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可是我只想做个小透明呀》 第1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1 颂寻站在二楼拐角处,探头探脑看向楼下的男人。 最终还是赶在男人出门前咚咚咚跑下楼,小喘着气拦住他的去路,磕磕绊绊道:“大、大大哥。” 男人要比他高出一头,气质出众儒雅,看似温和近人,一双眼睛却透着沁凉的冷淡,此时正微微垂眸,打量着他:“你什么时候变结巴了?” 被这样一双疏淡的眼睛看着,颂寻瞬间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要不要这么怂。” 脑海中凭空响起一道声音,来自系统996对新签约宿主的讥讽。 “可是你之前还说很欣赏我的性格。” 996一噎,它之前的确看中颂寻好拿捏的性格:“拿出你跟我顶嘴的劲来,还至于怕成这样?” “可是你又不是人。”颂寻只单独对人社恐。 “没有可是。”007祭出终极杀招:“颂寻,信不信我扣你积分点。” 一句话死死拿捏,对于一个重度社交恐惧症的人来说,毕生梦想便是完成任务,赚取足够多的任务积分兑换流通币,最后找个世界安静的发霉。 不要试图惹怒掌握你工资的人,哪怕它不是人。 颂寻得出结论,乖乖认错:“对不起。” 这么一打岔,颂寻脑子也不晕了,对比一切会说话的物种,身为系统的996显然更令他放松。 颂寻这次没磕巴:“大哥,你是去见郑澜星吗?” 陈裴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颂寻没有错过他眼中的不喜,但没有任何事情比任务积分重要,必须完善剧情的决心促使他硬着头皮开口:“大哥,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这已经是他来这个世界的第三天了,却还是第一次和身为主角受的陈裴接触。 他目前的身份正是京都陈家的小少爷,陈裴的对照组弟弟,在剧情中出场的次数不多,唯一的用处便是无意间促成了主角攻受之间的感情线。 陈锦言比陈裴晚了六年出生,跨越的时间代沟使两人的圈子完全隔开,关系并不亲近。 陈裴二十二岁便提前完成学业,接管了家族企业,身边围绕的都是京都优越的年轻一辈,他有良好的教养优秀的学识,顺畅的人生里没有任何拿不出手的地方。 对比起来,陈锦言太普通了,普通到了愚钝的地步,就连亲生父母也不待见。 同一个圈子里,陈家陈裴这个名字绝不陌生,至于陈锦言,他的名字甚至没有出场的机会,充其量提一嘴,也是陈裴弟弟这个代称。 有这么个出彩的大哥在,陈锦言被压的毫无翻身余地,他不喜欢陈裴,或者用讨厌来说更为准确,难得几次刻意的接近,都是为了同一个人。 ——郑澜星,这个世界的主角攻,陈裴正儿八经天注定的官配。不过在前期,他们两个还停留在纯洁的发小兄弟情上。 直到陈锦言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一次普通聚会,陈锦言对前来家里做客的郑澜星一见钟情,开启了他长达两年的舔狗生涯,借着陈裴弟弟的身份几次三番接近郑澜星,为此甚至闹出了不少笑话。 可惜,他的坚持毫无用处,郑澜星甚至连他名字也没能记住,在郑澜星眼里,他的存在甚至不如一个问路人来的印象深刻。 迫于无奈,陈锦言最后找到陈裴帮忙,却被对方拒绝了,气不过的他直接在众目睽睽的晚宴上,迎面泼了陈裴一杯红酒。 做为晚宴主人的郑澜星将陈裴带回自己房间换衣服,却没意料到自己着了个女人的道,喝下了加料的酒。 阴差阳错下,两人在房间内度过了意乱情迷的一夜。 从那晚开始,两人间的气氛开始发生微妙变化,兄弟情变质,在经过一系列的阻碍和心理斗争后,两人成功陷入热恋。 当然,这一切陈锦言是看不到了。 事发当天,他就被陈裴连人带包的放逐国外,消失个彻底,连一个多余的笔墨也没再浪费。 颂寻的任务就是代替那些在剧情中起到推进作用,灵魂体却窜逃出剧情外,不知所踪的工具人们,将剧情完善下去。 现在正处于剧情中段,郑澜星和陈裴也只是关系较好的朋友阶段。 至于他,就是个招人厌的跟屁虫,死乞白赖纠缠郑澜星的小丑。目前为止,郑澜星都没搭理过他。 按照任务时间换算,期限被设定为一月一次,必须贯彻剧情,对郑澜星展开单方面追求,简而言之,需要他定期恶心郑澜星一回。 而今天,已经是月底最后一天了。 郑澜星那些人,哪个不是京都出了名的天之骄子,想要巴结的人一大堆,但每个圈子都是闭合的,想要混进去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颂寻着急呀,心里打鼓地扯住陈裴袖口:“大哥,你就带我去吧,我保证不会给你添乱。” 感受到袖口的拉拽,陈裴眉间的皱痕加深。 他和陈锦言关系不算亲厚,就算同住一个屋檐下一年到头说过的话也不超过十句,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印象中,陈锦言也不爱搭理他,每天木着张脸阴郁沉闷,也不爱说话,说实在的,他不太喜欢陈锦言。 关于陈锦言纠缠郑澜星的那些玩笑事,他也听过两耳朵,有想过劝解,但每次一叫人,看见他跟看仇人一样的目光,陈裴也就不打算多管闲事了。 郑澜星的性格他了解,放肆张扬,酷爱冒险,骨子里都透着不羁的热血,陈锦言没办法掌控,也跟不上他的步调,两人不合适。 “你去做什么?里面的人有哪个是你认识的。”陈裴声音冷淡。 周末时间按照惯例,他们几个玩的好的朋友都会选择出来聚一聚,另一层面来讲,这也是维持关系人脉的一种渠道,他们这个圈子向来排外,除非你有拿得出手的能力或者够厚的资源。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拒绝了,颂寻脸皮薄,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个世界的任务可能很容易完成,但对于他来说,首先能豁出脸面这一条就无比艰巨了。 “我知道了。”颂寻闷声道,难受地松开了袖子。 那袖子被抓出了折痕,他眨了眨眼,局促地道歉:“对不起呀。” 第2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2 “算了,记住你的说的话不要惹事。” 颂寻正准备放弃离开时,陈裴突然开口,他有点没反应过来,抬头盯着陈裴瞧了又瞧,就怕刚刚是自己出现的幻听。 有点呆。 陈裴在心里点评。 不再是印象中死气沉沉的晦气样,他发现陈锦言有一双狗狗眼,抬眼看人时显得十足软和,垂眼时又透着股子可怜巴巴的委屈劲,像是某种伤害值为零的小动物,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同意的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陈裴没有要后悔的打算,转身道:“跟上。” 颂寻惊喜地反应过来,连忙跑到餐厅将桌上的便当盒拿上,又小跑着跟上陈裴的身影。 车库,陈裴随便选了辆宾利坐进驾驶室,颂寻捧着便当盒在副驾驶和后座徘徊,最终怕人的毛病发作,脚步往前,手搭在了后座门把手上。 车窗降下一半,陈裴斜了他一眼:“怎么?把我当司机使?” 立马弹开手,颂寻流畅地后退了两步,开门坐进副驾驶位,系好安全带。 他注意到陈裴看了眼自己手中便当盒,但没有说话。 无论是周末或工作日,京都的车流量都是那么的拥挤密集,车内空间安静,无形中有种不上不下的尴尬感存在。 颂寻坐姿端正,目视挡风玻璃,眼睛不带一个瞥的。 唯独手上小动作不断,不停地盘着手上的便当盒,是他紧张时的小习惯,手里总是忍不住揉些东西,没东西就捏袖子,总之两只手安分不下来。 便当是送给郑澜星的。 做为合格舔狗,不单单需要浮夸的赞美,虚饰的彩虹屁,最重要的,你得付出实际行动,亲手制作一份爱的便当,让外界深信不疑你是一个怎样坚定不移的舔狗。 以上原话出自996。 颂寻确定自己做不到前者,至于后者,后者完成了一半。 他不会做饭,这个任务是丢给家里佣人完成的。 不过没关系,郑澜星打开它的几率为零。 颂寻不喜欢浪费食物,他已经在心里规划好今天晚上可以不用下楼吃饭,到时候带回房间自己吃掉。 二十分钟后,直到下车颂寻才察觉到自己肩膀变的酸痛僵硬,陈裴将车钥匙递给门童停车,边说道:“坐姿挺端正,不错。” 颂寻不确定他这句话是夸赞还是挖苦,于是没有说话。 里面有人迎了出来,低声道:“郑先生他们在三楼一号包厢。” 这是一处私人会所,每个包厢大门紧闭,看不见里面场景,一直上了三楼最里面,陈裴刷了下卡,包厢门才算打开。 设置的这么严密,颂寻以为里面会是些纸醉金迷的混乱场面,脚步都不由迟钝了起来,直到彻底进去,才松了口气。 里面的场地很大,也很干净,占据最多的是运动项目,乒乓球、保龄球、泳池等等。 陈裴没有停留,直接走进里面,推开里侧的休息室。 颂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里面一共有四个人,三男一女,此时正闲散地躺在沙发上,看见陈裴进来后也是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继续躺着。 陈裴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氛围,点了点头就自发找了个位置坐下,颂寻身形比他小了一圈,被遮得严严实实,陈裴人一走,他就被整个晾了出来。 原本百无聊赖的几人纷纷坐了起来,带着惊奇地目光投了过来。 被这么多人盯着,颂寻紧张死了,抬手僵硬地打了个招呼:“你们好。” “你怎么把你弟带过来了?”一个剃着寸头的男人朝陈裴问道。 “他要跟过来。” 几人瞬间像是领会到些什么,看热闹的视线投向了同一个地方。 颂寻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在看到沙发拐角坐着的男人后,确定了他就是自己的任务对象。 相比其他人满含深意的眼神,郑澜星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只简单看了站在中间的颂寻一眼,便又无所谓地收回了目光,像是压根忘了有这号人物。 郑澜星生了一双锋芒毕露的眼睛,明明坐姿懒散,给人的感觉却透着外露的侵略性。 被轻飘飘扫那一眼,颂寻心惊肉跳,他此时应该做的是将手中的便当盒送过去,但他发现自己做不到,脚步仿佛自己有了自己的想法,拐弯去了陈裴身边。 所有人里面,他只和陈裴稍微熟那么点。 刚坐下,在场唯一的女性也跟着靠近坐了过来。 女人一头大波浪卷长发,翘着红唇看向他手中的便当盒:“怎么不送出去?” 颂寻认识她,两家隔的不远,处在同一片别墅区,每天早上都要路过遛一遍狗。 是只可爱的摩萨耶。 “我想晚点送。”颂寻捏紧了手中的便当盒。 舒欢忍不住轻笑:“小弟弟,胆子还是有小了些,澜星看着不好接近,其实性格挺好的,又不能吃了你。” 颂寻从她口中听出了怂恿的意味,有些无措挪了挪,靠近陈裴位置。 闭目养神的陈裴睁眼,淡淡看了舒欢一眼:“你少拱火。” 舒欢撇了撇嘴:“真是无趣。” 她重新坐回了自己之前的位置,颂寻长舒了口气,肩膀放松下来。 他对里面的人不熟悉,只大概知道名字,可以认清人。 最先说话的寸头男生叫赵霍,很好区分的是他有一边天生的断眉,看上去不太好惹。 另一个安静坐着的男人叫乔彬,他的肤色很白,一度到了苍白的地步,颂寻甚至觉得他有种会随时挂掉的程度,虽然这样的形容很不礼貌,但很贴切。 郑澜星坐在最里面,全程没怎么说话。 此时几人的氛围稍微活跃了些,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真不想上那破班,憋闷。”赵霍抱怨。 乔彬轻声细语:“那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放松心态。” 舒欢嗤笑:“你家老爷子还放心你待在公司呀?就上次你赔的那一千万的项目,我记得你被追着撵了好几条街呢。” “闭上你的臭嘴,不会好好说话就别说话。”赵霍扔了个枕头过去,心衰地躺倒在乔彬身上:“还是你好。” 第3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3 乔彬任由赵霍倒在自己身上,劝诫道:“不过你也要多努力,澜星和陈裴都接手公司了,你可以多向他们取取经,学习一下……” 赵霍从他身上起来:“得得得,你怎么那么多大道理讲?打住。” 颂寻继续扣便当盒。 996怒其不争:“祖宗,请挪动一下你尊贵的屁股,行吗?” 颂寻:“我紧张。” 996:“我有个方法让你不紧张。” 颂寻虚心请教:“什么方法。” “扣你积分点。” “……” 趁着几人插科打诨闹到了一处,颂寻贴着墙角边挪到了角落,距离郑澜星最近的位置。 郑澜星靠坐在最角落的沙发上,面前是一个摆放着茶水的长桌,尽管空间称得上宽敞,但他随意半收的双腿依旧占据了一半的位置。 众人似乎都有意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996:“……你他妈做贼呢。” 颂寻没空回应996,他试探性地朝郑澜星问了句:“我可以坐这吗?” 郑澜星没有反应,颂寻将他的沉默理解为同意,隔着小半米距离在他身边坐下。 原本还在吵闹的几人整齐地停住声音,赵霍瞥了一眼角落,压低声音:“你弟胆子什么时候膨胀了?” 陈裴低头喝水,没理。 颂寻没有注意到几人的议论,他小心抬眼,首次敢认真打量这个世界的另一位主角。 郑澜星的长相并不符合时下小鲜肉的审美,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包括嘴角的走线,都给人一种攻击性的张扬,但不能否认他的好看,是那种带着锋芒的美感。 对于身边多出的一个人,郑澜星半掀眼皮,冷冷看了过去,颂寻没来得及移开视线,两人有一瞬间的对视。 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又来了,犹如在旷阔的大草原上,被食肉动物盯上捕杀的错觉。 “我、我我我有东、东西,——不、不好意思。”颂寻磕巴的毛病又开始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最后本能道歉。 郑澜星给他的压迫感太强烈了。 “结巴?”郑澜星挑眉,嗓音带着没休息好的倦意,低低飘进颂寻耳中,他解释道:“不、不不是。” 有时候真的很想将自己的嘴拆了重装。颂寻深深低头,直接化身鹌鹑,没声了。 郑澜星歪头,视线在身旁少年泛红的耳根一扫而过:“你……” 话说到一半,他顿住,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人名字。 颂寻不太敢看他的眼睛,善解人意小声道:“陈锦言。” 没指望郑澜星能记住,陈锦言在他面前已经强调过许多遍自己的名字了,但等到下次就见面一样沦为陌生人。 当时接收剧情时,颂寻一度怀疑郑澜星有健忘症,但是996解释说这属于剧情的强大支配,做为一个不起眼的配角,他的存在本身是泯然众人的。 郑澜星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一个圆润的后脑勺,盯着这颗不敢抬头的脑袋,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他对陈锦言的印象一直停留在讨人厌的苍蝇上,在两分钟前,他有考虑过要不要一脚将这个没有分寸感的苍蝇踹下去,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对方就已经一副快吓破胆的模样。 这让他怀疑,自己真要是动手,陈锦言可能会当场撅过去。 郑澜星不再出声,颂寻也不敢说话,两人保持着一种奇怪的气氛,安静地坐在角落。 “不是,郑澜星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 几人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舒欢手指缠绕身前的卷发,调笑:“指不定那小家伙能真能搞定澜星。” 他们几人从小学开始就认识,也算是知根知底,知道郑澜星的一些讲究,不喜欢身边有人靠近,就连房间也不允许人进去,领地意识强的可怕,也就和陈裴好点,愿意亲近些。 赵霍没当回事,跟陈裴打趣:“你弟行呀。” 陈裴没心情和他们玩笑,准备起身:“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别呀。”舒欢唯恐天下不乱,一把扯下陈裴,“这才多长时间,再坐会。” “就是,这么急着走干嘛?”赵霍跟着起哄。 陈裴扫了几人一眼:“你们很闲?” 舒欢和赵霍异口同声:“闲。” 就连不爱凑热闹的乔彬也点了点头。 想看郑澜星的热闹可不容易,好不容易抓住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陈裴:“……” 几人窝在一起,一改前头不在状态的闲散,眼珠子都快往角落蹦过去了。 可惜,角落里的两人就跟焊接的一样,一个小时过去都不见动静,连个眼神交流都不存在。 “地上有金子吗?你老盯着看干嘛?” 颂寻都快要熟悉996冷嘲热讽的腔调了,手指扣着便当盒心怀侥幸地试探:“可以不送吗?” 996 声音冷漠:“不行。” 结果如意料的一样,颂寻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毅然抬头,双手捧着便当盒递到郑澜星面前。 “这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 贸然被推到眼前的淡蓝色便当盒使郑澜星的注意力从手机上转移,看向颂寻的目光冷淡莫名。 颂寻能感受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手一麻差点没端住便当盒,微微垂眼声音有些不自信:“你要试试吗,味道很好吃的。” 这话说的太心虚了,因为太匆忙的原故,他甚至都没打开过盒子,连里面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因为打心底确定郑澜星不会收下,他没准备多说,伸出的手也有准备收回的意思。 一阵拉扯的阻力传来,颂寻睁圆了眼睛,呆呆看着郑澜星将便当盒接下。 郑澜星收了他的便当盒?! 就这样收下了? 便当盒在颂寻手中时还是正常大小,结果一到郑澜星手里就莫名小了一圈,还显得很幼稚。 事实上,郑澜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收下,也许是觉得陈锦言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有趣,也许是他低落耷拉着眉眼的失落。 郑澜星喜欢狩猎,为此特意圈了一块私人猎场,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年他正对准一只野猪扣动扳机,林中误闯进来一只漂亮的梅花鹿。 它浑然不知危险随时到临,一双黑色空灵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猎人,低头悠闲吃着嫩草。 陈锦言和它有点像。 第4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4 颂寻全程瞪大了眼睛,一路看着郑澜星接过便当,打开了盖子,露出了里面摆放整齐的抹茶毛巾卷。 一种小甜点,表面包裹着一层浅绿色的抹茶粉。 郑澜星表情不是很满意,却还是捡出来一块,送进了嘴里,咀嚼了两下忽然静止了。 颂寻没眨眼,眼睁睁看着他逐渐红了眼眶。 颂寻有些疑惑,再怎么好吃,也不至于好吃哭了吧? 随时关注着这边的几人自然没错过这一幕,赵霍爆了句粗口:“这是被感动了?” “郑澜星他……”舒欢有一肚子话没说出口,但实在没有胆量,她怕到时候被杀人灭口。 认识这么多年,他们就没见过郑澜星红过一次眼睛,就算是当年最艰辛的时候也没见他这样过呀。 几人只顾着震惊,最后还是陈裴看出了不对劲,将垃圾桶放了过去。 郑澜星低头吐出嘴里的东西,被呛到咳嗽了两声,抬头朝颂寻冷声道:“解释。” 颂寻感觉身上有冷刀子刮过,颤颤巍巍问道:“什么?” 他的茫然不似做伪,郑澜星拧着眉定定看着他,伸手将桌上的便当盒推了过去,命令:“吃。” 尽管不明白郑澜星的用意,颂寻还是照做,伸手拿了一块吃下。 一瞬间,香辣刺鼻的味道席卷了口腔。 甜点为什么不是甜味,而是辣味,这个问题对于颂寻来说,堪比宇宙黑洞般深奥难解。 那味道太冲了,颂寻眼睛一眨,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在桌面砸出了个小水花,连带着连脖子都被呛地通红。 “甜点上抹芥末粉,你们家习惯这样吃?”郑澜星脸色难看,手指不断敲击着桌面,声音里透着烦躁。 一滴晶莹的泪花落下,他烦躁的动作顿了顿,微微侧头,看见颂寻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 陈裴将垃圾桶拿到颂寻身边:“吐吧。” 颂寻急迫地对着垃圾桶吐了几口。 甜点上自然不可能抹芥末粉,迟钝的脑子难得灵光了回,陈锦言似乎和家里的佣人不太对付,不保证厨房的阿姨故意耍心思。 人与人之间的恶意为什么可以如此大,颂寻简直欲哭无泪。 两分钟前,他曾信誓旦旦亲口认领甜点是自己做的。 颂寻依依不舍放开垃圾桶,对着等他解释的郑澜星哭丧着脸道:“我可能将抹茶粉和芥末粉弄混了。”你信吗? 郑澜星显然不信:“你别跟我说你鼻子失灵。” 芥末味道刺鼻,他确信陈锦言不敢在吃的上面做手脚,下口的时候才会毫无防备,可那个制作甜点的人总不可能分辨不出来。 颂寻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天都感觉要塌了。 陈裴咳嗽了一声:“锦言他在家的确不怎么进厨房,搞混也是有可能的。” 颂寻又感动又意外,这一刻,陈裴可以是他的再生父母。 郑澜星没说话,他眼尾还泛着点红,被折腾的狼狈而烦躁,盯着颂寻的视线要大卸八块似的。 颂寻瑟缩地盯着地板使劲瞧,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第一次见面就把任务对象得罪了,他可能真没救了。 “行了,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陈裴拍了拍郑澜星肩膀,转头对着颂寻语气要严肃的多,“尽给我惹事,回去。” 颂寻忙不迭跟上陈裴,走到门边时脚步一顿,转身朝着郑澜星弯腰说了句对不起,没敢看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出了门,陈裴摁下电梯:“甜点,你故意的?” 颂寻连忙摇头:“我没有。” “也是,你没这个胆子。”陈裴不意外,他走进电梯,语带警告:“少招惹郑澜星,真出了事我保不下你。” 郑家世代经商,积累了不知几代人的根基脉络,在京都称得上是地头蛇的存在,就算是手底下漏出的几块肉,也够填满底下人的肚子。 郑澜星能够做到让郑老爷子一举略过亲爹交权交到他手上去,怎么可能会是个好惹的。 陈锦言刚才就是在老虎头上蹦跶。 颂寻嗯了声,他不了解生意场上的那些事,但知道身为主角肯定是不简单的,能这么轻易出来是他没想到的。 刚才发生的事简直像是虚幻般不真切,第一次见面他就将郑澜星给得罪了,颂寻苦下了一张脸。 出了会所,陈裴上车:“我要去公司处理点事,你是跟我一起去还是自己回家。” 颂寻没有一秒犹豫:“我自己回去。” 陈裴这样问一嘴也是存了让陈锦言自己回去的意思,可看着他一口拒绝的抗拒模样,心里有些不爽起来。 “不要忘了,公司里也有你的股份,毕业也有段时间了,你去过公司几次?上车。” “……”不是您先问的吗,颂寻充分感受到了陈裴的喜怒无常,憋闷地上了车。 路上,颂寻与996展开了一次激烈的讨论,也可以说是一次空前激烈的推荐责任。 “你傻吗?为什么放心一个和陈锦言有过节的人。” “可是做便当是你先提出来的呀。” “我这不是为了帮你更好的完成任务。” “没有更好的完成任务。” 996要被颂寻气死了:“下次我再帮你就是狗。” 颂寻意识到自己将996得罪狠了,不由摸了摸鼻子:“996?” 没有回应。 好吧,看来是真惹生气了。 公司坐落在一众高高耸立的办公楼中,一共三十层,中间五层向外租借了出去,前台的姑娘看到陈裴进来,打了个招呼:“陈总。” 再看到后面跟着的颂寻后,也点了点头:“小陈总。” 头一次被这样称呼,颂寻往陈裴后面站了站,有点不好意思。 陈裴办公室在顶楼,上面的环境十分安静,工位之间都用绿植隔离开,一眼看过去很舒服。 助理跟上陈裴道:“人已经到齐了。” “好。”陈裴看向颂寻,指了指自己办公室的方向:“你在里面等我,差不多一个小时。” 颂寻点头,看着两人走远,进到了陈裴的办公室里面。 他也没什么事,找了个沙发坐下掏出手机随便玩了玩。 颂寻唯一能称得上优点的大概就是忘性大,就算当时有多害怕,发生过多恐惧的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至于随时给自己内耗。 996看的咬牙切齿,差点没背过气,只能拿出宿主是自己选的,后悔也没用这套说辞让自己冷静下来。 手机里都是些打发时间的小游戏,几局的功夫陈裴就结束会议回来了。 颂寻收起手机准备回去,却突然听陈裴问道:“你毕业也快两个月了,有没有想过到公司来上班?” 第5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5 陈裴对陈锦言这个弟弟一向不上心,更没有考虑过让他到公司上班。 可在进入办公室的一瞬间,看见他靠在沙发上吹着空调玩着手机,而自己却还要在休息日赶回来加班,心里一下就不爽了。 “你可以先从实习期做起,适应好了我再给你安排职位。” 颂寻手机差点没拿稳给摔了,连忙拒绝:“不用了大哥,我想自己找工作。” 开玩笑,不用工作每年都有分红拿不爽吗,这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生活,想办法完成任务已经够艰难了,再上班他会疯的。 陈裴皱眉:“你自己能找到什么好工作,整天呆家里也没见你出去过几回。” 陈锦言并没有遗传到家族里优秀的一面,只混进了个三本院校,以现今激烈的就业前景来说,陈裴的话没问题。 但如果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从前的陈锦言,早就坏事了。 陈锦言对于自己这位过于耀眼的哥哥,一直抱有抵触心理,被这么不留情面的贬低,两兄弟说不定要当场决裂了。 不过现在站在陈裴面前的是颂寻。 一个胆小怕事,没有任何上进心可言随时等着养老的佛系懒人,几句话就被治理的服服帖帖。 颂寻不敢和陈裴顶嘴,小声道:“我想再看看。” “随你,我不是爸妈,也管不了你。”陈裴转身就走。 回去一路上,陈裴一句话都没说,虽然他来到时候也没说话,但颂寻能感觉到,他生气了。 气氛的压抑使颂寻没敢动弹,直挺挺着到了家才放松下来。 陈裴一进门就上了三楼办公,面对打招呼的阿姨也没理会。 颂寻看见他的身影彻底消失,立马转身气冲冲看向打招呼的阿姨:“你为什么要在甜点上加芥末粉。” 他一般很少生气,除非被惹急了,气的不行才会发出来。 面前的阿姨四十二岁,名叫李月琴,今年已经是待在陈家的第二十年了,体型偏胖,是负责厨房的保姆之一。 两人的矛盾起源于一次早餐。 陈裴一向是早上八点下楼吃早餐,陈锦言要拖到十点才会下来,两兄弟的早餐一直是错开,分开制作的。 有一次陈锦言早上临时有事,没来的及提前说明,厨房那个时间只做了陈裴的早餐,陈锦言打算先吃,结果李月琴不让,说是为陈裴的准备的。 陈锦言的想法是反正陈裴还没下来,厨房再准备就行了,可李月琴坚持不同意,两人彻底闹了起来,陈锦言吵着要开除她,却被父母以李月琴待在家里时间长,饭菜适应陈裴口味给拒绝了。 有着先生夫人撑腰,李月琴自然不怕,面对颂寻的质问语气敷衍:“哦,可能是我把抹茶粉和芥末粉弄混了。” 过于熟悉的说辞了,颂寻默了默,有了些郑澜星的感受,郁闷。 不能这样算了,颂寻借用了郑澜星的说辞:“芥末味道刺激,你鼻子难道失灵了吗?” “年纪大了鼻子不好,还真没闻出来。” “你——”颂寻手指着她,还没说话,对方双手一叉腰,肚子上的肉弹了弹,体型有两个他宽。 “你能拿我怎么样?有本事叫人开了我呀。” 颂寻手指收了回去,想了想,他好像的确没办法收拾她,这些人的工资也不归他开,打一架的胜率似乎不高。 李月琴哼了声,甩着一身肉走了。 发生上次那件事后,她对陈锦言的态度一直是这么恶劣。 陈家两夫妻自从将公司交给陈裴后,就当了甩手掌柜出去旅游了,家里的管事权都交给了陈裴。 陈锦言是个拧巴性子,被一个保姆欺负到头上来了,也不找陈裴告状。 颂寻多少能猜到他的一些心理,陈锦言不愿意在陈裴面前示弱,展现自己受伤的一面,压根不屑和陈裴告状,也拉不下脸面。 陈锦言埋怨对自己不重视,而对陈裴偏心的爸妈,当然,更讨厌那个处处优于自己的陈裴,怎么可能愿意向他袒露自己不堪的一面。 颂寻倒是挺想朝陈裴告状的,但他不敢,他刚惹完陈裴生气。 他怕现在自己主动凑上前,让陈裴一个改主意,又要拉着他说什么上班的话了。 叹了口气,颂寻郁闷地上楼回自己房间。 太失败了。 “呵呵。”消失的996突然冒泡。 颂寻叫了声:“996?” 还是没回应,很好,看来只是为了专门出来嘲笑他的。 接下来一段时间,颂寻恢复了与陈裴互不打扰的状态。 除了早饭陈裴都在公司食堂或者公司附近的餐厅解决,颂寻每次起床时他已经去了公司,两人虽然住一块硬是连面都没碰到过。 期间有不少朋友约颂寻出去玩,都被他拒绝了。 陈家虽然对陈锦言不重视,但该给的也没缺他的,光是每月的零花钱就已经是寻常人一年的花销不止了。 不过就算如此,陈锦言每个月也没存下什么钱来。 他在学校认识了一些朋友,那些人看出他的家世不凡,平常没少巴结奉承,陈锦言在家被冷待惯了,还就吃他们那套,被哄的晕头转向,拉着充当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冤大头,养的那些人都开始在女孩子面前充当大款起来。 就连陈锦言名下的车都以借用的名义给了出去,到现在也没见还回来。 颂寻看着账户里仅存的十万余额,捂紧了钱包。 在一众的邀约中,有一个人显得无比顽固,平均以每天十条的短信轰炸频率,成功让颂寻抵抗不住,同意了。 颂寻在路上的时候没忍住,买了一袋麻辣鸭脖,一杯柠檬水。 他没什么爱好,唯独就一点,馋。 看到什么都想尝试一遍,没吃到就抓心挠肺的难受。 一路按照导航,颂寻左手鸭脖,右手柠檬水,停在了一家酒吧门口。 相约地点是对方定的,他以为是一家普通的餐厅。 颂寻上辈子从小到大在父母眼中都是个沉默寡言,不爱交流的孩子,每天生活在学校家里图书馆的三点一线中,从没进过酒吧网吧夜店这些地方。 第6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6 从透明玻璃看去,酒吧里面环境幽静,装修风格偏文艺复古,隐隐传出的音乐声也是柔和的曲调。 不是颂寻印象中混乱的场面,这里更像是一个提供安静喝酒聊天的场所。 踌躇了片刻,颂寻还是进去了,不过很快又被拦了下来,工作人员笑着看了眼他手上提着的东西,报出了九万九的会员入场费。 光是进个门九万九,钱这么好赚的吗?颂寻立刻就想走了,不过转念一想,他现在好歹也是个富二代的身份,机会难得,享受一把怎么了? 颂寻将用塑料袋装着的鸭脖换了个手提,爽快掏卡。 “您稍等。”工作人员操作录入完成,将卡还了回来,“欢迎。” 颂寻接过自己那张还剩下四十块余额的卡,小心收好。 每个月的零花钱都会在月中到账,还有两天,问题不大。 收好卡,一个抬眼,正好撞见工作人员盯着自己手上的鸭脖看,颂寻心下一紧,小心询问:“不可以带吃的进去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亏了吧。 工作人员收回目光,笑容带着点僵硬:“当然不是,您请进。” 颂寻松了口气,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顶着一头金发,戴着黑色耳钉的少年蹦了出来。 “陈锦言,怎么回事?约你这么多次都不出来。” 少年语气熟稔,表情不满。 不适应这么近的距离,颂寻不着痕迹地挪了两步,说:“这段时间有事。” “我还不知道你,又不上班有什么忙的,少敷衍我。”金发少年哼了声,朝调酒师点了两杯酒,拉着颂寻找了个位置坐下。 “说吧,是不是又被王晓杰那些人拉出去结账了。” 尽管语气不好,颂寻却能感受到他的好意和维护,于是认真回答:“没有,我一直在家,没有出去。” 少年名叫冯远意,是陈锦言同一个大学宿舍的,但和那些为了钱而巴结陈锦言的人不同,冯远意小时候家里中了彩票,后来做了煤矿生意,他爸是个名副其实的矿老板。 冯家虽然底蕴不足,但不差钱,冯远意虽然也是个花钱如流水的主,却看不过陈锦言被人当冤大头宰,两人因为这事还吵过好几回。 “真没有?”也许是陈锦言倒贴撒钱的印象太过深刻,冯远意眯着眼有些不信。 颂寻:“我把他们的联系都拉黑了。” 冯远意挺意外:“哎呦,这觉悟不错,总算是开窍了。” 服务员在此时端着酒过来,摆在颂寻面前的是一杯蓝色泡沫的酒水,不过它更像是一杯好看的饮料。 颂寻有些好奇地尝了一口,又苦又涩,不好喝,他放下酒杯,将桌下的鸭脖提了上来。 “咳咳——”冯远意被呛到,伸手拎了拎颂寻提上来的白色塑料袋,“这玩意你也给带进来了?服务员没拦下你?” 颂寻疑惑:“没有呀,不让带吗?” 冯远意看了眼酒吧内品酒闲聊的众人:“他们就不怕你拉低店里的格调?” 颂寻少与人打交道,对于一些寻常的人情世故也比较迟钝,经过冯远意一说,总算知道自己进来时工作人员为什么表情奇怪了,他将鸭脖重新收起来:“那我还是等出去吃吧。” “别呀。”冯远意伸手拿了一个吃,“味道不错,正好当下酒菜了。” 颂寻还在犹豫要不要收起来,冯远意已经啃完了一个:“人都让你进来了,怕什么。” 好像也是。 放下心来的颂寻给冯远意分了个手套,两人面地面啃起了鸭脖。 好在酒吧每个卡座的设置间隔都有段距离,呈半包围结构,也没人注意这边。 冯远意随口问道:“郑澜星你还在追着?” 颂寻刚想说话,996提醒道:“注意人设。” 顿了顿,他努力让自己做出深情而卑微的表情:“当然,我不会放弃的。” 冯远意吐了个骨头,看了他一眼:“你想上厕所?” 颂寻:“……” 996:“……” 有时候过于高估自己的演技不是件好事。 颂寻不再勉强自己:“我不想。” 冯远意算是陈锦言比较亲近的朋友,因此什么事都会跟他说,包括自己喜欢郑澜星这事。 “都一年多了,我看希望不大。”冯远意泼了盆凉水,劝道:“他不就是长的好看了些,我认识一小明星,虽然没他那么有钱,但长相绝对不输,最重要听话呀,回头介绍给你。” 颂寻打了个嗝,被冯远意吓出来的,绝对的真情实感拒绝道:“不用了,我不会改变心意的,就算一辈子等下去我也愿意。”距离出国下线也只剩半年时间,嗯,不算太久。 “干嘛非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真是搞不懂你。” 斜对面的卡座上,赵霍满含兴味看向对面的郑澜星:“陈锦言对你还挺用心的,我听着都要感动坏了。” 郑澜星晃了晃杯中的白兰地,一口饮尽。 他心情不怎么好,准确来说,每个月回老宅聚餐的时候心情都不会好,所以在赵霍约酒吧时直接应下。 “怎么样,要不要成全人小朋友一回?” 郑澜星放下空酒杯,不咸不淡看了赵霍一眼。 “好吧,看来是没希望了。”赵霍耸了耸肩,转而又笑了:“他们还真是好玩,来酒吧啃鸭脖,亏能想出来。” 郑澜星的位置只能看到陈锦言的背影,以及那颗熟悉圆润的后脑勺,记忆又回到了上个月月底的休息室里,浅蓝色的便当盒。 那对他来说,是个绝对的黑历史。 耳边赵霍的声音还未停歇。“就是太傻了,好歹也是陈裴的亲弟弟,脑子却不怎么精明,居然上赶着掏钱做冤大头。” 郑澜星起身,拿起卡座上的外套搭在手臂上。赵霍一看,连忙道:“这就走了?才来多长时间?” “你太吵了。” 赵霍一噎:“有你这样的吗?往我身上撒气。” 他知道郑澜星每个月的这几天心情都不好,也没在意:“你喝了不少酒,记得叫司机,路上慢点。” 郑澜星离开卡座:“早点回去。” 赵霍挥了挥手:“还早着呢。” 第7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7 冯远意擦了擦嘴:“行了,我该回去了,下次约你不许再拒绝。” 颂寻看了一眼手机,八点半。 距离他们来的时间只过去了不到一小时。 冯远意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翻着白眼道:“我爸那个老古董给我设定了9点的门禁,迟到就扣我零花钱,还老想逼着我去公司上班。” “真羡慕你,每个月领钱还没人管,自由呀。” 颂寻也觉得这样很好,并且希望可以一直保持下去。 他跟着起身,注意到手边的酒还没怎么动过,果断将酒倒进了喝空的柠檬水纸杯里。 好歹也是花了九万九才喝到的酒,就算味道不怎么样也不能浪费。 冯远意先一步出门没看到颂寻出来,在外面喊了一嗓子。 纸杯的盖子被扔掉了,颂寻小心端着加快脚步,注意力全在那杯酒上了,刚出了门想要抬头应一声,整个人就撞上了前面背对自己站立的男人。 手中的杯子一个没拿稳,酒水泼出去一半。 颂寻连忙稳住身形,往前一看,黑色的扯衫被冰凉的酒水晕湿了一片,紧贴的衣服可以清晰看见结实流畅的肌肉走线。 男人比他高了一个头有余,正背对着自己打电话。 “如果还是这件事那没什么好商量的,挂了。”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好像随时没有睡醒的怠倦,夹杂着山雨欲来的凉意。 颂寻看着他收了手机转身,居高临下地冷眼望着自己。 郑澜星没有双胞胎兄弟,他很确定这点,颂寻呆呆抬头和郑澜星对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死定了。 陈裴不在,这是第二个冒出来的想法,所有没有人再给他续命了。 感受到后背的湿润,郑澜星视线落在颂寻端着的纸杯上:“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 颂寻怯怯抬头:“我没有。”他不敢。 “上次让我吃芥末,这次泼我一身酒。”郑澜星声音加重,“你和我是有仇吗?” 颂寻吓得一个哆嗦,微微耷拉的眼睛弥漫起一层雾气:“对不起。” 郑澜星很烦躁,包括今天在老宅时闹出的不愉快,以及刚才电话里自己母亲的指责,这些都让他涌起了一身的火气。 偏偏这个时候还有个主动触霉头的出来,憋闷在心里头的火气再也抑制不住。 郑澜星没准备这么简单放过他,奇怪的是,看着他惶恐不安的眼睛,那些难听的话,四处乱窜的烦躁,却没办法发泄出来。 就像上一次他没想接受那盒便行,同样对上一双黑润的眸子,行动快先一步意愿。 陈锦言什么时候学会装可怜了? 郑澜星移开视线,没好气道:“算了,不跟傻子计较。“ 颂寻再抬眼时,看见的时郑澜星渐行渐远的背影,两边的路灯昏暗,连带那道身影也跟着明灭不定,彻底消失在眼前。 “没事吧?”冯远意在郑澜星离开后,连忙赶了过来。 颂寻脑袋犹如生锈的机器,卡顿地摇了摇头,还沉浸在郑澜星这么轻易放过自己的惊诧中。 冯远意表情有些暧昧:“聊了些什么?我可是特意避开给你相处的机会了。” 他出门时就看见郑澜星在那打电话了,所以才特意催促陈锦言出来,没想到陈锦言比自己想的给力,还知道添增意外,创造机会。 颂寻能说什么,他在半个小前亲口承认自己喜欢郑澜星,颂寻笑的比哭还难看:“我谢谢你了。” 冯远意完全没发现他的异常,自顾自道:“不过还别说,近距离看郑澜星的确不错,宽肩窄腰大长腿,长得也带劲,你眼光不错,加把劲说不定能……” “你不是急着回去吗?快九点了。”颂寻都想上去捂住他嘴了,连忙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他最不缺的就是身为小透明自觉性,郑澜星是陈裴的,他非常确定这一点,也非常支持他们俩。 不敢想象自己和郑澜星在一起的画面,那好比每天生活在恐怖片里,他现在一见到郑澜星就哆嗦,打心底怕他,只是听到假设也不行。 冯远意一拍脑袋:“不行,我得走了。” 颂寻松了口气:“再见。” 晚上九点半,陈裴刚加班回来,还没坐下两分钟手机传来消息声。 郑澜星发了张图片,他有些疑惑点开。 他们之间的联系一向简洁明了,能发消息就发消息,一句话解决,很少有传图片的时候。 是一张照片,黑色的衬衫被水渍打湿了一片,衣服像是被随手丢在地上拍的。 陈裴没理解出意思。 两条消息随后崩了出来。 ——你弟脑子不灵光。 ——建议查一查他花销流水。 看着两条没有由来的消息,陈裴皱起了眉。 颂寻到家时已经是晚上的十点钟,进门换了鞋准备上楼,就被坐在客厅的陈裴吓了一跳。 通常这个时间点陈裴要不已经休息了,要不就待在书房办公,几乎不会下来。 “大哥。”颂寻打了个招呼。 陈裴:“这么晚去哪了。” 陈裴很少会过问他的事情,这些天里也处在互不打扰的相处模式里。 颂寻感到奇怪,但还是回答道:“朋友约我出去了。” 陈裴面无表情:“上次我叫你到公司上班,你说你会自己找,怎么?酒吧能找到工作?” 他为什么会知道?颂寻有些茫然。 陈裴没给人反应时间,又甩出了一叠打印出的银行流水账单。 “说说这些转账记录怎么回事,你站这么远干什么,过来。” 在陈裴的眼神压迫下,颂寻磨磨蹭蹭走过来,低头看向桌上打印账单,都是些大额的转账流水,包括一些频繁的开销。 大学四年的时间,陈锦言没少被那些所谓的朋友吸血,里面的出账三分之二都在这些人身上。 “这些我先不说什么,你那些车怎么回事?”陈裴质问道。 颂寻老老实实回答:“借、借出去。” 陈裴气笑了:“陈锦言,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能傻到这种程度,脑子被门挤了吗?当散财童子当挺开心呀。” 第8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8 颂寻觉得很冤,从前这些事情也没见陈裴管过,怎么今天就给特意挑出来了? 陈裴靠坐在沙发上,大有追究到底的意思。 “你现在打电话,叫那些人把车还过来。” “今天太晚了。” 那群人都是些胡搅蛮缠的,陈锦言之前有提过车的事,没一次能成功,颂寻可不认为自己能行,可陈裴一直盯着他,活像是监督的架势,他紧张。 陈裴毫无退让:“你就在这打,今天多晚这车也得要回来。” 颂寻只能掏出手机,他不是很能明白陈裴为什么不去和郑澜星培养感情,反倒守在这里监督他讨债。 电话拨通,对面是个轻佻的男声。 “陈锦言,你怎么回事?我打你那么多电话都不接,正好,我们现在在桃色,你过来吧。” 这些人最开始还小心巴结着看,时间一长本性暴露,说话越来越不客气,陈裴听的眉头紧皱。 颂寻连忙道:“我不过去了,你把我之前借的车还回来。” 电话那头停顿了片刻,接着传来笑嘻嘻的敷衍声。 “好兄弟至于计较那么多吗,你知道的,我刚交了个女朋友,总要有东西充充场面,那车再让我借会。” “不行。”颂寻努力让自己声音强硬起来,奈何威慑力还是没达到预估,对面丝毫没有要归还的意思,语气反而更嚣张起来。 “瞧你这小气劲,又不是不还,都说了过段时间。” 颂寻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手机突然被抽走,陈裴站起身,一手举着手机表情冷冽。 “我是陈锦言的大哥,现在通知你。”他加重了通知两字,“今晚把车还回来,如果明天早上没看到车,我会让我的律师和你当面谈,知道你的行为算什么吗?非法占有,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进去。”陈裴挂断电话,将手机递了回来:“继续打。” 颂寻小心接过手机,面对动气的陈裴完全不敢说话,非常自觉地继续拨打电话。 应该是那些人都在一起的缘故,听到陈裴的警告后都安分了,一个个不用多说纷纷自觉归还。 颂寻放下手机,对陈裴道:“我打完了。” 陈裴看了他一眼,跟训小孩一样:“你交的些什么朋友?以后跟他们断了联系。” “以后你每个月的零花钱暂时取消,什么时候表现好了再一起给你。” 从前零花钱都是陈父从账上划出来的,自从带着妻子出国旅行后,就将这事一起丢给了陈裴。 陈家不差钱,但陈裴看不过陈锦言被当作傻子使唤,到处开慈善。 颂寻点头,没一点脾气,陈裴看了他一眼,满意了,突然觉得有个弟弟也不算是件很差的事情,想到些什么,他点开手机,调出郑澜星发来的图片给他看。 “这是怎么回事?和你有关?” 颂寻凑近看了一眼,睁大了眼睛,这不是郑澜星那件被他泼了酒的衣服吗? 所以他是在和陈裴告状?酒吧的事也是他透露的。 颂寻心里有些小郁闷:“我不小心撞了他,酒溅出来了。” 陈裴没说什么,收了手机道:“上楼休息吧。” 两人房间都在二楼,颂寻的在最里面,他合上房门,问996:“我这个月的任务算完成了吗?” “你想的美。”996无语道:“不是你和郑澜星见一面就可以判定通过的,你得要遵照人设对他展开追求呀。” 颂寻任由身体放松,躺倒在床上,略显忧愁地叹了口气。 还真是双重打击。 在酒吧的时候,他还是冯远意羡慕的对象,现在却沦落成了穷光蛋,卡里最后的一点钱用在了打车上,他现在兜比脸干净,富二代的生活还没开始体验就宣告结束了。 颂寻翻了个身,越想越气,郑澜星好歹也是个主角,怎么还搞打小报告这套呢,有点讨厌。 —— 热闹的广场外。 食物香味扑鼻而来,颂寻眼巴巴盯着不远处摊子上烤的焦香的淀粉肠。 脑子里飘荡出几个大字,好饿,想吃。 摊主大哥没回头也能感受到身后灼热的目光,回头道:“四块一根,来一根?” 没料到他会突然回头朝自己说话,坐在花坛边的颂寻拘谨地往后缩了缩:“不、不用。” 大哥熟练地给淀粉肠翻身:“你坐这快两个小时,从早上八点到十点,眼睛就没从我摊上挪开过。” 颂寻不知道自己有这么明显:“对不起。” “算了算了。”大哥从炉子上拿下一根淀粉肠,朝他走来:“就当日行一善,连四块钱都掏不出来也是够惨,送你吃了。” 那香味更近了,颂寻盯着近在咫尺的淀粉肠,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强烈的饥饿感越过一切障碍,颂寻小心翼翼接过大哥手中的淀粉肠,一双眼睛闪动着真诚的光:“老板,你人真好。” 长期脱离社会生活,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高标准的感谢语了。 大哥嘴角抽搐:“行了,你快吃吧。” 颂寻真的很饿,这几天陈裴出差,李月琴搞孤立那套,从昨天晚上就罢工没有做饭,从前自然不怕,有钱哪里不能吃饭,可问题是他现在口袋比脸干净。 正好冯远意约他出来,颂寻想着可以蹭一顿饭就同意了,结果冯远意半路上被他爹叫到公司,中途失约了。 就留下颂寻一个人对着广场外围的路边摊流口水。 看着他没出息的馋样,996嗤笑:“这么快就忘了自己怎么来这的?” 下嘴的动作一顿,颂寻挣扎了下,还是义无反顾将淀粉肠吃了。 他之所以被996招揽,就是因为嘴馋,深夜点了一份外卖,成功给自己干挂了,死亡原因,食物中毒。 直到灵魂被996收编,成为一名光荣的快穿行列者后,他依旧很好奇,好歹也是经过多年外卖茶毒,身经百战的选手了,所以那份外卖究竟有多不干净,才能将他毒倒。 不过对比看不见的外卖小作坊,颂寻还是觉得路边摊靠谱些。 第9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9 刚吃完,颂寻听到摊主大哥说:“要不这样,你帮我摆摊,今天的两顿饭我给你包了。” “我老婆有事离开了,边上的凉菜摊也是我的,一个人忙不过来。” “啊?”颂寻傻眼了。 “都是些好操作上手的活,你可以的。” 颂寻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同样也不擅长拒绝别人,更何况他刚吃了人家一根免费的烤肠,尽管不愿意,但他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来。 广场对面是商场,由于周末的缘故人流量很多。 颂寻的长相说不上出众,但五官给人的感觉却是舒服干净的,低低垂着睫毛,腼腆清秀的模样,不少年轻姑娘路过停下脚步,也算是给摊主大哥增添了生意。 颂寻只管瞒着头干活,被人群包裹的紧张感加剧,全靠着摊主大哥那句包餐支撑。 十二点,街上的人群都开始进对面商场吃午饭,忙碌告一段落。 大哥从三轮车里掏出一袋馒头,放到烤炉上加热,颂寻盯着白白胖胖的馒头,语气里透出一小小点的失望:“我们中午吃馒头吗?” 感觉被忽悠了。 大哥用相同的手法翻烤馒头:“你别小看馒头,这东西不仅顶饱还养胃,多好。” “好吧。”颂寻接受了他的说法,他对食物很少挑剔,有好吃的当然好,没有的话能吃饱也行。 两人坐在三轮车座椅上,馒头搭配着凉菜一起吃。 烤过的馒头香脆,凉菜也很入味,颂寻吃的很满足。 “傻子。” 咀嚼的动作停住:“996,你在骂我吗?” “没有。” “可是我听见了。” “你听错了。” “哦。”颂寻重新拿了个馒头接着吃,他猜测自己的晚饭还是馒头,因为他看见大哥三轮车里剩下的另外半袋馒头了。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颂寻身旁的大哥突然神色慌乱,着急忙慌地推着烤炉上了三轮车,对着他催促道:“下来下来,城管要来了。” 颂寻前脚跳下车,大哥就骑着三轮,飙车般从眼前消失不见。 就很突然。 颂寻看了眼手里还没吃完的半个馒头,换了个树荫底下蹲着吃。 “你家破产了?” 头顶上忽然落下另一道阴影,熟悉的声音里带着嘲讽。 颂寻抬头一看,果然是郑澜星。 不是,这也能遇见? 不过很快颂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个想法太消极了,不利于任务的进行。 “好巧。”他呆呆招了招手,从地上起身。 忙活了半天,他出了不少汗,额前的碎发被打湿,粘在脑门上,显得有点傻。 郑澜星在二楼的咖啡店目睹了全过程,看着他因为一根烤肠被忽悠的晕头转向。 世界上如果存在比蠢大赛,陈锦言一定有一席之地。 郑澜星车停在广场对面,路过的时候看见他还在啃那半个馒头,实在没忍住过来嘲讽了一句。 颂寻没有因为他的话生气,好像天生没脾气一般,朝他打招呼,瞬间,郑澜星觉得自己也挺没意思,转身就走。 另一道脚步声同时响起,郑澜星皱眉,转头看向身后的颂寻:“你跟着我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完成任务。颂寻停下脚步:“我身上没钱,可以搭你的车回去吗?” 郑澜星没理他,加快了脚步:“不行。” 郑澜星腿长步子也跨的大,颂寻不得不小跑着跟上他:“你要去哪里吗?如果不顺路的话,我可以在车上等你。” 两家住的不远,开车不用十分钟的时间。 郑澜星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多来这一趟了,他讨厌陈锦言的纠缠不休,刚才竟然还主动跑过去招惹,有病。 颂寻一路上跟个小尾巴似的吊在郑澜星身后,来到了地下停车场。 他在想怎么才算判定任务完成,对郑澜星展开追求?献殷勤送礼物这些大概都包括在内,上次他在送出便当的一刻显示了任务完成,当然,这些都是想象层面,最重要的是主动出击。 在郑澜星打开车门的一瞬间,颂寻噌地遛进了副驾驶。 这个月已经过了大半,为了任务他可以短暂的不要脸。 郑澜星看了眼快把自己焊进座椅里的颂寻,目光冷淡:“下去。” 他的语气暂且还算是心平气和,这助长了颂寻的胆子,双手捉着安全带道:“我不下去。” 郑澜星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比六月的天还怪,说变就变。 “下去!” 颂寻瞬间就老实了,解安全带开车门下车一气呵成。 再晚一秒,他怕郑澜星给他暗杀在车里。 透着车窗,郑澜星看了他一眼,启动了车子。 996按时传来讥讽一枚:“呵呵。” 太难受了,颂寻蹲下身抱怨:“任务好难。”郑澜星好凶。 996不屑一顾:“你的世界已经是最简单的f级了,要不我把你调到攻略组试试?第一个淘汰的就是你。” 好像也是,颂寻突然释怀,掏出手机想找家里司机的联系方式。 陈锦言在家不爱搭理人,和家里的保姆司机都不太熟。 他早上过来的时候是司机送来的,可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联系人。 打开导航,十五公里,不太行。 颂寻开始沮丧,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 正当他自怜自艾的时候,车声响起,不久前离开的越野车去而复返,稳稳停在了颂寻身边。 郑澜星表情不耐:“上车。” 颂寻惊讶地半张着嘴,郑澜星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催促:“快点。” 颂寻连忙上车,重新系好安全带,讨好地笑了笑:“谢谢你。” 他笑起来的模样讨喜,整个人仿佛干净的沐浴在阳光下,不见一丝阴霾。 郑澜星淡淡收回目光,脚踩油门。 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加入了周末的长龙车队。 颂寻发现了一件尴尬的事,自己身上有有一股无法忽略的味道。 在烤炉边围了半天,衣服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些味道,在外面的时候还不明显,一到密闭的空间里,味道就有些突出了,在透着冷调香水味的车内格格不入。 颂寻偷偷摸摸低头闻了下衣服,一股烤肠味。 997深吸了一口气:“现在重点是这个吗?” 颂寻一抬头,对哟,现在的重点是任务,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相处机会。 第10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10 前面的是个新手车,车速太慢,郑澜星正常变更车道,利索地超了过去。 “你车技好好。” 轻轻软软的声音从右侧传来,郑澜星眉心跳了跳,突然又开始后悔把他带上了。 “你车里的香水味道也好闻,好有品味。” “你……” “闭嘴。”郑澜星眼中闪过凉意,“再说就直接下车。” 颂寻瞬间安分了。 做为一只合格的舔狗,应该无下限,无原则,无底线的盲目顺从迎合,这也是996说的,不过似乎对郑澜星不太适用。 为了不被赶下去,颂寻不再说话,郑澜星也没开口。 一片安静中,车子脱离拥堵的车道,行驶在一片空旷的地界中。 不是回家的路线,颂寻忍不住了,歪头小声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郑澜星没有说话,一如既往的冷漠。 颂寻将满肚子的问题憋了回去。 再行驶了一段时间,外面的建筑物彻底消失,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远处甚至可以看到山的轮廓。 茂密的树丛取代了路灯。 颂寻心里发毛,再次忍不住发问:“这里是哪?” 郑澜星斜着看了他一眼,视线停顿了片刻,突然挑高了眉:“上次害我丢脸的账还没算,又泼了我一身的酒,你说怎么办?” “这地方不错,是个抛尸的好地方。” 没有路灯的照明,暗色的霞光落在他高挺的眉骨和鼻梁上,神色昏暗不清。 颂寻的危机感猛然升起,从郑澜星的脸上看出‘杀人灭口’四个大字,汗毛立刻就冒了起来。 郑澜星身为这个世界的主角,无论他做什么都会有运道加身,这地方荒山野岭,就算真出了什么意外,也不会有人发现。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郑澜星很少笑,起码颂寻从没见过,可就是现在,他看见郑澜星勾起的唇角,连那双素日在颂寻看来锐利异常的眼睛也带了笑意。 恐惧在短短一刻间冲破顶峰,颂寻疯狂地拍打窗户:“我要下车!我不要你送了,下车!” “别吵。”郑澜星转动方向盘,车子右转,进到了一条小路中。 看着漆黑的小道,颂寻更慌了:“我错了,你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好说,你千万别冲动。” 郑澜星没有回应他,在行驶了一段小路后,车停了下来。 “下车。” 不用他说,颂寻一把推开车门,下车的时候忘记解安全带被一把勒了回去,他连忙解开,下车就跑。 同时脑子里已经想象过数百种抛尸荒野的恐怖画面了。 郑澜星甩上车门,看着颂寻踉踉跄跄地跑远,眼中闪过真切的错愕:“陈锦言,我跟你开个玩笑,你还真当真了。” 他就没见过这么傻的人,玩笑意味这么强烈的一句话也能信? 前面那道单薄的身影还在不断远离,这地方被树林杂草包围,不排除有迷路撞上蛇的风险。 郑澜星低低咒骂了声,快步追赶过去。 毕竟有身高优势这一点在,加上长期健身,郑澜星很快拉近了距离。 感受到身后逼近的追赶,颂寻憋着一口气往前冲,眼泪都快要被迎面的风逼出来了。 996也没告诉他执行任务还有人身安全的潜在威胁呀。 “陈锦言,你给我停下!” 郑澜星的声音近在耳边,颂寻什么也管不了了,闭上眼睛猛冲,突然一脚悬空,身体由于惯性往前扑去。 颂寻惊骇睁眼,看见的便是面前自然形成的陡坡,少说也有两米的高差。 甚至来不及出声,身体向前摔倒。 手臂上突然传来一阵拉扯,颂寻被这道突然出现的大力往回拽了一把,勉强稳住身形。 取而代之的,是身后用力过猛而导致没有站稳的人摔了下去,一阵翻滚声后,底下传来一道痛苦的闷哼。 颂寻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对着底下试探的喊了一句。 “郑澜星?” 没有回应,但他想明白了一点,郑澜星如果真要害他,是绝对不会救他的。 颂寻小心地滑了下去,坡度不会抖,但借着微弱的光亮,他看见了郑澜星苍白冒汗的脸色。 “你、你怎么样了?” 郑澜星躺在泥土地上,仰头看着黯淡的天色,烦闷地叹了口气,扶着不能动弹的右腿坐起身,将手机扔给慌乱到像是热锅上蚂蚁一样的颂寻。 “给赵霍打电话,让他过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颂寻双手接过手机,在联系人里搜索赵霍。 电话很快被接通,赵霍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就等你了,速……” 颂寻打断他:“郑澜星受伤了,我们在……”他歪头看向郑澜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块地方。 郑澜星对着手机道:“来度假屋的小路上,西边差不多三百米,快点。” 第11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11 颂寻将手机还给郑澜星,不自觉掰着手指:“你还好吗?” 郑澜星不想说话,觉得陈锦言这个人就是来克他的。 见他不说话,颂寻有些沮丧,再怎么迟钝也反应过来是个误会了,主要郑澜星给他的感觉不像是个会开玩笑的人。 “……对不起”为了拉他自己受伤,郑澜星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之前不应该在心里骂他的。 郑澜星还是没说话,大概是真不想理他了。 月亮高高挂在天上,地面撒上了一片柔和的光。 安静中,颂寻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某种动物碾压草丛蹭到的声音。 那声音逐渐清晰,似乎正往这边靠近。 颂寻忍不住缩了缩身体,轻声道:“好像有东西。” 人是一种具有丰富想象力的生物,处在陌生而黑暗的环境中,往往会出现的会是自己所恐惧的东西。 “这里……会有蛇吗?”颂寻已经不在乎郑澜星回不回应自己,他只是有点害怕,不,是非常害怕,急需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恐惧。 郑澜星瞥了眼草丛:“有。” 这一刻,颂寻反而希望他可以不用说话。 那种爬行的,扭曲的动物,光是想想颂寻脸色已经开始发白了。 郑澜星:“害怕就上去待着。” 胆子小到不如一只老鼠,他不认为陈锦言会留下来。 颂寻的确想跑,但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就被他给打散了,郑澜星怎么样也是为了帮他才受伤,他这样也太没良心了,要不得。 郑澜星支着腿半靠在斜坡上,肩膀处传来小阵的抓扯,他扭头看去,颂寻憋红了一张脸。 “你干嘛?” “我带你上前,这里太危险了。”颂寻尝试将郑澜星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奈何对方纹丝不动。 “啧。”郑澜星不爽地制止他,没有任何信任可言,“别乱动,我不想伤上加伤。” 颂寻看见他捡了一块石头,对着发出动静的草丛扔过去。 受到惊扰,里面的未知生物蹦了出来,借助月亮的光亮,他看清了,那是只兔子,被吓得慌不择路地乱窜,耳朵一颤一颤的。 颂寻看了郑澜星一眼,敢怒不敢言。 所以这人之前就知道里面不是蛇,却迟迟不告诉他。 “你再敢瞪我试试?”郑澜星闭着眼淡声道。 颂寻不认为自己瞪他了,但他不敢反驳。 安静中,时间的流逝变得无比缓慢。 郑澜星一直保持安静,颂寻却有些等不及,爬到斜坡上四处张望了圈,还是没看到人来。 他重新滑到底下,这个时候才发现郑澜星的脸色不正常,太苍白了,汗水不断从脸上冒出来,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郑澜星?”颂寻叫他。 郑澜星闭着眼睛没有动弹,像是连感知也消失了。 颂寻脑子空白了一瞬,跌倒在地上,他试探地推了推郑澜星:“你说句话。” 还是没有反应。 怎么办?颂寻无措地呆愣了半晌,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趴在郑澜星身侧,抬起袖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 没事的,不过是摔了一跤,不会出事的,颂寻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把你沾着烤肠味道的袖子,从我脸上挪开。”郑澜星依旧闭着眼睛,冷不丁地开口。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颂寻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没弹起来:“你、你没、没……” 郑澜星睁眼:“你希望我出事?” “我没有。”颂寻晃脑袋,语气真诚,“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郑澜星的右腿完全不能动弹,他用手撑着身体往上坐了坐,抬头看向上面:“他们过来了。” 几道手电光闪过,颂寻连忙爬上斜坡,边喊边用力挥着双手:“我们在这——” 来的不止赵霍,舒欢和乔彬也都在。 “怎么回事?”赵霍快步上前。 颂寻:“郑澜星摔到腿了,动不了。” “拿着。”赵霍将手电筒给他,下去将郑澜星搀扶起来。 这段小路车开不进来,只能由赵霍搀扶着出去,郑澜星右腿使不上力,全靠单腿蹦着。 赵霍嘴上没把门:“你这搞的挺狼狈呀,咋弄的说说呗?” 颂寻一阵心虚,头都没抬,好在郑澜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赵霍将郑澜星扶进乔彬车里,他也是开车过来的,招呼舒欢颂寻上自己车。 这里离市区远,路上差不多要花上一个多小时。 颂寻一个人坐在后座,见坐在副驾的舒欢探头看向自己,兴致盎然问道:“你和澜星一起过来的?” 颂寻点了点头:“你们……都在这里吗?” “对呀,这块算是个景区,我们在里面包了个度假屋,周末会过来放松一下。” 舒欢眨了眨眼睛,补充道:“从来没有带人来过哟。” 她的眼神有些耐人寻味。 赵霍对于郑澜星摔到腿的事还抱有探寻欲,追着问道:“你和澜星在一起,那你应该知道他怎么摔的。” 颂寻抠着安全带,小声道:“他是为了拉我才摔到腿的。” 如果郑澜星没有拉那一下,现在受伤的就是他了。 赵霍嘀咕了句:“他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 舒欢越听越兴奋:“小弟弟,姐姐现在对你期望很高,继续加油。” 颂寻觉得他们可能不了解情况,郑澜星现在只怕是讨厌死他了,细数起来,每次的见面他好像都在犯错,郑澜星真的很倒霉。 晚上的九点钟,一行人到了医院。 挂号拍片住院检查这些都是赵霍在忙活,郑澜星右腿有轻微骨折的迹象,好在不需要动手术,给上了石膏。 颂寻没想到有这么严重,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伤的还是腿,做什么都不方便。 舒欢将保温壶递给他:“我出去买点东西,你打点热水回来。” 每个人都在忙,颂寻也想做些什么,对于舒欢交代事情完成的很认真,怕保温壶不干净反复冲洗了好几遍,打了满满一壶热水回去。 郑澜星的病房在19楼,环境很安静,是个单人的套间。 第12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12 门是微微敞开的,里面的声音透了出来。 “陈锦言打个热水怎么还没回来?” “让他回去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他。” 颂寻现在对郑澜星的声音已经很熟悉了,甚至能想象到他说话时脸上露出的烦躁表情。 他轻轻将装好的保温壶放在门边,转身离开。 996出声道:“你就这样走了?任务还没完成呢。” 颂寻心里堆满了内疚,沉甸甸的难受极了。 “他现在不想见到我。” 996不理解:“你考虑这么多干嘛?当然是任务重要。” “算了吧,下次再找机会。” 郑澜星今天算是救了他,颂寻觉得就算是出于人道主义,他也应该满足一个病患的意愿,少在郑澜星面前晃悠,免得再惹他不开心。 996没再说话。 它应该很失望,因为颂寻也觉得自己很失败,大概是996所有绑定宿主里非常差劲的那个,总是出错,什么也做不好。 病房里,赵霍看了眼时间:“这都快半个小时了,还没回来。” 郑澜星皱了皱眉:“你叫他去打什么水,出去看看。” “是舒欢叫他去的,你别赖我身上。”赵霍推开门,一眼看见门口的保温壶。 他将保温壶拿进来,对躺在床上的郑澜星耸了耸肩:“他可能走了。” “走了?”郑澜星声量提高,像是不可思议,但很快,他又平息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霍将保温壶放在桌上:“你不是不愿意见人家吗?多好。” “你可以走了。”郑澜星冷冷看着他。 “有你这样的吗,用完就丢。”赵霍骂了句破脾气,还是叮嘱道:“我替你叫了宋姨过来,没告诉你家里人。” “谢了。”郑澜星闭上眼,“城南那个项目你多盯着点。” “知道了。” 赵霍应了声,郑澜星虽然脾气不好,但对朋友从来不会小气,有好的项目计划都会拉他们一把。 第二天一早,陈裴结束出差赶了回来。 “郑澜星住院了?”他衣服还没换,第一句话就是问颂寻。 颂寻看了眼他的表情,猜测他已经知道了,于是点了点头。 陈裴扔下行李箱往楼上走:“你收拾一下,待会和我去医院。” “可是……” 陈裴停下脚步,回头看他,颂寻低声道:“可是他说过不想见我。” 陈裴想到手机里那条躺着的短信,——带陈锦言过来。 他皱了皱眉:“你跟我去就行。” 颂寻没什么好收拾的,等着陈裴洗完澡出发。 出差这几天陈裴没怎么休息好,开车的是司机,两人都坐在了后座。 犹豫了半晌,颂寻还是开口道:“大哥,我可以提前预支半年的零花钱吗?” “干什么用。”陈裴问了一句。 半年的零花钱,一次性出手已经算是笔大金额了。 颂寻低落道:“郑澜星因为我受伤,医药费应该我来出。” 医药费或许用不了这么多,但因为腿受伤耽误的工作和事情一起加上便不止了,他想做些什么起码弥补一下。 陈裴掏出一张卡递给他:“以后和郑澜星少接触。” 类似的话,这已经是他说的第二遍了。 颂寻嗯了声,除非任务必要,他的确应该少接触郑澜星,毕竟每次都没好事情发生。 医院,陈裴推开门,最先走了进去:“怎么样了?” 郑澜星看了眼打着石膏吊起来的腿:“住院一个星期,石膏一个月拆。” 颂寻跟在陈裴身后,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头时郑澜星已经移开了目光。 病房里多出了个四十多岁的阿姨,看见两人进来给端了两杯水,颂寻起身道了声谢,猜测他可能是郑澜星请的护工。 陈裴将水放在一旁:“这段时间工作的事就先放一放,多休息阵。” 两人随意闲聊着,气氛轻松自然。 颂寻想,这才是主角攻受之间的氛围感,谁也插不进去,两人都是很优秀的人,不论是生活兴趣工作都可以做到融洽。 “这次是锦言不懂事,我已经说过他了。” 颂寻反应过来,将攥紧的卡递了出去:“对不起,昨天都怪我才害你受伤。” 郑澜星目光落在卡上:“什么意思?” “你住院就医的花销……”颂寻还没来的及说完,就被郑澜星打断,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似笑非笑,看着他的视线不太友好。 “你觉得我差钱?” 颂寻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尽到一部分的责任。 郑澜星的态度令他感到无措,举着卡的手一时不知道是应该放下还是收回。 郑澜星:“我这伤的确有你的份,住院期间你负责照顾我。” 颂寻眨了眨眼睛,有点弄不明白郑澜星的想法,明明昨天在门口亲耳听见郑澜星不愿意见他。 或者说,郑澜星已经非常不爽他,想要故意折腾他,就算是在看到他不舒服的情况下也要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陈裴突然开口:“锦言他没干过什么活,照顾不好人,到时候越帮越乱。” 郑澜星:“没关系。” 颂寻抿了抿唇:“我可以的,大哥。” 郑澜星因为他受伤,他照顾一段时间无可厚非,其实对比六个月的零花钱来说,还是挺划算的。 陈裴看了他一眼,最后起身:“那行,有什么事电话和我说。” 陈裴出去后,郑澜星对着忙活的阿姨道:“宋姨,你回去吧。” “让我先走了,午饭做好了我再送过来。” 病房里顿时只剩下两人。 郑澜星盯着颂寻,发问:“昨天为什么说走就走?” 颂寻低声道:“你不是不想看到我吗?” 郑澜星一愣:“你听到了?” 颂寻点头。 堵了一晚上的气逐渐消散,郑澜星看了眼不吭声的颂寻,难得有了理亏的时候。 不过他向来不认为自己有错,这种情绪不会持续太久。 “我好歹也算救了你,说你几句怎么了?这就受不住要走,连声招呼也不知道打,挺能耐呀。” 郑澜星越说越来劲,颂寻只有挨批的份,他不敢说什么,但觉得郑澜星真的好不讲道理。 他之前觉得郑澜星性格冷淡,不爱说话,不过现在却觉得他不说话挺好的。 第13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13 病房里被新推进来了一张床。 郑澜星半靠在另一张床上,手上拿着吃了一半的梨。 眼睛看了看,指使道:“把篮子里的那个苹果削了。” 颂寻拿着水果刀就没放下过:“……你手里的还没吃完。” 郑澜星:“你削完我就吃完了。” 好吧。颂寻将最后剩下的苹果削了,他削水果时整个人都很专注,修剪整齐的头发柔软地落在额前,表情认真到有些严肃。 水果皮薄薄一条没有断开,落在了装满水果皮的垃圾桶里。 郑澜星盯着床边的少年没有动作,他发现陈锦言真的是一点脾气也没有的人,就像是刚出生的刺猬,连包裹的刺都是软的。 他叫陈锦言来的目的很简单,单纯的咽不下这口气。 细数起来他没少被陈锦言折腾,真这样算了不行,要动手好歹也是陈裴弟弟,也不行。郑澜星这次让他过来就是故意磋磨人的。 颂寻将削好皮的苹果拿去洗了一遍,递给了郑澜星。 苹果被他削的很圆润,没有一点坑坑洼洼的地方。 郑澜星依旧找到了挑剔的地方:“这么大个拿着不方便,你切成块给我。” 颂寻看了眼他完好无损的双手,忍气吞声地找了个盘子出来,一块块给切好摆盘。 “可以了。” 郑澜星看样子满意了,单手接了过去。 与此同时,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响起。 颂寻眼睛一亮,瞬间开心了,连带被奴役一上午的郁闷也跟着烟消云散。 他想了想任务提示的时候自己正在干什么,他在给郑澜星削苹果。 颂寻觉得自己找到了完成任务的关键。 996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觉得任务完成是因为一个苹果?” 996的声音里夹杂了太多不可思议,颂寻不确定了:“不是吗?” “真想知道你脑子是由什么东西构造出来的。” “你说话真难听。” 颂寻被打击的有点难受,他重新想了想,好像知道了。 他刚才在讨好郑澜星。 所以这才是任务完成的原因? 颂寻看向郑澜星:“你还吃吗,我再给你削。” “不用了。”郑澜星表情有些奇怪,他将没吃完的苹果放到床头柜上,拿过一旁的拐杖。 颂寻推开椅子起身搀扶:“你起来干什么?” “上厕所。” 也是,毕竟他一个上午吃掉了三个苹果两个梨,颂寻不奇怪。 他推开厕所门,扶着郑澜星进去。 等了半晌,郑澜星挑眉:“你也要一起上厕所?” 颂寻连忙松开手,他今天尽被郑澜星使唤了,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出去了,有事叫我。” 将门合上,颂寻坐到了自己床上。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今晚,他要和郑澜星睡在同一个房间里。 病房里只隔出了休息间和外面的客厅,他的床被挪到了休息间里,和郑澜星的床只间隔了一米远。 太不对劲了,这个发展有点奇怪。 厕所门被打开,郑澜星从里面出来,无比自然地伸手,颂寻脑子里想的东西一空,条件反射上前搀扶。 他个子不算太高,相对于郑澜星来说。郑澜星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单边的拐杖上,却偏偏还要颂寻上前虚扶一把。 或许郑澜星就是看不惯他闲着。 颂寻总结出一点,郑澜星对他的意见很大。 午饭是宋姨送过来的,三菜一汤,有荤有素,除了清淡点挑不出任何毛病。 颂寻已经开始盯着中间那盆大虾流口水了。 郑澜星却不太满意,嫌弃菜色寡淡。 宋姨将碗筷清洗干净,完全没纵着他:“医生说这段时间要吃清淡点,等你好了再说。” 郑澜星没话说了。 “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了。”宋姨看向颂寻,“他脾气不好,你多担待。” “没事的。”颂寻看出她和郑澜星的关系不错,不是护工,也不像是单纯的保姆,大概是从小照顾的长辈一类。 宋姨送了饭就离开了,这个时候郑澜星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挑刺。 颂寻刚想下筷子,郑澜星轻咳了声,半天不动筷子,颂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是自己想要下筷的那盒大虾。 颂寻明白了,放下筷子任劳任怨地给大虾剥皮,接着再恭敬地放进郑澜星碗里。 郑澜星弯唇笑了笑,满意了:“吃吧。” 真大爷,颂寻默默在心里吐槽。 宋姨做的菜要比李月琴做的好吃,虽然清淡但也突出了食材本身的味道。 颂寻吃饭不喜欢说话,全部注意力都用到吃上面了。 郑澜星放下筷子,看着靠坐在床边吃的两颊微鼓的颂寻,哼笑了声:“还挺能吃。” 颂寻没理他。 接下来的半天,郑澜星也许是尽兴了,没再怎么使唤他。 两人处在一个空间里也算是相安无事。 晚上宋姨送了晚饭过来,将中午的饭盒带了回去。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电视开着,主持人的播报声从里面传出来。 郑澜星没有关注电视里在播报些什么,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傻事。 颂寻今天忙坏了,一躺到床上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听着不远处轻浅的呼吸声,郑澜星皱紧的眉就没松开过。 他不习惯房间里除了自己有任何人的存在,而现在一床之隔,有人躺在上面,距离自己不足两米的距离。 太冲动了,他又做了件傻事。 因为多出个人的存在,郑澜星一晚上没怎么睡,脸色难看。 颂寻没有认床的毛病,一觉睡到天亮,他注意到郑澜星的脸色,不过也没太在意,印象里,郑澜星压根没有什么好脸色的时候。 真要有一天郑澜星一脸温柔的对自己笑,那才是应该惊恐的时候。 早上宋姨时间赶不过来,颂寻便自己下去买好了早餐。 郑澜星腿不方便,他便在床上支了个小桌子,贴心地将早餐打开,摆了上去。 宋姨有提过郑澜星喜欢吃什么,颂寻特意挑着买了回来。 看到桌上的早餐,郑澜星阴了一晚上的脸放晴了。 不再多说什么,低头开始吃了起来。 第14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14 颂寻在下面已经吃过了,视线无聊地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郑澜星身上。 不再板着脸的郑澜星看起来要平和不少,天生的丹凤眼,眼尾平滑上翘,抬眼看人的时候气场强大,但此时的郑澜星微微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垂落着,整个人显出了几分温和。 这样看起来,他也没有那么凶。 这个想法只保存了十分钟,吃完早餐的郑澜星又开始嫌弃起医院的床不舒服,闹到后面直接给换了张床进来。 颂寻发现郑澜星在很多事情上真的很挑剔。 在吃的上一定要符合自己的口味,否则宁愿不吃,穿的用的也一定要是自己用惯的牌子,多麻烦也一定要弄来,包括一些工作上的事,颂寻已经看到好几次他对着电话训斥员工了。 那真是毫不客气。 颂寻突然就觉得,郑澜星对自己还算仁慈,不应该要求太多。 住院期间,郑澜星的恢复情况不错,提前了一天出院。 颂寻将不需要的东西整理了下,十九楼只有小的垃圾桶,要扔的东西有点多,他打算下楼。 开门时却正好撞见陈裴。 “大哥。” 陈裴点了点头:“回去的时候我让司机接你。” 说完进了病房。 陈裴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公司的事,今天想着抽出时间过来看看。 也没多待,聊了会后陈裴就准备离开,临走前被郑澜星叫住了。 “你出差那天,陈锦言为了吃上顿饭,给人收了半天摊。”郑澜星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家破产了。” 陈裴皱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 顿了顿,他看向郑澜星:“你……”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推开门离开了。 颂寻回来时陈裴已经不在了,郑澜星坐上电控轮椅上,熟悉按键操作。 轮椅相当于一个小电瓶车,速度要比正常走路快的多,都快被郑澜星玩出花样来了。 助理正站在后面汇报工作,看见颂寻进来后停止了声音。 颂寻开口道:“不要的东西都清理完了,你要带走的东西我也给装进行李箱了,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郑澜星看向他眼里藏不住的雀跃,心里有些不快:“要离开了很开心?” 当然,不用再给人做保姆了。 颂寻稳住人设,努力憋出了抹不舍:“当然没有,我只是怕司机等急了。” 郑澜星也不知道信了没信,看了他一眼后直接坐着轮椅来了个漂移,留给他一个背影。 等人彻底消失,颂寻立马下楼找司机,他要回家,睡觉,享受没有郑澜星的美好生活。 三十分钟的路程到了家。 颂寻刚进门就被一大嗓门吓了一跳。 李月琴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 “小少爷,之前是我犯糊涂了,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好歹也在家里干了大半辈子,你就原谅我吧。” 颂寻被震地后退了两步。 少爷?李月琴什么时候这样客气的叫过他? 颂寻一时搞不清状况。 陈裴从楼上下来,声音冷淡。 “你在这工作了二十年,更应该知道规矩才是,连本职工作都能忘记,留你有什么用。” 李月琴见到陈裴显然慌了,也不敢大声嚷嚷,只拿出自己年纪大了的那套说辞。 “我现在这脑子木愣,记混时间才没来及准备,不是诚心要饿着小少爷的。” 陈裴不留余地:“既然你年纪大了,那就回去养老,这里不用你了。” 颂寻算是听明白,李月琴上次故意不做饭的事情被挖出来了。 这对他来说是好事,颂寻早想告状了,不过他不确定陈裴会帮自己,至于缘由,李月琴已经说出来了。 “大少爷,我做的饭菜一直合你的口味,看在这点上……”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陈裴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我完全可以以相同的薪资招到专业的一级厨师,你认为你可以比的上他们?” 李月琴连个专业证书都没有,能留下来不过是凭借情分,她在这里领着高薪,对着后来的同事吆五喝六,仗的也正是这点情分。 她这个年纪本身工作就不好找了,还是被雇主家主动辞退,更是没希望,这也是她非要赖在陈家的原因。 陈裴下了最后通牒:“你不走的话我只能让人请你出去了。” 李月琴的脸色顿时惨败,没了办法只能灰溜溜离开。 颂寻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陈裴,觉得应该没事了,刚准备上楼。 “过来。”陈裴出声道。 这情景和上次因为去酒吧回来被询问一模一样。 颂寻乖乖站了过去。 陈裴放下手中的杂志,抬眼:“被欺负为什么不说?” 颂寻看了他一眼,不确定他还记不记得半年前因为早餐引起的纷争:“我怕打扰到你。” 陈裴站起身来到他身边,目光对视:“陈锦言,我是你亲哥,你觉得我会偏袒她吗?” 颂寻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陈裴为什么会了解自己的想法一样。 他的眼睛澄澈,也很容易被读懂。 陈裴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当的很失败。 “算了,你只要记住,以后碰见这样的事,第一时间要和我说。” 颂寻点头。 “说话。”陈裴皱眉,颂寻立马说:“知道了。” “这段时间在郑澜星那怎么样?” 话题的突然转换让颂寻猝不及防,卡了下壳:“还、还好。” 陈裴看上去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又问道:“他……对你的态度呢?” 颂寻想了想:“差。” 陈裴貌似松了口气:“可以了,上去吧。” 他的态度引起了颂寻怀疑,脑袋突然间开窍了:“996,陈裴是不是吃醋了。” 有种吃到瓜的激动。 996沉吟片刻:“很有可能,主角之间拥有特殊的联系,提前产生感情也很常见。” 陈裴见颂寻傻愣愣站着,时不时看向自己,不由发问:“还有事?” “没了。”颂寻摆了摆手。 陈裴到玄关处换鞋,边道:“我有事去趟公司,会晚点回来,你早点睡。” “好。颂寻还沉浸在发现大瓜的兴奋中。 “明天记得准备一下。” “好。”颂寻继续应道,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准备?要准备什么? 抬头望去,门口已经没了陈裴的身影。 第15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15 颂寻实在不明白陈裴临走前那句话的意思。 想发消息问一下,不过顾及陈裴在忙还是忍住了,准备等他回来再问。 结果这事转头就给忘了,直接睡了过去。 大清早颂寻被一阵敲门声吵醒,陈裴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起床下楼。” 看了眼时间,才七点半。 颂寻一向要睡到十点起来,这段时间照顾郑澜星每天配合他八点起床,本来以为回来能睡一顿饱觉,结果还是被叫醒了。 往常陈裴不会叫他的。 颂寻没功夫去想这些,闭着眼睛刷牙洗脸,随便套了件衣服下楼。 陈裴已经在楼下了,他今天奇怪的穿的很正式,以往在家,他都是以舒适为主直接穿的睡衣。 看见他下楼,陈裴上下扫了一眼:“你就穿成这样?” 颂寻看下眼自己的衣服,连帽的黑色卫衣:“怎么了吗?” 陈锦言的衣服大多跟紧潮流,他却喜欢简单的样式,这件衣服里面是绒面的,很舒服。 陈裴盯着他看了半晌。 穿着简单连帽卫衣的颂寻身上多了份少年稚气,那是从前所看不到的,特别是抬眼盯着人看时,很容易让人心软。 陈裴:“算了,就这样吧。” 颂寻一头雾水,发现陈裴话总喜欢说话留一半,他又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开始犹豫要不要上去换。 这时门口传来响动。 “先生,夫人,欢迎回家。” 颂寻转头看去,一男一女正从门口进来。 男人面色严肃,一丝不苟,背着手等候身边的女人。女人脚踩高跟鞋,头发是热烈的酒红色,正低头换鞋,手上的购物袋被佣人接过。 颂寻从两人的脸上看到了陈裴的影子,瞬间明白过来他们的身份。 陈宏伯,杨芷岚,陈裴和陈锦言的爸妈。 所以为什么没人告诉他,这两位今天回来?完全没有通知! 他算是明白了陈裴昨天的话什么意思,但太晚了。 两人进门后都朝着陈裴靠近,陈宏伯先是聊了阵公司的事,接着被妻子打断,杨芷岚上前拥抱了下自己的大儿子。 抱怨道:“见面就知道聊工作,你烦不烦。” 陈宏伯笑了笑,面对妻子脸上完全褪去严肃。 三人久不见面,自然有一堆说不完的话。 颂寻往边上靠了靠,怕见人的毛病又犯了,祈祷他们三个能多聊一会,最好不要注意到自己。 偏偏想什么来什么,杨芷岚抬头张望了圈,正好和一脸惊恐的颂寻对上视线。 杨芷岚盯着他愣了愣,接着朝这边大步走来。 颂寻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脸就被一把揪住搓了搓。 “锦言怎么还长胖了,见到妈妈也不叫人。” 手上的肉感又弹又软,杨芷岚忍不住多揉了揉,上前一把抱住颂寻:“还真是长胖了,看来吃的不错。” 颂寻直接僵硬住。 杨芷岚性格热情开朗,唯独对自己的小儿子热情不起来,私下还谈及过小儿子一点不像自己,言辞间不见多少喜欢。 这也不像呀。 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颂寻嗓子都劈叉了:“妈。” 陈宏伯也注意到这边,他脸上重新恢复严肃,对着颂寻打量了片刻,道:“你这穿的什么?” 陈宏伯严肃惯了,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家里,对于两个孩子的管教也是严厉居多,陈锦言一直很怕他。 颂寻更怕他,被训了一嗓子后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摆了。 这家里唯一不怕他的大概只有一个人。 杨芷岚将颂寻背后的连帽给他戴上,走远了两步端详道:“这么穿怎么了?挺可爱的,我觉得很好。” 陈宏伯:“都已经是毕业的人了,参加工作穿成这样子算什么。” “你这老派思想该淘汰了,人孩子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颂寻被夹在两人间不敢说话,任由杨芷岚不断捣腾自己。 杨芷岚观察了半天自己的小儿子,突然心血来潮:“锦言明天和妈妈去染个头发吧,金色很适合你。” “不用了吧。”颂寻弱弱地拒绝,他挺喜欢自己的黑头发。 好在这个时候陈裴站了出来,转移话题道:“妈,你电话里不是说给我们带了礼物吗?” 杨芷岚一听连忙跑去自己的购物袋里翻找起来。 颂寻成功保住自己的头发,朝陈裴投去感激的一眼。 杨芷岚给陈裴带了一支限量款的绝版钢笔,她知道大儿子的喜好,选的也是他感兴趣的。 颂寻也收到了礼物,一块外国品牌的腕表,不过有些过于成熟了。 杨芷岚大概也看出这点,有些尴尬:“回来的时候太急了,等下次妈妈再补给你。” “不用了,我很喜欢。”颂寻小心将腕表收好,认真道谢。 他的接受度一向很高,也不会过多挑剔。 杨芷岚自己却好像不满意了起来:“不行,下次妈妈一定选个你喜欢的。” 她的表情很坚定,颂寻只好接受:“谢谢妈妈。” 隔了大半年的时间,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早餐。 饭后陈宏伯和陈裴一起去了公司,杨芷岚时差没倒过来,回了房间睡觉。 颂寻一向喜欢窝在自己房间,除了吃饭很少出来,这次也是一样。 对于家里多出来的两人,本能感到陌生和不适应,更加喜欢龟缩在房间里了。 晚上七点,颂寻被叫到了三楼。 这是他第一次上到三楼,处在完全茫然的状态,对着里面的厚重木门忐忑地敲了两下。 “进。” 颂寻推门进去,陈宏伯坐在办公桌后,陈裴也在里面,气氛有些沉重。 陈宏伯:“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颂寻悄悄看了陈裴一眼,对方没有反应,他只好如实摇头:“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房间里的气氛更加沉重了几分。 陈宏伯哼了声:“陈裴让你进公司,为什么不去?” 颂寻拿出上次回陈裴的理由:“我想自己在外面找工作。” 事实证明,陈宏伯没有陈裴那么好说话和敷衍。 “毕业三个月的时间,你找了吗?你是想当无业游民还是指望一直靠着家里养?” 陈宏伯丝毫没有要顾及自己小儿子的颜面和自尊心问题。 第16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16 颂寻不明白陈宏伯为什么突然要关心他的事,在陈锦言因为犯错被送出国时,他们甚至连回来一趟也没有过。 或者说,陈宏伯是因为有个歇业在家无所事事的儿子而感到丢脸。 可他成为不了令陈宏伯感到出彩的儿子。 可以不受重视,可以没有礼物,他只想安静地待在一个角落。 陈宏伯敲击桌子:“我在和你说话。” 颂寻站在书房中间,抿着唇看着地上的暗红色地毯,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下。 “爸,锦言毕竟已经长大了,做为一个成年人有对自己生活负责的权力。” 颂寻微微抬头,见陈裴朝自己走来,最终站定面朝陈宏伯:“他有他的想法,对于工作的选择也有自己的考量,我们就不要过多干涉了。” 陈宏伯年轻时是个容不得别人质疑的霸道性子,如今年纪大了脾气倒是和缓了些,也愿意听从一些意见。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底下两人半晌,最后对着颂寻道:“出去吧。” 颂寻视线转向陈裴,陈裴朝他落下一个安抚的眼神,颂寻稍微放下心,开门离开。 陈宏伯端起桌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我离开这段时间,你们关系倒亲近了不少。” 陈裴脑中闪过方才颂寻望向自己时担心的视线,低声道:“从前……是我这个当哥哥的失职。” 听见这话,陈宏伯难得笑了:“这就对了,亲兄弟闹的像陌生人一样像什么话。” “是我的错。”陈裴应承下来。 —— 陈宏伯和杨芷岚的回来,如果说影响最大的是谁,非颂寻莫属。 两人的回归给颂寻造成的改变堪称爆炸式,生活节奏习惯彻底打乱,整天处在水深火热中。 自从陈宏伯注意到他的起床时间后,针对性非常明确的制定出,早餐必须统一时间下楼用餐。 几次前往公司更是特意带上颂寻,跟随会议。 发现他只会傻乎乎站着后,没少招骂。 这已经让颂寻很痛苦了,杨芷岚也没放过他,总喜欢在邀请一众闺蜜喝下午茶时将他叫下去,挨个介绍陪聊,逛街时也没放过,颂寻的衣柜里现在已经再堆不下任何衣服。 短短不到一周,颂寻整个人都恍惚了。 整天处在焦虑和紧张中,指甲没忍住给咬秃了。 他开始祈祷陈宏伯杨芷岚什么时候再次踏上旅途,享受他们的甜蜜生活。 可惜,暗中观察了一阵,发现他们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又是一天被七点半的准时闹钟吵醒,颂寻精神萎靡,在餐桌上被通知今天要前往祖父陈文山家里做客。 忍了又忍,颂寻最后还是没忍住:“你们不能早点告诉我吗?” 每次一有什么消息,他总是最后知道的那个,没一点心理准备。 陈宏伯:“这点事难道还用特意通知?” 被视线一扫,颂寻瞬间小心又卑微起来:“不用。” 任何事情都是经不起对比的,他从前觉得陈裴严肃,可和陈宏伯对比起来,陈裴简直就是天使。 吃完早饭,颂寻上楼换了衣服,白衬衫黑长裤,简单清爽但也不至于随意。 陈文山的住处僻静,远离城市喧嚣,老式的小洋楼外爬满了翠绿的藤蔓,风一吹,枝叶轻轻摇晃。 陈文山今年七十多岁,和陈宏伯有七分像,父子俩见面淡淡的,看起来关系不怎么亲切。 不过陈文山对陈裴显然是满意的,一进来便拉着陈裴到院子里下象棋。 至于颂寻,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颂寻觉得挺好,自己一个人找了块地方待着。 隔了会,从二楼下来了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和一个十来岁的男孩。 女人保养的很好,只比杨芷岚岁数大些,却是陈文山的第二任妻子,在陈宏伯的母亲去世没半年就被嫁了进来,过程说不上多光彩。 小孩是陈宏伯同父异母的弟弟,说起来颂寻还得叫他声叔叔,小孩脾气不太好,听说在学校惹出不少事,不过都被压了下去。 康洁牵着儿子陈泽原下楼,站在客厅没动,像是特意等待什么。 原本见到长辈肯定是要起身问好的,颂寻看一眼陈宏伯和杨芷岚都好好坐着没动,也跟着没出声。 康洁脸上闪过恼怒,但很快被收起,她没有朝着陈宏伯那边去,反倒径直走向颂寻。 声音嘲弄:“还真是没点家教,见到长辈也不知道打声招呼。” 颂寻有点憋闷,康洁这话没胆找陈宏伯说,只能挑个软柿子指桑骂槐,无非就是看他好欺负。 陈宏伯视线压抑地盯着这边,显然和康洁不对付,颂寻没傻到分不清谁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任由康洁怎么说也没有要起身打招呼的意思。 康洁满脸不悦:“长辈和你说话听不见吗?” 颂寻没说话,杨芷岚却看不惯她逮着自己儿子欺负,冷着脸道:“这个家里锦言的长辈只有他亲爷爷亲奶奶。” 简而言之,你算什么东西。 康洁气的脸都黑了:“你——” “出去逛逛。”陈宏伯起身打断,将康洁视作不存在。 颂寻连忙跟了出去,不想再被殃及池鱼。 挂着葡萄藤的遮阳棚下,陈裴移动棋子,看见颂寻出来招了招手。 颂寻不太想过去,奈何陈裴一直往这边看着。 只能慢腾腾地蹭了过去。 陈裴瞥了他一眼:“整天待在屋子里,出来晒晒太阳。” 颂寻朝着陈文山打了个招呼,找了个石墩子坐在陈裴身边。 这么近距离,陈文山总算是记起了自己还有个小孙子,随口问道:“还在念大二吧?” 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颂寻道:“已经毕业了。” “是吗,时间过的真是快。”陈文山感慨了句。 颂寻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看着棋盘全程保持安静,只有在陈文山问话时才会回上一句。 陈文山点了点头:“不错,耐得住性子。” 十岁的陈泽原从屋里跑出来,叫着爸爸撒娇地坐在他膝盖上。 陈文山对于这个老来得子的儿子倒是宠爱,脸上的严肃瞬间消失,笑呵呵地让他坐在自己膝头,一把年纪也愿意纵着他。 第17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17 陈泽原一来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吵吵闹闹的陈文山也没了下棋的兴致。 他带着笑意对陈裴道:“这孩子就是太活泼了,我这身老骨头有时候还真招架不住他。” 颂寻的安静守礼在他那只不过得了句不错,到陈泽原那却是讨喜活泼,两者态度显而易见。 陈裴唇间的笑意淡了些。 这盘棋在陈泽原的吵闹下最终还是没下完,一行人准备进屋去。 想到那满屋子的人,颂寻坐着没动,陈裴回头看他:“怎么不进去?” “我晒会太阳。” 这句话不久前出自陈裴本人之口,陈裴无话可说,最后只道:“待会吃饭记得回来。” 一行人进去后,院子里彻底清静下来。 可惜这清静的时间只持续了半分钟,颂寻刚掏出手机准备玩会,一阵奔跑的脚步声靠近。 陈泽原去而复返,气势汹汹跑到颂寻面前:“你为什么欺负我妈妈!” 颂寻一愣,和他讲道理:“那不叫欺负。”真论起来,谁欺负谁还不一定。 “我妈都生气了,就是因为你。”陈泽原气冲冲地双手一推,颂寻是放松状态,一点都没准备,真被他这一推摔倒在地。 十多岁的男孩正在生长发育的时候,陈泽原用了全力,连带着身体撞了过来。 颂寻后脑勺着地,膝盖也磕到了石墩上,连带着腿都麻木了下。 陈泽原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扯着嗓子:“活该。” 颂寻生气了,真的很生气,也不再顾及他还是个小孩,没受伤的那条腿精准地踹上陈泽原膝盖。 噗通一声,咧着嘴笑的陈泽原摔了跤,下巴磕上石墩子,惨烈地叫了声,一颗牙飞了出来。 像是不敢相信颂寻会踹他,陈泽原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摸了下自己缺了的门牙后眼睛一眯,震天的哭喊声响彻整个院子。 众人从屋里出来时,看见的画面便是一大一小躺在凉亭的地上。 陈泽原捂着嘴巴在地上打滚。 “他踹我——我牙齿掉了——” 康洁急急忙忙跑过来,抱着陈泽原一看,真缺了一颗门牙,顿时朝着颂寻吼了通。 “你踹我儿子干什么,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呀,至于和一个孩子过不去吗?” 她边说边落泪:“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但他还只是个孩子,你这也下的去手,太狠的心了。” 颂寻从地上起来,平静道:“是他先推我。” 膝盖被磕到的地方钝痛,脚步跟着踉跄了下,身后一双手及时扶住了他,颂寻转头看去,是陈裴。 他脸色不太好,低声问道:“摔到哪了?” 颂寻晃了晃脑袋:“有点晕。” 他看见陈文山过来,盯着自己的视线带着反感,语气严肃:“你多大?陈泽原多大?他能懂什么,你有什么事和他好好说就行,跟一个孩子动手,你的教养到哪去了。” 颂寻感觉到那双搀扶自己的手紧了紧,陈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透着冰冷。 “小孩两个字不能成为陈泽原先动手的理由,谁规定挨打不能还手?” 陈文山被驳了面子,顿时表情一冷:“你就是这样和爷爷说话的?” 一声嗤笑响起,陈宏伯站了出来:“这里面就陈泽原是你儿子,陈裴和陈锦言就不是你孙子了?” 陈文山皱眉:“你不是没看到,泽原牙齿都磕掉了。” “我儿子也受伤了。”陈宏伯来到颂寻面前,伸手搀扶:“我们走。” 这是他第一次对颂寻如此和颜悦色,十足十的维护。 颂寻连身上的疼痛感都忽略了一瞬,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闻言,陈文山声音放低了些:“饭都已经做好了。” “你们自己吃吧。”陈宏伯没有回头,“反正这顿饭你也不是真心叫我们来的。” 颂寻捂着脑袋上了车,心里有些忐忑起来:“就这样走了吗?” 算起来,这场风波有他一半的功劳,但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最后不欢而散。 “你还想留下来被打一顿?”陈宏伯带上车门,“被个小孩打成这样,天天吃那么多饭都白吃了。” 颂寻刚因陈宏伯的维护而升起的感动顿时被几句话顶了回去。 杨芷岚拉开他的手,在后脑勺摸了摸,惊叫:“肿这么大个包。” 陈裴也摸了摸,皱眉道:“去医院吧。” 颂寻自己没感觉到:“我现在不晕了。” 没一个人听他的,调转了方向前往医院。 颂寻被拉着检查了一通,连带腿和脑子都看了遍,好在最后没什么事,回家观察两天,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行。 至于腿上的伤也只需要冰敷,开了点药自己回家用。 颂寻休息了几天,什么事都没有。 让他震惊的是,陈泽原竟然被康洁拉着过来朝他道歉了,陈泽原门牙掉了颗,声音漏风,脸上表情极度不情愿,却被康洁硬压着道了歉。 这个走向是颂寻怎么也没想到的,陈裴简单提了一嘴,涉及到了些资产变更的问题,康洁才不得不服软。 当年公司是由陈文山和原配妻子张婉今共同创建,名下资产都算是夫妻共有财产,立下的遗嘱也是由陈宏伯继承,康洁捞不到什么好处。 这事平息之后,陈宏伯和杨芷岚在家住了半个月,不过杨芷岚是个待不住的性格,两夫妻再次决定周游世界。 陈裴颂寻将两人一路送到机场告别。 杨芷岚挨个抱了下自己儿子,最后扯着颂寻的脸道:“今天怎么笑这么甜?是不是舍不得妈妈,放心,我们过段时间就回来啊,好好听哥哥的话。” 一般而言,他们口中的‘很快’再快也要半年时间。 颂寻乖乖点头:“爸妈再见。” 送完两人,在回去的途中陈裴收到一条短信。 “赵霍约我们过去聚一聚。”陈裴盯着短信皱眉,看向颂寻,“特意提到要带上你。” 颂寻在想郑澜星会不会也在,他这个月任务还没完成。 陈裴同样在想这样问题,不由问道:“你什么时候和他们这么熟了?” 熟到特意邀请的地步。 第18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18 颂寻想了想,好像没那么熟,的确没到要特意邀请自己的地步。 陈裴看到他脸上的茫然:“算了,现在过去吧。” 还是上次的地方,三楼的包厢里,过去时他们恰好运动完,台球杆被随手扔到一边,累趴在休息间里。 颂寻一眼看到郑澜星,依旧是角落那个位置,一个人坐着。 赵霍朝着陈裴招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这。” 颂寻发现今天的座位上都被堆了东西,衣服、保龄球、酒瓶,状似随意地堆积在一起。 没有太犹豫,他走向郑澜星身边,那里有唯一的空位。 最重要的是,他要完成任务。 郑澜星脖颈处还有运动后未褪去的潮红,应该是在外间冲过澡了,颂寻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 郑澜星看了眼桌上的矿泉水,没有出声。 颂寻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所理解的意思,但还是决定试一试,他从桌上将那瓶水拿了起来,微微用力拧开,递到郑澜星跟前。 他没眨眼,亲眼看见郑澜星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伸手接了。 这是使唤他使唤上瘾了? 屈服于任务之下,颂寻探着脑袋问道:“你还想吃什么吗?我给你拿。” 郑澜星手指抵在唇角,声音里透着愉悦:“你这次没带便当了?” 很明显,这是一句调侃。 颂寻有些窘迫,不自觉低头:“没带了。” 这个时候,郑澜星能看到的只有颂寻黑黝黝的后脑勺,他啧了声:“你老低着个脑袋干什么?地上有金子吗?” 这句话996也说过,颂寻默默抬头,却不看向郑澜星。 “你这段时间去哪了?” 郑澜星随口问道,他这些天都用在了养伤上,直到彻底康复一直到现在,陈锦言没有过一次问候。 想到这件事他心气就不顺,最后才反应过来陈锦言貌似没有自己的联系方式。 颂寻:“一直在家。” 郑澜星嗯了一声,黑色的手机在的手指间转动,杂耍一般。 颂寻没注意到他手上的动作,满脑子想着任务。 郑澜星:“你……” “你想吃桔子吗?”颂寻转头看他,眼神真挚。 郑澜星要出口的话收了回去,下巴点了点。 颂寻激动地剥桔子去了。 不止桔子,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将桌上果盘里能剥的水果都剥了一遍,郑澜星嘴就没停过。 这次任务完成的过于顺利,颂寻已经充分掌握完成任务的密码,身心放松,脸上不由带出了笑。 赵霍看的啧啧称奇:“这小媳妇样。” 乔彬语出惊人:“澜星看样子很喜欢他。” 赵霍扭头:“你不觉得这句话说反了吗?” 乔彬:“没有呀。” 舒欢拍桌,神情激动:“我就说小弟弟能成功,果然没看错人。” 一众瞎凑热闹的人里,唯独陈裴脸色越来越难看,盯着角落的一角眼睛都快冒火了。 他看不惯自己的弟弟对别的男人极近讨好,在家时就没见过陈锦言干过什么活,结果倒好,一碰见郑澜星从上到下停都没停过。 他这个亲哥都从没这待遇。 陈锦言喜欢郑澜星的事不是秘密,他打心底不看好这段感情,陈锦言付出的越多到最后受到的伤害就会更大,他从前没太当回事,想着陈锦言总有一天会知难而退,可郑澜星的态度让一切都有了变动。 陈裴暂且不知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晚上六点,一行人收拾了下,准备前去吃饭,陈裴在这时出声道:“我和锦言就不去了,家里有点事。” 舒欢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郑澜星,笑道:“有什么事能比朋友聚一趟重要?别扫兴嘛。” “你们好好玩,改天吧。”陈裴面色淡淡,朝着颂寻招手:“陈锦言,回去了。” “哦。”颂寻起身,却又见郑澜星朝自己伸手道:“手机给我。” 他将自己手机交到郑澜星手上,手机没设密码,郑澜星在里面操作了几下,还了回来。 颂寻接过一看,手机里多了个好友联络人,郑澜星大名屹立在最上头。 陈裴看到这幕,催促了一声:“陈锦言,出去等我。” 他又看向赵霍几人:“我有些事想和澜星谈一下。” 休息间内只剩下两人。 郑澜星从紧闭的房门处收回视线:“你想和我谈什么?” “我就开门见山了,陈锦言喜欢你。”陈裴定定看向他,“那么,你喜欢他吗?” 郑澜星第一反应觉得这个问题可笑,甚至多余:“你觉我喜欢他?” 陈裴不放过他眼中的任何情绪,接着道:“你从来不爱管闲事,那天为什么要提醒我锦言的花销流水有问题,包括在医院那天,你也在提醒我。” 郑澜星少有说不出话的时候,只因为陈裴说的是事实,为什么要几次三番插手陈锦言的事,又为什么任由陈锦言靠近自己? 在几个月前,他无比确定自己不喜欢陈锦言,或者说连讨厌都算不上,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人。 郑澜星不知道这种变化因何而起,但他不喜欢陈裴质问的语气,更不喜欢处在弱势的地位。 “所以就因为这些,你认为我喜欢他?就算在看在朋友面上提醒两句不过分吧,这又能代表什么。” “既然你不喜欢他,那我希望你看在朋友的份上答应我一件事。”陈裴低声道:“你知道的,锦言喜欢你,但我不希望他再这样空耗下去了。” “我不要求你做什么,只希望你能保持之前的态度,让他不要生出多余的奢念,最后空欢喜一场。” 郑澜星扯了扯嘴角,眼中泛着冷意:“与其要求我,你不如和你弟弟好好谈谈,让他不要缠着我。” 陈裴点头:“我会的。” 大门打开,陈裴朝着颂寻道:“回去了。” 浑身冒着冷气的郑澜星太过显眼,颂寻忍不住投过去几个目光,结果被陈裴瞪了一眼,不敢再看了。 两兄弟离开,在场安静了片刻,赵霍犹豫地看着郑澜星的脸色:“我们还出去吃吗?” 舒欢第一个认怂:“突然想起来家里有点事,就先回去了。” 最终这顿饭还是没吃成,郑澜星冷着脸走了。 第19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19 车上,陈裴的表情同样不怎么好看。 “以后不要再接近郑澜星了,这样的聚会我也不会再带你过来。” 颂寻小心窥探陈裴的脸色,瞬间明白过来,他吃醋了,因为刚才自己缠着郑澜星的缘故。 “大哥,其实你不用担心的。”颂寻想着该如何不着痕迹劝解一下,让他不至于太焦虑,“我和郑澜星不可能在一起,注定……” 996的警告声让他没办法再说下去。 陈裴意外于他会这样好说话,脸色好看了些:“乖。” 双方都认为自己达到了说服的目的,一路气氛融洽的回了家。 陈宏伯和杨芷岚不在,陈裴又整天泡在公司,颂寻彻底放飞了自我。 早上睡到十点起,新聘请的阿姨做饭很好吃,还会在深夜给他做夜宵吃,一整天赖在房间不出来都行,彻底过上了有人养的米虫生活,简直不要太舒坦。 至于之前郑澜星在他手机上添增的好友,过了小半个月也没有消息发过来,颂寻关注了两天便没再理会。 直到隔了两天后,他才发现自己漏看了条消息。 凌晨三点零五分发送,显示消息已被对方撤回。 颂寻满脑子问号,郑澜星半夜三更不睡觉给他发消息?还撤回了。他有些好奇这条被撤回的内容是什么。 这种好奇只持续了短暂的几分钟,就被冯远意的邀约打断。 地点还是上次的酒吧,颂寻果断答应。 那可是他花了钱的。 不过让颂寻没想到的是,冯远意这次多带了个人过来,是他上次提到的长相不输郑澜星的明星。颂寻悄摸摸观察了一下,觉得还是郑澜星更好看。 冯远意相互介绍了一通。 男人名叫贺崇,是个二线演员,参演过很多影视剧角色,但都属于不温不火,不过他本人只是单纯喜欢演员这个职业,心态上很放的开。 颂寻见到生人容易放不开,他没想到冯远意真把人给他带来了,太过突然整个人有些拘束。 贺崇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温煦柔和:“怨我们,没有提前告诉你一声,太冒昧了。” 他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温柔敦厚的。 颂寻逐渐没那么紧张了,贺崇虽然没有郑澜星好看,但他的性格比郑澜星好太多了。 他能一眼注意到颂寻喝不习惯烈酒,特意起身为他点了杯味道柔和的水果气泡酒,包括随手递一些距离过远的纸巾和小东西,自然而然能让人放松戒备。 和他聊天也没有压力,他会顺应对方的节奏和方式,同时也不缺幽默风趣。 和他相处很舒服,颂寻不自觉放松下来,脸上带出了笑意。 赵霍将这一幕抓拍,勾着腰敲打手机键盘。 ——[图片] ——再不来,陈锦言就要被别的男人拐跑了。 隔了半会,对面弹出新消息。 ——关我什么事。 赵霍看了眼那边,继续打字。 ——听着还是个明星,手段挺高明的,我看着陈锦言已经被他钓的晕头转向了。 这次对面久久没有回消息,赵霍盯着手机看了半响,怀疑自己会意错了,难不成郑澜星真对陈锦言没感觉。 沉思中的赵霍不知道,此时的郑澜星连件外套也没披,开着车已经上路了。 照片中的陈锦言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什么的原故,脸颊染上了绯红,神情认真地看着对面的男人,眸中闪动着清亮的光。 他居然对着那个男人笑。 郑澜星烦躁地按动车喇叭, 响亮而刺耳的声音加剧了烦乱,察觉到这种情绪后郑澜星愣了愣。 就算陈锦言和别人在一起和他又有什么关系,用得着大晚上着急忙慌赶过去?他图什么? 郑澜星捏了捏眉心,搞不懂自己在干什么。 回去吗?他开始犹豫起来,末了狠狠皱眉,在红灯转绿后一脚油门朝着酒吧飞驰而去。 陈锦言那个傻子脑子本来就不聪明,别人说什么信什么,朋友的弟弟也是半个朋友,总不能眼看朋友掉坑里见死不救吧? 低哑动听的歌声流淌在酒吧内,颂寻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是起身给他倒水的贺崇。 “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我很乐意为你效劳。” 颂寻双手搭在玻璃杯上,求助地看向斜对面的冯远意。 明明刚开始还好,谈及的话题都是些轻松自然,不越界的内容,可后面逐渐开始不对劲,贺崇总会在聊天中插入一些暧昧,亲昵的话语。 对于颂寻的求助,冯远意完全没有要管的意思,似乎很是乐见其成。 贺崇目视着颂寻道:“你太容易害羞了,可以试着对我放松一些,没关系的。” 酒吧的玻璃门被推开,带入了外间透着微凉的晚风。 颂寻还没说话,熟悉中带着冷倦的声音率先一步响起。 “你俩熟吗?凭什么对你放松?” 颂寻蓦地抬头,与推门而入的郑澜星对上视线。 郑澜星脸色很臭,一张俊脸活像是谁欠了他八百万,怨气深重,正大步朝着自己这边走来,停在了座位边。 “你出来。” 他看样子是要加入其中的意思。 颂寻向来对自己的任务对象有求必应,没问他为什么过来,过来做什么等等问题,非常自觉起身从里面出来。 郑澜星一个跨步进去,坐在了颂寻原先的位置上。 ……外面那么大个位置,所以为什么要折腾一趟,颂寻一言难尽地坐在了外侧。 卡座是相连的,中间没有格挡。 郑澜星坐姿随意,一个人占了大片位置,颂寻坐下时不可避免地挨到了他胳膊,微凉的触感让他侧目。 这才发现夏末秋初的夜晚,郑澜星只穿了件短袖就出来了。 “你没穿外套出门吗?” 郑澜星无所谓道:“我怕热。” 他在说谎,颂寻总结出一点,方才不小心触碰的时候,他的胳膊明明是凉的。 贺崇轻咳了两声:“这位是?” 颂寻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郑澜星,说是朋友吧也够不上,起码在郑澜星心里,他绝对称不上朋友这栏,其它的更不可能。 第20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20 “你管我是谁。” 颂寻还在思忖时,郑澜星已经毫不客气地怼了过去。 “你别这样说话。” 郑澜星侧头:“我哪样说话了?” 他的眼神死死盯着颂寻,让颂寻产生一种今天敢说一个不好的字,就死定了的感觉。 “没事,你继续。” 颂寻认怂的速度永远很快。 郑澜星这才肯善罢甘休,转过头去。 贺崇来回看了两人一眼,语气平和:“你是锦言的朋友?看起来不太像。” 郑澜星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哪里不像?展开说说。” 那水是他已经喝过的,颂寻盯着杯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这个时候提出来可能会变的更尴尬。 贺崇的视线同样落在那杯水上,开口道:“锦言的朋友更像是温和礼貌,善解人意的类型。” 郑澜星嗤笑,向后仰靠:“我就是他朋友,看来你眼神不太行。” 贺崇脸上的笑淡了分,郑澜星饶有兴趣地盯着他,随意问道:“你是明星?” “我更喜欢演员这个称呼。” 郑澜星:“是吗?演过什么电视剧?好像没怎么看过你。” 他这评头论足的架子,比面试选角的导演还嚣张。 贺崇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维持不住,冷声道:“我不喜欢追求名气和曝光度,你没见过我很正常。” “不火的明星都喜欢这样说。”郑澜星稀疏平常道。 贺崇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这位先生真会说话。” 他们两之间针锋相对的气氛已经浓烈到无法忽略的地步了,颂寻几次想缓和劝解,都被他们一来一往的紧密交锋给挤了出去。 郑澜星那张嘴太毒了,完全无所顾忌,也没有得罪人的顾忌,到最后贺崇气得直接转身就走,连招呼都没和冯远意颂寻打。 颂寻刚才就想说,现在彻底按捺不住:“你太过分了。” 贺崇是冯远意邀请过来的朋友,结果第一次见面直接给人气成这样走了,还莫名其妙被冷嘲热讽了顿。 郑澜薄薄的眼皮垂下,目光转瞬变冷:“你再说一遍。” 颂寻底气跌了个度:“你这样不礼貌的。” “你在这跟我谈礼貌?我就不应该多余管你,整天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被卖了都只会给人数钱。” 颂寻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小声反驳道:“我们现在谈论的是贺崇的事。” “这就维护上了?你们认识有两个小时吗,移情别恋倒挺快,我再晚点来你俩都应该见家长去了吧。” 两人不知不觉吵了起来,单独坐在对面的冯远意完全不敢说话。 他算是看出了点门道,郑澜星这态度可不像是对陈锦言完全的不在意,今天他叫贺崇就是白跑了一趟,说不定还弄巧成拙。 冯远意生怕郑澜星反应过来找自己算账,尽量往里面挪了挪,完全不敢吭声。 颂寻怎么可能吵的过郑澜星,到最后自己都给自己绕进去了,照着郑澜星所说,他今天还得感谢他过来施救,而不是帮着贺崇对他恩将仇报。 颂寻逻辑都给死光了,郑澜星这才肯善罢甘休。 临走前还丢下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还真是对谁都笑的开心。” 颂寻张了张嘴,寻思他最近也没招惹郑澜星呀,火气这么大。 冯远意凑了过来,坐下:“你速度挺快的呀,怎么做到的跟我说说。” “什么?” “别装了。”冯远意拍了他一把,“跟我还整这么谦虚。” 颂寻茫然,冯远意白了他一眼:“就郑澜星,你怎么拿下的。” 郑澜星?拿下?这些话他每个都能听懂认清,组合在一起瞬间就变得深奥晦涩起来了。 颂寻睁大了眼睛,和冯远意对视了良久,问:“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冯远意观察了片刻,发现了他是真不明白后,激动地拍了下大腿:“他绝对喜欢你,之所以针对贺崇就是因为他吃醋了呀。” 颂寻没有任何感情经历,也不明白,在他看来,郑澜星这趟过来更像是在制造矛盾,绝对不是喜欢的表现。 并且剧情的走向已经根深蒂固印刻在了他脑子里,郑澜星喜欢自己,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发生。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冯远意急地跺脚,“我的直觉和经验不会有问题。” 颂寻固执地抿了抿唇,不说话。 最终两人意见相左,各自回家。 回去路上,颂寻想到冯远意的话,问996:“郑澜星……喜欢我吗?” “不会。”996是个坚定的剧情拥护党,这句话在他看来就是天方夜谭。 “是吧,我也认为不会。” 自从上次和郑澜星不欢而散后,又是连续小半个月没联系,这个月的任务还没着落。 颂寻有些后悔上次和郑澜星吵架了,虽然那场吵架全程由郑澜星单方面输出。 但依旧不可否认,好不容易建立的一点关系全面崩盘。 颂寻双手拿着手机在沙发上左右翻滚,像只蚕蛹在纠结的蠕动。 他想给郑澜星发消息,试着能不能将他约出来,好完成任务。 但最大的可能是,他主动在手机上找骂一通,毕竟上次闹得并不愉快。 纠结中,新的状况出现了。 月底的前三天,陈裴几人趁着周末想去滑雪,地点定在北市,一来一回最少也要三天。 在了解到这趟郑澜星不去后,陈裴果断带上颂寻。 这一趟回来就直接到下月了,颂寻当然不愿意去,却被陈裴一句年轻人应该多出去运动给硬拉过去了。 颂寻是个磨蹭的性子,结果就是这个月的任务可能面临完不成的风险。 他小心地询问996:“任务完不成会怎么样?” “扣积分。” 颂寻心在滴血,趁着前往机场的路上再次尝试对陈裴道:“大哥,我能不去吗?” “你这么抗拒做什么?”陈裴一个狐疑的眼神飘了过去,颂寻越是抗拒他就越是认定了心里的想法。 陈锦言对郑澜星喜欢了那么久,哪能说放下就放下。 陈裴是在听到这趟郑澜星不去才决定带上陈锦言的,为的就是防止陈锦言趁着自己不在,还不死心,继续往郑澜星那边凑。 他绝不允许有死灰复燃的机会发生。 颂寻心疼了一路自己的积分点,被陈裴领着到了机场候机室。 赵霍几人已经到齐,陈裴看了眼时间:“可以登机了。” “还有人没来。”赵霍看向候机室外。 陈裴皱眉:“还有谁?” 几人纷纷避开视线,心虚的非常明显。 颂寻仿佛受到感应般,回头望去,一道格外欣长挺拔的身影,不紧不慢地朝着这边走来。 像是察觉到目光,男人狭长的眼尾微挑,和颂寻对上目光。 是郑澜星,颂寻瞬间开心了,他冲着郑澜星招手,也朝着自己的积分点招手。 陈裴脸色沉了下去,再看见颂寻傻乐的模样更是脸色难看,甚至生出一种冲动,想拉着颂寻离开。 他强行抑制住自己,到底不是个冲动的人,这样做只会闹的难看,下了面子。 赵霍背上包:“人齐了,走吧。” 郑澜星单独坠在后面,步履悠闲缓慢,落后了一截。 颂寻时不时回头,放慢了脚步,结果就是被陈裴拉着往前拽了把。 “走快点。”陈裴不满。 颂寻只能放弃回头,加快了脚步。 六人前后上了飞机客舱,颂寻的位置在中间靠里,挨着窗户,头等舱里面总共只有三排座椅,赵霍和乔彬在后面一排,柳裴和舒欢前面一排。 身边的位置有人坐下,颂寻侧头看去,见郑澜星拿着一本飞机上的杂志在看,并没有看向自己。 似乎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气,表情很冷淡。 颂寻只好收回目光,他第一次乘坐飞机,有些好奇地打量窗外。 但很快,他没心情好奇了。 颂寻晕机了,耳边是强烈的轰鸣声,恶心想吐,最重要的是,他头很疼,就像是有人拿着大锤子在敲他脑袋。 在起飞一段时间后,症状并没有好转,颂寻并不知道座椅边安装了呕吐袋这种东西,他踉跄起身,急于奔向厕所。 在经过一旁的位置时,颂寻双腿发麻,心悸了下,随时要摔倒的预感使他本能地寻找支撑物稳住身形。 手底下一瞬间紧绷的肌肉触感使他僵硬抬头,郑澜星正在低头翻阅杂志,而颂寻此时的手正支撑在他的大腿上。 这一刻,强烈的窘迫感甚至盖过了身体的难受。 “对、对不起。” 郑澜星淡淡看了眼他,声音偏冷:“或许你应该先拿开手。” 晕晕乎乎的颂寻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依旧支撑在郑澜星腿上,他连忙收回手,再次道歉:“对不起。” 或许是看出他的不舒服,郑澜星没有计较,低头继续看向手中的杂志。 颂寻进到厕所吐了一通,用水洗了把脸。 缓了会总算觉得好些了。 回去时,颂寻这次表现的很小心,尽管座椅空间很充足,但郑澜星随意半收的双腿依旧占据了一半的位置。 他几乎是贴着前面一排的座椅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没一会儿,颂寻听见郑澜星叫乘务员拿了一瓶水。 细微的瓶盖拧动声响起,眼前被递过来一瓶水,颂寻眨了眨还有些湿润的眼睛,不敢相信郑澜星会有给他拧瓶盖的时候。 这事以前都是轮他干的。 几乎是抱着荣幸的心态,颂寻郑重地接过水:“谢谢。” 两个小时后,飞机准时落地。 司机早已等候在机场外,看见郑澜星后微微站直了身体:“郑总。” 车门滑开,郑澜星点头,最先上了车。 一些人都没带什么行李,轻装上阵。 目的地是一处坐落在山脉中的小镇,长年被积雪覆盖,后来被改造成了滑雪圣地,旅游业也逐渐兴起。 颂寻趴在窗边盯着外面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傻样。 舒欢笑了声,觉的他这副样子好玩,提醒道:“小弟弟,该下车了。” 颂寻回过神,跟着众人下车。 被冰雪覆盖的小镇唯美而梦幻,四处都是白茫茫一片,房屋地面树木也被积雪笼罩,只有中间弯曲的公路被暴露出来。 颂寻被冷空气冻地缩在羽绒服里打哆嗦,但依旧打消不了他的激动和欢悦。 光是站在这里,就仿佛身心受到洗涤,他喜欢这里。 颂寻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便只管跟着四处张望,睫毛上挂了白霜也浑然不觉。 突然眼前落下一道阴影,羽绒服上的帽子盖了下来,那帽子过于大了,连带遮挡了颂寻半边视线。 他不得不抬头看去,见郑澜星一举越过自己,声音被包裹在一片雪气中:“走快点,跟丢了没人愿意花时间找你。” 颂寻将帽子往后拉了拉,快步跟上。 他觉得郑澜星在吓唬他,就算自己真跟丢了,别人不能保证,但陈裴肯定会来找他的,再说,他也绝对不会跟丢的。 往前面是一家专门售卖滑雪装备的店,颂寻从没尝试过滑雪,对这方面了解不多,便跟在几人后头看他们拿什么自己也拿。 陈裴注意到他,另外选了一套的内护具。 一转头,颂寻看到了郑澜星手上拿了只绿色的护臀大乌龟。 软乎乎色彩鲜明的大乌龟怎么看怎么都和郑澜星不搭,颂寻无法想象郑澜星在滑雪的时候戴上它的画面。 正当颂寻构思画面感时,那只大乌龟从天而降,颂寻来不及反应,直愣愣看着乌龟落下,被砸了一脑袋。 大乌龟软趴趴弹了下,在地上滚了两圈。 郑澜星不可思议,看颂寻的表情跟看傻子一样:“你不知道接还不知道躲吗?砸一下好玩?” 颂寻委屈地捡起地上的乌龟给拍了拍灰,心想如果郑澜星不扔他,他也不会被砸到,结果现在还反咬一口。 颂寻将乌龟重新还了回去,对上郑澜星不为所动的目光,不由出声:“你的。” 郑澜星不屑:“给你的。” 暂且不论他的表情带有的杀伤力,颂寻低头看了眼脑袋上坠着两颗绿豆眼的绿乌龟,内心抗拒。 陈裴没错过这边的情况,看了眼乌龟道:“收下吧。” 对于纯新手来说,这玩意的确要更适合一些,在练习基础站姿和安全摔倒时,可以更好的保护脊椎骨。 颂寻无奈只能收下,有些闷闷的不开心。 刚才构思的画面移接到自己身上,一点也不帅气。 第21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21 滑雪场外就是酒店,几人办理了入住。 今天的时间太晚,休息了一晚后,在第二天早上的八点,颂寻拿上滑雪板跟随出发。 进了雪场,颂寻被里面最为显眼的一条雪道吸引,近乎垂直的落差,是连看一眼也会感到震撼恐惧的画面。 舒欢将他的脑袋拧到另一边:“别看了,小弟弟,这才是你的位置。” 颂寻看向不远处的小斜坡,小心挣脱开舒欢的手,挪远了两步。 舒欢看了眼他泛红的脸,惊讶道:“这就害羞了?” 颂寻没说话,他很少有和女孩子近距离接触的时候,不太适应。 郑澜星率先出发,一只腿脱出雪板,在平滑的雪地上助行,转眼便脱离了人群。 颂寻目光不自觉看了过去,穿着黑色滑雪服的郑澜星矫健帅气,雪镜下只露出高挺的鼻梁,薄唇微抿,气场无形中带着吸引人的磁场。 颂寻再看了眼自己背在屁股上的乌龟,深深自卑了。 他开始在陈裴的指导下练习上板,平地适应雪板的存在。 结果就是颂寻后悔了,他不应该跟着他们选择单板,两条腿被困在一张板上,就连站都站不稳,蹦蹦跳跳了半天,雪板都没挪动半米。 陈裴放弃了,将他交给耐心充足的乔彬,转头离开。 颂寻一个人被留在低难度雪道上,好在乔彬真的很有耐心,经过半个小时的不懈指导,颂寻终于敢尝试在斜坡上小滑一段了。 赵霍在远处招手,叫乔彬过去。 乔彬歉意看向颂寻:“你可能需要一个人了。” 颂寻觉得自己耽误了他的时间,连忙道:“没关系,你过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不过事实证明,这话说早了。 颂寻滑的确能滑了,但根本掌握不了刹车和方向,每次速度一快或者看见前面有人只能依靠往后面摔跤,靠着屁股刹车停下。 这个时候乌龟的作用就体现出来,颂寻几趟下来,全身上下滚了一圈雪,屁股在乌龟的防护下硬是没一点问题。 他开始飘了,直接换了个大点的坡尝试,结果直接摔了个七荤八素,滚出去几米远。 爬起来不信邪,他又换了个偏僻的雪道。 这次很顺利,颂寻一路往下滑行,唯独方向持续走偏,他尝试调整,一个眨眼的功夫,才发现前面站着两个人,一慌方向更加偏了。 “让一下——” 郑澜星听见熟悉的声音时,回头对上的是颂寻惊恐的表情。 接着便是被猛冲下来的颂寻拱了下腰腹,被带倒在地。 颂寻已经被摔习惯了,抓着板刃略显艰难地起身,蹦到郑澜星边上低头小心询问:“你没事吧?” 郑澜星抬头望天,目光移到垂着脑袋心虚望着自己的颂寻脸上,从这个角度看去,颂寻脸圆了一圈,被头盔勒着,像是颗压出印子的白色美妆蛋。 他吐出一口气,从地上起身,表情习以为常般,朝着陈裴招手:“走了。” 颂寻回头,这才发现站在后面的陈裴,见他满眼复杂地看着自己,连忙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他眼中的复杂之意并未消散。 于是颂寻本能察觉出,方才陈裴和郑澜星在这里聊天时,谈到的话题或许有关于自己。 第22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22 陈裴也没有多待,叮嘱颂寻注意安全后离开,一副受到剧烈冲击,心神恍惚的模样。 体力耗尽的颂寻将雪板取下,平铺着坐在上面休息了段时间。 有路过的游客在前面停留,拿出手机对准一个方向录像。 颂寻转头跟着看过去,是刚进雪场时看见那道近乎垂直的雪道,此时上面出现一道黑色的身影。 在那样陡峭的斜坡上,那道身影如履平地般,松弛而具有力量,在一片白色的边界线上,仿佛空中翱翔。 颂寻睁大了眼睛,眼中映出的那道身影凌空翻转,稳稳落地,雪花纷纷扬扬在空中挥洒,将众人的目光齐聚。 在那道身影上,自由与激情混合发散,不论身形外貌,只是一道简单的影子,热烈帅气,耀眼而夺目。 心跳莫名加速,一下一下传入耳中,仿佛世界只剩下胸腔内的跳动声。 在第一眼,颂寻便认出了那道身影,甚至在不久前还被自己撞倒在地。 果然,能做主角的人都是优秀耀眼的。 颂寻拿上雪板,心情突然激昂起来,朝着中级难度雪道走去。 直到在寒风中穿梭停不下来时,他也不明白刚才是谁给他的勇气,敢找死跑这来。 中难度雪道的坡度要陡的多,速度完全不受控制,颂寻一阵心慌,想靠着往后摔跤停下,可过快的速度和更加陡峭的坡度加剧了不安。 颂寻整个身形都开始不稳起来,后知后觉感到害怕。 “肩膀和雪板方向平行,膝盖弯曲。” 一道冷静的声音在一旁响起,郑澜星出现在身旁不远处,保持着不远不近的滑行距离。 颂寻本能想侧头,郑澜星声音提醒:“视线直视前进方向,稳住重心,让你的肩膀,眼睛,滑行方向保持一致。” 身边有一个指导的人在,颂寻没有刚才那么慌了,按照着郑澜星所说,逐渐稳住了身形。 莫名的安心之下,畅快的风围绕身体,一切都在倒退,追求刺激的激烈中,全身心聚集当下。 任务、焦虑、恐惧,这些埋藏在心底的东西清空,这个瞬间里,他仿佛摆脱了所有束缚。 唯一一次,颂寻从头带尾滑完了一条雪道,最终在雪道尽头因为体力不支坐倒在地上。 在此期间,郑澜星全程跟在他身侧。 “不错。”郑澜星伸手,颂寻没了起来的力气,将手搭在了他掌心,被拉了起来。 呼吸间都是方才畅快的滋味,颂寻眼睛发亮地看着郑澜星,真心实意称赞道:“你好厉害。” 不仅滑雪厉害,就连教人也那么厉害。 颂寻从来没有尝试过滑雪,或者说一切带有刺激、剧烈的运动,没人带他尝试过,当然,里面也有他自身抗拒的成分存在。 而在今天,这些都被打破了,他很喜欢,很喜欢这样的时刻。 望着那双满心满眼看向自己的眼睛,郑澜星心悸了瞬,只感觉颂寻嗓子里仿佛含着糖在说话,黏黏糊糊,透着溺人的腻歪。 第23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23 “叮~任务完成。” 就算隔着手套,颂寻也能感受到郑澜星掌心灼热的温度,对方迟迟没有松手。 就连任务完成的提示音也无暇顾及。 “郑澜……”颂寻刚开口,便被郑澜星拉着往雪场外滑去。 视线下垂,他愣愣看着自己被牵住的手,丧失了语言能力。 雪场外,赵霍几人无聊地等候,看见陈裴的一瞬间,颂寻反应过来,连忙甩开郑澜星的手。 他想要保持距离的意图太明显了,郑澜星蹙眉,盯着颂寻看了一阵,目光中带着不满的审讯。 颂寻眼神乱瞟:“好累,赶紧回去吧。” 赵霍一手拿着雪板,招呼道:“你俩快点。” 颂寻蹲下身取下雪板,朝着几人走去。 他们讨论着中午该去哪吃饭,颂寻低声道:“我不去了。” 陈裴自然知道颂寻对于吃饭的积极,看了他一眼问道:“为什么不去?” “太累了,想休息。”颂寻低着脑袋。 舒欢调笑:“男孩子可不能这么轻易就喊累,缺乏锻炼呀。” 赵霍:“看来以后要多拉你出来。” 一路笑闹着回到酒店,几人休整了半个小时,出发去外面吃午餐。 颂寻冲了个澡,一头栽倒了床上。 脑袋里围绕着都是一个问题,郑澜星为什么会牵他。 包括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太轻易了。 不期然的,冯远意的声音再一次出现。 ——他绝对喜欢你,之所以针对贺崇就是因为他吃醋了。 颂寻翻了个身,问出了和上次一样的问题:“996,郑澜星喜欢我吗?” 沉默过后,996的声音响起:“……不会。” 听到标准答案的颂寻心底闪过一丝波澜,就像是一滴水落下,片刻便归为宁静,无从探寻。 没有听出996语气中的不确定,颂寻轻轻嗯了声。 那只是同性间最普通不过的拉手,不过是看见他太累了,所以才会伸手拉一把而已,是他想太多了。 困扰的事解开,颂寻放松下来,全身的疲惫袭来,意识坠入深深的黑梦中。 再次醒来时,是外面的敲门声惊醒。 颂寻打开门,见到郑澜星一行人都站在外头,他困倦地眨了眨眼睛:“有什么事吗?” 郑澜星扫了眼他乱糟糟的头发:“出去吃饭。” 颂寻有点没反应过来,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晚上八点了,他整整睡了七个小时。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颂寻匆匆换了身衣服,洗了把脸重新出门。 小镇晚上亮起了一路的彩灯,屋檐下是滴着水的冰柱,哈气成雾。 颂寻走着走着就放慢了脚步,身体逐渐觉醒的酸痛开始蔓延,肌肉连带着骨头架都在发出抗议。 两条腿和屁股是重灾区,上午怎么摔都没事,睡一觉全报复回来了。 颂寻低头迈着沉重的步伐,完全没发现前面停下脚步的郑澜星,一头栽了上去。 他扶着脑袋退后两步,抬头:“对不起。” “没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的郑澜星突然变温和了。 不想耽误时间,颂寻努力加快步伐,可是没过一会又重新慢了下来,郑澜星一直保持着半米远的距离,漫步在他身后。 赵霍站在一家门店前喊道:“你俩今天磨磨唧唧。” 这样的天气吃火锅再合适不过,店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赵霍点了二楼的包间。 不知怎得,几人相互往里推搡,就只剩下最后两个相连的位置。 颂寻盯着座位发呆,手心一热,郑澜星拉着他进了座位。 这一定是幻觉,他想。 手心的温度只持续了片刻,转瞬分开。 颂寻将手搭在桌上,持续走神。 在颂寻睡觉的时间的,几人又回了雪场玩到傍晚,体力消耗太大,几乎是火锅一好,锅里的东西就被洗劫一空。 尽管肚子很饿,颂寻少见没有吃东西的心情,他开始第二次思考同一个问题。 郑澜星为什么又要牵他的手。 摆在面前的碗里被夹了一大筷子牛肉,郑澜星道:“中午没吃,还不饿?” 郑澜星居然给他夹菜,这太反常了,反常到一切颠倒,让人感到错乱。 颂寻突然抬头看向郑澜星,他快要被心底的困惑逼疯了。 郑澜星还在和赵霍几人抢肉,凭借灵活的手法再次获胜,将胜利品丢进了他碗里,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郑澜星侧头挑眉,无声的询问。 颂寻沉下一口气,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为什么要牵手?” 碗筷的声音霎时一轻,赵霍舒欢两个就差竖起耳朵过来听了。 颂寻意识到自己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场合和时间,或许这个问题应该留在私密一些的场地询问。 郑澜星却没有一点被看热闹的拘谨,反倒趁着几人没注意,往锅里又顺了两筷子,语气漫不经心。 “难道你不应该开心吗?” 我应该开心吗?颂寻在心底重复这个问题。 好像的确应该开心,陈锦言整整追求了近两年时间的人,好不容盼到一点回应,当然是开心的。 可不应该是这样的…… 颂寻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怎样正确的表情和对应的回答。 好在郑澜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只淡淡扫了几人一眼,气氛转向正常,掠过了刚才的插曲。 几人在这个小镇休息了一晚后,在第二天的早上返回京都。 而后颂寻发现了一个变化,曾经无比抗拒自己和郑澜星接触的陈裴,竟然不再阻止,反倒会在周末聚会的时候主动要求带上颂寻。 但这些都被颂寻拒绝了。 他现在属于龟缩状态,上次的郑澜星太不对劲了,他有些畏惧改变。 除非到任务期限的最后一天,他不准备再见郑澜星了。 经过短暂的低迷期,996支持颂寻的想法,为了顺利完成任务做出了短暂退让。 “主角之间确立关系是在两个月后的宴会上,期间你可以不用执行任务,只要完成主角间关系转换的最终任务就行。” 两个月,颂寻恍惚了瞬,觉得时间似乎流逝的很快,原来只剩下两个月,便到了那场宴会的日子。 第24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24 早上九点,颂寻被外面时不时走动的脚步声吵醒。 家里总会选择有一天进行大扫除,动静闹的很大。 颂寻用被子捂着头,最终还是起床,洗漱下楼等候自己的早餐。 早餐很快上桌。 被吵醒的后遗症强烈,颂寻打了个哈欠,吃了两口将脸贴在餐桌上醒神。 桌面突然响起的敲击声将他惊醒,颂寻抬头张望,对上郑澜星似笑非笑的目光。 颂寻一度以为自己睡傻了,大早上郑澜星怎么会出现在家里? “你、你怎么在这?” “不欢迎?”郑澜星拉着椅子坐下,先发制人:“约你为什么不出来?” “没有。”颂寻攥紧了勺子,开始想理由,奈何他没工作,也不出门,实在想不出什么有理有据的东西来,“我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 郑澜星哼笑了声:“怎么?你也骨折了,需要休息一个月?” “我可能感冒了,一吹风就头疼。” “陈锦言,没人告诉你说谎要看着人眼睛吗?” 颂寻毫无招架之力,松了勺子一手扶着额头起身:“我不舒服了,要回房间休息会。” 椅子半推开还没迈步,身后的领口就被一把揪住,郑澜星阴恻恻的声音响起:“这么着急回房间,里面藏人了?” 太离谱了,颂寻被这话惊地回头:“你别乱说。” “这么多天不来找我,以为你移情别恋很正常吧。”郑澜星捉着颂寻领口的手加重,指尖似有若无地触碰到后颈,颂寻抖了一下,更加用力想要挣脱:“你先松手。” 郑澜星不放,看着他在自己手底下扑腾:“这么长时间贺崇没来找你?上次不是还怪我打搅你的好事,我不在的话,你们应该能更好的培养感情吧。” 乔彬从客厅过来,轻咳了两声:“澜星,别欺负锦言了。” 郑澜星松开手,颂寻连忙想跑,就听见他道:“跟我去客厅。” 尽管很想回房间,但颂寻觉得郑澜星真能做出在别人家踹门捉人这种事来,权衡过后还是选择妥协。 赵霍举着游戏手柄招呼:“跑哪去了?就差你一个了。” 郑澜星接过手柄,坐在了陈裴身边。 另一边是赵霍和舒欢。 乔彬和颂寻坐在角落里观望,两人都是安静的性子,就算不怎么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赵霍咋咋呼呼:“舒欢,你倒是掩护我呀!” “你自己傻的跳出去,脑子有坑。” 对比互相嫌弃的两人,郑澜星和陈裴就算不说话,相互之间却操作的十分默契,有时候一个眼神都在交递信息,一点就通。 乔彬看着他们嘴角带笑:“很神奇吧,陈裴和澜星他俩从小就很默契,不管是玩篮球还是游戏,好像存在某种心灵感应,赵霍总是开玩笑说,他俩上辈子是不是双胞胎兄弟。” 颂寻在心里反驳,才不是什么双胞胎兄弟,从剧情开始他们就注定会在一起,能不有默契吗? 看着挨坐在一起的两人,颂寻之前确定的想法开始动摇。 无论怎么看,陈裴和郑澜星才是最搭配的一对。 赵霍被完虐一通,丧气躺下:“不玩了,不玩了。”他丢下手柄,眼睛一转:“我们玩点别的。” 说到玩的,舒欢感兴趣:“你说。” 赵霍:“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舒欢还以为什么新奇玩意:“老土。” 尽管嫌弃,但在寻找游戏工具上,她还是配合着赵霍,两人也不知道从哪翻出了个转盘,拉着所有人转战在大厅地毯上。 颂寻承认自己不太玩的起,默默往门外蹭,舒欢眼风唰地转了过来:“小弟弟准备上哪去?” “朋友约我出去。”颂寻撒谎。 赵霍揽着他的肩往里面送:“哪个朋友?正好叫他一起过来,人多热闹。” 他被一把推到郑澜星身边,欲哭无泪道:“不用了。” 六人围坐在地毯上,赵霍第一个举手示意先来。 转盘上的箭头飞速转动,最终停在舒欢面前,还不等赵霍提问,她果断道:“我选真心话。” 赵霍无趣地撇了撇嘴,第一个问题便刁钻起来:“我们这些人里面,你最想和谁谈恋爱?” 舒欢一脸嫌弃:“没有。” “不行,必须选一个。” 舒欢挑剔地看了一圈,视线停留在颂寻面前,颂寻茫然地和她对视,隔了两秒反应过来,迅速低头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看见他的反应,舒欢眼中浮现笑意,在郑澜星警告的目光下调转目标:“乔彬吧。” 赵霍很不服气:“为什么?” “那是下一个问题。” 这轮轮到舒欢转盘,被指中的是乔彬。 “真心话。” 没多大意外的选择。 对于没有抽中赵霍这件事,舒欢显得很失望,问出的问题也很中规中矩。 “做过最丢脸的事。” 乔彬沉思片刻:“初中同学打架,劝架的时候被当作参与者,上台念检讨。” 这次轮到乔彬转盘。 颂寻看着箭头旋转一圈后不幸地转到了自己,唯一让他欣慰的就是提问者是乔彬。 果然,乔彬的问题要温和的多:“最害怕的东西是什么?” 颂寻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蛇。” “不行。”赵霍不满地站起来,“你这是放水,这都不算是个问题。” 陈裴维护自己弟弟:“现在不是你的提问时间。” 赵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盯着颂寻的视线透着不甘心,颂寻祈祷自己不要撞他头上。 游戏继续,颂寻拨动转盘,最终指向舒欢。 “真心话。”对此舒欢一点没也紧张,颂寻的问题也是偏向温和不越界的。 很轻易就回答过了。 第五轮,箭头转向颂寻。 看着箭头停留在自己的方向,颂寻苦着脸抱怨了句倒霉,只能祈祷舒欢看在自己刚才没为难她的份上,提出的问题能稍微正常点。 但貌似这个愿望不起效。 舒欢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距离你最近的人,你们之间发生过最亲密的身体接触。” 明明都知道颂寻身边的人是谁,可她非得找个代称,调侃的意味十足。 颂寻憋着口气,声音轻细:“牵手。” 第25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25 不知是谁的起哄声,接二连三。 赵霍揶揄:“进度有点慢呀。” 舒欢:“某些人不给力呀。” 颂寻拉着衣摆,催促:“该下一轮了。” 接下来几轮都没再轮到颂寻,几人问出的问题越加刁钻,暴露出了不少值得深挖的糗事。 比如赵霍小时候去看望农村外婆,掉进了别人家的茅房,再比如成熟稳住的陈裴也曾经因为叛逆离家出走,被警察叔叔送回家。 一直未曾被选中的欧皇郑澜星最终落马。 舒欢摩拳擦掌,兴冲冲道:“今天参与游戏的人里,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这个问题一出现,其余人都安静下来,盯着当事人显而易见的好奇。 郑澜星掀起眼皮,承认的很敷衍:“有。” 几乎立刻,颂寻受到了四面八方的注视,这一刻他甚至生出一种冲动,想要将几人的脑袋扭到陈裴那边去。 他就一打酱油的,为什么每到这种时候,总有人往他身上想。 这么想着,颂寻抬头,却发现陈裴也朝自己看来,和其他人的目光没有多少区别。 这足够他震惊了,或许事情朝着更糟糕的一角在发展。 所以……就连陈裴也误会了吗。 颂寻沉浸在一阵阵的冲击中,直到听见乔彬在叫自己的名字。 正前方,赵霍嘴角带笑,不怀好意的非常明显。 颂寻这才发现转盘指向了自己,而提问人是赵霍。 很糟糕的一件事情。 “我选真心话。” 赵霍摇头:“游戏开始到现在每个人都是真心话,这样太没意思了,从现在开始,只能有大冒险这个选项。” 他伸手指向郑澜星,对着颂寻道:“我也不为难你,很简单,你朝他撒个娇就行。” 颂寻转头,和郑澜星的目光对视上,一刹那,如同被蛰了般,他飞速移开视线。 尽管很短暂,但他没有错过郑澜星脸上的表情。 那种如同期待般,毫无抵抗的神态。 颂寻脸一下热了起来,头顶上仿佛开始冒烟,可能是高温促使脑子清醒,他气冲冲对着赵霍道:“游戏规则是提前制定好的,不能中途修改。” “哎哟。”赵霍对于他的抗拒很是惊讶,“反应还挺快,那行,真心话是吧,我来提问。” 他表情憋着坏,颂寻直觉这个游戏再继续下去,将会无法收场。 他从地毯上站起身:“我不和违反游戏规则的人玩。”说完就转头跑了出去。 赵霍一愣,忍不住笑了:“小家伙脾气越来越大了。” 舒欢:“还不是你把人家逼急了。” 颂寻在后院的休息椅坐下,气息还没喘匀。 “996,这个世界的任务完不成会怎么样?” “单纯任务失败,扣除任务积分点。”996呵呵一笑,“如果要是把剧情带偏了……” “上一个犯错的人今年已经一百零八岁了,还在被扣押着执行任务抵债。” 颂寻打了个哆嗦,对于一个毕生梦想就是提早退休享受独居生活的人来说,这个惩罚堪比地狱,是比996的编号还要恐怖一百倍的存在。 “跑这么快干嘛?” 颂寻被身后响起的声音吓得又是一哆嗦,身旁的休闲椅上跟着坐下一人,颂寻不敢扭头,他现在看见郑澜星就条件反射的焦虑头疼。 他的躲避似乎惹了郑澜星不满,语气强硬:“头转过来。” 颂寻慢吞吞扭头:“你找我什么事?” 他遵从郑澜星的话回头,对方却莫名有些不自在:“你就不好奇,我承认的那个人是谁?” 郑澜星面上若无其事,但颂寻还是从中找出了他隐藏起来的一丝紧张。 ——今天参与游戏的人里,有没有你喜欢的人?舒欢的提问声音犹在耳。 郑澜星承认了有,而他现在问颂寻,好不好奇这个‘有’字代表的是谁。 颂寻像是只应激的猫,从休闲椅上蹦了起来,和郑澜星拉开距离:“我当然知道是谁。” 郑澜星喉结耸动,期待他说出一个答案。 颂寻斩钉截铁:“我知道,你喜欢陈裴。” 声音回荡在院子中经久不散,郑澜星保持着期待,足足过了数十秒,他僵硬地拧动脖子:“你说什么?” 像是不可思议,盯着颂寻的目光中都是震撼。 颂寻挺直身体:“我知道你一直喜欢陈裴,而我只是横插在你们之间的阻碍,我不想这样,陈裴是我哥,我不应该肖想他的东西,让你们之间产生阻碍。” “之前是我不懂事,我知道你讨厌我,可依旧像个讨人厌的苍蝇缠着你,是我不对,我道歉。” “你先别说话。”