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嫁闲夫》 楔子 流丽的日光穿过玻璃帷幕照射进来,光束里飞舞着一粒粒尘埃,米白色的沙发软软地往下陷,上面坐着一对男女,肢体暧昧地交缠着。 女人祭出章鱼功,七手八脚地缠住男人,露出饥渴的目光,瞅得男人头皮发麻,节节败退。 “牧,我们都交往这么久了……”向来有性感女神之称的亚咪,使出撒娇攻势,涂着蔻红指甲的食指挑开简牧颐衬衫上的钮扣,露出一大片结实的肌肉,整个人暧昧地贴近他的耳畔,挑逗他敏感的耳朵。 “有话大家冷静地坐下来,慢慢说……”简牧颐狼狈地护住皮带,捍卫贞操,抵挡亚咪热情的攻势。 “我们已经交往了五个月又零八天,我的家人一直都想认识你,什么时候约个时间,到我家去吃饭好吗?”亚咪柔声地说,双手忙碌地扒开他的衬衫。 “最近我忙着筹办香港秋季艺术拍卖会,可能没有时间……”简牧颐的额际渗出冷汗,紧张地盯着门扉,思忖着逃脱的办法。 “我们交往了这么久,再加上你也不年轻了,是该找个时间定下来了……”亚咪不放弃地说道。 “但是……”简牧颐拧起眉心,在心里低咒着。开什么玩笑,他才三十岁,正值男人的精华年龄,也是享受人生和自由的时候,谁会没事自找苦吃,踏进婚姻的坟墓里? “还是你嫌弃我?”亚咪跨坐在他的小腹上,揪住他的衣襟悍然质问。 “不是的……”他小心翼翼地澄清着。前有三十六吋傲人“圣母峰”,后方是他珍藏的清朝五彩多穆壶,令他进退两难,狈狈地困伏在她傲人的胸脯下。 “你不是说过跟我在一起的感觉很好,那为什么不跟我结婚呢?”亚咪眯起浓艳的大眼逼问着。 “因为……”他绞尽脑汁思索着拒婚的理由,目光越过亚咪的肩膀,看见客厅的门扉被开启,一抹小小的身影从门缝里溜进来,蹑手蹑脚地走向他时,终于松了口气。 “因为什么?”亚咪娇悍地质问。 “爸爸,小泱肚子饿饿,想吃饭饭……”一道软软的童音切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爸爸?”亚咪错愕地转过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小鬼头正在扯简牧颐的裤管,她不禁惊讶地问:“这小孩叫你爸爸” 简牧颐推开她,坐直身体,一手搂住小男孩,亲匿地说:“对,他是我的儿子,叫简其泱,如果你不介意当个现成的妈妈,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儿子,我很乐意和你结婚。” 亚咪嘴角抽搐,看了两人一眼后,起身说道:“简牧颐,你专心当你的单亲爸爸,好好照顾小孩,结婚的事就当我没提过,以后走在路上也别叫我,再见!” 亚咪拎起皮包,蹬着高跟鞋,仓皇地甩上沉重的铁门。 简牧颐从沙发上爬起来,将衬衫的钮扣扣好,揉揉简其泱的发心。“小子,你再回来晚一点,我的‘下半生’就毁了。” “只会把妹不会甩妹,逊!”小泱稚气的脸上充满了不屑,鄙视地瞪着简牧颐。这家伙每次把完美眉无法脱身,就会call他来救援,真是烦死人了! “今天是你上小学的第一天,走,我们一起去吃大餐庆祝一下!”简牧颐宠溺地捏捏他软嫩的脸颊。 小泱高喊道:“那我要吃一个巨无霸的三层大汉堡,还要买一个变形金刚!” 逼婚危机解除后,简牧颐心情愉悦地一把将小泱扛在肩膀上,一大一小欢乐地跨出客厅。 第一章 “朵缇饭店”二楼的法式餐厅内,水晶吊灯下是相对映的浮水蜡烛,方桌上铺设着洁净的桌巾,花瓶中插着一束充满普罗旺斯风情的熏衣草花束,音箱里播放出轻柔的乐音。 简牧颐身着一套黑色的亚曼尼手工西装,合身的剪裁衬出他挺拔颀长的身材,当他一跨进餐厅内,马上引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有位女性宾客从名牌包里取出一本时尚杂志,打开内页,翻到美学生活的专栏,低头和其他人窃窃私语地讨论起关于简牧颐的一切。 简牧颐的父亲是国画大师,母亲则是知名竖琴家,从小在艺术与音乐的熏陶下,培养出他对美学的概念,以及对艺术的独到鉴赏能力。几年前,他接手了家族企业“云樵艺术拍卖公司”,担任执行总监一职。 他性感的薄唇浅含着一抹迷人的微笑,俊挺优雅的模样,成功地攫住在场每一位女性宾客的注意力,纷纷对他投以倾心的目光。 简牧颐深邃墨黑的眼眸环视餐厅一眼后,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雷射印表机列印出的照片,失真的图元模糊了相片里的面容,令他微微地皱起眉头。要不是受了好友丁冠翼的请托,他才不想来吃这顿相亲饭。 他堪称是熟男界的把妹高手,举凡是熟女、淑女、美女,甚至连个性矜持的玉女,他都能展开男性魅力,令她们一一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凭他的把妹技术和魅力,会沦落到要靠相亲才能认识美眉吗? 当然不必! 对简牧颐而言,结婚就像取得一张合法的“做爱通行证”,你会为了一时的冲动、为了满足生理需求而牺牲下半生的自由,放弃全天下的美女,困守在一个女人的身边吗? 不! 就跟你不会为了喝牛奶,而在家里养一头乳牛的道理是一样的,所以崇尚自由的他,视结婚为畏途。 他梭巡了餐厅一眼,倏地,对上了一张清艳细致的脸庞,目光忍不住跟着眼前的美女移动。 倒不是说她的穿著有多火辣性感,或者艳冠群芳,而是在一群奢华吵杂的人群里,她散发出一股娴雅贞静的气质,红润的嘴角绽放出柔而不腻的笑容,震荡了他的心。 他的视线跟着美女的步伐移动,她穿着一件设计简单的米色衬衫,下搭及膝窄裙,白皙的长腿下踩着一双粉橘色高跟鞋,露出纤细性感的脚踝。虽然她的穿著一点都不曝露,甚至有些保守,却更激发了男人的想象力。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您服务的地方吗?”领班走到简牧颐的身边,礼貌地问道。 “你帮我查一下,是不是有位丁冠翼先生订了晚上七点钟的位子?”简牧颐询问道。 领班翻了一下本子后,抬头说道:“是的,丁先生订了七点钟的位子,已经有位小姐先来了,我带您过去。” 他在领班的带领之下,笔直地朝美女的方向走去,他心情大好,没想到首次代打相亲就遇到心仪的美女。 入座后,服务生递上菜单,为两人倒上白开水。 “抱歉,让你久等了,因为路上有点塞车,所以来晚了。” 欧予洁抬头看了迟到的男人一眼,认出他是长期帮时尚杂志撰写美学专栏的简牧颐。因为工作的关系,担任partynner的她筹划过许多派对,也间接认识了许多时尚界人士,因此虽然没见过他,倒是耳闻过他的丰功伟业。 这个简牧颐根本是“爱情病毒散播者”,前女朋友多到可以组成两支足球队一起踢对抗赛,换女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 “先生,你是不是坐错位子了?”予洁的眼中透出疑惑,轻声问道。 “没有。”简牧颐露出一抹迷死人不偿命的性感笑容。 “那肯定是我坐错位子了,抱歉。”予洁刻意忽略他的笑容,将椅子往后滑。 “你是欧予洁吧?” 她的眉头皱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爱情病毒散播者”居然知道她的名字。“我是欧予洁没错,有事吗?我想你应该不是丁冠翼。” 她瞄了一下介绍人方莲女士给她的资料,明明该赴约的人叫丁冠翼,是留学美国的精算师,怎么会换成了简牧颐呢? “我的确不是丁冠翼,是他的朋友简牧颐。因为他临时到日本出差,来不及取消约会,便请我过来。”简牧颐解释道。 “那我知道了,谢谢你来告诉我,再见。”欧予洁站起身,拎起公事包,准备走人。 简牧颐眼明手快地扣住她的皓腕,阻去她的步伐。 她像是被什么螫了一下,胸臆间漾起了一股模糊的心悸,警戒的目光顺着手腕往上移,落在他浅笑的俊脸上,不解地问道:“简先生还有事吗?” “我能够请你吃顿饭,顺便说明丁冠翼不能赴约的理由吗?” 予洁感觉身后多了几道充满敌意的目光,悄悄瞄了室内一眼,发现因为简牧颐的关系,他们已成为全场的焦点,这有违她低调内敛的性格,因此不悦地沉下脸。 “欧小姐,请坐。” 予洁抽回手,重新入座,疏离地与他保持距离,接过他递来的菜单。 他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晕黄的灯光映在她美丽的面容上,微翘挺直的鼻梁下,殷红的小嘴抿得紧紧的,显得有些过分的严肃与拘谨。 她低头翻阅着菜单,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着,清弱娇怜的模样扇动了他的心,令他怦然心动。 他觑着那双莹亮中带点淡漠的眼睛,微笑着说:“我是简牧颐,目前从事艺术拍卖的工作,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认识你,这是我的名片。” 她接过名片,淡漠地说道:“我是欧予洁,相信关于我的基本资料,丁冠翼已经传给你了。” 对于姓丁的私自找人当相亲打手,又将她的资料泄漏出去,令她觉得不受尊重,有种隐私被侵犯的感觉。 “欧小姐,我代替冠翼向你说抱歉,不过他仅是将你的照片传给我而已。”简牧颐调了调领带,继续说:“在答应出席这场相亲之后,冠翼忽然巧遇他的初恋女友,两人决定交往,所以他不方便前来赴约,正巧又急着要去日本出差,所以才请我来向你致歉。” “他的歉意我收到了,也麻烦请你转达丁冠翼先生,我祝福他和初恋女友的感情顺利。”予洁维持一贯冷淡的语调。 丁冠翼有了女朋友,也等于宣告这场相亲宴泡汤了,那正好,反正她是拗不过方莲女士的要求,才被迫来吃这顿相亲饭。 因为接了叶志钧董事长的委托案,要替方莲女士筹办一个别致的派对,为了了解方莲女士的喜好,她与她建立了朋友关系,还硬着头皮接受这场相亲饭局,一切都只是为了想知道方莲女士心中最想要的逸品是什么?最期待什么样的惊喜? “欧小姐,你目前从事什么工作?”他觑着她拘谨的眼神和语气,她那份小心翼翼的姿态像是防卫自己的保护膜,更像是在排斥什么似的,挑起他的好奇心。 予洁向来对花心又多金的公子哥儿没啥兴趣,更何况像简牧颐这种女朋友满天下的家伙,她更是没有好感。 “简先生,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要相亲的对象是丁冠翼,既然他的感情已经有了依归,我也很乐意献上祝福,至于你,不必客套地留下来应酬我。” “你怎么断定我是在应酬你呢?”简牧颐好奇地问道。 “难不成你是要代替丁冠翼和我相亲?”她轻柔的嗓音夹着几丝轻讽。 “有何不可?” 她双手环胸,瞅着他俊挺优雅的模样,冷冷地牵动嘴角说道:“我不认为凭简先生的条件和知名度,还需要透过相亲来结交女伴。” “是没错……”简牧颐的下巴靠在双手的指尖上,轻笑着说:“但是我突然觉得你是个很特别的女生,很想认识你。” 不知道为什么,他仅是静静地看着她,就能感觉到胸膛发烫,整颗心莫名地骚动起来,忽然很想亲近她,这有别于过去追求女生时纯粹的生理冲动,而是发自内心的一种陌生悸动。 “但是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予洁俐落地拒绝。 她向来讨厌多金、花心又自负的男人,向往平凡又幸福的生活,只想谈个简单的恋爱,和相爱的男人走进礼堂,生两个可爱的小孩,共组甜蜜家庭,信守誓约,相扶到老,完全不想成为他的猎艳名单之一。 “为什么?”他一脸纳闷。 “拒绝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她的语音透出不悦。 他清俊的脸庞上挂着亲切的笑容,试图卸下她的心防。“刑犯在入狱前都知道自己被判了什么罪,我想,明白自己惹你讨厌的原因应该不算过分。” “你想知道答案,我就告诉你。” “洗耳恭听。” “第一,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一个危险的男人,如果不想惹上麻烦,最好不要和你有任何瓜葛——”她才不想把青春年华浪费在一个女友满天下的情场浪子身上。 “等等。”简牧颐打断她的话,凝睇着她莹亮的眼眸,饶富兴味地轻笑着说:“我既无前科,又没有不良嗜好,而且身家清白,有稳定的工作,哪里危险了?” “我指的是你处理感情的态度。”她不悦地嗔了他一眼,这男人私下有“人体发电机”的称号,逢女人就放电,根本是一个没有爱情操守的花心大萝卜。 “我承认过去的情史是辉煌了一点,但是起码我都是从一而终,只谈一对一的感情,没有恶意去欺骗对方,大家都是好聚好散,而且我现在是单身。”简牧颐澄清道。 她不予回应,迳自说下去。“第二,相亲是男女双方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如果你没有结婚意愿,就不要来破坏游戏规则。”言下之意就是——这不是让你大少爷把妹的游戏! 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害她不禁紧张起来,脸颊一阵灼烫,闪躲地别开目光。这家伙干么用那种复杂难解的眼神看她?她误会了什么吗?或者说错什么吗? “就算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也是要先从普通朋友做起。”他端凝了她一会儿,在她脸上看到了刁难的表情。 “第三,我没有兴趣成为你猎艳的对象,也不是你感情空窗期的调剂品,所以请你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她拒绝得毫不留情面。 他觑着她防备的神态,她严肃认真得不像是来相亲交朋友的,反而像个侦讯犯人的检察官。 “欧予洁,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有趣?” “有趣?”她一脸疑惑,明明她举止严谨、言谈乏味,他居然觉得有趣,敢情这家伙把妹把上瘾了? “你认真的样子很可爱。”简牧颐的笑意从唇边泛到眼底,继续说:“你该不会从事检察官吧?如果是那就惨了,肯定会有许多人为你犯罪、进出法庭,只为了见你一面。” 她沉下俏脸,这男人还真懂得花言巧语这一套,难怪可以迷倒那么多女人,偏偏她就是不吃这套。“要让你失望了,我不是检察官。” “那你从事什么行业?” “partynner。” “派对规划是个新兴的行业,挺特别的。有名片吗?也许以后需要借助欧小姐的能力帮忙策划宴会。” “很抱歉,我是来相亲,不是来拓展业务的。”她才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 她愈是抗拒他的接近,就愈是挑起他的兴趣。好像被触动了什么似的,他就是会忍不住想去逗她,诱出她严肃面容下的笑靥。 “那我们开始来相亲,是要先介绍成长背景,或者从个人兴趣谈起?” “简牧颐,你听不懂我拒绝你的理由吗?我不想跟你相亲、不想跟你当朋友,我拒绝你的友谊。”她答得斩钉截铁,完全不留给他一点机会。 “你甚至对我不了解,怎么可以凭上述三项理由就否定我?说不定我们认识久了,长时间相处后,你就会发现我的优点。” 她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男人不懂什么叫死心吗?她多的是拒绝他的理由! “把你的优点留给其他女人慢慢发掘吧,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傲然地轻哼出声,继续挑剔他的缺点,凉凉地批评道:“……还有,我拒绝你的第四点,是因为讨厌你那条既花稍又没品味的领带。” 他挑了挑黑浓的眉毛,颇有示威的意味,二话不说地解开脖子上的领带,放在桌上,一副和她杠上的姿态。 “第五,你身上那件亚曼尼西装很碍眼,根本是资本主义、m型社会的象征。”她凉凉地挖苦他。 他面不改色地脱下黑色西装外套,突兀的行径为他招惹来好奇的目光,在场的宾客和服务生纷纷低头,窃窃私语。 她极尽挑剔之能事,从审美品味嫌弃到社会经济观点,重挫简牧颐的自信,完全不给他辩解的空间,只想快快摆脱他,回家构想叶志钧董事长委托她的生日企划案。 突然,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中断了两人的对峙,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向她微笑致歉,低声地说:“我接一下手机……嗯……我正在忙……没有……我没有在把妹……晚餐吃麦当当好不好……我等一下就回去了……” 予洁听到他宠溺的口吻,颇为不舒坦,打从心里厌恶他表里不一的花心行径。明明家里已经有了女人,还在外面相亲把妹,简直恶劣到了极点! “简先生,你留下来慢慢讲电话吧,我们之间的相亲到此结束,后会无期。”她拎起公事包,撇下简牧颐,无视众人投以好奇的目光,优雅地踩着高跟鞋离开餐厅,结束这场荒谬的相亲宴。 “欧予洁……”简牧颐握着手机叫唤出声,却唤不住她急欲离去的步伐,他挫败地支着额头,朝话筒严肃地警告道:“……简其泱,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在忙吗?等会儿就回去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卢’呢?” 话筒的另一端,小泱拿着铅笔搔着头,软软地抱怨道:‘你的一下都嘛很久,快点回来帮我写家庭联络簿啦……有一栏要家长签名耶……’ 简牧颐挂上电话后,套上西装外套,将领带折卷进口袋里,敏感地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射在他的身上,他狼狈地招来服务生结帐,匆匆离开餐厅。 结束相亲后,简牧颐在家里懊恼了一星期,猜不透为什么欧予洁讨厌他,一副急着和他撇清关系的模样,还将他一个人留在餐厅里饱受众人对他的指指点点,令他自尊受挫,面子有些挂不住,甚至自我怀疑是否他的型男魅力锐减,抑或他这种型的男人在相亲市场上是跌停板,不受欢迎,否则欧予洁为什么拒他于千里之外,甚至视他为传染病毒,只差没有歼灭他? 简牧颐脸上浮现了一抹非探究到答案不可的执着表情。 他从丁冠翼那里取得她任职公司的资料,于是拟了一个案子,开车抵达“花漾派对企划中心”,并且指名要欧予洁担任企划人员。 欧予洁穿着一身俐落的套装,轻盈的身影走进会客室,一对上简牧颐的俊脸时,眉心不禁微微地蹙了起来。 “嗨,我们又见面了!”简牧颐神色闲适地坐在沙发上,向她打招呼。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双手环胸,语气冰冷地质问。 “来这里当然是谈企划案啊!”他挑了挑眉,晃晃手中的卷夹。 予洁坐在他的对面,翻阅着他递来的卷宗,想看看他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简牧颐别有深意地微笑。为了能光明正大地接近她,他苦思了很久,终于想到这个慈善义卖的募款活动,既可以做公益提升公司形象,同时又能制造两人相处的机会。 “因为受到经济不景气的影响,失业人口攀升,导致许多贫困家庭的儿童缴不起营养午餐费用,所以我们‘云樵艺术拍卖公司’决定举办一场慈善义卖的活动……”简牧颐大略地解释来意。 “请问您希望包含哪些活动内容?”予洁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刻意忽略他脸上示好的笑容。 “我个人初步的构想是包括开幕酒会、接着看是举行面具舞会或者是其他型态的宴会,在宴会结束后是音乐演奏会,接着是‘云樵’的艺术品拍卖,我将率先捐出十件字画和骨董来响应这次的募款活动……” 予洁摊开记事本,翔实地抄录下他的意见。“那我们明白了,这几天我会把案子统整一下,评估活动费用和成本,届时承办的企划专员会与您联络。不晓得简先生还有其他的补充事项吗?” “我希望这个案子能由欧小姐全程企划、统筹执行。” 予洁靓丽的俏脸登时沉了下来,这男人摆明是“假公事之名,行把妹之实”,藉机想接近她罢了。 他意味深长地盯着她,性感的唇角浮现一抹坏坏的邪笑,低喃地说:“如果欧小姐不愿意接受这个企划案,那我可能要委托其他的公关公司代为执行。” “简先生,我们公司还有更资深、更专业的企划人员——” “我不信任他们,我只相信你的能力。”他打断她的话。 予洁双手盘胸,对他无赖的行径几乎失去耐心。“这该不会是你处心积虑想要接近我的花招吧?” “是。”他邃亮的眼眸直视着她美丽的面容,大方地承认。 “你究竟想做什么?”她懊恼地蹙起眉头。 “当你的朋友。”他一脸真诚地说。 她嘲讽地轻哼,调侃道:“凭阁下的条件和魅力,还怕交不到朋友吗?” “但是在那些朋友里,没有一个叫欧予洁。” “目的呢?”她疑惑地挑了挑优美的眉线。 “陪你吃饭、聊天、看电影、逛美术馆,或者你心情不好时,说说冷笑话逗你开心。” “我的心情不用你费心。”她冷冷地拒绝。 自从遇见欧予洁之后,他的身体就像闯进了一头兽,不断地撞击、骚动着他的心,主宰着他的思想,令他常常想起她,莫名地在意起她对他的看法。 他想探究她讨厌他的原因,想接近她、讨好她,告诉她其实他还有许多优点,如果她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的话。 “相信我,我想和你当朋友的动机绝对单纯。”他按住胸口再三保证。 “可惜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的嘴唇绷成严肃的线条,不悦地直视着他。 鬼才相信他的动机单纯!明明家里已经有了一个爱吃“麦当当”的女朋友,还想在外面拈花惹草,真是既花心又可恶! 简牧颐凝睇着她晶亮的眼眸,不懂她的怒气所为何来?他的脸有这么讨人厌吗?还是她怕会爱上他,所以故意摆出疏离的态度? 他猛地欺近她,近到两人的鼻尖几乎轻触在一起,鼻息暧昧地交缠着,令她的心失控地怦跳着,脚步不安地往后退,勉强与他拉开一点距离。 “简牧颐,你想干么?”她警觉地抡起拳头,要是他敢乱来,她铁定会赏给他一记右拳。 他看着她靓丽的脸庞,从那小巧泛红的耳廓瞧见她的慌乱与羞怯。 “你究竟想做什么?”她整个人已经退到陷进沙发里,动弹不得。 “欧予洁,其实你很怕我吧?”他细细地审视她,欲将她刻意隐瞒的心事看得清楚透彻。 简牧颐黑幽幽的眼眸犹如一泓深潭,瞅得她心慌,却仍倔强地说:“我怕你什么?” 他抚着下颚,思忖道:“你说过我是一个危险的男人,所以你不敢靠近我、刻意疏离我,其实是害怕自己会把持不住,喜欢上我吧?” 予洁拧起眉心,伸出食指抵住他的额头,轻训道:“你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花痴吗?你的魅力一定所向无敌吗?所有的女人都该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吗?” “如果想证明你真的不怕我,那不如跟我约会一次,就当是延续我们上回的相亲,怎么样?” 她气愤地咬着牙,没见过这么狡猾又自负的男人,根本就是软硬兼施地逼她和他约会嘛! “是不是只要跟你约会一次,你就会死心?”她明亮的眼眸里闪着思考的光芒。 “是。”他用力地点点头。“时间和地点可以由你选择,我会全力配合。” “这个星期五下午五点,我们在西门町捷运站x号出口见。” “好。”他俐落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询问道:“给我你的手机号码,方便联络。” “0929xxxxxx。”她百般不情愿地念出一串数字。 他键入数字后,立即回拨过去,确定号码无误之后便收线,轻笑着说:“那我们就有彼此的手机号码了,星期五见。” 