦苦痴等的人却是她…… 她掏出手机,忍不住又拨了通电话给他,讯号再度被转切进入语音信箱,她只能留下讯息,无奈地看着小巧萤幕上两人亲昵的贴脸照。 随着久等的煎熬,她下垂的嘴角和落寞的神情都说明了心情的苦闷。 夜渐渐深了,服务生走到她的身边说:“小姐,很抱歉,我们打烊的时间到了。” 她窘然地垂下脸,轻声道歉。“对不起,打扰了。” 绮幽拿起皮包,仓皇地离开法式餐厅,却不放弃地伫立在街边,试图在车水马龙的车流里,寻找她所熟悉的车影。 随着商店一间一间地打烊,闪烁的招牌灯一盏盏暗了,连路上的灯光都稀稀落落,她垮下肩膀,放弃等待,一个个孤伶伶地朝捷运站走去。 叭—— 突然一阵喇叭声在她身后响起,她转过身,发现竟是齐定浚所驾驶的黑色休旅车。 “绮幽,上车——”齐定浚将车子停靠在街边,摇下车窗,朝她喊道。 绮幽嘟着嘴站在车门边,犹豫该不该上车? 她也想象一般女生一样,埋怨他的迟到失约,可是看到他疲惫的俊脸时,满腹的委屈全都化成体谅,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微笑跃上她的唇角。 都怪她太爱他了,爱到舍不得怨怼他,数落他的失约,就怕那些太过尖锐的对峙,会分裂了两个人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感情。 唉,爱情让她变成一个失去自我的变形虫,心情随着他的态度忽高忽低,因他欢喜也因他忧。 她走向他,拉开车门,入座。 “对不起,桃园的厂房突然发生意外,我必须赶过去处理……”齐定浚的语调充满歉意,凑近身,体贴地为她系上安全带。 “那事情都解决了吗?”她体谅地关心问道。 “都差不多了。”他爱怜地揉揉她的发心,再次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失约错过你的生日。” 她看了手上的表一眼,体贴地说:“没关系,还有两个小时我的生日才过,现在庆祝还来得及。” “你还没吃吧?我们一起去吃大餐。”他转动方向盘,回到街心。 “那我要吃垮你,当成是对你迟到的惩罚!” 他觑着她巧笑倩兮的脸庞,还以为她会像一般的女人一样娇斥他的失约,但是她既没有抱怨也没有生气,仅有关怀与体谅,让他更愧疚。 这一生,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女人,包括被视为齐家媳妇的魏伊娜,但是都没有人像蓝绮幽一样,如此贴近他的灵魂、触动他的心。 他霸道地跨入她的生活,执拗地要她配合他的时间和步调,又担心齐家的背景与他的身分会带给她沉重的压力,于是将她隔绝在他的生活圈跟交友圈之外。 和她在一起,他不会感受到任何压力,仿佛回到了青少年时候,初识爱情的面貌,纯粹的喜欢,单纯因为爱而讨好对方,没有夹杂任何的利益与算计。 他操着方向盘,在附近的商圈兜兜转转了几圈,发现大部分的餐厅皆已打烊。 绮幽凝睇着他愧疚的侧脸,见到车窗外掠过的街景,忽地兴奋喊道:“今天我是寿星吧?” 他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们来玩‘寿星我最大’的游戏。”她开心地提议。 “那是什么游戏?”他一脸疑惑。 “你先找停车位,我们下车去逛逛。” “这么晚了,有什么好逛的?”他拗不过她的央求,在附近找了停车位,停好车后,熄掉引擎。 绮幽凑过身,解开他脖子上的领带,甜笑着说:“你等会儿要去的地方不用穿西装,也不必系领带。” “我们要去哪里?”他驯顺地让她褪去西装外套和领带,虽然一头雾水,但没有任何异议。 她眨眨眼,神秘兮兮地说:“等会儿跟着我走就对了……今天我是寿星,你一切都要听我的。” 他们下车后,锁上车门,亲昵地牵着手,绕过两个街口,发现寂静的夜里传出喧嚣的声浪,稀疏的灯火再度密集起来,原来两人已来到市区的观光夜市前。 “我们一起逛夜市吧!”她抬起小脸,兴奋地说。 “但是今天是你的生日……”他迟疑地顿了一下,原本是计划要给她一场浪漫又难忘的约会,没想到却要委屈她挤在挨挨蹭蹭的市集里。 “我就是想逛夜市嘛……”她爱娇地圈住他的手臂,甜甜一笑。“今天我是寿星,你都要听我的喔!” 他弯身,附在她耳畔低声地说:“跟你说一个秘密,你不能笑哦……” “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长这么大没逛夜市吧?”见到他老实地点头,她一个劲儿地取笑着。 “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他弹了弹她的额头。 “那今天由我当你的导游,带你吃喝玩乐。”她转过脸,眼底盈满笑意。“我可是这里的地头蛇哦,哪一摊比较好吃我都知道。” “那就麻烦你了,导游小姐。”他也感染上她的好心情,打趣地回道。 两人牵着手,一起走进热闹喧腾的夜市里,街道的两侧全都是密集的摊贩,有卖道地小吃、甜点、皮饰衣服,连一些异国风情的摆饰熏香都有,迎面擦肩而过的人潮让他们愈靠愈近。 偶尔,她发现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会停下脚步与他分享,让他见识到小市民活络旺盛的生命力。 她拉着他的手,一起走进小吃摊内,黄亮的灯光下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吃,只见她娴熟地拆开卫生筷,递给他。 他皱了一下眉头,捣着鼻子说:“这臭豆腐的味道很呛。” “这可不是一般的臭豆腐哦,老板在酱料中加入一种特殊的中药提味,再加点辣椒,味道超好的……”她挟了一块豆腐拌点泡菜放进他的碗里,轻笑地开玩笑:“它的全名叫……达文西臭豆腐。” 他被她的话逗笑,指着另一盘蚵仔煎问:“那这个呢?” “米开朗基罗蚵仔煎。”她随口瞎扯。 “这个又是什么?”他舀了一口沙茶鱿鱼羹送进嘴里。 “拉斐尔鱿鱼羹。” “你要不要建议老板干脆把店名改成‘文艺复兴小吃摊’?” “好,我去跟他说……”她作势起身,马上被齐定浚按回座位上。 “真是的,老板会以为我们是来找碴耶。”他朗声大笑,连日来工作的疲惫与紧绷的压力全都在瞬间得到释放,好像世界上再也没有比陪着她更重要的事。 “快点吃,等一下再去吃别的……”她忍不住催促。 齐定浚挟起一块臭豆腐送进嘴里,缓缓地咀嚼着,发现味道比他想象中还好,伴着她笑得眼睛弯弯的脸庞,滋生出一股被幸福围拢的感觉。 吃完小吃后,两人就像路上寻常的情侣,甜蜜地勾着手,四处闲晃,又合拍了好几组大头贴,她尽情地在镜头前扮鬼脸、耍可爱,与他贴脸照相,留下一张张热恋的证明。 “这一份照片是你的,这个我要贴在手机上。”拿到照片贴纸后,她小心地收进皮包里。 “玩累了吧?”他爱怜地揉揉她的发心。 “还没有。”她摇摇头,拉着他的手臂走到夹娃娃的机器前,娇嗔地要求:“你还没有送我生日礼物,我想要角落那只绒毛狗狗。” “那有什么问题!”他卷起袖子,投下硬币,一边专注地盯着橱窗内的绒毛玩具,一边操控着按钮。“是那只米白色的小狗娃娃吗?” 她用力地点点头,从零钱包里掏出所有的十元硬币。 她在一旁为他打气,两人的人随着娃娃机内的机器手臂忽上忽下,终于在她投下最后一枚硬币后,成功地夹到她喜欢的绒毛玩具。 “谢谢你,这是我收过最好的生日礼物了。”她搂着玩具开心地咧嘴微笑。 “这么容易满足?不想要其他的东西吗?” 她摇摇头。“不用了,我就是喜欢这个。” 齐定浚睇着她的笑颜,她有一颗很容易满足的心,可以轻易地从生活上的琐事找到乐趣,令他不禁为她的纯真与聪颖动容。 “那还不快向我道谢。”他指着脸颊,向她索吻。 她瞧了一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他们,踮起脚尖,飞快地啄吻过他的脸颊。 齐定浚狡猾地转过脸,不偏不倚地吻住她微微噘起的小嘴。 两人亲密地缠吻着,他的气息混着她的呼息,彼此的眼中只剩下对方。 春末的凉风吹拂过,将她的长发撩过他的脸颊,骚动了他心里熊熊燃烧的热情…… 滂沱的大雨落在车窗上溅出一朵朵水花,潮湿的空气使得玻璃窗氤氲上一层雾气,雨刷忙碌地拭去水痕,露出壅塞的街景。 喇叭声此起彼落地催促着斑马线上行人的步伐,密密层层的伞遮掩住众人疲倦不耐的神情。 “齐先生,这段路有点塞,可能要请你再稍候一下。”司机透过后视镜,向后座的齐定浚说明路况。 齐定浚转头看了章修亚一眼,问道:“时间来得及吗?会不会赶不上登机?” 章修亚看了下腕上的表。“时间还来得及,请你放心。” 齐定浚靠向椅背,疲惫地揉揉太阳穴,昨晚父亲将他唤进书房,指派他到上海驻厂考察半个月,临时的异动打乱他的工作行程。 半年前,他因急性盲肠炎住进医院里,请助理章修亚代为在高阶主管会议提出“齐亚科技”的研发经费案,但被父亲以再观察一季市场的情况为由,暂缓表决。 这次,他再一次提出研发案,却直接被驳回,而父亲竟然直接表明要他用婚约来换取“齐亚科技”的融资案。 他依然维持先前的答案,冷冷地拒绝,反而被父亲训斥一顿,要他到上海冷静一下,想清楚“齐魏联姻”所带来的利益与权势。 他心里清楚,父亲表面上是要他在上海驻厂督导营运状况,实际上是要他考虑和魏伊娜的婚事。 “这次‘齐亚科技’的研发经费又被冻结,你有考虑向‘联达金控’融资吗?”章修亚趁着塞车的空档,与他商讨公事。 齐定浚深邃的眼眸里有着思考的锐芒,没有搭腔。 “只要我们企划案拟得够好,让魏董事长看到‘齐亚科技’的前景与未来的获利状况,我想案子应该会通过……”章修亚提出自己的想法。 齐定浚瞅了章修亚一眼,苦笑着说:“他们融资的条件……就是要我和魏伊娜结婚。” “两位董事长真是老谋深算,齐、魏联姻不仅是两大家族势力结合,背后也会牵涉到许多利益和权力。”章修亚说。他曾陪同齐定浚出席过不少社交宴会,见过魏伊娜几次,她跟一般的千金名媛不同,独立又有自我主见,在‘联达金控’担任集团发言人,集智慧与美丽于一身,是许多企业少东倾慕的对象,有‘联达公主’之称。 齐、魏双方的家长暗地默许这段联姻计划后,就不断向媒体释出消息,搞得许多人都以为他们曾经交往过。只要他们一起出席派对,遇上熟识的长辈就会被催婚,但两人的互动又缺少恋人的亲密感,使得记者对这桩绯闻也感到扑朔迷离。 “你会接受商业联姻的建议吗?”章修亚十分好奇他的抉择。 他抚着刚毅的下颚,冷笑着说:“如果我能接受这桩婚事的话,早就已经答应了,不会拖到现在。” 随着两人的谈话,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车流的壅塞情况也逐渐好转,下了交流道后,司机猛踩油门直奔国际机场。 到达机场后,章修亚率先下车,替他撑伞,司机俐落地打开后车厢取出行李,送齐定浚到机场大厅,领登机证和划位。之后章修亚和司机就先行离开,齐定浚提着行李前往候机室,口袋里的手机恰好响起,阻去了他的步伐。 他掏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的萤幕上映着蓝绮幽巧笑倩兮的脸庞,脸部刚毅的线条登时柔和了不少。 “定浚,你在哪里?登机了吗?”绮幽气喘吁吁的声音混着嘈杂的声浪,传进他的耳里。 “还没,你怎么了……”她焦灼的声音令他担忧。 绮幽持着手机,慌乱地在机场大厅内寻找他的身影,昨晚她才在电话里得知他要被派到大陆驻厂考察半个月,于是在今天下午结束小朋友的美术课后,便匆匆地搭计程车赶来送机。 “我在大厅……”她不停地喘息,搜寻着齐定浚的身影,这是他们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她就是没办法放心。 齐定浚转身,搭着手扶梯越过重重的旅客,终于在大厅上看到她慌乱的身影,两人的目光胶缠着,她忘情地冲上前搂住他。 “我以为你已经上飞机了……”绮幽喘着气,轻柔的嗓音流露出对他依恋难舍的情意,他们亲昵地拥抱着,绮幽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声音低低的,混着不安与思念。 他搂着她,发现她肩膀两侧的袖子全都被雨淋湿了,心疼地更抱紧她。“你怎么来了?” 她抬起脸,温柔地看着他,从皮包里取出一个赭红色的平安符。“我知道你要去大陆出差,特地到行天宫帮你求了一个平安符,希望你能一路顺风、平平安安。” 她贴心的举措令齐定浚十分感动,不禁对她更加怜惜。 “我到大陆考察过十多次了,这已经成为我的固定工作之一,没有什么好担心。”齐定浚怕她会挂心他的生活,安抚地说道。 “原来如此……”她垂下眼睫,发觉自己好像太小题大作了。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你来送机,还有你的平安符。”他将她手中的平安符小心地收进衬衫口袋内。 她细腻的心思与体贴的举止令他感觉好窝心,在她的身上他见到了一种对于“家”的想象,不同于他与父母手足之间的淡漠疏离,总是揉杂着算计与利益,而是单纯的体贴与关怀。 从小到大,没有谁曾经这样为他牵挂忧心,连他准备出国念书,即将要登机,他的父母却仍周旋在一场又一场的社交派对上。 绮幽给了他婚姻的梦想,让他孤独的心有了归属感,好像不管遇到任何事,都会有个人不问荣辱利益,单纯地对他好,默默地在原处等他、关心他。 “听说飞机上的餐点很难吃,所以我顺路买了你爱吃的咖哩饭和三明治,等会儿肚子饿的时候可以吃。”她怯怯地将手中的提袋递给他。 “你真是贴心。”他揉揉她的发心,凝视着她的黑眸瞬间变得好温柔。 “里面还有一些综合维他命,记得每天饭后要吃一颗,要按时吃药,不要再饿出胃痛来。”她忍不住叮咛。 “遵命!”他性感的薄唇扬起一抹笑意。 “要是你真的身体不舒服,我还准备了胃药、止痛药和感冒药……”她拉着他的手,舍不得放开。 “你还真像个管家婆。”他嘴上数落她,但心里却因为她体贴的举止而感动,她美好、温柔得像个天使,教他又爱又怜。 “你嫌我烦吗?” 他摇摇头,眼眸带笑地说:“我很喜欢你关心我的方式。” “虽然上海你已经去过很多次了,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 齐定浚将身上的风衣外套脱下,披在她的肩膀上,包裹住她纤细的身体,担心她回程时会淋到雨而感冒了。 “不用了,我不会冷……”她拒绝,怕他在飞机上着凉。 “乖,穿着。”他哄劝道:“你只穿了衬衫就跑出来,外面雨下那么大,披着才不会感冒。” 她拗不过他,只好穿上那件过于宽大的风衣,上头遗留有他的体温,密密实实地熨贴着她的皮肤。 “你出差时,如果忙完了,可以拨电话给我吗?”她小声地提出要求。 “我答应你,只要有空一定会打电话给你,只是有时候会忙到太晚,怕会打扰到你睡觉。”他不舍地看着她,要不是因为上海的厂房有太多父亲的眼线,他还真想把她带出国,让她陪在他身边。 “我不怕被打扰……”她娇怯地垂下浓密眼睫,低低地说:“只要听到你的声音,我就能放心……” 她罩着那件不合身的风衣,益发显得荏弱娇怜。 齐定浚拨开她额际的发丝,爱怜地轻抚着她的脸。“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驯顺地点点头,握住他的手,舍不得放开。 大厅里的广播催促着旅客登机,齐定浚看着她那双澄亮的眼睛充满感情,第一次让他对于台湾这块土地产生羁绊,有了难舍之情。 “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齐定浚低声问。 她踮起脚尖,附在他的耳畔轻声嘱咐:“要记得想我喔。” 这句甜腻真挚的告白,释放了他的情潮,不禁忘情地搂住她纤细的腰,紧紧地贴向他的胸膛。 他俯下脸占据她芳馥的嘴唇,深深地与她缠吻,激情地需索着她甜美的气息。 此刻他们全然地投入在深情的拥吻中,忘了周遭好奇的目光和催促的广播音浪,只想紧紧地相依在一起。 唇与唇缠吻着,而心和心是如此的贴近,让他有种被紧紧依靠的踏实感。 “我该登机了……”他依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轻轻抚着她的脸。 “再见。”她漾出一抹甜笑。“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齐定浚拾起落在地面的公事包和行李,匆匆地进入登机室。 她眷恋不舍地转过身,缓缓步出大厅,他搭乘的航机尚未离开,而她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爱上齐定浚令她感觉一切都变得美好,连外头滂沱的大雨和壅塞的车潮都不再恼人。 她撑起伞,上了排班计程车,在雨幕中回到台北,却忽略了身后尾随着一辆蓝色的休旅车,不仅一路跟着她回台北,还将无意间撞见他们拥吻的画面,用手机拍摄下来,传回了杂志社。 第四章 宁静的长巷里,忽地涌进大批记者堵在一栋五层楼的旧式公寓前,不断地往上拍摄五楼窗台上景象。 这几天蓝怡真和插花协会的会员一同到日本参加赏樱之旅,只剩绮幽一个人在家,她下了住家公寓的楼梯,拉开漆红色铁门,一阵镁光灯此起彼落,亮得她睁不开眼,一支支麦克风堵在她的面前,所有的摄影机和记者蜂拥而上,形成一道人墙将她团团困住。 “请问你是怎么认识齐定浚的?这段密恋谈了多久?” “你知道他和魏伊娜的婚事吗?” “你是第三者吗?” “齐定浚带你见过他的父母吗?他们赞同你们的恋情吗?” 接踵而来的问题让绮幽错愕不已,单手遮在额前,闪躲镁光灯。 “对不起,你们是不是采访错人了?”绮幽努力地格开硬塞在面前的麦克风,纳闷地反问。 “你是蓝绮幽吧?”一名记者追问。 “我是……”她不懂为什么一夕之间会有数十名记者与摄影师将她团团围住,她做了什么,需要接受高度的瞩目吗? “那你对介入‘齐飞电通’副总经理齐定浚与‘朕达公主’魏伊娜的恋情,有什么想法?”记者设下陷阱,故意把她塑造为第三者,诱她说出恋情的始末。 