郑澜星死死皱着眉,一言难尽:“我和陈裴是朋友,你在想些什么。” 颂寻反应很大:“你们不会只是朋友,最后注定会在一起。” 他的表情和语气太肯定了,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郑澜星越想越不对劲,联想到这段时间陈锦言对自己的疏离,他隐约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是不是陈裴对你说什么了?” 颂寻坚决维护澄清:“他没有对我说过什么,但我能看出来,他是喜欢你的。” 这句话威力巨大,郑澜星脑袋里嗡了声,愣愣坐了会。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自己的兄弟对自己抱有特殊心思,这甚至无法想象。 郑澜星认清自己喜欢陈锦言的过程很慢,那天从酒吧回来后,他被气的一整晚没睡。 气陈锦言明明口口声声喜欢自己,却和别的男人约会,气那个叫贺崇的人,让陈锦言对着他笑。 他花了很长时间确定自己生气的由来,最终不得不承认,他对陈锦言上心了。 从前百般看不上眼的人有一天却走进了心里,这个过程接受的有些不太顺畅。 他甚至很难说清楚,自己是怎么喜欢上陈锦言的,最初也只是觉得有趣,逗乐,不知不觉,他开始妥协,关注,期待。 会因为陈锦言长时间的不联系感到气愤,做出过拿着手机等到大半夜的事情,甚至有一次没忍住发了消息,又被自己拉不下脸撤回。 好不容易弄明白自己的心,而现在,陈锦言说,陈裴喜欢他?所以决定退出? 第26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26 明亮安静的咖啡店内,陈裴往里面看了眼,坐到郑澜星对面。 “说吧,有什么事非要约出来见。” 郑澜星这几天都处在焦躁中,就是看一张桌子都来气。 见他半天没说话,难得欲言又止,陈裴倒是提起了兴趣:“还有让你顾忌的事?” 郑澜星不是个过多犹豫的人,但是这话从嘴里出来怎么都有点怪异。 陈裴喝了口咖啡:“直说就行。” 郑澜星看了他一眼:“你喜欢我?” 完全没有准备,陈裴被咖啡呛到,狼狈地咳嗽了几声:“咳咳——你发什么疯。” 郑澜星观察着他不可置信的荒唐表情,很显然,陈裴同样认为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他放下心来,不知道陈锦言脑子里成天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连眼神也不太好,他居然也跟着信了,果然是呆久了,连智商都跟着退化。 陈裴狼狈地用纸巾擦拭衣服,表情不太好看:“你们什么时候又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了?这惩罚谁想出来的,也太刁钻了。” 这是他目前为止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郑澜星淡淡道:“没有,你弟跟我说的。” 陈裴擦拭的动作一顿,嘴角抽了抽:“我回去处理点事。” 说完转身就走,看得出来,他急着回去处理罪魁祸首。 排除掉最不愿意接受的事,郑澜星恢复了以往的淡然,不忘提醒:“你跟他解释清楚点。” 陈裴没回公司,直接开车到了家里。 正在打扫卫生的保姆看见他回来,放下手里的活打了个招呼。 “陈锦言呢?” 保姆:“在楼上呢,还没下来。” “上去叫他下来。”陈裴将外套脱下,甩到一边。 颂寻这个时间正在睡午觉,被叫醒后奇怪于陈裴这个时间为什么没在公司。 他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陈裴表情严肃。 “大哥,怎么了?” 陈裴反问:“我喜欢郑澜星?” 颂寻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陈裴这是……提前开窍了? 他睁大眼睛,善解人意的:“没关系的,我知道。” 他将陈裴的表态理解为宣誓主权。 “等一下。”陈裴死死皱着眉,“你知道什么了?你就知道了。” 颂寻定位十分明确:“我知道大哥心里是有郑澜星的,你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他了。” 陈裴一口气没送上来,在原地来回迈步,最后停在他面前,用力戳他脑袋:“你脑袋瓜里装的些什么东西?” 颂寻脑袋晃悠,语气坚定:“我会退出这段感情,再也不打扰你们。” “陈锦言,你给我闭嘴。”陈裴捏紧拳头,“我只说一遍,我和郑澜星只是朋友,普通朋友!” 剧情前期的确是这样的,没人愿意承认,颂寻决定帮他们拆开中间这层隔膜。 “如果大哥不喜欢郑澜星,那为什么不许我接触他?这是吃醋的表现,代表你在意郑澜星,不愿意他身边再出现别人。” 冯远意说的话的确有些道理,用在陈裴身上也很适用。 颂寻越说越确信:“我知道你们因为朋友的身份,所以一时半会没办法接受,但我看的出来,你们之间是存在感情的!” 陈裴:“你先不要说话。” 再说下去,他不确定能不能忍住不动手。 “更正一点,我不让你和郑澜星接触,只是害怕你受到感情上的伤害,单纯不看好你们这段关系罢了,不掺杂其它。” 陈裴盯着颂寻,郑重道:“上次滑雪场。郑澜星承认——他喜欢你。” 在和郑澜星提出远离陈锦言的那天,他有想过自己和郑澜星的关系可能会出现裂缝。 郑澜星是个很骄傲的人,一向是他拒绝别人,眼里容不下沙子。 所以在雪场,当郑澜星低头,和他说自己喜欢陈锦言时,他是震惊的。 正是这个改变,让他想通了一些事情,或许是自己判定事情的想法过于武断。 郑澜星从不是个会玩弄感情的人,喜欢就是喜欢,拒绝便直接拒绝,很少会违背自己说出的话。 多年的朋友,知根知底,正如郑澜星所说,他不放心将陈锦言交到别人身边,不如接受他,好歹在自己身边可以随时看到。 他不看重别的,对上郑澜星眼里的认真,最终还是默许了。 陈裴的话在颂寻耳边砸出了个窟窿,他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错了错了,都错了,他把剧情彻底搞砸了。 996的话句句在耳,颂寻不想成为那个一百零八岁还在执行任务的倒霉蛋。 他着急地看向陈裴:“不对,不是这样。” 颂寻急的像个冒泡的烧水壶,陈裴探寻的目光对准他:“那应该是怎样?” 陈锦言有多喜欢郑澜星有目共睹,误会解除,他应该是最开心的那个人。 颂寻有苦难言,转身背影透着萧条。 “我头疼,先回房间了。” 这次是真头疼,血压都要炸了。 他完全没功夫去应对陈裴的问题。 接下来的时间颂寻有意避开郑澜星,可陈裴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倒戈了。 在又一次拒绝参与几人的聚会后,陈裴堵在了房门口。 “你不是最喜欢郑澜星的吗?现在给你机会怎么退缩了。” 陈裴双手抱肩,起疑道。 颂寻不能崩坏人设,迫于无奈只能跟上。 对于颂寻这段时间几次三番的推辞,赵霍意见很大,一看到人进来就高声道:“ 哟!大忙人今天总算有空了。” 周末的两天,他们将地点定在了上次郑澜星摔伤腿的那块度假屋里。 颂寻第一次来,跟在陈裴身后像个蜗牛似的慢吞吞探出个脑袋,畏缩道:“是有点忙。” 郑澜星坐在挑高的落地窗户边,翻阅书页,听见这话唇角弯了弯。 胆子小到说话都不敢大声,却还有怼人的时候。 赵霍一噎,骂骂咧咧道:“说都不能说了,跟谁学的臭毛病。” 他斜眼看向郑澜星,指桑骂槐。 颂寻垂着个脑袋跟在陈裴身后,刚要坐下乔彬笑容温柔地将一个抱枕放在中间:“这里太挤了,你到澜星那边去吧。” 第27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27 颂寻再傻也看得出来他们在撮合自己和郑澜星。 他求助地看向陈裴,迎来对方冷漠的无视。 于是颂寻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一把拉住陈裴,大而无畏走向郑澜星那边。 双手用力一推,将陈裴摁到郑澜星身边的座位上。 那一瞬间,颂寻身上的勇气汇聚成闪亮的光芒,几人都愣愣看着他的操作,没人说话。 颂寻拍了拍手:“窗户边太晒了,我们换个位置。” 经过漫长的思考和研究对策,他认识到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在,就要争取。 如果不想成为一百零八岁还在卖命的老头,只能提前出击,撮合陈裴和郑澜星,将剧情扳正回原来的轨道上。 前一秒颂寻还雄心勃勃,在被郑澜星漆黑的眸子锁定后,积累的勇气一散而空。 腿软了瞬,他慢悠悠放软声音解释道:“这边太晒了……” 郑澜星放下书,起身将厚重的窗帘一把拉上。 室内顿时昏暗一片。 “够了吗?”泛着冷意的嗓音仿佛贴在耳畔。 “够、够了。”颂寻有些紧张,偏偏陈裴还不愿意多待,起身道:“你们聊。” 被书架隔开的一角,在昏暗的光线里,仿佛自成一个封闭的空间。 “我…”刚张口想说些什么,颂寻就见郑澜星快步朝自己走来,长臂一勾,后颈被搭上一只手,稍一用力,他被郑澜星压着一起坐倒在秋千吊椅上。 吊椅因为猛然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剧烈地摇晃起来。 里面垫了靠垫,颂寻没被摔疼,但吊椅毕竟是单人的,两人这样坐上去甚至连胳膊腿都是挨在一起的。 另一方的体温源源不断透过单薄的布料传输过来,他动也不敢动。 后颈的大手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向前移动,一把捏住颂寻下巴,将他的头拧到自己面前。 “为什么我感觉,”郑澜星停顿,眼中闪过晦涩,“你并没有那么喜欢我。” 系统的警告声在同一时间响起。 这种情况一般属于宿主即将暴露,人设崩塌时才会产生的提醒。 颂寻刚要去掰郑澜星的手,听到声音后停止了动作,心跳加快,他本能地想要移开视线,却想到郑澜星那句“说谎时要看着人眼睛”的告诫,硬生生抑制住了本能。 原本想要移开的身体重新依附上去,他主动抱住郑澜星胳膊,说着令自己肉麻的话:“我最喜欢你了。” 郑澜星满意地放开手,眼底是目的达成的恶劣,被星星点点的笑意遮掩。 颂寻注意到他眼尾愉悦地挑高,结结实实松了口气,刚想要松开手,就听郑澜星道:“喜欢我话,用什么证明?” 证明?这东西怎么证明?颂寻有些茫然的想着,下巴就被勾起,郑澜星那张好看的脸逼近,带着凉意的薄唇印在了他脸侧。 完全没反应过来的颂寻后知后觉瞪大了眼睛,像个被轻薄的小姑娘单手捂在脸上,眼尾耳根薄红一片。 “你——”颂寻张目结舌,扭头看向客厅,生怕被人注意到。 郑澜星轻佻地捏住他脸颊:“怕什么,被人发现也没关系。” 颂寻彻底丧失语言系统,像只幼小无助的羔羊落入狼群堆里。 彻底摊开一切的郑澜星没了任何顾忌,对于喜欢的人发自内心的想要靠近,越看呆呆愣住的颂寻越是生出一种冲动,忍不住动手动脚起来。 颂寻简直要崩溃了,好在乔彬从厨房出来,朝着众人招呼:“开饭了。” 铺着洁白桌布的圆形餐桌上,几人特意空出靠近里侧的两个位置。 在颂寻不知道的地方,他们仿佛早已接受自己和郑澜星在一起的事实。 颂寻沉默坐下,桌上的菜都是出自乔彬之手,他一点也不像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好像时时都是温柔的一面。 郑澜星将剥好的虾放进颂寻碗里,他这人有个毛病,自己喜欢些什么就认定别人也喜欢:“最近怎么吃饭都不积极了?” 颂寻盯着碗里的虾看,他不希望郑澜星为自己做这些。 突然的心虚和自责袭来,他总是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好比搞不清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颂寻能感觉到陈裴对他很好,带着兄长的责任感,可他将事情搞砸了,破坏了陈裴既定好的感情,这一切让他产生了一种愧疚。 他没有乔彬温柔,没有陈裴优秀,比不上很多人,郑澜星不应该给他剥虾。 颂寻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像是片打蔫的叶子了无生机。 郑澜星用筷子的反面轻轻敲了敲他手背:“吃饭。” 颂寻回过神,低头一看,碗里被剥了满满溢出口的虾肉,旁边碟子里的菜快堆成小山了。 郑澜星:“乔彬的手艺很好,想吃他做的饭不容易。” 赵霍将桌上最后剩下的虾全倒进自己碗里:“咱们阿彬的厨艺无人能敌。” 在郑澜星的注视下,颂寻咬了一筷子。 嫩滑爽口,细腻鲜香,真的很好吃,一点也没夸张。 美食总是能治愈人心,颂寻心底负面的情绪逐渐消散,下嘴的速度不自觉加快。 郑澜星在旁边看着,嘴角带着笑意。 颂寻从来没发现过,当初在医院充当免费护工时,郑澜星就很喜欢注视他吃饭的样子。 周末的两天里,几人全程在度假屋里度过,这里风景很好,四处都是草地树木,就连晚上睡觉也是伴着虫鸣蛙叫入眠,呼吸间满满充盈着大自然的味道。 他们在露天的凉亭里烧烤,吃饱喝足回到房间泡上温泉,生活惬意而享受。 跟着他们,颂寻总能体验到不同的东西,他是开心的,可是心底总会冒出点不安,觉得自己像个小偷,这些东西并不属于自己。 996有时会感叹自己有个多愁善感的宿主,跟个宝宝似的还需要系统安慰。 当然,颂寻不知道它的想法,还感动于996不嫌弃自己搞砸了任务。 离开度假屋时,郑澜星指了指手机:“不要装看不见消息。” 颂寻是个惯犯,这段时间的逃避,他忽略了郑澜星很多条消息。 点了点头,颂寻表示知道,上了陈裴的车。 第28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28 颂寻自制了一本日历,每天郑重其事地圈出时间,细数着宴会那天的到来。 郑澜星最近很喜欢给他发消息,颂寻这次没办法当做没看见了,但他就不是个擅长聊天的人,于是整天拿着个手机绞尽脑汁回消息。 陈裴敲了敲桌子:“吃饭的时候不要玩手机。” 颂寻起身拍了几张饭菜的照片,点击发送:“郑澜星问我在吃什么。” 陈裴有些一言难尽,很难理解郑澜星会无聊到问这种话题,低声嘀咕:“恋爱的酸臭味。” “我们没有在谈恋爱。”颂寻刷地抬头,他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即将到来的宴会上,到那时剧情回正,他的存在会淡淡弱化,主角之间的感情线正式交汇。 手机再次传来消息音。 颂寻低头看去。 ——好吃吗? 颂寻对待食物的态度永远认真,夹了一筷子红烧鱼块,咀嚼过后回复。 ——好吃。 “你……”陈裴看着他认真回复消息,摇了摇头,“算了。” 可能真是年龄相隔太大,他有些弄不清楚现在小年轻的别扭性子。 “对了,过两天郑澜星生日,你准备好了送什么礼物吗?” 颂寻拿着筷子的手一僵,陈裴觉察出什么:“你不是一向很重视郑澜星生日?怎么这次忘了?” 颂寻觉得自己太不称职,堕落了:“我、我只是还没确定下来该送什么礼物。” 陈裴:“那你快点确定,时间不多了。” 颂寻加快了吃饭速度,饭后溜达着逛了一整天的商场。 最终选定了一款银曜石手链,手链的光泽感很帅但不张扬,表面闪烁着银色的纹路,像星辰银河。 颂寻无端觉将它和郑澜星联想了起来,觉得很适合。 ——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颂寻对着手机那头问道。 陈裴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要晚点。” “可是……”今天是郑澜星的生日。 “你先过去,我没那么快回来。”陈裴说完就挂,完全没给颂寻说话的机会。 颂寻有些迟疑地看向被挂断的手机,眉头皱起,突然就怒其不争,工作难道没有郑澜星重要吗,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加班! 半小时后,颂寻独自一人,带着自己挑选的礼物谨慎地按动门铃。 开门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伯伯,领着他一路进到里面。 郑澜星家有个很大的人工湖,中间连着凉亭,夏天可以在里面划船,一定很凉快,颂寻探着脑袋好奇地打量,逐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赵霍他们没过来吗?” 老伯闻言道:“您是第一个过来的。” 颂寻脚步迟缓:“您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过来吗?”其实他更想问的是,赵霍他们会过来吗? 老伯:“这我就不知道了。” 一路从院外进来,一辆车也没看见,安静到完全不像是要过生日的样子,以赵霍他们和郑澜星的关系,为了庆祝生日肯定早就过来了,不应该一点动静没有。 颂寻忍不住想要揪头发,万一郑澜星压根不准备举办生日聚会,就他一个人冒然过来,那也太突兀了。 前面就是别墅正门,颂寻骤然停住脚步,将礼物递给老伯:“我就不进去了,麻烦您帮我转交给郑澜星。” 老伯没有伸手,别墅上面传来声音。 “来都来了,急着走干嘛?” 颂寻抬头,见到穿着灰色格子睡衣倚靠在二楼露台栏杆上的郑澜星,柔软的纯棉睡衣将他整个人衬地柔和了几分,自然垂落的头发下,眼尾弧度上扬。 颂寻尴尬地收回手,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进来吧。”郑澜星从露台转身离开,消失在颂寻视野中。 老伯上前推开门,做出请的手势:“可能需要您亲手交给先生了。” 颂寻嘴角向下抿了抿,朝着他道了声谢,捧着礼物进门。 郑澜星恰好从楼梯下来,目光落在刚进门的颂寻身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期待:“准备的什么?” 面对伸手讨要礼物的郑澜星,颂寻感到些许新奇,将礼物递到他手上。 郑澜星打开盒子,垂眸看了会,似乎很是满意,那双总是冷冰冰的眼睛有了消融的迹象,他将盒子重新还了回来。 颂寻愣了下,以为他不喜欢这个礼物,心里没由来有些发沉。 “愣着干嘛,给我戴上。” 郑澜星催促的声音响起,伸手晃了晃。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手背青筋微微凸起,小臂肌肉线条流畅。 颂寻对着眼前的手发了个呆,低头取下盒子里的手链,尽量避开皮肤的接触,给他戴上。 郑澜星眉头舒展开,对着手链看了几眼:“还不错。” 虽然语气勉强,但他的表情违背了本人的意愿。 颂寻没有拆穿他,拐弯抹角地询问:“赵霍他们没来吗?” 他在心里祈祷他们只是有事耽搁,推迟了过来的时间。 郑澜星随口道:“他们不过来。” 颂寻心死了。 所以事实上只有他一个人傻兮兮赶过来,在不了解任何情况的状况下,显然郑澜星没有要举办生日聚会的意思。 如果知道是这样,他会选择在手机上发送祝福,而不是单独登门。 郑澜星从厨房倒了一杯热牛奶:“随便坐。” 颂寻很有先见之明地找了个单人沙发坐下,双手接过牛奶:“谢谢。” 这是他第一次来郑澜星家,在刚进门时就察觉到了问题,这里太空旷了,也太安静了,简直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郑澜星在距离颂寻最近的沙发坐下,随意交叠双腿:“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颂寻膝盖整齐并拢,双手搭在上面:“我没有紧张。” 郑澜星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他的虚伪。 安静过后,颂寻反应过来,自己还没说生日快乐。 他看向郑澜星,刚想开口,却听见屋外传来响动,高跟鞋的敲击声变得逐渐清晰。 提着挎包的中年女人气势汹汹走来,对着沙发上的郑澜星甩脸:“郑赫海是你亲爸,你就是这样对他的?我都后悔当初生了你!” 女人眉眼中透着厌恶,指着郑澜星的鼻子骂。 很难相信这是一个母亲能对自己孩子说出的话。 郑澜星从沙发上起身,表情冷淡:“有什么话上楼说。” 第29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29 “上什么楼,今天就在这说明白了。”女人扫了眼颂寻,“你做的那些事还怕人知道?当初也没见你心软过。” 郑澜星脸上挂着寒霜。 颂寻看了他一眼,坐立不安起来,他没想到会撞上郑澜星家的内部矛盾。 本能的,他察觉到郑澜星不希望自己在这,于是起身朝门外走起:“我出去逛会,你们聊。” 刚走出门,里面便传来女人尖利的嗓音。 “郑家所有的东西都归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连个房子也要和你爸计较,良心被狗吃了!” “郑澜星,我在和你说话!” 颂寻走远了两步,依旧还是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 “……公司针对……,你爸……” “当初不……生下你……” 女人的声音逐渐激烈,但自始至终都只存在她一个人的声音,后面不知道谈论到什么,颂寻敏锐的捕捉到郑澜星的声音,冰冷而充满讽刺。 “那你知不知道他要那房子有什么用,他外面有别的女人!我的那些弟弟都不知道生出来了几个。” “你还真是大度,替他们要起房子来了。” “你胡说——” 有东西猛然碎裂在地,女人不断疯狂吼叫着。 颂寻紧张上前,见到的画面是女人高高扬起的右手,朝着郑澜星挥下。 心口窒息了瞬,他睁大眼睛。 一只手在半空中制止了女人动作,郑澜星甩开她的手,他从不是任人欺压的性子,就算是生他的人也不行。 女人被甩开踉跄了两步,声音尖锐地仿佛要戳破人耳膜:“你连自己亲妈也敢动手,我当初怎么会生下你这样的儿子——” 她三两句不离后悔生下郑澜星的话,句句戳人心窝。 郑澜星情绪平静到几乎异常:“这房子是爷爷留给我的,你自己离开,还是我叫人过来请你出去?” 女人咒骂了几句,见郑澜星没有反应,准备拿出手机叫人过来,最终还是畏惧地捡起地上的包不甘离开。 走之前朝着站在门口的颂寻道:“像他这样满肚子算计的人,我劝你离远点,为你好。” 满地的狼藉中,郑澜星在原地站了片刻,低头将地上的碎片玻璃拾起,低声道:“你先别过来。” 颂寻没有听从他的话,蹲下身帮忙一起收拾。 郑澜星将玻璃扔进垃圾桶,起身有些疲倦地坐进沙发里:“我不喜欢过生日,她从小就讨厌我,这样的日子不值得庆祝。” 显然,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自己的母亲,刚才进来在自己儿子生日这天大闹一场的女人。 颂寻没有说话,安静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做为一个旁观者倾听郑澜星讲述自己的事。 郑赫海做为郑家的独生子,不仅家世不凡,长相也英俊风流,喜欢流连花丛,对公司的事从不上心。 结婚后被自己的亲爹郑瞧约束过一段时间,和妻子邓婕生下了郑澜星。 郑瞧不指望他能管理好家里的产业,一门心思铺在了自己孙子身上。 郑澜星从小在爷爷身边长大,郑瞧生怕他会成为第二个郑赫海,对他的管教从没有松懈过,就连短暂轻快的童年时期也是在数不清的课程中度过。 那时的郑澜星唯一期待的,便是自己的妈妈能过来看望自己。 可身为母亲的邓婕却和丈夫站在了一条线上,郑赫海记恨从小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郑澜星,觉的自己这个儿子抢走了自己的东西。 郑赫海别的不成,哄女人这招数却轻车熟路,连带邓婕对着郑澜星也冷淡起来。 郑澜星从小被养在爷爷身边,和自己的爸妈长期见不到面,两边关系自然而然就淡了。 在郑瞧将公司正式交给他后,双方的矛盾彻底无法调节,每次见面都闹的不愉快。 郑瞧知道自己儿子不靠谱,留下的遗嘱都是些流动的存款和房产,公司一点也没让他碰,郑赫海大手大脚惯了,外面还养着人,将郑瞧留下的东西挥霍了个干净,便将主意打到郑澜星身上,哄着邓婕上去讨要。 郑澜星对自己的母亲从不吝啬,但事关郑赫海,他没办法容忍,好比方才的吵闹,也是因为中间掺杂着个郑赫海。 外界都喜欢脑补郑家内部的纷争,私下讨论郑澜星越过亲爹夺权的内幕,由来便是于此。 这些事郑澜星从没对别人吐露过,但颂寻脑子本来就不聪明,别人说什么信什么,万一真被吓跑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颂寻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冠了个脑子不聪明的头衔,听完这些,真心实意为郑澜星打抱不平起来。 不仅有个花心的爹,连亲妈也恋爱脑上头,儿子都不要了,还要被外界编排。 实惨。 郑澜星突然道:“你要是不喜欢见到他们,我公司附近有个大平层,环境不错,以后可以搬到那住。” 他轻描淡写几句话让颂寻直接呆愣住,脑子都卡壳了。 郑澜星收起来漫不经心的态度,表情郑重:“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如果未来是和你一起度过,我很期待。” 他少有如此认真的时候,注视着颂寻等待一个答案。 颂寻迟迟没有说话,安静了良久,郑澜星眼底的认真褪去,半是嘲讽道:“你总说你喜欢我,这句话到底有几分真?陈锦言,耍我好玩吗?” 这段时间陈锦言的躲避他不是没有察觉,但这些都被他刻意忽略,潜意识里他拒绝陈锦言不喜欢自己的选项。 可当一切拆开后,郑澜星觉得自己是个笑话,一颗心傻乎乎地奉上,到最后却被戏耍,愚弄。 郑澜星声音冷漠,厌倦垂眼:“我不想再看到你。” 颂寻视线落在地上,起身朝着郑澜星歉意地弯了弯腰,动作有些木然的朝外走去。 这天过后,颂寻手机里再也没出现过郑澜星的消息,他也没再跟着陈裴出现在郑澜星面前。 在其他人看来,两人完全是闹掰了的样子。 陈裴几次想要出口询问,都被颂寻一句没事挡了回去。 第30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30 院子里偷跑进来只小猫,鬼机灵的,碰见保姆阿姨们知道躲开,偏偏喜欢在颂寻面前卖可怜,连着讨要了半个月的食物。 这段时间胆子大了,连室内都敢翻窗进来。 颂寻拿出特意买下的猫粮喂它,刚拆开一个罐头,赵霍的大嗓门便从外面率先一步传了进来。 “我说你天天待家里干嘛,闲的喂猫呢。” 突然响起的声音将脸埋在碗里的小狸花吓了个激灵,从窗户口逃窜了出去。 赵霍跟在陈裴身后进门:“这猫怎么和你一个性子。” 颂寻起身,将开好的罐头放在窗户上。 没人的时候小狸花会重新回来讨吃的。 赵霍一屁股坐下,抓狂地撸了撸自己的寸头:“你别管那只猫了行不行?你管管我,我快被折磨疯了。” 颂寻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被折磨,但在对方求助的目光下,还是道:“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你是不知道,郑澜星这段时间跟点了火药一样,谁碰谁炸。”赵霍好商量道:“我不知道你俩闹什么了,他那脾气你也知道,活要面子死受罪,要不……你服个软?” 郑澜星那张嘴本来就毒,气不爽那更是无差别攻击,谁身上都能挑出刺来,他是真受不了,才想到来找陈锦言说和。 对比嘴喷了毒的郑澜星,陈锦言简直太好说话了。 颂寻默默听他说话,半垂着眼的样子沉静而柔软,好说话及了,赵霍几乎胸有成竹:“成的话我现在带你过去。” “……不了。”颂寻声音很轻,却也坚决:“这个忙我帮不了你,对不起。” 赵霍一愣,好半响才开口:“不是你俩有必要吗,吵个架闹这么僵,你以前多喜欢郑澜星,好不容易在了一起,就不能迁就他一回?” 颂寻手指蜷缩,声音没有起伏:“我和郑澜星没有关系,真的帮不了你,抱歉。” “你连只猫都那么有耐性,在郑澜星的事上心怎么就……”赵霍被陈裴冷着脸打断:“你不去找郑澜星说和,跑这来不就是看我弟好欺负吗?他已经拒绝了,你没听到了?” 赵霍站起身,脸色不好:“算了,今天是我冲动,当我没来过。” 说完径直出了门。 颂寻朝着陈裴道:“谢谢哥。” 陈裴看着他垂头声音沉闷的模样,眼中闪过复杂:“我不知道你和郑澜星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尊重你的选择,你遵从自己的想法就行。” 比起郑澜星多年的朋友,陈裴此时更偏向的是颂寻:“只要你自己不会后悔。” 颂寻心里涌过触动,眼中闪烁着明亮的星光:“我知道了,大哥。” 他的目标一直是完成任务,或许他应该做个自私点的人,抛弃那些莫须有的杂念,不用在晚上经历因为想的太多而失眠的困扰。 —— 近日郑氏集团正式签下城南旅游城的项目,特意邀请了不少业界人,乘坐游轮前往乌山岛庆祝。 游轮航行当晚,将会在上面举办欢庆晚宴。 剧情中,陈锦言为了这场晚宴缠了陈裴半个月,闹出了绝食的招数。 颂寻想着要不要效仿一下,陈裴却主动提及让他陪同前往,打算让他多认识结交一些人脉。 事情进展的意外顺利。 司机将车停在港口外,陈裴最先下车,颂寻的视线在车内的行李上停留了一瞬,随后起身下车。 司机启动油门,驾驶着车离开。 剧情有时是强大的,就算陈裴一向谨慎,就算行李是由司机亲手放上车,但没有人记得。 走了两步,陈裴猛然停下,看向已经驶离的车,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拿行李。 里面有两套换洗衣服。 游轮将会在海上航行一夜,最终在乌山岛停留一天,陈裴拿出手机准备联系司机回来,忽然前面传来催促声,提醒即将出发。 陈裴收回手机,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颂寻:“走吧,时间来不及了。” ……果然,一切的巧合都在促使剧情。 颂寻自顾自沉思着,跟着陈裴上了游轮。 酒会设在第三层,一路擦肩而过的人群里,就连侍从也是光鲜亮丽,穿梭在灯火通明的酒会之上。 窗外,是漆黑幽静的海面,整个世界割裂成两半。 颂寻一眼就注意到了这场晚宴的举办者,他被簇拥在人群中,灯火最为明亮的中心。 想要与之项目合作的公司比比皆是,盯着金疙瘩般趋之若鹜。 郑澜星手拿香槟,嘴角微勾,游刃有余地与众人谈笑。 裁剪合身的黑色西装精准地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形,衬托的他更为稳妥稳健,每一捋头发经过精心打理,眉眼间锋芒毕露。 在场已经有不少女性频频投去目光。 颂寻收回视线。 这样的郑澜星是陌生的,事实上,他们本就不会存在交集,好比窗外沉寂的海夜,与灯火璀璨的游轮,迥然不同。 颂寻跟随陈裴上前打招呼。 “恭喜。”酒杯相碰,发出一声脆响,陈裴饮下香槟。 颂寻站在陈裴身后,看着郑澜星将空酒杯放下,从侍从的托盘中取下一杯酒。 在众人眼中,那只是一杯再普通不过的酒。 一道视线隐蔽地投射过来,颂寻侧头看去,年轻的女人瞬间神色慌张,猛地垂下头去。 颂寻瞬间明白,她便是给郑澜星下药的人。 参与了剧情关键点的存在。 颂寻无声地站在陈裴身后,郑澜星一个余光也没扫过来,浅浅地啜饮了一口酒,抬手间手环从袖口露出,银曜石闪过微光,很快被重新遮掩。 按照酒场上的规矩,颂寻上前举起酒杯,朝着郑澜星生疏地打了个招呼:“郑总。” 他没有陈裴的酒量,只勉强喝下一口。 郑澜星没说话,微微颔首。 两人犹如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互不相识。 颂寻重新退回陈裴身后。 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压抑,喘不过气。 周围人脸上挂着笑,本能避开郑澜星,朝着陈裴一一打招呼,相互叙旧。 陈裴将颂寻拉了出来,介绍道:“这是我弟弟陈锦言,以后多关照。” 第31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31 颂寻实在不适应这样的场合,觉得自己的存在格格不入,整个人都透着几分青涩的拘谨。 陈裴看出他的不自然,和众人打过招呼领着颂寻来无人处。 “吃点东西。” 一块点缀着樱桃的小蛋糕被陈裴递了过来,颂寻伸手接过:“谢谢。” 陈裴站在一旁,看着颂寻小口认真地吃着蛋糕,心里叹了口气。 他带陈锦言过来就是为了让他认识些人脉,好为将来做准备,胆子还是太小了些。 看到他紧张到浑身不自在的模样,陈裴还是心软了,也放弃了先前的打算。 大不了一直放在身边养着,又不是养不起。 颂寻吃完蛋糕,将盘子放到专门收拾的位置。 “请宿主执行最终任务,限时一分钟。” 系统提示音忽然响起。 颂寻睫毛轻颤,缓步回到了陈裴身边,在倒计时中端起桌上的酒。 陈裴完全没意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还在和人回消息,颂寻在心里默默说了句对不起,手中的酒杯倾斜。 酒水尽数泼到陈裴胸口位置,顺着衣服向下流淌,浸湿大片。 陈裴将手机拿远了些,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身的酒,他正要抬头说话,颂寻手中的酒杯落地,玻璃碎裂声吸引了众人视线。 两人处在偏僻的一角,众人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以及地上破碎的酒杯。 郑澜星越过众人,快步朝这边走来,眉间是来不及隐藏的担忧。 他看了眼完好无损的颂寻,而后才注意到沾湿衣服的陈裴。 陈裴脱下外套,里面的衬衣也染了酒渍,他没多想,认为是颂寻太过紧张的原故,才失手弄洒了酒。 他回头,对着朝这边关注的众人致歉:“不好意思,失手。” 关注着的人纷纷收回目光,还以为有什么热闹看。 这边,颂寻安静等待,等待了半响,没一点动静,抬头一看,好家伙,郑澜星事不关己,事外人似的站一边,陈裴正低头处理身上的酒渍。 两人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关键时刻还得他上。 颂寻歪着脑袋帮陈裴拿外套,扬声道:“大哥,你行李是不是忘拿了。” 陈裴皱眉,麻烦的就是这点,他不想穿着一身酒气的衣服过夜。 颂寻偷偷看了眼郑澜星,话说到这份上了,怎么着都该表示表示。 郑澜星依旧是那副死样子,丝毫没有要带陈裴去自己房间换衣服的意思。 颂寻哽了下,强行将剧情往正路上掰:“这天太冷了,衣服湿着容易感冒,大哥,你和郑总不是朋友吗?要不先借一下郑总的衣服……” “不用。”陈裴一口拒绝,嫌弃的表情一闪而过,他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想想身上就不舒服。 郑澜星扫了眼游轮上的空调系统,对着颂寻冷声道:“26度恒温,你感冒一个给我看看。” 一点面子没给,转身就走。 陈裴实在忍受不了身上的酒气:“我回房间处理一下,你好好待着别乱跑。” 一个两个全分道扬镳,颂寻人都懵了,连忙拉住陈裴胳膊:“哥,你不能走。”你走了郑澜星怎么办?任务怎么办? 陈裴以为他是因为人多紧张,安抚道:“你要实在不想待这,就直接回房间,我总不能顶着满身酒气在这应酬,太失礼了。” 陈裴拉开颂寻的手,接过自己的外套转身消失在酒会上。 颂寻要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两人折腾疯了,看了眼似乎有些不胜酒力的郑澜星,再看了眼陈裴消失的方向,他连忙顺着陈裴的位置跑去,希望还有挽救的余地。 酒会外恰好进来一群人,乌泱泱挡住去路。颂寻避开人群,正准备追出去,一道倨傲的嗓音叫住了他。 “你是来这演出的明星?” 穿着红色西装的男人张扬地站在酒会入场门中间,一双眼睛上下打量,落在身上的视线使颂寻感到不舒服,说了句不是后便准备尽快离开。 跟在男人身边的人故意拦在门口,其中有人开口:“你是哪个公司的?跟了我们徐少好处少不了你的,跑什么?” 酒会上不乏有娱乐业的老总,带了自家公司的艺人上来,为了获得资源人脉,没少主动献殷勤。 颂寻蹙眉,加重了声音:“我说了,我不是。” 他很少有说重话的时候,底气实在不太充足,就算皱着眉也没有任何杀伤力。 男人掏出一张房卡塞进颂寻胸口的口袋里,笑着道:“晚上等你。” 面前的少年生了双干净透彻的眼睛,长相也秀气文静,看向任何人都透着股子天真劲,他一向喜欢这样款的,干净。 颂寻听懂了他的意思,但却是实打实第一次碰见过,望着男人心照不宣的表情,胃里一阵恶心。 他掏出胸口的房卡,愤怒地扔了过去:“变态——” 坚硬的卡片甩到男人脸上,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红痕,最后摔落地面。 男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给脸不要脸,他妈的装给谁看。” 他张手便要朝着颂寻过来,一副动手的架势。 颂寻退后两步,左手突然被人扯住,一把拉到了后面,高大挺拔的背影挡在了他前面。 郑澜星向前两步,面无表情一拳挥了过去:“我他妈给你脸了,我的人也敢动——” 男人被一拳打倒在地,捂着松动的牙齿愤怒抬眼,刚要开骂,在看到来人是谁后瞬间像是被扼住脖子的鸭子,不敢啃声。 郑澜星却没有罢休的意思,捡起地上的房卡用手摁住男人头,将房卡往他嘴里塞:“喜欢到处给人塞卡是吧?今天给你体验个够。” 原本围绕在门口起哄的人压根不敢上前,纷纷偷溜离开。 男人被摁在地上痛苦哀嚎,声音叫的人发慌,酒会进出的人也关注到了这边,投来诧异的目光。 郑澜星太疯了,颂寻上前拉开他:“别打了。” 郑澜星一把甩开男人的头,身上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狠戾:“滚远点,别让我再看见你。” 男人捂着喉咙呛咳,房卡混着红色的唾液咳出来,起身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第32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32 “你不是挺厉害的吗,耍我跟玩一样,在外面连个屁都不敢放,就知道傻站着被人欺负。” “打不赢不知道叫人?你哑巴了?” 颂寻被劈头盖脸一阵说。 郑澜星情绪压制不住,脸上脖子上浮现出过敏般的红晕。 整个人似乎跟喝醉酒般脚步虚浮,只能依靠着门框才能站稳,烦躁着扯弄自己的领带。 颂寻看的心惊肉跳,小心询问:“你现在怎么样了?” 似乎是感到眩晕难受,郑澜星闭了闭眼睛,撑着额头按压。 就连郑澜星自己都认为是醉酒的原故,颂寻当然知道没这么简单,郑澜星现在可是中药状态呀,还是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是一般的棘手。 颂寻脑子疯狂运转,突然想到这么多人的船上,不可能不配备医生,他霍地抬头:“船上是不是有医生?赶紧联系医生过来。” 郑澜星无端感觉身体燥热,一双幽暗的眼睛直勾勾望着颂寻,注意力都放在他开开合合的嘴唇上,半点声音都没听进去。 他离开倚靠的门框,脚步不稳地朝颂寻扑了过去。 身上猛然挂了个比自己重的男人,颂寻被撞地往后退了几步,勉强站稳身体:“郑澜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郑澜星将头搭在他肩上,大高个子委屈地勾着腰身,一句话也不说。 耳边是沉重的呼吸声,颂寻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正在这时,听到动静的乔彬从外面进来,看着两人的姿势惊讶道:“这是怎么了?” 颂寻简直看到了救星,声音都透着热切:“郑澜星生病了,你能叫医生过来吗?” 刚说完,耳垂猝不及防被蛰了下,他慌乱向后仰着头,远离郑澜星:“你别乱动。” 郑澜星皱着眉,眼尾透着红,视线落在颂寻羊脂玉般的耳垂上,上面有个小小的印子,他舔了舔自己的牙尖,双手捧着颂寻的脸掰向自己,整个人有些神志不清:“你不许看他,看我。” 远处默默关注这边的众人一脸吃到瓜的表情。 他们当中有过用女人讨好郑澜星的存在,但无一例外都没成功,合着是性别的不对,能成功才有鬼。 颂寻头皮发麻,伸手拽下郑澜星掐着自己脸的双手,求助地看着乔彬。 乔彬收起震惊,不过显然,他不认为郑澜星生病了:“他就这样,一喝酒容易上脸,应该只是喝醉了,你带他回房间休息就行。” “不是……”颂寻正要解释,挂在他身上的郑澜星却暴躁起来,拉扯着他要出去:“我都说了,不要看他!不许看!” 完全没办法和认真起来的郑澜星抗衡,颂寻被拽出酒会。 出了室内,海外的凉风侵袭扫过,颂寻打了个哆嗦,双手被郑澜星牢牢禁锢,被拉扯着往楼梯间上去。 有结伴下楼的人从身边路过,颂寻抓住机会,扬声问道:“请问有没有人知道船上的医生在哪?” 一个瘦高的男人回答了他:“楼上407房间。” 颂寻甚至连一句谢谢都来不及说,又被郑澜星不满的扯了上去。 上了两个台阶,四楼出现在眼前。 颂寻为了稳住郑澜星,放弃挣扎,软声安抚道:“我们去找医生好不好?” 郑澜星似乎很吃这套,停下了脚步,盯着颂寻看了半晌,突然就委屈了起来:“你叫我郑总,我很生气。” 颂寻现在只想稳住他,趁着他好说话,将人往四楼走廊上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叫你。” “你还那么长时间不理我。” “下次不会了。” “那你会一直待在我身边吗?”郑澜星突然停下脚步,那双锋锐漂亮的眼睛固执地盯着颂寻。 中了药的原故,他的手很烫,脖颈耳朵脸上染红一片,放下了以往的倨傲冷淡,整个人放低了姿态,看起来像是某种被圈养的大型猫科动物,丢失了与生俱来的野性。 仿佛有微小的电流顺着指尖向上流窜,颂寻心口一麻,张了张嘴无法说出话来。 郑澜星瞬间狂躁起来,再次禁锢住颂寻的双手,生拉硬拽朝着四楼走廊迈步。 “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个骗子——” 407的房门擦肩而过,颂寻用力止住脚步:“郑澜星,你清醒点,我带你去看医生。” 郑澜星脚步不停,见他不肯跟自己走,不耐皱眉,一手将他架到了肩上,快步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做为这艘游艇的拥有者,郑澜星在这有自己专属的房间,在靠近最安静的里侧。 视野翻转,颂寻头朝下被拦腰固定在郑澜星肩上,脑袋充血的难受,他这时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开始感到害怕起来。 “你放我下来——郑澜星,我哪也不去,你放开我——” 已经被药物侵蚀理智的郑澜星毫不所动,眼睛发红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走廊尽头,年轻的女人穿着清凉,偷摸等候在门外,看见被郑澜星扛着的颂寻后满是不可置信,在被郑澜星瞪了一眼后,慌忙向外避让。 颂寻认出她是给郑澜星下药的人,但现在什么也顾及不了了。 他朝着女人伸手,哀求道:“你帮我到407叫医生出来,很近,他就在前面的房间。” 女人看向被抗在肩上的颂寻,还没说话,郑澜星像是被侵占领地般,愤怒地目光狠狠扫向她,带着驱逐的意味。 女人被他的目光吓得连连后退,再也不敢看向颂寻。 房门被猛地甩上,隐约间,她听见男人粗重的,带着欲望的喘息声,尽数被隔绝在门内。 少年哀求她寻找医生的话在脑中浮现,女人却不敢掺和,她本身便做了见不得光的亏心事,又怎么可能将事情闹大。 不再停留,女人趁着夜色匆匆离开。 海上的月亮如一个玉盘般挂在夜幕中,迟迟不肯退歇,直到天色微亮,缓缓隐落。 第33章 舔狗的世界法则33 游轮的鸣笛声响起,被声音惊扰,颂寻从昏睡中醒来。 日光被厚重的窗帘遮挡,一夕间让人分不清所在何处,直到被全身散架般的酸痛唤醒,记忆才重新拾回。 颂寻默默将被子往上拉扯,整个盖住脑袋。祈祷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场梦。 灯光开关声从门口位置传来,昏暗的房间瞬间被照亮,郑澜星的声音随后响起:“饿了吧,我叫了早餐。” 颂寻脸上的被子被扯了下来,郑澜星穿戴整齐,像是出去过,又赶了回去,此时正眼含星光望着他,声音别扭的轻柔:“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说完这话脸还红了,简直和从前拽到没边的模样彻底颠覆。 颂寻承受着任务失败,以及身体的双重之痛,心如死灰:“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 郑澜星认真沉思,诚实的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就是喜欢你。” 颂寻:“我不聪明,不优秀,胆子也小,实话和你说吧,我也不会做饭,之前的便当是家里阿姨做的,我骗了你。” 任务失败,他大概会被召回空间站,再倒欠一大笔积分点,靠着继续完成任务偿还。 颂寻有点难受,他看了郑澜星一眼:“你还是别喜欢我了。”咱俩不会有结果的。 郑澜星说炸就炸,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说到底你就是想离开我,不过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只要你还活着一天,我就不会放过你。” “我管你会不会做饭,我是稀罕一口饭吃还是没钱请人了,这辈子你都别想甩开我。” 不想再听到颂寻拒绝的话,郑澜星丢下句话起身出去冷静:“粥给你放桌上了。” 房间只剩下颂寻一人,他开始呼叫996:“任务失败了我是会被直接转送走吗?” 世界意识平等地排斥着每个外来者,任务一旦结束便会遭到排斥。 996声音悠闲:“谁说任务失败了?” 颂寻猛地爬起来,连身上的不舒服也完全忽略过去:“你说什么?” 996不急不缓道:“任务没有失败,世界意识也没有排斥,郑澜星和陈裴做为这个世界的主角,他们对你都处在完全接纳状态,间接影响了世界走向。” “简单来说,你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只能顶替主角受的剧情留在这里。” 颂寻脑袋上冒出一连串的问号:“你们时空局都这么随意的吗,连主角也能换?” 996深感被冒犯到:“剧情结局是你一手打出来的,别给我推卸责任。” 颂寻强行按捺住加快的心跳,开口问道:“那就是说,我要一直留在这个世界吗?” 996沉吟片刻:“这种情况我还没遇到过,你先等我回趟总部。” “你那快去。” 此时的颂寻还不知道,996这一走便是大半年,杳无音讯。 —— 炎热的夏天,颂寻正吃着冰淇淋甜筒,后边一个滑着滑板的少年窜了出来,手上的甜筒被撞倒,软趴趴掉到地上,被灼热的柏油路融化。 滑板少年飞速离开,连一句道歉也没说,只留给颂寻一个嚣张的背影。 颂寻欲言又止,很想叫住他,但社恐发作最终还是没张口,只默默蹲下身用纸巾将地上的甜筒收拾好。 “你干什么?凭什么抓我——” 颂寻抬头,只见刚撞他的滑板少年正被郑澜星单手拎着后领往这来。 郑澜星一把将人推到颂寻跟前,不爽道:“眼瞎了,撞到人不知道道歉?” 少年昂着脑袋,语气嚣张:“那怎么不说是他挡住我的路了?关我什么事?” 郑澜星一巴掌就过去了,少年被拍地直接在颂寻面前举了个躬。 “真当我收拾不了你了,上赶着挨揍。” 沉着脸的郑澜星杀伤力很大,少年仰视比他高出一整个头的男人,果断朝着颂寻低头。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颂寻愣了愣,摆摆手:“没事。” 无论是从前的家庭环境,还是性格使然,遇到这种事他都习惯妥协,身边的亲人同样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 郑澜星眉尾一扬,很是看不上眼的挑剔样:“下次眼睛放亮点,自己识相道歉。”不懂礼貌的小屁孩。 少年憋屈点头,拿着滑板溜了。 郑澜星将手里的绿豆糕往前提了提:“是不是你说的那家?排了好长时间的队。” 颂寻看了眼绿豆糕,瞬间眉开眼笑:“就是这家。” 郑澜星挑了挑眉:“看在我费了这么长时间的份上,是不是应该给点好处?” 颂寻知道他的意思,但这里是大街上,他刚想拒绝,郑澜星已经混不吝亲了上来,颂寻捂脸,瞪了他一眼,脸红了。 郑澜星勾唇得逞的笑。 他已经接受颂寻没有那么喜欢自己的事实,现在也不管颂寻怎么想,反正自己不会放手,无非是换个人主动罢了。 路边被妈妈牵着手的小女孩奶声奶气道:“两个哥哥羞羞。” 小女孩的妈妈嘘了声:“别说话。” 颂寻羞地甩开郑澜星,一个人往前加快脚步,郑澜星毫不在意一笑,几个跨步跟上。 两道身影逐渐消失在布满绿影的小道上。 半年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长到颂寻几乎快忘了996的存在,忘了自己不属于这里。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不知不觉间,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 用心感受,郑澜星对他已经足够好了,早已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和郑澜星之间便不仅仅是任务般纯粹的关系。 颂寻很喜欢这个世界,包括这个世界的家人、朋友,还有彻底赖上他的小梨花猫。 所以在996再次出现时,心口仿佛落空般,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世界任务完成,现结算任务积分。” “总积分为十万,兑换世界人民币比例为1:100。” “扣除因人设崩塌问题一千积分,剩余积分九万九千。” 996:“宿主可提前前往下一个世界,本世界由系统顶替操控。” 颂寻手指不自觉捏住衣服袖口:“系统顶替?” “是的,由系统顶替宿主身体,根据你的性格习惯全方位一比一复制。” 996补充道:“只需十万积分即可拥有,百分百安全无忧哟。” 他的语气像是在搞传销。 颂寻语速加快询问:“那如果我不想支付积分呢?” 996:“那你只能留在这个世界,同寻常人一般直到生命走向尽头。” 它不肯放弃:“这太浪费时间了,你差的那一千积分我可以先借给你呢。” 颂寻立马道:“不用了,那什么系统的太贵了,我积分攒着就好。” 他的语气急且快,像是在掩饰些什么。 996已经看透了人类的虚伪,发动讽刺一笑:“呵呵~” “宿主留在任务世界期间我不会再出现,直到宿主死亡,前往下一个世界。” “那么,希望你生活愉快,再见。” 第34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1 颂寻从第一眼见到郑澜星,就觉得他好看,他身上锋锐而随性的张扬是颂寻从不具备的。 大概是察觉到这点,郑澜星对于自己眼角生出的皱纹很是在意,三天两头心事重重地照镜子。 那时的颂寻想,郑澜星这样的人原来也会有年龄焦虑。 好像一直以来,郑澜星在他心里都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郑澜星突然从镜子前挪开,生气地看向他,问:“我不好看了,你会不喜欢吗?” 于是颂寻知道,自己在郑澜星眼里,原来是这么肤浅的一个人。 神奇的是,在这段关系里,郑澜星才是那个时常感到不安的人。 提前预感到离世的前一天,他艰难地从床上起身,视线死死盯着颂寻:“你爱我吗?” 颂寻没有犹豫:“当然” 事实上,他不太明白人们时常挂在嘴边的爱具体是什么样的,颂寻习惯了郑澜星一直在自己身边,也不喜欢看到他不开心。 在郑澜星离开后,颂寻的老年生活步入寡淡无趣期,郑澜星留给了他很多东西,账户里可观的余额,提前安排好的疗养中心,事无巨细到安排好他生活的每一处细节。 但颂寻依旧感到一种悲凉,每天睁眼闭眼间时间过的无比缓慢,他开始渐渐出现失眠的症状,有时甚至一天睡不到两个小时。 在先进的医疗设备也阻止不了生命走向枯竭。 再睁眼时,颂寻出现在一片虚无的空间中,不再是沉重老迈的身体,重新拥有年轻鲜活的身体使他感到恍如隔世。 白色的机械圆球悬浮在半空中,机械眼注视着面前年轻的男生。 “你这什么表情,见到我就这么不开心?” 熟悉的腔调让颂寻一愣,不确定道:“996?” “嗯哼。”996绕着他旋转一圈,“还以为你会在任务世界过的太乐不思蜀,忘记我的编号呢。” 颂寻尚且还带着稚气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事实上他离忘记不远了,实在是996的编号数字太醒目,隔三岔五出现在打工人口中。 996:“行了不废话,你可以选择在这休息两天,也可以直接开启下一个任务世界。” 沉默片刻,颂寻轻声道:“我想先休息一阵。” “行。”996消失不见。 颂寻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虽然身体重新回到年轻状态,但如影随形不知名的疲惫感却一直缠绕。 这种状态直到996再次出现时也没得到改善。 996一眼看出问题所在:“你这种状态不适合执行任务,我建议你将上个世界的感情暂时封尘。” 系统绑定初期有提到过,为了使宿主全心投入任务中,会采取到感情提取的手段,他们不断穿梭在各个不同的时空里,人都是感情生物,承装不了太多浓烈的色彩,于是便出现了感情提取封尘这种技术。 感情封尘吗? 颂寻沉默不语,眼睫颤了颤。 看着他的模样,996难得声音轻柔起来:“你知道吗?其实人类的灵魂是永生的,对比起来,你们要幸运的多。系统一旦经历老化,便会被废弃,比起花时间维系,制造一个全新的系统要简便的多。” 上一个世界中,颂寻经历过很多人的离开,杨芷岚、陈宏伯、陈裴、郑澜星…… 每当那种时刻,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不断翻涌着苦涩和惆怅,这种情绪往往会一直跟随。 颂寻一直认为身为系统的996永远不会经历死亡和消失,认知的颠覆使他愣愣看向996,心里涌起涩然。 这一刻,他明白过来,原来有很多东西,都不会是永远存在的。 996:“你可以先将有关上个世界的感情保管在我这里,到任务完成数量达到标准数值,与系统解绑时,我会将感情还给你。”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定位你想要见的灵魂人世界,将那里设定为你的退休世界。” 颂寻接受了996的建议,真挚朝它道谢。 感情剔除后,颂寻的确轻快了很多,关于上个时间的记忆依旧保存着,但再想到郑澜星时,那种悲凉感不再出现,仿佛是在翻阅一本古籍,里面的事情都存在与另一个遥远的年代。 “任务世界二开启,宿主请准备。” ——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没停,幽暗的小道中沉积着浑浊腥臭的水坑,裸露在外的电线四处缠绕,将本就昏暗的小道遮掩地不见天光。 这里是繁华都市的另一面,狭窄、拥挤,带着穷酸吝啬的贫困区。 年轻的男人没有打伞,独自走在细雨中,仿佛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的母亲在两天前离世,胃癌复发转移,唯一亲人的逝去,带来的还有堆叠的债款,卖掉的房子,为期一年的休学。 这些足已将一个人压垮。 而在不久前,一个小偷光顾了他。 章惟声还记得那个小偷,十八九岁的年龄,很瘦,营养不良的样子,灰头土脸唯独一双眼睛又圆又亮,他的长相太具有迷惑性了,以至于章惟声完全没有防备,钱包便被那人顺走了。 包里有他刚取出来的五千块钱,用来偿还每月的欠款。 还有他的身份证件,包括自己母亲生前留下的照片。 卡里的钱已经空了,再过两天是交房租的日子。 债台高筑。 无形中,似乎总有力量将他逼至绝望的岔口,摆在他面前可通行的路只剩下一条,一条他厌恶的道路。 有的时候真的很想,很想整个世界都消失。 章惟声指尖悬在手机联系人上,一个并未署名的电话号码。 就在指尖即将按下的一瞬间,巷口传来杂乱奔跑的脚步声,章惟声抬头望去,奔跑中的少年频频回头张望,似乎后面有着什么牛鬼蛇神追赶,一头栽进了自己胸口。 章惟声和他对望,两人眼中尽是诧异。 颂寻手上还拿着一个破了皮的钱包,脸上是见了鬼的惊悚。 章惟声反应很快,单手牢牢抓住少年细瘦的手腕,另一只手就要夺走钱包,颂寻连忙护住钱包,背着身子不让他拿。 这具身体太单薄了些,根本无法与章惟声抗衡,手腕仿佛要被扯断般难受,颂寻跟护着自己小命般护着钱包。 第35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2 按理说,偷人东西被抓住后,第一时间大多是选择扔下东西跑路。 章惟声面前这个小偷就有些无法无天了,傻乎乎自投罗网被抓住后,不急着跑还一个劲地抓着钱包不放,眼见快要护不住后,直接往地上一趴,牢牢将钱包护在怀里。 章惟声还扯着他一只手,淡淡看着地上的少年:“你自己还回来的话,我不追究。” 颂寻耳朵尖颤了颤,掩耳盗铃当作没听到。 996声音有些崩溃:“到手的任务都能让你整没了,你可真是我的祖宗。” 颂寻有口难辩,他接到的任务就是偷走主角章惟声的钱包,为此苦练了半个月的手艺,刀片耍的出神入化,万万没想这鬼地方四通八达,巷子都长一个样。 钱包拿到手的一刻,颂寻便飞速逃跑,玩命一样不敢停歇,哪知道竟然兜兜转转又撞到了章惟声身上。 颂寻死死捂着钱包不肯撒手,翻乌龟壳一样被章惟声转了身,眼见他朝着钱包伸手,颂寻什么也顾不得了,伸着脖子朝这只手张口。 章惟声吃痛收回手,只见虎口处被印了两排工整的牙印,可能牙口不太好,印子深却没见血。 趁着这个空隙,少年灵活地爬起身,意图逃窜。 章惟声沉了脸,三两步追上他。 两人一个拼了命的挣扎想逃,一个势在必得要拿回自己钱包,扑棱地一齐摔倒在地上。 黑漆漆的路面全是污水,两人已经不能用狼狈来形容了。 颂寻鼻子上沾了泥点子,因为体力悬殊落败,眼睁睁看着章惟声从他手中抠出钱包,一下急了,张口准备故技重施。 一只大手卡住颂寻下颚,挤压中两颊上的软肉被捏出了气鼓鼓的模样,章惟声单手制住他:“你是属狗的吗?” 他从地上起身,将颂寻拉了起来,钱包被收进外套的内口袋中,严严实实不带一丝外露。 颂寻的视线全程跟着钱包转,最后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章惟声扣着,收好钱包的章惟声不发一言,拉着他就要走。 “你要带我去哪?”颂寻声音打颤,踉踉跄跄被拉着走。 章惟声看了他一眼:“现在才知道紧张,是不是晚了点?” 颂寻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我不去,你放开我!” 他试图甩开章惟声,却被警告地加重了钳制的力道,手腕传来剧痛,颂寻眼眶一红,非常可怜地仰头看向章惟声。 “我说过,如果你主动归还钱包的话,我不会追究。”章惟声冷漠道,“但你没有,那就别怪我和你彻底清算了。” 二十岁的章惟声相比同龄人,过早的踏入社会,在生活的重压之下,眉间习惯性蹙起,整个人稳重而严肃。 颂寻感到害怕,却无法挣脱。 在连续穿行了十分钟的巷子后,章惟声停下脚步,指着前面拐角问道:“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吗?” 颂寻畏惧地摇头。 “警察局。”章惟声一字一顿道。 颂寻霎时间慌了,满脑子都是自己即将被抓进去的画面,最后被关进十人大通铺里,当作出气筒欺负,过着惨无人道的监狱生活。 章惟声看着他脸一寸寸泛白,透着不健康的头发微微发黄,被雨淋成了毛茸茸的触感,最后那双大眼睛呈现出雨过天晴的澄澈,声音哀求:“我错了,你别带我去那好不好,包里的钱我没动过。” 章惟声冷漠无情地看着他:“不行。” 颂寻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印象中的监狱生活太恐怖了,他不断摇头,情绪激动地奋力向后退去。 被章惟声死死束缚住的手腕一松,颂寻愣了一秒,像是没想到这次会如此轻易挣脱,他缓过神来,拔腿就跑。 慌不择路的颂寻没功夫关注后面,差点被路上的砖块绊倒,害怕章惟声追上来,他不敢停歇,跌跌撞撞地消失在巷子中。 章惟声没有动,站在原地看着少年跑远,完全没有要追的意思,直到少年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他继续往前走。 拐角后并没有什么警察局,有的只是挂满招牌灯的一排理发店,凌乱到透着廉价感。 章惟声一开始就没有带人来警察局的意思,无非就是想吓吓他,让他知道些厉害,不再如此明目张胆的行窃。 有手有脚的健全人,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去偷东西,胆子被喂大了,迟早有一天要出事。 章惟声看了眼身上滚了一圈泥的衣服,再看了眼还未消散的牙印,叹了口气,朝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的颂寻心有余悸跑出巷口,回头看向幽暗的小巷,觉得这块地方像是只吃人的怪物,张大嘴巴等着人进去,最后咔吧一口嚼个粉碎。 颂寻搓了搓肩膀,朝着自己的临时安居处走去。 天桥底下,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卷着被子坐在里面,颂寻从他们身边路过,走到最里面的位置。 一块干净的装箱摊开铺在里面,上面是床别人不要的碎花被子。 颂寻坐下,将鞋整齐地摆放在一侧,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污垢,脏兮兮的鞋子,悲从中来。 他只有身上这一套衣服。 这是颂寻来这个世界的第十六天,吃过的苦头简直是两辈子的总和,没户口没身份证,是个彻彻底底的黑户,连个工作都找不到。 每天吃饭都是个问题,风吹雨打居无定所,简直不要太悲惨。 原主是被拐卖来的,那些人以同样的方法诱拐了不少孩子,从小就被灌输洗脑,让那些孩子行骗,或抢或讨,规定每天将固定金额上缴。 被困的孩子们已经被塑造成没有自我思想的傀儡,生不出反抗。 那些团伙组织者也就放松了戒备,完全意料不到有颂寻这个外来入侵者,一通内部举报电话被一窝端了个干净。 颂寻当时还激动了好长一段时间,觉得这是自己做过最光荣的事。 第36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3 这个世界的主角章惟声前期是个小可怜,爹不疼娘不爱。 他的母亲章微年轻时喜欢上身为豪门富二代的宋巍江,一头扎了进去,满心欢喜生下两人爱的结晶。 浑然不知宋巍江早有婚约在身,对于她不过是抱着玩玩的心态。 最后的结果就是,宋巍江对于这个孩子完全不在意,连大门都没让母子两人踏进去。 章惟声便是在这种可笑的闹剧中出生。 他很聪明,也很上进,就算自己的母亲整日郁郁寡欢,无暇顾及自己的孩子,章惟声也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攀爬求生。 章惟声从小就知道怎么养活自己,他的成绩永远名列前茅,靠着给别人补课赚取生活费,成功考取a大。 或许只要再坚持坚持,他便能成功迎来自己想要的生活。 偏偏在这个档口,章微病了,为了给她治病,章惟声将家里所有积蓄拿了出来,可依旧不够,他只能去求宋巍江。 结果依旧如多年前一样,宋巍江连见他一面也不愿意。 章惟声四处借钱,将房子卖了出去,依旧没能挽回自己母亲的生命。 也就是这个时候,宋家出了件大事。 宋巍江养在家里的宝贝儿子被查出来不是自己亲生的,医院一检查,他如今根本就不具备生育能力。 得知自己这辈子只会有章惟声这个儿子后,他将目光放到了这个流落在外,一直没看上眼的儿子身上。 不过因为章微生病这事,章惟声此时对自己的父亲深恶痛绝,两父子闹得很僵。 章惟声不愿意回到宋家,这个时候的他必须每天连轴转,才能确保还上每月的欠款,又恰逢母亲去世,压力堆积到了崩溃边缘。 而真正压倒大叔的最后一片雪花,出现在一个名字都没有的小偷身上。 在最后用来还债的钱被偷后,身无分文的章惟声只能妥协,低头,自愿回到宋家。 由此,宋巍江开始注意到自己这个从来看不上眼的儿子,随后意外于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章惟声渐渐在宋家站稳脚跟,开启了他堪称传奇的一生。 仅仅花了五年时间,便将自己的父亲架空,成为宋家新一任的掌权人,随后更是大刀阔斧的进行推新改革,带领公司成为海市最着名的科技公司。 俊朗的外貌,雄厚的身家,绅士的行为姿态,那时的章惟声简直就是媒体最具期待采访的人物。 章惟声这个人在剧情的展现中冷心冷情惯了,永远无法相信身边人,就连自己的父亲也能下得去手,后半生没有爱人,没有亲人,就连朋友也是权宜过后的商业伙伴。 但不可否认,除去前二十年的穷困悲惨,他的后半生如同爽文般顺风顺水,开挂耀眼。 颂寻便是剧情中那个连名字也没有的小偷,改变章惟声人生轨道的关键点。 不过……现在出了点小意外。 值得庆幸的一点是,任务还未宣布失败。 这代表他还有机会,只要成功偷到章惟声的钱包,那便算是完成任务。 996纠正道:“准确来说,只有章惟声顺利回到宋家,才算任务完成。” 颂寻想了想,觉得不冲突,章惟声不就是因为没钱,所以才回到宋家的吗。 他忧虑地蹲坐在纸箱上,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现在相当于任务升级版,有过之前的失败经历,章惟声肯定会提防起来,再说章惟声已经见过他了,还差点将他拉到警局里面,再等下一次出手哪有那么容易。 “小七呀,给我打盆水去。” 颂寻发呆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原身没有名字,那些团伙都是用数字做为他们的区分。 隔着不远处,七十多岁的老头窝在黑色的被子里,虽然是个流浪汉,但他要比同龄老人身体结实的多,就是懒惰惯了,总喜欢吩咐颂寻做事,做出年老体衰的模样。 颂寻重新将鞋穿好,没说什么,端着老人的盆的往五百米处的公共厕所过去。 他不知道老人叫什么名字,只听过别人叫他李老头。 天桥底下的位置有时候其实挺抢手的,颂寻不在时李老头会帮他守着位置,做为报答,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颂寻会顺带着做一下。 公共厕所没人,颂寻先将盆放下,将衣服上的泥巴处理掉,在简单洗了个脸。 镜子前的少年五官端正,弯月眉杏仁眼,全身上下瘦成竹竿,偏脸上还有些肉,看过去人畜无害,极其让人放下戒心的长相。 就在颂寻收拾的时间,外面有人进来,视线似有若无地看了过来,颂寻脸都要埋进洗手池了,接好水后迅速端着盆赶紧离开。 李老头打了个哈欠,抚摸着自己的山羊胡,示意颂寻将盆放地上。 放了盆,颂寻蹲在天桥底下将自己晾晾,衣服湿漉漉的好一会才被吹干,或许也有可能是体温烘干的。 虽然流浪生活苦不堪言,但颂寻会尽量让自己保持干净。 六月起天气便逐渐热起来了,连带讨人厌的梅雨期也正式来临。 颂寻被晚上滴滴答答的雨声吵的睡不着,空气潮湿又闷热,还有时不时的车辆行驶声,他被一晚上吵醒好几次。 第二天早上雨依旧没停,并且还下大了些。 颂寻对着漫天的雨幕发呆,边上突然被扔过来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把伞。 李老头将手垫在头下,躺在自己发黑的纸箱上:“借你了,我反正用不上。” “谢谢。”颂寻弯了弯眼睛,“我晚上回来给你带梅菜饼。” 李老头咧嘴一笑,竖起大拇指:“上道。” 伞撑开后塌了一只角,但不影响使用,颂寻撑着伞往外走。 半路雨下的更大了,风也更大了,颂寻护着伞不让它吹飞,路上还是耽误了些时间。 一家名为陈氏炒菜的小店出现在眼前,上面的招牌因为太久没有打理,已经脱落成了陈氏少菜。 颂寻收了伞进去,女人气势汹汹的声音后脚响起。 “迟到一分钟,扣二十。” 第37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4 颂寻将伞放在门口的架子上,看向老板娘解释:“今天雨下的太大。” 四十岁上下的女人,一头扎眼的露耳羊毛卷,身上系着大红色的围裙,不是很好说话:“下刀子迟到也得扣。” 颂寻欲言又止,小声维护自己的工资:“可是我这个月只剩下两百了,再扣就没了。” 小店是私人开的,不需要身份证,可以现金发放工资,是当时颂寻唯一能找到适合的。 不过工资一个月只有一千,减掉他在店里吃饭扣除的五百,到手只有一半,并且这家店的老板娘喜欢扣工资,每天总有无数种理由。 颂寻有些担心月底发工资的时候还有没有自己的份。 老板娘从抽屉里翻出个本子,翻了两页一合计,还真是不剩多少了,她合上本子,咳嗽了两声。 “那就扣十块。” 尽管如此,颂寻还是有些小郁闷,盯着门外的雨看了眼,他讨厌小雨天。 店里中午和晚上是最忙的时候,颂寻负责洗菜递盘子,外加洗碗拖地收拾桌子,老板娘原本想挖掘他做饭的技能,无奈境况惨烈,不能直视,最后还是可惜的放弃了。 颂寻忙着将碗筷清洗干净,后背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戳了戳,转头看去,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眉毛不悦地向上扬,手里挥舞着从外面捡回来的小树枝。 声音嚣张跋扈:“你陪我玩弹珠。” 周万是老板娘的儿子,在店里堪比小霸王的存在,就连亲娘都管不住他。 颂寻挤了泵洗洁精:“我要干活的。” “不行,你陪我玩!”周万发起了脾气,声音都快要将房顶掀翻了。 老板娘的声音从厨房里面传出来:“周万,你自己玩去,别缠着你小七哥干活。” 她这当然不是在维护颂寻,单纯不想浪费劳动力。 不过周万不干,树枝往地上一甩:“我不,我就要他陪我玩!” 老板娘哄道:“你乖点,等下午没人的时候再玩,晚点妈给你买冰棍吃。” 听到有吃的,周万这才消停下来。 耐心等到下午没人的时候,拿着弹珠找到颂寻,在地上画了个圈,兴冲冲讲解游戏规则。 “我们要互相攻击,出圈的弹珠上缴给敌人。” 小胖子雄心壮志,在连续输了三回后一张脸皱成了包子,最后耍起了赖。 颂寻让了第一回,没什么情绪。 第二回,严肃皱眉。 第三回,不干了。 “你怎么能耍赖呢?这样不好。” 周万不理他,继续撤回自己的弹珠:“我刚刚失误了,你让一下小孩怎么了?” 颂寻较起真来:“不行。” 周万生气地将地上的弹珠全收了起来:“我就耍赖怎么了?” “我不跟你玩了。”颂寻从地上起身。 见他真走,周万连忙拉住他,赌气道:“你不跟我玩,我就叫我妈开除你。” “那就开吧。”颂寻也生气了,中午因为洗盘子慢的事他又被扣了十块钱,委屈劲全涌了上来,“反正我也不想做了。” 刚来这个世界的颂寻适应了好几天才接受自己一穷二白的事实,原本想着完成任务就能离开,但是经过昨天的失败后,他依旧要待在这里,可是他一点也不想睡桥底下。 经过上个世间的潜移默化,颂寻身上多少沾了点娇气劲。 一想到还不知道要留在这多长时间,加上连着被扣两回工资,情绪就有些压制不住了。 听到这话的老板娘停下嗑瓜子的动作,猛然起身对着周万喊:“你作业写完了吗?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再调皮我叫你声哥过来管你。” 好不容易遇到个好忽悠工资还低的,可不能糟蹋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周万在听到后面一句话话后居然安分下来,跟老鼠见到猫一般。 颂寻也是一愣,他对于自己任务对象的名字非常敏感,一瞬间就和章惟声串连了起来。 朝着周万问道:“声哥是谁?” 疑惑于他瞬间转变的情绪,周万还是道:“我之前的补课老师。” 颂寻有些迫不及待:“那他叫什么名字?” “章惟声。”周万虽然表情惧怕,眼中却有着掩藏不了的崇拜,“声哥可厉害了,我之前成绩是班里倒数,期中考试直接到了第五名呢。” 柳暗花明峰回路转。 颂寻正愁着怎么再次接近章惟声,他满含期待望着周万:“那章惟声什么时候过来给你补课?” 周万撇了撇嘴:“我现在成绩这么好,还需要补课吗?我妈早给我停了。” 也是,在老板娘眼里,什么都没钱重要,见周万成绩好了,自然不愿意再花钱请老师。 但颂寻还是觉得不对劲,周万每天不是玩就是闹,压根没见他怎么学习过,就算之前补课提上去了,这自律性也很难保证成绩一直提升。 关键时刻,脑子仿佛开光般敏锐起来,想到前段时间老板娘提到的月考,再联想到昨天周万将类似试卷的纸张往书包里藏的行为。 颂寻试探道:“你成绩好的话,月考成绩为什么还差?” 周万立即瞪大了眼睛,心虚地看了眼老板娘,悄声道:“你知道了?” 颂寻点头,意识到自己猜对后,心里雀跃了起来,只要让老板娘知道周万成绩下降,那章惟声说不定会被再次请过来。 老板娘一家就住在店里二楼,到时候章惟声进进出出,任务还不是轻轻松松。 颂寻瞬间变的有耐心起来,朝周万温声道:“你还想玩吗?我继续陪你。” 周万连忙摆手,他妈一向对成绩这事看的重,他现在的死穴掌握在颂寻手上,再也不敢造次了。 “我错了,你千万别告诉我妈。” 颂寻假惺惺点头,默念了声对不住,可能不行。 为了那张至关重要的卷子,颂寻几乎将店里角角落落找了个遍,趁着上楼拿货的功夫也大致看了遍,可能是周万有了防备,他没能找到那张卷子的踪迹。 就在颂寻全心扑在找卷子的时间里,期间发生了件大事。 颂寻的窝被人给端了。 第38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5 清洗干净的碎花被子重新恢复了刚捡到它时脏兮兮的样子,凄惨地躺在污水潭里,被雨水无情的浸泡。 颂寻原先的位置上躺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正低头啃着烧鸡,油光满面,手指上的油滴落在他干净的纸箱上,糊成了一团。 颂寻捏紧了拳头,走近站在他面前:“这里是我的位置。” 男人吐了口骨头,视线落在颂寻的细胳膊细腿上,不屑道:“现在是我的了。” 颂寻觉得他实在不讲道理,严肃道:“你还把我被子扔了。” “扔就扔了,你能怎么样。”男人踹开自己身上的黑色被子,站起身比颂寻壮了两个那么大,“干一架?” 他应该是附近干工地的,一身的腱子肉,个头却不怎么高,但是对比颂寻已经足够了。 在经历小窝被霸占,被子扔污水潭后,再被揍一顿是件非常不划算的事情,颂寻决定冷静些,谨慎往后退了两步。 996嗤笑:“怂就怂呗,找这么多借口干嘛。” 颂寻:“我们应该采纳理智和平解决矛盾的方法。” 一旁的李老头投过来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颂寻表示理解,再怎么样也不能指望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对阵在工地搬砖的壮年男人,那不现实。 颂寻没有离开太远,蹲在了距离天桥两百米处的槐树后,一蹲就是三小时。 996纳闷道:“你在这充当石雕呢。” 蚊子太多,颂寻一巴掌拍自己脸上:“我在寻找理智和平解决矛盾的机会。” 像是看到些什么,他从地上起身,缓过了腿麻的劲后,朝着天桥底下进发。 颂寻趁着男人往外走的功夫,成功摸回老巢,秉着玉石俱焚的心态,团吧团吧将现在属于那人的纸箱和被子扔进水潭里,和他的碎花被子做邻居。 996:“我当你没脾气呢。” 一个世界不见,它的宿主依旧很怂,不过学会了背地里的反抗,可喜可贺。 颂寻拍了拍手,突然听到李老头在后面疯狂的咳嗽,这位身体从来都健康的很,没有任何感冒支气管肺部疾病。 颂寻拔腿就跑,身后传来男人狂躁愤怒的怒吼。 “我糙你妈的,敢动我东西,小杂种!” 颂寻不敢看后面,埋头往前冲,他还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拼体力简直就是找死,很快就会被追上来。 他调转方向,径直朝着四通八达的麻水巷跑去。 颂寻想着上次迷路的经历,觉得应该对男人一样奏效。 令人失望的是,男人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甚至绕了个近路提前围堵。 996觉得之前自己夸早了:“用脑子想想也知道,他都住这附近了,能跟你一样傻到迷路自投罗网吗?” 颂寻急切地喘息着,没空隙说话,男人还在不断叫嚣着要打断他的腿,表情堪称狰狞恐怖,不像是说说的样子。 现在的人太暴躁了,颂寻转头换了个方向跑,无奈体力实在跟不上,他已经开始在思考待会被抓住应该是先护头还是先护腿了。 他抬头观察地形,忽然被前面一个背影吸引,那一刻,不知名的安心感促使他朝着那道背影跑去。 章惟声今天在完成两个高中生家教后,接了个公司临时会议翻译的活,那家公司出手大方,并且双方留了联系方式。 章惟声难得提前回来,买了自己爱吃的大虾,准备回去炒。 脚步不见以往沉重,甚至可以说是悠闲,下一刻,后背一重,被撞的章惟声回头,和身后的人对视上。 不需要多加思考回忆,他对这双眼睛印象深刻。 那天咬了他一口的小偷。 似乎又是惹了什么麻烦,不远处骂骂咧咧的男人目标明确朝着这边过来。 “不是挺能跑吗,我今天让你见识什么叫厉害。” “你谁?少多管闲事,滚开。”男人一把推开碍事的章惟声,没推动,倒是无意将章惟声手上提着的黑色塑料袋撞到了地上。 男人一脚踹开地上的袋子,顿时活蹦乱跳的大虾从里面甩了出来,有些摔到了路边的水沟里。 “我他妈叫你滚,不然我连你一起——” “嘭——”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被踹倒在地上,发出沉重的落地声。 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直到感受到疼痛袭来,他表情愤怒,爬起身挥拳朝着章惟声过去。 章惟声轻易避开拳头,又补了一脚。 从小生活在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没有父亲的庇佑,外带一个柔软却漂亮的母亲,章惟声最是知道该用什么震慑,保护自己。 章惟声虽然看着清瘦,可打起架来狠厉冰冷,拳拳到肉,将颂寻看的一愣一愣。 他现在明白过来,章惟声上次对自己简直太手下留情了,那都不能算打架,充其量就是小朋友间过家家扯头花。 男人没占到任何便宜,最后被打服了气,抱头求饶。 章惟声情绪稳定,唯独有些急促的呼吸可以看出端倪,他语气平静:“你把我的虾弄掉了。” 男人没了之前的张狂劲,蹲在地上将章惟声散落的虾重新捡回袋子里。 但大多已经冲进了下水道,他将袋子递给章惟声,见他没说什么连忙跑了。 颂寻看了眼面无表情却依旧显得很严肃的章惟声,诚恳表示感谢:“刚刚谢谢你帮我。” 章惟声看了他半晌,觉得还是上次的警告不到位,依旧的惹是生非,不改好。 “你要感谢就感谢它。”章惟声抬了抬手里的虾,“今天没它我不会出手。” 颂寻看向那袋虾,低头重新道谢:“谢谢你,大虾。” 章惟声嘴角抽了抽,感受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他掏出手机看了眼。 颂寻此时的警惕心达到巅峰,看见章惟声的动作迅速退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与章惟声并不是能愉快聊天的关系。 他盯着手机慎重问道:“你在报警吗?” 章惟声回了个消息,接下一个代写论文的兼职,一边漫不经心道:“地址已经发过去了,现在跑的话还来得及。” 第39章 小偷的专业素养6 颂寻撒腿就跑,没有任何怀疑章惟声话的意思,毕竟上一次差点被送进警察局的经历还历历在目。 长时间的奔跑超越了身体极限,肺部跟要炸开般呼吸困难。 颂寻突然慢下脚步,意识到机会就摆在自己眼前。 如果现在跟上章惟声,尾随他回家,得到了章惟声的的具体住址,任务不就朝着成功迈进一大步了吗。 到时候月黑风高夜,破窗行窃时,只要章惟声睡死…… 颂寻脑子里开始循环播放自己成功的画面,脚步逐渐犹豫,却又顾及自己现在回去会撞见警察。 996:“根据精准统计,章惟声手指触屏次数共计两回,敲击输入法三次,使用手机时长不足十秒。” 颂寻听的疑惑:“你总结这个干嘛?” 996忍不住咆哮:“你觉得这么短时间,他能给你报个警的功夫再编辑地址信息吗?” 颂寻一拍脑袋,脚步急刹,往回跑了。 实在是章惟声在他心里的印象太刻板正经,没想到居然玩假报警这套。 肺部氧气即将榨干的前一秒,颂寻总算重新追赶上了章惟声的身影。 没有所谓的警察,鸣笛等想象中担忧的事发生,一切都风平浪静,巷口两边的楼道中照明灯因为故障不断闪烁,有走动声,炒饭的颠锅声,最后是饭菜的飘香。 章惟声脚步从容,突然亮起的路灯将形单影只的影子拉长。 他好像总是这样一个人,和麻水巷分割开来,又似乎溶于深处,琢磨不透。 颂寻知道,章惟声不会一直待在这里,这个地方困不住他,未来在他身边出现的只会是铺满地毯的高档场所,簇拥艳羡的崇拜者们,那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章惟声突然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出来。” 颂寻继续往墙根处藏了藏,他认为自己跟踪的足够隐蔽,不应该被人发现。 章惟声像是已经没了耐心,转身视线直直定在墙角处,恍惚直接透过墙面和里面的人对视。 “需要我请你出来吗?” 颂寻磨磨蹭蹭从墙角出来,略显尴尬地挥了挥手。 章惟声淡淡看着他:“跟着我干什么?” 他审视般的态度让颂寻大气不敢喘,漆黑的眼珠子左右转了圈,落在章惟声提着的黑色塑料袋上,急中生智道:“因为我的原因让你损失了一半大虾,我得负责。” 章惟声干脆利落地靠近,在颂寻仰着头的注视下伸出一只手:“二十,只支持现金。” 颂寻很是不好意思:“我现在没钱,要等到发工资才行。” 他透露出自己真正意图:“我认个路,到时候发了工资给你送过来。” 颂寻的小算盘打的并不高明,甚至还很拙劣,章惟声不会傻到引狼入室,让一个小偷知道自己的住宅:“收起你那些小伎俩,别再跟着我。” 他警告道。 颂寻并不死心:“我很快就要发工资了……” 他还要再说,章惟声忽然很快地抬手,心里发虚的颂寻以为他要对自己动手,吓得双手抱头。 肩膀上紧跟着落下一只大手,将他往前面拉扯,颂寻撞进章惟声怀里,额头贴着对方裸露出来的脖子。 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后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从楼上泼落。 脚后跟被溅上了些水珠,可以合理预测,如果没有章惟声拉他一把,这盆水会直接落在他头上。 颂寻感动抬头:“谢谢。”他只有一件衣服,弄脏的话会很难办。 距离太近了,是章惟声下意识冒出来的想法。 那双圆且润的眼睛仿佛亮着星星,灵动干净到一点也不像是个坏孩子,章惟声的部分思维意识仿佛沉浸在那双眼睛里,平生未曾有过的奇异感觉,如同尘封多年落灰的琴弦被人用手指挑弄,章惟声迟了几秒松手。 楼上的位置再次传来响动,女人清了清嗓子,冲着窗外吐了口痰。 颂寻这次有了经验,连忙跳开,离远了些。 他忿忿抬头,真没素质。 这话他只敢在心里嘀咕。 李老头曾经说过,麻水巷的婆娘都彪悍凶猛,和他们吵架的话会被骂到怀疑人生,祖宗十八代都给搭进去。 颂寻没注意到章惟声转身离开,在扭过头时面前已经没人了,他连忙追赶上去。 走在前面的章惟声听到脚步声,开始感到一丝难缠。 他不知道身后的小偷为什么独独要缠着自己,他并不是慷慨,富有的那类人,这小偷看人的准头委实差劲,还意外的执着。 章惟声压低了声音:“再跟过来,我连你一起揍。” 他的语气压抑着不耐,颂寻觉得他可能真的会像方才揍男人一般揍自己。 他没敢再跟,站在原地一瞬间有些茫然,天桥底下他不敢再过去了,这里没有他的家,甚至连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也没有。 有雨点砸了下来,颂寻抬头,看见密密麻麻的雨点朝自己落下,顾不得再想别的,他四处看了看,小跑着弯腰找了个避雨的地方。 这块地方之前应该是用来圈养鸡禽的,地上铺着稻草,四面漏风,甚至连一个门也没有。 现在里面被用来放置自行车,加上一个颂寻进去,狭小的空间被堵的满满当当。 颂寻施展不开手脚,门口呼呼漏风,他有些凄惨地往里面挤了挤,没有哪一刻拥有如此坚定想要完成任务的决心。 贫穷简直是针对一切的催化剂。 颂寻开始怀念上个世界的生活,并且觉得在上个世界抱怨任务艰难的自己太过于不识好歹。 “996,你下个世界能不能给我挑一个稍微有钱点的身份?” 大概也觉得颂寻有点凄惨,996:“我尽量。” 得到答复的颂寻稍稍安心,他今天干了一天的活,下班蹲守了好一阵抢占自己位置的男人,被撵着跑,身体早已疲倦不堪,脑袋一点一点的,缩在墙角边睡着了。 早上六点。 章惟声按掉手机闹钟,简单洗漱吃了早餐后前往自己第一个兼职点,穿梭在每天来往的巷子中。 拉了拉装着教材的背包,脚步突然停下。 像是被某种感应拉扯,他看向巷子拐角处搭着铁皮的小屋子,鬼使神差地退后两步,视线朝着屋子望去。 第40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7 破旧的屋子没有门板遮掩,里面一览无余。 章惟声走近,视线低垂。 应该是感受到冷意,稻草上的青年全身卷缩在一起,头顶上沾着两根稻草碎屑。 警惕心低到有人靠近也浑然不觉。 他很瘦,领口处裸露出来的两根锁骨好似要挣脱皮肉,内陷出两个小窝,细白的脖子歪倒在地上,就连睡梦中也蹙着眉。 章惟声没有驻足太久,他不是一个富有同理心的人,麻水巷这种地方,不是没出现过因为饥饿,寒冷倒在路上的人。 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没人会主动往上凑。 刚下完雨的天连吹来的风都是凉飕飕的,带着寒意。 章惟声脑中闪过少年身上的衣服,似乎第一次见面他就是穿的那件,上面甚至还残存着共同在地上翻滚时蹭到的泥土印记,衣服发白也没能清洗干净。 为了护着偷来的钱包,什么都不管不顾,拿出了拼命的架势。 章惟声当时还是手下留情了,握着他的手腕没敢太用力,好像只要稍加不留神,那手腕就能被捏折。 皱了皱眉,章惟声第二次去而复返,沉着脸往回走。 颂寻被外头逐渐多起来的脚步声吵醒,揉了揉眼睛,感觉到了不对劲。 身上多了件黑色薄外套,一掀开,里面掉出了一张红色的百元大钞。 颂寻再次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 他注意到地上的一张纸条,上面有一行字,笔锋锐利。 “发了工资一起还我。” 颂寻瞬间意识到这是章惟声留下的,感动已经不足以表达他激动的心情。 “这个世界,我第一次体会到手上有钱的快乐。” “好棒。”996不走心的附和道。 颂寻:“章惟声一点也不像剧情里说的冷漠无情。” 996:“那是后期。” 剧情里没提到的是,那些债主背地里是受到了宋巍江的指使,不断朝章惟声施压,那时的章惟声不过还是个大二学生,四面八方的压力终究让他低头,朝着曾经发誓不再原谅理会的宋巍江低头,后期直接黑化,心理多少有些扭曲。 颂寻抚摸着这珍贵的一百元,突然良心上有些受到谴责。 章惟声给他借钱,他却一直在惦记怎么偷他的家当。 996生怕颂寻完成任务的坚定的决心受到动摇,连忙道:“你可是章惟声成为人生赢家路上最坚固关键的垫脚石,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 颂寻点了点头,被劝服了。 章惟声的确是在回到宋家后才开始迎来人生的转换,贫困区的穷小子一夜间成为富商家里唯一的儿子,再踩着渣爹上位,简直逆袭开挂。 颂寻将外套折好捧在怀里,刚准备出门就和迎面进来的青年撞上。 顿时手不知道往哪放了,没打声招呼就往别人屋里进是件很失礼的事,还恰好被正主撞见。 带着黑框眼镜的青年微愣,视线落在颂寻身上。 颂寻被看着更加手足无措,尴尬到手指蜷缩。他这模样落在青年眼里,仿佛整个人都要碎了般,透着由内而外的脆弱感。 青年看了眼被压瘪的稻草堆,不自觉放低声量,小心怕吓到他:“你昨晚是在这休息吗?” 颂寻先道了歉,手里攥着那一百块钱窘迫又心疼,不太利落地商量道:“我可以……用一百块租下这里一个月吗?” 他没地方去了,手里仅有的一百必须花在刀刃上,这个地方虽然狭小破旧,但也代表价格不会太高,并且是章惟声的必经之地,还能解决自己没地方住的现状。 听到这个请求,青年脸上满是惊讶:“这里怎么能住人?” 颂寻抬眼认真道:“可以住的。”相比天桥底下,这里要好太多。 青年思索了片刻,竟然产生了种想邀请对方住进家里的冲动,但想来爸妈也不会同意,最后道:“那这样,你可以住进来,不过不用给钱,替我守着里面的自行车就行。” 颂寻雀跃地眨了眨眼,无比激动地答应下来。 他觉得自己昨天晚上是不是在梦里撞大运了,今天发生的都是大好事。 拥有了新窝的颂寻保持着心情愉快前去上班,再次好运附体,在垫桌角的书里发现了周万夹进去的试卷。 并且无意放在了老板娘的账本里。 鲜红的五十九分语文试卷使老板娘发出尖锐爆鸣声,追着周万围绕店里揍了三圈,最终咬牙肉疼地掏钱请章惟声出山。 对于章惟声的到来,周万兴奋大于畏惧,寻着空隙就要和颂寻讲当初自己被混混围堵要钱,章惟声一打四的光辉事迹。 在章惟声的事上,颂寻也很感兴趣,一个爱说一个爱听竟然关系和谐起来。 小胖子信誓旦旦道:“以后你就是我罩着的人,我妈再敢扣你钱我帮你打掩护。” 刚说完大话的周万就被老妈轰上了楼去写作业,并且以工作时间唠嗑为由扣了颂寻十块钱。 想到明天章惟声就要过来,颂寻勉强压制自己再次失去十块钱而心痛的情绪。 面色沉重的颂寻下班后,发现自己的小窝被改造了,不仅上面漏风的地方被塑料膜堵上,门口还新加了木门。 这次颂寻怎么也不好意思,硬是将那一百块钱掏了出去。 经过几天的接触,他知道上次让自己住这的青年叫郭桐,屋子里的木门也是他自己组装上去的,在收了钱后更是将自行车挪了出去,往里面铺了张折叠行军床。 颂寻终于可以伸直腿睡觉,这让他感动坏了,感慨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 关于睡前,他现在每晚都多出了一项夜间活动,那就是从屋子的破洞口处观察章惟声行踪。 由此发现章惟声每晚都在十点后才会经过这里回家,有时甚至会忙到更晚。 他有尝试过跟踪,但章惟声的敏锐度太高了,压根没给他近身的机会,回回都能发现颂寻,一个眼刀将他逼了回去。 颂寻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变态,每天蹲守跟踪搞得什么一样,或许在章惟声眼里,他就是个神经病的存在。 再这样下去,颂寻都要觉得自己不正常,可能离神经衰弱不远了。 所以这么辛苦的话,为什么章惟声就不能自己回宋家,睡着的前一秒,他有些消极地想着。 第41章 小偷的专业素养8 第二天一早,颂寻足足提前了半小时到店里,眼睛以平均半分钟的频率就要往外面瞧一眼。 每到有脚步声,他都是第一个抬头,满含期待,在发现只是过来吃饭的顾客后很是失望。 颂寻没有手机,因此只能不断的看时间,在离十点还差五分钟时,颂寻望眼欲穿的人终于出现。 章惟声一手掀开帘子,微微低头从狭小的门帘处进来。 感受到强烈的被注视感,他看向收银台里侧,和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对上。 章惟声扫了眼颂寻身上挂着的红色围裙,以及拿在手上的抹布,心里产生了种类似阴魂不散的困扰感。 颂寻意识到自己的太明显和迫不及待,生怕吓跑自己的任务对象,连忙收敛,也不再看向章惟声。 老板娘关了火从厨房出来,笑的脸上褶子浮了三层:“章老师来了,吃过早饭了没?” 对比颂寻,他在对待章惟声的态度上,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声量就差降到底。 a大不管是在本市还是全国,都是名列前茅的一流大学,削尖脑袋大把大把往里挤的地方,整个麻水巷也才两个人考了进去。 当然也不止这个层面,章惟声从高中开始就给人四处补课,有着自己的一套方式教学,那是实打实有了成效,有了进步,这些人才喜欢找他,也愿意出钱。 对于读书人,他们总是要客气些的。 章惟声点头打了声招呼:“不用麻烦,周万是在楼上吗?我现在上去找他。” 老板娘:“那小子在楼上,他要是不听话你一定跟我说,我揍他。” 章惟声上了楼,老板娘叫住颂寻:“你赶紧削点苹果送上去。” 颂寻表现出百分百积极:“我这就去。” 楼上。 周万乖乖坐在课桌前,桌上是摊开的课本和习题,章惟声点出了他的一些薄弱点,耐心讲解。 店里通向二楼的楼梯是木制的,走动间很容易发出声响。 章惟声侧头,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后,端着果盘的颂寻上楼,将果盘放进在了课桌上。 苹果被削的很干净圆润,中间的核被清理掉,果肉整齐地摆了一圈。 如果忽略盘子底下老旧的课桌,这更像是存在于高档餐厅里的饭后水果。 周万哇了一声,十分捧场地拿起一片吃了起来。 颂寻见章惟声不动,主动将盘子推了推:“吃点水果吧。” 章惟声看了眼已经吃下两片苹果没有任何反应的周万,还是没有伸手,语气带着生疏:“谢谢。” 这一刻,颂寻心领神会,罕见与章惟声的意识同步。 但还是不敢相信,问996:“他是在害怕我下毒吗?” 996给出答复:“看样子是。” 颂寻一阵憋闷:“我的形象已经到了这么差劲的地步了吗?” 996没说话,但如果代入章惟声,做为一个曾经偷过自己的钱,并且每天夜里暗搓搓偷窥跟踪的人来说,996也不敢吃颂寻递过来的东西。 当然,996不会傻到打击颂寻完成任务的热情:“毕竟是男主嘛,他们疑心病一向很重。” 颂寻很容易被安慰到:“也是。” 周万咔咔炫了半盘苹果,一回头发现颂寻还没走,他对自己老妈足够了解:“你再不下去,我妈又该扣你钱了。” 果然,下一秒楼下传来老板娘的叫唤声。 颂寻立即警觉,他短暂地看了眼章惟声挂在椅子上的外套,噔噔噔往楼下赶去。 周万接着做题,突然听到章惟声问:“他是在你家上班吗?” “你说小七?他来半个多月了。” 小七……一个过于简便的称呼,但这是章惟声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得知那个小偷的名字。 他少见生出了些探寻欲:“最近,你家出现过什么事吗?” 章惟声问的不是很明显,周万有些疑惑,但还是绞尽脑汁想了想,不好意思道:“我偷藏试卷被我妈发现算吗?” 章惟声:“没事了,你继续做题。” 以周万妈的性子,家里要是丢了什么东西,非得闹到整个麻水巷人人皆知。 由此章惟声确定了一件事,那个名为小七的人,针对的偷窃对象只有自己一个。 这可真是……章惟声自己都忍不住莫名笑了。 颂寻在底下忙了快两个小时,知道章惟声快要结束辅导离开,心里着急却实在没空,他随时注意着楼上的动静,听到有人下楼后连忙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店里的二楼没有厕所,唯一的厕所安装在一楼的厨房后面。 听见里面的上锁声传来,颂寻立即借着送水的由头上楼。 周万低着头在写作业,颂寻将水杯放在桌上,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杯里的水晃了晃,洒了些在桌面上。 课桌里面的椅子是空着的,上面搭了件外套。 颂寻借着收拾桌面上溅出来的水,身体遮挡,一只手探进了外套口袋里。 他第一次得手时,章惟声的钱包便是放在自己外套口袋里的,只是一个擦肩,被被顺走了口袋里的钱。 颂寻手心有些发汗,向外敞着的口袋里没有任何东西,他接着翻找里面的口袋,失望的发现里面也是空的。 楼下似乎是章惟声已经出来了,老板娘在询问周万的学习情况。 颂寻不敢在磨蹭,正要下楼时却与刚上来的章惟声撞上,这个时候他本可以什么都不用说直接下楼。 但他太心虚了,自乱阵脚起来,在章惟声没说话的情况下,解释意味十足地主动开口。 “我怕你们渴。”颂寻欲盖弥彰,“所以送了点水上来。” 章惟声没说话,但他的目光仿佛带有实质性的压力,盯着人心里更加发虚。 颂寻心脏扑通扑通跳着,低下头,慌不择路从他身边侧身下楼。 章惟声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底下的身影在眼前消失。 他来到自己的椅子边,一眼便注意到自己外套被人动过,外套的袖子原先被折进了椅子内侧,现在却外翻出来。 章惟声嘴角下垂,神色沉沉。 暗嘲着现在小偷的业务不熟练,错漏百出。 果然不应该抱有太多期待。 第42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9 自从那天家教课结束后,接下来的两天颂寻都没见到章惟声过来。 后面从周万的口中才打探到,章惟声一个星期只会过来两趟,下一趟定在一天后。 颂寻还算斗志昂扬,虽然上次没有结果,但他起码再一次成功摸到了章惟声口袋,相信再过些时间,他会成功的。 996深感欣慰,它自己洗脑都没这么成功。 就在颂寻满怀期待的等候中。 成功错过与章惟声碰面的日子。 章惟声依旧提前五分钟过来,带着周万上楼,长达两个小时的补课全程安静不被打扰。 红色的水笔在指尖旋转,章惟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失神的事,水笔从指尖掉落桌面,最后滚向桌檐,吧嗒一声摔到了地上。 章惟声回过神,知道缺了什么。 他从地上捡起笔,一边不经意间问道:“小七今天没来吗?” 事实上他有些不满这个名字,好像从口中说出来自带着某种亲昵。 周万停下笔,撇了撇嘴同样有些困惑:“他从来不迟到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也没过来。” “他不会出事了吧?”周万自言自语念叨:“也不知道他住什么地方。” “他当时过来的时候可吓人了,倒在店门口,我妈还以为他死了,后面才知道他是饿晕的。” 章惟声神色淡淡,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不上心的模样,周万还要再说的话堵在了嘴里,突然想起来声哥不喜欢八卦。 他停下声音,可没想到章惟声却突然主动发问:“你知道他全名叫什么吗?” 周万摇头:“他就叫小七,没听说他姓什么。” 下午,章惟声在家简单煮了碗面,接了些代做ppt,以及翻译的活,剩下的时间都是在家里度过。 比起按照规定时长拿工资,兼职虽然没有那么稳定,但只要保证质量,懂得维系,来钱要快的多。 忙碌中,窗外天色转暗。 章惟声捏了捏脖子,看了眼时间。 八点二十。 他起身打开冰箱,菜是昨天买的,完全够接下来两天的伙食。 外头又开始下起雨来,溅到玻璃上发出滴答声,吵的人心烦意乱。 章惟声合上冰箱,拿起雨伞打开了门。 巷子昏暗湿滑,下雨天家家户户都待在家里,路上没什么人。 章惟声目标明确,径直走向拐角的小破屋子,抬手敲门。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他将伞向后倾斜,轻而易举破开了门。 屋子很小,正好能放下一张折叠行军床,上面躺着一个身体蜷缩的少年,脸色绯红,眉头紧蹙。 看起来是生病了,双臂交叠环抱着自己,身体还在细细颤抖。 像个被人遗弃在外的可怜虫。 章惟声弯腰抱起他,重量轻到像是某种中空的泡沫盒,完全不符合一个男性的体重。 陡然的悬空使颂寻短暂清醒过来,半睁开的眼睛茫然而无措,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睁眼的颂寻手里就被递过来一把伞,有人说话:“举着。” 颂寻愣愣握住伞柄,他没有太多力气,只勉强不让手上突然被塞过来的东西掉下去。 狭窄不透光的巷子中,黑色的伞面摇摇晃晃,偶尔露出里面的人,一个被横抱在怀里,一个步履稳健,迎着雨雾、斜风,坚定地向前走去。 颂寻一会觉得很热,感觉自己是即将烧开的水壶,一会又觉得冷,好像骨头里被灌了冰,牙齿都冻得打哆嗦。 在这种难受的状态里,身体好像被人塞进了柔软的被子里,出汗而导致粘腻的身体被毛巾擦拭,冒烟的喉咙被灌入一阵清凉。 颂寻有些贪婪地喝着水,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好似干涸的树苗迎来甘露,枝叶重新舒展,欢快地跳着舞。 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却又艳阳高照。 老旧的筒子楼里人来人往,刷牙洗漱炒饭说话声陆陆续续不停歇。 颂寻处于半醒状态,脑子里还记着今天要早点去店里,守株待兔章惟声,可身下柔软的床面太舒服,不再是用铁架子支撑的折叠床,被隔着腰背难受,也不用怕稍微翻个身就摔下去,可以随便打滚。 舒服的要化掉了。 颂寻嘴角抿了抿,开心地往里团了团,没有摔下去。 ——怎么会没掉下去?! 他猛地睁眼,从床上坐起身。 入目所及都是陌生的场景,房间不大,除去身下的床,只能放下一张电脑桌和衣柜,但收拾的很干净,井井有条。 颂寻连忙下床,光着脚跑到门边,推了推门,没能打开。 拧动门把手,依旧推不开。 颂寻身上的汗毛都要竖了起来,脑子里乱糟糟一片,最后定格在刚来这个世界的那些犯罪团伙上。 当时警察过来途中,已经有几个提前得到消息逃走的。 颂寻六神无主,他们不会已经知道是谁泄密,特意绑了他报复吧。 一觉起来直接换地,还被锁在里面,没人会不慌。 颂寻吐了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确定外面有没有人。 在房间里看了圈,窗户是能打开的,但这里目测是五楼,摔下去骨折残废的机率很大。 颂寻站在窗边沉思良久,放弃了这个念头。 翻找了一遍后,他拆下拖把上的棍子,蹲守在门后严阵以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道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 颂寻握紧棍子,指尖发白。 在门打开的一瞬间,抬手就打。 那棍子几乎成了残影,章惟声的反应很快,察觉危险的意识强烈,骤然躲了过去。 手中的粥却不能幸免,连带着碗摔倒在地上。 碎裂的瓷片尖锐的落在地上,伴着黏糊的粥。 颂寻还要往前冲,后脖颈被一只大手卡住,轻易制服一只小猫小狗般随意。 被扣着脖子的颂寻抬不起头,便埋着脑袋往前拱,一头撞到那人身上,手上的棍子胡乱挥舞。 但很快,棍子被人从另一端抵住,冰冷不耐的嗓音从头上响起:“你闹什么。” 这声音……有点熟悉。 颂寻这才抬头,在看见门外的人后整个呆滞住了。 第43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10 章惟声低头看向撒了一地的白粥,整个围绕着一层低气压。 颂寻对眼前的状况完全处在懵圈中,他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但章惟声沉默的样子有点吓人。 他一把扔开手里的棍子:“对……对不起。” 章惟声像是打量什么新奇物种一样看向他:“我好歹也算救了你,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 颂寻一愣一愣的:“救我?” “你昨晚发烧到四十度。”章惟声加重语气,“如果不是我拯救了你的脑子,你现在已经是个傻子了。” 颂寻昨晚梦见自己是棵种在沙漠里的树苗,被灼热的太阳晒光了叶子,最后有人及时给他浇水才避免了枯死的结局。 原来这不是一个彻底的梦。 关于昨晚的记忆陆陆续续浮现,颂寻昨天早上就开始感到不舒服。 或许是因为总下雨的原故,只有一件衣服的颂寻经常要穿着半湿的衣服在身上,这导致了他的身体开始不满的抗议。 头要炸开的难受,包括发软到像是湿面条的身体,都没法让他能正常起身前去工作。 最后意识陷入了黑沉沉的深渊。 颂寻揉了揉脑袋,中途他似乎被人抱了出去,有雨点凉丝丝打在身上,黑色的伞面像颗大黑蘑菇,在手中摇晃。 一切都串连了起来。 颂寻瞬间感动坏了:“谢谢你。”章惟声真的是一个不计前嫌的好人。 章惟声头都没抬,很是不以为然,拿着手上的长棍沉思,似乎在探寻它的来历。 颂寻识趣接过棍子,将它重新和拖把头组装。 想到什么,他费解地看向章惟声:“可你为什么要将我锁在房间里?” 如果门没上锁的话,或许误会就不会发生。 章惟声平静地冲他招手,直到颂寻来到自己跟前。 “看好。”章惟声将门合上,示范着拧动门把手,房门出现颂寻之前的情况,没能如愿打开。章惟声接着用肩膀顶了下门,一道卡顿摩擦声后,房门被顶开。 根本就不是上锁的原故,只是因为房门老旧,开门并没有那么顺畅。 颂寻半张着嘴,无话可说。 章惟声拿了刚才颂寻组装好的拖把,开始清理地上的白粥和碎片,颂寻意识到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他抢过章惟声手上的拖把,用殷勤的语气道:“我来就好,你休息。” 章惟声松了手,没和他争,朝着房间里走去。 颂寻蹲下身,想要先将地上的碎片捡起来,后一秒被扯着胳膊拉了起来,章惟声将一套衣服塞给了他:“你已经快臭了,洗澡去。” 颂寻瞬间窘迫起来,拖把被章惟声拿走丢到一边,向他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满脑子都是自己臭了的颂寻顿时什么都顾不得,抱着衣服埋头往浴室冲。 合上门,颂寻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服,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再低头闻了闻,并没有什么很尴尬的味道。 宁愿冒着自己生病,也要每天勤洗衣服的颂寻并不是一个不爱干净的人。 搞不明白的颂寻放弃了这个令自己纠结的问题,他将章惟声给的干净衣服放在架子上。 终于不用趁着没人躲在厕所单间里用冷水冲洗,每次都生怕有人进来担惊受怕,靠着体温烘干衣服。 热水洒下的一瞬间,颂寻都快要哭了。 这样看来,章惟声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甚至没有追究自己的图谋不轨。 但不否认,章惟声这个举动,相当于将一条别有用心的狼开闸放进了羊群里。 颂寻提前开始感到内疚,他当然不指望未来功成名就的章惟声感激自己,但希望章惟声能别那么记恨他。 “你在这脑补个什么劲,好像你已经完成了任务一样。”996忍无可忍,“真到任务完成的那天,你走都走了,怕人记恨个屁。” 颂寻不是很开心:“你能不能别总是偷听我说话。”还说脏话。 “谁规定系统不能说脏话?” 颂寻:“……都说了别偷听我说话。” 996:“小气。” 颂寻在浴室里足足待了快一个小时,门一开雾气全散开,他快把自己洗皱了。 章惟声坐在饭桌的椅子上,被浴室传出来的雾气扑了一脸,属于自己同款的薄荷沐浴露香一同飘了出来。 从里面走出来的颂寻全身透着淡淡粉色,身上的衣服过大了,完全撑不起来,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裤腿被折了两道。 章惟声视线落在他削尖的肩膀,支棱起来的锁骨上,心里感到一阵不舒服,最后怪罪在颂寻没有好好穿衣服上:“衣服穿好。” 颂寻低头看了眼衣服,没发现自己哪里有问题,但在章惟声的凝视下,还是尝试拉了拉领口。 衣服本身就偏大,这个动作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很快又重新耷拉了下去。 章惟声眉头紧皱,敲了敲桌子:“你坐过来。” 颂寻依言照做。 相比房间,客厅还要更小些,除去厨房,空间只能放下吃饭的桌子和靠墙的冰箱,勉强空出走路的地方。 桌上摆了两碗粥,中间是咸菜和包子。 颂寻一眼能从包子浸出的油上辨别,它是个肉包。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的肚子被香味唤起知觉。 好饿呀。 章惟声再次敲了敲桌子,将颂寻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全然一副审讯的严肃态度。 “叫什么名字?” 颂寻从包子上移开视线:“小七。” “我说的是全名。” 颂寻尝试向他解释:“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没有全名。” 章惟声再次皱眉,意识到自己捡了个麻烦回来,还是不知来历的黑户。 他沉思了一会,没有类似同情默哀,触及了对方伤心事的抱歉和不好意思,像是在说一件很随意的事。 “你以后就叫章小七。” 颂寻瞪大了眼睛,小声道:“为什么。” 章惟声很是理所当然:“我救了你,还照顾了你一夜,我想,替你取个名的资格应该是有的。” 他还是觉得小七这个名字从嘴里念出来显得太亲昵了些,事实上他们并没有那么熟。 颂寻几次想开口说话,他纠结的只是为什么自己要跟章惟声姓。 但章惟声的表情太理所当然了,好像在他看来,颂寻纠结的点没有任何问题。 第44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11 章惟声自认足够宽宏大度:“你生病这几天,可以暂时住在这。” 颂寻在想自己能不能依靠这几天完成任务,章惟声突然凑了过来,俯低上身,紧盯着他的眼睛:“你在想什么?” “我没有。”颂寻连忙坐正,充分端正自己的态度。 章惟声盯着颂寻不自觉颤动的睫毛,语气半带警告:“收起你那些花心思,手脚给我干净些。” 颂寻斩钉截铁:“我不会干什么的。” 章惟声坐了回去,想了想没有纰漏的地方了,于是拿起筷子:“吃饭。” 香香的大包子,颂寻抬手往嘴边送,脸颊上的肉夸张地鼓了鼓。 他本来就瘦,也就撑门面的脸还看的过去,现在乍一看,脑袋大身体小,呆头呆脑的,章惟声都害怕他从椅子上栽下去。 颂寻吃了两个包子,看到桌上剩下的两个章惟声没动,问道:“你不吃吗?” 章惟声:“不吃。” 颂寻跃跃欲试地想伸手,但还是确定道:“你已经吃过了吗?” 章惟声耐心耗尽:“吃你的就行了,哪那么问题?” 颂寻瞬间不说话了,放下筷子重新拿起包子啃。 早饭吃完了后,章惟声临走前将钥匙给了颂寻,告诉他午饭自己解决。 门被合上后,颂寻等了两分钟,开门探头左右看了看,以确定章惟声是否真正离开。 老旧的筒子楼由长廊串连的房间组成,不少人穿梭在上面。 都是熟门熟路的邻居,发现章惟声屋里多出来的生面孔,不由都好奇地打量过去。 颂寻快速缩回脑袋,将门关上,隔绝目光交流。 麻水巷这种地方,房子挨着房子,共用着狭小的走廊和巷子,每个人都好像认识,相互间打着招呼。 颂寻来这快十来天了,依旧做不到像他们一样简单而热情,只会感觉自己是突兀闯进来的陌生人。 确定没有看到章惟声的身影,颂寻用力推开卧室的门。 老旧的木门发出很大声响,让本就做贼心虚的颂寻紧张地向后扫视,害怕章惟声会突然进来。 颂寻将屋子全全翻了一遍,一无所获。 除去老式的笨重电脑,章惟声没将任何贵重物品放在家里。 颂寻没有太失望,毕竟章惟声对他的不信任已经到了很明显的地步。 或许他应该获取章惟声的信任,让他不要那么防备自己。 颂寻边想着边将东西全部整理好,确保看不出翻动的痕迹。 想要让章惟声放下戒心当然不能是嘴上说说,什么都不行动。 颂寻将浴室脏衣篮里的衣服倒了出来,其中一套是自己的,另外两套是章惟声的。 他拿着刷子将衣服全洗了一遍,晒到了靠近楼梯间的位置。 做完这些的颂寻思考着还能做些什么,最好是能让章惟声一眼看到。 他想着要不要试试做饭,但实在不相信自己的厨艺。 颂寻准备先拿自己的午餐来练手,简单的煮了一碗面。 可能是时间没掌握好,有点夹生。 他将面又倒回锅里煮,最后水被吸干了,又加了一次水,面彻底成了糊糊。 颂寻放弃了这个想法,将自己煮出来的失败品吃了。 没有手机的颂寻发呆了一整天,在晚上的十点半等到了章惟声回来。 章惟声一回来就进到浴室洗澡,十分钟后边用毛巾擦着头发出来,颂寻眼巴巴盯着他打转,直到章惟声进了房间,期间没有提到过自己衣服的任何只言片语。 颂寻垂眼,不得不遗憾的确定,章惟声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帮他洗了衣服。 这个时候的他还在想着能不能不那么刻意的,提起自己干了活的事。 直到在面对卧室里唯一的床后,颂寻才意识到自己最该忧心的是什么。 章惟声从衣柜里翻出一张毯子,扔到床上:“你睡里面。” 颂寻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也睡床上吗?” 章惟声:“否则你认为还有其他睡觉的地方吗?” 客厅只能勉强过人,房间摆了张一米八的大床,除去下床的位置有一块地方,的确没有多余的空隙了。 章惟声的态度很自然,丝毫不认为两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有什么问题,颂寻想到剧情中似乎并没有提到章惟声的性取向,直到逝去也是单身一人。 但颂寻却没法做到不当回事,他抱着毯子站在床边:“我睡下面就可以了。” “随你。”章惟声没什么反应,从柜子顶部抽出一张单人的草席,颂寻接了过来,铺在床下。 灯一关,屋内陷入黑暗。 这是颂寻第一次正经睡在房间里,没了仿佛贴在耳边吹的风声,没了时不时响起的脚步声,感到安全感的他很快睡了过去。 夜半,莫名其妙被渴醒的章惟声起身下床,在厨房倒了一杯水喝。 再回到房间时,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后,他注意到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影不断在颤抖。 章惟声打开灯,一把掀开裹得严严实实的毯子,露出了里面烧到通红的颂寻。 离开了唯一的温暖源,颂寻闭着眼睛,双手无意识巴拉着,想要将毯子抢过来。 章惟声到抽屉里拿了退烧药,又到厨房端了水过来。 嫌地上位置需要弯腰,麻烦,他直接将人抬到了床上。 粗暴地卡着下巴,灌了药进去。 又到柜子里拿了秋天的被子,给他盖上。 关了灯,章惟声闭眼准备睡觉,刚过去没多久,身边便滚过来一个热源。 拥有了两床被子的人还不安分,非要靠着他挤。 章惟声推开他,对着没有意识的颂寻命令道:“好好睡觉,不许动。” 这个警告只维持了不到半分钟,颂寻又黏黏糊糊挤了过来。 章惟声叹了口气:“章小七。” 没有反应。 边上软软一团的身体持续散发着热量,偏偏手脚四肢冰凉。 退烧药还没有那么快起效。 章惟声对着天花板说:“看在你生病的情况下,让你抱一会。” 他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看似和每个人关系都挺好,实际却从不交心,也没和人贴这么近过。 身上猛然粘上来个活人,手脚还不老实,寻找热源般越贴越近。 章惟声酝酿了很久睡意,才重新睡着。 第45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12 早上醒来时,颂寻感觉身上被束缚住,连动弹也困难。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章惟声闭着眼沉睡的脸,而自己正缩在他怀里,身体被章惟声长臂紧揽着,就连两条腿也被压在底下。 这一幕的冲击力是激烈的,颂寻好险没吓出声。 反应很快的将惊呼声憋了回去。 先不管自己是怎么跑到床上去的,还跟章惟声抱到了一起。 现在更重要的是—— 章惟声睡着了,而自己醒着。 颂寻一双眼睛轱辘辘转,最后看向书桌椅子上挂着的背包。 那是章惟声每天出去都会带的包。 颂寻小心地托起章惟声横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接着放轻声音坐起身,抽出被压着的腿。 他的位置是靠墙的里面,想要出去必须跨过躺在外面的章惟声。 连呼吸声都不自觉放小,颂寻猫着腰悬起一条腿。 “干什么去?” 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 颂寻迅速收腿,原路返回,顺带将堆积在床外侧的毯子掀起一个角,盖在章惟声肚子上。 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我怕你着凉。” 章惟声静静看着他,神色清醒,一点也不像是刚醒的样子:“你不问问自己怎么跑床上来的吗。” 关于这个问题,颂寻的好奇心被重新勾了起来,问道:“我怎么到床上来的?” 章惟声半坐起身,靠着床头:“你半夜梦游,非要往床上挤。” 颂寻震惊住,他总喜欢将梦游与一些非自然的灵异事件联系,想到自己如同提线的木偶,大脑与身体断连,无知无觉地在深夜中起身,徘徊,那个场景使颂寻感到毛骨悚然。 章惟声视线扫过颂寻瞪圆的眼睛,下床出了房门。 他对于昨晚颂寻总是往自己身上钻,而导致没睡好觉的怨气消除了些许。 沉浸在惊恐中的颂寻被996拯救。 “你夜里生病了,章惟声把你抱床上去的。” 颂寻重新活了过来。 章惟声身上总是很少出现起伏很大的,类似不稳定的情绪,就连表情也总是正经的,到了一种不近人情的地步,这导致颂寻时常分不清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996:“章惟声现在在厨房。” 颂寻立即下床,偷摸到书桌边,小心翼翼拉开拉链翻找起来。 外面传来煤气灶打火的声音,让他有了点安全感,可以放心仔细地寻找,可就是里里外外翻找了三遍,依旧没有任何收获。 麻水巷是个十分落后的地方,这里的许多习惯都保持着老旧的那套,底下很多铺面都只支持现金付款,包括那些底下催债的人,也只收取现金。 颂寻想不出章惟声会将钱放在哪里。 外头有脚步声开始走动。 章惟声熄了火,将锅里的面盛出,叫了声:“章小七,出来吃饭。” 他率先坐下,动了筷子。 颂寻情绪不高,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下,捧着面碗认真吃了起来。 就算不开心,但在吃饭上,他依旧充满热情。 章惟声挺欣赏他这一点,在连着昨天中午和晚上,加上今天的早餐,吃了整整三顿的面条后还能忍受,并且丝毫不带勉强,这样看来,章小七是挺好养的。 “我今天中午回来,你不用再煮面了。” 颂寻来了点精神,对比自己煮出来的面糊糊,章惟声在厨艺上,显然要更擅长。 他点了点头,显得很开心:“好的。” 最后洗碗的工作自然落到了颂寻身上,章惟声临走前额外允许他可以玩自己的电脑。 颂寻总算不用那么无所事事。 一个上午的时间转瞬过去,章惟声中午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串猪肉,花了快一个小时做了一道粉蒸肉,另外炒了两个素菜。 颂寻在第一口就爱上了粉蒸肉的味道,眼睛都快要发亮了,吃一口就要停顿回味一下味道,整个人散发着欢快的满足感。 章惟声眼中浮现星星点点笑意,觉得他这模样傻的可笑。 但不可否认,颂寻提供的情绪价值是充足的,幸苦做出的饭菜得到好的评价同样是一种回馈。 下午时间,电脑的主人回归,使用权不再归于颂寻。 颂寻无聊地转悠了几圈 ,看了眼电脑,上面都是些密密麻麻的代码,看的人眼花缭乱。 章惟声没有回头:“无聊的话,柜子里有书,自己拿了看。” 不需要章惟声说,颂寻已经对这个屋子十分了如指掌了,但还是装模作样翻找了一会,最终在底下找到堆叠的书。 章惟声是计算机系的,包括这些书也是与之相关。 颂寻在心里抱怨章惟声真想的出来,明知道章小七没怎么念过书,却完全不在意对方能不能看懂。 他在里面随便拿了本书,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颂寻懒得出去,拿着书半躺在床上随意翻了起来。 全身心投入的状态,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 章惟声起身活动了下肩膀,回头看见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颂寻。 翻开没几页的书被摊开在肚子上,睡得脸蛋都是红扑扑的,天生卷翘的睫毛搭在眼下,像两把摊开的小扇子,偶尔会随着呼吸颤动两下。 章惟声不自觉走近,居高临下看着。 无论怎么瞧,章小七都是无害的,一点也不像是会干坏事的乖孩子,可事实上恰恰相反,再无辜乖巧的物种,都会隐藏不为人知的一面。 突然的感到不得劲,章惟声皱了皱眉,没忍住伸手捏了下颂寻的脸,又拧了下。 颂寻睡的死,再睁开眼时只听到房门合上声,右边脸颊微微发烫。 用手揉了揉,他也没在意。 晚上的菜是中午剩下的,吃完后章惟声冲了个澡,出来问道自己之前换下来的衣服哪去了。 颂寻激动于他终于发现衣服不见,连忙跑到外面收衣服。 不过等到衣服取下来后,颂寻心彻底凉凉了。 经过将近两天一夜的晾晒,衣服不仅没彻底干透,还散发出一种刺鼻难闻的臭味。 颂寻不信邪地低头凑近闻了闻,被呛得地打了个喷嚏。 刚上楼的大爷从一旁路过,看了颂寻一眼:“这天气晒衣服容易臭,要等到出太阳一起洗。” 这块地方房子都是紧挨一起的,本来太阳光就照不进来,再加上长时间的下雨,四处都是潮湿的,衣服更是不容易干。 背着手的大爷离开了,只留下一脸傻了的颂寻抱着一堆臭衣服在原地。 第46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13 颂寻想要表现的心碎成了渣渣,事情完全朝着适得其反的方向奔涌。 他现在要想的不是应该让章惟声对自己放下戒心,而是思考怎么让章惟声放过自己,不会一气之下将他赶出去。 颂寻抱着衣服进到屋里,整个人都透着不知所措。 半合着的房间木门里传出章惟声的声音:“进来睡觉,我要关灯了。” 颂寻左右看了圈,匆忙地将衣服塞进厨房最角落不常用的储物柜里,紧绷着心进到房间。 章惟声好像已经忘了刚才问衣服的事,将颂寻的枕头摆在了床里面。 颂寻现在满脑子都在担心章惟声会突然问起衣服在哪,没空在纠结自己睡哪的事,自觉往床里面爬。 章惟声昨晚没睡好,见他躺好后便直接关了灯,见此颂寻松了口气,没那么紧绷了,与此同时,喉咙里莫名开始发痒,他难受的咳了两声。 章惟声躺在外边,每次刚睡下总会被一声咳嗽吵醒,加上昨天没睡好,他啪地一声打开灯,翻身看向躺在里面的颂寻。 颂寻硬是将刚要咳出来的一声憋了回去,无辜地看向章惟声。 眼神对视片刻,章惟声重新关灯躺下。 颂寻也不想咳嗽,并且能明白对于一个需要早起工作的人来说,睡眠是件多么重要的事,可咳嗽要比哈欠难忍下的多。 颂寻憋着一口气,脸都红了,最后还是没忍住,爆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胸腔不住的上下起伏,嗓子生疼。 灯被重新打开,章惟声一句话没说往外走去,大门打开又被合上。 颂寻捂着胸口想,自己可能离被赶出去的时间不远了。 十分钟后,外面传来开门声,简单披着外套的章惟声进来,手里提着一袋东西,也不理颂寻,到厨房接了一杯水进来。 从袋子中拿出盒子看了眼说明书,冲泡了两袋冲剂放在床头柜上,又打开糖浆按照盖子刻度线倒了一瓶盖。 直到这时颂寻才知道章惟声是替自己买药去了,不禁动容道:“谢谢。” 刚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章惟声将杯子递了过去:“赶紧喝了。” 颂寻吃药不磨叽,闭着眼一口闷了,又将糖浆喝了,乖乖将空了的杯子递给章惟声。 章惟声接了杯子去厨房冲洗,进来时关灯上床。 颂寻不知道他睡着没有,药物还没那么快发挥效果,他只能尽力憋着不让自己咳嗽,打扰到章惟声休息。 “想咳就咳,我还不至于那么苛刻。” 黑暗中响起章惟声的声音。 颂寻于是不再和自己过不去,放心地咳嗽了两声,果然这次章惟声没有任何反应,也不再因为他咳嗽打扰自己睡觉生气,整个人平和起来。 颂寻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咳嗽了多长时间,只是睡前还在想着,明天一定要将章惟声的衣服重新清洗干净。 这件事在的第二天早上依旧牢牢刻在颂寻脑子里,在章惟声出去上班后连忙来到厨房。 一打开柜门,一阵霉味传了出来。 颂寻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几乎是祈祷着双手拿出衣服,只见上面生出了大小不一的霉点,清晰的遍布在上面。 颂寻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以至于呆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该想办法处理。 他将衣服拿到浴室里,摊在瓷板地上,抱着绝对认真的心态,对几件衣服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拯救。 在发现洗衣液没用后,尝试拿了厨房的洗洁精,边咳嗽着边蹲在地上,双手都搓破皮了,依旧对那些霉点没办法。 颂寻最后将衣服重新藏进了厨房柜子里。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心里都绷着根弦。 不过章惟声好像完全忘了自己丢失两套衣服的事,连提都没再提过。 这也让颂寻彻底放下心来。 他的咳嗽最终在两天后迎来好转,也不会反复在晚上发烧,折腾到章惟声眼下都布了层淡淡的青色。 身体的好转让颂寻产生了危机感,他还记的章惟声之前说过的话,只留住他到生病结束。 并不想离开的颂寻开始了自己的伪装,总是扶着自己的脑袋装出柔弱的样子,对着路过的章惟声无意间抱怨自己脑袋不舒服。 章惟声果然没让他离开。 但颂寻不能一直装病,或许他应该在章惟声面前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降低对方的警惕心,或者愿意再收留自己一段时间。 于是在这天的饭桌上,颂寻帮着章惟声端盘子,又主动盛了两人的饭,甚至细心帮章惟声拉开椅子。 章惟声没动,看着颂寻对自己献殷勤。 颂寻拍了拍椅子:“坐。” 他那架势,就差要亲自服侍章惟声用餐了。 章惟声没动筷子,等着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颂寻夹了一筷子茄子放章惟声碗里,表情悲伤,声音可怜:“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收留我,还给我做菜吃,其实在我心里,你就跟我亲哥差不多。” 如果不是年龄相差不大,或许颂寻还会换个更亲密,血脉相连的称呼,以拉近双方关系。 他继续道:“要不是被逼到没办法,谁又愿意去偷去抢,我也不想这样的。” “可我从出生开始,就不知道自己爸妈是谁,连口热乎饭都吃不到,每天只能捡垃圾维持生活。” “冬天连件衣服都没有,夏天想要喝口水都买不起,我也是实在撑不下去了,那天碰见你才动了歪心思。” “所以你能原谅我吗……” 颂寻今天超常发挥,自己都要被自己说的打动了,结果抬头一看,章惟声不动如山,饭都快吃完一半了。 “说完了?”章惟声停下筷子,“如果我说原谅你了,你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 他看向颂寻的表情平淡,唯独眼睛里泄露出些情绪,就像是在看马戏团里台上表演的角色,憨态可掬地试图逗乐底下的观众。 颂寻咽了咽口水,不太能应对章惟声直截了当的方式,很小声道:“那你能原谅我的话,再收留我一小段时间呗。” 像是被台上表演者逗乐的客人,章惟声摆出思考的架势,于是颂寻紧张地盯着他,一双眼睛越发圆了。 第47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14 颂寻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岔了,章惟声嘴角向上扬了扬,他很少笑,不管是对着颂寻还是任何人。 章惟声总算愿意开口:“既然你这么可怜的话,那我再收留你一段时间好了,直到你有钱找到住处为止。” 颂寻完全没反应过来,他还准备再说些什么的,但这些都不需要了,章惟声在今天出人意料的好说话。 处在激动中的颂寻都没发现,章惟声奇奇怪怪的说话方式,像是处在完全优势的大人,在路边逗弄刚放学的小朋友,学着小朋友的语气幼稚的讲话。 在确定自己可以留下来的第二天,颂寻起了个大早,跟在章惟声后面出门,最后在巷口分开,前往自己上班的地方。 章惟声前两天已经跟老板娘替他请过假了。 周万一眼看出颂寻身上的衣服有问题:“你这衣服我怎么觉得眼熟,还有你生病,为什么是声哥替你请假?” 颂寻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一边敷衍道:“可能是穿这种款式的衣服太多人了,所以才会觉得眼熟,我和章惟声都住在麻水巷,也算是邻居,他替我请个假并不奇怪。” 周万还是觉得不对劲,拉了拉颂寻身上过大而不合身的衣服,却没办法一时找到问题点,很快便被老板娘叫到房间去写作业去了。 炒菜店的工作不算轻松,但也称不上很累,来这里吃饭的人都是老熟客了,随口对着厨房窗口的老板娘报菜名就行,不需要颂寻拿着菜单和本子上前询问。 从刚来这里到整整一个月,颂寻迎来了自己第一次发工资的日子。 拿着只有一百的钞票,颂寻郑重交到章惟声手上:“先还你这些,等到下次发工资再接着还你。” 从最初老板娘口中的一千,再到除去吃饭的钱,以及扣除的,请假的,实际到手只有十分之一,颂寻有些低迷。 像是对他信守承诺感到意外,章惟声神色不明地看着手中单薄的纸币:“也就是说,你上班一个月只挣到了一百?” 他说这话时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就是中学时期,章惟声也能凭借封闭式住宿学校的漏洞,赚取到同学的零花钱了。 颂寻沉重点头,他知道这些不够。 包括章惟声借他的一百,还有给他买药,以及自己吃掉的伙食费,这些都不够凑。 章惟声笑了声,像是听到什么笑话。 隔天,颂寻吃了早饭出门,却见章惟声一直跟在自己后面。。 今天是周万补课的日子,但那也要到十点才开始,这个是时间章惟声通常会放纵自己多休息一会。 “你接了别的工作吗?”颂寻以为他有另外的兼职。 章惟声:“周万的补课时间改了,我和你一起过去。” 颂寻点了点头。 以往两人虽然会同时出现在炒菜店里,但都没有额外的交流,和陌生人没有任何区别。 不,或者是比陌生人更为陌生的存在,起码遇到热情些的陌生人,他们还会朝着颂寻打招呼,而章惟声从不会这样做。 可奇怪的是,章惟声这次主动表现出和颂寻熟识的一面,就连进入那扇狭小的店门时,都紧紧挨凑到颂寻身边。 老板娘正敲打着计算机,像是遇到什么算不清的账,计算机不断发出归零声。 她没抬头,听到脚步声吆喝道:“小七,快去把厨房的菜洗了,待会要用。” 直到听到另一道加重的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了和颂寻挨的极近的章惟声,连忙从座位上起身。 “我这脑子,都忘了今天补课改时间了。”老板娘大声朝楼上叫唤:“周万,赶紧起床,章老师过来了——” 章惟声平心静气道:“没事,不用急,时间往后推迟一点也行。” 补课按时长算钱,价格对于麻水巷觉得称不上便宜,老板娘生怕因为儿子起床慢了烧钱,听见章惟声这么说,瞬间喜笑颜开:“那就耽误你时间了,我这就催周万那小子起来。” 章惟声在这突然摸了摸颂寻脑袋,态度表现出亲昵的意味:“那你先去干活吧,晚上早点回来,不要在路上耽搁。” 不仅颂寻愣了,老板娘也半晌没反应过来。 这两人之前比陌生人还不熟,老板娘有些恍惚:“你们这是……” 章惟声笑了笑:“小七是我表弟,前段时间非要离家出走,只能借住在我这了,听到我要把他送回去,因为这事还和我生气了好长时间,也不理人。” 章惟声看向老板娘,像是什么都不知道般:“他在这做的怎么样,这孩子在家笨手笨脚,没给你添麻烦吧?” 老板娘连连摆手,不自觉顺着章惟声说:“没有没有,小七在这做的挺好。” “那我就放心了。” 章惟声一向和麻水巷的人不怎么亲近,也不寒暄,今天却一反常态起来。 周万恰巧从楼上下来,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表情不由困惑。 声哥是小七表哥的话,之前为什么还要问小七姓什么,表兄弟难不成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清楚。 不过周万一直对章惟声抱有坚定的崇拜和信任感,没有多说什么。 章惟声带着周万上楼,老板娘坐回收银台,计算机也不敲了,脸上带着沉思。 她现在有些心虚,不知道章惟声清不清楚她给小七发一百块钱工资的事,章惟声现在在给他儿子补课,万一觉得她苛待了自己表弟,会不会故意对她儿子不上心。 于是还在洗菜的颂寻得到了老板娘温柔的通知。 “小七呀,之前扣你工资的事都是个误会,就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在这里坚持做下去。” “你表现挺好的,姨把之前扣你的钱全还给你,餐费也不收你的了。” 颂寻看着手里被塞过来的九百块钱,简直要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的晕头转向。 老板娘看了一眼楼上,小声对他道:“你别把姨扣工资的事跟你表哥说啊。” 颂寻拿着这笔巨款,牙都快要乐出来了,笑眯眯地点头:“我不会说的。” 第48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15 颂寻将七百块钱交给了章惟声,自己只留了两百。 当然,事实上他并没有那么大方,这里面夹杂着他的一些小心机。 章惟声之前说收留到颂寻有钱找到住处为止,可是将大部分工资上缴的颂寻就没办法再花钱租房子了。 那可是整整七百块钱,颂寻一点也不担心章惟声会拒绝。 事实如同所想,章惟声收下了,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小心思,默认了他留在这里。 颂寻的紧迫感顿时减半,心情好到看见几个木头桩子都是独特的风景。 在章惟声问要不要出去买菜时一口答应。 麻水巷有个专门卖菜的集市,卫生条件很差,售卖水产品的过道里全是淤泥。 章惟声买了两斤虾,和一条鱼。 这已经算是很丰盛了,在平常饭桌上只会出现一道荤菜。 颂寻盯着那条鱼发呆,上交工资的胆子就是要比平常大些,他开始提要求:“鱼可以做成红烧的吗?” 章惟声走在前面:“可以。” 颂寻眼睛一弯,步子都轻快起来,跟着章惟声在集市里转悠,最后来到一个专门卖衣服的街道,到处都挂着促销的黄色牌子。 一牵连到有关衣服,颂寻瞬间想到还放在厨房柜子里洗不干净的衣服,小心试探地问章惟声:“你要买衣服吗?” 章惟声瞥了他一眼,黑沉沉的眼睛深邃到仿佛能洞察人心:“下次不要再洗我衣服了。” 颂寻不好意思起来:“你都知道了?” 章惟声:“如果你说的是橱柜里已经发霉发臭的那堆衣服,我的确知道了。” 常穿的衣服突然不见,他不会傻到以为衣服是自己长腿跑了,在发现橱柜里那堆已经快要长毛的衣服时,他内心是无奈的,也看不惯章小七不成熟的解决方式。 但那几天的章小七就跟惊弓之鸟般提心吊胆,还没遭到任何不客气的训斥就已经一副天塌了的模样,这导致章惟声没法再为难他,一肚子不客气的话也憋了回去。 章惟声看了眼垂着脑袋自闭的颂寻,走进了一旁的服装店里,随便挑了几件简练的衣服裤子,朝老板道:“要最小码的。” 颂寻听见这话抬头,有些不确定道:“你是买给我的吗?” 以章惟声的个头衣服选最小码显然是不现实的。 章惟声可有可无地点头。 老板在这时装好了衣服,将袋子递给了颂寻。 颂寻的开心不需要特意表现已经快溢出来了,先是朝着老板道谢,随后来到章惟声身边,亮晶晶着一双眼睛,唇角上扬:“谢谢你,章惟声。” 看着喜形于色的颂寻,心口仿佛长出细小的藤蔓,包裹着心脏越勒越紧,章惟声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只是心想,或许收留章小七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章小七能再省心一点,不要有那么多的歪心思,那么,他可以一直收留章小七下去。 星期六这天,炒菜店的老板娘带着周万回了自己老家看望爹妈,店里关门一天。 颂寻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假期。 穿着新买来的衣服,颂寻坐在章惟声的电脑桌前,玩着章惟声的电脑,吃着章惟声买回来的薯片,背后是电风扇哗哗的吹,摇头晃脑地握着鼠标玩游戏。 996充满怨念:“我看你挺乐不思蜀的,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吗?” 颂寻停下手里的动作:“我当然记得,但我找不到章惟声会将钱放在哪里,也有可能是不放心我,他把钱放在了工作的地方,我总不能直接问章惟声他的钱在哪,现在是关键时期,等……” 外面突然响起的巨大踹门声打断了颂寻的长篇大论。 “章惟声——还钱——” “赶紧出来——” 颂寻被门外的大动静吓到,整个人往椅子里缩了缩。 外面似乎不止一个人,有脚步声不时徘徊。 颂寻踮起脚尖,不敢发出声音,趴在房间的门框处看向客厅的大门。 他没出声,希望那些人能以为房间没人,而自己离开。 可那些人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大门被敲的框框作响,随时有被破开的风险。 颂寻不得不出声道:“章惟声不在。” 外头的人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胆怯的回应,带着微微的颤抖,的确不是章惟声的声音,但他们没有善罢甘休,手中的铁棍再次重重敲击到门上。 颂寻见到门上凸起了一小块。 男人暴躁的声音传来:“你打电话叫章惟声回来。” 颂寻:“我没有手机。” 他说的是实话,但外面那些人却以为他在耍自己:“敢忽悠老子,你给我等着。” 大门响起更激烈的撞击,很快,哐当一声被砸开了。 三个拿着铁棍的男人从外面闯了进来,他们暂时没功夫收拾颂寻,一把推开他,对着屋里就开始搜寻起来,将整洁干净的屋子弄得一片混乱。 颂寻站在唯一完好的厨房边上,第一次意识到,剧情中寥寥几笔的介绍,在现实生活中面临的残酷,以及章惟声所要面临的压力。 那些人翻箱倒柜完之后,将目光对准了颂寻,几人朝着他走了过来。 一对三的局面,颂寻心里慌的一批,背在后面的手想要搜寻些什么做为武器,可后面只有一扇推拉门,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停在被强行破开的门后。 章惟声身形挺拔,将本就稀薄的光线遮了个透底,可颂寻却觉得屋子瞬间被照亮了,来自章惟声身上希望的光。 他连忙跑到章惟声身后,探着脑袋躲了起来。 章惟声的视线不带任何情绪,淡淡看着里面的三人,陈述事实般说道:“这个月的债款已经给你们了。” 为首的男人不以为然,甚至流氓地吹了个口哨:“我要提前收下个月的一万块钱,今天必须拿出来,否则别怪我到你学校闹,到时候被开除了可怨不得我。” 他们这完全是耍无赖,一个月内朝着个还在念书的学生要求掏出两万块钱,这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颂寻的关注却放在了几人手上,在章惟声进来的一瞬间,几人将朝外的铁棍自觉向下收拢,像是害怕误伤般。 并且男人似乎并不在意章惟声能不能真的还上钱,只是故意抛出了个不可能完成的数额,要章惟声知难而退。 第49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16 颂寻不知道章惟声有没有察觉出什么,他听到章惟声朝里面的几人道: “我可以在今天拿出一万,剩下的债务也会在下个月加上利息全部返还。” 章惟声语气沉稳有力:“只有一个要求,债务结清后你们不许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否则我会走正规的法律程序。” 几人都被这话镇住,面面相觑,还是为首的男人先说话:“小伙子,口气不要这么大,你知道下个月没还上钱的下场是什么吗?” 章惟声:“我说到做到。” 男人嗤笑,拉了椅子坐下:“行,我就在这等着,先不提下个月,你今天拿不出一万块钱来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章惟声看了颂寻一眼,转身朝楼梯间走去:“你跟我一起去。” 颂寻可不敢一个人留在这,连忙跟上。 下了楼,颂寻放松了些,朝章惟声打探道:“你欠他们很多钱吗,下个月一起还的话不是压力很大?” 章惟声转头看向他:“你想知道什么?” 他不喜欢章小七拐弯抹角的方式,语气也要更为严肃。 颂寻瞬间不说话了。 最近的银行也要半个小时的路程,并且没有公交直达。 半小时后,章惟声径直走向银行,这是他第一次当着颂寻取钱,从手机壳里拿出银行卡,取了厚厚的一沓钱。 颂寻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一无所获了,章惟声根本就没准备现金在身上,银行卡也是放在不离身的手机里。 就还……防他防挺严实的。 章惟声将钱放进包里,带着颂寻原路返回。 半路又下起了雨,雨势渐大,而他们并没有带伞。 回去的路途还有十几分钟。 章惟声打算到便利店现买。 店门口,颂寻积极的表示要替章惟声拿包。 他没指望章惟声真会将放着钱的包给他,只是在章惟声说出下个月彻底结清债务后,那就代表颂寻的任务开始有了期限,这让他不由感到着急。 没人规定进入便利店不能背包,颂寻的意图非常不值得推敲。 章惟声目光落在颂寻透彻的眼睛上,像是想从他的眼睛里寻找些什么出来,那视线带着十足的压迫和审视感。 颂寻不自觉退后,出乎意料的是,章惟声在这时取下背包,亲手交给了他。 接到包的颂寻强行掩盖住自己惊讶的反应,就像是考试时提交了一份不确定及格的试卷,当他还在期待有个六十分时,试卷发下来却是醒目的一百。 在明明感觉不对劲的情况下,依旧无法抗拒。 空荡荡的便利店门口,颂寻被一片落叶惊醒,将包甩在肩上,朝着与麻水巷相反的方向狂奔。 他牢牢抓紧背包肩带,不受控制的思维分散。 章惟声发现他带着钱跑了后,会是什么反应,付出的信任得到相反的结果,或许在这个世界上,章小七这个名字会被章惟声牢牢记住,时不时拿出来鞭笞一回。 那么,他也是主角牢牢记在心里的人了。 不过颂寻又觉得不可能,毕竟章惟声总是冷静而理智,可能不会将心思花在一个骗子身上。 他又开始想,等到章惟声回去,那些催债人会对他怎么样,不过这个想法再次被否决掉,这或许就不是颂寻应该担心的。 那些人受到宋巍江的指使,不可能真伤到宋巍江唯一的儿子。 颂寻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想了一大堆,乱糟糟一片,他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却发现章惟声已经出了便利店,一直在原地注视着他,眼里是从未有过的疏冷和淡薄,和看那些催债的人没有区别。 颂寻有些仓惶地收回视线,可能是太过激烈的奔跑,呼吸都是艰涩的味道,雨水拍击的力道加大,皮肤仿佛有种灼烧的痛感。 或许,这是他们在这个世界,能见到的最后一面。 半个小时后,这个想法被颂寻收回,难得开口骂了章惟声一次。 “章惟声真狗。” 996同样无言以对。 背包内除了一瓶矿泉水和一件外套,并没有颂寻心心念念的一万块钱。 颂寻想到在离开银行时,章惟声晚了半分钟出来,而当时的自己还在思考怎样从章惟声那拿到包。 还明目张胆朝着章惟声提出主动拿包。 说不定在章惟声眼里,这只是一场针对颂寻的游戏和实验,而他傻到没边,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上当了。 颂寻觉得任务没希望了,消极道:“要不你跟我说说剧情偏离的话,我要扣在时空局干多少年还债,我好有个准备。” 996骂了句:“出息。” 颂寻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背包上淋到的雨水,原地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回天桥底下去。 没走多久,他皱了皱眉,突然加快脚步。 “他发现了。” “直接上。” 颂寻迅速跑了起来,试图甩开后面的人。 那声音他有印象,长期吸烟被熏哑的嗓音,带着丝阴冷的气息,是当时他从这个世界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组织那些孩子行骗的领头羊,被称作赖子。 颂寻只顾着关注后头,就算有996的提醒也刹不住不了,被前面猛冲出来的人捂着嘴,拖进了一个不起眼的房子里。 颂寻心里拔凉拔凉,在心里问996:“我要是中途歇菜了,任务能给我算完成吗?”好歹也是因公殉职,要不是为了那破任务,他也不至于跑到这偏僻角来。 “你想的美。”996无语,“你现在最应该想的是怎么脱身。” 颂寻要是能想到就不会那么消极了。 门被合上后,颂寻被推到地上,正好嘴朝下,磕了一嘴的土,连忙呸了两声,结果脑袋就被挨了一巴掌。 “你给我闭嘴。”赖子眼神幽冷,盯着颂寻要吃人般:“再敢动一下,我给你脑袋开瓢。” 颂寻瞬间安静,吃土就吃土吧,总比脑袋开瓢强。 可能是今天尽遇见些超出心理预期的糟心事,害怕这种情绪太多了,直接过渡成了麻木。 他现在心如止水,万事皆空。 站在门边的男人说话了:“这小子平时看着连个屁都不敢放,也不知道从哪搞来的手机,竟然敢在私底下报警,害得那么多兄弟进去了。” 另一个人跟着道:“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反正他也没有户口,就算出什么事也难查出来。” 第50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17 听着几人讨论如何处理自己,颂寻实在忍不住了,维持着脸朝下的姿势举手。 赖子声音阴冷:“干什么?” 颂寻抬头,露出一张沾着泥土的脸,一双眼睛要多真诚有多真诚,将无辜发挥到了极致:“什么报警,你们是不是误会了,我根本就没做过。” 赖子蹲下身,拍了拍他脸,冷笑道:“你觉得我信吗?” 这个动作极具侮辱性,颂寻生气地拧过脸去,很快又和右边盯着他凶神恶煞的男人对上视线。 他重新转过头,和赖子试图好好说话:“你看我像是有胆子敢报警吗。” 赖子点头:“这话我信。” 小七在一众人里胆小怕事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颂寻眼睛一亮,见到了希望,结果下一秒就见赖子从地上捡起一块板砖:“只能怪你运气不好,没藏严实。” 那大板砖都有人脑袋大了,一手下去脑袋真得开瓢了。 人在绝境中的潜能是无限的。 颂寻受到威胁的脑袋开始自发运转,联系到赖子那两句话,记忆回到事发当天,颂寻偷摸打完电话后,眼角余光里有看到人影闪过,是个年轻的身影,但绝对不可能是赖子那边的人,因此当时并没有多加在意。 