她起身拉开会客室的门,唇边漾起微笑地说:“我已经答应了你的约会,这个企划案我接受了,bye。” 送走简牧颐后,一抹狡黠的神色浮上欧予洁的眼底,她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 她会想跟他这种爱情浪子约会才有鬼!不想个办法教训他,她就不姓欧! 下午五点,西门町的捷运站出口外聚集了一堆穿着高校制服、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学生,还有一些打扮前卫,头染金发、身着庞克装的男男女女叼着烟和啤酒,蹲坐在阶梯上。 简牧颐在来往的人群里搜寻着欧予洁的身影,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一波又一波的人潮涌出捷运站口,就是没见着她的踪影。该不会她根本不想和他约会,只是在耍他吧? 正当他怀疑之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起电话,欧予洁轻柔的嗓音立即擦过他的耳畔,抚去了他心头的疑虑。 “我已经到了捷运站,你在哪里?”简牧颐问道。 她在话筒的另一端神秘地笑着说:‘简牧颐,你玩过捉迷藏吗?’ “你要跟我玩游戏?”简牧颐站在广场上,仰头望向附近的楼面,试图透过一层层的玻璃帷幕搜寻她的身影。“也就是说,你现在躲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只要你听从我的指示,就可以找到我。要不要玩呢?’ “这么有挑战性的游戏,不试试太可惜了。”他自信地扬起唇角。 ‘只要照着我的指示,你将会得到一个惊喜。’ “我很期待。”简牧颐持着手机,照着她的指示走进峨嵋街,与一群跳街舞的小伙子擦肩而过后,经过一摊摊的小贩,等了几个红绿灯,接着又转进另一条巷子。 几名青少年脚底踩着滑板,从他身边横冲直撞地呼啸而过,街边店家播放的热门流行乐几乎要将手机里的声音淹没。 他附耳贴近手机,聆听她的指示,忽略擦身而过的街景,跨进一栋白色的建筑物内,玻璃大门滑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迎面而来。 大厅里坐着几个戴口罩的病人与穿着白袍的护士,正对西装笔挺的他投以异样目光。 “欧予洁……喂……”手机突然断讯,他再回拨过去,却发现对方已经关机。 这时,一位穿着黄色背心的义工妈妈走近简牧颐,询问他说:“先生,请问是要参加座谈会还是看病?” “啊?”简牧颐困惑地环视室内一眼,发现自己竟成为了全场焦点。 “如果是初诊的话请出示健保卡,在那里填初诊单;要参加‘性病座谈会’,就请上这边的楼梯……”义工妈妈详细地说。 “请问这里是哪里?”他不死心地再拨打欧予洁的手机,但对方已转入语音信箱。 “性病防治所。” “性病……”他咬牙,硬是吞下一连串精采的国骂,立刻跨出大厅,在骑楼下看到招牌上的几个烫金字体印着「台北市立性病防治所」。 手机震动,简牧颐阅读着欧予洁传来的讯息—— “宇宙无敌、世界超级大花心的简牧颐,欢迎光临性病防治所,有病治病,没病上楼听演讲,再见。” shit! 他删除简讯,眼底浮现执拗的神色。她以为耍了他一圈,就能打消他追求她的念头吗?这只是更加挑起他的好奇心,以及雄性掠夺猎物的本能罢了。 她就像一只在花丛里翩然飞舞的蝴蝶,振动蝶翼,也扇动了他的心…… 第二章 午后的阳光穿过玻璃帷幕,映射在宽敞的办公室里,黑色的梣木长桌上放着一台银色的笔记型电脑。黑色真皮座椅旁的同色系长柜上,摆苦几只清朝蟠红龙纹花瓶,玉白色的瓷瓶上龙爪偾张、鬃发竖立成神采飞跃的姿态,栩栩如生,仿佛要破图而出。长柜上除了骨董花瓶,尚有造型别致的古砚、细致的玉雕。 简牧颐的目光落在那尊莹白的玉雕仕女上,净秀的五官和婀娜的体态,令他忍不住想起欧予洁,她好似这尊色泽晶莹的玉雕,纯洁无瑕,却也冰润坚硬,拒他于千里之外。 自从遇见欧予洁之后,他的心好像被她绑架了,觉得生活枯燥乏味,对任何事情都失去热情和动力,即使尝试和不同的女人约会,泡夜店、唱ktv,然而喧嚣过后的宁静反而更加的寂寞、空虚。 他走到鱼缸旁,调整过滤器,看着玻璃缸里两只色彩斑斓的热带鱼,摆动鱼鳍泅游在水缸里,忽地撞在一起,噘起鱼嘴贴吻住对方,像是瞬间进发热情,缠绵了起来。 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欧予洁线条优美的侧颜、红润的双唇、性感的脚踝,胸臆间渐渐炽烫了起来。她对他而言就像是一个甜美且深邃的谜,蛊诱着他去贴近,然而她刻意的疏离却焦灼了他的心,令纵横情场多年的简牧颐首次尝到思念的苦涩…… 丁冠翼跨进执行总监的办公室里,厚厚的地毯吞没了他的足音,让他得以觑见简牧颐少见的忧郁侧脸,微讶地凑近他的身边。 「鱼缸里的接吻鱼都在kiss了,咱们的大情圣怎么反而在皱眉叹息呢?」丁冠翼凉凉地调侃道。 简牧颐洒了点鱼饲料入水缸,没好气地纠正道:「接吻鱼的嘴巴贴在一起不是在亲热,而是在争夺领地!」 「干么火气这么大呢?该不会是欲求不满吧?」丁冠翼迳自从酒柜上挑了一瓶红酒,取出两只玻璃杯,分别注入红酒。 简牧颐不搭腔,接过他递来的红酒,仰头啜饮着。 「对了,上个星期五,我有个担任泌尿科医生的朋友去主持一场座谈会,说在『性病防治所』的大厅上看到一个男人长得很像你……」 「咳……」简牧颐被口中的红酒呛到,咳得满脸通红,赶紧从单门冰箱里取出矿泉水,仰头灌了一大口。 了冠翼好奇地端视着他心虚的模样,惊讶地说:「该不会那个人真的是你吧?啧啧啧,就算你真的玩出病来,也请你低调一点就医吧!必要时我可以介绍几个泌尿科医生让你认识,绝对保密,而且医术精湛,药到病除喔!」 「想不到在你宅男的外表下,竟然有这么丰富的就医经验,失敬失敬!」简牧颐扯动嘴角嘲讽回去。 「我向来洁身自爱、守身如王,可不像某人,换女友的速度比换季还快呢!」 「就是因为你长期缺乏实战经验,才会导致永『垂』不朽。」 「那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跟初恋女友复合顺利而且很幸福,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年底你应该可以收到我的喜帖。」丁冠翼隔着镜片的眼睛散发着幸福的光采。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真的甘心要一辈子困在那座棺木里?」他觉得有义务唤醒被爱冲昏头的好友。 「那是因为你没有真的爱过,才会认为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丁冠翼翘起长腿,满足地品啜着顶极红酒。 「我没有真的爱过?」不屑的轻哼自简牧颐的鼻端逸出。 「因为你一直都在玩恋爱游戏,所以你的每一段爱情都有保存期限,等新鲜感退去,热情耗光时,保鲜期也过了。」丁冠翼走到玻璃缸前,看着悠游的接吻鱼说道:「你对感情的态度就像一条鱼,滑溜不带真心,害怕负责任、找不到归属感,所以你定不下来。」 简牧颐仰头喝光玻璃杯内的红酒,既没有推翻丁冠翼的说法,也没有承认。 他担任艺术家的父亲因为受不了婚姻的束缚,在他八岁时便与母亲离异,周旋在不同的女人身边;而他的母亲刘贞仪是著名的竖琴家,常跟着乐团作巡回演奏,根本无法照顾他。 自幼在孤单的环境中成长,从这个寄宿学校换到下一个寄宿学校,亲眼见证父母破裂的婚姻,令他拒绝为爱做出承诺。 「虽然我的恋爱经验没有你丰富,但是却比你深刻,我追寻的感情是一生一世的,不是像你那样的速食恋爱。」丁冠翼顶了顶鼻梁上的镜框。 「想不到号称宅男之霸的『宅霸天」,还可以充当爱情顾问,佩服佩服!」他微笑轻讽。 丁冠翼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名片,滑移到他的面前,一脸认真地说:「回归正题,如果你真的……有那方面的疾病,可以去挂张医生的门诊,他是我的高中学长,医术精湛。」 他瞄了桌上的名片一眼,脸色挫败,不爽地低吼道:「医你的大头啦!鬼才有那方面的疾病。」 「要是你没病,干么去『性病防治所』?」丁冠翼一脸疑惑。 「还不是帮你去相亲惹的祸!」 「发生什么事了?」丁冠翼认识他这么多年,首次见到他挫折懊恼的神情,看来这个欧予洁肯定是个狠角色。 「我这种型的男人在相亲市场上是不是很不受欢迎?否则欧予洁为何拒绝我的友谊,还说跟我约会是浪费时间……」他无奈地叹息,翔实地交代相亲细节和被欧予洁要弄的过程。 丁冠翼从他忧郁的眉宇、浮躁的思绪、过度在乎对方的执着心态,猜忖他一定是爱上了欧予洁,否则以他这么潇洒自负的人,岂会乖乖地跌入她的陷阱,任由她摆布? 「敬我们的情场浪子终于见证到真爱的原貌,要用『上半身』谈恋爱了!」丁冠翼将注入红酒的玻璃杯递给他。 「你是在挖苦我吗?」 「以前你都是用腰部以下谈恋爱的,恭喜你终于遇见一个真正令你心动的女人了。」丁冠翼瞥了他一眼,期待看到他被欧予洁收服的模样。 简牧颐苦笑,没搭腔,迳自饮啜着红酒。绋红的酒液滑过喉头,沈积在胃里,也浸泡着他苦闷的心,微酸带着涩味的口感恰如他的心情。 他隐约地感受到胸臆间漾起了一股陌生的悸动,难道这就是心动的感觉? 「你不是说对于女人这件事,只有『不肯』,没有『不能』,这个世界上没有你把不到的妹,只有你不想把的女人吗?」丁冠翼饶富兴味地挑了挑黑眉,轻笑着说:「怎么样?要不要试着去把看看欧予洁?我觉得她很有挑战性。」 「你现在是来看好戏的吗?」他眯起深邃的黑眸,审视着丁冠翼脸上狡猾的笑容。 「要不然我们拿我爷爷珍藏的那个清朝『仿唐饕餮纹古砚』来打赌,只要你能把到欧予洁,让她喜欢上你,我就说服我爷爷把那个古砚卖给你。」丁冠翼诱之以利。 「你确定说服得了你爷爷?」自从他在丁冠翼的爷爷丁守杉的书房里见到那只饕餮纹古砚后,便爱不释手,多次希望丁守杉能割爱出售,但都被拒绝。 「能不能说服爷爷是我的问题,你只要担心能不能追到欧予洁就好。」丁冠翼挑了一下嘴角,充满挑衅的意味,十分期待简牧颐这个清场浪子被冷傲的美女收服。 「追不到欧予洁,我就免费当你一年的司机,随传随到,并且服侍你!」 「一言为定!」 两人轻碰酒杯,发出清脆的声响后,仰头品尝着色泽诱人的顶极红酒。 欧予洁提着公事包徘徊在「云樵艺术拍卖公司」办公大楼的门廊外,透明干净的玻璃橱窗映出她窘迫不安的小脸,她正犹豫着该不该踏进去。 如果早知道必须有求于简牧颐,她就不会搞砸那次的相亲,甚至骗他去「性病防治所」,耍了他一圈,重挫他的颜面与自尊了。 她是partynner,不仅口才伶俐,处事也圆融,明明可以很委婉地拒绝他的追求,为什么要因为—时的任性而把彼此的关系搞得这么僵呢? 最近因为承接叶志钧董事长的案子,得知他想追求「艺莲珠宝」的方莲女士,所以委任她替方莲女士筹办一个别出心裁的生日派对,带给她惊喜。为了讨好方莲女士,她甚至接受她的安排去相亲。 如今,她终于知道方莲女士最想要的生日礼物是旅美国画大师云涛的「奔马图」。 叶董甚至嘱咐她,不管花多少钱,都必须购得此画,只为了博取方莲女士的欢心。 为了找寻这幅「奔马图」,她寻访了几间画廊、骨董店和国画收藏家后,得知「云樵艺术品拍卖公司」的执行总监简牧颐竟是云涛委任的经纪人。 她无奈地叹息,想不到兜兜转转一大圈,苦苦找寻的关键人即是简牧颐。为了完成企划案,她只好卑微地放下个人成见,硬着头皮走进艺廊里。 在柜台人员的接待下,她报上姓名后,即被带人执行总监的专属办公室内。 「欧小姐,这边请。」接待人员轻敲门板,得到应允后,推开门,欠身让她入内。 「谢谢。」予洁提着公事包,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容。 简牧颐坐在皮椅上,从萤幕后方抬起头,见到身着一身俐落套装的欧予洁伫立在门边。 他站起身,离开书桌走近她,炯亮的眸光徘徊在她娇纤的身材,最后落在她净丽的脸上,看到她唇边漾着一抹不自然的笑意。 「欧小姐,真是稀客啊!」简牧颐觑着她,轻笑着说:「这边请坐。要喝咖啡还是茶呢?」 予洁放下公事包,挑了张单人沙发坐下,尴尬的小脸上堆起笑容。「咖啡就可以了。」 「不晓得是什么风把欧小姐吹来了?」他背着她,拿起电话,拨打分机,请助理送两杯咖啡进来。 「我是特地为了上星期五的事来向你道歉的,跟你开了一个小玩笑,希望你不要生气。」她忏悔地盯着脚尖,完全没了先前冷傲的气势。 「能和欧小姐玩游戏是我的荣幸,怎么敢生气呢?」 他调侃的话语令她如坐针毡,不安地环视室内的摆设,思忖着如何将话导入正题。 「简先生担任『云樵艺术拍卖』的执行总监,对骨董和艺术品一定很有研究,如果有这方面的问题,可否请教你?」她放软语调,漾出一抹甜笑。 在予洁提问时,助理送进两杯咖啡,放置在茶几上。 他端起咖啡,轻啜一口,墨黑的眼眸眯起一个弧度,轻笑着问:「你有特别想搜集的艺术品,或者有骨董需要监定真伪吗?在业界,『云樵艺术拍卖』的监定十分专业,尤其是在中国字画的真伪与古物年代的判定。」 「听说你除了担任执行总监之外,也是国画大师云涛先生的经纪人?」她小心翼翼地发问。 「是,你喜欢云涛先生的哪一幅作品吗?」 「其实不是我个人想收藏,而是我的客户锺爱云涛先生的『奔马图』,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代替他向你购买这幅作品。」她鼓起勇气说出口。 「想要取得『奔马图』有点棘手……」简牧颐抚着下颚,一副为难的表情。 予洁看到他皱眉的模样,误以为他在刁难她,于是放软身段,低柔的嗓音充满歉意。 「我知道上回的相亲宴我的表现很冷漠,之后又耍了你一圈更是可恶,现在因为你是云涛的经纪人而想来求画更是差劲。但是这幅『奔马图』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可以请你把这幅画卖给我吗?不管你要我做什么,只要是我能力所及的,我一定会尽力完成。」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我是那种会趁人之危,勒索人情的人似的。」他看着她认真执着的表情,佯装不悦地沈下脸。 「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真心想为自己冒失的行为道歉。因为我承接了叶志钧董事长的委托案,要替他心仪的方莲女士举办一场别致的生日派对。这个案子我已经筹划了三个月,甚至为了讨好方莲女士,套出她最想要的生日礼物是什么,我连相亲都去了,眼看只差一幅『奔马图』就能成功,现在叫我放弃,实在不甘心。」 她自责地垂下眼眸,双手交握在膝上,一副不肯放弃的模样。 「那个方莲女士该不会是撮合我们相亲的人吧?」 「嗯。」她垂着脸回答,实在没有勇气抬头面对他。 当初理不直却气很壮地数落他一番,又自以为是地耍了他一圈,现在才悔不当初地要求他将画卖给她,实在是太恶劣了,连她都快瞧不起自己。 「那她也算是我的恩人喽!」 「恩人?」她疑惑地抬眸瞅着他。 「让我有机会认识你的恩人。」 「简牧颐……」她没想到这个男人会这么有风度,既没有挖苦、也没有调侃她,还给她台阶下,顿时提升了心中对他的好感度。 「我之所以说要买『奔马图』会有难度,是因为这幅画云涛已经送给了他的第二任前妻,我不确定她是否已经将这幅画转卖出去。再者,这幅画是他们的定情之作,她肯不肯割爱还是个问题。」 「原来是这样。」她抬头对上了那双灼灼灿亮的眼眸,一颗心莫名地炽烫了起来,像是感染了他眼底的温度……她连忙端起咖啡杯,逃避地移开目光。 简牧颐正愁没有机会接近她,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她又绕回他的身边。这是纯粹的巧合,还是缘分巧妙的安排? 「买画的事就交给我,我会帮你询问画作的下落。」 「谢谢你。」 「事成之后,你要怎么谢我?」他挑了挑浓黑的眉。 「你想要什么?」她警戒地盯视着他,犹如落入陷阱的小白兔。 「心防别那么重,我不会因为替你找画,而要求你跟我交往,趁人之危不符合我的行事风格。」 听他这么一说,灼红的耳根泄漏了她的心虚,红润的嘴角漾出一抹歉然的笑容,彷佛是初春绽放的绋樱,这样诱人的美丽,惑动了他的心,泛起一圈温柔的涟漪。 他纵横情场多年,深谙追求女人的技巧,许多女人偏爱热情直接的攻势,但她个性拘谨内敛、小心翼翼,必须温缓地配合她的步调,迂回中带着刺探,慢慢地卸下她的心防和伪装的冷漠才行。 「我只是想和你当朋友,想明白你为什么讨厌我。我有得罪你吗?还是你中意我的朋友丁冠翼,看到相亲对象不是他,所以把怒气发泄在我的身上?」 「我才没有看上丁冠翼。」她扬起慧黠的眉眼,顽皮的表情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如果我说了实话,你会不会因此而记恨,不帮我询问画作的下落?」 「我看起来像是肚量那么小的男人吗?」他反问道。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认识了几个杂志社的工作人员,听过一些关于你的流言蜚语,所以讨厌你一副自以为是、把爱情当成游戏的轻狂态度。」 「看来是我过去造的孽,现在得到报应了。」他的脸上浮现一抹自嘲的微笑。 她饮啜着咖啡,不搭腔。其实静下心来相处之后,她发现简牧颐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可恶,他既幽默大方又不记恨,不像她过去相亲认识的男人,在她拒绝对方的追求后,竟在结婚时寄喜帖向她示威炫耀。 「我承认我过去的情史是丰富了一点。」唉!凡爱过必留痕迹。「但是对于『自以为是』这项罪名,我拒绝接受,我不服,要上诉抗辩。」 「你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个弧度,嘴角住上扬,给人一种很自负的感觉。」 他抚着下颚,无辜地澄清。「笑容是天生的,又不是我能控制,难不成要我在脸上打肉毒杆菌,让肌肉紧绷得笑不出来。」 她被他幽默的口吻逗出笑容。「时间不早了,我必须回公司写企划案,至于买画一事就麻烦你了。」 「别这么客气,事成之后请我吃饭就可以了。」 「嗯。」她大方地伸出手与他交握。 简牧颐送走欧予洁后,拿起电话按了几个数字,拨通后,话筒那端传来一阵娇甜的嗓音。 「尹紫艳,我老爸送你的那幅『奔马图』还在不在?」简牧颐隔着话筒问道。 『你真没礼貌,居然连名带姓地叫我,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二妈。』电话那端的女人佣懒地翻身坐下,毫不优雅地打了个呵欠。 「是『前任』的二妈。」他不客气地纠正。 她弹弹蔻红的指甲,直接问道:『你问那幅画的下落做什么?』 「有人想买那幅画。」 『我把它堆在阁楼的储藏室里,没有被老鼠咬破就寄给你,如果已经毁损,就请你老爸再画一幅吧!』 半晌,两人闲聊完毕后,简牧颐挂上电话,看到茶几上的咖啡杯缘留下的淡淡粉红色唇印,他的嘴角不禁浮现一抹纯男性的笑容,眼神闪烁着雀跃的光芒,像是看到猎物般兴奋。 在这场爱情攻防战中,他对欧予洁是抱着笃定到手的态度,因为在不知不觉中,他已迷恋上那双灿亮的眼睛,而她自傲中带着靓丽的表情,像是在对他挑战般,也像极了一种魅惑…… 「花漾派对企划中心」的会议室内,欧予洁捧着资料夹和几个同事一起入座,企划部的张经理走到她身边,露出亲切的微笑。 「昨天我在日本料理店遇到叶董,他要我帮忙转达对你的谢意,说你为方莲女上策划的生日派对太好了,不仅气氛营造得非常好,连云涛先生的『奔马图』都能取得,而且还替他拿到那么优惠的价格,他十分满意你的表现。」张经理毫不吝啬地称赞。 「经理,我只是尽我的本分而已。」予洁净丽的脸上流露出自信的光采。 「方莲女士也一直夸奖你,还叫我要好好重用你、不能亏待你,否则她就要挖你去担任『艺莲珠宝』的公关。」张经理拍拍她的肩头,朗声笑道:「予洁,好好努力,年底经理再升你当组长!」 「谢谢经理的鼓励,我会好好加油的。」予洁轻笑着回答。 张经理说完后便走到圆桌前和会议主席讨论细节,而同事周佳蒂则乘机凑近她的身边。 「你到底是安排了什么派对内容?为什么叶董和方莲女士都对你赞许有嘉?」周佳蒂听到经理赞美她,愈听愈不是滋味。 当初叶董的案子本来是由她来承接的,但是拟了几个企划案都被他拒绝,不是嫌她的构思没有新意,就是太过大胆。 最后,经理将这个案子转交欧予洁负责,看她忙了快三个月,既要应付叶董的刁难,又要讨好方莲女士,还以为最后会宣告失败的,没想到她不但完成了企划案,还有升职加薪的可能。 予洁向她解释道:「因为叶董暗恋方莲女士很久了,这次他帮她庆生,举办派对,主要也是想试探彼此的感觉。」 「我知道,叶董不就是想追方莲女士吗?我安排他在摩天轮上表白,再搭配烟火秀,既唯美又浪漫,但他就是不满意。」周佳蒂抱怨道。 「方莲女士她有惧高症,不敢坐摩天轮,所以叶董才会否决你的提议。」予洁继续解释。「因为她是上海人,又是张爱玲的书迷,所以我先安排两人去欣赏魏海敏主演的『金锁记』,然后再到梧桐馆吃道地的上海菜,最后再送上她最想搜集的『奔马图』。」 周佳蒂一脸疑惑。「你帮他们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一幅画?」 「因为方莲女士锺爱国画大师云涛的『奔马图』,如果送她这份礼物,她一定能明白叶董的心意和感情。再说,她从事珠宝工作,本身拥有的名钻和珍珠已经够多了,送这幅画既可以成为他们的定情之作,又能保值,十分有意义。」 「原来如此。」周佳蒂应付地笑了笑,心里颇不服气。 自从欧予洁进入公司之后,两人无论是外貌、学历和能力,都常被拿来相提并论,因此私底下形成了一股较劲的力量,尤其是她企盼了很久的企划部组长之位,竟可能被欧予洁夺走,令她十分不甘心。 「你真厉害,居然连什么国画大师的画都能找出来。」周佳蒂嘴上赞美她,但眼底却闪着嫉妒的光芒。 予洁微笑不语。谈及「奔马图」,不禁令她想到了简牧颐,才十个工作天的时间,他就替她找到画,还用低于市价的七成价钱卖给她,让她对他留下良好的印象。 不讳言,几次相处下来,她发现简牧颐是个优雅、幽默、有品味,带点孩子气的男人,她承认自己很欣赏他,也深受他的魅力所吸引,但是却不敢心动。 她对婚姻有憧憬,想找一个相爱的人组成一个家庭,盼望有一个小孩,见证他们永恒的爱情。 她没有勇气,也不够大胆,不敢冒险地挑战爱情的风险,只敢渴望平凡的小幸福。 对她来说,简牧颐太过炫目也太危险,仿佛是一杯醇厚烫舌的烈酒,浅尝即醉,狂饮伤身,还是保持淡淡的友谊就好。 况且,他的家里已经有了一个爱吃「麦当当」的女朋友,她实在没有必要再去凑热闹,介入别人的恋爱关系。 周末晚上,简牧颐换上了白色丝质衬衫,搭配黑色西装裤,站在穿衣镜前挑选领带,小泱则是手里拿着一包乖乖,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送。 「你又要去把妹了喔?」他皱着小脸,哀怨地说:「那我岂不是又要『独守空闺』?」 「不要乱用成语。」简牧颐边打领带边纠正他! 「你都一直去把妹,没有好好照顾我,当心我打电话向妈咪投诉,说你都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他瘪起小嘴,一脸不满。 简牧颐系好领带,转过身摸摸他的头,安抚地说:「这次的约会对象不是一般的妹,而是我的真命天女,我有预感我们会谈一场很浪漫的恋爱。」 他私底下约了欧予洁很多次,但是都碰到软钉子,难得这回她愿意卸下心防与他共度晚餐,等会儿他一定要好好表现,乘机赢得她的芳心! 突然,一阵悦耳的门铃声响起,中断了他的思绪。 小泱滑下沙发,像颗小火球般鲍出更衣室,来到玄关前拉开门锁,见到一位身穿白色衬衫配上灰色西装外套的男人。 「你好,请问这里是简牧颐先生的寓所吗?」