齐定浚与魏伊娜曾在三年前传出绯闻,当时曾引起关注,而后又无疾而终,如今又被嗜血的媒体拿出来重新炒作,增加戏剧性。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是朕达公主?”她的脸上写满惊恐与问号。她开始留意齐定浚的消息是在两人相遇后的事,除了一些财经消息外,她根本没有看过他有女友的绯闻报导。 一名女记者将今早出刊的“劲周刊”递给她,封面即是五天前她和齐定浚在机场拥吻的画面,耸动的标题写着“齐飞电通集团接班人齐定浚,密恋卖花女,神秘恋情曝光”。 她颤抖地翻开内页,内文详述她的身世与工作,还拍摄了画室和花店的外观,将她的个人隐私残忍地摊在阳光下,成为民众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 被媒体喻为且只全单身漠的“齐飞电通”副总经理,他的感情世界向来为外界所好奇,外传他与“朕达全控”的公主魏伊娜好事近了,但始终自闻楼梯响,从没有确切婚期。 而在三号晚间约莫八点钟时,齐定浚欲搭乘班机前往上海,在机场大厅出现一位衣着朴素的女生前来送机,两人举止亲密,齐定浚更体贴地替她披上外套,分别时还忘情地拥吻,才让这段秘密恋情曝光…… 绮幽满脸雪白,慌乱失措地继续阅读—— 魏伊娜与齐定浚无论是外型、年纪和家世背景都十分登对,简直是现代版的王子公主,两人早在三年前就传过订婚消息,但齐定浚予以否认,然而据可靠消息指出,齐、魏两家的长辈早有联姻的计划,只等男女双方订下婚期。 而现在齐定浚却传出另有新欢,密恋“兰心花舍”的蓝绮幽,二十四岁的蓝绮幽相貌清丽,担任美术老师,双亲已殁与姑姑相依为命,若能与齐定浚结婚,堪称为,麻雀变凤凰…… 他们亲密拥抱的画面被印成书刊,充塞在各个报摊,仿佛热辣辣地甩了她一巴掌,十分难堪。 “蓝绮幽,你是不是不晓得自己被记者跟拍,现在你有什么感想?有什么话想对大家说?”记者犀利地追问。 绮幽脸上出现空白的怔仲,慌乱地往后退,背脊抵住冷硬的铁门。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绮幽声音颤抖,飞快地转身进入公寓内,锁上门,将大批记者隔绝在外。 “蓝绮幽,请你开门接受我们的采访……”记者隔着门板,仍在外头不停地叫嚣。 她仓皇地奔上楼,完全不理会记者们的叫喊声,进门后,将对外的窗帘全都拉上,不想成为他们镜头下的一景。 随后,她的手机响起,接听后才知道是一家电视媒体想对她做专访,她慌乱地关机,又扯下响个不停的电话线,阻隔记者的骚扰。 她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这才发现将记者的八卦周刊携上楼,封面上两人亲密拥抱的画面,对照现在无助地面对记者围剿的狼狈景象,显得格外讽刺。 原来他的家人已经替他安排好一桩婚姻,怪不得他很少提及他的家庭和生活。 她在他的面前近乎透明,从没有刻意隐瞒过什么,几乎是全然地坦白,更是爱得毫无保留。而他呢?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她对他的了解真是少得可怜。 深深的沮丧袭来,教她无力抵抗,好像生命里最美好、最纯真的部分被撕毁了,而她竟分不清楚破坏的人是那些嗜血的媒体,还是来自于他的隐瞒? 她莹亮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悲伤的神色,耳边依稀回荡着两人隔着越洋电话倾诉的浓烈相思,而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无依地面对这场风波。 她不想埋怨为什么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缺席了,却忍不住质疑他的真心,他对她的感情是真的吗?还是一时的贪鲜? 如果他已经有了婚约,为什么要给她一段虚妄不实的爱恋,将她拉上了天堂,又残忍地扯下地狱? 她深深地陷溺在这场恋爱关系中,而他呢?对她只是心血来潮的温柔吗? 天母的一栋高级豪宅外,大批记者将巷道堵住,按着电铃通过对讲机希望齐家的人对这桩绯闻发表看法。 “齐飞电通”一早就发表声明,表示副总经理齐定浚在上海考察尚未回国,一切与商业活动无关的话题皆不予回应,所以媒体记者才驻守在齐家的寓所,希望能抢得独家新闻。 何燕俐受不了记者的缠绕,托佣人去买了本“劲周刊”回来了解整桩绯闻事件的始末,又打电话去质问齐定浚,没想到他竟然默认了绯闻的事实。 怪不得他迟迟不肯答应联姻的事,甚至利用“齐亚科技”的融资案利诱他,他也不为所动,原来是有只狐狸精缠住他。 她咽不下这股闷气,又想断了蓝绮幽嫁入齐家的机会,于是在管家的陪同之下,开门接受记者的专访。 “请问您看过这一期的‘劲周刊’了吗?对于齐定浚与蓝绮幽的恋情有什么看法?”一名女记者率先发问。 何燕俐轻笑道:“年轻人交交朋友而已,大家不必过度联想。” “但是照片上他们举止行为十分亲密,不像是普通朋友的关系。”记者紧追不舍。 “因为是在机场又是送行,难免情绪激动,举止会比较热情,相信这一切只是记者过度渲染。”何燕俐极力否认他们的恋情。 “这么说您是不赞同他们喽?那齐定浚有对您提及蓝绮幽吗?”记者又问。 何燕俐沈声道:“他完全没有向我们提及蓝绮幽的存在,而我个人也不接受像这种举止轻浮、没有家教的女人当我们的媳妇,毕竟齐家在社会上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 “这桩绯闻会影响到你们与魏家的交往吗?”记者又追问。 “完全不会。”何燕俐轻笑道:“我们和魏家是三十几年老朋友的交情,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点事而影响两家的友谊。” “三年前就曾经传过齐定浚与魏伊娜的婚事,请问两人有交往过吗?”记者发挥功力,猛挖八卦。 何燕俐信念一转,反正齐、魏联姻事在必行,不如藉这个机会公布婚讯,一来可以断了蓝绮幽的妄念,二来也能逼齐定浚许诺这桩婚事。 “事实上,这正是我接受大家访问的原因,他们的婚讯这几年来传过很多次,现在已经订下时间表,今年内一定会请大家喝喜酒。”何燕俐得意地说。 话甫落,现场起了一阵骚动,增加了这场豪门三角恋的话题性。 “既然齐定浚和魏伊娜的婚事已经订下时间表,为什么他还与蓝绮幽交往,这是不是代表他有劈腿的嫌疑?”一名女记者好奇地发问。 众人对这名女记者投以佩服的目光,竟将大家存疑已久的问题说出口。 何燕俐脸色一凛,瞪了女记者一眼,继而又咧出一抹客套的招牌笑容。 “这也是齐定浚赴上海驻厂考察的原因……”何燕俐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对方的纠缠实在让他感到困扰,所以才会离开台湾,希望蓝小姐能有自知之明,不要再增加我们的麻烦,制造话题……” 记者们忙着抄录何燕俐的声明,又让这桩绯闻多了卖点和收视率。 “今天的访谈就到此结束,希望各位记者先生小姐们,别再继续守候,不要再影响我们的生活,谢谢大家的关心。”何燕俐说完后,转身进入屋内。 记者和摄影师们得到第一手的消息,赶着回报社发新闻稿,顿时作鸟兽散,嘈杂的巷弄又恢复昔日的平静。 暗夜,一架由香港飞往台湾的班机降落在国际机场,齐定浚提着行李,冷峻的脸上戴着一副墨镜遮住半张脸,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 出了机场后,他上了助理的车子,直奔蓝绮幽位于惠安街的寓所。 高速公路上的灯光映出路况,冷风由车窗灌入,吹乱了他的发丝,却吹不熄胸臆间燃烧的怒焰。 三天前,母亲打电话怒斥他与蓝绮幽的绯闻事件,强硬地要他接受商业联姻的提议,并对他说她已径自宣布他与魏伊娜的婚讯。 自从爆发绯闻后,他完全联络不上绮幽,透过章修亚的帮助,才得知她家外面驻守了一些记者,她被困在公寓里,一直没有外出。 座车驶入寂静的惠安街后,司机小陈在附近兜兜转转了几圈后,确定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记者,他拿出手机拨打她的电话号码,电话再度被转切入语音信箱。 他下了车,遗走了司机,看见她的窗台透出亮光,于是捡起小石块朝她的窗口丢去,发出的声响惊动了蜷卧在沙发上的绮幽。 她站起身,探向窗口,在凄亮的路灯下,见到了齐定浚。 隔着朦胧的夜色,两人的目光紧紧地纠缠着,眼眶里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淌过她苍白的脸颊,她难受地转过身,将窗子锁上,拒绝他的探访。 窗外断断续续传来石子敲打在栏杆的声响,好像赌气地在跟她比赛耐性,她拗不过,只得打开公寓的铁门,让他上楼。 进屋后,齐定浚见到她苍白憔悴的面容,心疼地说:“你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这已经都与你无关了。”她别过脸,不敢看他,怕他瞧见她伪装的坚强与红肿的眼眶。 “我很抱歉——” “你什么都不必说,我全都了解。”她打断他的话,故作潇洒地说:“我会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不会对你苦苦纠缠,你可以放心……我祝你和魏小姐的婚事能顺利进行……” 齐定浚扳过她纤细的肩膀,墨黑的眼眸浮上愧疚的神色。“我真的很抱歉让你受到伤害……” “我不需要你的抱歉,那已经不重要。”不争气的泪水再度溢出她的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明明他就在眼前,可是他们相爱的点滴,却仿佛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绮幽,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他心疼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却被她一手格开。 “我不知道你还想解释什么?”她深吸口气,哽咽地说:“我承认一开始是对你有好感,你的外表、你的一切都很迷人,但是仅此而已,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介入别人的恋爱关系……” 她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我不想破坏别人的幸福,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现在她才明白自己有多爱他,就算饱受流言蜚语的攻击,即使受尽委屈,心里还是舍不得怨他。 他给她的爱,曾经是那么美好温暖,让她一度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而如今,撕开被恋爱包裹上的糖衣,才透彻地醒悟,他的爱,他的拥抱,他的唇都不是她的,而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 即使她再怎么爱他,都不该沉溺在这场危险的恋爱关系里,那代价不是她付得起的。 “我想……我们以后还是别再见面。”她隔着泪幕深深地望着他,勉强挤出一个破碎的笑容。“我们就……好聚好散。” 她心碎的表情扯痛了齐定浚的心,他从没有想过,他的爱竟会让她受尽伤害与委屈,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她眼中的泪水与绝望,让他有种坠入地狱的感觉。他不想失去她,不想失去对婚姻的期待与想象,那里有他对家的渴望与梦想,只有她的陪伴才能温暖他空洞的心。 他不要让过去的甜蜜都成为心痛的回忆,更不想伤害她。 他想抓住她,想将她牢牢地拥在怀里,想用热情的吻抚慰她所受的伤,想弥补她这几天所受的委屈—— “绮幽,我们结婚吧!”齐定浚凝视着她布满泪水的小脸,冲动地说出口。 绮幽愣住了,心碎的眼眸凝睇着齐定浚疲惫的俊脸,心里揉杂着惊愕、矛盾和悲伤的情绪,脑海里盘旋着那句话——我们结婚吧! 她衬得上他吗? 他和魏伊娜的婚期都订出时间表,怎么还能冲动地说出这么不负责的话? 她不想否定两人的感情,毕竟他给了她一个甜蜜的恋爱经验,即使这结局太教人心痛。她告诉自己要成熟,既然勇敢爱了就不该后悔、不要怨怼,不要令他为难。 她的眼眶浮上了一层泪光,心痛地看着他,声音颤抖地说道:“你不知道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向你说再见吗?” “我不要和你说再见!”他走向前搂住她纤细的腰,低沉的嗓音包含着苦痛。 她挣扎地推拒他的拥抱,以为他提出结婚的要求,只是哄劝她的手段,忍不住激动地哭吼。“你怎么能够这么自私呢?你能用什么理由留住我?” “绮幽,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从我身边逃开……”齐定浚坚决地承诺。 当他在上海接到母亲质问的电话时,才知道两人的恋情曝光,他透过网路电视隔着萤幕,见到她惊慌失措被一群嗜血媒体围剿,那脆弱无依的模样令他心疼不舍。 “你知不知道你对我很残忍,你就是吃定我爱你,认定只要你开口,我就离不开……”她抡起拳头,气愤地槌打着他的肩膀,哽咽地说:“你站在我的立场为我想过吗?我还不够难堪吗?你都已经要和魏伊娜结婚了,何苦再给我不切实际的美好梦想?” 齐定浚站得直挺挺的,任凭她的拳头不停地落在他的胸膛上,发泄连日积郁的委屈与压力。 “求求你,不要让我输得那么彻底好吗?在我还有勇气向你说再见时,就让我离开,我留下来只会让你为难,让一切变得难堪……”她苍白的容颜上没有怨怼,只有无奈的泪光。 她可以为了爱而委屈自己,但不忍他夹在两个女人之间苦苦挣扎。 “绮幽,我不会让你离开……”齐定浚墨黑的瞳眸透露着坚定的执着。 父亲以“齐亚科技”的融资案诱逼他与魏伊娜结婚,要他牺牲个人的感情生活,扩展齐、魏两大家族的权势和利益;而母亲又在恋情曝光后,透过媒体放出不实的消息,重重地伤害了绮幽。 他们的种种作为,令他尖锐地体悟到他们的自私,好像他只是他们扩展权势的一颗棋子,他的存在只是为了换取更庞大的利益,这层认知更让他反对这桩婚事。 唯有跟绮幽结婚,才能弥补她所受到的伤害与委屈,也能断了父母对齐、魏联姻的奢想。 “你回去魏伊娜的身边吧……”她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不忍看他。 “我从来都没有和魏伊娜交往过,那些全都是媒体不实的报导。”齐定浚急急地吼道。 她绽出一抹凄楚的笑容,忍住不哭泣。“你说你没有和魏伊娜交往过,我听了很高兴,起码我有一段属于自己忠诚的爱情……谢谢你爱过我,给我一段很美丽的回忆。”她用手抹去脸上的眼泪,故作坚强。 齐定浚坐到她的身边,箝住她纤细的臂膀,强迫她迎视他。“绮幽,我不准你离开,我不要变成你的回忆。” “你家人都已经公布婚讯了,也订出时间表……”她心痛地提醒他现实对他们的残忍。 别说她不够勇敢,不去争取自己的感情,他们一个是“齐飞电通”未来的继承者,一个是“朕达金控”的公主,夹在他们之间,她不仅平凡,甚至有些卑微。 她拿什么和魏伊娜竞争呢? 她有什么资格得到他的爱情呢? 她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拿什么去爱他呢? “不会有那场婚礼的!”他眼里坚定不移的眸光震慑了她,也昭示着他对她的感情。 “定浚……”她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 “如果,陪在我身边的人不是你,那么再隆重的婚礼对我而言都没有意义。”他深情地承诺。 她凝睇着他,被他眼底坚定的感情撼住。 “绮幽,我喜欢你,我不想和你分开,除非你亲口告诉我,你不爱我。”他神色紧绷的瞅着她。 无限的酸意涌上她的眼梢,他真挚的告白烫得她胸口热热的,她明白他是喜欢她的,却没想过他爱得这样深。 若为了他好、为他着想,她应该拒绝他的感情,淡出他的生命,让他依照家里的安排去和魏伊娜结婚,可是她说不出口,尤其知道彼此内心深处都渴爱着对方,更是无法坚定地和他分手。 “绮幽,在你的身上我看见了自己对家的期望、对婚姻的憧憬,我想和你在一起,想每天睁开眼睛看见的人就是你……” 她凝睇着他脸上诚挚的表情,想起了他身体不适的那个早晨,他眸里的冰冷孤独牵住了她的脚步,让她无法走开。 她感觉到他的寂寞与不快乐,现在更强烈意识到他想要与她相爱的需求,这需求就像一簇熊熊燃烧的烈焰,煨热了她的心。 “你真的能够看着我和别的女人结婚吗?”齐定浚心痛地逼问。 她咬着芳馥的唇,一阵隐痛浮了上来。 她忍不住想象,他未来的妻子会记得他有胃痛的毛病,会叮咛他不要喝太多的黑咖啡吗?会知道他喜欢吃街角的那家咖喱饭和马铃薯炖肉吗?会提醒他应酬时别喝得太多酒吗? 想着想着,不舍的眼泪沿着脸颊流淌而下,那些全都是他们相爱时培养出来的小默契。 “如果我们任性地在一起,那你家人那边怎么办?魏伊娜怎么办?”她还是有她的顾忌,怕为难了他。 他用指腹轻轻地拭去她颊上的泪水,语气里尽是宠溺。“你只要考虑要不要嫁给我,其余的事由我来解决。” 他坚定的誓言和眼底真挚的情意,给予她无比的信心与勇气。 “……好。”她漾出一抹温柔的浅笑。 “我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委屈……”齐定浚取下颈上的项链,代替婚戒,戴在她的脖子上。 “我不怕……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不管未来有多苦,我都不害怕……” “谢谢你……”他捧起她的小脸,吻去她的泪水,吻上她红馥的芳唇。 绮幽缓缓地闭上濡湿的眼睫,温柔地回应他的感情,深深地与他纠缠。 齐定浚吻着她的唇,碰触到柔软的舌尖与甜美的呼息,撩拨起他体内潜藏的情欲,让他想要更多,贪婪地渴望占有她的每一寸美丽。 他轻柔的吻像绵密的细雨般,落在她的额头、脸颊、鼻尖和性感的锁骨上,她雪嫩的肌肤泛着淡淡的香气,催发他激情的需索。 在两人甜腻的热吻中,她感受到他的深深爱恋,明白他和她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孤独的灵魂,渴望爱情、需要温暖,令她无力抗拒他汹涌袭来的澎湃热情。 她知道未来的路会很崎岖,也许会有暴雨,或许会有巨大的声浪反对他们,但是她不害怕,有他坚定的爱作为后盾,她就有勇气面对所有的一切。 她在缠吻的空档里喘息着,感觉到发肤上都是他灼人的体热,炽热得仿佛要将她烧融般。 “绮幽,我爱你……”他黑黑的眼眸腾烧着炽烈的情欲。 “我也是……”她娇弱地回应,伸手抚着他的脸。 齐定浚站起身,拦腰将她抱起,穿过客厅,来到她的房间。 他褪去横阻在彼此之间的衣物,古铜色的精瘦身躯压覆在她柔软的身子上。 她的双手攀住他的颈项,柔软的身体迎向他,大胆地将身体与芳心交付给他。如果爱情就像一簇烈焰,那么她甘心化成一只扑火的飞蛾,与他一起燃烧。 他们相信对彼此坚定的爱可以跨越阶级、消弭无谓的争执,再也没有什么事能将彼此分开。 在此刻,他不是“齐飞电通”未来的继承者,只是一个深爱着她的平凡男人,想用肩膀为她挡去风雨,用双手给她幸福,与她打造一个甜蜜温暖的家。 她喜爱他在她体内融化的感觉,全然的贴近,心跳叠着心跳,亲密得没有一丝距离,也让她意识到对他的爱早已不能割舍,失去他,她的生命不再完整, 她用温柔,甜蜜了阒冷的夜,也用爱,丰盈了他荒芜的心…… 第五章 翌日 厚重的门板被掩上,划破了这个寂静的清晨。 齐定浚提着行李跨进客厅,看见父亲若无其事般地翻阅财经杂志,然而眉宇间冷冽的皱折却泄漏了心底的愤怒。 “大哥,你真的跌破我的眼镜,没想到你闹起绯闻的功力,一点都不逊于我,这几天,我的手机快要被记者询问的电话给灌爆……”齐定杰见到齐定浚进门,忍不住调侃他。 他讥刺的话语绊住了齐定浚的步伐,回眸深深地瞅了他一眼。 齐定杰咧出一个无害的笑容,耸耸肩头。 齐定浚是“齐飞电通”未来的接班人,向来是家族长辈们最信任放心的对象,这次与蓝绮幽的热恋消息曝光,绯闻闹得沸沸扬扬,占尽了版面,跌破了众人的眼镜,简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甚至有些记者还问我,一个是温柔的美术老师,一个是美丽的千金,要我表态支持哪个人当我的嫂子。”齐定杰凉凉地挖苦。一直以来,都是他与一些模特儿或女星泡夜店的桃色新闻登上报刊,被两老刮得颜面无光,没想到现在居然可以损损老哥,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逞口舌之快的机会。 何燕俐蹬着高跟鞋,怀里抱着一只红棕色卷毛的贵宾狗,由二楼走下来。 她顺着齐定杰的话题,接着开口:“我们齐家永远只会有一个媳妇,那就是魏伊娜,除了她之外,外面其他的女人休想踏进我们齐家一步。” “我和魏伊娜永远不会有婚礼!”齐定浚沉声宣告。 今天早晨,他在绮幽的房里醒来,看见她像个孩子般纯真的睡颜,贴靠在他的胸膛上,那副全然的信任与托付令他动容,更加坚定与她相爱的决心。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都已经向媒体宣布了,这场婚礼无论如何都要举行……”何燕俐忍不住扬高音量,怨怒地瞪着齐定浚。 “如果这么想举行婚礼,那就照常举行……”齐定浚冷嗤一声,反讥回去。“反正你有两个儿子,不一定非要我娶她不可。” 闻言,齐定杰无辜地皱起眉头,怎么矛头转向他了? 齐元博掷开手中的杂志,发出巨大的声响,让其他三人的目光都胶着在他的身上。 “我也有两个儿子,‘齐飞电通’的接班人,不一定要是你!”齐元博低沉的嗓音为这场家庭风暴揭开序幕。 齐元博以为让儿子出差到上海驻厂几天,他可以沉淀思绪,看清楚局势,没想到他反而执迷不悟,为爱丧失了理智。 齐定杰的眉头皱得快要可以打成一个死结,他一点都不想涉入这场风波,更无意争夺“齐飞电通”未来的继承者宝座,他明白自己不是那块料,不想承担起庞大的利益与沉重的责任,只想悠闲地过他轻松富裕二少爷的日子。 齐定浚的下颚紧紧一抽,邃亮的眼眸盯着父亲冷峻的脸庞。 “爸,您这是在威胁我吗?”齐定浚忍住激动的情绪,力持镇定。 “我只是要让你明白,你会因为一时的任性失去什么?”齐元博厉声地警告。 “难道我想娶自己喜欢的人,这样就叫任性?” 他们尖锐的争执吓到何燕俐怀中的贵宾狗,它不安地抖动着,何燕俐于是蹲下身,将它放在地上。 “你跟那种女人谈谈恋爱就算了,现在闹到人尽皆知,还说要娶她进门,这还不叫任性吗?”何燕俐斥责道。 “我不反对你私下跟她来往,只要你玩得够漂亮,我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齐元博顿了顿,一副宽宏大量的姿态。“但是,和魏家的婚事一定要进行,而且要给伊娜留点面子,不能闹得太过火。” “你要我把她当成情妇?”齐定浚森凝的眉眼纠结成愤怒的线条。 “这是我对她最大的让步。”齐元博压抑住怒气道。 “那我还真要感谢你们的宽容。”他不屑地讥刺。 要他为了满足私欲将绮幽当作情妇,他做不到,这等于是在羞辱她的尊严、伤害她的感情,比离开她还要残忍。 “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能当你的情妇都算是高攀了。”何燕俐尖酸地嘲讽。 齐定浚黯然地垂下眼,有一种近乎死心的哀绝。 “总之,和魏家的婚事就这么说定了,过几天,你带份礼物去向伊娜道歉,再带她出席几场公开场合。而魏老那边,我已经跟他们谈妥了,只要你和伊娜结婚,‘齐亚科技’的融资案会立即通过,这桩婚事对双方家族都有很大的益处。”齐元博瞟了一眼儿子冷峻的侧脸,下了最后的结论。 “在您的眼中除了权势和利益之外,还看得到什么?”齐定浚冷冷地反问。 话甫落,空气中呈现一股僵冷的对峙气氛。 齐元博眯起眼,咬牙质问:“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你的眼中,我是你的儿子,还是一颗扩展权势版图的棋子?”齐定浚不怕死地反问。 齐元博的大掌往桌面重重一拍,愤然地破口痛斥。“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兄弟着想,娶那个开花店的女人,对你的事业有什么帮助?” “我的事业是要靠自己的能力去拓展,而不是拿婚姻当成筹码去换得‘联达’的资金,成为一个裙下之臣。”齐定浚坚定地反驳他的意见。 “你当真以为自己有多少能耐,如果今天你不是生在齐家,会这么快爬上副总经理的位子吗?”齐元博怒斥,气得胸膛急遽起伏。 “你就这么看低我的能耐?”齐定浚眯起黑眸,没想到父亲是这般看待自己,完全否定他的实力,抹杀他这几年为“齐飞电通”所付出的贡献。 “没错!”齐元博赌气地说。 这话狠狠地重挫了齐定浚的自尊心,父亲否定了他多年来的心血与努力,更加令他反对和魏伊娜的婚事。 “不管你们赞同与否,我都会跟绮幽结婚。”齐定浚瞟了双亲一眼,坚定地宣告,拒绝成为父亲拓展权势的棋子。 齐元博愤怒地瞪视着他,气得咬牙切齿。“定杰,联络人资室的刘经理,发下人事公告,‘齐飞电通’副总经理齐定浚转调为‘齐亚科技’的资讯长。” “爸,这件事您要不要冷静地再考虑一下?”齐定杰打破沉默。 把老哥转调至“齐亚科技”担任资讯长,等于是架空他的经营权,将他从集团的权力核心中剔除。 “还有‘齐亚科技’的研发案经费,无限期冻结。”齐元博狰狞地勾起气恼的嘴角,倒要看看他能屈就在“资讯长”的位子上多久? 齐定浚眼冷心淡,黯然地接受这一切。 “定杰,由你暂代副总经理一职。”齐元博接着命令,当真和大儿子杠上了。 “爸……”齐定杰为难地夹在两人的冲突之间。 “无所谓。”齐定浚洒脱地拍拍他的肩头。“找个时间和我办理职务交接,交接后,我要连休半个月的年假。” 话甫落,齐定浚拎起脚边的行李,转身拾阶上了三楼,将纷乱的争执和愤怒的对立全部抛于身后。 关岛 临暮的黄昏,淡金色的夕阳染红了天际,映在海天一色的水面上,波光粼粼。 沙滩上拖曳着两排长长的脚印,凉风吹拂而过,撩起蓝绮幽及膝的裙摆,露出一截白皙的大腿。 她赶紧压下翻飞的裙摆,以防春光外泄,那只覆在大腿上的小手,细白的无名指上圈着一只银戒,闪着一米小小的星光。 齐定浚牵着她的手,两人十指亲密地交握着,漫步在沙滩上,享受属于两人的甜蜜时光。 “定浚,刚才我看到观光旅游手册,上面有浮潜的介绍,可以看到许多珊瑚礁跟海底生物,我们明天也去玩好不好?”她挽着他的臂膀,爱娇地央求。 “老婆,你刚叫我什么?”齐定浚轻柔地纠正。 “老公……”她清丽的脸上浮现一抹羞涩的红晕,还是不习惯如此亲密的昵称,也有点难以相信她真的成为齐定浚的妻子,总觉得一切浪漫得不真实。 若不是此刻他的手臂紧紧圈住她的腰,她的背脊熨贴在他的胸膛前,清楚地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声,她会以为这一切是在作梦。 一个星期前,齐定浚带着她来到关岛,两个人站在圣坛前,在牧师的见证与祝福下,举行了一场简单又浪漫的婚礼。 亮灿灿的光束映泻在白色的水晶教堂里,香槟色的玫瑰花与蔚蓝的海景,营造出高雅浪漫的氛围。 婚礼结束后,两人索性留下来度蜜月,造访了由珊瑚岩层包围而成的死火山圣塔罗沙山,丛林茂密的西格瀑布,和浪漫传奇的恋人岬,俯瞰沿着菲律宾海铺展而开的魄沙岸和崖下的美景。 “我真的不敢相信,我们竟然跑到关岛来结婚了……”绮幽环住他的手臂,微笑时,眼睛弯弯的,漾着流丽的神采。 也不晓得是从哪里来的勇气,明知道他的家人反对两人交往,然而当他向她求婚时,她竟然连考虑都没有,立即与他飞来关岛闪电结婚。 连在日本旅行的姑姑都被她的行为吓坏了,数落她被爱情冲昏头,爱得太过任性。 他俯下脸,细细地吮吻着她柔皙的颈项,轻声低喃。“你后悔了吗?” “才不会呢!”她偏过头瞅着他,甜甜地笑道:“我永远都不会后悔,还要赖着你一辈子……” 齐定浚扳过她的,睇着她轻笑的脸庞,执起她的手,爱怜地亲吻着。“我保证会好好地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的委屈。”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一点都不觉得是委屈。” 绮幽心里明白,现在的甜蜜时光是偷来的宁静时刻,回到台湾后,他们必须面对冲动后的苦果,还有许多对立的纷争需要解决。所以,她要为了他变得更勇敢、更坚强,向大家证明他们的爱情没有错。 “谢谢你愿意嫁给我。”齐定浚微笑着,目光不自觉变得好温柔。 “我才要感谢你,给我一场这么浪漫的婚礼,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刻……”她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印上一记吻。 他宠溺地圈住她纤细的腰身,温柔地询问:“你还想去哪里玩吗?反正还有假期,不如我再带你到附近的国家玩玩,去日本怎么样?” “你是‘齐飞电通’的副总经理,应该有很多事要处理,可以休这么多天吗?”绮幽担忧地问。 “我进‘齐飞’这么多年以来,几乎处于全年无休的状态,现在连休半个月的婚假,应该不算过分。” “现在的你,跟过去那个工作狂完全不同。” “那当然,现在我可是有家室的男人,要把老婆摆在第一位。” “可是工作还是很重要……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让你为难……”听到他宠溺的话语,绮幽的心里漫流过一股暖流,感觉甜蜜又窝心。 “现在我已经不是‘齐飞电通’的副总经理,在来关岛前就已经办好职务交接,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会影响到公事,我们就开心地享受这半个月的假期。”齐定浚避重就轻地陈述工作上的变动。 “为什么?”她好奇地追问,一颗心不安地悬得高高的。 “职务上有些变动,我转调为‘齐亚科技’的资讯长。” “资讯长?” “主要是负责‘齐亚科技’的资讯系统和研发规划……”齐定浚抚着她的发心,看到她还是一脸疑惑,于是放弃详述。“算了,公司职权分配的事太过复杂,以后我们之间就不要聊那么生硬苦闷的话题了。” 他不想让她涉入公司的权势纷争之中,更不想让她知道,为了她,他不惜放弃唾手可得的‘齐飞电通’接班人宝座,还被发配边疆,成为一个空有头衔,毫无权责的资讯长。 “我只想分担你的压力与烦恼……” “当我的妻子不需要做这些,你只需要……”他俯首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轻喃,甜腻的情话教她的耳根一阵灼烫,白皙的脸颊浮现羞涩的红晕。 她害羞地别开脸,迳自往沙滩上走去,但红润的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形成一道美丽的弧形。 齐定浚望着她娇纤的身影,孤傲的眼眸浮现了温柔的波光,走向前,执起她的手,两人默契地相视而笑。 她看着被婚戒套住的无名指,明白她这辈子只想爱着他,欢喜为他,受苦也为他。 希望她的手能一直被他牵住,从年轻夫妻走到老夫老妻,一起挨过冲突的风浪,一直同枕共眠。 对他们而言,爱情不只是纯粹男女情感上的吸引,更是相爱相守的誓言。 夕阳将他们并肩漫步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沙滩上留下两排一大一小的脚印,拂面而来的凉风除了带着淡淡的海水味,仿佛还洋溢着爱情的香气,甜上眉梢。 齐定浚和蓝绮幽飞往关岛闪电结婚后,他请助理章修亚在报纸上刊登一则结婚启事。 小小的一则结婚启事夹在众多的分类广告里显得十分不起眼,却在齐家掀起一阵风暴,因为那代表齐定浚对父亲的反抗,也正式宣告“齐魏联姻”破局。 齐定浚深怕他们结婚的消息会引起媒体的追逐,于是在发布婚讯后,请章修亚发表一篇新闻稿,感谢外界的关心,谢绝采访。 齐元博夫妇对于儿子闪电结婚的消息,从愤怒到冷淡接受,甚至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倒要看看两人近乎闹剧的婚姻能维持多久。 他把齐定浚种种示威的行为视为迟来的叛逆期,相信被他用权势喂养长大的儿子,最终还是会屈服地向他低头认错。 两人由关岛蜜月旅行回来后,齐家上上下下有默契地不再谈及“齐魏联姻”和婚前闹得沸沸扬扬的绯闻事件,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齐定浚销假上班的第一天,蓝绮幽像个尽责的小妻子,忙着替他准备衬衫和搭配领带。 她拉开衣橱,挑了一条浅蓝色的斜纹领带,走到穿衣镜前。 “今天系这条领带好不好?我觉得配这件西装挺好看的。”绮幽踮起脚尖,将领带绕过他的颈项,专注地替他打领带。 “现在你是我的老婆,不要说我的穿著归你管,甚至连我整个人都归你管。”他眸底映着笑意,直勾勾地看着她。 “那要不要也把你的薪水交给我管?”她娇嗔了他一眼,打趣地回道。 “当然可以……”他搔了搔下颚。“可是你懂基金、股票、债券这些东西吗?” 她懊恼地蹙起眉心,软软地撒娇:“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我对数字最不行,也对管钱一点兴趣都没有。” “幸好你没兴趣,要不然我还真怕让你愈管,钱变得愈少。”齐定浚捏着她粉嫩的脸颊,坏心地取笑。 “少瞧不起人,我才没有那么弱。”她故意调紧他的领带,以示抗议。 齐定浚佯装痛苦地干咳了几声,可怜地抱怨:“你谋杀亲夫啊……” “谁要你取笑我是数字白痴。”她娇嗔道。 话甫落,齐定浚拦腰将她抱起,平放在床上,宽伟的身躯压覆在她的身上,坏坏地伸手搔着她的腰部,惹得她娇笑不止。 她闪躲着他的大掌,上气不接下气地哀求:“快……快住手……我笑得肚子好痛……” “快点说老公对不起,下次不敢了。”他低沉的嗓音含着逗弄的笑意。 “老公,对不起,我错了……”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噘起红唇,咕哝地说:“就会欺负我……” “你是我的宝贝老婆,我哪舍得欺负你?”齐定浚俯下脸,将额头贴覆在她的额头上,鼻尖暧昧地轻触,有一下没一下地啄吻着她噘起的小嘴。 她暖洋洋地被他拥抱着,双手攀向他的颈项,感觉到他刺刺的胡渣搔痒着她的脸颊,整个人被包围在他的体温之下。 她合上眼眸,感受着他的吻,希望能永远偎在他的怀抱里,享受他的宠溺与疼爱。 她承受着他的体重,仿佛是幸福化成了重量,心中溢满安全感。她真的好爱好爱他…… 尽管这份感情来得又急又猛烈,好像是被命运的巨轮推着往前走,没时间停下来思考未来的方向,还来不及消弭他家人对她的成见,就已经跨进了婚姻里。 但她不害怕,因为她对他的爱一定会持续到地老天荒,就算是天涯海角她也会陪着他。 感觉到他细细密密的吻由颈窝不断地往下移,绮幽推拒着他的胸膛,柔柔地训斥:“别闹了,你上班要迟到了,快起来……” “真不想离开你。”他睇着她美丽的脸庞,因她而滋生出一股独特的温柔,不同于外人所见到的冷傲内敛的齐定浚。 