而与那道身影相近的人里,他只知道两人。 在赖子举起那块板砖的一刻,颂寻大声道:“我知道谁才是报警的人!” 赖子停下手中的动作,颂寻趁着机会赶紧道:“是小五,他那段时间奇奇怪怪的,总是喜欢一个人待在角落里,我还听到他在屋子里对着什么讲话,看到我进门后还心虚的在藏东西。” 在颂寻提到小五这个人时,几人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另外两个人互相嘀咕。 “我们不会是被小五那小子耍了吧。” “我说他主动透密给我们是为了什么,狗屁的想投奔我们,当时我就觉得这小子没安好心。” 细想起来,这批人里面就小五活跃,油腔滑调的一看就心思多,对比起来,小七算是被调教的最老实那个,安分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会报警的。 颂寻知道自己猜对了,那群被拐骗的孩子里头,只有小五喜欢巴结这伙人,算是个狗腿子,别人说不准,但他一定是最会透露颂寻的那个。 靠右边那两人已经开始动摇起来,唯独赖子没有多少表情起伏,手上的板砖也没放下,盯着颂寻的视线阴沉沉的。 “那又怎么样?我管你们谁报的警,大不了一起解决了。” 颂寻再一次超常发挥,不顾危险一只手抓住赖子的袖子,湿漉漉的眼睛闪烁着崇拜和追随的光。 “我没骗你们,其实自从解散之后,我一直想找你们。” “没有同伴的配合,我在外面什么都干不好,连口饭都吃不上,就是捡垃圾也抢不过那些老太太,晚上睡天桥底下还被别人赶。” 颂寻真情实感地倾诉着自己悲惨的生活,眼泪说下来就下来,真挚地看向赖子:“我一直将那当作自己的家,怎么可能会报警拆了自己的家?” 那两人本就有所动摇,现在更是确信了,对着赖子道:“大哥,我看他不像是撒谎的,要不再看看。” 颂寻低头抹眼泪。 996叹为观止,好半天才憋出句话:“看不出来呀。” 果然要被逼一把,人的潜能才能真正意义上发挥出来。 颂寻今天算是给它开眼界了。 赖子冷冷盯着颂寻,像是想从他眼里看出虚假的线索,颂寻继续一脸真挚地看向他。 “我把小五叫过来,让你们当场对质,你最好祈祷刚才说的话是真的,让我发现你们谁说谎,舌头别想要了。” 赖子说完这话就往门外走。 另外两人也出了门,守在外头。 颂寻连忙爬起身,他不知道赖子多久回来,现在最难缠的那个离开了,他必须想办法离开。 这处屋子应该是废弃的,里面空荡荡一片,窗户也是铁栏的,没有后门。 颂寻在角落发现了个扫把,动作中透着轻车熟路,拆了棍子握在手里,随后捡起赖子丢下的板砖,站在门后。 屋内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响动。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喊道:“干什么呢。” 里面半天没人说话,安静到像是不存在人一般。 两人不由觉得可疑,推开门走了进去,面对的是空荡荡的屋子。 “人呢?” 其中一人扫视了屋内一圈,有所察觉,但还没等他行动,一块眼熟的板砖飞了出来,砸到了他头上,整个人直挺挺倒了下去。 颂寻的反应已经很快了,随后一棍子砸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可男人仅仅是晃了两下就稳住身形,一脸狰狞地朝他扑了过来。 颂寻也不管了,手中的棍子挥成了残影,乱打一通,似乎是戳到了男人的眼睛,对方动作迟钝起来,颂寻抓到机会灵活地窜了出去。 刚出门,不远处正巧走过来两人,说话声径直飘进耳朵里。 “大哥,我是什么人你能不知道吗,当初也算是为咱们做出了不少贡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怎么能听那小子的胡言乱语。” 赖子表情不耐,正要说话就看见从屋里跑出来的颂寻,吐了口唾沫丢下小五迅速追赶。 屋里被颂寻拍晕的人也清醒过来,三人都不敢相信被人给耍了,脸色难看,骂骂咧咧追赶起来。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颂寻感觉自己要飞了起来。 他从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今天的经历足够令他破例,惊险刺激到需要用某种方式留存下来,以便当做一份另类的回忆录。 颂寻看到路边的行人,不敢停留一边招手道:“可以麻烦你帮我报警吗?谢谢。” 他很少主动麻烦别人,但现在情况显然不同,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依旧没有忘记礼貌用语。 年轻的路人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便被后头追赶的三人凶狠地瞪了一眼:“少多管闲事。” 路人刚要拿出手机,被这一吼瞬间退缩了。 颂寻明白,路人可能会因为自己被牵连,他从那人身边穿过,顺带留下一句:“没关系,可以不用了。” 留在原地的路人张口结舌,看着连续四人从自己身边飞快擦肩而过。 第51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18 颂寻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去,他没有手机,报不了警,也没办法查询位置。 “左转。” 996的声音突然响起。 颂寻没有任何犹豫,按照996指出的方向跑去。 996不断指出方向,像是一个自动定位的导航,颂寻没有回头,以自己所能触及最大的极限奔跑。 他所不知道的是,996利用系统的功能干预进小世界中,是违规的、不被允许的行为。 这是一条小路,弯曲复杂,甚至看上去很少有人踏足,却是通往目标最近的一条路。 当看到熟悉的巷口,颂寻激动地眨了眨眼,埋头冲了进去。 巷子两旁的人看着追赶的几人,议论纷纷,却没人敢上前去制止。 正所谓相由心生,三人看着都不像是好惹的,没人愿意给自己找麻烦。 而在人群的最前面,一道身影停下了脚步。 颂寻的喘息声断断续续,差点扑进那人的怀里,扯着他的袖子:“章惟声,帮帮我……” 来到这个世界的颂寻认识李老头,老板娘,周万,以及帮过的自己的郭桐,但每次能想到的第一个人都是章惟声,就好像莫名有种心安感,依赖式的对章惟声产生了雏鸟情结。 他不愿意麻烦一个陌生人,但对于章惟声却很不公平的寻着本能靠近。 章惟声的目光落在了颂寻沾着泥土脏乱的脸上,眼中依旧残存着冰冷。 颂寻突然清醒过来,自己曾在一个小时前,毫不顾忌的坑骗了章惟声,尽管没有成功,但同样不可抹除。 这一刻,他突然开始不确定,章惟声是否还愿意管他。 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索命般敲击在耳旁。 颂寻渐渐垂落的手被一只宽大干燥的手拾起,没有任何准备,章惟声拉着他往里面的巷子跑去。 熟悉这里每一处的章惟声显然要比方向感差还记性不好的颂寻靠谱,半路甚至抽空报了个警。 颂寻微微抬眼,看见的是章惟声绷紧的下颌。 后面的那些人都是手里见过血的狠角色,和上次抢占天桥位置的男人完全不同,颂寻能成功逃出来,靠的无非是他们对于小七刻板印象的松懈。 仗着人多的优势,赖子指挥另外两人分开包抄,几人的身体素质要强悍的多,长时间的奔跑并没有消耗他们太多的体力,说话的声音也是中气十足。 可颂寻没办法和他们相比,呼吸里全是股锈钢的味道,双腿仅仅凭着机械麻木的惯性被章惟声拉着。 有颂寻这个累赘在,章惟声没办法发挥全力。 如影随形的脚步声还在逼近,颂寻严重喘不上气:“你……你别……管我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自私:“反正……警察也快来了。” 颂寻的本意是让章惟声放开自己,却反而被拉着加快脚步,章惟声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气,将他推进前边敞开的一处院子里,大门在眼前合拢,接着便是插销上锁声。 章惟声独自一人留在门外。 颂寻踉踉跄跄地稳住身体,像是不可置信般睁大了眼睛,开始疯狂地拍打起门。 老旧的木门困不住外面三人,却能很轻易的阻挡住颂寻。 身后是上锁的屋子,这里并没有人居住。 章惟声转身,背对着门,与后脚赶来的三人面地面对峙。 赖子拧了拧脖子:“你自己让开,我们放你一马。” 章惟声沉默上前,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一拳砸了上去。 门内的颂寻急到团团转,只听见外面瞬间传来打斗声,还有赖子几人粗俗的骂声,但唯独听不见章惟声的一丁点动静,只有拳拳到肉的闷响。 颂寻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乱转,扒着门缝想要往外瞧。 996要淡定的多:“你对男主多点信心行么。” 颂寻皱着眉:“他是男主但不是超人,那可是一对三。” 996和他观念不同,系统的认知里,世界意识围绕着主角,主角也支撑着这个世界,总是有无数的巧合和意外,无形中引导向前,他的存在是至关重要的,谁下线都不会是章惟声下线。 颂寻被门缝上的木屑扎到指甲缝,疼地缩回了手,外面恰巧传来警笛声,在巷口盘旋。 门外,双方同时停手。 赖子脸上覆盖着煞气,不甘心地看一眼被章惟声牢牢护着的大门,对两个兄弟道:“走。” 停止的打斗声让门内的颂寻松了口气,外面似乎有警察过来,和章惟声交涉着些什么。 足足等了快二十分钟,颂寻被放了出来。 章惟声站在门外,身形依旧挺拔卓然,好像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压倒。 他的脸上添了些伤,最严重的在眉骨上,青紫了一片,这些伤口为他增添了分平日所没有的张扬和野性。 颂寻不自觉伸手,像是自己也感受到疼痛般想要触及伤口,章惟声头一歪,避开了他。 冰冷的视线犹如一柄锋锐的利刃,阻隔住所有接近的人。 在这时的章惟声眼里,章小七就是一个极度不省心,且无可救药的骗子,只是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便能招惹到一群不三不四的人。 章惟声像是连视线都吝啬,轻飘飘垂下眼,转身离开。 颂寻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两条腿仿佛有了自我想法,迈步跟了上去。 章惟声没有回头。 “别跟着我。” 颂寻停住脚步,不是很确定的觉得,章惟声的声音很冷淡,虽然他平常也没多热切到哪去,但就是不一样。 想到什么,他还是追了上去,顶着章惟声冰渣子般的目光,将一直背在身上的包交还给原主人。 “你的包。” 看的出来,背包被保护的还算干净,起码比像在地上胡乱打了个滚的颂寻体面。 章惟声看着背包,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拿上包转身就走。 这次颂寻没再跟着,安静地目视他离开。 第52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19 似乎从来到这个世界,颂寻总要面临不知道去哪里的困扰。 “看上去,章惟声一点也不想回宋家。” 面对他突如其来冒出来的问题,996要显得理智的多:“那只是他现在的想法。” 颂寻漫无目的地游荡,垂着脑袋:“是这样吗?” “当然。” 今年的梅雨季似乎格外漫长,从六月初一直到到七月中旬,还在断断续续下个不停。 “据气象局观测,本市可能迎来最后一周的雨期,随后是长达数十天的高温天气,请广大市民注意外出防暑。” 女主持人孜孜不倦地播报着,声音被外面的雨声遮的模糊不清。 章惟声将误触到的手机界面关掉,女主持的声音消失,只剩下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连成雾的雨。 雨声很吵,但似乎又很安静。 没了那个总是喜欢问一些很没意义问题,在房间吃不健康零食,还会占用他电脑的章小七,章惟声的生活重新步入了以往的平静。 这样很好,章惟声肯定的认为。 他从不喜欢别人不分界限的插入自己的生活,讨厌有人干涉自己原定的目标和决定,包括所有超出自己预期设想的东西。 章小七几次三番骗了他。 章惟声不会容忍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留在自己身边。 章惟声的表情越来越冷,仿佛要将外面连成片的雨幕视作敌人。 “小章老师——开个门——” 啪啪的拍门声从外面传来。 大嗓门声很有辨识度。 章惟声打开门,炒菜店的老板娘套着雨靴,手里拿着滴水的伞,还是不可避免被雨淋湿了衣服。 她甩了甩雨伞上的水,进门道:“小七连着三天没来店里了,我想着就算是生病你也应该会和我知会一声,这不是害怕出事,急着过来看看。” 章惟声微愣,老板娘看他表情,不由迟疑:“你不知道?你俩兄弟不是住一起吗?” 她说着还探头往房间里看了一眼。 章惟声:“章小七已经搬出去住了。” 老板娘收回看向房间探寻的视线:“那你应该知道他住哪,赶紧去看看他怎么回事,我店里一个人忙不过来。” “你上点心哈,我就先走了。” 章惟声关上门,表情冷淡。 他又不是章小七真正的表哥,说不定章小七就是因为怕见到他心虚,所以不去炒菜店上班了。 章惟声重新坐回电脑面前,电脑界面中是一款还未彻底制作完成的小游戏,但已经经过了无数次的改进和测试。 他试图找回之前的状态和灵感,却无论如何也消除不了内心的烦躁。 章惟声突然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放在桌角的雨伞被一只手拿起。 还未合上多久的大门重新被打开,又被稍显急躁的甩上。 章惟声面无表情地走在巷子里。 章小七脑子本来就不灵光,万一再生个病发个烧把脑子烧坏了,或者又招惹了什么人被围着揍,真出了事他也不好和老板娘交代。 章惟声撑伞来到那条每天上下班必须经过的小路上,很轻易推开了小屋的木门。 门没被锁上,里面除了一辆自行车,并没有人存在,之前的行军床也不见所踪。 皱了皱眉,他重新步入雨中,挨着每条巷子寻找踪迹。 章小七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人,同样是在下着雨的巷子里,章惟声的警惕心绝对称不上弱,可在那擦肩而过的短短半秒时间里,他对紧挨着自己的少年没由来的太过松懈了,连一点防备也没生出来。 章惟声站在了当时碰面的位置,意识到了章小七不在麻水巷里。 他开始朝着巷口走去,脑中规划出附近可以遮雨的地方。 拆迁的楼房里,废弃的平屋中,便宜的旅馆,地下室,包括前几天去过的银行,里面都有避雨的人,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章惟声一个个询问他们,没人见过章小七。 中途甚至有人动了歪心思,想要联手搜刮这位主动送上门的年轻人。 但他们太低估章惟声的身手了,手指头几乎要被掰弯,痛的住不住哀嚎:“我知道一个地方,你可以到那里找找看。” 章惟声松开手。 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捂着手:“你朝左边一直走,那里有个天桥,里面住着的人是流动的,我们这一直是几个人固定占着地方,没有你要找的人。” 章惟声转身离开,打开伞朝着那人所指的方向走去。 那人没骗他,差不多一公里的距离,的确有个荒废的天桥,底下躺着四个流浪汉。 章惟声上前,挨个询问他们。 几人神情麻木,没有理会他。但章惟声还是注意到当自己念出小七这两个字时,躺着的人眼神微微闪烁了。 章惟声没有多加纠缠,到最近的小卖铺买了面包和饼干等充饥的食品,返回给几人一一分了。 几人不再像刚才抗拒,有人说:“你找的那个人之前就住这,后面他的位置被一个干工地的男人占了,之后就没见他回来过。” 另一个人补充道:“小七把那男的被子扔了,被追着出去,两个人都没回来。” 章惟声突然回想到那天章小七被男人追赶,撞向自己的画面。 那是他第一次认为章小七是个爱生事端的人。 线索到这里中断,似乎已经没有可以寻找的地方了。 章惟声抬头看了眼这里,章小七曾经生活过一段的地方。 天桥地势偏低,顶上还有漏雨的缝隙,连脚下站的地方都是潮湿的,周围有车经过,四面漏风,很吵。 他最后看了眼这里,准备离开。 “等一下。” 一直没有出声的老人叫住了他,章惟声走向这个留着山羊胡的老人。 老人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你和小七什么关系?” 章惟声:“朋友。” “朋友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哪?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老人的态度十分警惕,而一般只有潜藏危险时才会有如此的设防。 第53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20 章惟声拿出手机,点开了一张照片。 那天拥有了新衣服的章小七兴冲冲将所有衣服都试了一遍,左转右转地照镜子,因为几件单价不到五十的衣服就被轻易的满足,美的脑袋都要冒泡了。 他当时觉得章小七对着镜子的模样又傻又呆,不自觉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照片上的少年十八九岁的模样,眉眼弯弯,对着镜子傻乐。 的确是小七。 李老头神色微缓:“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三天前。” 听到这个时间,李老头重新板起了一张脸,语气有些严肃,看向章惟声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 “那你最好赶紧找到他。” 章惟声皱眉,丢了往日的平稳:“为什么要这么说?” 李老头不卖关子,指了指右边的方向:“那边有个五层楼的房子,住的都是群年龄不大的孩子,现在那块地方被查封了。” 章惟声意识到老人接下来说的话,有关于章小七。 “那些孩子都是被从小拐过来的,被逼着干坑蒙拐骗的活。” “小七就是其中一个。” 李老头摸了摸胡子:“你别看他胆子小,有时候做事却不管不顾的,那些人牙子就是被他搞没的。” 他待这有几个年头了,人老了脑子却不糊涂。 三天前,有三个人找了过来,同样是问小七的下落。 那些人他认识,就是专门盯着那些孩子行骗监督的幕后人,那些人说话也没特意避讳,他假装从边上路过,听明白了前因后果。 李老头:“有些人牙子跑了出来,憋着劲在找小七的下落,小七真要是落他们手上,就不知道还能不能有个好了。” 章惟声喉咙不知不觉有些干涩:“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临走前,他背对着其他人,给老人塞了两百块钱,李老头没有拒绝,笑了笑收下了。 章惟声握着伞的力道加重,加快步伐离开这里。 一直以来,他都被自己的过分误导而否认章小七。 事实却是,他从没有好好了解过章小七,不知道他的过去,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不学好,只当他从来都是这样。 不会有人从生下来就是好人,也不会有人从生下来就是坏人,全看他未来所接触的人与环境。 章小七的过去比章惟声预想中的要恶劣太多,只是他从来都没提过,唯独的一次卖可怜都要含蓄的多,可那时的自己只是认定他又在使歪心思。 而在章小七被那些人围堵,随时处在危险中时,却被自己赶走了。 回想着老人的话,章惟声突然不敢想,章小七现在究竟在哪。 他那么看重钱的人,甚至连续三天没有去炒菜店上班,明明没有地方住,却也不在小屋里,不在天桥下,那又还会去哪呢。 章惟声难得毫无头绪,他现在很乱。 一场雨下到半夜十二点也没停,章惟声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感到筋疲力尽。 他收了伞,缓步上楼,脚步骤然在门前停住。 走廊靠近章惟声房间的墙边,靠墙坐着一个抱着腿安静等待的少年。 夹杂着雨的风不断往走廊里吹,他便不自觉缩着脑袋往墙边挤,恨不得和墙面融为一体。 好不容易长出了点肉,不过短短三天,又消了下去。 他身上湿漉漉一片,头发一缕一缕搭在额头上,似乎是觉得冷了,身体蜷缩的更紧了。 颂寻等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坐着都睡了过去,可是太冷了,被浸湿的衣服凉飕飕的。 这些不是最重要的,半睡半醒间,他感觉有一道强烈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不容忽视。 颂寻将耷拉的脑袋从腿上抬起,睁眼。 章惟声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总能保持表面的平静,就像此时,居高临下望着颂寻的样子,表情称得上寡淡。 颂寻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忙起身,不太敢看章惟声,支支吾吾道: “我可以拿走我的衣服吗?” 虽然衣服是章惟声买的,但既然送给他了,那就是他的,最重要的是,因为害怕口袋容易丢东西,他将自己仅有的两百块钱放在了枕头里。 颂寻脸皮很薄,如果像平常发生之前的事,在别人明确驱赶自己的情况下,他绝对不会再回来。 可外面一直下雨,他没有干净的衣服穿。 没有钱,他也没办法吃东西。 颂寻害怕那些人发现自己,整天提着一颗心高高挂着,连觉也睡不好,很困。 他不敢回麻水巷,怕那些人还在那,也不想去老板娘呢,担心他们会因为自己受到牵连。 颂寻之前和章惟声说,自己从小靠捡垃圾长大,这话是骗他的。 颂寻才不想捡垃圾,里面又脏又臭,他下不了手。 可是真的好饿,又冷又饿的颂寻实在挨不住,在天黑的夜晚摸了回来。 却没想到,章惟声今天会这么晚回来,苦等了整整五个小时。 现在见到人了,之前鼓足的勇气不知道为什么,跟泄了气的气球,飞速瘪了下去。 颂寻抬眼小心看章惟声的脸色,强调道:“我拿了东西就走哟。” 话刚落下,章惟声猛地靠近,吓的颂寻忙不迭往后退,他忘记了后面是堵墙,退无可退的颂寻歪着脑袋眯眼,还以为章惟声要揍他。 霎那间,颂寻被紧紧搂进一个同样冰凉的怀抱中,搂抱着自己的手臂不断加重力气,让颂寻恍惚有种被禁锢的慌乱。 章惟声身上同样湿透了,他在外面找了颂寻近一天,雨伞已经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在见到颂寻的一瞬间,他想,就让之前的不愉快全部忘掉,他不追究章小七骗他的事了,反正他也从没成功过。 感受到怀里人开始小幅度的挣扎,章惟声放开了他,眉宇间隐隐透出担心和不愉,问道:“你去哪了。” 如果没有人在意,没有人关心,颂寻并不觉得如何,可在面对章惟声的询问时,他没忍住瘪了瘪嘴,有些委屈。 “我没地方去,外面还一直下雨。” 颂寻的语气,快要将外面的雨论定为罪大恶极了。 章惟声正在用钥匙开门,仿佛很是若无其事,不上心的随意道:“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 钥匙几次都没能对准锁孔,成功开门。 章惟声手很稳,从来不会出现这样微小的失误,他皱了皱眉,脸上闪过懊恼,像是妥协了。 对自己心道,章惟声,你就承认吧,你不想章小七离开,你很在意他。 第54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21 颂寻以为自己听错了,问996:“你听见了吗?” 996:“听到了。” 颂寻站在原地沉思,章惟声在他心里从愿意收留自己,是个好人后,又晋升了一级,变成了就算差点被坑骗,依旧愿意收留自己,宽容大度,不爱记仇的好人。 “进来。”章惟声朝又在发呆的颂寻道。 颂寻脚步半试探地踏了进去,接着被章惟声推进了浴室里,又拿了颂寻总共没穿过几次,心心念念的新衣服进来。 等到颂寻洗完澡,就听见厨房有炒菜声,章惟声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把桌上的药喝了。” 是一杯感冒冲剂。 还透着热气。 颂寻一边拿眼睛瞄着厨房的章惟声,一边将药喝了。 半个小时后,桌上摆了颂寻爱吃的粉蒸肉和肉饼汤。 章惟声给他添了满满一碗饭放跟前:“明天给你买鱼吃。” 颂寻有些恍恍惚惚,再次询问996:“章惟声怎么了吗?”突然这样他有点害怕。 996情绪稳定:“谁知道呢。” “吃呀。”章惟声坐在对面的位置看着颂寻。 颂寻捧着碗抬头,小声问道:“你不吃吗?” 章惟声这才重新进了厨房,给自己添了碗饭。 章惟声总算不再奇怪地盯着自己,颂寻全身放松了些,低头吃饭。 他饿了三天,胃里都要没感觉了,现在被香味一激,抱着碗就吃,觉得自己能把盘子啃了。 吃完一碗饭的颂寻看向章惟声,像是在很乖的等待主人家的指示。 对于一个蹭吃蹭喝蹭住的人来说,还在不久之前犯过错,不可以太理直气壮。 章惟声不自觉放低了声量,保持和颂寻相对等的说话方式:“你饿了几天,一次不能吃太多,对胃不好。” 他看了眼时间:“明天给你做好吃的,现在刷牙洗脸睡觉。” 颂寻很好说话地放下碗,起身准备收拾桌子,却被章惟声制止:“这里我来就行。” 从前默认的分工方式,都是章惟声做饭,颂寻收拾桌子洗碗。 规则的改变使颂寻有点无所适从,章惟声已经开始将桌上的碗清理进厨房,他只好照章惟声说的,刷牙洗脸去了。 做完这些的颂寻进了房间,突然在房间门外谨慎看了一眼,连忙上床。 他的枕头还在,没有被章惟声清理掉。 颂寻扒拉着枕头里面,在看到里面的两张红色钞票时,拍了拍胸口。 他最珍贵的财产还好好的。 颂寻将它俩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决定再也不分开放了。 刚给自己的财产转移好地方,章惟声进了房间,随后合上了门。 颂寻想到自己几天没去的工作,忍不住问道:“炒菜店那边怎么样了?” 章惟声同样有所顾及:“这几天你就不要出门了,周万放暑假了,他们过几天要回老家,店暂时不开了。” 颂寻为自己损失唯一的经济来源在心里默哀。 章惟声上了床,占据了一张床三分二的位置,颂寻往里面挪了挪,几乎要贴着墙了。 章惟声看了他一眼,关灯说了句睡觉。 经历过三天流浪生活的颂寻一躺到柔软的床上,安全感爆棚,甚至不需要酝酿睡意,眼睛一闭成功睡死了过去。 章惟声却迟迟没有入睡,平躺着安静睁眼,望了天花板足足一个多小时。 突然翻了个身,一只手臂抬起,似乎是尝试着,不太确定地搭在了颂寻的双肩上,最后微微收紧,将人环绕起来,靠近自己的方向。 第二天中午,颂寻正在用章惟声的电脑看恐怖电影,听到章惟声在外面接了个电话出门了。 半个小时,章惟声还没回来。 总感觉一个人阴恻恻的颂寻选择关了电脑,跑到窗外看了一眼。 楼下巷子里只有零星几个过路人。 今天天气彻底放晴,太阳光透过密集的房子,洒了下来,颂寻摊开手,感受到暖融融的日光。 任务依旧顽强地硬挺着,没有宣布失败。 颂寻有些茫然,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下去。 他有一种预感,现在的章惟声就算面临山穷水尽的地步,可能也不会愿意回到宋家。 那么他的任务就失去了意义。 996放宽要求:“只要你可以让章惟声回到宋家,不限制你使用什么方法。” 这依旧很难,章惟声并不是一个轻易能被人拿捏的性格,颂寻脑袋空空,支着下巴对着窗口叹气。 章惟声在下午五点才回来,开头就一句话:“上次围堵你的三个人被抓到了。” 颂寻一愣,似乎是没反应过来。 章惟声看他的反应,心口被扎了下,低声道:“你不用再害怕了。” 那天围堵颂寻的三人虽然趁着警察过来前跑了,章惟声却很细致的描绘了几人外貌特征,尽量将事情往大了说。 那几人也是上赶着找死,寻衅滋事吃霸王餐,被逮捕了起来。 章惟声没有透露有关章小七的事,找了天桥底下的李老头指认了几人的身份,确定了几人拐卖犯罪的事实。 这事风头过去后,章惟声带着颂寻办理了身份证。 因为章小七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没有任何出生的医学证明,核实身份上遇到了许多麻烦,又是要恢复常住人口登记,又是各种手续。 颂寻自己都是晕头转向的,这些章惟声全程陪同,带着他上上下下跑了许多地方,总算上了个集体户口,将身份证办理了下来。 身份证办理下来的第一件事,章惟声带着颂寻进了手机专卖店。 “选吧。” 颂寻睁圆了眼睛看着章惟声,像是不可置信,又暗暗藏着期待。 “你……你要给我买吗?” 章惟声点了点头,又嗯了声。 颂寻在这个世界经历的所有不愉快都要被自己即将拥有手机冲淡,他要有手机了! 这个时代,手机的重要性不亚于许多人的精神粮仓,颂寻常常因为自己没有手机而感到极度的无聊。 章惟声已经在专柜里挑选了起来,最后看中了一款,和销售人员沟通起了性能配置,处理器等问题。 第55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22 颂寻瞥过去一眼,微微一震。 标价牌上明晃晃的5999。 日子不过了?! 颂寻在后面扯了扯章惟声的袖子,指向另一边一千出头的:“我要这个就行。” 销售员嘴角的笑往下拉了拉。 章惟声没有听颂寻的,将手机递给销售员:“就这个吧,谢谢。” 销售员嘴角的笑重新挂了起来:“那我给您装起来。” 颂寻几乎要以为章惟声决定躺平回家继承财产了,六千块钱,按照目前的生活花销的,这些钱可以用四个月。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的颂寻连忙打住念头,他干嘛要替章惟声担心这些,明明他才是那个最希望章惟声因为没钱而回宋家的人。 拿到手机的那一刻,颂寻有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接着又被章惟声拉去营业厅办理了电话卡。 章惟声给手机里添加了自己的指纹,然后体贴地给输入法换成了手写的。 颂寻看了章惟声一眼,重新给输入法换回了二十六键。 其实他压根没准备设置密码。 做完这些已经是晚上的七点,天彻底暗了下来。 颂寻可稀罕这个手机,一直到吃饭的时候的也没放下来过,各种安装常用软件。 章惟声敲了敲桌子:“吃饭不要看手机。” 颂寻还算听话地将手机反扣在桌上,只是吃两口就要瞄一眼,光是看见属于自己崭新的手机就心满意足。 到了晚上十点钟,手机也没从手上离开过。 章惟声看了他一眼,加重语气:“我要关灯了。” 颂寻爽快地嗯了声,等到章惟声关灯后手机的光还直晃晃亮着,最后章惟声实在忍无可忍,强行将他手机关机。 颂寻这才肯沉下心睡觉,也不知道是对章惟声表示反抗还是不开心,睡前翻了个身,背对着章惟声不说话。 可能是章惟声最近的态度都太温和了,这导致没什么脾气的颂寻也生出了气焰,竟然开始在心里指责起章惟声的行为太过霸道,完全没有认识到自己手机的光亮也会导致别人的休息。 章惟声盯着颂寻气鼓鼓的背影皱眉,心想自己是不是太纵容了。 他给章小七买手机,只是考虑到可以随时联系,那天在找章小七的十多个小时里,章惟声想的是,要是章小七有手机的话就好了。 而不是让章小七沉迷网络世界。 早上醒过来的颂寻发现自己又滚到章惟声怀里去了,他看了眼章惟声,发现没醒,又悄悄滚回了自己的位置。 颂寻明明记得昨晚自己是朝着墙睡的。 边想着,颂寻重新给手机开了机。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章惟声一直待在家里,整天对着电脑倒腾着什么,连兼职都没去了。 屋里两个人都没有收入来源,完全是坐吃山空的节奏。 颂寻才不关心这些,他巴不得章惟声躺平。 但是章惟声在家的话,会管控颂寻玩手机的时间,这导致颂寻有点郁闷。 默默抱怨完没几天,章惟声却开始了频繁地往外跑,有时候还会带着些酒气回来。 章惟声的外出,给了颂寻许多独立的空间。 这天章惟声出门后,颂寻就开始躺在床上划拉手机了,过了两个小时页面卡住不动,显示无网络信号。 颂寻刚拿到手机的时候忘记连宽带,手机流量早就清空。 他从床上下来,四处拿着手机转悠了圈,还是没用。 颂寻放下手机,无聊度过一小时后,还是选择给章惟声打电话,用不是那么理直气壮的声音道:“家里网好像坏了。” 对面声音有些嘈杂,似乎不止一个人。 很快,章惟声四平八稳的声音传了过来。 “哦,没坏,我远程关掉了。” 颂寻一口气没喘上来,瞪着手机不说话。 “还有事吗?” 颂寻气鼓鼓:“没了。” 电话被对面挂断了。 大概是被气到了,颂寻难得有了想出去散散心的想法。 当被人从后面拍了下肩膀,颂寻易惊体质被吓地抖了下。 “我终于找到了,还以为你出事了。” 颂寻转头,看见了一脸激动的郭桐。 当时他生病被章惟声接过来时,并没有机会告诉郭桐一声,后来每次过去也没看到他身影,就不了了之。 但颂寻没想到郭桐会特意找自己:“不好意思啊,没和你说一声就走了。” 郭桐摆手:“没关系,你没事就好了。” 他又问道:“你是要去哪里吗?” “只是随便逛逛。” “我正好也没事,要不我们一起吧。” 对于郭桐热情的邀请,颂寻有些迟疑,郭桐挠了挠头,继续劝说道:“我知道一个好玩的地方,反正也没事,一起去吧。” 对方连续两次的邀请,颂寻不好意思再拒绝,只好点了点头。 郭桐带颂寻去的地方是个电玩城,人比较多,就连边上的彩票店也排着队。 颂寻只不过看了眼,郭桐以为他想去,拉着人就上前排队了,颂寻慌乱了一瞬,被人群包裹。 郭桐拍了拍他肩膀:“没事的,说不定能中呢。” 颂寻想说什么,但看郭桐兴致满满的模样,还是作罢了。 队伍很快排到两人。 郭桐付了两个人的钱,颂寻慢吞吞地从自己口袋里掏钱,不舍地交给老板:“一张刮刮乐就够了。” 说完又转头对郭桐道:“不用了,我有钱。” 郭桐摸了摸鼻子,硬是从颂寻的语气里听出来一股骄傲劲。 彩票这种手气概率的东西,颂寻没抱什么希望,所以才会在刮开覆膜区,看到里面的符号时没能掩盖自己的表情。 郭桐在发现自己没中后便扭头看向颂寻,见他眼睛瞪大了圈,手指激动颤抖的模样,瞬间深信不疑颂寻中了大奖。 也跟着激动,急不可耐道:“中了多少。” 这下,老板也看了过来,屏住呼吸盯着颂寻看,猜测着大致的金额,心想自己这都多久没出过大奖了,到时候要拉横幅,打爆竹好好宣传一下。 沉浸在激动欣喜中的颂寻总算抬头,把两人急得够呛,溢于言表的兴奋,对着老板道:“是可以直接兑奖吗?我中了五百!” 老板掏了掏耳朵,和心理预期的太远:“你说多少?” “五百!”颂寻怕他听岔了,五个摊开的手指就差伸到人跟前了。 郭桐和老板反应差不多,连忙拿了颂寻的彩票看,的确是五百,不过他还是勉强对颂寻呵呵笑道:“五百也挺好。” “是很好。”颂寻纠正他。 那可是整整五百,不是五十块,也不是五块。 第56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23 颂寻揣着意外得来的五百块,难得舍得了一回,跟着郭桐在电玩城乱玩了通。 郭桐坐在休息椅上,也不去玩,就看着颂寻和投篮机较劲,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是颂寻放他这的手机。 看了眼玩的起劲的颂寻,郭桐将手机放在一边,没有理会,准备等颂寻玩完了告诉他一声。 铃声没有消停的意思,自动挂断后又锲而不舍响了起来。 郭桐怕有什么急事,起身叫了颂寻一声。 场地太吵了,再加上精神力集中的关系,颂寻并没有听见有人叫自己。 郭桐看了眼还响着的手机,索性直接接通了,还没说话,对面就响起一道透着几分严瑾,语速很快的男声。 “为什么没在家里,你现在在哪?” 郭桐皱了皱眉:“小七现在有事,我让他晚点回你。” 像是没意料到会在小七的手机里听到别人的声音,手机对面的人顿了顿,语气比刚才还要严肃。 “你是谁,让章小七接电话。” 郭桐:“都说了他有事,晚点让他回你。” 从一开始,郭桐对手机对面的人类似于命令的语气就感到不满,他大概知道小七没有家人朋友的事,这人过于理所当然的态度让他感到不舒服。 “我在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拿着章小七的手机。” 那人逐渐开始不耐,语气冷了下来。 “或者我可以认为你冒领别人手机,里面有定位,我可以现在报警叫警察过来。” 到底是个刚毕业的学生,踏入社会也没多长时间,郭桐被对面的话镇住,主动权不知不觉就被夺了过去。 “我是小七的朋友,只是替他保管手机。” “你们在哪?” “千山路的电玩城。” 离麻水巷不远,里面多是年轻人最爱聚集的地方。 “告诉章小七,让他现在回来。”对面丢下这句话直接挂了电话。 郭桐拿着手机微微愣了会,再抬头看颂寻时却发现投篮机那没人了,连忙站起身四次环顾了圈,还是没见到他。 这块地方大,人又多,现在正好是放暑假的时候,人就更多。 郭桐足足找了半个多小时,才和试图在寻找回来路的颂寻撞上。 半小时前,颂寻不知道怎得,被一群小朋友在后头围观,还被他们提出了宝贵的指导技巧,没出息的落荒而逃了。 半道绕了几圈才发现找不到郭桐的人了。 “你手机刚刚有人打电话过来了,叫你回去。” 颂寻接过手机,不用打开都知道那人是谁,他手机里只有章惟声一个联系人。 看了眼时间,发现竟然已经六点了,颂寻抬头对郭桐道:“我该回去了。” “那回去吧。”郭桐这样说着,其实最初的想法是想和颂寻到外面吃晚饭,但现在被一通电话搞砸了。 回去路上,郭桐打探道:“小七在这还有别的家人吗?” 颂寻随口道:“没有。” “那……给你打电话的人是谁?” 颂寻沉思了片刻,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任务对象,郭桐突然又道:“你们是住一起吗?” 颂寻点头:“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因为关系比较好,所以可以住在一起,郭桐理解了他的意思,拿出了自己手机道:“我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当然可以。” 经过一个下午的时间,颂寻眼里,郭桐帮过自己,又一起出去玩过,可以归类进朋友的范畴。 郭桐家要离的近一点,颂寻和他道别后,继续往里走。 窗户里看去灯是打开的,显然章惟声已经回来了。 颂寻手还没靠近门把手,门就被人从内部打开了。 章惟声面色不悦:“出去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颂寻发出真实的疑惑:“出去也要跟你说吗?” 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眼看着章惟声盯着自己表情更加难看起来,大有在门口僵持不休的意思。 于是颂寻又改口:“我是想和你说的,给忘了。” 章惟声这才微微侧身,让颂寻得以进去。 颂寻发现厨房没有开火的迹象,回头问道:“我们今天不在家吃饭吗?” 他的关注点永远在吃上,章惟声从鼻子里哼出口气:“你在外面和人潇洒自在,回来就指望我做饭伺候你是吧。” 颂寻没有这个意思,想了想道:“那我做饭也行。” “我没兴趣试毒。”章惟声走进厨房,在打开冰箱时手一顿。 为什么会本能觉得章小七厨艺不好。 事实上章惟声并没有看过章小七做饭,却下了这样的定论。 颂寻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毫无负担等饭吃。 不过等菜全上来时,傻眼了。 颂寻很少挑食,所以这一桌四个菜,章惟声能全部找出颂寻不爱吃的,真的很厉害。 就连颂寻都不喜欢吃,可见这些菜是真没有下口的角度。 可以看出来,章惟声吃的兴致也不大,全程没动几下筷子。 颂寻拿筷子挑出一块苦瓜,甜的。 外面不知道裹了多少蜂蜜,腻的嗓子发干,好好的苦瓜来了个大整改。 颂寻放下筷子,意识到章惟声还在生气,他抬头,不赞同道:“你在浪费食物。” 章惟声:“我花钱我愿意。” 颂寻被堵了回去,不服气道:“我也给了你钱。” 章惟声面无表情的细数:“算上你身上的衣服,每天的一日三餐,零食水果,水电房租也有你一半,你觉的那七百够吗?” 颂寻瞬间负债累累,他试图将话题往最初的矛头上引,解决问题。 “如果你是因为我出门没和你说这件事,我已经说过了,是我忘了,我的原因,可你不觉得你自己也有问题吗,如果你没关我的网的话,我就不会出去,也就不会忘记跟你说。” 颂寻刚开始的确是抱着解决矛盾的方向去的,可说到后面不自觉就带上了个人情绪,语气逐渐抱怨。 他看上去很委屈的样子,到最后将错处全堆到了章惟声身上。 “章小七,你是说我做的不对?” 颂寻否认,语气却不是那么回事:“我没这样说,只是提出了一点建议,如果你下次不再随便关网的话,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章惟声笑了:“我承认,我的错,既然要解决问题那彻底一点,手机我给你没收,就更加不会出现今天的事了。” 第57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24 颂寻瞬间护着自己的手机,仿佛现在才认识到自己寄人篱下的事实。 主动承认错误:“当然不是你的错,我的错,是我的问题。” 章惟声盯着他:“和你一起出去的人是谁?” “郭桐。”颂寻回答。 章惟声将接颂寻电话的人对上号,和他一个学校,大两届现在已经开始实习,并不算陌生,但也觉得称不上熟悉。 “为什么要跟他出去。” 颂寻:“只是正好撞上了。” 章惟声没有说话,今天的他很不灵智,也很不冷静。 一直以来,章惟声认为的章小七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所以能依附的只有自己。 在章小七手机里听见别的男人声音时,他下意识表现出了攻击性,排斥章小七身边出现别人的情况。 章惟声讨厌脱出自己掌控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将章小七划入了属于自己的范围里,总是忍不住干涉章小七的行为,想要他按照自己的想法运行。 一旦超出既定的轨道,章惟声会感到烦躁,忍不住纠正。 章小七性格软和,似乎连反抗都是无声,很容易被忽略掉,也不会观察章惟声对自己的管控,这也是他们相安无事的关键,可一旦章小七生出抗议,不再包容,两人间的矛盾便会原形毕露,僵持不下。 章惟声意识到应该控制自己。 一顿饭吃的双方都不愉快。 饭后,颂寻拿着自己的衣服先进了浴室。 章惟声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在思索探寻着什么。 消息铃短促的响了声。 是章小七放在桌上的手机。 章惟声没有任何负担地拿起查看。 ——回去了吗。 ——今天玩的开心吗,下次再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本来今天想请你吃饭的,要不下次。 章惟声盯着最后类似邀请的话,指尖一滑,直接将郭桐删除了。 才认识多久,就想着请吃饭,安的什么心。 颂寻洗完澡出来,这个时候他还没发现问题所在,直到躺床上刷视频时,才发现自己的联系人又变成了章惟声孤零零一个。 这个屋子除了自己,只剩下章惟声一个大活人。 颂寻噌地坐起身,看向刚进房间门的章惟声,拿着手指质问道:“你删除郭桐了。” 他以为章惟声起码会想个理由和说辞,可章惟声只是淡淡看了手机一眼,干脆又随意地承认了。 “是我删的。” 章惟声随手将擦头发的毛巾扔到一旁,上了床。 以往颂寻都会主动空出位置,可今天他太生气了,一点也没挪动,章惟声却不在意,往边上一靠,胳膊腿紧挨着颂寻,两人距离近的不能再近。 颂寻被他无关紧要的态度气到:“你这样很不尊重我。” 章惟声的注意力却不自觉偏离,落在颂寻穿着中裤的小腿上。 这段时间好吃好喝的养着,颂寻身上长了肉,一双细白的腿也多了丝肉感,可能是从小营养没跟上的原故,体温偏低,挨在一起凉丝丝的。 颂寻还在等一个回应,章惟声抽空说了句:“你这样想我也没办法。”视线依旧停留在颂寻修长笔直的两条腿上。 颂寻被这话气到,恶从胆边生,一脚踹了过去。 章惟声没躲,颂寻那点软绵绵的力气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就在颂寻收回腿时,一把握住了那截从眼前晃过的脚踝。 颂寻没意料到章惟声突然的动作,腿没收回去,一个不稳脑袋往后仰,哐当撞墙上去了。 这一撞还不轻,声音也响亮。 颂寻被撞懵了,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章惟声也是一愣,对于自己为什么要握章小七脚踝这事心里也有些迷茫,更没意料到章小七会直接撞墙上。 反应过来的颂寻捂住后脑勺,眼睛瞬间就红了。 “你推我。” 章惟声张了张嘴,难得表情有些空白,很难理解颂寻的逻辑,明明就是他自己平衡感太差,但颂寻表现出非常的委屈,仿佛章惟声现在多说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便会承受不了打击当场崩溃。 章惟声强行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往下咽:“我的错。” 颂寻不接受他的认错:“你以为一句话就可以抵消自己的错误吗,你总是不讲道理,以为自己是对的,不顾及我的想法,还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断了我的网。” 脑袋一涨一涨的疼,颂寻怀疑自己被撞脑震荡了,越加气愤:“明明是你要给我买衣服,买手机的,也是你趁我生病把我抱这来的,现在却开始算账,斤斤计较,你不觉的自己很过分吗?” 章惟声起身下床,到冰箱找了一瓶冰冻的水,用毛巾包好。 这期间颂寻的指控就没停过,已经往前推到第一次见面,章惟声想故意捏碎自己手腕的事上去了,在他口中,章惟声已经成了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存在。 章惟声直接过滤掉这些对自己十分不友善的负面评论,冲颂寻招手:“过来。” 颂寻不过去,反倒往墙边退了退:“你还想对我动手吗?” 章惟声深吸一口气,盯着颂寻再次开口:“你过不过来?” “我就不过去。”颂寻撇过脑袋,对于自己说了章惟声这么久的坏话,而对方没有任何反应这事上,让他认为章惟声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厉害,胆子自然而然膨胀了。 “行。”章惟声语气平静。 颂寻将这认为他对自己的服软,刚生起一点拿捏住章惟声的小得意,眼角余光就看见章惟声大跨步上了床,往自己这过来。 “你不许——” 颂寻还没来的及说话,后脖颈就被一只大手摁住,压在自己枕头上,没挣扎几下,章惟声便跨坐在了他后腰上,制止了颂寻所有的反抗。 这个糟糕的姿势使颂寻瞬间安静下来,动都不敢动。 章惟声没意识到有任何问题,还奇怪于他的突然安静,趁着这个时候对颂寻的后脑勺检查了番。 没破,但鼓起了一个大包。 章惟声将用毛巾包裹的冰水往上面敷,没一会听到底下颂寻蚊子般支支吾吾的声音。 “你先从我身上下来。” 第58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25 如果说之前章惟声没有意识到自己压制颂寻的动作有任何不对劲,那么在颂寻扭扭捏捏的一句话后。 他开始正视起两人现在的姿势。 颂寻耳朵尖都红了,被压着腰塌下一截,和章惟声严丝合缝贴合在一起。 章惟声盯着他透红的耳尖发愣,直到颂寻在自己身下不满地挣扎起来,才如梦初醒地翻身下来。 为了给伤口冰敷,颂寻依旧保持趴着的姿势,背后的曲线一览无余。 章惟声开始意识到,章小七并不是全身都瘦,身上还是有肉饱满的地方。 “好了没有。”颂寻脸埋在枕头上有些喘不过气。 被声音惊醒,章惟声强行让自己的视线挪开,毛巾被手掌的温度热化,水汽渗透,他匆忙将冰水拿开:“可以了。” 颂寻翻身呼吸新鲜空气,就看见章惟声避开自己逃也似的离开。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发现没那么痛了。 章惟声收了东西进来,一声不吭关灯上床。 颂寻也没说话,他还生气着,转头对着墙睡,呼吸片刻后变得平缓起来。 章惟声直直躺在床上,没有像以前一样揽着颂寻睡,身体发热发烫,做为一个男人,他当然知道这代表什么。 章惟声从小心思全花在了生存上,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些,属于男生特有的青春期和叛逆期一同到来。 那时的他也会翻墙去网吧,自己一个人尝试抽烟的滋味。 可一切终止于章微被查出癌症的那天,这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从那时起,章惟声就没有任何空余再想其他,每天疲于赚取医药费,同时还要兼顾学习,这些重担压在他身上,心神杂念好像也被一并挤压殆尽。 在别的男生开始对恋爱陷入朦胧的幻想中时,章惟声只是认为那属于无关紧要的东西,对于身边出现的女人也从没有上过心。 而在今天,对着一个与自己有着相同身体构建的男人,章惟声的身体有着瞒不住的反应。 这个时代对于超脱性别的感情已经逐渐包容,但因为太过突然,章惟声依旧有些无从适应,需要消化。 第二天大早,颂寻醒过来时章惟声已经起床了。 他揉了揉眼睛,下床刷牙洗脸。 章惟声买了早餐进来,放在桌上,颂寻很生疏地对他说了句谢谢,坐下吃自己那份。 他还记得昨天吵架的事。 章惟声没有说话,一顿早餐吃的心不在焉,全程走神。 颂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但想到昨天的事顿时打住。 两人似乎陷入了冷战。 通常是颂寻最先发起,章惟声继续走神恍惚,不知道想些什么,反正谁也不说话,就这么互不干扰。 章惟声最近闲了下来,待在家里的时间增多。 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颂寻眼睛都快长天上去了,看见章惟声从身边路过,就是无视看天花板也不看他。 这天颂寻在章惟声路过自己时依旧扭过头去不理人,却突然听见章惟声说:“想不想出去玩?” 颂寻一愣,很快一口答应下来,他将这次邀请视作章惟声在对自己妥协。 颂寻以为章惟声说的出去玩是去附近,没想到出租车一路驶向了海市最大的商场中心。 这块地方是海市的经济命脉,寸土寸金的地界,周围来往的都是些穿着职业化的男男女女,穿梭在周围。 颂寻扯了扯自己的袖子,看向章惟声:“这里花钱很贵的。” 章惟声却直接朝着里面走了进去,颂寻只好跟上。 结果没进去多久,就看见章惟声往一家看起来很贵的服装店进去。 颂寻心想难不成章惟声也中彩票了。 看见章惟声在里面朝自己招手,系着丝巾的导购也朝这边看过来,颂寻咬牙踏步进去。 明亮光滑的瓷砖地板几乎要到照亮行人的地步,颂寻战战兢兢靠近章惟声,想拉他出去,结果章惟声随手就拿了件衣服往他身上比划,开口道:“试试去。” 颂寻觉得他疯了,很小声道:“我已经有很多衣服了。” 一旁的导购连忙道:“这位先生为你选的衣服很合适,穿上绝对好看,试试没关系的。” 章惟声另外挑了几件,全部塞给颂寻:“都试试。” 到最后章惟声和导购好像才是一伙,颂寻被话堆着架进了更衣室。 换衣服的时候,颂寻脑子里还在猜想,章惟声不会是为了整他,已经在外面跑路了吧。 被这个猜测弄到心慌的颂寻加快了速度,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章惟声踪迹。 而后安心的发现章惟声就坐在店里的休息椅上,开始了对他身上衣服的点评。 颂寻来来回回换了数十趟,最后大包小包有一堆,到结账环节时他都不敢看,害怕出现付款失败余额不足的情况,最后两人都要被扣在这。 但结果一切顺利,钱也轻易付出去了。 直到走出店门,颂寻都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章惟声道:“你哪来的钱?” 章惟声似乎是觉的他问了个很傻的问题:“当然是挣来的。”总不成是偷来抢来的。 颂寻紧张地问996:“章惟声没干什么违法的事吧?” 996无语:“没有。” 这让颂寻松了口气,刚没多久章惟声又进到了一家鞋店里,再次招手让颂寻进去。 这次出来时,颂寻手里又多了两个购物袋。 逛了快一个小时,章惟声似乎兴致很好,热衷于花钱买东西,颂寻累到找了个地方休息。 看了眼店里的章惟声,他突然意识到手里这些东西都是自己的,里面没有章惟声任何东西。 颂寻为这个发现而感到迷茫。 右手边是一家品牌钱包店。 颂寻突然想到章惟声破了皮的钱包,犹豫片刻径直走了进去。 专柜里陈列的钱包在灯光照射下都很精美好看。 颂寻全部看了圈,最后选了一款和章惟声差不多的。 虽然价格已经算是里面划算的了,但上面五百九九的标价几乎占了颂寻仅有的全部的钱。 第59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26 营业员对着颂寻询问道:“需要我帮您拿出来看看吗?” 颂寻犹豫了会,还是点头。 章惟声这次给他买了很多东西,说不定等下次吵架的时候,会跟之前一样拿出为他买了手机衣服出来说事。 颂寻想,等他也送了章惟声东西,下次自己就不会那么被动,只能挨说了。 他也可以很有底气的吵架。 没要包装,颂寻付了钱直接将钱包放在了口袋里。 刚出去没多久了,章惟声也出来了。 “带你吃饭去。” 于是颂寻跟着章惟声进到了外面的一家餐厅,这里很安静,只有弹奏的钢琴声缓缓流淌。 章惟声提前预约好了,在靠近窗边的位置。 颂寻放下手里的东西,不吭声地坐到对面椅子上。 章惟声接过菜单,点了两份海鲜饭,炭烤猪肋条,土豆浓汤,看了眼对面安静的颂寻,将菜单递了过去。 “你要吃什么?” 颂寻重新将菜单推了回去:“这些够了。” 章惟声对等在一边的服务员道:“再加一份芝士蛋糕,谢谢。” 颂寻双手摆在桌上,像是小学时期认真等老师点名的好学生,一整个安分守己,和在家里只有章惟声两个人时好像要造反的模样判若两人。 服务员一走,颂寻立刻支起两条胳膊,起身凑近对面的章惟声,眼睛直盯盯凝视着他。 他的表情藏不住东西,章惟声抬眼,淡定对视:“没偷没抢也没中彩票,不用这样看着我。” 颂寻又坐了回去。 最近的章惟声很好说话,颂寻撑着脑袋看向餐厅里面坐着的人,突然又道:“这里的人看起来经常来这种地方吃饭。” 章惟声:“别老想些有的没的,我可没办法天天带你来这吃饭。” 颂寻幽幽看着他:“我什么都没想。”你本来是可以的,非要搞富家少爷在外流浪,不愿意继承家产那一套。 服务员在这时开始上菜。 算起来章惟声也才二十岁,这个年龄大多是生活在父母羽翼庇护之下,开始幻想遨游青春肆意的时段。 颂寻看着对面章惟声,微微低头的姿势越发衬的他眉目深邃。 就算是从小生活在麻水巷那种地方,但章惟声依旧是出众的,与生俱来的内敛和深沉使他在任何场合都能淡然自然,以至于能让人忽略他身上的地摊衣服,磨损的鞋子等等和场合不符的细节。 按照原剧情时间,这个时候的章惟声已经开始进公司了。 颂寻觉得自己应该再努力一把,他看向章惟声,状似无意道:“章惟声,为什么我没有见过你的家人?” 章惟声对此并不避讳:“我妈生病去世了。” 颂寻抠了抠椅子,问到了关键点:“那你爸呢?” 章惟声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死了。” “……”话题直接切死。 颂寻不死心,佯装羡慕道:“来这的人家里条件一定很好,不用住租的房子,也不用到处打车,他们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 这话就差指着章惟声鼻子点名道姓了。 但章惟声似乎完全没往自己身上想,而是紧盯着颂寻,表情严肃,掐灭不好的苗头般道:“你老惦记别人干什么,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颂寻第一次为章惟声的迟钝感到恨其不争。 他的郁闷在吃完饭后迎来好转,还是将兜里的钱包递给章惟声。 章惟声显而易见的意外:“你买给我的?” 颂寻嗯了一声,章惟声钱包上面的皮都快掉完了,用到现在还没扔掉。 章惟声低头看着钱包,和之前用的差不多款式,按照品牌标识,可以推算出大致价格。 他想询问颂寻哪来的钱,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扫兴,最终只是道:“我很喜欢。” 颂寻抿了抿唇角,有些藏不住的小开心。 章惟声拿上包起身:“走吧,回去了。” 收银台那边有人聚集,好像是有人丢了什么东西,颂寻在后面等章惟声付完钱,两人一起往外走。 后面有一个中年男人追了出来。 “稍等一下,俩位。” 男人径直看向章惟声手上的钱包,道:“我的钱包丢了,和你手上的这个一模一样,可以给我查看一下吗,实在不好意思,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颂寻被这突发状况弄得有些错愕,本能看向章惟声,却与他同时看向自己,眼中流露出的一抹不信任打击到,当场愣住。 章惟声将钱包递给男人,男人快速翻找起来,颂寻当然知道里面是空的。 毕竟刚从柜台取出来还没两个小时。 或许那东西真的对男人很重要,就算钱包里是空的,依旧坚持往里面翻找。 章惟声低头看着颂寻,语气中透着严肃:“里面的东西呢?” 这句话代表他认定了颂寻拿了别人的东西。 丝丝缕缕的难受从心底蔓延,颂寻感觉胸腔里堵了一口气,抬头瞪着章惟声道:“这是我花钱买的。” 章惟声将原先便存在的疑问问了出来:“你哪来的钱。” 除了在炒菜店的一个月工资,章小七没有任何收入来源,他也从没有直接给过章小七现钱。 颂寻:“那是我用中彩票的钱买的。” 章惟声眼中浮现出不信任,脸色沉了下来:“你还撒谎。” 看着他眼中的不信任,颂寻既生气又难受,心里好像下起了一场讨人厌的大雨,敲打着自尊心受到伤害敏感而脆弱的心脏。 他讨厌章惟声这样看自己,颂寻使劲眨了眨眼睛:“我没有撒谎,是你的错。” 章惟声脸色没有任何缓和的意思,他可以纵容章小七偶尔冒出来的坏毛病,但那是有限度的,如果章小七碰到了那条存在的警戒线,无论再怎么服软狡辩都没有用。 章小七不是没有这样做过,但之前针对的都是章惟声。 他几次三番的放过,不代表就是纵容章小七的行为,在偷窃这件事上,章惟声绝不容许。 “章小七,你自己交代,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颂寻看见章惟声冲自己板着的脸就生气,仰着头道:“你这么不相信我的话,干嘛还要收我的东西。” 今天这个钱包他就是送给狗,也不给章惟声。 第60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27 丢包的人还没说话,章惟声颂寻两个倒是先吵了起来,互相瞪着对方谁也不肯退让。 男人被丢失东西着急忙慌的冲昏了头脑,现在才察觉手里的钱包过于崭新了,看着僵持的两人逐渐开始不好意思。 这时餐厅里的服务员追了出来,手里拿着同款的钱包,只是要稍微旧一点。 “先生,您的包在收银台底下找到了,应该是您不小心掉下去的。” 章惟声脸上严肃的表情凝固,视线落在两个相同的钱包上半天没说话。 颂寻主动走到男人身边伸手:“那是我的钱包。” 他少有这样硬气的时候,特意加大了音量,为的就是让章惟声听见。 男人连忙将包返还,嘴里一直念叨着不好意思,最后和营业员重新进了餐厅结账。 颂寻也不管章惟声,一个劲地往前走。 章惟声忙跟上,贴近颂寻的距离,沉默片刻后:“对不起,今天是我的错。” 颂寻不听,扭过脑袋去。 车过来的时候,章惟声主动打开车门,邀请颂寻上去,颂寻不搭理他,自个坐到了副驾驶。 章惟声只好自己上了后座。 今天这事的确是他做的不对,因为章小七有过前科,便本能认定他的问题,不分缘由凭借主观意识给章小七定了罪。 当时的章惟声只要一想到章小七可能将偷来的东西送给自己,理智就被怒火焚烧,说出的话认定的事都没有给章小七机会。 一路的安静中,车停在了巷子口。 颂寻先一步下车,章惟声在后头付钱,颂寻没打算等他,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最后停在一只胖乎乎的橘猫面前。 这只橘猫不怕人,颂寻摸了摸它,将攥在手里的钱包垫在了它爪子下。 “送给你了,你可以用它换猫粮吃。” 颂寻没有找到狗,只能将就换个目标。 橘猫完全听不懂这个人类在说什么,好奇地拿着爪子踢着钱包玩。 接着就看见眼前的人类离开,没过多久,一个更为高大的人类过来,将它新得来的玩具夺走。 气不过的橘猫一爪子挥出,却被警惕的人类敏捷躲开。 颂寻一个人走在前面,等到了屋外才发现自己没带钥匙,他往后靠了一步,看着章惟声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放下,开了门。 将东西整理好的章惟声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钱包里的东西换到新钱包里。 颂寻在他身边站定:“我不送你了。” 章惟声没有停止动作:“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又收回去的道理。” “我才不送冤枉我的人。”颂寻着重说道:“为了买下它,我把身上的钱全花了。” 语气里是实在掩藏不住的委屈。 章惟声拿出自己的手机,在上面捣鼓了一阵,很快,颂寻手机上发来了一个转账,两千元。 颂寻盯着转账信息,有些没出息的心动了。 这钱可以买下三个多的包了,并且是他在这个世界所接触的最大一笔金额。 章惟声问:“那你可以重新送给我吗?” 颂寻稍微迟疑了那么一下,接着第二笔相同的转账送到。 “可以吗?” 面对章惟声的再一次询问,颂寻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尝试,强行转动自己的脖子。 于是又是连续三次的转账。 颂寻总共收到了一万,立马改口:“那就送你好了。” 刚答应完的颂寻觉得自己过于好说话了,于是一边忙着收款一边道:“你下次必须要好好和我说话,不能像今天这样了。” 章惟声很配合道:“下次绝对不冤枉你了。” 颂寻实在按捺不住好奇,问道:“你哪来的钱。” 明明不久前的章惟声还是个连债都还不上,即将妥协的状态。 章惟声没有说话,而是拿过颂寻的手机,给下载了个小游戏。 颂寻没明白他的意思,以为他是不愿意说,对于手机界面上的游戏也就随意打开玩了两把。 游戏不是什么大制作,属于益智类的单机游戏,但设置的关卡很多样,玩着玩着很容易上头,一直到到关了灯的晚上,颂寻还在绞尽脑汁的破关。 章惟声从他手中抽出手机,问:“怎么样?” 颂寻如实回答:“很好玩。” 就是太能打发时间了,感觉没玩多久天就黑了。 章惟声像是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嘴角上弯。 颂寻突然明白过来,宋家的公司就是互联网企业,从事网络游戏开发,章惟声在被认回宋家后,短时间就在公司做出了成绩,算是专业对口了,将原本不上不下的公司在业界拔高了一截。 虽然两父子关系不睦,但章惟声的确对游戏开发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和创造力。 颂寻刚打开这个游戏时,就隐约觉得声音耳熟,这代表已经有人开始注意,游戏上架了。 颂寻总算搞明白章惟声钱哪来的了。 所以……章惟声这是准备单干,彻底要摆脱宋家吗。 这对于颂寻无疑是个坏消息,但对于章惟声来说,或许这正是他真正想要的。 996突然道:“宋巍江没那么容易妥协。”尤其是在关注到自己儿子具备的能力后。 颂寻还没缓过来,一旁的章惟声一个转身,与他面对面侧躺在一起,面容柔和。 “等过段时间我们就搬出去,你很喜欢那家餐厅的话,我们可以暂时租住在那里,等以后赚了更多钱,我也可以买车买房,一样带你天天去餐厅吃饭,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去哪里去哪里。” 说这话时,章惟声语气中带着种憧憬,难得有了些年轻的朝气和张扬,对颂寻郑重其事许下承诺。 黑暗中,章惟声的眼睛微微发着亮,颂寻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好像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笼盖,不由自主沉沦其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颂寻仿若如梦初醒,仓促地躲开了章惟声的目光。 他只是想在章惟声身上完成任务,可章惟声的态度好像在不知不觉改变,颂寻逐渐成了他眼中存在的一部分,在未来的规划中占据一格。 第61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28 炎热的夏季里,就连空气也是燥热难耐的。 室内的空调长时间运转着,房间里是与外面截然不同的凉爽。 颂寻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发现房间里又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适宜的体感温度能加剧人的懒散,刚醒来的颂寻很快又合上眼睛,直到一阵手机铃声重新将他唤醒。 拿起手机胡乱按了一通,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早餐在桌上,赶紧起来吃。” 颂寻半睡半醒嗯了声,章惟声没有挂断电话,像是对颂寻习以为常般:“不要再睡了,现在起床去吃早饭。” 颂寻眼睛眯开一条缝,对着手机道:“好了,我已经起来了,挂了。” 客厅桌子上有个菜罩子,刷完牙洗完脸的颂寻坐下,打开一看,里面是还在冒着热气的牛肉汤粉,上面按照他的口味浇了一勺红油辣椒,看起来很开胃。 这段时间章惟声总往外面跑,一般要到晚上五点多回来,颂寻不爱一个人出门,章惟声和楼下一家常吃的炒菜店商量好,定了每天中午的一顿餐,直接放在门外。 颂寻只需要开个门就能拿到。 吃饱喝足,颂寻拉了个椅子坐到窗户边,拿出手机玩游戏。 这样的日子实在有些堕落,但恰恰是颂寻最期待的生活方式,恍惚间好像已经实现自己的养老计划,踏踏实实成了个四体不勤的咸鱼一枚。 当然,咸鱼也会有专门督促的老妈子,996试图唤起颂寻的斗志。 “还记得当时你是怎么说的吗,拿出你当初想要完成任务的坚定决心,不要被短暂的糖衣炮弹侵蚀意志。” 颂寻表示那能一样吗,当时的自己风餐露宿,现在不仅能吹着空调玩着游戏,还三餐全包。 996呸了一口:“你没救了。” 颂寻在游戏与996之间,短暂敷衍后者:“我有什么办法,章惟声现在债还清了,手上也不缺钱,更不会选择回宋家了。” “没那么简单。”996的话模棱两可,神秘地停顿了片刻,道:“总之,后面不许给我掉链子。” 颂寻仿若单细胞的脑子无法琢磨透996话里的意思。 往常五点多就准时回来的章惟声在今天十点也没回来,颂寻发了短信过去,过了半个多小时对面才有消息回过来。 ——不用等我,我叫了饭上来,吃完早点睡。 颂寻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两秒,结合996的话,意识到或许有什么事发生。 晚上的十二点半,颂寻被一阵细微的开门声扰醒。 房间的木门一直没有修理,无论再怎么样也无法避免不发出声音。 颂寻起身打开灯。 章惟声特意放轻了声音,在拿自己的换洗衣服,猛然亮起的灯光使他看向颂寻:“吵醒你了?” 颂寻摇了摇头,发现章惟声的状态不太好。 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头发像是抓挠过的凌乱,整个人的状态从一种激励高昂,带着冲劲转变成了低迷的颓废,似乎发生了什么很糟糕的事情。 章惟声拿上衣服:“我先去洗澡,你继续睡。” 颂寻坐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走出房间看了眼亮着灯的浴室,最后进了厨房。 因为章惟声忙的原故,晚上一般是在外面打包晚餐回来吃,冰箱里除了鸡蛋没有别的东西。 颂寻烧了水,下了把面条,将鸡蛋磕了两个进去。 这次看上去要比第一次的成果好很多,起码卖相上是看的过去。 于是等到章惟声从浴室出来,看见的便是坐在餐桌上的颂寻,以及一碗冒着热气新鲜出炉的面条。 章惟声脚步停住,视线仿若定格般落在那一处。 颂寻朝他招手:“你应该没吃晚饭吧,看上去很忙的样子。” 章惟声坐下,拿着筷子低头吃面。 味道有点淡,水放的有些少,汤汁已经被吸干了。 一碗并不是那么成功的面条,因为操手之人,便足够抚平章惟声心底堆积的所有黑色旋涡。 吃完后,章惟声将锅碗收拾好,催着颂寻回房间睡觉。 灯被关掉,章惟声后一脚上床。 黑暗中,颂寻听到章惟声的呼吸声,不是那种陷入睡眠的平缓,章惟声转了个身,突然抱住了他,声音压抑透着低哑。 “我们可能,没办法那么快搬家了。” 颂寻有一瞬间的僵硬,章惟声将他抱的很紧很紧,仿佛是在勒紧自己最后的一株稻草,使尽全力。 颂寻的头被迫搭在了章惟声的胸口,听见了心脏鲜活的跳动声,一下又一下,某个时刻,他的心跳与章惟声产生了重合与共鸣。 那一刹那,颂寻有些感同身受般的难受,沉闷闷的,他被这种情绪侵袭,不知所措。 这晚过后,章惟声更忙了,每天早出晚归,常常是带着一身酒气回来。 颂寻是后来才从996的口中得知经过。 宋巍江开始正式出手了。 章惟声开发的游戏在平台上被强行下架,申诉无果。 宋家毕竟在海市驻足多年,就是仗着关系人脉也足够让刚站起身单枪匹马的章惟声爬不起来。 颂寻当然知道章惟声为此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和辛苦,可恰恰是血缘上最亲近的人给了他致命一击。 在996随后的跟进中,颂寻知道了最后的结果。 宋家摆明要为难一个年轻人,没人会为此出头,这种情况下章惟声直接将游戏转让给了宋家的竞争公司,和宋巍江撕破了脸皮。 期间两父子见过面,但闹得都不愉快。 章惟声从来不会跟颂寻说这些事情,除了那天晚上,他的表现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颂寻觉得章惟声可能要没钱了,于是自觉将空调关了,搬出了快要落灰的电风扇。 章惟声在晚上回来的时候感受到空气的燥热,重新又给打开,还反问颂寻为什么不开空调。 颂寻觉得他在逞能,掩盖自己即将变回穷光蛋的事实。 他抢过遥控器一把关掉,将电风扇对准床头:“现在天都快凉下来了,吹什么空调。” 章惟声看了眼他稍微动两下就出汗的样子,没有说话,等到颂寻出去洗澡的空隙,重新打开了空调,并且将遥控器扔到了柜子顶上。 第62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29 九月份,是各大学校迎接新生开学报到的时候,也是章惟声休学期满到校办理复学手续的时间。 经历考核后,章惟声争取到了学籍保留到下一级,顺利成为一名大三的学生。 开学前,章惟声决定将房子租到学校那边。 a大建校历史悠久,随着后些年的城市发展,校外都是一片欣欣向荣之势,离市中心的位置不远,脱离了郊区的魔咒。 章惟声选择了一块中间距离,带着颂寻去看房。 一路上,颂寻有些沉默。 章惟声完全可以住校,为了节省开销将房子退租,顺理成章甩开他,在得知章惟声即将回学校时,颂寻无法控制产生了一缕不安,人都是好逸恶劳的,他不想再回到过去风餐露宿雨淋日晒的日子。 可是在得知章惟声要带着自己出去租房时,颂寻又产生了一种内疚感。 章惟声现在自己都顾及不来了,却还没放弃他这个拖油瓶。 还是个目的不单纯的拖油瓶。 颂寻要被自己奇怪复杂的想法绕晕。 小区门口,大热天还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看着章惟声颂寻两人,连忙招手。 “我带你们进去看房。” 男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刷卡带着两人进了小区里。 小区规定人车分流,一路上都很安静,沿途的绿化也很多,环境优美。 对比麻水巷那块地方,简直天壤之别。 颂寻四处张望了一圈,拉着章惟声在后面嘀咕道:“这里看起来很贵。” 章惟声对于他总是觉得自己很穷,穷到要吃不起饭这一点解释不清,索性敷衍起来。 “没有,很便宜。” 颂寻还要再说话,章惟声直接拉住了他的手,往前加快脚步:“快点,待会和人跟丢了。” 男人领着他们看了第一套房,是个两居室。 房子坐北朝南,阳光毫无障碍从窗户里透了进来,采光非常好。 里面的装修也是干净明亮的。 颂寻第一眼就喜欢上这里了,可这里看上去一点也不像章惟声说的那么便宜。 他凑到章惟声身边,再三询问是否真的能租下来。 得到确切回复的颂寻难掩欢快,将两个房间都看了圈,非常自觉将主卧让出来,站在次卧门口兴冲冲道:“我睡这间。” 已经在和中介谈价格的章惟声抬头,表情有些诧异,看向颂寻反问:“你要睡次卧?” 颂寻与章惟声对视,对于他的过度反应感到不解:“对呀。” 总不能将掏钱的人赶到次卧睡。 在麻水巷是因为没有多余的房间,两人自然只能睡一张床,可现在已经有多余的房间了,颂寻想不出别的需要继续挤一张床的理由。 章惟声眉梢微动,突然对颂寻道:“我们再看看别的房子,不急着定下来。” “可是你刚刚还说就定这里了。” 章惟声正儿八经:“我预算不够了。” 到手的房子飞了,颂寻瘪了瘪嘴,不满地看向章惟声。 没钱就没钱,非要撑场面。 最后兜兜转转了一圈,章惟声定下了一套一居室。 虽然只有一个房间,但空间却不小。 全开放式装修风格的房子,厨房餐厅客厅都只做了简单分隔,很现代简约化。 客厅后面是卧室,连着阳台,空间占了整个屋子的一半。 颂寻晃悠了一圈,哪里都好,就是这种一眼看到整个屋子的开放格局太没有隐私感了。 虽然房间变小了,但面积并没有缩小多少,似乎章惟声并没有省下太多钱。 确定好房子第二天,章惟声叫了辆搬家车,加了钱,和司机师傅两人上下忙活。 正是三伏天秋老虎回热的时候,又没有个电梯,来来回回人都要热冒烟了。 颂寻跟在章惟声屁股后面,抱着搬家用的纸箱子下楼,箱子里都是些轻便的东西,章惟声还往外掏了不少,并不重。 就是有点大,阻碍了视线,颂寻胆子小,走一截就要停一下,探探前边的路,生怕给自己摔了。 章惟声一手一个行李箱,一趟抵了颂寻三趟的时间。 等到颂寻下楼时,嘴里被塞了一根冰棍,章惟声将他抱着的箱子放在车上:“休息一会。” 三个人站在楼梯口安静的吃了根冰棍,章惟声和司机师傅很快吃完,重新动工。 颂寻连忙将还整一半的冰棍咬掉,被冰的牙齿发软,他追上章惟声,往楼上跑。 章惟声在前头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你随便找个地方待着就行,不用跟上来。” 颂寻觉得自己不能偷懒:“我休息好了,可以帮忙的。” 章惟声直言不讳:“你动作太慢了,在前面容易挡路。” 颂寻:“……” 合着是嫌他碍事。 接下来颂寻不再挑战大家伙,专门收拾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捡到一起提下去,花了不到半天时间,东西全收拾完了。 车子向着巷口驶去,载乘着两人离开这块熟悉的地方。 在开学前,章惟声买了些纸质书和绿植回来,嘱咐颂寻不要老是玩手机。 颂寻自然是满口答应。 结果就是那几盆绿植因为没人浇水,差点枯死,那些书除了被拆了膜,崭新依旧。 章惟声很忙,学校外边两头跑,要不是他坚持回来住,颂寻可能一天都见不到他。 那几盆绿植最终被章惟声救活了,遇到空闲的时候,他会带学校食堂的饭菜给颂寻吃,拉着快要发霉的颂寻朝外面熟悉环境。 这天,章惟声难得周末没有出门,叫醒了还在睡觉的颂寻。 “带你去个地方。” 颂寻睡眼惺忪被拉起来,跟着章惟声出了门。 高高耸立的办公楼内,电梯在十八楼停下。 楼层里都是对着电脑工作的人,被大小划分出了五六个区域,分别属于不同的公司租借场地。 颂寻被拉到了靠窗的最里面,被隔出的一块独立空间,上面挂着个牌子,徒木游戏工作室。 里面坐着四个和章惟声差不多年龄的年轻人,他们对于颂寻的来访似乎没多意外,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第63章 舔狗的职业素养30 章惟声给颂寻做了介绍。 他们专业大三上学期便开始寻求实习机会,被章惟声从学校组招起来。 颂寻对于几人的名字不算太陌生,零星在剧情中出现过几次。 未来都是章惟声身边信得过的人,区别在于他们不是出现在宋家的公司里,而是这个刚刚起步还没开始的办公区内。 再往里走被隔开的空间便是章惟声的位置,只能放下办公桌和待客的沙发。 章惟声站在窗边,回头对颂寻道:“从这里可以看到我们上次吃饭的地方。” 于是颂寻也上前,位置不太宽裕,他只能和章惟声胳膊挨着胳膊,向下探望。 的确可以看到餐厅,也可以看到不远处他们曾经逛过的商场,包括那些穿着干练的白领们。 章惟声侧头注视着他,语气笃定:“我不会止步这里,这里只是开始。” 他的眼睛很亮,散发着对喜欢的事业极致追求的热爱和野心。 他喜欢的从不是宋家送上门的权势,也不怕面对困难和阻碍,这小小几个人的工作室全然无法与宋家相比,但却是章惟声一点一点组建起来的。 他那么努力,颂寻当然觉得他能做到。 尽管这和他任务的初衷相违背。 新工作室的成立,使章惟声分身乏术。 颂寻常常一觉起来都看不到他人影,如果不看床边有人躺过的痕迹,他都要以为章惟声住工作室里去了。 天气不知不觉开始转凉,颂寻换了衣服下楼。 不过是扔个垃圾的功夫,转头就看见自己身后站了两高个肌肉男。 颂寻往旁边挪了两步,那俩肌肉男也跟着挪了两步,视线非常明确地落在他身上。 不是吧,他就下楼丢个垃圾,没招谁没惹谁的,出门次数少的可怜,邻里关系没有任何矛盾,不至于呀。 “我们老板请你过去一趟。” 左边的男人开口。 颂寻弱弱道:“改天行吗?” “请不要让我们难做。”男人攥了攥拳头,手臂上发达的肌肉隔着衣服,夸张的鼓起又勒紧。 没看出一点‘请’的意思。 颂寻咽了咽口水,被不太恭敬地请上了车。 车的隔音效果很好,贴了窗膜。 颂寻窝在后面,犹犹豫豫开口:“能问一下,你们老板是谁吗?” 没有想象中凶神恶煞的“你不需要知道。”或者“你没资格问这些。” 副驾上坐着的男人看了颂寻一眼,语气还挺平和:“我们老板姓宋。” 颂寻对这个姓可太熟悉了,却依旧不明白宋巍江找自己做什么。 车子一路向着陌生的方向行驶,最终停在一幢别墅前。 男人按响了门铃,退回两步等待。 颂寻抬头看了眼这气派的大门,意识到这就是章微抱着刚出生的章惟声,苦等也踏不进去的地方。 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颂寻再次被请了进去。 女人将他带到一个房间前:“先生在里面等你。” 说完便转身离开。 颂寻抬手想敲门,手举到一半又放下,直接推门进去。 里面的人被突然的开门声惊扰,不悦地皱眉看了过来,像是下一秒就要训斥那个没有礼貌直接进门的人。 颂寻大概是被章惟声每天盯着免疫了,面对宋巍江显而易见的不悦还可以视而不见。 没道理他被无缘无故强行带过来,还要对着始作俑者恭敬有礼。 宋巍江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 颂寻便坐下,这个位置可以使宋巍江更好的打量对面的人。 还很年轻,皮肤白皙,长得还算标致,浓黑秀长的睫毛微微交错垂下,安静坐着的样子总是能透出几分楚楚可怜来,也怪不得能让他那个犟脾气的儿子入眼。 似是察觉落到身上的视线,颂寻忽然抬眼,一双漆黑的眼睛同样打量起宋巍江来。 他和章惟声的关系毋庸置疑,两人长的挺像,年轻时的宋巍江就是凭借着出众的样貌收割了不少女人的心。 章微便是其中一个。 颂寻可以很轻易从他上下打量自己的眼中看出轻视,连遮掩也不屑。 就算颂寻身上穿着章惟声从商场买来的品牌衣服,但在宋巍江眼里,他依旧是不配踏进自己家门透着穷酸的下等人。 颂寻有些明白章惟声为什么不喜欢宋巍江了,这样轻蔑不留情面的视线恐怕也曾经落在了章惟声身上。 和他不同,章惟声其实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他认定的事便一定要完成,也受不了自己父亲这样看着自己。 宋巍江没有拐弯抹角,像是默许颂寻会同意般,将一张卡放在桌上,轻飘飘推到对面。 “这里面有一百万。” 他抛出了筹码。 颂寻不合时宜地发呆了一下,搞不懂言情剧里的场面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宋巍江将颂寻的表情当作是没见过世间的吃惊,自顾自地轻笑一声:“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颂寻将落在卡上的视线投向宋巍江,突然就觉得他和章惟声也不怎么像了。 这油腻感是怎么回事,当自己笑起来好看吗,嘴角皱纹都浮起来一层了。 还不注意健身,坐下肚子都突出一截了。 希望章惟声以后别这样。 宋巍江摊开手臂靠在椅子上:“你让章惟声自愿回来,这钱归你。” 很随意的口气。 颂寻心想他要有这能力早完成任务了,于是问道:“那我要是做不到呢?” 宋巍江十分慷慨:“凡事都要尝试才能知道结果,我也不为难你,你要是真做不到,就主动离开章惟声,这钱还是归你。” 颂寻是真搞不懂他弄哪招了,就算钱挣得再多也不至于主动送钱吧,不想着怎么让章惟声回宋家,却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来了。 或者是觉得他的存在给章惟声拉低了档次,所以花钱清理。 宋巍江今天的目的里,好像让章惟声回宋家不是重点,而是另有打算。 颂寻看了眼并没有合拢的门,缝隙里可以看见有人守在门外。 宋巍江再次将那张卡推向他,态度里带着势在必得的强势:“何必跟钱过不去,章惟声可给不了你这些。” 仿佛今天无论如何,颂寻也要收下这张卡。 第64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31 守在门外的人不知道房间内的两人交谈了什么,只是按照吩咐重新将人送了回去。 但显然,事情谈的很顺利,他们老板心情看上去愉悦自得。 宋巍江从抽屉里掏出一打抓拍的照片,上面都是章惟声与刚才男生在一起角度亲密的画面。 当自己提起章小七这个名字时,章惟声的表情和眼神说明了一切,像是瞬间警惕起来的狮子,不允许有任何人打自己地盘里东西的主意。 宋巍江点燃了一根烟,在房间内吞云吐雾起来。 他并不担心章惟声真的不愿意回到宋家认祖归宗,那只是小孩不成熟的想法,真正让他在意的,是章惟声喜欢上了个男人,这是身为宋家继承人绝不容许发生的事。 宋巍江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你的那个小男朋友比我想象中好说话,” “不要激动,我只要邀请他过来坐坐,没动他一根汗毛。” “一百万,帮你试探他的真心,这买卖不亏。” 看了眼被挂断的手机,宋巍江将手机扔到桌上,后仰着靠在椅背上吐了口烟。 章惟声比他想象中优秀能干,做任何事都不拖泥带水,但同样眼里容不得沙子。 宋巍江胜券在握。 颂寻回来没多久,就听见门外有钥匙转动开锁声。 这个屋子里除了他自己,就只有章惟声有钥匙,往常这个时间章惟声一定还在工作室里,要待到很晚。 颂寻靠近门口,与猛然推开门的章惟声撞上。 他看上去很着急,少见的匆匆忙忙,钥匙悬挂在门锁上忘记拔出。 章惟声神色沉沉,眼底压抑着什么,却强行按捺住。 他合上门,还记得答应过章小七不再冤枉他,要好好说话,所以章惟声全力将心底窜出来的火焰压下。 “你见过宋巍江了。” 这不是一句问话,而是陈述,像是早已知道一切。 颂寻点头:“见过了。” 章惟声指尖细微地颤动了下,声音平静低沉:“你收了他的钱,要离开我。” 这话说对了一半,颂寻琢磨着,承认道:“我是收他钱了。” 空气仿佛停滞了般,陷入了短暂的安静祥和中,章惟声站在玄关的位置,沉默地看着颂寻,眼中酝酿着风暴。 他突然靠近颂寻,扯了扯嘴角:“你要离开我,之后呢,你能去哪?” 章惟声像是压抑到了极限,极不冷静地张口:“你的身份证在我这里,我不会给你的。” 被冷冷瞪着,颂寻摸了摸鼻子,实在没忍住:“我不能补办吗?” 章惟声瞪着他的视线更冷了。 “谁说我要离开了?”颂寻嘀咕地开口。 章惟声眼里还没彻底成形的风暴,因为一句话半散半拢,他有些愕然,愣愣看着颂寻,还残存着一些质疑。 颂寻:“你可以看看你包里。” 章惟声还是牢牢瞪着他,好像因为一个眨眼他便能原地消失。 于是颂寻当着他的面,从抽屉里拿出章惟声放里面的钱包,掏出宋巍江给的那张卡,亮在章惟声面前。 颂寻的确收了宋巍江的钱,并且收的毫无心理负担。 宋巍江身为章惟声的亲爹,从小到大的抚养费从没掏过一分钱,比铁公鸡还一毛不拔,现在支持儿子创业补上一份也不算迟。 至于离开章惟声?好吃好喝有人全面包揽的生活不好吗。 章惟声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盯着颂寻举到面前的银行卡发呆,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什么。 章小七真要走的话,就不会再回来一趟,多此一举地换上睡衣,并且没有任何要收拾行李的意思。 这些细节章惟声原本是可以轻易注意到的,可在章小七的事情上,他总是很容易丢失冷静。 颂寻晃了晃卡:“里面有一百万呢,给你。” 章惟声动了动干涩的喉咙:“你就不怕答应的事没做到,宋巍江报复你。” “他不会声张的。”颂寻眼中闪过一丝灵动的狡黠,做为剧情里的第三方视角,他当然知道宋巍江有多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戴了绿帽子,生不出儿子的丑事。 而且他人是被专门请过去的,这钱就差直接塞他手里了,要是辜负了多不好,反正钱到了章惟声手上,除非宋巍江舔着脸再问自己儿子要回来。 章惟声取下他手中的卡,随手丢到一边,就好像甩出一件脏东西。 “别要他的钱,我以后挣的钱都给你。” 颂寻看着他的动作,视线还紧盯在那张卡上,章惟声的脚步从那张卡上踏过,带着颂寻坐到沙发上。 安静中。 章惟声开始讲述自己从未对颂寻透露的过往身世。 章微从不对章惟声隐瞒他那不光彩的出身,在怀上章惟声时,她想的是能让这个孩子使宋巍江心软。 不过最后希望落空了,章惟声也已经出生了。 章微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但她给了章惟声一次生命和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在她生病最严重的时候,难得温情起来,对章惟声表现出一个母亲独具温柔的关爱。 章惟声割舍不了这点难得的爱,于是违背了章微的意愿。 他想见一见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父亲,恳请他看在这个曾经有过一段感情,为他生下一个孩子的女人病重的紧要关头,能够伸手拉一把。 那天章惟声一直等到了天色暗沉。 里面的人只当他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没有让他进去。 被养在里面养尊处优的孩子,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任性地拿石头砸了他。章惟声想反手砸回去,可又想到自己有求于人,沉默地强忍了下来。 最后有车停在了外面,他看见一个与自己很像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于是拖着沉甸甸的脚步,低头祈求他的帮助。 男人仅仅是打量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不怎么干净,粘着泥土的鞋面上,嫌弃走开。 “我是有钱,但不是做慈善。” 那个眼神,章惟声记了很久。 后来章微还是知道了他去找宋巍江的事,她那枯槁的身体挣动着从病床上起来,爆发出的力量死死勒紧章惟声的手臂。 “谁允许你去找他了——我有没有说过不许你去见他——” “你不要脸吗?为什么还要去找他——” 于是章微将仅存的那点温情收了回去,她病情恶化的很快,没过几天便永久地闭上了眼。 章惟声操办了她的后事。 第65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32 剧情中短短提到的几句,包含的是章惟声真实发生过的一生。 没有哪一刻,颂寻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章惟声生活在一个感情吝啬的家庭中,一个不完整带着残缺的家庭里。 这导致他习惯性对外界产生无数质疑,但恰好颂寻能包容下他偏激的一面。 章惟声认真道歉:“对不起。” 颂寻努力忽略那张躺在地上,拥有一百万巨款的卡,心痛道:“没关系。” 996呵呵一笑,也不知道是谁拿到卡的第一时间问它,里面的钱能不能兑换成积分点。 在得到拒绝的回答后,甚至不依不饶地反驳:“为什么积分点可以在完成任务后转换成人民币,卡里的钱怎么就不能转换成积分点?” 颂寻忽略996的吐槽。 宋巍江那边没了动静,似乎风平浪静,一切都过去了。 颂寻不再关注。 养在阳台的盆栽蔫耷地垂了叶子,看上去岌岌可危。 这段时间章惟声也忙,几个盆栽枯黄枯黄的。 颂寻难得接了水,敷衍地浇了几回,将它们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去。 他放下水壶,坐到了藤椅上。 秋爽的微风吹在人身上,凉丝丝的。 颂寻突然想到章惟声最近的着装,工作室一般是线上接活,章惟声一贯穿的简单,可这段时间他的衣着都很正式。 颂寻第一次看章惟声穿西装时愣了下,不太适应。 章惟声五官深邃,黑色的西装和他适配度很高,压下了他年龄上过于年轻的不足,添增了几分望尘莫及的贵气疏离。 这种改变透着古怪。 996发挥了它小灵通的功效,时不时更新第一手消息。 事情的起因,是宋巍江恶意对工作室下手,逼迫章惟声服软,结果把自己玩进去了。 章惟声假意顺从,被安排进了宋家的公司,表面上兢兢业业,暗地里摸透了人家的底。 这是个快节奏的时代,日新月异,不断更替变化,公司早些年交到宋巍江手上后,便开始坐吃山空,不创新,不改进。 宋巍江大概将心思都花在了女人身上,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这些年一路往下坡路走,老本都要被蛀空了。 章惟声也是损,不知道怎么动员的,直接把人公司有意向的投资顾客挖走了,连带一个核心游戏开发团队。 宋巍江气的够呛,什么心思都得先放一边,被章惟声这么一折腾,他现在正自顾不暇呢。 996吐槽宋巍江不给力,颂寻却偷着乐,简直喜闻乐见。 颂寻的任务大概是完不成了,但也一直没有显示失败,像是还有挽救的余地。 宋巍江的确如996所说的不给力,百般打压的情况下还能让章惟声发展起来,最后被骑到了脖子上。 从前帮着宋巍江打压的人顺着风向反转,成了攻击自己的利器,宋巍江也算是自食恶果,到头来儿子一个没捞到,公司都快要被整垮了。 瞒着的那点面子消息不胫而走,戴绿帽的事压也压不住,这个世界永远不缺落井下石的人。 颂寻在此期间和章惟声搬家了,距离那家餐厅很近,走几步就到了,也变成了可以随时到里面吃饭的一员。 搬家不止一次,他们后面换了更大的房子,有大平层,有带泳池的别墅。 两年的时间。 颂寻变娇气了,吃不了一点苦,也不喜欢挨批评。 两人最近闹起了矛盾。 颂寻想吃路边摊上的卤菜,结果被章惟声嫌弃不卫生,意见不同互相怄气到了现在。 从前不都是这样吃过来的,怎么现在就成不健康了。 颂寻睡了个午觉,到现在还想着这事。 电话铃声在此时响起,他以为是章惟声打过来的,结果对面是很陌生的男声。 “嗯,是章小七本人吗。” 颂寻看了眼电话,发现是公安局打过来的。 至于后面的内容一度让他产生了恍惚的不真实感。 在办理身份证时,颂寻曾被采集dna,而在今天,工组人员告诉他,通过信息库匹配,找到了他的亲生父母。 每个世界的原身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只是因为各种不同的原因出现状况,脱离剧情之外,无从探寻。 就像一个庞大的,正在运载的机器,其中细小的零件出现故障,坏死,只能由此接替。 但他们的身份,亲人,此前产生的因果关系,却不会因此消失。 颂寻拨通了章惟声的电话。 那头很快接通:“不是不想跟我说话吗?” 章惟声还以为颂寻在闹脾气。 颂寻张了张嘴,声音好半天才发出来:“我好像找到我爸妈了。” 对面许久没有说话。 颂寻以为被挂断了,拿开手机一看,正在通话中。 “我现在回来。” 那天晚上,章惟声一夜没睡。 颂寻在露台的烟缸里看见了满满的烟蒂。 章惟声不常抽烟,或许那天晚上,是他有史以来抽的最凶的一次。 一夜的深思熟虑,章惟声对颂寻道:“我叫人接他们过来,你们先做个亲子鉴定,再确定。” 司机将蒋正和,李珍两人从偏远的镇子里接了过来。 两人年轻时也在海市呆过,不过没挣到多少钱,又重新回了老家,承包了个鱼塘,以此为生计。鉴定结果没有任何问题,确定了双方的亲子关系。 周末,章惟声主动回了公司加班,将空间留给了颂寻和他们见面。 章惟声不喜欢家里有别人存在,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定时过来打扫卫生的钟点阿姨,以及专门负责做饭的另一个阿姨。 蒋正和李珍两人从专门派来接他们的车上下来,难掩震惊地打量别墅周围的环境。 两人看上去还很年轻,只有四十出头的样子,皮肤被晒的微微发黑,推推嚷嚷地说着些什么,没有急着进去。 最后是买菜回来的阿姨看见他们在门口嘀咕,热情地打了招呼。 “你们就是小七的爸妈吧,站着做什么,我带你们进去。” 蒋正和李珍立刻摆出笑脸,跟着进了屋。 第66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33 颂寻这两年被养的很好,再也没了之前营养不良的干瘦模样。 柔软的头发褪去枯燥泛黄,乌黑的发亮,一身的细皮嫩肉,身着显贵。 两夫妻一时愣在原地,不敢相信面前生得白净好看,正静静看着他们的少年是自己的儿子。 但很快,李珍赶忙上前,一把拉住了颂寻的双手,极度悲伤地嚎哭起来。 “我的儿子呀,都怪那天杀的人贩子,害的我们母子分离,妈妈每天梦里都在想你,枕巾都哭湿了呀。” 她的力气很大,常年干活的手紧紧攥着颂寻。 颂寻没忍住皱了皱眉,没有挣开,李珍的嚎哭声整个屋子都能听见,看上去伤心极了,嘴里念叨着怀他时发生的事。 颂寻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还是阿姨过来解围,看见颂寻的手惊叫一声:“怎么弄成了这样?” 颂寻手背上快要转青的红痕实在醒目。 李珍看了眼自己的手,脸上表情尴尬:“妈妈不是故意的。” “没事的。”颂寻同样有些尴尬,无关任何人,他的性格都没办法短时间内表现出熟稔亲切。 相比李珍的健谈,蒋正和要沉默很多,一直站在李珍身后没怎么说过话。 一顿饭后,两人显然要比上午时放的开了。 他们参观了房子各处,嘴里不断说着这房子的各种好处。 最后径直上了楼,全部晃悠了遍,在李珍即将推开最里面的房门时,颂寻说道:“上面没什么好看的了,张姨切了水果,下去吃点吧。” 那个房间是章惟声的书房,里面有很多重要的文件,平时就连颂寻也不怎么进去,怕失手弄丢了什么东西。 李珍一边吃着水果,转头问颂寻:“看来你这些年过的很好,妈妈就放心了。” 颂寻没有说小七之前的遭遇,他想着没必要增添一个母亲的心疼和伤心,于是便默许的没说话。 李珍继续道:“这房子很贵吧,要不少钱。” “这不是我的房子,我只是借住在这。” 颂寻如实道,可李珍似乎没有认真在意这话,不时扫视屋里各处,颂寻身上穿的名贵衣服,吃的住的,这些东西在她心里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富贵人。 “刚刚带我们进来那女的,她一个月工资多少?” 开工资这种事情一向由章惟声负责,颂寻并不关注这些事,但李珍一直盯着他,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他本能选择压低说了个数字。 李珍的反应是从沙发上猛然站起来,声音加大:“什么?这么多!” 她看向颂寻,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要我说赶紧把她辞退了,我是你亲妈不会害了你,到时候我和你爸搬过来,我俩照顾你。” 颂寻有些感到抗拒,再次道:“这房子不是我的。” 李珍可能将这话认作推辞,到最后离开时两人脸上都不太好看。 两人离开没多久,接到司机通知的章惟声后一脚就赶了回来。 “他们怎么样?”章惟声进来的第一句便问道。 颂寻坐在沙发上,习惯性地将两条腿盘着,想了想道:“有点奇怪。” 章惟声坐在他身边,半晌道:“你是怎么想的?” 这话章惟声问的有些艰涩,却还是强逼着自己问了出来。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有个美满的家庭,章惟声曾经也渴望过,所以他不想章小七跟自己一样也缺失掉这一部分,这个决定他连续花了好几个安静的夜晚,辗转反侧才下定决心。 如果章小七想和自己的父母团聚,他尊重他的想法,到时候他会在附近再买下一个房子,将蒋正和李珍接到这边。 颂寻单手撑着脑袋,转头看向面色严肃的章惟声:“我找到自己的爸妈了,你还会继续收留我吗?” 章惟声神色认真:“你是我捡回来的,姓也是我取的,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从很久前,他便认定章小七是自己的所有物,同样,他也属于章小七,这个房子不是因为买下来才成了家,而是在里面住下了个章小七,才能被称为家。 颂寻抿了抿唇,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我不想和他们住一起。” 尽管这样说很自私,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小七,也无法做到和他的家人亲近。 半天的见面,颂寻对两人有说不出的抗拒,以后在一起生活,只要想想这个画面,他全身都感到不舒服。 得到颂寻的回答,章惟声不可避免的,心间卸下了一口沉甸甸的石头。 这个回答是他所期望的。 无可争辩,章惟声对颂寻的独占欲从来都是强烈的,不管表面装的多大度,多通情达理,这只是表面浅显的一层维持正常的遮羞布。 章惟声如释重负。 在一个天气和缓的早晨,章惟声带着颂寻前去拜访蒋正和李珍两人。 两人被章惟声安排住在一家酒店里,距离别墅区的位置不远,一应安排都是挑的最好的。 章惟声没和颂寻说的是,他带了张卡在身上,里面的金额足够普通人吃穿不愁一辈子。 他们生下章小七,让他有机会来到自己身边,这是任何东西都替代不了的。 章惟声的行为和当年的宋巍江似乎区别不大,但不能否认,金钱永远是最省时省力能解决问题的关键。 电梯一路搭乘着人来到顶楼,红色的地毯尽头,是蒋正和李珍两人所住的房间。 前来送餐食的服务员正巧从里面出来,随手带上的房门并没有彻底合拢。 房间的隔音很好,但并不包括大门没有关牢的情况下。 两人的声音从里面断断续续传出来。 “那孩子不会是不想认我们了吧?这么长时间不过来。” “也是,他现在日子是好过了,吃饭都有人伺候,嫌弃我们穷,不愿意我们进门呗。” “也不想想是谁生了他,要是没我这肚子,他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过,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报恩,一看就是个没良心的。” “亏我当时生了他,不念到一点好处。” 第67章 小偷的职业素养34 章惟声目光冷了下来,推门的手放下。 里面的交谈还在继续。 蒋正和:“谁叫你那时候把他扔了,又不是从小养大的,哪能一来就跟你亲近?” 李珍声音高昂:“你好意思推我头上,你要是出息赚到钱了我能扔他吗,我那时候才多大?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 “再说,要不是我扔了他,他能有这造化?” “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生出来的,我俩是他亲爹妈,以后老了他要负责养我们。” 颂寻盯着房门,耳朵被章惟声的双手捂住,余下的声音被隔绝在外。 但该听见的都听差不多了。 章惟声看着他的目光中充斥着担忧,心疼。 颂寻想说,他其实一点也不难过,因为从一开始就没付出过感情,他没法将他们当作自己的父母,所以对于他们的任何目的、别有用心,也不会有受到伤害的感觉。 他们对不起的是章小七,但也幸好,今天听见他们谈话的并不是章小七,一个从小被丢弃,流离失所,对父母抱有幻想和爱的章小七。 章惟声拉住颂寻的手,轻声道:“我带你离开。” 颂寻抬头,刚想点头,房门却被人从里面推开。 蒋正和一脸惊愕地看着门外的两人:“你、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听见外面声音的李珍连忙从里面出来,一把推开笨手笨脚不会说话的丈夫,满脸笑意地装作无事发生。 “小七过来了,站在外面干什么,赶紧进来。” 她又看见站在颂寻身后的章惟声,男人一身的气度看着便不是普通人,盯着她的视线透着压迫,嫌恶而不满。 李珍不由感到畏惧,强压住心头的不安,朝颂寻问道:“这位先生是……” 颂寻没有要替她解答的意思,晃了晃章惟声的手:“我们回去吧。” 一听这话,李珍急了,一把抓住颂寻的手,声音尖锐:“这才刚过来,怎么就急着走了,你准备把你爸妈丢在这多久,也不来看看我们。” “放手。” 章惟声语气无甚波澜,但给到的压力却尽数传达。 李珍松了手。 和上次一样,颂寻的手背上同样出现了宛若勒痕的红印子,一个真正关心自己孩子的母亲,不会在一个错误上总是重复犯。 章惟声视线落在颂寻手上,脸上的表情愈加发沉,原本顾及着两人毕竟是章小七的父母,不至于闹得太难看,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他冷冷对着两人,用通知的口吻道:“今天十二点前,你们自己离开,酒店我不会给你们定续住了。” 到了这份上,李珍也知道方才自己与丈夫的对话被他们听见了,所以才会突然转变态度。 索性也不装母慈子孝那套了,对着颂寻道:“你走也可以,我知道你不想认我们,但我好歹生了你。” 她眼中暴露出贪婪:“反正你也不缺钱,这样,你给我们一笔赡养费,钱一到手,我们立马离开,不再缠着你了。” 章惟声将颂寻拉到自己身后,不让他面对这些,一步步靠近李珍:“我今天就告诉你了,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这原本便是他的这趟过来的打算,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李珍尽量让自己在章惟声面前挺直腰板:“不给也可以,我就天天到章小七门前闹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不顾自己爹妈死活的白眼狼。” 章惟声怒到极致反倒笑了。 “那你知不知道,你们当年丢弃一个没有任何独立生活能力的孩子,这是在犯罪,刚才你们的对话我已经录音了,证据充足。” 颂寻偷偷瞅了他一眼,章惟声永远有种能力,能将虚构的事说的让人信服肯定,产生畏惧。 就算李珍两人当年遗弃了自己的孩子,但也早过了追溯期。 但李珍不知道这些,心里开始发虚,强撑着道:“什么犯不犯罪的,你们这些有钱人,张口闭口喜欢拿这些出来吓唬我们,我才不怕。” 章惟声表情淡淡:“信不信由你们,我会请最好的律师,有的是时间和你们耗。” 说完,他像是懒得搭理两人,拉上颂寻就走。 蒋正和颤颤巍巍看向李珍:“现在怎么办?” 李珍脸色也不好看,有些站不稳地晃悠,气急道:“还能怎么办?收拾东西走呀。” 人家有钱有精力耗,他们光是住一天酒店花出去的钱就要了命。 白来这一趟。 一路下了楼,章惟声牵着颂寻的手,停在了无人的休闲小道中。 颂寻有些疑惑地抬眼看他,却见章惟声表情几乎到了较真的地步,低声道:“他们不值得你伤心,也不配做你的父母,以后,我可以是你的家人。” 颂寻看着他朝自己不断贴近,后颈抚上一只手,连带着章惟声的一个吻,轻轻地,如同一片微凉的落叶,落在唇边。 颂寻并没有伤心,只是心想着,家人可不会对他做这样亲密的事。 没有抗拒,没有反感,他抬起手,圈住了章惟声的腰身,主动投身怀抱。 章惟声眼中透着星星点点的微光,低头抵着他的额头,相互贴近,补充道:“你可以将我当作家人,也可以当作自己的爱人。” 两年前,章惟声便知道了自己对章小七拥有着不一样的感情,但那时有太多繁杂的事需要解决了,他总想着稳定一些,再稳定一些,好让章小七拥有最好的一切,可现在,他忍不住了。 章惟声急需一个更为亲密的关系去贴近他。 当天晚上,颂寻收到了任务完成的提示。 996的解释是:“虽然剧情有明显的偏离,但最后的结果构成一致,章惟声的人生依旧走向成功,复制了剧中的辉煌起伏。” 颂寻心里是高兴的,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你在总局是不是有点内部关系呀?” 如果996可以翻白眼的话,那么现在早翻了:“我们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不走这套,行了,我要走了。” “你这次不推销了吗?” 996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无语道:“能不能别说这么难听,我那是给你们提供便利。” 它语气有些可惜:“有个宿主用积分购买了系统顶替身体,被他的任务目标发现了,小世界直接崩坏,导致这项功能被直接下架了。”给广大系统少了个赚外快的机会。 颂寻吃瓜吃的起劲,睡意全消:“那你们制度还挺严格的。” “收起你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不要那么明显。”996无语道,最后语气正式起来:“和上次一样,在你生命脱离这个世界后,我来接你。” 996在心底默默道别。 其实就算替身系统没有下架,它也不会多此一问。 早在宋巍江将那张卡给了颂寻时,它就提出过让颂寻带着卡离开,用来刺激章惟声,再加上宋巍江那时的打压,章惟声很有可能支撑不住心理防线妥协。 但颂寻拒绝了那个方案,于是996从那时便也知道了他的选择。 第68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1 漫长的一生里,颂寻是最先支持不住的那一个。 就算这么多年里好好养着,他的身体在年轻时损耗太多,阴雨天里发作的风湿痛,不太能很好消化食物的胃,听力也不大好了。 最后章惟声将他从医院接回了家,搂着他絮絮叨叨讲了一晚上的话。 尽管颂寻不是很能听清他话里的内容,但这种感觉很安详,他在章惟声絮絮的低语声中,靠着他的肩头,闭上了眼睛。 依旧是虚无的白色空间里,颂寻有种强烈的患得患失感。 他体验过目睹别人死亡的感受,想到那种情绪极度低迷的绝望感,颂寻突然很想请求996,让他回去再见章惟声一回。 996叹息了一声,很容易看出他的意愿:“抱歉,按照规定,宿主在完成任务后,不能回到小世界。” 颂寻大抵知道是自己强人所难了,有些沉闷低下头:“你不用抱歉,是我的问题。” 短暂的休息过后,一如既往的,996清除了颂寻上个世界的感情堆积,前往下个世界。 —— 再次睁开眼时,颂寻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房间内窗帘紧闭,不透一丝光,他正坐在电脑前,身边是明晃晃的面板灯。 雪白的膝头上,垂着百褶裙边,将将遮住大腿。 一字肩的白衬衫下,是圆润而线条纤细的双肩,白腻腻的锁骨如展翅的蝴蝶附着其上。 颂寻呆若木鸡,半晌扯了扯自己的裙边,整个人处在崩溃边缘。 他的反应逗乐996,憋笑声音明显:“放心,不是真的女生,注意表情管理,你现在在直播。” 颂寻抬头,电脑中女生同步抬头。 淡茶色的长卷发随意搭在两侧,一张看不出原本样貌,浓妆艳抹的脸。 抛开妆容,不能否认的是画面中的人很好看,底子再怎么折腾也是好看的,桃花眼,高鼻梁,微微偏带中性,甜美灵动中给人一种冷艳感。 电脑左上有着一排小字。 5723直播间,标题是青青的等风来~ 在线人数:3765人。 颂寻盯着在线人数感到发慌,他只是坐在电脑桌前,但在网络的对面,现在,有三千多人在目视着他。 呼吸逐渐困难,开始要喘不上气。 996:“你就把他们当npc,随便陪他们聊聊就行。” 于是颂寻将视线投放在滚动的弹幕上。 ——昨天榜一给主播刷了少说有五位数了,结果主播当天晚上就缺席直播了,我不信没有猫腻。 ——亲亲今天有点放不开呀,想看前天的大开叉。 ——我也刷不少礼物了,什么时候跟我出来见个面? ——腿真白,想…… 弹幕区一片污言秽语,激情开麦。 颂寻默默将一字肩提了上去。 他不拉衣服还好,本就是一字肩的设计,松松垮垮半落半不落的模样,无端添了几分欲拒还迎的味道。 颂寻紧张地话都要说不连贯了,声音很轻地替自己找补:“有点冷。” 简单的一句话,微微垂落地睫毛颤了五六次,耳朵尖染了红,整个人不安到了极致,透着几分可怜巴巴的仓惶。 弹幕静了静,而后汹涌堆积而上。 ——我这心痒痒的劲是怎么回事? ——老婆好漂亮,想亲。 ——好想把我的衣服给亲亲披上,沾染我的味道。 ——一上来就勾人,回家收拾你。 颂寻已经不敢看弹幕了,热气顺着脑袋往上冒。 996突然提示道:“男主出现在直播间了。” 颂寻被这快节奏弄的手足无措,他还没来得及接收任务剧情,甚至连男主是谁都不知道。 996快速调取剧情:“你接收一下。” 颂寻脑中一涨,迅速接收了这个世界的任务剧情。 原主孟清,是一个直播平台的男主播,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平台的台柱子,受人追捧,接送上门的广告商务,赚数不尽的钱。 可惜梦想和现实总是有着差距的。 孟清从小就是男生女相的样貌,没少被同学嘲笑捉弄,这长相直播也不吃香,受众群体少到可怜,混才艺那套自己也没优势。 梦想还没开始,孟清就要被手机上负增长的余额压垮了。 最后也不知道哪想出来的招,一咬牙,混到了女主播那栏去了,他在男主播那块不受欢迎,这一改装改装,还真混出了点成绩。 他一个男的也没什么被占便宜的烦恼,每天对着一众大哥粉丝扭扭腰,私下聊聊天吊着,哗啦啦的钱就到手了。 孟清性格物质,花钱上也大手大脚,尝过甜头后更加变本加厉。 偶然的一天,他钓到了条大鱼,一个愣头青的人傻钱多富二代。 富二代名叫江舜川,是有史以来送礼物最大头的一个,孟清心想怎么也不能放跑了这条大鱼,于是勇猛出击。 不仅加了江舜川的私人联系方式,每天早起问好,睡前晚安,关怀备至。 让江舜川成功落网,最后成了网恋的关系,开始时不时地卖可怜,套取江舜川的怜惜,主动掏钱。 这种关系维持了两个月,江舜川又不是个傻子,为了试探孟清,于是说家里破产了,拿不出钱来。 这一试探直接将孟清的真面目试了出来。 没有利用价值的江舜川被他一脚踢开,气不过自己浪费时间,孟清直接拍了张自己没露脸的男装照,甩过去语言嘲讽了一通,完了拉黑删除毫不心慈手软。 但令孟清万万没想到的是,江舜川家不仅没破产,反而在商界领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旗下产业涉足多个方面,挥挥衣袖就能将孟清这个名不经传的小主播雪藏了。 连带也揭开了孟清身为男人的事实,遭到全网声讨谩骂。 孟清有这结局不算冤,因为在他认知里那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其实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攻。 换个视角而言,江舜川也很倒霉。 找到个全方面合自己的心意的女朋友,骗钱这事先不说,孟清扮女生的操作给他打击的够够的。 原本一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硬是被这事搞出了心理阴影,一看到女生就忍不住想到孟清那事,疑神疑鬼的。 还谈个鬼的恋爱。 最后以这种扭曲的方式给自己掰弯了。 孟清的作用便是凸显在此处。 半年后,江舜川遇到了属于自己的真爱,这个世界的主角受,成功治愈了他心口的创伤,两人喜结连理,恩爱圆满。 孟清正式下线。 第69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2 996着重道:“一定要严格按照剧情开展执行任务。” 颂寻想了想剧情,看了眼名为不息的用户加入直播间的系统提示,大拇指和食指不太熟练地交叉比了个心。 “欢迎不息哥哥来到小青直播间~” 他语速偏慢,但又每个发音都清晰标准,毕竟不是女人的原故,尽管刻意遮掩,声音里还是带了丝少年人的清脆明亮,在经过收音设备的影响下,不是那么明显。 孟清的长相是完全符合江舜川审美的,第一次就砸了平台最贵的礼物下来,这才被孟清当成块肥肉给盯上了。 等了半天,颂寻一直盯着电脑,最后眨了眨酸胀的眼睛。 直播界面除了翻转的弹幕,以及粉丝送出的几朵鲜花,压根没看到别的礼物特效。 完了,不会是表现太差劲,直接把人吓跑了吧。 颂寻陷入了对自我的怀疑中。 距离两千公里外的申城,开源路07号独栋别墅。 百无聊赖的青年半躺着,有一下没一下抛着果盘里的水果把玩,一条长腿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 有细散的碎发垂在他弓起的眉骨上,标准的剑眉星目。 单边耳朵上戴着耳钉,纯正的银曜石,在不同光线下,微微闪耀着亮光,给他整个人添增了几分肆意不羁。 江舜川将苹果扔回果盘,翻身拿了手机出来。 他这段时间被困在家里,全家严防死守禁止他回车队,搁家里人都要废了。 江舜川准备找几个最近的赛事回播观看,刚进去就无意点到了个娱乐区的直播间。 手指滑动准备退出,却在看到里面的女主播后动作停了下来。 精致的瓜子小脸,冷白肤色,暴露在镜头下笔直白净的双腿,这些几乎全部符合江舜川的择偶标准,除了过于浓烈的妆容,撇开这一点,她完全是自己构思中的未来伴侣。 突然一声清凌凌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江舜川莫名一个激灵,对上小主播好似看向自己的眼睛。 水光潋滟的桃花眼,透着些惴惴不安。 好像屏幕放大,消失,里面的人毫无阻隔站在自己身前,跨越了时间与距离,款款对望。 江舜川不自觉坐起身,拿着手机不断贴近,那模样恨不得将里面的人给捞出来。 心跳按了马达般疯狂跳动,剧烈到好似要突破胸腔的禁锢,不受控制。 无端地全身发起热,在快要入冬的时节,血液流动加速沸腾,一路攀升到了脑子里。 江舜川盯着手机屏幕,看着里面的小主播冲自己比心,脑子酥酥麻麻一片。 小主播似乎是有些腼腆,很快收了手,抬眼一直看着屏幕。 那种心跳加快的感觉又来了,江舜川总感觉她是在看自己,拿着手机的手指扣紧,呆呆地忘了反应。 她叫自己哥哥呢。 还特意打招呼。 苦等在电脑面前的颂寻,此时心情很悲观。 主角要是直接跑了,接下来的任务要怎么展开。 996:“看电脑。” 颂寻抬头,不过短暂的一个失神,再看过去时,直播间已经被巨大而夸张的礼物特效占据。 平台最大的礼物,守望之心,一个差不多折合下来要8888,按照分成计算,颂寻到手有三千五百多。 这还没完,不息的用户又接连砸了十个过来。 颂寻整个人都要被礼物特效淹没,足足持续了一分钟。 粉丝都被这礼物惊到了,弹幕加快。 ——这兄弟真豪气,得有小十万了吧。 ——我榜二的位置没了。 ——我他妈直接被挤出榜三了,再也收不到亲亲的礼物了。 一分钟直接到账快四万,颂寻要被这进账感动到了。 996咳嗽了声:“感谢。” 颂寻会的花样不多,继续比心,声音比刚才甜:“谢谢不息哥哥的礼物~” 貌似对面比较高冷,聊天框里迟迟没有不息的id号出现。 但这次,颂寻可以确定,江舜川是留在直播间的。 剧情可以继续展开。 颂寻:“大家可以评论关注,进行抽奖哟,有机会得到礼物的。” 一些老粉丝都知道,所说的礼物是什么。 由主播亲手寄出,可能是主播用过觉得实用的东西,或者是些亲手制作的创意小礼品,送出的东西也不一定,随时会有改变。 差不多有五个名额的样子,礼物榜上前三是内定会选中的,剩下两个名额随机。 这次也一样。 颂寻念出了获奖的id,其中亦然包含了不息在里面。 通常到了这一步就是下播时间,颂寻朝着屏幕摆了摆手,关掉直播。 瞬间,颂寻整个松懈下来,瘫在椅子上。 996一如既往的喜欢嘲笑他:“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颂寻任由它说,不动如山。 自我平息完,他慢吞吞起身,在后台开始私信江舜川问地址。 剧情中,孟清正是借用送礼物的名头,得到了江舜川的住宅,发现他住在高端小区后动心,彻底确定了他是个有钱的富二代,每天私信不断,拉近关系,成功拿下了他。 几乎在消息发过去不到半分钟,对面就传过来了住址。 颂寻回了个专属女生的可爱表情包过去,胖嘟嘟的手指比了个ok。 到了这,他的任务迎来了短暂结束,刚准备关闭手机,对面却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你明天还直播吗? 颂寻盯着消息疑惑了一下,开始回想剧情中两人有这么快开始联络吗。 还没想明白,一个眨眼的功夫,消息撤回了。 一条新的消息冒了出来。 ——你明天几点开始直播。 刚发出,消息又被迅速撤回。 再次循环。 ——我明天还给你刷礼物。 撤回。 颂寻对着三条撤回的系统提示发呆,犹豫了一下,开始回消息。 ——还直播的。 ——晚上六点开始。 ——谢谢你哟~ 等了半天,对面没再发消息过来。 颂寻关了手机,开始对着桌上一堆的瓶瓶罐罐研究琢磨,一个个看过去,最后找到了卸妆油的瓶子,到厕所给自己洗了把脸。 接着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套了件加厚的卫衣和长裤。 第70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3 没了厚重的妆容,天然的原貌对镜展露。 五官精致柔和,睫毛浓密,头发应该是天生带着些微卷,有些咋呼,很漂亮的一张脸。 正是因为样貌的过于精致,才会从小被嘲笑成小姑娘。 样貌出众的人总是会更加吸引人注意力,不论善意或是恶念。 没了衣服妆容的加持,这完全是属于一张男性青年的脸,只是偏向柔和俊秀些。 颂寻摸了摸肚子,决定先出去吃个饭。 996:“恐怕不行。” 颂寻歪了歪脑袋:“为什么?” 半小时后,颂寻总算死心放下手机,无奈接受自己不仅没钱,还倒欠一顿信用卡的事实。 孟清是个不折不扣的享乐主义者,挣的钱有多少花多少,前段时间为了买下一个腕表,更是将信用卡刷爆了。 今天的礼物也提现不了,最快要到明天。 颂寻苦着张脸,充满怨念的控诉。 “你答应过我,这个世界会帮我选择一个有钱身份的。” 996:“天桥和出租屋,你就说哪个更好吧。” 颂寻不说话了。 推开门,外面是个有些空荡的客厅,对面还有个房间,是他的合租室友。 里面的厨房是公用的,分别放了两个电磁炉和锅。 颂寻一眼就辨别出右边快要落灰的那个是自己的,边上是一袋开封的面条。 这个他会。 将锅仔细洗了一遍,烧水下面,十分钟后,颂寻将面捞出。 这时右边的房门传出被打开声,颂寻没有回头,在纠结要不要先打个招呼。 结果下一秒,一道很凶的声音响起。 “你有病吧,随便拿我面条吃。” 年轻的男人满脸不悦,俊气的面容浮现出不遮掩的嫌恶。 颂寻拿着的筷子不小心掉进锅里,手心被热汤溅了一下,他嘶了声飞快缩回手,转身看向身后的男人,受伤的手往后背着,像个犯错的小孩。 声音尴尬道:“对不起,我记错了,以为这是我的面条……” 剧情主要展开任务部分,其它不做过多介绍,颂寻看到面条更靠近自己这边,也没多想就顺手给煮了。 加班到天黑才回来的徐嘉言,准备顺便煮些面条对付一下,结果一通电话设计稿被打了下来,只能不爽地回房间加班,几次修改顾客那边都不满意。 好不容易搞定难缠的顾客,结果一出门就看见自己的面条被人给煮了。 徐嘉言一贯不是个好脾气,刚要开骂,在看见对方转身道歉的一瞬间,卡壳了。 他一向不喜欢自己这个合租室友,一个大男人还整天化妆,那眉毛描粗的恨不得飞天上去,也不上班,成天闹哄哄的在房间里,傲气的很,看见他就眼睛一翻,多高贵的样子。 但今天的合租室友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一张脸干净白皙,透着正常光润的皮肤质感。 也不知道是被他凶了一下,还是被煮面时热气熏的,脸上晕了层淡淡的绯色。 徐嘉言目光不自觉定格在那片薄红上,到嘴要骂人的话咽了下去。 颂寻抬眼,只觉得对面男人盯着自己的目光凶巴巴的,小心道:“我明天还你一袋行吗?” 徐嘉言意识到自己盯着人家看太久了,咳嗽了一声,语气没刚才那么凶了:“算了,一包面条的事,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 颂寻不知道怎么回他了,要是坚持还的话,就好像默许对方小气一样,可万一他只是客套呢。 徐嘉言看他站在那不动,一脸沉思的表情,道:“你的面再不吃就坨了。” 颂寻低头,果然看见自己的面快要吸干汤汁了,他端起碗朝徐嘉言道:“谢谢你。” 徐嘉言那点不爽彻底消失,心里受用:“一点小事,用不着谢来谢去。” 他看着颂寻朝自己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接着端着碗回了房间,房门从里面合上。 徐嘉言另外煮了一碗面条,坐在客厅的餐桌上,吃两口看眼对面紧闭的房门,突然又开始不爽起来。 这还是不待见他呀,客厅有餐桌非要跑房间吃,果然,孟清还是和从前一样,根本就没改变。 房间里,颂寻吃完面条没急着出去放碗,他听见外面还有动静,徐嘉言没回自己房间。 他暂时还没适应要怎么去与合租室友相处。 996见他解决了吃饭大事,道:“现在准备照片吧,今天就要寄出去。” 这次的直播抽奖礼物是自拍照片,并且是恰好迎合江舜川的品味。 不过颂寻实在不会化妆,不久前他还在嫌弃孟清的夸张式化法,现在自己就轮到996全方面嘲讽了。 “信不信明天就通知任务失败,江舜川直接就被你这鬼样子吓跑了。” 颂寻擦掉重新开始,996:“算了,就这样吧。” 最终颂寻只保留了部分的妆容,依照眉形和唇形简单勾画了淡淡的一层。 像眼妆美瞳高光修容这些东西就彻底是为难颂寻了,没办法实施。 在996 的协助下,颂寻遵从意见,给假发束了个高马尾,鬓边留了些碎发,衣服是宽大的白扯衫,上面纽扣散开了两个,恰好露出锁骨。 结果颂寻拍了数十张996都不满意,最后实在不耐烦:“你一边去,我来。” 颂寻惊讶:“你?” 他大惊小怪很是不信任的态度刺激到996:“就你们这世界的科技水平对我来说就是小儿科,有什么干不成的?” 颂寻被996指挥着坐到桌上,一手撑在桌面,微微侧头。 拍照支架上,手机界面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操控,不断调整,最后定格下坐落在书桌上,目光落向镜头的人像照片。 颂寻的审美实在单调,看着照片也点评不出个什么来,就是感觉不对劲。 明明是很青春的画面,一切都很正经,但在这张照片里,有着一股说不出的……颂寻形容不出来。 换回衣服,颂寻到外面将照片打印出来,又买了相框装上。 在回小区的快递站时,996阻止道:“换个地方寄。” 颂寻不太愿意多走:“为什么?” 996没好气:“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颂寻嘀咕了句996脾气好暴躁,还是转到了隔壁小区的快递站去寄照片了。 第71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4 江舜川在第三天收到了快递。 对着看不出什么的快递盒观察了半晌,江舜川从没有哪次这么期待过一个快递,从昨天开始就混进了粉丝群里,大概了解了每次礼物是些什么东西。 他猜测可能是小主播亲手制作的手机链或者钥匙扣,为此手机壳都准备好了。 江舜川拿了小刀准备拆纸盒,还没动作手突然停下。 想到万一刀片将里面的东西划到损坏,他扔下小刀,徒手拆盒。 里面是个相框,倒扣着摆在里面。 江舜川将相框拿了出来,摆正,在见到正面照的一瞬间,他整个人似乎完全静止了。 慢慢的,脖子连带着脸和耳朵通红一片,视线被吸附般纹丝不动,定在了照片上。 第一反应,白,明晃晃的白。 小主播穿着青春气息十足的白衬衫和百褶裙,衬衫没有压进去,因为过大的原故整个覆盖住裙面。 一双白的晃人的腿悬空在桌下,坐着的部位被桌檐挤压,透着些肉感,一直到弧度弯曲的足弓和纤细骨感的脚踝,占据了大半的画面。 她一手撑在桌面上,手指葱白,比正常女生的手稍稍大些,手指也更细长,黛色的血管淡淡透出,一路顺延向上消失。 江舜川视线上移,对上照片中望着镜头的一双漂亮眼睛。 水润润的,一片干净赤忱,只是单纯看着镜头,没被任何东西侵蚀污染。 一缕碎发落在唇边,仔细看去却又悬而未落,就像是江舜川被吊起来晃悠的心。 他恨不得化身那那一缕头发,无限贴近…… 这样的穿着,姿势,眼睛却又那么透彻,好像江舜川才是那个无缘无故变得龌龊的人。 江舜川一整天都恍恍惚惚,开始期待晚上六点的直播时间,手上的相框几次拿起又放下。 最后放在了床头柜上,半晌又不满意。 换到了正对着床头摆放头盔的展示架上,觉得距离远了,他起身将架子抬到更靠近床的位置,又把中间求了签名的头盔挪开,郑重地摆放上相框。 江舜川靠坐在床头,视线正对着照片,这下终于感觉得劲了。 尽管这个挪动的位置对于房间的整体布局很不合理,不过江舜川向来不喜欢有人进他房间,打扫阿姨也不会擅自进来,这样的不合理除了房间本人,没有别人可以看到。 晚上六点。 颂寻准时开启直播,还是有些放不开,抿唇笑了笑,招手:“大家好。” 直播的衣服是996选的,一条淡蓝色的长裙,外面罩了件中短款外套,头发编成了麻花垂在身前。 静静看着镜头的画面莫名让人感觉岁月静好。 ——心软软,呜呜。 ——主播最近是换风格了吗? ——我收到了照片了,嘿嘿,老婆好看。 ——同收到,给我干失眠了。 弹幕转动的很快,但颂寻还是看到了江舜川的id,开口欢迎了下。 底下有人看不惯。 ——主播也太区别对待了吧,怎么不欢迎欢迎我。 ——废话,人家短短两天直接把礼物榜搞断层了,要我直接跪着欢迎都行。 弹幕里都在谈论新来的土豪大佬,不过土豪本人却没发声过,也没有回应颂寻。 显得十足的高冷。 至于现在江舜川在干什么,他在忙着和人私信要照片。 一想到摆在自己房间的照片,在别人手上同样出现,江舜川心里就跟按了个气球一样,越鼓越涨,随时都要炸了。 手指落在键盘上的力度看上去要给键盘拆尸。 ——不息:照片转吗,我花钱。 ——不转。 ——不息:一万。 双方的消息同一时刻发出。 江舜川盯着半天没有回复的聊天界面,准备再加。 一下秒一大段文字蹦了出来。 ——我现在给你寄上门,地址发我就行,不给你耽误时间,兄弟以后有这样的需要直接找我,我这人很好说话的。 ——不息:谢了。 江舜川按照获奖的名单一个一个私信过去,成功将其余四份照片全部收了回来。 觉得不保险,又注册了两个账号,直接把礼物榜单前三包圆了。 颂寻一圈礼物感谢念下来,来来回回两个相同的id号。 一直到下播也没看到江舜川出现。 996:“你在江舜川心里前期的形象是身世悲惨,但坚强不惜的人设,这个时候你不会主动问他要钱,甚至在江舜川主动给你时拒绝,注意不要崩人设。” 要是一开始就暴露真实面目,江舜川也不会在后面上钩,不过他也不是真脑子浸水的大冤种,没两月就清醒过来,同样摆了孟清一道。 颂寻换了睡衣,盘腿坐在床上,开始对着手机组织语言。 后台私信。 青青:睡了吗? 隔了快五分钟,对面才回过消息。 不息:“还没,快睡了。” 颂寻不确定这是不是变相的在拒绝聊天,还是硬着头皮继续编辑消息。 青青:“真的感谢哥哥一直支持。”后面加了个蟹蟹的表情包。 又是五分钟。 不息:“不谢。” 青青:“今天都没看见哥哥在直播间[嘟嘴表情包]” 这次快隔了十分钟对面才传过消息,颂寻都看等睡着了,往手机上一看,只有冷淡的两个字。 不息:“在忙。” 颂寻重重叹了口气,趴在床上对996道。 “江舜川好难接近。” 996:“你这才哪到哪,发几条消息就想要成效了,最起码得坚持一个月。” 另一边,江舜川刚洗完澡出来,准备看直播录屏。 直播时他尽跟人私信买照片去了,后面又忙着折腾小号刷礼物榜,就直接录制了整场直播,准备回头再看。 结果刚拿起手机,就看见后台弹出了一条私信,主播青青发送。 江舜川手上用来擦头发的毛巾一个没拿稳,掉到了地上,这个时候已经无暇顾及了,他坐到电脑椅上,薄薄的唇线绷直,点击私信内容。 江舜川不是个扭捏的性子,可就是对着一条简单的睡了吗斟酌万分起来,拿出了审题的心态。 现在已经是晚上的十点,直接回没睡会不会让人以为他作息不健康。 可他要是睡了,不就错过了小主播的私信? 江舜川重复删除了几次编辑好的消息,最终选择了条还算满意的发过去。 第72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5 对面很快发送了新消息过来,感谢他的支持。 “我会一直支持……” 江舜川严肃地将刚编辑好的消息删除,觉得这样有些轻佻,最终回了很正式的不谢两个字过去。 青青:“今天都没看见哥哥在直播间[嘟嘴表情包]” 小主播回消息太快了,快到江舜川有些应对不及。 他再次开始犯起难了。 总不能说他一直在跟人买照片,注册新号吧。 一顿敲敲打打,最后只发出去两个字。 ——在忙。 江舜川继续等着消息,坐姿挺直,宛若静止。 这次半天没有消息过来。 江舜川皱了皱眉,观察了下聊天内容,发现了问题。 他回消息时删删减减不觉的时间流逝,结果一看发送消息时间,每条都至少间隔了五分钟。 小主播不会是因为他回消息慢生气了吧。 江舜川从椅子上站起身,拿着手机开始发消息解释,突然动作又顿住。 万一小主播只是睡着了呢,他这一发消息再把人吵醒了。 不行不行,还是算了。 这一晚,江舜川辗转反侧,就连梦里都在纠结小主播是因为他回消息慢了生气,还是因为太晚睡着了。 颂寻是被一声消息提示音吵醒的。 拿起手机一看,才八点钟。 这个时间大多数人已经开始醒了,但不包括喜欢赖床的颂寻。 颂寻费劲睁开眼睛,在看见消息后彻底清醒了。 他有睡觉时屏蔽消息提示音的习惯,但为了江舜川,声音一直是打开的。 八点的时间,不多一分不少一秒。 江舜川的消息弹了出来。 ——不息:早上好。 后面跟了个有些严肃的笑脸。 颂寻盯着那个笑脸看了半晌,回消息。 ——青青:哥哥早上好。 江舜川每天会坚持晨跑,他早上七点钟就起来了,运动完没顾着回去冲凉,直接汗津津坐在石椅上,开始给小主播发消息。 这个时间点他想着人应该醒了,才开始拿出手机。 已经开始转凉的天气,为了方便跑步,江舜川穿的运动短袖短裤,还出了汗,被冷风一吹,直接透心凉。 他也不管,任由冷风一波一波刮过,盯着手机不动。 消息隔了一分钟回了过来。 江舜川盯着消息,刚运动完的潮红又涌了上来。 他喜欢小主播朝自己叫哥哥。 声音软软的,尾调拉长,像是在朝他撒娇。 江舜川捂着过快跳动的心脏,觉得自己沦陷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可爱的女孩子。 他开始再次发送消息。 ——不息:吃了吗? 过了一会,对面传来一张图片,白瓷的大碗里盛装着面条,摆在桌上。 ——青青:刚吃呢。 江舜川没顾着看消息,眼睛盯上了扶在碗上的双手,指甲修剪的很圆润,透着淡淡的带着血色的粉,一双手落在白瓷碗上,羊脂玉般清透。 没出息地喉结耸动,江舜川眨了眨眼睛,第二眼注意到照片里的碗似乎有点大了。 里面的面满到快要溢出来,份量扎实到完全足够一个成年男人的量。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江舜川没太在意。 吃的多说明身体健康,现在女孩子一味追要瘦要苗条,身上没二两肉,看着瘆人,小主播这样就很好。 还会自己煮面吃,贤惠又踏实。 这个时候江舜川还没发现任何问题,直到中午的时候,小主播晒出的午餐还是一碗面条。 江舜川放下筷子,没心情吃饭了。 ——不息:怎么中午还吃面条,没营养的。 对面似乎在忙,暂时没回过消息。 江舜川拿起筷子又放下,时不时看向手机。 桌对面的江父江母相互对视了眼,同样发现了最近儿子的不对劲,从前也不见他沉迷手机,连吃饭也不愿意放下。 江父咳嗽了声:“你要是没事就跟你姐多到公司转转,熟悉熟悉。” 江舜川头也没抬:“我不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些什么,别惦记回那什么车队了,我不同意。” 江母声音轻柔,掩饰不住的担心:“你听话,别让爸爸妈妈担心了,你上次摔那一跤妈妈快吓死了。” 他们不是那种不支持孩子梦想的刻板父母,但赛车手那种职业太危险了,亲眼从直播上看到自己儿子连人带车摔下赛道十几米,那种心跳停止的感受太为难一对父母了。 说到这事江舜川气就不顺:“那是他们耍阴招,故意失误带倒。” 当时他已经套圈准备冲刺终点,却被落后一圈别的车队赛车手在内圈带倒,导致对方车队领先。 那人最后还朝他挑衅,回去后就被通知团体赞助全部取消,未来都要自行筹措资金参赛。 都知道这行比较费钱,没有些家底撑着又被撤了赞助,压力当然是有的。 那人最后又求到了江舜川跟前,不过连门都没被允许踏进去。 江晚一个巴掌拍到自己老弟头上:“犟什么嘴,叫你好好听话就好好听话。” 她比江舜川大两岁,姐弟俩透着三分像,这长相落在一个女孩身上倒是有些英姿飒爽的意味。 凭着大两岁的优势,江晚没少凭借姐姐的淫威制服江舜川,这也是江舜川对温柔可爱的女孩子没有免疫力的由来,姐姐的彪悍间接导致了江舜川的择偶标准。 江舜川准备还手,手机突然传来消息音,他瞬间坐了回去,捧起手机。 他的表现令江晚一阵狐疑,她还不了解江舜川? 越长大越无法无天,爸妈都管不住,就连她这个姐姐也快管束不住他了,因为一条消息就善罢甘休收手。 有问题,大有问题。 江舜川微微侧身,打开手机。 ——青青:没办法,家里出了些事,哪个成年人的世界没有些压力在身上。 ——青青:不过没关系,只要坚持总会挺过去的。 瞬间,江舜川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独自承受重担,省吃俭用维持生计,单薄可怜却又坚强的小姑娘形象。 第73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6 ——不息:再怎么样也不能苛待自己的身体,我给你点外卖,你想吃什么? 颂寻看了眼亮着的手机,一下坐直了身体。 他盘着腿坐在软椅上,因为有些冷的缘故,身上披了张看起来毛茸茸很暖和的毯子。 桌上是刚吃完的面条,以及一旁没有入境的外卖。 炸鸡薯条外加橙汁套餐。 996:“不要透露住址,应付回去。” 颂寻啪啪打字。 ——青青:不用了哥哥,我不想麻烦别人,晚上会好好吃饭的。 他现在叫哥哥已经很熟练了,只要不入境或者当面,一点压力也没有。 颂寻觉得自己树立的坚强不息形容应该挺成功,因为在当天晚上的直播里,江舜川一次性给他发了十个守望之心。 还在直播间发言了。 ——不息:好好吃饭。 颂寻两只手搭在脑袋上,给他比了个大大的爱心:“谢谢哥哥。” 名为不息的账号算是在平台一战成名,也直接将颂寻的主播打赏排名挤到了最前列。 直播到一半,大量的游客涌进。 ——我还以为什么出名的大主播。 ——呵,长得一副勾人样,怪不得。 ——不会是什么擦边直播吧? ——女主播就是好,光坐着就有人送钱。 ——你们以为呢? ——私下肯定见面了。 颂寻手机亮了下,是管理员小宓发来的消息。 ——不要冲动吵架,我来处理。 颂寻抬头看了眼直播间飞速滚动的聊天框。 先不说他会不会吵架这个问题,事实上貌似也轮不到他了,直播间已经开始吵的天翻地覆。 ——不会吧不会吧,真以为我不知道是同行小号?羡慕就直说呗,非要到处乱标记,狗都比你们有礼貌。 ——有本事叫土豪给你们刷榜,没本事在这里乱叫些什么。 ——承认我老婆漂亮就行,不用这么阴阳怪气。 ——各位同行们,你们自己不行就自己找原因,再啰里吧嗦我明天一个一个找你们直播间,深入友好交流一下。 颂寻这些粉丝都是九成九男粉,说话直来直去也够难听,不需要管理员出手,新涌进来的人没多久就灰溜溜跑了。 小宓隔了两分钟发来消息。 ——你粉丝凝聚力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颂寻不知道,但不影响他们对自己维护而产生的感动,颂寻眼睛亮闪闪看着镜头。 他不是多会说话表达煽情的性格,就冲着电脑继续比心。 颂寻已经掌握了多种比心的手势,为了表达感谢,更是两只手一起上,手指交叠,比了个双重爱心。 丝绸面料的宽松袖子因为动作滑下一截,白藕般脆生生的一截手腕在直播画面中短暂闪过,又被袖子严实的覆盖。 ——我馋。 ——那些人明天还来吗,主要我还没骂爽。 ——想看老婆穿黑撕。 ——黑什么,撕什么,楼上说清楚,大胆点。 弹幕区已经没眼看了,颂寻假装没看见。 半天总算有个还算正常的评论出现。 ——主播身上的衣服好好看。 颂寻以为自己直播间好不容易进来个女孩子,友善道:“你很喜欢吗,我可以在私信里发你店铺。” ——衣服好白,好漂亮,想亲,很喜欢,主播可以把自己发过来吗。 颂寻沉默了。 弹幕流动的很快,仿佛在进行最后的狂欢,因为在两分钟后,直播间直接被封禁了。 原因出在直播过程中过多出现违禁词。 颂寻看着黑下来的直播界面,中间明晃晃一排系统小字。 您的直播间存在违反平台规定的行为,封禁24小时。 手机在几分钟后收到提示。 平台发送的消息,表示直播间遭到举报原因封禁24小时。 为了保护隐私,被举报人的信息是不会提供出来的。 24小时,明天也可以不用直播了。 提前半小时下播的颂寻表情平静,内心充满小窃喜,有种提前下班成功摸到鱼的成就感。 那明天就给自己放个假吧。 刚这么想着,江舜川的私信就过来了。 ——不息:我看直播间被封禁了,你没事吧。 颂寻心想能有什么事。 ——青青:没事的。 尽管他已经回复,但江舜川似乎有着自己的理解和想法。 ——不息:你不要太焦虑,收入的影响我帮你补回来。 颂寻浅浅皱眉,有些困惑他直播被封禁为什么需要江舜川补回来。 ——不息:可以加你的私人号吗? 可能是觉得这样有些突然和冒昧,江舜川又补了一句。 ——不息:平台的私信限制太多了。 平台的私信功能的确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不能转账,限制私信条数,就算江舜川的等级已经很高,但依旧有信息被屏蔽的可能。 颂寻没怎么在意江舜川后面一句的解释,直接发了私人号过去。 平台私聊的关系和联系人好友的关系那可完全不同,直接向前跨进了一大步,同样代表任务开始有了关键进展。 手机上很快弹出来一条好友申请。 江舜川用的是本人的名字,头像是一个蓝色的头盔。 颂寻点了通过,他的联系号昵称依旧是直播用的名字。 通过没几秒,一个转账弹了出来。 第一笔就是两万的金额,单笔转账最大的限制额。 接着是第二笔两万的转账。 最后是一万的。 ——江舜川:单日转账限额了,明天再转你。 颂寻看着这一溜下来的转账,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的主角还是太单纯好骗了,多遇到到几次像他这样不怀好意的人,那不得倾家荡产了。 颂寻管控住自己的手,将视线从转账上挪开,打字。 ——青青:谢谢哥哥,但这钱我不能收。 江舜川像是有些急了。 ——我没别的意思,你就当是我补的礼物,本来也是给你刷的。 ——青青:我知道,可我更想靠自己堂堂正正的赚钱,不想麻烦哥哥。 颂寻看着这段充满绿茶套路的话,打了个哆嗦,发出去了。 江舜川正靠坐在床头,收到消息的瞬间握住手机动容地心想。 她和那些看中自己家世爱慕虚荣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第74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7 睡前,颂寻将手机定了个七点五十的闹钟。 他谨记着剧情安排,早起问好,睡前晚安,不能再出现让任务目标抢活的情况发生。 称职敬业的颂寻第二天没有被闹钟吵醒,而是被一通六点的电话半道叫了起来。 联系人是孟清的母亲。 颂寻拿起手机的动作有些缓慢。 孟清的母亲王芝丹是个单亲妈妈,早些年一个人带着孟清长大,在孟清十岁那年嫁给了张建文,一年的时间生下了他同母异父的弟弟。 带着孟清这个拖油瓶,王芝丹一直不受张建文家待见,对待孟清这个外来的更是没好脸色。 这种情况在张冬望出生后变本加厉。 孟清从有了赚钱能力后就离开了那里,这些年或许是因为愧疚,王芝丹也很少联系过他。 所有怎么会在今天突然打电话过来,还是大清早的时候。 手指按下接通键。 对面立即传来女人的哭腔,声音断断续续。 “小清,你帮帮妈妈,我实在没办法了……” “妈妈知道你也不容易,就当看在你叔叔养了你两年的份上,帮帮我们。” “我不知道该……” 颂寻打断女人的语无伦次,语调放慢,清晰地传递声音过去。 “你先不要急,可以跟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似乎是这话起到了安抚,王芝丹情绪稍稍平复。 “你叔叔昨晚和我吵架没回来,我也是刚接到电话才知道,他晚上喝醉了酒,耍酒疯把人打骨折了。” “加上医药费,那人要五万才肯私了调解,否者就要做伤情鉴定,让你叔叔坐牢。” “现在你叔叔已经被拘留了,他前年被单位裁员,家里只能凑出两万。” “小清,你能不能帮帮忙……” “就当妈妈先欠你的,你叔叔要是真进去了,这个家就彻底完了。” “可以。” 王芝丹还要再说,一声应允将她所有的话堵了回去,似乎是不确定刚才那声答应的真实性。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小清,你是同意了吗?” 颂寻一手撑着床面坐起身:“你银行卡号发给我,我给你转过去。” “好好好。”王芝丹一连应声,“我这就给你发卡号过来。” 电话被挂断。 颂寻到直播平台将收益全提现了出来,险险凑到三万。 他前两天把那些倒欠的信用卡全还完了,现在手上的钱不多。 王芝丹是孟清的母亲,一个人将他拉扯大,单这一点,这笔钱于情于理都应该凑出来。 至于张建文,他们家虽然对孟清态度不好,但的确给孟清腾了个吃饭睡觉的地方,就当是租金,能用钱解决也方便。 颂寻没什么不情愿的,将卡里的钱都转了过去。 王芝丹没有再回消息,应该是急着拿钱去处理了。 看着空空荡荡的余额,颂寻重新躺倒在被子里。 这下真成一穷二白的小可怜了,他苦中作乐的想,至少骗骗江舜川是少了些心理负担了。 没钱的颂寻连续吃了两天的面条。 苦逼的连个鸡蛋都没找到。 江舜川的转账红包还静静躺在手机里,颂寻好几次跃跃欲试都被996呵斥了回去。 “你怎么又吃面?” 刚准备下面的颂寻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他的合租室友走路总是没声,加班时间不定,怨气深重,有一定的幽魂体质。 颂寻拿着面条转身,看向盯着自己皱眉,一脸不开心的徐嘉言:“我就吃这两天。” 徐嘉言表情嫌弃:“两天?你不腻吗?” 颂寻:“还好。”如果有个鸡蛋就更好了。 徐嘉言一脸被无语到,突然上前关掉颂寻的电磁炉。 颂寻站在一旁目视他的动作,想问他为什么要关自己的电磁炉,可徐嘉言没有给颂寻询问的机会,直接将他手上的面条抽出扔到橱柜上,拉着他就走。 徐嘉言比颂寻高了半个头,一米八三的个子,拉着颂寻很轻易。 他的合租室友要比寻常男人瘦些,骨架子也小。 徐嘉言只感觉对方的胳膊很软,手一抓,那胳膊就软绵绵陷下去一块,就算隔着衣服触感也很舒服。 手心不由自主地发热,徐嘉言步子迈的越发大了。 颂寻一路被拉着下了楼,甩了几下胳膊都没甩开,有些生气道:“你干什么?” 徐嘉言松开手,双手插兜里:“带你去吃饭。” 颂寻站住不动:“你自己去吧,我不去。” 相比起和不怎么熟悉的人出去吃饭,他更想一个人安静的在房间里吃面条,而徐嘉言不管不顾拉他出来的行为打乱了一切。 “你这人真奇怪,请你吃饭都不愿意。”徐嘉言站在颂寻跟前,没了脾气:“那就当陪我出去吃一顿行吗,我一个人吃饭挺没劲的。” 颂寻抬眼瞧他,见他等在原地不动弹地盯着自己,非常坚持的模样。 于是慢吞吞道:“行吧,那我下次再请回来。” 徐嘉言刚想说至于吗,突然又想到什么将话咽了回去,一口答应:“可以。” 大排档的棚子下,徐嘉言搬了两个红色塑料凳过来,问道:“喝什么?” 颂寻接过凳子:“橙汁,谢谢。” 徐嘉言貌似对这样选择很意外,挑了挑眉到饮料柜翻找了一通,总算在最角落找到一瓶橙汁。 颂寻手边被重重搁下一瓶橙汁,外加一罐啤酒。 他看了啤酒一眼,对徐嘉言道:“我不喝酒。” 徐嘉言:“就普通啤酒,你个大男人有什么喝不惯的。” 颂寻觉得他在拐着弯骂自己,被这样一激脾气有点上来了,故作豪气地拉开易拉罐,仰头一口闷了下去。 喝的太快了,有些泡沫被呛到气管里,他强忍着不咳嗽,非常想证明地看向徐嘉言。 徐嘉言没说话,视线直直盯着他。 颂寻有些莫名,这时老板将烤串上了桌,离开前看了颂寻一眼,又看了眼桌上还剩大半的啤酒,笑道:“小伙子喝啤酒也这么上头。” 颂寻刚开始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摸了把脸才发现脸上发烫。 这让他有些郁闷,低头开始专心吃烤串,桌边的啤酒碰都没再碰过了。 徐嘉言吃的漫不经意,时不时看一眼对面的颂寻。 在这样充满烟火气息的大排档里,对面的人却无端游离喧嚣之外,就算是撸串,动作也斯文秀气,透着认真,看着看着就有些入神了,心也跟着沉淀下来。 一道铃声响起,打散了徐嘉言满脑子的天马行空。 对面传来的声音。 是设置了特别联系人的消息铃声。 第75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8 颂寻放下吃到一半的烤串,立刻就知道了是谁的消息。 为了不错过江舜川的消息,他特意给人设置了特别联系人。 打开手机,两条消息映入眼帘。 ——江舜川:现在在干嘛? ——江舜川:吃饭了吗? 颂寻拍了张照,发送。 ——青青:[图片] ——青青:在吃了。 对面很快回了消息。 ——江舜川:你在外面吃吗? 颂寻看着消息,突然表情严肃起来,江舜川老喜欢问他在干什么,颂寻几乎是条件反射就拍了照片过去。 可他在江舜川那边树立的形象是家里有困难,生活勤俭艰苦,天天给自己下厨的小可怜。 颂寻看了眼桌上满满当当的烧烤串,觉得有些不妥当。 ——青青:朋友请客,所以今天出来吃。 今天的江舜川回消息回的格外快。 ——江舜川:男的女的。 ——江舜川:请客的朋友。 这颂寻还是知道的,当然不能说是男的了。 他刚编辑好消息,996突然道:“你先看看你发的照片。” 照片?照片怎么了? 颂寻点开照片,一眼看过去没发现什么问题。 996:“放大。” 颂寻按照996说的放大了图片,发现了问题所在。 右上角,一只手正拿着瓶橙汁倾倒,另一只手扶着个一次性的塑料杯子。 那手背青筋凸起,手大掌宽,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女生的手。 颂寻抬头,徐嘉言正好将倒满的杯子递了过来。 “谢谢。”他还是先道了谢,最后才带着些控诉的语气道:“你为什么要突然给我倒橙汁?” 徐嘉言摸了摸鼻子:“不行吗?” 颂寻皱眉看了他一眼,倒霉地低下头继续编辑短信。 ——青青:是男生,普通朋友,好不容易联系一次,出来聚聚。 颂寻尽量将自己塑造的洁身自好。 不过这次对面没再回消息过来了。 另一边,江舜川已经开始发疯了。 手机被扔到沙发上,被抱枕压的严严实实,看起来似乎经历过某种虐待。 看着走来走去的江舜川,江晚白了他一眼:“你走来走去干嘛呢,晃的我头晕。” 江舜川不理人,满脑子都是那张照片的内容。 什么普通朋友,分明就是居心叵测,天都黑了,还带人去大排档那种地方吃东西。 小主播长的那么好看,万一在那种地方出现危险怎么办? 那朋友就没安好心,别以为他没看见桌子上的酒,让一个女孩子喝酒,万一喝醉了? 江舜川越想越是气不顺,小主播不要他的钱,却同意别的男人的请客,想到这,江舜川胸口一阵气闷。 他坐回沙发里,重新打开手机发送消息。 ——你吃完了吗?回家了吗? 对面迟迟没有回消息,江舜川也不放弃,拿着手机眼睛紧紧盯着。 江晚瞥了他一眼:“你能天天不要对着手机发呆吗,真这么闲就跟我去公司上班。” 江舜川一个眼角余光都没分过去:“我有自己的事业。” 江晚不屑:“你说的是赛车还是那个俱乐部?你放心,爸妈不会同意你回车队了,至于你们几个折腾的那个俱乐部,一个月能挣几个钱?够自己花吗?” 其实这话是有些故意贬低了。 这个搏击俱乐部是早些年江舜川和几个要好的朋友创造的,折腾了通还真把名气打出去了,来的学员都是些家里不差钱的,整体往高端人群那方面靠拢。 后面又搞的那些会员制和门票,还真盘活搞出了些名堂。 挣的钱虽然对比家里来说看不上眼,但对于普通人,却是笔非常可观的月收入。 以往江晚要是这样说了,江舜川绝对要不高兴。 可今天,他弟就跟着了魔一样,眼睛还扒在手机上。 联想到最近江舜川的种种表现,江晚皱了皱眉,从沙发起身,快速夺走了江舜川的手机。 那手机都被捂的发热,正停留在聊天界面上,里面的内容一览无余。 江舜川心思早飘远了,全是惦记小主播那边怎么样了,手机被抢走了才算是回过神来,瞬间站起身想要拿回手机。 江晚一边查看手机消息,一边躲开。 快速扫了几眼瞬间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也不再躲着,任由江舜川拿回手机。 江舜川一阵不满:“你怎么乱动别人手机。” 江晚还在消化手机里的内容。 江舜川那个不服天不服地,极难约束的性子,在手机里对着人女孩子跟个痴汉舔狗一样。 这堪称面目全非的改变让她接受无能。 太魔幻了。 江晚坐下平息了会,抬头问道:“那个女孩是做什么的?” 江舜川又在对着手机发消息,半天都没回应。 “问你话呢,她是什么工作?” 江舜川没抬眼道:“主播。” 听到这个回答,江晚瞬间皱了眉,再联想到里面的转账记录,非常确定她弟被套路了。 江晚性格一向风风火火,对那些动不动就叫哥哥,穿着超短裙撒娇的女生很抵触,怎么也没想到她弟能一头栽进去。 “你们认识多久了?” “六天。” 江晚啧了声,跟看傻子一样看江舜川:“你脑子不是挺灵光的吗,看不出她在钓你?” 江舜川放下手机,不乐意了:“你别这样说她,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 他接受不了小主播被人诋毁,她是个好女孩。 江晚被江舜川气到:“你看不出来吗,他就是为了你的钱。” “你思想能不能端正点,别老把人想那么坏。”江舜川扬了扬下巴,“我主动给钱她都没收过。” 说到这,他又一阵心理不平衡起来,小主播不收他钱,现在却跟着别的男人在外面吃饭。 这话落在江晚耳朵里,已经不能用生气来形容了。 “我思想不端正?我把人想的坏?江舜川,我看你脑子就是进水了。” “我就问你,她这样回绝你之后,你是不是更想为她花钱了?” 这倒是,江舜川点了点头。 江晚斩钉截铁:“她是在放长线钓大鱼,你就等着吧,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问你要钱。” 第76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9 江舜川发消息过来时颂寻正在吃一串小黄鱼,被刺卡了下喉咙,在急着找东西咽下去。 徐嘉言在一边倒水给他。 折腾了半天,颂寻总算给那根刺弄了下去。 这个时候他还惦记着刚才手机响了一下,看了眼开始回消息。 ——青青:马上回去了。 徐嘉言坐回位置上,看着他一副在意的模样,问道:“女朋友?” 颂寻放下手机,摇头:“不是。” 他没有多说什么。 听到这样回答,徐嘉言眉宇间不自觉舒展:“那你一直盯着手机看,不知道还以为在哄女朋友呢。” “你不懂。”颂寻摇头,任务对象可比女朋友什么的重要多了。 徐嘉言笑了:“行,我不懂你懂。” 晚上九点,两人吃的差不多,一同往回走。 颂寻今天不用直播,早早就睡了,第二天难得懈怠了回,中断了和江舜川的早起问安活动。 一觉睡到大中午,伸了个懒腰,继续煮面吃。 今天直播的时间提前了一小时,算是弥补缺失的那两天时长。 直播一打开,大量粉丝涌了进来。 颂寻打了个招呼。 ——想死我了,两天不见。 ——兄弟们说话注意点,我可不想直播间继续被封。 ——肯定是那天跑过来狗叫的人举报的,真他妈恶心。 江舜川的账号等级很高,一进到直播间系统提示就跑到了最前面。 他往常都不怎么喜欢在直播间发言,今天却意外活跃起来,活跃的有些头疼。 ——老婆,想死你了嘿嘿。 ——不息:谁是你老婆,大哥,你主页年龄都四十多了,别逮着谁就乱叫。 ——好久没看主播跳舞了,来一段呗,要热舞。 ——不息:你要不先关注一下再提要求?好意思吗。 ——主播现在怎么越穿越保守了,没意思。 ——不息:没意思直接走就行,你管她穿的什么样,傻屌。 这位榜一的土豪今天戾气不是一般的重,弹幕都停止了两秒,留下他那句傻屌静静盘旋在上面。 但很快,他的行为引发群起攻之。 ——不是,现在有钱都这么狂的吗? ——今天吃炸药了? ——找什么存在感。 底下逐渐涌现一堆对骂的,不过气人的是,不息的id因为等级高的原故,嘲讽回怼的话一直高高挂在上面,俯视众生。 他是完全不怕得罪人,还在没完没了的发弹幕。 颂寻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以为江舜川被盗号了。 他拿出手机,避开镜头给江舜川发消息。 ——青青:哥哥? 对方没回。 再一抬头,弹幕混战还在激烈持续着。 颂寻张了张嘴,试图控制直播间节奏,无奈里面一堆起哄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还开始出现力挺江舜川拱火的。 江舜川完全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他这个导火索不切断,直播间就平息不下来。 颂寻盯着活跃不断的江舜川账号,鼠标滑动,直接把人踢出去了。 弹幕上头显眼的id消失不见,还在回击的那波人顿时跟无头苍蝇一样,连攻击对象都找不到。 颂寻接着将几个还不依不饶叫骂的人踢了出去。 顿时,直播间恢复了平静。 另一边,被踢出直播间的江舜川快炸了。 那心里的难受劲一阵一阵的,比泄洪的洪水还要猛烈。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为止,那股子胸闷憋气就没停止过。 今天早上小主播连消息也没给他发了,果然是被别的臭男人勾走了心。 江舜川等手机消息足足等到直播开始,看见满屏的老婆亲亲,无论如何再也压制不住了。 之前看见这些心里也会不舒服,但起码会控制自己。 昨天江晚的话他虽然表现出不屑一顾,但到底有了些影响,导致现在看什么都不爽起来,更加管控不住自己。 江舜川愤愤切号,再次开始奋战。 还没开始多久,他又被踢了。 第三个号同样结局。 这把江舜川气坏了,靠坐在电脑椅上胸口起伏不定。 还在直播的颂寻又连着踢了几个人,也是疑惑不解。 大冷天的,怎么一个个火气都这么大。 刚一下播,江舜川的消息就踩着点过来了。 ——江舜川:你为什么要踢我。 这话就算隔着屏幕,那不甘的劲也要溢出来了。 颂寻心说,废话,踢得就是你。 刚才那乌泱泱的一片,他总不可能拎出来那百来号人去踢,罪魁祸首摆在前头呢。 当然,话是不能这么说的。 ——青青:我太担心哥哥了,那么多人骂你,万一气坏了身体多不划算。 ——青青:我给你发消息,但是你没理我。 ——青青:对不起呀哥哥。 接二连三的消息弹出来,江舜川一条条看过去。 原本阴沉沉的脸色阴转多云,再接着转晴。 瞬间,脑子里就一个想法。 她好关心我。 江舜川打字的力度都放轻了。 ——没关系,你不用说对不起。 ——我手机刚刚放外面充电了,没有看到。 ——青青:哥哥不生气就好。 其实还是有些生气的,江舜川手指搭在键盘上,最后还是问出了自己所纠结的问题。 ——你今天为什么没给我发消息了。 等了快两分钟,消息回了过来。 ——青青:因为我看到昨天哥哥发的朋友圈了呢,怕打扰哥哥休息。 江舜川昨晚发癫,凌晨两点发了条朋友圈。 内容:观察男人对你是否真心,从言行举止判断。 附带两张图片,里面举例出某某不知道哪来的专家见解,其中就包含了带女孩子晚上去大排档,后面打了个大大的叉。 所以是因为看到朋友圈,担心他晚睡,怕打扰他休息才没有发消息。 江舜川嘴角上扬,心里的憋闷一扫而空。 这个时候才开始意识到刚才直播时自己的冲动。 ——我是不是影响到你工作了。 这次对方回的很快。 ——青青:当然没有,本来就是他们太过分了,哥哥没错。 看到消息,江舜川嘴角彻底不受控制,越咧越高。 小主播才不像江晚说的那样,不仅不愿意要他钱,也不生气他影响自己工作,还很担心他。 第77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10 十一月份开始,最低气温跌到了零度。 颂寻不愿意起床,赖在被子里把自己团成个蛹和江舜川发消息。 半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发现江舜川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直接点来说,很好忽悠。 颂寻刚要回江舜川每日一问的你在干什么,准备说自己在做饭,王芝丹的一条消息就弹了出来。 ——小清,明天可以回家一趟吗? 颂寻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快半分钟,还是回绝了。 不可否认,他不太能融洽好亲人间的相处方式,心底是抗拒的。 ——上次的事还没好好感谢你,你叔叔也一直念叨着你,妈妈买了很多你爱吃的菜。 颂寻从床上起来,拉开密不透风的窗帘,被外头的光亮晃了下眼睛。 沉思了片刻,他低头回消息。 ——不用麻烦了,事情解决了就行。 颂寻总是习惯性答应别人,但内心是拒绝的,这次他选择了顺应自己的想法。 他以为这事算是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王芝丹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小清,你能不能过来一趟,妈妈真的很想你。” “我知道你记恨妈妈当年丢下你,我当时没办法,你弟弟又刚出生,起个身就要哭要闹,我实在走不开……” “你一走就是这么长时间,就不能回来看看妈妈吗?” 王芝丹是个有着江南水韵,一看便柔柔弱弱的女人,性格同样如此,当年丈夫因为意外去世后,她独自一人带着孟清,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千难万难的事了。 后来嫁给张建文后,彻底将重心放在新任丈夫身上,同意了将儿子送到全寄宿的封闭学校,这是导致两人隔阂的开端。 王芝丹说着说着又要哭了起来。 颂寻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同意了。 张建文家同在临市,住在一个有些上了年份的老小区里。 小区外有卖水果的店铺,颂寻挑了些草莓和冬枣。 张建文家在最里面一栋,六楼602。 颂寻敲响房门,等了片刻,房门被人打开。 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个子已经窜到了颂寻胸口位置。 门口的男孩盯着颂寻,眼里透着好奇和探寻。 张冬望对于自己有个哥哥这事一直存疑,毕竟从他有记忆起,就从没见过自己所谓的哥哥出现在家里。 颂寻用了一个较为正式的见面招呼:“你好。” 张冬望瞅了他一眼,扭头朝里面喊:“妈,小清来了!” 厨房里急匆匆走出一个女人,湿淋淋的双手往围裙上擦了擦,先是对着张冬望教训了顿:“乱叫什么,你应该喊他哥哥。” 而后有些拘谨地看向颂寻:“赶紧进来,饭马上好了。” 颂寻朝着她点点头,看了玄关的位置一眼:“需要换鞋吗?” “不用,我们都是穿鞋踩的,进来坐。”王芝丹退开两步让他进来。 颂寻将水果放在茶几上,坐好。 不仅仅是王芝丹拘谨,他同样有些不知所措。 王芝丹看了眼茶几上的水果:“你人来就行,怎么还带东西过来,都自己家里。” 颂寻:“路上看见,就顺带买了点。” 其实双方都知道,王芝丹的话也只是客套话,自己家这个形容里从不包含孟清在里面。 但没有人会去刻意揭开它。 王芝丹到冰箱里拿了车厘子出来,洗好放在颂寻面前:“你先吃着,我去做饭。” “谢谢。” 客厅只剩下了两个人,张冬望一屁股坐在颂寻身边,直接将装着车厘子的盘子捧在自己手里。 “这是我奶给我买的。” 颂寻看了他一眼,没太多反应。 这个季节的车厘子价格称得上昂贵,可见李桂枝是真宝贝自己孙子。 王冬望一口一个往嘴里塞着车厘子,那架势有些护食的厉害,他盯着颂寻表情平淡的脸,突然手上一个转弯。 唇边突然塞过来一颗红艳艳的车厘子,颂寻本能避开,后仰看向张冬望。 见他避开,张冬望有些不开心:“你吃不吃?我就分你一颗。” 颂寻不动声色地挪远了些距离:“你吃就行,不用给我。” 他不了解张冬望的性子,也就不知道张冬望的拧巴,别人越是拒绝他就越是要出头。 颂寻看着他眼珠子转了一圈,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被张冬望一个虎扑,一百来斤的重量,牛犊子般撞了过来。 张冬望砸到颂寻身上,跟个泼猴一样言行霸道:“不行,你也要吃。” 颂寻被压着苦不堪言,暗叹小孩的性格果然喜怒无常,妥协道:“可以,你先下去。” 张冬望露出胜利的笑,摇头晃脑地坐回自己位置,豪爽地将整盘车厘子都推到了颂寻面前,直到看见他吃下才善罢甘休。 “我奶说你没出息,让我长大不要学你。” 张冬望突然道,他视线一直放在颂寻脸上,却发现对方表情依旧平静淡然,不由道:“喂,你不生气吗?” 可能颂寻咸鱼惯了,这话听着还真没太大感觉,再有,他也不至于和一个小孩较劲,不过是听着大人的话耳濡目染,真正的问题出在说这话的人身上。 张冬望晃着腿,看向颂寻的眼中全是好奇。 在他奶的描述中,孟清一直是不好的存在,这导致张冬望对于自己那个从不露面的哥哥印象里,负面情绪占据大半。 可今天见到人了,却全然不是阿奶口中描述的面目可憎。 他哥可好看了,说话声音也好听,就是不爱理人。 张冬望有些郁闷,盯着颂寻问道:“你为什么不回家?” 面对这个问题,颂寻觉得有些事情没有必要和小孩讲太多,于是道:“我要工作,没有时间回来。” “那你不会放假吗?别人都有时间。” “你连过年的时候也没回来,你就是不想回家。” “为什么呢,回家不好吗?” 张冬望的问题一大堆,根本就不是颂寻想象中好敷衍的模样。 好在外头的开门声拯救了他。 李桂枝张建文两母子回来了。 第78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11 李桂枝今年已经八十出头,却不显颓态,身子硬朗双眼精明,看见颂寻就乐呵呵道: “小清可算是回来了,我昨天到外面特意给你买的车厘子,多吃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她一屁股坐到颂寻身边:“上次的事真要感谢你,要不然你叔现在人还不一定能出来。” 张建文一副老实憨厚的长相,对颂寻的态度同样和蔼:“你这趟来就多待一阵子,让你妈给你多做点好吃的。” 颂寻刚要拒绝,张桂枝突然朝厨房吆喝:“怎么还没做好饭,让小清干等着呀!” 原本还面色和蔼的张建文同样在面对王芝丹时换了副面孔。 “早就跟你说了,今天早点做饭,一天天呆家里干什么去了。” “还有今天早上让你洗的衣服怎么没动,我下午要穿的,你能干些什么,吃老子的用老子的,没……” 张桂枝突然咳嗽了几声,使了个眼色过去:“孩子还在这呢,嘴上没个把门。” 她又看向颂寻道:“你叔就是性子急,嘴上功夫厉害,别的没什么。” 颂寻一时有些怔然,两人习惯性的对王芝丹吆五喝六,就算是有外人在的情况下也不收敛,可见平时对王芝丹的态度就这样,甚至会更过分。 而王芝丹只是低声下气地道歉,一个人完成了六菜一汤。 就连等到吃饭时也在忙着给人添饭,坐一下的空隙都没有。 颂寻拿着碗起身:“我自己来就行。” 但很快,他被张桂枝一把扯下。 “这些事让你妈来就行,没事。” 张桂枝给他夹了个鸡腿:“其实今天呢,我是想求你一件事。” 颂寻没有动筷。 张桂枝:“你也别怪我老婆子倚老卖老,就当我求你帮个忙,你叔前年被单位辞退了,现在只能跑跑出租,挣不到多少钱。” “冬冬读书要花钱,一大家子每天花销要钱,家里就靠着你叔一个人撑着,又刚发生前段时间的事。” 她殷切地盯着颂寻:“要不是实在困难,我也张不开这个口,奶奶跟你借个十万块钱,你看行不行?” 张桂枝是个精打细算的精明人,她口中说着借,但到最后却不一定有还的一天。 颂寻微微垂眼,突然感到有些心寒。 或许今天特意的邀请,借着一个母亲想念孩子的理由,真正的目的却是想要榨空一个多年不见,从来看不上眼的人,最后一丝利用的价值。 在张桂枝的紧盯下,颂寻站起身:“我没有多余的钱借给你们。” 张桂枝:“你那三万说拿就拿,怎么会一点钱都没有,不看我的面子,你就多想想冬冬,他是你弟弟呀,你这个当哥哥总不能什么都不管。” “再说你上次都帮你叔一次了,再帮一次又会怎么样。” 颂寻纠正她:“我不是在帮他。”如果不是因为王芝丹,张建文就算是真被判刑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推开椅子,他最后道:“你们吃,我不打扰了。” 颂寻转身离开,房门合上的一瞬间,里面传出椅子被踹翻的声音。 张建文暴躁的吼声随后传来。 “呸,亏还养了他两年,什么德行,白眼狼一个——” “张冬望,你以后别学他,养这样一儿子我亲手掐死都多余。” 颂寻乘坐电梯下了楼,外面的凉风一吹整个人才算透了口气。 他想,这一趟不该来的。 颂寻站定片刻,准备离开,身后忽然传来女人的呼喊声,他转头看去,是王芝丹。 女人气喘吁吁追赶出来,急于解释:“我、我是真不知道,他们准备问你要钱,我要是知道就不会叫你过来了,你别听他们的,自己的钱好好留着,今天……” “你想离开这里吗?”颂寻打断她的话,目光落在女人侧脸红肿的巴掌印上。 这句话是他想替孟清问的,如果可以,他会尽量想办法帮助她。 听到这句话的王芝丹久久一愣,而后涩然地笑了笑:“这里是我的家,我能去哪,你别管这些事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像妈妈一样,开心点。” 颂寻不意外听到这样的答案。 王芝丹虽然在张建文面前受到冷待,但她同样依附于张建文,并且他们间还拥有着一个孩子。 颂寻最后和王芝丹告别,离开前,他抬头向后看了眼。 高高的窗户里,张冬望探出个脑袋直直盯着这个方向,见颂寻回头,伸出个胳膊挥了挥手:“再见,哥哥。” 距离的缘故,颂寻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只是也朝着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今天在张家发生的事终究还是对颂寻造成了些影响,晚上的直播全程有些不在状态,情绪不高。 蹭了个直播时长,颂寻准备洗漱早点睡觉。 江舜川的消息发了过来。 ——江舜川:今天心情不好吗? ——江舜川:发生了什么事? 颂寻重新坐下,指尖敲打。 ——青青:有点不开心…… 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后,颂寻连忙将发送栏上的字删除,发起呆来。 他刚刚下意识地想找江舜川抱怨,而抱怨这种行为,对应的是想要得到对方的安慰和疏导,为自己提供情绪价值。 一个人遇到不开心的事,他不会和陌生人倾诉,包括上司,共事的同事,保洁阿姨等等,因为你知道,在这些人身上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反应。 这样的情况下,你只会选择亲近的朋友,家人,爱人,期待他们的关怀抚慰。 颂寻盯着手机半响,重新编辑了信息。 ——青青:没有呀,可能是昨天没有睡好,哥哥不用担心。 收到消息的江舜川没有松开紧锁的眉头,他能确定小主播是遇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直播的时候眼睛都没光了,低头耷脑的模样能把人心疼坏了。 他恨不得冲进电脑把人搂进怀里小心安慰,再揪出惹他生气的人好好出口气。 江舜川感到烦躁起来,他不知道小主播那边的情况,他们之间跨越着网络与距离,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这个发现使他不爽。 江舜川推开门,准备下楼喝口水降降火气。 江晚正在和江父谈及工作上的事。 “放心吧,临市的项目合作谈判我能搞定,他是老狐狸我也不傻。” “这趟过去,分公司那边你也视察一遍。” 江父吩咐着女儿,正巧看见江舜川下楼,连忙道:“你这次跟着你姐一起去趟临市,多学习学习。” 江舜川本能想要拒绝,耳熟的两字使他顿住。 临市,小主播寄出抽奖礼物的城市。 江舜川捏紧了瞬杯子,问道:“什么时候去?” 江父:“后天。” “可以。” 一直到江舜川接了水上楼,父女俩也没反应过来。 江父看向江晚:“他答应了?” 江晚回视:“应该。” 江舜川这次答应的太轻易了,也太好说话了,透着不真实。 第79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12 分公司那边派了车来接两位小老板。 跨江大桥上,从车窗外可以看见对面缓慢运转的摩天轮。 江晚对司机吩咐道:“先回酒店。” 竖立在桥上的路牌一闪而过,江舜川一直看着窗外,突然开口:“我在前面下车。” 江晚侧头看他:“你干什么去?” 据她所知,江舜川在临市并没有朋友。 车子在前面缓缓停下,江舜川开门下车,淡淡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随便逛逛。” 江晚看着江舜川略显急迫的步伐,拧了拧眉。 颂寻刚午睡醒过来,手机里冒出来四五个取件信息。 手机支架被摔断了,他又在网上选了个一样的。 至于为什么会摔断,那得追溯到两天前江舜川一通想要见面的信息上。 颂寻吓得一个没坐稳,手机支架被蹭到摔在了地上,直接报废。 他连忙寻了个理由拒绝了江舜川。 好打消他的念头。 除了手机支架,颂寻还在网上买了些生活用品,地址忘了改过来,全送隔壁小区去了。 颂寻犯懒地随便套了件厚外套出门,头发在路上用手扒拉了两下,心不在焉地打了两个哈欠,主打一个不修边幅。 除了拿快递,他很少下楼,便准备今天不点外卖,待会回来的时候到小区外面打包一份炒面吃。 颂寻低头查看取件码,与快递站门口站立的高个男人擦肩而过。 拿了三个快递,还剩下一个围着货架绕了几圈,依旧没找到。 颂寻又看了眼手机,确定自己没有找错货架。 996突然催促道:“先回去。” 颂寻奇怪:“怎么了?” “江舜川过来了。” 原本还不乐意,想要一次性拿走快递,省得再下楼一趟的颂寻瞬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他做贼一样猫进货架里,眼睛朝着外面四处转了圈,很快锁定目标。 站在门口的男人微微低头,无聊地踢着小石子。 大概一米八八的身高,身穿黑色冲锋衣外套,拉链合到了最上面,遮掩住下巴嘴唇。 从颂寻的位置看,男人侧对着他,耳边的银曜石耳钉熠熠生辉,眉眼间兴致缺缺,有些酷酷拽拽的味道。 一大帅哥守门神一样站在门口半边,来来往往路过的小姑娘都要投过去几个兴奋的目光。 偏他本人毫不在意,没受一点影响。 也看不出要离开的意思。 颂寻默默把外套帽子戴上,低头准备离开。 “小伙子,你找哪个快递?” 颂寻刚开始还没意识到这话是对自己说的,直到离开时被工作人员一把扯住。 “说你呢,我看你转半天了,直接报手机尾号,我给你找。” 工作人员声音豪迈,几句话的功夫就吸引了几个人探寻的目光。 颂寻慌了一瞬,没有出声,双手朝他摆了摆,示意自己不需要帮助。 无奈工组人员是个热心的好大哥:“你躲什么,赶紧的,手机尾号或者订单号,我帮你拿。” 大哥语气非常坚定,就死耗在颂寻这了。 颂寻只好快速又简短地报了自己手机尾号,他不确定江舜川能不能听出自己声音,只能祈祷现实和直播里声音存在差异,不会引起对方注意。 他面对着工组人员,只留下一个背影朝外。 隔绝了外面目光的同时,也无法观察江舜川的反应。 快递站门口,江舜川踢石子的动作猛然顿住。 一道语速很快,但却清晰温和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实在是太熟悉,就算处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也能辨别的声音。 小主播的声音绵绵软软的,语速偏慢,可就算刻意加快的语速,并且夹杂了少年特有的清朗明亮,但依旧让江舜川不由自主地转头。 是个偏向清瘦的青年,背对着自己看不见长相,脑袋被戴起的连帽遮挡,一缕头发倔强地从帽檐窜了出来,一晃一晃的。 江舜川有些失望,不是她。 他这两天心情都不太好,小主播不愿意和他见面。 实在憋闷的厉害,想到小主播寄出快递的地点,刚才在车上正巧看见熟悉的路名,顺着记忆里的地址就跑过来了。 江舜川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在小主播待过的地方同样停留一会。 当然,如果能见到人就更好了。 想到这,江舜川自己唾弃自己,这行为和变态追踪狂有什么区别。 可偏偏就是不受控制,两条腿跟自己有想法一样。 颂寻的快递被工组人员在一个夹角找到,四个快递全部到手。 他蹲下将快递一个个往上码好,接着又拉了拉帽子,将快递挡在身前,埋头往外面走。 颂寻的视线落在地上,快递堆到了脑袋的高度,将自己隔绝在里面。 他不敢看站在门边的江舜川。 一切都很顺利,颂寻憋着口气,一条腿已经踏出了门口,身侧突然走进来一个男人,擦着颂寻的快递盒走了进去。 颂寻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手里摞起来的快递盒摇摇欲坠。 在一连串的默念祈祷中,最顶上的快递盒依旧没有挺住,摔了下来。 颂寻人都要傻了,他左边就是站着的江舜川,如果他此时蹲下身捡快递,势必要先放下手里堆满的快递,彻底暴露在江舜川面前。 咬了咬牙,颂寻忍痛舍弃地上的快递,不管不顾地就要离开。 一道不急不缓的低音叫住了他。 “你的快递掉了。” 颂寻脚步顿住,从头发尖到脚后跟都透出了股不知所措的凌乱。 低垂的视野里,一只带着机械表的手出现,修长有力的手指动作着,将地上的快递捡起,还算体贴地将它叠在颂寻搬起的一堆快递顶盒上。 心跳加快,屏息间,他见江舜川退后了一步,重新让出道路。 没有道谢,颂寻这次很稳地抱紧快递,从他身边快步走过。 恍惚间,身后似乎有一道目光一直随行,甩也甩不开。 直到回了住处,颂寻才松懈下来,打鼓似的心跳渐渐平息。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双手有些酸痛僵硬,直到离开江舜川的视线,还一直傻乎乎抬着快递一路疾行。 第80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13 颂寻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声音悲愤:“江舜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刚才的经历不亚于一场惊险刺激的抓马现场。 996幽幽道:“原剧情里江舜川从没来过临市。” 这熟悉的剧情崩乱感是怎么回事。 听出996话里的微妙,颂寻立马推卸责任:“不是我叫他过来的呀。” 996:“行了,我又没说是你的原因,你给我好好稳住江舜川,但是仅限于线上,不要有直接的接触。” 颂寻心有余悸点头。 如果方才在快递站被江舜川识破,这个世界任务就要彻底宣告凉凉了。 颂寻还没喘口气,江舜川那边的消息就发过来了。 ——江舜川:在干嘛? 颂寻表情瞬间紧绷。 ——青青:我一直在家呀,没去干嘛。 996:“……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多余。” 颂寻又把消息飞速撤回了,重新发送。 ——青青:在睡午觉,刚醒呢哥哥。 996一言难尽,更明显了。 ——江舜川:我今天看到了一个和你声音很像的人。 颂寻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两下。 ——青青:哈哈好巧,可能我声音比较大众,之前也有人这样说。 ——江舜川:青青的声音很好听。 ——江舜川:其实也不是那么像,我帮了他忙也不说声谢谢,没有礼貌,一点也比不上你。 江舜川大概的本意是想凸显衬托小主播优美品德的,不过能不能起到效果就挺难说。 颂寻看着最新的消息没说话。 算了算了,起码可以看出江舜川是真没发现什么。 ——青青:那是挺没礼貌的[微笑] 有点郁闷的颂寻结束了对话。 ——青青:我要去给自己做饭吃了,哥哥再见。 因为江舜川突然出现的原故,颂寻当时压根不记得给自己买炒面,现在就更不可能下去了,万一江舜川还没离开,四处晃悠,反正颂寻现在是草木皆兵,不敢下楼了,直接点了外卖上来吃。 还别说,江舜川现在的确是在四处晃悠。 当时颂寻寄出快递的住址就填在隔壁小区,江舜川便也认定了这块地方。 他就想离小主播近点,再近点。 江舜川坐在小区外用来拦车的石墩子上,一直到小区阿姨们开始搬着音响抢占广场舞位置。 他看了眼手机,发现直播时间快要开始,这才恹恹地打道回府。 躺在酒店床上,江舜川全程跟完了直播。 放下手机,那种抓心挠肺迫切想要见到小主播的心却没有半点平息。 直播里,他们的距离一直是遥远的,中间隔着那么多人,她的目光同样分散给了那么多人,永远都不会只落在自己身上。 江舜川突然涌出强烈的不甘,在今天,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他们同在一个城市,距离缩短到一个小区的内外,可却什么都做不了,连见一面也不行,这太没道理了。 想要女朋友不是靠等出来的,而是靠主动出击抢回来的。 江舜川本身就不是多沉稳靠谱的性子,这段时间强压着冲动憋屈的日子已经要彻底坍塌了。 他又重新拿起手机,编辑信息。 刚洗完澡的颂寻一出来,就看见手机里静静躺着的消息。 ——江舜川:我想和你打视频电话。 不是询问,也没有商量,下一秒,一个视频通话就弹了出来。 刚洗完澡,简单穿着白背心,黑裤衩的颂寻一惊,当机立断将视频挂断了。 下一秒。 ——江舜川:见面不可以,视频电话也不行吗。 这个时候颂寻已经可以判断出江舜川此时的情绪不太对了。 在继续拒绝和妥协中,颂寻还是选择了前者。 ——青青:可以的,但是要等一下哟。 他自己没发现这话透着股哄小孩的语气。 颂寻担心再拒绝下去,直接就把江舜川推跑了,影响任务的进行。 不就是露个脸吗,和直播也差不多,同样局限于线上。 这样想着颂快速给自己换了件女式上衣,搞定假发后,时间关系,他没有化妆,而是将灯光调到了最暗,翻身上床,被子一盖伪造成自己快要休息的假象。 视频点开,对面几乎是秒接。 江舜川刚刚还不管不顾的,结果一到关键时刻,倒是先自乱阵脚起来了。 声音都有些干吧:“你准备休息了吗?” 屏幕中,颂寻因为刚洗过澡的原故,再加上被江舜川吓了通,急急忙忙的,白皙的脖颈布了层水迹,有头发粘在上面,一路垂落在同样濡湿,而显得晶亮的锁骨上。 颂寻想要尽快结束了这场通话,于是顺应着江舜川的话说:“是呀,我刚准备睡觉的。” 为此特意强调:“昨天没睡好,所以今天想早点休息。” 他刚从浴室出来,一双桃花眼被水汽熏得有些湿漉漉,看着镜头时也带着潋滟的水光。 江舜川望着视频里的颂寻,脑子似乎已经失去运转的能力,完全没有渗透颂寻话里的意思,只是哦了两声。 拿着的手机不断缩近,他不错眼盯着里面看,被一句哥哥叫的尾椎骨发麻,莫名其妙冒出一句:“你不化妆更好看。” 颂寻抽了抽嘴角,觉得江舜川没有好好在听自己讲话。 他翻了个身:“哥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隐约间,颂寻似乎见到江舜川呼吸加沉了瞬。 对上颂寻的询问,江舜川之前生出的冲动一扫而空,反倒有些不利落起来:“我就是想看看你。” 他脸有些红了起来,害怕对面的颂寻发现,稍微移开手机,而后才注意到小主播的床单被套有些过于随性了。 甚至都不是连套的,床单是墨绿色的,被套又是格子块的,就连靠着的枕头也不配套,居然是军绿色的。 在江舜川有时不受控制的幻想中,像小主播这样又乖又温柔的女孩子,睡的床应该是可爱温馨的粉色调。 带着想要了解更多的好奇,他继续盯着视频看,又有了新发现。 床边露出的一角,随意扔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外套。 无端的,江舜川脑海中闪过今天在快递站,那个从自己身边路过的青年。 他盯着那件沉闷的黑色外套看了会。 最后心想,自己看中的姑娘果然独特又有个性。 第81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14 尽管颂寻已经示意自己想要休息,但江舜川似乎一直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到最后,颂寻是真撑不住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闹钟没有响。 颂寻想要打开手机,却发现已经关机了。 充上电开机后,他点到昨晚的聊天记录,看着那条长达五个小时,因为关机才中断的视频通话记录陷入沉默。 996都不知道说他是心大还是傻缺。 “你要是睡觉不老实我也救不了你。” 颂寻摸了下头顶,还好,假发好好待着,衣服没乱。 江舜川像是算准了他的起床时间,刚开机消息就过来了。 ——江舜川:醒了吗。 颂寻有种自己的活被人抢了的感觉。 他现在比较想弄清江舜川为什么会出现在临市这个问题。 ——青青:昨天看见哥哥好像住的是酒店,哥哥没在家里吗? ——江舜川:我现在是临市,工作出差。 颂寻松了一口气。 工作原因,还好。 害怕江舜川又要提见面的事,他连忙转移话题。 ——青青:哥哥吃早餐了吗。 ——江舜川:还没有,你吃了吗。 其实这对话挺无聊的,但江舜川看上去似乎乐此不疲。 颂寻等的就是这句话。 ——青青:那哥哥赶紧去吃早餐吧,我现在起床,再见。 放下手机,颂寻一把将假发摘了扔桌上,他就说昨晚睡觉的时候感觉一直有东西勒脖子。 接下来的两天,江舜川似乎是解锁了某种新的玩法技能,执着于突然给颂寻来一个视频通话,没有任何规律可言,防不胜防。 问题是他也没个要紧事。 就是看见个长得有点丑的狗也要给颂寻来个视频,分享一下路边小狗的姿容。 颂寻简直心力交瘁,为了应付江舜川时不时突然来这一下,又是换衣服又是戴假发,手速都练出来了。 也就在颂寻晚上直播工作的时候,江舜川能安静点。 今天直播间来了个老熟人。 孟清之前的榜一,老石也,不过后面因为一些原因脱粉,听说跑别人直播间当榜一撒钱去了。 看起来来者不善,口气冲人。 ——老石也:这么快就榜上新大款了,速度可以呀。 ——老石也:怎么,我叫你私下见面不行,这个就可以了,给了你不少吧。 ——老石也:之前跟我这哥哥长哥哥短的,你这变脸的速度真不是吹的。 这都不需要颂寻动手,管理员小宓已经开始踢人,永久拉黑禁言。 弹幕底下已经开始议论起来了。 ——哈哈,这兄弟是刚在玖玖美女直播间自尊心受损才跑过来的。 ——我刚跑去看了,笑死。 ——玖玖在直播间提到了不息,暗示老石也给他送守望之心,结果那兄弟没送,脸上挂不住跑这来了。 ——看来玖玖是跟他出去见面了,混的真开。 弹幕一个挤一个,很快就掠过了刚才的事。 颂寻也只当刚才的事是个小插曲,没太在意。 不过江舜川就不这样想了。 酒店内。 江舜川从椅子上起身的动作急躁,直接将椅子拌倒,发出一声巨响。 他在房间里来回踏步,表情沉郁。 刚才老石也的出现给了他迎头一棒,整个人有了种不一样的顿悟。 危机感瞬间油然而生。 他不是第一个想要见到小主播的人,也不是第一个私下约她见面的人。 除了他,小主播还会叫别人哥哥,他并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小主播拒绝了别人,但同样也拒绝了他。 会不会有一天,老石也今天的下场和经历就是他以后的写照。 这个发现让江舜川吃了莲子心一样苦涩涩的,说不出的滋味,仿佛全世界都欠了自己一样的,胸口压了块大石头。 他想现在就跑到小主播面前问一个清楚,想要证明自己和那些人不一样,可他就连小主播在哪里都不知道。 她不想见自己。 于是在第二天的行程,同江晚前往分公司视察的过程中。 江舜川全程绷着张脸,臭的不行,哪哪都不满意的架势。 公司负责人心里打鼓,一路上小心再小心。 江晚都莫名其妙,中午在公司食堂吃饭的时候,江舜川也没动几口,一连到了晚上,江晚叫他去吃饭也不愿意,谁招惹他一样。 江晚看向随行的助理,吐槽:“他戏怎么那么多?” 助理笑了笑,没有附和。 这话江晚可以说,他可不敢背地里说小老板的不是。 茶饭不思的江舜川回到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守在直播间等小主播上线。 看着小主播和别人互动聊天,江舜川随手扔出去一个礼物,等着她给自己比心讲道谢语。 于是每当颂寻在回答别的粉丝问题时,江舜川总有礼物抛出来,中断颂寻与其他人的互动。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到最后给颂寻都有些干沉默了。 嘴有点干,他拿起电脑边的杯子,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于是和直播间里的粉丝打了个招呼,起身出了房门给自己倒了杯水。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一阵微冷的风顺着没有关严的窗户,将窗帘吹起一个角。 再进来时,颂寻看了眼扬起的窗帘,才发现上午通风时窗户忘记关了。 窗户正对着电脑的位置,颂寻一起身离开,直播间里就只剩下窗户的视角。 颂寻随手关上窗,将吹开的窗帘拉严实。 再回到电脑前时,弹幕里已经在讨论刚才窗户外露出的建筑,猜测主播所在的城市。 颂寻看了眼,没太在意。 只是窗户露出的一角,精准的范围包含太大,这附近都是小区,高楼挨着高楼,压根锁定不了具体位置,最多只是口嗨。 另一边,江舜川怔怔放下手机。 心思全部放在了直播画面里,窗户露出的一角。 那一闪而过中,窗外是摩天轮的侧面。 摩天轮…… 江舜川刚来到临市时,曾在跨江大桥上见到过,包括那天等在快递站的那个小区外同样见到过。 但当时那个小区的位置,分明是正对着摩天轮,和直播中窗外所见到的角度完全不同。 那根本就不是小主播所住小区的位置。 第82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15 意识到这一点,江舜川打开门,快步朝外走去。 酒店走廊里,江晚正好跟他撞上,道:“我定了明天上午十点的机票,晚上记得收拾好东西。” 江舜川走路带风:“我先不回去了。” 江晚一把扯住他袖子:“着急忙慌干什么,你给我说清楚,先不回去是什么个意思。” 江舜川拽出自己的袖子,躲开江晚。 “不回去就是不回去,还能有什么意思。” 他满脑子都是要去找小主播,不想继续耗费时间,脚步加快,最后近乎奔跑起来。 “你到底干什么去?”江晚在后面喊。 江舜川敷衍地挥了挥手,没有回答。 干什么去?当然是去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 刻不容缓。 江舜川打了辆车前往摩天轮下,拿出手机,比对自己截下的图片,毅然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锁定的方向共有两个小区,实行刷脸进人。 江舜川四顾了圈,非常自然地帮一个老人家提了菜篮子。 “小伙子真是热心肠,谢谢呀。” 江舜川面不改色:“没事,正好顺路。” 顺利混进小区的江舜川将老人家送到了所在的住户楼,开始了全方位比照角度。 最终花了两个小时确定了小主播不在这里。 紧挨着的隔壁小区,江舜川蹭了电瓶车道进去,一栋栋观察,最终停留在靠近小区围墙的一栋大楼面前。 围绕着转了两圈,拿出手机照片,站在大楼靠近围墙的位置,江舜川看了眼照片,又退后两步看了眼围墙外的摩天轮。 除了高度不一致,方位完全符合。 包括直播中窗外闪过的驾校广告牌,也同围墙外一样。 江舜川站定在大楼底下,心脏的跳动仿佛响在耳侧。 他抬头默默数着楼层,看着窗内透出的灯火,想象着小主播会在某个距离自己很近的房间里,安静陷入沉睡。 半个小时后,江舜川离开这里回到酒店。 翻来覆去一个晚上,在第二天的早上七点,立即赶往小区附近的中介公司,提出自己的要求。 租房中介再次确定:“你是说只能湘宛小区,24栋一单元?” 江舜川点头。 “那一栋只有十二楼出租,现在已经全部租出去了。”租房中介有些难办,低头查阅信息,突然眼睛一亮看向江舜川。 “1204的住户租期下个月结束,要不你再等等,可以先过去看个房,交下定金先定下来。” 江舜川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你可以先带我过去看看吗。” “当然。”中介立即给房东打去电话,在征得租客同意后,带着江舜川前往。 后面的事对于中介来说就有些魔幻了,现任租客和前任租客私聊了半天,彻底将他撇到一边。 最终结果就是,前任租客当天同意搬走,现任租客无缝衔接入住。 没有意料到过程能这么迅速,甚至租房合同都是临时到楼下打印的。 十二楼大多是改装出来的出租房,隔音效果不太理想。 一大早,敲敲打打搬动东西的声音接连不断。 颂寻翻了个身,从床上起来。 习惯性点开手机,江舜川的消息连串连串蹦了出来 ——[图片] ——今天天气很好,天空是深蓝色的 ——路上没风,不冷。 ——适合出来散步 ——还没起来吗? ——[图片] ——早餐很好吃,下次还来。 颂寻视线落在早餐图片上,阳光早餐四个大字印在袋子上 这不是楼下早餐店的名字吗? 擦了擦眼睛,颂寻怀疑自己没睡醒,再看过去依旧没有变化。 最后只能认定为老板开分店了。 今天早上的江舜川仿佛打了兴奋剂,消息从上划到底下足足有近二十条,颂寻都不知道应该从哪开始回他了。 索性一句早上好应付了过去。 洗漱完后,颂寻给装满的垃圾袋系好,套了件卫衣下楼扔垃圾。 对面的1204似乎换了租客,有保洁阿姨进进出出的打扫卫生。 颂寻也没过多关注,径直走向电梯。 刚要按动下行按钮,突然想到昨天吃的外卖盒还在桌上没有收拾。 颂寻原路返回,到房间收了外卖盒重新出门。 对面房间传出一道男性嗓音,透着蓬勃肆意的朝气。 “对,放那就行,我不喜欢房间里有地毯。” “落地灯也不要,还有那个架子。” “窗帘换成暗色调的,不要浅色系。” 颂寻听着对面一连串的吩咐,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是。 ——这位对门的邻居有点挑剔。 鬼使神差地,颂寻放慢脚步,侧头朝着对门看了一眼。 因为在搬东西的原故,房门是敞开的,正巧里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颂寻以为是搬东西的工人,或者是打扫卫生的阿姨。 下一刻,这个想法被迎面打破。 男人单手拿着手机走出房门,表情慎重地在回复什么消息。 他没穿外套,内里只套了件黑色运动面料的t恤,袖子松松垮垮挽起,露出截结实有力的小臂,嘴角紧抿,似乎很是纠结。 察觉到走廊有人,他抬起了头。 见到新邻居的第一眼,颂寻想,或许自己应该回去再睡一觉。 谁能告诉他,江舜川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对门。 明明在一天前,他还试探的询问江舜川出差时长,确定了他会在今天上午离开这里。 所以为什么呢? 颂寻觉得这个世界可能出现了bug,坏掉了。 否则无从解释。 颂寻看着江舜川的表情从最初的平淡到震惊,盯着自己的视线充满了不可思议到怀疑人生。 完了,全完了,任务还没进入正式阶段就宣告结束。 颂寻心存一丝奢望,问996。 “我也算是对江舜川造成了心理上的震撼,能算我成功么?” 996呵呵:“任务进度条过半都没有,你觉得呢?” 自己已经确定了关系的女朋友猛然变成了个男人,和只是有些好感的线上女主播是个男人,这差别能一样? 颂寻等了会,确定没有任何任务成功的系统提示音,心死了。 大概是太过震撼,江舜川还没编辑完全的消息一个手抖,发送了出去。 颂寻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连带着心脏也颤了颤。 江舜川紧盯着他:“你、你是……” 颂寻悲壮抬眼,对上江舜川的视线。 他已经可以预测,江舜川待会反应过来,追在自己身后大骂变态,大打出手。 第83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16 江舜川视线死死落在颂寻脸上,靠近他上前一步,颂寻被盯着心里发慌,攥着垃圾袋子往后退。 他想要尝试劝一下江舜川不要冲动,好好说话,不要动手。 “你是——”江舜川眼含热切,快步上前双手搭在颂寻肩上,“你是青青的弟弟吧。” 肩上猛然一沉,江舜川的距离急剧缩短贴近,颂寻心虚,不受控制地抖了两下,又被江舜川突然中断,高高吊着的后半句话吓得屏息。 直到江舜川把话说完,用那热切又确信地目光注视着自己。 短短不到几秒钟,颂寻仿佛从南极冰点到沸腾的火山口来回打了个转,最后才脚步虚浮地落了地。 他张了张嘴,声音几次被挤压,最后才终于缓过来,将错就错道:“你认识我姐姐?” 颂寻希望自己此时的表情不要太僵硬。 “我跟你姐是很要好的朋友。”江舜川不要脸地加重‘很要好’三个字,稀罕地盯着颂寻猛瞧,“你跟你姐长得一模一样。” 颂寻扯了扯嘴角:“是嘛,很多人这样说。” 江舜川将他拉到自己屋里:“进来坐坐,我给倒杯水。” 颂寻生怕待得越久江舜川就会反应过来识破自己,连忙道:“不用了,我要下楼扔个垃圾。” 一旁路过的家政保洁阿姨有眼色地拿走颂寻手上的垃圾:“我正好下楼,一起帮你扔了。” 颂寻没了想要离开的借口,对上江舜川期待的目光,连忙又发虚地挪开。 “你……看起来不太方便。” 或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江舜川对于这个和小主播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有种发自内心的喜欢。 他一胳膊揽在颂寻肩膀上的,带着人往屋里走:“已经快收拾的差不多了,以后我们也算邻居了,多熟悉认识一下。” 未来的小舅子,关系必须打好。 对于同样身为男性的颂寻,江舜川动作间没了顾及,颂寻就惨了,他比江舜川矮了快一个头,被勒着肩膀往对方怀里靠。 江舜川又穿的薄,颂寻可以感受到他因为走动而起伏的肌肉线条,鼻息间全然是陌生的气息。 如果颂寻刚才直接说下楼有事需要处理,那就不会发展出现在的情况,可当时的颂寻脑袋宕机,无暇顾及其它,也无法给自己提供最优选择。 所以才会导致他此时像是个软趴趴的布偶摆件,被江舜川半拉半推着进到对面的房间。 对面的出租屋同样是两居室的布局,但是有一间改成了书房。 江舜川从买给师傅喝的饮料里挑出一盒橙汁,洗了刚买上来的新杯子,带着颂寻进到书房。 他倒了杯橙汁,问道:“没听你姐提到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谢谢。”颂寻紧张地接过杯子,脑子飞速运转:“我小时候比较皮,我姐不太爱待见我,你叫我小孟就行。” 想到江晚,江舜川表示理解,却有不同见解:“你看起来是很听话的那类孩子。” 双手捧着杯子,膝盖规矩地并拢,坐姿也挺直不动,看起来很乖。 颂寻:“毕竟长大了嘛,没以前那么不懂事。” 江舜川:“你是和你姐住一起吗?” “没有,我偶尔会过来一趟。”颂寻急于想要脱身,江舜川问的越多,他容易留下的破绽就更多,“我得走了,还有点事。” 见他着急,江舜川不再挽留,只是一同站起身:“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有什么事可以互相帮忙。” 颂寻找借口:“我手机临时坏了,下次吧。” 江舜川刚要拿出手机的动作停住:“行,我送你出去。” 被一路送出门的颂寻不敢回自己房间,直接奔着电梯走去。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江舜川一直目视着自己,这种被紧盯着的感觉加剧了他的不安,让他忍不住猜测江舜川是不是察觉到了些什么。 直到电梯门合上,这种感觉才算消失。 江舜川站在门口,视线落在颂寻有些匆忙的脚步上,皱了皱眉。 不太妙,未来小舅子似乎不是很喜欢他。 他转过身,看向对面的1203,久久驻足。 这层楼一共有四户,中间的电梯将四个房间分成两边,1201和1202相对,1203和1204相对,从刚才小孟出来的方向,他可以确定小主播就在这个房间里。 江舜川一阵心潮澎湃,忍不住靠近了两步。 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他抬手想敲门,最后还是强行抑制住自己。 慢慢来,不要吓到她。 下了楼,颂寻也没敢停下,一路走到对面的公园,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 刚才发生的事情对他冲击太大了,连带着人都有些懵,缓不过神来。 只存在线上的网聊对象一觉醒来成了邻居。 仅仅隔着一条走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距离。 是颂寻想想就要崩溃的场面 所以他不仅要在网上对江舜川进行伪装,现实生活里还得紧绷精神,防止被江舜川察觉异常。 天杀的。 一直到了傍晚,在外面解决中晚饭的颂寻才小心翼翼上了楼。 明明是回自己家,却要跟做贼一样,东张西望鬼鬼祟祟。 对面房门紧闭着,看来是全部规整好正式入住了。 颂寻轻声合上门,松了口气。 他背对着门,心情莫名有些复杂起来,某种层面上讲,江舜川就……还挺信任他的。 就算是遇到一个完全相同样貌的人,第一反应竟然认为是姐弟,而不是怀疑他可能骗了自己。 颂寻在晚上的直播中全程有些心不在焉,下播两分钟后,一阵敲门声掐点般的响起。 颂寻的心脏一惊一乍地猛跳,本能猜测出外面的人是谁。 江舜川同样待在直播间里,自然知道他现在在家,就算是想装没人都不行。 颂寻紧紧攥着袖子,靠近客厅大门。 “谁?” “我是新搬过来的邻居,给你们带了些糕点。”的确是江舜川的声音无疑。 邻里之间送些吃的表示友好和睦,似乎没什么问题。 颂寻还是没有开门:“不用了,谢谢。” 这个拒绝有些生硬,但门外的江舜川却没有放弃的意思。 “今天搬东西打扰到你们了,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一点小心意。” 第84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17 颂寻不好再拒绝,只好道:“我现在不太方便出门,可以直接放门口吗?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给你放门口。” 一阵落地声响起,接着是对面大门的开合声,似乎江舜川已经离开了。 颂寻还是多等了会,才将门挪开一个缝,只伸出去一个胳膊将门口的东西钩了进来。 是个用竹藤编制的食盒篮子。 颂寻提着它回了房间。 打开盒子,里面还有一层纸盒,系着十字交叉的丝带蝴蝶结。 粉色的。 颂寻继续拆开,纸盒里是个九宫格,每个格子都摆着造型精致,各不相同的糕点。 拿了个桔子形状的绿豆糕放进嘴里。 还挺好吃,颂寻准备再次伸手的动作一顿。 不对,现在是吃的时候吗! 重归现实,颂寻愁眉苦脸起来,丧气地趴在桌上。 他一直坚定的认为这个世界只存在网络层面上,结果江舜川的不按常理出牌打乱了一切。 被颂寻压在胳膊底下的手机响了一声。 特别设定的铃声,江舜川无疑了。 颂寻懒得动,他现在有点不想搭理江舜川,这样想着,却还是在半分钟后将手机抽了出来。 ——江舜川:在干什么呢? 颂寻看了眼桌上的糕点,心想你难道不知道吗? ——青青:刚刚接了邻居送的小糕点。 ——江舜川:好吃吗? 颂寻怀疑自己这句好吃发过去,江舜川第二天还要来一趟。 ——青青:不怎么好吃。 对面隔了小半会回过消息。 ——江舜川:这样呀。 透着一股子失落。 江舜川没有要透露自己搬到1204的事,颂寻便也不提,各自装不知道。 这天过后,在江舜川搬过来的几天时间里,颂寻几乎就没出过门。 垃圾都是托徐嘉言帮忙带下去的,一起吃过烧烤后,他和徐嘉言的关系稍微改善了些,顺路带个垃圾这种事还是会帮忙的。 因为上班通勤必须早起,晚上加班原因,徐嘉言还不知道对面搬进来新邻居的事。 连着两天没有出门,颂寻不会做饭,也不可能天天给自己煮面吃,这天直播完还是忍不住点了个外买,备注不用打电话敲门,发消息就行。 半个小时后,订单显示完成。 颂寻站在门边没听见什么动静,于是打开了门。 他的外卖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提着,不是外卖小哥,站在门外的分明是江舜川。 颂寻表情呆滞,他身上还穿着刚刚直播时的衣服,上身是温柔色的燕麦毛衣,长及脚踝的白色纱裙,头发上扣着两个奶白色的发卡,抬头呆呆望着江舜川没了反应。 江舜川眼睛亮亮地盯着他,低头做出惊讶的表情:“你也住在这里吗?” 颂寻还是没有反应,江舜川自导自演:“我刚搬过来的,没想到这么巧。” 从前颂寻总认为自己演技不佳,可现在看着江舜川浮夸的表现,心里平衡了些。 他稍稍平复情绪,有一种‘难道还会有更糟糕的情况发生吗’的心态支撑,目不转睛看着江舜川在自己面前装。 江舜川心理素质强大,还在继续表演,他勾了勾外卖袋子:“刚刚那外卖小哥着急,怕订单超时,我正好路过就给他送了。” 颂寻无力吐槽,都上楼到门边了,还差那点时间吗。 表面上,这是两人第一次抛开视频通话和直播方式,在现实生活中见面。 颂寻给出了自己的反应,同样装作很惊讶地看向江舜川:“你就是那天给我送糕点的邻居?” 江舜川挠了挠头,想到那句不好吃的评价:“是呀,我也没想到对面是你,下次我再选个好吃的送过来。” 第一次这样站在一起面对面,江舜川表情虽然强装着镇定,心里别提有多慌了,却还是忍不住盯着她瞧,只觉得怦然心动,心醉神迷。 颂寻被盯的不自在,想要接过自己的外卖:“那谢谢你给我拿外卖了。” 话落接外卖的手却落了空,江舜川单手将外卖往上提了提,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你晚上就吃这个吗?” 颂寻看向与自己拉开距离的汉堡鸡翅,朝江舜川点头。 江舜川没有要归还的意思:“我带你出去吃吧,现在时间还早。” “啊?”颂寻被他突然的想一出是一出弄的猝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江舜川便拉住他手腕往外走。 “等一下,等一下!” 颂寻连忙扒住门框:“我钥匙没拿。” 江舜川放开他,后知后觉手心被烫了下般,收了手:“那我在外面等你。” 等颂寻进了门,江舜川低头看着自己刚刚牵住小主播的左手,温热滑腻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手心。 他不自觉手指收紧,只握住了一片虚无的空气。 颂寻拿了钥匙出来时,江舜川还在原地发愣,丢了魂似的。 “可以走了。” 江舜川回过神,不自在地揉了揉耳朵,靠近颂寻:“那走吧。” 两人进了电梯,下行到五楼时,有一对夫妻进来。 颂寻往里面靠了靠,他还是第一次穿女装出来,浑身都透着不自在。 值得庆幸的是,不管是他还是从前的孟清都很少下楼,这里的住户对他并不熟识,不会有人指着他鼻子惊叫。 随着夫妻俩进来,江舜川也跟着退后两步,和颂寻站在一起,距离有目的地拉近。 颂寻看了眼紧挨着自己肩膀,表情一脸正气的江舜川,没有说话。 前面两人进个电梯跟回自己家一样,颂寻不过是错开一眼的功夫,两人就暧昧地楼一起去了。 穿着黑色紧身裙的女人一脸娇羞地半推半就:“在外面呢,你收敛点。” 男人不仅没有松手,还凑上前亲了一口,在密闭的空间里发出不算小的声响,气氛瞬间尴尬又暧昧起来。 “怕什么,没人看。” 没被当作人的颂寻和江舜川同时对视了眼,又跟被蛰到般双双移开视线。 江舜川清咳了两声,不爽地看向男人:“公共场合,能不能注意点。” 男人往后看了一眼,视线落在两人紧紧挨着的肩膀,又不敢对视的眼睛上,粗着嗓子道:“假正经些什么,刺你眼了?单身狗一个。” 第85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18 像是被男人的话戳到痛处,江舜川一下就炸了,冷着脸道:“ 你再给我说一遍。” 男人转头看向身后的两个小年轻,言语不屑:“说你怎么了,我又没说错。” 男人都是好面子的生物,更何况还是有人看着的情况下。 不过是一个转瞬间,两人就凑到一块扬拳头拽领子去了。 颂寻完全没跟上他们的节奏,反应过来连忙拉住江舜川,给他科普:“你别冲动,在这打架很容易导致电梯故障的,不安全。” 另一边的女人也拉住了自己的丈夫,悄声嘀咕:“你看对面人高马大的,容易吃亏,咱不跟他们计较。” 电梯在这时下降到一楼,女人拽着男人往外走,回头朝着他们抱歉一笑。 “别介意呀,他就这臭脾气。” 颂寻还拉着江舜川没放手,就怕他再冲出去给人来一脚,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颂寻从不是容易和别人起争执的那类人,因此也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因为两句话就动手打起来。 经过刚刚的事,他心底有些没底。 江舜川能因为两句话发火,到时候要是知道自己骗了他的事,那不得把他给撕了。 这个合理的猜想使颂寻一路上都有些沉默,被淡淡的忧虑覆盖。 江舜川看着颂寻不说话的样子,心里更是没底。 他开始后悔刚刚的冲动了。 不成熟,不稳重,不靠谱,江舜川已经开始给自己贴标签了,很有可能小主播现在就是这样所想所认为的。 两个同样沉默寡言的人一同进入餐厅。 餐厅是江舜川定的,临市很出名的一个地方,有着浪漫空中花篮的美称。 里面的布置大多朦胧而浪漫,鲜花,烛火,吊灯。 以及可以俯瞰这座江岸城市的大半视角位置。 江舜川深觉刚才表现不好,急于挽回形象,又是绅士地帮颂寻拉椅子,又是主动切牛排。 颂寻不自觉观察起坐在对面的江舜川。 暖黄色的灯光笼罩下,男人微微低头,神色认真地给他切着牛排,竟然透出了几分温柔。 颂寻这时才发现了他同以往的差异之处。 今天的江舜川稍显正式,一身冷灰调的男士长款风衣,内里是黑色薄衫,脖子上悬挂着和耳钉同色的银曜石吊坠。 头发也经过打理,收起了之前凌厉恣意的气息。 如果今天真的是颂寻第一次和他见面,大概真可能会认为江舜川是个成熟持重的性格。 江舜川前脚将切好的牛排递过来,后脚就有服务员端上来个造型夸张的甜点。 颂寻看着面前和自己脑袋一个高度,制作成公主身穿礼裙起舞造型的粉色蛋糕冰淇淋,该说不说,江舜川真的很喜欢这些少女心的东西。 江舜川期待地看着他:“试试看。” 颂寻拿着勺子对眼前这个精致的蛋糕有些无从下手,最后小心挖了勺裙边,吞下后对着江舜川点头。 “好吃。” 江舜川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好像十分执着于从颂寻口中听到一声好字。 不自觉地整理袖口,他朝颂寻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都已经碰面成邻居了,颂寻也没了顾忌:“孟清,清水的清。” “很好听的名字。”江舜川十分捧场,从切完牛排开始,他视线就没从颂寻身上移开过。 餐厅内演奏的音乐透着股分外春色撩人的暧昧,这样的场所本能让人不受控制的遐想。 颂寻有些坐不住了,就是不抬眼也能感受到江舜川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热烈露骨,不带克制压抑。 他慌乱转头看向窗外,不敢与江舜川对视,问道:“你之前说要回申城,怎么突然搬到这边来了。” 颂寻不知道,他无意识的躲避动作,助长了江舜川的变本加厉。 “我暂时不回申城了。”江舜川盯着他低垂的眼睫,一路向下,顺着秀气的鼻尖滑落,短暂而片刻停留。 感受到愈加放肆的注视,颂寻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于是那微微突起饱满的唇珠多了抹湿迹,颜色艳丽了几分。 知道自己有些失礼的江舜川却没办法挪开视线,声音暗哑:“需要处理些事情,打算常住这边。” 听到常住,颂寻心彻底凉了,浑身打不起劲。 最后那个有颂寻脑袋大的蛋糕还是没有吃完,颂寻想着可以打包回去,被江舜川制止:“喜欢的话我下次再带你来吃。” 其实并没有,他只是不喜欢浪费,也不想下次继续浪费。 出了餐厅,已经是晚上的十点钟了。 有卖花的小女孩凑了过来,嘴甜道:“哥哥,给女朋友买束花吧。” 江舜川嘴角翘了起来,他没有跟小女孩解释清两人关系,而是直接朝颂寻问道:“喜欢什么花?” 颂寻有些发愣,小女孩更加使劲卖力了:“我的花很便宜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眼睛盯着两人可怜地眨了眨。 小姑娘怀里抱着一捧颜色各异的玫瑰,每一支都被单独包装,需要一个个上前询问售卖。 颂寻一向招架不住别人的请求,刚要说话,小女孩先一步伸着手指头道:“只要一百一束,很划算的。” 一百块一支花?以为是十块钱的颂寻瞬间觉得自己可以招架住了。 不过他是招架住了,边上还有个傻大个的冤大头。 江舜川大手一挥:“我全要了。” 于是颂寻怀里被塞过来了一大捧五颜六色的玫瑰花,小女孩飞速勾着挂脖子上的收款码,对江舜川道:“哥哥,扫这里扫这里。” 小女孩精明,知道守在些消费水平高的地方,专找些带着女孩子的年轻人,成功上套一个。 因为花束太多的原故,颂寻需要两只手合抱,江舜川替他打开后车门,颂寻弯腰上车,总算能将这堆稍显累赘的鲜花放下了。 下一秒,江舜川跟着上了车。 刚将花放下,颂寻边上的位置就被占了。 认为第一次见面,碍于生疏,江舜川会坐前头去的颂寻失策地将花放在了靠窗位置,这导致他和江舜川的距离没有任何隔绝和缝隙。 江舜川个头本来就大,再加上那堆花,颂寻被挤在了中间。 这个时候再换位置就显得太刻意了。 第86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19 车内空间密闭,颂寻恍惚间能感觉到江舜川靠拢自己的体温。 搭在膝盖上的手收紧,呼吸乱了一瞬。 氛围透着微妙。 突然的一个急转弯,过于沉浸在自己世界中而忘记系安全带,颂寻被惯性跌到了江舜川怀里。 肩膀上立即扶上一只手,稳稳地将他固定住。 等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头撞进了江舜川的颈侧,身体严严实实地相贴。 颂寻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跟个弹簧一样飞速撤退。 不确定江舜川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第一时间抬头观察江舜川的表情。 脸有点红,视线漂浮,除此之外没有其它。 司机在前头解释。 “刚刚有个电瓶车冲出来。” 颂寻默默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接着看向毫不所动的江舜川,还是没忍住:“你不系安全带吗?” 江舜川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被提醒一声后回过神,他不敢看颂寻。 给自己系个安全带的功夫,脸更红了。 刚刚颂寻往他身上扑的那下,尽管江舜川不是有意,但还是在那一瞬间的接触中发现。 江舜川不好意思地扫过颂寻胸口位置,又被烫了下般地收回视线。 ……有点平。 察觉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后,江舜川自我唾弃了下。 看中外在就太低俗了,他喜欢的是小主播这个人,小点又什么了。 江舜川越想着越给自己整红温了,连带脖子红了大片,因为自己不受控制的龌龊心思,不敢去看颂寻。 下了车,两人并排朝小区内进去,上了电梯。 相对的房门中间,江舜川恋恋不舍地告别,目送颂寻进了1203,在原地站了会才回了自己屋。 这晚的两人同时失眠了。 和喜欢的人成功见面,江舜川激动地难以入眠,半夜给自己整了五十个俯卧撑,发泄无处可散的精力。 另一边,颂寻正伏案挑灯在本子上勾画些什么。 白色的纸张上,详细地标注出剧情任务的各个重要节点。 十二月一号,是江舜川给孟清表白的时间,两人正式确定网恋关系。 距离截止日期还有22天。 来年的一月三十一号,江舜川察觉出孟清的意图,谎称家里破产试探孟清,两人正式闹掰,孟清透露自己的男性身份。 同年的七月,主角受出场,也是颂寻下线的时间。 颂寻严肃地划掉确定网恋关系那条标注。 重新落笔。 网恋关系→现实恋爱关系。 盯着上面更改的标志,颂寻重重叹了口气。 网恋?同一个栋楼,同一楼层,不足两米的对门,离了个大谱的网恋。 颂寻当然不可能放弃自己的任务,这条路不行只能换条路走,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 但那代表着任务难度的升级。 线上和线下,一个是存在于网络上全程无实际接触,各自留有空间的方式,一种是实打实纯粹在现实中交往的方式。 颂寻能感觉到江舜川对自己存在的好感,但这种好感将会在真相揭露的那一刻,转化成充满攻击力的双刃刀。 在剧情中,到真相揭开的时刻,江舜川对待孟清的方式是公开他欺骗粉丝的事实,将人在直播平台封杀冷藏。 可网恋和现实恋爱的性质大不相同,想想也知道哪个后果更严重,对人心理上造成的创伤更恐怖。 网恋都这结果了,颂寻比较担心自己,到时候江舜川别一个冲动,给他提前整下线了。 一向吃嘛嘛香睡嘛嘛棒的颂寻在凌晨的三点钟才睡了过去。 梦里都是江舜川提着大刀要追杀自己的恐怖画面。 第二天九点。 颂寻刚醒,就听见外头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一个是徐嘉言,另一个是…… 另一个是江舜川! 颂寻哐当一下从床上起身,下床的时候腿磕到床脚都无暇顾及。 这俩怎么能凑到一起呢?要完了要完了。 颂寻碎碎念地往外跑。 他怎么能忘了今天是星期六,徐嘉言休息,给让这俩撞一起去了。 一个说漏嘴就真完蛋了。 大门是敞开的,走廊的对话清晰可闻。 江舜川的声音透着股气急败坏:“你怎么是从孟清屋里出来的?” 徐嘉言莫名其妙:“我就住这,为什么不能从里面出来。” “你住在这?”江舜川的声音拔高,声线都有些颤,“你到底跟孟清什么关系,你们怎么能住一起!” “都是大男……” 颂寻从房间里一下窜了出来,及时打住徐嘉言的话:“都是合租的,一人一个房间,室友关系。” 他跑的急,刚从床上冲下来,头发都是毛躁咋呼的,睡衣扣子无知无觉的松开了两颗,袒露出半边白腻的肩头,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徐嘉言从他睡衣领口处一扫而过,正要叫他:“孟……” “你应该是要下楼买菜吧,赶紧去吧。”颂寻再一次打断他,拉着江舜川往对面1204进去,嘭地合上门,将两人分开隔绝。 这一下几乎要给他吓腿软了,抵着门心脏狂跳。 江舜川紧皱着眉,看他:“小孟?” 颂寻立刻站直身子:“是我。” “你在你姐这边住吗?” “对,我昨天过来的,在这边住两天。” 江舜川表情没有放松,眼中情绪不定,颂寻同样不敢放松,害怕他发现什么端倪。 江舜川突然将目光紧盯在他身上。 那一瞬间,颂寻以为他识破了自己的小伎俩,下一秒,只听江舜川沉声问道:“你姐和刚才那人什么关系。” 颂寻悬着的心重新落了地,连忙解释:“他们就是合租的室友,没有别的关系。” 江舜川不说话,看上去对这个解释仍旧不满。 从小生活富裕的江舜川对于合租了解的并不那么透彻,他只知道自己喜欢的女孩和别的男人住一个屋里,共用一扇门,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他都没这待遇。 再说,就算是里面有两个房间,可终究是孤男寡女,多不安全。 颂寻随时关注他的情绪,再接再厉道:“合租是很正常一件事,就共用个客厅,一天也见不到两次面,真没什么别的。” 怕江舜川死纠着还要找徐嘉言,他刻意压低声音,低落道。 “我姐那时候生活拮据,过的也艰难,为了省点钱才和别人合租的,也是没办法的事。” 第87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20 随着颂寻话落。 仿佛被针扎了下,江舜川满腔的怒气和妒意泄了气,被一阵心疼覆盖。 在他一无所知的时候,孟清独自一个女孩子在外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而他却在这里不痛不痒的埋怨不满。 颂寻小心观察着江舜川的脸色,看着他从原先沉着的脸转为复杂的表情,最后放缓放软。 将原先的攻击性全收了回去。 由此得出结论,江舜川不仅在网上很好说话,现实里同样如此。 江舜川虽然接受了事实,却还是感到闷闷不乐,他拉着颂寻坐下,不放心地打探。 “那人对你姐……没什么歪心思吧。” 在江舜川眼里,孟清就没有不好的地方,理所当然的,注定会遭到许多人惦记,她那么招人喜欢,难保别人不会忍不住动心。 颂寻一口断言:“没有,绝对没有。” “那他有没有请你姐吃过饭,或者动不动献殷勤的这些举动。” “没有,除了回来睡觉,他就差住公司了,就单纯合租关系。” 颂寻一副都要拍着胸口对天发誓的模样,一脸真挚。 江舜川在某个刹那间发现,他生了双和他姐姐一模一样的眼睛,眼尾上挑,四周带着点红晕,透着股无知无觉地勾人,都是一副天生的好样貌。 正是因为太像了,让江舜川不自觉产生种错觉,好像自己在许多个睡前的夜晚,盯着床头摆放的照片,而里面的人忽然栩栩如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江舜川被这种错觉扰乱,感到荒谬,明明连性别都不同,不过是长相太过相似罢了,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你今天就在我这吃饭吧,我现在点餐。” 颂寻看了眼手机时间,才发现刚才那一折腾竟然已经快十一点了,他起身推拒:“不用了,我回去吃。” 结果江舜川也跟着起身,眼睛微微发亮:“是你姐做饭吗?” 他的意图过于明显了,颂寻已经知道他下一步想干什么了,为了将江舜川可能脱口而出的那句‘方便到你家吃个便饭吗’给憋回去。 他重新坐下,改口道:“我还是在这吃吧,要麻烦你了。” 江舜川有时候打直球的举动太司空见惯了,真跟过去他可没办法现场表演分身魔法,只能被迫厚着脸皮,断了江舜川的想法冲动。 看的出来,江舜川挺失望的,但他没有拒绝颂寻。 “不麻烦。” 江舜川定的餐是一家附近的餐厅,口碑味道都不错,俨然成为江舜川一日三餐的专选。 菜送过来时江舜川正在摆弄手机。 颂寻放在口袋里手机便一直震动不断,趁着江舜川到厨房摆菜的功夫,他迅速拿出手机回消息。 ——江舜川:正好碰见你弟了,我拉了他过来吃饭。 ——江舜川:没做饭的话要不要一起过来,我菜点多了。 两分钟后。 ——江舜川:你在干嘛,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江舜川:在忙吗? 颂寻两条消息回过去。 ——青青:小孟到你那边去了吗,那就麻烦你了。 ——青青:我在厨房做饭,没有看手机,你们吃吧,我不过去了。 刚发完消息,江舜川就在厨房那边喊了一声。 “可以过来吃饭了。” 江舜川这屋有些布局直接修改了,餐桌被撤掉,改成了和厨房相对的吧台,空间要开阔许多。 江舜川的确点了很多菜,鱼虾肉汤荤素都有。 颂寻刚坐下,就看见江舜川拿出手机在回消息,他的表情真的很丰富,并且不加遮掩。 失落的很明显。 饭菜很香,特别是对于一直点外卖或者只会煮面的颂寻来说,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太吸引他了。 但现在有个定时炸弹就在身边,非常不稳定。 江舜川不知道又在发些什么消息,颂寻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过了半晌,没有等到消息的江舜川开始坐不住了,频频望向大门方向,有种随时准备出门找人的架势。 顾不得暴露不暴露,颂寻冒险掏出手机,稍微侧对江舜川,看着像是吃饭不专心, 背对大人沉迷手机的小孩。 打开手机。 ——江舜川:在吃饭了吗? ——江舜川:[图片]真的不过来吗,我们俩个可能吃不完。 ——江舜川:你做了些什么菜? 江舜川的问题永远没有终结的一天,恨不得什么都要知道,了解颂寻在每个时刻都在做些什么。 颂寻一手撑着胳膊,尽可能遮挡江舜川的视线,随便找了张之前下载好的网图。 ——青青:[图片]做了两个菜,正在吃呢。 ——江舜川:怎么都是素菜? ——青青:我不喜欢吃肉,小时候吃这些吃习惯了。 短短两句话,江舜川瞬间脑补了不少画面,心口拽着疼,结果一抬头就看见边上的颂寻没有好好吃饭,正低头玩着手机。 他咳嗽了声:“吃饭的时间不要玩手机。” 颂寻抬眼见江舜川正盯着自己,吓地一个激灵,放下了手机。 这样的反应让江舜川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太严肃了些,于是放轻声音:“先好好吃饭,等吃完再玩。” 颂寻点头,乖乖不碰手机。 或许应该以身作则的江舜川却没有丝毫收敛,偶尔动个两筷子,其它时间都在拿着手机发消息。 又是半天没有回应。 江舜川再次开始坐不住,一个视频电话直接拨了过去。 放在桌上的手机一亮,被颂寻眼疾手快地挂断,捞着手机快速地发了个消息。 ——青青:我准备睡午觉了。 刚点击发送,头顶上就传来江舜川严肃的声音。 “怎么不听话,吃饭不要玩手机。” 被几次三番的吓一通,连顿饭也不能好好吃,而罪魁祸首却站在至高理论点上指责他。 颂寻是真憋不住了,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瞪着江舜川生气道:“可是你也在玩手机,你叫我不许玩手机的同时,难道自己不应该遵守吗?” 被脾气看起来很好的小孩呛了通,江舜川倒也没有生气,表情有些奇怪起来。 就是在家被江父江母约束,他也不一定听从,混账惯了。 猛地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年轻人管到头上了,这种感觉还挺新奇。 第88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21 江舜川还真将手机放下了,盯着颂寻摊手:“你呢?” 颂寻放下手机,倒扣在桌上。 于是这顿饭终于可以平静祥和地继续下去。 饭后,颂寻急着脱身,想要离开。 “谢谢你请我吃饭,那我就先回去了。” “先等会回去,你姐正睡午觉呢。”江舜川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已经快上升成类似颂寻未来姐夫的态度了。 身为被虚构的孟清弟弟,颂寻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表现出一些反应。 可接下来,江舜川直接连装都不装了,朝着他说了句稍等就进了房间。 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个崭新未开封的新手机。 “给你。” 是时下最热门品牌的最新款。 颂寻不肯接:“不用了,我有手机。” 江舜川硬是塞进他手里:“给你就收着,修过的手机不好用。” 这是颂寻之前为了拒绝加联系人找的理由。 再一次的,颂寻被江舜川推到沙发上坐下,被他接下来的一句话震住。 “你支持我做你姐夫吗?” 哪有人一上来就这样问的,颂寻手里拿着被强塞过来的贿赂,骑虎难下。 姐夫没可能,他哪来的姐给江舜川,到时候揭露真相江舜川不揍他就已经是法外留情了。 江舜川:“别有顾忌,直接说就行。” 颂寻支支吾吾:“我还是尊重我姐的想法。” “好吧。”江舜川知道了他的中立态度,不会阻拦但也不会助力,江舜川对这个结果谈不上满意。 这导致接下来的时间里,颂寻被拉着一起玩游戏,持续到傍晚的五点。 站在江舜川的理解里,这是男生间最快拉近距离的方式。 等到颂寻成功踏出1204的大门时,如释重负。 走了两步后突然发现不对劲。 他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江舜川:“你……” 江舜川泰然自若:“介意我进去喝口水吗,家里饮水机坏了。” 这劣质的借口,和颂寻手机坏了不相上下。 “呃…,可能不太方便。” 江舜川挑了挑眉,凑近颂寻:“我们好歹一起打了半个下午的游戏,也算建立了深刻的革命友谊,帮个忙。” 距离昨天和孟清分开已经有十九个小时了,江舜川那颗过度活跃的心最终无法按捺,还有重要一点,他要进去看看屋里的房间布局,最好能检查一遍门锁问题,确保安全。 颂寻一口气没喘上来,迅速缩回想要开门的手,背抵着门抬头看江舜川。 “我、我今天不在这住了,就不进去了。” 见江舜川蹙眉,颂寻开始忙着想理由,道:“我这两天都是睡客厅沙发的,忘记昨晚喝水打湿了沙发,现在还没收拾出来。” 他刚想说今天出去住旅店,江舜川却先一步发话了:“那你今天住我那吧。” 颂寻愣住了:“……不用了,我住旅店就行。” 话刚出口的江舜川也有些纳闷,他一向不喜欢往自己屋里领人进来,刚才却直接一口应了下来,还没弄清自己的这种行为,在看见颂寻的推拒后,江舜川又开始不爽起来。 他一胳膊搭在颂寻脖子上,把人往自己身边拉:“客气什么,这不是省得你来回跑吗。” 两人在走廊上打了个转,成功又回到1204。 颂寻有时候真的很想吐槽江舜川的强盗式行径,只能到卫生间偷摸着往直播平台上发布了今天不直播的通知。 晚上,趁着江舜川洗澡的功夫,颂寻回房间拿了自己的换洗衣服。 江舜川刚巧洗完出来,头发湿漉漉地往后一甩,衣领湿了大片,他身材很好,能隐隐看见胸口精瘦的肌肉起伏。 “水是热的,不用调。” 颂寻挪开视线,点了点头拿上衣服往浴室进去。 洗到一半,才发现毛巾落外头了。 路过客厅看见被遗落在沙发上的陌生毛巾,江舜川拿起就朝着浴室走去。 “你毛巾没拿,我给你递进来。” 颂寻差点没一个脚滑,急声道:“不用了,你放门把手上就行。” “放好了。” 脚步声逐渐远离,似乎是回了房间。 颂寻这才小心拉开条门缝,将毛巾抽了进来。 等他从浴室出来时,江舜川正拿了衣服在阳台晾晒。 颂寻主动道:“我睡沙发就好。” “行。”江舜川晾好一件衣服,回头看了颂寻一眼,目光却没能收回去了,张口就道:“你怎么这么白?” 颂寻喜欢穿宽松的衣服,颜色也偏爱暗沉。 他站在客厅中间,被头顶上亮眼的白炽灯笼盖,只是露出的手腕和脚踝都白到透光,散发着羊脂玉的上等触感,纤细柔弱。 江舜川突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手上的衣服迟迟没有晾。 颂寻扯了扯袖子:“可能是我很少出门的原因。” 江舜川慢慢缓过神,将自己手上的衣服晾完,到房间拿了厚实的被子出来。 “这里还没来得及装暖气,要不你还是到房间睡吧。” 这屋只设了一个卧室,要是同意,便意味着要和江舜川躺一张床。 “没事,我天生怕热不怕冷。” 江舜川不再劝,低头给被子摊开铺沙发上,脖颈间的坠子摇摇晃晃,颂寻目光不自觉被吸引过去,落在他的耳钉和坠子上。 突然很想问一句,于是便也开口了。 “你很喜欢银曜石吗?”就连洗澡也没摘下来。 江舜川伸手握住胸口的坠子,因为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询问这个问题,他的表情带着不自知的茫然。 “大概吧,具体为什么喜欢我自己也忘了,戴的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颂寻讷讷道:“这样吗。” 江舜川松开手,站直了身体:“好了,晚上要是冷就跟我说。” “谢谢。” 客厅的灯熄灭,只有外面的路灯从阳台透了进来。 颂寻翻来覆去,睁着眼睛直到凌晨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颂寻以要回爸妈家为由,告别江舜川,将孟清弟弟这个身份淡出视线。 接下来的时间里,面对江舜川的邀约,颂寻都没有拒绝,仿佛真的,他们是一对即将坠爱河的小情侣。 下午七点,是定下电影开场的时间。 颂寻提了个空空的小挎包装样子,将脸侧总是落下的头发往后捋,在第三次重复时动作逐渐不耐烦暴躁。 参与排队的江舜川捧着大桶爆米花过来,颂寻立即放缓动作,双膝并拢地起身。 江舜川脸上带着笑:“进去吧。” 第89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22 电影是经过江舜川深思熟虑后选定的。 一部缠绵悱恻的爱情电影,评分出奇的高。甚至有网友表示,看完电影后和喜欢的女生告白成功了。 在网上冲浪完的江舜川瞬间拍板。 安静昏沉的环境,动感的音乐,朦胧的爱情,没有再比这适合的了。 电影是江舜川选的,颂寻直到进了放映室才知道剧情。 这一看,表情逐渐奇怪。 电影讲的是一对最初经历误会的情侣,熬过病魔的侵袭成功走到一起的半伤感半喜剧故事。 患癌的女生在化疗后为了省钱买下短款假发,被男生误认性别,当成好兄弟相处,带着女生在最后的时间里体验不同的生活。 欢快的节奏过后,男生发现女生的秘密,觉得受到欺骗后离开,又在当得知女生放弃治疗时出现,鼓励她积极面对生活,最后成功陪着女生战胜病魔,携手共进。 在那一幕女生躺在病床上痛苦流泪,而男生离开她时,在场人不少掉了眼泪。 眼看着前面的兄弟给边上的女孩擦眼泪,最后享受投怀送抱的待遇,江舜川急了。 问颂寻:“你不觉得感人吗?” “……还好。”颂寻不觉得感人,就单纯心虚发慌,这电影代指性太强了,让他忍不住猜想江舜川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在这点他呢。 从颂寻的表情上看不出一点伤心要掉眼泪的意思,江舜川感到失望,不想再看别人搁他面前秀恩爱,直接眼不见为净地闭上眼睛休息。 他不是能安静坐得住的性子,像是待在个固定的地方看两个小时电影,江舜川从不感兴趣,这是第一次,预想的结果却不太成功。 从电影院出来时,地上有些湿漉漉的,像是刚下过雨,风也是凉的。 颂寻肩上被披了件外套,还带着江舜川身上沾染的体温。 江舜川问道:“想吃什么?” 颂寻:“直接回去吧。” 电影院离小区的距离不算远,没有坐车,两人漫步着并肩走在路上。 江舜川垂眼看着地上的两个影子:“你好久没叫我哥哥了。” 颂寻硬是在平地上一个踉跄,被江舜川搀扶住胳膊。 他拉开了些距离,张了张嘴半天没发出声音。 江舜川盯着他泛红的耳根,知道他这是害羞了。 对比在网上,现实生活里的孟清性格要更腼腆内向,很可爱。 为了不让他再纠结下去,江舜川谈起了其它。 “最近怎么没看见小孟?” 颂寻松了口气,拿出之前的说辞:“他回爸妈那边了,要上班没时间过来。” 江舜川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晚上的路面没人打扫,树叶铺了浅浅一地,走在上面会发出细小的嘎吱声。 颂寻扯了扯身上厚实的外套,打破了安静。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身上发生了和电影里一样的事。”他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小心问道:“你会是什么反应。” 这个问题很突然,江舜川不认为自己身边会有这样的事,他又不是傻子,跟电影里男生一样男女都分不清。 不过对于颂寻的询问,他很是认真的给自己假设了下。 想到身边一起的长大的兄弟是女的,然后未来有一天还和自己成了情侣。 江舜川打了个寒颤,埋汰道:“我先给他来一顿,让他知道骗我的代价,然后有多远滚多远。” 颂寻跟着抖了下,加快脚步:“有点冷,还是赶紧回去吧。” 江舜川看着他快跑起来的步子,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发现没有可以再脱的外套了,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最后回到小区时,颂寻都开始有些气喘了,活像是后面有鬼在追自己。 “再见。” 江舜川嘴角上挑,挥了挥手,刚要说话对面的大门就被嘭的关上了。 “再……见。” 这是怎么了?江舜川摸不着头脑地挠了挠头,一步三回头地进了自己屋。 临近十二月,天气越来越冷,迎来了大寒潮。 颂寻开始一天天数着日子,最终等到了十二月一号,剧情中江舜川告白的那天。 颂寻七点钟就醒了过来,就连吃饭也盯着手机,怕错过消息。 他也说不清自己那种紧张慌乱的心情是怎么回事,心乱的很,连吃饭都没劲。 放手边的手机突然响了声。 颂寻太紧张了,以至于没发现铃声的不同,点开手机才发现不是江舜川的消息。 ——张冬望:“哥,我爸和奶都不在家,你能不能过来陪我玩。 颂寻紧绷的那下又给放松了下来。 应该是从王芝丹那要的联系号码,自从颂寻上次去张家后,张冬望就发了好友申请过来,时不时拿着自己的电话手表和颂寻联系。 还知道避开自己爸爸和奶奶,在房间偷偷缠着颂寻出去带自己玩。 颂寻一如既往的拒绝了。 ——你和同学去就行。 他给张冬望发了两百块钱,控制内的金额,够几个小孩吃顿肯德基,其它就别想了。 ——张冬望:我不和同学玩,就要你跟我出去玩。 ——我有事要忙,不能和你出去。 颂寻消息回的生硬,他实在不熟练怎么去和小孩相处说话。 张冬望怄气地没再回消息。 颂寻开始了继续等待,直到下午五点,对面也没点动静。 实在忍不住了,他给江舜川发消息。 ——你在干嘛? 隔了两分钟,一张图片传了过来。 点开是江舜川在健身房面对镜子的画面,照片拍的很好,有些小心思在里面,汗湿的衣服贴合着身体,可以清晰看清腹肌的轮廓。 但颂寻现在可没心情关注到这些。 有些挫败地放下手机,颂寻闷闷地难受,产生了种自己已经那么努力了,却没有得到预想结果的失败心情。 这么重要的日子,江舜川居然还在外面健身。 这个发展太打击人了。 颂寻想了很久问题出在哪里,怎么就又脱离剧情了呢,江舜川凭什么去健身房,就不能好好符合剧情线走,乖一点吗。 他将责任生气地推卸到了江舜川身上。 临到睡前,对面也没听到有开门声。 第90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23 可能是睡前想的太多,第二天颂寻睡到九点才醒。 刚刷完牙,大门就传来敲门声。 江舜川在外面喊:“我们出去吃饭吧。” 颂寻加快了洗脸的速度,一边给自己快速上妆,一边朝外面道:“等一下。” 他现在手法熟练了不少,知道该怎么遮掩脸上的一些轮廓问题,用彩妆给自己添增出柔和角度。 今天的江舜川有些急躁,等了十分钟就又叫唤起来了。 颂寻被催的也没了耐心,对着柜子里眼花缭乱的女装衣服不纠结了,给睡衣外面套了件长款的咖啡色棉袄,裤子也选了省事的黑色宽松款。 整理了下假发,颂寻对着全身镜瞅了瞅。 排除掉简单的着装,镜子里完全是个温柔娴静的小女生形象,没什么问题。 颂寻将棉袄拉链拉高,遮挡住里面的睡衣,出门。 一开门,在见到江舜川后,颂寻愣了愣。 今天的江舜川不仅穿着西装,还打了发胶,往那一站还真就挺人模狗样,正儿八经的社会优质青年款样式。 颂寻猜想到了什么:“你……” 江舜川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拉上他就走:“走了。” 车上,江舜川手机一直有消息提示音响起。 ——三楼和四楼开放半天,已经布置好了。 ——成功了记得带嫂子跟我们见见面。 ——江舜川:谢了。 ——说这些,回来请我们吃饭就行。 ——江舜川:一定。 下车后进入商场的一瞬间,颂寻就注意到商场顶上吊挂的粉色气球,顿时脚步都开始放缓迟疑起来。 他看向今天反常西装革履捣腾的江舜川,可耻地犹豫退缩了。 江舜川转头同样看向他,关切道:“是不是热了,我给你拿棉袄。” 里面暖气打的很足,颂寻一进来就觉得热,但他还没忘记自己是穿着睡衣的:“不用,我不热。” 这么说着,他又抬头看了顶上的气球一眼,祈祷只是商场搞活动。 千万千万不要和江舜川挂上任何关系。 颂寻的确很想完成任务,但不想被当稀罕观赏。 江舜川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颂寻,那兴冲冲急迫的模样已经暴露了他的目的。 三楼很安静,颂寻的视野里被挤进大片的粉,沿着地上的粉色箭头,终点是三楼中心的圆盘位置。 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底下的来来往往的人,底下的人同样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上面的情况。 由夸张的爱心搭建起来的平台一映入眼帘,颂寻心彻底死了。 江舜川为什么要搞这出,到底为什么!! 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玫瑰花,江舜川将勉强维持表情平静的颂寻拉上台。 同一时刻,商场的音乐声响起。 在代表着歌颂美好爱情的音乐声中,江舜川手举鲜花:“孟清,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漫天的气球齐齐投放,底下有惊呼声响起,不少人将视线和手机对准了三楼。 颂寻有些麻木的想,江舜川一定觉得现在很浪漫吧。 在昨天,他想过不少种画面,可以是不见面的短信表白,或者是铺满落叶的小道,安静的夜晚。 可江舜川就是选择了最炸裂的一种。 “好多气球,还有玫瑰花……” “上面有人在表白……” “我要发个朋友圈……” 颂寻耳朵里出现各种杂乱的声音,他不敢看下面,甚至生出了股焦虑和心慌。 有些泛着凉意的手突然一暖,江舜川牵起了他的一只手,眼里的感情直白而又热烈。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虽然只是隔着屏幕,可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心动了。” “好像是有点草率了,但我的感觉没办法欺骗和否决自己。” “我不断想靠近你,想照顾你,好奇你每天在做什么,会不会同样想起我。” “我希望你能给我个靠近你和照顾你的机会,我喜欢你,孟清。” “能做我女朋友吗?” 可能是楼下太吵,也有可能是音乐原因,颂寻连自己同意的声音都没能听清,只是记得江舜川眼里散发的光快要将自己灼烧了。 很神奇的一点,他总是能精准预判江舜川的许多行为,就好比现在。 看着江舜川紧盯着自己,脸红垂眼的微小动作,颂寻反应堪称敏锐,侧头避过他想亲自己的举动,双手环抱住江舜川劲瘦的腰身,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般将脸贴近对方怀里。 颂寻听到江舜川的心跳声,不太平稳,有些杂乱,最后如同鼓点般变得急促震颤。 不自觉观察起心跳声的颂寻默默想着,孟清仅仅靠着网恋就将江舜川给整扭曲了,真要亲了,江舜川最后不得化身成终身不娶的无性恋者。 商场的四楼只开设了一家餐厅,里面没人,和三楼一样的摆设,粉色玫瑰花占据头筹。 颂寻可能几辈子都没有今天这么抗拒粉色了。 江舜川真就给他‘惊喜’很大。 导致现在还没缓过来。 吃到一半,颂寻忍不住问:“所以你昨天都在忙这些吗。” 江舜川嘴角的笑就没落下去过:“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颂寻沉默,实在不想回答,极不情愿敷衍地点了下头。 江舜川将切好的牛排给他,畅想道:“我已经叫人全程录制下来了,等以后我们老了,有时间就多翻翻,怀念我们在一起的画面。” 这下颂寻彻底不说话了。 江舜川没发现颂寻的异样,喜滋滋沉浸在美好的幻想里。 其实他昨天就想告白了,早上突发奇想查了下日子,看到那天是十二建星里的破日,有破裂的含义在,立马打消了念头,这才推迟一天。 吃完饭两人也没回去,在外面瞎玩了一天。 在落日余晖的晚霞里,颂寻被拉到了摩天轮下。 前面排队的小情侣正在发生争执。 “别玩了,你难道没听过摩天轮分手定律吗?” “票买都买了,你能不能别闹。” “要玩你自己玩去。” 颂寻下意识看了江舜川一眼,江舜川对此没有任何忌讳:“我不信这些。” 江舜川对于这个摩天轮有种特殊的情怀,从来到这个城市见到摩天轮的第一眼,再到借助它成功寻找到孟清,它存在的意义都是代表幸运的。 不是分手定律,而是结缘桥梁。 江舜川坚定的认为。 第91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24 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颂寻认真注视着外面。 侧脸在昏暗的灯下透着虔诚高洁,江舜川只能看见他粉白的耳垂。 一直牵着颂寻的手突然发热,潮腻,江舜川加重了牵手的力度,颂寻被手上的动作唤回注意力。 那双漂亮的眼睛如愿和江舜川对上。 江舜川像是个头脑发热的毛头小子般反复确认,又像是宣示主权:“清清,你是我女朋友了。” 他的目光总是灼热到让颂寻恍惚认为能将自己焚伤,颂寻不敢和他对视。 下巴突然被一只手捏住,控制。 江舜川不满:“你为什么总是不看我。” 他执着的想听到颂寻的回答:“你是不是我女朋友了?” “是……” “那我能亲你了吗?” 江舜川虽然是以询问的口吻,可牢牢钳制在颂寻下巴的手却控制着他无法挣脱。 颂寻睁大眼睛,看着江舜川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能做的只是逃避般闭上眼睛。 气息交融间,他好像完全失去行动力,于是江舜川松开了手。 片刻,后腰被一条胳膊覆上,不断收紧,使他不得不主动投身进江舜川的怀里,不留余隙,好像空气都无法插足他们。 迷迷糊糊的,颂寻庆幸今天穿的很厚实。 关于那天是怎么回来的,什么时间回来,颂寻印象不深,只记得江舜川亲了自己,呼吸被掠夺,身体被掌控,似乎连感官也无限停留在了那里。 颂寻思绪又开始飘散,察觉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他给了自己脑袋一巴掌,彻底醒神。 现在,颂寻最重要的是。 ——应该如何让自己从坚强勤俭转化成虚荣拜金。 对着手机页面纠结良久,他咬了咬牙,点击发送。 是一个价值上十万的品牌包截图。 颂寻绞尽脑汁编辑理由。 下一秒,银行转账的消息过来了。 输入栏里还停留着颂寻干巴巴的请求。 ——可以给我买个包吗。 他还在纠结要不要加上个哥哥,江舜川却没有任何犹豫和疑问,将钱打了过来。 太轻易了,颂寻有些反应不及。 江舜川的消息在这时发了过来。 ——你是我女朋友,以后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江舜川太配合,配合到颂寻的负罪感都要加重了。 但任务依旧是要完成的,凭着决心,颂寻开始三天两头的讨要东西,有时是价格昂贵的奢侈品,有时是家里出现困难需要用钱,数不清的理由下,要是平常人恐怕家底都掏清了,江舜川却是有求必应。 但他学会了给自己谋求一些小福利,好比这次颂寻想要一款限量版的钻石手表,而江舜川提出的小要求是让他给自己做顿饭。 系着围裙出现在1204厨房的颂寻开始感到后悔,所以为什么要在江舜川面前安一个厨艺精湛的人设呢。 他看向倚靠冰箱的江舜川:“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颂寻在请求人时总是透着股可怜兮兮,江舜川没忍住上前捧着他脸亲了一口。 无情拒绝:“我就想吃你做的。” 颂寻慢慢地涨红了脸:“那你到外面坐着,别老盯着我。”跟监工一样。 “不要。”江舜川一口否决,他就是想看颂寻为他做饭的模样,提前体验他们未来组建新家庭的场景,那场面太温馨美满。 只是想想的江舜川嘴角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上扬。 颂寻进退无门,只能硬着头皮上。 打开袋子,里面是连蹦带跳的活虾。 颂寻头皮发麻,问江舜川:“买的时候不处理吗?” “虾要鲜活的好吃。”江舜川以为她是女孩子害怕杀生,到客厅准备拿剪刀来帮忙处理,回头就看见颂寻将虾倒在砧板上,一刀一个虾脑袋。 有几条挣扎掉到了地上,正勾着腰蹦跶。 江舜川弯腰将地上的捡起来。 起码表面上,颂寻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但是在他准备直接往锅里倒的时候还是被江舜川眼疾手快拦了下来。 “虾线还没处理。” “哦,对。”颂寻停下动作,掩盖慌乱,“不小心忘了。” 江舜川上前帮忙处理完,又一次看见颂寻将虾往锅里送时还是忍不住提出意见:“是不是要先油煎一下,放点蒜和辣椒?” 厨房方面江舜川了解不多,但有时候还是撞见过阿姨们是怎么处理的。 虾已经下锅了,颂寻也不可能把它们再捞出来,只能强装镇定:“这个有很多种做法的,不一定按照你说的来。” 他觉得如果没有江舜川在自己肯定会记得,原因完全出在江舜川总盯着自己导致他很紧张这点上。 无论如何,颂寻这顿饭还是完成了。 除了灶台有些凌乱外,表面还是看的过去的。 江舜川尝了第一口,抬头果断道:“要不我们还是到外面吃吧。” 颂寻点头。 从这天起,江舜川开始明白,他的女朋友和最初在网上展现的性格存在着些微小的差别。 不过没关系,他表示理解。 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想要展示自己最优面的心态每个人都有,就像江舜川同样希望自己在孟清面前是全世界最靠得住最完美的男人。 江舜川没再提出过让颂寻做饭的要求,但颂寻还是得到了那块想要的手表。 他有试图观察过江舜川对此的态度,却发现江舜川依旧没有任何不情愿的意思。 颂寻有尝试过让自己虚荣的态度再明显一点,他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开始朝着江舜川展现出坏脾气的一面。 好比在某天的约会里明目张胆的迟到,却将过错推到江舜川定的时间有问题上,连续两天不理人。 但江舜川却没有表现出相对应的不耐和生气,在掏钱时依旧爽快。 这让颂寻产生了种顾虑,难道江舜川真的没有发现自己那过于明显的别有用心吗? 就一点也没有反应? 江舜川当然有反应,女朋友其实很爱花钱怎么办,当然是努力赚钱呀。 他不反感孟清朝他要钱,相反会有意无意的纵容。 这难道不是恰恰代表孟清将他看作了自己男朋友,可以交心的人,才会无所顾忌吗。 江舜川喜欢孟清依赖自己,朝自己任性索取的行为,甚至离奇的产生了种安全感和满足感。 第92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25 远在申城的江父稀奇的接到了自己儿子主动打来的电话。 “你还记得自己有个爸呀,我以为你给忘记了。” 江父翻着报纸哗啦啦响,原本还板着的脸在听到电话内容后半信半疑起来。 “你要来公司上班?”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放下报纸,有些激动。 “你自己主动提的,后面可不许跟我后悔。” “可以,我叫人先带带你,临市的公司就让你先试试水,到时候再给你调过来。” 挂断电话,江母最先忍不住问:“小川要回来了?” “他想到临市的公司上班。” “那地方离家里那么远,你怎么就同意了。”江母止不住埋怨,“直接让小川到总公司上班不就行了,你也是,一点也不担心儿子。” 江父无奈:“你当你儿子是什么好说话的性子?他愿意进公司我就乐得知足了,到时候把他调回来一样的,男孩子在外面都是要闯荡的,你不能老拘着他。” 江母却听不下去,转头看向江晚:“小晚,你弟听你的,你跟他打探一下为什么不回家,非要留在临市。” 江晚没有回应,她正沉浸在这个消息的摸索阶段。 江舜川热爱自由,不喜欢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办公楼里朝九晚五,她是清楚的,所以江舜川的这次改变绝对有问题。 从上次轻易答应到临市出差,到突然决定留下来,现在又反常的要进公司。 江晚想到了和江舜川网聊的那个女主播,她站起身:“爸妈,我得去一趟临市。” —— 这段时间江舜川找颂寻的频率下降了。 以往发出的消息当场就回,现在却总是要隔半个小时十几分钟左右,甚至一两个小时都有。 颂寻将这个变化视作为江舜川即将觉醒的前奏。 时隔两天,在周六的早上,江舜川似乎才重新想起了他,邀请颂寻出去游玩。 这个时间点对于颂寻来说有点尴尬,首先他必须避免撞见他隔壁的室友,以免使对方受到惊吓。 地点是江舜川定的,对于颂寻来说很陌生的赛车场。 冷飕飕的天气里,现场的观众却热血沸腾,欢呼,呐喊,咒骂,表情各异。 颜色炫丽的赛车在赛场上飞驰,如容离弦之箭,最后留下阵阵轰鸣声。 江舜川同那些人一般欢呼,也会在看好的赛车手意外失误时恼火,这样的他比寻常时更鲜活而热烈。 比赛结束后,江舜川拉着颂寻进入铁网门,有人领着他们进到一个房间。 “江少,您的车保管在里面。” 打开房门,里面放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机车,不是专业赛道级别的设定和排量,可以允许上牌上路。 江舜川等这辆车已经太久了,因此显得十分兴奋。 颂寻被拉上了车,江舜川迫不及待替他带好头盔。 “我带你出去兜兜风。” 名副其实的兜风,天太冷了,就算前面有江舜川挡着,冷风却好像要从衣服穿透进去。 引擎的轰鸣声在耳边不断回荡,夹杂着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颂寻睁开了眼,看见两旁飞速闪退的景象,心跳仿佛要和飙升的车速齐鸣,颂寻刚才还在害怕江舜川速度太快给自己摔着,在确定稳靠后胆子逐渐大了起来。 他把手伸到江舜川的口袋里,享受着一种江舜川带给他冲破一切束缚的感受。 仿佛要和风同行,飞离地面。 江舜川将车停下,单手抱着头盔向后抹了把头发。 他的眼睛很亮,带着飞扬的神采。 颂寻抬头呆呆看着,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江舜川很帅,透着别样的性感。 江舜川突然伸手敲了下颂寻仰着的头盔,没掌握好力道,颂寻被他敲得点了下头。 江舜川被颂寻有些呆头呆脑的模样逗笑,替他取下头盔:“好玩吗?” 颂寻点头,在察觉到江舜川想要替他整理头发时躲开,自己小心地梳理了下。 质量再好的假发也经不起近距离的观察。 江舜川手上动作落空,有些不开兴:“想去哪里吃饭。” 颂寻报了个常吃的中餐厅。 吃饭途中,江舜川再次开始了上次没谈妥的问题。 “书房已经改好了卧室,你什么时候搬过来?” 颂寻低头啃着鸡翅,假装自己很忙。 江舜川放下筷子:“不要总是不说话。” 颂寻咽下嘴里的东西,接过对面及时递过来餐巾纸,给自己擦了擦嘴:“可是搬来搬去很麻烦。” 江舜川不了解他所说的搬来搬去里包括的含义。 “不需要你动手,我来就可以了。” 颂寻还是摇头:“我不想搬。” 最终这个问题依旧僵持。 江舜川在饭后接到了江晚的电话,得知她过来临市,并且要求接机。 先将颂寻送了回去,又重新将车放到了原来的保管位置。 江晚如果看到这车,那通常代表着江父江母同步消息。 去接机的路上,江舜川心里依旧不痛快。 自己女朋友不愿意和他住一起,却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这事就跟根针一样扎在他心里,拔都拔不出来。 江晚刚出来就看见自己老弟臭着张脸,走近道:“怎么,这么不欢迎我?” “没有。”江舜川接过行李,“我带你去酒店。” “谁说我要去酒店了,我要到你住的地方去。” 见江舜川不说话,江晚啧了声:“老弟,你姐参观一下你的新居都不行了吗。” 她踩着高跟鞋越过江舜川,潇洒上车:“磨叽什么呢,别耽误时间了。” 江舜川最终还是妥协,放了行李箱上车。 进了小区后,江晚四处环顾,跟视察工作一般对小区挑剔了遍。 绿化不行,环境太吵,住户楼相隔太近。 江舜川全当耳边风,摁下电梯,带着人上了十二楼。 在进自己屋时,他不受控制地看了对门一眼,门是关着的。 江晚也看了对门一眼,盯着江舜川眯了眯眼睛:“一扇门有什么好看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第93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26 一进屋,江晚把包一甩,绕着屋子来回转悠了圈。 “江舜川,家里也没亏待你呀,这破地方伸个胳膊都费劲,来这体验生活?” “别跟我找借口,这离公司可不算近。” “你老管我干嘛。”江舜川不耐烦,“别跟我说你来临市就是单纯为了数落我的。” 江晚:“这就不耐烦了?我说两句怎么了,江舜川,你实话跟我说了吧,为什么突然进公司上班?” “想去就去了呗。” “你当我傻?对面住的是谁?”江晚直截了当,也不绕圈子了。 显然,她已经猜出来了。 “知道你还问。”江舜川嘀咕,索性道:“对面是我女朋友,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他说这话时挺直胸腹,宣布喜讯一样得意。 江晚看得气不打一处来:“是上次那个女主播。” “对。” “你是不是傻,还要我说的再明白吗,你当她真喜欢你呀,她就是冲着你钱来的。” 江舜川就知道自己一旦承认,江晚嘴里就没好话:“你别张口闭口就是钱,老把人想的那么阴暗,凭什么认为她是为了钱。” 江晚:“那你怎么确定她不是为了钱?” “我能用心感受出来,她不是那种人。” 江晚那么精明的人,十分不明白自己弟弟怎么能头脑发热到这种地步,跟被灌了什么洗脑水一样无可救药。 她呼出一口气,改变策略:“行,如果你能证明她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那这事我以后都不管了。” 江舜川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无聊。” 江晚拳头捏紧,咬牙不生气:“你不会是不敢吧,就那么没信心。” “激将法对我没用。”江舜川嘴上说着,到最后还是没忍住:“你有什么办法?” 小样,还拿捏不住他,江晚心里舒服了:“很简单,只要你让她相信你没钱了,接下来看她反应就行。” “你可以在她面前伪装成家里破产,如果她还愿意和你在一起,那我没话说。” 江舜川皱眉:“你这不是骗人吗,什么破主意。” “只是简单测试一下她对你的真心,她要是真喜欢你怕什么。” 江舜川:“我不干。” 孟清要是知道自己这么骗她,该有多伤心,万一被他姐这馊主意弄得闹分手,他上哪在给自己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女朋友哄回来。 “江舜川。”江晚深深望着他,语气严肃,“你是对自己没信心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已经开始向你要钱了,否则你为什么会突然要进公司。” 江舜川面色不愉:“你别这么爱操心行吗,我不管你是来这处理工作还是游山玩水,你该干嘛干嘛去,反正你也嫌弃这里,别强迫自己。” “你——”江晚被气的不行,刚要起身又重新走下,看了眼厨房道:“我大老远过来你连杯水都不给我喝,是我亲弟吗。” 江舜川走向厨房,拖长语调:“行,我给你倒。” “喝完赶紧走。” 厨房在玄关右边,隔了半堵墙抵挡,趁着江舜川看不见客厅情况,江晚迅速拿起桌上的黑色手机。 江舜川的密码万年不变,江晚闭着眼都能给破了。 她翻到消息聊天界面,看到上面为清清宝宝的备注果断点了进去。 吐槽腻歪的空隙手指飞快编辑消息,一边朝厨房喊:“你给我榨点果汁。” 江舜川暴躁:“我这没有水果,也没有榨汁机。” “那你给我泡点蜂蜜。” 赶在江舜川过来的前一秒,江晚发送完成,迅速把手机塞沙发缝隙里。 她拿包站起身:“我有点事先走了。” 江晚拉上沙发边的小行李箱,火急火燎朝江舜川挥了挥手,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再不走等江舜川反应过来她可能就走不成了,现在就得订机票。 刚从厨房出来的江舜川望着没了人的客厅,自己给蜂蜜水喝了。 “有病。” 可能是蜂蜜放多了,喝完嘴里腻得慌,江舜川又跑了几趟厨房给自己灌水,等再坐下时才发现少了什么。 手机不见了。 翻找了半天,总算是从沙发缝里找了出来。 这个时候的江舜川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清楚记得自己手机是放在桌上。 点开一看,界面还停留在聊天上。 自己的头像下,连续发送了三条信息。 ——我家里出了点事,房子被抵押了。 ——我现在身上没钱了。 ——你能先借我点钱吗? 江晚这简直是连吃带拿。 江舜川咬着后槽牙撤回消息,却发现已经过了撤回时间。 靠,江晚和他是有仇吧,简直就是他爱情路上的绊脚石,特大绊脚石。 江舜川暗下决心,等哪天自己要是有了准姐夫,也得让江晚体验下今天的感受。 江舜川拿上手机走到门前,想要出去和孟清解释,刚推门,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 指纹打开的一瞬间,三条消息下出现了一条属于孟清的回复。 ——分手吧 简短的三个字,甚至连个标点符号也吝啬加上。 江舜川脚下如同灌铅,心口麻痹了瞬。 他退出聊天界面,接着又点了进去,没有任何变化,不是眼花,不是错觉。 分手两个字依旧端端正正摆在那里。 因为这些,孟清和他分手? 1203房间。 几乎在颂寻下定决心点击发送的后一分钟里,门外传来哐哐哐的敲门声。 那动静,或许用砸门能更加恰当。 “孟清——你给我出来说清楚——” “出来——” 颂寻在网络上能畅所欲言,现实里怂得心脏狂跳。 打开里面房门,正对着的徐嘉言房里没动静,应该是出去了。 他不情不愿挪到客厅大门后,开门的手在一阵踢门声里打了个颤,磨叽了好一会才开了门。 门外的江舜川已经气到不行,眼眶发红,盯着颂寻的视线却又发狠。 门才刚腾出个空,颂寻就被他给一把拉拽了出去,堵在走廊墙上。 “你、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颂寻想要拿出点自己不好欺负,狠心绝情的气势来,无奈嘴上不给力,一紧张就结巴。 第94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27 江舜川紧紧盯着他,声音发冷:“你手机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颂寻掩饰紧张,抿了抿唇:“难道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说分手。” 他眼尾的弧度带着天然的上挑,认真注视一个人时总是透着容易令人误会的情意,却又不带任何攻击性质,恍惚让江舜川误认为他只是在耍脾气,如果忽略他口中的话。 扎心的话语还在继续,带着能将人击垮的寒凉。 “我不喜欢你,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你。” “答应你的告白也只是看中你很有钱,现在你家都破产了,我为什么还要和你在一起。” 他太诚实了,诚实到可以轻易割裂一个人。 江舜川宁愿他能对自己撒点谎:“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要我的钱。” 颂寻:“我在给你抽奖的时候就知道你家地址了,刚开始不要钱是骗你的。” “我就是想让你能更加愿意为我花钱,没想到你会这么容易上当。” 将近零下的温度,走廊窗户没有关严实,冷风一阵阵往里溢进来,江舜川却觉得自己的心要比外面还冷。 他看着颂寻不停开合的嘴,眼中鸷气横生。 他曾亲过数不清的地方,带着温热湿润,软绵绵的触感,而在今天,此刻,却能吐露出这般铁石心肠的话,他想不明白。 颂寻一只手背在身后,捏紧了袖子,抬头看着江舜川:“其实我还有一件事骗了你。” “我根本就不是……” 余下的话被江舜川图突然掐住脖子的动作而导致无法发出,颂寻被这举动吓住,忍不住想退缩,可身后是墙面,他能面对的只有暴怒中的江舜川。 “原来你会害怕。”江舜川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那你当时骗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他不想再听见颂寻口中再说出哪怕一个字。 江舜川将人压制在自己与墙面之间,一只手紧紧掐住颂寻柔软白皙的脖颈,无视掌心慌乱跳动的脉搏,狠狠亲了上去。 他就是要孟清难受,要让她和自己一样痛苦,没道理只有他一个被困在里面,当个傻子一样被戏弄。 脖颈被摁住,呼吸被掠夺,颂寻开始喘不上气,对着江舜川又推又打。 他的这点力气对于江舜川来说等同于挠痒痒,起不到任何作用不说,反倒像是惹怒了对方。 颂寻唇上刺痛,有锈钢的味道蔓延。 他被疼的一哆嗦,不敢动了。 江舜川属狗的吗。 不知道过去多久,就在颂寻感觉肺部的空气即将榨干,大脑因为缺氧晕乎乎时,身上的禁锢总算消失。 恍惚间,有电梯开门的响动,接着是一声清晰的重物落地声。 颂寻最先看到的是滚落在脚边的一瓶橙汁,不远处是落在地上鼓囊囊的购物袋,再往上,才是徐嘉言仿佛定格的身影。 沉默在走廊间蔓延。 徐嘉言木然盯着颂寻一身女装的打扮,以及他嘴上殷红的伤口,两人紧挨着亲密的姿势。 如果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室友,那么一定会认为颂寻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 并不违和,极受男性追捧的好看。 但徐嘉言还是想确定一遍:“孟清?” 颂寻头皮发麻,应了一声:“嗯。” 还没等徐嘉言反应,江舜川一手将注视着别人的颂寻脑袋给掰了回来,阴沉沉地哼笑了声。 “这么看着他,被撞破了我们的关系很伤心?” 颂寻看着他嘴角的笑瘆得慌,但还是提醒道:“我们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另一边,看着墙边的两人浑然忘我的进入旁若无人模式,徐嘉言沉默地捡起地上的东西,进门将空间留给他们。 “这么急着撇清关系,我说之前怎么不愿意搬过来,是舍不得吧。” 江舜川心中郁气疯狂乱窜,随时都在理智崩坏的边缘:“你还有什么骗我的,今天可以一起说出来。” 颂寻脸颊还被他捏着,说话声有些含糊:“我不是女……” 他突然顿住,听见了明显的骨骼关节挤压发出的脆响声,视线下移,看见江舜川垂放的另一只手攥紧了拳头,声音来源正是出自这里。 颂寻脸疼,嘴也疼,跟996认怂:“我能在手机上揭露真相吗。” 996:“可以。” 按照剧情来说,孟清原本就是为了恶心江舜川,在手机上袒露自己的性别。 颂寻松了口气,战战兢兢抬眼看向江舜川:“我、我没有了……” 江舜川定定看着他,最后松开了手。 他总是这样,所以就算是他犯了错,他不对,但好像只要稍微一示弱,自己永远没办法朝他理直气壮的发火。 江舜川不再看向颂寻,转身离开。 没等电梯合上,颂寻迅速进门,并且反锁。 刚心有余悸地转身,就看见直直站在客厅中间的徐嘉言,再次被吓得背后发凉。 徐嘉言视线从上而下扫过,最终落在颂寻唇上的伤口上:“聊完了?” 颂寻背对着门,点头。 “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不知道为什么,颂寻总觉得他话里透着股阴阳怪气。 徐嘉言淡淡道:“不用紧张,谁没点特殊癖好,我没有看不惯的意思。” “好……”颂寻刚张口,徐嘉言转头进了自己房间,带上了门,并不给他说完的机会。 颂寻慢吞吞转身也进了自己房间,觉得徐嘉言也不像是能看得惯的意思。 进到房间的两个小时后,颂寻的坦白消息依旧没有发出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犹豫些什么,明明门已经锁好了,就先江舜川再回来找他算账,抵死门不开就是。 没太大心情,颂寻再次给自己放了假,没有直播。 换了衣服,卸妆,刷牙洗脸,直到这些做完,颂寻才犹犹豫豫给自己给自己拍了个照片。 点击发送。 下一刻,鲜红色的‘消息已发出,对方已拒收,请先确认好友关系’弹了出来。 颂寻好像能从这排小字中看见散发着火光的,属于江舜川的q版小人拍拳暴躁。 江舜川把他拉黑了? 颂寻放下手机,觉得自己简直是在给自己增添难度,手机联系不上代表他依旧要去主动去找江舜川,或者说是主动去挨揍。 他不信邪地改打电话,结果直接提示用户已关机。 颂寻耷拉了下脸,抬起沉重地脚步开门,敲响了1204的房门,一直等了两分钟,没有动静。 996实在看不下去了:“没记错的话,你是亲眼看着江舜川进电梯的。” 房间没人。 颂寻扶了扶自己脑袋,觉得没救了。 第95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28 灯光昏暗的酒吧包厢内,随处躺着四散喝空的酒瓶。 “不能再喝了,真想进医院洗胃呀。” 陈斯一把夺过江舜川手中的酒瓶,有多远放多远。 坐在在另一旁的赵闻石也是满脸不认同:“不就是个女人吗?值得你要死要活的,再找就是了。” 两人都是和江舜川从小长大的交情,社交圈子也集中在一块,算是知根知底了,在得知江舜川突然去了临市,一待还几个月没回来,主动问了才知道这家伙交女朋友了。 三人里面就江舜川开窍最晚,他女朋友都不知道换过几轮了,就江舜川还整天宝贝得捣腾他那摩托车。 所以在得知他交女朋友后,俩人都火急火燎赶了过来,想看看是何方神圣将他给拿下了。 结果……撞见的就是江舜川被甩,独自酒吧买醉的魔幻场面。 赵闻石也是不明白了:“江舜川,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他们这些人,主动送上门的女人从来不会少,就算是你长的天怒人怨,只要家底在那摆着就没人敢不当回事,真要是交心的输了。 没想到还真就有个一头扎进去的江舜川。 “你们不懂。”江舜川捞起地上遗落的酒瓶,仰头灌了一口。 他现在只觉得心寒,像是破了个大口子,冷风直往里灌,彻骨的凉。 只有发热的酒精可以短暂拯救他。 可那只是身体上的回暖,江舜川想忘记一切,脑子反倒不争气的清醒。 孟清对他说过的话仿佛还回荡在耳边,阴魂不散地像是有人拿着大喇叭不断循环播放,每重复一遍,心口的绞痛感便重临一次。 赵闻石:“我是不懂,但她耍你这事,你不会就打算这样过去吧?” 陈斯知道他行事没个忌讳,连忙道:“你别乱掺和。” “不是,你俩还有没有点骨气,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赵闻石狭长的眼微微合拢,“我可以找些人收拾她一顿,不会留下痕迹。” 话音刚落,一个抬眼,刚还堕落躺沙发上灌酒的江舜酒瓶也不要了,直起身体横眉竖眼瞪着他,跟要活剐了人一样。 “你不许动她。” 赵闻石一口气梗住上不来,恨铁不成钢:“活该你,我多管这闲事。” 江舜川又若无其事倒了下去,重新捡起地上的酒瓶妄图给自己灌醉,陈斯想要上前阻止,却被赵闻石拦住。 “让他喝吧。” 赵闻石从桌上拿起酒瓶,和江舜川碰了个,一口闷了:“今天我陪你一起喝,过了这晚,你就把那女的忘了,到时候我再给你找个好的。” 江舜川一手遮住眼睛:“喝。” 最后就连一向理智的陈斯也加入了进来,场面彻底失控。 不知道喝了多少的江舜川跌跌撞撞站在沙发上,拿出手机负气地拉黑了某人。 “我才不喜欢她,不要了。” 赵闻石陈斯在下面醉醺醺鼓掌。 “漂亮。” “好!” 刚发表完豪言壮语的江舜川一个不稳,从沙发上栽了下来,挺大一个子卡在沙发和桌子的缝隙里。 透着暗色的灯光下,青年眼角泛红,像是要落下泪的模样。 他嘴里无意思的念着:“我才不稀罕你的喜欢,不原谅……” 最后昏昏沉沉没了意识。 陈斯和赵闻石一边架着一条胳膊把人抬了出去,三人踉踉跄跄走在马路上。 陈斯问人事不省的江舜川:“你住的地方在哪?” 原本还醉醺醺的江舜川仿佛应激般一挥手,赵闻石差点没扶住他,两人一起摔地上。 “我不回去,不要回。” “骗子!大骗子!” 江舜川声音逐渐加大,对着一个方向大吼了通。 路边零星几个人不由往这边看了过来。 陈斯按住江舜川试图挥舞的胳膊:“你别乱叫呀。” 现在的江舜川没有道理可讲,压根不受控制。 赵闻石道:“直接送酒店吧。” 这一晚上,江舜川吐了两回,半夜发酒疯差点没给人酒店给拆了。 再次醒过来时,头痛欲裂。 抬眼是乱糟糟的酒店房间,被子胡乱落在地上,吹风机吊挂在床头,水杯躺在另一个枕头上。 江舜川难受地揉了揉胀痛的额头,四处翻找了遍,最终在枕头下找到手机。 一打开,就是和孟清的聊天界面。 最新消息依旧是那句分手吧,底下空空荡荡一片。 没有道歉,没有解释。 半个小时后,江舜川默默点击聊天框。 ——如果你道歉,我可以不那么生气。 悬停在发送键的手指迟迟没有动弹,江舜川重新将这段类似示弱的话删除。 孟清才是做错的一方,凭什么是他主动发消息。 江舜川将手机放在跟前,直直盯了半个上午,眼睛出现重影,手机自动关机依旧没有收到任何只言片语。 床边的柜子被踹了下,发出咚的一声响动。 狂躁中的江舜川完全不记得自己昨天拉黑人的事。 —— 房子隔音很差,楼上有时加快的走路声也能捕捉到。 但一个晚上过去,颂寻没有听见对面传来开门声。 江舜川一夜未归。 颂寻早上的精神不是很好,眼下挂着淡淡的一抹青,或许是操心任务使然,这样想着,他还是很敬业的。 996不应该总是对他展开谴责。 中午饭颂寻点了外卖,往常总是提倡光盘行动的他今天可耻的浪费了食物。 不想强行逼迫自己吃下去。 颂寻准备回床上补觉,他将自己的异常认定在没睡好上。 躺在床上一个小时后,依旧没睡着。 从床上爬起来的颂寻打开房门,再次敲响了1204的大门。 或许是他漏听了也有可能。 连敲了三次,没人。 颂寻又垂着脑袋回了自己房间。 晚上六点,直播准时开启。 ——主播今天看起来有点憔悴。 ——最近老是请假,我要不开心了。 ——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颂寻抿唇对着镜头笑了笑,声音有些干涩:“最近有些事,晚上没睡好……” 一个守望之心在直播间绽放。 看了眼id,是直播间的榜二。 “谢谢1337送的礼物。” 颂寻的声音带着些有气无力。 弹幕中1337发言。 ——跟我说对不起。 有些奇怪的要求,但对于送出礼物的粉丝,一些不过分的小要求颂寻不会拒绝。 “对不起。” 几乎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敲门声。 第96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29 “孟清,开门。” 在听到声音的一刻,颂寻落在膝盖上的手指颤动了下。 直播间里敏锐的察觉到有人。 ——好像有人。 ——我听到敲门声了。 ——是在叫主播名字吗。 “今天直播就到这了,谢谢大家支持。”颂寻的关注力全跑到了外面,关闭直播的动作重复了两遍才成功。 他起身来到客厅,门外,江舜川带着冷沉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颂寻没有要逃避的意思,有些事情必须得说开了。 门被从里侧打开。 站在门外的江舜川眉眼间带着冷意,静静看着开门的颂寻。 他很少会用这种表情注视颂寻,大多数都是眼里带笑的,热切的。 颂寻以为他这趟来是找自己算账。 “你……” “我家没出事,也没破产。” 江舜川先一步开口,目光一直落在颂寻身上,像是在等他的回应。 颂寻一下噤声了,被他的主动坦白震撼到魂不守舍。 江舜川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片刻后,江舜川像是耐心告罄,闷着脸:“难道你不应该跟我说些什么吗?” 隐隐察觉到接下来再任由发展下去,事情可能会变幻到不受控制的地步,颂寻沉下声:“我的确有事情和你说。” 江舜川脸色放缓,也不像刚才那样故意沉着脸了给人看了。 他也是好面子的,如果在四个月前有人告诉自己,他会在被人摆了一道后,还主动拉下面子往上凑,江舜川绝对嗤之以鼻。 可事实就是如此。 江舜川没交过别的女朋友,没带人进过电影院,没让人坐过自己的摩头车,也不会在摩天轮上亲吻别人。 从第一次见面,在直播间里,寄出的照片上,现实里的碰面,每一次他都为此感到心动,没有缘由,好像磁场相吸相斥般自然,无从解释。 或许对于喜欢的人,应该要宽容一些。 世界上喜欢钱的人那么多,孟清也只是他们中的一个,她也可能只是吓到了,毕竟多出一个突然破产,还有可能负债的男朋友,出于理智的考虑,现实一点不完全有错。 江舜川这样说服自己,完成了堪称洗脑的改变。 因为对比失去孟清,对他而言好像情况更难接受一点,因此他决定主动踏出前面的九十九步,但最后一步得留给孟清。 最起码,他得听见一句面对面的抱歉,这才显得自己不是那么落于下风。 江舜川静静等候着,却等来了颂寻缩回门里,只露出一个脑袋,表情透着说不出的虚,目光不敢对视他而闪躲。 “你能等我一下吗?” 江舜川点头,于是那扇门重新被合上。 看着紧闭的门,江舜川眼中闪过迷茫,他以为自己会等来孟清的后悔,道歉,最后误会解除,他再浅浅原谅一下,今天过后,他们依旧会回到从前。 尽管不明白孟清要干什么,江舜川还是沉下心等待。 或者孟清是想要弥补他们间的关系,在准备些抱歉的礼物也说不定。 五分钟后,门重新打开了。 不是江舜川准备迎接道歉的孟清,而是素着张小脸,顶着一头蓬松小卷毛的小孟。 他那位未来的小舅子。 江舜川眉心微蹙:“你姐呢?” 颂寻一只手还放在门把手上,仰着下巴目视他:“我就是孟清。” 江舜川第一反应就是他在跟自己开玩笑:“别闹了,叫你姐出来。” “我没闹,江舜川。”颂寻认真道:“我根本就没有弟弟,小孟只是我虚构出来的,我是男的。”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 江舜川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颂寻拉着门把手的动作非常多余,一霎那就被破门而入,江舜川现在只想确定一件事。 他推门进入1203,径直进入里面。 孟清的房间是空的。 于是江舜川打开柜子,翻箱倒柜寻找起来。 颂寻被这样面无表情的江舜川吓到,不敢靠近:“你别找了,我说的都是真的。” 江舜川不听,他去到徐嘉言的房间。 门被反锁了。 “我知道你在里面,孟清。” “这样耍我好玩吗。” 颂寻走上前拉住他胳膊,轻声道:“里面没人,你真的相信会有那么巧合的事吗?不管是长相身高声音都完全一样。” “还记得那次在快递站吗,那个被你帮忙捡快递,还和我在手机上谈起的人,那就是我。” 江舜川僵硬转身,猩红地眼睛望着他:“那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你不是想要钱吗,那你为什么不继续装下去。” 他像是发现了颂寻口中的矛盾点,一步步逼近。 颂寻莫名心中升起不妙,连连后退,他无法解答江舜川的疑惑,事实上,他对江舜川从来都是带有任务和目的的。 “你说话。”江舜川目光一寸寸从他身上扫过。 无论如何也不能释怀,过往的细节一一浮现,为什么孟清出现时小孟从不出现,为什么小孟借住那天千方百计的阻止他去见自己姐姐。 他们拥有一模一样的长相,到头来却是同一个人。 只是头发变短了,衣服换了一套,怎么他女朋友就彻底消失没有了? 江舜川眼中跃动着疯狂,像是某种能吞噬物体的浓黑漩涡:“我需要证明。” 颂寻拿出自己的手机,他对这样陌生的江舜川感到恐惧,因此连声音也不敢太大声。 “我手机里有记录,和你一直聊天的人都是我。” 江舜川却挥开他拿着的手机,他只想自己亲眼见证,任何外物都没法让他确信。 手机被粗暴的动作摔到地上,又磕到了桌脚。 颂寻有些心疼地看向地上无辜的手机,结果下一秒就被拉拽着往房间走。 他急忙拽住门框,骇然看向江舜川:“你干什么?” 江舜川没说话,见他不配合直接拦腰抱起,房门被嘭地一声合上。 颂寻头脑空白,感受到后腰位置有手拨开了衣服,贴了上去。 他开始挣扎起来,却被急于求证的江舜川扔到了床上,像是砧板上拍打着尾巴的鱼,很快被人按压住,绝望等待致命一击的落下。 第97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30 颂寻有想过事情被揭露时自己的下场,他想过江舜川会动手,但绝对没想过是这样的动手。 事情朝着他无法预料的方向疾驰。 颂寻两只手一起抱住江舜川的胳膊,限制他的行动:“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我们好好说话。” 江舜川轻而易举抽出了自己的手,因为动作的急迫和粗暴,衣料的撕扯声回荡在房间。 颂寻试图保住自己衣服,却耐不住江舜川的破坏力。 江舜川双手撑在颂寻颈边,身体完全僵住。 直播的缘故,房间内窗帘紧闭,光透不进来。 在这样暗沉的环境里,颂寻裸露出来的皮肤却透着光,胸口是冷白的一片平坦。 江舜川记忆来到他借住的那晚,也是这样白。 他沉默地放开人,站起身。 最后看了眼躺着的颂寻,表情是受到剧烈冲击的木然,踉踉跄跄地后退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抱着衣服的颂寻,从床上爬起身,像是个被欺负了的,衣不蔽体的破布娃娃。 那天之后,颂寻没再见过江舜川。 1204的东西被陆陆续续搬离,但屋子的主人从没出现过。 很快,那扇门被锁上,没人再住进去。 颂寻每次路过走廊时,总是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大概很多习惯都是自然而然养成的。 就像从前颂寻每次路过这里,江舜川都会像雷达般精准定位,开门将想要回房的颂寻拉自己屋里去。 而现在,这扇门再也没有开启过。 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上,江舜川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样老旧且不隔音的出租屋中。 不知道原因,江舜川似乎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没人爆出他女装直播的真相,除了1204的主人消失不见,一切都风平浪静。 但颂寻还是终止了直播,他原本就不热爱这份工作,最初这不过是与江舜川取得联系的一种媒介而已。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现在出门必须全副武装。 颂寻将自己裹成了个球,黑色大码羽绒服,手套,帽子全部戴上。 年关将近,街上的人越来越少,走在路上连脚步声都变得清晰。 长期待在屋里的颂寻居然感到了无聊,因此才决定出门,可这个时间段的外头,来往人群稀疏,莫名透着清冷。 来到一家小店,颂寻叫了一碗过桥米线,一只手缩在口袋里,另一只手给自己夹粉吃。 厨房里老板夫妻的声音从里面飘荡出来。 “今天得早点回家,东西买好了吗?” “放心吧,都备好了,今天早点关门。” 颂寻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最后结账走人。 隔天晚上的除夕夜,出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王芝丹牵着兴冲冲的张冬望出现在门外,一手提着食盒。 “我给你包了点饺子过来。” 颂寻愣了愣,邀请两人进来。 王芝丹打开食盒:“我想着你自己一个人,也不会做饭,就提前弄了点,你尝尝。” 颂寻接过筷子,吃了一口。 “很好吃。” 听到这个评价的王芝丹眼角带泪的笑了:“好吃就行,妈下次再给你送过来。” 一同过来的张冬望没个消停,都快把颂寻这小屋子给拆了。 两人能停留的时间不多,王芝丹还得回去准备年夜饭,张冬望老大不乐意,却没再闹了。 临走前,颂寻叫住了她:“你上次和我说,让我过好自己的日子,这句话我希望你也同样遵循,不用惦记我,过好自己的生活。” 王芝丹背对他,肩膀颤动,低低应了声。 996的透露中,孟清的灵魂体在颂寻来到这个世界前就无处可寻了,或许是流窜出小世界之外,或者是精神体遭到抹除。 颂寻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快要完成了,到了下线的时候后,属于他的足迹会逐渐消失,连带着孟清那份。 所以有些话,他还是想说出来。 春节过后,难得迎来假期的徐嘉言结束了他短暂的休整,从老家赶了过来。 想到还欠对方一顿饭,颂寻主动邀约。 徐嘉言同意了。 颂寻将位置选在了之前和江舜川常去的中餐厅,之前定餐厅选座位的都是江舜川行动,直到自己上手了一次,颂寻才明白这个餐厅的抢手程度。 预定直接排到了三天后,只能等了。 —— 江舜川在第十五天的凌晨,重新将扔到杂物室的相框擦干净,摆放在了床头正对的位置。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孤枕难眠的夜晚迎来一抹鲜亮。 江舜川倚靠在床头,盯着照片出神。 他是带着满腔的愤怒和被欺骗的无能狂躁离开了临市,发誓再也不踏足那座让自己伤心的城市。 这些天里,江舜川强行控制着自己不去想,不允许自己有任何想要回头的冲动。 他试图找回自己之前的生活状态,在赛道中迎风飞驰,约朋友出去喝酒吃饭,努力让自己的生活被各种东西填满。 可为什么心底的空洞却越来越大…… 他想不明白。 彻底的失控发生在一周前的夜里,他开始在梦里频繁出现一个场景。 昏暗的房间里,窗帘紧闭,少年仿佛被欺负般,薄薄的眼睑泛着胭脂粉,好像下一秒就要被逼出眼泪。 被他扯坏的衣服底下,微微颤栗的肩膀,白皙的锁骨,全部展现在眼前,构成活色生香的一幅油画。 再次醒过来时,江舜川僵着脸进了浴室。 这种情况的发生正在逐渐变的频繁。 江家人都注意到了江舜川的变化,不到四个月的出行,他像是变了个人,一下子就沉稳了下来。 江父提出想让他到公司上班,江舜川同意了。 这样的变化使江晚感到不是滋味,很少认为自己有错的她开始产生了一丝后悔。 是不是当时她不掺和那事,情况会好很多。 实在担心儿子的江母找到江舜川谈心,却得到了句这样的回应:“如果我喜欢男人,你们会接受吗?” 将她吓得当场结束了谈话。 江母在家消化了很久这个信息量,最后还是找到江舜川。 “如果你这段时间是因为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却因为他是男人才这样,那妈妈支持你。” “妈妈希望你开心,别违背自己的心,不要焦虑抑郁,这只是一种正常产生的感情倾向,千万不要感到羞耻。” 这场谈话的第二天。 在阿姨敲响江舜川房门,提醒他下楼吃饭时,迟迟没有应答。 开门一看,里面空荡荡一片,压根就没人。 第98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31 江舜川只简单背了个包,重新来到了临市。 下了飞机后,他没有回湘宛小区租的房子,而是找了家酒店落脚。 成功忍了两天后,江舜川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有着独立想法的双腿,一个人摸到了小区里去。 他也不上楼,就在楼底下晃悠。 双手插着兜,垂头看着地上的石板砖块左右踏步。 江舜川不想承认自己是为了孟清回来,一个再三欺骗他的大骗子。 明明好不容易接受他对自己的别有目的,却又是个迎头重击,女朋友直接性别都给转换了,处成了兄弟。 这对江舜川犹如晴空霹雳。 但他没办法解释那些个梦里的画面,和身体的反应。 江舜川确定自己对男人不感兴趣,对于身边来来往往的同性朋友从未产生过任何冲动。 可这种情况在不久前被打破。 离开临市并没有让江舜川从那段感情中脱离出来,江舜川有尝试过让自己忘记,可太难了。 他还是喜欢孟清,就算在知道他是男人的情况下。 这个发现江舜川暂时还没那么快接受,最重要的是,孟清从始至终都在骗他。 只有他傻乎乎当真。 江舜川看了眼孟清所在楼层的位置,转身离开。 他步行来到之前常去的中餐厅,坐在靠窗的位置。 等菜的途中,看着这熟悉的场景,江舜川又是一阵悲从中来,只觉得物是人非。 沉浸在悲痛中的江舜川一个侧目,打翻了手边的水杯。 无暇顾及被蹭湿的衣服,他直直盯着餐厅入口的位置。 那个时常出现在自己梦里的人化作现实。 颂寻穿的严实,给自己裹了厚厚的羽绒服,脖子上套了围巾,半张脸缩在里面。刚从外面进来,在感受到室内的温暖后,慢吞吞探出了脖子。 他头发长了些,没有打理,微微遮挡住眉眼,侧脸可以看到卷翘的睫毛,圆润秀气的鼻子,微抿着的淡色唇肉。 不说话站在那里,像是个摆在橱窗里最精致的漂亮娃娃。 江舜川坐姿僵直看着他朝自己一步步走来,沉寂的心脏迎来了久违的过度活跃。 难以抵抗的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心动。 他好可爱,好像没有一处地方不符合自己的心意。 江舜川几乎要从椅子上站起身,往里走着的颂寻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后面。 “我们坐这。” 落后一步的徐嘉言出现在江舜川眼中,两人坐在了前三排的位置。 他竟然带着别的男人出来吃饭! 还是他们常来,充斥着甜蜜回忆的地方。 江舜川被定回了椅子上,死死盯着前面的两人,一只手将桌角的花瓶挪到了面前,透着叶子的缝隙凝视前面。 徐嘉言在给他倒水。 江舜川捏紧了拳头,献殷勤给谁看呢,装什么贴心,呸。 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趁着别人男朋友不在就打算乘虚而入,卑鄙。 “先生,先生?我这边给您上菜。” 江舜川在唇前比了个静音的手势,拿起桌上的花瓶继续遮脸,往后靠,方便服务员上菜。 女服务员看了眼他窥探的行径,眼中闪过了然。 又一个抓老婆出轨小三的绿帽男,前天也闹过一出。 长这么帅一样被绿,还挺惨。 这个位置离的不算太远也不是很近,仔细听还是能听清前面的讲话声。 “1204那个是搬走了吧?没看到有人。” “对。” 江舜川皱眉,在提他? 果然没安好心,想干什么?以为他不在了就可以打孟清主意?做梦! 前排,听到颂寻应答的徐嘉言表情舒展。 他其实知道1204搬走的事,但从颂寻口中听到还是心里舒服不少。 “也是,他看上去不像是能在这久住的。”徐嘉言扫一眼就能看出,那位临时邻居身上随意穿戴的一件小东西,都不是他们这些人能负担起的。 颂寻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似乎在认同此事。 徐嘉言:“上次我态度有点问题,你别介意。” 颂寻迟缓了几秒才理解他的意思,是那天撞见自己女装,徐嘉言没等他说完话就关门的事。 他摇了摇头:“我都已经忘记了,没有介意。” 他不太爱说话,话题的提起者大多是徐嘉言,看着对面安静吃饭的颂寻,心念一动间抬手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 突然多了块酱香排骨,颂寻看了眼碗里,又看了眼对面的徐嘉言:“谢谢,不用特意给我夹菜的。” 对于徐嘉言的印象,他还停留在关系不太好,后期有所缓和的合租室友上,好像无论如何,也没到互相夹菜的份上。 徐嘉言笑了笑,他没有要吃饭的意思,而是道:“其实我今天是有些话想和你说。” 颂寻想了想,还是放下筷子。 徐嘉言眸色认真,注视着有些茫然的颂寻。 那天撞见他穿女装生气,问题并不在这上面,而是看见他被别的男人搂在怀里亲,心里产生的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持续了很长时间,最终被他破译。 ——嫉妒。 源于他的嫉妒,他对1204的反感找到了源头。 那是对潜在竞争者的敌对。 而他既然自己主动退出了,徐嘉言认为应该给自己争取个机会。 徐嘉言张口:“我——” “两位,今天是我们店里的周年庆活动,可以享受新品尝试的活动。” 女服务员突然插入的声音成功将徐嘉言的话憋了回去。 免费加菜,颂寻挺开心,对着女服务员道:“谢谢。” 菜被端上了桌。 但好像不是什么所谓的新品,是颂寻喜欢吃的红烧鱼块。 徐嘉言看着重新拿起筷子的颂寻,酝酿的话没了发挥的余地。 隔了小段时间,借着颂寻喝水放下杯子的间隙,徐嘉言准备重新开口,结果相同的情况发生了。 这次是一道甜点马蹄糕。 徐嘉言再也忍不了,对女服务员道:“你们这一共送几道菜?” 女服务员想到那位先生的吩咐,不太好意思回答。 按照要求,只要这俩位没走,赠送的菜可以有无数道。 徐嘉言:“我不管你们有多少,要不就一起送,要不就不要送。” 女服务员摸了摸鼻子,离开了。 徐嘉言不再顾及其它,看向颂寻道:“我喜欢你,所以要不要试试。” 颂寻刚拿起的筷子掉桌上了。 徐嘉言继续道:“我这些年身上也攒了点钱,不用再租房子,可以有一个的家,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一起离开这里,共同组建一个新的,属于我们的家。” 第99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32 颂寻脸上的表情可以用惊愕来形容。 对面的徐嘉言表情严肃,没有开玩笑,恶作剧的意思。 他从没察觉到徐嘉言对自己存了这种感情,颂寻感到有些无所适从起来:“我……” “嘭——” 突然的一声炸响从后面传来,噼里啪啦热闹极了。 颂寻被吸引地转头,只看到地上碎裂的花瓶,打着蔫巴的花叶子,座位上没人,也没有人经过。 自己掉下来的? 颂寻感到神奇,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关注转移错了地方。 “对不起。”颂寻对着徐嘉言先是道歉,他很清楚自己只是将对方当作普通室友的关系,退一步讲,他很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无论是谁,都不应该再套上亲密的桎梏。 “我不能答应你。” 徐嘉言眼中的光暗下,果然,没有答应。 有预料过这个结果,他面上还算平静,笑中带着抹涩然:“不用说对不起,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强求不来。” 这顿饭在安静中结束。 两人都有些沉默,一同离开餐厅。 憋屈的江舜川从桌下起身,隔着窗户咬牙盯着外面并肩走在一起的两人。 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大型猫科动物,就差龇牙咧嘴了。 女服务员尴尬地咳了声:“先生,这花瓶……” 江舜川视线还盯着外面,防备着徐嘉言再有什么不轨之心,随手将卡往后递。 女服务员接过卡,核对道:“您点的四道菜外加前面桌赠出的两道菜品,后厨临时急备的五道菜,还有损坏的花瓶,一共……” 她话还没说完,这位客人貌似不耐烦了。 “直接刷。” “好的。” 从餐厅出来了,江舜川马不停蹄赶往落脚酒店。 收拾行李。 回到出租的颂寻和徐嘉言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些类似尴尬的情绪,便不做过多交流各自回了房间。 当天夜里,颂寻迷迷糊糊听到对面似乎有开门声。 翻了个身,只以为在梦里没当回事。 隔天早上醒来后,颂寻接到了张冬望的消息。 ——我爸好像要去找你。 ——我听到他和我奶说什么直播的事。 ——你们会不会吵架。 颂寻盯着这几条消息发呆,最后回复。 ——不会吵架的。 距离张冬望发消息的一小时后,大门被敲响。 张建文的声音随后响起。 “小清呀,我是你张叔,有些事情想和你谈下,能开门吗。” 他语气还算平和,没有急躁。 颂寻有些犹豫地握住门把手。 996开口:“我劝你不要开门。” 颂寻动作停住,意识到996知道些什么。 996给他剧透:“张建文是找你要钱的,他又在外面犯了事,想花钱了事,信不信你给他开门就别想甩开他了。” 颂寻想到了上次张建文摔椅子的举动,退后了两步。 996:“你现在假装报警。” 颂寻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报警?” 996人性化地叹了口气,对着它记吃不记打的宿主耐心讲解:“没要到钱他是不会轻易离开的,他现在犯了事,最怕的就是进派出所。” 短暂交流的时间,外面的张建文像是不耐烦了,也不再装的和气。 “赶紧开门,别装没听到。” 颂寻隔着门:“你有什么事在门外说就行。” “在外面说不清,你让我进来,好歹是你长辈,连个门都不能进了?” 颂寻不说话了,门外的张建文没听见动静,恶狠狠瞪了大门一眼,想到他娘交代的事,没有直接发火。 “行,那就在门外说,我这次过来是想找你借十万块钱,你妈昨天从楼梯上摔下来,现在还搁医院躺着,你这个做儿子的总该拿点钱出来。” 如果不是996提前告知,颂寻可能真被蒙在鼓里,对于张建文拿王芝丹住院出来说事,他心里极度反感。 “你不用找借口,我已经报警了,你赶紧走吧。” 门外短暂的出现安静,而后倏地一声哐当巨响,门抖动了瞬。 颂寻退后两步。 门外的张建文瞬间狂躁起来。 “今天这个钱你不掏也不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女装直播的事,天天都有人给你送钱,你要是不给我借,我现在就爆出去你是个男人的事,让你被唾沫淹死。” 颂寻情绪起伏不大,远没张建文所认为的对这些事看重,他没想继续直播,也不关注网上。 但他这种不回应,不在意的态度彻底惹恼了张建文,像是明白自己在颂寻那讨不到好处,直接开始在门外咒骂。 “有娘生没娘养的白眼狼,我看你亲爹就是被你给克死的。” “跟你说吧,当年我说不养你,你亲妈连个屁都不敢放,真以为她喜欢你?” “你就是个生下来没人喜欢的东西,白眼狼,灾星,祸害。” 大门被哐当哐当砸地震天响,白色的墙皮落下一小块。 颂寻看着地上被摔碎的白色粉屑,耳边好像还回荡着张建文的骂声。 “你就是个生下来没人喜欢的东西。” 没人喜欢的东西…… 一些原本尘封已久,以为淡忘的记忆席卷重来。 “我很生气。”颂寻语气平静,表情也很平静地从厨房抽出菜刀,拧开了门。 骤然打开的房门使张建文眼中一亮,想也不想地闯进去。 一把明晃晃的菜刀递在了他胸口上。 张建文蓦地僵住身体,被震慑住。 被震住不仅有他,还有996。 这还是它那个屁大点事就开怂的宿主吗?别是被掉包了。 张建文不敢动弹,看着站在里面拿刀的颂寻,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凶煞之气,看人的时候目光沉静温和,好像他此时手上拿的不是刀,而是递给别人的糖果。 张建文还是不太相信眼前的人真有这个胆量,往前跨了一步。 “你当我被吓唬大的,手拿的稳吗?千万别抖呀。” 张建文不怕死的挑衅着,只有996看出颂寻隐藏在深底,第一次冒头,带着尖刺的开端。 “不要冲动。” 时空局对于任务执行者的限制并不算少,抛开在任务外随意杀人,受到的处罚绝对称不上轻。 “我只是吓唬他。” 刚说完这句话的颂寻对着往里挤的张建文就是一刀。 反射的白光在张建文眼前划过,吓得他跌跌撞撞往后退:“你、你……” 他说不出话来。 颂寻轻声道:“还不走吗,待会警察过来就走不了了。” 张建文犹如见鬼般转身跑开,结果下一秒被对面1204猛然打开的大门扇倒在地。 只系着一身浴袍,仪容不整的江舜川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拳打到他嘴角见血。 “嘴怎么那么脏呢——” 第100章 小主播的生财之道33 张建文被一拳打得头昏眼花,刚缓过来又是一拳,手一摸,鼻子也跟着冒血了。 他手指着江舜川,气得颤抖:“你敢打我!” 江舜川一巴掌拍过去,直接上脚就踹:“老子打的就是你。” 这一脚没有收敛。 张建文捂着肚子哀嚎,打滚,他今天尽是遇见些不管不顾的,半点好处没捞到,又是被吓又是被打。 江舜川比他个头大,出手又重,再加上担心警察过来,他只能扶着地板狼狈起身,连电梯也不敢等,朝着楼梯口跑过去。 他认怂的速度太快,否则江舜川还想再补一脚。 晦气地看了眼楼梯口,他转头面向颂寻。 呆愣在原地的颂寻恍然回神,不是追问江舜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第一反应是将拿着刀的手往后藏。 那么显眼的大菜刀,江舜川在转身的一瞬间就看见了。 身形一顿,眼中闪过惊诧。 他早上结束晨练后,吃了早餐到浴室冲了个澡。 花洒的水声掩盖了外面的动静,直到张建文最后吼叫的怒骂,踹门,江舜川才意识到孟清有危险,关了花洒,匆匆忙忙套了件浴袍出来。 光顾着处理张建文去了,直到此时才关注到颂寻手里拿了件什么东西。 但很快,江舜川的重心转移到颂寻脸上的表情。 像是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而感到害怕,不安,不敢对视地垂眼望着地上。 江舜川快步上前,紧紧抱住了他。 “没事了。” 那么腼腆温和的一个人,像是没有任何棱角,能做出拿刀这事,一定是被逼急了。 这一刻,江舜川所谓的面子和自尊心全面崩盘,他埋怨孟清骗他,可却从来没有融入他的过去,不知道他从小恶劣的生活环境,对比起来,自己一样失败。 江舜川在心里又是臭骂了张建文一段,恨自己没有早点出来,揍一顿都是轻的。 出来的匆忙,他头发还是湿的,没顾着擦。 有水滴溅落在颂寻的后脖颈上,他被这冰凉的触感冻得一哆嗦,手上的动作不稳,刀直接摔在对上,发出引人瞩目的声响。 江舜川像是看不到般,只紧紧抱着他,自以为地安抚着受到惊吓的颂寻,声音放轻放柔。 “没事了,没事了……” 颂寻被他摁在怀里,隔着单薄的一层浴衣,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的热气,如同皮肉相贴。 他呼吸有些喘不过来,怀疑眼前的真实性:“你为什么会在这?” 明明此时的江舜川应该在申城,身边是家人朋友的围绕,再过段时间,他会遇到属于自己最契合的那个人。 而不是回到这里,一个对于他来说处处不匹配的出租屋,需要自己打扫卫生,清洗晾晒衣服的地方。 “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 江舜川抱着他,从前空虚的内心很轻易的被填满,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当时就你一个人提了分手,我又没答应,所以你还是我女、男朋友。”江舜川临时改口,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颂寻睁大了眼角,后仰着挪开脑袋,看着毫不遮掩耍赖的江舜川。 江舜川爱死他盯着自己看的模样,头一垂就亲上去了。 违背和抵制自己的感情是一件痛苦难熬的事,他不想每天生活在这样的痛苦里,属于自己的人生一共才多少个年头,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才最重要。 江舜川觉得自己之前的纠结都是在浪费时间白扯,管他什么真情假意,欺骗谎言,他只知道自己喜欢他,无关性别,喜欢就是喜欢,其它都是浮云。 他才不会傻哈哈放手,到头来便宜了别人他上哪哭去。 看着紧抱自己宿主不撒手的江舜川,996有种乱码的凌乱。 看这架势,江舜川能好好按照剧情走向行动才有鬼。 但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它可不认为自己宿主到了人见人爱的地步,也没配套什么万人迷系统,最多就是听话些,乖顺些。 嗯……有时候是挺招人喜欢的,起码比它之前带过的某些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人强。 但也不至于连着三个世界将主角给带偏了吧。 996出声:“我需要回趟时空局总部,尽快回来。” 此时的颂寻像是脑容量加载不过来,有些木,有些呆:“好。” —— 由无数玻璃幕墙组成的现代科技建筑,如同飘荡在浩瀚宇宙中的巨型飞轮。 来回穿梭的白色系统圆球悬浮在各自轨道上, 没有交流,行色匆匆纵横交错。 996目标明确的地来到一处门前,球体出现一道白色弧光,分离出类似人类手臂作用的前肢,触碰识别仪。 大门分开,朝着两边滑行。 996来到最中心的大屏前,机械臂连接大屏,瞬间流窜的数据成千上万般涌现。 996 获取了有关颂寻的三个世界,发现了一个细节。 一个不受控,脱离轨迹的精神体。 在连续进行两次时空跳跃,目标明确跟随着它的轨迹,逐渐成长强大,摆脱于制定框架中的异常精神体。 或者说不是跟随于它,而是颂寻,它此次绑定的宿主。 996现在应该做的是将异常情况上报,他们从诞生起设定中就加入了时空局严格的规则和条例,脱离的精神体必须尽早扼杀,在他还没成长起来的时候。 而这一切只要一个简单的上报。 996冷静地将访问记录清除,无事般离开这里。 它应该是所有同伴里最特立独行的系统了,太酷了,996不忘调侃自己。 至于那个跟条尾巴缠在它宿主后面的精神体,就只能看他自己的能力和造化了。 时空局和任务世界的时间流速有所不同,996在回去时已经是差不多两年后。 见到的第一个场景就是颂寻躺江舜川腿上,接受对方薯片投喂的画面。 感受到它的出现,颂寻一下弹起身,正无聊数着他睫毛的江舜川不幸中招,捂着下巴弯腰痛呼。 颂寻顿时就不知道是应该先询问江舜川的伤势,还是应该对996表示欢迎。 江舜川一只手抚上他磕红的脑袋,揉了揉:“怎么一惊一乍的?” “抱歉。”颂寻脑袋被揉的晃悠,先和江舜川道歉,然后有些不好意的跟996汇报了这边的情况,“任务显示完成了。” 996查阅任务板。 的确显示任务完成,任务判定成功的角度依旧清奇,类似于‘你就说江舜川弯没弯吧’的切入点,完成逻辑自洽。 世界意识依旧展现出了对颂寻的接纳,没有排斥行为,问题出在谁身上已经不需要猜测了。 996调出了这个世界主角受的情况。 两位主角连面都没见过,另一位此时正带着自己的小男友在沙滩度假。 还真就是互不打扰。 颂寻询问:“你怎么去那么长时间?” 996如常:“临时处理了些事。” “那……”颂寻眼珠子亮晶晶的,“我可以继续留在这个世界?” 他眼中散发着清润润的光,那是被爱包裹晕染的光彩,996习以为常:“对,照旧我在最后的时刻接你走。” 996短暂停留片刻,重新离开。 颂寻又重新倒在了江舜川腿上,窗外的斜阳洒在两人身上。 他任由江舜川揪着自己头发,放手回弹,有趣的重复。 这两年发生的事不少,早在江舜川全天环绕式的夹击下,颂寻溃不成军的妥协了,他意识到自己感情的过程很慢,但江舜川从没有放弃。 张冬望还是喜欢用电话手表联系他,于是颂寻知道了些张家的境况。 张建文开出租和乘客爆发激烈冲突动手,进去了半年。 出来后王芝丹和他提出了离婚,因为暴力倾向,孩子判给了王芝丹,房子卖掉后,她也得了笔补偿款和张冬望的抚养费,再加上颂寻的暗下资助,两人去了外地,现在经营着一家自己的水果店。 前段时间,江舜川带着颂寻去见了江父江母。 两人都是很开明和顺的人,除了江晚有时候面对他时总有种莫名的尴尬,其它一切都很好,他们给颂寻的感觉是舒服的。 两人选择留在临市,在江舜川公司附近安了个家,采买家具,装修布局,折腾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歇下来,搬进了新家。 也许是窗外的风太过柔和,阳光正好,颂寻躺在江舜川腿上,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这样的生活很好,好到希望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第101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1 从路边店铺玻璃门的倒影上,颂寻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长相。 一张惨白无血色,面部表情僵硬的脸,纯黑色的眼瞳比寻常人要大一圈,长久注视一个人时很容易让对方产生恐惧感。 视线下移,久经风霜破了洞的衣服底下,锁骨下方苍白的皮肤上,有着一串类似激光雕刻的数字。 颂寻的意识仿佛被囚禁般,脑中空洞木然,花了几秒时间才将那段数字传输进脑子里。 ——013。 不知道什么意思,也不明白有什么意义。 他转过身,看向零星几‘人’游荡的街道。 久未有人修理,生锈掉落的广告牌,停在路边废弃的轿车,随处可见干涸的血渍。 以及学不会转弯直直撞向自己的同类。 颂寻僵硬的面部做不出太多表情,只是眼中闪过微弱的嫌弃,避开了这位半边脸被撕落,裸露出尖锐牙齿的同类。 对比这位浑身发臭,有碍观赏的‘人’,颂寻觉得自己起码还算是只看得过眼,比较体面的丧尸。 似乎是感受到颂寻对自己挑剔的恶意,刚已经顺利路过的丧尸重新晃悠了回来,开始在颂寻周围不断绕圈。 血肉模糊的一张脸总是在面前晃,颂寻感到了不开心。 他拧动脖子,走到路中间,动作不怎么灵活地捡起地上浸着暗色液体的衣服,给跟在自己身后的丧尸盖住了破损的面容。 舒服多了。 正在欣赏自己杰作的颂寻听见了不远处响起的汽车引擎声。 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 意识到自己不应该站在马路中间,颂寻朝着路边走去。 想到什么,走了两步后回头,拉上了头顶着衣服在中间转圈的丧尸,一起回到了人行道上。 很快,两辆皮卡一前一后飞速朝这边驶来,横躺在路上的垃圾桶被撞飞了出去。 车后是乌压压的丧尸群,穷追不舍。 绚丽的火焰不断投入追赶的丧尸群里,所到之处陆续有丧尸倒下,但看上去依旧于事无补。 丧尸数量太多了。 颂寻变成丧尸后听力很好,就算还距离两百米处的车窗内,依旧能捕捉到说话声。 “不行,我异能已经耗尽了。” “我也不行了。” “再不脱身车就要没油了。” 慌乱的议论中,一道格外冷静低沉的声音响起。 “前面一百米岔路口,往左转。” 通过对讲机接收命令的前车果断在前面转弯,后车却一往无前朝着颂寻所在方向直行。 骤然响起的喇叭声吸引了大部分的丧尸。 颂寻听见那辆左转的车里传来声嘶力竭,悲痛的呼喊。 “谢队——” 但这喊声又被更尖锐的喇叭声覆盖。 颂寻身边的丧尸挣脱他的牵手,跑了出去。 像是被突然激活,狂躁地冲向前面的皮卡,头上披着一件遮挡视线的衣服也不影响他的行动。 四面八方零散的丧尸都像安了发条一般冲向皮卡。 只有安静站在街边发呆的颂寻显得格格不入。 996开口:“跟上去。” 于是颂寻意识到那辆皮卡内存在的可能是自己的任务目标。 他加入了密集的追逐中。 丧尸永远感知不到疲惫,被人类鲜活的气息所吸引,永不停歇的追赶。 路上随意停放的废弃车辆太多了,任是驾驶皮卡的人车技再好,还是不可避免地浪费了时间。 后面的丧尸几乎是飞扑过去。 颂寻看见车窗处伸出一只手,修长如玉,就算此刻手里握着的是一把手枪,也丝毫不影响它的赏心悦目。 那双在颂寻认为很好看的手干脆利落扣动扳机。 震耳的枪声响起。 已经双手挂上车门的丧尸应声倒地,后头几个逼近的丧尸遭到了相同的下场。 又是一声枪响。 这次是颂寻身边的丧尸倒了地。 他停下脚步,目不转睛看着地上,额心出现一个血洞的丧尸。 本能感知到危险。 受到丧尸病毒影响,思维迟钝的颂寻太好懂了,996循循善诱:“想不想完成任务?想不想得到积分?” ——想。 颂寻仿佛是被钓起来的鱼,凭着印象深处残存的信念,重新燃起想要完成任务的决心。 他开始重新奔跑起来,并且还知道要绕开拥堵的位置,从路边包抄。 在距离皮卡越来越近时,一个四肢瘦长的丧尸领先了他。 那是一个变异型丧尸,拥有着惊人的弹跳力,直接跳上车厢向驾驶位攀爬,一拳砸碎了玻璃,将脑袋探了进去。 如果表情允许,颂寻现在已经紧张地睁大了眼睛。 他的任务目标被人捷足先登了。 不过很快,他的担忧成了多余。 探进车窗的丧尸在从车上摔下来时,已经是脑袋身体分了家,场面有些血腥。 紧随其后,路旁二楼的位置,一个能在墙壁上如履平地攀爬的丧尸,如同敏锐的猴子看准时机松手,从车窗位置摔进皮卡内。 皮卡一瞬间失控,撞上电线杆侧翻。 颂寻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仿佛猛烈鼓动。 他直直盯着侧翻后没了动静的皮卡,猜测着任务目标的凶多吉少。 下一秒,车门被一条长腿踹开。 身穿黑色作战服的男人从里面纵身跃出,翻身躲过最近丧尸的攻击后,没有急着起身,后背躺在地上,将枪口对准了从车里跳出的丧尸。 目光冷静,命中目标。 他没有恋战,起身迅速朝着前面跑去,优越的身形如矫健的猎豹,敏锐规避开所有危险。 可有时候未知的剧情走向是不容违背的。 在躲过从暗里蹿出的速度型变异丧尸后,男人被三楼处阳台上摔落的花瓶砸伤了脑袋,不甘地晕倒过去。 是的,那只是一个花瓶。 同一个地方同时间出现三个变异丧尸已经是踩了狗屎运的事了。 他的能力很强,强到能以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份,敌过三个令异能者都闻之色变的变异丧尸,可却没防住一个猝不及防摔落的花瓶。 已经领先在前面的颂寻成功捡漏,扛上比自己大了一圈的男人撒腿就跑。 丧尸圈内都是就地分享的用食习惯,第一次遇上吃独食的恶劣行为。 乌泱泱顿住的丧尸们反应过来,开始朝着颂寻追赶。 颂寻直到扛上他的任务目标才发现自己的力气有所增加,竟然毫不费劲。 感谢丧尸不会受到疲劳这点的设定,在围绕数圈后,他成功甩掉了身后的丧尸群,将自己和男人藏进了一家药店。 尽管不会感到疲惫,颂寻在放下男人后还是习惯性坐下休息。 被随意扔到地上的男人仰面躺着,一个回头间,颂寻看清了他的长相。 身姿挺拔,眉目深邃,薄唇淡色,自带着种清冷疏远的气场,安静闭着眼的样子也让人触不可及。 他真好看。 颂寻忍不住凑近,鼻子靠近男人的脖颈处。 那是气味最为浓烈的地方,带着鲜活跃动,温热的血肉。 冒尖的虎牙开始忍不住发痒。 好香呀…… 察觉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颂寻慌忙后退,他还保持着人类的认知,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啃食同类的事情。 可是真的好香呀,比他闻到过的任何美食都要猛烈霸道。 996在此时出声:“可以咬。” 颂寻僵硬缓慢地歪了歪脑袋,怀疑自己听错了。 眼中流露出震惊茫然的丰富神色。 任务目标?可以咬? 第102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2 从剧情中,颂寻知道现在是末世二十五年春。 一场未知的病毒席卷全球,据不完全统计,人类中有至少七成的人遭到淘汰,变成了饮血啖肉的怪物。 幸存的人中,除却绝大多数的普通人,这里面又有绝少一部分的异能者,是对抗丧尸的顶尖前锋。 但不论如何,急剧扩散的丧尸群,恶劣的生存环境,依旧造成了人类数量的锐减。 人类的延续成了至关重要的难题。 这次的世界主角攻谢泯在末世第二年降生,从小生活在中心基地的他自幼被灌输保护人类,清剿丧尸的观念。 无数次的任务磨练中,谢泯以不逊异能者的能力次次表现优异,最大限度争取到基地当前最为紧迫急需的物资。 经他之手解救的幸存者不计其数,为基地发展提供了绝对助力。 但这依旧无法阻止人类的衰败,早在末世初期,近半的女性由于体能,力量的弱势,丧生在丧尸口下。 对于基地提出的人类延续计划,在艰难的,暗无天日的生存环境下,他们的精神信念提前走向衰败,抱着遥遥看不见希望的绝望,拒绝参与延续计划。 似乎,人类已经预见灭亡。 这个端口,谢泯接到鹤城存在幸存者的活动轨迹,带队前往营救,却误闯进丧尸老巢,意外咬伤后觉醒异能。 颂寻就是那只咬人的丧尸,主动送上门的外挂。 觉醒异能的谢泯无疑更为强悍,为之后的营救计划添增了绝对的胜率。 护送解救出来的幸存者回基地途中,谢泯接到一个保密任务。 前往遥远的潭城,安全将研究病原生物、感染免疫学的专家安全带回基地。 而这位营救的对象,便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受,程博士。 跨越了大半个华国距离,谢泯一路保驾护航将程博士护送回基地。 过程中有危险,有绝望,在一次次的险境中,谢泯经历着不断的绝境重生,异能也在一次次的淬炼中飞速增长。 一路的互相扶持,两人产生了特殊的感情,却互不提及。 他们都知道当下最重要的是什么。 回到基地后,程博士的研究没能迎来突破进展,对于丧尸病毒的破解止步不前。 就在绝望之际,一次的丧尸侵袭,有人出现被咬伤后却不受感染的症状。 经过探查,最终的源头出现在一个丧尸身上。 病毒在他身上始终维持在一种不活跃的惰性状态,证实这一点后,全基地目光都放在了这个特殊的丧尸身上。 经过无数实验,程博士最终在丧尸身上提取到了特殊抗体,成功研制疫苗。 人类的命运也由这一天走向光明。 此后十年的时间里,他们开始对丧尸展开反击,逐步清理丧尸,重新打造家园。 谢泯和程博士也迎来了他们美满的结局。 一切都很好,只有颂寻不太开心。 他就是那个倒霉丧尸,送完外挂不说,还要把自己送上基地的大门,面临实验解剖的结局。 那得多疼呀。 996:“你掐自己一下。” 颂寻遵从。 “疼吗?” “不疼。” 996:“那不就行了。” 颂寻总容易忘记自己是丧尸的事,疼是不疼,可他怕呀。 996表示理解,再次抛出鱼饵:“这个世界难度级为a级,积分也是乘二哟,并且到时候可以给你申请特殊帮助,屏蔽五感。” 颂寻站在原地想着那乘二的积分,觉得也没那么怕了。 药店的玻璃门不是完全密闭的,外头有两个丧尸闻到了人类味道,脸挤在门上发出吼叫声。 颂寻讨厌地学了一嗓子,带着驱赶的意味。 恨不得把脸嵌进门里的两只丧尸动作统一停止,竟然舍弃近在咫尺的食物,转身离开了。 颂寻盯着空荡荡的门外,反应不及。 异能?能通过叫声吓跑别人? 好厉害。 药店内只剩下一人一丧尸,颂寻对谢泯的气息感知更清晰了。 他来到谢泯身边,为了保持同等高度,盘腿坐下。 显然这个有些高难度的动作不太适合他,嘎嘣脆的骨头摩擦声连着响了数下。 没有痛觉,颂寻没太在意。 只顾着用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珠子盯着谢泯,像是在掂量哪里好下嘴。 他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进食了。 这座城市能看到的只有四处游荡的丧尸,颂寻对那些过期多年,已经看不太出是什么的食物不感兴趣,唯一的一次强行吞咽,以连续半个小时的呕吐告终。 而现在,颂寻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不自觉靠近谢泯的侧脸,目不转睛盯着看。 像是天生对猫薄荷迷恋的大猫,被吸引,被诱惑。 对着谢泯优越到好像挑不出瑕疵的俊脸,颂寻再一次心里感叹他真好看。 996生怕他对着主角的脸就啃:“你别咬脸,换个地方。” 颂寻不理会996多此一举的提醒,他当然知道伤人不伤脸的原则。 颂寻将视线对准了男人的手臂,袖子往上一撸,低头下嘴。 经过病毒进化的锋锐犬齿,轻而易举刺穿人类的皮肉。 在品尝到温热的,流动的血液一瞬间,颂寻心理的最后一丝抵抗彻底消失,脸上甚至浮现出痴迷的神情。 两只手自觉按在男人手臂上,像是害怕被人抢食,霸道的独占。 谢泯被一阵锐痛唤醒,意识全部汇集在同一处。 一阵濡湿柔软的触感从手臂处以势不可挡的猛烈攻势传入大脑感知,身体如同过电般短暂麻痹。 谢泯睁眼看见的第一幕,是一个趴在自己胳膊上,只露出个后脑勺的人。 引以为豪的反应力似乎脱离掌控,盯着正对自己的小发旋,他短暂出神,而后才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咬。 颂寻太专注了,僵硬的身体都开始柔和起来,像个软趴趴的面条耷拉在别人胳膊上。 以至于被人猛地掀翻,手肘扣压后脖脖而无法动弹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的局面不太妙。 谢泯从腿包中抽出匕首,抵在了他侧颈上。 锋锐的刀刃闪过刺眼的白光,只要拿着它的人稍一动手,颂寻不怀疑自己会跟那个追车而导致头身分离的丧尸一个结局。 第103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3 颂寻试图反抗,毕竟在不久前,他能轻而易举抗动谢泯跑三条街。 捡回点信心的颂寻手刚抬起,脖子还没伸,就被翻了个身后擒住不安分的两条胳膊。 如同翻壳的笨重乌龟,四脚朝天扣在了地上。 刀尖悬在眉心,不足几厘米的距离。 颂寻第一次如此近距离面对死亡,怂怂地闭上眼睛。 谢泯握着刀的手悬停在半空,首次注视将他咬伤的丧尸。 区别于大多脸色青白,身体腐烂破碎的丧尸,他正常的像个人,在面对刀尖的逼近时,那双黝黑到像颗玻璃珠子的眼睛,竟然闪过恐惧的情绪,学着人类闭眼。 手臂上留存的牙印整齐小巧,是个斯文的丧尸。 谢泯目光落在他沾着鲜红血液的嘴唇上,过于浓烈的色彩和他身上病态的苍白行形成极端鲜明的对比。 看上去没有太多战斗力,只能被自己按在地上,掩耳盗铃地闭眼不敢睁开。 如果在正常情况下,谢泯绝不会被这样一只丧尸咬伤。 迟迟不见动静落下的颂寻小心地睁眼。 透过匕首,对上了一双褐色的眼睛,随时保留警惕与冰冷,锐利地注视着自己。 察觉到禁锢自己的力量变得微弱,颂寻立刻明白过来。 谢泯的身体开始觉醒异能了。 觉醒的过程中如同身体重塑的剧烈疼痛感是必须要经历的,在这段关键的时间里,觉醒者会丧失全部行动力,不少人甚至无法熬过这个阶段,在痛苦中沉眠。 抓住这个机会,颂寻挣脱了谢泯的禁锢,心有余悸远离危险源。 谢泯对于他的挣脱没有理会,而是从胸前口袋中拿出一支注射器,快速将药液注射在伤口上。 基地最新研制的抑制剂,暂时只在小范围的投放,在伤口面积不大,最近时间注射的情况下,能有千分之一抑制病毒的可能。 尽管微小,但谢泯不会放弃这千分之一的机率。 做完这些,谢泯抽出手枪对准不远处盯着地上注射器,好奇看热闹的丧尸。 “出去。” 他不担心对方听不懂意思,陌生的药店,用木棍抵住的玻璃门,以及偶尔流露出类似人类的各样情绪。 等等都说明他不是一个普通丧尸,很大可能是觉醒精神类方向的变异丧尸,可以理解简单的意思。 被枪指着脑袋的颂寻瞬间没心思琢磨地上那支注射器是什么了。 谢泯拿枪的手很稳,颂寻已经见识过他的枪法和准头。 不想沦落到脑袋出现个血窟窿,他开始往后退。 “枪里没子弹。”996出声,“现在的谢泯没有自保能力。” 颂寻脚步一顿,松懈下来,但是对于它后一句的话没有太理解。 996补充说明:“所以你得留下来,保护他。” 话音刚落,有东西落地的声音响起。 谢泯拿在手上的枪因为脱力,摔在地上,连同它面不改色撒谎的主人,双双失去杀伤力。 颂寻上前,看见昏死过去的谢泯脸色发白。 冷汗将额发沁湿,肌肉不自然的痉挛,足以看出他正在经历怎样的痛苦。 而刚刚用枪指着颂寻脑袋的谢泯,全然让人看不出任何异样,直到强撑到极限倒下。 颂寻蹲下,手指戳了戳谢泯胳膊,没有反应。 “他都要杀我了,为什么我还得保护他。” 如果是从前的颂寻,他会知道这么做是顾全大局,为了保证任务能顺利展开,而不是主角直接歇菜导致任务中断。 而这个世界,颂寻的个人情绪放大,不开心,生气了都很浅薄的表现出来。 对于现在脑子不太正常的颂寻,996展现出了难得的耐心,哄到:“你可以多咬他几下出气,做为补偿。” 颂寻瞳孔震颤,为996的大胆畅言折服。 996可没有要心疼主角的意思,看不惯的怂恿道:“现在不咬以后就没机会了。” 颂寻又开始咽口水了。 他看向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谢泯,又闻到了血肉的香甜味。 就算晕死过去,谢泯似乎也不好受。 颂寻从他紧蹙的眉心扫过,还是管住了嘴,克制地退到了门边上,蹲坐地上。 趁人之危不好。 996啧了声:“能不能硬气点。” 它像是怂恿不成没热闹看而失望。 颂寻不和它说话了。 第一次咬谢泯时他是抱着完成任务的念头下嘴,现在人还昏死着,正在经历异能觉醒改造的痛苦中,再下嘴总感觉有些不礼貌了。 谢泯这一昏迷就是一晚上,颂寻蹲在门口,看到有丧尸过来就吼一嗓子,成功吓退他们。 颂寻觉得自己摸清了异能方向。 末世的夜晚没有沿途的路灯,好像一瞬间世界陷入死寂。 月光从玻璃门外透了进来,洒在颂寻的身上,投下了一个小小的影子。 丧尸不需要睡眠和休息,好像唯一的乐趣就是啃噬追逐新鲜的血肉。 颂寻无聊地将脑袋耷拉在膝盖上,盯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发呆,用一个姿势维持到了太阳升起。 感受到光亮的谢泯眼皮颤动,迎接了属于自己的新生。 他的意识依旧存在,没有变成那些不人不鬼的怪物。 没有急着睁开眼睛,他能感受到屋内另一个人的存在,准确点说,是另一个丧尸。 昨晚他并不是完全丧失意识,对于周围的一切都有印象。 那只丧尸一直没有离开,也没有对自己展开撕咬攻击,这违背了一个丧尸的天性。 不仅没有离开,反倒对着门外的丧尸进行了驱逐。 这种行为更像是……保护。 谢泯首次对一只丧尸产生探寻心,不理解他的意图。 毫无察觉的颂寻还在和996抱怨谢泯为什么还不醒。 等不耐烦地起身,换了个位置来到谢泯身边,胆大地戳了下他的脸。 在昨天之前,颂寻习惯了那种饥饿般的空虚感,而在昨晚的破例之下,似乎对于血肉的渴望呈翻倍的增长。 摸了摸空扁的肚子,他又有些饿了。 第104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4 谢泯胳膊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没留下任何印记。 那代表他已经完成了异能觉醒。 异能者的恢复能力要比寻常人高出数倍,身体在经过异能的改造中,力量体能感官都能得到提高,与普通人拉开距离。 做为一只没毒的丧尸,似乎……咬一口也没关系。 反正他的恢复力那么强。 颂寻心动地触碰谢泯手臂,没有注意到谢泯睁眼,洞悉了他的想法。 靠近的一瞬间,那条耷拉在地上的胳膊迅速抬起,掐住了颂寻的脖子。 “嗷——”颂寻惊慌失措,声音都给吓出来了,一个劲地往后退,谢泯却没放过他,单膝跪地起身,盯着颂寻慌乱的眼睛:“又想咬我。” 面对觉醒异能的谢泯,颂寻的那点挣扎好似于事无补。 对谢泯会杀了自己这一结果无比确定,他开始用吼叫声试图对谢泯进行警告驱逐。 想要达到外面那些丧尸一样的效果。 “吼——” “吼吼——” 药店内回荡着颂寻张牙舞爪的叫声,刚从外面经过的丧尸一溜烟被吓跑了。 可唯独在针对目标这儿不起作用。 看乐子般,谢泯反倒压低了身体,离颂寻更近了,眼中闪过兴味:“哑巴?” 颂寻停住了叫声,愤怒地瞪着眼睛。 丧尸神经系统被病毒完全破坏,语言中枢丧失能力,不会说话是众所周知的常识,谢泯在明知道的情况下还要这样说,这就是在对他展开恶劣的嘲笑。 颂寻爆发出一阵蛮力,埋头撞上主动靠近他的谢泯,张口露出尖牙。 谢泯眼中闪过冷意,抽刀而上。 不管是何时何地,从出生起就面对末世残酷的人不会丢下自己的警惕心。 早在醒过来的第一刻,谢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地上的匕首拾起。 而那只丧尸还毫无所察,没有危机意识。 刀刃破开空气,带起一阵微鸣,在距离丧尸苍白脖颈一刹那,谢泯手中的刀偏离,刺向地面。 一把普通的刀无法将瓷砖砍裂,可附着其上的力量却能轻易将瓷砖四分五裂。 谢泯松开嵌入地面的匕首,对自己的行为无从探寻,选择了放弃攻击,紧急避让。 但下一刻,他的动作顿住,异变在顷刻中显现。 颂寻只埋头不管不顾就往上啃,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和死亡来了个极限擦边。 就在贴近谢泯的一瞬间,一片透明的冰盾凭空出现,抵挡了他的攻击。 颂寻撞了上去,没有痛感的身体竟然感受到逼人的寒意,贴上冰盾的脸被冻得更僵硬了。 冰盾持续的时间很短,可能只有数秒,直接融化在空中。 颂寻没收住力,脸栽进了谢泯的脖颈处。 那种又香又甜的气息再次飘荡在鼻尖,颂寻趁着机会想咬人,结果被拎着后脖颈往后扯,距离那道香甜的气息越来越远。 他不甘心地伸手,没太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双手抱住了谢泯脖子,固执地不愿意离开。 饥饿感逐步加重,颂寻快要抑制不住自己了。 被丧尸搂住脖子的谢泯轻飘飘一个抬眼:“手不想要我可以帮你处理掉。” 那声音极冷,将颂寻一下冻醒了。 颂寻觉得也没那么难抑制了,默默撒开手。 急于想确定刚才的异样,谢泯没功夫陪丧尸玩。 于是颂寻就被五花大绑安置在了角落里,除了能挪动眼珠子,什么也做不了。 谢泯在尝试自己的异能。 幻化的冰锥闪着寒光,破风朝五米外的货架飞去。 在即将贴近目标物时,冰锥化成了水,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 异能初期没有人能一上手就掌握使用方式,并且没有经历训练晋级的异能脆弱不堪,能听个响就不错了。 像谢泯第一次就能幻化出防护盾,这种情况更是少之又少。 但谢泯本人似乎不那么想,他像是个不会感到疲惫枯燥的机器人,循环往复地训练和尝试。 就算异能枯竭和耗尽,嘴唇发白也没有停歇。 从小扎堆在异能者中,他当然明白异能的提升依靠什么,是能力枯竭的临界点,一次次的强行调转,刺激异能活性,精准掌握它的全面性。 这种全身力量耗空的感受并不好受,头痛欲裂,肌肉胀痛,似乎都在抗议停下。 异能出现的契机或许出在注射药水上,或许出在病毒变异中。 全国被咬伤而觉醒异能的案例只出现过不足五例,概率小到几乎渺茫。 谢泯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他珍惜任何让自己变得强大的机会。 身体上的难受可以忍耐,因为弱小而无能为力才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事。 颂寻要无聊透了,排除掉脑子空空的发呆时间,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看谢泯训练。 从刚开始巴掌大的护盾和半路融化的冰锥,到最后能精准控制将整个货架覆盖冰层,挤压成废铁碎片,这个过程只花了一天。 晚上是丧尸比较活跃的时间,谢泯对着外面被吸引过来的丧尸练手。 原本巴掌般大小的冰锥在空中飞散成数十根尖刺,从玻璃门缝处射出,如同定位导航般刺入丧尸眉心,最后在头颅中炸开,变成鲜红的毛刺。 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就这样不声不响的,门外聚集的丧尸倒地。 颂寻现在心情就跟过山车般一上一下,盯着外面脑袋开花的丧尸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生怕被注意到一丁半点。 但凡谢泯追究起来,就冲他几次意图咬人,结局可能会比外面那几只还惨。 好在谢泯就像是了遗忘了角落还有个落单丧尸的事,拿出对讲机开始联络自己的队员。 军用对讲机通讯范围最高达50公里,谢泯很快就联系上了他们。 “何冀。” “谢队——是谢队——” 对面的声音很激动,随后又有不同的声音插入。 “我就说队长会没事的。” “队长你现在哪,我们去接你。” 谢泯:“直接前往目的地,路上汇合。” “是。” 结束联络,谢泯将玻璃门把手上横插的木管取下,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 颂寻屏住的那口气得以松开,结果下一秒就看见谢泯转身,朝自己走来。 皮质革面的短靴停在眼前,谢泯弯腰将绳子解开。 随着他的靠近,颂寻好似能感受到一股寒凉逼近,牙齿相互着碰撞打了个颤,他可不认为谢泯会有多热心,离开前还替自己解开绳子。 谢泯或许会将他当作外面的丧尸一样练手,让他体验一把脑袋开花。 第105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5 陷入恐怖幻想的颂寻僵硬地跟个石块一样,眼睛都不带眨一眼。 谢泯看着明显紧张的丧尸,开口:“你,跟我走。” 颂寻没反应,或者说是没反应过来。 他一个丧尸,谢泯让他跟自己走,带着好玩吗。 谢泯绳子一扔:“需要我说第二遍?” 他的语气已经转向不耐烦了,颂寻识趣起身。 清晨,外头蒙蒙亮。 街上的丧尸不多,靠近的几个都被谢泯的冰锥解决。 颂寻绕过地上的丧尸,觉得自己脑袋也开始疼了,他不知道谢泯带上自己的目的是什么,说不定一个不顺心就给自己也来这么一下。 两天前,颂寻还是个脑子空空,什么都不需要想,无忧无虑的丧尸,偶尔还可以欺负一下自己的同类。 而现在,却每时每刻都要操心自己的生命安全,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我讨厌他。” 996嘘了声:“昨天就叫你咬他了。” 颂寻后悔了,或许他昨天就应该多咬他一口,谢泯对他一点也不友善。 前头,谢泯目标明确地朝两天前被丧尸群追赶的街道走去。 这个位置聚集的丧尸要比其它地方多,谢泯没有吝啬异能的输出,冰锥的杀伤力要比子弹更有效率,谢泯所站之处就连地面也被薄冰覆盖。 异能耗尽后,谢泯改用匕首近身攻击。 招式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没有丧尸能真正近身。 颂寻意识到现在是最佳的逃跑时机,趁着谢泯被缠住,分身乏术的时候。 他开始慢慢往后退,确定谢泯的注意力不在这边,转身狂奔。 一步两步……颂寻猛地刹住。 几乎是触碰鼻尖的位置,一片冰墙凭空升起。 凛冽的寒意扑面袭来。 颂寻颤颤巍巍转身,见谢泯将匕首从最后一个丧尸头上拔出,鲜红转黑的液体从刀尖滴落,谢泯朝他一步步走来。 强行调配枯竭的异能,还是大面积的输出,谢泯脸色泛白,但这并不会使他看上去有任何羸弱。 被那双冰冷寡淡的褐色眼睛盯着,颂寻弱弱地,很小声叫唤了一下。 “嗷~” 示弱的意味很明显,不龇牙不咧嘴。 谢泯握着匕首的手不自然地颤动了下。 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丧尸也会撒娇,真是狡诈。 感觉谢泯身上的戾气正在减退,颂寻危机感稍稍解除。 谢泯低头清理匕首,声音淡淡:“伸手。” 颂寻照做。 一道轻微的咔扣声,手腕上出现一个银色手环。 颂寻盯着自己手腕上多出来的东西猛瞧。 什么东西? “手环里安装了微型炸弹,你要是再偷跑和咬人。”谢泯朝着地上丧尸颌首,“下场比他们惨。” 颂寻呆了呆,开始猛甩手,抠手腕。 他的手指关节不怎么灵活,无论如何也没法将手环弄下来。 谢泯转身,眼中闪过浅淡笑意:“再不跟上我就遥控引爆了。” 已经开始上牙咬的颂寻抬头一看,谢泯都快走远了,他连忙跑步跟上。 颂寻是个惜命的丧尸,但不影响他更加讨厌谢泯了。 谢泯是个恩将仇报的坏人。 一路往前面走,侧翻的皮卡还静静躺在那。 透明的冰柱节节升高,一路从地面将皮卡顶起,翻了回去。 颂寻看见他背后的冷汗打湿了衣服。 谢泯却跟没事人一样,检查了圈车子,招呼颂寻上车。 他从后视镜中观察着后面的情况,一转眼就看见身边的丧尸正给自己系安全带,很有安全意识地扯了扯,确保成功扣上后才放心地往后一靠。 谢泯没忍住笑了声,给自己扣上安全带,脚踩油门,在后头被声音吸引过来的丧尸冲过来时,留下一阵尾气。 两边的车窗都已经破碎,微风从外面灌了进来,透着点凉。 同一批备选的孩子中,谢泯从小就展现出了非凡的能力,被众多人寄以厚望,他的所有时间都花在了维护基地安全,解救幸存者上,好像除了必要的休息时间,就没有空余再想其它。 他母亲在去世前曾向他描绘过从前的世界。 那时候的人,可以自由奔跑在草地上,不用每次都吃土豆和压缩饼干,开心不开心都可以缠着爸妈去游乐园。 谢泯出任务时去过她所说的游乐园。 那里有的只是一堆老旧被腐蚀的废铁,并不能体验到她描述中的开心和向往。 谢泯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那些放弃希望,只为活着如同行尸走肉的躯壳,有些人能依靠末世前的回忆支撑自己走下去,可他从一出生,见到的就只是这样灰暗无光的世界。 谢泯有时会给自己找些乐趣,在不见人迹的公路上飙车,养一只瘸了腿的蚂蚱,尝试抽一根过期二十多年的烟。 但这些带给他的只有短暂一瞬,如同流星划过夜空,就再也找不到了。 不过现在,谢泯眼中闪过微光。 他好像找到了。 一整天的赶路,在天将黑时,谢泯停车补充食物和水。 颂寻也饿,并且这种饥饿逐渐清晰强烈,如果不是手上的手环,他可能要丧失理智的扑上去了。 谢泯对他的吸引力太大,这种看的着却吃不着的滋味难受的要死。 颂寻牙齿发痒,忍不住张嘴。 一块压缩饼干掉进了嘴里。 颂寻嫌弃地吐掉,他还记得手环的事,新仇旧恨一起上来,生气地朝谢泯压低声:“吼——” 谢泯一个余光投射过来:“不许叫。” 颂寻委屈停下。 “想吃东西就不许发出声音。”谢泯盯着窗外。 颂寻顿住,车外有声音,在悉悉索索地跑动 。 谢泯掌心出现冰刺,朝着外面飞射出去。 挣扎过后,声音消失了。 他开门下车,再回来时手里提了只白毛兔子,已经没了生息。 这地方靠山,时不时有些小动物会跑下来。 颂寻之前有尝试过捕捉,这东西跑的可快了,左右乱窜,根本抓不住。 谢泯将兔子扔他腿上:“吃。” 颂寻在面对兔子时一样会产生饥饿感,但是没有对谢泯身上的味道那么渴望。 谢泯对着无动于衷的丧尸催促:“吃呀。” 颂寻低头看着兔子,一只手触摸兔子身上雪白的毛发,在谢泯的再三催促下还是没憋出,朝他吼了声。 真当他是什么茹毛饮血的怪物吗,丧尸都知道避开衣服咬肉,兔子身上毛占一半,让他直接吞?! 第106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6 荒凉公路下,一人一丧尸在涵洞内守着火光。 谢泯用那把解决过无数丧尸的匕首处理兔子身上的皮毛,暖黄色的光打在他身上,好像也没那么不近人情了。 颂寻第一次吃到了正经的一顿饱饭,骨头也不愿意吐,咬的嘎嘣脆响。 谢泯在一旁转动匕首玩,注视着埋头吃饭的颂寻好像很有趣一般。 他起身离开了半分钟,再回来时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扔到颂寻头上。 “换上。” 刚吃饱的颂寻很好说话,谢泯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件破了洞跟张烂布条的衣服被摔在地上,火光下,被谢泯带过来的丧尸跟个剥了壳的鸡蛋,白腻腻的。 唯独一处地方有所异常。 谢泯十分没有边界感地伸手,指尖在丧尸锁骨处触碰。 人类带有温度的指尖和丧尸冰冷苍白的皮肤存在鲜明的对比。 正在套头穿衣服的颂寻动作一顿,恍惚间感受到一阵刮蹭和灼热,他拉下衣服,看向朝自己动手的谢泯。 谢泯若无其事收手:“013,代表什么意思?” 颂寻不知道,摇了摇头。 但他隐约感受出谢泯现在心情不错,知道抓住机会抬胳膊,手腕伸到谢泯跟前,晃了晃上面的银色手环。 谢泯避开快要戳到自己眼睛上的手,上面的手环不知道被偷偷咬过多少回,牙印子都刻了上去。 “想要打开?” 颂寻点头,那双大眼睛盯着谢泯不放。 谢泯一手支着下颌,手指触碰间,察觉到自己又在笑。 吊足了丧尸胃口,才慢条斯理道:“不行。” 颂寻嘴角抽了下,抑制住自己想朝谢泯龇牙的冲动,直接翻脸转头,看都不想看谢泯那张脸了。 “也不是绝对不行。”谢泯看他人里人气反应,话里带着笑意:“你表现好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颂寻偷偷瞄了他一眼,思考他话里的真实性。 谢泯一本正经:“我不骗人。” 颂寻没发现哪不对劲,友好地达成了这个口头协议。 停留一夜后,继续赶路。 穿过无人的公路,再往后就是鹤城了,路上的丧尸也明显变多。 横冲过来的丧尸扒在了车窗上,对上同是丧尸的颂寻,很明显动作迟缓了一瞬。 颂寻低头抠它扒在车上的手,成功让它摔车,又吼退了后面几个丧尸。 重新坐好,他觉得自己已经非常符合谢泯提出‘表现好’的要求了。 如果谢泯还讲点道理,就应该主动帮他把手环摘了。 车子最后停留在一座两层楼的屋子前,这附近应该是被特意清理过,不远处还有丧尸尸体残留。 在车停稳的瞬间,铁门打开,里面一下跑出来四个人。 何冀是最晚跟在谢泯身边的,却是最盲目崇拜谢泯,走哪都将谢泯挂嘴边的人。 那天谢泯一个人引开丧尸后,就他要急哭了,此时看到车过来,直接趴在车窗上兴冲冲道:“谢队你——” “队长哪那么容易出事的,你小子还不信。”唯一的女队员听到他戛然而止的声音,调侃,“激动到不会说话了?” “不是的,吴绘姐。”何冀盯着车里面和自己对视的颂寻,“队长带人回来了。” 谢泯开门下车,半天没见颂寻下来,回头:“坐车坐上瘾了?下车。” 颂寻直挺挺的,视线扫了眼外面围绕一圈的人,又迅速收回目光。 除开他的丧尸同类们,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会说话的人类,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在谢泯的催促下,心不甘情不愿地下车。 吴绘:“幸存者?” 不愧是他们队长,独身一人被满街丧尸追的情况下还能顺带救个人。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打破。 方文柏推了推眼睛,淡定纠正道:“这不是人,他是丧尸。” 众人都是一愣,整齐划一看向刚下车的少年。 有些太白了,往那一站跟打了块反光板一样,显得一双眼睛格外黑亮分明,点墨似的,近看睫毛纤长,垂眼时浓密地打在眼下。 看不出具体年龄,总之不大,脸上还带着股子稚气未脱。 不太爱搭理人的样子,也不讲话,安安静静地站在车边,嗯……身上好像穿的是他们队长的衣服。 一瞬间成了焦点,颂寻一凛,顿时又想回车里了。 他讨厌这些人盯着他瞧。 何冀挠了挠头,还是感到不可置信,走近了两步想探查方文柏这话的真实性,结果像是察觉到他的意图,车边的颂寻猛地退后一步,朝着他龇牙,露出独属丧尸的尖牙。 何冀抽了一口凉气。 谢队真带一个丧尸回来了。 谢泯将快要藏进车里的颂寻一把拉出来,大大方方晾在几人面前介绍。 “安县遇见的,精神系变异丧尸,可以简单交流,攻击力……”他沉吟片刻,最后定论,“攻击力暂时d级别。” 中心基地对丧尸杀伤力实行从高到低的划分,普通丧尸不在范围内,变异丧尸通常有速度系、力量系、致幻系,精神系。 后两种情况少见,精神系在里面智商是最高的,能控制能力低的丧尸为己所用,这一点在药店时,颂寻能够驱逐丧尸时已经初见端倪。 abcd四个级别里面,d级是最末端,攻击性最低的级别,如果不是身负异能这一特殊点,恐怕就要挤出划分范围了。 “我们要加入新队友了吗?”何冀有些凌乱,不是很确定问道。 否则他猜测不到谢队为什么会将一个丧尸带回来。 不愧是七区的核心战队,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出来的,真刺激。 谢泯对于刚入队新成员的脑回路表示叹服,拍了拍颂寻的脑袋,表情正式。 “他暂时会呆在我身边,我会管控好他,不发生任何意外,不让他咬人。” 对于队长难得一次的任性,带了个丧尸回来,没人反对。 他们大多是谢泯一手挑选组建,亲力亲为带出来的,实力在整个基地都排的上号,相比起来,需要担心自身安全的是那只丧尸才对。 第107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7 上了年纪的老房子,外围都被野蛮生长的藤蔓遮盖。 一片抱团的绿色,连个窗户也看不见。 一进屋,颂寻就被当作稀罕物团团围住了。 “你真能听懂我们说话?”吴绘从空间里拿出两颗糖,晃了晃,“吃不吃?” “你穿着谢队衣服。”何冀语气带着淡淡的酸味。 方文柏抱着研究的态度:“会不会说话?” “吼——” 颂寻忍无可忍冲他们嘶吼,愤愤看向坐在一旁,却将他丢进人堆里的谢泯,冲他也吼了一通。 吴绘噗呲一声笑了:“真可爱。” 这丧尸还挺好玩,不攻击人也不咬人,生气的时候凶巴巴,却只知道干叫唤,动都不带动一下。 “你、你叫什么?”最为队里最沉默的秦浩开口。 他从小就有口吃的毛病,不爱说话,却是队里异能最为强大的那个,火系异能是队里的主要战斗力,还能生火烧个水,内外两用。 吴绘白了他一眼:“你傻呀,他又不会说话。” 方文柏幽幽朝她投去死亡注视,吴绘抱歉道:“没有带你的意思。” 秦浩脾气是公认的好,转头看向谢泯:“他叫、叫什么名字?” 其余几人也纷纷看了过去。 谢泯一愣。 他同样不知道丧尸的名字。 除非有一天丧尸能说话了,还保存着生前记忆,否则没人能知道他的名字。 何冀提出意见:“我们给他取个名字吧。” 谢泯认真考虑了一下,觉得非常有必要:“那就叫谢安吧。” 几人继续盯着他看。 “不好听吗?” 方文柏代表其余队友说出质疑:“为什么是和你姓?” 谢泯理所当然道:“他是我从安县捡回来的,不跟我姓跟谁姓。” 他越想越对这个名字满意,寓意多好,还顺口。 来到颂寻跟前,谢泯微微弯腰,注视还不在状态中的丧尸:“你以后名字就叫谢安了,叫你记得应声,知道吗?” 996冷不丁开口,第一次不是针对颂寻嘲讽:“还真是……如出一辙。” 颂寻疑惑,没弄明白996的意思。 另一边没有得到回应的谢泯却不满了:“跟你说话呢。” 颂寻不耐烦的支了声:“嗷。” —— 被藤曼围绕的屋子一到晚上就不透光。 吴绘不知道从哪翻出了个铁制的小柴火灶,在外面捡了枯树枝进来,让秦浩生了把火。 灶上放了基地出品的红薯和土豆,以及一只脱了毛正在化冻的兔子。 兔子是谢泯提前抓了处理好给颂寻的口粮,怕放坏全部给冰冻上了。 谢泯将化好冻的兔子拿在手上,顷刻间又被寒冰覆盖。 何冀眼睛发光,崇拜的小眼神怎么也压抑不住:“厉害。” 他的水系异能到现在也就冲击力大了点,能击飞丧尸却不能一招解决,好处就是队里的用水问题完全不用担心。 吴绘对此显得十分兴奋:“这下看一区那些龟儿子敢再七嘴八舌,老娘削他们嘴。” 这一点方文柏秦浩同样赞同。 基地中一区和七区是主战区,也是异能者最为集中的地方,偏偏七区却掌握在身为普通人的谢泯身上,为了这事一区总领队还扬言要将七区合并过来,统一管理,两边闹得一直不愉快,是对视一眼都相看两生厌的程度。 众人都对谢泯的异能觉醒欣喜不已,忘了角落的颂寻。 直到感受越来越强烈的目光注视,谢泯侧了下头,看见了一脸怨气深重的颂寻。 他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重新被冻得结结实实的兔子,表情不自然了一瞬,又将兔子放回炉子上烤。 “抱歉,再等十分钟。” 颂寻不接受他的道歉,为了等自己的晚饭,他已经很有耐心了,没眨眼地看着兔子一步步融化,不过一秒种,谢泯又给他重新冻上了。 他一个人蹲坐在后面,像是要孤立所有人。 从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让所有人能感觉出他的气愤。 秦浩贴心解围,控制火焰给冻兔子来了个提前解放。 吃到晚饭的颂寻还是有些不开心,反复冰冻过的兔子肉质没那么好了。 他背过身,自己一个人情绪不高地干饭。 等饭吃的何冀摸到颂寻身边搭话:“谢队对你真好,还会给你准备食物。” 这是身为谢泯小迷弟的何冀从没享受过的待遇。 上一秒还在嫌弃的颂寻一把抓紧了兔子,以为对方想吃自己手上的肉,直接护食地换了个地方吃饭。 独自被留下的何冀只能尴尬回去,心想可能这只丧尸比较高冷。 今天负责守夜的人是秦浩。 毕竟是在基地外,随时会有防不胜防的危险和意外出现,必须要有个人盯着。 吴绘从空间里拿出几人的防潮垫和被子,甚至也给颂寻准备了一份。 谢泯这两天都没能好好休息,半靠在墙壁上昏昏欲睡,却总被一道目光注视干扰,无奈睁眼。 黑暗中,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微微泛着光,冷幽幽地注视他这头。 谢泯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捡回来的丧尸脾气有点大,无奈给出承诺:“明天给你抓双倍的兔子回来。” 颂寻弯起两根手指,略显艰涩地比了个ok手势,非常守则地回到自己铺位上,直挺挺躺下闭眼。 他不会感到疲惫,也无法真的入睡,就单纯放空脑袋闭眼发呆。 谢泯啧了声,躺下休息。 隔天早上,几人出发寻找幸存者消息。 颂寻安静在屋里等谢泯答应给他的双倍兔子。 一个白天过去,颂寻如愿等来了自己兔子,但谢泯一行人却没搜寻到任何幸存者的存在。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颂寻的口粮一天没落下过,但幸存者却连个影子都没看到过。 这天依旧如此,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谢泯打到了一头野猪,两百多斤,被五花大绑拖了回来。 一条大腿被架在院子里烤,吴绘往上面洒了把盐,被香迷糊了:“基地为什么不能建立在这,靠山还可以时不时打个野味解解馋。” 已经三十五岁的吴绘相比自己年轻的队长和队友们,她经历过末世前的世界,知道这玩意受野生动物法保护,有种吃到保护动物的新奇感。 何冀在一边应和:“就是,天天吃肉。” 他们讲着话,颂寻则是单独分了个腿,盯着拿刀在分割食物的谢泯,狼吞虎咽地加快了干饭速度。 谢泯一个回头,就看见满脸沾着血沫子的颂寻在大快朵颐。 嘶了声,实在看不过眼,他找何冀接了盆水,强行中断颂寻的进食,给他洗了个脸。 “这么小气,这腿都有你半个人高了,谁能吃的过你。” 颂寻的小心思被谢泯看出,不过丧尸不存在脸皮一说,他脸都没红一下,抱着猪腿继续啃。 第108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8 吃完饭,众人开始研究鹤城地形图。 何冀摸不着头脑:“这地方我们都摸了个遍也没看见人呀,难道传回来的消息有误。” 谢泯盯着地形图凝视良久,指尖落在最边缘的一处位置上:“还有这里,没有探查。” 吴绘低头看了眼所指的位置,迟疑道:“按照基地提供的资料,乾丰大楼在末世前即将准备爆破,区域内的居民也已经全部转移,并且这块地方较为偏僻,人流量很少。” 方文柏指出关键点:“但同样也代表丧尸少,是个安全藏匿的位置。” 谢泯起身,一锤定音:“明天前往乾丰大楼探查情况。” 见他们谈完事情的颂寻凑到了谢泯身边,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手环。 这几天颂寻表现的已经很好了,不伤人不咬人不乱跑,安安静静等谢泯回来给自己加餐。 谢泯脸上的严肃褪去,忍俊不禁:“记性还挺好。” 事关自己小命,能不记性好吗。 颂寻等着他给自己解开。 谢泯没动作,抱着欣赏的角度道:“带着挺好看的,送你了。” 颂寻以为谢泯要耍赖,拳头都悄悄握紧了。 见他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谢泯不再逗他:“里面没炸弹,这就一个普通装饰品,比较结实而已。” 最后还臭不要脸的给颂寻上了一课:“以后别那么容易就相信别人的话了。” 颂寻真忍不了了,抬手就想往谢泯那张脸上来一下,却在半空中被拦截,谢泯轻松接住他拳头。 在谢泯面前动手,基地里没人敢抱着绝对的胜率,更何况一个四肢都不太协调的丧尸。 按照变异丧尸划分的话,精神系丧尸身体素质普遍不是强项,但脑子要好使一点,不过目前来看,也没好到哪去。 谢泯轻易化解颂寻又踢又踹的花架子招式,接住因为自己站不稳主动投怀送抱的颂寻。 刚要调侃,就看见颂寻眼中浮起的一层雾气,他低头想看个究竟:“你……” 纠结丧尸是否也会哭的这个问题,谢泯不自觉放松了警惕,下一秒就见颂寻牛犊子般一头撞了过来。 这一下不算轻,连骨头的撞击声都清晰可闻。 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不过颂寻身为一个丧尸又没有痛感可言,那真就一个不管不顾。 害怕被报复,颂寻噔噔噔退后了几步。 谢泯扶着还有些嗡嗡响的额头,半是生气半是好笑:“还行,都学会耍心眼了。”脑子也没那么不好使。 何冀震惊地张大了嘴,他无所不能的谢队被一个丧尸给欺负了。 秦浩感同身受地扶头,看向颂寻肃然起敬。 吴绘说了句公道话:“队长连丧尸都欺负,不冤。” 当晚,过于生气的颂寻将自己被子抱到了楼上。 二楼的窗户被藤蔓覆盖,不见一丝光亮。 但丧尸都是趋暗避光的生物,颂寻将被子铺在了房间里,用力带上了房门。 谢泯不仅爱欺负丧尸,还是个连丧尸都骗的大骗子! 颂寻在心里念叨了谢泯一晚上,就在他认为谢泯已经被自己在心里贬低到了最低端,却在第二天发现对方还能留有更过分的空间。 对比起来,颂寻碎碎念的怨怼不值一提。 早晨,颂寻打开房门,来到楼梯口听到的第一句话是方文柏的声音。 “如果乾丰大楼里真的存在幸存者,那你准备怎么处理谢安,那个丧尸。” 方文柏思考问题的角度永远理智。 秦浩问:“要提前杀吗?” 颂寻瞬间屏息,安静地站立在二楼楼梯口处,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耳边很快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冷静而平淡:“杀。” 颂寻耷拉下眼睛,漆黑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下,缓缓垂落,遮掩眼中未知的情绪。 谢泯果然一直想杀他。 颂寻悄无声息地回到房间,坐回被子上低头沉思。 从最初想要从谢泯身边逃脱,到明知道手环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后,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这里。 所以最大的原因出在哪呢?他太自信,也太松弛了。 颂寻以为谢泯不会真的杀了自己,这种没由来的认知,使他放松警惕。 也可能是谢泯每天会给他带食物回来,就像是表面的糖衣炮弹,将颂寻迷惑在了里面,认为他还算是个富有爱心的人,却忘记了对方杀丧尸不眨眼的时候。 但显然,命和食物比起来,就连丧尸都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颂寻起身开始将被子折叠整齐,心里闷闷的难受。 楼下。 秦浩将谢泯一大早抓回来的兔子都给杀了,火焰将兔毛燃烧清理干净,却能做到不烧焦皮肉。 比起谢泯用匕首花十几分钟的处理方式,他的异能更具备效率性。 “谢了。”谢泯朝秦浩道谢,而后对方文柏的话给出答复:“谢安继续待在这里,等到幸存者解救出来后我再回来接上他,单独一辆车。” 方文柏的顾虑没有问题,谢安毕竟是只丧尸,对于普通人来说势必会引起恐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再说人一多,里面混进个丧尸,难保不会出现意外。 “回基地前我会提前安顿好他。”谢泯边说着将三条兔子装好放在了显眼的地方。 今天要去的地方距离偏远,不一定能在晚上赶回来,这些兔子是为谢安提前准备好的。 方文柏点头,知道他不是玩玩,而是认真想将谢安带在身边,不再多言。 临走前,谢泯朝楼上叫了两声,却都不见颂寻下楼,以为他还在因为昨天的事生气,没有太过在意,提醒了兔子放的位置后,一行人整装待发出门。 确定楼下没了动静,颂寻推开门下了楼,无视桌上显眼的兔子。 还三只?断头饭果然丰盛很多。 即将走出大门的颂寻突然脚步停住,又默默返回,将三只处理干净的兔子全部打包。 谢泯都要杀他,这兔子凭什么不能吃。 不能便宜了他。 颂寻忿忿不平捡了个谢泯用来装物资的包,背上三只兔子随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他生气时嘴巴就不愿意停下来,等到再往包里一掏时,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拍了拍手,颂寻继续往前走,不认为有什么大不了。 起码他现在是饱着的。 第109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9 “可以确定顶楼存在幸存者,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 几人赶在天黑前回到屋子,下车时表情都比较凝重。 何冀纳闷:“奇了怪了,那里面怎么会聚集那么多丧尸,恐怕几条街的丧尸都在里头了。” 明明那栋大楼在末世前就已经搬空了,除非里面的幸存者大张旗鼓的特意吸引丧尸过去。 谢泯大步向前:“明后天继续探查情况,分析营救策略。” 推开门,屋内安静异常,桌上的三只兔子已经空了。 谢泯四顾了一圈,没看见人。 这时候他还没意识到不对劲,认为那只气性大的丧尸还在闹脾气不愿意见他。 于是主动上楼找人。 吴绘他们还在底下讨论幸存者的情况,突然就听见楼上传来摔门声。 同时抬头一眼,谢泯站在二楼走廊的位置,表情阴沉,冷若冰霜。 他从二楼一步步走下来,眼中情绪很淡:“谢安不见了。” 吴绘和何冀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方文柏若有所思。 秦浩左右看了圈不说话的队友们,开口道:“离、离家出走?” 谢泯表情更冷了。 两分钟后,全员出动。 一个人留在附近搜索,其余人四人开车沿途寻找。 晚上十二点,一无所获。 谢泯不发一言下车。 身为队里话痨的吴绘和何冀,在这种氛围下也纷纷选择闭麦。 “全部休息,明天早上执行外出任务。”谢泯面无表情,靠坐在大门位置擦拭匕首。 何冀小声靠近吴绘,两人悄声嘀咕。 “队长不准备找谢安了吗?” “应该吧。” “队长看上去很生气。” 何冀从进到队里大半年的时间,还是第一次看到谢泯情绪如此外露的样子。 “过两天就好了。” 在一旁铺被子的方文柏听到两人对话,摇了摇头。 吴绘见此不满道:“方文柏,老故弄玄虚有意思吗,我说的有什么问题?” 谢泯从不会因为私人问题影响任务进度,这一点无从争辩。 方文柏太知道和一个女人讲道理是件多不明智的事了,直接往防潮垫上一躺,被子一卷,睡觉。 吴绘一口气断在了肚子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何冀劝和道:“明天还要出任务呢,赶紧休息吧。” 他是认同吴绘所说的,对于谢泯有种自发的滤镜,觉得谢泯不会那么容易被外物干扰。 睡前,何冀还不知道自己明天即将经历什么。 第二天的人员分配上,方文柏选择和秦浩组队明哲保身,两人前往大楼背面探查情况。 吴绘负责后勤援助,顺带在对面居民楼顶端观察四周丧尸活动轨迹。 最后留下的何冀自动分配到了谢泯身边,起初还很高兴,半个小时后直接人麻了。 “基地没教你异能提升的方法吗?” “如果不能一击致命,就不要打草惊蛇。” “相同的错误再这样犯一次,或许我会考虑把你送回训练营去。” 谢泯干净利落斩杀完身边的丧尸,观察起这栋大楼安置炸药的部分,头也不回道:“连被挨批两句的承受能力都没有的话,建议你回基地申请转区,内城巡防部比较适合你。” “我不去巡防部。”何冀打起精神来,他好不容易进到第九区,被选进谢泯队里,说什么也不会放弃。 谢泯没再说话,这也是他能选中何冀的原因,实力不是最拔尖的那个,却绝不轻言放弃,越挫越勇,优点属于态度和团队信念出众。 接下来的两天,所有人都可以看出谢泯的心情不怎么好,也不敢上前触霉头。 偏何冀这个倒霉蛋总被推到谢泯跟前,这两天简直被骂到狗血淋头,成为所有人里最迫切希望谢安回来的人。 吴绘给他出了个主意,两人一合计绑了个长相还算干净的丧尸回来。 都是丧尸,养养不就出感情了。 结果刚进屋,那只丧尸就被爆头了。 谢泯淡淡扫了两人一眼:“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何冀抹了把脸,求救地看向吴绘。方文柏看不下去了:“我觉得你应该换个人出谋划策。” 吴绘这次没呛人,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于是何冀又转头看向方文柏。 方文柏:“我觉得你把谢安找回来,比较靠谱点。” 闻言何冀彻底绝望了,他要是能把谢安找回来还用等到现在。 —— 颂寻不知道有人在念叨自己,此时正在试图捕捉一只路边吃草的兔子。 刚挪出一步,兔子耳朵竖立不动,下一秒迅速跑开。 颂寻叹气,摸了摸肚子,后悔把那三只兔子一次性给吃掉了。 一路沿着个方向晃悠,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只知道路上逐渐开始变得偏僻荒凉,连个丧尸都没看到。 刚这样想,前面就接连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颂寻朝着远处看去,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朝这边飞奔而来,身后是三个嘶吼追逐的丧尸。 他孤零零站在路边,举止正常,穿戴整齐,比浑身脏兮兮还沾着血渍的小女孩还要像人。 或许是这一点被误解,小女孩跟看见救命稻草一样撞了上来。 “哥哥,你救救我。” 颂寻两条胳膊微微抬高,错愕看着扑到自己身上的小孩。 后面的三个丧尸在这时追了上来,小女孩微微打着颤,她力气已经耗尽了,此时头埋在颂寻身上眼睛死死闭着,不敢看一眼后面的情况。 颂寻吼退了那三个丧尸,足足等了两分钟,才等到小女孩颤颤巍巍抬头睁眼。 看到自动退开的丧尸,她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又抬头看颂寻,被追赶了一路都没哭鼻子,现在对着颂寻却眼泪哗啦啦地落。 “谢谢哥哥。” 她将颂寻认定为异能者,牵住颂寻的手抽泣:“哥哥可以带我去找弟弟吗?他跟我跑丢了。” 被一只小手轻轻拽着,颂寻僵硬了一瞬,站在原地木了木。 心想,现在的人类幼崽都这么自来熟的吗? 第110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10 小女孩拽着颂寻手不放,又是撒娇又是央求,到最后颂寻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加入了她找弟弟的行列里去了。 看得出她是真着急,好几次只顾着找人也连危险都没注意,还是颂寻在后面将丧尸吼退的。 连着整条街都找了一遍,她开始变得沮丧起来:“怎么办哥哥,我找不到弟弟了。” 颂寻没办法回应她。 “我忘记哥哥不会说话了。”她低着脑袋,脚步停住。 其实颂寻表现出的异常已经很明显了,他不惧怕丧尸,能在街道自由行走。 不会说话,只能发出和丧尸一样的嘶吼声,压根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类,从小生活在末世中的孩子不可能如此迟钝,毫无察觉。 可她像是不在意,或者说伪装成不知道,没有任何异样地和颂寻说话,近距离接触。 小女孩没有消沉多长时间,又开始了继续寻找,只是她这次像想到了什么,开始有目标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颂寻看了眼不远处靠近的丧尸,还是选择跟了上前。 小女孩路上没个消停,边走边说,小嘴叭叭的。 “我叫陈熹微,是我妈妈给我取的名字,是不是很好听?” “我妈妈说这个名字代表早上天亮,太阳重新升起来的时候。” “我弟弟傻傻的,希望他不要出事,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 “除了妈妈,哥哥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颂寻静静听她说着,走了差不多半小时,路上的建筑逐渐稀少分散,连丧尸都看不到几个了。 陈熹微一反常态地谨慎起来,朝着颂寻比了个嘘。 她脚步放轻,带着颂寻绕进一片居民楼内,在即将出去时,颂寻猛地停住。 抬头向前望,一栋高楼大厦矗立在居民楼前面。 乾丰大厦四个大字展示在大楼之上。 察觉到后面没动静的陈熹微回头,表情疑惑。 颂寻在见到前面大楼的一瞬间就有了退缩的打算,此时对上她的视线内心开始踌躇起来。 不过这种纠结并没有持续多久。 颂寻甚至连朝陈熹微眨下眼睛的机会都没有,一只胳膊从侧边横空出现,没给他挣扎的空隙,捂住嘴就拖进了一旁的居民楼里。 “哥哥。”陈熹微短促地惊叫一声,追上前去,同样被人一把拉拽进去。 一楼单元房内,大门顷刻关闭。 颂寻第一反应张口想咬,很快被掐住脸颊制止了这种行为。 突袭他的人从后面牢牢禁锢他,低头将脸凑到他颈侧,声音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挺能跑呀,怎么不继续跑了。” 颂寻呆滞僵住,知道身后之人是谁了。 谢泯松开手,低声凑到他耳边:“或许我应该给你身上真安一个炸弹,才能让你听话。” 颂寻没有要怀疑他话的意思,在对方松手的一瞬间,扭头就往大门方向跑。 刚迈出两步,就被一胳膊勾了回来。 谢泯垂眼,居高临下望着他:“这么急着走干什么,才几天不见就不认人了?” 被吴绘拽着的陈熹微愤怒挣扎:“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们。” 突然角落一道小小的声音响起。 “姐姐。” 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从何冀后面探出了头,直直盯着陈熹微。 陈熹微猛然回头,脸上闪过欣喜:“木木。” 何冀低头看着小男孩:“原来你会说话呀。” 这孩子是他们路上撞见的,直愣愣要往乾丰大楼里送死,被硬拉回来的,问什么也不张口,一直缩在角落里。 见两人认识,吴绘松了手。 陈熹微跌跌撞撞跑到弟弟身边,一把抱住他:“你就是个傻子,他们已经不要你呢,还跑回去干嘛。” 颂寻被这突然的认亲场面吸引了注意力,被勾着脖子也要使劲扭头往后看。 谢泯啧了声,重新将他脑袋捞了回来,严肃道:“为什么要跑。” 颂寻觉得他明知故问,不走难道还要主动送人头吗。 他什么都听见了。 “你还生气起来了。”谢泯从颂寻眼中看出愤怒,冷笑出声,“跑就跑了,我大早上打来的三只兔子也没放过,谢小安,你好意思吗?” 谢泯强烈带有谴责的反问,使颂寻短暂迷茫了下,随后猛地清醒过来。 谢泯都要杀他了,那三只兔子凭什么不能吃。 颂寻底气瞬间上来,盯着谢泯喉咙里发出气愤的低鸣。 显然,谢泯同样也很生气,按以往遇到个这么说不通的,早一巴掌拍过去给他醒醒神了。 方文柏站出来,打断了两人互相较劲的僵持局面,不想未来队里气氛持续压抑,他率先朝颂寻提出发问。 “你是因为不愿意和我们待一起,所以才要离开的吗?” 颂寻被毫无准备的一问,下意识摇头。 如果不是谢泯要杀他,他没想离开的,也就不用饿肚子了。 方文柏继续进行速问速答:“那你能简单表达一下为什么要突然离开吗?” 颂寻瞅了谢泯一眼,激动地展示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拍了拍自己,又指向谢泯。 谢泯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我要杀你?” 找到问题关键点的方文柏退出,交给当事人双方解除误会。 “我要杀你至于弄的那么麻烦吗,还给你天天找吃的回来,你能不能动脑子想想。” 颂寻觉得自己脑子很好使,耳清目明绝对不会听错。 他又指向秦浩,摸了摸耳朵,一副证据确凿的架势盯着谢泯。 “你不用找借——”谢泯对于颂寻的表述看作无稽之谈,正要反驳突然卡壳了,记忆中闪过颂寻离开那天早上自己和秦浩的对话。 颂寻见他没话可说,顿时腰板都立直了,谢泯表情变得有些奇怪,问他:“你听到我说要杀你的话,是不是三天前出任务的早上。” 颂寻肯定点头。 “我那说的是你吗,杀的是你吃进肚子里的三只兔子,不是你。” 秦浩作证:“是兔子。” 颂寻愣了愣,还是有些不相信。 都是一伙了,谁又能保证是不是串通好骗他的。 谢泯气笑了:“我真要杀你就不应该在这和你瞎耗功夫,而是把你拉进门就解决了,需要我展示给你看吗。” 第111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11 颂寻立刻拒绝了谢泯的展示,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一场乌龙。 尴尬地缩着头退到了墙边上。 一旁的何冀靠近,眼睛发亮:“你能回来太好了。” 颂寻没想到自己这么受欢迎,眨了眨眼怪不好意思的。 谢泯今天带队过来是准备正式进入大楼展开营救的,没好气地看了颂寻一眼,暂时没功夫和他计较。 而是走到陈熹微面前,询问道:“你们是从大楼出来的吧。” 陈熹微有些戒备地将弟弟拢在后面:“你们……是要去救楼上的人吗?” “对,你知道里面有多少人?” “我不太清楚。” “你们从哪下来的?” 陈熹微微微垂眼,避而不答:“里面有很多丧尸,靠你们几个人进不去的。” 谢泯盯着她:“所以里面有那么多丧尸,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熹微抗拒地后退,受到惊吓般眼眶泛红,像是再询问下去整个人就要崩溃一般。 谢泯淡淡转身,对几人道:“准备出发。” 临走前,吴绘对两个小孩嘱咐:“你们在这等着,到时候跟我们一起回中心基地。” 颂寻以为自己也是待在这里等的那个,结果却被一起带了出去。 谢泯给他身上套了件黑色的宽大外套,帽檐几乎将颂寻的整张脸遮掩住。 “人多的时候不要摘帽子,也不要出声,知道吗?” 颂寻不怎么适应地扯了扯帽子,不知道谢泯为什么要带自己一起。 谢泯表情认真:“知道就应一声。” “嗷。” 谢泯神情放缓:“出来给你抓兔子吃。” 他接着给几人分发了个绿色的胶丸,同时服下后,颂寻惊讶的发现他们身上的属于鲜活血肉的气息被替代,一种草木刺鼻的味道从他们身上浮现。 谢泯:“三十分钟的时效,必须到达顶楼。” 颂寻耸了耸鼻子,对于他们吃下的东西表示好奇,何冀自豪道:“基地研发部的成果,不错吧。” 颂寻点头。 队伍继续出发。 高耸的大楼经过多年的风沙腐蚀,早已破败不堪,透着颓态。 漆黑昏暗的大厅仿佛与外面是两个世界,形成明暗两道分界线。 谢泯率先进入大楼,除去方文柏其余人跟上。 颂寻看了眼外面的方文柏,奇怪他为什么不进去,被前面的谢泯眼神催促了下,迈步跟上。 一楼大厅大到空旷,只有靠近门窗的位置透进光,越往里走越是黑漆漆一片。 长时间未进食的丧尸会陷入休眠状态,自发寻找阴暗地,面朝着墙壁无声站立。 颂寻扫了眼暗处,被满是人头的丧尸数量惊到。 怪不得在外面时看不到几个丧尸,原来都跑这来了。 大厅打卡通道闸机后面,是电梯和楼梯间。 几人保持绝对安静,利落从闸机口跃了过去,没发出一点动静。 颂寻目测了下闸机高度,还是老老实实利用下面的空隙弯腰挪了进去。 靠近楼梯口,发现安全门从里面被反锁,秦浩上前,用异能高温燃烧门锁位置。 安全门的防火性优异,花了五分钟才将门锁熔化掉。 楼梯间里也存在丧尸,最近的那个似乎是有觉醒的征兆,才抬头,一枚冰晶嵌入了他脑中,谢泯赶在它倒下时扶住它身体,轻轻放在地方。 颂寻不明白自己一个丧尸在紧张些什么,绷着颗心跟在谢泯身边,每次路过休眠的丧尸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底下三楼是丧尸最多的楼层,再往上丧尸逐步减少,几人加快速度上楼。 在上到十七楼位置时,最前面的谢泯突然停住脚步。 楼上位置,沉闷的脚步声一步步往下,逐渐距离靠近变得清晰。 颂寻看向谢泯变得凝重的神色,知道上面那只丧尸绝不是普通丧尸,否则他不会如此表情。 谢泯当机立断拉开安全门,让所有人进去,顺带将还抬头张望上头的颂寻拎了进去。 安全门合上。 间隔不到半分钟,那道脚步停在了他们楼层,却没再继续往下,像是察觉到什么,不断在楼梯间徘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再耗下去距离规定时间就要结束了。 颂寻左右看了看,突然举手,指了指门外面。 他好歹也是个丧尸,为什么要学着他们藏起来,真和外面那个同类比起来,谁怕谁了。 几人瞬间理解他意思,齐齐看向决策者。 谢泯没直接答应,相比其他人的寄以厚望,他像是对颂寻没有多大的信心。 颂寻刚膨胀起来的自信心受挫,盯着谢泯不太服气。 僵持中,他最后还是争取到了出战的机会。 安全门被打开的刹那,游荡的丧尸旋即转身,看向从里面出来的颂寻。 同一时刻,颂寻也看清了对面丧尸的模样。 “呕——” 刚合上门的何冀瞪大了眼睛,为外面颂寻的呕吐声弄得摸不着头脑。 这怎么还吐了呢。 颂寻是真控制不住,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精神和视觉上的恐怖攻击。 对面的丧尸是个大块头,浑身膨胀的肌肉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脓疮,附着一层脓液。 颂寻看着它被脓疮挤成一条缝的眼睛,想象到了在污水池里被泡得膨胀的蛤蟆尸体。 他从没见过长这么臭,磕碜人的丧尸。 “吼——” 颂寻朝他压低声音驱逐。 丧尸身形顿住,但仅仅维持片刻,径直朝着颂寻走来。 它的目标是颂寻身后的安全门。 一直靠声音驱赶丧尸的方法失效了。 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颂寻立刻就被熏得想要跑开,想到里面的人后勉强坚守阵地,再次试图驱逐。 “吼——呕——” 还是没忍住被熏吐了。 身后的安全门咔嚓一声打开,颂寻被半搂住,带到了谢泯身后。 泛着寒光的冰锥接连朝着丧尸飞射而去。 在触碰到丧尸表面的脓疮后,仿佛被腐蚀一般化作了水,唯有最为薄弱点的眼睛被刺中,黑色的血液滴落地面,水泥地滋滋作响,出现一小片坑洞。 仅用一只眼睛,丧尸死死盯着几人,突然发出阵阵嘶吼。 尖锐的吼声带有召唤的意思,在楼道中层层回荡。 一瞬间,沉寂的大楼被唤醒。 第112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12 除去基地内严苛的筛选训练,这也才是何冀第三次执行外出任务,更是从没见过这样超出认知的变异丧尸。 一时惊慌:“怎么办?” 没人回答他的傻问题。 谢泯叫了声:“秦浩。” 一道火柱应声而起,完全包裹住丧尸。 冰锥对它没用,灼烧的火焰却能突破它外表毒液的防护。 得益于丧尸发达的嗅觉感知,颂寻不仅能听见噼里啪啦脓疮爆裂的声音,还被迫闻到一股烤焦的腥臭味,如果详细比较的话,五天没有清洗的公共厕所都得朝它叫声爸爸。 颂寻抑制住自己不断朝着恶心方向发散的思维,僵硬的面部表情首次突破极限,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忍不住用手捏住了鼻子。 吴绘侧目:“你俩好歹是同一个物种,你这表现太伤丧尸了。” 颂寻才不承认他们是同类,他可以接受缺胳膊短腿,脸上少块肉的,但绝不包括眼前这个浑身鼻涕泡粘粘糊糊,还比厕所臭的东西。 被颂寻吐槽丑东西的丧尸全身被火焰覆盖,但看上去却依旧生龙活虎,似乎专门盯上了第一次朝自己出手的谢泯。 它嘴里还在不断发出尖锐的召唤声,如同一个火球朝谢泯冲去。 谢泯眸中清晰映照丧尸的攻势,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沉着而又冷静。 距离缩近的一瞬间,侧身躲过,手腕一翻,匕首狠狠刺入丧尸后脑。 变异物种顽强的生命力得到体现,丧尸只是身形晃了晃,双臂朝着谢泯挥舞,他表面的毒液带有腐蚀,很大可能携带病毒。 谢泯果然收刀后退,没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一脚蹬上楼梯扶手借力,纵身一跃,如一阵风迅猛而下。 匕首从丧尸头顶贯穿。 倒地声随后响起。 谢泯朝众人招手:“加快速度。” 楼道里已经开始出现嘈杂混乱的脚步声,蜂窝般朝上奔跑,嘶吼。 一行人迅速上楼。 颂寻跑到一半脚步放缓。 不对呀,他跑什么,难不成还能被楼下那些丧尸生吞活剥了? 颂寻停下脚步,站在楼梯拐角中间,很快底下涌上一群丧尸,对于半道上傻愣愣不动,挡着道的丧尸就是一通吼。 颂寻觉得自己受到挑衅,站在高处俯视:“吼——” 刚还嚣张的丧尸瞬间老实了,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楼下新赶过来的丧尸源源不断,掰开同伴往前挤,遭到了颂寻的同等镇压。 颂寻吼的嗓子都要冒烟了,但说实话,这种训小罗罗当老大的感觉还挺爽,果然,权力掌控在手里的滋味是美妙的。 沉浸在当老大中的颂寻没有注意到楼底下再次涌上的丧尸群。 前面不动,后面还在增多往上涌,一波一波往上推挤。 颂寻跟前的丧尸被挤得身形不稳,摇摇欲坠,再也坚持不住轰然倒地。 在被压倒的前一秒,颂寻还嚣张地嗷嗷叫着,做梦也没想到踩踏事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眼前一黑,骨头被好几个丧尸堆叠的重量一压,发出不堪重负的挤压声。 颂寻拼命往前挤,却只有一只手突出重围,袖子都被勾破了。 完了完了,他可没什么大而无畏,英勇奉献的精神,最多就是想着争取些时间,好歹也算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包吃住的,真没有要奉献自己的意思。 就在即将喘不过气时,颂寻探出的手被另一只干燥,指腹带着薄茧的手握住。 身上猛然一轻,颂寻从一团乱麻的丧尸堆里被拖了出来,对上了谢泯冰冷的神色。 “乱跑什么。” 颂寻被拉着往楼上跑,对于谢泯的臭脸很不服气。 不识好歹的人类,明明是自己为他们拖延了时间。 谢泯随手解决从安全门窜进来的丧尸:“出去后,兔子扣掉一只。” 颂寻:? 瞬间天就塌了,他已经饿了三天,谢泯竟然还要克扣他口粮,世界上还有比谢泯更无理取闹的人吗。 秦浩几人已经等在顶楼,见谢泯带着颂寻上来,连忙打开安全门,在所有人进来后反锁。 没多久撞门声便从外面响起。 几人没有理会,开始在顶楼寻找幸存者踪迹。 绕过大片的办公区,谢泯寻着大楼外挂出红布求救的位置,来到了一处办公室门前。 敲响了紧闭的大门。 “中心基地救援队,开门。” 几乎是话音刚落,大门应声而开。 开门的年轻男人见到来人是谢泯后,眼中爆发出激动的光,介绍身份:“中心基地九区幸存者追踪部,杨吉。” 办公室里随后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杨吉介绍道:“张和宽,是他组织幸存人员躲在里面的。” “这是基地派出援救我们的谢队。” 提到谢泯时,他明显语气要激动许多,基地的风云人物,从无败绩,多数时间都在执行外出机密任务,能近距离接触一次的机会都难得。 “谢队长好,谢队长好,感谢你们能来援救我们。”张和宽笑呵呵想要和谢泯握手,可在和他对视的一瞬间,伸出的手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谢泯眸色浅淡,眉目疏冷,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直截了当询问杨吉:“里面情况怎么样?” 杨吉正色:“总共二十五人,其中有个右腿骨折的女人,行动不是很方便。” 他们从基地过来时大楼就已经被丧尸包围住了,为了给里面被困的人赠送食物,一共五个人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了。 谢泯朝吴绘投去眼神:“现在撤离。” 吴绘率先进去搀扶那个受伤的女人,组织人员撤离。 二十五个人里面男人占了九成,中年人居多,个个精神萎靡,被困在里面食物短缺,脸颊凹陷。 这栋大楼共设有左右两边的楼梯口,以供员工疏散。 现在丧尸都被聚拢在一边,是最好离开的时机。 张和宽却看着谢泯几人迟疑:“过来救援的人是不是有点太少了?现在出去万一……” 杨吉打断他:“没事的,谢队手底下的人能力都很出众,一定会把我们安全转移出去的。” 第113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13 另一边楼道果然更为安静,零星几个丧尸都被何冀解决。 一直下到十楼,底下的丧尸多了起来。 谢泯率先将安全门反锁,堵死在十楼办公区晃悠的丧尸,哐哐的砸门声吸引了楼下丧尸。 谢泯和秦浩打头阵,清出一条路。 这时候大部分丧尸都堵在左边楼道,只要动作够快,一鼓作气冲到楼底下问题不大。 “下面好多丧尸,我们真能出去吗?” 人群中突然有人发出声音,没人愿意主动上前。 垫后的何冀听见这话最先沉不住气:“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浪费时间,赶紧走呀。” 他的话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冰锥凌空刺入飞扑过来的丧尸,谢泯的声音透着冷意:“前面后面的丧尸很快会包抄过来,想死就在这等着。” 不近人情的话直接点破这些人的处境,他们中有人慌乱起来,胡乱发泄着各自的情绪。 “早知道这么不靠谱就不下来了。” “基地为什么不能派多一点人救我们。” “还不如待在上面。” 杨吉出来维持场面:“大家听从安排,赶紧下楼。” 他率先往下走,后面的人断断续续跟上。 颂寻回头望了两眼,发现后面已经有丧尸过来了,而这些人还不情不愿地耽误时间,看得他一个丧尸都要和后面跳脚的何冀共情了。 发现这个问题的不止颂寻一个,有人情绪崩溃地喊了一嗓子。 “后面有丧尸过来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秩序完全乱了,二十多个人堵在狭小的楼道推攘,尖叫。 张和宽凑上前:“谢队长,你可是说过要把我们全部救出去的。” 乌压压一片情绪激动的人发出各种吸引丧尸的噪音,谢泯费解这些人怎么好好活到现在的。 “闭嘴——” 冰冷的呵斥压过嘈杂和喧嚣,谢泯淡漠扫了眼众人,极具压迫的视线使人群一下安静。 “不想死的话,接下来我说什么你们就照做。” 谢泯站在楼梯间的窗户前往外看,对面是他们之前待过的居民区。 “秦浩何冀,坚持两分钟。” 一前一后两人同时应道:“是。” 吴绘将骨折的女人交给杨吉,自发前去后面援助何冀。 谢泯无比自然地从颂寻勾破的袖子上撕下一块布缠手上,又随手给他拉了拉帽子戴严实:“出去给你换新衣服。” 颂寻还来不及反应,清脆刺耳的玻璃声在耳边炸响。 一道晶莹剔透的冰桥顺着对面居民楼方向蔓延,悬空而起。 乾丰大楼隔了对面一条街的距离,少说也有两百米。 冰桥不断在空中蔓延,乍一眼看过去如同海市蜃楼的虚幻。 这样的场景颂寻只在科幻电影里见过,他转头看向谢泯,发现他额角渗出冷汗,脸色泛白,他的异能已经到达临界点。 冰桥距离对面还有不小的距离,蔓延的速度也因为异能的枯竭放缓,但没有停止。 最终在两分钟内完成搭建。 谢泯看向呆愣住的杨吉:“过去。” 杨吉如梦初醒,顾不上谢泯什么时候觉醒异能,他一把搀扶住骨折的女人,率先上桥。 冰桥稳稳悬浮在半空中,没有塌裂摇晃。 谢泯继续看向第二个人。 男人被赶鸭子上架。 十楼的距离,站在只有半米宽的冰层上,朝下望一眼都头晕目眩。 男人不敢停下脚步,相比这样胆战心惊地硬着头皮往前,他觉的也好比被后面的男人冷眼盯着强,他真的怀疑自己要敢磨叽一下,不是被扔上桥就是留下喂丧尸。 有了前面打头阵,后面的人陆续跟上。 唯独到了最后面一个女人身上出现问题。 她腿软地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不行的,我恐高,我上不去……” 两道火墙暂时抵挡住丧尸,何冀上前道:“我背你过去。” 女人看了眼窗外,身体颤抖:“不行……我不……” 她话还没说完,被谢泯一个手刀下去,彻底没了意识。 谢泯不耐:“你跟她废什么话。” 何冀试图安抚的话全咽了回去,默默背起女人出去。 吴绘秦浩随后。 这个时候只剩下谢泯和颂寻了。 “你直接走楼梯下去,别再犯傻被压底下了。” 谢泯一条腿跨上冰桥,微不可见地身形一晃,颂寻看着他这一晃心里也跟着咯噔了下。 他任务目标要是在这嘎啦,还完成个鬼的任务,要啥双倍积分? 颂寻上前一步,在谢泯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扛起他就上了桥。 下一刻,楼道里的丧尸突破火墙,朝着窗口聚集。 颂寻不敢看下面,觉得自己可能也有点恐高。 偏偏谢泯还不是很配合,滋滋冒着冷气:“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骗丧尸呢,明明站都要站不稳了,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例,又不是没扛过,犟什么犟。 败在不会说话的缺陷上,颂寻没少被谢泯嘴上训斥,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在心里念叨了个爽,要是能指着谢泯鼻子直接开麦,那就更爽了。 颂寻心里正谴责的起劲,忽然感觉桥面震颤了下。 不是错觉。 他猛然回头,看见窗口前赴后继扑上桥面的丧尸,数量太多了,桥面马上就要因为承受不了重量而断裂。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流动,颂寻定定望着窗口处挤出的丧尸,脑中爆发强烈的驱逐意念。 同一时刻,窗口处还要往前挤的丧尸犹如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掌控,提线木偶般停住了动作。 颂寻无暇顾及这一变化的缘由,赶在桥面轰塌前,顺利踏上了居民楼顶楼,将‘孱弱’的谢泯放下。 随着冰桥的坍塌,连同上面的丧尸一并摔下高楼。 何冀都惊呆了,朝颂寻竖起大拇指:“酷毙了。” 扛过谢队的丧尸,真男人。 颂寻不经夸,眼珠子不经意就转到了谢泯那边,想看他会不会有难为情的一面。 却没意料到谢泯也在看他,神色认真,凝视良久也没挪开眼。 这下反倒把颂寻给弄不自在了,偷偷挪开眼睛。 谢泯无法准确形容出自己的心情,他一向习惯成为庇护别人的存在,就算有受伤或者身体不舒服,没到极限绝不会表现出来,谢泯将那视作弱点,不应该暴露人前。 轮到今天破天荒的成为被庇护的一方,还是个丧尸救的他,这种感觉有点奇怪,但谢泯不抗拒。 就是这不受控制的心跳紊乱是怎么回事? 他用手掌捂住胸口,试图掌控这种奇怪的现象。 第114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14 附近丧尸都聚集在大楼里面,居民区还算安全。 谢泯带领众人朝里走,保持开与大楼的距离,用对讲机联系方文柏行动。 颂寻正奇怪什么意思,只听后面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脚下所踩之地都震了震。 回头看去,原先屹立在原地的乾丰大楼只剩下飞扬的尘土,以及一片废墟。 废墟之下,掩埋着的是无数丧尸。 周围有人惊呼,看着这幕说不出话。 显然,造成这一盛举的人只会是前来营救他们的队伍,被他们最初不被信任的人。 一天下来的震撼太多,一直蜗居在这块小地方的幸存者们首次见识到异能者的强大,对比起来,他们显得那么弱小而低微。 方文柏在两分钟后集合,不爽地抱怨弹药的威力没有达到自己预估的效果。 二十多年的风吹日晒,绝大多数炸药已经不能用了。 陈熹微姐弟俩依旧好好待在原地,房门打开,吴绘将两个孩子带了出来,一起前往临时营地。 皮卡货箱每辆分散上人,颂寻回到了他之前的老位置,守着破了洞的车窗口。 两个多小时,车子停在了那座长满藤蔓的房子前。 一下车,颂寻身边就跟过来两个小尾巴。 陈熹微晃了晃他衣摆:“哥哥,我们今天要住在这里吗?” 颂寻点头,他注意到陈熹微和那些幸存者间的怪异之处,明明都认识,可双方都没有任何交流,那些人在面对陈熹微姐弟时眼神会不自然闪躲。 默契地与两个小孩隔开距离。 陈熹微也不愿意靠近那些人,一直缠在颂寻身边,手上牵着弟弟。 颂寻不太明白这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小女孩为什么喜欢待自己身边。 吴绘架出了个大锅,土豆的香味蔓延开。 火光摇曳的影子下,端坐在地上的一众人迎来他们久违的放松,气氛变得安静祥和。 谢泯在这时进门,手里提着两只兔子,短靴在一片安静中发出清脆的落地声。 被困在顶楼,只靠着压缩饼干度日的众人目光不由投向谢泯,盯着他手中的兔子冒光。 张和宽从地上起身,双手就要接过那两只兔子:“劳烦谢队长这么为我们着想,基地出来的人都是热心肠,感谢感谢。” “谁说给你的?”谢泯避开他的手,不客气道:“要吃自己打去。” 张和宽脸上一僵,意识到这位的与众不同,寻常人被高帽一戴,就算不愿意也不好意思拒绝,更何况扯上了基地的情况下。 陈熹微嘴角扯出一抹笑,神色晦暗。 “哥哥,这些人真的贪婪又恶心,对不对?” 颂寻侧目,这话压根就不像是一个孩子口中能说出的,陈熹微目光沉沉盯着张和宽,眼中带着令人发怵的阴鸷。 谢泯拎着兔子上楼,打断了颂寻的沉思:“跟上。” 三天没进食的颂寻瞬间什么都抛掷脑后了,脚步轻快地跟着谢泯上到二楼,接受愉快的小灶投喂。 谢泯说要扣掉颂寻一只兔子的话最终没有奏效,吃饱的颂寻心情愉快,跟着谢泯一起下楼。 底下正巧开饭,每个人分到自己那份食物后席地而坐,端着碗珍惜这口热乎东西。 颂寻随意扫了一眼,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一直到十分钟后,才意识到一直缠着自己的陈熹微和木木都不见了。 颂寻手刚触碰到谢泯袖子,消失不见的陈熹微却从门外冲了进来,脚步踉跄惊慌失措。 “我弟弟跑出去不见了,求求你们救救他。” 谢泯拧眉:“他怎么会一个人跑出去?” 也才一个吃饭的功夫。 陈熹微六神无主,抽泣道:“我弟弟有精神疾病方面的问题,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危险,一个没留意就总是往外跑。” 吴绘想到第一次见到那孩子时的状况,对谢泯道:“那孩子看上去是有点……”她隐晦地没说全面。 谢泯:“秦浩留下,其他人跟我出去找人。” 眼见他们即将出去,颂寻突然拽住了谢泯的衣袖。 “怎么了?”谢泯回头,“你要跟我出去?” 他没发现,自己在面对颂寻时,说话的语气要比寻常降低两个度,显得耐心十足。 颂寻无法表达,只是无端感到有些怪异,不好的预感。 但这太牵强,压根无法代表什么。 最后还是放开了谢泯,摇了摇头。 谢泯带队出去后,屋内只剩下秦浩一人守门,颂寻看见陈熹微朝秦浩走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人一同朝外走去,两分钟后,回来的只有陈熹微一个人。 她径直走向颂寻,脸上挂着笑意,再没了之前不见弟弟的着急。 “哥哥不用担心,我的目标不是哥哥的朋友们。” 这一刻,陈熹微褪去所有伪装,暴露出自己疯狂的一面,她看向蹲坐在地上的那些人,轻声细语。 “这些人根本不值得挽救,最好的归属应该是葬生在丧尸嘴下。” 随着她的靠近,颂寻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在火光的照映下,陈熹微脸上毫无血色,竟是透着灰青。 她的气息在改变,由鲜活化作死气。 “啊——”靠近门口的位置爆发出尖叫,原本的安详被一扫而光,混乱惨叫占据主场。 这块进行过清扫的区域不知为何涌现丧尸,毫无预兆地闯入。 一个、两个、蜂拥而入。 人群被困在屋内,成了瓮中鳖,盘中餐,只能无助缩在墙角尖叫。 陈熹微见颂寻抬步,开口道:“其实我知道哥哥是丧尸,但我能感觉出你不会伤害我,但这些人如果知道哥哥身份的话,他们不会感激你救了他,危险平息之后,他们会驱逐你,杀了你——” 她自言自语般:“……比那些丧尸还要恶心。” 门外的丧尸还在增多,退至墙角处的众人已经没有后路,眼见丧尸逼近,混乱中,那个右腿骨折的女人被推到了最外面。 她已然抱着必死的绝望,望着丧尸张嘴朝自己肩膀撕咬,木然闭眼。 痛苦迟迟没有来临,女人茫然睁眼,丧尸距离她仅仅半指间隙,像是被某种力量操控,僵硬定格。 她眼中泛出热泪,劫后余生瘫坐在地,手脚并用往后撤退。 这是颂寻第一次清晰操控自己的异能,思维如同无数延伸的触角,融入丧尸的大脑中,控制他们的行动与嗜血的本能。 第115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15 仿佛进入了一种从未探寻的全新的世界,陈熹微的声音飘荡在天边之外。 颂寻身处一片虚空,有黑色的墨点悬浮空中,被他的意识触角所掌控,但渐渐的,黑点在增多,他逐渐感觉到力不从心。 是异能被耗空的征兆。 破窗声哐当响起,丧尸从四面八方涌进,陈熹微激动地看着这一幕,欢快地笑着,一切都乱了套。 颂寻第一次感受到疼痛的滋味,头痛欲裂。 意识触角一寸寸枯萎,断裂。 丧尸群失去控制,有惨叫响彻屋内。 颂寻愣愣看着这一幕。 混乱中屋外好似响起刹车声,轮胎与地面之间摩擦,刺耳尖锐。 下一刻,寒光在每个人眼前闪过,由于速度太快,他们无法看清那是什么,直到丧尸倒地,才看清每个丧尸额心都出现了一枚泛着寒气的冰锥。 “有人来救我们了——” “他们回来了。”从丧尸嘴下逃生的男人又哭又笑,殷切看向门外。 谢泯带队进门,没费什么功夫解决完余下丧尸。 颂寻身体倚靠在楼梯扶手上,看见他们回来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是松早了。 等到察觉陈熹微不见时,人群中响起惨叫。 张和宽捂住手腕,恶狠狠推开陈熹微,破口大骂:“你他妈敢咬我,找死呀!” 一个十岁小女孩的力量不足以对抗一个成年男性,几乎是被甩到地上,额头撞上墙壁发出闷响。 她好似是感受不到疼痛,嘴里不断发出笑声。 张和宽抬脚就踹,却被陈熹微下一个举动惊到双腿发软。 陈熹微坐起身,一手扫起袖子,露出手臂上泛黑的狰狞牙印,声音依然泛着小女孩的甜腻。 “我被感染了,你也一样。” 张和宽不可置信看向自己手腕,只见牙印周围泛起和陈熹微同样的青黑,只是颜色更浅些。 他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嘴里满是脏话,抬拳就要上手。 一道身影落在张和宽身侧,人群散开。 张和宽看到那位年轻的队长靠近,在对方淡淡的注视下放开拳头。 谢泯问地上的陈熹微:“外面的血是你布置的?” 这更像是一句陈述。 楼梯口,颂寻望着地上的陈熹微,感到由衷的茫然。 他大概知道自己在她身上嗅到血腥味道的缘由了。 千方百计引开谢泯等人,不惜放血引诱丧尸,以自己被咬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而做出这一切的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才会促成这样的局面呢。 陈熹微倚靠着墙壁喘气,那双带笑的眼中透露出恨意,她死死盯着张和宽,轻移视线,看向外围的一圈人。 人群中没人和他对视,纷纷移开视线。 陈熹微笑了声,对谢泯承认道:“没错,外面的血就是我放的,丧尸也是我引来的,可惜……如果你们晚点察觉,那我大概是要成功了。” 谢泯眼中并无波澜,提出关于乾丰大楼的猜想:“乾丰大楼被丧尸包围的事和你有关系吗?” “当然,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们引过去的。” 听到陈熹微应答的一瞬间,人群被怒火点燃,目光不再闪躲,盯着陈熹微恨不得千刀万剐。 “你还是人吗!” “杀了她,杀了她——” “小小年纪,心……” 人群中义愤填膺的谴责此起彼伏。 谢泯问道:“为什么。” 陈熹微看向咬牙切齿瞪着自己的张和宽,好像真的很疑惑般:“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表情看我,我妈妈被你推出去抵挡丧尸的时候,你难道没想到有这一天吗?” 她一一看向屋内众人,质问:“她最后逃回来时你们为什么不开门!没有一个人开门!” 有人出声:“谁知道她有没有被感染?” 陈熹微死死瞪着那人,瞳孔已经有了变化,浑浊不清:“这就是你们眼睁睁看着她被丧尸啃食的理由?没有检查,没有确定,就凭一句轻飘飘的质疑。” “张和宽,你嫌弃我浪费食物赶我走,可为什么连木木也不放过,连自己儿子也这么狠心吗?” 张和宽面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不承认吗……”陈熹微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看向众人,“都没人愿意承认吗,还是你们都有过参与。” 众人纷纷推卸回避,指责她胡说八道。 陈熹微已经没有力气去计较了,他朝谢泯道:“我弟弟才五岁,他什么也不知道,请你们不要迁怒他。” “他会对你们有用的。” 说完这句似是而非的话,她转头看向颂寻,眼睛一弯:“木木很喜欢哥哥,哥哥有时间可以陪一陪他吗,让他能开心一点,还有……对不起呀。” 颂寻点头回应了她。 她显然已经支撑到了极致,伏在地上的手开始颤抖,最后朝谢泯看了一眼。 谢泯明白她的意思,催动异能,冰锥没入陈熹微眉心,结束了她的生命。 一旁的张和宽吓傻了,他死死捂住泛黑的伤口,转身朝大门跑去。 没跑两步,后脑被相同的冰锥贯穿,瞪着眼睛倒了地。 秦浩回来时看见满地的狼藉,意识到自己犯了错。 他手上抱着木木,艰辛地解释:“陈熹微让、让我救木木,解决丧尸、耽误了时间。” 被抱在手上的木木看见了地上的姐姐,挣扎着从秦浩身上下来,跑来了陈熹微的尸体旁。 “姐姐,姐姐,姐姐……” 他嘴里一直念叨着同一句话,像是意识不到陈熹微已经不在,站在一旁不断呼唤着她。 颂寻看着这一幕心里沉闷。 陈熹微这个小女孩身上总是有股捉摸不透的薄层,他能看出陈熹微对木木的真心疼爱,却无法理解她又为什么会将木木置身于危险之中,只是为了引开秦浩。 一夕间,颂寻对于人类情感的接收仿佛放大,不再处于最初的浑浑噩噩。 于是他开始思考自己的行为,阻止陈熹微是对的吗,帮助那些人是对的吗,究竟怎么区分出对错。 他想要靠近木木,意识却突然陷入一片空白,身体瘫倒了下去。 隐约中似乎有人接住了他。 谢泯眼中闪过紧张,及时扶住了昏迷的颂寻。 “谢安。” 怀中人无知无觉,连呼吸也若有似无。 谢泯紧皱着眉拦腰将人抱起,不再理会下面混乱的一切,上了楼。 漫长的一夜,晨曦微露。 颂寻第一次感受到睡醒后的满足感,懒洋洋地不愿意睁眼,感受到围绕自己的温暖源,忍不住贴近蹭了蹭。 突然感觉到不对劲,猛地睁眼。 沉睡的一张俊脸映入眼中,近在咫尺,颂寻惊叫出声:“谢泯——” 声音戛然而止。 等等,刚才那声音是从他嘴里发出的? 谢泯被他的叫声惊醒,反应了一瞬,眼中出现错愕,愣愣看着颂寻:“你会说话了?” 颂寻不是很确定:“我会说话了?” 第116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16 对于颂寻突然会说话这事,何冀几人抱有超高的好奇心。 “来来来,跟我说句话。” “叫一下我名字试试。” “听个声。” 颂寻清晰标准地念出几人名字,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得意。 吴绘夸张道:“好厉害,我们小安绝对是全世界最酷的丧尸。” 何冀没忍住笑出了声。 颂寻察觉出几人故意逗自己,负气转身离开。 “哎,怎么走了,不多聊会?” 颂寻当没听到,一下楼,手心被一只稚嫩的小手牵住。 “哥哥。”木木抬头望他,用自己微小的力气拉着颂寻往之前陈熹微倒地的位置走去,指着地上念:“姐姐。” 他不爱说话,除了重复姐姐两个字,现在多出的称呼就只剩下对颂寻叫哥哥了。 陈熹微说的没错,木木喜欢颂寻,除了待在颂寻身边,他谁也不理会,更是没见过他张嘴,安安静静像是一尊没有生命力的雕塑。 颂寻见到他心底总是会柔软几分,他蹲下身。 “姐姐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在另一个地方默默看着木木。” 木木垂下头,不哭不闹地呆呆望着陈熹微躺过的地方。 颂寻从口袋里拿出吴绘送给他的糖,剥开塞进了小孩嘴里。 “好吃吗?” “甜。”木木难得蹦出一个字。 颂寻摸了摸他脑袋。 木木的出身并非他母亲自愿,从不是抱着期待降生,所以就连一个姓氏也不配拥有,唯一对他真心的姐姐离开,一个才五岁的孩子孤身生活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是颂寻想想也感到沉重的事。 谢泯刚从外面打了兔子回来。 一楼的众人见怪不怪,知道这是单独留给那个戴着连帽,从不说话的少年准备的,但这次没人提出质疑。 在经过陈熹微那事后,他们要老实很多。 谢泯在楼梯口停住脚步,回头看向颂寻。 颂寻将口袋里的糖全塞给了木木,跟上特意等着他的谢泯。 木木紧紧握着手里的糖果,一直到自己追寻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才失落地垂下头,对着手心的糖果发呆。 楼上,谢泯赶在颂寻吃完第一只兔子前,将手上的另一只清理干净,刚给出去,却见他提前撕下一只腿才开始吃。 谢泯挑了挑眉:“怎么还开始屯粮了?也没少了你吃的。” 颂寻不吭声,吃完抹干净嘴就又重新下楼去了。 谢泯站在二楼走廊往下看,瞧见颂寻拿着兔腿给秦浩烤熟,偷偷塞给了木木。 目睹全过程的谢泯都给气笑了,没忍住磨牙,小白眼狼,他每天辛辛苦苦折腾一通,没落到一点好处。 一个刚认识没两天的小孩就给他拿下了。 颂寻完全没发现自己的小动作被谢泯目睹,所以也不明白谢泯一下楼就拿他出气,脸都给揪红了是发什么毛病。 何冀在最后将颂寻解救出魔爪,对谢泯汇报道:“基地派遣的护送人员今晚会到。” 谢泯视线从一溜烟逃跑的颂寻身上收回,应了声。 何冀不解:“基地为什么不让我们直接护送,还要另外找人。” 谢泯觉得他问了句废话,基地不让他们回去除了有新的外出任务,不会再有别的可能。 他没有要为何冀解答的意思,打算让自己的队员能多动动脑子:“自己琢磨去。” 事情不出所料,基地果然有新的任务下达,但这次过来护送幸存者回去的负责人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唐讪,基地二把手,能劳他出手的哪件不是关乎基地安危的大事,怎么会只为过来接几个幸存者。 对比身穿黑色作战服,身上总带着股肃杀之气的谢泯几人,唐讪要显得温和文雅许多,上前和谢泯几人打招呼。 “大家辛苦了,就是接下来还要劳烦各位。” 他没直接说接下来的具体任务,而是看向谢泯:“能否请谢队借一步说话。” 何冀轻声和吴绘嘀咕:“什么任务搞这么神秘,居然连唐讪都过来了。” 两人交头接耳地讨论。 谢泯带着唐讪走向门外,一边随口道:“这批幸存者先放第三区过渡一下。” 闻言唐讪愣了愣,扫了眼屋内的众人:“好。” 里面的人浑然不知两人提及的第三区是什么意思,团坐在一处无聊地张望外面的车队,幻想进入基地后受人保护的安逸生活。 他们不知道何冀几人可是再清楚不过。 吴绘幸灾乐祸:“挺好。” 第三区是专门安排基地内犯过事的刺头,管理以严苛着称,进去就是为基地的边防添砖加瓦,挥洒热汗的,除非表现好,否则别想出来。 吴绘想到自己每天一日三餐还得伺候他们,个个理所当然,没一个识趣上来帮忙的事就气的不行。 再加上陈熹微那事,对这些人就更没好感了。 屋外,天色渐晚。 两人站在树下。 谢泯:“说吧,什么任务。” 唐讪表情郑重:“基地接到消息,位于潭城的研究所被丧尸攻破,基地委托你们前去营救一个人。” 他将一张照片递给谢泯。 借着升起的柔和月光,照片上是个年轻男人,身穿白大褂,五官端正俊雅。 “他和他的老师被困在里面,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还活着。” “程博士和他的老师在末世初期对丧尸病毒就展开了研究破解,我们需要这样的专业人士,他对基地的作用和影响力非常重要,请你们务必将人营救回来。” 谢泯将照片收好,接下了这个任务。 唐讪继续道:“还有一件事希望谢队能留意一下。” 谢泯颌首,示意他直接说。 “程博士传来的通信中,让基地留意一个丧尸的情况,一经发现直接带回基地,保证活口。” 谢泯眼中闪过波澜,抬眼看向唐讪,语气不自觉压低:“有什么特征突出点。” “具体外貌不清楚,不过右肩刻有013字样。” 心底隐隐的预感成为现实,谢泯表情凝固了一瞬。 唐讪敏锐地察觉出谢泯短暂的异样,着重道:“谢队要是有发现上述丧尸的踪迹,请尽快带回基地。” 他观察着谢泯的神情,却见他表情如常,透着漫不经心的冷意。 “当然。” 唐讪只当自己太过敏感,和谢泯说了些场面话后,开始组织起幸存者返回基地的事。 第117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17 颂寻从草堆里探出脑袋,盯着空荡的大树底下出神。 第一次朝996探寻起自己的来历:“我和潭城研究所有什么联系?” 程博士又为什么要让基地特意找他? 996:“你是从潭城研究所出逃的实验体。” 颂寻忍气吞声:“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没说吗?”996略显心虚,殷勤地为他全面分析:“如果这次谢泯没有供出你,等到前往潭城,你反正还是要落程博士手上,时间早晚的问题,开心点,毕竟按照你的徒步速度,赶往基地参加丧尸突袭得花上三到四个月。” 颂寻居然觉得它说的有些道理。 想到谢泯没在那人面前透露自己,就还挺仗义的,比起被不认识的陌生人带走,他更愿意接受跟在谢泯身边,最后自投罗网。 颂寻跺了跺脚,带上啃完兔腿的木木,给他擦掉嘴上的油消灭证据,当作无事发生进了屋。 第二天大早,唐讪组织幸存者上车,准备返程。 在轮到木木这个唯一的小孩时,出了岔子。 他不愿意上车,拒绝听从任何人的指挥,有人强拽就放声尖叫,完全无法交流。 吴绘蹲在他跟前,轻哄道:“基地里有很多跟你同龄的小朋友,回去就有人跟你玩了。” 基地中的孩子都是统一由专门的部门机构保护教导,是做为被严密守护的存在,相比在外面,基地对于木木来说可以保证绝对的安全。 木木对于吴绘的话不为所动,固执地在屋内张望,搜寻着什么。 处在二楼的颂寻最终还是下了楼,擦肩而过的瞬间,站在楼梯口的谢泯手臂轻晃了一下,像是一个阻拦的动作,但被强行压制。 颂寻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来到木木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 “木木听话,跟大家一起回基地好不好。” 颂寻的靠近使木木有了些反应,他勾住颂寻衣角,声音失落难过:“哥哥。” 颂寻想了想,许诺道:“过段时间,我就到基地去看你。” 木木有所松动,抬眼看着颂寻像是在确定真实性。 为了哄小孩,颂寻罕见俏皮了一下:“骗你是小狗。” 唐讪视线落在背对自己,戴着连帽的颂寻身上,转头询问一旁的吴绘。 “这位是?” 吴绘面不改色:“这是我们新招收的队员。” 唐讪看了眼表情如常的谢泯,开玩笑的语气:“能被谢队收纳的人能力应该都不凡。” 何冀夸张地竖起大拇指:“能力一级棒。” 颂寻的身份毕竟太过特殊,被他们提前安排在二楼没有下来,没想到还是让两人撞见了,唐讪那只老狐狸是出了名的敏锐,让他盯上绝不是一件好事。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 随着木木上车,唐讪不再多停留,驾车返回基地。 屋子一下又空荡起来。 谢泯将最新任务公布,指定了前往潭城的最优路线。 谈论中一切正常,可又好像哪里不对劲。 何冀和吴绘相互对视,察觉出异常,就连最为迟钝的秦浩也意识到,谢泯心里装了事。 从前的谢泯在对待任务上向来状态充盈,冷静理智,而不是无规律地出神,眉头紧锁,连语气都透着沉重。 谢泯这样很容易让他们认为这次任务的艰巨程度到了有去无回,可能壮烈牺牲的地步。 何冀咽了咽口水,看向迟迟没有宣布解散的谢泯:“队长?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提问声将谢泯飘远的思绪拉回:“就这些,明天准备出发。” 几人原地解散,享受起任务开始前的休闲时刻。 吴绘在院子里的生火,准备把上次放空间里没吃完的野猪烤了。 何冀跟方文柏在研究自制烤架。 说笑忙碌中,气氛融洽松快。 谢泯站在窗边,沿着藤蔓一角处的空隙,盯着外面的一道身影。 颂寻蹲守在分割猪肉的秦浩身旁,馋得快要流口水了,感应到似乎有人在注视自己,转头看了圈,没发现什么。 秦浩将四分之一的肉分给了他,颂寻喜滋滋地接过,道谢。 日光从藤蔓缝隙中折射出几道光线,浮尘在光束中无所遁形,也将昏暗中的谢泯笼罩,无所遁形。 谢泯收回目光,手指在光束中微微颤动了瞬。 昨晚唐讪的话句句倒映耳中。 谢安右肩上特殊的印记,程博士的通信内容,潭山研究所,这些都串联成了一条线。 第一次遇到谢安被咬时,谢泯将自己没被感染归咎在了抑制剂或异能觉醒上,从而漏掉了谢安的特殊性。 程博士特意寻求基地帮助寻找的丧尸怎么可能会是普通的丧尸,这太牵强了。 谢泯无法蒙骗自己,如果……如果谢安的存在关系着所有人类的存亡,那他是否还有选择的余地。 谢泯从出生起都在朝着相同的方向和目标前进,那个存在于上一辈人口中美好明媚的世界。 那也是千千万万人共同的希望。 谢泯开始看不懂自己了,为什么没有朝唐讪说明谢安的存在,为什么要刻意的纵容隐瞒。 何冀他们并不明白谢安的身份,可他却是明知故犯。 谢泯身体中仿佛分割出两个自己,一方理智,一方私欲。 一个最初当作有趣解闷的丧尸,不知不觉中占据主导,影响他的判断和决策。 谢泯清晰认知到自己的错误,既然是错误,那么必须——更正。 何冀最先看到谢泯出来,开心地招了招手:“烤肉快好了。” 已经吃饱喝足的颂寻坐在草地上,昏昏欲睡。 自从那天昏倒后,他的身体似乎迎来某种转变,越来越像个人类,会通过睡眠维持身体机能的运转。 颂寻头一点一点,打个瞌睡的时间,察觉到自己身旁坐了人。 他转头看向谢泯,眼中还带着惺忪,透着刚睡醒的茫然。 谢泯目光中有说不出的复杂,这一刻,他心想,如果谢安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或者只是个普通丧尸,可以不用那么聪明,不用那么特殊,稍微丑点,磕碜点,也没关系。 那该多好。 第118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18 从黄昏到晚霞,柴火发出干燥的燃烧声,最后缓缓熄灭,只留一些余烬。 吴绘几人回了屋内。 谢泯依旧坐在原地,于是颂寻也没离开,他感觉到,谢泯有话对自己说。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 “昨晚,我知道你在。” 颂寻眨了眨眼,看向谢泯,眼中透着惊讶。 谢泯目光落在广袤的夜色中,没有焦距。 异能者的五感经过进化改造,显然要高于寻常人,不正常的草丛晃动,炙烤过的兔腿味道,都在传达讯号。 “等这次任务完成,我会将你带回基地。”谢泯有些沉重的目光落在颂寻身上,颂寻给出的反应却很浅淡,“好。” 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两句话代表着什么,不谙世事地无法看清自己处境,不知道回到基地等待他的是怎样的结局。 他拥有着一整天的时间可以脱身,可却傻到听从吴绘他们的话躲在楼上,甚至为了一个小孩,不顾暴露的风险在唐讪面前显身,在抓捕他的人面前独处。 就算在谢泯提出要将他带回基地的话,也没有丝毫抵挡,温和地接受,无条件地相信和顺从。 谢泯胸口仿佛凭空掏出了个窟窿,心脏被一只大手攥紧,窒息而压抑。 他突然靠近颂寻,给了他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 颂寻还未来得及反应,耳边听到一阵细微的‘咔哒’声。 有什么东西穿透皮肉,没入后颈。 谢泯松开手,对上颂寻透着茫然的眼睛,拿着芯片注射笔的指尖颤动,注射笔摔落在地。 “我在你身上注射了追踪芯片,所以——不要妄图逃跑。” 惯常杀伐果断,说一不二的人,在说出这两句话时,声调带着颤抖和不稳。 颂寻抬手触碰后颈,没有摸到明显的创口。 他看向谢泯,语气是自己所没察觉的委屈。 “不是已经已经答应你了吗。” 第一次,谢泯发现自己如此畏惧对视一个人的眼睛,他仓惶起身,脚步匆忙地后退,转身离开。 颂寻望着谢泯离开的背影,低声喃喃:“搞什么。” —— 出发前,颂寻被换到了和何冀他们一辆车上。 “队长好像在特意疏远你。”何冀好奇地询问颂寻,“你们吵架了吗?” 颂寻闷闷不乐:“没有。” “是么?”何冀不太相信,毕竟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这两个的不对劲。 不然为什么要特意给方文柏和谢安换位置,还必须让他这个第三方人来传达。 “你真的很能惹队长生气。” 何冀这话不带贬义,只是单纯叹服,他进队里半年多,少数见到谢泯有明显的情绪波动的发生都和颂寻能扯上联系。 听见这话的颂寻却不乐意了,嘟囔道:“我没惹他生气。” 明明他都已经答应了回基地,谢泯到底还要怎样,或者说他后悔没有在唐讪面前供出自己,不愿意将他带在身边? 在行驶了四个小时后,车停下短暂休整。 吴绘给几人分配食物和水,轮到颂寻时顿住:“队长没给你抓兔子吗?” 不怪吴绘惊讶,自从颂寻出现后,谢泯每天的必备活动就多出了一项,给颂寻外出打猎口粮。 颂寻嘴硬:“我不太饿。” 后车门突然被打开,两只被剃毛的兔子扔到了他怀里。 颂寻猛地抬头,在看见车外的人是秦浩后眸光暗了暗。 “谢谢。” “不用谢。”秦浩毫不客气出卖谢泯,“是队长让、让我给你。” 吴绘好笑地看向愣住的颂寻:“你们真吵架了呀。” 女人天生的八卦好奇发作,她显然也是喜欢看热闹的,更何况这还是谢泯的热闹,想看一回也不容易。 “搞得这么别扭,来跟姐姐说说,你们是因为什么吵架的,姐姐给你出主意。” “没有吵架。”颂寻第三遍维护事实,将兔子放下,毅然决然下车走向前面的皮卡。 隔着破裂的窗户看向里面的谢泯。 “你在故意不理我吗?” 谢泯坐在车内,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那把惯用的匕首,没看一眼站在窗外的颂寻:“没有。” 明明就有,还不承认。 颂寻讨厌隔着车门和他讲话:“你能不能先下车。” “不能。” 坐在副驾的方文柏眼看着两人剑拔弩张,好像自己完全成了个透明人,他贴心下车,将空间留给两人。 换到后面车上,刚坐稳,何冀就凑了上前:“他们在干嘛?” 方文柏:“吵架。” 吴绘一拍大腿:“我就说嘛。” 何冀:“还嘴硬。” 前车,颂寻见谢泯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就郁闷,直接伸手进窗口想要打开车门,被谢泯先一步扣下按钮锁车。 气得直接揪谢泯领子:“你给我下车。” “放手。” “不放。”颂寻底气足的很,他怎么说也是基地点名要的丧尸,谢泯想动他也得掂量掂量。 他就是不爽谢泯不理人的态度。 颂寻变本加厉地直接从车窗探进去个脑袋,两只手齐上阵。 车外似乎传来何冀的喊声,被他直接忽略了过去,直到感觉有人在扒拉自己,他才回头。 对上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不太友好地朝他龇牙,泛黑的牙齿上挂着血丝。 猛地一下没有准备,颂寻倒抽了一口凉气,再次没出息地被自己同类吓到。 紧锁的车门打开,颂寻被一只手拉拽了进去,匕首擦着眼前而过,没入丧尸眉心。 颂寻摔到了谢泯身上,结结实实将人压在身底下。 片刻,谢泯的声音响起:“下去。” 意识到这是个机会,颂寻没有遵循他的话,一只手啪嗒撑在谢泯颈侧,椅背之上,盯着他较劲地重复问道。 “你为什么不理我。” 谢泯视线落在车窗玻璃上,语气冷淡:“下车。” 又是这样,仿佛他是什么惨不忍睹的丑丧尸,连看一眼都嫌弃。 颂寻耷拉下手。 “唔——不是?我天!” 被外面奇奇怪怪的声音吸引,颂寻扭头看见车窗外一脸震惊的何冀。 何冀摆手,虚假的夸张:“我什么也没看见。” 颂寻从谢泯身上下来,路过何冀时解释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何冀继续摆手:“没看到,没看到。” 颂寻放弃和他交流,回到后车自己的位置,方文柏下车:“你们不再聊聊?” “我们无话可说。”颂寻板着张小脸,语气认真严肃。 方文柏耸了耸肩。 看来是谈崩了。 第119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19 到达潭城的第一天,一场倾盆大雨急促落下。 加油站内,何冀站在门口:“这雨说下就下。” 前一秒还在出太阳,一个眨呀的功夫雨就落下来了。 吴绘给每个人分了午饭,这次轮到颂寻也有份了。 在离开鹤城的前一天夜里,谢泯背着他们打了一晚上的兔子,直到第二天将那堆数量可观的兔子塞进空间,吴绘才知道他偷偷干什么去了。 满鹤城的兔子恐怕都快被掏光了。 还不让说出去。 吴绘挺喜欢看小年轻闹别扭拧巴的场面,死气沉沉的压抑和透不过光的绝望见到的已经够多了。 出乎意料的,她从一个丧尸身上感受到生机和活力。 谢泯第一天将谢安带回来,没有人对他产生抗拒,他们喜欢时不时逗弄谢安,来源于与他相处时的放松和舒服,他的情绪总能不知不觉影响周围的人。 就好比此时。 “我讨厌吃兔子。”颂寻拒绝吴绘的食物分配,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往谢泯方向偷看,见到对方没反应腮帮子鼓了鼓。 吴绘看的好笑:“真不吃,那我收起来了。” “不吃。”颂寻是真不想吃,少见的没有胃口,似乎从这场雨落下为止,心里便莫名涌上一股躁乱。 一场雨到晚上也没有停歇的意思,雨量还在持续增大。 不见光的雨夜,狂风呼啸,犹如漆黑的天空裂了道深渊,暴雨急促如柱。 吴绘几人靠墙睡下,颂寻直愣愣坐着,心底的焦躁在持续发散。 视线落在漆黑的,下着雨的外面,仿佛有一种强烈的吸引力。 他从地上起身,一步步踏出加油站,让自己全方位暴露在雨中。 未知的牵引,如同本能地在告诉他。 ——出去,沐浴在阴沉的天空之下,接受这场狂欢的雨夜。 颂寻沉浸在这种奇妙的状态里,直到被肩膀处落下的一只手打断。 “你在做什么?” 谢泯透着冷调的嗓音在耳边炸响,也将他从不断下坠的暗潮中拉出。 颂寻眼睛透着一抹淡淡的红,恍惚地抬头看着谢泯。 睫毛上坠着雨珠,遮掩视线。 他突然间好像不认识眼前人,心底的躁乱转换成丧尸本能嗜血的渴望。 颂寻向前两步,突然抱住了谢泯。 柔软的脸颊亲昵地贴在他肩膀上。 这么做的一瞬间,谢泯身体迅速僵硬起来,肌肉紧绷,像是全然没了设防,任由颂寻靠近。 颂寻微微侧了下脑袋,视线落在谢泯的侧颈之上。 是他第一次见面就惦记的地方。 颂寻磨了磨牙,踮脚张口咬住。 谢泯猛然醒过神,抬手就要制止,但很快,他察觉到颂寻没有下死口。 像是刚长出乳牙的幼猫,处于探索阶段,叼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在角落磨牙。 谢泯双腿如同灌铅般动弹不得,细微的电流一路流窜进心口,引起细微的麻痹,默许了颂寻这样类似解馋的行为。 可能是雨声太大,或者是谢泯的警惕下降,他没有注意四周逼近的丧尸。 接连靠近的丧尸共同沐浴在雨下,像是在接受圣洁的佛光,最后像颂寻那般,陷入对血肉更加极致的渴望。 谢泯余光中看见飞窜的身影,面色一凛,冰锥飞速朝靠近的丧尸掷去。 猛然窜出的丧尸反应极快躲过,刚要接近谢泯时被紧随其后的第二道冰锥解决。 谢泯拎着颂寻的后脖间,将还恋恋不舍的丧尸带走。 吴绘几人也听到了动静,出来一看,好家伙,满街的丧尸人头涌动。 这地方不能留。 颂寻被谢泯拉拽着上车,临到跟前却不配合了。 “怎么了。” 颂寻没说话,抬头看着下雨的天空,谢泯一瞬间领会到他在想什么。 状况紧迫,谢泯没空给他开货箱门,双臂一扛,直接将颂寻弄了上去,一气呵成上车启动离开。 飞驰的两辆车在雨中疾驰闪过,道路两旁不断有丧尸窜出追赶。 颂寻直板板站在车上,像是在发呆,对外界感知微弱。 持续了半个多小时,颂寻渐渐缓了过来,逐渐感知到身体里充盈的能量。 两旁不断还有丧尸穷追不舍,他们的速度貌似要比从前更为敏捷。 颂寻迫切想要证明什么。 他再次尝试像上一回那般,将意念化作无数白色丝线,操控着靠近的丧尸。 原本急速奔跑的丧尸渐渐放慢速度,空洞的眼睛失去光泽,他们调转回头,竟然开始阻拦起身后追赶的丧尸,用身体充当抵挡的武器。 何冀望着窗外的发生的一切,显得很是兴奋。 “队长对谢安d等级的判定是不是要改一下了。” 对比何冀的兴奋,车内几人都显得异常沉默。 方文柏淡淡看着外面的丧尸,说出了众人都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他们在接受进化。” 何冀一愣,显得有些无措。 “你没发现吗,他们的行动更加敏锐了,按照往常,我们早就能甩开他们了。” 吴绘回想道:“包括上次大楼里的变异丧尸,他的脓液带有腐蚀性,这种丧尸在之前从没有过记录。” 方文柏推了推眼睛:“两个月前,曾经也下过这样的雨。” 基地观测到那晚丧尸异常活跃,相同的两场雨,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如果这样的情况不断发生,人类的生存空间将会在日益强大的丧尸面前急剧压缩。 压抑蔓延在车内狭小的空间中。 吴绘扯了扯嘴角,想让气氛松快一些:“或者我们可以庆幸谢安和我们站在同一阵营。” 这是他们第一次直观目睹精神类丧尸的异能展现。 试想一个拥有人类智力,还能调配丧尸的敌对方,那对基地绝对称得上是一种威胁。 秦浩发表自己的看法:“如果队长再、再不理人,就、不一定了。” 吴绘翻了个白眼:“开你的车,不要讲话。” 何冀没忍住笑出声:“我昨天看见队长在偷偷给兔子剃毛。” 方文柏嘴角也带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方才窒息的气氛消散,显然,众人对看自己队长的热闹乐此不疲,兴趣高涨。 第120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20 天将亮时,那些像是打了兴奋剂的丧尸恢复正常。 这时候离研究所的距离已经不远了。 几人在一个商铺的二楼短暂休息。 从窗户外望去,已经可以看到一栋圆弧形的建筑,与周围隔开距离,无比显目。 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一场雨将几人都淋成了落汤鸡,一上楼就开始换衣服。 二楼应该是改建成了员工宿舍,分出了两个房间和一个厕所,做为唯一的女性,吴绘拿着衣服进入房间。 其余几个大男人就没那么讲究了,随意衣服一拽,原地就开始换了。 几人都没觉得哪里有问题,莫名其妙迎来谢泯一个眼刀。 “讲点文明,换衣服到房间换去。” 这就不讲文明了? 几人面面相觑,停下手上动作莫名其妙找房间。 颂寻身上衣服也是湿的,就他站车上淋的最彻底,连站着的地方都湿了一小块。 谢泯拿了干净衣服过来。 “换上。” 颂寻头扭一边,当作没听见。 不是不愿意理他吗,他现在也不想理谢泯。 谢泯皱眉,盯着他后脑勺上整齐的发旋:“不要闹脾气。” 颂寻眼睛往上看:“不要闹脾气。” 阴阳怪气的学人说话。 刚从房间出来的吴绘噗嗤一声笑了,捂嘴转身。 谢泯脸上挂不住,拿在手上的衣服有收回去的意思。 下一刻,衣服被取走了。 颂寻动作不紧不慢,像是有人求着他,屈尊降贵的劲儿。 谢泯深吸了口气,想到上次涵洞中颂寻毫无顾忌的换衣服,还是嘱咐道:“到房间里换,先用毛巾擦干净。” 颂寻才不用他说,头一甩溅了谢泯一脸水珠子,进房间去了。 谢泯手痒了瞬,抹了把脸拿着衣服进了另一个房间。 昨夜一晚上没睡,换好衣服后,一行人休息了两个小时,继续出发。 研究所地处偏僻,没人清理的原故,周围的杂草足足有半人高。 几人下车,来到生物实验楼。 方文柏在外墙上发现用血标记出的讯号。 四楼,一号门。 谢泯打了个手势进入。 里面太安静了,一眼望去离奇到连一个丧尸都没看到。 突然的玻璃碎裂声瞬间使几人警觉,朝后看去。 不小心踩中玻璃的颂寻脚步顿住:“抱歉。” 何冀被吓得紧绷了下:“这地方连个丧尸影子都看不到。” 几人没有放松,基地既然派他们来,那肯定是得到了确定消息,包括门外的血渍提示,这里面或许远不是他们所看到的安全。 一楼地上铺满了碎裂的玻璃,安静中带着回响的踩动玻璃声显得格外明显。 谢泯凝神注视四周,察觉到丝丝异样。 挑高的天花板上,以及一些悬挂物,上面都遍布齿痕,纵横交错。 “小心上面。” 话音刚落,何冀猛然抬头,一道黑影从半空中划过,他急忙躲开,身后的墙面瞬间被撞出一道坑洞。 那东西太快了,同时兼顾强大的攻击力。 几人抬头看去,只模糊看到个影子,像猴子般在屋顶上攀爬。 何冀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什么鬼东西。” 谢泯盯着屋顶,示意众人分散靠墙站,将视角拉开,可以互相看到对方情况。 那黑影像是能听懂人话,隐藏在某个角落默默窥探几人。 更为靠近楼梯口的方文柏缓缓移步,下一刻,黑影猛然闪现,方文柏开枪瞄准,子弹擦着黑影而过,被险险躲开。 黑影再次不见所踪。 方文柏擅长改装制造武器,如同手上完全消音的手枪便是杰作之一,他已经是队里枪法最好的那个了,可见这个丧尸的移动速度有多快。 何冀吐槽:“这丧尸怎么鬼鬼祟祟,不敢见人。” 颂寻也同样认为,他踩着玻璃走到中间,突然停住脚步,意识触角飞速蔓延到屋顶左上的中央空调上。 视线定格。 谢泯沿着他的视线,不需要反应便读懂了他的意思。 破空声里,冰锥幻作一道白影,朝中央空调上方位置飞射而去。 嘶哑的尖叫声回荡在一楼,平等的刺激每人的耳朵。 声音真难听,刚抱怨完的颂寻察觉到了不对劲。 黑影在朝着他的方向匍匐,细长的四肢立起,竟然是朝着这边攻击来了。 它像是知道谁才是害自己受伤的幕后者,不去对付谢泯,而是飞速选择了颂寻。 进化出的尖锐指甲在眼前划过,颂寻人都傻了。 他能依靠意识层面进行定位,实际武力值却是个战五渣,面对黑影的攻击完全躲不开。 锋锐的指尖紧贴眼睛而过,冰锥先一步击穿黑影手臂。 嘶哑的叫声再次响起。 颂寻眨了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跟死亡来了个擦肩。 谢泯面色沉沉,大步走来,目光落在他脸上。 沉重愠恼。 意识到什么,颂寻用手随意抹了下脸,指尖上出现红色的血迹。 他这是……破相了? 颂寻最讨厌看丑丧尸在自己面前晃悠,可绝对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加入这个行列里。 他不太能接受这个转变。 楼梯口忽然有动静传来,黑影趁着众人注意力全在颂寻身上,带着负伤的身体朝二楼窜逃。 谢泯回头,眼中闪过戾气,提刀紧随其后。 简单的一个背影也透着重重杀气。 转瞬一前一后消失在一楼。 何冀瞪着空荡荡的楼梯口,趁着谢泯不在抱怨:“到底是谁说不报备就不准擅自离队行动的。” 吴绘见颂寻还在盯着手上的血发呆,表情跟天要塌了一样。 于是好心帮助他转了个身。 面朝玻璃的颂寻终于看见自己脸上的情况,其实……还好。 鼻根上一条细细的血缝,除了流了点血,伤口浅到像是再过两分钟就要愈合一样。 颂寻满腔的绝望都还没来得及消散,意料之外地眨了眨眼。 混蛋谢泯,故意吓唬他。 就当时谢泯看着他脸的表情,颂寻真的以为自己毁容了,那叫一个万念俱灰。 结果,颂寻左右朝着玻璃中的倒影瞧,确定那只是一个再微小不过的伤口,谢泯真是害人不浅。 第121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21 谢泯再下楼时,下颌溅了血渍,手上的匕首也见了血。 几人噤声,快步跟上楼。 直到上了二楼,他们才看清那丧尸的模样,四肢畸形,要比寻常人来多出一个关节,皮肤黝黑,藏在暗处能与黑暗融为一体。 何冀发怵:“这什么玩意。” 短短几天,这已经是他们撞见的第二次异常进化丧尸了。 吴绘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二楼随处可见各种研究器材,凌乱的摔落在地板上,似乎是经历过某种暴动。 却不见任何血迹和丧尸出现。 继续上到三楼,几人不准备停留,在路过时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道呼救声。 虚弱的,女人的叫声。 几人停住脚步,临时改道进入三楼。 颂寻跟在几人后面,走了两步发现他们不动了,连同女人的呼叫声也骤然停止。 一瞬间空气安静。 这时的颂寻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推了推最近的何冀,想问他为什么不走了。 何冀没有反应,背对着他身体僵硬。 颂寻一惊,快步走到最前面,回身看向几人。 却见几人仿佛静止般,双眼紧闭,无知无觉表情空洞。 不是吧。 他朝秦浩挥了挥手,又跑回何冀面前拍了拍他肩膀。 寂静的三楼,能听见的只有自己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颂寻咽了咽口水:“你们不要再闹了,不好玩。” 他将几人诡异的举止认为是故意的玩笑,就像之前他们总爱逗他,然后忍俊不禁的憋笑。 “现在是执行任务的时候,不是搞恶作剧的时候。” “你们……你们倒是说句话呀。” 颂寻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搓了搓肩膀,左右张望了圈。 “不然我要不客气了……”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几人如同空壳的雕塑,不声不响,气氛逐渐变的诡异。 颂寻朝何冀扬手,试图用暴力手段叫醒他,半天没下去手。 他换了个下手目标,来到谢泯身前,抬高手毫不留情地拍了上去。 谢泯被迎头脑袋上的一巴掌拍得身形微晃,紧闭的眼睛没有丝毫颤动。 如果他还存在意识,不是那么好脾气的谢泯可能会追着始作俑者拿刀剁,而不是这样任由颂寻的贼心欺负到头上。 颂寻一瞬间觉得毛骨悚然,有种闹鬼的发凉感。 三楼走廊尽头,脚步声乍然响起。 嗒、嗒、嗒。 规律的,不紧不慢,逐渐靠近。 颂寻头皮发麻,跟个无头苍蝇般转悠了圈,一把抽出谢泯手上的匕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胆,毅然决然朝走廊看去。 脚步声逐渐清晰,拐角处走近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 ——不,是丧尸。 它的外形很完整,但浑浊的眼睛暴露出它的身份。 似乎没意料到颂寻的存在,它短促地惊叫出声。 和方才吸引谢泯几人的呼救声完全一致。 脚步声停下,在和落网的猎物相隔五米的距离,与颂寻遥遥相望。 它踌躇了片刻,视线在颂寻拿着匕首的手上转了圈,察觉到上面的血迹来自楼下的同伴,一转身就溜了。 连脚步声都透着慌乱匆忙。 颂寻没想到对面的丧尸胆子还挺小,真要论起来,他俩对上还不一定分的出输赢,颂寻最多就是有把刀撑撑门面。 他彻底松了口气,发现自己拿着匕首的手发僵。 在那丧尸没出现前,堪称阴森恐怖的氛围才是令他最难以接受,害怕的地方,一切的恐惧来自未知,颂寻在那短短的时间里,脑子里已经闪过了各种灵异场面。 996突然非常好心的安慰:“刚才那个是致幻系变异丧尸,能编织幻境,在人陷入虚幻中展开攻击,不过刚刚已经被你吓跑了,现在你只要守着他们等自然醒过来就行,不用担心。” 颂寻并没有被安慰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跟我说。” 就这样看着他被吓到精神失常。 996嘻嘻:“刚才的经历不是挺有趣的嘛。” 颂寻差点没被它逼出脏话,拒绝交流。 五分钟后,何冀是第一个醒的人。 跟身上有跳蚤般胡乱挥舞,表情惊恐。 颂寻默默看着他蹦跶了半天,何冀渐渐缓过神来,一脸奔溃的对颂寻倾诉自己刚刚的遭遇。 “我看见好多蛇,往我身上爬。我最害怕蛇了。” 秦浩几人随后也清醒过来,经历大差不差,被自己所畏惧的东西困在幻境中。 颂寻和他们说明了情况,迎接了何冀虎扑式的拥抱一枚。 “你真是我的好兄弟,没你可怎么办呐。” 太热情了,颂寻应付不好,声音结巴了下:“我、我也没做什么。” 何冀松开手,突然道:“不过队长怎么还没醒。” 颂寻扭头一看,只剩下谢泯一人还在原地站着,没有要醒的迹象。 又是五分钟过去,谢泯依旧毫无反应。 方文柏拍板道:“我们先上四楼寻找程博士,谢安留在这守着队长。” 何冀拍了拍颂寻肩膀:“队长就交给你了。” 颂寻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几人已经上楼去了。 三楼一下只剩他和谢泯两人,以及那只不知道躲哪去的丧尸。 颂寻在台阶上坐下,盯着谢泯发呆。 不得不说,谢泯生了张绝对好看的脸,再近距离的打量也挑不出毛病。 就是脾气太莫名其妙。 颂寻至今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转换态度,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说变就变。 他在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谢泯,身上的衣服鞋子都是谢泯给的,每天吃的也是谢泯打的,排除掉前面闹出的一些不愉快,颂寻不自觉对他产生了种亲近感,类似雏鸟情节,因此在谢泯突然不理他时才会那么生气。 想到这,颂寻心里又开始不得劲起来,他朝上看了眼,没发现方文柏他们有下来的迹象,胆子一下大了起来。 他站起身来到谢泯身前,抬头对他指指点点。 “你不是很厉害吗?还不是一样被丧尸困在幻境里。” “长这么高,心肠怎么那么狭隘小气?” “就你可以不理人吗,我也不愿意搭理你。” 颂寻越说越起劲,直接开始上手,在那张俊脸上又戳又拧,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第122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22 颂寻动手将谢泯的脸捏成各种形状,全身心投入这难得的时刻。 谢泯忽然皱眉,颂寻被吓得缩回了手,怂的不是一点半点。 祈祷刚清醒过来的谢泯没有发现自己的举动。 一分钟过去,谢泯没有睁眼。 眉心紧蹙,表情很痛苦的模样。 颂寻心想自己也没使多大力呀,他轻声叫了谢泯两下,头凑近过去,半天没有反应的谢泯在这时骤然睁眼。 颂寻一时愣住,谢泯的眼中泛着一片猩红,隐藏在深处的恐惧无所遁形,整个人过分紧绷。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谢泯表现出惧怕的一面。 颂寻开始忍不住好奇,想要探寻,谢泯在幻境里究竟看见了什么,他在害怕什么。 原来一直无往不利的人也会有不敢面对,害怕的东西。 “你,你还好……” 颂寻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话没能说出口,他被谢泯猛然地靠近,张开双臂抱住自己的举动震撼当场。 “你、你你干嘛。”颂寻脸颊贴在谢泯的胸口上,两只手无措地悬空着,找不到合适的着陆点。 谢泯没有说话,他的双臂紧紧勒住颂寻的肩膀,眼中红色加深,颂寻有种自己要被他勒散架了的幻觉。 楼上响起陆陆续续的脚步声,方文柏他们要下来了。 谢泯将头深深埋在颂寻肩窝,赶在人下来的前一刻松手,颂寻刚喘一口气,眼前一黑。 谢泯将帽子给他套上了。 颂寻身上的衣服是谢泯的,本身就大了一圈不怎么合身,谢泯似乎很热衷给他穿带连帽的衣服,此时帽子一遮,颂寻大半张脸都被挡在了里面。 何冀嚷嚷:“队长,程博士被我们找到了。” 颂寻回头,见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主角。 年轻的男人衣着严瑾,样貌端正温和,仿佛自带着股墨香,像是传递学问的教授。 他只来得及匆匆看上一眼,就被谢泯拉拽到身后,手劲极大。 双方简单介绍了下,被扣在谢泯身后抵挡住的颂寻只能听个声。 随着研究所沦陷,程博士的老师去世,跟在程博士身后的男人是他的助手王珂,两人被困在四楼足足近十天。 看的出来程博士是个很讲究的人,就算再艰难狼狈的时刻,他依旧保持着该有的体面,不像是刚被解救出的被困人员,更像是从演讲台上下来,受人敬仰的讲师。 颂寻从后头盯着程博士看了半晌,被谢泯一手将脑袋推了回去,他又抬头看了眼和程博士交涉的谢泯,抠了抠手指。 简单交涉过后,一行人不再耽搁,下楼离开。 程博士被护在中间位置,这次打头阵的是方文柏,谢泯脚步放缓,落在了最后,颂寻被他拉着也落在了最后面。 出了大楼,正准备上车离开这里时,程博士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最里侧的一栋小楼。 “老师的很多研究报告都在里面,对丧尸病毒的分析数据成果必须带回基地。” 何冀几人看向最后面的谢泯。 谢泯点头:“速度。” 关上车门,众人朝着小楼跑去。 这栋小楼比较特殊,连个窗户都没有,里面透着暗无天日的压抑。 一路往里走,开始有丧尸的嘶吼声响起。 几人瞬间戒备,程博士却显得稀疏平常。 手电筒的光源照射下,几人才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 相对而立的观察室中,困着数十个丧尸,此时嗅见人类的气息都开始狂躁嘶吼起来。 他们的叫声很容易引来其他丧尸。 程博士朝谢泯道:“这些实验体带不走,留着也是隐患,需要麻烦你们了。” 没听见回应,他抬眼目视谢泯,才发现对方盯着观察室的方向似乎在——走神? “谢队长?” 谢泯眸光骤然缩了下,回过神:“好。” 程博士跑去办公室收集数据材料,谢泯却迟迟没有动手。 这里的场景和方才在幻境中的一模一样。 狭小的观察室,不见天光的屋子。 并排的丧尸被困在里面,谢泯的视线划过最里面的观察室,那里是空着的。 在那个幻境里,相同的位置。 和谢安长相一致的丧尸被关在里面,他和其它丧尸不一样,只安静地蹲坐在角落里,如同一樽透支生机的枯木。 谢泯在那一刻察觉出自己陷入幻境,但却甘愿困在里面,不愿挪动。 他尝试隔着铁栏和他讲话,可里面的谢安却始终没有反应,佝着腰,不声不响。 谢泯感到心疼,他死死握住铁栏,就在准备暴力拆除时,画面一转。 这次来到一处陌生的手术台前。 台上躺着的是谢安。 他被束腹带牢牢困在台上,发不出任何声音,来来往往的研究员从谢泯身边穿梭,他们手上拿着手术刀,在谢安身上操作。 划开的胸口,流淌的血液,一切都晾在刺目的灯光下。 那一刻,谢泯疯了,他对着那些研究员拳打脚踢,眼前猩红一片。 可他所有的动作都只是击打在透明的幻影上,剧烈的无力感如同深海袭来。 谢安总想知道他为什么不理人,可只有谢泯自己知道,他不是不愿意理会谢安,他只是……不敢看他。 好像只要多接触一分钟,看着那双信任自己,天真干净的眼睛,心底好不容易树立的决心就会轰然倒塌。 走向一条彻底错误的道路。 好比此刻,他的理智消失,只想将这些研究员全部杀了。 从幻境出来的一瞬间,看见近在咫尺的谢安,谢泯无法控制地紧紧抱住了他,像是拥抱失而复得的珍宝。 胸口的窒息和刺痛让他呼吸困难,好像只有抱着他,身体无缝隙的相贴,这种感觉才能够得到缓解。 谢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看着被关在观察室里的丧尸,他想着,如果谢安没有逃走,是不是会如同今天的局面,被几句话结束性命。 办公室内,程博士快速收拾各类文件数据。 这栋楼里的实验体都是由他老师负责,他对这里的布局不太熟悉,匆忙间撞掉了一个密封袋,从里面散落出一沓照片。 应该是老师负责的实验体照片。 他伸手准备整理,外面却传来催促声,有丧尸过来了。 顾不上仔细查看,他匆忙将照片塞回密封袋,一起放进纸箱中,提着箱子离开办公室。 第123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23 秦浩在外面打掩护,注意到丧尸朝这边过来,朝里面提醒了声。 谢泯很快带人出来,颂寻自觉上了副驾,程博士和王珂坐在了后面。 两辆车从即将聚集的丧尸中突出重围。 半个小时后甩开后面的丧尸。 暂时安全了。 颂寻趴在窗口兜风,微微眯着眼睛,帽子被风吹的鼓鼓囊囊,要掉不掉地挂在头上。 谢泯目视前方路况,一只手将他拎回了座位上,颂寻不满转头,收到了谢泯警告的目光一枚,老实了。 坐在后面的王珂突然道:“可以换个位置吗,我们博士容易晕车。” 隔了几秒,颂寻才意识到他是在朝自己说话,一向不怎么拒绝别人,好说话懂礼貌的颂寻罕见没有应下。 有点不开心,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霸道:“这是我的位置。” 在研究所一直备受尊崇的博士,连换个位置都遭到拒绝,身为助手的王珂气不平。 “你这小兄弟怎么回事,换个位……” “王珂。”程博士打断他的话,声音平和道,“我没关系,不用换。” 王珂很听程博士的话,没再说什么。 车内顿时陷入一片安静中。 刚拒绝完人的颂寻反倒有些不对劲起来了,他小小挪动了下脑袋,偷看了眼侧后方的程博士。 好像真的不舒服,脸色发白,微微皱着眉,闭眼靠在座位上。 颂寻抿了抿唇,感到有些过意不去,开始对自己刚才的行为陷入谴责中。 程博士和谢泯才是剧情中命中注定在一起的人,他在这捣什么乱。 颂寻觉得自己有点像破坏别人感情的反派角色。 所以刚才到底为什么要拒绝呢。 一只手扒在车椅靠背上,颂寻扭头看向程博士,想和他说自己愿意换位置。 还没开口,车速突然加快,坐在后面的程博士眉头皱的更紧了,颂寻也被这猛然一下的推背感撞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坐好,不要乱动。”谢泯冷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彻底打断了颂寻想要换位置的决心。 后头的王珂提醒道:“谢队长,能不能开慢点,我们博士不太舒服。” 话音刚落,后车窗一只丧尸撞了上来,脸紧紧贴在车窗玻璃上。 任是后排玻璃完好,起到了格挡作用,王珂也被吓到不轻,惊慌失措往后缩,程博士睁眼,也看到了车窗上贴着的丧尸。 对比起自己的助手,他要淡定多。 程博士收回视线,突然一个密封袋出现在身前。 许是见他没反应,拿着密封袋的手晃了晃,手指细细软软地蜷缩着,在眼前划过。 程博士抬眼,只看见帽沿底下的小片白腻下巴。 他没有说自己虽然晕车却从不会吐的事,伸手接过,声音温和清润:“谢谢。” 颂寻耳朵尖颤了颤,心想不愧是主角,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不像谢泯,有时候凶巴巴的。 在路上行驶了半天,赶在天黑前,几人将休息地点选在了一处便利店,用锁链围绕门把手绕了几圈。 对待程博士,吴绘显然要比上一批幸存者要更优待,不仅仅是水煮土豆,还有夹心面包,连兔子都掏了出来。 一看见处理干净皮毛的兔子被端上来,颂寻脸鼓了鼓,不舒服了。 他能认出那是谢泯用匕首清理干净的兔子,是谢泯给他留的。 颂寻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东西被拿走了,但很快,他意识过来自己的想法不正确。 如果程博士想吃,谢泯在以后一样会为他抓兔子,然后细心的清理干净。 颂寻完全没发现自己盯着兔子的表情有多委屈,眼睛不带眨偷偷摸摸护食的有多明显。 “怎么这么小气,不就拿了只你兔子吗,到时候叫队长给你补上。” 