男人礼貌地问道。 小泱透过门缝好奇地瞪大眼睛问道:「你找简牧颐做什么?」 简牧颐没听见关门的声音,于是走到客厅,站在小泱的身后,拉开门板。「请问有什么事吗?」 穿灰色西装外套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和名片。「你好,我是『品采餐点』的工作人员,欧予洁小姐向我们订了一套法式餐点送给简牧颐先生,请问我可以入内布置吗?」 「请。」他无奈地欠身,让服务生推着餐车进门。 服务人员将一道道美味的法式料理摆上桌,再放上香槟色的玫瑰花,开了一瓶上好的红酒,将一张别致的卡片放在桌上,然后推着餐车离开简牧颐的寓所。 墨黑的天幕下,点点繁星衬着盏盏灯火,红酒配上佳肴,一切看似完美,但是对面空荡荡的座椅却让他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失落感。 「哇!有大餐耶!」小泱凑近桌边,骨碌碌的大眼专注地看着那块草莓慕斯。「看起来好好吃喔……」 简牧颐打开卡片,看着那娟秀的字迹,仿佛见到了她净丽的容颜—— 陪那个爱吃「麦当当」的人,一起享用法式大餐吧,希望你们会喜欢这份礼物。 他扯动嘴角,无奈地苦笑。她就像一只停栖在花间的彩蝶,惑动他的脚步去追寻她,眼看她就在指尖可及之处,却在瞬间又逃开。她是在闪躲他的爱情,还是在 试炼他的耐心呢? 如果她不愿意他走近她,那么就换个游戏方式,改由让她主动来靠近他吧! 「我可以吃那块牛排吗?」小泱饥饿地吞咽着口水。 「要吃牛排可以,不过要帮我做一件事。」 「又要帮你甩妹吗?」他可是简牧颐专属的分手道具。 「不对,这次的游戏不一样,是帮我把妹……」 两人一边拿起刀叉享用大餐,一边商讨把妹策略。 第三章 市区一家高级的法式餐厅里,明亮的水晶吊灯下,铺着淡蓝色桌巾的餐桌上摆放了几盘甜品和果汁。 欧予洁趁着休假的空档,前来赴大学时期结交的好友贝絮菲和颜静曦的约。 她们大学时期虽然各自就读不同的科系,贝絮菲是行销系、颜静曦是音乐系,而她则是外文系,但因为三人一起在校外租赁同一层公寓,成为室友,所以建立起深厚的友谊。 其中,颜静曦还嫁给了贝絮菲的直系学长谭曜旭,而欧予洁则在毕业之后远赴英国游学—年,错过他们的婚礼。 而后,颜静曦因为生了重病,不得已离开谭曜旭的身边,回到新加坡,但是经过几年的曲曲折折,两人又相遇复合,决定再举行一次婚礼。 她陪同他们飞往新加坡寻求静曦双亲的谅解与支持后,两人在絮菲的筹划之下,在峇里岛举行了一场浪漫又隆重的婚礼。 这次是颜静曦结婚后的第一次聚会,三个女生凑在一起,开心地聊个不停。 「贝絮菲,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好事?」予洁瞅着她一脸甜笑的表情。 有鬼!前几天打电话给她时,她还有气无力,一副股市跌破五千点的哀怨表情,现在竟然高兴得像中了乐透彩,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没有啊。」絮菲摇头,吃完主菜后,又拿起汤匙挖起一口舒芙蕾,送进嘴里。 予洁好奇地看了絮菲一眼,明明这女人很讨厌吃甜食的,怎么突然转性了? 「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静曦拍了一下絮菲的手。「絮菲,我在峇里岛时,你不是有打电话来说你家遭了小偷——」 「那有没有什么东西被偷,报警了没?」予洁情急地打断静曦的话。「需不需要帮忙?我有个朋友在当警察。」 「我记得你那时候好像说,那个小偷搬走了你家的三袋垃圾、旧报纸……」静曦努力回想着那天的对话。 「现在的小偷还兼做资源回收吗?」予洁一脸纳闷。 「其实……」絮菲的脸颊浮上了一抹绯红,说道:「那个人不是小偷啦……是我的室友,因为看到静曦和学长太幸福了……所以才恶作剧打电话闹你们……哪知道学长见色忘友,毫无同情心地挂断电话。」 「那现在你和水电工室友的关系是?」静曦好奇地问道。 絮菲的嘴角浮现一抹甜蜜的笑意,晃了晃手腕上被霍骐昂缠绑上的红丝线。 「我大概可以想象谭曜旭挂断电话的表情……」予洁还沈浸在絮菲恶作剧的事件里,朗笑道:「你真的很白痴耶,没听过春宵一刻值千金,谁有闲功夫理你……」 三人说笑间,在餐厅的一隅,一抹小小的身影正蹑手蹑脚地走近她们的桌边。 忽地,予洁觉得裙角被人扯动,直觉地转过头说道:「絮菲,有什么事你就直说,不要扯我的裙子。」 「我没有啊!」絮菲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妈咪……」一阵稚嫩的童音在她们的桌边响起。 予洁低头,看着扯住她裙角的凶手。 「妈咪……」小泱睁大圆滚滚的眼睛,定定地瞅着穿淡蓝色圆裙的女生,依照简牧颐的指令,嗫嚅地喊道。 「小弟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妈妈。」予洁急着澄清。 「妈咪,你不要再生小泱的气,我以后会乖乖的,不再惹你生气……」小泱可怜兮兮地说。 「小弟弟,我真的不是你妈妈,你再看清楚一点。」予洁抽起面纸,温柔地拭去他小脸上的泪渍。 絮菲和静曦两人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予洁,你什么时候结婚了,还有小孩,而且最可恶的是婚礼居然没交给我筹办。」絮菲问道。 「冤枉啊!」予洁一脸无奈,澄清道:「我一直都单身,身分证还是空白的,不信我拿给你们看,而且你们认识我这么久,有看过我大肚子吗?」 小泱眼看情势不妙,计谋快被拆穿,马上祭出苦肉计,大大的眼睛里蓄起两泡泪水,唱作俱佳地抱住她的大腿。「妈咪,你真的不要小泱了吗?以后我会乖乖的,求求你,不要再生小泱的气了……」 「是没有……」絮菲偏着头,思忖道:「但是你大学毕业后,跑去欧洲一年,该不会是假游学之名,行生子之实……这小孩看起来年纪也挺符合的……」 「不是!我真的是去游学,这真的不是我的小孩。」予洁百口莫辩。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爸爸是谁?」静曦蹲下身子,温柔地抚着小男孩的脸。 「我叫简其泱,我妈妈是欧予洁,爸爸是简牧颐……」小泱一脸天真无邪,照着简牧颐写好的剧本背诵演出。 「你看,连爸爸都知道,你还不承认,这是你在英国跟简牧颐那个野男人生的。」絮菲口无遮拦地说着。 予洁咬着牙,低哼一声,也只有简牧颐那个男人才会使出这么无赖的招式! 她牵起小男孩的手,说道:「走!我带你去找爸爸,问谁才是你的妈妈。各位,我先走了。」 絮菲扬扬手,在她身后喊道:「如果要补办婚礼,记得找我喔!」 欧予洁牵着简其泱的小手步出餐厅。 小泱本来应该照着计划,去咖啡厅与简牧颐碰面,然后凑合他们两人在一起。 但是,他发现这个叫欧予洁的姊姊长得好漂亮,跟简牧颐过去交往的女生都不一样,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像调色盘似的搽上很多颜色;身上淡淡香香的,没有很重的香水味:穿着洋溢着夏天气息的蓝色洋装,不会一弯腰就有两团肉掉出来。 最重要的是,她对他好温柔,没有讨厌他,也没有大声地指责他,甚至还拿面纸替他擤鼻涕,让他打从心底喜欢上她了。 「小弟弟,我们等会儿一起坐计程车去『云樵艺术拍卖』找你爸爸好吗?」予洁弯下腰,看到他鼻头哭得红红的,不由得心疼了起来。 原来简牧颐不只花心,而且不负责任,连儿子都生了,还不安分地四处把妹,实在太可恶了! 两人走在骑楼下,小泱看到麦当劳时停下了脚步,圆润的大眼睛瞪着橱窗内最新款的玩具。 「怎么了?」予洁拉拉他的手。 「我想吃『麦当当』的儿童餐,可以吗?」小泱睁大无辜的眼睛,瞅得予洁的心软得一场糊涂。 蓦地,「麦当当」这三个字触动了她的心。该不会……简牧颐根本没有同居女友,只是一个很花心的单亲爸爸吧? 「姊姊可以请你吃麦当当,但是你要回答我两个问题才行。」她蹲下身子,朝着小泱微笑道。 「什么问题?」她微笑的表情温柔得像个天使,教小泱看呆了。 「上星期,你爸爸有没有在家里陪你吃大餐?就是有个叔叔推着餐车,去家里布置得很漂亮,桌上有摆玫瑰花、牛排和草莓慕斯的?」予洁学着他软软的娃娃音。 「有啊!他说是一个叫欧予洁的姊姊请我们吃的,我们还一起商量要怎么把到她——」小泱惊觉失言,立即闭嘴,心虚地垂下脸,瞪着自己的脚尖。 「小弟弟,我明明不是你的妈妈,为什么要说谎呢?」予洁柔声地问道。 他双手摆在身侧,低下头,一副忏侮的表情。 「我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只是说谎是不对的行为,你这样贸然喊我妈妈,会让姊姊的朋友都误会我。」 「对不起……」他哽咽地道歉,准备祭出泪眼攻势。 「下次不可以这样喽!」予洁轻抚他的脸颊,牵着他的小手,推开透明的玻璃门,跨进店内,走到柜台前点餐。 小泱一边咬着麦克鸡块,一边偷瞄着欧予洁。 她既漂亮又温柔,不但没有责怪他,也没有讨厌他,还请他吃麦当当,跟简牧颐以前交往的女生非常不一样,要是她能当他的女朋友该有多好! 予洁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机,想着该怎么跟简牧颐说小孩在她这边? 因为误以为他已经有了交往中的女朋友,所以她一直紧守着朋友的分寸,用距离划出一道防线,拒绝他的靠近与讨好,防止自己陷溺在爱的漩涡里。 是不是她刻意的疏离与闪躲,已经把他逼得心慌、失措,所以他才无赖地诱骗她去见他呢? 「我刚刚传简讯跟你爸爸说,我会带你去他的办公室找他。」予洁拿起纸巾,擦拭他嘴角的油渍。 小泱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变形金刚递到她的面前。「予洁姊姊,我很喜欢你,你当我的女朋友好吗?」 听到小泱如此直接的表白,予洁错愕地瞪大眼睛。 「我把我最喜欢的变形金刚送给你!我会对你很好,保证永远只喜欢你一个人!你不开心的时候,我会说笑话给你听;你睡不着的时候,我会把我的玩偶皮皮借给你抱,还会说故事给你听,长大了也一定会跟你结婚的!」小泱花了三十分钟思考后,决定要「把」欧予洁,不将她让给简牧颐。 予洁淡笑着安抚道:「等你长大再说。」 「你要答应我,要等我长大喔!我一定会跟你结婚的!」小泱咧开缺了一颗门牙的嘴,微笑道。 半晌,两人用完餐后,一同步出麦当劳,走到街口招了辆计程车,前往简牧颐位在仁爱路上的办公室。 简牧颐私下约了欧予洁许多次,但是都被她用各种理由搪塞拒绝,最后因为拗不过他的追问,才说出她今天约了大学时期的好朋友在法式餐厅见面,没空与他约会。于是,他在附近的咖啡厅等,并派小泱去诱她出来。 他承认派小泱去喊她妈妈这个计划是无赖了一点,但是那小子装无辜、耍可爱的功力一流,一定可以用他招牌的笑容融化她冷傲的芳心。 想当年他就是被小泱无辜的笑容给诱骗,一时心软才会成为奶爸,独自扶养他这么多年。 当她看到小泱时,是否会明白他想念她、想见她的心情? 爱情像艘船,在他的心扉荡漾着,她的疏离令他焦虑,她闪躲的态度令他心思紊乱。 那她呢?是不是也和他有相同的感觉,为同一份感情而苦恼着?抑或是只有他一个人孤单地演着独角戏? 当他在咖啡厅内接获她的简讯,得知她将带小泱前往「云樵艺术拍卖」时,立即离开咖啡厅,跳上计程车,赶回办公室来。一进入艺廊,柜台人员即告知他欧予洁和小泱在办公室里面等他。 他点点头,搭上电梯,一颗心随着电梯的攀升而悬高,万分期待见到她。 简牧颐推开办公室的门板,就见到一大一小的身影凑在鱼缸前,观察着那两条泅游在水里的热带鱼, 「予洁姊姊,我跟你说,这两条鱼的名称叫接吻鱼,等一下它们就会亲在一起了,但它们嘴巴和嘴巴亲在一起,其实不是在接吻,而是在抢地盘喔!」小泱献宝似地说道。 「你怎么会这么可爱又聪明呢!」予洁忍不住揉揉他的发心。「是谁教你这么多的呢?」 「当然是我教他的。」简牧颐掩上门,加入两人聊天的话题。 予洁霍然转过身面向他。几个星期不见,他似乎比她记忆中更加高大挺拔了,立体的五官散发着俊逸的风采,炯亮的眼眸像是带着一股热度,穿过空气,传导至她身上的每一寸。明明是不该对他有感觉的,但她的心却忍不住发烫地怦动了起来。 小泱缩在予洁的身后,探出半颗脑袋觑着两个人。 「你怎么可以随便叫小泱喊我妈妈呢?」她压抑心头上的狂骚,劈头就数落他无赖的行径。 他眯起黑眸,像是洞悉她的虚张声势。「你也骗我走进『性病防治所』,一人一次,很公平。」 她的眼里闪烁着不屈的光采,但因为理亏在先而没立场反驳。 他往前跨了几步,来到她的面前。 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防卫地往后退了一步,背脊抵住沁凉的玻璃缸,被他囚困在眼神底下。 「如果今天小泱没有去找你,你准备躲我多久?」 「我哪有在躲你,少胡乱按罪名。」她心虚地别开眼,不敢正视他,但逐渐绯红的耳根却泄漏了内心幽微的情愫。 「明明说好要一起吃饭的,为什么变成我和小泱一起用餐呢?还有,你怎么知道他爱吃麦当当呢?」他满腹疑惑。 她伸出食指轻抵他的胸膛,拉开一段安全的距离。 「在我们相亲的第一天,你在电话里说要买麦当当回家,我以为那是你的女朋友,为了避免造成误会,我才会婉拒你的邀约,替你们制造这小小的惊喜。」 他恍然大悟。「你以为我不是单身,所以才不想跟我交往?」 「那当然,我不会介入别人的恋爱关系。」 「那现在误会澄清了,我单身,没有同居女友,那个爱吃麦当当的小家伙是小泱,所以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呢?」 「不可以!」她毫不迟疑地拒绝。 「为什么?」 「因为你太花心,不够负责任。」她双手环胸地数落着。「我不想过问你过去的婚姻经验,但既然你决定要当单亲爸爸,独自扶养小泱,就该负起当爸爸的责任,而不是到处把妹,玩爱情游戏——」 予洁眯眼瞪视着眼前这个欠修理、没责任感的失职爸爸。 「等、等一下!这只是一个恶作剧的游戏,其实我不是小泱的爸爸!」他打断她的话,纠正这个误会。 「我不介意你跟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但是利用小孩当成把妹的工具,就太低级了。难道你不知道身教和言教对小孩来说很重要吗?要是让他说谎成性、学坏了怎么办呢?」予洁连珠炮似地轻斥他的不是。 小泱夹在两个大人之间,无聊地玩着手指头,完全没有他插话的余地。 「我承认叫小泱去喊你妈妈这个玩笑太过火了,但那是因为我太想你,想要你来见我的计策……」他努力地为自己辩解。 她垂下长睫,觉得他在两人争执时乘机告白,实在太过狡猾了,但这样的举动却让她的心里涌起一阵温柔的荡漾,软化了她得理不饶人的气势。 「不管你的用意为何,教小孩说谎就是不对。我知道当单亲爸爸很辛苦,但是你也不可以这么自私,只顾着自己玩乐——」 「小泱不是我的小孩!」简牧颐再一次澄清。 「不是你的小孩?」她惊愕地睁大眼睛,来回看着两人略微相似的立体五官。 「小泱是我弟弟。」他俊逸的脸庞漾起一抹浅笑。 「弟弟?」她扯动嘴角,不解地看着身高仅及她腰部的小泱。「他是你弟弟?」 小泱感觉到情势不抄,予洁姊姊好像快被「把」走了! 「爸爸……」小泱立即抱住简牧颐的大腿,努力挤出两滴眼泪,伤心地哭喊着。「爸爸,你不要再生小泱的气了,我以后一定会乖乖的,不要赶我出门嘛……」 「爸爸?」予洁听得一头雾水。 「不是的……我不是他爸爸……」他抖动被小泱缠住的大腿,努力地澄清, 「予洁姊姊,求求你,不要讨厌我……我不想离开爸爸……」小泱在「爸爸」两个字上特别加重语气。 「小鬼,你要演戏演到什么时候?快点起来,跟予洁说清楚我们的关系!」他用力地抽回长腿。 小泱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看得予洁心疼不已,连忙蹲下身将他揽在怀里哄劝着。「小泱,别哭了,姊姊不会因为这样就讨厌你。」她用指腹轻轻揩去他眼角的泪水。 小泱一脸幸福地靠在她的肩膀上,嗅着她的发香,朝简牧颐扮了个顽皮的鬼脸。 「予洁,你听我说,小泱真的是我弟弟。」他双手插腰,无奈地澄清。 她将小泱抱到沙发上,站起身,娇悍地朝他质问:「简牧颐,你几岁?」 「三十。」 「小泱他几岁?」她又追问道。 「七岁!」小泱继续扮无辜。 她明亮而坚定的眸光直盯着他的脸,轻柔地训斥道:「你们相差二十三岁,你当他爸爸都绰绰有余了,你却说他是你弟弟,会不会太夸张了?」 「对啊!太夸张了!」小泱附和道。 「小子,你给我闭嘴!」他没好气地瞪了小泱一眼。本来只想开个小玩笑,利用小泱的天真可爱来诱发她的母性光辉和同情心,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简牧颐,当单亲爸爸并不可耻,为什么你不敢承认呢?或许有些女人不想跟有过失败婚姻纪录和有小孩的男人交往,但那并不包括我。你知道你不想承认小泱,这样的做法是在伤害他吗?」 「他真的是我弟弟,这只是我跟你开的小玩笑。」他转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小泱,表情认真地问道:「小子,再跟她说一次我是你的谁?」 「爸……爸……」小泱无辜的大眼睛里泛起了泪水。 「其实从你答应帮我找画开始,你的风度和幽默感曾经一度博得我的好感。撇除你的花心习性,我觉得你应该是一个值得交往的男人,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她的眼底腾烧着怒焰,厌恶他执意欺瞒的态度。 简牧颐抚着额际,感觉到太阳穴隐隐地作痛,这下真的弄巧成拙了。 他好不容易叩动她心头高筑的围墙,扭转她对他的负面印象,没想到现在又被拒绝在她的心门之外了。 「也许你想在我面前表现出完美的形象,怕我会因此疏离你,但你不愿承认小泱的态度,只会突显出你的不成熟。」她按下心火,平静地表达意见。 「我承认自己有时候很孩子气,但是小泱真的不是我的小孩。他和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是我老爸的第二任妻子生的小孩。」 「那他的爸妈为什么不照顾他,会由你这个当哥哥的照顾他呢?」予洁狐疑地问道。小泱没道理说谎,而简牧颐照顾自己的弟弟也说不过去。 「我老爸人在美国。」现在大概在沙滩上看比基尼女郎晒日光浴。 「他妈妈呢?」 「在法国。」可能在塞纳河畔跟帅哥喝咖啡吧! 「你们到底是什么家庭啊?」她难以置信地惊呼,怎么可能爸妈不带小孩,反而由大哥照顾呢? 「破碎的家庭。」小泱认命地接话。 「小泱,再跟姊姊说最后一次,他是你的谁?」她蹲在沙发前,盯着他无辜的小脸问道。 「爸爸。」小泱坚持不改答案。 「臭小子,我是叫你来帮我把妹,不是来搞破坏的!」他低吼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不说实话,我——」 「予洁姊姊,我好害怕喔……」小泱扮可怜,圈住她的颈项撒娇。「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会很乖的……」 她斜睨了简牧颐一眼,转头柔声对小泱说:「姊姊不能带你回家,不过我可以给你我的电话号码,要是你受到欺负,就打电话给姊姊。」 她拿出名片,写下手机号码,放进他的口袋里。 「小泱他没有说谎的动机,只有你有说谎的可能。希望你不要再四处把妹、泡夜店,应该要收心,担起一个做爸爸的责任……」予洁站起身,语重心长地劝告。 简牧颐决定不再作无谓的解释,认命地听她训话。 送走欧予洁后,他转身走向坐在沙发上的「罪魁祸首」,恶狠狠地质问:「为什么要故意说谎,让她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 小泱起身,站在沙发上,挺直身体,昂起小脸,人小鬼大地宣示道:「我是不会把予洁姊姊让给你的!从今天起,我要跟你展开一场男人的战争,这是正义与邪恶的对抗!」 「好个男人的战争。」他眯起黑眸打量着这个连续剧看太多的小家伙,原来这小子也喜欢上欧予洁了,才会故意扯谎搞破坏,看来他无意中又替自己制造了一个小情敌。 「恶魔党,看我的正义之拳!」小泱抡拳攻击他的腹部。 「那我就使出无敌风火轮!」简牧颐抱住他的小腿,来个倒栽葱,让他露出一截白嫩的肚子,晃得他小脸通红。「要不要投降?」 「不要!」小泱频频拉住往上翻的衣服。 「再看我的笑笑拳!」他将小泱放在沙发上,频频搔着他的胳肢窝,惹得他格格笑。 「你……没机会了……」小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已经向……予洁姊姊告白了……你被三振出局了……」 笑闹结束后,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喘气,看着鱼缸。 夕阳穿过玻璃帷幕,映照在鱼缸上,像是为它镶上一圈璀璨的金色光环。水里的两尾热带鱼正热情地噘吻着,今他们空虚的心涌起了对爱的渴望。 一大一小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欧予洁,她的温柔和笑颜,让两人感受到一种家的幸福安定感…… 第四章 夜,沁凉如水。 月光隐遁在乌云后方,连星星都黯淡的晚上,只有两侧凄白的路灯映在湿漉漉的柏油路面上。 欧予洁提着公事包,步出捷运站,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在满布水渍的路面上,弯进巷内后,周遭显得格外静谧,只有她的跫音回荡在暗巷里。 突然,从路口闯进一辆机车,从她身侧呼啸而过,机车骑士伸手硬生生抢走她手里的公事包! 「啊——」她被拖倒在地上,惊惧地尖叫。 机车骑士抢到公事包后,准备加速逃逸,不料停在巷口的银色休旅车忽地打开车门,他闪避不及,整个人撞上车门,连人带车翻滚在地上。 简牧颐因为一直联络不上予洁,打她手机没人接,简讯不回,到办公室找她也扑空,她永远是外出洽公中,所以逼得他只好开车来她家附近等她。 没想到苦等之际,却在后视镜中看到歹徒当街行抢,他机灵地打开车门,拦住机车,跨出车厢,走向前揪住歹徒的衣领,狠狠地揍向他的腹部。 歹徒吃痛地跌趴在地上,倏地从怀里掏出一把亮晃晃的蓝波刀,划向他的手臂,腥红的血飞溅一地。 「抢劫啊——」予洁见状,惊慌地尖叫着。 楼上的住户听见求救声,纷纷探头查看。 歹徒眼看行抢失败,连忙牵起机车加速逃逸。 简牧颐弯腰替她拾起地上的手机、钱包、粉饼和散落一地的资料,但殷红的血却濡湿了白色的袖口,流淌在整个手臂上。 「你有没有怎么样?」予洁焦急地奔到他的面前,见到他手上血迹斑斑,自责地咬住下唇。 「被刀子划了一下,流了点血而已。」他将手提包递给她。「检查看看有没有掉东西?」 「伤口好像很深……」她担忧地皱起眉心,关心地说:「流这么多血,不晓得有没有伤到动脉,我送你去医院。」 他灵机一动,立即佯装疼痛,倒抽了口气,试图藉机勾起她的同情心。 予洁从公事包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覆在他的伤口上,替他止血,温柔地哄劝道:「你先忍耐一下。」 欧予洁扶他走出巷口,拦了辆计程车,带着他前往医院。 候诊室外。 简牧颐坐在长椅上,他的手臂被歹徒划了一道伤口,所幸没有伤及动哌,缝了十来针,正在等药师开药的空档,予洁拿了两杯咖啡从长廊的另—端走来,坐在他的身边。 「伤口好点了吗?还疼吗?」予洁将手中的咖啡递给他。 「打了麻醉针,现在只觉得麻麻的,没有疼痛的感觉。」 「对不起,害你受伤了……」她自责地垂下脸,瞥见他的左手缠上一层厚厚的绷带,眼眶里泛起心疼的泪光。 「一点小伤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倒是你,刚才跌倒有受伤吗?」