只有他才明白自己所追求的是怎么样的一份感情,他渴求的是这种温暖踏实的感觉,这是再我的权势与金钱都替代不了的。 他不想象双亲一样,维持着台面上的风光,私底下却过着同床异梦、相敬如冰的生活,唯一的共通点与交集只是利益。 “干么,想撒娇啊?”她轻柔地调侃他。 “我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家,我妈会摆脸色给你看……”齐定浚用手肘撑起身体,温柔地拨弄着她额角的发丝,虽然现在大家都不提两人的事,但以他对母亲的了解,嘴上说些刻薄嘲讽的话一定是免不了。 “那是你妈妈,又不是母老虎,不要把她说得这么可怕。”她反过来安抚他。 其实,当她看到公公、婆婆严肃冷淡的模样,说不怕是骗人的,尤其两人又任性地跑去关岛闲暇结婚,他们不接纳她,是理所当然的事。 “反正,你白天就去花店帮忙,或者要待在画室都可以,晚上再回来,尽量减少和我母亲单独相处的机会,维持你以前的生活习惯,不用特地改变。”齐定浚体贴地叮咛道。 “嗯。”她轻柔地应允。 “这阵子就请你先委屈一点,等新家装潢好,我们就搬出去住。”齐定浚将先前在市区买下的公寓进行整修,特地请设计师为她布置了一间画室,想等装潢完成后再给她惊喜。 “其实住在家里也没有关系,可以让我更加认识你的家人,有机会让我努力表现,让他们接纳我。”绮幽由衷地说道。她是真的想当齐家的一份子,融入他们的生活,不想让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齐定浚在她澄亮的眼眸里,看见一股柔顺却又坚毅的光采,心疼地亲吻她的眉梢。“不要勉强你自己,我不想你受到委屈。” “我知道。”她轻声应允着。 “要是有什么问题,就打手机给我。”齐定浚担忧地嘱咐。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柔弱,更不是一摔就碎的玻璃娃娃。”她推着他结实的胸膛,催促地说:“你该起来上班了,当心别把衣服弄皱了。” 齐定浚站起身,稍稍地整理了一下衬衫。 “很帅哦!”绮幽微笑,体贴地替他调整好领带。 他颅着她甜笑的脸庞,情不自禁地俯下脸,亲吻她红润的唇。 他们炽热地缠吻着,渴望由对方的温柔获得抚慰的力量。 第六章 蓝绮幽站在庭院外,看着齐定浚的座车消失在路口,依恋不舍地收回视线,然后缓缓地踏上石阶,穿过绿意盎然的花园,回到齐家装潢雅致的客厅里,见到何莉俐端坐在沙发上,正逗弄着爱犬娃娃。 她回到三楼的房间里,拿出一份预先准备好的礼貌,又泡了一盅人参菜,端到客厅的茶几上。 “妈,我帮您泡了一杯人参茶,请您尝尝看。”绮幽的态度毕恭毕敬,谨慎地觑着她的反应。 “你叫我这一声‘妈’,可让我无福消受,我都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儿媳妇。”何燕俐冷冷地瞟了她一眼,继续逗着怀里的小狗。 “对不起,请您原谅我们的任性。”绮幽低声道歉,何燕俐锐利的言词让她如坐针毡。 为了消弭彼此的隔阂,她拿出一条价值不菲的hermes丝巾,漾出清浅的笑容,讨好地说道:“这是我在关岛买的丝巾,感觉很衬您的气质,希望您会喜欢。” “汤嫂——”何燕俐看也不看她一眼,扬声朝厨房喊道。 汤嫂听见女主人的叫唤声,小碎步地由厨房跑出来,腰上还系着围裙,恭谨地问:“夫人,有什么事吗?” “这东西你拿去用吧!”何燕俐将茶几上的名牌丝巾塞进汤嫂的怀里,摆明不接受她的好意。 “这……”汤嫂为难地看了绮幽一眼,见她脸低低的不说话,又碍于夫人的威势,连忙说道:“谢谢夫人、少奶奶的好意,那我先收下了。” 绮幽不安地站在一旁,紧张地询问:“不晓得您有什么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如果没有的话,我想去画室……” “画室?”何燕俐不悦地扬高音量,睨了她一眼。 “我在市区开了一间儿童画室,主要招收国小的学童教授西洋美术,因为先前休了半个月的长假,所以想联络学生和家长,讨论补课事宜。”绮幽小心地交代行程。 “你的意思是,结婚后你还要在外面教画?”何燕俐尖锐地拔高音量,冷冷地嘲讽:“要是让外人知道,还以为我们齐家在刻薄媳妇,家大业大的,竟然还让媳妇外出开画室营生。” “不是的……”绮幽慌乱地摇头,紧张地澄清:“事情不是这样的……教画是我的兴趣,是定浚说我可以维持过去的生活习惯和工作,所以才——” 何燕俐打断她的话,冷冷地讽刺。“原来现在的媳妇这么好当,可以为所欲为,想出门就出门,想干么就干么?你当我们齐家是寻常家庭吗?可以让你随便在外面抛头露脸?”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会把画室关起来,停收学生。”绮幽被她训斥得十分难堪,眼眶里泛起委屈的泪光。 何燕俐纡尊降贵地端起人参茶喝了一口,隔着杯缘盯着她小媳妇似的柔弱姿态,愈看心火烧得愈旺。 “我看你是自小没有爸妈教育,所以才会一点家教都没有。”何燕俐一想到她破坏了齐、魏联姻的计划,嘴巴就不留情地尖酸起来。 绮幽揪着裙角,隐忍着心痛想哭的冲动,何燕俐这番话不只羞辱了她的自尊,更残忍地将她过往的悲惨伤痕掀开来,提醒她的卑微与不堪。 “我以后会谨言慎行,努力做好齐家的媳妇,希望您能多教我一点规矩,我会努力学习。”她柔声地说,姿态低到不能再低。 何燕俐扬起眼睫,流露出得意之色。“既然你都开口说要学了,那我就大方地教你一些当齐家媳妇的守则。” “谢谢。”绮幽始终维持着恭谨的态度。 “以后用完早餐,你就跟汤嫂进厨房学习怎么做菜,我会叫她好好地教你。”何燕俐一边说,一边抚弄着爱犬身上鬈曲柔顺的狗毛。 红棕色的贵宾狗安分地趴俯在女主人的大腿上,舒服地闭上眼睛。 “好的,我会努力向汤嫂学习。” “你说你是学美术的?”何燕俐好奇地挑了挑柳眉。 “我是艺术大学美术系毕业,主修西洋画。” “那你的审美观应该很好喽,以后庭院里的花花草草就由你负责浇水、修剪。”何燕俐刁难地说。 绮幽实在不懂学美术拥有审美观,和修剪花草有什么直接关系,但为了不惹恼她,只好驯顺地应允。“好的。” “最近我的狗女儿娃娃的身体不太好,兽医说不能让它吃太咸的饲料,以免造成肾脏的负担,你帮我试一下旁边那三包饲料的味道和咸度。”何燕俐刻薄地命令,故意爱怜地抱高怀里的小狗。 “汪!汪!”小狗像是在回应主人的宠爱,轻吠了两声。 绮幽为难地咬着下唇,没想过何燕俐会如此恶意地刁难她。 “怎么,不愿意?”何燕俐瞟了她一眼,冷冷地讽刺。“现在媳妇的架子愈来愈大了,叫她做一件事都叫不动,还说要我好好地教导她。” “……好,我去。”绮幽挤出一丝笑容,站起身,看到矮柜上摆放了几包不同品牌的狗饲料,在何燕俐的严厉的目光下,各取出一些,勉强地塞入口中。 刺鼻的腥味在口腔里化开来,令绮幽恶心到想吐出来,但为了要讨好何燕俐,化解彼此之间的歧见,也不想齐定浚为难地夹在她与家人之间,只能将委屈与苦楚往腹里吞。 她卑微地祈求着,希望所有的委曲求全能得到他们的谅解,成全她与定浚对爱情的渴望。 遥远的夜空,繁星熠熠。 床头一盏小夜灯映出绮幽纤弱的身形,齐定浚走向床铺,拉起被毯的一角,躺在旁边,搂住她纤细的腰,觑着她困倦的小脸。 他爱怜地亲吻着她的脸颊,低声问道:“你睡着了?” “没有,只是有点累……”她勉强打起精神,漾出一抹笑意。 “累?”齐定浚一脸纳闷,自从他销假上班的这半个月以来,每晚梳洗完毕,躺在床上想要跟她说几句体己话,却老是发现她已经沉沉睡去。 “嗯。”她懒懒地打个呵欠。 “你在家一整天都在做什么?我母亲她有刁难你吗?”齐定浚的指尖画过她细致的脸庞,关心地问。 他的话让绮幽心里一阵刺痛,睁开眼睛迎向他忧心的眼神,想起他母亲的所作所为,忍不住钻进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腰。 这一切叫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呢? 每天早上送他去上班后,她就忙着和汤嫂上市集采买、进厨房工作、打扫家里,甚至还要修剪近百坪庭院的花木。 身体上的劳累,加上何燕俐刻薄的语言,令她身心俱疲。 若不是能够依偎着他温暖的拥抱,她不知道是否还有勇气再忍受下去? 她忽然透彻感悟,因为她不是齐家人所期待的媳妇人选,所以在这个家她卑微到一点尊严都没有。 她无意破坏任何人的计划,只是单纯地希望能和他在一起,每天在他的身畔安睡和醒来,盼望会有个像他的孩子,见证两人的爱情,延续这份幸福。 她的愿望一直都很小、很平凡,但在何燕俐刻薄的词锋下,她的出现坏了两大家族的利益,也让她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受欢迎,加上从小承受丧亲之痛,造就了逆来顺受的温懦性情,所以只能将苦楚化成泪水,躲在无人的角落默默垂泪。 “怎么了?”齐定浚轻抚着她的背。 “没什么……”她稍稍整顿好心情,抬起脸看着他。“你母亲对我就像你看见的那样……不算好也不算坏。” “那你要不要再回画室工作,减少跟她接触的机会?”他放柔声音说道。 “不用了。”她垂下浓密的眼睫,将所有的涩楚和委屈全都掩藏在心中。 “为什么?教画不是你的兴趣吗?这样你的生活也会比较有重心。” 她偎进他的怀里,撒娇地将脸贴靠在他的胸膛前。“我的生活重心就是你,而且我已经是你的妻子,每天照顾你的生活,就已经让我忙得团团转。” “小傻瓜……”他俯下脸,亲吻她愁悒的眉心,呼吸着她柔细发丝上淡淡的栀子花味道。 “你呢?工作还顺利吗?”她轻声问道。 绮幽发现婚前他总是忙得团团转,被一堆繁杂的公事绊住,想一起用餐约会,都必须在紧凑密集的行程里腾出时间来。 而婚后,他几乎天天准时下班回家吃晚饭,也从不在家审阅公文,还可以陪她一起看影集,反而是她每次都在沙发上睡着。 “我已经搬出‘齐飞电通’的办公大楼……”齐定浚面对她探询的眼神,避重就轻地带过。 “为什么?”她纳闷地反问。 “因为我现在是‘齐亚科技’的资讯长,要负责整个资讯系统和研发计划,所以办公室改搬到内湖的科学园区。” 由‘齐飞电通’的办公大楼搬迁到内湖科学园区的‘齐亚科技’,不仅是职务上的更动,最大的代表意义是暗喻他被驱逐在权力核心之外。 过去五年来,他尽心负责地为‘齐飞电通’打天下,牺牲个人时间,全以公司的利益为优先考量,非但没有得到肯定,反而被抹杀了努力,令他无法忍受。 难道在父亲的眼里,他除了是一颗拓展权势的棋子之外,没有其他的存在意义吗? 他沉郁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不甘,他会向所有人证明他的能力与实力,过去他绝非是因为齐家的血脉才登上副总经理的位置。 绮幽不解地望向他,关心地问道:“那你在新职务上适应得还顺利吗?” 齐定浚用手肘撑起宽伟的身体,压覆在她的身上,柔缓的吻落在她的眉心,抚慰她忧悒的心情。 “我可是齐定浚,你觉得有什么事可以难倒我吗?”他轻声低喃道。 “我只是担心……婚前大家都反对我们的婚事,而你的职务又有了更动,我怕你的家人是因为我的关系而为难你……”她的眼神闪动着隐隐约约的不安,细致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的脸庞。 他的眼神变得专注,指节轻触着她粉嫩的玉颊。“就算我和父亲之间有歧见,也是在你出现之前就存在的问题,与你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不要做过度的联想。” “我懂……”她驯顺地点点头。 “我们之前不是约法三章,在家绝对不谈严肃复杂的公事吗?现在好像有人违规喽。” “人家是关心你嘛……”她撒娇的语气里揉合着鼻音与童音,性感中带着几分纯真的孩子气。 他低首吻住她芳馥的红唇,结束这个令两人沉闷不开心的话题。 绮幽轻轻地闭上眼眸,承受着他需索的吻。 齐定浚炽热的吻由她的唇移到细致的颈侧,留下一圈圈属于他的印记,隔着轻薄的衣衫亲密地摩挲着她的身体。 他轻柔的吻就像一道温煦的风拂过她的肌肤,加上白天劳动的疲惫,令她困倦地合上沉重的眼皮,逸出轻轻的酣声。 “绮幽……”齐定浚挺起身,觑着她娇酣的睡脸,无奈地叹息。 他翻过身,体贴地替她将钮扣一一扣好,隐忍着被欲望煎熬的感觉,薄唇逸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她嘤咛一声,钻进他的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沉沉地睡去。 齐定浚感觉到她的体温熨贴着他的胸膛,那么亲密却又温暖,看着她侧身熟睡的模样,触动了他心底深处的柔软,仿佛自己被她深深地需要着、依赖着。 ‘齐飞电通’办公大楼的会议室内,正在召开高阶主管会议,齐元博的双手交握在桌面上,冷肃的唇角紧紧抿住,认真地聆听各部门主管的报告。 “这一季‘齐飞电通’的营业额完全反应在股价上,显示我们在台湾资讯科技产业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齐定杰手持着麦克风主持会议,炯亮的目光环视会议室一眼,继续说:“……现在发下去的是这一季‘齐飞电通’的财务报表,有问题随时可以提问。” 齐定杰看了一眼父亲沉凝的表情,见他翻阅卷来,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指示他可以进入下一个议题。 “接下来我们要讨论的是子公司‘齐亚科技’这一季的财务状况,请资讯长齐定浚为我们报告。”齐定杰将麦克风交给齐定浚。 齐定浚起身,吩咐秘书将资料发给在座的每一位主管。 “‘齐亚科技’连续两、三季受到大环境冲击的影响,在国内液晶面板厂商过多的状态下,供给大于需求,导致恶性削价竞争,整体的营业与股价反应皆不理想。”齐定浚提出分析。 “资讯长,针对这两季的亏损,您个人有拟出应对的方案吗?”新任副总经理齐定杰首先提问。 齐定浚指着身后powerpoint上的简报图表,继续说道:“萤幕上列出的是全台六家液晶面板厂商,还有南韩与日本共十家厂商,这三季财务报表公布出来的数据,显示在it科技产业上,液晶面板厂正面临严苛的获利瓶颈与挑战,所以我认为应该与各家厂商进攻不同的市场领域,减少正面冲突。” 齐元博锐利的目光盯视着萤幕上的简报,倒想看看他如何带着‘齐亚科技’走出困境。 “我认为‘齐亚科技’未来的主力市场应该放在大尺寸的液晶面板上,例如液晶电视等,可与工研院合作串先进入软电技术研发和专利布局,既可以走出现今的窘境,又能占有未来液晶电视的市场率。”齐定浚持着麦克风,报告近日研拟出的合作企划案。 齐定杰忍不住流露出激赏的表情,佩服他的远见与领导力,在座的高阶主管们也纷纷交头接耳,讨论合作计划的可能性。 “董事长,针对资讯长提议与工研院的合作计划案,您的意见如何?”齐定杰起身,接过麦克风问道。 “依我之见,资讯长把整个液晶面板的市场看得太过乐观,还是得再观望一季,评估整体市场反应之后再作决策。”齐元博毫不留情面地驳回研发提案。 齐元博威厉严肃地合上卷宗,令在场的其他人都不敢表达意见,以免卷入他们父子俩的冷战之中。 齐定浚的俊脸微微一抽,看着父亲罔顾‘齐亚科技’的前景与利益,故意否定他研拟的案子,冷冽的瞳眸泄漏出内心愤怒的情绪。 齐元博挑起灰黑的眉毛,睥睨的高傲姿态恍若戏鼠的恶猫,仿佛要将齐定浚逼到绝境,让他屈服在他的威势下。 事业是男人展现尊严与价值的一部分,断了他的事业线,等于是让他失去展现自我能力的机会,齐元博倒要看看他能在‘资讯长’的位置上,维持多久的困兽之斗。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项要报告,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齐元博冷厉低沉的声音响起,率先合上卷宗,离开会议室。 其他的高阶主管也纷纷离开座位,偌大的会议室仅剩下齐定浚和齐定杰。 “你和爸的冷战究竟还要维持多久?我对于副总经理的职务根本就不上手。”齐定杰疲惫地瘫坐在皮椅上,不满地发难。 “我不是已经叫修亚留下来担任你的助理,带你熟悉整个职务内容?”齐定浚也感到十分无奈。 齐定杰揉揉太阳穴,继续抱怨:“自从接了副总经理的职务后,我天天加班到晚上十点,假日也要到桃园巡厂视察,根本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过劳死,爆肚而亡。” “能者多劳。”齐定浚苦笑地安慰。 “大哥,你就向爸妈低头认错,请他们原谅你,然后回来接副总经理的职位,顺势推动‘齐亚科技’与工研院的研发案,这样不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吗?”齐定杰不死心地劝说,希望能有一方摒弃成见。 “这根本不是认不认错的问题,而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认可我的能力,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证明我的价值与实力。”齐定浚坚毅地不肯屈服。 “以你现在的处境与权职,提什么研发案都会被驳回,还能有什么展现能力的机会?”齐定杰站起身,语气微愠。“我实在不懂蓝绮幽有什么魅力,值得你这样跟爸妈作对?” “这是我跟父亲之间的问题,与绮幽无关,不要把她扯进来。”齐定浚冷峻地沉下脸,厉声警告道:“还有,绮幽是我的妻子、你的大嫂,最好对她尊重一点。” 话甫落,齐定浚收起桌上的资料,带着一身的怒气与傲气,悻悻然地离开会议室。 齐定杰恼怒地瞪视着被甩上的门板,只有大哥一个人看不清楚局势,齐家里根本没有人愿意接纳蓝绮幽,所有的一切作为与手段都在逼迫他向现实妥协,为什么他还要执迷不悟呢? 