吴绘将兔子交给秦浩烤熟,转头对着缩在谢泯身边的颂寻调笑道。 颂寻才不承认自己小气,小声反驳:“我没有。” 何冀起哄:“那刚刚是谁眼睛都快粘上去了。” 就连秦浩也一本正经指认了颂寻。 王珂将一块地方清理干净,这才让程博士坐下。 他跟在程博士身边也有两年了,知道他的讲究和洁癖。 程博士看向嬉笑中的一众人,视线最后落在那个始终没摘下帽子,也没有过任何介绍的神秘少年身上。 看的出来,众人都很喜欢他,交流谈笑中很放松。 “这是留给……”程博士看向颂寻,斟酌了下称呼,“这位小朋友的吗,我跟你们吃一样的就行,不用麻烦。” 颂寻骨架子小,蹲坐着时就那么一小团,身形被谢泯遮挡了大半,加上声音里总带着那么些稚嫩的清脆,程博士无法确定他的年龄。 吴绘有意隐瞒颂寻的身份,随意道:“给小孩用来长身体的,没事,还有呢,不用客气。” 程博士和王珂最后都分到了兔子,秦浩还在继续烤,最后不偏不倚每人都有份。 不得不说,他们队长深夜抓兔子是明智的,当时就应该叫上他们一起,直接把山上兔子窝全给掏了,面子不面子的有什么重要。 颂寻也分到自己那份,低着头在啃一块兔腿。 自从那夜的雨天进化后,他对新鲜的血肉没有那么强烈的渴望了,也没那么抵触烤熟的东西,并且要比从前扛饿,两三天不吃东西似乎也没什么异常。 吃完后,他们将便利店里面清理出一块休息的区域,放上了防潮垫和被子。 颂寻的被子被谢泯拿到了靠墙的角落,顺手给两人的被子都铺整齐。 程博士在这时走了过来,目标明确停在谢泯身边。 “有些事,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两人朝着便利店里面的杂货间进去,门被带拢。 何冀挠挠头,嘀咕:“程博士有什么话是需要避开我们,找队长说的吗。” 颂寻盯着大门紧闭的杂货间,心里和何冀一样的想法。 这才认识一天,果然,宿命的羁绊是无法消除,随时存在的。 和认识的时间长短没有任何关系。 谢泯看上去就很听程博士的话呢。 第124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24 杂货间内,两人相对而立。 “程博士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谢泯直截了当,程博士便也开门见山:“我之前给基地提过013试验体的事,不知道谢队长知不知情。” 见谢泯淡淡点头,程博士道:“之前匆忙,有关于013的事提及很少,可能并没有引起重视。” “013是老师单独负责的实验体,他的独特性就连我也无从窥探,但老师在去世前曾告诉我。” 程博士表情变得郑重而严肃。 “013是目前最有可能做到破译丧尸病毒无限繁殖的实验体。” 显而易见,013的重要性不可估量。 他的老师是个医学病毒专家,在领域上享有绝对的知名度,但他也是个狂热的疯子。 他醉心于对病毒的研究,感叹丧尸病毒是世上最成功,最完美的病毒,为了寻找攻破丧尸病毒的方法,不惜采用活体实验,通过各种药剂注射干扰,无数次的实验数值,以达到目的。 但很可惜,正如他所说,丧尸病毒是最成功完美的病毒,它无懈可击。 近二十年的时间,老师的研究依旧没有突破进展。 一直到数月前,他突然变得异常兴奋,几乎不眠不休的在小楼里展开实验,宣布自己即将战胜丧尸病毒。 这个结果使所有人亢奋,可接踵而至的丧尸侵袭打乱了所有计划。 013实验体窜逃了。 这个噩耗几乎击垮了老师的意志,在随后的几次丧尸入侵中,研究所沦陷,老师最终没能挺过去。 弥足的最后一刻,老师将013的重要性告诉了他,以及一些关于013的特性。 程博士看向谢泯,语气认真而诚恳:“七区是基地的主战力,您是七区的掌控人,所以我希望谢队长能尽快派遣人手寻找013的踪迹。” 片刻的沉寂,谢泯清晰听到自己的回答:“好。” 这场谈话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外面的人都还没睡下,唯独颂寻面靠着墙角,被子缩成了一团,一动不动像是已经完全陷入沉睡。 对谢泯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一旁躺下的响动,浑然不知没有反应。 月光从门窗透进来,照亮了地板。 谢泯目光落在天花板上,凝视黑暗。 他猛地闭上眼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闭着眼睛的颂寻忽然听见身旁传来翻身的动静,紧接着身体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他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装睡,但此刻他连动都不敢动,害怕谢泯发现自己装睡。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谢泯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沉稳的呼吸扑着热气不断落在敏感的耳朵上。 颂寻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了,他闭着眼睛,假装在睡梦中随意翻了个身,暂时脱离了谢泯的怀抱。 他为自己的机智感到赞叹,下一秒,熟悉的胳膊重新搭在了腰上,颂寻再次落入了谢泯怀里。 情况更为糟糕的是,这次他是面朝着谢泯,整张脸都埋进了谢泯心口位置。 呼吸有些困难,变得稍稍急促。 颂寻丧气,放弃般的不再动弹,最后竟然在耳畔规律的心跳声中真的睡了过去。 谢泯睁眼。 胸口毛茸茸的触感,颂寻显然已经睡熟,原本抗拒紧绷的身体变得柔软,主动往他怀里蹭了蹭。 匕首的刀尖贴在了那段洁白的后脖颈上,谢泯手很稳。 一道微小的伤口浮现。 手指按压,厚度不足两毫米的芯片被取了出来。 一系列的行动在顷刻间完成,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仿若无事发生。 颂寻犹如陷入梦里,他躺在地上,四面八方有无数蚂蚁在靠近,沿着他的躯干攀爬。 颂寻被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吓醒了。 天还没亮,他不确定自己睡了多长时间。 颂寻心有余悸眨了眨眼睛,发现了不对。 他的意识触角在沉睡中自由发散,以中心进行自发探寻,那些黑点根本就不是什么蚂蚁。 颂寻第一时间叫醒谢泯,声音紧绷:“有丧尸,很多。” 密集的朝着一个方向行进,而他们所在之处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再不离开,这里将会被数不尽的丧尸包围。 坐在门边守夜的何冀满脸茫然,看了眼外面安静的街道:“没有呀。” 谢泯立即起身,表现出对颂寻话里的深信不疑:“准备撤离。” 不到一分钟,几人收拾完毕,上车准备离开。 谢泯朝准备上后排的王珂问道:“会开车吗?” 王珂点头:“会。” 谢泯将钥匙扔给了他,坐到副驾。 如果真将遇见很多丧尸的情况,驾驶车子的谢泯并不能完全专注应对丧尸。 王珂开车很稳,但显然在这种情况下不太适用,在遭到谢泯的一声催促后,才加快了速度。 他从一开始就不太相信一个半大少年的话,路上也的确没有撞见规模大批的丧尸。 因此没有太重视。 颂寻闭着眼睛,任由意识陷入虚白,在一片聚拢的黑点中,寻找出最薄弱的位置。 车朝着颂寻指出的位置驶去。 五分钟后,路上的丧尸骤然变多,成群结队沿着便利店方向行进。 两辆车在布满丧尸的街道疾驰闪过,异能攻击着沿途追赶的丧尸,清扫出一条路来。 更多的丧尸飞扑赶来,路中间也被丧尸抵挡住。 王珂脸色惨白。 “直接碾过去。”谢泯专注对付外面的丧尸,泛着冷光的锋锐冰锥朝着靠近的丧尸攻去,隔绝出一片安全区域。 王珂猛踩油门,横冲直撞碾了上去,路中间的丧尸被撞飞,可后面依旧有数不清的丧尸。 他彻底惊慌起来,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发抖。 一个操作失误,车子撞到路边的墙角,猛地侧翻。 短短一刹那,程博士那边的车窗碎裂,属于丧尸发黑的手攀在车窗上,探进了头。 锋锐的牙齿距离肩膀不足半指,程博士在这时已经没时间躲避,眼中无力映照出丧尸张口咬向自己的画面。 ——丧尸毫无征兆停下,如同被操控般放弃撕咬的动作。 程博士第一反应不是惊惧和庆幸,而是骤然回头。 他的形象总是温和而不失礼的,可这一刻,他变得锐利起来。 和程博士对上视线的颂寻心神一紧,意念触角断开联系。 好在谢泯探身抢过方向盘,脸色很臭地将车稳住,避免了他们被压在丧尸堆里的惨剧。 第125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25 足足半个小时左右绕道,才算是避开了那大批的丧尸群。 居民楼顶楼,可以清晰看见一条移动的长龙,不紧不慢朝着北边行进。 就连大大咧咧的何冀也预感到了不对,紧盯着远处的丧尸群:“他们为什么会忽然聚集起来。” 程博士解答他的疑惑:“第二次雨夜进化,提升的不只是身体,还有他们的智力,人类大量聚集在基地中受到保护,这对长期没有摄取食物的丧尸是不利的。” “你可以将他们行为理解成候鸟迁徙,他们在有组织,自发性的寻找更加适宜他们生存的地方。” 没有哪个地方更能符合丧尸的迁徙地了。 程博士看向北方:“总有一天,中心基地将会暴露在他们的眼中。” 晚间微凉的风轻轻吹过,叫人生出几分寒意。 谢泯垂首,在夜色中叫人看不清神色,不断重复着在擦拭手中的匕首。 如同波澜不惊的湖面,浮于表面的永远只有别人所看见的,那些交织的情绪,激烈碰撞的激流只存在于暗漩之下。 颂寻双手撑在围墙上,盯着下面的丧尸群看。 如果按照剧情走向算,他或许也是底下丧尸中的一员,将会在两个月后抵达中心基地,参与侵袭,最后被发现扣押进基地研究所。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颂寻寻着声音扭头看去,程博士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和他一起站在围墙下。 他能感到程博士望向自己的眼中带着探寻和怀疑,就如同在车内,他望着自己一瞬间被看穿的心悸。 压根不用两个月后,颂寻觉得自己离任务结束不远了。 做为潭城研究所出逃的实验体,他不清楚程博士对他了解的程度有多少,又在他身上发现了什么。 颂寻不太喜欢和程博士对视,那会有种无所遁形的不安感,他重新看向远处移动的丧尸群,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谢安。” 程博士笑了笑:“和谢队长一个姓。” 本能不想牵扯上谢泯,颂寻没有说自己的名字是谢泯取的,只是轻轻嗯了声,看上去不太爱和人交流的模样。 程博士也不介意,温声道:“刚才在车里,谢谢你救了我。” 那种危急的情况,寻常人恐怕根本注意不到是谁救的自己,更何况颂寻意念的控制存在于现实层面之外,可他没有任何迟疑,便直接认定了颂寻。 颂寻惊讶于他的敏锐,声音略有些沉闷:“不用谢。” 他以为对方会有很多话问自己,可没有,但也没有离开,距离着半臂距离,就好像他们之间相处的很和谐的模样。 颂寻觉得有些不自在,想离开了。 恰好这时谢泯朝着他叫了一声,让他过去。 颂寻松了口气,转身时却听到程博士说:“谢队长好像不太欢迎我。” 他脚步顿住,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样认为,于是很认真的替谢泯解释了一句:“他没有不欢迎你。” 程博士嘴角扯了扯,没有说话,看着颂寻去到谢泯身边,他的视线似乎引起了某人的不悦。 谢泯抬眸,在夜色下闪动冷芒,看着他目光不太友善。 程博士回过头,不再关注颂寻那头。 他的感觉不会有错,从第一次见面,谢泯对他展现的不喜就被他所捕捉,尽管对方在遮掩没有表现出来。 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谢泯对他存在某种敌意,这种敌意正在不断增加,现在已经到了不再遮掩的地步。 而产生这一现象的来源和起因。 ——在谢安身上。 晚上正是丧尸活跃的时候,众人不急着赶路,在第二天上午才继续出发。 今天是个艳阳天,太阳光暖暖洒在人身上,好的天气也能间接影响人的心情。 吴绘已经开始畅想回到基地的生活:“也不知道基地的玉米种出来了没有,我不想再天天吃土豆了。” 何冀脚步轻快地下楼:“我快要见到我女神了。” 吴绘:“你说乔伊?” 何冀咧着嘴:“是的。” 吴绘有些同情,不知道该不该说,何冀毕竟是刚来七区,如很多新人一般在见到金发碧眼,身材性感的乔伊后迅速坠入情网,但无一人抱得美人归。 “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何冀收起脸上的傻乐,望向一脸怜悯,欲言又止的吴绘,斩钉截铁:“不可能!做为我的队友难道你不应该支持我吗?” 一旁路过的方文柏完全没有要顾及队友脆弱心理的意思,轻飘飘落下一句话。 “她不喜欢男的。” 何冀如雷击顶,嘴唇颤抖:“……什么。” “你难道没发现?乔伊身边总跟着一个女生?”吴绘问道。 的确,那是个个子娇小,长相温柔的长发女孩,但何冀一直以为那是乔伊的闺蜜朋友,吴绘残忍打破了他的幻想。 “那是她女朋友。” 何冀差点没站稳,伤心欲绝从楼梯上摔下去。 路过的颂寻觉得他好可怜,于是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还会遇见喜欢的。” 何冀:“不会的。” 看着他心如死灰的表情,颂寻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安慰了。 “放假,休息,放假,休息。” 一阵碎碎念将两人的视线吸引过去,见到一边计算假期一边下楼的秦浩。 他好像总容易陷入自我的世界,浑然忘我地念叨谢泯会给自己放多少天假,完全没有注意一旁痛失所爱的何冀。 何冀更难受了,有种全世界快乐唯独自己伤心的悲凉感。 但很快,他注意到谢泯下楼,瞬间收起满腔的伤春悲秋,何冀一向有些惧怕谢泯,怕被训斥,一溜烟跑下楼去了。 谢泯最后一个下楼,上了车。 颂寻扣好安全带,侧头看了谢泯一眼,察觉出他最近有些不对劲。 一整天下来,这种感觉得到了验证。 谢泯太沉默了,虽然他也不是多么开朗健谈的性子,但却不会一天到晚连一句话也没有。 吴绘他们都在因为回基地开心,但颂寻从他身上感应不出任何欢快的情绪,他无法窥探对方在想什么,只是本能知道,谢泯心情很不好。 第126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26 晚上的休息地选在了一个带院子的老房子,和之前在鹤城的临时住所很像。 一整天窝在车里,众人第一时间下车活动身体。 颂寻回头看向坐在车里没下来的谢泯。 “你们又吵架了?”何冀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带着看热闹的成分,似乎已经淡忘早上痛失所爱的悲痛。 颂寻回忆这两天自己有没有惹到谢泯,确定自己趁着谢泯陷入幻境时趁人之危的恶劣行径非常隐蔽。 不应该呀。 他摇了摇头:“没有吵架。” 何冀表示习以为常,偷偷蛐蛐谢泯:“没事,队长最近每个月都有这么几天。” 自从上次乾丰大楼被谢泯人身攻击,差点没整抑郁后,他现在对谢泯的偶像滤镜破裂,抗压能力强了,胆子也肥了不少。 “你不会告状的吧,我们可是一个阵营的。”刚大胆畅所欲言完的何冀有些心虚,一胳膊揽住颂寻往里走:“秦哥在烤兔子,走走走。” 刚进去的颂寻就被分到了秦浩恰巧烤好的兔子。 吃完后,他又蹭到秦浩身边,蹲守下一只兔子。 以为他没吃饱,秦浩将原本要给何冀的兔子给了颂寻,遭到了何冀深感不公平的谴责,但并没有用。 拿着兔子的颂寻偷偷溜了,蹬蹬蹬跑到了院子外头。 坐在车内闭目养神的谢泯睁眼,对上的便是只烤的焦香的肥兔子。 视线轻移,颂寻正隔着车窗目不转睛盯着他,两颗玻璃珠子似的眼瞳微微亮着光,嘴角残留着一点油渍。 看样子吃的很急。 烤兔凑的更近了。 “吃。” 谢泯心口一颤,却微微侧开脸,声音嘶哑:“上车。” 没多想的颂寻转到副驾驶上了车,继续将兔子往谢泯手边送,下一秒却听见汽车启动声。 第一反应是给自己系好安全带,接着不解地询问谢泯:“我们去哪?” 都已经很晚了。 谢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车灯照亮前行的一小段路,除此之外,是一片浓稠无光的黑暗,一眼望不到头。 颂寻感到不安,他们已经在路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 他无法计算出具体距离,但可以确定,他们距离休息地已经很远很远了。 “谢泯,我们要去哪。” 这是颂寻第二次询问谢泯,只是这次显然要更局促忐忑。 车停在了一片荒无人烟的小道,像是郊外。 谢泯淡声道:“下车。” 已经意识到不对的颂寻紧紧抓住安全带,像是勒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我不下去。” 谢泯忽然伸手,以为他要采取暴力手段的颂寻猛地闭眼,感受到的却是一道轻柔的触碰。 谢泯指腹落在他的鼻根上。 那道小小的伤口依旧停留在上面,只是已经不再冒血,变成了道白线。 谢泯发现自己并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做不到舍弃所有。 事实证明当初基地选择他的举动是错误的,无比错误。 手指沿着那道伤口缓缓移动到眼下,感受着犹如蝴蝶振动翅膀,微弱的挣扎的睫毛。 在人类面前,他捡回来的小丧尸没有任何自保能力。 在谢泯眼中,谢安是个只吃兔子,从不伤人,有着属于人类情绪感知,但智商不太高,有些笨,还喜欢助人为乐的丧尸。 唯一伤人的举动大概就是咬了他一口胳膊,可能此前余下的时间全部待在那栋暗无天日的小楼里,当作随意摆弄的实验体对待。 谢泯承认,谢安总是能轻易调动自己的情绪。 就算是一道微小的伤口,也能让他一瞬间丧失理智,如果真要任由重复幻境中手术台上发生的一切,他做不到。 一旦进入基地,谢安身上的利用价值注定他无法活着出来。 谢泯指尖落在谢安眼下,微微用力,想落下些属于自己的痕迹。 他缓缓落下手,成功在谢安眼尾烙印上一片淡淡的红晕。 颂寻眼睫颤动,睁眼看向靠近自己的谢泯。 夜色中,他看不清谢泯眼中复杂的情绪,只是感到茫然,对于谢泯将自己带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 可谢泯接下来的举动足以令他感到惊愕。 泛着冷芒的手枪直直对上颂寻,谢泯的手没有丝毫颤抖,脸上的表情冰冷到不近人情。 颂寻不自觉想到第一次见面,那个被子弹射中,倒在自己面前的丧尸。 谢泯一共拿枪指过颂寻两次,共同点都是在驱逐他离开。 这次也不例外。 “下车。” 谢泯手指扣在扳机上,表情不耐,似乎只要颂寻多停留一秒,子弹就会击穿他的脑袋。 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颂寻眼中闪过不可置信,慢慢眼眶有些泛起红起来,转头打开车门下车,用力之大甩上车门时整辆车都震了震。 几乎是在双腿接触地面的刹那,车门上锁声立即响起。 颂寻吸了下鼻子,看向车内的谢泯。 “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谢泯目光落在车外孤身陷于夜色的身影上,驱赶的话语中带着对他的祝福。 颂寻呆呆看着那辆熟悉的皮卡逐渐变小,消失在自己视野中。 气到猛揪路边的叶子发气,当作是谢泯的脑袋蹂躏。 996咳嗽了两声:“你现在可能没时间生气,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颂寻停下动作。 “现在谢泯不愿意带你了,按照步行速度参与两个月后的基地侵袭,时间很赶。” “所以你得现在出发。” 颂寻觉得自己连个生气的时间都没有,更加生气了。 这个世界的颂寻得靠哄,996已经非常轻车熟路了,怀柔政策和积分引诱轮流上阵,成功催动颂寻上路。 两天后,颂寻正式赶上大部队的尾巴。 他不认路,跟着丧尸群走是最保险的方式。 但只坚持了两天,就放弃了。 颂寻被坠在后面,但往后依旧有丧尸加入,他被挤到了中间,四面都是他不懂得排队和礼让的同胞。 还不爱干净,他要被这臭烘烘的味道熏吐了。 更加不能忍受的是,颂寻的鞋带被踩开了不下十次,这些丧尸走路不看路,他的鞋子上遍布了重叠黝黑的脚印,衣服也被他们蹭的脏乎乎,这让他很不能接受。 颂寻不顾996劝解,愤而退出群体活动。 第127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27 面对强行脱离丧尸群的颂寻,996无奈充当导航。 结果这家伙还变本加厉,当着它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严重懈怠。 “你在干什么!” “休息。” 996当然知道颂寻在休息,但现在是休息的时候吗。 它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你还得完成任务。” 颂寻任性到996觉得不可理喻:“可是我很累。” “但你是只丧尸。”996纠正他:“丧尸不会累。” 颂寻摇头,一只手捂住胸口,表情居然有些深沉:“你不懂。” 996仿佛体会到了人类高血压飙升那一刻的滋味:“我是不懂,但我知道你要是搞砸了任务,不仅积分扣光,还要在时空局延期退休。” 这个世界是a等级,受到上面的关注也要更多,严重点来说,如果这个世界剧情彻底走崩,某位在时空局眼皮子底下蹦迪的异端随时有被发现,抹除的风险。 事实证明,招式不讲究老套,有用就行。 颂寻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幽幽叹了口气。 慢吞吞走出破败的诊所,捂住胸口的手还不愿意放下来。 颂寻对于谢泯赶自己走的事情还没能释怀,前两天光顾着赶路去了,现在猛地一安静下来,脑子里瞬间被塞得乱糟糟。 谢泯刚扔下他时颂寻的确很生气,不知道在心里骂了谢泯多少回。 不过虽然丧尸的脑子不太好使,颂寻的脑子还是勉强能转一转的。 就好比硬件不行,软件出众,总体来说还是被耽误影响了,以至于颂寻现在才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谢泯赶走他的原因。 996出来拆台:“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明明硬件软件都不行,不存在耽搁影响问题。 “你别吵。”颂寻深沉地挥退996,脑子里围绕着谢泯的动机进行疯狂运作。 越想越觉得没道理。 谢泯是知道基地在寻找他的事的,总不可能任性到因为讨厌他连基地那边的命令都不顾,无法忍受和他待在一起哪怕一秒,非要在前往基地的路上将他赶走? 这太不合理了,谢泯并不是这种冲动的性格。 并且颂寻觉得自己也没那么讨人厌,谢泯应该……也没那么不喜欢他吧。 颂寻踢着一块小石子,慢悠悠往前晃。 手指纠结地抠着外套袖子。 难道谢泯…… “先别难道了,你就没发现一点不对劲?” 颂寻被996猛然一下发声吓得一哆嗦,停下脚步,向前张望。 街道很安静,安静到连个丧尸也没看到。 抬头一看,一只黑白喜鹊从头顶上飞过,颂寻飘忽不定的注意力被这只喜鹊吸引。 什么不对劲?这寓意多好。 下一秒,整齐划一的枪械声在颂寻周围响起,一群身穿何冀相同作战服的男人从两旁的商铺中走出,呈包抄状缓慢逼近颂寻。 996气定神闲:“寓意是挺好的,有免费的羁押车可以坐了。” 颂寻讨厌话总不爱说全的996。 被十几杆长枪指着,颂寻束手就策的很彻底,反倒是对面的人有点紧张,面对丝毫没有反抗的颂寻也随时戒备,好像颂寻是什么攻击力很强很厉害的丧尸。 怕他反抗,压在肩膀上的手用力很重,有人反扣着他胳膊,动作粗暴地扣上手铐。 颂寻不太舒服地皱了皱眉。 眼前落下一道影子,从外围走进来了个男人。 身材雄壮,右臂有和谢泯一样的袖章,脸上横跨了条狰狞的伤疤,看着就挺凶。 颂寻下颌被一只手掐住,被迫抬头,男人仔细扫视了一遍他的脸,似乎是在核对着什么。 确定是令自己满意的结果,松了手。 于是旁边有人给颂寻脸上戴了个类似止咬器的东西,倒v的形状,薄度和口罩差不多,但所用的材质非常坚固。 男人盯着颂寻的视线像是刚到手的货物般心满意得,嘴角带笑招了招手:“带走。” 他应当是队伍的领头人,颂寻被压着肩膀走在后面。 不太开心地心里碎碎念,就算穿着和谢泯一样的衣服,但也没有谢泯一半好看。 他被押上了一辆改装的重型卡车,被安排在了最中间的位置,享受到了左右两边和对面一排严阵以待看守的排场。 颂寻坐得不太舒服,稍微挪动了一下位置,哗啦啦的举枪声在耳边响起。 一抬眼,满车的枪支对着他。 颂寻郁闷,心想自己也没到超危险份子的地步吧,至于吗。 车子行驶了半天的时间,一路晃晃悠悠, 车厢的位置只是两排硬邦邦横跨的铁板,坐的一点也不舒服。 颂寻喜欢坐在副驾驶靠着车窗兜风,而不是被绑着维持一个姿势连动一下都不行。 这些人对他很警惕,没有人和他说话。 一直到晚上,这些人也没下车,除了解决生理问题,吃饭休息时间一律在车内解决。 颂寻低垂着脑袋,安静地仿佛陷入沉睡。 一路上,他都保持着平静,没有任何反抗过激行为,区别于寻常丧尸野性暴躁的挣扎和怒吼,看上去简直和基地那些被保护的乖小孩一样。 趁着队长郑英鹏在前头,车内的人放松了警惕,开始随意闲聊起来。 “这次任务总算被我们抢先了。” “是呀,否则光七区那边占尽了风头,队长一生气,又要拿我们出气了。” 他们絮絮叨叨聊着天,一区和七区在里面多次被提及,用来做为比较。 颂寻眨了眨眼睛,有了些反应。 何冀他们曾经提到过一区,看样子两边关系一直不太好。 而刚才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应该是他们的领队,郑英鹏,和谢泯同一个级别。 从见到他们衣服的一刻,颂寻就知道他们是基地的人。 至于郑英鹏为什么能一眼认出自己,颂寻有点不明白,当时唐讪找到谢泯时,透露的意思中,基地对于他的长相没有明确认知,而郑英鹏却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定了自己是基地要找的人。 颂寻有点后悔脱离大部队了,这里蹭车的氛围一点也不友好,还不如靠自己徒步去基地。 就不信这些人敢冲到丧尸堆里绑他。 第128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28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车内留了两个人没休息,专门守着颂寻。 车忽然停了下来,外面似乎有交谈声,声音略显熟悉,颂寻到了点有些困,没听出来外面人是谁。 直到车厢帘子被掀开,弯腰进来一个人。 颂寻感到有人靠近自己,有些困倦地睁眼,看见了一脸歉意的程博士。 “抱歉。” 随着声音落下,颂寻之前的疑惑全部消解,程博士果然知道他的身份,很显然,郑英鹏能准确找到他也和程博士存在联系。 虽然说着道歉的话,但程博士眼中没有任何动摇,看着被扣押着,不吵不闹的颂寻,到底还是生出了些复杂之意。 他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只是在面对颂寻时,这个曾经救过自己,拥有属于自己喜怒哀乐的丧尸,他在最初只是将颂寻当作一个性格温和内向的人类少年。 程博士轻拍了下颂寻肩膀,不再看向他,转身离开。 他的来去匆匆只是为了一句道歉的话,颂寻还没太反应过来,目光追逐着对方离开。 程博士的步伐有片刻不稳,最后加快了脚步。 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在外面响起,刚下车的程博士和迎面快步走来的谢泯撞上。 没有再维持表面的平和,谢泯盯着程博士的眼中透着强烈的敌意,这种敌意要比他在对阵丧尸时透出的杀意还要尖锐。 他头发有些凌乱,垂在眼前,却依旧无法遮掩其中浓烈的情绪。 谢泯唇线绷住,最终移开视线,朝着前面的卡车走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程博士带着劝告的声音响起。 “谢队长应该冷静点,以大局为重,不要忘记基地内的人。” 谢泯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充耳不闻。 程博士回头,看着执迷不悟的谢泯上了车,长叹了口气。 车内,听到停车声的颂寻早有种隐隐约约的预感,扭头一直盯着车帘子看。 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力度大的原因剧烈晃了晃。 车内的人因为刚才程博士进来,都醒了过来,不过他们也不认识那人,没多大反应,但在接下来上车的人现身后,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瞬间连坐姿都端正了起来,统一收腿,目不斜视。 谢泯一步步来到颂寻前面,望着他被反扣着的手和脸上戴着的东西后,眼中泛起猩红。 车内的气氛猛然变得压抑无声。 颂寻抬头望着神色冰冷的谢泯,简直要热泪盈眶了。 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在心里吐槽谢泯,对比今天的遭遇,除了偶尔性格阴晴不定外,谢泯简直就是天使。 不仅让他坐自己副驾,还会给他抓兔子,连被子也会给他铺。 出去几天,颂寻瞬间老实了,他现在不太能形容出自己的感受,有点像是在遍地金发碧眼的老外中看见同村老乡的激动。 大概是这种形容没问题,反正挺开心的。 就是谢泯几天前才说过以后不想再看到他了,嗯,打破的有点快了。 想到这的颂寻没由来有些委屈,忽然扭头朝车内绑自己的人恶狠狠地瞪了眼。 行为好比找到给自己撑腰的大人,有底气对上最初欺负自己又不敢反抗的小屁孩。 被瞪了的男人不敢说话,视线若有若无落在谢泯身上。 一区和七区几乎没有合作出任务的时候,那划分的简直泾渭分明,一点也不愿意沾边,结果今天谢泯居然上了他们车,毫无征兆。 车帘再次被掀开。 郑英鹏朝里看了眼,视线来回在谢泯和颂寻身上打转,挑了挑眉。 “稀客,谢队长怎么想着来我队里了?” 谢泯闭眼,尽数敛去眼中情绪,朝郑英鹏道:“车坏了,郑队长不介意带我一程吧。” “瞧你这话说的,都一个基地的,这我还能不答应。”郑英鹏嘴间拉出一抹虚假的笑,心里因为谢泯朝自己低头舒坦不已,语气逐渐恶劣:“只是我这车里装着基地追缉的丧尸,实在不方便。” “你也说一个基地了,基地任务每个人都有执行的责任,还是说郑队长不信任我?” 谢泯不冷不淡,不再维持虚假的客套:“没记错你们上个月的任务不仅没完成,还折进去不少人,郑队长就这么自信这次能成功,不需要任何援助。” “还是说郑队长到现在也没从上次的失败中走出来,连让同事搭个车也需要担惊受怕到这种程度。” 郑英鹏气笑了,同事?他们有哪次共事过? 之前怎么没发现谢泯这么能说会道。 “姓谢的,你真以为这里是你们七区的地盘?” 郑英鹏周身隐隐有雷电之光闪过,那是催动异能的前兆。 谢泯侧身而立,浑然不惧,那是拥有绝对实力的从容,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气氛僵持,靠近郑英鹏的男人轻声提醒:“队长。” 俩位都是基地起到代表的领队,无论暗地里怎么较劲,明面上都不能闹得太难看。 郑英鹏脸色难看地甩落车帘,怒气离开。 见到下令抓自己的郑英鹏受气,颂寻抬头看向谢泯,一双眼睛在黑漆漆的车厢内忽闪忽闪。 谢泯没有接收到他崇拜的目光,视线落在颂寻被反拷的双手上,脸上表情阴沉。 “钥匙。” 车内人互相推搡,最后才有人站了出来,声音发虚:“这是基地要……” 他话没说完,被谢泯一个视线扫过来,叛变的很彻底,转手就将钥匙上交了。 他们队长都拿谢泯没办法,他能怎么办。 谢泯弯腰蹲下,替颂寻打开手铐,又将他脸上的东西取下来,哐当扔到地上。 显然是带了气的,这动静让车内一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颂寻终于可以活动自己的手臂了,他被铐了一天,手腕上也因为刚被扣押时粗暴的动作受了点伤。 他皮肤本就苍白,手腕上磨破皮的一圈痕迹就显得刺眼起来了。 替颂寻解开手铐的谢泯没有松手,依旧半蹲着没起身,垂头看着他手上的痕迹不发一言。 周身围绕着一股压人的沉郁,叫人望而生畏。 第129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29 何冀几人在半个小时后也赶了过来,一起挤上了车。 问就是车坏了,不能用了,过去一看,四个轮胎全泄气。 分明是在自己车上,一区的人硬是被憋屈地挤到了角落上。 何冀坐在颂寻对面,几次张口:“你……”到最后还是没能说出话来,一点也不像从前坦率大方的性格。 不止他一人扭捏,吴绘几人也都神色沉重复杂。 得知颂寻就是基地通缉的丧尸后,他们一时都没缓过来,直到此时见到被一区扣押下来的颂寻才有了些真实感。 颂寻进到基地后会直接转移到研究所内,他们统一想到了潭城研究所内那栋小楼。 他们早已将颂寻当作朋友,队友的存在,感情都是一点一滴相处出来的。 这个结果并非他们所愿,但现实永远摆在眼前,无法逃避无法忽略。 如果颂寻的存在真的关乎全人类的命运,那么个人的情感在这么大的基数面前只会显得微乎其微,无论自不自愿都是要往后排的。 何冀声音中透着些干涩:“你没事吧?” 不喜欢这样沉闷的氛围,颂寻晃了晃脑袋,语气放轻松道:“我没事呀。” 何冀几人过来时并没有看到颂寻被反铐的场面,除了身上狼狈些,和以往并没有多大区别和不对劲。 何冀想到颂寻回到基地后要面对的事,看着他还在傻乐,没有一点烦恼和顾虑的模样就愁。 他还在纠结该说什么,一抬头,更愁人了。 颂寻睡着了。 这个时间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习惯九点就睡的颂寻一早就在打瞌睡,现在身上的束缚一轻,再加上因为谢泯过来的安全感,眼睛一闭就去会周公了。 睡意朦胧间,颂寻感觉自己被人挪了个舒服的姿势,车子似乎重新开始启动,晃晃悠悠。 再次醒过来时,车已经停下了。 颂寻发现自己几乎占用了三人份的座位,脑袋垫在了谢泯的大腿上。 谢泯没睡,那双在颂寻看来修长漂亮的手指落在了他头发上,动手轻柔地梳理。 眉眼深处竟是透出了几分柔和。 这在长期处于打打杀杀中,身上总透着股肃杀之气的谢泯而言,这点流露出的柔和显得难能可贵。 颂寻眼中浮现恍惚,这一幕有些熟悉,熟悉到令人产生一种错觉。 不是动荡不安的末世,不在拥挤昏暗的车厢,只是一个平和而寻常的清晨,可以是公园,草坪,绿荫下,阳光明媚,天气很好,带着徐徐微风。 谢泯见他醒了,手上的动作停住:“饿不饿?” 就连声音也透着股子温柔,和那天用枪指着自己脑袋神色冰冷的人简直天壤之别。 颂寻觉得自己没睡醒。 迟迟没有等到回应的谢泯垂眸,被那双淡褐色的眼睛望着,从颂寻的角度甚至可以数清他的睫毛。 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姿势,他有些慌乱起身,像是沸腾的开水壶,头顶冒着热气。 很小声道:“饿。” 越靠近基地,别说是山了,连个小土丘都看不到,什么野味也寻不着。 谢泯起身,低声嘱咐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给你拿上来吃。” 颂寻这一觉睡得很沉,也错过了些事,郑英鹏中途因为手铐解开的事,在外面和谢泯大吵了一架,双方闹得僵持。 此时外头正在清理路上倒下的大树,短暂休整,颂寻身份敏感,自然不能随意活动,只能待在车上。 谢泯下车后,除了颂寻就只剩下守在车外两个一区的人。 没过多久,车内进了人。 以为是谢泯给自己带吃的进来了,颂寻期待朝外看去,见到的却是一脸不善的郑英鹏。 颂寻外露的期待瞬间收了回去,没有说话,本能察觉到对方过来没好事。 “不是谢泯,你很失望?”郑英鹏一眼看出他的想法,缓步靠近颂寻,最后停留在一个过近的距离。 区别于上次打量货物般轻蔑的视线,颂寻能感受到郑英鹏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在游走。 浑浊轻浮,阴暗恶心,像蛇般一寸寸盘旋,留下阴冷的触感。 郑英鹏居高临下望着颂寻,一条腿恶劣挨着他的膝盖:“见到我就这么不开心,连句话也不愿意讲?” 颂寻被膈应坏了,挪了个位置,和郑英鹏拉开距离。 他显然是不开心了,眼中透着浓浓的戒备,摊开了全身的刺。 郑英鹏对他无声的抗拒不以为然。 再是浑身长刺的刺猬,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造不成任何威胁,那只是他虚张声势的伪装。 之前倒是没有发现他长得这么带劲,就算是在昏暗的车厢内,一身嫩肉白到透光,怯生生的勾人喜欢。 郑英鹏最初没将他当回事,长得再好看也是个丧尸,光这一点就能将所有的兴致打消。 可谢泯对这个丧尸的重视程度倒是令他意外。 郑英鹏印象中那个目空无人,不将自己看在眼里的谢泯,竟然会对一个丧尸呵护至极。 当得知谢泯擅自给那个丧尸解了手铐时,他怒气冲冲赶过来,看到的场景却是结结实实愣了愣。 谢泯亲密地揽着那个丧尸的身体放自己腿上,动作间透着小心轻柔,替他擦拭脸上的灰渍。 在见到他上车后,因为害怕将那丧尸吵醒,起身和他下车谈。 那丧尸睡着了也粘人的紧,一只手拽着谢泯袖子,不太开心地嘟囔着什么。 声音又轻又软,勾着谢泯手蹭了蹭脸。 郑英鹏目光不自觉就被吸牢,看着那丧尸白腻腻的脸颊主动往谢泯手上送,心里当时就发痒的厉害。 见到谢泯下车后,彻底按捺不住的过来了。 “怪不得谢泯喜欢你。”郑英鹏手指落在颂寻脸上,感受着指腹传来细腻柔软的触感,眼睛眯了眯,声音愉悦。 那只手有下滑的迹象,动作暧昧而下作,颂寻犹如吃了苍蝇般膈应,重重打下郑英鹏落在自己脸上的手。 清脆利落的拍击声回荡在车内。 郑英鹏脸色瞬间阴沉,一手掐住颂寻脖子,被顶撞的不悦在手底下传来柔软微弱的颤动下逐渐消散,他放松了力道。 一只手勾住颂寻衣领,冷嗤道:“能让谢泯碰,我就碰不得了?” 颂寻努力后缩身体,漂亮纤细的脖颈绷紧后仰,想要远离他,浑身上下都透着嫌弃和抗拒,郑英鹏眼中神色彻底冷了下来,勾着颂寻衣领的手放肆下滑。 一道白光闪过,郑英鹏眯了眯眼睛,只以为是外面直射进来的光线,直到手上一阵剧烈的疼痛感袭来,制止了他的行为。 第130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30 颂寻耳边响起郑英鹏的惨叫声,有温热的液体溅在了脖子上。 本能的渴望使他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 郑英鹏捂住自己受伤的左手,手心位置凭空出现了一个血洞,冰锥穿过手掌死死钉入车厢钢板中。 他看向车外,和谢泯对上视线,不可置信道:“你觉醒了异能?” 谢泯仿若在看一个死人,悬浮在周身泛着寒光的冰锥足以说明一切,郑英鹏心有不甘,他和谢泯之间唯一存在的优势就是异能。 而这唯一的优势在今天宣布破灭,叫他如何能甘心。 默契的,两人共同离开车厢,眼中都是一触即发的战意。 颂寻预感到不妙,想要跟上去,却被门外守着的人拦住,急得在车厢内转圈圈。 外面的动静不小,打斗声劝架声汇集在一处,乱糟糟的听不真切。 颂寻只能干着急,一直到半个小时后,谢泯上了车。 身上没看见有明显的伤口,应当是没吃亏。 谢泯手上拿着条湿毛巾,一上车就拉着颂寻坐下,表情森冷,低头擦拭他脖子上的血渍。 颂寻光顾着关注外面的动静去了,脖子上被溅到的血忘了擦掉,现在已经干涸在皮肤上,不太好清理。 谢泯手上用的劲一不小心大了些,白皙的脖颈瞬间红了大片,他停下动作。 事实上那点血渍早擦干净了,只是谢泯一想到刚才郑英鹏掐着颂寻脖子,一只手往衣领里探的动作心里便怒气翻涌,强迫症般不断擦拭那片地方。 他突然抬头对颂寻道:“你饿了。” 这句不像询问的陈述将颂寻搞懵了,也没看见谢泯手上拿了兔子进来。 在谢泯肯定的目光下,茫然点头:“饿了。” “张嘴。” 颂寻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迟迟没有动作,谢泯像是有些不耐,直接上手捏住他两颊,微一使力,颂寻便被强迫地张开了嘴。 上下两排的牙齿很整齐白净,唯独两侧微微突出的犬牙代表着他与人类的不寻常之处。 谢泯单手取刀,刀尖旋转朝手心内侧划过,攥紧拳头悬于颂寻唇上。 他的动作太迅速突然了,连眉都没皱一下,颂寻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想要挣脱出谢泯的钳制。 不过很快,颂寻就停下了动作。 或许因为谢泯是他见到的第一个人类,他一直觉得谢泯身上的气息要比寻常人更吸引他,所以才会有那几次三番的控制不住。 最初第一次咬谢泯的那一口,足足让他回味了很久,所以在熟悉的味道重现时,颂寻再次陷入了那种着迷般无法控制,仿佛全身细胞打开呼吸的舒服劲里去了。 鲜红的血液流淌而下,有些顺着唇边溢出,落在侧颈上。 小巧圆润的喉结不断加速滚动,谢泯松开手,安抚般地揉捏着颂寻的后脖颈,最后手指移动,用力抹开颂寻唇边溢出的血液。 如果颂寻此时足够清醒,那么他可能会被谢泯眼中的偏执和阴鸷吓到。 谢泯看着不自觉倚靠自己,渴望得到更多的颂寻,心中升起一种变态扭曲的满足感。 他没有漏过郑英鹏被击穿手心时,颂寻眼中浮现的一丝渴望,这个发现同样让他感到愤怒和不满。 一瞬间心底积压的负面极端情绪被激了出来。 所有人都说他做错了,劝他放手,谢泯同样清楚自己行走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 但这些不断在耳边回荡的正确声音,却无法抑制他心底逐渐冒头,不断腐蚀理智的贪念,他控制不了自己的私心,无法看着颂寻在自己面前受伤,更加接受不了他会有消失的一天。 谢泯放纵了心底的疯狂。 那便只能彻底错下去,一条道走到黑…… —— 因为清理道路耽误了小两个钟头,直到车子启动,车厢内才开始陆陆续续进人。 何冀盯着颂寻看了半天,将人盯得不自在起来,颂寻微微坐直身体:“怎么了吗。” 何冀摸了摸下巴,没说话,就是感觉颂寻有点不太一样。 像是吃饱喝足躺着晒太阳的猫,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舒服劲,连面色都红润了。 吴绘在和秦浩讨论刚才外面发生的事,秦浩说话速度慢,大部分都是她一个人在讲,丝毫没有自己身在一区阵营的觉悟,当面吐槽人家老大,也不怕挨揍。 “笑死,郑英鹏也就撑了不到五分钟吧,打不赢还学告状那招,说什么要回基地检举。” 他们还不知道郑英鹏和谢泯打起来的原因,只以为又是因为郑英鹏故意挑事。 颂寻在一旁听了半天,见谢泯完全没有反应,还是忍不住朝吴绘问道:“那会有影响吗?” “写个检讨?”吴绘猜测,没当回事,谢泯在基地的位置少有人取代,只要基地还需要指望谢泯一天,那就不会真对他怎么样。 颂寻放下心来,才发现谢泯正侧头望着自己,当下立即扭头,头发都被甩了起来。 他还没能缓过来,不愿意接受那个抱着谢泯胳膊不松手,贪得无厌的丧尸是自己。 又是一天的赶路,这时候离基地已经很近了。 在发生郑英鹏那事后,谢泯没再将颂寻单独放在车里过,就算离开也会叫自己队里的人守着,全程维持到进了基地。 他们下了车,踏上由铁丝网组建的通道,弯弯绕绕地步行了很长一段时间。 一切都是陌生的环境,四周有持枪的守卫,高高的哨所上依旧是黑洞的枪口,在来来往往有秩序的人群中,颂寻不安地环顾了圈,没有发现谢泯的身影。 何冀靠近他,低声道:“我送你过去。” 第131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31 颂寻被直接移交到了基地的研究所内。 程博士在第二天接手了这里,于是在来来往往陌生的人里,颂寻见到了第一个自己熟悉的人。 他被单独分到了程博士手上,安排进了观察室里。 在得知颂寻的特殊性后,许多研究员会围绕在观察室外,看向他的视线中闪动着狂热探寻的光。 颂寻不喜欢这样的打量,他背对着透明的玻璃,脑袋软绵绵地搭在膝盖上,表示自己的抗议和不满。 从进到研究所后,每天定时都会有人给他注射药剂,能使丧尸短暂丧失行动力,陷入半休眠状态。 颂寻半耷拉着眼皮,不知道是不是受药剂影响,他的情绪仿佛也跟着身体消极的打不起劲来。 996安慰他:“我们任务很快就能完成了,双倍积分!” 颂寻罕见没有对积分两个字做出反应,脑子里想的都是昨天谢泯为什么突然消失不见,在进到基地后便急着离开。 有什么事让他这么着急吗,连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 颂寻面朝观察室靠墙的位置,无精打采在心里念叨着,忽然听见外面有女研究员发出惊呼声。 似乎有人进来了。 他不太感兴趣,懒得动弹一下。 “谢、谢队长,您这么过来了。”女研究员的声音有些激动。 颂寻耳朵瞬间支棱起来,微微扭头看向外面。 研究所大门处,谢泯迈步踏入,轮廓完美的脸上带出一抹淡淡的笑,来到观察室前围观的研究员中。 “你们好,研究所接下来这段时间的安保工作将由我带领负责。” 将近一米九的身高使他在一众人中显得鹤立鸡群,无论是身材样貌气度能力,他在基地最受欢迎的男性榜单中,自从成年后便长期霸榜第一。 不仅女研究员激动,男研究员看向谢泯的眼中也透着景仰向往。 “您、您负责这里的安保吗?”询问人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确定。 他们都不太相信谢泯会负责他们一个小小研究所的安保问题,大有一种杀鸡用牛刀的不贴合感。 “是的,很高兴能和你们共事。”谢泯眼中似是含着笑意,自然随和地询问了一句;“不过现在是上班时间吧,你们聚集在这里聊天吗?” “当然没有。”十分统一的,研究员们急切否认,霎时散了个干净,回到各自负责的工作区域内。 在谢泯面前,他们都不愿意留下个不务正业的负面形象。 观察室外,最后只剩下了谢泯一人,他眼中刻意的笑意消散,转身凑近观察室的玻璃前,朝内看去。 隔着一块玻璃对望,见到来的人真是谢泯后,颂寻不可抑制的升起了些小开心,刚才996在那白安慰了半天,敌不过人家一眼。 真是够了。 颂寻不理会996的控诉,想要起身靠近谢泯。 但他忘记被注射药剂的身体不怎么受自己掌控,失去平衡感的摔了跤。 颂寻有些尴尬,一只手支撑在地上,可越是着急慌乱事情就越是做不好,尝试几次失败后,他抬头,本能般地看向谢泯,眼中似是传达着求助的讯号。 在很多容易忽略,微不足道的小事上,颂寻习惯性依赖谢泯,就好比刚来到这个世界动作迟缓时,谢泯会替他系好鞋带,帮助他向上挽起过长的衣袖,确保颂寻是个干净整齐的漂亮丧尸,而不会显得邋遢。 可他忘了,自己此时的处境,不仅仅是加固的玻璃格挡,包括他们间的身份立场,这些远比面前的玻璃要来的复杂和坚固。 于是颂寻停下了动作,不再看向谢泯,重新缩回了角落。 观察室外,谢泯将颂寻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那道背对着自己缩成小团的身影如同一柄利刃插入胸口,牵扯着皮肉钻心般的疼。 他将面前的玻璃视作了敌人,眼中浮现血色,握紧的拳头贴在玻璃上,有那么一瞬间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 “谢队长。” 一道冷淡的声音从后面响起,谢泯松开手转身。 程博士盯着谢泯的视线中带着戒备:“谢队长负责的区域是整个研究所,而不是单个的观察室。” “当然。”谢泯没有丝毫被抓包的紧张。 “谢队长知道就好。”程博士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谢泯使了什么方法揽了研究所的安保管控,得知这件事的第一时间,他便向基地上方提出了驳回,可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初到基地的他势力范围显然不如谢泯,没有任何研究成果的情况下,没有人会在一开始就被重视。 “程博士这么急着走干嘛。”谢泯从后面追赶上他。 程博士脚步不停:“谢队长找我有事?” 两人共同朝外面走去。 安静中的颂寻听见离开的脚步声,慢吞吞回了个头,看见观察室外无一人的空地,发了个呆,又缩回了脑袋。 情绪再次陷入低迷。 996连着啧啧啧,心情同样不太美妙:“你在不开心些什么?” 颂寻:“谢泯又不打招呼就走。” 如果可以的话,996很想翻个白眼,到底是因为谢泯跟别人走了不开心,还是因为谢泯没打招呼生气,这两者区别可大了去。 996没有点出这之间的不同,他可没有要给别人牵线的癖好。 明明是好好的走剧情线任务,偏偏在某个穷追不舍,死缠烂打的人加持下,硬生生走到了跨时空世纪恋爱的画风上去了。 它操的心的已经够多了,有句话说的好,爱操心,老的快,996还不想太早报废。 第132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32 研究所走廊。 “谢队长还会有不懂的事需要请教我?”程博士想到他先斩后奏的行为,语气讽刺,“说吧,什么事。” 谢泯掀起薄薄的眼皮,那双淡褐色的眼睛似乎看谁都透着一股凉意:“我想知道,谢安最后会怎么样?” 谈论到谢安的话题,程博士要平和许多,他没有自己老师那么投入和疯狂。 “如果条件允许,我会保下他性命。” 这一切的前提是,研究进展足够顺利。 他言尽于此,抬步离开。 谢泯眼眸低垂,习惯性抽出匕首在手中把玩,这是他思考问题时常见的举动。 他从不会可笑的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一抹仁慈之上。 当天下午。 首次有人进入观察室内,颂寻被抽了足足六管血。 他身上没力气,年轻的女研究员抬起他的胳膊放在抽血台上。 颂寻身上所携带的攻击力近乎为零,没有挣扎,甚至会微弱地配合抬手的动作。 女研究员惊奇于竟然能在一个丧尸身上感受到宁静温和,如同潺潺溪水般的平缓安谧,让人不自觉放松戒备。 袖子底下的皮肤惊人的白,这使得手臂上的血管非常好寻找。 女研究员的动作足够小心谨慎,当然,这里面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观察室外虎视眈眈盯着这边的谢泯。 那目光似乎带着十足的穿透力,凝聚在她的动作上。 女研究员动作不自觉放缓,贴好止血条后略显局促地快步离开。 试管被送到了化验区化验,结果最后转交到了程博士手中。 晚上的十点,颂寻的观察室内迎来了程博士本人。 他神色凝重,似乎今天下午的化验结果令他不满。 程博士掏出一根棉签,与他面色不符的是,在面对颂寻时,他的语气依旧保持温和:“张嘴。” 颂寻还算配合。 棉签沿着他的犬牙绕了一圈,程博士将携带丧尸唾液的棉签装进试管,出乎意料地朝颂寻询问道:“饿不饿,需要吃东西吗。” 颂寻一愣,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没到要带饭的地步。 他迟缓地摇了摇头,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进入基地前,谢泯给他喂了三只兔子,进化后的身体一次饱食可以维持四五天,他现在不饿。 闻言程博士不再说话,拿着采集的试管离开了观察室。 时间来到晚上的十一点半,这个时候研究所已经熄了灯。 研究员们回到宿舍休息,外面值班的看守也交接了班,颂寻没看到谢泯,以为他也回去休息了。 走廊的声控灯忽然亮起,微弱的灯光照映到观察室一角。 颂寻瞪大了眼睛,看见单手拖着被子的谢泯朝自己走来,被子一扔,直接在观察室外打起了地铺。 接着往地上一躺,自然到好像回到了家。 黑暗中,颂寻轻声叫了句谢泯的名字,谢泯双手垫在脑后,嗯了声。 颂寻挪动身体,从角落里慢慢来到观察室最外围,和谢泯很近的距离,仅仅相隔一块玻璃。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结局,或许不久后,说不准明天一大早,他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但是谢泯在最后的时间能陪着他,颂寻觉得很安心。 第二天早上,颂寻醒过来时谢泯已经不在了。 有陌生的研究员给他做了个切片。 所有的化验结果都到了程博士的手上,情况不太好,身为丧尸的谢安不论是身体组织、血液、唾液中都没有发现丧尸病毒,这样的情况下,只是单纯抽血等寻常的方式已经不奏效了。 丧尸病毒寄生活跃于人类大脑中,控制宿主啃食同类。 谢安的确是程博士见过最特殊的丧尸,也怪不得老师为此疯狂,那么现如今在谢安身上可研究方向只剩下一种。 程博士揉了揉太阳穴,逼迫自己下定了决心,当天立即召开会议讨论,并且严令禁止任何人将信息透露出去。 底下年轻的女研究员眼底透着心虚,默默不敢作声。 程博士没有发现这点,宣布了散会。 当看到解剖室启动,有来来往往的人进入,颂寻便明白了,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会迎来提前的结束。 研究所进行了封闭管理,他没再看见谢泯来过。 不过这样也好,颂寻不想他在这种时刻出现了。 程博士没再露面,像是刻意的躲避。颂寻最后的记忆里,是有人进来给他注射了令丧尸陷入完全休眠状态的药剂。 —— 不知道过去多久,像是身体进入麻醉状态,陷入有史以来最沉的睡梦中。 等到颂寻再有意识时,身体的无力感消失。 耳边是柔和的风声,微凉地拂过发梢,似乎是重回到母亲温暖的子宫内,在一阵晃晃荡荡中,舒服地睁开了眼。 他在一辆车内,窗户打开状态,道路两旁绿植茂盛,郁郁葱葱。 颂寻恍惚认为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直到扭头看见单手掌控方向盘,坐在驾驶位的谢泯。 震惊之下,他忘记自己在车内,唰地起身,被系着的安全带勒着弹了回去。 一个大喘气,颂寻连说话都说不清了。 “我、我为什么在这里?” 谢泯的声音四平八稳:“我带你过来的。”好似只是单纯的在愉快的旅途中回应同伴一个很寻常的疑问。 颂寻有些崩溃看向外面飞速倒退的景象:“这里是哪?” 他祈祷距离基地不要太远。 谢泯看了眼仪表台处摊开的地图:“五分钟前,我们进到了鹤城境内。” 听到这熟悉的地名,颂寻目瞪口呆。 那可是距离基地上千公里的地方。 996同颂寻一般崩溃:“你睡了两天,谢泯把你从研究所劫出来的。” 除了必要的休息,那简直是风雨兼程,不带任何停歇。 眼睁睁看着基地越来越远,996 简直要气到吐血,不知道吐槽了谢泯多长时间,就是颂寻没醒,没人陪它一起骂人。 颂寻情愿自己还睡着,现在的情况有些奇幻。 他一只手死死攥住谢泯放在扶手箱上的胳膊,结结巴巴:“我们、我们现在回、回去。” 太过惊骇,他舌头没转过来。 谢泯连眼睛都没眨下,像是没听见。 车子没有任何要停下的意思,毅然朝着目的地飞速行驶而去。 颂寻身为一个丧尸,主动愿意为人类奉献自身,苦口婆心劝导谢泯回头是岸,唾沫都要说干了。 然而并没有用,当天晚上,车子停在了一座熟悉的房子前。 是他们在鹤城住过,那座长满藤蔓的屋子。 谢泯简单收拾出一块地方,任由颂寻在后边不断劝解,从后备箱搬出两大箱东西。 整理好睡觉的地方后,一手按住还在喋喋不休的颂寻,一同倒在了被子里。 有晾晒后阳光的味道溢于鼻尖。 颂寻未出口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现在是躺在谢泯臂弯中的姿势,一抬头就能看见对方利落沉稳的侧脸线条。 颂寻不自觉息了声。 谢泯收紧手臂,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别吵,睡觉。” 第133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33 谢泯化身成了木匠,将屋子后肆意生长的大树砍了,敲敲打打折腾出一张床来。 又将屋子外的藤蔓处理了,将老化的窗户换了,包括腐坏的家具扔了。 被这么一收拾,这座老房子竟然还能看的过去。 谢泯无论干什么就会将颂寻带上,不管是去后山打猎,还是在院子里砍柴。 将院子重新加固了一圈后,谢泯在院子里生了火,架上今天猎来的野猪崽。 颂寻蹲坐在火堆旁,想着该怎么劝谢泯让他回去,没注意到被风吹过来的火苗将自己头发烧焦了截,最后被谢泯拎着衣服领子往后退了两步。 “谢……”颂寻刚张口,一条被晾凉的前腿肉就被塞进了嘴里,谢泯不用回头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打断询问道:“好吃吗?” 是挺好吃的,小猪崽肉质要偏嫩,口感也要更好。 颂寻瞬间忘了自己刚要说什么,愉快的接受了谢泯的投喂。 谢泯低头用匕首切割熟肉,摊开放凉,微微垂眸的表情透着柔和,火苗的光的映照在他身上,投下暖黄色的光影,这样的谢泯简直温柔到不可思议。 颂寻盯着谢泯发起了呆,入了神。 外面风有些大了,吹的火苗在夜色中摇晃。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样很好,好到让人不忍心打破。 从一开始便知道颂寻是丧尸的谢泯,却会在意一个丧尸淋湿的衣服需要更换,纵容他偶尔冒出的小脾气,明知道丧尸没有感知疼痛的能力,也视作有血肉有感知的人类对待,甚至只会更为小心。 好比他不会因为队里任何人被扎个针,小小刮伤了下而紧张到大动干戈。 感应到颂寻的动摇,996直接炸了,在意识层面疯狂咆哮。 刚被拎到后头的颂寻又忍不住往前凑了凑,靠近谢泯实现饭来张口的快乐。 996的咆哮声成了背景音,被忽略了个彻底,清楚看见颂寻偷偷将手落在谢泯手心位置,彻底无能狂躁。 在来到潭城的第十九天,一场暴雨下了整夜,与当初在前往潭城加油站休息的那晚重合。 第三次丧尸进化开始了。 谢泯陪着颂寻来到楼顶上,在雨中站了整整一夜。 颂寻在进化的狂躁中发出一缕心神,看见他在眺望基地的方向,面沉如水。 在谢泯将他带出基地时,那一刻,便代表着谢泯站在了基地背道而驰的方向,背叛了从小将他培育长大的地方。 但那真就代表谢泯彻底于基地不顾了吗?颂寻否定了这个可能。 这个世界永远不是非黑即白,人都是具备两面性的,就像永远在摇摆的天平,不断有砝码的增加而陷入拉扯和焦灼。 颂寻开始思考,谢泯是否会因为救下他而感到后悔。 那晚过后,谢泯没再颂寻面前露出任何异常。 他带着颂寻开车游荡这座城市,如同拾荒者在各处收集他们可能用到的东西,进后山捕猎给颂寻改善口味,他的异能对那些无害的小动物太没有公平可言,次次满载而归。 颂寻发现自己变得有些粘人了,谢泯出去捡个柴要跟着,到二楼收拾个阳台的落叶也屁颠颠跟上去。 就好像……是在珍惜他们最后仅存的相处时光。 所以在何冀通过特定的通信设备询问谢泯在哪,告知基地经历丧尸潮时,颂寻没有很惊讶。 那边情况似乎很危急,不止有何冀一人,同时还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命令谢泯立即回到基地。 谢泯对这道声音存在着特殊的反应,眼中闪过愧对长辈的赫然。 任由对方训斥。 颂寻陪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他比谢泯更清楚他的选择。 当身体被谢泯用尽全力拥抱时,他只是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等我回来好不好。”谢泯眷恋不舍的声音落在耳畔。 颂寻轻轻应了声好。 傍晚犹如油画晕染的黄昏里,谢泯一只手捧着颂寻的侧脸,低头重重落下一个吻。 称不上轻柔,甚至可以说是粗暴。 颂寻品尝到了血液的滋味,是谢泯的,他开始觉得谢泯是故意的,太有心机了。 身为一个丧尸,他大概永远也抵抗不了发自内心的本能。 颂寻主动伸出双手,揽住了谢泯脖子,踮脚将自己送了上去。 颂寻不知道谢泯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醒来时屋内已经不见他的踪影。 一夜之间,院子里凭空多了面围栏,里面养了几十只兔子。 凭借兔子强大的繁殖能力,颂寻只需要定期给他们喂兔草和水,大概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望着满院子的兔子,颂寻觉得可惜,重新将他们都放生了。 996:“必须尽快出发。” 按照原剧情,三天后就是丧尸入侵基地的时间,兜兜转转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上。 颂寻沉默地看着那些谢泯连夜为自己捉来的兔子蹦蹦跳跳跑远,生出了些无可奈何的歉意。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个世界,就是以完成任务为目标而来的,如果世界进展真因为自己出现偏差,基地最后迎来覆灭。 谢泯何冀他们,乃至基地全部的人,都为此丧生在丧尸不断的进化攻势中,颂寻不愿意承受这样的结果和负担,那他来到这个世界,所执行的任务都将失去意义。 况且,答应小朋友的话也不能食言,颂寻还记得答应过木木要到基地看他。 不过……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颂寻估计自己就算两条腿跑出火星子,也做不到三天后赶回去。 996对此表现出绝对的自信。 空旷的高速路上,灰蒙蒙的面包车开出来风驰电掣的架势。 颂寻实现了无人全自动驾驶汽车的便利,就是有些太过刺激了。 他死死攥住安全带,下一秒,安全带在手中断裂。 颂寻开始担心起自己所坐的这辆车会不会也面临散架的风险。 996对于颂寻的不信任感到气愤:“你可以怀疑火星即将撞向地球,也不该质疑我的技术。” 颂寻不太敢说话,因为他发现这辆车的车门有隐隐松动的迹象。 车是花了一天时间在路上找到的,一堆破铜烂铁里就这辆表现出非一般的顽强,被996挑中改装了一下,就这样颤颤巍巍上路了。 第134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34 两天后,面包车车门彻底报废,颂寻几次尝试合上,都没能成功,只能任由它敞着了。 距离基地越近,路上的丧尸逐渐多了起来,颂寻开始下车走路。 这段路他熟,自己就溜达过去了。 然后和被簇拥着出了基地的程博士迎面撞上,双方都有些猝不及防。 程博士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颂寻则是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装个样子跑几步,显得合理一点。 刚挪了下步子,程博士缓过神来,连忙叫人上前抓人。 颂寻不轻不重挣扎了两下,很轻易就被抓住了,带到了基地内。 程博士几次回头看他,没缓过神来。 他认为以谢泯的性格,真将人带走了就不可能再让他有找到颂寻的机会,所以在基地附近看到颂寻时才会半天没缓过来。 颂寻故地重游,显然这次程博士要谨慎的多,研究所外增加了不少看守的人,且都排查掉了和七区有关联的人。 避免上次的情况再次发生。 颂寻回来的时间和剧情完全符合上。 当天晚上,就算处在基地内侧的研究所内,依旧能听见外面密集的枪声。 从路过观察室外研究员们凝重的神色中,颂寻知道外面的情况不会太好。 正如颂寻猜想那般,情况的确称不上好。 足足两天两夜的奋战,情况只是迎来暂时好转。 真正令人感到绝望的,是众多人逐渐颓靡腐朽的精神状态,仿佛永远杀不尽的丧尸,从基地各处如同翻涌的浪潮不断上涌。 受到感染的人很多,可能是自己的亲人,战友,爱人,而此时唯一能做的便是亲手帮助他们解脱,天边的红色霞光如同浓稠的鲜血,映照在每个人眼中。 也是在这时,研究所全面公布了谢安的存在。 一石惊起千层浪,原本沉寂低迷的黑夜中出现了一道代表着希望的霞光,为基地点亮星星之火,绵延向前。 消息公布的半小时后,研究所外出现争执和阻拦声。 “滚开——” 暴怒的呵斥响彻研究所内,足足那么多看守的人也拦不住往内闯的一个人。 听到熟悉声音的颂寻朝外看去,见到了硬闯进来的谢泯。 他应当是刚从基地前线退下来,袖子上还沾着稠湿的血液,头发凌乱,眼中布满了红血丝,暴怒地推开上前阻拦的看守。 一步步朝颂寻所在的位置走去。 周身都是还未散去的血气和煞气,一时间如同炼狱血池中走出的罗刹,比那啃食血肉的丧尸还要来的可恐。 前不久对谢泯少女怀春的女研究员被吓到尖叫,纷纷退避三舍。 门外再次涌入数个看守,环绕阻拦朝观察室方向走去的谢泯,他们显然还是有所顾忌,没有掏枪。 但谢泯却浑然没有理智可言,他漠然望着阻拦在自己跟前的人,空中悬浮起锐利的冰锥,蓄势待发。 挡在他前面的人面色一变,这两天里,他见过谢泯使用异能对抗丧尸,也清楚眼前冰锥的威力之大。 程博士紧皱眉,朝对讲机道:“有人擅闯研究所劫持重要实验体,请尽快派人支援。” 谢泯像是没有见听见程博士的话,脚步坚定朝观察室走去,看守的人便只能步步后退,不敢有过激的举动。 何冀几人在这时从外面赶来,他们没有那么多顾忌,直接上手制止谢泯再往里走。 谢泯不肯挪动半分,就算是对着自己的队员也没有太多反应,催发出的冰锥悬停在任何想要阻拦自己的人身前。 情况一时焦灼,方文柏手中忽然被塞入一管针剂,他看向一旁的程博士,瞬间理解意思。 如果是寻常,以谢泯的警惕性,他不会得手,但此时的谢泯针对攻击的目标全在前面阻拦他的何冀几人身上。 方文柏干脆利落将针剂扎入谢泯侧颈,推入药水。 下一刻,他被惊醒过来的谢泯掀翻在地,捂着受伤的右手苦笑。 谢泯是真没留情面,这一下没个两三月恢复不来。 药剂发挥的作用很快,谢泯最终因体力散尽跪倒在地,用尽最后一丝的力气抬头。 被笼罩在一片血色的视线中,颂寻不受控地后退了两步,他在谢泯的眼中看到了浓烈的占有和毁灭。 困兽身处铁笼,也牢牢锁定着外面的猎物。 至死方休在所不惜。 被拖出去的最后一刻,谢泯也不愿闭上眼睛,死死盯着颂寻,眼角划落的一滴泪在赤红的双目熏染下,仿佛渗着血色。 短暂的混乱后,研究所重新恢复秩序。 安静中,颂寻倚靠着墙角缓缓蹲坐在地,谢泯沁着血的视线仿佛还笼罩在身上。 身体像是窒息般难受,他抬手摁在自己的心口上,想要缓解这种不舒服。 但强烈的歉意和内疚还是犹如沉重的巨石袭来,谢泯很生气,颂寻知道。 他骗了谢泯,没有好好待在潭城等谢泯回来。 待在观察室的颂寻一动不动,不知时间流逝多久,程博士进到了里面。 他身上是一尘不染的白大褂,站在颂寻跟前。 颂寻只能抬头看人,见到了他手中装着药水的注射器,程博士蹲下了身,视线和他平齐。 沉默过后,他开口:“你可以当作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颂寻没有应答,他还有事想请求程博士。 “我可以见一个人吗?” 对上颂寻那双平静温和的眼睛,程博士发现自己没办法拒绝。 外面忽然有人呼喊,报告道:“有个小孩想见您。” 程博士本能反应便是拒绝,颂寻浅浅抬眸,冥冥中有一种预感,外面的人会是木木,他朝程博士道:“可以让我和他见一面吗?” 两分钟后,研究员牵着个小男孩进来。 他没被允许进入观察室,就趴在玻璃上眼巴巴盯着颂寻瞧,赌气道: “哥哥说过要来看我的。” 颂寻望着玻璃外的木木,小孩变化有些大,或许是生活环境的改变,不仅个子长高了,性格也明显要开朗许多。 他朝木木轻声道歉。 木木软声软气道:“没关系,我原谅哥哥了。” 他又转头看向一旁的程博士,除去在颂寻面前活跃些,他在程博士面前声音都降了两个度,有些冷漠凶巴巴的意味在。 “是你抓的我哥哥吗?” 见到程博士点头,他又问道:“外面说你要对我哥哥展开研究获取病毒疫苗,那我哥哥会死吗?” 程博士不擅长欺骗,在小孩面前也不例外。 木木似乎知道了什么,忽然一撸袖子,脆生生道:“那你放了哥哥,研究我吧。” 第135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35 所有人都认为这只是一个小孩不懂事的随口妄言,却耐不住小孩的固执。 程博士最后答应了木木荒唐的要求,叫人将一个丧尸放进了对面的观察室。 他低头看着木木,以成年人的口吻:“你确定要尝试。” “木木!”颂寻拍击着玻璃,制止他。 外面的一幕在他看来,实在荒诞不经,他不明白程博士就这样相信一个小孩的话,让他尝试这样危险的实验。 木木回头看颂寻:“我不会有事的。” 他像是对此无比肯定,毅然进入对面的观察室内,和丧尸同处一片空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盯着里面。 观察室内,丧尸对于靠近自己的木木没有任何反应,依旧趴在玻璃上朝着外面的研究员发出渴望的嘶吼。 木木和它站在一处,明目张胆地拉扯它的手臂,结果如同刚才一样。 丧尸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 这一情况引起一片愕然。 程博士当即对木木展开了检查,确定他的的确确只是个人类小孩。 木木拎起自己的衣服,露出白滚滚的肚皮:“我被丧尸咬过。” 虽然姐姐告诉过他不要对任何人讲这件事,但他不想让哥哥死。 程博士盯着小孩肚子上的咬痕,叫人给他抽了一管血,刻不容缓拿去化验。 而化验的结果直接掀起了整个研究所震撼欣喜的热潮。 木木的身体里被检测出了丧尸病毒的成分,但却是被完全压制的一方,攻击力繁殖力都处于一种平稳休眠状态。 二十年来——这是第一次在人类体内检测出抵御丧尸病毒的抗体存在。 这个发现完全可以代表,人类能与丧尸病毒共生,激活产生抗体,而木木就是这中间至关重要的媒介。 怎么能不激动。 整个研究所人员陷入激动的忙碌中,他们的研究方向在短短不到一个小时内调转,需要准备的工作还有很多。 颂寻叫住路过的程博士,紧盯着他询问:“木木会怎么样?” 他的担心很明显,这导致程博士总会忘记他身为一个丧尸的事实。 身体和大脑被病毒所掌控侵占,却依旧拥有人类情感,甚至超越许多人性的存在,这种时候,他不是为自己躲过一劫而自喜,而是在担心那个小男孩。 从个人主观层面来讲,程博士更愿意将颂寻视作一个人类。 他朝颂寻解答道:“他的情况和你完全相反,我只需要他的血液和常规的检查。” 闻言颂寻松了口气,心底的忧虑消解。 他开始明白过来,当初在鹤城时,陈熹微为什么会放心将木木置身于危险之地。 当天木木便搬到了研究所,他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成了研究所里说一不二的小霸王,直接窜进了颂寻所在的观察室内,说什么也要和颂寻粘在一起。 后面又嫌弃地方小,拉着颂寻闹着要出去。 颂寻的活动空间因木木扩大到了整个研究室,但这仅限白天有人看守的情况下。 木木对于能和颂寻待一起表现出十足的开心,絮絮叨叨讲述自己在基地内交到的朋友,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 小孩的思维天马行空,开心过后又陷入低沉:“这里很好,如果姐姐能一起过来的话肯定也会开心的。” 颂寻面对木木时总是会生出股心疼,耐心地听他讲述在基地内的生活,回应他的每一件小事,开解安慰。 可惜身上没糖,他能做的只是摸摸小木木的脑袋。 基地研究所建造匆忙,只是隔出了一层楼,地方大不到哪去。 每天待在固定封闭的空间内,时间的流逝逐渐变得模糊。 颂寻开始控制不住常常朝着紧闭的大门看去,程博士最先注意到他的异常,停留在了他面前道: “抱歉,在疫苗没研制出来前,你还不能离开这里。” 在关乎整个基地的大事上,他需要保持足够的慎重。 颂寻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只是在想,谢泯此刻在干什么…… 制作疫苗的过程历时四十天,不断地提取病毒毒株,分解培育,激发活性抗体。 有研究员自愿进行临床试验,最终确定了疫苗的成功。 这一天,他们再也压抑不住,热泪盈眶互相拥抱彼此,欢欣鼓舞。 程博士孤身来到颂寻身边,眉宇间透着松快。 “谢泯的住处在七区二号楼,502。” 颂寻怔然看向他。 程博士眼中透着笑意,早已看透察觉:“以后可能见不到了,我向你们提前道一声祝贺。” “关于你的存在我会在研究档案中抹除,你可以走了。” 颂寻最后收到了来自程博士赠与的一件大衣和口罩,被带着从办公室的后门离开。 “谢谢。”颂寻的全身被长款大衣笼盖,声音从口罩中闷闷传出来。 程博士朝他挥了挥手,权当告别。 木木跟着程博士身后,小手也跟着摆了摆,第二次面对离别,他要成熟很多,没有再大哭大闹。 他也即将被送回原来的住处,那里有他时常念叨的新交朋友。 颂寻最后再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毅然朝着七区方向走去。 基地各处都有路标,他不断加快步伐,按照程博士给出的位置找寻。 996在这时通报了任务成功的提示,它对此已经见怪不怪,深刻了解了任务判定的尿性。 颂寻没有太多关注,埋头来到二号楼前,上楼后却停留在五楼靠窗的走廊尽头,迟迟没有行动。 程博士告诉了他地址,但也没说谢泯房间外还守了人呀。 负责看守的两人正巧轮换,声音断断续续传了过来。 “里面那位……又疯了回……” “葛老说……恢复……放出来,……也不知道……是个头。” 颂寻获取话里的关键信息,疯了回? 他们说的是谢泯。 这个可能让他有些难以接受,手指紧紧攥着窗沿。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在这偷懒呢!” 一声训斥在耳边炸响,颂寻慌乱抬头,对上正朝自己眨眼的何冀,小声道:“程博士叫我过来的。” 接着颂寻手里被塞了个食盒,推着进到502里面。 看守的人疑惑今天送饭的人怎么换了,被何冀笑呵呵糊弄了过去。 第136章 末世丧尸历险记36 进到室内的颂寻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下脚的地方。 谢泯是把自己家拆了吗。 他避开躺在地上碎裂的台灯,摔断腿的桌椅,朝着屋内的房门走去。 敲了两下门,里面没人应。 颂寻拧动门锁,发现没锁,他没有第一时间进门,心里没由来有种近乡情怯的退缩,踌躇地给自己打了气。 而后动作小心地推开门。 房间很暗,光线都被密闭的窗帘遮挡,里面和外面一样乱。 本应该叠放在床上的被子躺在了地上,昏暗的空间里,一道身影安静地靠坐在墙角,垂着头一动不动。 开门的声音也没引起他的反应。 颂寻缓缓靠近他,手指触碰的一瞬间,谢泯抬头。 颂寻屏息,他从谢泯漠然盯着自己的眼中看到极端的毁灭,带着狠厉的破坏欲。 仿佛只要多对视一眼,便会被拉入一个疯狂无序的世界。 颂寻一阵心悸,拉下口罩,试图从谢泯漠然的眼中寻找到一丝温度。 “谢泯,是我呀。” “谢安。”谢泯的嗓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一字一顿。 颂寻点头,鼻子有些酸,他所认识的谢泯是那个于绝境中理智冷静,临危不惧的谢队,会一脸坦然骗他,臭不要脸教导他不要轻易相信人类的谢泯。 而不是眼前瘦削憔悴,眼底无光的谢泯。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谢泯从地上站起身,手指落在颂寻的眼睑下,感受到温度的一瞬间,眼中浮现涟漪。 再次开口:“谢安。” 颂寻用力点头:“是我。” 他注意着谢泯的情绪,见到他有所反应略微放下心。 下一秒,谢泯毫无征兆抱住他,猛然压低了头。 肩膀处传来被撕咬的触感,颂寻没忍住轻呼了声,食盒被谢泯过于突然靠近的动作打翻。 他不太明白谢泯为什么要咬自己,不留余地。 或许会留疤。 颂寻的位置无法再观察到谢泯的情绪,便也无法看到谢泯眼中的疯狂加剧,那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的占有欲望。 谢泯不止一次后悔为什么要离开谢安,这种悔恨如同穿肠毒药,一寸寸腐蚀他的身体、心脏、思维意识。 幻象出现的次数太多,他不太能分清真实与否,只是感觉指尖的温度清晰真切。 于是便也什么都顾不得,只想拼命留住这一抹可能转瞬消失的幻影。 谢泯有时也会痛恨谢安为什么不能听话,为什么要跑,是不是只能用锁链将他拴起来,才会好好待在自己身边。 谢泯牙关用力,眼中渗出一抹湿意。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将谢安整个吞下,谁也别想拆开他们—— 听到动静的看守惊疑看向门内,何冀嗨了声:“你还不知道?又闹起来了呗。” 看守的男人想说为什么送饭的人还没出来,却见何冀指着一个地方脸色大变。 “丧尸——” 男人紧张朝他指的方向望去,后颈一痛,彻底失去意识。 “抱歉抱歉。”何冀将人拖到一边,一脸歉意。 打开房门,一眼看到里面抱一起的两人,何冀唰地转身,给自己整不好意思了。 “这时候你俩还有心思亲近,还不抓紧时间离开。” 颂寻稍微使力抵开谢泯的脑袋,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诱拐别人误入歧途的坏家伙:“你要和我走吗?” 谢泯没说话,只顾着看他,于是颂寻主动牵起他的手。 基地的检查口看见开车的人是何冀,放心地没有排查,打了个招呼便放行了。 距离基地五公路的位置,何冀将车留给了他们。 颂寻朝他道谢,何冀摆了摆手,有些伤感:“希望以后还可以再见。” 何冀离开后,车内就只剩下了颂寻和谢泯两人。 见谢泯迟迟没有启动车子,一直盯着自己看,颂寻解了安全带将身子探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下一刻,车子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又急急停下。 颂寻死死握住车上方的拉手,心有余悸,谢泯依旧盯着他瞧,这次颂寻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他开始考虑让谢泯开车的安全可行性。 好在接下来谢泯还算稳定。 再次看见路旁熟悉的风景,颂寻便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了。 谢泯对于鹤城那座老房子似乎存在着某种别样的情缘,这次依旧带着颂寻去到了那里。 一个多月的时间,屋子重新被藤蔓覆盖,里面也落了厚厚一层灰。 谢泯第二次开始着手收拾,颂寻跟着给他打下手。 这次回来,谢泯变得沉默了许多,但好在情绪上基本已经稳定,好歹不会再将颂寻当作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只是偶尔梦醒时会突然死死抱住颂寻,不断念着他的名字,急于确定眼前的真实性,直到颂寻不断的回应他,才平静下来。 这种情况持续了快两年才逐渐好转,不许颂寻离开自己视线的习惯却还是改不了。 颂寻便也任由他,这天照例被带着上山,回来时意外在院子里见到了辆陌生的车。 谢泯扔掉到手的猎物,浑身戒备。 “方文柏说你们可能在这,真神了。”何冀从屋内兴冲冲出来。 谢泯依旧没有放松戒备,像是不习惯突然多出人来。 何冀表示有些受伤:“队长不欢迎我。” “没有,他天天都这样。”任何风吹草动都严阵以待。 颂寻替他解释。 “哥哥——”屋里冲出来了个小萝卜头,一头栽进颂寻怀里,却在前一秒被人拎了起来。 “好好说话。” 木木和谢泯大眼瞪小眼,最后只能恹恹妥协,躲在颂寻身后说谢泯的坏话。 颂寻笑着揉了揉他脑袋,木木长高了不少,已经可以看见未来小帅哥的雏形。 吴绘几分也从屋内出来,见到他们的颂寻很高兴,一一打过招呼邀请他们进去坐。 屋内的家具都是谢泯打造出来的,几人对着实木椅感叹队长还有这技术。 颂寻拿着杯子到厨房倒水。 水是谢泯从山上引下来的山泉水,加热后就可以喝,因为人多,颂寻在厨房耽误了些时间。 坐在客厅的谢泯开始感到焦虑,忽然起身到厨房查看。 还聊着天的几人一时哑然。 吴绘撩了撩头发,摇头:“看这么紧。” 他们没有过多停留,这次过来是给谢泯带来基地的一些情况。 自从疫苗问世后,基地便对丧尸进行了清剿计划,这次包括的范围内含了鹤城。 这里很快会驻扎人过来。 送别几人的第二天,谢泯开始着手准备搬家。 颂寻的身份终究存在问题,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他们搬家的位置最后选在了后山深处,谢泯在原先猎户建造的小木屋上进行了扩建,将那定为他们的新家 深山的日子与世隔绝,每天循环往复,平淡无波。 这次轮到了颂寻焦虑。 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晚上,颂寻总会不受控地想。 谢泯会不会后悔脱离人群,陪他在山里过这样深居简出的日子。 他当然知道自己并不是个多么有趣开朗的性格。 于是在这天晚上,颂寻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正是七月大暑的天,就算是山上也透着股闷热,谢泯没穿上衣,结实的肌肉上渗着一层发亮的汗渍。 本来就燥热的睡不着,见他还不睡,问着多余到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也不再憋着,翻身撑在颂寻上方。 “睡不着可以做些别的。” 于是颂寻脑子里的那些胡思乱想全被打断,再也没空继续想了。 第137章 恋综之花痴的天堂1 颂寻站在一扇门前,安静等待996给自己传输任务剧情。 “许玳,你怎么还不进去,历丞在叫你呢。” 一阵透着勾人暧昧的香水气息袭来,来者不断催促道。 颂寻回头,见到的是一个穿着时尚,长发及肩的男人。 长得很好看。 他得出结论,不自觉盯着男人看。 男人似乎对他的举动感到厌烦,指了指自己衣服上标着的b组分队,语气加重。 “我俩一个型号,你满足不了我,我也满足不了你。”男人狭长的眼上挑,“虽然我是长得很好看,但你也不要太执着了。” 颂寻低头看自己衣服,发现胸口上也有个b组的标识,他不太明白这个字母代表的意思。 男人再次催促:“你赶紧进去吧,历丞在叫你。”他语气中透着丝丝期待。 房间内一直有人在喊许玳两个字,颂寻现在才明白叫的是自己,迟迟等不到人进来,声音已经开始逐渐暴躁。 颂寻抬手,透着气色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粉,指甲修剪圆润整齐,拧动门锁。 房间内漆黑一片,开门的一瞬间,那叫做历丞的人没再出声。 安静到有些不寻常。 身后的男人像是有些迫不及待:“赶紧进去呀。” 颂寻往前走了两步,身后的门忽然紧闭,将最后一丝光源隔断。 无声的黑暗中,一道晃眼的光柱猛然照向他。 颂寻感到刺目,一只手挡在眼前,不舒服地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面前是一张惨白的脸,嘴角猩红开裂在耳后,眼中流下一道血泪。 有那么一刻,颂寻以为自己还身处末世。 心想哪来这么丑的丧尸。 所以当裂嘴男朝自己身边凑时,没忍住,一脚踹了出去。 痛呼声伴随着什么东西被撞倒声一同响起。 颂寻收腿,意识到自己可能搞错了,丧尸不会说话。 有点奇怪,他之前虽然也不喜欢长得丑的东西,但在这一刻似乎更加无法忍受,生怕对方挨到自己哪怕一个指甲盖。 紧闭的大门在这时打开,伴随着灯光打开的按钮声。 刚才一直催颂寻的季应禾兴冲冲推门而入。 “怎么样?许玳是不是吓到尿裤子了?” 他幸灾乐祸的笑声只持续了一半,在看到屋内的场景后戛然而止。 许玳看上去没半点事,淡定怡然,颇有种遗世独立的风范。 真正有事的是历丞,龇牙咧嘴揉着被桌角磕到的后腰,到现在还没爬起来。 许玳干的?怎么可能? 就许玳那胆子,昨天还因为鬼屋培养感情的环节吓到鼻涕眼泪齐流不肯参加,连累时君把团队积分给丢了。 灯光大亮,颂寻总算能看清屋内的布局了。 是个化妆间,靠墙位置摆着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在对面宽大的镜子里,他见到了自己的模样。 二十出头的黑发青年,应该是经过刻意的控制和节食,身形偏瘦,透着股子单薄娇弱。 巴掌大的脸上五官精致,楚楚动人,莫名有种小绿茶小白花的既视感,眼睛一眨就像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算计人的心机感。 颂寻兴致不高地移开视线,余光在扫过靠墙而站的帅哥时,挪不开眼了。 帅哥一身简单的白衬衫西装裤,清冷禁欲之风迎面袭来,见颂寻一直盯着自己瞧,反应和季应禾一般,不悦皱眉。 颂寻知道自己有点不礼貌了,但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心脏加快跳动。 就在他与自己奇怪的反应拉锯抵抗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室内一下拥挤起来。 “让一下,你挡路了。” 站在门口的颂寻往里靠了靠,刚说话女人快步拉开椅子,有些殷勤道:“时老师,您坐这。” 颂寻不由扭头,见到了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 就这么一眼,呼吸犹如被剥夺遏制,大脑缺氧变得晕晕乎乎,沉浸在过于强烈的美色冲击中无法缓过来。 分明是一大圈人,可在颂寻眼中,其余人都被衬得黯淡无光,只有中间的男人耀眼夺目。 短短几步路,硬是被男人走出了模特的气场。 或许是颂寻的目光太明显,男人微微侧目 ,眼角的泪痣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对上了他的目光。 颂寻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 他太好看了,一张精雕细琢的脸上挑不出半点瑕疵,天生就适合出现在全方位的大屏之上,叫人挪不开眼。 男人似乎对这样的视线习以为常,从颂寻身边擦肩而过,坐在为他拉开的椅子上,接受化妆师上妆。 颂寻抬手按住自己仿佛要蹦出来的心脏,从空气中嗅到转瞬即逝的气息。 如同冬日里刚刚消融的积雪,带着一股沁凉生冷。 “996,我是不是有什么心脏上的毛病。”否则心跳为什么这样不受控制。 996对此很是淡然:“你没事。”顺手将整理好的任务剧情投给颂寻。 这是个文化开放,娱乐业极度发达的世界,夸张到百米不离影院和演出厅,抬头便是某某明星的应援墙和广告屏。 艺人的社会地位崇高,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明星,将其视作必不可少的精神粮仓。 主角受黎笙是一家甜品店的员工,同样有着自己喜欢的偶像。 时君,娱乐圈最具争议追捧的存在,粉丝数量遍布全球,喜欢和讨厌他的人各占一半,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在他身上得到了具象化的体现。 就算是简单喝口水也能引发众议,货真价实的顶流人物。 在得知自己偶像时君参加了一档男性恋爱综艺节目后,黎笙也迅速报了名。 不过他没抱多少期待,认为自己不可能被选上。 没想到的是,在节目开播的前三天,黎笙居然收到了邀请通知,就这样怀着忐忑的心情拉着行李正式参与了录制。 为自己的普通而感到自卑的黎笙怎么也没想到,他将会在这档恋综中收获到怎样出乎意料的梦幻经历。 做为a组三位嘉宾,暂且不提身为官配的主角攻时君。 出生医生世家,高岭之花的顾长清,桀骜不驯大学生,被网友戏称小狼狗的历丞,纷纷拜倒在主角受黎笙温柔治愈的性格下。 开启了激烈的雄竞之争。 至于颂寻,他的作用充其量是个调味剂品,用来衬托黎笙善良包容的反面角色。 第138章 恋综之花痴的天堂2 许玳,一个从小爱犯花痴,对颜值高的帅哥毫无抵抗力的小炮灰。 在见到爱情争夺战宣发的三位a组嘉宾后,那叫一个惊为天人,双眼冒光,缠着自己暴发户的老爹疯狂砸钱,成功被选入进去。 不过他幻想中被美男环绕的画面并没有实现,而是被同为b组的黎笙占据了风头。 许玳当然气不过,于是开始处处找黎笙的麻烦,结果每次都被化解,还给对方提供了不少被英雄救美的名场面,简直可以称为黎笙感情路上的催化剂。 落到最后还得了个刻薄心机的形象,全网招骂。 不过准确来说,许玳的形象就从来没好过,人家参加节目是为了选定心仪对象,牵手成功。 结果这家伙是雨露均沾,哪个都不放过,对谁都能花痴起来,最后得了个海王的称号。 不仅如此,为了凸显自己,许玳总是不爱按常理出牌,喜欢在所有人统一意见时提出反驳,博得关注。 殊不知观众越发讨厌他,觉得他作,就连各个嘉宾也烦他,所以才有了刚才的捉弄。 996提问:“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吗?” “真的不会挨揍吗。”颂寻接收完剧情,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感到畏惧。 时君可不似其它会维持镜头形象的明星,他向来随心所欲,无所顾忌,真要是遇到不舒服的事当场就能讨回来,半点不留情面,堆积的黑料数都数不过来,偏偏他粉丝就喜欢他这点。 而现在的剧情节点,也算得上是关键。 惨遭捉弄的许玳将策划者认定为是昨天与自己产生矛盾的时君,气不过地当场给人泼了一脸水,并提出交换队友的要求,促成攻受组队。 只能说许玳的外表还是具有一定迷惑性的,所以才会在初期得到的票数最多,拥有了率先选择组队的主动权。 节目组分列ab两组,事先确定了各位嘉宾的择偶取向进行分组,委婉点来说, a组为主动方, b组为被动方,为期一个月的节目录制中,拥有四次挑选心动队友,培养感情的机会。 作为得票最多者,许玳想也没想,直接选了时君。 但还没两天他就后悔了,时君的脾气太臭了,一点也不好相处,而胜负欲强烈的时君也同样讨厌总拖后腿的许玳,正好趁此机会一拍两散。 996对于颂寻的唯唯诺诺表示不齿:“刚才你一脚踹飞历丞的时候怎么不担心被揍?” 颂寻纠结:“不太好吧。” 996刚想呛他,颂寻嘀咕道:“那么好看一张脸,不能换个位置泼吗?” 996被气到:“你再磨叽一下,下个世界给你安排个丑八怪,天天对着自己脸泼都不心疼。” 颂寻老实了,眼睛转了一圈,只看到靠着墙的白衬衫帅哥桌边有个盛着水的纸杯。 他上前指着水杯礼貌问道:“请问这是你的水吗?” 顾长清看了眼工作人员放在桌上的水,冷淡摇头。 颂寻放心地单手端起水杯,却被刚从地上挣扎起身的历丞气急败坏挡住去路。 “你竟然敢踹我!” 历丞气地牙痒痒,他虽然是嘉宾里年纪最小的,但在学校里报了不少体育类社团,怎么也比许玳那个软脚虾强,问题完全出在他没意料到许玳竟然会动手,才一点也没设防被踢倒在地。 他脸上还画着夸张恐怖的妆效,说话激动间那道裂唇一直在动。 颂寻连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受到了污染,不理会地绕开他,径直走向坐在椅子上,闭眼由化妆师上妆的时君。 历丞见他还敢不理自己,气呼呼想要上前拉他,但很快,他的动作僵持住,像是看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的事,眼睛瞪大。 不仅是他,整个化妆间都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化妆师震惊朝颂寻看去,说不出话。 颂寻将空了的杯子放下,有些心疼那么帅一张脸被自己给泼了。 时君脸上不断有水痕顺着优越的下颌线滑落,溅落在名贵的衣服上,胸前湿了一片,隐隐可以看出被锻炼到适中养眼的肌肉走线。 他掀开眼皮,极为好看的眉眼间附着一层寒霜,在无数闪光灯下淬炼出的气场从容强大。 “你找死。” 颂寻耳朵尖一麻,时君声色低醇,就算是说着骂人的话也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遐想,仿佛是在情人颈边耳鬓厮磨,述说情话。 他错了,就算被泼水的时君也不显狼狈,反而性感的要命。 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地加速,颂寻沉浸在美色中,仿佛每个细胞都激动的在冒泡。 见他在这种时候犯病,996咳嗽了两声。 颂寻猛然回过神,这才注意到时君望着自己视线已经越发冰冷了。 他想起自己的任务,手指着时君道:“我知道你因为昨天的环节丢了积分生气,但你也不能故意叫人捉弄我呀,我不要和你组队了,我要换人。” 颂寻不可理喻地大吵大闹着,完美复制许玳该有的反应。 时君垂眼,视线落在快要往自己脸上戳的手指。 笋芽似的嫩生生,看上去很好掰断的样子。 感受到手指上莫名涌来的寒意,颂寻怂怂地缩了回去。 时君盯着他看了两秒,在颂寻逐渐的紧绷下开口:“换队友,我同意,但黑锅我不背。” 站在后头的历丞缓过神,有些幸灾乐祸:“许玳,你怎么想的,捉弄你的事只有我和季应禾参与,你怎么乱冤枉人。” 颂寻脸上装出惊讶后悔的表情,刚要说话就被脑子里冒出的字幕切断。 【有没有搞错,谁能让他滚出去。】 【我看他就是想要吸引我们哥哥的注意,才故意这样,心机婊。】 【真服了,他要不是参加这个综艺,连我君哥的一面都见不到,竟然还敢朝我哥脸上泼水,气死我了。】 【许玳能不能自己一个节目,随他怎么表演。】 颂寻居然觉得这些话说的有些道理,但是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脑袋里。 996:“这个综艺是实时直播的,为了能更好的掌握人设和节奏,我给你开通了外界的网友弹幕。” 好吧,看来许玳的形象的确非常的——不好。 996很满意:“继续保持哟。” 时君冷到掉渣的声音将颂寻从弹幕的浏览中拉了回来。 “所以你要怎么弥补你的错误。” 颂寻眨巴了两下眼睛,提出:“那要不,我也给你泼一回?” 第139章 恋综之花痴的天堂3 颂寻提出了个公平的解决方式。 话音刚落,时君嘴角掀起一抹冷笑,朝助理杨可吩咐:“去倒水。” “君哥。”杨可眼中闪过顾虑,没有动作。 时君毕竟是公众人物,不管事实如何,许玳可以用误会解释他方才的行动,可时君真要计较,难免容易落下个得理不饶人的名头。 外面借题发挥的人多了去,闹起来又是一片腥风血雨,真不值当。 但能循规蹈矩听话的时君就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时君了。 “去。”时君不容置疑的态度使杨可无可奈何,只能装了杯水过来递到他手上。 晃了晃纸杯里浅浅的一层水,时君不是很满意,抬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被这么双深邃的眼睛专注盯着,颂寻脑子里又开始冒泡了,全身莫名陷入一种亢奋中。 时君晃杯的动作一顿,全程目睹他眼尾缓缓染上一抹红晕,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 视线不自觉下移,落在柔软红润的双唇间,脑中闪过这人方才指着自己透粉的指尖。 时君还是想不明白,胆子屁大点还没他肩膀高的许玳怎么敢朝他泼水。 现在倒是开始怕了。 忽然间,时君觉得没意思透了,一口喝了杯里的水。 白色的一次性纸杯在空中形成一条抛物线,精准命中墙角的垃圾桶。 他旋转椅子,面朝化妆镜,盯着湿透的上衣道:“去我房间拿衣服。” 杨可迟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连着哎了两声,出门时脚步虚浮,差点没撞门上。 不对劲呀,甭管粉丝滤镜把人夸的多天花乱坠,十全十美,他还不了解时君?牙眦必报,要多小心眼就多小心眼。 还是说他的话起了作用?成功将时君那拧巴的臭脾气给拉了回来?杨可底气不是那么足地想着。 颂寻也没缓过来,他都做好了准备。 不就是被泼个水吗,他长那么帅,泼十次颂寻都不生气。 就是没想到时君人还挺好的。 弹幕也在此时活跃起来。 【不对呀,哥哥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 【此时我的表情和可可一样。】 【许玳装的那副可怜样子给谁看,怎么不进娱乐圈演戏去。】 【不要呀哥哥,你怎么能相信他?】 【还我酷拽君哥。】 颂寻有一点很不理解:“我装可怜了吗?” 996就事论事:“装没装可怜我不清楚,反正是挺激动的。” 颂寻挺不好意思,遗留的身体反应他也没办法控制呀。 有化妆师叫颂寻过去,刚一坐下,脸上就是各种刷子齐上阵。 这档节目的嘉宾整体颜值水平都很高,谁不想看赏心悦目的帅哥,顶着心动的脸搞暧昧谈恋爱? 化妆师懂得该怎样去放大他们的优势。 颂寻对着镜子眨了眨眼,里面活像是随时要勾人的小妖精也眨了眨眼。 他看向一旁的顾长清,发现对方的妆容和自己是完全的两个极端,除了修饰脸型,轻浅地像是没上过妆。 大抵是门第家世的熏陶,相比样貌,他更出众的方面是气质。 网友们清冷禁欲的高岭之花可不是白叫的,可越是这样,就越叫人期待看到有哪位嘉宾能将他拿下,看他折腰化雪。 颂寻又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时君。 脑袋里瞬间蹦出两句话;可远观,不可亵玩。 不化妆的时君已经很帅了,再有资深化妆师的手艺加持,简直好看的腿软。 不愧是被粉丝列为被神偏爱点化的嗓音和容貌。 曾经还风靡过以时君为模板的整容热潮,不过至今无人能复制出他的神韵。 他太有距离感,仿佛只存在于影院大屏上360度无死角的完美人物,适合隔着距离观望。 被左右两大帅哥包围,颂寻又开始感到幸福冒泡泡了。 被眼线勾勒的桃花眼左右两边悄轱辘地转。 【可恶,为什么我有种想魂穿许玳的想法,我也想被大帅哥包围。】 【怎么办,我竟然开始理解许玳了,叫我来我也忍不住呀。】 【楼上三观能不能正常点,不会是许玳请的水军洗白吧。】 【三心二意海王一个,仗着家里有点钱就能对感情不忠诚不认真了吗?】 【真贪心,要我我只选哥哥一个,许玳是不是眼瞎,竟然还想换队。】 颂寻兴致勃勃看着弹幕吵架,别说还挺有意思。 反正只要不舞到他面前,只是隔着网络的嘴嗨,颂寻都觉得还好。 离开化妆室后,颂寻见到了节目拍摄地的全貌。 位于一个私人岛屿内,建立在沙滩上的度假屋,沿着连廊,一应设施完善,风景宜人。 客厅中,黎笙是最早到的那个,正勤快地给大家准备早餐。 和许玳相反,他的样貌温和端正,是一眼就容易产生好感,不自觉放松戒备的类型,相由心生,他的性格也是温柔包容的好相处。 历丞几人在见到他时明显热切了许多,顾长清这座冰山似乎也有了融化迹象,起码共处一个化妆室里颂寻没见他笑过一回,在面对黎笙时却不吝啬笑意。 不过显然黎笙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时君身上,紧张又期待地朝自己偶像靠近,打了个招呼。 时君淡淡回应了声。 颂寻一时间视线都不知道该落在谁身上,真刺激。 他看的正起劲,黎笙忽然转身朝向他,笑着道了声早安。 颂寻条件反射要回个招呼,急刹车地想起来自己维持的人设和任务,撤回一个笑脸,斜着眼高傲地不理人。 黎笙还没表示,历丞最先看不过去了。 “你有没有礼貌呀,黎笙在和你打招呼。” “谁规定了我一定要回应吗?”颂寻丝毫没有悔悟之心,还朝着多管闲事地历丞瞪了眼。 眼尾扑了层薄粉的他,瞪人时也不显得凶悍,反倒透着股刁蛮憨态,杀伤力大打折扣。 历丞要骂人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被这么瞪了眼身上不知怎么像是被蚂蚁蛰了下,酥麻一片。 “你、你……”他有些恼羞成怒地说不出话,最后一甩袖子,转身走人。 宣告了颂寻最终的胜利。 弹幕再次开始群骂,对于刚刚发生的事表示出强烈的谴责。 996看着满屏激烈的言论,欣慰地对颂寻进行了赞赏:“真棒。” 第140章 恋综之花痴的天堂4 早餐是简单的吐司面包和煎鸡蛋,不过对于不知道多少年没吃过人类正常食物的颂寻来说,快要激动哭了。 他神圣地将蓝莓果酱抹到面包上,挺直腰板吃下了今天早餐的第五块面包。 桌上的人面面相觑,许玳平时为了维持身形上镜好看,都是能少吃就少吃的,今天这是中邪了? 见颂寻还是一副意犹未尽没吃够的样子,黎笙将自己手边的那份递了过去。 “我没动过的。” 颂寻看着递到自己这边的盘子,感动了。 怪不得黎笙这么招人喜欢,要他他也稀罕呀。 没忘记自己的任务,颂寻不接盘子,臭脸一摆,皱了下鼻子嫌弃道:“我不吃别人剩下的东西。” 黎笙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倒也没生气。 在他看来,许玳很像小时候在外婆家被养刁的小橘猫。 看上去脾气不好,却是为了故意引起大人的关注,摊开白毛肚皮闹着别扭等人来撸。 早饭过后,借助广播声音,节目组宣布了今天的安排。 做为昨天的优胜组,历丞和季应禾获得了共享花瓣浴,增进感情的机会,顾长清和黎笙则是享受到了烛光晚餐的待遇。 至于落败组,做为惩罚,时君和许玳今天只能待在屋内打扫全部的卫生。 为了让嘉宾们自主发展感情线,碰撞出爱情的火花,节目组全程不会出现干预,一切环节安排都只是通过广播发出,导演和工组人员都处在后面独立的小屋里,进行幕后拍摄监测。 季应禾职业是一名调香师,今年三十的他对于历丞这个小狼狗十分满意,为节目组的安排表示赞赏。 黎笙就显得没那么乐意了,几次回头看向时君,奈何时君跟个木头似的,没一点反应。 颂寻都看得着急起来。 没有得到反应,黎笙有些失落地垂眼,跟着顾长清离开。 屋内顿时空旷下来。 墙角有提前摆放好的清洁工具,留给谁的不用多说。 颂寻拿起一个拖把,回头看了时君一眼,对方坐在沙发上,眼皮都没掀一下,看上去没有任何要动手的意思。 他忍不住道:“该开始打扫卫生了。” 为了代表公平,颂寻和时君的分队要求被安排在了明天,今天依旧要完成昨天落败的惩罚。 时君对于他的话不以为然,直接抛下句:“昨天是你的原因导致失利,和我有什么关系。” 真是毫不客气,没一点团队意识。 颂寻收回之前觉得时君人挺好的念头,被怼得气闷,用严瑾考究的态度问996。 “按照我的人设,遇到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会很生气,气到罢工不干了。” 996:“不想干活可以直说。” 颂寻没有被拆穿的不好意思,拖把一甩,也跟着坐在沙发上不动弹了。 凭什么时君可以偷懒,他就不行。 身旁的位置微微下陷,时君扫了气鼓鼓的颂寻一眼,没有理会。 弹幕在这一刻刷了起来。 【本来就是许玳的原因才导致了今天的惩罚,居然还好意思坐着。】 【太心机了,靠我哥哥坐这么近,故意的吧。】 【果然大明星就是拽,推卸责任都这么理所当然。】 【时君滚出娱乐圈。】 这还是颂寻第一次看见属于时君的黑粉出现,战斗力十分强悍。 首次,他不是一个人挨骂。 两个坐在沙发上摆烂的人各自承受了一半的火力攻势。 不过很快,时君的粉丝火速到达战场,展开绝地反击。 【这么关注我们哥哥?着急忙慌从厕所赶过来,嘴擦干净了吗?】 【有什么不对,要不是许玳拖后腿,今天去泡花瓣浴的就是我家哥哥了……呃,和许玳一起就算了。】 【黑子滚远点,别出来碍眼。】 弹幕刷的太快,两方都对上了阵互骂起来,颂寻脑袋发胀,叫996屏蔽了弹幕。 客厅沙发只安排了一个双人位的,升起的暖阳从落地窗透进来,为沙发上的两人投下金色的剪影。 如果忽略他们间接近冰点的气氛,光从表面看,画面还是很唯美的。 悬在天花板中央的广播突然传出声音,导演直接出场。 “时君,别给我闹幺蛾子,赶紧干活。” 颂寻感觉有哪里不对,导演只是喊时君而没有叫他,并且这语气太熟稔了些,所以显得很不客气。 他以为时君不会听从,起码不会那么轻易的听从,印象里,时君像是那种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的性子。 结果下一刻,只听时君不爽地啧了声,居然主动起身去收拾餐桌上的盘子了。 颂寻目光灼灼看向广播。 还是导演好使。 他也跟着起身,将拖把重新捡了起来,开始干活。 没多久,厨房传出一声盘子摔碎声,颂寻扭头看去,见到时君正弯腰捡地上的盘子碎片。 大明星没干过活,摔个盘子很正常。 颂寻继续拖地,不到一分钟,又是一道落地的碎裂声。 被声音一吓,他手上的动作不稳,拖把撞到了细腿桌,上面的花瓶晃了晃,哐当砸在了地上。 一时间,不知道算是刺耳还是悦耳的瓷器撞击声接连响起。 地上的花瓶看起来挺贵的样子,颂寻双手攥着拖把头,紧张地想不会要赔吧。 好巧不巧,广播传来声音。 “从现在开始,再有任何器具破损,钱从你们每天的生活费里扣。” 生活费包括了所有嘉宾的一日三餐和必需品采买。 没了生活费等于不能吃饭! 颂寻瞬间想明白了关键点,提着拖把就往厨房冲,一手给时君塞拖把,一手将岌岌可危的盘子抢了过来。 郑重严肃道:“我俩换一下,你拖地。” 时君看了眼手上被强塞过来的拖把,视线冷幽幽往颂寻脸上转了圈,没说什么,拿着拖把出去了。 赶在日落前,两人将三层楼的屋子彻底打扫完。 颂寻累成狗地躺沙发上,时君站在他跟前,一个眼神扫过来颂寻就领会了意思,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了个位置。 出去约会的四人在这时也赶了回来,季应禾乐哼哼先进了门,被地上没干的水渍滑了下,摔了个屁股蹲。 “谁呀,打扫卫生不知道把水拖干吗!” 在直播镜头里出丑的季应禾愤怒嚷嚷。 颂寻对上他怒气腾腾的目光,从沙发上起身,将队友供了出去。 “不是我,时君洗玻璃的时候没有把水拖干。”声音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季应禾看向沙发上泰然自若的时君,一口气硬生生憋了回去,变成了气弱的那个。 得知被选拔上节目嘉宾后,他老板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和时君打好关系,最好能拉他过来代言公司最新系列的香水宣发。 不行,不能得罪。 季应禾拍了拍裤子,头发一甩,当作无事发生:“鞋有点滑。” 第141章 恋综之花痴的天堂5 度假屋里唯一没有安装摄像头地方就只有二楼的房间了。 节目组只故意安排了三个房间,同组队友共处一室,留给网友遐想的空间。 最里侧的房间内,杨可正在给时君更换床套,一边将经纪人的话转告给他听。 “王哥让你在节目里保持和嘉宾的距离,现在是关键时期。” 十七的时君做为演唱组合中的主唱出道,没有任何的波折和阻碍,低醇质感的嗓音,出众外貌,特立独行的性格,一出道就收获了数不清的追捧和喜爱。 一年前,组合宣布解散,各自发展,时君接到了不少影视资源的招揽,相比在舞台上,他的外形同样适合出现在大屏上。 现成的流量热度,看重这一点的人不少。 时君也正式从爱豆转型演员,他粉丝占据数量庞大,当初提前宣布参加这档综艺时就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王珂回头一看。 大概是嫌弃他啰嗦,时君直接戴上了耳机,坐在飘窗上闭眼,手指打着节拍。 王珂也没辙,时君连经纪人王智林的话都不一定听,更何况他。 说起来这个节目完全不在计划内。 时君不想参加的节目谁来说也没用,奈何亲爹下场死缠烂打。 时君的妈妈是个典型的女强人,业内最大的娱乐公司便是创建她手,而时爸则是个热爱家庭的男人,他认为洗衣做饭照顾老婆孩子是一件很温馨幸福的事情,时君便是他全程带大的。 不过现在老婆忙于事业,儿子也长大独立了,待在家里的时爸一琢磨,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这档节目便是由此创立。 见老公难得找点事情做,时妈当然支持,投资场地全权包办,就连儿子也打包带过来了。 还省了笔宣传费,时君这名字一出场,档次瞬间就上来了。 俩不靠谱的爹妈丝毫不觉得有问题,结果把王智林急得头发都要掉光了。 三天两头就警告时君不准乱来,别真给他带个对象回来。 王珂收拾完离开,房间内只剩下时君一个人。 海边潮湿蚊虫也多,连着被叮了好几下,时君烦恼地挠了几下,开门准备找驱蚊喷雾。 却没想到会撞见这样一幕。 楼梯口,两道身影挨得极近,气氛暧昧。 历丞抬手对着许玳展示自己的肌肉,透着玉白的手指落在了男人胳膊上,捏了下。 时君看着历丞通红一片的耳根,眼底神色冷然,转身回了房间。 说什么误会捉弄,今天在化妆间里许玳分明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要和别人组队。 他居然真信了许玳的鬼话。 时君最讨厌的就是欺骗和利用,许玳不应该把他当作跳板,既然这么迫切想和别人组队,那他就偏不如许玳的意。 —— 当得知房间是两人间时,颂寻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这才准备上楼。 结果就被历丞半路上拦下了。 十九岁的年轻男孩正是青春肆意的时候,他刚洗过澡,靠的又近,颂寻甚至觉得他身上都冒着蓬勃的热气。 “有什么事吗?” 历丞咳嗽了声,眼睛并不看向颂寻:“你今天踹我的事……” 颂寻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算账的,可这事的开端总归是出在历丞的故意捉弄上,要不然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就踹人。 “我一直有健身的,早上那是意外。” “啊?”颂寻还想着怎么讲道理,结果历丞直接不搭边的两句话给他整茫然了。 历丞总算回头,愿意正脸对着颂寻,盯着他道:“我身上肌肉很结实的,你可以捏一下。” 说罢袖子一扫,露出自己的肱二头肌,期待地摆在颂寻面前。 第一印象有时候的确很重要,颂寻见到历丞的第一面,是他特意扮丑吓人,所以就算他后面卸了妆,也不愿意多看。 事实上,历丞颜值不低,身材匀称,五官分明。 是那种穿着运动球衣投篮时,容易引起女生尖叫的阳光帅哥,节目组不可能会找丑人来碍观众的眼。 颂寻没想干嘛的,奈何年轻的肉体主动往自己身边送,他一个没忍住就真上手捏了下。 历丞眼睛亮着光,骄傲询问:“怎么样?” 颂寻点头,很有弹性。 “那这样,明天你换队的时候选我,怎么样?”历丞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他实在不喜欢太主动的伴侣,想换个队友。 在他看来,自己主动邀请许玳,绝对不会出现不答应的可能。 所以当看到对方露出纠结为难的表情时,一下就炸了:“姓许的,我摸都让你给摸了,你敢不答应——” 他的表情活像是遇到了睡了人却不愿意负责的渣男。 颂寻被说的有些心虚,小声嘀咕道:“你也没说摸一把就要答应你要求呀。” 历丞气得跳脚,在颂寻无辜的注视下气急败坏却无处可发,脸都急红了,最后狠狠剜了他一眼,怒气冲冲上了楼。 等楼上传来震天响的关门声后,颂寻才谨慎地上了楼。 实在是历丞的情绪看上去非常不稳,说不准会拿他泄愤。 颂寻也不是非要拒绝他,但是在有任务的情况下,他要是选了历丞组队,时君和黎笙这两还怎么凑一起。 虽然肌肉很好摸,但任务更重要。 主次他还是分的清的。 颂寻为自己的自制力点赞。 他来到房间门口,怕里面的时君在换衣服或者不方便的情况,先敲了两下门。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这么早就睡了? 颂寻拧动门把手,眼睛瞪圆了瞬,不信邪地使劲,房门依旧纹丝不动。 他不得不确定一个事实,门被反锁了。 “时君是故意的吧。” 996从前还会维护一下小世界主角,现在反其道而行:“真小心眼。” “你说的对。”颂寻觉得996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更倒霉的是,晚上九点,度假屋迎来了熄灯时间。 颂寻只能可怜地摸黑下楼,坐在沙发上盯着外面的夜色望了半天,最后脸朝着外面躺下,蜷缩在沙发上将就。 【其实他不作妖,安静睡觉的样子还是挺可爱的。】 【成天被我们骂,还被队友嫌弃反锁在外面,这样看他也是挺惨的。】 【我怎么觉得他好难过,快要哭了。】 996独自一统浏览弹幕,被上面的内容整笑了。 做为颂寻肚子里的蛔虫,它还能不知道颂寻在想些什么。 坐那想了半天明天吃什么,报出来的菜名都能凑三大桌了。 倒头就能睡,究竟是从哪看出可怜难过的。 第142章 恋综之花痴的天堂6 第二天早上。 颂寻被一阵脚步声吵醒,睁眼就是时君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画面。 时君的好看,真正难得的点出自他的骨像,这使得他无论在任何镜头下都显得无死角,就算此时对上颂寻躺着的死亡视角,也依旧毫无槽点。 刚睡醒的颂寻还有些迷糊,没有一点遮掩,圆润的眼睛愣愣盯着时君瞧。 心想大早上哪来的大帅哥。 帅哥背对着日出霞光,好看的不像话,还对他笑了下。 就是白瞎了这张好脸,笑得也太虚假了些。 “昨天忘记你没回来了,不好意思。” 这个道歉很没有诚意。 颂寻才没那么傻,他那么大个活人,时君说忘就能忘了? 时君过来当然不会为了取得颂寻原谅,单纯想要奚落一下他罢了,说完也不等人反应,直接转身就走。 颂寻从沙发上坐起来,朝996抱怨:“好生气。” 996:“反正你们今天就要分开组队了。” 话音刚落,头顶上的广播就响了起来。 “事先声明,按照规则各嘉宾间不得自行组队,持续一周,才可凭借积分选择队友。” 颂寻恍惚:“什么意思?” 明明昨天经过协商,节目组是答应了的呀。 “意思是接下来四天,你还得和时君一组。”996还算淡定,它大概早就熟悉了有颂寻存在的世界,剧情永远会跟脱缰的野马一般四处奔腾。 广播还在继续。 “请各嘉宾在半小时后前往沙滩,参与积分争夺赛。” 时间很赶,颂寻晃晃悠悠起身前往楼上,洗漱时在脑子里默默和996商量对策。 最后统一将希望放在了四天后的分队上。 按照规则,积分获得最高的队伍,将拥有重新选择队友的机会。 黎笙可是时君的铁杆粉,如果最后的获胜方是他,他的选择只会是时君。 之前的积分排比一直都是顾长清黎笙队和时君许玳队齐平。 不过前天在许玳的不配合下,他们队的积分已经落后了黎笙他们一步,只要颂寻再不配合那么点,那不就胜利在望了。 颂寻稍微安心。 当然,也不能太掉以轻心,时君的胜负欲在粉丝眼里一直是众所周知的强烈。 他不一定是特别想得到挑选队友的机会,单纯就是不愿意输给别人,所以在有许玳这么个拖后腿的队友情况下,也能做到积分和黎笙队并列第一。 广播后嘉宾们纷纷赶往化妆间集合,最后一同前往沙滩。 其他两队都是并肩前行,唯独到了颂寻这边就画风突变,这俩就跟陌生人似的,恨不得有多远离多远,不熟的很。 一行人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场地中间放着一篮子的红玫瑰,颂寻好奇地拿起了一支。 玫瑰开的正艳,枝条上的刺已经被剔除了。 在听完游戏规则后,颂寻仿佛被烫到般,将玫瑰给扔回了篮子里。 工作人员在沙滩上设立了三个台子,分别放置了玫瑰和一个空篮子。 三位b组嘉宾呈三角站立,嘴叼玫瑰,三位a组嘉宾腰间系绳,同时发力朝队友而去,用嘴接替队友玫瑰,放置在空篮中,数量多者为胜,积分加一。 数量最少的队伍依旧会有惩罚。 几人听完规则后神色如常,季应禾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显得颂寻就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颂寻左右看了圈,强行装出也很淡定的模样。 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替时君他们三个系好弹力拉绳,这种绳子是高弹材质的,需要费劲才能拉动。 时君站在距离颂寻一米的位置处,工作人员退出,一边提醒b组嘉宾做好准备。 颂寻耳朵有点烫,垂眼将玫瑰花枝含在了唇间。 化妆师似乎更偏向于给他上浓颜系的妆容,整体透着艳色,稠红的玫瑰和他莫名有种相得益彰的瑰丽旖旎,夺人视线。 时君目光停滞了片刻,微微撇开了头。 游戏开始。 被拉力绳牵制的三人严阵以待,共同使力朝队友跑去。 颂寻完全没有准备,刚一抬头就见时君猛冲过来,顾长清和历丞都被这一下拉得身形不稳,往后退了两步,错失先机。 距离刹那间拉近,近到颂寻可以清晰数清时君睫毛。 他慌乱地往回退,玫瑰花都给吓掉了。 再一抬眼,时君正皱着眉在瞪他,眼见着就要发火了。 趁着这个空隙,顾长清和历丞那边的空篮里已经有玫瑰花了。 “对、对不起。” 颂寻重新拿起一朵玫瑰,没出息到手居然在抖。 历丞又凑了过来,因为使劲的原故脖子上浮现青筋,在距离玫瑰花越来越近时,真切的看见那花往后缩了缩。 他又使劲往前迈了步,到嘴的玫瑰花再次往后缩了下。 时君泄了气,被拉力绳拽回去了两步,阴森地看着颂寻讽刺道:“你在跟我展示腰功吗?” 颂寻站直了身体,嘴里叼着花不方便说话,歉意地看着时君。 他不眨眼望着一个人时,总透着股子无辜,时君深吸了口气,发狠道:“你再躲一个试试。” 颂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像是能给他切片了。 他这次不敢往后退,但也不敢睁眼。 只能感觉到有气息贴近自己,玫瑰花被拾走了。 【不是他这么纯情的吗,笑死我了。】 【羡慕这两个字我已经说厌了,魂穿许玳。】 【看不出来呀,居然还害羞哈哈哈哈。】 时间过半,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 黎笙和季应禾已经开始了明目张胆的作弊,直接伸手拉队友,工作人员像是默许了这种行为,没有制止。 时君的阻力加大,结果就他这边颂寻还在装鸵鸟,恨不得完全将自己缩起来。 “你拉我一把。”时君一到比拼环节就容易上头,语气加重。 颂寻不是很想动手,他本身也不想让时君赢,但他语气太凶了,颂寻不怎么情愿上手。 他不好意思像季应禾他们一样直接搂腰,只是拉着时君衣服往自己这边扯。 下一秒,布料的撕拉声响彻耳畔。 颂寻低头,看着手里的布料傻眼了。 再一抬头,被面前的景象晃了下眼。 白花花的胸肌,白花花的腹肌。 在紧绷的状态下结实又漂亮。 颂寻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抬手,摸了把。 第143章 恋综之花痴的天堂7 颂寻能明显感觉到指尖的肌肉绷紧了瞬。 他抬头看向时君,呼吸不自觉放缓。 时君虽然面无表情,但脸上微妙的红晕已经出卖了他,眼角的泪痣好似一时间鲜活起来,颜色加深,打破了他往常的距离感。 颂寻盯着他眼角位置看,觉得这颗泪痣生的实在恰当,也懂得挑主人长。 好看的挪不开眼。 时君从出道起在衣着上一向偏保守,每次演唱会到气氛激烈浓厚时,其他成员都脱了衣服就往下甩,唯独他回回都严严实实的。 粉丝们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自家偶像最大尺度的机会,竟然是在这档综艺上。 顿时都沸腾了起来。 【我再也不骂他了,他是第一个让我见到哥哥肉体的人。】 【手挪开,手挪开,让我上。】 【疯狂截图,今晚的做梦素材有了,哥哥身材真好。】 【等等,难道只有我发现君哥身上的痕迹吗,怎么那么像吻痕??】 【……我也注意到了。】 吻痕?颂寻目光再次往下瞥。 见他还敢看,时君猛地后退,一手拉着自己往下掉的衣服,解了腰间的拉力绳,不发一言转身就走。 工作人员都惊呆了,没有阻拦的举动。 颂寻看着时君急色匆匆的背影,又盯着自己刚摸过手,恨其不争地给手背来了一巴掌。 颂寻觉得自己当时没想占便宜的,实在是这手自个不听指挥。 他现在在时君心里肯定跟个急不可耐的大色魔。 因为时君的提前离开,游戏比拼中断结束。 清点完玫瑰花数量,最终结果公布。 第一是顾长清黎笙组,第二历丞季应禾组,时君许玳落后了两支玫瑰,再次败北。 宣布结束解散时,那么大的场地,这些人却偏要从颂寻身边路过。 季应禾啧了声:“小弟弟玩的挺开。” 顾长清没说话,但还是第一次正眼打量他,视线比较耐人寻味。 历丞则是有些不高兴,冷哼一声离开。 黎笙是众所周知的好性子,这次从颂寻身边擦肩离开时却没打招呼,身上隐隐散发着敌意。 就连最后工作人员离开时都稀罕地打量了他两眼。 颂寻麻木地安慰自己,人总要勇于面对尴尬的。 就在他以为这事很快会过去时,后续的展开却让人猝不及防。 不到两小时,时君吻痕的词条就爆了,在各大热点头条占据一席之地。 节目组没有强制要求嘉宾不许带手机,颂寻盯着里面众说纷纭,抽丝剥茧的网友粉丝们,觉得不太妙。 他挪动脑袋看向也盯着手机的黎笙,见他眉头紧蹙的模样刹时心下一凉。 黎笙要是因为这事产生什么误会矛盾…… 颂寻凝重盯着挂在热搜上的图片,放大。 腰侧的两块红印子,呃……还别说,就真的很像吮吸出来的吻痕。 如果真是这样,看黎笙样子他肯定是不知情的,既然不是黎笙也不是他,那难道……时君和季应禾搞上了?! 手机震动了下,新的公告声明将颂寻胡乱发散的推测斩断。 由时君所在的跃媒娱乐发出。 表明时君身上的痕迹只是蚊虫叮咬导致,禁止随意造谣。 海边蚊子是挺多的,颂寻昨晚也被叮了好几个包。 就说嘛,时君怎么可能…… 颂寻在打开评论的一瞬间,脑子断路。 ——这个声明还能再敷衍点吗,蚊子不愿意背这锅。 ——让我猜猜是那个敢勾引我老公。 ——唯一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只有房间了,据我逐帖分析,助理可可排外,我确定没有人进入过哥哥的房间,除了原本就在同一个房间的许玳。 ——不用分析,我早怀疑许玳了,他今天还摸了哥哥肌肉,早就对哥哥心怀觊觎,不是他还能是谁。 ——长得就一副勾人样,果然不安分。 后面是连串的点赞和+1,当场就给嫌疑目标定罪了,导致后面来的网友也深信不疑。 颂寻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几乎快要理解不了人类语言的多样性了。 蚊子都不愿意背的锅,难道他就要背? 眼看评论越堆越高,颂寻找到自己被认证的账号,认真陈述事实,很有诚意地发表了篇堪比小作文的公开澄清。 将锅重新推回蚊子背上去。 内容开篇先是客观详细分析了海边潮湿环境适宜蚊子生长繁殖,属于正趋光性昆虫,被叮几口很正常。 再提到昨晚自己并没有回房间睡,极力否认时君身上的痕迹和他有任何关系。 为了增加可信度,甚至拍了张自己胳膊上同样被蚊子叮了的图片。 颂寻认为万无一失,这解释的已经够清楚了。 评论增加的速度很快,手机的震动就没停下来过。 自信打开评论区,颂寻翻阅手机的动作僵住,脑袋上的问号都要冒出头来了。 ——这是得有多心虚才解释这么多。 ——你跟我说这是蚊子咬的?谁家正经蚊子是这样咬的? ——昨天没回房间难道前天大前天就没回吗。 ——你这是故意在炫耀? ——为什么你的痕迹和时君身上的一模一样,不是我想的那样吧,要碎了。 颂寻也要碎了,他看向自己被叮咬的胳膊。 应该是昨晚睡着的时候挠了下,周围有些泛红,看上去确实不太像蚊子咬的。 他刚才也没多想,找了个最显眼的蚊子包拍照,没检查急急忙忙就给上传了。 颂寻在这刻,开始深切体会到时君的百口莫辩。 一道椅子移动声响起,黎笙突然起身,红着眼睛看了颂寻一眼,加快脚步上了楼。 颂寻伸手,张了张嘴:“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呀。 黎笙已经跑上楼了。 真相被扭曲的滋味真是太憋屈了。 颂寻愤愤盯着手机,手指重重戳着屏幕,直接将软件给卸载了。 第144章 恋综之花痴的天堂8 中饭时,一直没露面的时君下楼,身上换了件新衣服。 简约有型的黑色短袖衬衫内,还套了件内搭白t恤。 时君习惯穿同一家品牌的衣服,源于面料的柔顺考究,缺点就是材质脆弱,容易报废,不过时君的衣服很少有需要重复长期穿的机会,所以这个缺点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他猛然换了个风格,防谁不用多说了。 颂寻刚到自己的位置,时君一只手就提前搁在了椅子上,戒备道:“你坐对面去。” 餐桌位置一直都是按照组队情况排列的。 不过颂寻理亏,他心虚,所以很麻溜就窜到对面去了。 插过来个电灯泡,季应禾白了他一眼,颂寻摸了摸鼻子,当看不到。 饭后,节目组对于今天比拼赛最后一组的惩罚下来了。 时君颂寻得负责承包今天的晚饭,包括采购食材。 可使用资金一百。 岛上有专门建立的超市,由节目组的人充当超市工作人员。 一眼看过去和外面的超市没什么区别。 颂寻手上握着仅有的一百块钱,全神贯注挑选今晚的食材,虽然他和时君都不是会做饭的人,但那是接下来才需要考虑的环节。 一百块钱对付一顿饭听上去绰绰有余,但他们有六个人,还都是食量大的男人,这钱就不一定够用了。 两分钟后,颂寻收回了‘不一定’三个字。 小推车里被扔进了一袋标价二十的菠菜。 颂寻对着这个价格瞧了半天,依旧觉得不合理,再怎样样它也只是绿不拉几的蔬菜,为什么还比肉贵。 颂寻抬眼望向走在前面的时君,几次欲言又止,结果都没能开口。 今天网上导致的一系列纠纷,他是属于理亏的那个,因此不好意思对时君理直气壮提要求,让他把这袋很贵的菠菜拿出去。 颂寻强行忍耐对这袋菠菜的不顺眼,到肉类区买了20块钱的猪肉,接着按照单子上各嘉宾的留言买好了他们需要的。 到最后还剩下三十,颂寻想买自己爱吃的鱼,剩下的正好花在每天的饭后水果上。 刚规划好的颂寻一个转身,就看见时君往推车里丢了一盒什么东西。 走近一看,是一盒标价三十的基围虾。 之前已经忍过一次,这次颂寻实在憋不住了,直接将虾拿了出去,朝时君道:“我们已经超出预算了。” 时君重新将虾放了进去:“不是还有三十吗?” “可是饭后水果还没买。” “没人规定必须每天吃饭后水果。” 一盒虾被来来回回拿起放下,最后时君实在不耐烦,一只手压住,不让颂寻动了。 颂寻右手直接被他按压在手心下,不开心道:“你一个人的花销就占了一半。” 时君不以为然看着他,颂寻小声抱怨道:“这样很自私。” “那又怎么样。” 颂寻总算知道时君黑粉为什么多了,如果他也是粉丝中一员的话,他会选择转黑。 眼见时君推着推车就要去结账,颂寻一只手拽住了推车,固执地不让时君走,心里没由来就觉得很委屈,他真的很想吃鱼。 时君皱眉,想让他放手,在目光落向颂寻脸上时,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 颂寻不愿意撒手,紧紧抿着唇,眼睛越来越酸胀,最后红了一圈。 “你就非要吃虾吗?” 时君忽然心悸了瞬,整个人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烫手山芋般将那盒虾扔了出去,又将底下的那袋菠菜也扔了出去,脚步向着颂寻靠近,却在最后收了回来。 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你、你不至于吧。”时君语气放轻,听上去像是在哄人。 颂寻眨了眨眼睛,想将那点湿润毁尸灭迹,但眼睛的酸涩感却越来越强烈,他急忙低下头不说话。 时君看见一滴透明的水珠砸下来,在推车的扶手上四溅开。 意识到那是什么后,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压住,呼吸沉重了瞬。 这种感觉很陌生,催促着他要抓紧做什么,可事实上,时君并不明白他应该做什么,这让他产生了一种焦头烂额的烦乱。 两人站在原地僵持了五六分钟,到最后颂寻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对着时君掉眼泪,还只是因为一条鱼,颂寻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羞耻。 他不想哭的,除了小时候不懂事,用嚎哭来发泄情绪达到目的外,长大后这种情况就从没发生过了。 可他今天却将眼泪用在了时君身上,颂寻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觉得自己可能要完了,不仅爱犯花痴,现在还多了个泪失禁的体质。 总之,在想不明白,不愿面对的事上,颂寻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推到了身体的不受控反应上。 颂寻不去看时君的表情,觉得他可能会嘲笑自己。 一个人来到生鲜区买了一条十五的鱼后,他将那盒被扔出去的虾又装回了推车里,至于那袋在他认为价格虚高的菠菜,则是碰都没碰。 最后的五块钱买了三个西红柿。 结账离开时,颂寻想要自己提东西,被时君抢先一步提前拎在了手里。 回去路上两人虽然还是互相不搭理,隔了数米远,但颂寻感觉到时君朝自己看了好几眼。 他加快了脚步,拿后脑勺对着时君。 屋内,历丞第一个注意到颂寻眼睛泛红,大惊小怪嚷嚷:“你哭了?” 颂寻刚平复好的心情被他给戳了个洞,大声反驳:“我没有。” “那你眼睛红的跟个兔子似的。” “我只是眼睛进沙子了!” “进沙子就进沙子呗,这么激动干什么?”历丞纳闷地说着,一边到桌上翻找买菜的袋子,回头问颂寻:“你没买我的饮料吗?” “饮料?” “我写在了纸上的。” 颂寻没印象纸上有什么饮料,直到翻了个面才发现后面写了瓶冰红茶。 纸张太小了,这才将历丞的冰红茶挤到了背面。 “你真没买呀。”历丞每天都有喝冰红茶的习惯,一天不喝就觉得缺了点什么难受,语气难免有些抱怨。 时君将袋子拎到厨房,冷声道:“饮料不算在晚餐采购费里面,要喝自己买去。” 可能是身份使然,历丞对于时君一直有种望而却步的生疏感,六个嘉宾里面时君是最独来独往的那个,也很少会主动参与话题,显得有些孤僻。 像刚才这点小事,他向来不会理会也从不插手。 历丞挠了挠头,只能认定为是时君突然转性了。 第145章 恋综之花痴的天堂9 厨房内。 颂寻给买回来的菜都清洗切好,接着抬头看时君。 他把准备工作做了,那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就到了时君手上,颂寻觉得自己很机智。 顶着颂寻信任的目光,时君沉默了瞬,抬手端起装着鱼的盘子,半道又放回去了。 淡定拧动忘开的煤气灶。 重新准备给鱼下锅。 颂寻连忙拦下,觉得不保险,将装虾的盘子替换到时君手上。 “你先做这个吧,感觉更简单。” 时君没有拆穿他虚假的借口,将虾倒进了锅里。 热油兹拉兹拉响,瞬间不受控制溅了出来。 颂寻窜出两米远,心有余悸,见时君手疾眼快盖上锅盖,才磨蹭了回来。 两分钟过去,时君没有要开盖的意思。 颂寻:“好像要焦了。” 又是一道爆油声,时君手停在锅盖上,表情像是要将锅连虾都给扔了。 厨房的推拉门在此时打开,黎笙上前温声道:“我来给你们帮忙吧。” 很自然的,颂寻被挤到了边上。 黎笙用锅铲给虾翻了个面,并没有出现溅油的现象。 他抬眼看着时君解释道:“刚才那种情况是因为水没沥干。” 厨房没多大点,三个人拥挤到施展不开手脚,颂寻看了眼认真交谈的两人,无声地退了出去。 黎笙余光见到许玳离开,没有任何反应。 他之前对许玳不在意不计较,只是因为能感觉出来,他和时君之间不可能会发生什么。 但危机感告诉他,之前的判断存在问题,他不应该放松警惕的。 或许……应该主动一点。 黎笙稳住因为和喜欢的人共处一个空间的激动,声音放柔:“还可以调个料汁,等到虾煎好后再放下去,翻炒收汁,吃的时候才会入味。” 这些话对于时君来说只是过了遍耳朵,他对做饭的兴趣不大,注意力分心地放在了外面偷懒的许玳身上。 突然回头朝黎笙道:“谢谢你。” 黎笙有些害羞地垂下头:“不用谢,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 话音刚落,远离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 黎笙抬头一眼,面前已经空无一人了,他眼中闪过不可置信,望着时君朝许玳靠近的背影。 颂寻看见时君出来也惊了,瞪圆了眼睛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时君:“你不也出来了吗。” 那能一样吗,他出来就是刻意给两人留出相处空间的。 颂寻给时君解释道理和人情世故:“黎笙只是过来帮忙,你留他一个人干活很不好。” 他加重了‘很’字。 时君嗤之以鼻:“到底是谁先离开厨房的?” 颂寻被他一句话堵得无话可说。 时君从小出身环境优越,出道后更是被一堆人捧着,从不需要为柴米油盐这些琐事烦心,也养出了一身随心所欲的霸道性子。 这也是王智林从不给他接综艺的原因,他这性格不仅挨骂还容易挨打,分分钟暴露的彻底,全靠着点粉丝滤镜撑着了。 黎笙端菜出来时的脸色不太好看,勉强维持着淡淡的笑意。 餐桌上,众人纷纷对黎笙的厨艺表示了称赞,黎笙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却突然朝颂寻问道: “许玳,你一直不说话,是觉得我的菜不合胃口吗?” 这话隐隐透着一股针对。 颂寻停住要伸筷子的手,知道自己表现的时刻到了。 他咳嗽了两声,扬起下巴:“是不怎么合胃口,太咸了。” 对面的历丞看不下去:“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吃了多少?这里面就你吃的最多了。” 颂寻死不承认:“你看错了,我没有。” 坐在黎笙身边的顾长清眉头紧蹙:“今天做饭的人原本就是你和时君,阿笙帮忙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在这挑三拣四,不觉得失礼吗?” 阿笙这个称呼有些耐人寻味的亲密,剧情中顾长清是第一个对黎笙产生好感的嘉宾,看来已经动心了。 颂寻不留余地的抹黑自己:“是他自己要帮忙的,又不是我让他来的。” “你——”顾长清被他这番话气的起身,黎笙连忙拉下他,劝和道:“别为这么点小事吵架,可能真的是我厨艺不精。” 对比颂寻的目中无人,他的善解人意与之形成鲜明对比。 黎笙的性格从节目初期便吸引了不少粉丝,此时一个个都忍不住跳出来了。 【许玳有病吧,不识好歹。】 【够了,我要心疼黎笙了,做了这么多还要被许玳挑刺,这破节目选的什么奇葩嘉宾。】 【许玳道歉。】 涌动的弹幕已经充分说明颂寻的扮演十分成功,颂寻觉得自己尽到了对照组的职责。 不过弹幕里却忽然跳出了些突兀的言论。 【怎么滴,做菜不好吃还不让说了?】 【黎笙自己凑过去的好吧,当我眼瞎?就他看我君哥的那眼神,什么心思不用多说了吧。】 【为什么要特意问许玳合不合胃口呢,明知道许玳那嘴说不出好话。】 猛然跳出些不合群的弹幕,黎笙粉丝沉寂片刻,开始反击。 【许玳又是从哪买来的水军?】 【放屁,我不相信连许玳都有粉丝了。】 【谁说我是许玳粉丝了,我是他黑粉来着好吧,别乱认粉籍。】 【我时君粉丝,谁他妈水军了。】 【不是许玳粉丝和水军,凑上来维护他闲的?】 【不好意思,本黑骂许玳上瘾了,万一他给你们骂破防跑了,我将失去每天的乐趣。】 【虽然我是时君粉丝,但我比较喜欢自己骂他,尔等退下。】 【我可以骂,但你们不行,懂?】 还可以这样?颂寻对着这魔幻的展开惊叹,现在连黑他都黑出这么多新花样了吗。 另一边,因为黎笙的忍让,顾长清明显心疼了,正给他剥着虾。 看见这一幕的季应禾不乐意了,推了把边上的历丞:“看见没,学着点。” 历丞敷衍地剥了一只扔他碗里。 颂寻刚说完自己的豪言壮语,嫌弃了通桌上的饭菜,再动筷子就有些脸皮扛不住了,只好装作不感兴趣的模样。 结果下一刻,时君忽然转头问他:“你要吃虾吗?” 颂寻一愣,又感觉到黎笙在往这看了,他想要拒绝,季应禾却先一步开口。 “一看你就没谈过恋爱,不需要多余问这一句,直接行动才是加分项。” 这什么跟什么,颂寻觉得季应禾这话处处不对劲。 时君神色如常,三两下给虾脱了壳,放在了他碗里。 季应禾闷笑了声,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这顿饭吃的有点奇怪,直到回房间时颂寻依旧觉得。 杨可正在给时君更换床单被套,看见颂寻进来回头随和地打了个招呼。 颂寻也笑着招了招手,他没那么讲究,冲了个凉后就往自己床上那么一躺。 时君进来时,杨可已经全部收拾完,拿了换下来的四件套出门,刚下楼手机就响了声。 单手点开屏幕,是时君发来的。 ——以后不用再到房间换床单了。 杨可摸不着头脑,他是知道时君有些洁癖在身上的,床上的四件套每天都要换。 不过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也不需要多余纠结。 时君洗完澡出来时,颂寻已经睡下了,应该是睡前举着手机在看,睡着了手机砸脸上都没知觉。 时君看了眼床上的许玳,将插上电的吹风机拔了,改用毛巾,擦干头发上床。 翻来覆去半天,不见隔壁床有任何动静,时君还是没忍住,强迫症发作起身将颂寻脸上的手机拿开,放在了床头柜上。 躺在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小口小口地呼吸着。 卸了妆的许玳要比白天更稚嫩干净,就连睡着了都透着股无辜可怜的柔弱劲,没了白天在餐桌上的张牙舞爪。 时君将自己从超市回来就开始的不对劲算在了许玳头上,泄愤地捏了下他脸。 软滑细腻的触感让他不自觉放轻了力道,最后上床睡觉。 时君当晚做了个梦。 还是在超市里,许玳纤细的手指头戳着他胸口,颐指气使:“你必须听我的。” 梦里的自己丝毫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为所动。 下一秒,许玳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眨呀眨,掉下了一滴圆滚滚的泪珠。 他被这一幕定住,手足无措道:“你、你哭什么?” 许玳带着哭腔的声音又轻又软,还透着委屈:“你欺负我。” 他慌极了,想要抬手给许玳擦眼泪,手背忽然被大颗的水滴砸了下,他猛地缩回手,觉得手上被烫了个大洞般难受,一颗心因为一滴泪砸的皱皱巴巴紧缩成了团。 他想要安慰许玳,可梦里的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火急火燎的难受。 梦的最后,许玳没有尽头的眼泪越积越多,最后把整个超市都给淹了。 时君在一片窒息中醒来,坐起身大口喘气。 他惊疑不定看向隔壁床,觉得许玳是不是给他下什么咒了,就因为一滴眼泪,让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昏暗的小夜灯下,可以朦胧看见隔壁床的情况。 许玳依旧睡着,被子却耷拉到了地上,只盖住两条腿。 宽松的睡衣经过半个晚上,衣摆向上翻折,露出了一截平坦的腰腹。 时君视线在上面扫了圈,许玳睡的很沉,常年不见光的腰腹冷白一片,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看了半天,时君有些狼狈地转过头,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刚才那个梦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受不了身上的粘腻,他又进浴室冲了一遍凉,出来时实在没忍住。 在路过许玳床时停下,弯腰将他衣服扯了下来,被子也一并给他盖了回去。 刚回床上坐下,隔壁床的许玳就将被子给掀了,翻了个身,睡衣重新翻上去了一截。 时君皱了皱眉,还就和他杠上了,重新给他拉下衣服盖上被子。 站在床边盯着。 于是在接下来的实践中,他得出了个结论。 许玳睡觉不老实。 他睡觉总习惯把肚子晾出来,一有东西盖着就开始不自觉踢被子,翻来覆去。 时君对他的习惯很不理解,国人刻进血脉里的传统认知使他产生质疑:许玳怎么能不盖肚子呢? 时君最后找来了空调遥控器,将23度调到了29度。 这次满意的回自己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颂寻是被热醒的,抬头一眼,29度的空调温度。 大早上的室内比外头还热。 时君在这时也醒了,颂寻问他:“空调温度是你加的吗?” “是。” 颂寻神情复杂:“你很冷吗?” 时君面色沉稳:“冷。” 颂寻张了张口,看着他被汗染湿的领口,半晌无言。 大早上,两人轮流洗了个澡,再下楼吃早餐时时间就迟了些。 季应禾视线来回在他俩身上转了圈,语气暧昧:“大早上洗澡?还是一起。” 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那个,恨不得每天都有上演争风吃醋,相爱相杀的大戏。 历丞也纳闷,但他没听出队友的言外之意,撑着桌子一手勾起颂寻湿润的头发。 “你还洗头了?” 他穿着一件红色球衣背心,一低腰,宽大领口的衣服什么都遮不住。 颂寻对他的突然靠近不太适应,往后一仰眼睛不知道往哪放合适了。 时君冷眼注视着一幕,心里忽然不爽快,手往底下一扯桌布,撑着桌子的历丞立刻就趴下了,桌子都跟着震了震。 历丞噌地站起身:“谁呀?” 时君若无其事:“你手滑了吧?” 他的表情太淡然,淡然到历丞真的产生一种怀疑,刚才是自己手滑的原故。 季应禾看不惯自己的小狼狗被欺负,奈何得罪不起人,只能拉着历丞坐下:“乖,我们不跟他玩。” 黎笙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淡了下去。 他参加这档节目的初衷就是为了时君,此时看着他的关注力都聚集在别人身上,心里别提多难受,甚至已经开始后悔参加这个节目了。 季应禾忽然状似无意道:“现在积分最多的应该是黎笙队吧。” 他笑了笑,朝黎笙问道:“我比较想知道,到时候选择新队友的时候,你会选择谁呢?” 黎笙条件反射看了时君一眼,很快被季应禾捕捉到,玩笑般朝:“如果黎笙选的时君,许玳会不会吃醋呀?” 颂寻不知道怎么就扯上自己了,侧面回答道:“我遵循节目规则。” 季应禾嘴角的笑意放大,唯恐不乱,又看向时君:“你呢?愿意黎笙选你吗?” 时君无声地抿紧唇,看上去毫不在意:“我都可以。” 第146章 恋综之花痴的天堂10 “这样呀。”季应禾拉长语调,朝黎笙眨了眨眼睛,“那看来你机会很大哟。” 黎笙被这无遮无掩的话说的不好意思,偷偷看了眼时君俊美的侧脸,面上泛红。 时君没有否决的默认重新给了他信心。 顾长清默默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盯着桌面出神。 拥有积分主动权的双方可以选择更换队友,但也有权保持不变,但似乎从一开始,黎笙就没考虑过后面的选项。 尽管他已经将好感表现的很明显了。 “别聊了,吃饭吃饭,我快饿死了。”历丞对于几人间的暗潮涌动看不明白,见他们说个没完打断道。 早餐依旧是一成不变的面包鸡蛋。 果酱转了一圈来到颂寻手边,他正准备伸手拿,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率先一步拿走了果酱。 颂寻扭头看着时君用刮刀挖了一大块果酱在面包上,接着是第二勺,第三勺,饼子直接空了。 面包中间的草莓酱夹心到最后已经是快溢出来的状态。 时君看了颂寻一眼,将空了的果酱瓶不轻不重磕在桌上,张嘴咬下第一口。 颂寻睁大眼睛,全身汗毛直立:“你……不腻吗?” 时君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答案,面无表情吃下了第二口,颂寻几乎真的以为是他口味特殊,直到余光中不小心瞥见他身体抖了下。 颂寻后知后觉预感到自己被针对了。 结合空瓶果酱以及昨晚的空调,分明都是故意的。 不过时君的举动也实在令他费解,就非要是这样鱼死网破的方式才行吗? 饭后,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开始布置外面的露天场地,座椅彩灯架子一趟趟的搬。 这个时候杨可找到时君上楼,递给了他三个剧本。 “王哥让我带给你的。” 时君边给自己灌水,边随手翻了几页,表情嫌弃:“他什么眼光?” 都是些黏黏乎乎谈恋爱的白痴剧情。 “你知道的,粉丝都很期待你能拍一部偶像剧。”杨可接着又递出一本书,“剧本是根据原小说改编的,王哥叫你先看看再说。” 时君刚翻开第一页,视线在接触第一行文字的一瞬间,哐当一声合上扔床上去了。 用力过大的缘故,书弹了两下,摔到了地上。 “你跟他说,没可能。” 杨可可没办法劝动他,东西送到准备离开时却被叫住了。 时君少有表情纠结不自信的时候,咳嗽了一声问道:“那个亚洲排名,我还在第一吗?” 杨可隔了会才反应过来:“对,还是第一。” 时君说的排名是每年关于亚洲明星颜值的榜单,投票点击量超十亿次。 从时君出道起,便蝉联榜首到了至今。 “行,我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 杨可合上门的功夫,时君立即点开手机自拍,对着里面的自己挑剔了番。 没找出任何问题。 许玳眼瞎吧,审美也不行。 遵守节目规则?呵。 他想找谁?历丞那个毛都没长齐,咋咋呼呼的小屁孩?还是顾长清那个木头杆子,表情跟焊住的冰块儿? 没眼光。 —— 中午有专门给嘉宾空出的休息时间。 颂寻回房时不见时君踪影,倒是在进门路过时君床边时看见一本书躺在地上,顺手就给捡了起来放床头柜上。 午休起来后,外面露天的场地已经搭建完成。 鲜花,彩灯,地毯,气氛朦胧而暧昧。 到了晚间,红酒牛排也跟着上桌了。 长排的餐桌,ab两组对坐。 历丞疑神疑鬼:“不对劲,节目组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哪回不是要折腾他们一趟才肯罢休。 穿着西装马甲的工作人员开始给每人倒酒,退后一步道: “这是我们特意为各位奉上的丰盛晚餐,不过在享用前,各位还需要进行一些小考验。” 历丞翻了个白眼:“我就说。” 黎笙询问:“是什么考验?” 工作人员:“我们将布置五道问答题,需要各位回答完才可以开始用餐,如果回答错位,罚酒一杯。” 季应禾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催促:“那就赶紧开始吧?” “第一题,请各位在三十秒内说出队友的生日。” “我还以为多难呢?”季应禾对此感到无聊,“八月九号。” 历丞也很轻易答了出来:“一月二十五。” 他们参加节目前对其它嘉宾都进行过简单的了解,这一题确实很简单。 黎笙略微有些迟疑,他心思都放在了时君身上,对于别的关注自然就少了。 但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六月十五号。” 顾长清自然没有错过他刚才的迟疑,语气沉闷:“九月二十二。” 最后只剩下一组没有回答。 当听到报题的一刻,颂寻心里就咯噔了下,他哪知道时君生日是什么时候。 他前面还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应该不止自己一个人答不出来,后面看着他们都回答正确后瞬时就慌了。 颂寻抬眼看向对面的时君,心里默默期盼他和自己一样答不出来,也好过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突兀。 不过他的幻想很快迎来破灭。 时君张口:“九月三号。” 工作人员宣布正确。 颂寻彻底心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意识到不对的众人朝他看了过来,颂寻闭眼端起酒杯一口闷了。 被酒涩味呛得小脸皱成了一团。 