简牧颐关心地问道。 「膝盖擦破皮而已,刚才护士已经帮我搽药了,不碍事。」她的声音低低的,透着浓浓的鼻音。「真的很抱歉,不只害你受伤,连车子都撞坏了。」 「车门保险公司会理赔,至于我的伤,你要是一直觉得过意不去,不如这段期间有空多照顾我一下。」他温尔地微笑道:「如果因为受伤可以受到佳人的照顾,我觉得挺值得的。」 她凝睇着他略显疲惫的脸庞,那双邃亮的眼睛充满感情地看着她,令她想起他所做的一切。他总在她最需要援助的时候,适时地伸出双手,这份真挚的情意伴随着深深的感动袭来,令她无法抵御。 简牧颐怕她自责烦忧,于是自我解嘲道:「我这也算是英雄救美吧!不晓得可不可以挽回一点点负面形象?」 她咬着红馥的芳唇,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内心纷乱的情绪。 「其实我一点都不后悔为你受伤,反而很高兴可以为你挡住这一切……」他偏过脸,沈凝的眼神端视着她。 她抬起头,两人的目光紧紧地纠缠着,她慌乱地移开眼,轻啜一口咖啡。 轻笑道:「你以为用苦肉计,我就会妥协吗?」 「真糟糕,我的计谋被你识破了,看来我想追到你得再换另一招才行。」他自我调侃,以减轻她的压力。 「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附近?」予洁对于他意外现身感到纳闷。 「因为你没接我电话、也没回简讯,我担心你还在生气,所以想找你厘清误会。」 「误会?」 「就是小泱的身世。」简牧颐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解释道:「这是小泱的出生证明和文件,他是我爸和第二任妻子生的小孩,他们两人在小泱三岁时离异,于是我便把小泱带在身边照顾。」 予洁摊开文件,看了一眼,发现小泱的父亲真的不是简牧颐。 「那小泱为什么要说谎?」她明亮的眼眸透着疑问。 「因为他说想当你的男朋友,要搞破坏,不要我们在一起。」他扯动嘴角,苦笑着说:「为了你,我们差点演出兄弟阅墙的戏码。」 她将文件折叠好,放回信封内,递给他。「看来我是罪魁祸首喽?」 他轻笑不语。 「你一个人带着小泱不是很不方便吗?为什么不交给他的父母照顾,难道他们不想要小泱的扶养权吗?」她好奇地追问。 「我爸是个艺术家,天生爱自由,他妈妈则是服装设计师,追求美丽和时髦,两个人因为一时的激情而结合,又因为太了解对方,只爱自己而分手,谁也不愿意为对方多付出一些。」 他喝了—口咖啡,继续说道:「当时,我刚接管『云樵艺术』,飞往美国谈业务,他们正好在闹离婚,两个人都太自私,不想带小孩。我看到小泱换过一个又一个保母,忍不住想起小时候。我爸妈离婚后也是把我塞给保母带,上小学时,我的保母要结婚了,我居然哭着要求她带我嫁人……」 「简牧颐……」她瞅着他好看的侧脸,倾听着他破碎复杂的童年记忆。虽然他口吻轻松,一派淡然,但是那双深邃炯亮的眼眸,仿佛浮现了一层薄薄的水光,藏掩住成长历程所受的伤,忽然之间,她的心难受地揪在一起。 「上了小学之后,我从这个寄宿学校换到另一个寄宿学校,每到学校放假时,就是我最寂寞的时候。我爸是天生的艺术家,不受拘束,根本不想负责任;而我妈是竖琴家,忙着和乐团巡回公演,也没时间理我。徘徊在两个大人之间,我显得很多余……」 「你是不想小泱和你受同样的委屈,才将他带在身边?」 「嗯。」他捧住温热的咖啡,觉得阒冷的心窝也暖了起来。 「你那么年轻就决定扶养小泱,一定吃了很多苦吧!」她心里感到一丝温柔的悸动,原来在他浪荡不羁、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敏感、坚毅的心。 「刚开始我还觉得那个包着纸尿布的家伙是个爱找麻烦的怪物,不晓得砸了我多少个琉璃和骨董,但久了之后,就觉得他也挺可爱的,在小孩子的身上会看到一种成长的力量。」 予洁聆听着他的过去,心里感到微微地疼痛,觉得对不起他,也嫌恶起自己,她不该因为听信他人的流言就否决掉他的一切。 他扬起眉睫,骄傲地说:「你不要看我这样,我可是一个很专业的奶爸,包尿布的技术很好喔!」 「的确很难相信。」她轻笑道。 「我很少跟人家说这些事……」他没想过她居然是一个可以谈心事的朋友。 「那为什么会想告诉我?」她呐呐地问道。 「因为我很在乎你的看法,不想让你误会、不想被你讨厌,觉得有必要澄清这一切。我从来都没有这么积极地去追求一个女人,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他在她最心软、毫无防备之际,乘机告白。 她的心发烫地怦跳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认识你之后,我才明白被喜欢的人讨厌,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他低沈的嗓音透着无奈。 她的脸垂得低低的,盯视着鞋尖,不敢迎视他那双太过炽热的眼眸,却忍不住追问道:「我这么平凡,究竟有什么值得你喜欢,即便碰了一堆钉子还不放弃?」 「也许别人觉得你很平凡,但在我眼里你是最特别的女人,你走路的姿势特别好看、你微笑的表情特别美、你说话的声音特别好听、你连生气的样子都很有魅力……」 他甜腻的情话像浸了蜜般,令她甜上眉梢,心融得一塌糊涂。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真心想和你交往,愿意为你改去所有的缺点,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予洁抬起脸,红润的嘴贴吻住他的唇,吞噬了他未竟的情话。 这含蓄而羞涩的吻,就是她的答案。 他用温柔和耐心,一次又—次地敲叩她的心墙,终于令她弃守无谓的坚持,竖起爱的白旗,投向他的怀抱。 这不是简牧颐试过最激情、火辣的吻,然而仅仅只是四片唇办贴覆在一起,没有缠绵的热度,却令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甜蜜与悸动,仿佛过去苍白的寂寞、无知的放纵,不愉快的伤痕和伤害,都能藉此获得复愈。 一阵刺耳的铃声忽地大作,覆在被毯下隆起的身形移动了一下,伸出一只小手摸着床柜上的闹钟。 「吵死了,快点把闹钟按掉。」简牧颐拉开被毯,露出一张酣困的脸庞。 「我按了。」小泱咕哝道,圈住他的大腿继续睡回笼觉。 「还是很吵……」他干脆将闹钟甩在地上,企图阻断扰人的噪音。 但铃声好像在跟两人比赛耐性似的,响个不停,让向来有起床气的简牧颐气得半死。 「应该是门铃的声音……」小泱说。 「去看看是谁!」他翻了个身,将枕头蒙在脸上,继续睡觉。 小泱抱着一只洗到变形的褐色玩偶,迷迷糊糊地走出卧室,来到客厅,打开门板。 「早安。」予洁站在门外,对他投以甜甜的微笑。 小泱揉揉惺忪的睡眼,确定不是作梦后,赶紧拭去嘴角的口水。 「还没有睡醒吗?」她蹲下身,揉着他的发心。「我替你们买来了早餐,不欢迎我进去吗?」 小泱侧身让她进门后,很体贴地替她拿室内拖鞋。 「谢谢。」她脱下高跟鞋,换上拖鞋,走进客厅里。 「要小声一点……」小泱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轻声道:「他……呃……爸爸还在睡觉,不能吵醒他。」 予洁敛起笑容,说道:「小泱,说谎鼻子会像小木偶一样变长,你想变成小木偶吗?」 「予洁姊姊都知道喽?」小泱低下头,两手平放在身侧,闷闷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我不会生气,但以后不能再说谎,这是不对的行为喔!」她捏捏他小巧的鼻尖。 「嗯。予洁姊姊,你先在这里坐一下。」小泱拉着她,走到沙发边,将小玩偶塞进她的怀里。「皮皮先在这里陪你,给我五分钟,我马上出来。」 「好。」她顺着他的意思坐在沙发上,看到他像颗小火球般跑进卧室里,消失在门后。 小泱跑进卧室后,关上房门,脱下卡通睡衣,拉开衣橱,换上白衬衫和吊带裤,又打上红色的啾啾。 简牧颐拉开被毯的一角,好奇地问道:「刚才是谁在按门铃?」 「送牛奶的。」小泱说出早已想好的回答。 「我们好像没有订牛奶……」简牧颐低沈的嗓音从被毯里飘出来。 「所以我叫他回去了。没事,你可以继续睡觉,不用管我。」小泱又拉了一条被子盖住他。 小泱扣完最后一颗钮扣后,跑进浴室里,开始刷牙,洗脸,又拿了简牧颐惯用的古龙水喷洒在身上,挤了点发胶涂在头上,将头发抓得又翘又有型。 「你一早在忙什么?」简牧颐拉开被毯,觑着他忙碌的身影。 「没有你的事,快点去睡觉。」小泱轻手轻脚地掩上房门,走向客厅。 予洁坐在沙发上,听见步伐声,转过身一看,好笑地看着小泱隆重的打扮。 「你穿得好可爱喔!」她起身走向前,摸摸他的脸,问道:「你大哥呢?」 「他还在睡觉,叫我们不要吵他。」小泱笑得眼睛眯眯的,他才不会让可恶的「恶魔党」来破坏他和予洁姊姊的约会。 「他身体不舒服吗?手上的伤口还好吗?有没有发烧?我可以进去看他一下吗?」她担忧的目光越过他,落在紧闭的房门上。 「可能不方便……他睡相很难看,会踢被子、打呼、磨牙,还有流口水。他交代我好好招呼你,不用管他。」小泱牵住她的手,讨好地说:「予洁姊姊,冰箱里有巧克力牛奶,我请你喝。」 予洁晃晃手中的提袋,轻笑道:「我是特地来煮早餐给你们吃的,你想吃什么?」 小泱偏着头,想了一下。「火腿蛋吐司,可以吗?」 「当然可以。」予洁牵着小泱的手走往厨房,将买来的水果和食材一一放进冰箱里。 简牧颐在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伴随着烤面包的浓郁香气中苏醒过来。 他拉开被毯,走出房间,循着笑声的来源走到厨房,见到欧予洁系着围裙、拿着锅铲,俐落地煎着荷包蛋。 金色的阳光筛落叶间,穿过玻璃窗,映泻在她的发梢和肩膀上,仿佛镶了一层璀璨的光,好似天使的模样,令他冷寂的心房涌现澎湃的情潮。 他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女人忙碌的身影竟然会令他感动,那再寻常不过的烤面包味道,现在闻来竟会如此美味,充满幸福的踏实感。 予洁将平底锅里的荷包蛋和培根盛盘俊,转过身,瞧见简牧颐伫立在门框旁,蓝色的睡袍微微敞开,露出精瘦结实的肌肉,她立刻慌乱地别开眼。 「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叫醒我呢?」简牧颐走向餐厅,拉开—把椅子坐下。 她转身为他倒了一杯咖啡。「小泱说你在睡觉,叫我不要吵醒你,所以就没叫你了。」 「你这家伙……」他故意揉乱小泱的头发,捏着他白嫩的脸颊,「没事干么在家里穿衬衫、戴啾啾?」 「你管我。」小泱拨开他的手,昂起小巧的下颚,高兴地炫耀说:「人家予洁姊姊说我穿这样很可爱,还说等会儿吃完早餐要带我去看电影、吃爆米花、逛玩具反斗城。」 「那我等会儿也要约我的女朋友去看电影、逛画展,绝对不会让你跟。」他笑得贼兮兮。 「去啊、去啊!我才不稀罕!」小泱冷哼一声。「我以后都不会再跟你出去了。」 「小子,你现在是要跟我划清界线吗?」 「对啊!」小泱伸出两根食指碰在一起,跩跩地说:「我要跟你切八断,要跟你断交。」 「求之不得,我才担心你来当电灯泡,破坏我和予洁的约会呢!」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予洁看着两个人的互动,心有暖意地轻笑出声。 从简牧颐宠溺的眼神和孩子气的口吻,她可以感觉到他是真心疼爱小泱,担心大人们复杂的感情世界带给小泱成长的伤害与阴霾,主动担负起小泱的扶养教育问题。 虽然他有浪荡花心的外表,却比任何一个男人都还勇敢且负责任。 她怔怔地看着他,恋慕的眼神里多了一分崇拜的意味,深深地折服在他温柔勇敢的形象之下。 小泱拉拉她的手,皱眉问道:「予洁姊姊,你真的变成哥哥的女朋友了吗?」 「嗯。」予洁收回漫游的思绪,羞怯地点点头。 「小子,你失恋了!」』简牧颐坏坏地朗声大笑。 「你不要再闹小泱,等会儿他要是哭了怎么办?」予洁俯身温柔地亲吻小泱的额角,轻声地安抚道:「小泱,姊姊还是很喜欢你,还是会带你去看电影、逛玩具反斗城。」 「这里也要亲亲。」小泱指指自己的脸颊,大胆地向她索吻。 予洁大方地在小泱的颊畔印上一记吻。 「臭小子,连我女朋友的豆腐也敢吃!」简牧颐捏着小泱的脸颊,十足就是一副恋爱中的男人猛吃飞醋的模样。 「你不要再闹小泱了,快点去刷牙准备吃早餐。」予洁打断两人的笑闹声。 「小子,看在我『女朋友』的分上放你一马。」简牧颐故意加重「女朋友」这三个字,刺激小泱。 小泱不服气地扮了一个俏皮的鬼脸。 予洁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温柔地笑开来。 学生时期青涩的恋曲里,让她尝到了被背叛的滋味,她清楚拥有一份被瓜分的爱情是如何的痛苦,所以她习惯在心里加一道锁,将感情锁住,因为害怕受伤、害怕爱错,总是小心翼翼地与每个男人拉开一道安全的防线,将爱情拒于心门之外。 情愿孤单、宁可寂寞,也不愿意让感情泛滥,在心里留下爱的伤疤。 但是简牧颐却没有被她冷激的姿态吓跑,反而一直守候在她的身后,用温柔慢慢地渗透她的心防,令她彻底地折服。 像他这么贪鲜、习惯速食爱情的男人,却愿意配合她的脚步,从当朋友互相了解,建立起稳固的感情,教她佩服不已。 小泱放下手中的三明治,小小的嘴巴圈上一层乳白色的牛奶印,撒娇地说:「予洁姊姊,你可不可以喜欢哥哥,也一起喜欢我?」 她被他的童言童语逗笑。「当然可以,我会一直喜欢小泱。」 过了一会儿,简牧颐换上棉质衬衫和卡其色休闲裤,从浴室探出身,朝她喊道:「予洁,你可以进来帮我换一下药吗?」 她站起身,走进浴室里,看到他从柜子里取出药水和纱布放在洗手台上。 「麻烦你了。」 「伤口还会很痛吗?」她小心翼翼地拆下绷带,撕开纱布,看见他古铜色的手臂上缝着一条链形的疤,自责心疼的情绪又在心头泛滥开来。 「不算太痛,只是生活上有一点点不方便。」简牧颐颅着她,见到她莹亮的眼睛漫着一层薄薄的水光,彷佛是怜惜他所承受的一切。 「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开口说出来,不用跟我客气。」她专注地拿起生理食盐水清洗伤口,接着又取出药膏涂抹在上面。 「我绝对不会跟你客气的,因为你是我的女朋友啊!」一抹得意的笑容跃上他性感的薄唇。 她抿唇不语,俏脸蓦地泛出两朵羞怯的红晕。 简牧颐凝睇着她细致的容颜,在那双凝水的眼眸里,看见幽幽的情愫从她的眼底流泻而出,化作温柔的举措,娴熟地为他缠上绷带,包扎伤口。 「你到底在看什么啦!」她娇嗔地喊道,羞窘地别开眼。 「我是艺术家,凝视美女是我的工作。」他戏谑地逗弄她。 「少贫嘴了,我才不会被你的甜言蜜语给骗了。」她作势拍了一下他的臂膀以示惩罚。 「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他低声地问道,将刮胡霜和刮胡刀递给他,乘机勒索她的同情。「我的手受伤了,有点不方便,怕刮伤脸。」 她迟疑地咬着红馥的芳唇,总觉得替他刮胡子这种行为太过亲密,却又拗不过他的央求,于是倒了点刮胡霜涂抹在他刚毅的下颚,拿起刮胡刀轻轻地刮除他脸上雪白的泡沫。 她面向他,两人的身体虽然没有接触,但是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伟岸的身躯进发着一股灼人的热力,炽热的呼吸吹拂着她敏感的颈项间。 她转身将刮胡刀放下,然后拿了一条温热的湿毛巾轻拭着他的下巴。 她的温柔举止与甜美的气息,让简牧颐无法自制地低下头,高挺的鼻尖轻触她的脸颊,单手圈住她纤细的腰身,贴向自己的胸膛。 予洁在他怀里轻颤着,像是受到蛊惑般无力将他推开。 她分不清是她的心跳声或是他的,早已慌乱地失去原有的频率。 她嗅到他身上清爽好闻的刮胡膏味道,感觉到他温润的唇覆住她的嘴,攫住她的呼吸,也夺去她的理智,令她无力推拒。 热呼呼的感觉卷烧而过,焚烧她所有冷漠的伪装与拘谨,只能本能地回应他的热情。 他吮啄着她如花办般柔嫩的芳唇,那芬芳的气息,令他迷恋不已。 唇与唇亲密地贴合着,此刻她才明白,一颗青稚的芳心早已被他的身影给占满了…… 第五章 周末的台北街头,简牧颐和欧予洁带着小泱步出电影院,他开心地走在两个大人之间,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 虽然予洁姊姊成为大哥的女朋友,让小泱小小地难过了一下下,但也因此多了一个人照顾他。 对小泱而言,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简牧颐来才艺班接他下课,他们一起到附近的书店、冰淇淋店闲晃,等予洁姊姊下班。 她跟简牧颐过去交往的女明友完全不同,不仅没有嫌他烦,也不觉得他是电灯泡,反而常常带他出门。 她会陪他们一起去运动场踢足球、去逛他最喜欢的超级市场,甚至煮饭给他们吃。很多时候,小泱觉得拥有哥哥和予洁姊姊的陪伴,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看完电影,予洁和小泱站在骑楼下等简牧颐去开车过来接他们。 回家后,简牧颐带小泱去洗澡,哄他睡觉,而予洁则坐在他的书房里,看着书架前一排排的书。 她随手抽一本辛波丝卡的诗集翻阅着,看得入迷,没发觉简牧颐来到她的身后,亲昵地圈住她纤细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低沈的嗓音背诵出书内的诗句—— 「他们两人都相信,是一股突发的热情让他俩交会。这样的笃定是美丽的,但变化无常更是美丽……」 他低沈富有磁性的嗓音轻轻擦过她的耳畔,衬着甜腻的诗句,字字句句敲叩在她的心版上,仿佛是一股掺了蜜的暖流,漫流过她的心间,让她忍不住感到甜蜜蜜。 她偏过头瞅着他问道:「你也喜欢辛波丝卡的诗?」 简牧颐将头倚向她的肩,两人更加靠近。「我特别喜欢这首,字里行间的描写像不像我们恋爱的过程,是一股突发的热情让我遇上你,疯狂地爱上你,热烈地追求你……」 她掩上诗集,为两人契合的默契而兴奋着。 随着相处的时间愈久,她发现两人有着愈来愈多的默契,比如:都喜欢马奎斯的小说、喜欢在阅读波特莱尔的诗集时衬着德布西的音乐、同样欣赏王家卫的电影、都爱喝街角的拿铁咖啡…… 生活上契合的点点滴滴,令她感动不已,仿佛过去无止尽的等待,在人群里寻寻觅觅,就是为了遇见他。 「小泱睡了吗?」她将那本湛蓝封皮的诗集放回书架上,旋过身问道。 「那小子累坏了,洗完澡后,就直接躺平了。」简牧颐朗笑道。 「看不出来你对小孩子还挺有耐心的,而且很有一套。」她玩着他衬衫上的钮扣。 「我这个『兄代父职」的新时代好男人,是不是让你很感动,有马上想嫁给我的冲动了?」他带着一丝期待地问着。 她娇睨了他一眼,轻搥他的胸膛以示抗议,「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 「这阵子我可是很安分守己,乖到不行,连走在路上眼睛都不敢随便乱瞟。」他放软口吻地讨好道。 遇上欧予洁之后,他终于体会到丁冠翼所说的用「上半身谈恋爱」的感觉。以往他追求女人总讲究新鲜、刺激,纯粹是感官上的满足,可是当喧哗与欢乐褪去后,却产生更强烈的失落感与寂寞。 但是在她的身上,他找寻到一种温柔安定的气质,漂泊不羁的心终于有了归属感,有了想停栖的渴望,甚至兴起想牵着她的手一生一世的想望。 「专一、负责任、不乱把妹,不是一个男朋友应该遵守的规则吗?」她软软地数落道,纤细的食指轻戳他的额头。 他乘机握住她的长指,俯首亲吻着她柔嫩的手,讨好地说道:「你不要对我这么严格,我已经很努力改过了……」 「没办法,谁教你有遗传性的花心基因,不严加管教不行。」 他垮着俊脸,一脸无奈。「冤枉!那都是我那个风流老爸惹的祸,其实我也是他丰富情史下的受害者。」 「少来!」她瞠了他一眼,娇训道:「你老爸的结婚次数是登记有案,而你的把妹记录是自由心证,只差罪证不足,无法起诉而已。」 他圈住她纤细的腰间,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别有深意地暗示道:「要不然我给你一个名正言顺可以管束我的机会?」 她闪躲着他炯亮炽热的眸光。「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来当小泱的大嫂怎么样?帮我一起管教小泱怎么样?」 她俏皮地回嘴。「小泱很乖,才不需要多一个大嫂来管教。」 「好吧!」他举起双手投降。「是我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感觉很好,才想跟你求婚的。」 「你以前那么荒唐,要是嫁给你,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冲出一个小孩喊你爸爸。」她哼了一声,想到他花名在外,忍不住吃起飞醋。 「不可能有小孩冲出来喊我爸爸,因为我都有做好安全措施——」他察觉她的脸色愈来愈难看,连忙改口求饶,讨好地说道:「亲爱的,自从遇见你之后,我不是彻底改过自新了?」 「谁知道你是一时收敛,还是永久的安分?」她没好气地说道。 「给你一个管束我的机会,你又不要。」他无奈地摊摊手。 「哼!我才不要整天提心吊胆,天天请征信社跟监、捉奸。」 「你对自己的美丽有点信心好不好?」 「我对自己很有信心,只是对你不放心。」予洁对于自己爱上一个花名远播的男人也很无奈,再多的讨好和承诺,仍旧无法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跟花心的男人谈感情本来就不容易,尤其像简牧颐这般耀眼、风趣、有品味的男人更是危险,就像在走高空钢索,刺激却也孤危,再多一往情深的承诺,也安抚不了她焦虑的心。 简牧颐凝视着她澄亮的眼睛,仿佛懂得她的心事,牵起她的手,贴放在他的胸膛上。 「遇上你之后,我整颗心全都系在你的身上。」他指着胸口说道:「这里已经太拥挤,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她头低低的,没有搭腔。 也许花心多情并不是他的本性,而是童年不愉快的记忆和伤痕令他没有安全感,害怕稳定的恋爱关系,更怕泄漏自己不安脆弱的心绪。 「你喜欢玉饰吗?」简牧颐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牵着她的手,走到书房的另一端。 紫檀木骨董柜上摆放了各式各样的玉雕,有造型别致的麒麟纸镇、青白玉离观音像、还有一些雕工繁复的玉如意。 他拉开抽屉,里头铺设一层厚厚的绒布毯,上面还放了几个黄玉扳指、刻着诗文花卉的玉佩和一只白玉手环。 他执起她的手,在腕间比了一下尺寸后,将白玉手环霸道地套进她的手里。 温润的白玉泛着一抹淡淡的青色,色泽晶莹,牢牢地圈住她的皓腕,仿佛他坚定的情紧紧缠扣住她的心,教她无从逃脱。 「高星粲金粟,落月沈玉环。」简牧颐低首吟道。 「你懂得还真多,连一只玉环都能吟出诗。」她轻笑道,却不得不佩服他丰富的文学底蕴。 「这只玉环就是我对你的感情,绝对的真诚与忠心。」他牵起她的手,将吻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在那双邃亮墨黑的眼睛里,仿佛看见了一种恒久真挚的誓言,镇定了她惶惑不安的心。 「你还真会哄女生……」她伸手在他胸膛前画着圈圈,口气微酸地调侃道。 「以前我把妹都不用花心思……」他惊觉失言,立即纠正错误的发言。「我的意思是,这辈子我只哄过你一个人,也只有你才值得我花心思。」 