蓝绮幽的出现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与盘算,阻碍了‘齐飞电通’集团迈向利益的坦途。 凄白的街灯下,夜雨扑簌簌地落下来,在玻璃帷幕上留下一道道婉蜓的水痕,齐定浚换上睡袍,看着妻子一整晚不晓得在忙什么,一直窝在三楼的起居室里,而现在则躲在浴室里。 “绮幽,你在浴室里忙什么?该上床睡觉了。”齐定浚放下手中的财经杂志,扬声呼唤。 “你先睡……不用等我……”绮幽心虚地被他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心跳漏了几拍。 “你在做什么?”齐定浚好奇地问道,总觉得她一整晚怪里怪气,好像在躲他似的。 “没什么。”绮幽隔着门板回应,一边拿出医药箱里的烫伤药膏,很不俐落地涂抹在左手烫伤的手臂上,小脸因为吃痛而皱成一团。 齐定浚爬下床,敲着门板,继续催促。“绮幽,开门,我要用浴室,你快点出来。” “我……你去用楼下的洗手间,我还没有好。”她慌乱地将药膏收进医药箱里。 齐定浚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急拍着门板,要将她逼出来。“绮幽,你快开门,否则我要撞进去喽……我数到三……” 绮幽拗不过他,小心地将左手臂藏于身后,拉开门板,一脸无辜的表情。“浴室给你用可以了吧!” 齐定浚看到洗手台上的医药箱,疑惑的问道:“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你受伤了吗?” “我……”她垂下眼睫,嗫嚅地说:“……就不小心弄伤了……没什么大碍。” “伤到哪里?我看看。”齐定浚沉凝的目光困住她,令她无处遁逃,怯怯地伸出烫伤的左臂。 他看着她纤细白皙的手臂,被烫得发红发肿,起了一颗颗的水泡。 她抿紧唇,无言地接受他审问的目光,思忖着该如何编派谎言,才能避重就轻地一语带过。 “怎么会弄成这样?为什么要瞒着我呢?”齐定浚心疼地蹙起眉宇。 “我只是怕你会担心……”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安抚他的情绪。“我搽点药就没事了。” “烫成这样你还说搽药就没事?”他光看那红肿的伤口都觉得疼了,怎么可能没事呢?若只是寻常的烫伤又何必瞒着他呢? “真的不是很痛……”她缓缓地抽回手。 “这伤口怎么来的,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要不然我下楼去问汤嫂。”齐定浚拿起医药箱,让她安坐在床沿,认真地审问。 “就……我端鸡汤时,小狗刚好冲过来……所以就打翻了……烫到手臂……是我自己弄伤的,不关其他人的事。”她极力撇清关系,怕他下楼去兴师问罪。 “你没事端鸡汤做什么?那些事汤嫂会做,你没事端鸡汤要去哪里?”齐定浚愈想愈不对劲,总觉得她像是极力在隐瞒些什么,怕他探究。 “我只是想端鸡汤给你妈喝……乘机讨好她而已……”她很小声地说。 “就这样?”他深邃的瞳眸紧迫地盯着她,随着她心虚的目光往下移,才发现她的右手臂还有其他的擦伤。“这个伤口呢?怎么弄的?” “我……”她咬着下唇,想不出理由。 “看来我要下楼去问汤嫂,我老婆一整天都在家里做些什么事,怎么会弄到两只手臂全都是伤口?”齐定浚作势要走下楼,绮幽怕他把事情闹大,惹恼何燕俐,急忙扣住他的手腕。 “你不要下楼去问汤嫂,我全部都告诉你……”她的眼底泛起一层薄薄的泪光,委屈地哀求道:“可是你要答应我,我说了之后,你不能发火,也不要下楼去质问其他人。” “好。”他旋过身,坐在她的身边,将纱布小心地覆在她的伤口上。 “你妈妈她要求我要每天帮汤嫂的忙,进厨房准备饭菜、打扫家里、修剪花草,至于我手臂的伤口是我不小心被树枝划伤,不关其他的事。”她放软声音解释。 原来平日她被这些繁琐的家事折腾得万分疲惫,怪不得每晚一躺上床就沉沉地睡去。 齐定浚聆听她的陈述,看着她委曲求全的荏弱姿态,又想到父亲将他逼出权力核心,一次又一次地驳回他的提案,诱逼他妥协,难道他退让得不够彻底,还要折磨她来出气?! 从头到尾,绮幽只是一个无辜的女人,与他们的家庭纠葛无关,为什么要将她卷入其中呢? 他的胸臆间窜起一簇怒焰,熊熊地围烧着他的心脏,痛得教他难以承受。 “跟我下楼——”齐定浚拉起她的手,跨出房门。 “定浚,你不要这样……”她被动地跟着他下楼,小声地哀求:“你会把事情闹大的,求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我只是要让他们知道,你蓝绮幽是我的妻子,不是齐家的佣人,谁都没有权力苛待你、伤害你。”齐定浚站在二楼的楼梯口,顿住脚步,沉声宣告。 他们拉扯争论的声音传进二楼齐元博夫妇的房间,两人披着睡袍,拉开房门,见到大儿子脸色阴郁地站在房门口。 “三更半夜,你们夫妻俩不睡觉是在吵什么?”齐元博厉声质问。 “这要问问妈到底是什么意思?问她对绮幽做了什么?”齐定浚怒气腾腾地将苗头指向何燕俐。 何燕俐瞟了她委屈的神情一眼,冷嗤一声。“连碗鸡汤都端不好,怪谁啊?成事不足、挑拨离间的本领倒是挺厉害的。” “妈!”齐定浚受不了母亲尖酸的口吻,愤怒地说道:“绮幽她是我的妻子,不是齐家的佣人,你为什么要怎样对她?为什么要把你们对我的不满,发泄在她的身上?”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绮幽难堪地躲在他的身侧,拉着他的手臂央求。 “这么心疼她,处处护着她,怕她受委屈,那就不要把她留在这间屋子里啊。”何燕俐拔高细嗓说道。 “好,我们明天一早就搬出去。”齐定浚怒声宣告,然后拉着绮幽回到三楼,从衣柜里挑出一件风衣,套在她的身上。 “要去哪里?”她不解地问道。 “你手上的烫伤太严重,我带你去医院挂急诊。”齐定浚俐落地换下睡衣,套上衬衫和休闲裤,拿起车钥匙,牵着她的手离开房间。 绮幽从没有看过他发那么大的脾气,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在他的陪同之下,一起到医院就诊,包扎结束后,两人再一起开车回去。 她坐在副驾驶座,觑了一眼他冷峻的侧脸,无助地扭绞着衣角。 “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嘛……我不是故意要让你们起冲突……”她以为他是在生她的气,委屈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滴在浅蓝色的衣袍上。 齐定浚将车子开往街边,踩下煞车,寒星似的眼眸静睇着车窗外的景况。 他的沉默让绮幽好不安,无助地哀求道:“你不要不说话……你生我的气,我向你说对不起……可是你这样会让我好害怕……” 他转过身,小心地将她搂进怀里,轻声安抚:“我是在生你的气没错,但不是在气你让我和爸妈起争执,而是在气你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丈夫。” “我有……”她抬起脸,认真地澄清,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她的丈夫,她根本就不需要承受这些委屈和苦楚。 “如果你有把我当成是你的丈夫,会瞒着我这一切吗?为什么我妈刁难你的时候,你不跟我说呢?难道我不值得你信任和依靠吗?”他心痛地逼问。 她摇摇头,细细的嗓音里含着浓浓的鼻音。“我不要让你为难,在婚前他们就已经不赞同我们的婚事,如果我又告诉你这些,只是把事情闹得更僵、更难收拾。” 他捧起她的脸,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低声说道:“绮幽,我们在神的面前许下承诺,这辈子不管是好、是坏,都要互相扶持、相爱相依,你怎么可以瞒着我,一个人受苦呢?” “对不起……”她搂住他的颈项,亲昵地将脸埋入他的颈窝。 “我们之间不该有秘密的……以后受了什么委屈都要告诉我……”齐定浚紧紧地抱住她,抚着她细柔的长发。 “好……”她用力地点点头。 经过这次的争执,虽然撕裂了他的亲情,却让他们的爱情更加坚定,希望能冲破人生的恶浪,同枕共眠,相守到老。 第七章 午后的都市,街道上的车潮像群兽般奔窜,齐定浚开着车转入巷弄内,苍绿的森林公园阻去了喧嚣的声浪,几个小朋友开心地在草皮上踢足球和放风筝。 暖暖的阳光穿过车窗,映照在蓝绮幽美丽的侧脸上,她偏过脸,看着在公园小径上一起散步的老公公和老婆婆。 她和齐定浚也能从年轻一起携手迈入中年,再迈向白发暮年吗?她很愿意就这样牵着他的手,跟他一起走到老,但现实好像不允许…… 回想他们近三个月的新婚生活,不管她如何委曲求全,齐家的人根本不接受她,尤其是在一星期前,她的烫伤事件使得齐定浚与家人的关系降至冰点。 在发生争执后,翌日他们就搬出齐家,暂住在他公司附近的饭店,确定新屋装潢完成后,再搬入新家。 齐定浚将车子停妥后,转过头觑着她端凝的神情。“到了!前面这栋大楼就是我们的新家。”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眺望前方那栋灰白石墙砌成的建筑物,虽然处于市区却闹中取静,草木扶疏,显得十分幽静。 她漾出一抹清浅的笑容,转过身,解开安全带。 “我帮你。”齐定浚替她卸下安全带,打开车门,从后车厢里拉出几个行李箱。 “我帮忙拿……”绮幽伸手拉过行李箱。 “你的伤口还没有好,还是不要出力比较好。”齐定浚体贴地说。 绮幽跟在他的身侧,一起走进大楼里,因为他贴心的举止,心融得一塌糊涂。撇开与齐家人的纷争,齐定浚真的是百分之百的完美丈夫,在她烫伤的这段时间,他亲自照顾她的生活,怕她的伤口沾上水,体贴地替她洗头,又帮她换药。 担心她在饭店一个人太过无聊会胡思乱想,他每天中午一定陪她出去用餐,和她聊天纾解郁闷的情绪。 两人进入电梯后,按下七楼的按钮,他将一副磁卡和钥匙交给她。 “你到底在搞什么神秘,为什么事先都不准我来看房子?”她接过钥匙,好奇地问他。 “说了就没有惊喜了。”他温尔地微笑。 当!镜门滑开,两人一起跨出电梯,她在他的示意下拿出钥匙打开们,映入眼帘的是宽敞的客厅,所有的家具已经摆设齐全,整间屋子以乳白色和淡淡的大地色系为基调。 舒适柔软的灰色布面沙发,配上黑色玻璃棉的茶几,整片落地窗提供了美好视野,居高临下,窗外是苍绿的森林公园,阳台上还不忘摆放几盆绿色植物和花卉。 “好漂亮……”她打开窗户,阳光流泄进来,映在她浅笑的脸上。 齐定浚放下行李箱,锁上大门。“你还没有参观完呢。” 她转过身,绕了屋子一圈,看了厨房、饭厅,又来到了书房,一面是书柜和书桌,另一边则装修成画室,摆了画架和画具。 “喜欢吗?”齐定浚倚在门框,观察着她的反应。 绮幽冲进他的怀里,搂着他的颈项,亲昵地印上一记吻,开心地说道:“太喜欢了……谢谢你……” 她的眼里涌入感动的泪意,为他贴心的举措而动容。 她一直渴望有一个很爱很爱她的人,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而现在齐定浚全都帮她完成了梦想。 她的爱情、她的婚姻,她的愿望,全都因为他而完满,她的心被眼前幸福的光景给紧紧地抓住了。 “忘掉在齐家那些不愉快的事,在这里没有人会欺负你,这是属于我们的‘家’。”齐定浚抚着她柔细的长发。 这是完全属于他们的天地,这里不会有伤害、猜忌、仇恨与算计,所有的利益纠葛与尖锐冲突、都将隔绝在这扇门之外。 “我会把过去不好的记忆全都删除,只留下美好的部分。”她爱娇地腻在他的怀里,不肯放开。 “在这个家里,我是男主人、你是女主人,我们唯一争执的事就是挤牙膏的方式。”他幽默地打趣道。 她松开手,隔着薄薄的泪光瞅着他,轻笑着说:“但我们挤牙膏的方式都一样,根本没得吵,怎么办?” “那就永远都不要吵架。”他捧起她的小脸,拭去眼角的泪水,心疼地问道:“好端端地,怎么又掉眼泪?” “太感动了嘛!”她垂下浓密的眼睫,手指轻拨着他衬衫上的纽扣。 “感动也哭,难过也哭,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爱哭鬼。” “你后悔了吗?”她抬起脸,不安地问道:“你后悔跟我结婚吗?” “我只是不喜欢看到你流泪的表情,那会让我心疼。”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好温柔。 绮幽明白这些甜腻的情话不是单纯哄她开心,而是发自内心真挚的感情。每每看到他替她换药时自责心疼的表情,像是恨不得替她承受灼烫之苦,那轻柔呵护的举措,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感情。 “我以后再也不会随便流泪,会戒掉爱哭的习惯。”她撒娇地环住他的腰,将脸贴近他的胸膛。 “你还没有看到最重要的地方。”齐定浚提醒她。 “我们的房间吗?”她钻出他的怀里,打开书房隔壁那扇门,踏进主卧室里。 她环视室内一眼,到处都可以看到他独特的小巧思,例如特地在浴室外另辟小区域摆上化妆台和穿衣镜,矮柜上摆着两人在关岛拍摄的结婚照。 她坐在床垫上抚摸触感柔和的埃及棉床单,没想到他连她喜欢浅蓝色的细节都注意到了。 “喜欢吗?”齐定浚走向床边,温柔地凝视着她。 “嗯。”她点点头,微笑问道:“另外一间房间是什么?” “婴儿房。”齐定浚眼带笑意地说。 “你会不会准备得太早了?” “我们很快就会有属于自己的小孩……”他俯下脸,亲吻她红润的芳唇。 他纯男性的阳刚气息炽烈地扑面而来,令她晕眩,感觉到他宽伟的身躯轻轻压覆在她的身上,双双平躺在床垫上。 他细细密密的吻变得重实而充满占有欲,挑开她胸前的蝴蝶结,露出雪白的肌肤,轻柔地亲吻她的每一寸肌肤。 “我们会把新床单给弄绉……”绮幽在他身下推拒着,在缠绵的热吻下喘息。 “没关系,就让它绉……”他火热的唇再次覆上欲语还休的小嘴,吞噬她未竟的话语,亲昵地缠吻…… 秋日的阳光带着几分凉意,铺展在如棋盘交错纵横的街道上。 蓝绮幽踏出妇产科后,清丽的脸庞晕染上愉悦的笑意,小心地将护士递给她的超音波照片收进皮包里。 这一切都太神奇了,她几乎有点难以相信,现在她平坦的小腹里竟孕育着她和齐定浚相爱的结晶。 回想这一段日子,从婚前齐家人反对他们的婚事而引发的风波,到新婚的冲突与争执,仿佛所有的风雨都已平息。 除了五月份在齐定浚的陪同下,和齐家人上餐馆庆祝母亲节之外,她几乎不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离开妇产科后,她到附近的市场采买了一些食材,准备做一桌好菜庆祝新生命的到来。回到住家的大楼后,却在会客大厅见到一位不速之客。 齐定杰穿着一袭黑色的西服,放下手中的报纸,从沙发上站起来,轻笑着招呼。“大嫂,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她愣了愣,僵硬的嘴角勉强咧出笑容来。“你要找定浚吗?他现在在上班,不在家。” “我是来找你的,怎么,不欢迎我吗?”他紧盯着她拘谨的模样。 “没有。”她连忙摇摇头。“那……要上楼坐坐吗?” “也好,你和我大哥搬出来这么久,我都还没有拜访过你们的新家。”齐定杰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一起搭乘电梯,登上七楼。 她掏出钥匙,打开门锁,领着齐定杰进屋。 “你先随便坐一下,我先把东西放进冰箱里。”绮幽连忙走进厨房,将采买回来的蔬果、鱼肉和牛奶——放进冰箱。 她转身站在流理台前烧开水,眼角的余光忍不住偷偷瞄向齐定杰,看见他若无其事般地把玩着矮柜上雅致的古玩和艺术品。 她不懂齐定杰为什么来找她?他们之间并没有交集,再说自从她和定浚搬出齐家后,他们就不曾来打扰两人的生活。 水开后,她泡了一杯咖啡端到客厅里,放在茶几上。 “大嫂,这束花叫什么名字?”齐定杰指着一边桌上的花卉。 “天堂鸟。”她忐忑不安地回答,他大老远跑来该不会就为了和她讨论植物花卉吧? “很美的名字。”他冷峻的面容勾起一抹笑,继续说:“要是不知道的人,光听这名字会以为是一只鸟。” “它的花瓣很像一直被折去羽翼,禁锢在花丛间的鸟。”她顺着他的话题,接口说道。 “被折去翅膀又被软禁起来,岂不可怜?”他转过身,炯亮的目光徘徊在她美丽的面容上。“大嫂,你好像有把自己喜欢的事物,断去他的生路,囚禁起来的兴趣。”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眼底浮现问号。 “你不觉得这株天堂鸟和我大哥的命运很像吗?”齐定杰反问。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不安地往后退,他冷肃的脸庞藏不住怒气,令她十分害怕。 “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傻?”齐定杰眼中迸出凶恶的眸光,定定地锁在她无辜的小脸上,冷斥地逼问。“因为你的出现,坏了我们的计划,你知道吧!” “定浚有选择的权利,我没有逼他和我结婚,为什么你们要把所有的错归咎到我的身上呢?为什么你们不能认同我们的爱情呢?”绮幽懊恼地皱起眉心。 “因为我大哥该娶的人不是你!”齐定杰低吼道。 “但是,他爱的人是我,我是他最后的选择,而且现在我是他的妻子,这是谁都不能否认的事实。”她轻柔的语气透出一股坚定的勇气。 “错。”齐定杰厉声反驳。“我大哥根本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爱你,他会娶你完全是出自无奈与反抗。” “他为什么无奈?我又没有拿着枪逼他和我结婚。”她愠怒地咬着下唇。 “他会娶你的原因是为了反抗我爸妈的高压政策,因为我妈向媒体宣告他和魏伊娜的婚事让他不高兴,这一切全都是大哥向我爸妈示威的手段。”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也不想涉入你们家族的纷争。”她别过头不看他,想终止这个话题。 “但是你已经卷入这场纷争了,你就像一颗大石头堵住大哥的前途,成为他的负担。”齐定杰阴寒地指控。 他实在受不了父亲和大哥敌对的状态,他们两个都太过骄傲,谁也不肯先软化下来。两虎争斗的结果,折损的是“齐亚科技”与大哥的前途,他不能再坐视不管。 “我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负担,他是因为爱我才娶我,根本不是你所说的那样,你一点都不懂我们之间的感情,怎么可以随便下结论呢?”她摇着头,拒绝接受他的说法。 绮幽下意识地抚摸着平坦的小腹,这里已经有了她和定浚的小孩,她要当妈妈了,要更坚强,不能轻易被击垮,应该要更相信他对她的爱。 “也许我大哥是爱你的,但你爱我大哥吗?”齐定杰沈声问道。 “我当然爱他!”她坚定地宣示。 “你爱他?”齐定浚冷嗤一声,讥讽地问:“你如果真的爱他,会让他跟我爸妈闹僵吗?你如果爱他,会阻碍他的前程吗?” 绮幽摇着头,拒绝接受他的指控,莹亮的眼睛泛起薄薄的泪光。 “你知道我大哥为了爱你,变成什么样吗?”他指着花瓶中的植物吼道:“他就像那株天堂鸟一样,被你的爱折去了羽翼,永远都不能飞,只能在那里渐渐地枯萎。” 闻言,绮幽的脸庞倏地刷下一层颜色,只剩下骇人的苍白。 “因为你的存在,所以我爸把大哥驱逐出‘齐飞电通’,让他当一个有名无权的资讯长,什么作为也没有。不管他提什么案子,我爸一律否决,狠狠地削去他的权力。” 齐定杰的指控犹如一根根利箭,刺向她柔软的心房,痛得她连呼吸都显得吃力。 “只要我大哥一天不妥协,他就被放逐到边疆无法回来。”他缓缓地逼近她,狠绝地说:“你应该知道,我大哥从小就被当成‘齐飞电通’的接班人培养长大,有旺盛的企图心,现在被拔除职权和能力,就像一只被折去翅膀的鸟。” 他尖锐的指控令她无力承受,整个人虚软地跌坐在沙发上,任凭眼眶里的泪水扑簌簌地流淌,落在浅色的裙摆上。 “大嫂,如果这就是你对我大哥的爱,那还真是残忍到可怕。原来你所谓的爱,就是让他闷闷不乐,让他失去生气地困在你的身边。”齐定杰不想对她慈悲,因为对敌人宽容,就是对自己残忍。再说,一年多的婚姻生活,应该也满足了两人的恋爱美梦,梦醒了,是该回到现实的时候了。 齐定杰深深地瞅了一眼她垂泪的侧面,甩上门离开。 绮幽捣着脸,难受地痛哭了起来,想到齐定杰的指控,难道她真的成为定浚的负累吗? 她根本不知道他与他父亲之间的恶斗,还以为一切都已经风平浪静,原来是他把翻涌的浪潮抵挡在门外,独自承受压力与冲突。 失去权力,被禁锢在她的身边,他快乐吗? 她要如何才能消弭他们之间的歧见与纷争呢?她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她不能离开他,不想失去他,因为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小宝宝,这不只是一个新生命,更是他们爱情的延续。 这个家,就是要有她和齐定浚,才会完整。 月夜下,阳台上的香水百合吐露清香,床头上的一盏小夜灯映出蓝绮幽愁悒的侧脸,白天与齐定杰争执过后,她静下心来整顿好思绪,认为应该要劝诱定浚与齐家人停止冷战。 齐定浚关上浴室的门,走向床边,掀起被毯,搂住她的肩膀。“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她朝他甜甜一笑,神秘地说道:“我要送你一份礼物。” “礼物?”他一脸纳闷。 她将放在床头上的照片递给他。 “这是什么东西?”他盯着那张黑白照片上的“小黑枣”,看不出它和她口中说的礼物有什么关联。 “我们的小孩。”她羞涩地咬着红润的下唇。 “你是说……我要当爸爸了?”他见她点点头,脸上立即浮现一抹难以置信的愉悦笑容,将脸贴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才八周而已,你听不到什么动静的。”她的手指温柔地穿过他的发。 “看来我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他打趣道,舍不得离开她柔弱的小腹,努力感受着亲情的悸动。 “你比较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她轻柔地问道。 他起身,爱怜地搂住她的肩膀。“只要是我们的小孩,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我都一样喜欢。” 她将脸偎在他的胸膛上,盯着他问:“你跟我结婚后,快乐吗?” “当然快乐,我现在不只要当一个完美丈夫,还要当一个好爸爸。”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那工作呢?一切都顺利吗?”她状似不经意地问起。 “就不好也不坏。”他一语轻轻带过,但眉宇的抑郁流露出他真实的情绪。 “你担任资讯长是不是被削弱了权力,什么案子都推不动?”她鼓起勇气问。 “为什么这么说?”谈到涉及家族纷争的事,他立即严肃了起来。 绮幽深怕他知道齐定杰来找过她的事,为了避免引发他们兄弟俩的争执,机灵地想了个借口。 “因为我很久没有在财经新闻上看到你的消息,所有关于‘齐飞电通’和‘齐亚科技’的事,都找不到你的消息……你被驱逐出核心团队之外,对不对?”她抬起脸,仔细地看着他。 “我们约定过,在家里不谈公事。”齐定浚冷冷地结束话题,不想让她卷入家族风暴之中。 那是他和父亲之间的战役,与她完全没有关系。现在的他就像一头蛰伏的猎豹,静静地在布局,等待在最完美的时机进行反扑。 “你也说过,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她勇敢地探询:“你被逼出核心团队之外,与我有关对不对?” “我不想谈这个话题。”他沈下脸说道。 “你不想谈并不代表问题不存在。” “就算谈了,问题也不能解决。”他眉心纠结,冷声说道:“以后,我不许你再提起那个话题,所有的纷争我会解决……” “我只是想关心你,想减轻你身上的压力与负担。”她挫败地垮下肩,坐在床上。 “我们之间只要关心彼此,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他压抑不住胸臆间郁结的怒气,于是拿枕头说道:“我不想跟你起无谓的争执,今晚我去睡客厅,让彼此冷静一下。” 绮幽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泪水不争气地流出眼眶。 她不想和他为了齐家的事起争执,更不想让他变成一株被折去羽翼的天堂鸟,她想要他恢复过去自信的神采。 她该怎么做才能化解彼此之间的歧见,她真的很想为他做些什么…… 她搂着被毯,看到床的另一侧空荡荡的,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他没有睡在她的身边,也是第一次的争执…… 隐隐约约中,她感觉到那暗涌的黑云覆住了他们的爱,一点一滴吞噬掉幸福的曙光…… 下过雨的夜空,连星星都瞧不见,只有凄白的街灯映在湿漉漉的柏油路面上,几处坑洞仍积着雨水。 今晚是齐元博的六十岁大寿,齐家在天母的豪宅举办了一场小型的晚宴,邀请亲朋好友和政商名流共同参加。 蓝绮幽穿着一袭莹白色的洋装,搭配粉色的娃娃鞋,和齐定浚一起前往齐家为齐父祝寿。 以往碰到齐家的家会,她是能避则避,就怕让双方都不愉快。但自从她由齐定杰的口中得知齐定浚因为她而承受巨大的挫折与压力,她认为自己有义务平息这场纷争,不再让齐定浚为难。 况且,与齐家的分歧与冷战像是一根利刺,戳刺着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也让两人之间产生了芥蒂…… 齐定浚熟练地转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觑着她沈凝的小脸,再一次劝说。“绮幽,我看你还是别陪我回去。等会儿在路口的咖啡厅坐一下,等我参加完宴会再带你回家。” 其实齐定浚也不是很愿意参加这场宴会,但他身为齐家的长子,就算暗地里与父亲闹得不愉快,还是得出席宴会维持台面上的平和。 “那怎么可以。”她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温和安慰。“我是你的妻子,怎么可以让你独自一个人参加晚宴?那你会很没面子。” “我不在乎那些。”齐定浚觉得无所谓,他只是担心双亲又摆脸色给她看,让她受委屈。 “但是我在乎,我不要让外人说你娶了一个没家教的老婆回家。”她低头,抚着平坦的小腹低声说道:“宝宝,妈咪是不是应该要陪爸爸去参加宴会。” 齐定浚宠溺一笑,被她顽皮的举动逗出笑容。 “宝宝也赞成我去,现在两票对一票,你输喽。”绮幽甜甜一笑。 言谈间,齐家豪宅已经近在眼前,齐定浚将车子停在巷口,牵着她的手一起踏上湿漉漉的石阶,穿过近百坪的庭院,盈眼所及都是盛装打扮的宾客,好不热闹。 为了这次的寿宴,女主人何燕俐特地聘请五星级饭店的主厨和派对规划师,举办了一场奢华又低调的晚宴,将整个庭院系上璀璨的灯泡,还请了小乐队在现场演奏。 “嗨,定浚,好久不见。”一位身穿深色西装的男士走过来向他打招呼。 齐定浚低头附在绮幽的耳畔说:“他是‘齐飞电迩’桃园厂的厂长,我必须过去和他们聊一下,你先找个位子坐下来,吃点东西。” “要不然你们先聊,我把礼物拿去给爸爸,顺便跟他们问好。”绮幽取过他手里的提袋。 “你一个人可以吗?”齐定浚不放心地皱起眉头。 “今晚是他老人家的生日,又有这么多宾客在,我想他们为了顾及颜面,应该不会让我难堪的,你别担心。”她压低音量安抚。 “那好,我去跟他们打声招呼,闲聊几句,等会儿就去找你。”齐定浚细心交代。 “嗯。”她点点头,环视庭院一圈,在众多宾客里寻找齐父,齐母的身影。 她见到齐元博和何燕俐两人站在露天泳池旁的走廊,交头接耳好像在商谈什么似的,她小心地踩着又湿又滑的石阶,一阶一阶地踏上走廊,这个地方是整间房子视野最好的地方,可以观看到台北市区万家灯火的美丽夜景。 “爸、妈。我和定浚祝您生日快乐,这是他托人由瑞士带回来的手表,希望您会喜欢。”绮幽恭敬地将装有钻表的手提袋放在桌子上。 一见到绮幽,何燕俐拉下脸,转过头佯装没看见她,迳自啜饮手中的红酒,眺望着前方的景象。 “定浚人呢?”齐元博冷肃地质问。 “他正在和桃园厂房的厂长谈话,等一下才会过来和您们打招呼。”绮幽诚惶诚恐地说,就怕一不小心又让他们不高兴。 “那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们还有一些事要谈。”齐元博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爸,我可以打扰您几分钟吗?”绮幽软软地央求。 “你想说什么?”齐元博一脸纳闷,连何燕俐都好奇地偏过头看她。 “过去是我们太过任性,太不懂事,让您们不高兴,可以请您不要再生气,原谅我们好吗?”绮幽的声音低低,卑微地恳求。 “你凭什么要求我原谅你?!”齐元博沈下脸,厉声指着。“因为你执意要嫁给他,阻挡了齐家的利益,那是几亿元的案子你懂吗?” “不过,如果你愿意离开定浚,那我会考虑原谅你。”何燕俐忍不住插话,还是处心积虑地想把这个碍眼的媳妇赶出家门。 她摇着头,下意识地抚上小腹…… “爸,就算嫁给定浚是我的错,那也请您不要再惩罚他了好吗?可不可以请您恢复他以往的职权?”绮幽不放弃地哀求。 “他终于忍不住,派你来求我?”齐元博犀利的眉眼直视着她,冷冷地讽刺。 “不是的,是我自己来求您,请您不要再生定浚的气。”她的眼底泛起诚恳的泪光,不停地苦苦哀求。 “你求我们?”何燕俐冷哼一声,无情地说道:“我们才要求你,求你离开他的身边,不要再来破坏我们全家人和谐宁静的生活。”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也叫他不用上来和我打招呼,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话好说。”齐元博挥挥手,示意要她离开。 他们讥刺恨绝的话仿佛是一把锐利的刀刃,不仅割伤了她的心,也逼出了她的眼泪。 绮幽垮下肩,沮丧地步出走廊。 她只想安分地待在齐定浚的身边,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反对他们的爱情呢? 难道爱上齐定浚真的是一场不能原谅的错吗?如果这是错误,为什么他要回应她的感情?上天让她拥有两人爱情的结晶,难道不是为了延续他们的爱情吗? 屈辱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忍受不住激动的心绪加快脚步,步下湿滑的石阶,倏地,她单脚踩空,整个人跌坐在石阶上。 “啊——”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奢华喧嚣的夜晚,听到尖叫声的人纷纷停下手边的动作,望向声音的来源。 齐定浚和客户谈完事情,正在人群里寻找着绮幽的身影,环视庭院一圈,却目睹她失足由石阶上滚下来,雪白色的洋装染满了骇人的血迹。 “绮幽——”齐定浚排开人群,飞奔冲到她的身边,打横抱起她。“绮幽,你忍着点,我送你去医院……” “孩子,我们的孩子……”她抚着小腹,看见猩红的血液汩汩地自大腿间流淌而出,濡染了她的衣裙。 “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齐定浚他起她,扬声喊道:“叫救护车,快点叫救护车……” 紊乱间,齐定浚抱着她上了救护车,紧紧握住她的手,陪同她一起进入医院,直到医护人员将她推进手术室,他才依恋不舍地松开她的手。 绮幽感觉到自己被放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头顶上强烈的光束,刺亮得教她睁不开眼,朦胧间好像有许多模糊的身影围拢在她的身边,她想说话,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只剩下讥刺的言语不断地撞击着她—— 如果你愿意离开定浚,我令考虑原谅你…… 我们求你离开他的身边,不要再来破坏我们全家人和谐宁静的生活…… 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要反对他们的爱情,她只是想静静地带在他的身边而已。 你对我大哥的爱,还真是残忍到可怕…… 你就像一颗大石头堵住大哥的前途,成为他的负担…… 他就像那株天堂鸟一样,被你的爱折去了羽翼,永远都不能飞,只能在那里渐渐地枯萎…… 他们不只有一个属于两人甜蜜的家,还有一个小生命见证他们的幸福,她不想离开他的身边,别逼她离开…… 第八章 三年后,巴黎。 秋天巴黎的天空湛蓝,清亮得仿佛是一幅清丽的水彩画,悠悠的塞纳河穿过市区,阳光暖暖地铺展开来,映照在河畔上,几艘拖船和游艇上的人向桥上的观光客打招呼。 巴黎圣母院前的广场上聚集了许多街头艺术家,有些托着小提琴演奏起悠扬的乐音,街头歌手即兴演唱流行歌曲,也有一些小丑和江湖艺人表演才艺,引来许多观光客围观。 圣母院的另一端则摆满了许多画摊,还有些学生拿着画板替观光客写生作画。 蓝绮幽坐在画架前,与一位观光客以简单的法文谈妥价钱后,展开画纸,莹亮的眼睛专注地盯视着年轻男子的脸庞,手里握着炭笔,熟练地勾勒出轮廓…… 我是你卑属的模特儿,以后你的画笔只能画我…… 蓦地,她的脑海里浮现一句甜腻的对白,想起齐定浚,她的心里又是一阵刺痛,甩甩头,努力要将他的身影赶出脑袋。 她是怎么了?经过一千多个日子,隔着漫长遥远的距离,还不能把他从她的心里赶出去吗? “小姐,画好了吗?”顶着一头闪耀金发的男子,眼眸带笑地瞅着这位漂亮的东方女孩。 “再等一下……”绮幽用法文回应,将思绪拉回现实,继续作画,却忽然发现她笔下的脸孔并不是属于这位金发男子,而是一张东方面孔。 她连忙撤下,又铺展上另一张全新的画纸,努力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男子的身上,无奈怎么下笔就是不顺手,心底浮上了一抹心酸的回忆。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深邃的诗句点出了她的窘况,她收起画笔,走向前,将方才收下的纸钞还给金发男子。 “对不起,我今天不画了……”她弯下身,开始收拾画具。 “那么——漂亮的小姐,我可以请你喝杯咖啡,欣赏塞纳河畔的夕阳吗?”金发男子觑着她美丽的容颜,热情地搭讪。 她摇摇头,背起画具,飞快地离开广场,走入熙来攘往的人潮里。 不管她记忆里齐定浚的脸庞如何清晰,都不能掩饰他们爱情的轮廓已经逐渐模糊。 她以为离得愈远,伤痕就会愈淡,偏偏每过一天,回忆就提醒她一次,对他的思念又比昨天浓了一点。 她绕过街心,坐在公园的凉椅上,从背包里取出没吃完的面包,撕成一小块掷向草地,飞来许多鸽子啄啃。 一位金发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走到她的身边,以娃娃音的法文向她索讨面包。 绮幽将剩下的面包递给他,小男孩开心地撕下面包,天真地喂食着一群鸽子。 