「那不是让我们的大情圣很受委屈?」她娇睨了他一眼。 「补偿我一下就可以了。」 予洁还来不及反应,一个甜柔到了极点的吻已覆上她的唇,他淡而好闻的气息充斥在她的嘴巴和鼻腔,炽热又温暖,令她晕眩又兴奋,陷溺在他暧昧又热情的拥吻里。 面对他强悍又热情的逼近,再多的防卫与矜持都显得多余,就算她嘴上倔强地不肯承认,但是她的心已经彻底地臣服在他的温柔里了。 入秋的晚风吹拂过霓虹喧嚣的城市,阗黑的天幕上缀着几颗星垦,随着时针跨向八点,办公大楼内的人潮逐渐散去,空荡荡的办公室显得格外的安静。 欧予洁坐在萤幕前,长指落在键盘上,敲出一串串清脆的声响,拟着企划案。 「还没走?」周佳蒂看见她座位上的灯还亮着,冲了两杯咖啡走进来,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谢谢。」予洁接过咖啡,微笑地道谢。 「在忙什么?」周佳蒂倚在她的椅子旁,凑近看了电脑萤幕一眼。 「我在帮『云樵艺术拍卖』做一个慈善义卖的募款酒会活动,正在拟提案。」她大略地说着。 当初简牧颐想追求她时,送了一份慈善义卖的案子过来,交往后,她发觉他是真心想帮助贫困儿童,不只是为了讨好她而做做样子,于是她担任起统筹企划,想将这个慈善义卖办得有声有色,募得更多资金,让更多贫困儿童受惠, 「你最近好像接了很多大案子,预算都挺高的。」周佳蒂有点不是滋味。 她轻啜了一口咖啡,嗅出火药味,连忙转移话题。「你呢?怎么这么晚还没有走?」 「忙着帮一家彩妆公司设计圣诞派对,拟了几个方案对方都不满意,一会儿嫌活动成本超出预算,一会儿嫌没新意,真是难搞。」周佳蒂忍不住抱怨道。 「你可以跟他们活动的企宣组多沟通,看对方的需求是在派对内容还是只想在媒体上曝光。如果是后者,你多在媒体宣传上下功夫就可以了。」予洁大方地给予建议。 「你真是厉害,一下子就点出问题的症结点。」周佳蒂嘴上赞美她,心里却存着一股妒意。「怪不得经理一直夸你,还说要升你当企划部组长。」 「升组长的事又还没定案,搞不好只是经理的场面话。」 「对了。」周佳蒂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是怎么找到方莲女士想要的那幅『奔马图』?」 对于失去叶董这个案子,周佳蒂一直耿耿于怀,尤其在案子要转交给欧予洁时,经理还劈头训了她一顿,重挫她的自尊,令她更是忿忿不平。 「我是透过一个朋友取得画作的,有问题吗?」 「我听叶董他说,你是用低于市价的七成价格取得画作,我想那个卖你画的人应该跟你私交很好,才会出这么优惠的价钱。」 予洁淡笑不语,她岂会不知道周佳蒂一直不能释怀叶董的案子改由她企划,如果她承认与简牧颐的恋爱关系,而他又是「云樵艺术拍卖」的执行总监,种种复杂纠葛的关系,会不会让周佳蒂说她是利用美色取得企划案和画作,而不是靠实力呢? 「刚好有个在艺术界工作的朋友认识云涛先生,所以可以取得比较优惠的价格。」予洁决定一语带过,不想公开她和简牧颐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免得产生不必要的流言。 「你那位在艺术界工作的朋友可以介绍给我认识吗?我有个客户也很锺意云涛先生的作品。」 予洁正为难得不知该加何开口拒绝之际,桌上的手机恰好响起,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抱歉,我接一下手机。」予洁歉然道。 周佳蒂别过脸,幸幸然地步出她的办公室。 予洁见她走后,立即接起手机。 『工作狂,你的男朋友病了,你还有心情加班?』简牧颐在电话那端甜蜜地抱怨着。 「我加班还不是为了帮你的公司企划募款酒会。」予洁好笑地解释,像是在安抚一个讨糖吃的小孩子。 『我把那个案子派给你们公司执行,不是为了让你冷落男朋友的。』 「好啦,我在收拾东西,准备要回家了。」她移动滑鼠,将电脑关机,收拾桌上的文件。 『要不要来我家?』 「不要,我上了一天班好累,只想回家赶快睡觉。」她揉揉酸痛的脖子。 『我生病了……身体有点热……头也有点痛……』简牧颐卖起可怜。 「现在才八点多而已,你下楼去药局买药吃啦!」 「除非你来喂我吃药,否则我绝对不吃。』他耍起无赖。 「那你就继续生病好了,反正受苦的是你,又不是我。」这么大一个人了,都能把小泱照顾好,才不相信他会被感冒打败。 『你怎么这么没爱心,我是你的男朋友耶!』他不甘被冷落地大声疾呼。 「对,我是你的女朋友,不是喂你吃药的南丁格尔,更不是供你使唤的玛丽亚。我现在要去搭捷运回家了,bye!」她毫不妥协地收了线。 这男人真是宠不得,一宠就变得任性。 她俐落地收拾好东西后,提着公事包,关掉电灯,阖上办公室的门,匆匆步出静谧的大楼。 欧予洁回到家,梳洗完毕之后,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按着遥控器,对于萤幕上喜剧演员搞笑的对白完全没兴趣,整副心思全都缠绕在简牧颐身上。 以往他总是会在入睡前打电话向她说晚安,分享彼此的工作心得或生活上偶发的趣事,为什么今晚却没打电话来呢? 她的目光瞟向茶几上迟迟没响起的电话,忍不住拿起话筒试了一下通讯,脸颊碰触到腕问温润的玉环时,脑海中浮现了他的脸庞。 刚才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没精神,是不是真的病得很严重、很不舒服呢? 他一个大男人既要管理一家公司,应付繁忙的业务,又要照顾小泱,也许真的累到病倒了…… 人在生病时总是特别脆弱,需要安慰,渴望温暖,她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计较他是不是在耍任性呢? 予洁放下电话,站起身,走进房里换下睡衣,套上牛仔裤和连帽外套,匆匆地锁上门,走到巷口的连锁药局买了几盒感冒药、维他命锭和退烧贴片。 她拎着提袋坐上计程车,来到简牧颐的寓所,搭着电梯上楼,按下电铃。 半晌,简牧颐披着一件蓝色的睡袍起身开门,瞧见欧予洁伫立在门外时,眼底跃上了一抹欣喜之色。 「拿去。」她将手里的提袋递给他。 简牧颐侧身,想让她进屋。「你不进来陪我吗?」他声音低低的,佯装痛苦地咳了几声。 予洁拗不过他,只好脱下休闲鞋,走进屋内。 他锁上门后,从身后抱住她,将脸贴近她的耳畔,亲昵地说道:「亲爱的,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最关心我了。」 她娇睨了一眼,说道:「我是怕你感冒不去看医生,传染给小泱了。小泱人呢?睡了吗?」 「你是我的女朋友,又不是小泱的保母,干么开口闭口都是那小子!」他不满地抗议。 她用手肘轻顶他的胸瞠,取笑他。「你在吃小泱的醋啊?他是你弟弟耶!」 「抢我女人者,视投名状,必杀之。」 「你很无聊耶,干么学电影对白。」她被他逗笑。「小泱人呢?是不是在房间里睡觉?」 「他去参加儿童足球练习营,要到星期日下午才会同来。」 闻言,予洁忽然意识到一种危险的亲密感,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单独相处; 虽然她进出这个家很多次,可是以往都有小泱陪伴,所以不会觉得特别尴尬,现在只剩下两个人,气氛显得格外的瞹昧。 尤其此时他的胸膛熨贴住她的背脊,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息包围着她,炽热得仿佛要将她烧融,令她的心发烫地怦跳着。 她挣开他的环抱,试图拉开一段距离,将手里的提袋递给他。「我帮你买药来了,你哪里不舒服?」 他耍赖地往沙发上—坐,哀怨地说:「全身都不舒服。」 她坐在他的身边,拿他没办法,甜甜地抱怨道:「你真爱给我找麻烦!」 「我觉得身体热热的,好像有点发烧,不信你量—下我的体温。」他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两人的鼻尖轻触,彼此的呼息暧昧地交缠着。 他黝黑的眼眸变深,性感的薄唇摩擦过她红润的嘴,低喃着诱惑她。「怎么样?我是不是生病了?」 予洁推开他,手心探向他的额头,摸了一下他的体温。「根本没有发烧的异状,你是不是故意在耍我?」 「我真的觉得头痛痛的。」他揉着太阳穴,装可怜。 「头痛吃颗止痛药就行了。」她从药袋里掏出一包止痛剂,掷向他的胸膛,轻斥他的无赖行径。「根本没有感冒,还装病来诓我,你真的很可恶耶!」 她娇睨了他一眼,无奈地叹息。她怎么会爱上这么无赖的男人? 「谁说我没有生病?我明明头痛得快要爆炸了,理性和兽性一直在我脑子里打架,吵得我头痛得要命。」 「这个笑话很无聊。」她佯装听不懂他的暗示,弯下身拾起手提袋。「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我保证不再闹你。」他乘机握住她的手,柔声地哄劝道:「留下来陪我嘛!反正你回家也是一个人,不如留在这里,我们一起作伴。」 「留下来就中了大野狼的圈套。」她才没那么笨呢! 简牧颐站起身,双手牢牢地圈住她,俯首轻轻地咬嚿她的耳垂,继续诱哄着她。「要不然换你当邪恶的大野狼,我当无辜的小绵羊,随你整治好不好?」 他的胡渣刺痒着她敏感的颈间,低沈的嗓音充满了诱惑,令她不知所措。 他的唇亲昵地摩娑着她颈间的肌肤,忍不住轻咬着,在她耳边不住地低哺。「你不是常说我很无赖、欠修理吗?趁这个机会发泄平日的怨气,尽情地蹂躏我、报复我,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予洁被他戏谑的情话逗笑,瞠了他一眼。 简牧颐轻啄着她的脸颊。「留下来陪我嘛……让我当你的男人,好不好?」 他的身体散发出浓烈的情动气息,湿热的鼻息吹拂在她的脸上,充满诱惑的氛围。 筒牧颐收拢手臂,令她的背脊紧紧地贴靠在他的身躯前,亲密得没有—丝距离,她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体坚硬的亢奋。 「我保证会对你很温柔……」他一边说一边吮咬着她的耳廓,双手忙碌地拉下外套上的拉链,露出白色的削肩背心。 他甜腻的耳语,击溃了她的拘谨与矜持,只能任凭他灼热的吻攻城掠地,沿着她的耳垂亲吻下来,落在线条优美的颈项以及性感的锁骨,接着褪去她的外套和背心,露出包覆着浑圆胸部的蓝色蕾丝胸衣。 他抬起她细致的下颚,轻柔地覆住她的唇,火热的舌采进她的唇齿间,那柔嫩的触感令他深深地着迷,时而轻柔、时而狂烈,重重地深吻着。 她在两人的黏吻中喘息着,感觉到双脚腾空,被他拦腰抱起,走进卧室。 屋内摆放了许多香氛蜡烛,小小的蕊心燃着一圈光亮,淡蓝色的床单上铺满玫瑰花办,营造出浪漫的气氛。 她娇睨了他—眼,轻声地说道:「你心机好重,根本是预谋好的!」 「好不容易那小子愿意去参加训练营,我们才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当然要把握时机,布置一下,让你惊喜啊!」 他将她平放在铺满玫瑰花办的床上,俯身褪去她身上的牛仔裤,露出一双雪白修长的美腿。 他爱恋的目光漫游过她姣好的胴体,看着她如云般的黑发披散在床上,细致净丽的五官、线条优美的颈肩、丰盈挺俏的胸哺、性感小巧的肚脐,和纤细的长腿,美得仿佛是一幅画,今他舍不得栘开目光。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教他如此倾心痴迷,不仅用温柔抚慰他孤独的心,生活上的默契更教他惊讶。每次靠近她,胸臆间就会涌起一股澎湃的热情,汹涌得要将他的理智淹没。 他苦苦压抑着激切的热情,隐忍着欲望的折磨,害怕太过急切的需索骇着她。 俯下身,他亲吮着她红馥的芳唇,她尝起来清甜淡雅,美好得就像这些玫瑰花办般,令人难以抗拒。 予洁完全臣服在他热情的蛊惑之下,弃守她的理智与矜持,只想在这—刻紧紧地拥抱他,释放她所有的热情,成为他爱情的俘虏。 他细碎而绵密的吻落在她的额头、鼻尖和被吻肿的芳唇上,紧接着滑向柔嫩的颈项和锁骨,留下一圈圈的齿印,就像是被爱情螫下的印记。 她伸手褪去他身上的睡袍,露出古铜色精瘦结实的身躯,两人的身体亲密地贴熨着,每一个接触的地方就像有一把火,灼烧着他们的每一寸肌肤。 他们在彼此甜腻的缠吻中剧烈地喘息着,他结实的胸膛贴覆住她的雪峰,炽热的亢奋热情地揉进她的体内。 她隐忍着不适,蹙起眉心,指尖赌气似地陷入他结实的背肌中。 「弄痛你了吗?」他撑起手肘,心疼地问道。 「没……」她努力适应着他的重量。 他怜惜地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热情地与她缠绵着。 欲望烧腾的夜晚,迷蒙的光晕中,他们的肢体亲密地交缠着,渴望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对彼此的感情,那么样的直接、坦白,爱得毫无保留。 第六章 周末假日,简牧颐开着车带欧予洁和小泱到超级市场选购生活用品和食材,男的俊雅挺拔,女的靓丽秀净,再加上可爱好动的小泱,频频吸引路人欣羡的目光,他们和乐融融的景象,就好像一个甜蜜温馨的家庭。 予洁拎着购物袋的提耳,看着小泱开心地跨坐在简牧颐的肩膀上,两人亲昵笑闹的模样,不像是年龄差距甚大的兄弟,反而更像一对父子。 尤其看到他对待小泱的态度,更令她兴起想嫁给他的冲动。 他宽阔的肩线给她一种温暖踏实的感觉,仿佛可以为她遮去外界的风风雨雨,在纷乱喧闹的世界给予她最温柔的慰藉。 现在的她,想好好地拥抱他,好好地爱着他,想让这份感情一直延续下去,即使他们都不再年轻,他的发鬓全都灰白、她的眼角出现皱纹,她也希望能牵着他的手走下去。 三人回到家后,将买来的日常用品放进橱柜里,简牧颐主动提诿要当大厨,负起烹饪的重责大任。 「你真的行吗?」予洁站在他的身后,替他系上围裙,对他的厨艺颇不具信心。 「小泱,大哥的手艺行不行?」简牧颐观着正在洗手槽前帮倒忙的小泱,骄傲地问道。 「大哥一定行!」小泱高喊。 予洁还是一脸怀疑,如果是寻常的家常菜或蛋炒饭她还相信他的手艺,但是他开出的菜单却是义大利面、迷迭香烤鸡和海鲜汤,令她担心自己的胃能不能承受这些甜蜜的负荷? 「我觉得还是先吞两颗胃药比较保险。」予洁不给面子地建议道。 「真不给面子,我的厨艺可是深藏不露呢!」简牧颐俐落地卷起袖子,一副大厨的架式。 「予洁姊姊真不给面子!」小泱也卷起衣袖,在一边瞎忙,一副二厨的姿态。 「反正一个半小时之后,你就可以见识到我的功力,铁定让你赞不绝口,崇拜不已!」他挂保证地说道。 「崇拜不己!」小泱又附和,简直是超级助选员的口吻。 「你跟予洁去客厅看电视,不要在这里制造麻烦。」简牧颐将小泱抱下椅子,以免等会儿被飞溅起的热油烫伤。 予洁和小泱看着简牧颐取出一只全鸡,拿着一根筷子将鸡肉与鸡皮完全分开,接着用酱油、料理酒、橄榄油、蒜蓉和胡椒等配料调成酱,开始腌渍,又将洗好沥干的迷迭香逐一塞入鸡皮内侧。 他熟练的手法不像烹饪生手,俐落得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又发现了一项令她赞许的优点。 「予洁姊姊,我们一起去书房玩电脑好不好?」小泱拉着她的手,软软地央求道。 「你带小泱去玩线上游戏,一个小时之后,保证你们有大餐可以吃。」简牧颐站在流理台前,一边忙碌作菜,一边指挥他们的动作。 「好吧。」予洁走向前,在他的脸颊印上一个鼓励的吻。「加油了,大厨师,今天的午餐就靠你喽!」 予洁牵着小泱的手离开厨房,走进书房内。 「予洁姊姊,你会不会觉得有点渴?」小泱仰起头问道。 「你会渴吗?要不要姊姊帮你倒水?」予洁蹲下身。 「一点点。」小泱将膝盖相触,弯成内八。「我想先上一下洗手间,你先帮我开电脑,连上『史莱姆好玩游戏区』,等会儿我上完洗手间后,帮你倒柳橙汁来好不好?」 「好啊!」她爱怜地摸着小泱的发心,打从心里喜欢他。 小泱转身,像颗小火球般奔出书房。 予洁坐在书桌前,按下电脑主机的开机键和萤幕电源,趁着等待的空档,她研究起他摆在桌上一个雕工细致的螭龙纸镇。从生活上的细节和言谈之间的线索,可以看得出来他不仅喜欢搜集艺术品,更对玉饰和古砚有种莫名的热情。 几次到他的办公室洽谈募款酒会中义卖的骨董时,他即表态什么都能割爱,独独他苦心收藏的几只古砚,绝对不能捐出去。 电脑跳过开机画面后,随即自动连上网路,予洁还来不及移动滑鼠启动ie浏览器,画面上即跳出自动登录上线的msn视窗。 萤幕上突地跳出一个对话视窗—— 宅中之霸——宅霸天(丁冠翼): 大情圣,好久没在线上看到你,恭喜你顺利「把」上欧予洁了!在下对你的把妹功力真是佩服不已,对你的崇拜有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啊! 予洁错愕地盯视着丁冠翼传送过来的讯息,不晓得该关掉对话视窗,抑或是佯装成简牧颐继续追看下去。 丁冠翼话里说的「把」上她是什么意思? 对简牧颐而言,她是否只是他心血来潮的爱情游戏?还是他当她是心中的挚爱,想要牵着她的手一生一世地走下去? 宅中之霸——宅霸天(丁冠翼): 连欧予洁那么难缠的女人都被你把上手,看来你这「情圣」的封号绝非浪得虚名,果真是家族遗传。 既然你赢了这次的睹注,那我也只好俯首称臣。我已经说服爷爷把你心心念念的「饕餮纹古砚」让出来了,找个机会来我家陪我爷爷泡茶,顺便谈谈古砚的价钱吧! 忽然之间,予洁好像被兜头淋了一盆冷水,满腔的热情全在瞬间down了下来。 原来简牧颐会锲而不舍地追求她,只是因为和丁冠翼的一场赌注,那么那些动人的情话、缠绵的亲吻、所有的一切,该不会是他狩猎的手段,只是想借着征服她来证明他的男性魅力? 愤怒和猜忌像毒蛇般紧紧地盘踞她的胸口,仿佛有一把怒火围烧着她的心脏,令她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予洁颤抖地握住滑鼠,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溢出眼眶,滴落在键盘上。 她已经完全陷溺在这段感情里,甚至有想和他共度一生的想望,如果他对自己只是一时的激情与新鲜,那热情燎烧过后,新鲜感褪去,她该怎么办呢? 小泱端着两杯柳橙汁,小心翼翼地移动步伐,来到书桌前,将果汁放下。 「予洁姊姊,你的果汁。大哥说再三十分钟就可以吃饭了,要你再忍耐一下。」小泱凑近她的身边说道。 她别过脸不搭腔,拭着脸上的泪水。 「予洁姊姊,你怎么在哭?是不是哪里痛痛?」小泱关心地问道。 「姊姊没事。」她站起身,哽咽地交代小泱。「你自己在这里乖乖玩游戏吧。」 「予洁姊姊,你不陪我玩吗?」小泱的表情好失望。 「姊姊想回家了。」 「为什么要回去?我们等一下就要吃饭了。」 「姊姊不舒服,想回家。」 小泱机灵地溜出书房,赶紧跑到厨房向简牧颐报告。 简牧颐关熄炉火,走出厨房时,就见予洁正在收拾物品,一副急着离开的模样。 他扣住她的手肘,扳过她的身子,瞧见她的眼眶红红的,明显有哭过的痕迹。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急着要走呢?」他温柔地询问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现在「心里」很不舒服,要回家休息。」她沈下俏脸,激动地扬高音量。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小泱惹你生气?」他转过头瞥了小泱一眼。 小泱无辜地瞪大眼睛,赶紧澄清。「我一进书房予洁姊姊就在哭了,我没有惹她生气!」 「你不要什么事都拿小泱来当挡箭牌!」她忿忿地甩开他的手。 回想当初,他也是吃定她心软,狡猾地派小泱来勒索她的同情心。 「你可以不要这么情绪化吗?」他被她凶得一脸莫名其妙,忍不住微微抱怨道:「如果是我惹你不开心,你可以告诉我,我会改进,会反省、会检讨,但是不要赌气地扭头就走,这样永远都解决不了问题。」 她双手环胸,冷哼一声,嘲讽地说道:「你哄女人还真有一套!」 「哥哥,你们……在吵架吗?」小泱无辜的大眼睛里蕴起惊惧的泪光。 简牧颐立即旋过身,蹲在小泱的面前,轻声安抚道:「小泱,哥哥没有和予洁姊姊吵架,我们只是有些事情意见不同,需要沟通。」 「我不要你们吵架……」小泱无助的眼眸瞥向予洁,瞅得她心软。「予洁姊姊,不要跟哥哥吵架,你们这样我好怕……」 予洁的心蓦地揪紧,眼眶泛着怜惜的泪水。 「小泱,你先去书房玩电动,等会儿哥哥再叫你出来吃饭。」简牧颐哄着他。 小泱乖顺地点点头,拿起沙发上的绒毛布偶,走进书房内。 「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吗?如果你不说,我永远不会知道你为了什么事不开心?」简牧颐沈住气问道。 「你为什么想追我?」她凝瞪着他,问句中有着明显的怒气。 「问这什么傻问题?我追求你当然是因为爱你啊!否则我干么百般地讨好你?」简牧颐对于她没头没脑地抛来这一句,感到十分纳闷。 她就是怀疑他不够爱她,所以气得要走? 「没有其他的理由?」她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我爱你就是最好的理由。」他炯亮的眼眸定定地落在她嗔怒的小脸上。 她咬着下唇,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他,投入他的怀抱,但是看过丁冠翼传给他的对话讯息后,已撼摇了她对他的信心。 「那你跟丁冠翼的赌约是怎么一回事?」她深吸口气,沈声问道。 他诧然地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的语气又冷又带刺。 「我们的赌约只是哥儿们的玩笑话……」他试着想开口解释。 「所以你对我的感情也只是游戏,我只是你们哥儿们打赌时挑选到的对象?」予洁的眼中翻腾着怒火。 她无法不怀疑简牧颐的真心,当初她的相亲对象应该是丁冠翼,而不是他。突然蹦出他来跟她约会,又热烈地追求她,不管她如何刁难、拒绝他,他仍执意要与她交往,这是真心追求,还是刻意安排? 现在她得知他与丁冠翼的赌约,打赌能否「把」上她,心里不免猜疑是否从一开始她就是他们赌约游戏的一部分,所以丁冠翼故意缺席,派他来证明自己的把妹功力与男性魅力? 「我们的感情和赌注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叹息地解释道。「你究竟是从哪里知道我和丁冠翼的赌约?」 他不记得有跟她提过睹约的事,难不成是那个臭宅男泄了底? 「刚才小泱说要上网玩游戏,请我帮他开电脑,丁冠翼误以为是你上线,传了讯息过来。他说十分佩服你的把妹功力,说你赢了赌注,叫你有空去把你心爱的砚台买回来。」 「该死的丁冠翼!」他咬牙低咒,这个死宅男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到现在还敢说我们的感情和这场赌约没有关系吗?」她厉声问道:「是不是从一开始,丁冠翼也是推不掉那场相亲才派你当枪手,你们把追求我当成赌约,藉此来证明你的魅力?」 「你误会我和冠翼了。」他箝住她的手臂,紧张地解释道:「冠翼是在跟女明友复合之后,觉得他在感情上不再单身,不适合赴约,又赶着出国,无法联络上你取消约会,才会要我代为出席。」 予洁的脸上充满不信任的表情,毕竟这时间点太过敏感了。 「我是在相亲宴上第一次遇见你就喜欢上你,是真心想追求你的。后来碰了几次钉子后,丁冠翼才提议和我打赌,如果我能成功追到你,他就说服他爷爷将一个清朝的古砚卖给我。」简牧颐详细地解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予洁眼中的怒气与戒备消去几分,却还是忍不住怀疑他的动机与说词。 她已经爱上他了,这份爱在她的心里扎得好深好深,让她毫无保留地将最纯净的身体和真挚的心都交付出去,如果这只是他爱情游戏的一部分,那她如何承受得起这结果呢? 「为什么不好好谈场恋爱,而要玩这种打赌游戏呢?难道你不晓得这样很伤害一个女人的自尊吗?」她忽然觉得好难堪。 「对不起……」他垂下内疚的眼眸。 她低头不语,泪水漫上眼眶,他和丁冠翼的赌约彻底地伤害了她。 「我知道睹约的事是我太过幼稚,但是,请你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我是真心地喜欢你……」他卑微地求和。 她别过脸不敢看他的脸,怕自己又忍不住心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我想我该回去冷静一下……」 她是该好好沈淀思绪,思考这份感情该怎么延续下去。 「予洁,不要太快放弃我们的感情好吗?」 「我累了,想回去了。」她拎起背包,头也不回地跨出他的房子。 简牧颐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抹了抹疲惫的脸。 小泱在书房里偷偷地打开门缝,听着他们的对话,他不懂他们在争执什么,可是看到予洁姊姊哭了,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他不安地踏出书房,来到简牧颐的身后。 「哥哥,你和予洁姊姊吵架了吗?」小泱一脸忧愁。 「我们没有吵架,只是意见不同而已。」他捏捏小泱的脸颊,故作轻松地说道:「走,我盛面给你吃。」 简牧颐带小泱来到厨房,盛了一盘义大利面送到小泱的面前,又取出烤箱里的迷迭香烤鸡,放在餐桌上。 烤鸡的香气四溢,却孤单地被冷落在餐桌上,谁也没有心情去品尝它。 欧予洁的缺席让两人不仅失去了胃口,也丧失了快乐的力气。 欧予洁拜访完客户后,提着公事包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上,秋日暖暖的阳光洒落下来,却暖不了她寂冷的心房。 自从和简牧颐发生争执后,他们的爱情就有了阴影,她忍不住质疑他的真心。 在这段感情里,她陷得很深,而他呢? 他是不是同她一般执着,一样的为对方而痴狂,甚至为爱盲目地丧失理智呢? 和他交往之后,她全副心思都在他的身上,生活重心和人际关系也都是绕着他打转,跟过去独立自主的她完全不同。 这几天她刻意拒绝他的约会,藉此沈淀思绪,想让炽热的感情淡却下来,让理智回笼。 但是经过近十天的疏离,她以为不见他、不听他的声音,就会少爱他一点,却反而让思念入侵,整个人更加的沮丧失落。 她低头看着腕间的玉镯子,几次赌气想将它取下,却总是卡在腕骨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不肯褪去。 不知不觉间,她晃到了方莲女士开设的「艺莲珠宝」,推开门走了进去。 「莲姊,好久不见。」予洁的脸上漾着浅笑。 「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方莲起身,走向她,温柔地笑道:「每次打电话约你喝咖啡,你都说没空,今天居然会来找我。」 「刚才到附近拜访客户,就顺路绕过来看看你,想跟你打声招呼。」予洁走向沙发坐下。 「要不要喝咖啡?我刚请小昭帮我泡了一壶。」方莲热情地说。 「好,谢谢。」她低首微笑道。 方莲转过身,吩咐柜台的助理小昭倒了两杯咖啡,放在透明的玻璃圆桌上。 「最近在忙什么?感觉你好像瘦了很多。」方莲一脸关心地询问。 她不自觉地摸着脸颊,自我调侃地说:「那代表我减吧成功,终于瘦下来了。」 「好端端的减什么肥?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年轻女生,老是喊着要减肥,小昭也是常常不吃饭,喝什么减脂茶,当心减出病来了!」方莲轻训道。 小昭心虚地吐吐舌头。 「关于上回你和志钧帮我筹办的生日会,我玩得很开心,连礼物都很喜欢,一直没机会好好感谢你。」想到上回的生日会,方莲现在还是觉得很满意。 「那是我应尽的本分。」 「你是怎么找到云涛先生的『奔马图』?」 「有问题吗?」予洁以为那幅画有什么问题。 「画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这幅画据说是云涛先生送给他第二任妻子的定情之作,想要对方割爱实属不易,想必你一定是认识了什么特别的人物,才会连画都取得到。」 「就……透过一个朋友的帮忙。」予洁逃避她询问的目光,端起咖啡啜饮着。 方莲细睇着她,发现她的腕间戴着一只色泽晶莹的玉镯子,从事珠宝业的她对玉饰特别喜爱,于是执起她的手细看。 「以前都没有看过你戴什么珠宝,怎么突然戴起玉环了?」方莲好奇地问道。 她的话触动了予洁心里的纠结。 这只玉环仿佛是简牧颐在她身上落下的锁,拴住了她的心,时时刻刻暗示着他有多么地爱她。 「一个朋友送的。」她垂下眼睫,声音低低的。 方莲牵起她的手,反复端视那只温润的白玉镯子,笑着问道:「男朋友送的?」 她淡笑不语,不承认也不否认。 「那他肯定很爱你,这只玉环的色泽漂亮,雕工精巧,价值不菲,如果不是很爱你,怎么可能会送这么贵的物品?」 「我对玉饰没研究,所以不晓得它的价钱。」予洁看着手上的玉环,完全不晓得它竟然这么昂贵。 方莲好似看出她心里的疑惑,浅笑道:「不了解王饰的价格没关系,但可不能不懂送玉人的心意。」 她眼中的困惑加深了。「什么意思?」 「一片冰心在玉壶。」 予洁细细地咀嚼着这几个字。 方莲继续解释道:「传统的中园人是个情感很内敛的民族,他们表达感情的方式都相当含蓄,会利用玉器作为定情的信物,或者是当作爱情的图腾。送你玉环这个人,一定相当地喜欢你,他希望自己对你的感情就像金玉一样的坚贞不移。」 「是吗……」她低喃着,不晓得这只玉环背后藏着这么多的意义与秘密。 简牧颐对她的感情,真如金玉一样的坚贞不移吗? 方莲淡笑,端起咖啡啜饮着。 两人坐在沙发上闲聊,直到予洁的手机响起,办公室内的同事宋君雅打电话来告知她有个客人执意要见她,还任性地宣示见不到欧予洁就不走。 她连忙向方莲告别,拎着公事包,搭着计程车赶回公司。 简其泱穿着「幼心国小」的制眼,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他最喜欢的绒毛玩偶「皮皮」,瞪大无辜的眼睛。 现在他开始同情起木栅动物园里的无尾熊,明白它们一直被「观赏」的心情有多么无奈了。 「哇!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孩呢!」宋君雅看着他又圆又亮的眼睛,惊呼着。 「你们看,他手里还拿着一只小熊,背着书包,一副要去流浪的样子耶!」小芬蹲在他的跟前逗着他。 「弟弟,你该不会是翘课吧?等会儿要不要跟大姊姊去玩啊?」夏绿蒂顽皮地眨眨眼。 小泱垂下脸,继续玩着皮皮那只洗到变形扭曲的手臂。 「你不要诱拐儿童啦!」宋君雅低斥道。 「开开玩笑又不会怎么样。」夏绿蒂耸耸肩,问道:「你打电话给予洁了吗?她要不要赶回来接见她的小客人?」 「她说在路上了,等会儿就回来。」宋君雅说。 「弟弟,你跟予洁是什么关系?」小芬掩不住一脸的好奇。 小泱抿着嘴,不搭腔。 「你该不会是予洁的小孩吧?」晾在一旁看戏的周佳蒂冷刺道。 「是吗?你是予洁姊生的小孩吗?」小芬捏捏他的脸,继续说:「那你—定是遗传到爸爸那边,才会长得跟予洁姊不太像。」 为了见到予洁姊姊,小泱默默地隐忍着一群女人的聒噪声。 半晌,会客室的门板被推开,予洁走了进来,见到被同事围住的小小人儿,忍不住惊愕出声。 「小泱?!你怎么会在这里?」予洁的脸上写满惊讶。 小泱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奔进予洁的怀里,连日来的不安与不快乐,全都化成泪水,号啕大哭。 同事们见状,识趣地退出会客室,掩上门,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予洁蹲下身,拭着他脸上的泪水,轻声安抚道:「小泱,你怎么会来这里呢?谁带你来的?」 「我自己一个人搭着计程车来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她的名片。「我跟司机叔叔说,我要到这个地方,他就开车送我来了。」 「你大哥知道吗?」 他瘪着小嘴,摇摇头。 「你没有去上才艺班吗?」 「……没有。」 「你这样突然跑来,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而且也没有跟你大哥说,他会担心的,你知不知道?」 「可是……我很想予洁姊姊……」小泱的眼睛又飙出泪水,哽咽地说:「那天你们吵架之后,你就不来我们家了……我很想你……哥哥也很想你……可是你都不想我们,也不来看我们……」 「对不起。」予洁的心难受地揪紧了,鼻腔泛起一阵酸楚。 「你不要讨厌我和哥哥,好不好?」小泱软软地央求道:「我们以后会对你很好、很听你的话,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我没有讨厌你,也没有讨厌你大哥。」 「那为什么不来我们家?」 「因为……姊姊需要时间想清楚—些事情。」 「这么多天,你想清楚了吗?」小泱—脸天真地追问:「如果你想不清楚,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帮你想。哥哥都说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猪哥亮。」 予洁被他的童言童语逗笑,忍不住纠正道:「是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 「你笑了,就表示不生气了?」 「以后不准你再一个人偷偷跑出来,很危险,知不知道?」予洁柔训道。 「遵命。」小泱顽皮地行了一个童军礼。 予洁牵着她的手,向同事交代了一些事后,便带着小泱离开办公室。 第七章 简牧颐接获才艺班康主任打来的电话,得知小泱在放学后并没有去上大提琴课,这才知道他不仅跷课,还失踪了。 他顾不得正在进行中的会议,开车到学校附近、麦当劳、冰淇淋店、公园和书局,到每个小泱可能去的地方寻找他的踪影。 他不断地检视着手机,深怕错过每个跟小泱有关的讯息,像只无头苍蝇般,开车穿梭在纵横交错的巷道里,只要看见疑似小泱的身影,就摇下车窗确认着。 他烦躁地陷在动弹不得的车阵里,猛按喇叭催促前方的车辆,想到自己与欧予洁的感情正陷入胶着,而小泱又突然行踪不明,他的眉眼不禁忧悒地纠在一起。 是他自愿担起扶养小泱的责任,如果小泱真的发生什么事,他怎么对得起父亲与小泱的母亲尹紫艳呢? 他的一颗心彷佛就悬在老虎嘴边,忐忑难安,担心小泱不是单纯的失踪,而是遭到绑架。直到予洁来电告知他,小泱跷课到办公室找她,两人才约好在他家里碰面。 回到家后,简牧颐快步走进屋里,在小泱的房里看见予洁蹲在床边,替熟睡的小泱拉好被子。 「小泱还好吗?」简牧颐焦急地问道。 「嘘……」她转过身,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放轻音量,说道:「你小声一点,小泱刚才才吃药睡着。」 「吃药?他怎么了?」简牧颐凑到床边,看见小泱枕着冰袋,小脸红通通的。 「他有点发烧,我带他到附近的耳鼻喉科看过医生了,这是药袋。」予洁将放在床柜上的药袋递给他。 「小泱怎么会在你那里?」简牧颐抚着汗湿的额头,自责自己的粗心大意,竟然没有发现他身体不舒服。 她内疚地垂下脸,心疼地说:「小泱说他很想我……放学后自己搭着计程车去办公室找我。我发现他身体不舒服,所以带他去看医生了。晚点,要是他醒过来,你不要太苛责他……」 「予洁,谢谢你。」简牧颐确定小泱没事后,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当他得知小泱竟然一个人坐着计程车横跨半座城市去找她时,才赫然发觉不只他想念她、他需要她,就连小泱也想念她。她已经成为他们家的情绪核心,是他们快乐的动力,倾诉的对象。 予洁站起身,闪躲着他的眸光,越过他的身侧。「我去帮小泱熬点粥,等会儿他醒过来后,你再喂他吃……」 蓦地,她的手肘被一股坚定而温柔的力量扣住,阻去了步伐。背对着他,她没有勇气面对他,就怕那双泛着淡淡黑眼圈的眼睛泄漏了她想念他的秘密。 简牧颐顺势搂住她纤细的腰,收拢手臂,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低沈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我很想你……」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 这句话击溃了她的防备,她何尝不想念他呢? 她想念他西装笔挺的模样,想念他身上淡淡古龙水的味道、想念他倒车时专注的表情、想念他刮胡子的姿势、想念他的吻和拥抱、想念关于他的点点滴滴…… 「予洁,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他低哑的声音饱含着痛苦,难受地向她求和。「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保证绝对不会再让你伤心,会好好地捍卫我们之间的感情,不让任何人介入伤害我们……」 情痛的泪水溢出她的眼睫,她不敢作声,不敢回头,就怕他瞧见她眼底的泪水。 「我是真的爱你,真的不想失去你,真的需要你……」简牧颐真切地表白内心的渴望。 原来过去他所追求的仅是感官上的刺激,而爱上她之后,他才认识到爱情的原貌。 他在她的身上找到了归属感,甚至兴起了结婚的渴望,想用最璀璨的钻戒牢牢地套住她的手指,拴住她不安的心;更想用一纸结婚证书拥有她的一生,霸道地杜绝任何男人觊觎她的美丽。 他诚挚的告白,令她心中的猜忌与疑虑如乌云般慢慢散去,露出谅解的曙光来。 就算两人相爱的过程是因为一场打睹游戏又如何?只要她爱他,而他也珍爱着自己,那么为什么要让一段不美丽的插曲分割了两人的爱情呢? 「我不能忍受你不在身边的日子,不能忍受想你的时候,不能去见你、不能听见你的声音,再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好吗?」 她的沈默不语,让简牧颐好不安。 「我、我也很想你……」泪水自她的眼眶滚落,无声地滴坠在他的手臂上。 他扳过她的身子,凝睇着她削瘦的面容,即使她脸上堆叠的彩妆再明媚,也遮掩不住眼角的憔悴。 现在他才明白,这次的冷战受苦的不只是他自己,也折磨了她,两人都不好过地承受着相思的煎熬,却也因此意识到对彼此的爱有多强烈。 他捧起她的脸,温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吻着她柔嫩的唇,一遍又一遍地吮吻着她丰润的红唇,与她亲昵地交融着,渴望用最直接的方式倾诉连日来积郁的思念与热情。 他们一路从小泱的房间缠吻到客厅,最后来到他的卧室。他大胆地将她压覆在门板上,落上锁,绵密的啄吻落在她敏感的颈项上,双手拉出她扎进腰间的衬衫,探入衣襟,抚着她细腻雪白的背部。 她贴靠在门板上,双手攀住他的颈部,感觉到他粗糙的胡渣剠痒着她的脸,胸前泛起一阵凉意,这才发现原来身上的衬衫已经被褪到腰间。 他重重地吻着柔软的红唇,探索她唇中的甜蜜,吞噬她的气息,双手挑开她的肩带,扯下蕾丝胸衣,爱抚着她诱人的雪峰。 她无力抗拒,只能陷溺在他热情的需素中,任凭他的吻落在她每一寸的肌肤上,他的手和吻仿佛带有热度般,随着他的抚触在她体内燃起一簇簇火焰,炽热得好像要将她烧融一般。 简牧颐拦腰将她抱起,平放在床垫上,俐落地褪去横阻在彼此间的衣衫,光裸的胸膛覆上她柔软的雪峰,顺势将她压在床垫上。 他狂野地将欲望揉进她的身体里,—遍又一遍地在她体内冲刺着。理智告诉他,她是这般的脆弱美好,他应该放轻动作,然而他却压抑不住体内澎湃的热情,只想紧紧地拥抱她。 她的指尖陷入他结实的背肌里,承受着他身体的重量,任凭热情将两人卷烧,直到她疲倦地躺卧在他的臂弯里…… 小泱的感冒痊愈后,简牧颐抓起他小小的身子搁置在大腿上,重重地打了一下他的小屁屁。 「你这个臭小子,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居然敢跷课!」简牧颐生气地训斥道。 「我以后再也不敢跷课了,原谅我这一次。」小泱软软地哀求。 「自己一个人搭计程车,要是遇到坏人被绑架,那该怎么办呢?」他又重重地拍了一下小泱的屁股。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小泱在他的腿间挣扎着。「大哥,你不要再打我了,要不然我要跟予洁姊姊说你欺负我……」 他听到予洁的名字,倏地收住手,放下小泱,因为他答应过她,不会太严格地惩罚小泱。 小泱跳下他的大腿,揉着发疼的小屁屁,瞅了他一眼。「要不是我去找予洁姊姊,搞不好你们现在还在冷战呢!」 「这么说起来,我不应该处罚你,而是要感激你喽?」他挑了挑黑眉。 「对啊!」小泱骄傲地昂起下颚邀功。「都是因为我,予洁姊姊才会继续来我们家,还做菜给我们吃,所以你要谢谢我!」 「那我就送你两个『笑笑拳』当成谢礼。」一抹狡猾的笑容浮上他的嘴角。 他蓦地搔着小泱的胳肢窝,惹得他格格笑,频频求饶,在床上翻滚着。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适时地切入两人的笑闹声中,小泱抓起话筒,仍然止不住笑声地说:「呵……喂……请问找哪位……」 筒牧颐停住手,闲适地躺在双人床上,静静地看着小泱握住话筒认真聆听的表情。想当年,这小家伙还是一个只会哭闹、包着尿布的小怪物,而现在居然上小学一年级了,还可以架着大提琴拉出几首简单的曲子,简直就像个小大人。 小泱握着话筒,高兴地喊道:「老、老、老爸!我是小泱!」 『叫爸爸就可以了,不甩连续那么多个老字。』简云樵忍不住纠正。 「你本来就是一个『很老』的爸爸啊!」小泱一派天真地回答。 『最近过的好不好?有没有新鲜事要向爸爸报告?』简云樵也有好一阵子没跟儿子们联络了。 小泱偏着头想了一下。「我已经上小学一年级了,会背九九乘法了,也会一点点英文,然后有上才艺班学大提琴……」 简云樵在话筒的另一端细听着小泱报告近况,感觉得出来自己的大儿子把他生命里「美丽的意外」照顾得非常好,简直比他这个父亲还像父亲。 「我现在超喜欢玩溜溜球的,而且我还学会了带小狗散步,下次我玩给你看!嗯……刚才跟哥哥在玩『笑笑拳』……好……」小泱突然将话筒递给简牧颐。「老爸找你,叫你接电话。」 简牧颐接过话筒问道:「老爸,找我什么事?」 简云樵听见大儿子的声音,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这几年辛苦你了,又要经营公司,又要照顾小泱,你一定很累吧?』 「小泱是我的弟弟,照顾他是应该的。」 小泱站在床沿,拿着溜溜球玩耍着。 『呃……前几天,紫艳打电话给我,说她在法国的时装设计公司的业务已经上了轨道,也不像以前那么忙碌了……』简云樵顿了顿。『她说……她想要照顾小泱,想带小泱去法国……』 「然后呢?」简牧颐倏地沈下脸。 『她下个星期就会回台湾,要你先帮小泱办一下休学手续和护照。』 简牧颐拿着话筒跨出房间,来到书房,避免让小泱听到大人们争执吵架的内容,伤害了他幼小的心灵。 「你们两个把小泱当成什么了?百货公司里的玩具,高兴时就买回去,不高兴时就摆在一边吗?」简牧颐沈声训斥道,极不认同他们的心态。 简云樵脸上浮现一抹愧色,面对儿子的质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是当今华人艺术界最成功的国画大师,以「云涛」为笔名模仿明末写意大家徐青藤的画风,墨韵气氛极佳,盛名享誉海内外。 然而在家庭里,他却是一个最失败的父亲,艺术家天性浪漫、爱好自由的个性,使得他没办法定下来,更不想背负任何责任。 「尹紫艳以为照顾小孩跟她逛百货公司一样简单,有空时就来哄哄他,忙的时候就把他塞进寄物柜里吗?」简牧颐气愤地说。 『她也想尽一个母亲的责任与义务,想要好好地弥补小泱,陪着他一起成长。』简云樵夹在第二任前妻与大儿子之间,十分为难。 「那麻烦转告你第二任美丽又时髦的前妻,等她真的弄清楚怎么养育一个小孩,想要给小泱一个什么样的成长环境之后,再来跟我谈小泱的事!我不希望她想照顾小泱的事情,就跟你们决定结婚的事情一样冲动!」 『我……我会要她想清楚的……』简云樵面对儿子的数落,愧疚地说不出话来。 「照顾小孩不是给他富裕的生活环境就够了,还包括足够的爱和耐心,而尹紫艳有信心能够做到这些吗?她可以每天接送小泱上下课、关心他的学期进度和学校生活,每天陪他吃饭、说说话吗?」 『她如果工作太忙的话,应该会请一个保母帮忙接送小泱——』 简牧颐没好气地截断他的话,厉声低斥着说:「不要再跟我谈聘请保母的事了!难道你要自己的儿子跟保母比跟自己的妈妈熟吗?要是她现在只是一时兴起想照顾小泱,久了又厌倦身为母亲的责任与义务,那怎么办呢?又将小泱扔到你那里,还是往寄宿学校里送?」 简云樵听见大儿子的指控,才恍然体悟到过去他与第一任前妻刘贞仪、第二任前妻尹紫艳的失败婚姻,对他们两个兄弟的成长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也许简牧颐就是不想让小泱和他受同样的苦,当年才会毅然决定照顾小泱,带着他回到台湾…… 『我会再跟紫艳沟通这件事,让她好好考虑清楚。』简云樵为难地牵动嘴角说:『下星期紫艳会回台湾,她想跟小泱一起过圣诞节……』 「我很欢迎她来看小泱,但是把小泱带在身边照顾的事,我希望她能再考虑得周延一点,毕竟小泱已经长大了,开始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生活圈。」简牧颐理智地分析着。 『我明白你的顾虑和考量,我会把你的意见转达给她。』简云樵理解地点点头,继续说:『对了,圣诞节到元旦的这段期间,你妈妈的乐团在香港有个公演,我会去参加,希望你也排出假期来,带小泱来香港过节,看你妈妈的演奏会。她很希望我们全家人能聚聚。』 简云樵除了在艺术界享有盛名,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能够让两位年纪相距甚大的前妻们保持友好关系,甚至成为朋友,完全没有上演「女人为难女人」的戏码。 「不管尹紫艳最后的决定是如何,元旦时我会和她带小泱到香港跟你们团聚,反正我也曾经答应过小泱,要带他一起去迪士尼乐园玩。」对小泱有过的承诺,简牧颐总是记得牢牢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会把你的意见和顾虑告知紫艳的。』 收线后,简牧颐疲惫地瘫坐在沙发上,接踵而至的家庭问题令他头痛不已,他从来没有反对父亲或尹紫艳来探望小泱,也很希望小泱能够拥有双亲的爱,但就怕尹紫艳想照顾小泱的决定只是心血来潮,反而对小泱造成二次伤害。 他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想到自己和予洁的感情历经那么多波折和误解,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在还没有求婚成功之前,他实在不敢贸然将家中的其他成员介绍给她认识,免得太过复杂的关系令她退却,成为他们感情的绊脚石。 她知道他的家庭是一回事,但要她接受他的家人、与他们相处,又是另外一回事,就怕予洁被父亲的两位前妻给吓跑了。 