看着小男孩稚气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她忽然心酸地想到,曾经她也有一个小孩,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现在应该也很大了,会叫妈妈了吧?不晓得会是男生还是女生? 她难受地将脸埋在两掌之间,当年是她提出离婚的要求,是她不想再成为定浚的负累,执意离开他,离开台湾,像个逃兵似的躲到法国来,为什么还要苦苦地想着他呢? 有时候,她一个人在巴黎的街头闲晃,走过雄伟的凯旋门,交错纵横的街道,仿佛在街角见到他的身影,每次都想拔腿去追逐,却又在心里嘲笑自己的愚蠢,她在巴黎,他在台湾,怎么可能是他? 夕阳渐渐西斜,天空黑黝黝地暗了下来,路灯像一团团光球亮了起来,她站起身,穿过狭小的巷子,回到公寓里。 才刚进门,桌边的电话就响起,她放下画具,赶紧接听起。 “绮幽吗?我是姑姑……”蓝怡真隔着越洋电话关心侄女的生活。 “姑姑,我是绮幽,你最近好吗?”绮幽打起精神,装出愉悦的口吻。 “你在巴黎的课程已经结束了吧?” 蓝怡真明白那段失败的婚姻伤透了绮幽的心,让她连待在台湾的勇气都没有。在办妥离婚手续后,她便提着简单的行李只身来到巴黎,虽然是说要念书求学,但其实疗伤逃避现实的成分居多。 这三年来,绮幽未曾回到台湾,她只好每年排出一次假期,飞去巴黎看她。 “是结束了没错,但我想试着在这边找个和艺术相关的工作……”绮幽委婉地推诿。 在巴黎的这几年,她故意让自己很忙,除了上课就是到美术馆打工,再不然到广场替观光客作画,不让自己闲下来。 “你一个女孩子留在巴黎我不放心,再说我这几年身体状况也没那么好,不能再长途旅行,你还是回来台湾,回家吧……”蓝怡真动之以情。 家?她还有家吗?曾经她以为自己拥有一个甜蜜的家,可以为她遮风挡雨,却在转瞬间支离破碎,好像她的人生注定是一场悲剧的试炼。 “绮幽,一切都过去了,你必须勇敢地站起来,不可以再逃避,你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能永远活在过去……”蓝怡真继续劝说。 绮幽犹豫地咬着下唇,虽然她住在巴黎,但心却留在台湾,于是在桌边放两个时钟,一个是巴黎的时间,一个是台北的时间,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想念齐定浚…… “绮幽,回家吧,就算是姑姑求你好不好……”蓝怡真使出苦肉计,在话筒的另一端干咳了数声。 听到姑姑的咳嗽声,绮幽终于心软。“好,我回台湾去……” 三年了,还不能治愈她心里的伤疤吗?还不足以忘掉爱过的男人吗? 如果她不学着坚强,不试着去遗忘他,那么走过千山万水,又如何呢? 台湾 接近圣诞节的冬日,大街上的商家纷纷在门口摆上应景的圣诞树,营造出过节的气氛。 这个时节也是情侣送花告白订情的季节,所以“兰心花舍”的生意特别热络,店长蓝怡真于是请了一位店员采儿帮忙打理店务。 “绮幽,这束花要送去‘西尔饭店’二楼的义式餐厅,可是我们的工读生去送盆景还没有回来,怎么办?”采儿看了墙上的钟一眼,深怕耽误到客户的时间。 “那由我送去,你留下来帮忙处理其他的订单。”绮幽解下身上的围裙,穿上外套,接过订单和花东。 “麻烦你了,这是一位庄先生订的花,是要向他女朋友求婚用的。‘西尔饭店’就从这条路直直走,过三个红绿灯再右转就到了。”采儿细心叮咛。 “我知道了。”绮幽轻声说道。 绮幽捧着花束,快步越过马路,避开迎面而来的人潮,来到“西尔饭店”向服务人员知会过后,爬上楼梯,来到二楼的义式餐厅将花束交给庄先生。 她看着桌上的烛光晚餐和灿亮的钻戒,不禁苦涩地羡慕,收回目光,步下楼梯,却在楼梯口与一位西装笔挺的男子擦肩而过。 她抚着被撞疼的肩膀,吃疼地皱起眉心。 “是你——”男子惊呼,冷峻的脸上写满讶异,大哥不是说她在法国吗?什么时候回来台湾的? 绮幽抬眼一看,与她擦撞的男子居然是齐定杰,她慌乱地垂下眼睫,避开他探询的目光。 “蓝绮幽,我有话要告诉你,我们坐下来谈谈。”齐定杰唤住她。 她拗不过他,只好随着他到饭店附设的咖啡厅坐下,点了一杯拿铁。 “你什么时候回来台湾的?”齐定杰直接问重点。 “月初。”她盯着桌面,不想看他。这几年,她退让得还不够彻底吗?为什么还要叫住她呢? “我大哥知道你回来了吗?”齐定杰以犀利的目光审视她。 她摇摇头,默不作声。 “当年……谢谢你离开我大哥,他这几年过得很好……”齐定杰顿了顿,又继续说:“你们离婚之后,我大哥就被调到‘齐飞电通’,重新回到核心团队,还当上了总经理,顺利推动‘齐亚科技’与工研院的研发案……” 齐定浚开始陈述齐定浚这几年的丰功伟业,说他如何展现过人的才能和智识,领导“齐飞电通”迈向新纪元。 “齐亚科技”的研发成果不仅让股价止跌回升,齐定浚又促成与美国“亚瑟科技”的合作案,打响“齐亚科技”的品牌,将公司所生产的液晶面板推向亚洲与欧美各地。 关于他的消息,她很努力地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因为他们的爱已经成为过去式,就算她再怎么心痛不舍,都不能否定这个事实。 “他的一切已经与我无关,谢谢你的咖啡……”绮幽推开椅子,站起身。 “我大哥要结婚了。”齐定杰忽地开口说道,看她顿了一下,肯定不晓得这件事,又补充道:“他要和魏伊娜结婚了,我希望你不要去打扰他。” 她的脸倏地刷下一层颜色,倔强地别过脸,冷冷地说道:“替我祝福他。”话说完,绮幽转身离开咖啡厅。 齐定杰望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思忖着希望大哥不要再受到她的影响。 三年前那场错误的婚姻让两人吃足了苦头,自从蓝绮幽在宴会上失足流产后,他们就迅速地办妥离婚手续。 齐定杰曾经好奇过,当时蓝绮幽和爸妈聊了什么事?而她又在病房里对大哥说了什么?为什么大哥会若无其事地搬回来,顺从爸妈的安排,连最近重提他与魏伊娜的婚事,他也不再坚决反对? 而他与蓝绮幽的那场婚姻,最后成为齐家的禁忌,大家有默契地都不再谈起。 原来,他又要结婚了…… 这不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吗?为什么亲耳听到还是那么教人难以承受呢? 当初是她毅然放手,要让他追逐属于自己的人生,她后悔了吗?见到他要与其他女人结婚,她妒忌了吗? 蓝绮幽出了“西尔饭店”后,失魂落魄地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毫不在乎被迎面而来的人潮撞偏了身子,也不在乎冷冽的冬雨淋湿了她的身体。 她既不躲雨也不撑伞,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不知不觉来到森林公园前的灰色大楼,抬头望向七楼的阳台。 这间公寓是齐定浚留给她的,离婚之后,她就不曾再回来过。 她推开玻璃门,跨进大厅,管理员见她全身湿淋淋,一身狼狈,不禁关心地问道:“小姐,你找哪位?” “我要上七楼a……这是我的家……”她低声喃语,不顾管理员疑惑的目光,迳自搭电梯上楼,按下家门的密码锁。 外套上的雨水滴下来,随着她的走动,迤逦出一排水痕。 她看着矮柜上的陶器古玩,那是他们去关岛蜜月旅行带回来的,连当初在水晶教堂的结婚照也还镶在相框里,没有拿掉;所有的摆饰都和三年前一样,仿佛这间屋子的主人随时会回来。 她抚摸着柔软的布面沙发上,上面一点灰尘都没有,好像有人定时在打扫,绕了室内一圈,忍不住推开卧室的门。 床上依旧是她最爱的浅蓝色埃及棉床单,枕头旁还摆放着他们第一次去玩夹娃娃机,他送给她的绒毛玩具。 她跌躺在床垫上,任凭情伤的泪水溢出眼眶,滴落在床单上,汇聚成一洼洼的苦楚。 昔日的甜蜜记忆,——浮现她的眼前—— 在这个家里,我是男主人、你是女主人,我们唯一争执的事就是挤牙膏的方式。 但我们挤牙膏的方式都一样,根本没得吵,怎么办…… 我们会把新床单给弄绉…… 没关系,就让它绉…… 你比较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只要是我们的小孩,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我都一样喜欢…… 过往的记忆鲜明清晰得令她心碎,仿佛是千万根煨过火的针,戳刺着她的体肤,痛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淅沥沥的雨声,伴着她嘤嘤的啜泣声,回荡在冷寂的屋内…… 在齐定浚办公室里,他正与“亚瑟科技”亚洲区的执行长瞿牧怀商谈合作细节。 他们两个曾是麻省理工学院研究所的同学,彼此欣赏对方的才华与睿智,在毕业前夕,齐定浚曾网罗瞿牧怀进“齐飞电通”,但因为他已经与“亚瑟科技”签下合约,由公司培训上研究所,毕业后得依约到“亚瑟科技”就职,此事因而作罢。 虽然身处在不同的国家,却同在科技资讯产业创下佳绩,所以当齐定浚重回“齐飞电通”后,除了推动“齐亚科技”与工研院的合作计划案,也积极引进外资“亚瑟科技”结盟,进攻液晶面板市场,雄霸科技产业。 “现在你在‘齐亚科技’的股份有多少?”瞿牧怀一边翻着企划案一边问。 “百分之三十五,目前是我的持股比例最高。”齐定浚的黑眸飞掠过狡黠的锐光。 “‘亚瑟科技’拥有‘齐亚科技’百事之二十的股份……”瞿牧怀抚着下颚,评估现况。“你父亲知道你持有这么多‘齐亚科技’的股权吗?” 齐定浚性感的薄唇噙着一抹冷笑。“他一直以为我只有百分之二十五的股权,不晓得在他冻结‘齐亚科技’研发案导致股价暴跌时,我以低价大量买进‘齐亚科技’的股票。” “你布的这个局,阴险得让我好害怕。”瞿牧怀调侃地说。 “我只是在证明自己的能力与实力。”齐定浚淡淡地回道。 “你父亲要是知道他一手创下的公司,最后竟变成儿子的囊中物,自己则沦为一个小股东,不晓得会怎么样?” “我也很期待当我宣布‘齐亚科技’脱离‘齐飞电通’的时候,他那时的表情一定很精采。” “你有必要与自己的父亲闹得这么僵吗?”瞿牧怀对他们“相敬如冰”的父子关系感到纳闷。 “是他把我当成拓展权势的一颗棋子,把我逼到绝境,我不得已才这么做。”齐定浚苦笑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自保……” 以父亲狠绝的手段,即使当年他离开‘齐飞电通’到其他的地方发展,他也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将自己逼入绝境,脱困之计,就是以静制动,伺机反扑。 “那下个月的会议上,我就主张改选董事长,将齐定杰由‘齐亚科技’的位子拉下来,改由你当董事长,并且完全与‘齐飞电通’划清界线。” “谢谢。”齐定浚举起手中的酒杯,想瞿牧怀敬酒。 “恭喜你成功了。”瞿牧怀仰头喝光杯中的红酒。 齐定浚的嘴角咧开一抹苦涩的笑容,为了这句“成功”,他失去了家庭,失去了最爱的妻子,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突然,齐定浚桌上的手机响起,中断了两人的谈话。 “齐先生,有一位怪怪的小姐看起来精神状况不太好,她进了你的屋子,我一直拦都拦不住,她打开房子的密码锁进去了,还说这是她的家……”大楼的管理员如实呈报状况。 “精神状态不好的小姐……”齐定浚猛然一惊,难不成是绮幽? 他早已知道她月初就回到台湾,还知道她在“兰心花舍”上班,因为每天上班前他都会坐在车里,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观察她生活的情况。 看着她对客人微笑,看着她喂养流浪狗,看着她和店员谈话的姿态,她看起来是有些消瘦,并没有精神异常的模样。 “齐先生,要不要报警?”管理员问道。 “不用,我马上回去看看。”齐定浚收线后,回头向瞿牧怀说:“我有点私事要处理,我们再电话联络。” 随后,两人一同步出办公室。 齐定浚开着车在雨幕中奔驰,来到位于森林公园附近的大厦。 虽然他已经把这间公寓送给绮幽,但这三年来,他委托清洁公司每周上来打扫一次,始终维持过去的摆设,仿佛屋子的主人只是出门旅行,随时会回家。 进入公寓后,他伸手打开灯,看见地板上迤逦着一排湿漉漉的脚印,他循着脚印来到卧室,看见绮幽全身湿透地躺在床上。 “绮幽……”齐定浚坐在床畔,小心地拨开她脸上湿淋淋的长发,露出一张苍白的容颜。 她瘦了,比三年前更加的纤瘦,齐定浚不敢想象,当初怎么舍得放手让她一个人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而她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连只字片语都不曾捎给他。 幸好,他一直和蓝怡真保持联络,每年都准备机票和旅费请她去法国陪绮幽,他也能藉此得知绮幽的状况。 这次也是他请蓝怡真打电话劝她回来,她逃得太远太久,是该回来他身边的时候了。 “绮幽,你穿着湿衣服会感冒……”齐定浚轻声地唤着她的名字,看她全身淋得湿透了,难怪会被管理员误以为精神状态不佳。他扶起她娇纤的身躯,褪去湿透的外套,找来干净的毛巾为她擦拭长发。 绮幽迷蒙地睁开哭肿的眼睛,难以置信齐定浚竟然就坐在床沿,喃喃地说道:“我一定是在作梦……又是在作梦……” 过去三年里,她不知道作过几次的梦,梦见他又回来她的身边,但梦醒后,凄凉无依的感觉令她更寂寞、更害怕。 “绮幽,你不是在作梦,我真的回到你身边了。”齐定浚疼惜地抚着她的脸庞。“睁开眼睛看看,我是真的在你的面前。” 她再次睁开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作梦,他是真的在她的眼前,他手心里的温度还是那么温暖,令她依恋不已。 蓦地,她回想起与齐定杰的谈话……他现在还来这里做什么,他不是要和魏伊娜结婚了? 她霍然格开他的手臂,挣脱地爬下床。 “绮幽……”齐定浚扣住她的手肘,反身将她牢牢地困伏在怀里,禁止她再离开。 “你放开我……”她痛苦地挣扎着。“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资格这样碰我……” “回来我的身边,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让你离开……”齐定浚捧起她满布泪痕的小脸,将千言万语全化成真切的吻,热情地与她缠吻。 他火热的唇覆住她的嘴,贪婪地吞噬她的美丽,夺取她的呼息,深深地将她压陷在床垫里。 她在缠绵的亲吻中喘息,无力抗拒他的拥抱,只能任凭他解开她胸前的纽扣,感受到他炽热的体温和男性气息贴在身前,令她想不顾一切地占有他的拥抱。 但拥抱过后呢?他还不是会回到魏伊娜的身边,片刻的温存只会换来更苦涩的痛楚。 过去一千多个漂泊的日子告诉她,就算她把自己放逐到天涯海角,但是她的心还是一直系在他的身上,未曾离开。 情痛的泪水溢出眼眶,她无法自制地啜泣了起来。 他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轻声安慰。“别哭了……” “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的生活,连让我哀悼最后一次都不肯?”她只想一个人在他们爱情开始的地方,好好地痛哭一场。 “你不想回到我的身边吗?”齐定浚轻轻地用指腹揩去她脸上的泪水。 “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我们根本就回不去……”她凄楚地苦笑道:“你已经要和魏伊娜结婚了,身边根本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你听谁说的?”齐定浚脸色一怔,上个月父亲又再提了一次齐、魏联姻,他没有正面拒绝,只为了在下个月的会议上乘机扳倒他们。 她推开他,拉起被单遮住脸,没有勇气看他,低声地说道:“今天我遇到齐定杰,他告诉我你要和魏伊娜结婚了,希望我不要再去打扰你们……” 齐定浚沈下脸,隐忍着胸臆间燎烧的怒气。 这几年,他总是克制自己忍耐他们的所作所为,谁知道他们为了满足对权势的欲望,竟又打算将她再次从他的身边逼开。 “对不起,我不够大方,那种祝福前夫再婚快乐,白头偕老的话,我说不出口。”她苦涩地说。 齐定浚扳过她的肩膀,强迫她迎视他的眼睛,坚定地否决。“我和魏伊娜永远不会有婚礼,而且我也不是当年的齐定浚,不会再受制于他们……” “什么意思?”她莹亮的眼里布满疑惑。 “我很抱歉当年把你卷入我和父亲的战役之中,让你受尽委屈。不过,现在我已经成功了,我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你,你再也不必担心害怕,也不用再委曲求全。” “我不懂……”她困惑地皱起眉头。 “在你发生意外之后,让我意识到如果我没有足够的力量与权势跟父亲抗衡,那么我永远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处处受制于他,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 齐定浚深情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继续说道:“所以,当你提出离婚的要求时,我只好忍痛让你离开,看着你一个人孤伶伶地远走他乡。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成功,创造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然后再把你带回来……” “对不起,当年我不够勇敢……”她柔声地说道。 “是我要向你说对不起,不该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她伸手圈住他的颈项,投入他的怀里。“不是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绮幽,你知道你对我很残忍吗?”他抚着她的长发,低声抗议道:“你怎么可以连一点音讯都不肯给我?” “我怕你已经不爱我……更怕造成你的困扰……”她软软的声音由他的颈窝中传出。 “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他捧起她的脸,哀怨地说道:“我只能不停地、不停地想你,想你在巴黎一个人过得好不好?想你吃饭了没?天冷了有没有多加一件衣服?” 她将脸贴近他的胸口,不敢相信她是怎么独自撑过没有他的日子。 “每隔半年,当我处理完手边的工作,就会飞去巴黎看你。因为怕打扰你的生活,所以我只能远远地隔着一条街,看你在美术馆打工、在学校上课,在公园喂鸽子,在广场替观光客画画……” “原来我在巴黎看到的不是幻影,你真的来过。” “还有看着你被别的男人搭讪,恨不得冲向前将他们踢走。”齐定浚咬着牙从唇缝里迸出话来。 她轻笑着,投入他的怀里,软软地撒娇。“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他倾身重重地吻住她,四片唇瓣热情地熨帖,渴望着最亲昵的拥抱倾诉对彼此炽热的情感和浓烈的相思。 他把对她的爱全都化成灼热的吻,落在她颤抖的唇、翘挺的鼻尖、性感的锁骨、吸吮出一圈圈的吻痕,烙下属于他的印记。 “我好爱好爱你,比以前更加地爱你……”齐定浚抵住她的额头,凝睇着她清丽的脸庞。 凝眸瞬间,她的美、她的温柔,立即猎走他的心。 “我也是……”她双手攀向他的颈项,甜蜜地回应他的热情。 他们的身体亲密地交叠,他紧绷的身躯密密实实地围抱着她,热汗蒸腾成暧昧的气息,撩拨两人的情欲,融化在彼此的怀中…… 第九章 华灯初上,明亮的灯泡将“西尔饭店”的中庭点缀得犹如白昼,精心打扮的宾客穿梭在晚宴会场,大批的记者在招待处换取入场券参加“齐亚科技”所举办的派对。 在派对开始前,每位记者都收到一份新闻稿——“齐亚科技”将要正式脱离“齐飞电通”集团,成为一间独立的公司,而董事长一职则是由齐定浚担任。 表面上是科技品牌与代工事业分家,但台面下熟知内情的人都知道,“齐亚科技”这几年在液晶面板的市场大放异彩,又与美国的“亚瑟科技”合作,成功进入欧洲、美国和亚洲各国,成为科技界的笼头老大,身份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反观“齐飞集团”则是持平状态,但是少了“齐亚科技”这只会下金鸡蛋的母鸡,气势与股价定会不同以往风光。 镁光灯此起彼落,大批记者将齐定浚团团围住,各家记者都抢着发问,数支麦克风抵在他的面前。 “齐先生,可以请你谈谈让‘齐亚科技’由黑翻红的过程吗?我们都知道三年前‘齐亚’的股价跌到让许多投资人不安,甚至怀疑可能会泡沫化……”一名男记者抢先提问。 “我在下星期将参加科技资讯人的研讨会,相关问题我会在演讲中作出说明。”齐定浚简单回答,锐利的目光越过重重记者,在众多宾客里寻找蓝绮幽的身影。 他嘱咐她务必要参加这场宴会,怎么还不见人影? “那请问你出任‘齐亚科技’的董事长,是由齐元博授意,还是另有原因?”一名略知他与齐元博内斗的记者试探性地问道。 “我们是依照持股比例去遴选出董事长。”齐定浚简洁有力地回答。 “听说你与‘亚瑟科技’亚洲区的执行长瞿牧怀是旧识?”女记者好奇地追问八卦。 “他是我研究所的同学,因为彼此对市场经营的理念相同,所以才能促成这次的合作计划。”齐定浚温尔地浅笑道。 “齐先生,有消息指出你要与‘联达金控’的千金魏伊娜结婚,这传闻属实吗?”专跑娱乐版面的记者也赶来凑热闹。 “那是不实传闻,我和魏伊娜小姐没有结婚的计划。”齐定浚在宴会的一隅瞥见齐定杰,明白又是他放出的不实消息。 “那你不是单身吗?难道现在没有想结婚的对象吗?”娱乐版的记者打铁趁热,伺机追问。 “过了今晚我就不是单身了,等会儿你们就可以见到我未来的妻子。”齐定浚耐着性子一一回应记者的问题。 话刚出口,全场一片哗然,每个人都想知道那位神秘且幸运的女子是谁。 几名眼尖的记者发现‘亚瑟科技’亚洲区的执行长也来到会场,热络地邀请他一起接受访谈,气氛好不热闹。 宴会的一隅,齐元博和齐定杰阴郁地观看着这一幕。 齐元博怎么也没有想到儿子会反将他一军,布了三年的棋局,只为了证明自己的能耐与实力。 在前几日的会议中,齐定浚依持股比例当上董事长,并且宣布‘齐亚科技’将成为独立的事业体系,齐元博这才明白他是有预谋地与‘亚瑟科技’合作,故意引进资金,再一点一点地蚕食他的股份,让他变成一个完全没有实质运作权力的股东。 “爸,我们也在外面搜购‘齐亚科技’的股票,把一切都抢回来。”齐定杰忿忿不平地说道。 “太难了,现在‘齐亚科技’的股份飙得太高了,再说他和瞿牧怀手中的股权加起来有百分之五十五,就算把散股都买回来,也无济于事。”齐元博纵横商场近三十年,没想到最后会败在儿子的手里。 齐定浚就像一头蛰伏的猎豹,伺机而动,等待最完美的时段,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我真不懂为什么要来出席这场宴会?”齐定杰愠怒地猛喝红酒。 “我会出席这场宴会,是不想让外人知道我们父子恶斗的事,那一切就会像新闻稿所说,‘齐亚科技’从‘齐飞电通’集团体系独立出来,只是品牌与代工事业分家,对‘齐飞集团’的影响才不会那么大。”齐元博尽管骨子里输得难看,但还是要顾及台面上的尊颜。 齐定杰黑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齐元博说道。 反正他们来就是为了让记者拍些照片,说些言不由衷的场面话,目的达到就没有必要久留,于是父子俩一前一后匆匆地离开会场。 宴会上,瞿牧怀手中拿着一只酒杯,穿梭在众多的宾客中,而齐定浚则在旁为他引见台湾科技产业和商界的名人。 “这位是‘亚瑟科技’亚洲区的执行长瞿牧怀,也是我的合作伙伴。而这位是工研院的副院长廖振锋先生。”齐定浚为两人互相介绍。 “廖副院长,您好。”瞿牧怀礼貌地伸出手与他交握。 “瞿先生,你这么年轻就当上执行长,真是英雄出少年。”廖振锋的眼中流露出激赏的光芒。 “不敢当。”瞿牧怀浅笑回应。 “瞿先生,你成家了吗?”廖振锋热络地问道。 瞿牧怀犀利的眼眸掠过一丝痛楚,笑容冻结在唇边。 突然一道软软的声音插入他们之间,一位高挑的女子挽住廖振锋的臂膀。 “爸,你怎么老是这样,遇到人就问人家结婚了没,很不礼貌。”廖凯葳甜甜地数落。 “不是啊,就大家闲聊一下……”廖振锋一脸尴尬,过去几年,他也很努力要撮合女儿与齐定浚,无奈齐定浚表态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他只好放弃,另觅女婿人选。 “爸,你这样子人家会以为你女儿嫁不出去,才要你逢人就推销。”廖凯葳娇嗔道。 “就大家互相交个朋友,联络一下……”廖振锋尴尬地嗫嚅。 “对不起,我爸喝太多了,有点失态,请你们不要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廖凯葳柔声致歉,目光忍不住锁在瞿牧怀的脸上。 瞿牧怀则仰头啜饮红酒,炯亮的目光环视周遭一眼,等待机会从这尴尬的话题脱身。倏地,在饭店中庭外的电梯口,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他转头将酒杯交给齐定浚。“我有点私事要处理,这里就交给你了。” 瞿牧怀大步走出饭店的中庭,目标是一名穿着迷你裙的女子,女子脸上化着一层又一层浓艳的彩妆,正与一名打扮时髦的男子亲昵地谈话。 “达熙,你真的好可爱……要不是你已经有喜欢的对象,我真想跟你谈姊弟恋。”江映雨捏捏年轻男子的脸。 这亲密的举动惹恼了站在一旁的瞿牧怀,他顾不得这里是公开场合,绷着脸走过去,箝住她的手腕。 “江映雨,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压低音量,厉声质问。 “牧大哥,这么巧,你也在这里?”江映雨佯装没看见他愠怒的目光,语气轻松地说道:“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住院时认识的实习医生卫达熙。” “我是问你在这里做什么?”瞿牧怀犀利的眼眸直直地盯住她。 “你可以来这里参加宴会,我当然也能找朋友来开派对。”江映雨的神情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跟我回去。”瞿牧怀冷冷地命令。 “不要,我要和达熙他们一起去开派对,我们已经订好房间了。”江映雨甩开他的手,故意勾住卫达熙的手臂。 “映雨……”看着眼前男子愤怒到仿佛要杀人的目光,卫达熙努力想抽回手臂,不想惹上麻烦。 “我再说一次,跟我回去。”瞿牧怀一脸阴惊。 “你凭什么命令我?你又不是我的谁,有什么资格限制我的行动?”江映雨像是在挑战他脾气的极限,抬起脸瞪着他。“就凭我叫你‘牧大哥’,你就能这样管我吗?” 瞿牧怀抿住冷肃的嘴角,脱下外套环住她的腰际,遮住那件短到不能再短的迷你裙,拦腰将她扛往肩上,大步跨出饭店。 “瞿牧怀,你放开我……”她在他肩上挣扎着,抡拳拍打他的背。 “如果你不想摔断脖子,最好不要乱动。”瞿牧怀厉声警告道。 无视于大家投以好奇的目光,他就这样扛着江映雨离开饭店,终止她这场孩子气的抗议行为。 蓝绮幽穿上齐定浚事先为她准备的雪白色晚礼服,忐忑不安地徘徊在派对会场的入口处,不晓得该不该进去。 他说有一份惊喜要送给她,但她好害怕再遇到齐家的人。 虽然他现在已经有了成功的事业,不必再受制于齐元博,但一想到过去苦痛的记忆,还是忍不住担忧了起来。 “小姐,请问你要参加宴会吗?”招待人员凑向前问道。 “嗯。”她轻轻地点头。 “请问有邀请卡吗?” 绮幽从小巧的晚宴包里拿出一张特制的邀请函,递给服务人员。 一见到是张特别的邀请函,服务人员的态度又更为亲切。“原来是蓝小姐,我们董事长等你很久了,这边请。” 服务人员露出一抹亲切的笑容,热络地将她带往会场。 绮幽紧张地在人群里搜寻着齐定浚的身影,倏地,她发现饭店中庭四周的灯光全都暗了下来,只有一束灿亮的光映在她的身上。 她还来不及回神,只见齐定浚笔直地朝她走来,两侧的宾客纷纷让出一条路。 “定浚……”她在莹亮的光束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齐定浚走到她的面前,单膝跪地,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只灿烂耀眼的戒指,递往她的面前。 “蓝绮幽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他深邃的眼眸盈满柔情。 她怯怯地扯着他的手臂,羞窘地轻声说道:“你先起来啦……” “过去是我不够好,才让你受尽委屈与寂寞,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弥补这个过错吗?让我用生命的每一天去珍爱你……”齐定浚深情地承诺着。 过去,他欠她一场甜蜜的求婚,现在他要把亏欠她的——还给她,包括一场浪漫隆重的婚礼,在公开的场合接受众人的祝福,让所有人知道,她是他今生最爱的女人。 他还要给她一个温暖美满的家,用宽阔的臂膀为她挡风遮雨,不再让她避走他乡。如果可以,还想给她一个小孩,实现她想当妈妈的渴望,延续他们的爱情。 绮幽从他深邃的眼眸里读出他的情感,目光胶着在他神情认真的脸上,眼眶渐渐泛出湿意。 “你愿意再嫁给我一次吗?”齐定浚紧张地再问一次。 “我愿意、我愿意……”泪水终于溢出她的眼眶,这次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太过感动。 齐定浚缓缓地将戒指套入绮幽的无名指,在她的手背印上一个细柔的吻。 只有他们彼此才明白,两人历经了多少挫折、阻碍、纷扰、捱过种种考验,才能淬链出如此坚贞不移的感情。 齐定浚起身将她搂进怀里,俯下脸,吻上她芳馥透人的红唇。绮幽沉醉地闭上眼睛,深情地回应他的吻。 围观的记者纷纷按下快门,捕捉这浪漫的一刻。 过去众人的反对声浪没有分化他们的感情,时间没有冲淡他们对彼此的爱,反而让他们更加确定对方就是自己所等待的人。 良久,他依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牵着手,在音乐的伴奏下,一同步入舞池,绮幽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跟着他的步伐,轻轻地摆动身体。 “你刚才在那么多人面前向我求婚,害我好紧张……”她脸红地娇嗔道。 他低头附在她的耳畔,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音量低语。“我才紧张好不好,真怕你不会答应我的求婚,不想嫁给我。” “谁说的,我这辈子嫁给你、下辈子要嫁给你、下下辈子也要嫁给你……”她轻声说道。 “好,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他低头抵着她的额头,啄吻她的红唇。 “我好爱你……”真好,历尽千辛万苦,终能成眷属。 “我也是……”他抬起她小巧的下巴,一个甜蜜的吻覆上她的唇,代替千言万语。 爱有多深,痛就有多久,而痛过之后,还是只有爱能治愈这道伤痕。 数年后 初春,阳光带着暖意映照在布满绿色盆栽的窗台上,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香气,两个小娃儿打开画室的门,拿了蜡笔和图画纸放在桌上,各自找了一个位子坐下。 “上课喽!”绮幽走进画室里,清丽的脸上漾着微笑。 “要上课了……”绑着两根小辫子的女孩甜软地附和。 “今天要上的是陶土课,小朋友可以把陶土捏成喜欢的图案。”绮幽将手中彩色的黏土分给两个小朋友。 “老师,我可以再多拿一块蓝色的黏土吗?”小男孩举手发问。 “当然可以。”绮幽又将一块黏土递给他。 “妈妈,我捏完了可以吃布丁吗?”小女生问道。 小男孩偏过脸,像个小大人似地纠正。“笨蛋,在上课的时候,不能叫‘妈妈’,要叫‘老师’才对。” “老师,他又叫我笨蛋了啦!”小女生细声抗议。 “哥哥,不能这样欺负妹妹哦。”绮幽无奈地看了小男生一眼。 “我才没有欺负她,是纠正她。”小男生不服输地反驳。 小女生轻哼一声,也不服输。“我要跟爸爸说,你欺负我,要叫他惩罚你不许坐马马……” “那是小孩子才喜欢坐马,我现在是大孩子,根本不稀罕。”小男生骄傲地抬起下巴。 “你也没有很大啊……”小女生还是很不甘心。 “妈妈说要上小学就是大孩子,所以我是大孩子。”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斗嘴了,快点上课,作品没交出来的,等会儿不准吃布丁。”绮幽柔柔训斥。 两个小娃儿安分地闭上嘴巴,开始揉捏手中的黏土。 半晌,玄关外传来一阵声响,小女生首先由椅子上弹跳起来。 “是爸爸回来了——”小女生高兴地叫嚷着。 “要先洗过手才能出去。”绮幽一手牵着一个小孩,带他们到洗手台前,抱起小女生娇小的身体,替她洗手。 “妹妹是小矮人,连水龙头都碰不到。”小男生一脸得意地洗完手,赶紧冲进客厅里。 绮幽牵着小女孩来到客厅,小女孩挣脱她的手,跑向前抱住齐定浚的腿。 “爸爸,抱抱……”小女孩软软地央求。 齐定浚放下公事包,蹲下身,将小女孩抱在身上,宠溺地亲着她软嫩的脸颊。“我的小宝贝,今天有没有乖乖的?” “有啊……”小女娃认真地点点头。“可是哥哥今天有欺负我……” 小男孩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又要告状了。” “好了,不要再吵了,你们再吵下去,妈妈就不当你们的老师,送你们去上幼稚园哦。”绮幽只能假装严肃,拿他们没办法。 “爸爸,你当马给我骑啦……”小女孩撒娇道。 “妹妹,不行哦……”绮幽赶忙阻止。“爸爸刚下班很累,不可以烦爸爸……” “妈妈说不行哦。”齐定浚将小女娃放下来,一脸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上班累吗?”绮幽走到他的身边,替他脱下西装外套。 “还好,这两个小家伙有没有调皮捣蛋?”齐定浚体贴地问道。 她摇摇头。“今天早上妈打电话来,问我们这个星期日可以带小孩回去吃饭吗?” “那你呢?想回去吗?” “我已经跟爸妈说好,我们会回去吃饭。”绮幽轻声说道。 这几年,随着两个小娃儿的相继诞生,齐元博夫妇也渐渐不再刁难她,反而因为孙子活泼可爱惹人疼,两人还主动放软姿态,释出善意。 绮幽不想让齐定浚为难,所以尽其可能地修补他们父子俩的嫌隙。 “你都已经答应,还问我的意见。”他爱怜地捏捏她的鼻尖。 “人家是尊重你的意见。”绮幽温柔地说道。 齐定浚抬起她的下颚,亲昵地吻上她殷红的唇。 “又来了……”小男孩忍不住投给两个肉麻的大人一记白眼,伸手捣住妹妹的眼睛。 “哥哥,你干么又捣住我的眼睛……我也要看啦……”小女生嘟起嘴抗议。 “不可以,等你变成大孩子才能看。” 两个肉麻大人无视于小娃儿的斗嘴声,亲密地缠吻着,夕阳穿过玻璃窗流泄一室,映出一个幸福的画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