时序入冬,整个城市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圣诞节气氛,街道上的商家纷纷点起七彩的小灯泡,几家大型的购物中心还在广场前布置起巨大的圣诞树,加上这几天寒流来袭,气温遽降,更是充满过节的气息。 欧予洁拜访完客户后,提着官公事包回到办公室,感觉气氛有些诡异,大家仿佛在暗自窃语些什么, 她没理会,迳自回到座位上,将公事包放下。 「予洁,经理叫你去他的办公室,说有重要的事要找你。」同事夏绿蒂低声附耳,提醒道:「要有心理准备,你好像惹上大麻烦了。」 「什么大麻烦?」予洁一睑疑惑。 「总之……加油了。」夏绿蒂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予洁纳闷地走出办公室,来到企划部张经理的专属办公室,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 她跨入办公室,环视室内一眼,见到沙发上坐着张经理、周佳蒂,还有「艺莲珠宝」的方莲女士。 「经理,您有事找我?」予洁淡笑,又转头向方莲打招呼。「莲姊,你好。」 方莲沈下脸,态度冷淡地端起咖啡啜饮,不若先前那般温和亲切。 周佳蒂饶富兴味地挑了挑柳眉,等待好戏上场。 「予洁,你负责企划统筹叶董委托的案子,向他建议可以购买云涛的『奔马 图』送给方女上当生日礼物,是不是?」张经理问道。 「是这样没错。因为知道莲姊很锺意云涛的作品,于是我建议叶董可以送她这幅画,但是叶董对艺术圈不熟,所以委托我代为购画。」 「这幅画你是从哪里买来的?」张经理厉声问道。 「这画有什么问题吗?」予洁紧张地追问着。 「我怀疑这幅『奔马图』根本是假画。」方莲打破沈默,将画作放在桌面上,严肃的眼眸盯得予洁无法闪躲。 方莲气得顾不得形象,要不是经过周佳蒂的提醒,她恐怕会一直被蒙在鼓里。想不到这个欧予洁外貌看起来端庄娴雅,居然暗地里吃定叶志钧喜欢她,而弄一幅假画来讹骗叶董的钱。 说什么是低于市价的七成价钱,假画当然这么便宜!还以为她有通天的本领与人脉,连云涛送给第二任妻子的定情之作都能取得,结果根本就是吃定叶志钧忠厚老实! 「不可能是假画!这幅画是我向云涛先生委任的经纪人简牧颐所购买的,简先生还为此算我们特别便宜,不可能拿一幅假画骗我……」予洁微颤着声音解释。 「你怎么证实这幅画是真画呢?」周佳蒂反问道。 终于让她逮到欧予洁的小辫子了!这一切都该归功于自己锲而不舍的精神。自从叶董的案子转给欧予洁承办之后,她心里一直不舒坦,于是假藉想要购买珠宝,与方莲建立友情以便向她套话,继而再搜集关于「云涛」作品的知识,终于让她找到了破绽。 原来坊问关于「云涛」的伪画太多,为了杜绝伪画在市面上流通,于是云涛的儿子在每一幅画作后方加盖了「云涛梦笔」的章,保证是出于云涛之笔的真画。 「因为卖给我画的人,就是云涛先生的委托经纪人简牧颐,他是『云樵艺术拍卖』的执行总监,没理由卖假画给我。」予洁沈着地澄清。 「可是根据我搜集到的资料指出,云涛除了擅长写意大家徐青藤的画风之外,更以精细工笔闻名,花鸟山水无所不画,笔工精细,画风多变,面目太多,也造成仿画充斥,真假难辨。」周佳蒂解释道。「后来为了杜绝仿画,云涛先生的每一幅画作都会由他的儿子在画作后方印上『云涛梦笔』的章,以证明这是一幅出自云涛 先生的真画。而你帮叶董找来送给方莲女士的这幅画,并没有盖章。」 方莲摊开画作的纸轴,背面果真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云涛梦笔」的字样。 「欧予洁,你该不会仗着叶董老实,所以故意拿一幅假画来讹骗他的钱吧?」方莲质问道。 「莲姊,你要相信我,这幅画我是由『云樵艺术拍卖』总监简牧颐的手中购得,画作的真伪我可以请简牧颐来向你们解释,给大家一个合理的交代。」 「这画真的是由简牧颐的手中购得的吗?还是因为简先生想追求你,所以你想乘机叫他帮你背书,掩饰你拿假画来诓骗客户、乘机敛财的事迹?」周佳蒂大胆且犀利地推测。 「我没有乘机想讹骗叶董,这画作真的是叶董请我代为购买,而画作真的是从简牧颐手上所购得。」 「那为何没有『云涛梦笔』的章呢?」方莲追问道。 「我对云涛先生的作品没有很深的研究,所以并不清楚。」予洁据实以告。 「这幅『奔马图』是云涛和第二任妻子的定情之作,能这么轻易就取得吗?而且还是用这么便宜的价格取得?」周佳蒂又继续追问。 周佳蒂早就打好如意算盘,就算简牧颐来对质又如何,坊间盛传云涛的仿画太多了,每个监定家的理论和看法都不同,再加上画作没有「云涛梦笔」的章,根本不可能是真画! 「要不然我联络『云樵艺术拍卖』的总监简牧颐,请他来说明这件事。」予洁掏出手机。「你们等我一下,我拨电话给他。」 予洁走到办公室的一隅,拨打他的手机,不料却转切进入语音信箱,而家里电话也没有人接听,拨到他的办公室时,秘书人员告知她,简牧颐休年假,要到过年后才会销假上班。 她的一颗心倏地往下沈,简牧颐休长假的事,她怎么不晓得呢? 「联络上了吗?简牧颐怎么说?」张经理起身问道。 身为企划部的经理,他也不想引发这些争执,让部属卷入伪画风波,但若是欧予洁利用职务之便,诱骗客户购买伪作,乘机诈财,那会影响公司信誉,岂能坐视不管? 「云樵的工作人员说,他休长假,要等到元旦过后才会销假上班。」予洁的声音低低的,找不到简牧颐她也很意外。 「张经理,那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方莲执意要讨个交代。 「请你们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联络上简牧颐,请他向大家说明画作的出处。如果事后证明这幅『奔马图』是假画,我愿意赔偿叶董和方莲女士的损失。」予洁坚定地承诺。 她应该要对简牧颐有信心,他不可能拿一幅假画来诓骗她,这可能是其中哪个环节出了错,而造成的误会。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让你证明这幅画的真伪,如果这幅『奔马图』是假的,那么你就照原价买回去!」方莲冷冷地说。 「好。」予洁点点头。 会谈结束后,周佳蒂主动送一脸阴郁的方莲离开办公室。 予洁垂着肩,没想到竟会卷入这场风波。当初她仅是投其所好,希望方莲能够收到心中想要的逸品,没想到却反而滋生一堆不必要的麻烦, 「经理,我没有讹骗叶董。这画我真的是从云涛的经纪人简牧颐手中购得的,我没想过它可能会是一幅假画。」予洁试着想解释。 「难道我们的员工章程你没有读熟吗?公司只负责帮客户做派对企划、统筹执行,私下不能涉及金钱交易,以免引发金钱纠纷。」张经理训斥道。 「我会谨记在心,不会再把相同的错误。」 「这几天务必联络上简牧颐,请他来证实画作的真伪。」张经理叮咛道:「方莲女士在时尚界和社交界的地位举足轻重,我们得罪不起,要是她将『奔马图』的事说出去,会对公司的形象造成重创,损毁我们的信誉。」 「我明白,我会尽快让事情圆满落幕。」 予洁一脸歉然地离开张经理的办公室。 第八章 欧予洁卷入伪画风波后,从私交甚笃的同事夏绿蒂的口中得知,周佳蒂疑似不满她抢走叶董的案子,又可能被擢升为企划部组长,于是暗地里在方莲女士的耳边挑拨了一些事。 她连续拨了好几通电话给简牧颐,总被转接进入语音信箱。出了办公室后,她不死心地绕去他的办公室,秘书小姐依旧告知她,总监从今天开始有一连十天的长假,预计到元旦后才会销假上班。 前几天两人一起去吃饭,他说最近有点忙,想赶在圣诞节前将手边的事情做完,腾出假期来,当时她没有多问,以为仅是平常的休假,不晓得他居然一连请了十天的长假。 出了办公大楼后,她在路口拦了一辆计程车,直奔他的住处。 台北的马路永远都是修修补补、挖个不停,车在颠簸,她的心也跟着在颠动? 她不能理解简牧颐要休长假为什么不告知她,好像故意在隐瞒她什么似的?她也不懂为什么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非但没有陪在她的身边,还不见踪影,连手机也接不到讯息? 她需要他来为她挡去这一切的纷纷扰扰,需要他来证明她的清白,澄清那些不实的流言与恶意的中伤。 她是这么急切地想要见他,渴望他温暖的拥抱能够镇定她凄惶无助的心。 计程车在巷口停住后,欧予洁由手提包里掏出车资,推开车门,仓皇地奔进他所住的大楼里,搭着电梯来到他所在的楼层。 她站在门外,按下电铃,想看看他在不在家。 沮丧地垂下头,她盯视着鞋尖,隐约听见屋内由远而近地传来—阵窸窣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拉开来,但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双光裸的长腿。 她的目光由下往上慢慢地移动,美腿的主人全身湿淋淋的,感觉好像刚从浴室里走出来,身上还披着一件浴袍,微微敞开的衣襟隐约露出浑圆的丘壑。 女人的发上缀着水珠,那洗发精的味道是她惯用的熏衣车香气,冶艳的面容上挂着一抹笑容,世故的眼睛对上了予洁错愕的脸。 「小姐,你找哪位?」女人倚在门板,好奇地问道。 予洁的脸上出现了怔仲的空白表情,身上的血液仿佛在瞬间被抽光似的,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冷冰。 她看了门牌一眼,确定这是简牧颐的寓所,连女人身后的家具摆饰也是她所熟悉的,甚至玄关的鞋柜前还放了双她没带走的高跟鞋。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的家里会多出一个女人呢? 看她来应门的姿态,以及身上披着浴袍的模样,仿佛和这个房子的主人是那么的熟悉亲密。 「小姐,你要找谁?有什么问题吗?」女人转头瞧了身后一眼,并没有不对劲,不懂她是在看什么? 「我……」予洁艰难地挤出声音来。「我按错门铃了,抱歉,打扰了。」 「没关系。」女人以为她真是按错门铃了,没放在心上,掩上门,将她隔绝在门外。 予洁的双脚像是绑上了铅块,每跨出一步都觉得步伐好沉重。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狼狈地离开,是如何搭电梯下楼,再回过神时已经陷在拥挤的人群里,任凭迎面而来的人潮擦撞过她的肩膀。 世界彷佛凝止在这一刻,街道上喧哗欢乐的气氛完全与她无关,只有巨大的哀伤罩住她,撕扯着她的灵魂,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现在她终于明白简牧颐「忙碌」的原因了,因为家里还藏着一个成熟冶艳的女人需要他去照顾! 拥有一份被瓜分的爱情是这般难堪且痛苦,她竟又再度尝到了这种滋味。他就这么不甘寂寞、不安分吗? 她的温柔满足不了他的渴望吗?还是她对他的爱情保鲜期过了,不再有新鲜感,觉得太过乏味,所以投向其他女人的拥抱? 那些诚挚的誓言和情话,都在瞬间成为可笑的欺瞒。他的心都未必是真诚的,那么她又如何去奢望「奔马图」是出于云涛的真迹呢? 他是云涛的委任经纪人,怎么可能不晓得云涛的作品必定会盖上「云涛梦笔」的章呢? 忽然之间,她觉得一切都荒谬至极,不管是她的爱情还是工作,她拥有的一切随着简牧颐的背叛,全都崩塌毁灭了。 她看到腕骨间被他套住的白玉镯子,对照现在狼狈的景况,显得可笑至极! 一片冰心在玉壶。 倘若他是真心爱她,又怎么会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恶意缺席,让她独自去面对这一切的纷扰纠葛?她有一种很揪心的感受,好像生命里最美好的部分被简牧颐给撕毁了。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飘起了雨丝,行人撑开一把把的雨伞,密密层层的伞翼淹没了她的视线,彷佛也遮去了她的明天。 她狼狈地任凭冷冽的雨水打在身上,濡湿了她的衣衫,浸泡着她的高跟鞋,漫无目的地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 简牧颐牵着小泱的手,手里提着一把儿童专用的大提琴,两人一起步入电梯。 小泱手里拿着一包薯条,压低帽缘,偷偷地觑了他一眼,稚嫩的声音充满歉意。「哥哥,对不起啦……我下次不敢了……」 「你说,要怎么惩罚你的粗心大意?」简牧颐揿着电钤。 「那罚我一个月不能吃麦当当……」小泱委屈地瘪起小嘴,要不是太嘴馋,他也不会在哥哥的车上吃麦当当,结果哥哥因为要闪避一条流浪狗而紧急踩煞车,导致他不但打翻手中的重量级可乐,甚至还令哥哥新买的手机成为「可乐机」。 「这样就够了吗?」简牧颐沈声问道。 这小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弄脏了车子的坐垫不说,还害得他新买的手机都「泡汤」了,连开机都不行,瞬间加入了他那支故障旧手机的行列。 「那我再自己罚站一个小时,好不好?」小泱撒娇地拉拉他的大衣。 「看在你真心悔过的诚意上,我这次就原谅你了。」简牧颐实在拿他没办法。 电梯到达楼层后,镜门滑开,两人走在长廊上,他放下大提琴,拿出钥匙开门。 「小泱,虽然你今天表现得很差,但是我仍然有一份神秘礼物要送给你。」 「什么礼物?」小泱一脸好奇。 简牧颐拉开门板,两人一起进屋,小泱发现玄关多了一双时髦的马靴,感觉好像有客人来到。 他换上室内拖鞋疟进客厅,看到了一身时髦装扮的尹紫艳。 小泱飞扑到尹紫艳的身上,高兴地大喊。「妈咪——」 「我的宝贝好像长高了,也变重了……我都快抱不动了呢!」尹紫艳亲昵地吻着小泱的脸,摘下他的帽子。「让妈咪看看有没有变成一个大帅哥?」 小泱乖乖地立正站好,咧嘴微笑,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 「上个月哥哥带我去拔牙,我很勇敢,都没有哭出来喔!」小泱—脸骄傲。 「好厉害喔!」尹紫艳爱怜地揉揉他的发心,想不到半年多不见,他又长高了,而且穿起小学制服简直像个小绅士。 「我还会拉大提琴……等会儿可以拉给妈咪听……」小泱迫不及待地献宝。 尹紫艳转过头,充满感激的眼眸定定地瞅着简牧颐。从小泱的一举一动,她可以感觉到简牧颐把小泱照顾得非常好,好到令她觉得很惭愧。 「小泱,我跟你妈咪有事情要讨论,你先到书房写功课,等会儿我会叫你出来吃晚餐。」简牧颐不希望等一下讨论的事对小泱造成不好的影响。 「遵命,长官!」小泱行了一个童军礼,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走进书房内。 「要不要喝咖啡?我刚煮了一壶。」尹紫艳转身走到厨房,端了两杯咖啡放置在桌上。 历经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后,所幸简牧颐到机场接送她回来,让她能泡个舒服的热水澡,洗去一身的疲惫,还答应让她住在家里,可以把握和小泱相处的每一刻。 尹紫艳穿着一字领的毛衣和牛仔裤,脸上略施淡妆,看上去比实际年纪略小—些,完全不像是个七岁小孩的妈妈, 「谢谢你把小泱照顾得这么好……我真的不晓得该怎么表达我的谢意才好。」尹紫艳坐在单人沙发上,诚心地向简牧颐道谢。 「不管你跟我老爸的关系怎么样,都不能否认小泱是我的弟弟、是我的家人,我也有责任照顾他。」简牧颐轻啜了一口咖啡。 「云樵已经把你的想法和意见告诉我了,我也看到你把小泱照顾得很好,比我和云樵对他都还好……」她顿了顿又说:「当年我很自私地只想到巴黎去经营自己的事业,完全不想照顾小泱,现在根本没有立场要带小泱走……但是,再怎么说我还是小泱的妈妈,我已经错过他成长的一部分,我不想再一直缺席下去,所以,我还是想带小泱回巴黎……」 「我从来没有反对你或老爸任何一个人带小泱走,问题是,你们愿意花多少心思在他的身上呢?我说过,照顾小孩不是给他富裕的生活环境,也不是聘请一个保母接送他上下学,而是要有足够的爱和关怀。」他坚持这样的想法,担心她心血来潮的热情会伤害了小泱。 「这些我都明白,也都考虑过了,虽然我现在还不及格,但可以给我一个学习怎么当妈妈的机会吗?」尹紫艳毫不放弃,没想到带小泱走比她想象中还棘手。 「你要问的人不该是我,而是小泱。」他的视线落在身侧的大提琴上,淡淡地说:「小泱他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他要选择跟你去法国也行,要是他想留在台湾,我也会继续照顾他。」 简牧颐站起身,走到书房将小泱带出来,他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好奇地瞧着两个大人,总觉得大家都变得好严肃。 尹紫艳蹲在小泱的面前,抚着他又圆又嫩的小脸,紧张地征询他的意见。「小泱,妈妈带你去法国好吗?我们一起在那里生活,在那里上小学好吗?」 「哥哥还有予洁姊姊也都要去吗?」小泱天真地问道。 「予洁姊姊?」尹紫艳一脸纳闷。 「就是哥哥的女朋友,长得超漂亮的,对我超好的,常常和哥哥带我出去玩,还会煮饭给我们吃喔!」小泱高兴地解释着。 简牧颐别过脸不忍看小泱,怕自己会舍不得让他走。 「小泱,他们都没有要去,只有你跟我一起到法国,好不好?」尹紫艳问道。 小泱瘪起小嘴,眼眶里泛起泪光,委屈地说:「哥哥,你不是说过不生气了吗?不是罚我一个月不能吃麦当当了吗?为什么还要赶我走?要不然我拿扑满里的零用钱让你买一支新手机……你不要赶我走嘛……」 「小泱,我没有要赶你走,也没有生气,而是让你选择要跟妈妈一起去法国,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简牧颐心疼小泱的天真,也很不舍必须让他作这样的抉择。 小泱冲上前抱住他的大腿,啜泣道:「我想留在台湾跟你们在一起,不想去法国!」 「小泱,你不想跟妈咪生活在一起吗?」尹紫艳的心难受地揪紧了。 小泱搂住简牧颐,缓缓地回过头看着她。「也是会想啦……但是和哥哥还有予洁姊姊在一起的感觉比较好……而且我很喜欢在这里上课,小朋友都对我很好,连教大提琴的康主任也对我很好……」 尹紫艳失望地垂下脸,面对儿子自己的选择,她能说什么呢? 简牧颐说得没错,在她错过他成长的这个阶段,他已经慢慢地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生活圈子了,若是要强硬地让小泱离开熟悉的生活环境,实在太残忍了。 「妈咪,你不要难过嘛……要不然,我每个暑假都去法国跟你住一下,好不好?」小泱体贴地说。 他天真的童言童语为两个大人复杂困扰的亲情纠葛,找出了两全其美的解决之道。 「谢谢你,小泱……」尹紫艳的脸上终于又露出笑容,开心地搂着小泱又亲又抱,就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 「那妈咪要留下来陪我们一起过圣诞节吗?」小泱满心期待地问。 「我们要带小泱到香港的迪士尼乐园过圣诞节!」尹紫艳宣布。 「真的吗?」小泱兴奋地瞠大眼睛。 「爸爸、妈咪、大妈妈还有你哥哥都会一起去,我们要在香港一起过圣诞节。」尹紫艳宠溺地抚着他的脸。 虽然她和简云樵的婚姻破裂,但是这份感情却升华了,她甚至与他的家人建立起良好的关系。 简牧颐对她就像对姊姊般的尊重,而他的母亲刘贞仪也视她为妹妹,甚至当起了小泱的「大妈妈」,对她是完全的接纳与包容。 「哇噻!真是酷毙了!」小泱兴奋地大叫。 尹紫艳站起身说道:「我已经买好了三张明天中午飞住香港的机票了。」 「妈咪,好棒喔!」 「香港?我还以为你要留在台湾陪小泱过圣诞节……」他完全没有想到她对圣诞节另有安排。 「因为你爸妈现在都在香港,我就想,干脆大家一起过圣诞节比较热闹。再说,我们也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好啊!我们明天就一起搭飞机到香港!」小泱开心地叫好。 「怎么,你公司还有事要忙吗?」尹紫艳看他好像一脸为难,该不会他还有事情要忙吧?还是不想这么早去香港? 简牧颐一直以为和尹紫艳商讨小泱的事情会很棘手,所以才会特地排出假期来,先到机场接尹紫艳回家,想要匀出一段时间和尹紫艳恳谈一番,没想到一下子就解决了,反而多出了许多假期。 本来他是计划圣诞节留在台湾和予洁一起度过,元旦再带小泱飞往香港。既然小泱的事情都解决了,尹紫艳也订好飞往香港的机票,不如他把假期再做个调度,先陪他们母子俩到香港和爸妈相聚,之后再回来台湾和予洁一起度过元旦假期。 「没有,我已经排出假期了。」简牧颐决定改变计划,先跟他们到香港和爸妈共度圣诞节。 「那我要赶快去收拾东西……也要带皮皮一起去……」小泱兴高采烈地拿起沙发上的绒毛玩偶,跑进卧室里。 由于临时变更计划,又赶着明天中午要出国,还得帮小泱准备出国的行李,所以简牧颐决定在电话里向予洁告知他的假期计划。 他回到书房后,拨了通电话给欧予洁,却只听到电话答录机冰冷的声响,他简短地留言告知她,他要带小泱到香港与家人团聚,之后会回来陪她一起过元旦。 ***bb***bb***bb*** 欧予洁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孤单地与这个世界完全没有交集,外头喧闹的欢庆声与灿烂的烟火,只是映衬出她有多么寂寞而已。 从撞见简牧颐的屋子里有了另外一个女人之后,她便彻底地对这段感情死心,彷佛过去相知的默契,只是一场令人心碎的误会。 电话答录机传来一则则的留言—— 予洁,我带小泱去香港和我爸妈一起过圣诞节即,搭明天中午的飞机离开。 予洁,我已经抵达赤鱲角的香港国际机场,会下榻在维多利亚酒店,收到我的留言请拨电话给我,我很想你。 她咳了几声,裹着毛衣外套,站起身,从冰箱里取出冰袋,放在发烫的额头上,继续听着答录机的留言—— 亲爱的,圣诞节快乐!你这几天不在家吗?为什么手机没开机,连电话都没有人接呢?好好照顾自己,再过几天我便会回台湾。 予洁,你还是不在家吗?是出了远门吗?还是怪我临时要来香港,没有通知你,在生闷气?听列我的留言记得回讯给我,我很想你。 她自嘲地扯动嘴角,觉得他在此刻说想念她实在太过虚伪。如果真的爱她,会让她在最需要他的时候刻意地缺席吗? 予洁,我是夏绿蒂,这几天打你的手机都没有人接,听到留言记得拨电话给我。人事公告已经贴下来了,张经理宣布要停你职,调查伪书一事件,并且要你赔偿损失。另外,你手边的案子全都由周佳蒂接手了……有空记得要跟我联络,好好照顾自己。 予洁烦躁地拔除电话线,恨不得将这些纷扰是非全都从生命里连根拔除。 如果一开始她没有承接叶董的案子,便不会得罪周佳蒂,更不用为了讨好方莲而接受她的安排去相亲,那么她与简牧颐将是永远不会有交集的平行线,也不必搞得如今爱情与事业两头落空。 所有的失衡,全都是由那场阴错阳差的相亲宴开始。一想到简牧颐,彷佛有把烈焰围烧着她的心脏,令她全身又热、又难受,头重脚轻,连站的力气都没有。 她疲倦地躺在沙发上,才刚坐下,门外的电钤便响起。她拿起抱枕覆在耳朵上,不想理会。无奈,门外的访客仿佛在跟她比赛耐心似的,她只好起身拉开门。 「搞什么?打这么多通电话也不接,我和静曦约你去吃饭,你也没有来。你是不是谈恋爱谈到昏头,有了异性没人性——」贝絮菲连珠炮般劈头数落着予洁的缺席。 「你可以安静一下吗?我的头痛到要爆炸了……」她虚弱地打断絮菲的话,跌坐在沙发上。 「你的声音怎么哑成这样?」絮菲凑近一看,发现她脸色苍白,眼眶浮肿,额头还贴着冰袋。 絮菲伸手采向她的额头,发觉她的身体好烫。「老天!你在发高烧!快点去换衣服,我带你去看医生!」 予洁用力咳了几声,努力挤出几句话来。「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那个男朋友呢?怎么没来照顾你?」絮菲感到十分纳闷,前些日子约她吃饭总推说没空,一副陷入热恋的模样,怎么这会儿病成这样却没人照顾? 「你先去帮我……买两包退烧药吧……」她病得连回答絮菲的力气都没有。 「你病成这样,光吃成药是不行的,我带你去给医生看。」絮菲翻着她的抽屉,着急地问道:「你的健保卡放在哪里?」 「我好累……不想出门。」 絮菲在她的公事包里翻到了证件夹,取出健保卡,放进口袋里,转身拉起予洁。 「我带你去看医生。」絮菲很坚持。 予洁吃力地站起身,感觉全身虚软无力,眼前一黑,顿时瘫软在絮菲的怀里。 「喂……」絮菲承受不住她身体的重量,两人双双跌躺在沙发上。 「予洁?欧予洁!」絮菲焦急地拍拍她的脸颊,发现她晕了过去。 她赶紧拿起话筒,准备拨电话时,发现电话线已经被她扯掉,连忙接上线,替她叫来救护车。 第九章 在香港的这五天,简牧颐拨了无数通的电话却都找不到欧予洁,他发现她既没有回家,也没有去上班。 因此,结束圣诞假期后,简牧颐就立刻返回台湾,一下飞机便赶回家放妥行李,然后马上直奔欧予洁的住处,却发现大门深锁,看来她是真的不在家中。 最后,打电话到她的办公室,由她的同事夏绿蒂的口中得知欧予洁卷入伪画风波,疑似贩卖假画给客户,从中牟利。他马上致电给她的上司张经理,要求方莲携带「奔马图」与他对质。 双方约在「花漾派对企划中心」的会议室碰头,晚上八点多,多数的工作人员都已下班。 夏绿蒂特别留下来接待简牧颐,想知道晤谈的内容。她和予洁毕竞同事多年,不相信她是会乘机敛财的人。 简牧颐在夏绿蒂的带领之下进人会议室,长桌旁分别坐着方莲、周佳蒂和张经理。 「你们好,我是『云樵艺术拍卖』的执行总监简牧颐。」他率先开口,取出名片递给在场的每个人。 「简先生,你好,这位是『艺莲珠宝』的负责人方莲女士,也是『奔马图』现在的拥有者。」张经理替两人介绍着。 「那大家就不必客套,开门见山地说话了。我听到有人说,你们质疑我卖伪画给欧予洁,让她从中牟利?」简牧颐犀利的双眸扫了室内一眼。 「画是欧予洁替叶董买来送给方莲女士的,我们并不清楚这幅画是由哪里来的……」周佳蒂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还以为把欧予洁弄个停职调查就没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杀出一个简牧颐来。 「这幅『奔马图』是由我的『云樵艺术拍卖』所卖出的,市面上估价约为两百至两百五十万元左右,我以两百万的七成价格一百四十万元卖给欧予洁。请问你们有什么证据说这幅是假画呢?」简牧颐的质问中带着明显的怒气。 周佳蒂指着画作的背后说道:「每一幅云涛先生的作品都会盖上『云涛梦笔』的章,这幅『奔马图』并没有这个章,所以不可能是真画。」 「你知道为什么要盖上『云涛笔梦』吗?又知道章是谁盖的吗?」简牧颐继续追问道。 「因为云涛先生的仿作太多了,所以他的儿子为了区别画作的真伪,会盖上『云涛梦笔』的章,保证是真画。」周佳蒂答得理直气壮。 「没错。」简牧颐点头说:「就因为云涛的画风多变,画作颇多,有一段时间仿画太多,所以在我接任『云樵艺术拍卖』之后,就开始在家父的每一幅作品盖上『云涛梦笔』的章,保证是真画。」 「家父?」方莲一脸疑惑。 「云涛先生本名简云樵,正是我的父亲,而『云涛梦笔』的章也是由我亲自篆刻印上去的,难道我连自己父亲画作的真伪都认不出来吗?」简牧颐虽然是丢出问话,但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但是这幅画并没有『云涛梦笔』的章……」方莲指着画作说道。 「它之所以没有盖章,是因为这幅画作是我父亲在一九九九年与第二任妻子尹紫艳相恋,送给她的定情之作。这幅画作仅在香港和美国参展过两次,后来就一直为尹紫艳所拥有。直到欧予洁来向我买画,我才请她割爱,由法国送递过来,所以并没有加盖『云涛梦笔』的章。」简牧颐解释道。 「所以这幅『奔马图』是真的喽……」方莲一脸愧色,没想到她一时糊涂,误信谗言,误会了欧予洁。 「呃……那误会澄清就好了,谢谢简先生特地拨冗过来。」张经理连忙打圆场。 「既然方女士认为这幅画作是仿作,那我愿意以原价一百四十万元购回。」简牧颐沈声说道。 方莲闻言,马上卷起画作,这幅画可是她心中的逸品,又是她与叶董的定情之作,怎么舍得再转售出去呢? 「不用了,误会澄清就好了,当初是周佳蒂说云涛先生的作品都会印上『云涛梦笔』的章,我才会以为这是一幅仿作。」方莲稍微提了一下这起误会的来龙去脉。 周佳蒂挤出笑容来。「云涛的仿画那么多,欧予洁又以那么便宜的价格购得,难免会被质疑真伪,现在误会终于澄清了。」 「张经理,对于贵公司指控欧予洁涉嫌贩卖伪作、从中牟利的部分,因为画作是出自『云樵艺术拍卖』,对我们公司的信誉造成了伤害,我将请律师对周佳蒂以及一干人等提出恶意中伤、名誉损害的诉讼,以维持我们公司在艺术拍卖界的声誉。」 周佳蒂脸色大变,没想到恶意地耍了心机,竟会惹来官司。 「简先生,这纯粹只是一个误会……」张经理试着求情。 「既然是个误会,你们有给欧予洁澄清的机会吗?还发出人事公告要停职调查!为什么不等我从香港回来解释这一切呢?」简牧颐忿忿地指控道。 「我们有请她联络你,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啊!」周佳蒂感觉衰毙了,没想到简牧颐竟然是云涛的儿子,这下真的惹上大麻烦了。 「简先生,我们会撤销对欧予洁的停职处分和人事公告,也请你对于提出诉讼的事再冷静考虑一下好吗?」张经理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现在欧予洁失踪了,你们最好保证她平安无事,否则这个告诉我提定了!」简牧颐撂下狠话后,匆匆离开会议室。 在一旁的夏绿蒂暗自叫好,终于洗刷予洁的清白,也成功地给周佳蒂下了马威了。 「张经理,你看看你的部属做了什么好事?欧予洁替我制造了惊喜,让我得到『奔马图』,结果却来了一个周佳蒂,告诉我这幅是伪画,有人要乘机从中牟利。难道你不能管束一下你的部属,确定事实后再告诉我吗?一下子真画、一下伪画,搞得我头昏脑胀的!」方莲气得跳脚。 「方女士,这件事我很抱歉,我会尽快处理,给你一个合理的交代。」张经理一脸无奈,连忙致歉。 方莲拿起画作,不悦地走出会议室。 「夏绿蒂,你有联络上欧予洁吗?」张经理问。 「没有。」她摇摇头说:「她失联了,她的手机关机,家里也没有人在,不晓得去了哪里,完全联络不上。经理,简先生和予洁在交往,我看简先生很生气,我们好像把事情闹得太大了……」 张经理没好气地瞪视着周佳蒂,斥责道:「当初是你去向方莲说这幅画是伪作的,现在闹成这样,看你要怎么收拾才好?」 「经理,我们的员工章程上明明就规定不能帮客户代购商品,是欧予洁违规在先,她如果没有这么做,会生出这么多事来吗?」周洼蒂开始推卸责任。 「反正简牧颐要是提出名誉损害的告诉,你一个人承担,与本公司无关!」张经理烦躁地甩上会议室的门板。 夏绿蒂观了周佳蒂愤懑的表情一眼,迫不及待地想找到欧予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她那个英挺俊雅的男朋友以超人之姿洗刷了她的清白,他质问周佳蒂的口吻和气势,真是帅毙了! ***bb***bb***bb*** 贝絮菲拿着欧予洁住家的钥匙,替她进屋拿取换洗衣眼,顺便将房子整理一下,把冰箱里过期的牛奶和水果丢掉,还帮她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里,又从衣柜里拿了几件干净的衣服塞进手提袋里。 若不是她及时赶到,将欧予洁送到医院,这女人差点就由重感冒转成肺炎了。经过她细心的照料,予洁的病情才好转过来,也正因如此,才从她的口中得知她被劈腿、停职的事情。 唉!被男人劈腿的苦,她有切身之痛,要是有机会让她遇到那个花心又用情不专的烂男人,她铁定把他打到连他妈都认不出来! 她提着行李正准备锁门之际,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小姐……」简牧颐从「花漾派对企划中心」出来后,就直接赶到予洁的住处,发现客厅的灯亮着,于是上楼一探究竟。 「你找谁?」絮菲转过身,戒备地质问道。 「我叫简牧颐,是欧予洁的男朋友。请问你怎么有她家的钥匙?她在里面吗?」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线索,简牧颐焦急地探问。 絮菲双手环胸,从头到脚打量他一番。原来是个大帅哥,怪不得予洁会被骗得团团转。 她冷哼一声,劈头训道:「她在不在家关你什么事啊?你把她害得还不够惨吗?卖假画给她,害她被公司停职了,又得赔钱给对方。予洁病得一场糊涂,要不是本美女及时赶到,她早就得了肺炎!」 「你说什么?予洁她生病了?她现在人在哪里?」他担忧地追问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人在哪里?带着女人到香港风流快活,现在happy完了,再回来找她,你当全天下的女人都是傻子啊——」絮菲连珠炮般地教训着。 「等等……」简牧颐被训得一头雾水,开口打断她的话。「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没有带女人去香港快活,我是带着我弟弟去香港和家人团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絮菲用力戳着他的肩膀,铿锵有力地指证道:「予洁都当场抓到你家里藏着一个女人了,你还不承认!」 「家里藏了个女人?」简牧颐恍然大悟,终于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她见过尹紫艳了?」那尹紫艳怎么没有告知他有访客呢? 「我管那只狐狸精叫什么名字?你给我滚远一点,有多远滚多远!」她用力锁上门,提着行李步下楼。「还有,不要跟着我,我老公是当安全顾问的,身手很好,你不想断手断脚的话,就跟我保持距离!」 「小姐,你们都误会了,予洁她看到的那个女人是我老爸的前妻,她是小泱的妈妈,她来台湾是想争取带小泱回法国的……」简牧颐将事情全盘托出,包括他带着小泱、尹紫艳到香港与家人会合,还有平息了伪画风波之事。 「那我们都误会你了……你说连那个什么图的事,你都搞定了?」絮菲看他一脸真诚,不像是在说谎。 「我全都解决了,而且我这次去香港还特别买了一对卡地亚的对戒要向予洁求婚,给她一个特别的惊喜。没想到我不在台湾的时候,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别致的礼盒,递向她。 她掀开盒子,看到了一只璀璨夺目的钻戒,立即惊呼出声。「哇噻!这是限量的情人对戒……很贵耶……」回家之后,也要叫她的亲亲老公买来送她! 「小姐,求求你告诉我予洁在哪里吧!」简牧颐诚挚地要求。 「先说好,要是求婚成功,一定要找我当婚礼顾问喔!」她递了一张名片给他。没法子,最近经济不景气,结婚率降低,连她的业绩都惨兮兮,当然要撮合有情人成为眷属,再保送他们进入礼堂,顺便冲一下业绩喽! 「谢谢你,贝小姐!」简牧颐确定予洁的行踪后,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两人相偕步出大楼,由简牧颐开车载她一起到医院探视欧予洁。 ***bb***bb***bb*** 医院里弥漫着淡淡的药水味,欧予洁百无聊赖地躺在病床上,手腕上吊着点滴,翻阅着贝絮菲买来让她打发时间的时尚杂志,不经意地翻到美学专栏那篇,看着上头印着简牧颐的侧脸,她不禁恨恨地撕下它,揉成一团。 一思及简牧颐,又触动她心里纠结的情伤,这几天她反复想着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愈想愈是不甘心,愈不甘心就愈痛苦。 她是那么爱他,全心全意地对他,甚至爱屋及乌地一并疼爱着小泱,他怎么忍心辜负她的感情呢?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连忙拭去自眼角流淌而下的泪水,说道:「请进。」 一束巨大的香水百合掩去了访客的脸,却遮不住他高大挺拔的身形。 予洁从那双笔直的长腿认出简牧颐来,气愤地别过脸。 「亲爱的,对不起,我来晚了……」简牧颐拿下香水百合,露出一张疲惫又充满歉意的脸庞。 「谁是你亲爱的?阁下敲错门、认错人了!」她转过脸,不想又软弱地陷溺在他甜言蜜语的攻势下。 简牧颐将手中的香水百合放在矮柜上,歉疚地垂下脸。「刚才我在你的住所遇到了贝絮菲,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我说了。我很抱歉,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错过了你的电话,让你一个人面对大家的责难……」 她抿着唇不搭腔,看看他要怎么圆谎。 一连串复杂的纠葛,让他不晓得该从哪个环节解释起,决定先解决尹紫艳惹出来的麻烦。 「那天你在我家遇见的那个女人,不是我的女朋友,她是小泱的妈妈尹紫艳,也就是我老爸的第二任前妻。」 「她那么年轻,怎么可能是你爸的前妻?」她激动地反驳。 「她真的是我老爸的第二任前妻,两人是老少恋,不过四年前离婚了。她来台湾的目的就是想带小泱回法国。」 「那你让她带走小泱了吗?」一开口,她才惊觉自己太过关心他的一切。 「我让小泱自己选择和谁一起生活,如果小泱选择跟他妈妈一起去法国,我也不反对。结果小泱说舍不得予洁姊姊,想留在台湾跟我们一起生活。」 听到小泱提到自己的名字,她心中的僵冷软化了几分。这男人真是既狡猾又可恶,从头到尾都吃定她的心软。 「本来我是想和你一起过圣诞节,之后再接小泱到香港去见我爸妈过元旦的。但因为尹紫艳已经事先订好机票,于是我便更改行程,先带他去香港和我爸妈聚会,打算之后再回来台湾和你一起度过元旦。」 「你可以事先告知我这些事,为什么要瞒着我!咳……」她情绪一激动,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他连忙体贴地拍拍她的背脊,递上热茶让她润润喉。 「我是想先解决小泱的事情之后,再向你求婚……」他从口袋里掏出卡地亚钻戒,递到她的面前。「你看,我连钻戒都挑好了,是真心真意想和你在一起。」 其实他在香港这几天,早已拟了几个浪漫的求婚方案,想给她一个惊喜,为两人的相恋过程制造一个美好的回忆,但现在为了安抚她心中的疑虑,只好先亮出钻戒了。 「如果你是真心的,会把我排除在你的家人之外吗?」分明是故意隐瞒些什么。 他无奈地叹息。「我不是故意把你排除在外,是担心你不能接受我的家庭成员。我老爸光前妻就有两个了,还有数不清的女友们,我怕你知道他的花边新闻后,会完全不想嫁给我。」 听他这么一说,予洁终于可以体谅他的顾虑。要是她有个风流老爸,前任继母又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确会有一点点烦恼和难堪。 简牧颐看她生气的表情已逐渐软化,试着握住她的手说:「至于伪画事件,我是从夏绿蒂的口中得知的,已经紧急向张经理说明画作的来源,请方莲和周佳蒂来当面对质过。」 「那个『云涛梦笔』的章是怎么一回事?」 「在我还没有接任『云樵艺术拍卖』之前,坊间有太多关于我老爸的仿作,为了杜绝伪画,我才在后来的画作上篆刻印上『云涛梦笔』的章。而那幅『奔马图』是我老爸送给尹紫艳的定情之作,后来你想买画,我才请尹紫艳从法国寄给我,因为创作年份是在我接任『云樵』之前,便没加盖章印。」 「你父亲就是云涛?」她一脸错愕。 「如果他不是云涛,你觉得以一个六十岁的男人,可以娶到像尹紫艳那么年轻时髦的女人吗?」他苦笑地反问道。 「那他们相信『奔马图』是真画了吗?」 「相信了,而且张经理已经撤销你的人事处分与停职公告,如果你对于周佳蒂的指控很不满的话,我可以以『云樵艺术拍卖』执行总监的身分,控告她恶意中伤,损害名誉。」 予洁摇摇头说道:「算了!我已经厌倦周佳蒂爱出锋头、处处耍心机的手段,也对公司现在的环境感到疲惫,不想再跟她缠斗下去了。就算我今天斗赢了又怎么样?明天她一定会找机会扳回来的。」 「那你准备怎么办?」简牧颐关心地探问。 「先休息一阵子吧。」 简牧颐执起她的手,真诚的眼眸直勾勾地睇着她,轻声说道:「那你可以原谅我了吗?」 她默然地垂下眼睫,想到自己为他受了那么多的苦,就这么原谅他好像太便宜他了。但仔细想想,他也没有犯什么大错,只是—连串的误会和错过而引发了这次的争执。 「我们和好,好不好?」看出她的态度已软化,他不放弃地问道。 她轻戳着他的额头,柔训道:「你只有这次机会,下回要是敢再让我找不到人,你就完蛋了!」 「是的,老婆大人!」他坐在床沿,爱怜地搂着她削瘦的肩膀。 「谁是你的老婆大人?未免叫太早了吧?」她娇嗔道。 「反正你现在也没工作,不如来我的公司担任『总监夫人』吧?不仅我家让你管,我整个人也给你管,还有小泱也归你管。」 「干么?想挖角啊?我的薪水可是很高的喔!」她甜甜地与他抬杠。 「那就是答应喽?」简牧颐乘机执起她的手,霸道地将钻戒套入她的手指。 「你很不讲理耶!」她轻搥他的胸膛以示抗议。 「我们曲曲折折绕了这么多圈,终于在一起了,我不希望再有什么突发状况将我们分开。」他的语气像丝绒般轻柔,在她耳畔低喃。「当我在香港一直联络不上你时,那种感觉太过不安,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予洁没想到,原来两个人的心中竟然浮现了一模一样的想法。 原来不只她感觉不安、没有足够的安全感,他也一样为她焦虑心烦。 「你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让我动了想婚念头的女人,我们结婚好吗?」简牧颐深情的眼眸瞅得她心慌意乱。 「先让我考虑几天吧!」她嘴巴倔强地不肯答应,但一颗心早已被他拴住了。 「不要考虑太久,你的好朋友贝絮菲已经等着当我们的婚礼企划了,而且小泱可是为了你这个予洁姊姊,才不想去法国的。」 「那你呢?」她甜甜地反问道。 「我可是爱惨了你,再娶不到你,就要郁卒到得病了!」 简牧颐捧起她的脸,将炽热的嘴贴吻住她红馥的唇,吻上她青稚的芳心,也吻走她的不安与无助。 她怯怯地回应着他的热情,与他亲密地缠吻着,缠蜷的柔情让两人的心更加靠近。 经过这一连串的误会与争执后,他们将心中各自的芥蒂全都摊开来解释清楚,这一切更让予洁坚信,简牧颐是值得托付的男人,可以为她挡去风雨,为她撑起一片天。 ***bb***bb***bb*** 冷气团过去,久违的太阳露出脸来,简牧颐到医院接欧予洁出院,办妥出院手续后,他牵着她的手一起离开病房,来到室外停车场。 予洁用手挡在额头前,眯起眼眸说:「好久没看到太阳了,好怀念喔……」 「想不想散步?等会儿我载你到公园走走。」简牧颐将行李放进后车厢,体贴地为她打开车门。 「嗯。」她开心地点点头。 两人上车后,简牧颐将车子开到附近的小公园,停车后,两人一起下车,沿着健康步道慢慢走。 「在医院待了那么久,再住下去,肯定会发霉。」予洁轻笑道。 「还是要小心一点,别着凉了。」他将围巾缠绕在她的脖子上。 「谢谢。」她环视四周一眼,发现路旁有两排七里香,每隔几步就见树上缠绑着一颗彩色的气球。 简牧颐佯装转头看其他的地方,忽视她询问的目光。 她走向前,解开绑在七里香上的气球,发现每个气球上都附了张小卡片—— 亲爱的,天气这么冷,让我帮你暖暖被嘛! 予洁在卡片上看到熟悉的笔迹,瞄了他一眼,发现这男人居然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亲爱的,我高薪聘请你来当总监夫人,薪资就是——我的心。 她的嘴角跃上一抹甜丝丝的笑意,继续翻看着下一张卡片。 亲爱的,给我一个名分,让我当你老公,好不好? 简牧颐偷偷觑着她浅笑的侧脸,观察着她的反应。 亲爱的,我的下半生交给你管,好不好? 亲爱的,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五十年后我还是会像现在一样爱你,好吗? 亲爱的,因为你,我的生命才有了意义。 亲爱的,我已经成为你的俘虏了! 予洁看完每张卡片后,发现他足足写了一百个不同的求婚理由,如此细腻的心思和诚意,教她感动不已。 这时她恍然想起,七里香的花语即是「我是你的俘虏」,其实两人都早已陷溺在这场微酸又甜蜜的爱恋里了。 两侧七里香的尽头便是一个小小的广场,广场上罩着一个大网子,只见简牧颐冲向前,用力地掀开网子,七彩的气球瞬间升空,飘出片片雪花,坠下一条长长的缎带写着—— 视爱的,嫁给我好吗? 予洁的发梢、肩膀缀着许多小纸花,净丽的脸上露出笑容来,开心地冲上前,抱住简牧颐的肩膀,高喊道:「我愿意!」 「我爱你,我会证明不管这个世界如何变化,我还是会像现在这样爱你,想和你生活在一起,一刻都不想分开!」简牧颐拨开她发上的小纸花,真挚地承诺道。 她用力地点点头,眼眶泛起感动的泪光。 「我们结婚吧!」简牧颐高兴地抱着她大喊。 「好!」她搂着他的肩头,开心地投入他的拥抱里。 她担任partynner,一直都是为别人筹划派对,只能静静地站在一旁欣赏别人惊喜的表情,而现在终于可以感受到这种备受珍爱的喜悦了。 和他相恋的过程,她感受到爱情的华丽,爱情可以很甜,甜到她心软;也可以很痛,痛到她心碎。但这些心痛情伤、误会争执,最终却淬炼成甜美的果实,让他们坚信彼此都是自己的依靠…… 尾声 两年后—— 暖暖的阳光溜进屋里,照进主卧室中,被毯里隆起的身形微微动了动,露出一张困倦净秀的脸庞。 「哇……」婴儿床上的小女婴动了动身子,放声大哭。 「老公,你女儿又哭了,快来照顾她啦……」予洁从棉被里掀起一角,扯开喉咙喊道。 「我来了。」简牧颐身上穿着围裙,从厨房冲进卧室,抱起小女婴安抚道: 「贝比乖,不要哭,会吵到妈咪睡觉……」 予洁偷瞄了他一眼,静静看着他抱着孩子的模样,看他熟练地为婴儿换尿布、喂奶,简直是个架式十足的专业奶爸,比她这个失职的妈妈还厉害。 没法子,小女婴的身体软得跟麻糬一样,她怎么抱都抱不好。 简牧颐换好尿布后,将她放进婴儿床内,走到床侧,亲吻予洁的脸颊,轻轻唤醒她。「亲爱的,我已经煮好早餐了,该起床了。」 「我好累,想再多睡一会儿。」她撒娇道。 「再不起床,上班会迟到喔!」简牧颐宠溺地哄着她。 他无奈地叹息,两人刚结婚时,还一起上下班,但自从她生完小孩、坐完月子之后,他就从执行总监降格为专业奶爸,天天在家带孩子,改由她出门上班,完全是「男主内、女主外」。 现在除了重要的会议和骨董监定需要他出席之外,其他公司内的大小事全由她负责。 谁叫他这个奶爸表现得太出色,换尿布,喂奶、哄婴儿睡觉,样样都表现得比她这个妈妈还好,给了她撒娇耍赖的机会。 唉!这完全说中了一句话——女人真是宠不得。 「好嘛……」她百般不情愿地掀开被毯,走进浴室内梳洗。 小泱穿着国小制服,走到婴儿床旁,逗着脸圆圆、眼睛圆圆、鼻头也圆圆的小女娃。 「贝比,快点长大,长大之后,哥哥带你去踢足球。」小泱戳戳她软绵绵的小脸说。 「笨蛋,你是她的叔叔,不是哥哥。」简牧颐纠正道。 「叔叔?」小快一脸惊愕地说:「我年纪这么小,就当了叔叔……」 「没法子。」简牧颐好笑地看着他的表情。 「她—岁,我九岁耶……」小泱不敢置信地说。 同学们在他这个年纪都当哥哥而已,他一下子就跳级当叔叔,会不会太厉害了一点? 「我们这样到底是什么家庭啊?」小泱问道。 「完美的家庭!」予洁从浴室里露出半张脸,甜甜地宣告。 闻言,三个人默契十足地笑了,就连婴儿床上的小女婴,仿佛也感染到他们幸福快乐的气氛,咿咿呀呀地笑着,口水沾满整张小脸……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