他一直都喝不惯酒的味道。 历丞稀奇地大惊小怪:“不是,时君的生日天天都在网上挂着呢。” 更不提每年这个时候粉丝声势浩大的应援。 时君面无表情,嘴角却逐渐向下,颂寻偷瞄了一眼,只觉得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比三九的天还冷。 工作人员:“现在开始第二问,请大家如实回答自己的理想型伴侣。” 这个完全就是送分题,只要回答了就算过。 历丞最先开口:“我喜欢小鸟依人一点的。” “你口味真没劲.”季应禾抛了个媚眼,“我喜欢小狼狗那样的,有肌肉,有活力。” 历丞被他大胆的挑逗逼得往后缩了缩,应付不来。 越发确定自己的理想型了。 颂寻暴露出自己的颜控属性,如实回答:“好看的。” 时君手指敲击着桌面,看样子是陷入了沉思,最后回道:“可以黏人一点,撒娇也行。” 他话一出口,粉丝网友绷不住了。 【哥,你还记得去年除夕的采访吗,主持人相同的问题,你说你喜欢冷静独立稳重的性格。】 【哥哥太伤我的心了,我这半年可是一直在按这方面发展的。】 【反差是不是有点大了,哥。】 黎笙琢磨着时君的话,直到工作人员催促了声才回过神:“我喜欢有个性一点的。” 顾长清最后一个回答,只淡淡说了两个字:“温柔。” “第三题,请说出队友最喜欢的食物。” 这一题黎笙和历丞都卡壳了,各罚了一杯酒。 轮到颂寻这边却意外的通顺。 时君:“鱼。” 颂寻:“虾。” 这个问题的判定权不在工作人员手上,他朝两人道:“请双方回答是否正确。” 时君表情放晴了些:“是。” 颂寻点头:“是。” “现在开始第四题,请说出参加节目见到队友的第一面,对方在做什么?” 这个考验的是记忆力了。 历丞激动地一拍桌子:“我知道,季应禾当时在碰香水。” 生姜味的,把他呛得连打了两个喷嚏,印象可深了。 顾长清回忆:“坐在落地窗边看书,笑着和我打了个招呼。” 除了这两人,其余人都没答出来。 颂寻指尖刚触碰到酒杯,时君便将他桌前的酒倒进了自己杯中,仰头一饮而尽。 颂寻愣愣看着这一幕,喝酒的不是他,却莫名脸上有些发烫。 时君微微垂眸,喉结轻滚。 他手持高脚杯的模样莫名有种交相辉映的匹配,像是古世纪华贵倨傲的贵族,居高临下晃着酒杯望向古堡底下的访客。 工作人员咳嗽了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最后一题,请回答队友最喜欢的书籍。” 历丞抱怨:“这题真的不是故意为难我们吗?” 正常的聊天相处中,一般不怎么会提及这个话题,除非两个兴趣爱好相同,喜欢阅读的人。 顾长清第一个作答,笃定道:“观花赏游记。” 黎笙脸上闪过意外,顾长清浅笑:“第一次见面你看的就是这本书。” 所有嘉宾在第一天都填过一张表,上面有最喜欢的书籍这一选项。 工作人员核对表格,抬头笑道:“回答正确。” 有一个开头例,其他人也开始作答,不过都回答错误。 颂寻准备瞎蒙一个,开口时脑中忽然闪过今天午休时时君床下的书,便凭着稀薄的映像念了出来。 “炙热之夏。” 他想着错了就错了,也不是他一个人,而且那书看上去有翻动的痕迹,又是在时君床边,说不定就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就在话落的一刹那间,空气陷入了死寂般的安静。 所有人包括工作人员都朝着他看了过来。 颂寻成了全场的焦点,他被着场面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对面的时君可疑地僵硬住,脊背绷直。 就算是错了,也不至于都这反应吧?颂寻想着。 时君快把手上的杯子捏碎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没看过这本书。” 颂寻不赞同地皱眉,有点较劲了。 他要是回答错了就错了,没什么好说的,但为什么要撒谎。 “你明明就看了,我今天中午在床边看到的,还帮你捡起来了。” “等等。”季应禾难掩震惊,“说的是那本开篇就上床,集逃婚,失忆,替身的言情小说吗?” 这本小说算是今年爆火的老套题材,虽然小白但剧情流畅反转,听过的人不少。 历丞张大嘴:“言情小说?” 这四个字和时君看上去完全不搭,没想到呀。 颂寻眼睛睁圆了一圈,震惊看向时君。 开遍上床,小黄书?这是能传出去的吗? 完了完了,颂寻想着怎么补救回来,结结巴巴道:“好、好像是我,看错了,不叫这个名字。” 时君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声量加重:“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只是——” 他烦躁地顿住,透着崩溃。 这本小说的影视版权还没公布,也没有准确的开拍时间和参演人,他也不准备接下,一旦透露剧本改编的事会引起很多麻烦。 颂寻还在试图找补:“当时没开灯,封面上的字没太看清,好像是炙热立夏。” 季应禾点了点头,晾出手机的查询界面:“可是压根没有这本书的存在呢。” 颂寻紧张:“好像是……” “你别说话。”时君一头撑着头,感受到时不时的目光汇聚,无力地制止了颂寻的越描越黑。 颂寻瞬间安静,脑子里的弹幕一直在飞速滑动。 【我君哥,看言情小说?这个世界还是颠到了我不敢想的地步了。】 【谁能想到外表高冷,身高191,拥有双开门大冰箱的君哥,居然看,言-情-小-说!】 【呜呜,我和我偶像第一次有相同的兴趣爱好,瞬间距离感都拉近了,这是我和哥哥最贴近的一次了。】 【热搜已经上去了,莫名好想看哥哥知道的反应和表情。】 时君平时很少会跟粉丝互动,距离感太强,粉丝们的积极活跃度趋于低平,不过自从参加这个节目后就不一样了,连一些长年躺尸的咸鱼粉也炸了出来。 【一觉起来发生了什么,热搜上挂的是我君哥?】 【我擦,刚开始以为是眼花了,@时君,哥我给你推荐几本更炸裂的吧,这方面我在行。】 【哥哥的高冷只是为了掩盖内心的炙热,少女心谁还没有过?】 颂寻哆哆嗦嗦端起酒杯,给自己灌了。 他发誓,真的没有要坑时君的意思,那本书的封面偏严肃大气,再加上他就没想过时君会看言情小说,才没了顾忌的。 工作人员也是震惊了大半天,这才宣布许玳回答错误。 不过这个时候答案已经不重要了,网友们的关注重点早跑偏了。 “现在各位可以尽情享受晚餐。”工作人员将场地留给了嘉宾。 颂寻拿着刀叉安静如鸡地切着牛排,心里跟打鼓似的,手上的动作逐渐不稳。 他以为是自己紧张的,结果手底下的牛排突然晃出了花影,晃了晃脑袋,他重新稳住手上的动作。 结果眨下眼的功夫,脑子直接宕机了,一头就要栽下去。 一只大手及时垫在了颂寻下巴处,避免了他脸砸牛排里的惨剧。 “许玳?”时君叫了声没反应,手抵着他下巴往上抬。 颂寻脸上染了层薄红,眼睑半耷拉着,醉眼朦胧。 醉了?时君瞥了眼压根没动多少的酒瓶,无可奈何起身,准备把他送回房间去。 颂寻却突然坐直起了身子,睁眼看着他。 时君不知道这是闹哪出,静静等着,坐的板直的颂寻突然朝他眨了眨眼睛,声音可怜。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表情无辜又老实,眼睛湿漉漉的。 他果然擅长装可怜,时君心想。 许是见他迟迟不说话,颂寻有些急了:“你不原谅我吗?” 时君也不急着走了,重新坐下:“不原谅又怎么样?” 虽是这样说着,但事情发生都已经发生了,他也不是踌躇不前的性子,就是莫名想看许玳的反应。 “可是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呀。” 颂寻脑子晕乎乎的,声音也含糊,语调拖的很长。 时君心里跟猫尾巴甩了一下般,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耳朵,却还是板着声音:“你又要哭了吗?” 颂寻一下变得严肃,凑近时君:“我从来不哭。” 时君被他突然一下探着身子靠近的动作惊到,靠着椅背往后仰:“你、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颂寻盯着他眼也不眨,忽然双手拉住时君放桌上的手,被酒意浸染的声音能掐出水似的。 “帅哥,你真好看。” 第147章 恋综之花痴的天堂11 时君放桌上的右手被一双温热绵软的手包裹,不怎么安分地触碰着。 耳边是许玳醉醺醺的轻语声。 如同被施了定身符般,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黎笙看着末尾桌举止亲密的两人,捏紧了餐刀。 历丞和季应禾的对话更是如利刺般戳穿了他的心。 “许玳这是在……调戏时君?” 季应禾摇摇头:“你这话说的难听,明明是成年人的小情趣,时君要不乐意,许玳现在应该躺在地上等人抬了。” 历丞回过头,叉子用力戳着牛排,觉得许玳是个花心大萝卜。 明明上次都摸过他肌肉了,却总在外面勾三搭四。 颂寻不知道有人在背后嘀咕自己,眼里只剩下时君帅气的脸。 他脑子晕只觉得时君老在晃,探着身子凑更近了,生气道:“你别动。” 带着酒气的吐息打在脸上,时君微微侧过脸,不去看他泛着水雾的眼睛,维持冷静道: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房间去。” 他的冷静在下一刻被打破。 颂寻根本就没有在听他说话,两只蠢蠢欲动的手转移目标,遵行心意捧住了时君的脸。 手指轻移,落在了那颗肖想已久淡色的泪痣上。 他有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此时如愿开心地眼睛一弯,不忘回应时君:“我没醉,我不喝酒。” 时君搭在桌上的手不自觉用力,攥住桌沿,心跳一下一下不断加快,震响在耳边。 他脾气臭,也不爱搭理人,就算是粉丝也有些怕他的意思,别家粉丝见到偶像恨不得扑上去,求签名求合照,到他这边却画风一转,显得莫名拘束。 许玳是第一个敢对他举止轻浮的人。 时君知道自己应该推开许玳,可望着他笑成月牙的眼睛,身体却和醉了般,不受掌控。 或者说,他在纵容许玳的靠近。 时君被自己的想法惊了惊,热气一阵阵往上涌。 颂寻最先感受到手心发烫的温度,惊奇地又靠近了一分:“你脸红了。” 时君一下扣住他手腕,骤然从座椅上起身,匆匆丢下一句话快步离开。 “我先回房间了。” 看着时君离开的背影,颂寻不太开心地抿了抿唇,一阵椅子挪动的声音,历丞凑了过来。 “哟,还舍不得了。” 颂寻的注意力转移,没在意历丞所说的话,只是对他的脸感兴趣。 从帅哥突然离开的失落里重新变得兴奋。 他抬手一把拽住面前人的胳膊,不撒手了,大着舌头发酒疯:“帅哥,又一个。” 历丞无语,翻着白眼道:“能不能矜持点。” 颂寻矜持不了一点点,又想故技重施地上手,被及时赶过来的季应禾拉住。 “你霍霍自己队友得了,别得寸进尺了。” 季应禾刚说完,就看见颂寻抬头,可怜巴巴看着自己,居然没忍住心软了。 许玳的长相在这方面天生有种优势。 他别扭的松手:“得了,我送你回去吧。” 季应禾放松了警惕,结果刚一松手,许玳那家伙直接就朝他出手了。 “我头发——别拽,你给我松手——” 场面刹时就乱了。 —— 时君匆忙甩上门,背倚靠在门上,脸上的热意依旧没有褪去。 鼓点般的心跳扰的他无法平静,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被子一掀,蒙头倒床上去了。 平息半晌后又突然挺直坐起了身,冷笑了下。 许玳果然是喜欢他的,白天装的不在意就是在欲擒故纵钓他。 喝杯酒就给自己暴露出来了,还那么主动,盯着他挪不开眼。 时君表情几经变换,拿不准应该接受还是拒绝,他来就不是奔着找对象来的,也暂时没这个想法。 不过直接拒绝许玳也不太好吧,他那么爱哭,真把他惹哭了怎么办。 “赶紧开门。”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时君深沉的冥想,他起身开门,看见了被季应禾搀扶着的许玳。 本能般地将人接了过来。 似乎是彻底醉死了,许玳闭着眼睛手胡乱挥舞了几下,最后找到合适位置勾在了他脖子上。 距离太近了。 时君揽在许玳腰间的手加重,心跳漏了一拍。 季应禾整理被抓的凌乱的衣服和头发,实在忍无可忍朝他道:“你管好他,今天晚上一定别让他出门。” “谢谢你送他回来。”时君单手合上门,完全没发现自己将许玳归拢在了自己一方,自然替代他朝季应禾道谢。 关门声将怀里人惊醒,湿润黑亮的眼珠子四处张望,眼中透出茫然,好像在疑惑自己怎么换地方了。 醉的彻底。 时君搀着他往床边走,想把人放下,鼻尖却嗅到了一股酒味,动作顿住。 还是没能接受满身酒气往床上躺的行为,他将人拉进了浴室。 发泄完疯劲的颂寻陷入省电状态,坐在马桶上安安静静,盯着地瓷砖发呆。 时君见状放心出了浴室,打开许玳的柜子,拿了睡衣出来,关柜子时动作一顿,犹豫了下,还是抽开了里面的抽屉。 抬手拿了件内裤,塞进了睡衣里面。 浴室内,颂寻依旧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时君把衣服放在架子上,指给他看:“你先换个衣服,可以自己做到吗。” 颂寻反应要慢半拍,眼睛迟钝地看向时君所指的方向,点头。 见他还有意识,时君放心了些,转身合上门,到楼下泡了一杯柠檬水。 再次上来时,颂寻还没出来。 “还没换好吗?” 里面没有传来许玳的回应,反倒有水流滑动声。 时君意识到什么,皱眉敲了两声浴室门。 “喝完酒不要直接洗澡,赶紧换了衣服出来。” 里面依旧没人应声。 时君在外面徘徊,五分钟过去,他又敲了两次门,力道加大。 “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里面静悄悄一片,连细微的水流声都没了。 怕真出了意外,时君不再犹豫,直接拧开了浴室门。 一阵温热的水汽扑面,正对着门的浴缸中,颂寻一只光洁的胳膊搭在浴缸边沿,头发被打湿垂在眼下,侧着头歪倒在胳膊上。 根根分明的睫毛上也凝结着透明的水汽。 裸露出的圆润肩膀连同俯低的脊背,被热气熏腾,泛着淡淡的桃色。 这一幕的视觉冲击将时君震在原地,迟迟忘了动作。 他完全乱了手脚,仓惶扭过头去。 可能是水汽太过浓稠,连呼吸也不能畅通。 时君喘了口气,闭着眼往前迈了一步,洗漱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蹭了下来,摔在地上。 他无暇顾及,双手摸索着碰到浴巾,连忙一把扯了下来。 趴在浴缸上的颂寻被摔在地上的动静吵醒,刚惺忪睁眼,宽大的浴巾就迎着头罩了下来。 眼前一片黑,他开始不满地挣扎,想将头顶上的东西扯下来。 时君侧着头,完全不敢睁眼,只感觉手底下触碰到一片滑腻的肌肤,脸霎时就烧了起来,大声呵斥制止。 “你不许动!不许动听见没有。” 喝醉的颂寻才不听他的,固执地想将迎头披身上的浴巾拽掉,直接把时君逼急了。 身体悬空,在失重感传来的瞬间,颂寻安分了,不再执着于浴巾,两条沾着水的胳膊勾在了时君脖子上。 在一阵不稳的晃悠中,被囫囵塞进被子里。 时君使劲掖着被子的两角,生怕他再乱动。 时君身上湿了大片,有被颂寻身上蹭到的,也有自己出的汗。 “我先去洗澡,在我出来前,你必须给我换好衣服。” 放完话,他迅速收手,背对着颂寻到柜子里拿了衣服扔他床上,又在隔壁柜子拿了自己衣服,快步进了浴室。 门一合上,时君喘了口气,像是刚跑完42公里马拉松,身体一下松懈,提不起劲了。 向后抹了把头发,时君有些虚脱地打开花洒,仰着头被冷水淋了会,才觉得整个人缓过来了。 冲好澡后,磨蹭了快十分钟,他才打开门。 不忘谨慎地问了句:“你穿好衣服了吗?” 颂寻被酒意熏得懒洋洋的,不想说话,略带着感兴趣的目光投向浴室外。 时君像是落枕了般,脖子往墙面方向拧,安静过后,试探地朝着里面的床看了眼。 视线对了上了穿戴整齐,坐在床头的颂寻。 “你醒着不说话。”时君瞬间放松下来,没好气地埋怨道。 颂寻眼睛跟着他转,却不想开口。 这样的行为维持了十几分钟,时君关掉吹风机,回头:“你老看我干嘛?” 依旧不说话。 时君叹了口气,拔下插头,朝着颂寻的方向走去,任劳任怨给人吹头发。 适宜的温度风速,被指间轻柔拨弄头发,颂寻眯着眼睛,坐的东倒西歪,嘴里嘟囔着什么。 时君听不清他说什么,自顾自开口:“你倒是舒服了,害的我伺候你。” 从小被人捧着,他不吩咐别人就算好了,谁敢劳动他。 颂寻理所当然,晃了晃脑袋,不听。 吹好头发拔插头时,时君发现了上面的书,正是今天害他丢脸的祸源。 随手一扔吹风机,他开始在屋子里翻找起来,最终在桌上翻到剧本。 时君回到颂寻身边,和他面对面坐在各自床上,表情严肃。 “看到没,剧本,我经纪人拿过来的,不是我的。”他朝颂寻扬了扬剧本,又拿起床头柜上的书晃了晃,“这是改编的原着小说,我不看这玩样。” 他加重最后一句话,继续强调道:“这是我的工作,工作知道吗。” 颂寻呆呆看着他,眼睛随着他手上的动作打转。 时君:“你不说话就点个头。” 这时候的颂寻还算好说话,真就点了点头。时君觉得他这样还挺好玩,像个提线的软趴趴玩具熊,忍不住笑了声。 双手垫着脑后往床头靠,语气放松又惬意:“我知道你不想和我拆队,不用不好意思。” “接下来的积分赛你配合点,还是有赢的可能。” “不许给我选别人,安分点。” “还有你跟那个历丞……” 唯一会移动的活物躺下后,颂寻便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觉得耳边嗡嗡的,像是有蚊子苍蝇打架。 捂着耳朵躺下。 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了半天的时君坐起身一瞧,颂寻早睡着了,半张脸缩在被子里,被吵得眉头浅浅皱起。 时君冷哼了一声,不得劲起来:“睡得跟猪一样。” 白白嫩嫩的小猪仔,雷打都叫不醒。 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一前一后,季应禾已经回房了,那么外面大概率只会是黎笙顾长清两人。 时君想想还是觉得不保险,于是起身出了门。 黎笙跟在顾长清身后上楼,忽然见他停住脚步,探头一看,只见是时君站在走廊处。 他身上穿着绸缎的灰色睡衣,就算是居家的衣着,也没能将他身上放纵的气势收敛,耀眼的不懂收敛。 “黎笙,可以找你谈些事吗?” 在听到自己的名字从时君口中念出的一刻,黎笙控制不了自己的激动,点头:“当然可以。” 他朝等候在一旁没有离开的顾长清道:“你先回房吧,我待会再回去。” 顾长清看了两人一眼,抬步离开。 二楼属于嘉宾私人区域,没有安装摄像头,随着里头房间门的开合声,走廊只剩下黎笙和时君两人。 时君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只要关注他的粉丝都知道,时君从不求人,而现在,他却用了这么个词汇,口吻温和。 黎笙垂着头,心里又兴奋又期待,红着脸道:“你直接说就行,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 听见他这样说,时君眼中悦动浮光,黎笙要比他想象中好说话。 “那我就直说了,如果最后积分赛你赢了的话,能不能别选我。” 黎笙眼中的情绪从期待到震惊,再到最后的难堪,在一瞬间完成转换。 他抬头看着时君,眼睛发红:“你叫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怎么说着说着还要哭了,时君摸不着头脑:“对呀。”不然还能说什么。 黎笙受到打击般地后退了一步,彻底按捺不住情绪,从时君身边跑开,拉开房门重重甩上。 独自一人留在走廊的时君还在沉思。 他到底是答应还是没答应,也不给句准话。 看来还是得靠自己才稳妥。 第148章 恋综之花痴的天堂12 颂寻第二天醒来时头脑昏沉,坐在床上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脑子断片了? 颂寻猜测自己可能喝醉了,整个人还有点迷糊,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房间里面没人,应该都下楼吃早饭了。 洗漱下楼后,颂寻拉开餐椅坐下,感受到目光的汇聚,茫然抬眼:“怎么了吗?” 季应禾冷哼了声,心疼地捋着自己头发。 花了大价钱保养的头发,昨天被许玳薅下来好几根。 历丞眼神幽怨,沉默不语。 都很不对劲,颂寻坐的不怎么踏实,发现黎笙全程垂着头,眼睛红彤彤的,似乎哭过。 这让他更加迫切想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996好心打开了同步弹幕。 【喝完就忘,可真是个渣男。】 【占完我君哥便宜居然还不满足,还把人家队友给调戏了。】 【又是抓手又是摸脸,给我都看不好意思了。】 【连同组的季应禾都没放过,勾人的小妖精。】 【大家要知道,我们玳玳除了花心点,好看点,就没有别的优点了。】 颂寻扶着脑袋,双目无神,心如死灰。 “他们说的是我?” 996:“我可以到网上找资源,需要重新回顾一下你昨晚的壮举吗?” “谢谢,不用。”颂寻婉拒了。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大家看他的眼神这么不对劲了。 颂寻情愿回到一无所知的时候,现在的他,不介意变成一条阴暗扭曲的泥鳅,随便找个缝隙钻进去。 自认为保守的颂寻无法接受在全网观众的围观下明目张胆调戏别人。 宿醉的难受感还残存在身上,少见没多少胃口。 颂寻双手撑着桌子,准备起身找个理由溜了,短暂逃避这尴尬的场面。 还没来得及行动,一个装着抹好果酱的面包盘子落在了手边。 时君侧头盯着他看:“吃吧。” 颂寻的椅子上像是有针在扎,第一个反应就是,时君没给他下毒吧? 惨遭调戏,所以决定在今天报复回来,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颂寻谨慎拒绝:“谢谢,我不怎么饿。” “不饿吗?”时君理解地点了点头,又将自己早上调好的蜂蜜水递给他,“喝点甜的会好点。” 颂寻这次没了拒绝的理由,硬着头皮喝了。 心想着镜头面前,时君应该不至于。 刚吃完早饭,节目组那边便安排了人过来,宣布了今天积分争夺赛的游玩规则。 是有关于考验队友间默契度的,主持人出题,要求嘉宾同时快速回答,回答相同默契值加一分,根据最后默契值最高的队伍分配积分。 时君双手抱肩,显得尤为积极自信:“我们组先开始。” 颂寻被迫跟着站了出来,与时君坐在了答题区域。 主持人站在前头,对着事先设置好的问题问道:“同时说出一种黄色水果。” 时君:“香蕉。” 颂寻:“橙子。” 两人对视了一眼,双方都觉得自己没问题,同时改口。 时君:“橙子。” 颂寻:“香蕉。” 主持人抽了抽嘴角:“抱歉,游戏规则不允许二次作答。” 历丞嘲笑:“给你们两次机会也答不对呀。” 时君脸色有些不好看。 主持人咳嗽了声:“场外其他人不要影响嘉宾答题。” “第二问,旋转木马还是过山车。” 时君:“过山车。” 颂寻:“旋转木马。” 时君逐渐有些暴躁,问颂寻:“那东西不是小孩玩的吗,你凑什么热闹。” 颂寻摸了摸鼻子:“我也没多喜欢玩旋转木马,但过山车太刺激了。” 对比起来,旋转木马就眉清目秀起来了。 唯一的一次过山车经历,他在上头想象了有关于自己的上十种意外死法。 “答题时间不要相互交流。”主持人对着册子继续道,“榴莲还是螺蛳粉。” 颂寻:“榴莲。” 时君迟迟没有回答,表情纠结:“我提议换一题。” 他不愿意为难自己硬要选一个,两个都不喜欢。 主持人一时有些犹豫,无线耳机里传来导演大义灭亲的声音:“拒绝。” 接收到指令,他道:“由于其中一人未能及时答题,判定错误,默契值为0。” 怕时君要闹什么幺蛾子,主持人没给他说话反驳的机会:“现在回答第三问,奶茶还是果茶。” 这依旧不是时君接受范围内的选项,但为了得分,他忍了:“果茶。” “奶茶。”脱口而出的瞬间,颂寻感受到了时君不善的目视,不需要多想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提前反驳道:“没人规定男生不可以喝奶茶。” 【第一次看到时君这么憋屈的表情,对不起我先笑为敬。】 【我愿将许玳称为君哥人生路上最大的克星,怎么办,我不想他俩拆队了,多欢乐呀。】 【突然觉得他也没那么讨厌,各位敢保证不会在手机里刷除男女朋友外别的帅哥美女?他只是比较纯粹不遮掩而已。】 【难道你们没发现时君在面对许玳时,整个人更鲜活生动,反正我是有些磕他俩。】 此话一出,引发了底下一堆的反对,但依旧无法阻止这类时不时冒出来的言论。 颂寻注意力都放在了答题上,没有发现弹幕的方向变了。 他最初想着要怎么避免时君积分反超黎笙队,不过最后下来发现自己多余想这茬了。 总共十道题,除了面条还是馒头上达成共识,其余完美避开统一选择,连主持人都叹为观止。 最后下台的时候时君满身的低气压,和刚上去时的志气满满形成强烈反差。 质疑完题目出的不合理后,他开始严阵以待盯着顾长清和黎笙瞧。 不过很快,时君认为自己不行别人也肯定不行的自信被打破,顾长清和黎笙两人意外的默契,满分十点默契值,他俩得了七点。 就连后面的历丞季应禾都得了四分。 第二轮是你演我猜的环节。 其中一方根据给出的关键字比划动作,让另一方队友猜测。 这一次时君没有冲动选择第一个上,而是先观察别人怎么进行吸取经验,另外还充当了监督员的工作职责。 指出顾长清答少了一个字。 答案是一句长歌词,其中做为助词的‘了’被顾长清忽略,主持人并无发现这点,被时君揪芝麻地点了出来。 成功将顾长清队计入的一分消除。 顾长清和黎笙两人都有些一言难尽。 五道题,最后两人猜对了两道,由于这一轮环节难度更高,默契值翻倍,统计得了四分。 时君不知道从哪恢复来的自信,竟然对颂寻道:“我们只要五道题全部答对,就不会被顾长清队压下去。” 这个‘只要’有待考究,颂寻顶着压力点头,下一秒,手上一紧,时君牵着他上前。 这个突然的举动太自然了,以至于直到时君松手,他也没反应过来。 但手心残留的陌生温度提醒他,刚才发生的事不是幻觉。 主持人提醒了两次才将颂寻唤回了神,侧头看向写着关键字的面板。 他没空思考时君刚才的举动了,那或许是无意顺手的一个举动,现在更关键的是,他应该怎么将面板上的东西比划出来。 原地沉思了会,颂寻朝时君比了个四,代表答案字数,然后来到了一面白墙前,背对墙面抬手将自己头框了起来。 形成一个类似画框的架构。 见时君没领会意思,他才反应过来缺了什么,不露齿的弯了弯嘴角。 站在一米开外的时君身姿挺拔,宽肩窄腰,认真推敲思忖的模样高级又帅气,散发不可抗拒的魅力。 看着颂寻脸上展露出的那抹安详笑意,时君灵光一闪,觉得自己接收到了颂寻要表达的意思。 斩钉截铁道:“灵堂遗照。” 根据颂寻展现出的安详和庄重,他不认为自己有猜测错误的可能,心里却不忘吐槽节目组不会做事,布置这样晦气的题目。 时君的四字答案回荡在屋内,清晰可闻。 颂寻嘴角的笑耷拉了下去。 “不对吗?”时君语气透着不应该呀的质疑,工作人员沉默地将白板面朝外转动。 蒙娜丽莎四个大字印在众人眼前。 时君脸上没了理直气壮的质疑。 主持人见气氛尴尬,开口道:“队友之间也可以相互替换位置。” 默契地,颂寻和时君不发一言交换了位置。 双方一致觉得自己能比对方做的更好。 不过在见到白板上的题目后,时君脸上神情不断变换,半天没有动作。 明明是检验队友默契的游戏,到他们两人身上却冒出了火气。 颂寻盯着时君遇到难题的表情,心里舒服了不少。 真以为他这边就很简单吗,也该让时君自己体会体会了。 刚这样想完,颂寻便见时君毅然决然朝自己走来,他不知道对方的突然靠近是要做什么,直到胸口挨了时君一拳。 力道不大,但颂寻完全没有准备,身体晃了晃,没站稳往后退了两步。 时君一愣,看向自己拳头:“也没用力呀。” “你干嘛打我。”颂寻生气。 主持人现场维持秩序:“参与答题不允许说话交流。” 答题继续,时君为了让颂寻更好的明白意思,又给了他一拳,这次力道要放的更轻。 动作扭捏,有点僵硬。 他最后给颂寻比了个数字七的手势,结束了自己的表演。 颂寻脑袋空空,直到工作人员抽出白板。 小拳拳捶你胸口,七个大字。 时君指着白板:“我难道表达的还不明显吗?” 颂寻沉默。 他算是知道时君最后一下动作的娇俏感是怎么回事了,无奈他就是没法将时君跟这几个字挂上关联。 接下来三局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时君前头吸取的经验成了笑话。 颂寻觉得是时君太有偶像包袱放不开,所以才导致零蛋。 时君觉得是颂寻反应迟钝,所以才导致零蛋。 两人一时谁也没说话,安静地充满硝烟。 历丞和季应禾是最后上场的。 然后时君颂寻瞬间就沦落成了这两的反面对照组,输的一塌糊涂。 历丞季应禾异军突起,成了最后的黑马。 历丞他太能放开了,完全于脸面不顾,诠释了这个世界已经没了自己认识的人的真实呈现。 这么大个空间都不够他施展,像个抓耳挠腮的猴子。 五道题目全对,十分。 最后的结果是历丞队十四分,顾长清队十三分,时君队一分。 当主持人念出一分时,这个单位数无声中透着嘲讽。 本轮的积分加到了历丞队上。 现在的积分情况分布如下。 顾长清队:五分 时君队:三分 历丞队:两分。 距离两天后的积分选队友环节,似乎怎么看都是顾长清队胜券在握了。 主持人在这时透露出一个关键信息:“一天后,将是各位最后一场的积分争夺赛,在这场争夺赛中,你们中有人可能会得到意外的收获,进行逆风翻盘。” 节目组一向喜欢提前给观众们留下悬念,制造热度。 布完钩子后,主持人看向时君颂寻两人:“做为本次的落败者,依旧会有对应的惩罚。” 接着工作人员就把两人带走了。 “搞这么神秘。”历丞探头看着被推进房间的两人。 两分钟后,颂寻最先出来。 众人视线都投向了他脑袋上,炯炯有神。 颂寻瞬间有往回跑的冲动,无奈身后工作人员拦着。 他脑袋上顶着个朝天辫,中间还绑着个太阳花,走一步那黄色的小花就晃一下。 颂寻今天起来晚,没来得及上妆,脸上透着最为简单的白净,额前的头发全扫上去,扎了个小辫子后,少年感扑面而来。 有种邻家弟弟乖小孩的既视感。 历丞和季应禾最先围了过来,对着颂寻动手动脚,撸猫似的,颂寻躲都躲不及。 就连后头的黎笙都忍不住投过视线。 最后季应禾想起来什么,放过颂寻:“不对呀,时君呢。” 颂寻撇了撇嘴,他出来时时君还在里头负隅顽抗,誓死不从。 季应禾刚问出口,房门就被打开了。 看得出来,时君的激烈抵抗的确有些成效在,他的小辫子更加偏向后面,也没像颂寻一样系着傻兮兮的太阳花,只简单用黑绳绑着。 不像是惩罚,更像是进去做了个造型,有种潮流音乐人的酷帅。 尽管如此,时君依旧不开心,全程一张臭脸站到了颂寻身边,感觉受到不公平对待的颂寻撇过脑袋去。 这个画面感…… 季应禾摸了摸下巴,脑中莫名冒出一个形容。 没头脑和不高兴。 季应禾确定自己没有贬低的意思,就是单纯蹿出的画面感。 第149章 恋综之花痴的天堂13 时君颂寻的小辫子维持了整整一天,到第二天中午才被允许取下来,也被网友无情观赏嬉笑了一天。 当然,受到最大伤害的还是颂寻,不仅要被历丞季应禾两人时不时骚然调侃,还要忍受网友弹幕的精神攻击。 “他表情好可怜,但不影响我笑的大声。” “小弟弟,小弟弟,嘿嘿,四哈斯哈。” “楼上好恶心,口水都流到我这来了。” “我是从画师大大那来的,原来原型在这里,好可爱,请问怎么加粉丝群。” 弹幕静止了两秒。 笑话,粉丝群?两天前他们还只是许玳的黑粉来着,嘴硬不肯承认喜欢许玳。 也不知道是哪个叛变的,一条弹幕跳了出来。 “到我主页扫码进群,五百名额先到先得。” “我靠,满了?” “一个个真装,嘴上说的不喜欢,比玳玳还大猪蹄子。” 事情的发展到最后变成了粉丝群的不断扩建,增加到了粉丝群8,规模居然在一夜之间壮大了起来。 这些是颂寻没有关注到的,一大早,众嘉宾便被催促着起来,刚吃完早饭,一阵声势浩大的脚步声便响彻耳畔。 屋内瞬间挤进了数不清的黑衣人,估摸快有五十人了,原本称得上宽敞的客厅一下变得拥堵。 季应禾对着满屋子的肌肉男吹了个口哨:“刺激。” 节目组的人站了出来:“本次是积分争夺赛的最后时刻,嘉宾负责躲避隐藏,最后一组没有被黑衣人捕获的队伍获胜,可能将得到隐藏的随机惊喜。” “游戏场地包含整个生活区域,队友之间需要共同行动。” 话落,有黑衣人上前,给每人拷上手铐。 节目组的人晃了晃手上的钥匙:“为了防止队友间分散行动,钥匙将保管在我这,直到游戏结束才会交还给你们。” 手铐的缘故,颂寻不得不靠近时君,手背相互贴近。 看着相连的手铐,不由感叹,节目组真会玩。 节目组没给嘉宾太多消化的时间,大手一挥:“你们将有十分钟的时间进行提前躲避,游戏现在开始。” 颂寻反应要慢半拍,被时君往外冲的动作拉拽了下,差点没站稳摔地上。 时君及时搀扶住了他,嘴一张就要抱怨他速度慢,却在下一秒对上颂寻投来不满生气的眼神后打住,变成了一句气弱的道歉。 “对不起。” 颂寻消气了,才肯跟着时君往外跑。 生活区域包括了海岛前部分的沙滩,餐厅,超市,泳池等区域。 摄像头遍布在这些区域内。 时君看上去对这地方很熟悉,带着颂寻便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时君在路上还想着刚才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朝颂寻道歉,被轻易一个眼神拿捏,这太不像他了。 十分钟后,两人来到一处两层楼的建筑外。 里面一片凌乱,四处都是架子和墙柜,看样子是准备建造图书室的,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继续装修,导致荒废了下来。 颂寻来岛上这几天都没发现这块地方,也算是在生活区域的划分内,位置要偏僻许多。 时君弯腰捡了个纸盒垫在楼梯的台阶上,语气悠闲:“坐。” 活像是来度假的。 颂寻心里碎碎念着坐下,被时君往边上赶了赶,狭窄的旋转楼梯硬是挤下了两个人。 片刻后,颂寻忍不住回头,对上时君盯着自己的眼睛,要求到:“你别老盯着我。” 时君不发一言抬手,指尖落在了他耳后。 微弱的刮蹭如同电流流窜,激起了身体本能的战栗。 颂寻颤了下,猛地从台阶上起身,避之不及地打算远离时君,却被手腕上的手铐束缚。 声音恼怒:“你干嘛!” 时君半抬着手,指间是刚从颂寻头发上取下的叶子。 像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激动,挑高了眉。 有点尴尬了,颂寻默默看着他手上的叶片。 海岛附近遍布了很多柽柳,枝叶细柔,应该是刚才在路上蹭到的。 颂寻又重新坐了回去,当作无事发生,时君却还揪着刚才的事不放,语气好似带着调侃:“你怎么这么敏感。” 耳朵后的丰富神经连接大脑,可能部分人不会有太大的感觉,但绝对不包括颂寻。 颂寻没有回应时君,本能的预感告诉他,如果回答,时君还会有第二个问题蹦出来,无休无止。 见他没有说话,时君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可惜,颂寻没有发现这点,广大的网友们却有一双火眼金睛。 【别以为我没发现,一直盯着我老婆看,多亏有片叶子打掩护。】 【玳玳脸红的样子好好看,狗男人占我老婆便宜,心里偷着乐吧。】 【离这么近,我要嫉妒了。】 观看节目的粉丝还是时君的占多,见这么说不乐意了。 【磕疯了吧,喝了多少假酒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真当许玳是什么天仙吗,明明只是正常的一个举动,好心还要被扭曲误解。】 【我君哥眼光高着呢,少来蹭。】 时君庞大的粉丝团一人一句,唾沫都能将直播网给淹了,正激情开麦着,场面却到一半凝滞了下来。 清晰的画质中,时君再次靠近许玳,还是一样的招数。 这次颂寻早有准备,侧头避开,乌黑的眼眸盯着他:“你直接跟我说头上还有什么,我自己来。” 时君收回了手,眸光微闪:“头发上粘蜘蛛丝了。” 颂寻侧对着他用手扒拉了几下耳后的头发,没发现什么。 他耳朵刚刚被时君蹭的那下,热度还没下去,泛着淡淡的红,在冷白的脸庞上染了层绯意。 时君总忍不住朝投去目光,手心发痒。 【哟,‘正常举动’。哪个眼尖的告诉我蜘蛛丝在哪?】 【本来就是恋综,时君既然参加了凭什么不能磕,时君知道你们管那么宽吗。】 【啧啧啧,到底是谁蹭谁呀。】 这回没人出来说话了,带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时君的那点小心思,简直置镜头于不顾,被自己偶像打脸的滋味太难以言表了。 时君找到这个位置是真的够偏僻,似乎完全被遗忘般,半个小时都没人过来。 还别说,一直这样苟下去,说不定真能挺到最后。 颂寻觉得自己得提前探一探口风,于是打破了沉默。 “要是最后我们赢了,你会挑谁做队友?” 时君不解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太好:“为什么要挑队友?” 颂寻疑惑,他们的关系也没多和睦到哪去,既然可以换队友为什么不换。 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面对颂寻催促的视线,时君一时气极,冷冷道:“季应禾。” 许玳一副迫切换队友的架势,他要是上赶着像是非许玳不可像什么样,时君拉不下这个脸,心里却憋闷的难受。 而听到这个回答的颂寻却不淡定了,追问道:“为什么是季应禾?” 他表情既紧张又严肃,时君瞥了他一眼,刚才的不悦消下去大半,觉得自己洞悉了许玳的小心思。 因为不安所以才要试探一番吗? 听到他要选别人就控制不住的紧张,还真是口是心非。 一直没等来回应,许玳似乎更着急了,再次催促了遍。 时君因为他声音里的急迫而感到愉悦。 至于为什么选季应禾,原因很简单,黎笙上次在他面前因为一句话就哭了,至今原因还没找到,万一组队后经常出现这种情况,他会很头痛。 这些不适合在镜头面前透露,时君准备随便找个理由,突然就听见外面有模糊的脚步声。 他表情一凝,立刻拉上颂寻上了二楼。 二楼四处都是陈列的书架,一眼看不到底。 颂寻被拉着往里面走,余光随意一瞥,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里四处都布满了灰尘,唯独一处书架上,放着崭新的两本书。 定睛一看,金黄色的卡片俨然躺在书上,积分翻倍卡x3,字样清晰。 颂寻瞬间便联想到了节目组所说的惊喜。 随着越往里走,距离积分卡的位置逐渐拉近,时君停在不远的位置,寻找着合适躲藏的地方。 眼见他视线即将看向积分卡的方向,颂寻反应极快地踉跄了一下,一手撑在书架上,看似无意将上面的东西带倒,摔进了靠墙的缝隙里。 时君回头,依稀看见一片金色,不过他的注意力更多放在颂寻身上,搀扶着他胳膊轻声询问:“没事吧?” 颂寻掩盖眼中的心虚:“我没事。” 他心跳还扑通扑通跳着,真要让时君拿到积分卡选了季应禾,他任务也要凉凉了,原本就拖了四天,时君和黎笙再不组队,等这节目录完,他俩说不定还是陌生人状态。 楼下的脚步声变得清晰,有人朝着楼上过来了。 时君迅速拉着颂寻来到一处木质墙面前,熟门熟路摁压墙面,墙面弹开,竟然是一扇柜门。 为了美观,做的隐形设计。 时君将他先推了进去,自己随后挤了进来。 不过尴尬的是,这个空间太窄了,时君的半个后背露在外面,隐形柜门无法彻底合上。 脚步声已经出现在二楼,只是有书柜的遮掩,无法看到里面。 时君用气声道:“你蹲下。” 颂寻懵懵懂懂照做,刚蹲下,时君就跟着挤进了柜子里,这次柜门被成功合上了。 就是这个姿势…… 颂寻抱膝蹲在柜子里,头不敢动一下,他已经逐渐意识到不对劲。 时君两条腿岔开站立,为了合上柜门,身体前倾。 不可避免的,这个高度,只要颂寻一抬脑袋,就能近距离碰到些什么不好说的东西。 时君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再隐形的柜门也不可能完全没有痕迹,要是观察仔细照样会有发现的风险。 确定外面的人只是在书架位置寻找,时君稍微松了口气,低头一看,刚松下的那口气卡在嗓子眼里,身体瞬间僵硬了起来。 颂寻绷着张小脸,后脑勺靠在柜壁上,呼出的气息透着夏日单薄的布料,要命地打在了大腿内侧的位置。 时君全身的肌肉跟石头一般绷紧,连外面翻箱倒柜的动静都无暇顾及。 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了同一个部位。 时君发誓,他这辈子的自制力都用了此刻。 但似乎……作用不大。 狭窄的空间逐渐涌动莫名的暧昧旖旎,空气也跟着变得粘稠。 颂寻全程垂着脑袋,眼睫下垂,听着外面的脚步声,一直到所有动静消失。 他连忙开始推搡时君,想让他出去。 却等来了一道透着沙哑隐忍的嗓音。 “不要动。” 颂寻动作僵住,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整张脸开始发起烫来。 简直……简直…… 臭流氓! 迟迟不见人出来,网友们在外面都等着急了。 【搜查的人都走了,怎么还不出来?】 【在里面背着我们干什么呢?】 十分钟还没动静后,弹幕逐渐走偏,带上了点鲜艳的色彩。 【我刚就想说了,那么小的空间,真的不会发生什么吗。】 【刺激,为什么不能在里面安装摄像头,想看。】 【不会吧,不会吧,是我想的那样吗。】 热闹的起哄中,两位主角总算亮相了。 柜门一开,时君几乎是被颂寻推出来的,不过他没表现出任何不满和意见,整个人透着股淡淡的狼狈。 两人一时间谁也没说话,直到外面窗口的异样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是历丞和季应禾,正飞奔着朝这边跑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不远处跟了十几个黑衣人,看样子两人的目标是打算往这来了。 谁也不想再往柜子里藏了,而这里已经不能称为安全。 时君带着颂寻往后门离开,朝着度假屋的方向跑去。 做为最先被搜查的地方,现在很有可能会放的松懈,再说历丞他们那边已经吸引了一半的火力,难度降低了一半。 不过有时候话不能说太早,倒霉起来喝凉水都会塞牙。 他们在半途中遇到了另一半的火力。 十几个人的围攻下,颂寻没能跟上时君的步调,反应慢了拍,被人扯住了胳膊。 那人用的力气太大了,颂寻疼得瞬间放弃了挣扎,以为能得到缓和。 可没想到那人反倒还加大了力气,动作粗暴地想将他胳膊反折扣押。 有清脆的骨头摩擦声响起,颂寻开始感到有些害怕。 下一刻,胳膊上的钳制消失,手铐晃动,受到拉扯。 颂寻再回头时,刚才扯他胳膊的健壮黑衣人摔倒在地。 时君单膝压在黑衣人后腰,反扣住他手臂。 “没人告诉你玩游戏不要这么较真吗。” 第150章 恋综之花痴的天堂14 黑衣人在经过几次的挣扎反抗无果后,反倒激怒时君,肩膀处一阵剧烈疼痛,他连声道歉认错。 可压制他的力量依旧没有半分松动。 突然的福至心灵,黑衣人抬头痛苦地看向站在一旁的颂寻:“对不起,刚才是我手上没有轻重。” 颂寻从这一变故中醒过神,望了眼不远处的摄像头,连忙去拉拽时君。 “你赶紧起来。” 时君定定看了黑衣人一眼,听话地松开手,起身。 恰好在这时,广播中传来游戏结束的通知,让所有嘉宾到度假屋大厅集合。 顾长清和黎笙看样子已经到了一阵子,手上的手铐也是解开状态,颂寻和时君前脚刚进去,历丞季应禾两人也跟着进来了。 节目组宣布最终获胜队伍。 当通知时君和许玳是坚持到游戏最后被捕抓的队伍,赢得本轮的胜利时,他却可疑的停顿了。 历丞和季应禾两人表情奇怪,没有输了的挫败感,反倒隐隐透着抑制不住的鼓舞振奋。 一般主持人宣布结果时可疑的停顿往往意味着反转,时君有些嫌他烦,眉眼间拢着一层不耐。 工作人员咳嗽了声,继续公布结果。 “不过本轮游戏中历丞队收集到珍贵的积分翻倍卡,由原先的两分翻倍成六分,成为本周积分最高的队伍,获得最后挑选队友的机会。” 历丞得意洋洋地抽出一张卡,拿在手上晃了晃:“运气太好,没办法。” 他的炫耀行为让颂寻直接破防了。 这什么爆棚的运气,瞎猫也能碰上死耗子了,这卡明明都被他整墙柜缝隙里了,居然还能被这俩找到。 原本按照正常来讲,没有这张开挂卡的情况下,就算颂寻和时君最后获胜,积分由三变四,也依旧低于顾长清队一分,历丞队就更不用说了,结果却颠覆了颂寻的预测。 沉浸在震惊中的颂寻没有注意到时君盯着历丞手中的卡在出神。 那卡的颜色太晃眼了,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 “这卡藏的是真深,要不是躲黑衣人的时候撞翻了书架柜子,还真就发现不了了。”历丞得意洋洋的讲述这卡的来历。 空气莫名冷了下,他搓了搓肩膀,发现时君正盯着自己,准确点来说,是盯着他手中的卡片。 眼神冷的掉冰渣子。 历丞拿着卡的手不自觉收了收。 不至于玩不起吧。 工作人员朝着历丞季应禾两人道:“做为积分累积最高的队伍,现在你们可以挑选心仪的队友了。”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变,继续和原队友组队。” 历丞无视时君压迫性的目光,第一个举手:“我选许玳。” 颂寻蓦地抬眼,目光对上历丞,瞬间感动了。 如果历丞选择队伍不变,或者选择的是黎笙,那时君和黎笙组队的可能性就直接为零了。 现在起码多了百分之五十的希望。 历丞被他激动的目光给整不好意思了,心里窃喜的哼了声,许玳果然是想和他组队。 他俩毫不避讳的眼神对视,落在别人眼里就是透着股含情脉脉的意味。 颂寻的心思都用在了别的地方,没发现时君正垂眸俯视着自己,眼中是压制的愤怒,神色渐渐沉了下去。 历丞的选择直接切断了与原队友继续组队的可能。 季应禾也必须做出他的选择。 他也不是多专情的人,不会因为历丞不选择自己而多伤心难过,最多吐槽对方没眼光。 季应禾视线扫过a组的两位嘉宾,目光停顿在时君身上时,被他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吓地缩了回去,果断选择顾长清。 虽然顾长清很明显对黎笙有意思,但比起和时君待一起,动不动就要忍受他不稳定的情绪,季应禾更情愿和顾长清组队。 随着两人选择完新队友,原有的队伍全部被打乱。 现在的情况是历丞和许玳一组,顾长清和季应禾一组,最后的时君自然是和黎笙一组。 要说谁对这个结果满意,那肯定是颂寻了,虽然过程一波三折,但好在结果没变呀。 “你很高兴?” 耳畔传来时君淡淡的嗓音,虽是一句询问,却因为说话人的语气而显得笃定,直接戳穿了颂寻的暗喜。 颂寻这次发现时君的脸色不对劲,眼中笼盖着阴雨来临前的风暴暗流。 他反应过来。 或许自己的喜形于色伤害到时君敏感的自尊心了。 颂寻准备找点说辞,来挽救自己方才的过失,时君却不愿意听些废话,直截了当道:“你早就发现了积分卡在书架上。” 当时的情况太紧急,没有功夫去深想,为什么是平地,许玳会摔跤,恰好便碰掉了书架上的东西。 那一闪而过的金色卡片,分明就是历丞所说的积分卡。 当时坐在楼梯的台阶上时,许玳询问换队友的事也根本不是试探,而是存了心思,一直都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 时君语气平静:“你想换队友我没意见,何必花这些心思。” 面对他眼中的洞悉一切,颂寻没能说出话来。 他并不擅长撒谎。 见此,时君眼中的讽意加深,转身离开。 关于在图书室颂寻无意碰掉积分卡的画面,因为角度问题并没有被镜头捕捉。 网友们对此都很疑惑。 【这是吵架了?我怎么听不明白了,积分卡和许玳有什么关系?】 【这是生气了?】 【许玳想要换队友的意图也太明显了,不过他和历丞什么时候好上的,我怎么没发现。】 【时君粉丝要破防了吧,哈哈。】 颂寻同样意识到时君生气了,如果正常发现那张积分卡,今天积分最高的就是时君了,胜负欲强烈的他能不生气才怪。 颂寻后知后觉感到心虚。 996可没那么多心理负担:“心虚个屁,你好歹也算是为了他殚精竭虑,他应该感谢你。” 颂寻从它的语气中听出了一股乐于见到时君吃瘪的幸灾乐祸。 下午是嘉宾的自由活动分配时间,可以选择做任何事,但必须要在镜头中出现。 一般情况下,下午的时间嘉宾都会选择待在客厅。 不过一整个下午,时君却都没有再出现过,现场的情况有些尴尬。 吃过午饭后,外头便刮起了风,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室内气氛安静。 对于新队友季应禾的主动搭话,顾长清除了会简短的维持礼貌应一声,其余时间全程保持安静。 而直接缺失队友的黎笙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失落,引来顾长清的频频关注。 颂寻从弹幕中获取了时君的动态。 【看来这次的组队大家都不太满意呀。】 【我还想看时君和黎笙组队的情景呢,说不定会擦出别样的火花。】 【时君这样真的很没有绅士风度,刚组队就这么不配合。】 【上面两个,好像谁不知道你们是黎笙粉一样,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怎么不说顾长清冷着脸给谁看呢?】 【不过,这风刮的,君哥都吃一嘴沙子了,还不打算回来吗?】 【独自一人的沙滩上,昏暗的天气,四起的风沙,还别说,就挺凄凉的。】 【妈的,我心疼了,许玳真狠心呀,面对我哥这么帅一张脸不为所动。】 “许玳。” “许玳?” 颂寻回过神,发现历丞正盯着他,郁闷道:“你老盯着外面看干嘛,叫你好几回了。” “不好意思,刚刚没听到。” 历丞摸了摸鼻子,别扭道:“你跟我道什么歉,又没说你。” 他又看向众人,提议道:“这么无聊的话,玩会牌?” 众人兴致都不高,历丞的提议获得了零票。 室内再次陷入莫名的安静。 外面的风没有停歇,似乎还大了些,窗户甚至发出了轻微的晃动,一场雨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不大,却绵长,下到天色渐暗也没停。 一直到吃晚饭,时君依旧没有回来。 节目组在广播中通知要换房间,颂寻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动作有些迟缓,脑子里想着时君不会还在外面吧。 外面还下着雨…… 颂寻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多虑了。 时君又不是没长大的小孩,下雨了难道还不知道找地方避雨。 想事情太专注的结果就是,颂寻被突然推开的门吓了一跳,心跳加速看向门口。 和刚进门的时君四目相对。 颂寻表情有些呆滞,在时君淋湿的身上扫视了来回。 他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头发被打湿垂在额前,微垂着眼,连那颗泪痣都无形散发着冷意。 挡在门边的椅子被时君烦躁地踹到一边,他冷脸看了眼地上的行李箱,目光又移到了收拾东西的颂寻身上。 颂寻被他盯着动作都不自然起来,手上刚叠好的衣服不知道是否要应该继续放进行李箱里。 “这么急着收拾东西要走?”时君的话里透着股嘲讽的阴阳怪气。 颂寻张了张嘴,却又见他摔了门出去。 以后说不定会很尴尬。 颂寻冒出了个想法。 时君大概很讨厌他了。 同在一个节目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却又不说话,见面和仇人一样,确实会很尴尬。 颂寻放停了手上的动作,看向敞开的大门。 又想道。 这么晚了,时君要去哪? —— 位于度假屋后不被镜头覆盖的导演工作间。 在见到时君推门而入时,刚从里头出来的几个主创也没人敢拦着,靠边的面面相觑。 按照规定,嘉宾是不能不经允许踏足这里的,不过导演儿子他们总不好上手去拦,没人愿意触这个霉头。 时和风正悠哉地坐在椅子上喝着热茶,屋内是实时播放的屏幕直播画面。 会通过专人的后期剪辑制作,节目录制完全程后以录播的形式在网络平台分期播放。 听见开门声,时和风扫了眼自己淋成落汤鸡的儿子,表情颇为嫌弃:“苦肉计都使出来了,丢不丢人。” 时君没有理会他的挖苦,开门见山道:“三楼还有房间,你叫b组的人住上面去。” 时和风慢慢悠悠品了口茶:“不行。” “两个人住一个房间,影响不好。”时君皱眉,语气已经开始浮躁了。 时和风不屑:“你是导演还是我是导演?” 还影响不好?和许玳一个房间时怎么不提这茬? “你是不是我亲爹了。”时君气急败坏。 “我是你爹,也是导演,知道这叫什么吗?”时和风正气凛然,“以权谋私。” 时君深吸了口气,放软了语气:“爸。” 见儿子难得服软,时和风意外地挑了挑眉,却没有松口:“你在这里干着什么急,我看许玳换队友挺乐意的,你还是先把人搞定了再和我谈这些吧,别剃头挑子一头热。” 事实证明,人都是不爱听实话的。 直播组几个工作人员亲眼看着他们导演把自己儿子挤兑的翻脸,摔门而走。 实乃大义灭亲,刚正不阿。 时和风继续悠哉地喝茶,慢条斯理道:“他这臭脾气从小就不招人喜欢,有个人多磨磨也挺好。” 听完这话,几人眼神交流。 看来这是承认许玳了。 做为垄断半个娱乐界的龙头企业,跃媒娱乐几乎是业内标杆的存在,几个影帝影后和顶流爱豆都是出自这里。 做为跃媒公司唯一的少东家,时君身边多的是名媛佳人往上凑,也没见人成功过。 结果却是落在了个这么个名不经传的人头上,结果还是时君上赶着的。 这就不得不说一句世事无常了。 当天晚上,六个嘉宾全部完成了房间的替换,至于相处的如何,这就不为人知了。 第二天中午,节目组搬了个抽奖箱过来,放在茶几桌上。 “做为重新组队的第一次约会,有请每队派出一人上前抽取,然后根据纸条内容,前往约会地点。” 每次组队节目组都会安排一次约会活动,促进新队友间的关系递进。 历丞第一个上前,抽中了三楼的家庭影院。 季应禾抽中了沙滩漫步,吐槽了句没有新意。 黎笙做为最后一个上前,却抽到了前往餐厅共进晚餐的纸条。 这个约会点算是里面最适合感情升温的选择了,悠扬的琴声,浪漫的玫瑰和烛火,面对面而坐。 只能说不愧是主角,运气这玩样都是主动送上门的。 第151章 恋综之花痴的天堂15 岛上的餐厅设立在最靠近海岸的位置,抬头便是壮阔的海上夜景,夜灯被风吹的微微摇晃。 长久没人说话,黎笙犹豫再三,主动开口挑起话题。 “这里风景很好。” 暗木餐桌的对面,男人始终望着围栏外的海岸线,今天是新队友约会的第一天,但似乎并没有引起他的重视。 昏黄的灯光下,黎笙能看到的只是他利落沉稳的侧脸轮廓,薄唇微抿,模样矜贵冷淡,看起来心情不佳。 听到黎笙的话后,时君总算挪回了视线,露了个正脸,不冷不淡道:“还行吧。” 这个回应真的不留后路。 简短敷衍了下,他再次扭头看向外面,欣赏着他刚不太认同的海上风景。 黎笙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他在上一轮约会中同样手气很好的抽中了这里,但却完全不同于这次的尴尬。 顾长清十分照顾他,压根不需要他绞尽脑汁的寻找话题。 包括替他拉开椅子,切好牛排,注意海上天气将自己的外套给了他披。 现在想来,顾长清的种种举动都很贴心。 黎笙不由感到失落,没了刚开始意外和时君组队的欣喜。 内心开始控制不住的比较。 他对待许玳时,也会这样吗? 同一个时间节点上,一桌而坐的两人倒是达成了巧合的一致。 时君此时脑子里想的同样是许玳。 他对节目组设立的这什么约会环节很是看不上眼。 家庭影院,共处在那样一个黑灯瞎火的环境里,看完一场长达两个小时的电影,安的什么心思。 越想越来火。 除了年纪小点,历丞究竟比他强了哪点,咋咋呼呼毛毛躁躁的,看着就烦。 许玳真应该去看看眼睛了,得治。 另一边,黑灯瞎火的影院里。 激烈的打斗音效响彻整个空间,颂寻手边的爆米花被历丞一个激动带倒在地上。 只能无奈弯腰收拾。 历丞抽着空隙和他讨论剧情:“是不是很刺激,我就说看这个吧,法尔打败巨人王的剧情是不是超带感?” 颂寻能说什么,这部电影都排到第六部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前面的剧情和铺垫,甚至连这两为什么打起来都很茫然。 但为了不打破历丞高昂的兴致,他还是维持礼貌的点头:“很好看。” 只是简单的迎合了下,历丞却貌似感动过头了,电影也不看了,歪着脑袋靠近颂寻。 “我就知道选你没错,你是第一个愿意陪我看完这部电影的人,季应禾说我幼稚不愿意陪我。” 他只顾着和颂寻发表自己的感动之情,却不觉得这个猛然靠近的动作太暧昧,起码落在后面的摄像头中,所看到的就是两人亲密地脑袋碰着脑袋的画面。 人都是情绪化的生物,之前认为许玳配不上时君的粉丝,现在却见许玳跟没事人一样和别人亲亲密密,心里没由来不平衡起来。 【发展这么快,许玳还真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呀。】 【又花心又滥情,谁能治治他。】 【这俩绝对是进度最快的那组,说不定之前就勾搭上了,真替君哥不值。】 【时君粉有毛病吧,之前组队的时候到底是谁要独美,到底是谁让许玳不要挨边的?】 【得不到才知道珍惜,早干嘛去了。】 颂寻抽空看了眼弹幕,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得出‘进展快’这个结论。 历丞在感叹了番后再次投入到电影中,激动地一会握拳一会跳脚,为了防止他再将饮料掀翻,颂寻将饮料换了个远点的距离放。 所以,明明更像是带孩子来电影院收拾残局的苦逼家长。 —— 重组新队友的第二天,因为工作行程相撞,时君缺席了拍摄。 导演非常随意地大手一挥,干脆暂停拍摄,给所有人都放假休息一天。 位于海岛的缘故,导演直接财大气粗派了直升机来接,承包了送各位嘉宾回家的任务。 颂寻觉得自己也算长见识了,能有一次蹭到直升机的机会。 许高擅是个五十多岁,面相和善的中年男人,剃着光头,脖子上带着大金链子,一身行头自带着股道上混的气场。 一见到颂寻进门,跨着大步就飞奔了过来。 别看他身形圆胖,动作却实在灵活。 颂寻第一次见面没有准备,本能就想往旁边躲,却还是被他一个熊抱牢牢勒进了怀里。 “儿子你怎么瘦了?那什么破节目要不还是别录了,就知道苛待我儿子。” 颂寻被一双温厚的大手捧着脸心疼地打量。 许高擅眼里是毫不遮掩的爱,一个父亲对孩子毫无保留的爱。 他是个十分合格的父亲,自从妻子离世后便一个又是当爹又是当妈,将许玳拉扯长大,觉得孩子缺失母爱,行事上便百般骄纵,能做到的一定会替儿子实现想要的一切。 这么多年也从没有生过再婚的念头,就怕有人对自己儿子不好。 这样的偏爱是颂寻从没有经历过的,作为家里年长一岁的哥哥,遥远的记忆里,父母一直更喜欢活泼又嘴甜的弟弟。 他往往是受到忽略的那个。 在来的路上,颂寻忐忑了一路,和家人相处这事上,他一直是抱着隐隐的抵触。 他并不是真正的许玳,没办法那么顺其自然地接受许高擅全无遮掩的付出和爱。 颂寻整个人都有些局促,正想着需要说些什么,许高擅便将他拉到了餐桌上。 “外面的饭菜肯定不合你胃口,我叫你汤姨给你做了爱吃的。” 厨房里系着围裙,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的中年女人端着一碗汤出来,盯着颂寻笑得一脸慈爱。 “你爸成天在家念叨你,一天到晚守着电视不落下。” 颂寻具体不太了解许玳在家是怎样的,便也不怎么开口,只安静吃饭。 “我儿子这么好看性格也好,网上那些都是群瞎子,咱别理他们。”许高擅望着安静吃饭的儿子,越看越觉得自己儿子人见人爱。 网上那些人就是喜欢颠倒黑白。 反正在他眼里,自己儿子就没有不好的地方。 颂寻一顿饭硬是在一连串的彩虹屁中完成,最后被许高擅推着回房间好好休息。 一天的休息,算上来回的路程也没多长时间。 晚上出发前,许高擅帮忙一起收拾行李,又给拖出了个行李箱装了不少衣服进去。 按照他所说,上电视是大事,绝对不能穿寒酸了去,当季新款必须都安排上,不能让人小瞧了。 许高擅准备的太全面了,还替儿子准备好了所有嘉宾的礼物,这些礼物的相同点就一个字,贵。 颂寻看着地上各种奢侈品礼盒,犹豫道:“会不会有些太夸张了。” “你相信你爸,到时候要是别人都带了礼物,你一个人空着手才是尴尬。” 说着,许高擅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保温杯,神神秘秘道:“你到时候单独把这个给时君。” 颂寻一眼认出黑色保温杯上的卡通小人是以自己为原型。 许高擅年轻时意外中了笔彩票,借着这些钱做为本金,开设了属于自己的快餐店品牌,在本市已经扩展为连锁快餐店,拥有二十三家经营店面。 这个杯子是做为店里加入会员赠送的礼品,具有代表公司品牌的作用。 时君做为公众人物,还是格外知名的那个,这个杯子送出去,不管他有没有用,在直播中哪怕出现一次都会引起广泛关注。 杯子上没有明显的品牌logo,所以也不用担心被拦下来。 除了儿子,许高擅最爱的就是钱,虽然有时候急功近利了点,但他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将来能留给许玳更多的保障。 颂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和时君的关系现在闹的有点僵。 许高擅一眼看出自己傻儿子的想法,道:“现成的机会,你只管送就行了。” 他也想光明正大搞投资宣传,无奈档次不够,也挤不进去,这节目热度这么大,比他专门花大价钱投个不到三秒钟的广告好太多了。 最后颂寻还是带上了那个杯子,为了赶上明天的拍摄,必须当天晚上回到岛上。 就在准备前往港口乘坐渡轮时,却接到了节目组的通知,前往最近的停机坪,乘坐直升机返回。 颂寻实在忍不住感叹节目组的贴心,这可省事太多了。 季应禾与历丞两人先到,正在客厅内讨论坐船太晕。 刚进门的颂寻脚步一顿,意识到不对,节目组只接他?没接其他人? 疑惑间,微凉的气息从身旁擦肩拂过。 时君回来了。 他还穿着活动时的衣服,一身严瑾的正装,黑色的腰封系在腰间,连接着斜挎的肩带。 银色的卡扣闪耀着微光。 时君的身材一向都维持的很好,肩宽窄腰大长腿。 这样的装束在寻常人身上很容易显得浮夸和不自在,可在时君身上却完全没有这种顾虑,他的身材样貌气势将这样的搭配展现出了应有的魅力。 禁欲而充满美感,疏冷中透着张扬。 颂寻瞬间忘记刚才自己在想些什么了,盯着时君挪不开眼。 时君比他高出个头,脚步忽然放缓,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颂寻呆呆抬头,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盯着时君看太久了,或许引起了对方的不满。 也不知道是踩中了哪条命门审美点上,颂寻糟糕地控制不住自己肆无忌惮的注目行为。 时君将他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最先收回视线,转头进了客厅。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眼中闪过浅浅的愉悦,透着目的达成的满意。 而跟在后头的杨可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不知道时君抽了什么风,穿着活动的衣服硬是不肯换私服,一路跟开了屏的孔雀一样,招摇过市地赶回来。 客厅中,季应禾第一个拿出自己的礼物,每人分到了一瓶据说是他亲手研制的香水。 看着瓶子上硕大的logo,颂寻这才了解还是自己保守了。 如许高擅所说,果然每人都准备了礼物过来。 相互赠送礼物的环节结束,门外传来脚步声。 进来的是黎笙,他一个人拖着个笨重的行李箱,进门跟众人打了个招呼。 同样准备了礼物给众人。 是很喜庆的陶瓷娃娃,每个娃娃神态各不相同,活灵活现。 历丞翻着手上的陶瓷娃娃,随口道:“这是珊曼工艺的十二陶瓷系列吗?” 黎笙脸上浮现迷茫,他根本就没听说过历丞口中的东西,陶瓷娃娃是他亲手做的。 黎笙在此时才关注到桌上堆满的礼盒礼袋,被那些精致的包装一衬托,他刚送出的陶瓷娃娃就显得无比简陋了。 颂寻眼见着黎笙脸唰地涨红起来,整个人尴尬到无地自容。 原剧情中的确有这一段,当时时君替黎笙解了围,也算是感情升温了一小步。 历丞没有一点眼力劲,还在询问是哪个系列的,时君也跟眼瞎了般,看不到黎笙的窘境。 眼看黎笙都要哭出来了,颂寻主动拿起他手上的陶瓷娃娃,感兴趣道:“你自己做的吗,很好看,肯定花了不少时间吧。” 黎笙一愣,随后眼中涌现感激:“对,我自己做的,喜欢的话我下次再给你带别的。” 他是所有嘉宾里条件最为平凡的那个,也买不起什么昂贵的礼物送人,心里一直都装着敏感自卑。 可没想到第一个替他解围的居然会是许玳,这一刻,黎笙为自己之前对他所存在的敌意感到羞愧。 “自己做的呀?”历丞挠了挠头,“还挺好看的。” 自己做的就自己做的呗,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大大咧咧的历丞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给人造成的尴尬。 —— 晚上,见时君最先回了房间,颂寻揣着保温杯,在镜头面前打了个转,怀揣着任务敲响了房门。 “进。” 颂寻推开房门。 时君应该是准备洗澡,正在柜子里翻找衣服,也没往门外看。 颂寻不得不出声:“我可以进来吗?” 听到声音的时君手上动作停住,扭头看向门外,见到颂寻后表情归于平淡:“有什么事?” 颂寻不由开始紧张,一瞬间都想退缩了,但想到临出门前许高擅不断重复的嘱咐,还是硬着头皮一步步来到时君面前。 伸出手,将保温杯递了出去:“送给你。” 保温杯迟迟没有被人取走,颂寻不太敢看时君是什么神色,他也算是尝试过了,便也不再强求,准备收回手。 白天的时候他一直没有将东西送出去,心里总有种利用时君的负罪感,这才选了这个时间段来。 至于要不要用这个杯子,全看时君自己的意愿。 下一刻,手上一轻。 时君将他手上的东西拿走了,动作迅速,像是怕他后悔似的。 “这个杯子除了送我,还送了谁?” 颂寻有些反应不及,隔了两秒连忙摇头:“只送了你。”别人也没你有这影响力呀。 听到这个回答,时君嘴角微微上扬,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丝笑意。 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保温杯上的q版小人,认出了就是许玳。 送带自己图像标识的东西,这里面的含义可大可小,不得不让人深想遐思。 其实细想起来,那天在图书室里说不定许玳是真不小心摔倒了,才恰巧碰掉了积分卡,如果他真想和历丞组队,直接拿了积分卡一样可以主动选择队友,逻辑上是说不清的。 时君觉得是自己太武断了,态度不好,所以才导致许玳不敢和自己解释。 将保温杯放在最靠近自己的床头柜上后,他从行李箱内翻出一个红色的话筒,动作珍重地触摸了几下,交到了颂寻手中。 这个话筒是他从一出道便一直用着的,专门找人按照自己的喜好定做,从来不舍得外借。 但此时他莫名就想送出去,送到许玳手中。 时君突然转变的态度让颂寻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怎么的,晕晕乎乎就给接了过来,带回了房间。 第二天早上,餐桌上出现了一个显眼的黑色保温杯。 在时君第四次拿起它喝水又放下时,季应禾瞥了眼杯子上的卡通图标,问道:“你换杯子了?” 其实也不用这样明显,这杯子都快搁桌子中间来了,再喝下去也不用吃早餐,恐怕喝水就饱了。 时君眉间闪过惊讶:“你们没有吗,许玳送我的。” 好好吃饭的颂寻受到了一桌人的瞩目,筷子在半空中停滞。 他没想到时君能闹出这么大动静,明知道杯子只送了他一个人,不是吗? 历丞第一个不乐意了,看向颂寻道:“你怎么只送时君一个人,我也要。” 这好办,批发流水线生产,要多少有多少。 刚想开口的颂寻忽然感受到对面冰冷的凝视,对上了时君不善的目光。 他临时改口:“已经没有了。” 第152章 恋综之花痴的天堂16 三十六度的温度,灼热的阳光洒在沙滩上,穿着鞋都能感受到地上的热浪。 下午刚睡完午觉的时间,颂寻有些没精神,还得站在大太阳底下听着节目组的游戏安排。 “上一周的积分已经全部清零,从今天起积分将重新累计排比。” “接下来的游戏争夺赛,需要队友间相互配合,a组三位嘉宾留在原地,开启俯卧撑竞技,b组三位嘉宾将前往赛场。” 节目组示意众人看向右侧布置的赛场,三条长达百米的绳子铺在地上,上面是颜色各异的气球。 “在a组队友俯卧撑持续状态下,b组队友可抓紧时间对气球进行破坏,以最终气球残留在绳上最少的队伍获胜。” “相反,a组队友一旦坚持不住停下,b组队友必须从赛场退下。” 不止颂寻一个人提不起劲,季应禾和黎笙也是兴致不高。 都觉得这样的天气举行这样的比赛很不友好。 对比起来,a组的那三个看上去却一身的牛劲。 历丞已经开始热身了,比赛开始前信誓旦旦对颂寻说:“这种拼体力的比赛我就没输过,你放心吧。” 三位a组的嘉宾没有说体力特别差的。 身为医生的顾长清,为了支撑长时间的手术安排,必须保证自己的体能是达标的。而身为公众人物的时君,保持身材每天健身也是必要的。做为最年轻朝气的历丞,一顿能吃三碗饭,精力仿佛永远不会枯竭,同样不容小觑。 随着口哨声响起,颂寻几人朝着赛场气球跑去。 柔软的沙滩上,在不借助工具的情况下,气球没有几人想象中好弄破。 颂寻踩了好几下都没成功,最后尝试闭眼直接上手掐,才找到诀窍。 比赛开始的前半段,a组那边都挺自信满满,打了鸡血般相互较着劲,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再也没心思去关注对方怎么样了。 顾长清撑着的胳膊微微打颤,最先坚持不住宣布放弃。 季应禾便也从赛场上退了下来。 原先信誓旦旦的历丞到后面也因体力不支,中途失力摔在了沙滩上,半天没缓过来。 场上最后只剩下时君和黎笙。 颂寻大致看了眼赛场上气球的残留数量,发现黎笙那边已经领先了所有队,没必要再继续了,时君却还没停下。 他忍不住朝还在卖力的时君提醒道:“你们已经赢了。” 时君脸上都是汗,脖子也彻底红透了,却还憋着股劲:“我不累。” 颂寻莫名,也没问他累不累呀,别是中暑热昏了脑袋。 一个游戏也不至于这么拼吧。 那边赛场上的黎笙一直没有等来节目组叫停,好几次回头无果,只能顶着大太阳继续,一直到所有气球被挤破。 回来的时候晒得满脸是汗。 时君做完最后一个俯卧撑,手臂用力支撑,从地上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沙子,朝历丞身边经过时,丢下一句话。 “没输过?呵。” 如果忽略他涨红的脸和脖子,表情还是可以称得上云淡风轻。 历丞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和屈辱,却又实在不得不服气,抓耳挠腮地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节目组准备了水分给结束比赛的几人。 颂寻刚拧开瓶盖,季应禾就凑了过来,大胆的发表畅言:“时君这身体素质真够变态的,那方面绝对持久。” 颂寻没渗透他话里的意思,等到反应过来刚喝下的一口水全呛了出来,咳得撕心裂肺。 他简直不敢想季应禾就这样赤裸裸把这话说了出来,这可是镜头下!每天在线人数超百万! 被咳嗽声引起注意,时君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他刚运动完,气息还没平复,拿着保温杯的手骨泛白,结实的手臂上青筋凸起,力量感十足。 无形中散发着成熟男人的荷尔蒙气息。 颂寻被呛得更加厉害了,慌乱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这次的积分赛没有任何存疑,时君组获得了胜利,可能是看在这组超额完成比赛的份上,积分直接加二。 回度假屋的路上,原本被关闭的弹幕突然被打开。 996提醒颂寻关注。 奇怪的是弹幕没在讨论刚才的比赛,反倒因为另一件事争论了起来。 【你们有没有看到生生不息发的帖子?】 【那个说许玳在学校骚扰同学的事?】 【能不能别听风就是雨,先叫他拿出证据来好吧,现在造谣成本这么低了吗。】 【许玳粉别洗了,就他在节目里表现出来的言行举止难道还不够说明吗,我觉得合理。】 【许玳要是没这么做过,又怎么会空穴来风。】 颂寻拿出手机找到网友所说的帖子看了眼。 散播这条消息的人自称朋友大学时和许玳同一个学校,不止一次见到他不依不饶骚扰别的同学,败坏学校风气,不学好只知道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当舔狗。 颂寻收了手机也没太在意。 无论楼主这个与他同一个大学的朋友是否真实存在,还是凭空捏造,这与他本身的任务都不冲突,毕竟他在外界的形象本就是不讨喜的。 不过令颂寻没想到的是,这事居然还有进阶版,并且扩散范围持续增大。 已经变成了他脚踩数条船,牵连同学无辜退学了。 经过一夜的发酵,越传越玄乎。 网上的言论往往都是看风向的,说的人多了信的人也多,现在全一窝蜂的在讨伐颂寻。 就连季应禾几人都关注到了这事。 历丞语气小心:“你有看到网上关于你的那些言论吗?” 颂寻点头。 坐在对面翻看手机的季应禾开口道:“直接收集造谣证据起诉好了。” 颂寻意外,踌躇着开口道:“你们不怀疑这是真的吗?” 季应禾像是听到了件好笑的事:“你也就有胆多看两眼,保守程度和我爷爷辈平级。” 颂寻听到有人在笑,顿时有种被看低的憋屈:“我只是在镜头面前比较注重影响而已。” 他的解释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只得到了一两声敷衍的简短回应。 关于这事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如果不是之前将社交软件卸载了,恐怕此时颂寻手机都要被私信挤爆了。 趁着中午的休息时间,颂寻将软件重新安装了回来,找到生生不息这个用户点进了他的私信。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几句扭曲捏造了,是诽谤造谣,人格侮辱,性质完全不同。 颂寻觉得应该好好谈谈,看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再做决定。 当收到手机私信消息时,陈尚看了眼id,没多在意,两秒钟后反应过来头像上有实名认证的小黄v。 是真的许玳。 陈尚拿起手机,盯着上面的消息瞧。 “你好。” 还挺有礼貌,真会装。 不过没用。 “我是不会撤回的,找我也没用。” 陈尚手指飞快点击屏幕,传达出没得商量的意思。 刚参加完高考的陈尚在暑假时关注到爱情保卫战这档节目,一眼就喜欢上了里面温柔和善的黎笙,一路追到现在。 要说他有多喜欢黎笙,就有多讨厌许玳,总喜欢抢人风头博关注还不讲理,事事都要和黎笙对着来,现在更是四处勾搭人。 时君居然会看上这种人,而处处冷落黎笙,这是陈尚不能接受的。 一气之下就发了针对许玳的帖子,他的初衷只是想泄泄愤,没想到居然意外火了。 看见这么多支持点赞自己的人,虚荣心加持下,他没忍住又发了几个帖子,直接编造出了个朋友身份。 附和的人多了,有时候他自己便也信了。 许玳那种人花心又滥情,自己说的也不一定是假的,说不定许玳真这样做过呢。 陈尚义愤填膺发送消息:“如果不是你在中间搞破坏,黎笙和时君说不定早在一起了。” 他认为许玳一定会骂回来,都做好了开战的准备,结果对面弹出的消息直接给他整不会了。 “我也觉得他们很合适,你眼光很好,但造谣是不对的,希望你能删除之前的帖子。” 陈尚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否则他为什么会从字里行间感受到对方找到共磕冷门cp同伴的激动感。 还有这正式的语句,像是在指导误入歧途的孩子走回正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尚此时开始意识到,许玳似乎和直播中所展现的性格并不一样,脾气也没那么差劲。 对方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陈尚原本憋着一肚子要骂人的话有点发挥不出来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他居然为此松了口气,逃避般放下手机,开了门。 奇怪的是门外居然是派送员,他清楚记得自己没有网购任何东西。 还是专递邮件。 直到看见上面有法院的公章后,陈尚慌了神,预感到什么,最后拆文件袋的手都有些颤抖。 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发生了,里面是一张法院传票。 陷入巨大恐慌中的陈尚随后接到了个电话,陌生号码。 电话一接通,对面便传来严肃的男声,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全程掌控了这通通话的主动权。 陈尚能记住的只有对方是某某事务所的律师,造谣会被怎么处理,后果会有多严重等话。 他毕竟只是个学生 ,第一次和法院,律师这种事扯上关系,一下就崩溃了,哆哆嗦嗦按照刚才那人要求的,删除造谣言论,澄清并道歉。 迟迟不见有消息回过来的颂寻左等右等,结果直接等来了生生不息的公开道歉澄清。 他一下坐直了腰板,仔细盯着手机看了半天后,面露轻松。 果然,好好讲道理还有用的,没必要闹的太难看。 手机接连弹出生生不息的私信,一下连着五六条,全是道歉忏悔的内容。 颂寻从他的个人认证信息里知道他还在上学,不自觉带入成熟的大人模式,语重心长。 “没关系,但下次不要再这样了,造谣别人是不对的,好好学习。” 另一边房间。 自从重新分队后,杨可又重新捡起了替时君每天换床上四件套的任务。 顺便汇报生生不息那边的情况。 “他已经删除帖子澄清了,没多大问题。” 时君翻看手机上有关澄清的道歉声明,一通备注名为王碎嘴的电话弹了出来,被他一手挂断。 几乎是立刻,杨可那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刚准备接,时君一个威胁的眼神就投了过来:“不许接。” 杨可苦下一张脸:“祖宗,你是没事,我天天被王哥训呀。” “是我给你发工资,还是他给你发工资?不许接。” 老板在一边虎视眈眈盯着,杨可再无可奈何还是只能任由手机自动挂断。 王智林那边已经发现了时君这段时间的异常,嗅出了猫腻,千叮咛万嘱咐他看紧时君,不许他和其他嘉宾走近。 这次为了解决生生不息那事,自然没避过王智林眼目,这下彻底确定了猜想,电话狂轰了不知道多少遍,都没联系上时君,恨不得当场就一个翻跟斗蹿过来。 杨可硬是扛住压力替王智林传了句话:“王哥说你现在是事业上升关键期,恋情缠身很容易导致粉丝流失。” 说到底,多少粉丝都是将自己偶像当臆想情人来幻想的,一旦有了恋情期待感就拉低了,容易引起动荡。 时君大爷似的躺在转椅上,完全牛头不对马嘴,慢悠悠道:“我年纪也大了,是应该找个人定下来了。” 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杨可差点没忍住在自己老板面前翻白眼。 时君距离十七岁出道,到现在七年时间也才24,到底是怎么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出这种话来的。 杨可能说什么,谁叫他是自己老板呢。 时君却对自己助理的表现不太满意:“我说的不对?” “当然没有。”杨可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您说的很对。” 时君满意了:“这个月开始给你涨工资。” 杨可瞬间良心不痛了:“谢谢老板,王哥那边我会处理好的。” 上道,时君点头。 临近熄灯的时间,颂寻房间却迎来个出乎意料的人。 黎笙站在门外,表情有些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了,我们可以出去聊聊吗?” 颂寻迟疑了片刻,点头:“当然可以。” 实在是黎笙从没主动找过他,两人也没单独待在一个空间聊天相处过,所以黎笙突然找过来才让他有些反应不及。 第153章 恋综之花痴的天堂17 两人来到走廊尽头靠窗的位置,这个时间点所有人都回了房间,外面一片安静。 黎笙抬头歉意看向颂寻:“这两天发生的事,我要和你说声对不起。” 他也知道生生不息这两天闹出来的事,只是一直没和自己产生挂钩,直到今天看到澄清,了解了来龙去脉后才清楚这事和自己有瓜葛。 按理说粉丝间有纠纷是很正常的事,可这事实在闹的太大了。 黎笙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敲响了许玳的房门,或许是昨天礼物解围的事,他不想让许玳因为这事对自己产生负面的情绪。 “我才知道生生不息是我的粉丝,要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故意找你麻……” “他是他,你是你,为什么要因为他向我道歉。”颂寻打断他,“就算他是你的粉丝,你也不可能天天盯着他,需要将他的过错顶替到自己身上。” 他语气自然,眼中闪动微光,真诚而清澈。 是真的毫无芥蒂。 黎笙心口涌上一阵涩然,似乎知道自己输在哪了。 就算他曾经表现出过针对和敌意,可细想起来,许玳从没有因为这些而对他怀恨在心,望向他的目光永远是平和充满善意的。 而自己,却因为时君,总是对他抱有偏见。 组队这两天,黎笙也看出来了,时君不喜欢他,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还费劲追赶,一点一点变得不像自己,这并不值得。 有时候,或许放手会更好。 这一刻,堆在身上的石头被挪开,他感到释然和轻松。 灯光在同一时刻熄灭,只留下从窗外透进的夜光。 黑暗加剧了内心的倾诉欲望,黎笙忽然有很多话想说。 他抬头看向颂寻,说出了一直以来认为自己永远不会宣之于口的话。 “其实我一直很嫉妒你。” 不可否认,许玳生的好看,是那种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的好看,所以就算发脾气闹别扭,也不会让人感到讨厌。 “我从时君一出道就喜欢他,这次参加节目也是因为他,但现在我想开了。” 黎笙嘴角挂出一抹释然的笑:“之前因为时君针对挤兑你,是我的错的,对不起。” 颂寻越听越茫然,到最后黎笙一句‘想开了’彻底不淡定了。 怎么就想开了,究竟想开了什么?! 他全程紧绷着一颗心,问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黎笙摇头:“我能感觉出来他不喜欢我,以相处的这段时间来看,或许我们本来的不适合。” 他心思敏感,需要的是一个细微的爱人。 事实上,一直以来都是强大的粉丝滤镜蒙蔽了他,实际生活中的时君并不符合他心目中的合适人选。 “不不不。”颂寻试图挽救回来,着急解释道:“他性格就是这样,不爱表达,我觉得你们很合适呀。” 他像是个急于给别人拉线的无良媒人,昧着良心给人说好话。 时君那脾气一会阴一会阳,跟那打雷的天一样,说变就变。 这下好了吧,直接把人都给吓跑了。 黎笙显然没有被他的解释劝导成功,再也抑制不住对时君的不满,打开了话匣子。 “他不温柔,也不绅士,很多时候都不会顾及队友,我行我素,和他在一起组队很难受。” 这一条条一筐筐的,看的出来黎笙意见很大。 颂寻被说的一愣一愣,居然没办法找到反驳的点。 到最后黎笙变成了劝告的那个:“像这种不会体贴照顾人的伴侣,我觉得你需要慎重考虑一下,不要因为长得好看就轻易放宽了要求。” 这一晚上,颂寻失眠了。 他想不明白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还有黎笙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慎重考虑?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的颂寻精神萎靡,在比赛环节频频失误,唯一的关注点都跑到时君那组去了。 这一看不得了,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恨不得一拳往时君身上捶过去。 时君就是那个最大的变故和问题。 颂寻眼睁睁看着他从黎笙手上接过球,眼睛都不带往后瞥一眼的,连自己队友摔跤都不知道,还是别队的顾长清主动过去搀扶。 黎笙就算是粉转黑,时君也不冤。 他要一直这样距离任务完成的一天遥遥无期。 颂寻觉得自己应该主动出击,从根源解决问题。 这次不出意外,依旧是时君组获得了第一。 颂寻单独找到时君:“我们聊聊。” 他少有这样表情严肃的时候,时君收起喝水的保温杯,看了他一眼,朝沙滩的遮阳伞下走去。 时君没有着急问要聊些什么,看上去毫不好奇。或者说,他同样也有需要和颂寻聊一聊的想法。 颂寻跟上,并未有所察觉,还在尽量寻找合适的措辞,不会显得那么突兀。 他装作不经意间提醒:“我看到比赛的时候黎笙摔跤了。” 时君往折叠椅一坐,老悠哉了,还不忘拍了拍边上的椅子,邀请道:“坐。” 到底有没有好好听他说话。 颂寻强忍着急躁坐下:“我觉得既然组队,就应该要有团队精神,多关注队友状况,才能配合的更加默契,对团队的……” “我想要赢。” “我知道你想要赢,但没有队友配合是一定赢不了的。” 时君一手撑着头,侧目看着滔滔不绝的颂寻,不带任何缓冲的开口:“到时候我们再重新组队。” 颂寻未说完的话全给吓回了肚子里,时君看向他的目光专注而柔和,眼底闪烁着热切的坚定。 空气中莫名掺杂了一丝暧昧。 颂寻躲开了他的视线,心里瞬间涌现出一股慌乱。 他不想让时君再说下去,就好像一但开了头,事情便会朝着不可预估的方向疾驰而去,无法再有回头的机会。 颂寻从折叠椅上起身:“我有点事要先走了。” “我喜欢你,许玳。”时君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这片安静的区域响起。 颂寻的感官一下变得敏锐,能听到不远处的海浪翻滚,风吹过树叶的晃动,最为清晰的则是时君那脱口而出的两句话,每个语调的上扬都牢牢印刻在脑海中,经久不息。 这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太突然了。 颂寻脑子很乱,可时君却不肯停下,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他身上,不肯给他逃避的机会。 “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而不是只界定在这档节目里。” 颂寻不自觉抠紧手心,想要借此缓解自己的凌乱和紧张。 明明他只是过来劝解时君多关心黎笙,至于为什么变成现在的情况他完全梳理不清。 “我、我……”他还是想要先离开这里,让自己变成浆糊的脑袋透透气。 时君看出他想走的意思,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 他甚至不需要起身,位于颂寻更低视角的位置,可却游刃有余把控住了主动权。 “没人和你说过…”时君语调慢条斯理,质感的声音慵散悦耳,似真似假地抱怨,“在别人表白的时候走掉很不礼貌吗?” 不礼貌?颂寻回头略有愤懑地看向他,觉得这话从任何人口中说出来都合理,但时君说这话就不觉得心虚吗。 天天使唤压榨自己的助理,也没见过他有说声谢谢。 颂寻不满地挣开自己的手:“你随便拉别人也很不礼貌。” “是吗?”时君没有松手的意思,颂寻的那点力气在他看来无足轻重。 “所以,要不要答应我。” 他这话不像是询问,盯着颂寻的目光充满强势的占有欲。 “我不。”颂寻咬着唇,手腕被他紧拽着,哪也去不了,只低着头,做出自己的回答。 “为什么?”时君仿佛真的很费解,像是意外自己会被拒绝,“你之前说你的择偶标准是长得好看的。” 他大言不惭:“我难道不好看吗?” 颂寻不可置信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时君不好看的意思,只是单纯少见这么自恋的人。 被那双水润透彻的眼睛瞧着,时君没有丝毫要尴尬的意思:“既然我符合你的标准,为什么不答应我。” 颂寻要被他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逼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胡乱扯出了一个挡箭牌。 “我喜欢历丞那样的,你还是换一个人喜欢吧。” 话音刚落,颂寻手腕一紧,接着就不受控制地往前倒下,一头砸在时君宽阔有力的胸膛上。 躺椅猛然承受两个男人的重量,不堪重负发出不稳的嘎吱声。 “你干什么?”颂寻心跳加快,仰起脑袋不满,但在看到身下人的表情后,不敢再出声。 之前的淡然自若从时君脸上消失,仿佛一夕间换了个人,盯着颂寻的眼中持久酝酿着深不见底的暗流,要将他席卷到未知的深处,彻底消失殆尽。 颂寻不受控制地感到畏惧,避开时君的身体接触,一只手撑在他侧脸的躺椅上,借力起身。 时君冷眼旁观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你喜欢历丞?” 分明没人再拉拽自己,颂寻撑着躺椅的手却颤了颤,差点没再扑回时君身上去。 好在双脚落在地面的踏实感给了他些底气,称得上掷地有声:“对。” 时君那样的性格,发脾气叫他滚都有可能,以他傲气,大概率不会低头挽留一个拒绝自己的人。 颂寻这样想着,耳畔却听到一声轻笑。 时君从折叠椅上站起身,优越的身高使他能轻而易举压制住颂寻。 就连落在伞外倾斜的影子也被一同覆盖。 那双狭长优美的眼睛散发着一层寒冷的冰雾,颂寻在他面前像是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羔羊,只能引颈受戮任由屠夫处置。 时君这段时间以来的随和,让他险些忘了他一直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他并非什么都不了解,一些圈内的消息也知道些。 那些得罪时君的人下场通常都不怎么好。 他一直不是个看见别人掉两滴眼泪,送个简陋的保温杯就能烟消云散的人。 颂寻对这样的时君感到陌生,后退了一步。 他的抵触行为尽落入时君眼底,嘴角冷笑的弧度越发上扬,看的人瘆得慌。 “怕我?” 颂寻有种自己一旦承认时君就会发疯的预感,果断摇头:“没有,我想回去了。” 时君没有理会他想回去的意向,手指轻飘飘落在他有些过长,半遮在眼尾的发梢上,自然地拂开。 “他有什么好,一个学都没念完的毛头小子,连生活费都要朝爸妈讨要,说不定恋爱都要受家长的把控的小孩儿。” 历丞要是在这都不是破防那么简单了,青春活力的少年优势硬是被他说得一无是处,恨不得贬低到地底下去。 带着温度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到纤长的睫毛,颂寻不舒服地闭上眼睛,这次没有躲开。 他闭眼乖乖站着的模样实在讨人喜欢,时君手指轻捻,目光一寸寸在他脸上扫过。 赶在颂寻睁眼前,将自己过于赤裸暴露的目光收回。 “我会证明,我比他更适合你。” “不是要回去吗?走吧。” 时君率先抬步,回头望向还呆愣在原地的颂寻,挑眉。 他似乎恢复回了寻常模样,收起了身上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颂寻回过神,跟上了他。 世界上莫名其妙的事很多,就像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接到了时君的告白。 他发誓,他真的一直很认真的完成自己的任务,可过程总是扭曲到不尽人意。 接下来两天,颂寻都有意避开时君,实在避不开也坚决不与他产生任何视线交集。 历丞感觉不对劲,朝颂寻讨论自己的疑惑:“我觉得时君在针对我。” 其实不需要疑惑,颂寻可以肯定他的猜想,只有神经大条的历丞反应才会这么慢。 但颂寻不承认是自己的原因导致,忽悠道:“怎么会?你想多了。” 历丞皱眉:“他就是对我有成见,否则昨天比赛的时候为什么只拦在我前面,和我较劲,一点都不管顾长清。” 最后导致他俩谁也没赢,顾长清最后成了第一。 颂寻面不改色:“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实力太强,威胁性最大,他才会非要拦着你。” 历丞眉头缓缓舒展,被不易察觉的恭维到了,心情也跟着愉悦。 “你说的有道理。” 颂寻心虚盯着地板,先是谴责了下自己拿历丞当挡箭牌的行为,而后心里默默念了句对不起 第154章 恋综之花痴的天堂18 上午的海滩风景很好,微风适宜,万里无云,蓝天海面连成一片。 颂寻把餐厅里的一条木板长凳搬了出来,捧着历丞从树上敲下来的椰子喝,迎面的海风,清爽的椰汁,有种度假旅游的舒适放松感。 没一会,左右两边就坐了人。 放松感没了,他被挤在中间胳膊都伸不开。 颂寻左右看了眼不请自来的黎笙和季应禾,不得其解。 做为一档恋综节目,不和自己队友培养感情,老往他这边凑合适吗? 正抱着两个椰子过来的历丞发现自己位子被抢了,很是不快:“你们没有自己的队友吗,干嘛老缠着许玳。” 季应禾可不怕他翻脸,伸手就抢过他手里的两个椰子,分给了黎笙一个。 历丞被他气的跳脚:“我刚摘的,自己还没喝呢。” “好歹是前队友,连两个椰子都舍不得了?”季应禾语气泛酸,“和我组队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给我摘?区别对待啊。” 历丞说不过他,不仅队友被占了,椰子也被抢了,还白白挨了一段讨伐,郁闷地往沙滩地上一坐,不吭声了。 季应禾这几天过的不舒坦,看谁都不顺眼,历丞要是再敢多废一句话,今天就别想安生了。 他抬手对着自己的手指发泄情绪:“我来这是找男朋友的,不是来当免费保姆的,天天洗碗手都糙了,破节目。” 颂寻有心安慰,奈何找不到合适的安慰点。 这几天季应禾的确挺倒霉的,遭遇和上周的自己有点像,除了昨天好点,回回积分比赛都输,洗碗炒饭打扫卫生的活几乎被他和顾长清包圆了。 节目组还规定不允许其它人帮忙,把季应禾气的不轻。 黎笙看了眼不远处布置场地,搬运靶子的工作人员:“我听说今天的比赛环节不进行积分累计,也没有惩罚机制。” 往往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只会隐藏更爆炸的内幕,季应禾觉得没那么简单:“节目组又在搞什么花样?” 颂寻随意扫了眼快布置好的场地,没太在意。 很快,节目组公布了这次的游戏规则,的确不参与积分累计,也没有惩罚机制,和之前都不一样。 “这次射箭比赛不需要组队完成,大家的成绩将分开计算。” “得分最高的人,将获得随意自主权。” 历丞询问:“什么是随意自主权?” 节目组宣布游戏的工作人员嘴角浮现出一抹神秘的笑:“拥有随意自主权的嘉宾可以不需要征取其它嘉宾同意,对其它嘉宾做出任何行为,不受限制。” 季应禾自叹不如:“会玩。” 颂寻暂时还没领会到什么深层次的用意。 毕竟是直播录制,再怎么样也会有所顾忌的。 节目组开始给嘉宾分发弓箭。 “游戏开始前,各位嘉宾请站在红线位置,得分以射中箭靶目标环数计算,十环为最高环数,脱靶则不计入分数。” “现在给大家十分钟的熟悉时间,掌握基础要领。” 颂寻对着分到手里的弓箭稀罕地左右摸索,他从来没接触过这类的游戏,可能男人骨子里都对这样一击致命的武器感兴趣,具有狩猎本能的吸引力。 历丞站在他身侧,见他满眼喜欢却无从下手的模样主动请缨临时导师。 他来到颂寻身后,将他的弓箭摆正:“箭和弓弦垂直对齐,射击的时候注意不要偏离。” “举到下巴下面一点,手臂肩膀放松。” 颂寻一步步按照历丞所说的来,不过还是手生,第一次接触很多地方没那么快掌握。 “动作错了,是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勾住弓弦,前面两个关节……”历丞性子急,直接上手引导,说着说着没声了。 脑子里蹦出个念头:他手怎么那么软,没骨头似的。 历丞被手上的触感带偏了,眼睛也跟着不安分起来,目光聚焦在颂寻修长的脖颈上,向上滑动,最后落在白腻的耳垂处,竟然觉得好看极了。 匀称小巧,白里透红,比女孩子还好看。 颂寻专注于学习技巧,对历丞的突然停下表示疑惑:“怎么了吗?” 历丞猛然回过神:“没、没事,刚刚讲到哪了。” 他又开始忍不住走神,心里悄悄荡漾起来。 作为开学就参加了射箭社团的历丞,虽然加入时间不长,但天赋却是里头最为出众的。 射箭这项目算是比较冷门了,就算是学到点皮毛那也比普通人强不少。 历丞已经开始控制不住的幻想最后赢得比赛的风光场面了,许玳大概会用崇拜的眼神看他吧。 可以对其它嘉宾做任何事情的话…… 零星的几个念头闪过,历丞被脑子里的污浊的画面臊地面红耳赤起来。 正荡漾着,周身的温度莫名降了一个度。 历丞一个扭头,对上了时君淬了冰的目光。 他没说一句话,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却让历丞有种如芒刺背,被看穿内心的畏惧。 他心慌地回到自己位置,过了半晌反应过来。 他为什么要怕时君?都是公平竞争,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哨声响起,提醒比赛开始。 历丞重新升起自信,刚搭上箭,耳边便传来一道破空的箭鸣声,利箭如流星从眼角划过,径直射向五十米处的箭靶。 不偏不倚正中黄心。 工作人员紧随播报:“十环,时君获得十分。” 历丞不可置信扭头,看见时君冷静熟练的挽弓搭箭,瞄准,再次命中黄心。 他的动作很标准,站姿、开弓,放箭,行云流水应对自如,完全不是一个新手具备的技巧。 历丞人都傻了,对比起来,他那点耍帅的表面功夫完全不够看。 工作人员再次开口:“时君累积二十分。” 颂寻半天没有动作,愣愣看向时君方向。 其他人大多和他一个反应,人都麻了。 这简直是降维打击,好比相同是刚会爬的年龄,其中却有个异类已经会跑会跳,在他们头顶上蹦跶了。 【哈哈哈,做为时君粉丝有被爽到。】 【这些人都不考古的吗,时君没出道前可是连国家队教练都想挖走的人,否则我应该在体育频道见他了。】 【七年粉籍经验,君哥生气了。】 【别说是五十米,七十米我哥也不带怕的。】 【我也发现了,历丞靠近许玳的时候,他那眼神恨不得弄死历丞,我都要替历丞害怕了。】 节目组见嘉宾都只盯着时君瞧,不由提醒:“比赛已经开始,请各位嘉宾认真对待。” 还需要认真对待吗?这是认真对待就能解决的事? 结局都已经注定了。 节目组刚提醒完的功夫,时君最后的一支箭已经射完了。 将弓还给工作人员后,他目标明确,走向颂寻身后,站定不动。 颂寻刚射出去的一支箭脱了靶,重新抽出一支箭,犹豫地回头,看向抱臂一直盯着自己的时君。 “你能换个地方站吗?” 时君淡淡道:“不能。” 节目组没有规定比赛完必须离场。颂寻一噎,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可是你打扰到我比赛了。” 听见这话,时君嘴角带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视线从前面空落落的箭靶上一扫而过。 明晃晃的挑衅嘲讽。 颂寻面上挂不住,好在时君退步了。 他后退了一段距离,留出了让颂寻觉到有安全感的空间。 不过视线始终锁定在颂寻身上。 颂寻重新搭弓,心绪却因为后面过于明显灼热的注视打乱,又是一箭脱靶。 越紧张便越容易出错,内心没由来的紧张和一丝害怕导致颂寻的发挥还不如最开始的状态好。 另一边的季应禾比赛也不专心,在明知必输的结果下还需要个屁的专心。 他观察着站在颂寻身后的时君,啧了一声。 时君那架势,跟堵在兔子洞前的狼有什么区别,眼睛就差冒绿光了。 就许玳那心理承受能力,他开始替对方感到忧心了。 别直接被吓得退出节目了。 每人分到了十支箭,射完为止。 比赛结束,每人的成绩也被标了出来。 时君九十五分,历丞五十二分,除了这两个,其他的都有些惨不忍睹。 这时,甚至没有等到节目组宣布最终获胜者,时君已经朝着颂寻走去,伸手取了他领口上的麦克风,又拽下了自己身上的。 动作间不难发现他的迫不及待。 颂寻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看着他的举动,直到后颈被强硬地压上一只手。 时君那张好看的脸没有任何征兆地逼近,这是他第一次能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到时君的五官,连他眼角的泪痣都印在了眼中。 动作急迫间,颂寻的鼻子被撞了一下,随后唇上一热。 现在发生的这一幕是他大脑还不能完整接受消化的,以至于他忘了挣扎,像是个雕塑的泥瓷,一动不动,似乎只要稍加摇晃,整个人就要碎了。 颂寻的大脑总算从宕机中重新启动,他惊吓地一手抵住时君贴近自己的胸口。 可这并不能阻止分毫。 他试图避开时君的窒息般的吻,压在颈后的手却如同不可撼动的铁钳,制止了他的所有挣扎。 颂寻简直快要哭了,他不敢想象时君竟然会在镜头面前亲他。 还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 不知道过去多久,久到颂寻感觉唇上麻木,空气稀薄要窒息时,时君才放开了他。 在镜头面前完成了这个漫长,激烈,毫无遮掩的长吻。 颂寻有些站不稳,他不敢去看众人,无地自容地用力擦拭嘴唇,手背上一片濡湿。 他脸色腾地涨红,匆忙慌乱转身离开。 弹幕也在此时飞速窜动。 【尖锐爆鸣,这是能免费给我看的吗,脸红心跳。】 【呜呜我老婆被亲了,时君你有种。】 【这是算官宣吗?】 【我的天!哥哥你来真的!】 【果然老婆太有魅力不行,会被别的臭男人拐。】 颂寻脸上的热度迟迟散不下来,他听见后面有脚步声紧紧跟随,紧接着手腕被一把攥住。 颂寻如同应激般甩开,转头对着身后的时君吼了一声:“你别跟着我了。” “你生气了?”时君也不恼,只静静望着他,好像刚才的事在他看来不值一提。 颂寻更生气了:“对,我很生气。” 时君目光不自觉落在他的嘴唇上,在看见自己弄出的痕迹后心口又开始有些发热。 他移开眼:“谁叫你和历丞那么亲密。” 听见这话,颂寻心脏都开始不舒服了,突突地跳:“你管我和历丞亲不亲密,这是你能直接亲我的理由吗!” 他很少有这样气愤的时候,也第一次朝着时君吼。 时君微微垂眸,倒还先委屈上了:“你都知道我喜欢你了,为什么不能拒绝历丞靠你那么近?” 简直是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颂寻差点都要被他这理直气壮的语气绕进去了,一字一顿强调道:“我没答应你。” 时君不以为然:“那不代表以后。” 他霸道惯了,自有一套固有思维。 想得到的不管用什么方法手段也一定会得到,无非是顺不顺利,早点还是晚点的问题。 时君在第一次经历对许玳心软后便有预感,许玳属于他,也只能属于他。 颂寻却无法了解他的强盗逻辑,也不准备再多说,盯着时君后退了两步,见他打算跟上,加重语气:“你不许动。” 时君意识到自己逼太急了,抿了抿唇停下脚步,目光追随着颂寻的身影一直到彻底消失。 颂寻开始单方面陷入和时君的冷战,不止是时君,他连其他人也能避就避,恨不得一个人陷入自闭模式。 那天发生的事对他的冲击太大了,还是在认识的人面前。 颂寻不敢去想他们的反应,整个人陷入了强烈的羞耻中。 “你怎么老不理人。”历丞在第三次发现他的躲避行为后,不满发问。 “我没听到你是在叫我。”颂寻借口道。 他刚洗完澡,身上被热水熏得泛红。 历丞看着他,又想到了那天时君亲他的事,控制不了醋劲,酸溜溜问:“你是准备和时君在一起吗,所以不理我了。” “没有。”颂寻立即否决,他现在对时君这两个字过敏,顿时头发也不擦了,被子往身上一盖,脑袋也没露出来。 “我要睡觉了,你关下灯。” 历丞被他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起身去关了灯:“才八点,睡这么早。” 第155章 恋综之花痴的天堂19 颂寻单方面和时君的冷战只持续了不到两天,因为第三次重新组队的时候到了。 在节目组通知选择新队友的那一刻,时君就把扎堆在人群最后面的颂寻给揪了出来。 天瞬间就塌了。 黎笙也开始了他的选择,没有任何犹豫,他选择了顾长清,两人相视一笑,场面和谐温馨。 到最后历丞和季应禾自动组成一队,看的出来,季应禾十分满意这个结果。 大中午就开始催促颂寻收拾东西换房间。 历丞在房间内左右踱步,对于又要和季应禾组队一事很是焦虑。 颂寻和他告别的时候,历丞已经把自己和颂寻幻想成被强迫拆散的苦命鸳鸯,各自身不由己。 出了门,颂寻脚步沉重,拖着行李箱刚要敲响对面房门,门自动开了。 时君像是早就守在门后,大高个堵在里面颂寻也进不去,便抬头看他。 时君伸手拉过他的行李箱,往后退了两步。 望着敞开的门,颂寻只觉得里面是什么龙潭虎穴,一进去便是生死由天。 见他迟迟不进来,时君靠近了一步,颂寻反应巨大:“你不许动。” 时君顿住,眉眼间期待的笑意淡了淡:“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吗?” 颂寻并不看他:“你把我的行李箱还回来。” “只是简单帮个忙而已。”时君灵活运用颂寻之前的话,“队友之间相互配合,关心一下应该很正常吧。” 颂寻没说话,没有妥协的意思。 气氛一时僵持住。 时君有些被打击到,松开了行李箱,退后一步。 颂寻这才迈步,一进来就发现自己原先的床铺位置被换了新的床单和被套,灰色调的真丝材质,很明显的和隔壁时君的床上用品属于同一系列。 他开始感到头疼。 时君嘴角上扬,像是邀功:“我提前帮你铺好了床。” 看着两张床上同一系列的四件套,颂寻怎么看都觉得怪异:“我还是习惯睡之前的床单,谢谢,但是下次不用了。” 被泼了盆冷水,时君嘴角耷拉下来。 见颂寻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箱的东西,他上前帮忙,刚伸个手,颂寻连着行李箱都给挪了个位置,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般。 满脸戒备:“不用,我自己来。” 头一遭感受到这么明显的嫌弃,时君怒极反笑:“不用紧张,我出去还不成。” 门被合上后,颂寻稍微放松了点,他慢吞吞把东西收进柜子里,过了两分钟,还是没忍住扭头看了眼大门。 又有些别扭起来。 他刚刚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后,颂寻猛地摇头,明明就是时君先过分的,是他应该反省,自己在这乱想些什么。 收拾完东西,颂寻往床上一躺,准备睡个午觉。 被子上有淡淡的冷香,是第一次见到时君,从他身旁嗅到的气息,冬日冰雪消融的味道。 他觉的自己会睡不着,这股味道很浅很淡,却总是会不自觉联想到它的主人。 这样想着的颂寻翻了个身,两分钟没到给自己睡踏实了。 连随后的开门声也没被打扰到。 时君放轻了脚步,看着小半张脸缩进被子里,背对着自己侧躺的身影,缓步靠近,最后蹲下了身。 许玳醒着的时候压根不让他靠近,他只能趁着许玳睡觉的时候靠近了。 时君自觉有些心酸,抬手捏了下许玳的脸泄愤,动作放的很轻。 软滑的触感让他不想撒手,忽然摊开手比量了下许玳的脸,惊奇发现许玳的脸才他一个手掌大。 时君心头发软,不亦乐乎地比量着,一会轻轻拨弄睫毛,一会戳一戳脸。 颂寻觉得有只蚊子在他睡觉的时候嗡嗡地飞,扰人清梦。 不满地嘟囔了声,烦躁地翻了个身,一脚踹掉了被子。 时君停下动作,不自觉屏息,见人没醒才放松了下来,紧跟着挪到了床对面。 顺手拿了遥控器调高了两度。 这事时君之前常干,许玳睡觉不喜欢盖被子,房间里的冷气又打的足,趁着年轻随意挥霍身体,不知道年纪大了会有一堆毛病找上来。 时君很有养身意识的想着。 他这次没敢再那么放肆,只是盯着许玳发呆,心里居然涌现了一股满足幸福感。 他从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从前见到剧本里痴男怨女痴情不悔的桥段更多是嗤之以鼻,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切身体会,一头栽了进去。 如果以后每天睁眼就能见到许玳,那就更好了。 时君撑着头陷入对未来美好生活的遐想中,嘴角带出一抹笑。 丝毫没有注意到床上人有要醒的迹象。 在历丞那边住了一个星期后的颂寻早习惯了空调开的低,睡着睡着就感觉温度在持续上升,烦躁地拽了拽衣服。 两颗扣子被挣开,衣领朝两边敞着。 颂寻不舒服地睁眼,见到的第一幕就是蹲在自己床头,嘴角带着奇怪笑意的时君。 这一下惊吓大了,刚睡醒的心脏脆弱的杂乱无章狂跳,他猛地从床上坐起,低头一看,扣子无缘无故松开了两颗。 联合到笑得一脸奇怪的时君,颂寻飞速从床的另一边蹦了下去,一脸震惊加恼怒。 “你、你耍流氓。” 事情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时君微张口,目光落在了颂寻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的衣领处。 有口难辩:“我没有。” 颂寻压根就不想听他多说什么,跟个怒气冲冲的小牛犊似的就冲了出去。 独留时君满腔冤屈地愣在原地。 还真就说不清了。 蹲在人家床头的是他,笑得一脸荡漾的也是他,争辩的角度都找不到。 出了门的颂寻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去,匆忙到连睡衣都没换。 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了,总得有人要制裁一下时君,他太过分了。 脑子一热,颂寻胆子都壮大了,毅然决然朝着度假屋后面的导演工作室走去。 他还记得上次进行打扫卫生的处罚时,导演三两句话就给时君治的服服帖帖,要论整个节目组里谁最大,那只能是导演了。 颂寻决定去告状。 在外间的节目组工作人员见到颂寻时很是意外。 颂寻说明来意:“我想找一下导演。” “我给你叫去。”工作人员很爽快地答应了,态度很好地邀请他先坐,还倒了杯水过来。 颂寻后知后觉有点紧张,轻声道谢。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里的人对他有些过于热情了。 很快,颂寻被邀请了进去,第一次见到了这个节目的导演。 不是他印象中严肃不苟言笑的形象,看上去很像隔壁邻居中随和的长辈,会在路过时给小辈发糖果的叔叔。 “坐。”时和风温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颂寻有些拘束地坐下,底气不是那么足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我可以和时君分房间住吗?” 时和风挑了挑眉,给有些紧张的颂寻倒了一杯茶:“可以和我说说是什么原因吗?” 比起对待自己亲儿子的毫不留情,现在的他显然要更好说话的多。 颂寻张口就要打小报告,突然一个急刹顿住了。 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这是能说的吗? 时君毕竟是公众人物,万一透露出去他耍流氓那不就塌房了,好像也不至于。 颂寻纠结的脸都红了,时和风扫过他身上的睡衣,大致猜到了些情况,开口: “每队都是住同一个房间,突然分房间会显得太特殊了,这样,我和时君谈谈,如果他的问题还不改正,我再给你们分房间。” 导演太通情达理了,颂寻感激地起身:“谢谢导演。” 另一边,还在房间焦头烂额的时君接到了来自亲爹的电话。 开始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挨批。 “你小子能不能给我安分点,追人是你这么追的吗,活该你没追上。” “尊重,尊重!你懂不懂尊重,人家是你对象吗?少给我耍流氓,我要是像你这样,你都没机会出生。” “再不给我安分点,别怪我六亲不认了。” 压根没给时君开口的机会,噼里啪啦一顿说完电话就挂了。 “我干什么了。”时君盯着手机喃喃自语。 他烦躁地倒在床上,有苦难言。 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 傍晚,又到了分队后的抽签约会时刻。 季应禾第一个上前,抽到了海上游艇ktv。 黎笙大概是和餐厅有着什么不解之缘,再次抽到了相同的约会地点。 颂寻磨蹭到了最后一个上场,他不是很乐意参加这个环节,祈祷能抽到一些稀疏平常的约会点。 展开一看,他人傻了。 体验氛围感vip大床房一晚。 氛围感三个字一出现,颂寻就感觉不太好了。 “一小时后,请各位嘉宾准时到达约会地点。”工作人员不给反应的机会,说完就带着抽奖工具遛了。 众人都开始为接下来的约会做准备。 季应禾换完衣服下来,一屁股坐在颂寻身边,给自己喷了两下香水,问道:“你不收拾收拾?” 颂寻摇头。 “你讨厌时君?”季应禾又问道。 颂寻想了想,还是摇头。 他很少会去讨厌一个人,不过他也形容不出对时君的感受。 思琢间,一股淡淡的香水气息传了过来,气味很特殊,是他从没接触过的类型,说不出的草木暖香。 颂寻看了眼季应禾手中的香水瓶,上面没有任何标识。 “好闻吗?我自己调的。”季应禾眼中闪过揶揄,态度有些奇怪。 颂寻只是觉得香味特殊,很少见,不过面对季应禾的询问,他还是点了点头。 下一秒,香水朝着他连喷了几下,那阵说不出的暖香顿时浸染了全身。 颂寻开始觉得这股香味太过浓稠,直往鼻尖窜,有些晕晕乎乎。 季应禾起身拍了拍颂寻肩膀:“我要先走了,祝你今晚约会愉快。” 不讨厌不就是喜欢嘛,他不介意帮个小忙。 季应禾将自己新调制的香水称为约会暧昧神器,里面添加了些容易动情的香料,原本今晚是拿去撩一撩历丞那个不开窍的木头的,看不过这两一直别扭下去,顺带友情赠送了点。 他可不想再和顾长清组队了,所以这俩最好趁早锁定,别再搞拆队那套了。 颂寻拖到了最后一刻才起身,前往三楼唯一的房间。 推开门,和想象的一样。 ——不太正经。 摆在落地窗前的大浴缸,散落一地的玫瑰花瓣,桌上的红酒和香氛。 以及昏暗的灯光,唯一的一张大床。 不仅房间不正经,这节目也不太正经。 颂寻酝酿了许久才踏步进去,咔嚓一声,里面的磨砂浴室门在此时打开。 仅穿着浴袍的时君从里面出来。 和颂寻挤在了房间的过道中。 今天时和风的话终究是起了作用的,时君没想干嘛,他现在应该做的是克制的退后,尊重许玳的意愿和情绪。 可不知道怎得,脚步就是挪不开。 密闭的空间中,隐隐约约的暖香飘荡流淌,醺醺然地挑动撩拨人内心深处的情绪。 时君无端有些不受控的燥热,寻着气息垂头,在颂寻颈侧浅嗅,声音微哑。 “你身上好香。” 带着水汽的凉意靠近,时君低沉暗哑的声音让颂寻颤了颤,莫名有些心烦意闷。 他推开时君,进到里面打开了窗户。 微凉的晚风打散了些室内的旖旎,却无法消散身体的燥闷。 颂寻尽量不去瞧只穿着浴袍的时君,背对着站在窗前,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什么。 时君视线落在他泛红的耳尖,没忍住缓步靠近。 一只手试探地牵起颂寻垂落在窗边的手,很快被甩开了去,他再次开始尝试,这次没给颂寻机会。 拉着手就往自己胸口贴,声线沙哑低沉,带着点特意的蛊惑。 “我的心跳很快,因为你。” 朦胧的灯光半明半暗,勾勒出他深邃的眉目,俊朗的五官,身形优渥,长腿及地。 眉目低垂望着颂寻专注而认真的模样十分犯规。 时君懂得运用自己的优势。 单薄的浴袍起不到任何隔绝作用,美色当前,颂寻没经受住心底诱惑,手心震动的心跳和自己逐步加快的心跳同步、共鸣。 他呆呆抬眼,看着时君忘了抽开手。 第156章 恋综之花痴的天堂20 颂寻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救了,眼睁睁看着时君朝着他靠近,关注点也跟着跑偏。 时君的下唇偏薄,上唇是典型的m状,皮肤白的原故,嘴唇看着红润通透,又纯又欲。 颂寻不断跟自己说,推开他,推开他! 身体却犹如罢工的机器,死活使唤不动。 肯定不是他的原因,太爱犯花痴这事是原装自带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海上的夜晚温度转凉,远处影影绰绰,咸涩的海风不断从窗户吹进来。 额前的头发也跟着那风微荡,颂寻忘了眨眼,时君微微垂头,距离近到能感受彼此的呼吸。 眼睫不自觉垂下,霎时,微凉的气息从脸庞擦过。 “哐当——” 窗户被合拢的震动声响起。 时君与他拉开距离,嘴角上挑,眼中带笑:“你刚刚在想什么?” 罢工的机器被刺激了把,重新运转,轰隆隆冒着烟。 颂寻连续眨眼,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什么丢失的东西,脸上瞬间发烫。 “我没、没在想什么呀。” “哦。”时君拉长语调,观察着他,颂寻受不了了,转身从时君身边快步离开。 “太晚了,我该睡觉了。”他喃喃自语。 时君转身:“不洗澡吗?” 颂寻在拉拽被子:“我在楼下洗过了。” 时君:“饭也不吃了?” 颂寻给自己分出一半的床,裹着被子整个躺了进去,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不吃。” 站在窗边的时君看着床上的蚕蛹懊恼。 完了,好像真把人惹急了。 他当然知道许玳对食物的追求有多强烈,能让他连饭都不吃了,肯定是被彻底惹急了。 “吃一点吧。” 这次被子里的人直接连声都没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是半小时。 颂寻安详地躺在被子里,宁愿呼吸困难也不愿意翻个身,安静中,床的另一边传来些动静。 似乎是被子枕头被拿走,接着地板上被垫了东西。 颂寻还是没忍住,挪开了一条被子缝隙,看见了时君在打地铺。 打地铺,是的,没错,尽管他看上去不是那种会给自己找委屈受的人,更像是会把别人赶下去自己睡床的人。 时君跟后背长了眼睛般,忽然回头。 颂寻来不及反应,攥着被子一角和他对视。 “睡吧。” 他从时君这两个字间品到了细微的温柔。 接着灯被关上,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颂寻悄悄拉下一截被子,脸上的温度迟迟没有降下去。 隔天早晨。 窗外的阳光将颂寻晃醒,但很快,窗帘被人拉上,隔绝了那一抹没合严实的缝隙。 刚才那道光束还是将他扰醒。 从床上起身,揉了揉眼睛。 房间的床很软,睡的也挺舒服,就是总感觉有点热。 颂寻扭头看了眼墙上中控屏里29度的温度,再一低头,发现了自己敞开的衣服领子。 一道电光从脑子中劈过。 昨天中午,空调温度,敞开的领口。 颂寻一瞬间僵硬,早晨过于清醒的脑子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这个可能暂时不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和让他当众表演一段霹雳舞不分上下。 脚步声朝着这边过来,颂寻装死地趴在床上,悄摸摸给自己系好扣子。 没事的,没事的,就当这事没有发生好了。 管他是不是时君做的,记他头上就好了。 “醒了吗,醒了下去吃早餐。”时君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 颂寻唔了声,当作无事发生,正常进浴室刷牙洗脸换衣服,正要出门时却被时君用手指勾着后衣领拉了回来。 “衣服穿反了。” 颂寻眼睛发直,淡然地进了浴室重新给自己换了遍衣服,下楼吃早饭。 时君落后一步,视线落在他头顶上翘起来的一撮头发,看着他一走一晃,睡恍惚了的模样,主动双手帮忙压平。 —— 众人都发现时君变了,仿佛整个人佛系下来,没有那么的我行我素,身上那股盛气凌人的劲都被削去抹平了不少。 感受到这一变化最大的人是颂寻。 不仅如此,他总感觉最近的时君在故意勾引他。 颂寻也不想这样形容表述,可事实就是如此。 谁会一天换三次衣服,还每套都是精心搭配,非常符合地踩在他审美点上的类型。 连之前御用的化妆师都给带过来了,一双眼睛成天跟放电似的,勾的弹幕成天哇哇乱叫。 颂寻很想强硬表示自己不吃这套,奈何连嘴硬都做不到,他还就抗拒不了这套了。 眼睛控制不住地乱瞄,天天一个房间,抬头不见低头见,完全没有感觉有点不现实。 事实证明胡思乱想,注意力不集中会很悲催。 颂寻在松软的沙滩上崴了脚,摔了个五体投地。 “呸,呸呸。” 他苦着脸吐沙子,一边站起身,发现脚酸痛的厉害。 颂寻单腿蹦着,一抬头看见时君转头朝这边走来,盯着他的脚皱眉。 “你继续比赛吧,我在这休息一下好了。” 今天的积分赛是探宝类,哪个队最先找到节目组隐藏的东西为胜。 时君没有理会他的话,转身半蹲下:“我背你回去。” “比赛怎么办?”颂寻犹豫。 时君瞥了他一眼,像是对他这时候还在顾忌比赛感到理解不了:“缺一场没关系。” 目前为止是顾长清队领先,结果大概能猜到,这两人不会拆队,比赛也就没有太大意义了。 颂寻抿了抿唇,趴在了时君背上。 下午的阳光灼热,这里距离度假屋有一段距离,时君一路背着他,一步步朝着前面走去,步履稳健,不急不缓。 进了屋,时君将颂寻放到了沙发上,找工作人员拿了喷雾。 蹲下替他上药。 也不知道是喷雾的药效,还是时君的手掌太热,按摩吸收药水间,颂寻只觉得被接触的那块皮肤很烫,连疼痛感都盖了下去。 他微微颤了颤,缩回了腿。 时君一手攥住了颂寻往回缩的腿,声音带着安抚:“别动,很快好了。” 掌中的脚踝纤细苍白,稍微往上一点,随便一捏手指仿佛就要陷进肉里,光滑柔软地像是一团白缎子。 他不自觉放轻了力道。 阳光洒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布了层金辉色的光。 颂寻垂眸看着这一幕,耳朵尖有些发痒,好像整个世界都停住了,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存在。 那天的积分赛是顾长清队赢了,在随后的几天里也是赢多输少,他和黎笙的配合总是很默契。 第三次的积分选队友中,两人选择继续组队不变。 不知不觉,为期一个月的节目录制就这样来到了尾声。 傍晚,度假屋外的躺椅上,黎笙、颂寻和季应禾三人分散一排。 季应禾举着手机朝海面拍照,感叹道:“这地方风景是真的好,就是不开放,还有点舍不得。” 他收了手机,看向两人问道:“最后的投票牵手环节,你们选谁。” 季应禾太直接了,黎笙脸红地看了眼不远处的顾长清,要选谁不言而喻。 颂寻有些恹恹的,他现在已经接受了自己任务大概完不成的事实。 黎笙和顾长清那粗箭头都要晃地人眼花了,他也不是眼瞎,拆人家姻缘的事也做不出来,这事容易遭天谴。 季应禾直截了当朝颂寻道:“你会选历丞吗?” 颂寻摇头。 他知道季应禾的意思,不过在他看来,季应禾和历丞的问题同样无解,历丞喜欢的类型和季应禾完全相反。 谈到什么来什么。 在回房时,颂寻碰到了特意等在楼梯口的历丞。 年轻的少年扭捏地问他:“你会给我投票吗?” 颂寻来这并不是真的来找伴侣的,有些话也应该说清楚。 “对不起。” 历丞从他眼中只看到一片坦荡,他有些难受,故作潇洒地笑了笑。 “输给时君也不冤,毕竟也不是谁都能成他情敌的。” 他认定颂寻没有选他是因为时君。 颂寻没有解释。 历丞笑得有些勉强:“哪天时君对你不好,不介意你来投奔我,我给你揍他出气。” 话落,像是害怕被颂寻识破自己的伪装,他急促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颂寻心里有些负罪感,回头望着历丞的身影消失,才朝自己房间走去。 一开门,正倚靠在床头翻阅剧本的时君朝他看了过来。 颂寻生怕他会是今天第三个询问自己投票的人。 但时君没有,只是淡淡收回目光,无比自然地提醒他浴室内的热水已经调好了。 颂寻习惯冲热水澡,时君则是喜欢冲冷水,刚开始住一起因为总是忘记调回来,还拌过嘴。 他更加深刻体会到,时君变了。 节目组录制的最后一天,屋内一大早就布置了起来,墙上挂了每队的照片。 颂寻看到了自己和时君的,也不知道是从哪抓拍的,他蹲在地上无聊地掏沙子,时君站在他身后,目光直白而热烈。 一长一短的影子交叠,伴着紫红色的晚霞。 工作人员开口:“很高兴和大家在这度过轻松愉悦的一月,现在正式到了我们的最后环节。” “现在各位嘉宾手中都有一张心动卡,你们可以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心动对象,如果双方都写下了互相的名字,即牵手成功,恭喜你们成为正式情侣。” “现在,请开始你们的选择。” 颂寻趴在茶几桌上,笔尖在上面来回滑动,最后写下了弃票两个字。 同一时刻,工作人员开始上前收取心动卡。 牵手成功的两人将会收到由工作人员递出的玫瑰花。 颂寻察觉工作人员朝自己这边看了好几眼,最后拿着两朵玫瑰花朝着顾长清和黎笙走去。 “恭喜你们,牵手成功。” 与此同时,机械的系统提示音在颂寻脑中响起。 “剧情脱离严重,扣除积分五万。” 颂寻微微一愣,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还是应该难过了,起码没有直接判定他任务失败,但五万积分换算下来可是整整五百万呀。 他的血汗养老钱! 颂寻心痛地在滴血,后面工作人员说了什么完全听不进去。 他现在看见时君这个罪魁祸首就来气,当晚收拾了东西就回家去了。 爱情争夺战的收官直播被各媒体多方转发宣传,引起的热度和反响很大。 “居然只牵手成功了一对情侣,这要是没这对撑着这节目简直就是个笑话。” “我就说时君不可能来真的,来这一趟纯属给自己炒热度的。” “我宝宝为什么连告别宴都没参加,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为什么,我磕的cp就这样碎掉了,为什么居然没在一起,时君许玳你俩给我解释。” 节目中要说什么超出预期,那就只能算是许玳了。 粉丝莫名来了个集体黑转粉,还吸了批和时君的cp粉。 现在节目录制结束,粉丝们都开始欲求不满,成天到许玳媒体账号下催促,让他开直播互动。 颂寻听从意见,开过两次直播,只随意聊了两句,时君带着他的大号就上线了,一起来的还有他的999朵玫瑰打赏特效。 吓得颂寻当场就下播了。 颂寻印象里自己没有加过时君的联系好友,也不知道是怎么就冒出来的。 天天准点报告一样消息一篓筐的发,有时候是路边的流浪猫,有时候是中午吃的一顿饭,恨不得将自己一整天的行程都告诉他。 颂寻被叮叮咚咚的消息烦的给直接拉黑了,结果过了两天莫名又开始好奇,重新给人放了出来。 许高擅这天回家时在饭桌上闲聊,说隔壁有人搬过来了。 他一天里加班的时间多,难得陪儿子吃顿饭,吃完就又走了。 颂寻只是随意听了一耳,结果第二天在客厅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些动静。 这一片都是别墅区,但每家都是紧挨一起的,院子中间只隔了一堵两米的墙。 走出去一看,就和横跨在围墙上的时君面对面撞上了。 颂寻嘴微张,很是不可思议。 跨坐在墙上的时君把腿一收,被当面撞上显然也是有点尴尬的,笑着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颂寻回过神,回头对着屋里就喊:“汤姨——” 时君立即将腿跨了回去,某知名明星光天化日,爬墙擅闯民宅,这名头可不好听。 颂寻听到了隔壁一阵落地声,似乎是太匆忙没有站稳,随后盆栽倒地的声音也跟着噼里啪啦传了过来。 第157章 恋综之花痴的天堂21 颂寻现在暂时还不想见到时君。 看着他那张脸就容易想起自己的五百万,心嘶啦嘶啦的痛。 那次翻墙被撞见后,时君就没敢再来这招了,开始改成天天手机消息骚扰,问什么时候可以过来做客。 颂寻刚开始还会发消息回绝一下,后面就懒得理了。 时君却是坚持不懈,跟个人机一样一天不落的问,到最后颂寻都被他的精神折服了,时隔一个月之久,松口了。 这天一大早,推掉了所有工作的时君起了个大早,哼着歌朝镜子里的自己打着发胶,来来回回换了十来套衣服,沙发被堆成了小山,才算是找到了满意的。 这附近有一个高档商场,来往的人大多是这小区的人。 时君一脚油门,开着自己最喜欢的蓝色跑车就出发了。 第一次上门,说不定还会遇到长辈,肯定是不能空着手上门。 周末的缘故,商场里的停车场都被停满了,时君不由烦躁,着急想早点见到许玳。 绕了两圈,总算看见了个空位,一个流畅的侧方位停车,成功抢占位置。 许高擅今天好不容易空出半天时间,准备给儿子买个最新款的游戏机,唯一没考虑到的点就是给司机放假了。 他不常开车,加上今天车位拥挤,好不容易找到个位置,半天没停进去。 重新找准位置后,他往前面开了点,刚准备倒进去,一辆骚包的蓝色跑车就给他位置占了。 许高擅当即气不过下车,要找人理论。 跑车上下来一个带着墨镜,个子很高的年轻男人,连看都没看这边一眼,转头就走,拽的什么一样。 许高擅大声叫住他:“小伙子你先别走,没看见这车位是我先停的吗?” 年轻的男人回头,半摘下墨镜看了他一眼,语气嚣张:“你技术不行怪我?” 留下这一句,逍遥扬长而去。 天天关注自己儿子直播,许高擅瞬间认出刚才那人是谁。 那不就是在节目里占他儿子便宜的混蛋王八蛋吗,现在还来占他车位,什么大明星,明星就能这么拽吗! 许高擅气得胃疼,也没心情买游戏机了,怒气冲冲回了家。 他一向都是副乐呵呵的模样,还是第一次气得吹胡子瞪眼,颂寻担心地问了声怎么回事。 许高擅瞬间憋不住了。 “儿子,还好你没和那个时君在一起,长得是人模狗样,素质不行都百搭。” 颂寻听了半天明白了来龙去脉,许高擅今天是气的不轻,把时君翻来覆去挑了全身的毛病,恨不得当场拉出来揍一拳。 “哦,对了,你不是说今天有朋友过来吗?”发泄完怒气的许高擅一拍脑门,“我叫你汤姨多做些菜。” 颂寻叫住他,迟疑道:“不用了,他应该不来了。” 听见这话许高擅有点失望,“不来了吗,你好不容易带个朋友回家。” 说到这,他又打趣道:“你跟爸说实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不用不好意思,你爸我还是很开明的,只要人对你好就行,家庭条件什么的不挑。” “不过不能是时君那样的,其它的爸都接受。”他半道补了一句。 颂寻快速眨了下眼:“当然没有,爸你别瞎猜了。” 许高擅刚走,颂寻手机消息铃声就响了。 ——【图片】 ——【图片】 ——我买了茶叶,你爸喜欢喝茶吗,酒呢,平常喝吗? 颂寻慢吞吞回了个消息。 ——不用来的,你今天在商场停车场里说技术不行的那个人就是我爸,他现在可能不想看到你。 时君兴冲冲将买来的东西塞满车里,拿出手机看了眼。 消息映入眼中的一刻,他跟见了鬼似的,惊吓之下,手机直接被甩飞了出去。 时君没空管地上的手机生死了,表情逐渐崩溃怪异起来。 他重新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的嚣张姿态,给自己来了一嘴巴。 时君完全想不到老丈人的形象是剃着光头,带粗大金链子的模样,和许玳站一起只能说是毫无关系,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嘴贱什么?把未来老丈人得罪了。 周末。 颂寻从许高擅口中得知新邻居会过来拜访。 还不知道邻居是谁的许高擅乐呵呵准备了茶点待客,颂寻欲言又止,到最后还是没能开口。 当见到从门外提着大包小包的时君那一刻,许高擅脸上的笑耷拉下来了。 “怎么是你?” 时君连门都没能进去,只能尴尬地将东西放门口:“不知道伯父喜欢喝什么,给您带了些茶。” 许高擅不搭话,要知道一个男人被说技术不行是一句杀伤力无比巨大的话。 “上次的事是我的错,都是误会。”时君姿态放的低,递出去一张演唱会门票,“听说您喜欢王海珊前辈,下个月有她的演唱会,您一定收下。” 许高擅心动了下,他这人除了爱钱没什么爱好,坚持最久最长情的就是喜欢女神王海珊了。 从年轻一直喜欢到现在。 王海珊是个歌手,她的歌红遍过大江南北,当年无论男女老少都能跟着哼两句,现在更是很多人年轻时的情怀,不过她如今年纪大了,很少会出来参加什么活动露面。 这段时间忽然有传出开演唱会的消息,却一直没有放票出来。 不过想也知道,就算放票这票有多难抢,再有钱都难拿到。 主动有人送上门为什么不要,许高擅正要接过,突然一想不对呀。 时君是从哪知道的,除了家里人他也没往外面宣扬自己喜欢王海珊。 察觉不对的许高擅赶紧看向自己儿子,就见颂寻心虚不敢看他的模样。 生意人脑子灵光,立刻就想到那天说有朋友做客没来的事,突然搬来的邻居,时君的主动示好,全部串联起来了。 许高擅脸色大变,一把将门票推了回去,门口的东西一扔:“谁要你的东西,赶紧走,别让我再看到你。” 大门哐当一声被合上,外面的时君哐哐拍门。 “伯父——伯父——” “谁是你伯父。”许高擅转头对汤姨嘱咐道:“以后看见这人不许给他开门。” 那天颂寻被盘问了整整一天,直到确定他和时君没暗地里发展别的什么许高擅才放下心来。 从前不关注还好,一专注问题大了。 时君那小子没事就往他家门口路过溜达,脖子伸那老长别以为他不知道他想干嘛。 许高擅隔天就叫人给院子里的门换成了实心的,连条缝隙都没露。 这还不保险,他开始给自己儿子物色合适的另一半人选。 孩子毕竟大了,迟早有一天要自己成家的,不过还是得大人先把把关才合适。 许高擅知道自己儿子对长相这方面要求高,精挑细选了半个来月,总算挑中了个称心如意的,这天便邀请了人来家里做客。 见客厅没人,他朝潘源说了句:“我去叫小玳下来,你先等一下。” 相貌周正的男人点头:“没关系。” 许高擅上楼敲响儿子房门:“儿子,你在房间吗?” 里面先是安静,随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摔地上的哐当声。 许高擅害怕出事,直接拧开门把手推门进去:“出什么事——” 声音急刹停住,他脸上闪过震惊,和正准备翻窗的时君对上视线,愤怒吼道:“你在我儿子房间干什么!” 时君从窗户上跳下来,硬着头皮和他打了个招呼:“伯父好,其实我今天过来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许高擅已经从门口抽出一把长伞,怒气冲冲朝他走来了。 颂寻见这场面连忙将准备搬给时君爬窗的椅子扔了,上前阻拦许高擅:“爸你听我说,他只是帮忙送东西过来的,你误会了。” 奈何许高擅正在气头上,理智全无。 “要误会了他爬什么窗,谁给他放进来的,你还护着他。” 一把伞迎面而来,时君侧身避开,伞从窗户飞了出去。 场面一时混乱。 颂寻拖住许高擅,朝时君催促道:“你赶紧先走。” 时君沿着墙往门外出去,还在试图解释:“我过来真的……” 一本书砸着墙过来。 “你赶紧走吧。”颂寻要拉不住了。 时君无奈只能狼狈而逃,和听见动静赶上来的潘源面对面撞上。 “你谁呀?”时君表情不善。 潘源温声道:“我是许叔的客人,不过许叔现在忙,我正准备告辞。” 时君不认识他,不代表他不认识时君,刚才的事他也看明白了,跃媒娱乐的小老板,他个做小生意的可得罪不起,没得惹祸在身。 “你别拦着我,看我今天不收拾那小子。” 里面还在不断响起许高擅的叫唤声。 时君必须得走了,走之前不往回头赶人,朝潘源道:“你不是要走吗,赶紧走呀。” 他对许玳家突然冒出的陌生男人保持高度警惕。 另一边,颂寻花了很长时间才安抚下他见到时君就变得暴躁的老爹。 事情要从一个快递说起,汤姨的快递被送到了隔壁别墅,时君发了照片过来询问,颂寻是准备过去自己拿的。 时君先一步乐于助人送了过来。 厚着脸皮非要讨一杯水喝。 刚坐下,就听见了外头许高擅的声音,颂寻当时脑子一热,怕这两人当面撞上又闹出什么事来,带着人就跑回自己房间了。 哪知道许高擅会突然敲他房门,他一急脑子就更不清楚,叫时君爬窗户下去。 后面就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许高擅对时君的不喜已经明面到不能再明面了,就算颂寻解释了通,还是觉得时君心怀不轨。 直到有人拍到时君在一家名为许旺快餐店里面吃饭。 这张图片瞬间在粉圈传开,细心的网友很快扒出这店是许玳家的。 【啊啊啊,这说明什么,我的cp依旧坚挺,没断!】 【真的!真的!我磕的cp是真的,重复一百遍。】 【我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吗,还能不能撞见时君?!】 一夜之间,许旺快餐店直接成了粉丝打卡地。 时君虽然没再过去,但杨可却每天准点跑过去打包饭菜,问就是给时君带的。 和偶像吃同一家的饭,这个诱惑力太大了。 全市二十三家店都不够挤的,营业额每天噌噌噌地往上涨。 要说谁最高兴,那绝对是许高擅了。 吃饭也抑制不了嘴角上扬:“那小子还挺懂事。” 颂寻看了他一眼,许高擅立即改口:“不过他还不够格做我女婿,你想都别想。” 一点小小的糖衣炮弹就想把他迷惑了,没门,钱再重要那也没有自己儿子重要。 —— 996中途有一次回来,惊讶的发现时君还没把许高擅搞定,幸灾乐祸的嘲笑了好长时间。 颂寻正在刷视频,是时君最新上映的电影宣传片段。 屏幕中的男人手持权杖,微垂眼蔑视台下叩首的群民,薄唇似笑非笑,无形中散发出恣睢气场,身后金灿威严的王座甘愿做他陪衬。 时君在里面的身份是一个崇尚战争和侵略的反面国王。 他不是专业的演员出身,演技只能称得上是中规中矩,不过他和角色形象实在是太贴切了,将反派角色身上的魅力发挥的很好,底下是一众犯花痴的。 颂寻默默把照片收藏了。 “帅不帅。”突然凑到耳边的声音将他吓了一跳,转头看见弯腰偷窥他屏幕的时君。 “你怎么过来了?” 时君硬是挤进了单人的沙发里,脸皮极厚道:“蹭个饭。” 两年的努力,他已经从连门都进不来,进步到了能偶尔串个门,再不要脸点,留下吃个饭也是可以的。 许高擅进门时看见和自己儿子挤一起的时君,顿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却没说什么,朝汤姨说开饭。 餐桌上,许高擅沉吟许久,最后张口:“我年纪大了,你们俩的事你们自己做主,我不管了,免得你们嫌我这个老头子多事。” 时间足已证明一切,这么长时间他也看明白了,时君这小子别的不行,对他儿子倒是专情,只这一点,就没什么好挑的了。 “我知道你常住的地方不在这,但既然你和我儿子在一起,以后就不许搬地方。”许高擅提出自己的要求。 惊喜来的太突然,时君半天才反应过来,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当然,我不搬,一辈子都不搬。” 他容易吗,因为一个车位引发的惨案足足维持了两年。 被幸福冲昏头脑的时君一个抑制不住亲了一口身旁的颂寻,颂寻捂住脸不好意思看了许高擅一眼,又不满地瞪了时君下。 当天,时君的所有媒体账号,公开的状态中单身一栏全部删除,变成了恋爱中的状态展示。 轰动当然还是轰动,但粉丝们支持的占据绝大部分。 这两年时君为了追人都变得修身养性起来了,彻底甩下了拽哥这个称号,这些粉丝们不是看不到,到最后甚至都开始替他着急起来,出谋划策的都有。 他们大概是独一份这么操心自己偶像终身大事的粉丝了。 【我还以为君哥这辈子都要孤身一人过了,恭喜。】 【宝宝要幸福呀,便宜时君那个臭男人了。】 【希望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也要好好的呀,祝福。】 第158章 宝宝机器人1 埃德蒙府邸。 建立于中世纪的古老城堡,宏伟的大厅内,墙壁上挂满了家族的画像,而刚在战争中牺牲的萨里夫妇也同样悬挂其中。 身穿仆人服饰的两个女佣人在楼梯头犹豫不前。 “赫特少爷今天早饭又没吃,闹脾气连桌子都掀翻了。” “再不用餐的话,管家会迁怒我们的。” 年轻的女佣人愁眉苦脸:“我当然知道,但自从元帅和夫人牺牲的消息传回来后,赫特少爷的性子就变的阴晴不定,早上送饭的佣人都被热汤烫伤了手臂,我怕……” 她没再说下去。 另一个女佣人也没说话,她同样也畏惧赫特,现今这座古堡里唯一的小主人。 突然,她眼睛一亮,朝着安静站立在角落的男人招手。 “阿诺,过来。” 无声站在黑暗中的男人动了起来,他的脚步如同被尺子规划好般,每一步都精准规范。 面容柔和,嘴角始终挂着轻浅的微笑。 细碎的额发半掩着眼睛,此时正温和地看向朝他吩咐的两人。 女佣人将同伴手中的托盘放在了阿诺手中,嘱咐道:“今天的午饭由你送上去,必须要让少爷吃完,要知道你是管家花了大价钱带回来的,总要有点作用。” 她的语气不太客气,全程没有一声需要帮助时的感谢。 阿诺却显得习以为常,双手很稳地端着饭菜上楼。 底下传来窃窃私语。 “能行吗?会不会出事?” “能出什么事,他一个机器人难道还会害怕被热汤烫吗?” 颂寻被迫再一次接受了自己是机器人的事。 还是个专门用来哄孩子的宝宝机器人。 这是个星际时代,科技远超寻常世界,机甲、星际飞船、全息游戏早已是稀疏平常的东西了,包括家政机器人这种需求量大的科技产物。 城堡的二楼有一条铺设了暗色地毯的长廊,壁灯弥补了没有窗户的昏暗,走在上面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绝对的安静中,颂寻停在了最里面的一扇门前,单手敲响房门。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仿若无人。 但他知道赫特在里面,于是继续敲门。 在第五次敲动房门时,里面传来摔东西声,小孩稚嫩的音腔带着暴躁:“进来。” 颂寻推开房门,单手托着托盘,将摆盘精致的饭菜放在了桌上,接着走向里间。 暗红色的床幔分散两侧,半遮半拢地垂落床头,一整面雕刻的墙壁透着极致的奢靡。 萨里夫妇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宠爱有加,房间里的每个布置都是花费了心思,挑选的最好的家具和用料。 柔软的床铺中间突出了一小块,层叠的枕头上,只露出了小孩的半个后脑勺,太阳般的金色头发,透着微卷。 是尊贵的埃德蒙家族特有的证明,代表着他血统的纯正。 颂寻放低了声音:“赫特宝宝,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你该起来用餐了。” 小孩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杀伤力大打折扣。 “你再敢这么叫我,我会立刻把你送到维修场拆了。” “抱歉,我输入的指令里没有别的称呼选项。”颂寻也不想这么黏糊的叫,于是他提议:“或者你可以叫机器工程师替我修改指令。” 颂寻期待能有一个答复,可赫特却不再说话了。 也没有要起来吃饭的意思。 “赫特宝宝,七岁的年纪段是身高的增长期,不吃饭是会长不高的。” 床上的小蚕蛹总算动弹了两下,柔软的被子被粗暴的掀开。 赫特眼睛冒着火光:“你以为我不会叫人把你拆了吗。” 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就连生气也是可爱的,精致的简直就像是个迷你版的手办娃娃。 不过颂寻现在已经不会被他的外表迷惑了,和他天使一般的长相恰恰相反,赫特的性格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恶魔。 颂寻回想起他第一次被管家带进这个房间时,赫特正安静地在地上搭积木。 还没他腿高的小孩乖巧地盘腿坐在地上,一双眼睛生的好看极了,像是蕴着一捧干净的湖水,其中倒映着蓝天,微垂着眼,睫毛浓密纤长,显出几分忧郁。 颂寻毫无保留对他进行了夸赞,做为一个专为宝宝定制的机器人,他的设定中保存了对服务对象的热情,语气也带着哄小孩的成分在。 原本对自己房间进人这事毫无反应的赫特,放下了手里的积木,抬头朝他招手。 颂寻没有任何戒备地靠近,收获到了迎面来的一个坚固杯子。 图案精美的陶瓷杯子摔在地面,可惜地碎裂了,他被泼了一脸水,额头受损。 现今的机器人外形和正常人无异,兼带防水功能,不过仿造人类皮肤的构造实在脆弱。 来到主家的第一天,颂寻被原路返回寄去了维修。 这时的他才将赫特和剧情中残暴偏激的主角贴上了脸。 这个世界很特殊,是996也无从下手,感到棘手的世界。 原剧情中,主角赫特从小家庭圆满,父母是科瑟帝国的高级军官,为帝国抵御外敌,立下赫赫战功。 出身显赫的赫特被父母教导的很好,谦逊温和,不卑不亢,长大后是帝国无数单身女性中的梦中情人。 他十八岁那年被检测出3s级精神力,成为科瑟帝国百年内的第一例。 从星际战略学院毕业的赫特理所当然地进入了帝国军事基地,成了新一代中的领军人物,功绩赶超当年的父母。 过程中也会出现挫折危机,但到最后都会被化解,总的来说,赫特原本的命运轨迹应该是顺遂而风光无限的,是被世界捧至中心的偏爱人物。 可问题出现了,这个世界的剧情如同被篡改重组,剧情走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萨里夫妇莫名战死,偌大的埃德蒙家族只剩下尚且幼年的赫特。 剧情的变故点由此发生。 一夕之间,听话懂事的赫特被刺激到性情大变,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一时间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科瑟王室怜惜他这么小失去父母,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决定收留他为义子,当作亲子对待。 不过这依旧没能将赫特掰回正途。 打架斗殴、顶撞老师,欺负同学,他的事迹被放大流传,很快将众人对萨里夫妇的崇敬和荣耀挥霍殆尽,指责起高尚的埃德蒙家族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个异类。 成年后的赫特受王室的特殊照顾,进入军事基地,混了个闲职,整日招猫逗狗不务正业,几乎全帝国的贵族都被他得罪了遍。 科瑟王室始终没有放弃他,可就是悉心将他养大的科瑟王室却遭到了赫特的背叛,借助父母旧部伙同三王子对伊莎贝尔女王逼宫谋逆。 整个帝国都为此震怒,好在伊莎贝尔女王早有堤防,没有让两个叛党得手。 这事后伊莎贝尔女王与赫特情分彻底断裂,柯特被送往了军事法庭,所犯之罪足足罗列了半天之久,最终在主城图布西最高的审判台上,接受了枪决。 帝国民众纷纷拍手叫好,就算是赫特死后,他的罪行依旧不可饶恕,他的名字只要一出现,便会引来无数骂名。 受人爱戴的少年英雄变成了遭人唾弃的过街老鼠,这剧情变化比垂直的过山车还刺激。 剧情全部颠覆,颂寻的任务也通过世界意识的临时修改,变成了纠正篡改的剧情,感化赫特,阻止他变成那个叛逆的乱臣,重新走回正道。 “没有问题和故障的机器人不需要进行拆解,维修厂也不会受理。” 颂寻有些复杂地看向床上的小孩,无法将他和剧情中谋反枪决的赫特产生真切感。 语气不自觉带出了抹怜惜:“经常生气也会影响长高,保持情绪的冷静有利于身心愉悦,赫特宝宝赶紧起床吃饭吧。” 小孩定定看着他,从床上滑溜下来,没穿鞋朝着放置午餐的外间跑去。 颂寻心想他还是挺听劝的,有救。下一秒,餐具落地的噼里啪啦声响彻整个房间。 “谁允许你这样看我,谁允许你这样和我讲话。”赫特将有他人高的椅子掀翻,站在一地狼藉中冷冷看着颂寻。 颂寻意识到自己似乎无意伤到了赫特脆弱敏感的自尊心了。 这时门被推开,唯一不需要经过准许就能进入赫特房间的管家出现。 身穿燕尾服,胸前挂着怀表的中年男人靠近赫特,心疼地将他带到舒适的靠背椅上,单膝跪地替他擦拭被食物弄脏的双脚。 “您的身份尊贵,不应该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锋利的碎片很有可能会弄伤您。” “不仅我会担心您。”管家语气恭敬,“陛下也会为此忧心。” 赫特对待管家时出人意料的听话,垂着头像是犯了错害怕受到责罚的小孩:“对不起,我错了。” “不,您不用说对不起,您也永远没错。”管家回头看向站立在一旁的颂寻,“错的只会是没能照顾好你的人。” “阿诺,你现在不应该傻呆呆的站着,而是应该抓紧收拾地上的东西,避免可能伤到少爷。” “是。” 颂寻接受到命令行动,外表看,他只是一个没有自我思想,一步一个指令行动,毫无鲜明特点的普通机器人。 管家和赫特的对话还在继续。 “府邸现在只留您一个人,陛下有意将您接进王宫,少爷为什么拒绝?” “我不想去,这里有爸爸妈妈的痕迹……” “是我的错,惹您伤心了,但王宫守备森严,现在时局动荡,边线不安稳,您在王宫内会更安全,何况那里有您喜欢的大王子殿下,少爷不想见到他吗?” 长久的沉默,赫特没有说话。 “好吧,是我打搅到少爷睡午觉了,我会叫人晚点送吃的上来,少爷可以睡醒了再吃。” 管家起身。 颂寻在这时收拾好东西,带着托盘出了门。 身后,管家叫住了他:“我有事吩咐你。” 昏黄的壁灯下,颂寻恭敬地听候命令。 他是整个埃德姆府邸中最为特殊的存在,贵族中向来不屑用机器人,比起灵活性,它们显然要逊色人类,也不能给家族添增底气和场面。 他的存在全因埃德姆家族唯一的小少爷遭此变故,抗拒一切生人靠近,于是管家将他带了回来。 阿诺的所有配置都是最高级别,无论是灵活的行动,与人无异的外形,还是更加灵敏的反应能力。 管家淡声道:“两天后少爷将入读王室学院,少爷的情况还不稳定,你需要随时陪同。” 顾名思义,王室学院是王室专门开设负责的初级学院,入读的都是主城的贵族伯爵子弟,有针对每个年纪阶段的教学,一直到十五岁毕业,根据学分成绩自行选择各专业高级学院。 不过学院开设至今,从没发生过需要陪同上课的情况。 当然,这些不在颂寻考虑范围之内,这种情况更利于他任务的完成,可以随时跟在赫特身边,想办法约束他的错误行为。 “是。”颂寻应道。 “你的职责是照顾少爷在学校的生活起居,其它的不要插手,一切听从少爷的指令。” 管家盯着颂寻,嘴唇挪动。 他的眼睛是典型的三白眼,瞳孔小眼白多,看人时显得无比锐利。 颂寻微微垂眸:“是。” 他是被管家带回来的,从第一次见面就有些莫名的紧张,好像和那双眼睛多对视会,就会被洞悉一切念头,加重心中的不安感。 夜晚的古堡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偶尔响起的不知名虫鸣声。 颂寻重新回到属于他的角落,来往的佣人收拾完客厅后,相继从颂寻身边路过,交谈着各自遇到的趣事。 没人会特意关注身边的机器人,毕竟他只是个机器人,不具备人类的情感,无法给人带来任何情绪价值。 熄灯的大厅一瞬间陷入黑暗,空旷的可怕。 颂寻开始感到无聊,站姿逐渐松懈,最后开始围绕着大厅转悠。 就在他拿起茶几上的一块糕点,思索自己是否能吃时,似有若无的脚步声从楼上响起。 那脚步放的很轻,不仔细听的话压根无法察觉。 颂寻迅速放下手中的糕点,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第159章 宝宝机器人2 颂寻安静站在墙角,身形被黑暗笼罩。 只有一双眼睛微微透着光,不眨眼盯着楼梯口的方向看。 片刻后,一道小小的影子出现在楼下。 是赫特。 他没有注意到角落的颂寻,或许说也不需要关注一个机器人的动向。 赫特径直走向大厅,踮脚仰着脑袋用指纹打开了大门,没有任何人随同,出了古堡。 一个才七岁的小孩,深更半夜一个人出门,颂寻实在不放心,悄悄尾随了上去。 像是不想让人察觉,赫特在经过古堡大门和前院的铁门时都很小心谨慎将门重新合上。 埃德蒙家族的人都不喜尘嚣,没有将住宅建立在繁华的,更靠近王宫的内城。 古堡坐落在半山腰中,平坦的公路一圈圈盘旋在这座大山上,以供通行,但如果没有悬浮飞艇的情况下,出行依旧不便。 颂寻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眼睁睁看着前面的那道小身影一步步走了快两个小时。 寻常小孩可没这毅力,更何况还是从小出身富裕,被满屋子人侍奉的赫特。 出神中,颂寻没有注意到赫特停下了脚步。 “出来。” 小孩突然的出声将颂寻惊得回神,他从路边的树后面探出半个身体,和平静望着自己的赫特对上了视线。 “为什么跟着我。” 跟踪被当事人识破,颂寻略显尴尬,但还是开口劝解道:“小朋友单独出门是一件很危险的行为,需要有大人陪同。” 赫特没说话,就在颂寻认为对方会闹脾气驱赶自己时,赫特转身开始了继续前行。 像是默许了他的陪同。 颂寻加快脚步缩短了距离,他感觉到晚上的赫特情绪要更加稳定。 继续沿着盘旋的公路往上行走了一个小时,此行的终点出现。 一座凉亭建立在山顶之上,站在上面可以俯视大半个图布西的主城区。 凉亭的四个角上挂了贝壳风铃,风一吹拂,便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伴随着虫鸣,树叶声,给人的感觉宁静而舒适。 一旁的小树和周围的上了年份的古树格格不入,像是被人新种下的。 颂寻走近,发现上面挂着类似祈福的牌子。 平安喜乐。 顺遂健康。 ——赫特宝宝。 这是……萨里夫妇留下的。 颂寻回头看向站在凉亭内的赫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到了屹立在半山腰的古堡。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高高挺起的建筑蒙了一层灰暗,像是蛰伏在深山中的一头野兽,随时会张开深渊大口,吞噬掉一切。 “它像不像个牢笼?” 赫特突然的询问像是朝颂寻说的,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颂寻突然发现自己看不懂这个才只有七岁的小孩了,赫特好像在周围组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谁也无法闯进去。 他道:“那是你的家。” 赫特听到这个回答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独自站在凉亭中,久久望着那个被颂寻称为家的方向。 赶在天亮前的三个小时,颂寻提醒道:“我们该回去了。” 自从知道赫特宝宝是萨里夫妇对赫特的称呼后,他就尽量避免再提起这个称呼了。 听闻颂寻的话,赫特转身下了凉亭台阶。 似乎对这里毫无眷恋。 回去的路程又是三个小时,这对一个小孩的身体素质考验实在艰巨。 走到一半,赫特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右腿动作有些迟钝。 颂寻注意到他脚后跟渗出的血迹。 用料昂贵的小皮鞋外形贵气好看,但并不适合长途跋涉。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不明白赫特的犟脾气,就连脚被磨破也一声不吭。 独自行走在前面的赫特停下脚步,他的身前半蹲下一个人。 是那个莫名陪伴了自己一晚上的机器人。 “上来吧,我背你。” 名叫阿诺的机器人声音温和的似水一般,好像能包容下一切,不是碍于权势的弯腰,赫特能隐约察觉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也是,他只是一个机器人,又怎么会和人一般。 赫特冷漠地望着面前的机器人。 颂寻带着恐吓道:“再不回去就天亮了。” 他知道赫特不想让人发现自己跑出来的事。 背上传来一份小小的重量,颂寻起身,双手牢牢拖着身后人的膝盖弯,开始朝着山下走去。 他的步履很稳,平衡感要远超于人类。 耳边传来轻微的触感,赫特在用手指拨弄他的头发。 颂寻没有理会,任由他。 没一会,落在颈侧的呼吸声逐渐变的轻又缓。 颂寻动作很轻地侧头,发现赫特睡着了。 小脑袋垂在他肩膀上,圣洁的月光下,睫毛低耷在眼下,像是两把小扇子。 睡着的赫特收起了满身的尖刺,整个人安静平和的像是个小天使。 当然,这仅限于他睡着的时候。 颂寻将脚步放地更稳,一路带着他回到了古堡内。 按照原样将大门上锁,背着赫特进入他的房间,将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关上灯。 一切都恢复原状,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赶在天亮的第一丝光线浮现前,颂寻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沉寂的古堡迎来了属于它的喧嚣,佣人厨娘园丁们开始回到他们的岗位上,新一天的忙碌重新启动。 一个小时后,赫特从楼梯口现身。 短暂的惊愕后,有人上前迎接。 “少爷早安,我这就叫人将早餐端上餐桌。” 自从萨里夫妇不幸逝世后,赫特便从不下楼用餐,一律都是由人送去房间。 面对前来问安的佣人,赫特表现的很冷淡,越过他进到了餐厅,坐在了主位上。 短暂的寂静后,负责厨房工作的佣人们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颂寻目睹了刚才的全过程,对赫特的早起表示叹服。 身为机器人的他不需要睡眠,可赫特一个人类小孩满打满算也才睡了两小时,看过去居然没有任何困倦之色,能赶在早晨的七点准时起床。 早餐陆陆续续地上齐,一个人的用量占据了半张餐桌。 一个女佣人在给赫特倒热牛奶时大概是太过紧张,不小心溢出了杯面。 吓得立即伏低了腰,嘴里不断说着道歉的话。 赫特看着她手臂上泛红的烫伤,轻声问道:“你是想要报复我吗?” 他的声音带着小孩特有的稚嫩,却犹如魔鬼的低语,轻易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女佣人正是上次送餐被赫特烫伤的人,她急切地否认:“不是的少爷,我绝对没有这样不敬的念头,我是不小心的,请您宽恕。” 很快有人清理桌上的污渍,重新端上了一杯牛奶。 赫特不紧不慢喝了一口,像是全然忘了一旁佝着腰的人。 “少在这里碍眼,惹少爷生气的东西。” 管家从门外进入,严肃地看着犯错的女佣人:“你被解雇了,天黑前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这里。” 女佣人被这个通知打击到瘫坐在地。 要知道被主动解雇的佣人很难再接到一下任雇主的雇佣,这会让那些贵族觉得丢了颜面。 管家弯腰笑着朝赫特道:“您还满意这个结果吗?” 赫特用餐巾擦拭嘴角,微微点头。 管家看了地上的女佣人一眼,很快有人将她拉了出去。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四个被赶出去的佣人了。 一场风波消失于上位者短短的两句话间,餐厅陷入安静,只有用餐时餐具的轻微碰撞声。 显然,在场的佣人们神经都绷的更紧了。 对比萨里夫妇在时的模样,这简直就是地狱,而赫特就是地狱中恶魔的化身,带着毁灭一切的煞气。 这一刻,所有人都开始怀念起他们的老雇主了。 颂寻目睹了一切的发生,微微皱眉。 这个时候外界对赫特的印象已经逐渐在开始转变,就好比刚才被驱逐出去的佣人,外面的人立即便会认知到,赫特是个刻薄残暴的领主。 赫特当然存在问题,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心智暂未发育完全。 可已经年过半百的管家呢,他难道会不明白这一点吗? 更大的问题点出在他对赫特过分的纵容之上,再这样下去,颂寻已经可以看到赫特未来惹是生非处处不受人待见的形象缩影了。 管家是萨里元帅年幼时的玩伴兼佣人,深受萨里的信任,后来理所当然成了埃德蒙府邸的管家,更是亲眼看着赫特的出生长大。 按理说,他不应该会有问题。 当然,他也可能只有一个溺爱孩子的长者,怜惜一直带在身边的孩子一夕之间失去双亲,所以行事上多有偏颇。 赫特在用完餐后起身,管家贴心地替他挪开椅子。 突然开口道:“少爷的脚怎么受伤了?” 管家脸上浮现心疼,蹲下身查看伤口。 赫特退后了两步,面色如常:“只是不小心蹭到了。” 管家:“我这就替您叫医官过来。” “我不喜欢别人进入这里。” 赫特以自己的任性结束了对话,朝着楼梯口走去,在路过颂寻时,落下一句带着命令的话。 “跟上。” 颂寻感觉到管家朝自己看过来的目光,他没有回头,跟着赫特上了楼,最后一同进入了房间。 赫特一进门便坐在了床尾的红绒布沙发上,小腿一抬,搁到了脚踏上。 “替我上药。” 对比他晚上宁愿将脚磨出血也不吭声,到现在愿意主动寻求帮助,颂寻觉得这已经算是一种进步了,代表他们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不过刚来到古堡才几天,并不熟悉一应陈列摆设的颂寻并不清楚药在哪里。 只能略显呆滞地站在原地。 赫特一直望着他,像是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手撑着下巴提示道:“储藏柜第二层。” 颂寻按照他的提示,从抽屉里找出一个喷雾。 系统知识录入中有包括处理伤口、辨别药物的信息。 他蹲下身替赫特处理伤口,动作放的很轻。 这个世界的医疗设施和用品都非常先进,药水能在半分钟内修复简单的伤口。 对于这样只是蹭破皮的小问题,完全不至于要用到医官的地步。 在等药水发挥功效的时间,颂寻趁着赫特现在还比较平和,开口道: “刚才那个女佣人并没有犯多大的事,为什么要将她赶走?” 他表现出一个机器人简单的求知欲。 赫特语气冷漠:“她犯了错,我解雇他,没有为什么。” 看上去只是单纯在回答机器人的一个简单问题,不带任何情绪。 “那只是一个很小的错误,或许不值得这样大动干戈。” “可他差点烫伤了我。” 赫特的表情不以为然。 或许在他眼里,一个仆人未来的去留和命运比不上他觉得一个‘差点’和‘可能’,就算那牛奶只是温热的,甚至连赫特的袖口都没沾上。 颂寻开始意识,想要改变赫特并没有那么容易。 他想开口纠正赫特的想法,但赫特已然不悦,眼眸半垂:“你的问题太多了。” 在赫特的事情上,过于急迫是很不明智的事。 颂寻打住:“是。” 但赫特要比他想象的更加容易生气。 小孩收回脚,看也不看他:“你出去。” 颂寻在心里叹了口气,起身将喷雾放回储物柜里。 开门的刹那,赫特的声音从房间内响起。 “你好像很关心那个女佣人。” 赫特语调阴沉,没有等待颂寻的回应,接着陈述道: “机器人被启动的第一时间,最先要完成就是认主智能识别,希望你清楚,你最应该要服从的对象是谁。” 颂寻拧动门把手,没有回头:“是。” 门再次被合上的瞬间,里面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赫特将脚踏踹翻了。 颂寻行走在长长的走廊中,由衷的觉得赫特可能更需要一个心理医生,他的表现更像是有狂躁症。 精神分裂也有可能。 心理医生会比他起到的作用更大。 除去那顿早餐,赫特又恢复成了在房间用餐的习惯,没再下楼过。 颂寻不再有机会见到他,上次让他送餐上楼的女佣人被管家训斥了一顿,没人再理会安静站在墙角的机器人。 他更像是一个有着实体,却又不存在的隐形生物。 颂寻又不是真没思想意识的机器人,他快要无聊疯了,每天自由活动的空间只存在夜深人静时。 好在,赫特要开学了。 第160章 宝宝机器人3 开学日的一大早,整个埃德蒙府邸都忙碌了起来。 佣人将赫特惯用的东西整理好,放进了悬浮飞艇中,颂寻手中被塞了一个皮革书包,里面放着赫特的水杯和学习资料。 管家在门前替赫特整理领口。 穿着针织衫系着小领结的赫特像是个小王子,胸前是代表着王室学院的校徽,金色的卷发在微风中轻扬。 不知他品性的人只会将他视作能把心萌化的小帅哥。 埃德蒙家族的颜值素来十分出众。 管家不舍地嘱咐道:“按照规定,您得在学院住宿一个学期,然后才可以申请走读,希望您能在那边适应。” 赫特上了飞艇,颂寻拎着小书包也跟着上去。 管家看向颂寻:“照顾好小少爷。” “是。”颂寻点头应答。 飞艇门缓缓合上。 悬浮在高空中,整个埃德蒙府邸逐渐变小,最后消失不见,飞艇越进繁华的图布西内城后,简直是完全两个世界。 拔地而起的钢铁大楼,悬浮在空中的摩天塔,从没见过的水培植物生态园…… 颂寻像是第一次进城的土包子,扒在窗户口望着这个陌生又新奇的世界。 当看到地面出现的巨大天坑时,他有些震撼不解,扭头看向赫特想询问那是什么,最后却没能问出来。 赫特坐姿端正,同样是侧眸望着窗外,但显然他要淡然很多。 一双湛蓝色的眼中仿佛映着重重叠影,叫人看不出深浅。 颂寻没有出声,但赫特似乎猜到他的疑问,淡淡解答道:“下面是临时建造的地下庇护所,保证内城人在战乱时的安全栖息地。” 颂寻似懂得懂,剧情中只讲到赫特被处决,大快人心的桥段。 至于之后又是怎样的,无从得知。 总的来说,被篡改的世界完整性大打折扣,很多细节点也是直接忽略。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战乱已经到了要临时建造庇护所的地步。 颂寻才想起自己被委托要悉心照顾赫特的职责,从书包里拿出水杯:“你早上还没喝过水。” 身为一个宝宝机器人,他的职责包括监测服务对象的身体状况,包括不限于照顾起居,厨房技能,早期教育,哄睡服务等等。 赫特默默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水杯,觉得这个机器人的制造者肯定是中途走神了。 否则阿诺应该明白,他的举动很失礼。 没人会用要求的语气和赫特说话。 佣人朝他递东西时只会放置在他方便拿取的手旁,而不是快要将水杯举到他鼻子前。 赫特盯着阿诺不说话,对方却没有领会到丝毫用意,甚至还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手中的杯子大有继续往前送的意思。 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抬手接过了杯子。 王室学院坐落于内城的最中心,气派的白色浮雕大门前,停着许多不同样式的悬浮飞艇,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能来王室学院的学生家世皆是不素,司机佣人都挤在了学院门口,不允许进入。 飞艇门一开,学院接待的人双手贴在腹部,恭敬道:“赫特少爷,欢迎您入学。” 赫特最先下了飞艇,颂寻随后。 司机拿上了行李,跟在最后面。 有接引的人介入,颂寻和司机很顺利地进入了学院大门。 这在一众被阻拦在外的人中显得格外瞩目。 “为什么他可以带人进去。”学院门口微胖的男孩倨傲不满地质问。 负责接待新生的老师语气温和却坚硬:“赫特少爷有陛下的特许,抱歉,您不可以带人进入。” “这不公平,难道你要让我拿着这么多东西一个人进入宿舍吗?” “这是学校的规定……” 颂寻往后张望,发现不少人都看向赫特。 他们眼中是不满和反感,对于赫特这个入学第一天便拥有特权的同学。 能来这里的都不是普通人,在家受人拥戴的少爷小姐,谁又愿意低人一等,显然,赫特的行为已经使他们不快。 开学第一天,赫特似乎就已经惹了众怒。 这可说不上是个好的开端。 在分道口,司机提着东西朝宿舍那边走去,负责将赫特的生活用品放过去。 接引人则将赫特与颂寻送进了所在的教室。 “您的位置在这。”他来到最前面一排的课桌前,伸手示意。 赫特却径直走向后面靠窗的位置,对于接引人的安排视若罔闻。 那人也不生气,朝着赫特微微垂首:“负责您的老师是弗恩夫人,她稍后会给你们教学,我就先退下了。” 赫特有些过于沉默了,随手翻阅着桌上的书籍。 接引人识趣离开。 教室空间很大,每个座位都是隔开的,只放置了十个座位。 颂寻挑选了赫特后面的位置,是最后一排。 十分钟后,教室内陆陆续续进人,直到最后一个座位坐满。 这个时候老师还没过来,刚入学的小孩们抑制不住天性,玩闹嬉戏,最后不知道怎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议论的对象正是颂寻和赫特。 在一众小萝卜头里,颂寻实在是太扎眼了。 “听说赫特带了个机器人上学,还是陛下特许的。” “陛下对他可真是偏爱,不仅将他收做义子,还准许了那么多特权。” “他已经七岁了,还需要机器人照顾,当自己还是三岁小孩吗?” 颂寻听着这些不友善的言论,最终将视线对准了自己右边的位置。 是学校门口那个嚷嚷赫特为什么能带人进去的胖男孩,刚才话题的挑起者。 里面就数他煽风点火的最厉害。 贵族培育出的孩子总是过分早熟,他们的嫉妒和攀比心无比强烈。 颂寻的位置看不到赫特的表情,但他知道赫特的脾气,任何忤逆和令他感到不悦的事都会惹恼他。 如果胖小孩再不停下,赫特会做出什么谁也预测不准。 开学第一天就和同学起纷争,那可不是颂寻愿意看到的。 胖小孩还在喋喋不休,并且越说越口无遮掩。 “不就是仗着父母的荣光吗,真以为被陛下收做义子就是真的王子了?未免太看的起自己了。” 赫特翻阅书页的指尖顿住,侧头看向说话的胖小孩。 他的视线总是带着层看不透的阴翳,透着种冷漠的暴戾。 胖小孩一时语塞,但很快,他为自己被吓住的事感到羞恼,说的话越加过分。 “我说的难道有错吗,埃德蒙家族现在不过只是个空壳,没有陛下可怜,你连这个学院的大门都踏不进一步。” 颂寻注意到赫特眼中闪过不耐,他率先朝胖小孩扬声道:“赫特进入学院是陛下的授意,如果你对陛下的决定感到不满,可以当面劝说陛下更改决定。” 颂寻试图借助伊莎贝尔女王的权威制止他再说下去。 可胖小孩却浑然不惧,反倒变本加厉:“你个低级产物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他不过是仗着父母战死,借助陛下的怜——” 木椅砸在地上的巨响惊起了一片惊呼。 胖小孩迟钝地抚摸额头,看到了手上沾染的红色血迹。 他惊叫出声,不可思议瞪着毫无征兆动手的赫特。 “你知道我是谁吗,敢对我动手!” 赫特冷冷看着他:“我需要知道你是谁吗。” “你死定了,陛下是我的亲姨母,我是哥达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比彻扶着自己受伤的额头,双眼冒着火光,“你现在跪下,朝我道歉,我可以赦免你。” 哥达家族的名号一出来,周围一圈的小孩都目露畏惧,默默看着这一幕不肯吭声。 多萝西公主的夫家,陛下的亲妹,这才是真正的沾亲带故。 赫特迈步,如比彻所要求的,朝着他靠近。 比彻面露得意:“这就对了,好好给我跪下道歉,他可以考虑不追究。” 他话音刚落,眼中闪过一道残影。 那是厚重的书籍最为坚固的一面,书脊如同板砖,被赫特手持,一下、又一下砸向比彻本就受伤的额头。 那场面血腥极了,室内一片轰动。 就算是施暴,赫特的表情也是平静的,平静到令人发颤。 一片混乱中,颂寻头痛地靠近争斗中心,制止了赫特再继续下去。 他毕竟是成年的体型,对付一个只有他腿高的孩子还是轻而易举的。 比彻的嚎哭声,砸在地上的椅子,受到惊吓对赫特避之不及的小孩们,担任新生班级的教师弗恩夫人便是在这时出现。 比彻犹如看到救星,嚎哭道:“老师,你必须要让学校开除赫特,让他受到严厉处分。” 弗恩夫人对于这样的场面实在棘手,她不好得罪任何一方的人,但也不能坐视不理。 如果萨里夫妇还在世,她的抉择可能还会更艰巨一点,但显然,如今的埃德蒙家族大势已去,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赫特同学,你在学院内滋事……” 她的话被智能手环的一则通讯打断,看完消息的弗恩夫人话锋一转,严肃地看向地上受伤惨重的比彻。 “比彻同学,经过核实,是你先与同学发生口角,挑衅在先,经过学院管理方一致决定,对你进行班级调配,会有人带领你到新的班级报到。” 比彻听见这话不可思议:“凭什么是我调班级,赫特打的我,他先动的手!” 弗恩夫人朝门口看了眼,有人进来将比彻半强硬地带走。 外面的走廊还回荡着比彻愤怒的吼叫。 一众小孩都满眼错愕,这次没有人敢再议论有关赫特的任何话了。 开学第一天殴打可达家族的继承人,并且没有受到任何处分,赫特算是一战成名了。 学校食堂中。 颂寻看着对面的赫特,内心一片愁苦。 四面若有似无的视线,全是奔着两人而来。 当然,他们也不敢太明显,毕竟赫特可是连比彻都敢打,还能全身而退毫发无伤。 重新出现在大众视角中赫特在他们眼中,是更贴近跋扈无理的存在。 颂寻跟着被迫享受了把万众瞩目的感觉。 其实赫特动手打比彻也算是情有可原,他连弄洒些牛奶,衣袖没熨平整都会计较,更何况比彻拿萨里夫妇说事的出言不逊。 打得打了能怎么办。 颂寻更忧心的是别的方面,他看着对面用餐的赫特,以商量的语气。 “上课的时候能不睡觉吗?” 赫特坐姿端正,每个动作都符合标准的用餐礼仪,慢条斯理享用完面前的主食后,才开了尊口。 “不能。” 很冷淡的两个字。 如果这里不是王权贵族等级森严的制度世界,赫特的性格很容易挨揍,父母混合双打,重新教他认识世界。 颂寻改用诱哄:“你应该珍惜每一个学习机会,只有成绩优秀的人才可以进入帝国战略学院,被授予军衔为国争光,成为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帝国战略学院是专门培育高级军官的地方,现今在职的将官都出自这里,包括赫特的父母。 那是所有人趋之若鹜,挣破脑袋也要进入的地方。 他继续激励道:“到时候不管是比彻还是任何人,没人再敢对你不敬。” 颂寻期待地望着赫特,期待得到他正面的反应。 等来的却是一块散发着人类食物香味的肉类,肉质饱满,鲜嫩多汁。 “吃吗?”银质叉子握在赫特手中,香喷喷的食物递到了颂寻嘴边。 颂寻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偏离到这么莫名的地步,开口道:“吃。” 除了赫特偷摸摸出门的那晚客厅有遗落的糕点,之后佣人便没犯过这样的错误了,古堡内一律不准残留过夜的食物。 要不是没逮着机会,他早想这么做了。 赫特毕竟还小,教导纠正也不急于一时。 颂寻张冕堂皇为自己找借口,一口吞下了到嘴的食物。 咀嚼两下后,表情逐渐沮丧。 他缺失了人类的味觉,并且也没有吞咽的本能。 颂寻左右张望,没有寻找到垃圾桶,面前突然摊开一只手。 “吐吧。” 习惯接收赫特指令的颂寻脑子一个瓦特,张口将那块叼着的肉吐了出来。 他猛眨了两下眼睛,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迅速拿出为赫特准备的清洁手帕,替他擦拭手心。 赫特淡然地伸着手,低眸看着手忙脚乱的阿诺。 “你怎么直接用手接了?” 赫特从他的机器人身上看到了窘迫,反问:“有什么问题。” “那不卫生。” 为了完全复刻仿真人类的高标准,就算是口腔内也随时保持湿润状态。 赫特从椅子上起身,没有理会阿诺的言论,通知道:“该去上课了。” 第161章 宝宝机器人4 在学校的生活对于颂寻来说实在有些枯燥乏味。 赫特比他想象中要更独立,他要做的事只包括陪同赫特每天早上七点起床,吃完早餐开始一天的课程。 但这些课程赫特往往只会做一件事,睡觉。 颂寻也想不明白他到底哪来那么多的觉,白天睡晚上睡。 通常在没有人主动招惹的情况下,赫特除了爱睡觉,还算称得上稳定。 颂寻有尝试过唤醒服务,不过被叫醒的赫特脾气特别暴躁,看谁都不顺眼,差点和路过碰到他桌子的同学打了起来。 颂寻制止了他,并且放弃了这个念头。 对于赫特,任课的老师们似乎完全放纵了他的行为,赫特成为教室里,或者说学校里特殊的那个存在。 颂寻开始试着记笔记,学习当然重要,赫特要是本身成绩优异,也不至于未来需要王室为他开后门才混了个闲职,引人不齿。 不过颂寻很快意识他太高估自己了,这个世界的文明他完全是陌生的。 学院包括动力机甲、虚拟思维答辩、光速网络、精神力等基础课程,这对才来到这个世界没几天,脑子里只接收了怎么照顾小孩的颂寻晕头转向。 听都听不明白。 还记笔记?记个锤子。 颂寻逐渐摆烂,听边是老师孜孜不倦的知识传输,眼睛和思维都跟着跑偏,他更喜欢盯着窗外放空和发呆。 半个学期过去,在期中的考学测评上,赫特以垫底倒数的成绩结束。 得了个不学无术的名号。 做为在前线挥洒热血的军区将领,他们骨子里看不惯帝国内城那些奢靡成性的酒囊饭袋。 可曾经敬仰追寻的领帅之子,却和帝国那些仗着陛下封赏的爵位,招摇过市的纨绔子弟一般无二。 萨里夫妇长期征战在外,在远离帝国主城的边境之上,一直以来支持他们的部下,在得知这个结果又会作何感想。 考核过后,是长达十天的假期。 司机已经提前等候在校门口,颂寻跟在赫特身后上了飞艇。 一路无言。 跟随在赫特身边的时间长了,颂寻隐隐能感受出来,赫特身上一直覆盖着层暗影,他不开心。 就算在学校随心所欲,无人拘束,他依旧沉郁、不乐。 只是赫特将这些隐藏的很好,从不展露人前。 颂寻有时候会好奇他小小的脑袋里到底装着些什么,才七岁的年龄,难道不应该是处于对整个世界好奇探寻的阶段吗。 赫特给他的感觉像是一潭滞积的湖水,一眼看不到任何流动和变化。 古堡门口,管家连带所有佣人守在门前,第一时间对赫特的回归表示欢迎和问候。 管家上前陪同赫特朝着大门进去,颂寻落后一步,跟在后面听他们说话。 “新学校怎么样的,少爷有交到什么朋友吗?” 赫特在面对管家时要更孩子气一点,抱怨道:“我不喜欢同学,也不喜欢学校,很无聊,埃奇沃斯,我可以不上学吗?” “当然不行,不上学会被人笑话的。”管家哄着他,“只是时间太短了,少爷还没有适应新学校。同学的话不喜欢没关系,交朋友这事还是得按照您自己的心意来。” 管家将赫特一路送回房间,下楼后将颂寻叫到了身边询问。 “少爷这两个月在学校怎么样?” 颂寻如实将赫特在学校的表现和开学第一天引发的轰动讲了。 这些都不是秘密,赫特在学校闹出的动静有目共睹。 颂寻有些心虚,害怕管家问起赫特生活上的情况。 虽然派他过去是照顾赫特生活起居和情绪的,但细想起来他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好在管家只是询问了赫特在课程上的学习进度,便转身离开了。 晚餐赫特没有下楼,有人送了上去。 颂寻无聊地站在墙角处,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他抬头望去。 女佣人朝他靠近,将身上的一叠衣服直接塞进了他怀里。 “这是少爷明天要穿的,你到洗衣房将这些衣服熨平。” 做为埃德蒙府邸唯一的机器人,他向来是隐形的存在,突然有人朝他说话,颂寻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过女佣人也没有要征求他是否同意的意思,甚至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将衣服塞给颂寻便走了。 赫特的回来加重了底下人的工作量,一时有忙不开的时候。 颂寻本身也无聊,决定帮这么个小忙。 他寻着耳濡目染的记忆,朝着一楼左侧深处的房间进去,将熨衣服的机器打开,放了件衬衫合上机器门。 半天没有动静。 颂寻观察了一圈,试探地摁下红色按钮,里面发出一小阵轰鸣声。 和之前佣人熨衣服时的声音一致。 颂寻自信满满等着机器停止运行,然后收获了一件破洞衣服。 哪里出现问题了。 他盯着破碎的衣服皱眉费解,研究了半天后发现要根据每件衣服的布料材质调整参数。 最后那件衣服被塞进了存放卫生工具的杂物间里。 做完这些的颂寻拍拍手掌,脸上的神情却突然空茫。 这个场景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情感封印剔除的记忆浅薄到太容易淡忘,有时候像是在翻阅一个不相关人的记忆。 颂寻回头看了眼杂物间,明白过来自己原来是个惯犯。 不过没关系,赫特的衣服那么多,丢那么一两件一定发现不了。 熨完衣服刚出门,负责给赫特送餐的男孩跑了过来。 他额头上溢出汗,神色焦急:“找了你半天,少爷叫你上楼。” “抱歉,我这就过去。” 颂寻在楼梯口正好碰见让他熨衣服的女佣人,便顺手将熨好的衣服交还给她。 刚走两步又被叫住了。 “你去哪?三楼的卫生还没有人打理,你去负责。”女佣人熟悉的吩咐声从身后响起。 颂寻回头,陈述事实道:“我的工作不包括这些。” 他被带回来的服务内容只针对赫特。 女佣斜视颂寻:“机器人唯一突出的优点是服从,既然将你买回来那就要发挥你的作用,而不是学会偷懒。” “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佣人也敢吩咐起我的人来了。” 阴冷的声音从二楼转角处突然响起。 没有人会对这座古堡主人的声音感到陌生。 女佣人脸色大变,瞬间收起了刚才盛气凌人的模样,瑟瑟发抖地不敢说话。 赫特单手扶着实木的楼梯扶手,一步步靠近两人。 那脚步轻浅,却又犹如贴在人心口,每一步都引得人胆寒。 “你有什么资格命令他?” 赫特站定在女佣人面前,轻描淡写地质问落在她身上。 女佣人深深弯着腰,以谦卑的姿态面朝赫特,紧张地开口,试图为自己解释。 但赫特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猛地抬头,很快被人拖着往门外去,双目瞪圆:“我……唔……” 有人捂住她的嘴,不让她惊扰到里面的人。 赫特眸光轻扫,看向底下噤若寒蝉的一群人。 “这种情况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阿诺唯一需要服从的人只有我,你们,没有人可以吩咐命令他。” 他的语气轻浅,却没有人敢不重视。 身份的差距如同鸿沟不可逾越,贵族们的一句话远可以定他们生死,就算面前的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是。” 底下传来异口同声应答。 赫特看了颂寻一眼,转身上楼。 颂寻迅速跟上。 赫特房间内还摆放着晚餐,看样子没动几口。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你真正的服从对象是谁。” 颂寻的注意力从晚餐上转移,赫特看向他的神情不满:“阿诺,你应该分清主次,而不是傻到任何人的话都听从。” 小孩的表现很像钟情的玩具被抢走时的火冒三丈。 对比起刚才在楼下,此时的赫特没那么吓人了。 颂寻熟悉他的性格,必须要顺着毛来:“我的确要拒绝她的,如果你晚点下来,就可以看到。” 赫特哼了声,看起来不太相信,扭头道:“以后你固定待在我房间,不要一直在楼下傻站着了。” 颂寻一愣,顿了顿回了声好。 赫特捕捉到他一瞬间的迟疑,不快道:“你不愿意?” “没有。”颂寻当然知道要是让赫特不如意的后果有多麻烦,立即否决道。 这是颂寻第一次和赫特在一个房间里过夜。 在学校中,赫特分到的宿舍是两人间,于是颂寻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熄灯的房间内,安静的可以听见床上人的呼吸声。 赫特睡着了。 颂寻有些憋闷地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脚。 这是他为什么迟疑的原因。 只有无人的夜晚是完全属于颂寻的,可多出个人来,他的行动会受到很多限制。 颂寻脚步轻缓,开始对赫特的房间好奇探寻。 最后停在了矮脚柜前。 那是个类似恐龙的模型,但只是类似,这个世界的历史中寻不到恐龙这种远古的生物存在。 颂寻感兴趣地轻轻触摸了下。 下一秒,某种动物浑厚威严的吼叫声从模型嘴中发出。 ——吼。 颂寻僵住,完全没有意料到这东西还带发声音的。 赫特猛然惊醒,灯光瞬间启动。 颂寻被暴露在晃眼的明光之下,尴尬又窘迫。 回头和眼中满是警惕的赫特四目相对。 “不许弄出动静。”赫特意识到他的机器人有着过强的探索欲。 灯光再次熄灭,颂寻回到了外间靠墙的位置,这次全程保持安静。 赫特重新躺下,在黑暗中,将手里的光束枪放回床底的暗格。 时间过去两个小时。 夜晚更容易加深无聊感,颂寻贴着墙面,望着从厚重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的一抹月光。 996在这个世界只待了一个小时不到,便告诉颂寻时空局有事需要处理,急匆匆离开了。 机器人不需要睡眠,又没人陪他说话,颂寻讨厌这样枯寂的夜晚。 突发奇想,他忽然开始在自己耳后摸索,成功触碰到一个金属类的按键,区别于人体正常皮肤,透着冰凉触感。 机器人不需要睡眠,那关机休眠算不算是睡觉的一种呢。 强烈的求知欲冲击着颂寻的思维大脑。 他很好奇休眠状态是怎样的感受,是否和人类的睡眠一般。 颂寻成功被自己蛊惑,手指按动了下去。 意识的缺失只要一瞬间,手臂犹如没有任何支持力地晃落,眼睑闭合。 不知道过去多久,颂寻从一片完全的无意识断片中醒来,迷迷糊糊听到周围的嘈杂声。 “只是关机休眠了,不用担心。” 陌生的声音透着不解:“按理说不应该呀,阿诺采用的都是最先进的装置和系统创建,一般情况下不会莫名自动关机。” 颂寻心虚地眼睛都不敢睁开。 赫特的声音随后响起。 “你再仔细检查一遍,他到底为什么会突然陷入休眠,告诉我确切的问题点。” 维修工程师被一个小孩逼出了汗:“我已经检查过三遍了,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颂寻怕牵连无辜的人,连忙睁眼,带上了那么点演技,四处张望。 “天亮了吗?这么快。” 赫特盯着他看了两秒,叫人送维修工程师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颂寻和赫特一大一小。 被赫特目光锁定着的颂寻摸了摸鼻子,怀疑自己被戳穿了。 “坐下。”赫特道。 颂寻忐忑坐在椅子上,和赫特处在了同一个高度。 “伸手。” 他依旧照做。 手腕突然一凉,颂寻愣愣垂眼。 是智能通讯手环,这玩样就好比手机的存在,玩游戏看电视统统包揽。 赫特扣好手环:“以后不许吵我睡觉。” 颂寻激动的简直要落泪了,望着赫特保证:“我发誓,绝对不会了。” 手机代表着什么!那可是他的精神粮仓,从此摆脱孤枕难眠的夜。 颂寻是后面从送餐的男孩兰姆口中得知早上发生的事。 听说赫特是光着脚从楼上跑下来,进到佣人房里将司机拉出来,催促到连让他换下睡衣的时间都没有,在天还没亮的早晨将维修工程师接了过来。 兰姆重点描绘赫特的紧张焦躁,言辞间透着羡慕。 作为被萨里夫妇可怜收养的流浪儿,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更贴身照顾赫特。 颂寻诚恳祝愿他早日成为赫特的贴身侍从,未来接替管家的职位。 第162章 宝宝机器人5 下午,有人进入房间给赫特测量衣服。 颂寻无意听到人闲聊,才知道是伊莎贝尔女王邀请赫特到王宫小住。 自从萨里夫妇去世后,女王不止一次提出要将赫特接入宫中,不过都因为赫特舍不得家里给回绝了。 这次王宫内即将组建一场晚宴,邀请贵族名流共赴,伊莎贝尔女实在挂心孤身一人的赫特,便提前叫赫特在宫里多住几天。 颂寻瞬间就警觉了。 他可没忘记王宫里还有个和赫特造反的同伙。 虽然现在暂时还没听说过赫特和三王子有什么瓜葛,但万一这次去就有了呢? 真正造反成功的利益最大化者是三王子,赫特走到最后的结局这个三王子肯定也没少掺和。 不行,他必须得跟着,绝对杜绝两人扯上什么关系。 颂寻殷勤地给赫特倒水,打探道:“这次进宫,你身边要带谁?” 赫特喝了口水,杯子被颂寻贴心地接走。 他似乎彻底洞悉了颂寻的想法,发问道:“你想和我去?” 颂寻连着点了两下头,期待地看着赫特。 脑袋上就差冒出三个字:带上我! 按照规矩,进入王宫内不得携带随从,不过伊莎贝尔女王实在考虑妥帖,想到赫特不喜生人服侍靠近,特意准许他带一个人进宫。 埃德蒙府邸内的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默认那个人会是管家。 颂寻同样这样认为,所以他希望能够提前争取一下,把管家给挤下去。 不过赫特似乎不吃这套,面对颂寻眼里的期待毫不所动。 一直到临行前,颂寻已经放弃了坚持,认定赫特不会带上自己。 悬浮飞艇停在大门前,管家跟着上前,一条腿还没踏上飞艇。 赫特发话了。 “纳诺,上来。” 管家动作僵持,蓦地看向坐在里面的赫特。 劝说道:“少爷,王宫内规矩礼仪繁多,我得跟在您身边,阿诺只是一个机器人,很多事情顾及不到。” 赫特任性道:“陛下对我那么好,就算犯了错肯定也不会怪罪我,我就要带阿诺去。” 站在后头沮丧的颂寻听见赫特的话眼睛一亮,生怕结果有变,迅速从管家身边挤进了飞艇里。 没给管家再有劝解的机会,机灵地按下了飞艇的锁门键。 被合上的门拦在外头的管家脸色霎时精彩万分。 颂寻当作看不想。 他现在可是在赫特身边混的,管家也拿捏不住他,怕什么。 颂寻觉得自己很有小人得志的威风。 身旁突然传出一声轻笑,颂寻扭头看去。 只见赫特嘴角翘起,眼眸弯成了月牙,毫无遮掩地笑出了声。 这一刻的他,身上一直以来的压抑被冲淡,显露出小孩特有的明媚开朗。 颂寻之前还觉得赫特故意吊着自己,临到出门前才给准话实在过于恶劣,现在却改了想法。 小孩难得高兴一回,计较那么多干嘛。 赫特的开心和放松只持续了短暂的那么几分钟,随着逐渐靠近王宫,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不见。 宏伟壮观的王宫内,中心是一个圆环喷泉,上面屹立着科瑟帝国第一任君主的雕像。 四处是修剪成拱门的绿植,直通最里面的宫殿。 颂寻侧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赫特嘴角轻扬,脸上重新带了笑意。 尽管与刚才在飞艇上一般为二,但他就是觉得,那不一样。 此时的赫特更像是戴着一面虚假的面具。 有人前来接引,将他们进入了宫殿,迎面是金碧辉煌的长厅,璀璨的水晶灯高高悬挂在圆弧形的天顶上,截截向前延伸。 这座由上百间大殿小厅组成的宫殿巍峨华美,是伊莎贝尔居住办公的地方,同样也是举办宴会的场所。 高高的台阶上,接引人推开一扇大门,站在门侧邀请两人进去。 颂寻跟在赫特身后,首次见到了这个帝国的女王。 今年四十二岁的伊莎贝尔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五官深邃大气,身着华丽宫裙,胸前是蓝宝石项链。 那是个光彩照人的女性,却不失王室威严。 “陛下日安。”赫特上前,单手置于胸前朝伊莎贝尔问安。 颂寻照葫芦画瓢,跟着行礼。 “瞧你这孩子,还跟我这么生分,和耶茨一般叫我母亲就好。”伊莎贝尔亲热地拉住赫特的手,看了眼后头的颂寻,随口问道:“怎么不见你带管家过来。” 赫特软声抱怨:“他总唠叨我,不愿意带他来。” 他任性的言论逗笑了伊莎贝尔,指着赫特的鼻子笑骂:“你个小淘气包,听说入学第一天就和人打架了?” “是比彻先出言不逊的,他还说陛下是他姨母,要让您治我的罪。”赫特小孩子赌气道:“陛下是向着他还是向着我?” 伊丽莎白睨了他一眼:“你说我向着谁?哥达家族的人朝我这告了你好几次状,我都替你拦下了。” “你的父母替帝国坚守边境,多次抵御住庞德星人的进犯,庇护帝国的子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人欺负你。” 伊丽莎白神情慈爱:“何况我们赫特这么招人喜欢,我也舍不得让你受委屈。” 颂寻站在一侧,无声地注视高坐上的两人。 无论如何看,他们都和睦的让人艳羡,在赫特面前,伊丽莎白仿佛只是一个慈爱的长辈,放下了身份架子。 晚上。 伊丽莎白留下赫特共用完晚餐才放了人回去。 还是最先接引的侍从,带着两人去到王宫的居所。 给赫特安排的房间离几位王子很近,布置偏向童稚,空间很大,客厅餐厅都设立在外间。 房门一合上,颂寻亲眼看见赫特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简直一秒变脸。 比之从前的阴郁之气更为浓烈。 这到底是有多想不开的心事,成天闷闷不乐的。 洗漱完,赫特一言不发躺床上,被子里鼓出个小团,贴着墙角像是睡着了。 尽管现在才八点钟,还远远不到赫特正常的休息点。 颂寻默默将灯光熄灭,守到了外间。 只是有一种感觉,赫特可能需要一个独处的空间。 第二天,赫特似乎完全恢复了正常,颂寻无法再从他身上窥探出些什么。 一大早,有侍从过来邀请赫特前去大殿餐厅用餐。 伊莎贝尔坐在主位,两侧是两个十多岁的少年,细看和伊莎贝尔有着三分相似。 他们的身份不言而喻。 身为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大王子耶茨,和同胞兄弟的二王子马伦。 这两位都是伊莎贝尔和丈夫马乔里所生,两兄弟生的七分像,大王子面相要更温润随后,二王子显然要跳脱许多,吃饭时也不太安分。 “听说开学第一天你就和比彻表弟打架了?你可真行,因为这事小姨成天来找母亲哭诉。” 马伦话里带着对赫特的不满。 大王子制止了弟弟的蓄意为难:“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比彻先挑起的事端,不能怪在赫特身上。” 耶茨朝赫特温和一笑:“赫特弟弟,马伦调皮惯了,你不要和他计较。” 颂寻站在赫特身后,不动声色观察着几人。 也不怪赫特喜欢耶茨,将他当作偶像般崇拜,看上去耶茨也很喜欢母亲收养的这个弟弟,在餐桌上几次劝说挽留赫特留在王宫。 至于颂寻一直以来提防的三王子,完全是多余担心了。 身为伊莎贝尔和情夫所生的儿子,他甚至连上桌吃饭的可能都没有。 按理说就算身份比不上两位兄长,但同样是从伊莎贝尔肚子里出来的,也不至于遭到如此偏差的对待。 真正的原因出在三王子的父亲普兰身上。 在伊莎贝尔怀孕期间,普兰被当众抓到和别的女人调情,导致伊莎贝尔动了胎气,下令处决普兰。 三王子是个早产儿,还是被自己母亲厌弃的存在。 早餐过后,伊莎贝尔对两个儿子道:“我在你们也不自在,耶茨马伦,你们好好带赫特逛逛。” “是,母亲。” 伊莎贝尔离开后,由耶茨带头,领着两个弟弟在花园闲逛。 颂寻沉默跟在最后面,充当隐形人。 耳边听着前面的动静,眼睛低垂盯着地上的小石子路。 正入神间,前面却出现了一双腿,挡住了去路。 颂寻抬头,看到了才到他胸口位置的二王子马伦。 “你就是赫特走哪都带着的机器人?”他眼底带着浓浓的兴趣。“看着也没什么特殊的,叫什么名字?” “阿诺。”颂寻回答。 他的眼睛是纯正的黑色,区别于科瑟帝国人虹膜的浅淡色素。 马伦觉得有趣,命令道:“你蹲下。” 颂寻在他身上只感觉到顽劣的恶意,一时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反正绝不是什么好事。 “你没听见我说话吗?”马伦面色不耐。 “阿诺。”赫特忽然回头,吩咐道:“你到房间替我拿外套出来。” 颂寻松了口气,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 马伦阴恻恻道:“我准许你离开了吗?这么不听话的东西留着干嘛,不如把眼睛挖出来,给我当弹珠玩玩。” 颂寻头皮发麻,寻思哪来的变态。 这样一对比,赫特那些任性和马伦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赫特眼中神色转冷,垂眼看向身旁的耶茨,语气低落:“二殿下好像不太欢迎我,要不我还是回去吧,不在这给二殿下碍眼了。” 伊莎贝尔离开前可是要求必须招待好赫特,好不容易把人请进宫里,结果刚离开后脚赫特就被气走了,可想而知后果如何。 耶茨立即朝着弟弟呵斥:“马伦!再胡闹别怪我跟母亲说你。” 马伦恨恨瞪了眼装可怜的赫特,不再阻拦。 颂寻顺利离开。 他不傻,自然知道赫特是在替自己解围, 图布西全年温度偏寒,但也不至于身上套着件外套还冷的地步。 颂寻自然不会再主动送上门,一路慢悠悠晃着。 接着就看见了霸凌现场。 两个穿着侍从衣服的男人朝地上男孩的嘴里塞发霉的食物。 地上的男孩差不多和赫特同岁,身形却单薄的可怜,被死死按压在地上,脸上都是脏兮兮的泪痕。 “殿下呀,有的吃就不错了,您怎么不知道珍惜。” “您跟我们犟什么,白废力气,陛下压根不愿意管你,还告状,可笑,你继续告呀!” 男孩趴在地上发抖,不断干呕。 整个王宫里,能被称为殿下的除了耶茨马伦,就只剩下一位三王子了。 男孩的身份不言而喻。 颂寻站在拱门之后,神情复杂。 谁又能想到生在王室的孩子,过的竟然连寻常人都不如。 也怪不得会生出邪念,要造反自己的母亲。 颂寻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转身离开,不应该和这位三王子产生任何触碰联系。 名义上,他是赫特那边的人,万一赫特和三王子没什么,他最后倒是成了牵线的桥梁,那才是得不偿失。 颂寻脚步放缓,不发出任何动静。 “阿狄森,你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没人会在意。”侍从直呼三王子名讳,嗤笑,“怎么样,你舔一口我鞋底,我放过你。” 另一人嬉笑起哄。 颂寻脚步顿住,呼了口气。 还是没办法违背自己的良心。 两个大人欺负个小孩算什么。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石子,朝着施暴者掷了过去。 正踩在阿狄森脸上的侍从后脑重重挨了下,痛呼出声,转身惊惧:“谁!” “哪有人。”另一人不以为然,用力扯起阿狄森头发,下一秒,后背被石子重击,嚎叫地松了手。 两人龇牙咧嘴地对视,共同锁定目标朝拱门边走去。 “什么人装神弄鬼,出来!” 颂寻手中掂着一块石子,出声道:“两位殿下正带着客人往这边来,让尊贵的客人撞见这一幕,你们小心受到责罚。” 这两天女王的确邀请了赫特少爷过来。 对于阿狄森这个儿子,伊莎贝尔虽然漠不关心,但真要是被外人看了笑话,有损王室颜面,这事性质就不一样了。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急匆匆走了。 狼狈躺在地上的阿狄森艰辛地喘了两口气,看向拱门位置。 声音沙哑艰涩:“谢谢。” 颂寻没有应声,选择绕路离开。 第163章 宝宝机器人6 宴会开始的前两天,赫特减少了出行,几乎全天待在房间里。 和三王子阿狄森更是连面都没见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颂寻总觉得赫特有些过于紧绷了,因为在晚上玩游戏的时候总听见里面有翻身的动静。 身为赫特专属的宝宝机器人,颂寻觉得自己有义务安抚他的情绪。 于是在晚上拉着睡不着的赫特,点开了这个世界比较火的一部动画片。 讲的是三个兄弟和妈妈走丢,独自冒险,最后一家团聚的故事。 小孩就该干些小孩干的事,整天忧思来忧思去别最后给自己整抑郁了。 颂寻觉得还挺好看的,不过赫特拒绝了观看。 盯着颂寻不屑:“幼稚。” 他一个七岁的小屁孩有什么资格说出幼稚两个字,实在是没道理。 颂寻不妥协,硬是拉着赫特不许走。 “我想看行了吧,你就当陪我看。” 赫特接受了这个说法,高傲地仰着下巴重新坐下。 看完一集的颂寻意犹未尽点开下一集,一边劝导:“你看杰克三兄弟就算和妈妈走丢了也依旧保持乐观开朗的情绪,我们应该借鉴一下,心态要向他们学习。” 半天没等到回应的颂寻一扭头,胳膊上一重,小孩已经靠着他睡着了。 一只手还牢牢抓着他的袖口。 看吧,动画片果然有用。 颂寻动作很轻地拉开赫特的手,抱着他到床上睡。 盖好被子后,他起身准备离开,衣摆位置又传来一阵拉扯感。 低头一眼。 睡着的赫特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手探出被子,紧紧攥住了他衣摆。 什么毛病,睡觉非要抓着点什么吗。 颂寻抱怨着,一只脚勾着椅子拉了过来,挨着床边坐下,继续点开剩下半集的动画片。 天亮时成功把全集看完了。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眼睛一垂,发现赫特醒了。 睁着一双天蓝色的漂亮眼睛盯着他,问:“好看吗?” “还行。”颂寻不是很愿意承认自己把标注为适宜三到十岁的动画片给看完了。 赫特看了眼还没收回的虚空屏幕上全剧终的显示,没有拆穿自己学会撒谎的机器人。 今天是宴会开始的日子。 下午时分,就已经有陆陆续续被邀请的公爵贵族前往王宫。 赫特换上了一早定制好的小礼服。 小马甲小西服往身上一套,帅气的像是个小绅士。 颂寻满脑子的萌萌哒,没忍住上手撸了一把。 刚打理好的头发被他这一下蹭得炸毛了。 赫特冷飕飕盯着颂寻:“没人教你不许对雇主不敬吗。“ 颂寻很是不以为然,手一抬,又把他的头发给捋顺了。 赫特宽恕了的罪行,道:“你的衣服在扶手椅上,去换上。” 颂寻意外:“我也要换吗?” “你可是我的人,穿的太寒酸丢的是我的面子。” 为了维持赫特的面子,还能怎么着,换呗。 这个世界的服饰偏向华丽花哨。 颂寻从更衣间走出来,低头看着衣服上精致的暗纹花卉。 有些犹豫:“是不是太正式了。” 衣服很合身,不知道赫特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但颂寻很少有穿这么正式的时候,浑身都不自在。 “很好看。” 赫特注视着面前的人良久,心想制造阿诺的人一定是花了心思。 阿诺五官偏浅,骨形流畅均匀,这使他看上去总是透着一种含蓄的温和。 完全脱离了机器人的审美单一化。 如果不明说,恐怕没人会发现他只是个机器人,而是会认为他是哪个不常出现的贵族后裔。 “该走了。” 赫特收回目光。 位于王宫中心的大殿中,被邀请的宾客全部到齐。 空气中遍布着芬芳的香水气息,流苏倒映下的灯光璀璨而明亮。 颂寻跟在赫特身后,越过女士们宽大的裙摆,来到了位于伊莎贝尔的位置下。 伊莎贝尔朝着赫特招手:“你和耶茨坐一起,我叫人给你准备了爱吃的甜虾。” 耶茨的位置位于女王身侧,立于高高的台阶之上,就连马伦都只能坐于下首。 可见女王对赫特的宠爱。 底下开始有人称赞起伊莎贝尔此举。 无疑,善待牺牲英烈的子嗣,实乃仁厚大善之举。 也能让边境的战士们感到慰藉。 科瑟帝国需要的正是一个仁爱的君主。 颂寻跟在赫特身后,踏上了高高的台阶,站在了赫特的座椅后。 这个角度可以观察到所有人的举动。 耶茨对于赫特的到来很是欢迎,亲手给他倒了一杯水。 底下的马伦则是满脸不屑,他身边坐着的是比彻,两人嘀咕了些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颂寻皱眉,总觉得两人没安好心,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晚宴由一场舞会为开端,悠扬的音乐声里,伊莎贝尔携丈夫下台,开启了场上的第一支舞。 彻底打开了气氛。 舞池中扭动身躯的疯狂男女们,热烈的音乐,灯光绚丽。 空气都被醉人的微醺覆盖。 舞会过后,众人转道进入旁厅,落座于上百米的长桌,与女王共进晚餐。 即将结束时,有人提议。 “听闻陛下新得了株上品云鹄艳萝,不如也让我们开开眼?” 云鹄艳萝是花中绝品,生长环境要求苛刻,轻易寻不见,更何况是上品的品质。 一时附和的人多了起来,都想去瞧瞧这上品的云鹄艳萝长何模样。 伊莎贝尔自是随和同意,带领众人沿着绿湖朝绿植园走去。 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路灯昏黄。 颂寻紧跟在赫特身后,心里总弥漫着一股不安的焦虑。 于是跟得越发紧了。 原本在伊莎贝尔身边的马伦却忽然转头靠近了他。 “你个机器人穿这么好干嘛,难不成赫特还真把你当人养了?” 颂寻实在不愿意和马伦纠缠,加快了脚步。 “站住,走那么快干什么?我看你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马伦一把拽住他,威胁道:“真以为我不会治你的罪吗?” 被这么一拖,颂寻彻底跟赫特离远,但他的注意力始终放在赫特身上。 因此也是第一个发现变故的人。 一道落水声清晰在人群中响起。 众人寻着声音看去,却见落水之人正是已故的萨里元帅之子,今天被女王垂青坐在上首的赫特。 而岸边的比彻刚收回了手,脸上还带着恶作剧成功的窃喜。 多萝西公主简直要昏厥过去,怒斥道:“比彻,你干了什么!” 比彻不思悔改,得意看着在水中挣扎的赫特:“我只是和他玩闹了一下,谁知道他自己站不稳,摔下去了。” 多萝西瞪了儿子一眼,朝伊莎贝尔告罪。 “姐姐,小孩子玩闹,比彻只是一时失手。” 伊莎贝尔面沉如水:“实在顽劣,将比彻带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出来。” 颂寻要急死了,现在难道不应该是救人要紧吗,治罪什么时候不可以。 科瑟帝国并不兴起游泳这项运动,贵族们视下水为失仪,底下人也跟风认为,会水之人不多。 颂寻顾不得其它,一把推开拽住他的马伦,挤进了岸边只顾着惊呼的人群里,跃入水面。 这时候的赫特已经被湖面淹过头顶,挣扎着浮沉。 颂寻双臂划过水流,一把将他拽入怀中。 惊慌之下的赫特双手紧紧勒住颂寻的腰身,脸死死埋进他胸口。 怕他因为紧张挣扎,颂寻凑近赫特耳边,轻声安抚。 “没事了,放轻松。” 颂寻水性称不上好,下水救人最大的难度出在溺水之人身上,越是挣扎慌乱,影响施救人的行动,难度便更大。 好在赫特很乖,只是将冰凉的脸贴在他怀里,并没有乱动。 颂寻很快将他带到岸上。 赫特脸色惨白,不住地呛咳着。 颂寻被他两只手紧紧抱着,离不开身,只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这时寻来的会水侍从才姗姗来迟。 伊莎贝尔松了口气,朝颂寻道:“你做的很好,赶紧带赫特回房间休息。“ 她又朝侍从吩咐:“还不传唤医官过去。” 颂寻现在觉得伊莎贝尔并不如表面那般真心喜欢赫特,否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追究比彻,而是该关心赫特的安危。 他抱起地上的赫特,带着他离开人群,朝着房间的方向走去。 夜晚的小路安静昏暗,颂寻能感觉到怀里的赫特逐渐放松下来。 于是问道:“为什么要让自己落水?” 怀中的人身体紧绷了瞬。 颂寻一直关注着赫特,自然不会遗漏任何细节。 比彻确实推了赫特,但他亲眼看见赫特很快稳住了身形,按理他不应该会摔下半米外的湖里。 赫特沉默抬头:“阿诺,你只是个机器人。” 他脸上的神情平静,压根不像是刚落水受到惊吓的样子。 这不该是一个七岁小孩该有的反应。 颂寻知道他不愿意说。 因为是机器人,所以不需要知道太多。 他不再询问,只是心里的谜团却越滚越大,身处一团迷雾之中。 颂寻将赫特带回了房间,为他准备了更换的干净衣服。 但不好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赫特生病了。 颂寻守在床前,手心还没贴近就感受到了热意。 额头一片滚烫。 再烧下去脑袋都要烧坏了。 颂寻接了冷水,拿毛巾浸了水敷在他额头。 昏睡中和赫特小小的眉心紧蹙着,嘴角微微抿起,看起来很委屈的样子。 透着平常没有的脆弱。 颂寻戳了下他脸蛋:“自作自受。” 伊莎贝尔吩咐的医官迟迟没来,他起身准备过去催促。 手指却被一只小手抓住不放。 赫特紧抿的唇微张,呓语了几声。颂寻低下头,听见了小孩可怜巴巴的声音。 “不要……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不要走……” 颂寻声音轻缓:“不走,很快回来。” 也不知道听见没有,赫特的手依旧没有放开,骨节泛白。 颂寻叹了口气,只能强行掰开。 “不要走……”赫特紧皱着眉,委屈地掉了两颗金豆子。 怎么生病就这么粘人了,颂寻替他擦掉眼角的泪水,心想明天赫特要是还记得自己掉眼泪的事,以他的性子不会毁尸灭迹吧。 “我很快回来,你乖乖的。”颂寻轻哄了句,不再耽搁,出门朝医馆那边赶去。 宫里的侍从都聚集在宴会厅收拾去了,路上连个人都没看到。 颂寻对宫里的路线不太熟悉,也问不到人,只能四处摸索,好不容易听见点人声,连忙快步过去准备问个路。 随着距离越近,事情却逐渐不对劲起来了。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是伊莎贝尔。 颂寻骤然停下脚步,将自己隐藏在茂密的绿植后。 无人的宫殿走廊上,伊莎贝尔满脸怒容:“比彻那个蠢货,尽坏我事。” 全身围着黑色披风,看不见面容的男人道:“陛下再寻机会就行。” “真有你说的那般简单就好了,赫特几次三番在王宫内出事,只会引人猜忌。” “叫那些人撤了吧。” 短短两句话,包含着的却是惊涛骇浪。 颂寻一瞬间遍体生寒。 ——伊莎贝尔想要对赫特下手。 可是为什么呢,赫特只是个孩子,值得这位高高在上的女王陛下精心算计。 宫殿下的两人对话还在继续,男人的声音同样透着股熟悉感。 “陛下也不必太过忧心,赫特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在我看来,他对您造不成任何威胁。” 伊莎贝尔并未掉以轻心:“埃奇沃斯,不要忘记吉本的话。” “是。”男人忙点头称是。 “你给我盯紧他。”伊莎贝尔语气阴狠,“他最好一直这样不学无术下去。” 两人交谈间共同进入殿内。 颂寻趁机离开,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 伊莎贝尔口中出现的两个人名,吉本他不认识,但埃奇沃斯这个名字曾经出现过赫特口中。 那是管家的名字。 一直围绕的谜团终是破开一条裂缝,窥见内里一角。 赫特所有怪异的行为有了解释。 他早就察觉了一切,突然的性情大变是迷惑外界的护身符,自讨苦吃的落水是为了保命。 所剩唯一亲近的人却是想要他的命。 从前颂寻一直认为这个世界的变故是赫特,可这一刻,他才明白,问题点究竟出在谁身上。 伊莎贝尔,她才是导致这个世界剧情混乱的根本。 那萨里夫妇呢,他们是死亡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颂寻越是深想心底便越是发沉。 第164章 宝宝机器人7 颂寻一路恍惚误打误撞进了医馆,说明赫特生病需要人过去。 每个人都在忙自己手上的事,一位年长的医官抽着缝隙敷衍道:“你先在这等一下。” 别的能等,生病这事怎么等。 颂寻连着催了两遍,见没人理会转身就走:“既然请不动你们,那我直接找陛下去好了。” 年长的医官连忙放下手上的活,上前拉住他。 “那点事哪用劳烦陛下,我跟你去就是了。” 虽然伊莎贝尔不安好心,但起码明面上对赫特十分宠爱,在人前,借她的名号还是挺好用的,但也说不准医官的延误就是她背地里使的绊子。 毕竟她可是巴不得赫特出事。 颂寻带着医官赶回去时,赫特已经烧得脸色通红,连呼吸都是烫的。 叫也叫不醒。 好在这个世界医疗技术发达,一瓶药水下去,不到十分钟就见了效,少受了许多罪。 赫特悠悠转醒。 那医官也是个面上功夫的,面对赫特完全变了个态度。 躬着腰道:“陛下十分担心您的身体,特意吩咐我前来照看。” 颂寻看见他就觉得晦气,特意挡在床前,给赫特倒水:“你出了很多汗,先喝点水。” 后头的医官被忽略了个彻底,讪讪转身离开。 赫特身体还是有些虚弱,颂寻扶了他一把,索性直接将杯子递在他嘴边,喂他喝。 杯子倒急了点,赫特被呛到咳嗽。 颂寻手忙脚乱挪开杯子,绝不认为是自己业务不熟练的原因,轻拍着他的脊背道:“这么急干嘛,你慢点喝。” 赫特看了眼他面不改色的表情,没有说话。 “身体感觉怎么样了?”颂寻怕那老头医治不用心。 赫特摇头,不太愿意说话,嗓子有点哑:“我想回去。” 他用的是回去,而不是回家,相比王宫,埃德蒙府邸何尝不是另一个被监视的牢笼,只是对于赫特而言,那里相对于要放松熟悉那么一些。 就连王室学院一样也是受到监控的地方。 可以说,整个图布西的内城都在王室的眼线之下。 赫特也才七岁呀,却已经在学着如何于危机四伏的群狼中生存,每天带着面具的活着,将过去的自己封印。 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太残酷了。 颂寻眼中神色柔软,对赫特有种说不出的心疼:“好,那就回去。” 赫特搭在被子上的手不自然缠绕在一起:“你怎么不像以前一样叫我了。” 他声音小嗓子又哑,颂寻费解地听清,没反应过来:“什么?” 赫特嘴角向下耷拉,好像方才那句话已经废了他的大劲,不肯再张口了。 看着小孩拧巴的样子,颂寻稍一思忖,明白了过来,笑了:“赫特宝宝,以后有什么事可不可以直说,要知道我们机器人的脑子可没有你们人类那么灵活。” 赫特意识到自己被取笑了,阿诺总是会做出许多不符合机器人的行为。 但……他觉得很好。 赫特不想阿诺是个只凭借指令活着的机器人。 所以他允许阿诺有时的以下犯上。 隔天一早。 颂寻代赫特朝伊莎贝尔辞别,特意说明赫特受到惊吓,想要回家休养,伊莎贝尔也不好再挽留,赏赐了很多珍贵药物给赫特。 并且下令将比彻禁足家中半月,褫夺其父霍恩比伯爵爵位,也算是给赫特的交代。 表面上,这个惩罚已经够重了。 但哥达家族本就背靠王室,就算没了爵位,又有谁敢越了他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重新立了起来。 至于比彻,这个禁足更是无关痛痒。 悬浮飞艇不能进入王宫内部,派来接人的司机等在外面。 这个时候的赫特已经完全痊愈,却依旧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让颂寻抱着他一路出了王宫,被风一吹便像是承受不住般,捂着嘴剧烈咳嗽,看样子病得还很严重。 颂寻嘴角抽了抽,心想赫特这小屁孩鬼机灵的。 他这么一出无非是做给外人看,就差直接举着个喇叭喊:是哥达家族把我害成这样的,快来评评理呀。 反正无论是不是比彻把他推下水的,这锅都背严实了。 况且这还是在王宫内出的事,哥达家族又是和王室有姻亲关系,容易让人产生遐想。 短时间内,伊莎贝尔不会再对赫特下手。 刚下飞艇,管家便满脸心疼地赶了过来,伸手想要从颂寻手中接过赫特。 “少爷您总算是回来了,可急死我了,医官已经在屋内候着,我叫他们给您看看。” 赫特趴在颂寻肩上,装模作样地揉着头:“不用了,我需要休息,叫阿诺抱我上去就行。” 管家眸光沉了一分,很快掩盖过去,关切道:“那您赶紧先休息,阿诺,照顾好少爷。” “是。”颂寻应了声,抱着赫特上楼。 这一大一小都是演技派,管家藏得够深,暗地里恨不得赫特去死,明面上却是比谁都关心赫特。 埃德蒙家族也没亏待过他,到最后却养出了个白眼狼,联合外人要置赫特于死地。 心可真黑。 房门一关,赫特瞬间活蹦乱跳,叫颂寻将窗户拉上。 蹲下把柜子底下的积木搬了出来,哗啦啦全倒一地,往地上双腿一盘坐下,朝着颂寻招手。 “你陪我玩。” 比起幼稚的积木,颂寻更想玩手环,不过谁叫赫特是他雇主,手环也是对方给的,陪玩一下这种小要求还是要满足一下的。 看的出来,出了王宫的赫特要放松很多,专心搭积木的模样让颂寻想到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同样的场景,但已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赫特身上的束缚和压抑减轻了不少,难得有了些孩子气的时候。 颂寻之前是旁观者,而现在,他变成了参与的那一个。 晚上,赫特房间内被搬进了一张床,拼搭在了中间的大床旁边。 好好的房间布局被硬是加进来的床破坏了个彻底。 颂寻对着床发呆,赫特试着在新床上坐了下,对柔软度还算满意:“我现在是病人,需要有人陪护。” 颂寻没看出哪来的病人。 “做戏得做全套。”赫特补充说明。 颂寻无言。 赫特这一病就病了十天,连上学都给耽搁了过去。 这十天里,颂寻在古堡里的位置得到了显着提高,被吩咐干活这种情况再也撞不见不说,来往路过居然还会被主动打招呼,得个尊称。 除了管家,现在都知道他是赫特身边最亲近的人,轻易不能得罪。 尽管那只是个机器人。 人比人比不过,临到头还要被个机器人压在头上,一时也是心情复杂,甭管心里怎么想,面对颂寻时,都得恭恭敬敬。 “要不说,人就得信命,就算是机器人又怎么了,被看重就是比我们这些人都金贵。” 给花浇水的男佣撇了撇嘴:“我看不止我们,再这样下去,管家的位置也要不保了。” “也是,最近少爷都很少传召管家过去,看起来好像是不如从前亲近。” 一声咳嗽响起,路过的女佣使了个眼色给两人,严肃道:“好好干活,多什么嘴。” 两人往后一瞥,都吓了一跳。 无声无息的,管家就站在他们身后,将刚才的聊天听了个全。 就在两人准备道歉认错时,管家却转身走了,一句话也没说,没有责怪,没有惩罚。 拿着水壶的男佣搓了搓肩膀:“我怎么觉得管家刚才的眼神那么恐怖呢。” 阴森森的,看着骇人。 “快别说了,赶紧干活。” —— 赫特提前一天朝学校销了假,明早就得上学去。 颂寻正在楼下给赫特收拾要用的东西,就听见有人叫他,说是管家有事吩咐,叫他过去一趟。 颂寻放下东西跟了过去,认为又是和上次一样,嘱咐他照顾好赫特这类的话。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传话的人将他带到了一个房间前。 有什么话还需要在房间里说,大门紧闭着? 见他半天没动,传话的人催促道:“管家就在里面,你进去呀。” 颂寻没有推门:“少爷还有别的事吩咐我,我先处理完再来。” 还没挪步,房门啪地被推开,一屋子数是十人围绕住了他,是被调集过来的卫队。 负责贵族领主安全的卫队个个生的人高马大,颂寻可不是什么战斗型机器人,没有任何傍身的武器,在他们面前就是个渣渣。 颂寻摆出疑惑不解的模样看向从房间出来的管家。 “您有事吩咐我?不需要这么多人。” 管家盯着他的目光阴冷:“阿诺,进王宫前我叫你照顾好少爷,你就是这样照顾的?害的少爷受了如此大的罪。” “少爷是被比彻推下水的。” “你要是看好少爷,能出这事?我带你回来的目的是能照顾好少爷,既然你做不到,那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管家一声令下:“给我把他压下去。” 他要的根本就不是解释,不管过程结果如何,他的目的都是要除掉颂寻。 赫特能信服和依赖的人只能是他,或者说,只能是伊莎贝尔身边的人,他们不会允许赫特脱离掌控。 而颂寻,对赫特的影响已经将要超过管家。 这种情况是不被允许发生的。 颂寻被两个人压住肩膀,朝着古堡的后门走去。 这个位置偏僻,距离赫特二楼房间的位置一左一右岔开,闹出的动静压根不会被察觉。 悬浮飞艇悬停在后门外,他被左右扣在座椅中间,对面还在上人。 飞艇门缓缓合上,朝着未知的方向飞驰而去。 颂寻苦笑,其实也不用这么多人戒备地盯着,他总不可能从半空中跳下去吧。 管家并没有随从,颂寻猜测着自己会被送到哪。 直到飞艇停留在一个圆盘形的建筑面前。 那是他第一次被管家带出来的地方,制造生产机器人的总部。 是要把他退回去?是不是有点太好心了,单这样也不用闹出这么大动静吧。 颂寻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留神寻找逃生的机会,可惜那几个卫队看他看的极紧,杜绝了任何钻空子的可能。 他最后被移交到了里面,几个负责人朝卫队点头,将颂寻接手。 直到手上被印下一个鲜红的‘待销毁’字样,颂寻终于明白管家的意图,够狠。 颂寻被关进了一间全是印着相同标记的机器人空间里,像是个厂房,有大型机器的轰鸣声。 里面的机器人都是老旧的残次品,唯独颂寻这个最显眼的异类。 他往后退了两步,不小心把边上的机器人手臂撞散架了。 未曾经过升级的厚重机械音响彻整个空间。 “你弄掉我手臂了,好疼呀,你弄掉我手臂了,好疼呀。” 颂寻一阵头皮发麻,朝着空间的最角落挤去。 下一刻,唯一的一扇铁门被打开,三个工作人员走了进来,随手摔上了门。 他们熟练地给每个机器人关机,相互之间并不交流。 应该是对机器人只听从指令,不会违背人类的创造天性所放松警惕,那扇铁门只是带拢,并没有上锁。 借助前面机器人的抵挡,颂寻沿着墙边不断朝铁门靠近。 就在即将摸到门口时,铁门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一下连着进来五个男人。 “听说这批里面有个被埃德蒙家族退回来的。” “这才几个月,当时那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那有什么,人家也不差钱,好像说是智能体失控,有自主决策的危险。” “这怎么可能?简直天方夜谭。” 颂寻距离几人仅仅几步距离,冷汗都要下来了。 他垂头闭眼,双臂自然下摆,伪造成已关机的现象。 “行了行了,干活。” 颂寻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 说话的鼻息洒在脸上。 “哟,这不就是了嘛。”那人似乎在仔细端详,语气中透着可惜,“白瞎了。” 那人没发现什么,逐渐朝着别的机器人走去。 颂寻睁眼看着几人的双腿朝里面远离,立即从铁门处飞奔而出。 开门声惊动了几人,纷纷朝着门口看去。 “刚刚有谁出去了?” “都在这,没人出去呀。” 其中一人四处扫视了圈,一拍脑袋:“刚才站在门口的机器人呢?” “好像不见了。” 话音落下,几人面面相觑,顿时脸色大变。 “还不赶紧追呀!” 第165章 宝宝机器人8 机器人总部建筑面积巨大,内部是来来往往交错的职员,却又保持着安静。 颂寻放缓脚步,改成正常行走。 被印上盖章的右手缩进袖口中。 他的外形和人类无异,自如地在总部内穿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每个人都在关注自己手上的工作。 颂寻按照过来时的记忆往回走,眼见就要迈入出口大厅时。 ——无数道短信接收铃声同时响起。 颂寻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面,拿着文件袋的男人低头查阅消息,一抬头便遇见迎面走来的颂寻,不确定地对比手环上的照片,双眼一瞪,指着快步插肩而过的颂寻大喊。 “抓住他,他是窜逃的待销毁机器人——” 一瞬间,整层人躁动起来。 颂寻飞奔向出口处,可还是慢了一步,外头的守卫一窝蜂地拦在了大门前,组成一道坚固的人墙。 不断有人从四处涌来,出手将颂寻压制在中间。 很快,销毁处的人赶了过来,重新将出逃的机器人逮住。 那人掐住颂寻的脸,喘着粗气道:“挺能跑呀。” 有人催促:“赶紧给他关机,别再出事了。” 几人都觉得有些邪乎,一个机器人竟然能够蒙骗他们,还差点让他跑了。 “行。”掐着颂寻脸的男人点头,手伸向颂寻耳后,按下了关机键。 埃德蒙府邸。 赫特在床上左右翻身,一直不见阿诺回来,有些耍小脾气地大喊。 “你去哪了?还不回来,阿诺——阿诺——” 半晌过去,房间内依旧没人进来。 以往只要他叫一声,或是生气,阿诺就会准时出现,脸上带着拿他没办法,纵容温柔的神色。 好像永远、永远都在他身边,不会离开。 莫名的,赫特心里涌上不安,难言的心悸席卷了全身。 他没顾的上穿鞋,飞快跑出房间。 赫特下楼将所有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没有看到阿诺的身影。 “阿诺人呢?”他随手拉住了一个行色匆匆的佣人。 佣人身体颤了一下,低声道:“我不知道,少爷。” 赫特放开他,拉住另一个人。被拽住的人脸上闪过畏惧,面对赫特的询问闭口不言。 “我叫你说话!” 他陡然加大的怒斥将两人吓得脸色发白,支支吾吾道:“我们真的不知道,少爷。” 赫特转身就走,目标明确朝着管家房间方向。 临近傍晚,狭长的走道早已亮起灯火,可赫特只觉得前路一片漆黑,四面的寒意无时无刻不在围绕着他。 半道,他撞见了正朝外走来的管家。 “少爷怎么到这边来了?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管家弯下腰,“您还光着脚,佣人住的地方污浊脏乱,我抱您出去。” 赫特一把挥开他的手:“阿诺去哪了?” 清脆的拍打声在狭窄的走道响起。 管家也不在意,他站起身,要比赫特高出太多,对眼盯着他的赫特道:“您说阿诺?他已经被我送走了。” “你把他送哪去了?” 赫特死死盯着管家,清晰听见自己话里的微颤,有牙齿互相碰撞的声响。 “阿诺没能照顾好您,留在这里也是多余。”管家避而不答。 “我说。”赫特一字一顿地重复,那双碧色的眼睛泛红,透着狠意,“你把他送哪了。” 某一个短暂的瞬间,管家从他身上看到了萨里元帅的影子。 埃德蒙家族的人生来血液中流淌的便是骁勇好战的硝烟,他们是赤色战场中锋锐的利剑,而不是待在摇篮里乖乖喝奶的金贵少爷。 管家眼中闪过沉色,回答道:“我将他送到了他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 赫特很快有了答案,转身离开,手臂被一只大手握住,管家的声音从后面冷幽幽传来。 “算算时间,他现在已经被销毁了。” 一句话,赫特身体僵硬住。 觉得耳边的声音透着虚假的幻象,他迫切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可管家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一个字仿佛都拉拽着血肉,猩红一片。 “他大脑内的控制器会被全部拆除,包括传感器和所有重要零件,可能会用作其它机器装置上,也可能当作废弃垃圾处理。” 人类消失在这个世上用死亡概括,而机器人则是用更为冰冷的销毁替代,最后被人不以为然地称作一具废弃垃圾。 赫特想捂住自己的耳朵,身体发出不愿承受的轰鸣声,可管家的每个字却无比清晰地印刻进了脑子里。 这一刻,他的恨意再也抑制不住,他恨背叛家族的埃奇沃斯,恨那高高在上自私虚伪的伊莎贝尔。 更恨这样弱小的自己,只能一次次目睹自己在乎的人离开,要护的人护不住,想守的人也守不了。 赫特眼中浮现扩张的血丝,情绪被逼至极端,仅剩一丝微弱的理智撑着。 “放开我。” 管家:“您现在过去也没用,连他的残渣也不一定能寻到,您要是实在喜欢机器人,明天我再给您带回来一个。” 管家的话彻底激怒赫特。 他要的是阿诺,不是机器人,不是随便的一个机器人—— 赫特的突然挣扎令管家猝不及防,但成人的力量终究不是一个小孩可以违背的。 “明天还要上学,少爷还是早点——嘶。”管家猛地松手,虎口被一道深深的牙印覆盖,几欲贯穿。 他死死皱着眉:“您这样实在太失礼了,不符合贵族的身份。” 赫特充耳不闻,急切朝着走道里面跑去,拍向右侧房门。 里面很快出来了个男人,是专门负责接送赫特的司机。 “去机器人制造总部,现在就走。” 他语气紧绷地下达命令。 司机第二次被他催得来不及换下睡衣:“我这就来。” 皮鞋敲击地面声缓缓靠近,管家扬声道:“现在天这么暗,少爷出了事你负责吗?” 他又看向赫特,语重心长道: “您不要怪我多管闲事,元帅和夫人最后一次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好您,我也是为了少爷好。” 司机的脚步顿住,看向管家和赫特,一时左右为难起来,最终咬咬牙对赫特道:“少爷,管家说的对,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做吧。” 就算是萨里夫妇在世时,古堡的事也是全权交由管家管理,底下人长期处于他的权威中,养成了万事听从的惯性。 在赫特入学的这段时间,古堡一切事宜更是由管家一人全权负责。 赫特后退两步,眼睛死死盯着管家,像是要将他的模样一寸寸刻入脑中。 转身朝着走道外跑去。 司机被赫特眼中刚才的狠意惊住,愣愣地转头看向管家,却见他面色平静:“还不过去将少爷带回来。” 山野间,唯有屹立在中间的古堡透着亮光。 赫特在漆黑一片的树影婆娑中穿行奔跑,泛着冷寒的风从脸上、耳边针扎般地拂过。 身体的感知好似消失,他只嫌自己跑的太慢,要是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好了。 阿诺一点也不笨,他肯定不会和别的机器人一样那么轻易被销毁,他会等自己的。 身后有数道脚步声靠近,有人追了过来。 “少爷,您快回来吧。” “这么晚了,外面太危险了。” “少爷,管家说……” 各种声音在耳边响起,赫特脑中刺痛涣散,他蓦地转身,朝身后低吼:“滚——” 追赶的人一时都停住了脚步,他们听从管家吩咐,但同样畏惧赫特。 耳边杂乱的声音消失,赫特继续朝山下赶路。 他将每个步子都跨的很大,好像这样就能将管家的话丢在风里,就能赶上时间,就能追上奇迹。 盘旋的山路实在太花费时间。 赫特选择沿着直线,从护栏下钻过,扶着树干在陡峭的山坡上行走。 不断越过一个又一个仿佛没完没了的斜坡。 呼吸像是掺着沙砾摩擦出血沫,双脚在不平的路上硌出伤痕。 裸露出的脸和手也被四处蔓延的树枝刮蹭。 山间的温度很低,穿着睡衣的赫特脸色发白,在又一道护栏边时摔倒在地。 他急促地喘息着,扶着护栏站起身,却因为力竭再次摔倒在地。 果然呀,还是那么软弱,所以身边的人才会一个一个离他远去。 赫特空洞地盯着自己脏乎乎,泛着血痕的双脚,同样是这样的一个夜晚,阿诺在他面前蹲下。 成年男性宽厚的肩膀,稳健的步伐,像是将他护在摇篮里。 那是赫特久违的感到安全和放松的一次。 其实在第一次见到阿诺时,他心里便没由来涌起一阵喜欢,想贴近他。 只是赫特厌恶一切管家带来的东西和人,他堤防抗拒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神经紧绷的草木皆兵。 无论是谁,他那时都是抵御的状态。 长期处于紧绷中的弦迟早会有断裂的一天,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在此时朝着赫特奔涌,压得人喘不过气。 极端的想法也随之浮现。 赫特抬头,直直望着一个方向。 那是他父母战死的地方。 庞德星人打过来了又如何,最好将整个科瑟帝国击碎殆尽,让鲜血血洗这座污浊的地域。 整天算计来算计去实在太无趣了,没劲,实在没劲…… 一起消失好了…… 寂静的山林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带着自毁的冲击波影响。 最先感应到的危险气息的雀鸟被惊飞,逃窜般地盘旋在树丛上空,吱呀鸣叫。 超脱于无数时空之外,备受关注的虚空大屏中,一道红点正在如预期般逐渐扩散,仿若四碎的瓦砾分解。 底下的进度值不断攀升,在即将到达完成度时,刹那静止不前。 片刻后,飞速倒退回安全值。 躁动而寂静的山林公路中,一道温和的声音如扎破天光出现。 “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赫特宝宝。” 倚靠栏杆而坐的赫特眼中浓稠的暗色停滞,最后渐渐淡去。 他缓慢而僵硬抬头,像是害怕那只是一道幻听,透着些小心翼翼和不知所措。 向下倾斜的公路上,一道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浮现,那双温和沉静的眼睛不太赞同地看向自己,像是在责怪他将自己弄成这般乱糟糟的模样。 赫特的身体反应全部罢工,只能死死注视着那道身影,生怕在眼前消失。 身影朝着他靠近,最后弯下腰,用手拍了拍他脑袋,动作不够恭敬,但却让赫特感到真实,理智恢复运转。 真的是阿诺,他没死,他回来了。 赫特久久抬着头,感受到脸上有水痕滑落,心里的所有怨恨倒退。 他劫后余生般,紧紧抱住了阿诺弯下的腰身,小小的身板急促地一抽一抽着。 他在面对管家和得知一切时没哭,面对佣人的阻拦时没哭,一路艰难的下山没哭。 却在见到阿诺时,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出声。 “我以为……你死了……不在了……” “再也……见不到了……” 颂寻安抚地轻拍他的脊背,哄着人道:“我哪有那么容易死,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是吗?”996拆台,“也不知道是谁差点就要挂了,在这说大话。” 颂寻讪讪恭维:“那不是还有你吗,出现的太及时了,以后你是我哥。” 996呵了一声,没说话。 这事的确是996帮了大忙,被按下关机键的那刻,颂寻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料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他惊奇地发现身体依旧受自己掌控。 996冒出的一句混的真惨将颂寻于绝望之境拉了出来。 那些人认为万无一失,都散开放松了警惕,颂寻便是趁着机会从里面逃出来的。 手环里有连接着赫特的账户,让他不至于没钱乘坐飞艇苦哈哈走回来,却没想到半道遇到了个苦哈哈的赫特。 颂寻将赫特抱起,感受到他冰凉的身体,忍不住说教道:“你傻呀,不穿件衣服就这样跑出来。” 他头一低,继续皱眉:“还不穿鞋。” 赫特趴在他肩颈处,逐渐平息过激的情绪,脸蛋紧贴着颂寻,一双手也牢牢圈在他脖子上。 声音还有些哽咽:“我太害怕了,对不起。” 还是第一次从赫特口中听到道歉和服软的话,他缓步朝着山上走去,将小孩半裹进衣服中。 “害怕什么,这不都好好的?” 第166章 宝宝机器人9 那条在赫特感觉无比艰辛,好像怎么也走不完的路,在颂寻沉稳的步伐中,好似一下缩短,再没了来时的黝黯漫长。 连风也变得和缓,月光洁白,树影摇曳。 两道合在一起的影子在路面拉出了一道长线。 996声音中隐藏着一丝复杂,语带忠告:“宿主不应该在任务目标身上投入太多感情。” 颂寻搭在赫特背上的手一顿,打哈哈道:“他只是个孩子,哄一哄不过分吧。” “颂寻。”996第一次称呼他的名字,听到这个称呼的颂寻一阵恍惚,数不清多少日子,没人这样唤过他了。 “这个世界存在错乱情况,我给你申请了调离,换个世界吧。” 颂寻眼中闪过惊愕,原本平稳的脚步也被这猝不及防的话打乱。 赫特似是感应到什么,圈着颂寻脖子的手更紧了一分,在他怀中抬起头,脸上是深浅不一的几道划痕。 眼中的紧张不加掩饰:“阿诺以后都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颂寻垂眼看他,眼中夹杂自己所不知道的诸多情绪,羁绊而厚重:“好。” 996气恼:“你从前很听我的话。”这才离开了多久。 在历届的宿主中,颂寻一直是那个最听话,最好掌控的那个,这也是996选择他最初的原因。 “我既然已经参与进来,就应该有始有终。”颂寻抿了抿唇,“否则那对赫特太残忍了。” 他打起精神:“再说执行任务哪有不出意外,一帆风顺的?来都来了。” 颂寻不否认自己有些道德泛滥了,但他的心从最初就偏离了自己的预设。 似乎从第一次见面,他心里对赫特就是存在微妙的好感,所以总是忍不住心疼和纵容。 对于赫特,颂寻没办法只是将他当作一个简单的任务目标。 996可能是被他气到了,不再说话。 颂寻手里还抱着个恨不得死劲塞他怀里的小团子,轻叹了口气。 古堡门前,跟丢了赫特的一众佣人正在听训。 管家厉色:“养你们干什么吃的,跟个孩子也能跟丢,少爷要是出事你们谁也别想脱责,都给我领罚去。” 一众人被训的不敢发出声音,寂静中,靠近最外侧的佣人忽然惊呼:“少爷回来了!还……还有阿诺。” 管家一愣,在看见完好无损的颂寻抱着赫特进来时,眼中闪过错愕。 反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上前。 强忍住盘问颂寻为什么会回来,脸上摆出关切的神情,朝赫特道:“少爷以后不能再这样乱跑了,您可急死我了。” 赫特将窝在颂寻脖子上的脑袋抬起,突然开口:“我饿了。” 管家立即朝着佣人吩咐:“还不上餐?” “管家这么关心我的话,不应该亲自服侍吗?” 对着赫特接近冰点的碧蓝眼睛,管家自如地应下:“我这就去给您准备。” 表面上看,两人依旧维系着和平。 回想起赫特今天被气到眼睛发红的画面,众人以为他会大闹一场,最后却是风平浪静。 颂寻将赫特放到餐椅上,直觉他要搞事情,觉得不保险。 低声道:“还是上楼吃吧。” 赫特摇头:“不要,我就在这吃。” 管家在这时端上晚餐,见赫特不动,便靠近为他切割肉脯。 场上气氛莫名压抑,底下人纷纷自危,眼睛也不敢乱晃,却听见餐桌那边传来餐具落地的碎裂声,将众人惊得一激灵。 抬头望去,无不抽了口凉气。 管家手持餐刀,眼中同样是一片愕然。 餐椅上,赫特一手捂住手背,有鲜红的血液从指缝中溢出,滴在洁白的餐布之上,扎眼醒目。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颂寻皱眉,第一时间寻找药箱。 管家维持着一手拿餐刀的姿势站在原处:“您要是还生气直接责罚我就行,怎么能任性弄伤自己?我今天做的一切都是为了……” “弄伤自己的主人,应该受到什么责罚?”赫特打断了他。 管家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在赫特的目视下,声音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 “鞭刑二十。” 赫特后背靠在椅子上:“那还等什么。” 管家迟迟没有动作,眼中透着丝丝缕缕的阴冷。 “还是说,你对这个刑罚的制定不满。”赫特无所畏惧地和他对视。 科瑟是个极重上下阶级和血统的帝国,从开创至今,仆人若使领主受伤,鞭刑二十的刑罚从始至终保留,是第一任君主就定下的规矩。 违背者与挑衅王室权威无异。 管家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如您所愿。” 他走向大门外,停在专门责罚下人的位置。 赫特是知道怎么折辱人的,朝一众人命令道:“你们,一起出去观刑,引以为戒。” 这对半辈子自诩高人一等的管家来说,绝对是赤裸裸的羞辱。 颂寻替发号施令的赫特上药。 伤口不深,上药后很快止住了血,赫特是留有分寸的,但这样的方式他还是不认同。 “上楼去吧。” 赫特从椅子上跳下来,反手拉住他就往院子里跑。 原本给管家用刑的掌鞭人碍于管家的威信,心想着放放水过去,现在赫特一出来,目光还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顿时打消了想法。 黑色的皮鞭高高扬起,伴着破风声重重落下。 “啪啪——” “啪啪——” “啪啪——” 一道道落下的拍打声听的人发颤。 不过三鞭,管家背上的衣服就被抽破,渗出血迹,他咬牙发出闷哼声,身体微缩,低垂的眼里是刻骨的怨恨。 围观的佣人不自觉联想到自己,脸色发白。 颂寻低头看向视线专注的赫特,皱眉:“太晚了,上楼休息去。” 他当然不会对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人不忍,只是面对这样血腥暴力的场面感到生理不适罢了。 颂寻不明白赫特为什么要看的这么认真。 面对催促,赫特不是很情愿,抬头望向颂寻时发现他神色严肃,这才放弃了观刑。 合上房门,颂寻再忍不住:“无论怎么样也不该故意弄伤自己。” 赫特垂着小脑袋靠在他腿边,声音低落:“对不起。” 颂寻以为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刚欣慰一秒,就听赫特继续道:“我现在还没办法动他,但我发誓,迟早有一天我会叫他付出代价。” 小孩眼带凶恶:“将他扒皮抽筋,一刀刀……” 他话还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一巴掌。 颂寻头痛,他知道赫特的意思。 管家是伊莎贝尔的人,如果直接辞退或是处理,会让伊莎贝尔起疑。 赫特可以任性,可以闹事,但唯独不能察觉伊莎贝尔的用心。 但赫特今天还是冲动了,同理,管家是伊莎贝尔的人,因为这事怀恨在心,在伊莎贝尔面前吹吹耳旁风,对赫特的处境更为不利。 但,颂寻最烦心的还是——赫特为什么会透着股黑化反派的气息。 小小年纪不想些心理健康的东西,竟然在这琢磨怎么给人削片。 太不可取了。 不过赫特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捂住脑袋居然还有些委屈:“阿诺为什么要打我。” “打的就是你。”颂寻瞪着他,“脑子里成天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洗澡,睡觉。” 赫特敢怒不敢言,悻悻抱着自己的衣服进了浴室。 等再出来时,颂寻让他坐在床上,给他脸上和脚上的伤口都处理了一遍。 “睡吧。”颂寻将药放回柜子里,一回头发现赫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目不转睛望着自己,见他回头,小孩拍了拍自己床边的位置。 可怜兮兮地小声道:“阿诺能陪我睡觉吗,我害怕。” 刚才想着怎么报复别人的时候怎么不见害怕,颂寻腹诽,却没有拒绝,关了灯躺在了赫特的大床一侧。 下一秒,一团热乎乎的丸子就滚了过来,跟个树袋熊一样牢牢扒在了他身上。 如果颂寻是正常人类的话,迟早要被他勒断气了。 第二天大早,赫特和颂寻重返学院。 学院的生活还是如往常般,早起用餐上课,下课用餐就寝,一成不变。 至于赫特,哦,他在睡觉。 方形的课桌仿佛成了他的催眠物,新的老师和同学一轮轮的替换,他的身边除了一个叫做阿诺的机器人,没人可以越过那道无形的隔墙。 人人都知道赫特喜怒无常,就连老师也不敢干预,始终占据学院考核的末榜位置。 科瑟没有明显的四季交替,始终维持着早春的凉感温度。 颂寻有时会不禁感慨时间的流逝,分秒间如同旋转的罗盘,化作残影悄然无声飞速运行。 又是一年考核季,颂寻背靠树干,在教学楼外等赫特出来。 疯长的树丫如同伞面铺展,泛着暖意的阳光清透洒下。 颂寻舒服地眯了眯眼,突然感到身前落下阴影。 是刚考核完从里面出来的学生。 一头披着卷发的女生唇角上扬,温柔地询问:“你在等赫特吗?” 颂寻点头。 “他应该快出来了,我看见他们考场的老师在收卷。” “可能没那么快了。”随后靠近的男同学晃悠悠地补充,“他和老师吵起来了,监考老师被他气的面红耳赤,恨不得直接喊让他退学回家。” 那小子又惹出什么麻烦来了。 颂寻微微皱眉,朝着两人说了声谢谢,就要往教学楼里面去。 男同学上前追了两步,挠挠头道:“赫特脾气那么差,一点也不好相处,要不你来我家吧,肯定比待在赫特身边好。” 说话的男同学是罗兹上将的小儿子,相比其他人,他的家世对赫特来说称不上畏惧。 虽然赫特在学院的风评不佳,但颂寻的情况却恰恰相反,在这度过的近八年里,大家都逐渐感受到跟在赫特身边的阿诺是个很温柔的机器人。 这座学院中每人都带着不同程度的盛气凌人,攀比、妒忌、恭维在每个角落发生着。 颂寻搭手过被排挤搬重物的同学,俯身给受伤的同学处理过伤口,耐心安慰哭泣的学生,听他讲完经过,就连看到教室的花枯了也会过去浇一下水。 他的善意是平等的,带有温度的。不自觉让人放下戒备,想要靠近。 对待一群小萝卜头们,颂寻总是会以长者的心态帮些小忙,到最后却没想到会受到这么多人的欢迎。 他朝期待望着自己的男同学抱歉道:“不好意思,我还没有换工作的打算。” “好吧,那你什么时候想了一定要来找我。”男同学略显失落。 下一刻,后衣领被人猛地一拽,被大力扯地往后连退几步,差点没直接摔坐在地上。 他抬头一眼,对上居高临下盯着他的少年,气得红了脸:“赫特,你不要太过分!” 十五岁的少年身高猛蹿,在半个月前颂寻的亲手测量下,已经超越了一米八大关,于同龄的学生显得更有优势。 骨节修长的手指攥住男同学的领口,那双碧色的眼睛微微泛着冷绿,不悦地扬眉。 “都开始直接和我抢人了,你说谁过分。” 正是第二性征发育的年龄阶段,赫特的声音带着低沉的暗哑,肩膀有了几近成年男性的宽阔坚实,眉眼轮廓深邃,喉结凸出。 男同学被绷紧的衣领扯得喘不上气,竟然丝毫摆脱不开赫特的压制。 忙求救看向颂寻。 “赫特。”颂寻制止道:“赶紧给我放手。” 赫特冷飕飕看了手底下的男同学一眼,不怎么情愿地放开手。 如果说还有谁能约束住无法无天的赫特,那么第一个首选是他的机器人,阿诺。 这样的认知早已不知不觉达成共识。 男同学弯腰扶着胸口咳嗽,原本挨在颂寻身边的女同学被赫特一个驱逐的眼神吓得远离。 “我考完了,回去吧。” 颂寻跟着赫特并肩离开,没走多远还能听到身后的议论声。 “真是没有半点绅士风度,说他是萨里元帅的儿子都没人信。” “也就是仗着陛下的宠爱,有什么出息。” “下个月统考毕业,就他那样的恐怕连内城的任何一家学院都进不了,还能狂妄到哪去。” “赶紧毕业吧,我不想和他一个学校了。” 第167章 宝宝机器人10 学校宿舍都是两层的小洋房,四人一幢。 不过除了新生开学的一个学期,学校不要求强制住宿,所以这栋楼的只有赫特一个学生居住。 门一合上,颂寻背后就黏黏乎乎粘上了个大号玩偶熊。 赫特已经不是才到他腿高的小朋友了,长胳膊长腿往身上一挤,颂寻连动一下都费劲。 脖子上被赫特刺挠挠的短发扎得慌,颂寻往一侧躲了躲。 却又被赫特跟只粘人的大狗狗一样蹭了过来。 “你为了别人凶我。”赫特声音里带着股委屈的劲,和他刚才在外头欺负人的张扬样简直大相径庭。 颂寻无奈:“我哪凶你了?” “你都不叫我宝宝了,他们都想和我抢你,你不要和他们说话好不好?” 他提出了一大堆的无理要求。 颂寻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你多大了?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尴尬,起开点别老挤着我。” 赫特被推开,眼中闪过不开心:“阿诺,我感觉你没有那么喜欢我了。” “被抱着哄是小孩的特权,你是吗?”颂寻上过多次当后已经不吃这套,低头熟练在手环上输入赫特学号。 考核成绩下一秒弹了出来。 排名八十六。 整个同级的考生也才九十个。 不出意外,又是垫底。 学院的成绩统计每次都出的很快,王室院网上,赫特的名字再次拔得头筹,荣登讨论度第一。 颂寻看完了教室里赫特顶撞老师的全过程。 这个视频炸出一层层的评论。 ——连老师也不尊重的人,以后只会成为帝国的毒瘤。 ——建议学院公平起见,开除赫特。 ——如果萨里元帅看见自己儿子以后是这么个模样,大概都能气得从边境陵墓中爬出来。 赫特在一旁观察颂寻的表情:“是他先用考卷敲我的。” 颂寻:“你不睡觉他能敲你?” 赫特不说话了。 颂寻关闭院网,心里那叫一个愁呀,看见赫特就心里就不顺气。 都开始怀疑原版剧情里那个懂事知理,名动帝国的少年英才是不是虚构出来的。 最初颂寻是真以为赫特所有的任性胡闹是让伊莎贝尔放松警惕的伪装。 结果还真就错怪了。 赫特那小王八蛋就是长歪了,有事是真打击报复,不吃一点亏,内里是个黑芝麻馅的。 颂寻自诩自己也算是五讲四德的新时代好青年,怎么带出来的小孩能跑这么偏。 一想就容易生气,颂寻严肃道:“下个月就是毕业统考了,你有什么打算?” 赫特正色,眼中闪过暗芒:“当然是进战略学院。” 相比他的势在必得,颂寻却不敢松懈:“你得先过了伊莎贝尔那关。” 这些年来赫特从不避讳他,无数个深夜中,赫特背于人后的努力他全看在眼里。 赫特不是个甘居人后的性子,别人若是先他一步,他便要拔头尖暗下里越别人三分。 他当然有能力考进战略学院,但伊莎贝尔怎么可能放心他进去,放任对手成长强大。 在篡改剧情中,赫特并未展露能力,垫底的成绩硬是被伊莎贝尔塞进了内城的帝国艺术学院。 赫特的成绩远达不到留在内城任何一家学院的地步,不过是伊莎贝尔不放心赫特脱离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如果赫特继续隐藏成绩,走向大概率会和剧情中一样,可要是展露锋芒进入战略学院,那么之前的所做的一切都白费。 必定引起伊莎贝尔的忌惮猜疑,后续一切都说不准,情况只会更加凶险。 赫特坐靠在沙发上,从矮桌上随手拿起一个番果扔着玩。 “她会同意的。” 他虽是不着调的模样,却透着稳操胜券的笃定。 赫特眼中升起逐渐无法遏制和遮掩的野心,不断燃烧,只差一个契机,便要汇聚成燎原之象。 战略学院是培育帝国领袖的摇篮,也是最高的起点,他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八年前那个无助的夜晚,来自于他的弱小,所以只能像是可怜虫一般任人轻视踩上一脚,赫特再不允许那样的经历重现。 他伸手将颂寻拉到身边坐下,头靠在颂寻颈脖里。 只有身体的无限贴近,赫特心底的压抑和焦虑才会消散,寻到自己的心安处。 每次考核后,学院都会放假十天。 还没来的回古堡,王宫内的传召就先一步过来了。 看来伊莎贝尔才是最着急关心赫特未来学业的那个。 果然,短暂的几句关怀后,伊莎贝尔直奔主题。 “赫特准备去哪个学院,你身边没个亲人,我总得替你把把关。” 今年五十岁的她脸上俨然染上岁月的痕迹,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层层迭起。 “我要去战略学院。”赫特的声音掷地有声。 颂寻没想到赫特会那么直接,他亲眼看见伊莎贝尔的神情变得警惕戒备。 赫特像是没发现伊莎贝尔的异样,表现出对她的信赖和亲近,理所当然道:“耶茨哥哥就是从战略学院毕业的,我也要和耶茨哥哥一样。” 他透出对耶茨的盲目崇拜,丝毫没有考虑以自己的能力和成绩能不能进入战略学院,和那些只知道攀比借助家里关系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们没有任何区别。 伊莎贝尔眼中的警觉散去,宠溺道:“你想做什么我自然都是支持你的,只不过战略学院训练艰苦,你耶茨哥哥一个学期下来就瘦了不少,我实在舍不得你再受苦。” 说着说着她有些伤感:“你父母只留下你一个血脉,我私心里只想你过的开心快乐,不要出现任何危险和意外。” 伊莎贝尔拉住赫特的手轻拍了拍:“你小时候不是还说喜欢艺术学院,我给你安排进去好不好?” “我不要,那全是女孩子去的地方。”赫特拒绝。 伊莎贝尔:“你听话。” 赫特不说话,没有答应。 这么多年来,这是赫特首次没有顺从伊莎贝尔。 直到出了王宫,也没个彻底的定论。 悬浮飞艇中,赫特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用力擦拭自己的手背,眼中透着嫌憎。 颂寻看不过去他将自己的手擦得通红,沾湿了手帕给他轻轻擦拭,细致地连手指缝也没放过。 “好了,不要再折腾自己了。” 肩膀上一沉,赫特又粘了过来。 赫特如今个子有超过他的架势,却偏偏总改不了随时随地往颂寻身上靠的习惯。 可问题是赫特已经不是当初的体型了。 已经长大到可以独当一面,威风凛凛的头狼,却非要做出副温顺无害的小猫咪模样往人身上又蹭又挤。 颂寻被他拱得只往边上倾斜,都快掉出座位了。 考虑到他心情不怎么好,忍住没说他,只皱眉道:“她没同意。” 赫特靠在他身上,转头声音懒散地吩咐司机:“去战略学院。” 战略学院几乎全年无假,进行封闭管理,这个时间段正是下课的时候,门口却没有学生出入。 颂寻陪着赫特在外面等了等,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看不太出年龄的男人出来了。 他和哨所的守卫说了几句话,接着朝赫特招手。 仅供单人通行的通道闸门被打开。 颂寻被赫特一手牵着,身体紧挨着进了学院。 男人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在最前面,他也不和赫特交流,问一句过来干嘛,只是围绕着整个学院绕了两大圈。 正是中午的休息时间,大批学生赶着去食堂吃饭,自然注意到学校的新面孔。 要说赫特在整个图布西肯定是出名的,谁没听说过他的一两件出格事迹,见到赫特居然出现在他们学校,脸色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颂寻路上听到不好的言论,还有人在偷偷拍照。 男人最后又重新将他们两个带了出去,全程一句话没有,像是完成任务般转身就走。 颂寻大概明白了赫特的意图。 果然,不到两天的时间,一则谣言被传得沸沸扬扬。 ——女王陛下准备将赫特安排进战略学院入学。 此消息一出,瞬间便激起了千层浪,赫特的风评实在不怎么好,战略学院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进的地方,天赋努力缺一不可。 无数人拼命想进却进不去的地方,赫特这个全年成绩倒数的公子哥儿却说进就进去了。 怎么能不引起民愤。 很快有一个匿名网友提供了完整的事实线,将这事板上钉钉的盖棺定论了。 两张图片被放了出来。 分别是赫特进入王宫,和在战略学院中的,且都是同一天。 匿名网友有理有据的分析,点出赫特借助已逝父母的功绩强行要求陛下安排自己进战略学院。 这不就是纯纯的道德绑架嘛。 ——我至今不明白埃德蒙家族优秀的基因中为什么会出现赫特这样的异类。 ——陛下是一位仁慈的君主,可赫特却不知道感恩,反而变本加厉不知悔改。 ——救命,我真的不想和他同处一个学院。 ——他不会以为战略学院和王室学院一个样吧,我敢保证他进来没两天会哭着喊妈妈。 短短两天里,关于赫特就读战略学院的讨论空前激烈,那简直就是恨不得赫特能滚出科瑟帝国,从前还只是不喜,现在直接是天怒民怨了。 全都等着今年战略学院的新生名单出炉。 可见到时候赫特真出现在里面,会引起多大的哗然,说不定还有人会跑到埃德蒙府邸扔菜叶子。 颂寻是真佩服赫特的抗压能力。还有闲情逸致翻阅网上的言论,顺带满意地将那个爆料的匿名帐户给注销了。 干完这些,赫特起身,睡衣也没换,伴着夜色就急匆匆赶到宫里演了出戏。 颂寻等到后半夜才见他回来,赫特绘声绘色给他重现了一遍今天入宫的经过。 “陛下,我不去战略学院了。” 他换了个站位,嘴角拉出一抹笑,抓住了伊莎贝尔的精髓,语气却阴阳怪气,夸张而虚伪。 “我当然是尊重你的想法,不过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 赫特眼角一垂,闷闷不乐:“外面有很多骂我的人。” “还是小孩子心性,会因为外界的一点声音干扰就被影响,赫特呀,我教你些道理,不管做什么坚持自己的决心和目标才是最重要的。” 颂寻实在忍不住,被赫特搞怪的表情逗得大笑,后仰在沙发上身体发颤。 赫特看着沙发上的颂寻,眼中闪着笑意,纵身扑了上去,和颂寻笑闹到一处。 王宫。 男人摘下笼盖全身的披风,快步上前朝着座上的人询问:“陛下答应赫特进入战略学院了?” 伊莎贝尔面朝一幅高挂墙面的人形画像,转身看向男人:“对,埃奇沃斯,我答应他了。” “您不应该答应的,陛下难道忘了吉本的话?”这话在八年前出自伊莎贝尔之口,现在却颠倒了过来,埃奇沃斯语气中透着急躁。 伊莎贝尔严肃:“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最近太性急了,这会丢失对事情客观准确的判断。” 埃奇沃斯立即低下头。 “你是除我外唯一知道埃德蒙家族命盘的人,也应当了解我最迫切想做什么,我很乐于见到埃德蒙的荣光一寸寸暗淡。” “厌恶听到我的臣民对埃德蒙家族赞誉敬仰,而忘了谁才是他们的君主。” 埃奇沃斯心有不甘:“可赫特终究是个隐患,是埃德蒙家族的血脉。” 伊莎贝尔微微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是赫特身边的人,所以我需要你,埃奇沃斯。必要的话,我希望你能帮到我。” 埃奇沃斯眼中暗色闪过,明白了她的意思,单手贴胸道:“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助陛下,这是我的荣幸。” 伊莎贝尔弯唇一笑,一只手抬起,埃奇沃斯自然搀扶住她。 女人声音低哑:“我不会让你一直这样下去,等到事情结束,我会给你封赏爵位。” “谢陛下,但您知道我真正想要的不是这些。” 伊莎贝尔眼波勾了男人一眼:“我有些累了。” “我扶陛下进去休息。”埃奇沃斯搀扶着她往内室走去,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加快了脚步。 第168章 宝宝机器人11 颂寻躺在床上,以一种十分拘束的姿势抬手,对着手环的投屏收了轮游戏里的大白菜。 这是他新发现的一个冷门小游戏,很无聊,但就是莫名上瘾,为此颂寻还设置了时间,每天到里头种个菜,洒个水。 赫特对此无法理解,但还是提出要将院子里的花铲掉,给他种菜玩。 吓得颂寻连忙拒绝,他可没想给自己找累受。 房门忽然被敲动了两下,佣人兰姆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少爷,早餐需要送上来吗?” 颂寻手肘往后一杵,把赫特敲醒了。 “下楼吃早饭。” 赫特眼睛没睁开,皱眉不愿意起来,两条胳膊一收,将颂寻往自己怀里勒得更紧了,一条腿也不老实,在被子底下挤进了颂寻的膝盖间,将他牢牢圈在自己身下。 颂寻一阵头皮发麻,一手撑着枕头借力想要起来,却被赫特不满地一使劲,重新跌进了他怀里。 恍惚有种被一条大蟒缠绕绞紧的错觉。 自从赫特十岁以后,颂寻便严令拒绝和他再睡一张床上,昨晚因为闹得太晚,再加上赫特一直缠着,心软就答应留下来了。 不过现在很后悔就是了。 兰姆还在外面询问:“少爷,需要我将早餐直接送进来吗。” 颂寻气急地踹了赫特一脚:“说话。” 赫特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很快又重新阖上:“送房间。” 门外的兰姆应了声,脚步离开。 “该起床了。”颂寻被缠着这个姿势一晚上,并不是很舒服。 赫特得寸进尺将下巴搭在颂寻头顶上,蹭了蹭柔软的头发,嘟囔着:“再睡一会吧,一会会。” 他偶尔还是会在颂寻面前暴露出自己孩子气的一面。 每天晚上背地补习功课,好不容易放假可以放松一下,赫特有些犯懒,不愿意起来。 颂寻还是心软了,赫特能真正放松随意的时候实在不多,他是乐于见到赫特如寻常人一般生动有小性子的一面。 “再睡十分钟起来。” “唔。”赫特应了声,刚睡醒的声音透着困倦,压低地像是在撒娇。 颂寻耳朵尖发痒,无可奈何躺平,充当毛绒玩偶被抱着。 没一会,兰姆敲了两下门,端着早餐进入,摆放好后收起餐盘朝里间方向看去,在见到被赫特拉在怀里的颂寻时明显愣了愣。 “少……少爷,早餐给您准备好了。” 赫特闭着眼睛:“出去。” “是。”兰姆有些恍惚地合上门。 少爷亲近阿诺这事整个古堡都知道,自从元帅和夫人不在后,少爷不喜欢有人近距离侍奉,阿诺身为机器人自然而然顶替了这个位置。 兰姆一直没觉得哪里有问题,直到今天才觉得有些反常。 再合心意也不至于让一个机器人上床吧。 沉思的兰姆迎面撞上走来的管家埃奇沃斯。 “少爷吃了早餐吗?”埃奇沃斯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淡淡询问。 兰姆皮笑肉不笑:“不劳您费心,我已经送过去了。” 如果是前几年,他也想不到会有一天敢这样和管家呛话,近些年赫特有意提拔他上来,对此管家没少暗地里给他使过绊子,两人连表面的和气也维持不住了。 埃奇沃斯移开视线,眼中是不屑的轻视,朝着走廊尽头的房间而去。 兰姆轻啐,看不惯他那副姿态。 同样是伺候人的,看不起谁呢。 房间内,颂寻计算着时间,刚准备叫起赫特,房门毫无征兆地开了。 是埃奇沃斯。 他立即感受到,挨着自己的少年身体由放松转变成了紧绷状态。 困倦消失,赫特从床上起身,随手披上睡衣外袍:“以后进来先敲门。” 一直以来,管家能随意进入房间的特许被收回。 埃奇沃斯视线落在下床的颂寻身上,他没错过进门时两人姿态亲密躺在一起的画面。 看来是他漏过了些很重要的琐碎细节了,有趣。 埃奇沃斯微微垂首,遮掩眼中的若有所思:“是,我记住了。” “有什么事?” “外面关于少爷的负面言论是否需要我找人处理?他们这样随意诋毁您,我看的实在生气。”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看上去恨不得亲手处决那些人。 赫特眼底闪过讽意:“你看着办吧。” 舆论这种东西向来是越压反弹越大,埃奇沃斯这个举动代表着谁的意思不用想也知道。 “我这就去处理。” 房门合上。 颂寻担忧:“这样闹的太大了。” 他担心赫特把自己绕进去,重蹈覆辙,真成了人人招骂的过街老鼠,这种局面对赫特非常不利。 最后却是伊莎贝尔得了人心。 赫特身上总有令颂寻羡慕的泰山崩于前的谈笑自若,就算此时也不见忧心。 “舆论是可以控制的东西,从不是一成不变。 假期结束,也意味着毕业统考的最后冲刺。 初级学院的教学内容大多是书面知识,到高级学院后则更多是实操教学,到了十八岁会统一进行全国性的精神力检测。 这一点尤为重要,是不可或缺的关键,直接影响着未来的仕途安排。 就帝国军事基地中的高层,哪个精神力不是a级或往上,贵族中看重血脉,除了身份便是精神力了,高精神力的配偶才能保证生出高精神力的后代。 精神力的高低决定着是否能更好的操控机甲作战,是战略学院教学中最为重要的基础之一。 毕业统考一完,埃德蒙府邸大门紧闭,不理外界纷扰。 颂寻不让赫特过多关注星网上的事,怕影响情绪,结果自己倒是天天盯着上面,给看得心里不舒服起来,最后被赫特给暂时没收了手环。 王室学院的统考成绩登录可查,赫特那鬼见了都发愁的成绩却在一周后出现在了战略学院的新生名录上,那可谓骂声一片。 里面少不了伊莎贝尔的推波助澜,就差把赫特架在外面烤了。 三天后,战略学院入学日。 颂寻切实感受到了赫特不受欢迎的程度,在四面敌视的目光中,他想到了陪赫特在王室学院入学的那天,何其相似,只不过这次要更加严重。 其中也有些老面孔,大概是遗传自己父亲的原故,长大后的比彻依旧偏胖,被肉挤成两条缝的眼睛幸灾乐祸盯着赫特。 “这不是我们赫特少爷嘛,还真是脸皮厚,要我现在都没好意思出来见人了。” 赫特俯身填写入学信息表,头也没抬道:“比起脸皮厚,我自然是比不上你。” 比彻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他是在内涵自己胖,气得撸起袖子就要朝赫特算账,迎面却划过一道流光残影。 耳朵刺辣一痛,他抬手一摸,手指上沾了血。 有抽气声阵阵响起,只见比彻身后的墙壁上,用来填写资料的笔被深深嵌入其中。 那支笔的威力有些过于大了,四面不善的目光缩回去一半。 赫特将资料表交给呆愣住的工作人员,转身看向比彻:“怎么,要打一架?” 比彻退后了两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下不来台,却又不敢和他硬刚。 颂寻摇了摇头,觉得比彻跟小强有的一拼,明明在赫特面前吃过那么多次亏,却依旧不记打非要往上凑。 捂着耳朵的比彻又气又怂,突然转头看向一侧的颂寻:“你也不管管他。” 语气中带着告状的成分。 颂寻被他的举动惊住无语了,这兄弟到底分不分敌我阵营了。 恰在这时,一道冷硬的呵斥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颂寻扭头看去,发现是那天带着他和赫特在学校绕圈的男人。 登记的工作人员立即起身:“索尔教员。” 被称作索尔教员的男人看了眼耳朵受伤的比彻,和身后被笔击穿的墙壁。 视线移到对面的赫特身上,沉声问道:“你做的?” 赫特站姿散漫:“是。” “开学第一天殴打同学,破坏学院公共设施,学分扣除两分。” 战略学院以学分毕业,必须达到及格线六分,还是第一次有人刚入学学分都还没积攒到却先倒欠的。 颂寻一看赫特眼皮往下耷拉的不爽样,就知道他不服气要搞事情,在后头重重拧了把他后腰,不撒手。 赫特刚要张口嘴瞬间闭上,表情奇怪。 索尔双手抱胸,手臂上的肌肉称撑起了黑色的作战服:“不服气?” 颂寻手上拧了个弯。 赫特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服气。” 见此,索尔不再揪着赫特,看向登记的工作人员:“人到齐了吗?” “都在这了。” 闻言索尔面朝众人:“我是你们未来三年的总教员,负责你们机甲实战的训练,现在,我将用上午的时间带你们参观学院,你们只需要听我讲解,不许交头接耳说话。” “听见没有——” 索尔身上有种在战场上经历厮杀的血气,对付这些没经历过任何风吹雨打的小树苗压根不在话下。 一众学生战战兢兢:“听到了老师。” 索尔转身:“都跟上。” 战略学院实行全封闭管理,学生只允许住校,不允许私自出去,开学的前半天按照惯例是熟悉学院建造历史,学生们最后仅存的放松时间。 颂寻也只能在这陪赫特半天,下午正式开课。 赫特脚步放慢落在后面,盯着颂寻满脸委屈:“阿诺好狠的心。” 颂寻不为所动:“你已经够出名了,别再惹事。” “明明是比彻先招惹的我。” 颂寻看到前面的索尔朝这边看了过来,连忙用手碰了下赫特胳膊,本意是提醒他不要讲话。 赫特丝毫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不知道在想什么,喜滋滋一把拉住颂寻的手,在空中幼稚地晃动。 颂寻感到心累。 孩子太粘人了怎么办,算了算了,反正就这半天,先这样吧。 参观的第一站是学院的机甲纪念厅。 寻常生活中能见到机甲的机会几乎没有,所以这也是颂寻第一次看到机甲长什么样子。 第一反应,很酷。 将近两个成年男性的高度,全身是坚固复杂的特殊材质组成,泛着冰冷锐气的冷芒,每个外形关节流畅灵活。 索尔道:“这里的机甲都是最高级别,需要强大的精神力才可以做到操控它们,发挥出本身的能力。” “机甲身上装备着各种先进的武器和防御装置,依靠精神力激发,这个过程精细而复杂,很大一部分取决于你们的精神力等级,达到a级的精神力掌控的过程也会更为快速轻松。” “而现在,你们的身上的精神力已经到了觉醒的时段,绝大多数人将会在十八岁时来到爆发式的顶峰,也是检测出你们精神力等级的最佳时间。” 索尔背着手:“这三年间,我会负责引导你们正确感受精神力,操控机甲。” 颂寻听的认真,一转头却发现赫特不见了。 四处转了一圈,在一架被透明玻璃隔绝的机甲面前找到了人。 这个被单独放置的机甲要比其它机甲更为高大,外形设计精致凌厉,无形中能感受到它身上的力量和强大。 颂寻靠近,看到了角落的标识。 ——机甲名称:云弓 ——使用者:萨里·埃德蒙。 ——使用权限:精神力达s等级。 这是赫特父亲生前使用的机甲。 萨里夫妇葬身于遥远的边境,给赫特留下的东西和只言片语都很少,见到自己父亲生前的东西,肯定会触景生情。 颂寻没有说话,只是陪着赫特站在这架名为云弓的机甲面前。 赫特目光坚定:“我会拿到云弓的使用权。” 帝国的机甲使用权不属于个人,完全凭借实力分配,距离萨里元帅离世的八年,没有人再拿到过云弓的使用权。 颂寻:“你会的。” 3s级的精神力,没有人会比他更有资格拿到云弓。 赫特眉眼蓦地柔和,肩膀和颂寻的紧挨在一处,脑袋一歪搭在他肩上:“阿诺这么相信我,那我要更加努力,不辜负阿诺的信任才行。” 不远处传来嘈杂声。 “现在我带你们观看萨里……” 听到杂乱不一的脚步声靠近,颂寻立即警觉,一掌抵开赫特的脑袋,往外退了两步,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对上赫特委屈不满的眼神,颂寻皱眉:“你站好点,不要总是没个正行。” 也不想想是为了谁,真要让那些人看到赫特私底下粘粘糊糊的样子,颜面扫地的又不是他。 第169章 宝宝机器人12 索尔对着身后的机甲做出展示的手势,在谈论到这架机甲时语气要更为激扬。 “现在大家看到的机甲名叫云弓,是帝国现今能研制出的最高性能级别的机甲。” “萨里元帅数不清地操控它深入战场,斩杀过的庞德星人超万数,死守在边界线上,为我们换取安宁。” 个个心怀憧憬的学生们听着他的话,不禁生出感触,看着机甲的目光带着敬仰。 八年的时间,萨里元帅的名字被提及的次数逐渐减少,因为一个机甲以及索尔的话,他们才再次忆起萨里元帅的功绩。 不禁有些感伤。 要是萨里元帅还在就好了。 边境近些年频乱,不断传回来的消息实在不乐观,只是为了不引起民众恐慌没有公布罢了,家族中但凡和军事基地扯得上些边,都知道那边情况有多危急。 看完机甲,索尔带着众人来到第二处地方。 近二十厘米厚度的大门打开,一阵冻人的凉寒袭来,冷得人打哆嗦。 排除在星网上,颂寻首次亲眼见到了科瑟帝国一直以来存在巨大威胁的物种。 庞德星人。 被浸泡在液体中佝偻着腰的人形物种全体通黑,被厚厚的外壳包裹,四肢纤长,与机甲同高。 庞德星人拥有人类迄今无法比拟的爆发力和速度,所以才有了机甲的诞生,与之对抗。 据说从人类诞生起,庞德星人便共同生活在同一个星球之上,双方争斗可用资源持续至今,记载中,这座繁荣的帝国土地也曾被庞德星人占据,经历无数战乱,庞德星人被驱逐至边境的荒漠之中。 颂寻从没接触过这样,不免看的认真,没有注意人群往外疏散,再回过神时身边只剩下赫特一人。 为了保证庞德星人的外形不受腐坏,展示厅内的温度极低,寻常人待上半小时就受不了。 身为机器人的颂寻不受影响,可赫特只是普通人类,热量急剧流逝很容易造成失温症状。 颂寻拉起他的手,感受到一片冰凉,有些懊恼:“你怎么不叫我,赶紧出去吧。” 赫特没动,反倒将往外走的颂寻拉了回来,眷恋不舍道:“你多陪我待一会,不要出去。” 中午过后,陪同的人一律要离开学院,这意味着两人要经历有史以来最长时间的分开。 赫特想要变得强大的目标从未改变,唯独想到要分开那么长时间,心里就跟有无数蚂蚁乱窜,心焦地连觉也睡不好。 恨不得阿诺能无限缩小,最好每天兜在心口,走哪带哪。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病了,只有阿诺出现在身边,才能缓解这犹如戒断的症状,从前的赫特也从未想过,自己以后会如此依赖一个人,变得不可自拔情难自已。 被赫特小狗狗般委屈巴巴的眼神攻陷,颂寻说不出重话,抬手拍了拍他头:“等你休学期假的时候再陪你,很快的。” “不要。”赫特闷闷不乐,“你骗人,没有你在时间就会很慢。” 颂寻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先把人劝出去,就听见外面传来大门厚重的闭合声。 他眨了眨眼,扭头看去,大门紧闭,不留一丝余隙。 颂寻立即跑过去,绝望发现大门是上锁状态,根本打不开,于是大力拍打大门,寄托于外面的人还没走。 “里面还有人!” 厚重的大门隔音效果很好,但他还是听到外面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你们……待着吧……不会有……来救……” 这欠扁的声音一听就是比彻。 颂寻瞬间整个人不好了,他回过头,看见正专注盯着自己的赫特,没好气:“这下你想走也走不了了,叫你磨蹭。” 如果不是赫特在报名的时候没控制脾气,和比彻结怨,哪能惹出这事? 想到这颂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特别是对着赫特这丝毫不着急的样子,过去就是一巴掌,赫特脑袋被拍的晃了晃,跟没事人一样。 “那就不走了。” 颂寻不知道他这算是沉着冷静还是心大,不再理会他,低头试着用手环联系外界。 可能是空间密闭做的太好,居然没有信号。 赫特见他眉头紧锁的样子,怅然叹了口气,走向了大门侧边,身上突然一暖,熟悉的外套披在了肩头。 手心被拉住,颂寻将他拉了回来:“你傻呀,别靠制冷机那么近。” 不带任何犹豫,赫特半抬起的手重新放下 “好冷。” 颂寻将人拉到最里面,避免被冷风直吹。 也不知道室内温度设置的有多低,才说几句话的功夫赫特眉头上便凝结了一层转白的雾气。 他四处转了圈,迟疑地看向制冷机位置。 “不行哟,到时候又说破坏公共设施,扣我学分,万一不能正常毕业怎么办。”身后赫特的声音悠悠然传来。 打人的时候不想着学分,现在倒是知道紧张了。 “没事的,等到下午上课发现少了人肯定会找过来。”赫特摊开手:“好冷,阿诺抱抱我。” 颂寻转身折返,靠坐在墙边,身旁的人很快就贴了过来。 机器人的体表温度控制在三十六,不受外界低气温的影响,像是个天然的发热暖宝宝。 赫特手有些不安分。 颂寻颤了下,隔着衣服一把按住他的手:“不许乱动。” “可是我冷。”赫特声音拖得有点长,脸色发白,看上去委屈死了。 颂寻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有时候,他会觉得赫特心思太沉,装了太多事,有时候又觉得他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可以放进来,但是不能乱动。” 赫特喜滋滋应了声,两条胳膊将他紧紧圈住。 “阿诺身上好舒服。”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颂寻莫名有些窘迫:“你不要说话。” 赫特很听话的没有再开口,只是将他抱的更紧了,身上的细胞都透着恋恋不舍,珍惜最后的这点时间。 果然,发现新生少了人后,有人找了过来。 赶在门开之前,颂寻拍了拍赫特。 赫特不是很情愿的起身,瘪着嘴将他拉了起来。 大门打开,索尔看着里面的两人,面色冷淡:“出来。” 他看上去很严肃,颂寻被赫特拉着出去,居然有种直面老师的慌乱感。 “第一天上课就迟到,这节课你不用上了,围绕学院外场跑一个小时。” 报名的时候被扣学分可以理解,但这次颂寻却忍不住为赫特打抱不平了:“老师,是比彻故意把我们关在这的,为什么要罚赫特。” 索尔目光移到颂寻身上,天生面色严肃的长相很容易给人一种压迫力。 颂寻瞬间不吱声,他也不是什么胆子很大的人,察觉到他的不安,赫特拽着颂寻往后,挡在了他身前和索尔面对面。 和高大健硕的索尔比起来,赫特更像是个还没成年的小狼崽,仗着年轻肆无忌惮挑衅。 索尔视线落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嘴角挑起一抹不屑的弧度:“这里是战略学校,不是幼儿收容所,以后不要让我看到你这副腻歪的模样。” “还有。”他看向被赫特护在身后的颂寻,着重强调道:“我有提前给他授权学校所有的出入权限,他只要按个指纹就可以出来。” 颂寻张口愣住,说不出话。 他看向赫特,只见对方完全不敢和自己对视,心虚地看着天花板不说话。 颂寻拾起自己的语言系统,一阵恼怒。 不假思索朝索尔道:“不好意思老师,赫特的确应该受罚,不过他性格犟,罚轻了不容易长记性,您加重些也没关系。” 索尔还真就应了:“行,那就两小时。” 无视赫特幽怨的小眼神,颂寻挣开自己的手:“我要走了,你好好听老师话。” 他是知道赫特平日里精力有多旺盛,跑呗,多跑几圈。 赫特不舍地追出两步,被索尔严厉制止。 “我有没有说过,别让我看到你这样腻歪的怂样,还不给我跑操场去。” 颂寻没回头,脚步反倒加快。 他觉得这个老师有种靠谱的踏实感,完全不会惯着赫特,就应该有人磨一磨他不着调的性子。 颂寻没有回埃德蒙府邸,住在了开学前赫特在学校附近买下的房子里。 单独出来住要比在古堡内更为自在舒心。 颂寻以为自己多少会有些不适应,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便一直待在赫特身边,猛地一下分开,多少会有些空落落。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多虑。 赫特那小子上学也不认真,逮着机会就是连环消息三问齐发,消息总结统共三种。 ——在做什么? 顺带报备自己在干什么。 ——好想你,阿诺想我了吗? ——学院为什么不放假,为什么不放假!? 疯狂抱怨。 颂寻回到后面实在累了,一条万能三不许消息直接甩了过去。 ——在学校不许惹事,不许欺负同学,不许忤逆老师。 赫特要多听话就有多听话。 ——我在学校可安分了,天天认真训练,哪有时间惹事。 颂寻看着消息满意点头,刚感慨一句赫特长大懂事了,一条陌生的添加申请弹了出来。 居然是比彻。 实在好奇比彻为什么会突然添加自己,颂寻点击通过。 几乎是立刻,没有一丝缓冲直接大段的语音消息就传了过来。 手指点开。 比彻崩溃的声音响彻房间。 ——我错了——我真错了——我道歉还不成嘛,你能不能让赫特别再整我了,我快要疯了!!! 颂寻将手环抬远了些,揉了揉耳朵。 接着点开了下面的消息,断断续续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学院中每周有一次体能对战,学分最高者有挑选对手的机会,赫特回回都选比彻一个人,对战输的一方需要接受惩罚。 比彻已经记不清自己经历了几次五公里负重长跑了,简直累成狗,晕过去都的被掐醒继续,不是人待的。 颂寻比较感兴趣的是赫特怎么从学分负数变成新生中最高的。 他将消息转发给还在卖乖的赫特。 对面沉默了片刻,回过消息。 ——这怎么能算欺负,不过是同学间的相互切磋,共同提升罢了。 这话其实也没问题,要问颂寻更向着谁那肯定是赫特了,不过怕事情闹大收不了场,还是说了句让他注意分寸。 独自一人的生活平淡无奇,很符合他最初预想中的养老生活。 颂寻有些无聊地关闭手环,坐在窗边盯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街道发呆。 似乎……有些无趣。 楼下大门的开合声将他拉回神。 这个屋子只有他和赫特可以进出,可这个时间赫特还在学校上课。 颂寻有些警觉,出了房间从二楼往下看去,见到了一手提着鸟笼一手抱着盆栽的赫特。 他又长高了不少,也晒黑了,抬头看向颂寻时一双眼睛却格外的亮,提着东西三两步跑上了楼。 鸟笼往颂寻身前凑,赫特弹了下里面玄黑色的鸟。 “说话。” 黑鸟在笼子里一个趔趄,昂着脑袋大叫。 “大胆,大胆,阿诺,想阿诺——” 赫特恨其不争又弹了它一下:“谁叫你说这个,我让你唱歌,真没用。” 颂寻愣愣接过鸟笼。 这是……鹦鹉? 等等,他反应过来,刷地看向赫特:“你不应该在学校里吗?” 赫特将手里的花摆进了房间,是颂寻常待的位置,轻描淡写道:“我翻墙出来的。” 知道要被说,他先一步又道:“现在是午休时间,我赶在上课时间再翻回去就是了。” 战略学院休息时间一直很短,赫特这是舍弃了吃饭的时间才挤出来回一趟的。 颂寻一时有些复杂,来去匆匆又是翻墙,就为了送一只鸟和一盆花过来?他可不知道赫特什么时候是个这么有生活情趣的人了。 赫特看了眼时间,接着依赖地抱住颂寻。 “我要回去了,不要总不回我消息,我会担心的,阿诺。” 颂寻短暂犹豫,抬手拍了拍赫特后肩:“知道了。” 赫特不舍得放开,维持着拥抱的姿势过了一分钟,最后才松开。 走前特意留下了一句话。 “这段时间尽量少出去。” 第170章 宝宝机器人13 颂寻单调的生活新添增了两件事。 听鹦鹉讲话,给花浇水。 就是这鹦鹉有些碎嘴。 “什么垃圾学校,连个假都不放。” “比彻废物,还告状。” “索尔干嘛老盯我,抓我爬墙有毛病吧。” 赫特那点事被它抖得一干二净。 为了给花晒太阳,颂寻将盆栽挪到了窗户边,偶尔观察一下它的状态,倒是另外发现了一个异常。 街上的人变少了。 并且这种情况还在持续发生,不到一个月,这条处在繁华闹区的长街猛然清冷空旷起来。 紧接着便是边境战败,退守后方的消息凭空炸响。 要知道边境士兵是帝国最后的防线,要是守不住边境,庞德星人势必会朝图布西蜂拥而来,他们锋锐如镰刀的利爪会将人类撕成两半,疯狂占领整座城市。 王室有意抑制这些消息的散播,不过到最后边境情况实在危急,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了。 战力的稀缺是当下最为急缺的事。 庞德星人智力普遍低下,全由主皇调配控制进攻,他们的优点除去身体作战优势,最为关键因素出在繁殖力上。 面对层出不穷的敌人,边境最后的防线已经是处在岌岌可危中。 同一时刻,帝国上下开始紧急调配兵力,各大军校不管是否正常毕业,全部自愿加入。 作为重中之重的战略学院自然也参与其中,就连入学不到一年的新生也响应号召,准备前往前线为自己的国家做殊死一搏。 这个关头,赫特被紧急召往王宫。 颂寻想一起去的想法被赫特否决,但他大概能猜到伊莎贝尔召见赫特是为了什么。 无非又是那套说辞,做为埃德蒙家族唯一血脉,舍不得赫特置身险境,阻止赫特前往边境。 说实话,他至今也不理解伊莎贝尔为什么会如此忌惮赫特,就算到了这种时刻,也要死扯着赫特不放。 颂寻随后从手环联系中得知赫特应下的事,出征名单中赫特的名字被划去了。 如果是以往,赫特此举必不可免激起一片骂声,但如今各处人人自危,再没有精力和时间谴责旁人了。 除去赫特,又有多少贵族子弟利用特权免去边境,内城那座巨大而防守严密的地下庇护所,真正的受众群体也只会是他们。 寻常人只有绝望等待命运审判的这一条路。 情况特殊之下,战略学院的毕业考核提前开展,这次新生也一同参与。 为帝国甄选顶尖人才一向是每年的重中之重,按照惯例,伊莎贝尔也会前来观赛,为最后的决胜者授予荣耀军衔。 这一天学院处在开放状态,允许学生家长进入。 颂寻一大早就过来了,蹭到了个最前面的绝佳观赏位置。 这次的毕业考核所有学生都会参加,在学院的后山中举行,由于时间仓促的缘故,采用混战比试,留在最后的人便是最终决胜者。 学生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监控,在最前面的大屏中展现。 说实话,这个考核对于新生实在不友好,总共入学时间不到一年,连操控机甲都还不太熟练,却要和高年级的人一同比试,实在是时局逼人,才会这样仓促。 伊莎贝尔在众人的簇拥下坐在了最高处的位置,抬手示意开始。 中央的大屏也开始投放。 众多机甲在山林中穿梭,他们由看不见面容的学生操控,寻找目标进行淘汰。 差距还是可以看出来的,新生级的学生在机甲的掌控上还不是很流畅,闪避,出击都透着阻滞感。 很容易被淘汰出局。 颂寻耳边忽然听到一阵惊呼,有人从座位上站起身,不可置信死死盯着大屏,震惊的说不出话。 是云弓,它的外形实在出众,操控他的人实力很强,将云弓的攻击力发挥到了极致,每个动作都流畅迅速,契合到像是机甲本身拥有了生命,不似人为操控。 这得是多强大的精神力才可以做到。 要知道云弓的使用权限精神力必须达到s级。 没人会不认识云弓,他们都认为萨里元帅去世后,云弓将会永久蒙尘。 “那是个新生。”有人喃喃出声。 众人紧盯着屏幕,陷入激战中的云弓速度快到几乎有了残影,但还是依稀可以看到代表新生年级的黄色标识。 “这……怎么之前没听过有新生中有s级的?” 高座上的伊莎贝尔同样紧盯屏幕,转头朝学院招待人问道:“这是哪个学生?” 招待人面色为难:“可能要等到比赛结束才可以看到,我也没得到任何提前的消息。” 他自己说着都觉荒谬。 不应该呀,新生中精神力有达到s级,还能操控云弓的人怎么会没有任何消息轰动出来。 伊莎贝尔微微皱眉,心里隐约有种不安感。 操控云弓的新生一路势不可挡,没人能在他手上占据上风,被淘汰的人数逐渐增多。 众人目光不自觉全部汇聚在云弓身上。 结果毫无悬疑,云弓是最后的决胜者。 大屏中,代表着帝国最高级别的机甲单膝跪地,胸前的机门缓缓打开,少年从机甲胸口如同矫健的猎豹一跃而下。 回首面朝大屏,湛蓝的眼睛充斥着尚未消退的凛然战意,锋芒毕露。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赫特?怎么会是他……” 不知是谁的一句话道出了所有的心声,赫特顽劣不堪,难当大任的思想早已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就算是猜遍了所有人,也没想到,操控云弓,赢得比赛的人竟然会是赫特。 清脆的瓷杯摔落在地,发出的声音使众人纷纷朝后看去。 只见高台上的伊莎贝尔表情僵硬难看,死死瞪着前面的屏幕,以至于眼珠都有些外凸。 这不太符合她应有的表情。 赫特赢得比赛,最高兴的难道不应该是向来对赫特疼爱有加的女王陛下吗? 伊莎贝尔猛然回过神,注意到底下异样的目光,强行扯出一抹笑,只是这笑看过去透着十足的不自然。 一片惊疑中,索尔站了出来。 为大家讲解:“此次毕业考核的第一名是新生级的赫特同学,他对精神力的感知十分敏锐,也是唯一可以操控云弓的人,经过提前的检测,赫特的精神力为2s级别。” 此话一出,顿时一众惊呼。 要知道精神力增长的巅峰时段是十八岁,赫特也才刚过十六呀,他的精神力还在增长阶段,却在此时就被检测出了2s的精神力,那以后呢? 百年前庞德星人入侵帝国,最后将敌人赶回荒漠的着名将领,便是至今记录在史书中的蒙德将军,他的事迹被经久流传,备受赞誉。 而这位蒙德将军的精神力是有史以来记录中最高的级别,3s级。 帝国已经数不清多少年没出过这般等级的人了,而现在,有了赫特这个意外。 处在风雨飘渺的帝国,他的出现给众人带来了一丝希望。 人群开始议论开。 “不愧是埃德蒙家族的孩子,又怎么可能真是什么泛泛之辈。” “年纪轻轻便能完全掌控云弓,在一众高年级中拔得头筹,实在出众。” 颂寻听着四面的惊叹,这些人仿佛一夕间忘了从前对赫特的不满和贬低,风向陡然变化。 他的关注更多放在伊莎贝尔身上,没有错过她朝着身旁的人轻抬了手。 很快,一道尖锐的声音突兀响起。 “能力再出众又怎么样,还不是贪生怕死,居然有人将他和蒙德将军比较。” 议论声顿住,众人才反应过来,赫特一早就被划出入军名单,说不定就等着进入底下庇护所,最后还需要别人去保护呢。 空有能力却无志向,恨其不争呀。 赫特便是在这时迈上了颁奖台,身穿作战服的少年眼神坚定,身上已经逐渐具备了战士刚毅果决的气质,毅然面朝众人。 声音透过收音设备传向观众席的每个角落。 “相信大家都对我很熟悉,我出生在一个军士家庭中,与家人的相处更多是聚少离多。” 不是常规的获胜感言,感谢学院栽培等言论,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台上的少年。 “我幼时曾问过父亲,能不能留下陪我,当时他说过的话我依旧还清晰记得。” “我们的帝国由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家组成,每个孩子都渴望有家人的陪伴,但在帝国出现危机之时,总的有人站出来,为国效力,支撑起这个国家。” “我们既然出生在这,帝国的兴亡便于每个人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帝国存亡之际,我又怎么能心安理得畏缩人后。” 赫特看向坐在中间位置的伊莎贝尔,面露歉意。 “我知道陛下是担心我的安危,才不许我去前线,赫特可能要辜负陛下的好意了。” “我想我的父母也会支持我这么做,埃德蒙家族的人绝不做贪生怕死之辈,所以,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赫特实在太会煽动情绪,一番话将底下的人说的泪目。 同时揭露出没能参加入军是伊莎贝尔阻拦。 身为目前唯一的2s级精神力,能操控云弓,在学院比赛中拔得头筹的新生力量,被给予的希望众多。 伊莎贝尔要是再阻拦下去,那就实在不占理了。 她是帝国的君主,合该是最应为帝国着想之人,没道理不答应。 颂寻看见伊莎贝尔放在扶椅上的手用力到青筋浮起,可见被赫特摆的这一道气得不轻。 在众多人的凝视中,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既然你有此志向,我自然是支持你的。” “谢陛下。”赫特嘴角带笑。 伊莎贝尔胸口怒气翻涌,怎么也没想到会被一个毛头小子摆了一道,看见他就糟心。 揉着额头朝身旁的侍从道:“我有些累了,扶我去休息。” 女王提前退场,关于最后的受封仪式自然推至下午。 颂寻看赫特从台上纵身一跃,径直朝自己走来,半道中却被簇拥的人群围住。 那些多年的冷待,鄙夷纷纷退去,他们变得热切而赞佩。 这么一刻,颂寻在被围绕至中心的赫特身上,似乎看到了原剧情中意气风发的少年风采。 赫特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伸手拉住他就远离人群的方向走去。 颂寻回头看了眼朝这边张望的人群,问道:“去哪?” “这里太吵了,去宿舍。”赫特脚步不停,不想被无关紧要的人耽误好不容易和颂寻见面的机会,只想凑出个单独见面的空间。 谁也别来打扰。 战略学院的宿舍每四人一间进行分配,不过颂寻在进到赫特的宿舍后发现除了一张床铺,其它位置都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赫特反手关上门,下一秒就挂颂寻身上了。 才两个月不见,他的身高已经越过颂寻,身形也结实了不少。 从前颂寻只会觉得他是在撒娇,现在却是有了不同的感受,仿佛一夕间,他才意识到赫特已经长大了。 被比自己更加强大的气息包裹,颂寻莫名有些拘束,推开了赫特:“你好好站着,不要动不动就凑过来。” 赫特反手握住他的手,变本加厉地靠了过来,气息洒在颂寻耳尖。 “好不容易见面,你还赶我。” 赫特刻意放软的声音让颂寻找回了些熟悉感,他稍稍放松了些,询问:“什么时候出发前往边境?” 赫特以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将头歪在颂寻肩膀上,忍不住蹭了蹭他脖子,完全抑制不住自己时时刻刻想和他贴在一起的欲望。 有时候这种想要贴近的欲望会变得更为强烈,开始没那么容易满足,想要更多,更亲密的发泄口。 他低声道:“过两天就要出发了,你还没见过边境长什么样子吧,那里风沙很大,不像图布西那么冷,沙丘连绵,驻扎地有一个很漂亮的湖泊。” 赫特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向往,相比繁华的内城,边境的环境是恶劣的,但也是自由的。 所以就算是战乱的危险之地,也成了憧憬之所。 他自然地将颂寻纳入未来和以后,相处的这么些年,颂寻早已融入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第171章 宝宝机器人14 休息室内,伊莎贝尔再次摔碎了一整套的杯具。 侍从战战兢兢地不敢出声,侧脸有被碎片划伤的痕迹。 敲门声响起。 “陛下,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伊莎贝尔怒气愈加上涌:“滚进来。” 房门打开,所来之人正是埃奇沃斯,他朝着里面的侍从道:“你出去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休息室内仅剩下两人。 伊莎贝尔不再抑制自己的气愤:“蠢货,你跟在赫特身边那么长时间,竟然一点也没发现他的异常。” 终日打雁,最后却被雁琢了眼,怎么能不恼怒。 她只恨自己掉以轻心,没能趁早解决了赫特。 埃奇沃斯却不见慌乱,反倒透着股气定神闲。 伊莎贝尔瞧了他一眼:“你有办法阻止赫特?” “为什么要阻止他?” “不要给我绕圈子。” 那里全是萨里之前的旧部,比起王室,他们的忠诚用错了地方,眼里只看得到埃德蒙家族,真要将赫特过去,不亚于放虎归山。 见伊莎贝尔已经不耐烦,埃奇沃斯忙开口解释。 “现在边境不稳,赫特既然有能力不如放他过去,他要是真能抵挡住庞德星人的来犯,也算是为陛下了却当下之急。” “我们只需要拿捏住他的软肋,他便只能是我们手上的一条狗,系着绳子跑再远也没用。” “软肋?”伊莎贝尔凝神沉思,忽地抬眼,和埃奇沃斯对视。 “你说阿诺。” “正是。” “可那只是个机器人。” 常规的观念中,机器人于人类而言,他们的存在感甚至连一只宠物也比不上,不过是电子产物,很难会使人产生感情。 埃奇沃斯在这一点上无比笃定:“在赫特眼里,他可不是单单机器人那么简单,陛下您相信我,阿诺绝对是牵制赫特最有力的那根绳索。” “您只要将他扣下,赫特绝不敢轻举妄动,飞不出您的手心。” “只要阿诺在这内城中,赫特便一定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再下手也不迟。” 伊莎贝尔陷入深思中,回想赫特和那个机器人的种种相处细节,眉头逐渐放松。 “暂且再信你一回。” 下午,中断的受封环节继续。 伊莎贝尔面色自然,不见异常,亲手给赫特奉上奖章,并且授予了赫特少校军衔,表现出自己的寄予厚望。 往常每届的决胜者受封的军衔最高也只是中尉,再凭借军功和时间往上一步步升。 颂寻可不觉得伊莎贝尔有这么大方好心的时候,不免有些担忧,但学院已经开始清场,只能压下疑惑,先行离开。 赫特同样警惕起来,不认为事情会这么简单。 果然,在结束受封,人群尽散时,迟迟未曾要走的伊莎贝尔起身,闲聊般地开口。 “你这一走我实在是不舍得,你几个哥哥也长大了,没一个贴心的,不如把阿诺留下,陪陪我这个孤家寡人。” 随行的赫特骤然停下脚步,视线带有攻击力地看向伊莎贝尔,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转瞬被强压下。 “陛下说笑了,您身边贴心侍奉的人数不胜数,阿诺木讷,恐怕侍奉不好您。” 伊莎贝尔轻笑:“我倒觉得他挺好,现在……他已经被我安排在王宫住下了。” —— 颂寻在回去的路上还担心伊莎贝尔憋着什么坏,会对赫特不利。 走着走着眼前一黑,完全没想到这次是冲自己来的。 他被带进了王宫,安置在一处没有窗户,或许是用来关押罪犯的地方。 从被关进去起,没有人出现过。 对于一个机器人而言,没必要多费口舌,浪费时间,所以颂寻就这样被随便丢在了一个地方,无人问津。 不透光的房间昏暗潮湿,待得时间久了甚至会让人产生混乱,分不清白天黑夜。 颂寻的手环被缴了,守在外面的人从不和他说话,每天唯一可以听见的动静是他们的换班的脚步声。 这样的安静简直要把人逼疯。 从最初想着赫特在外面的情况是怎么样的,到最后无聊地听着脚步在心里细数外面有多少看守的人,变成了如今有些情绪不稳定的压抑。 这中间只经过了不到半月。 颂寻不断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就连996的话也没办法起到作用,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他对这里太熟悉了,所以在听见外面凌乱的脚步声时,他猛然顿住。 这个时间不是换班的时候。 “这里不可以进去。” “拦住他——” 看守的人发出惨叫,似乎是受了伤,外面开始响起打斗声。 颂寻快步靠近大门,将身体尽可能的贴近门面,想要获取到更多的信息。 这个时间征收的士兵早已前往边境,明知道不可能,但他没由来就是有一种预感,外面的人是赫特。 激烈的交锋后,外面陷入了一片沉寂。 颂寻用力拍打房门,试探地呼喊赫特的名字。 “我在。”低哑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透着令他熟悉的心安,“你退开点。” 颂寻忙不迭后退,下一秒,那扇于他坚不可摧的钢质门“嘭”地一声被破开。 刺目的光亮瞬间铺满了房间,颂寻闭眼,下一秒身体落入了一个怀抱中,耳边是对方激烈的心跳声,赫特将他抱很紧,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 半个月不见,赫特身上透着显而易见的憔悴,眼底泛着青,整个人颓废苍白。 “你没去边境吗……” “没你的地方,我哪也不去。”赫特贪婪地感受颂寻的气息,最后松开怀抱,拉着他朝屋外快步离开,“我们先离开这里。” 王宫内守卫众多,这里很快就会有人过来。 赫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忠君爱国,高风亮节的人,也做不到像父母那般无私奉献,尽忠竭力。 在颁奖台上的那些不过是场面话,他对这座困住他的牢笼可谈不上什么感情。 这里唯一给过他的一次温暖,是阿诺的出现。 赫特对出宫的路线十分熟悉,看守在门外的人都倒在了地上,是被赫特强行闯进来时放倒的。 沐浴在阳光下的颂寻生出了一丝不真实感,被关在屋子里时整天想着要出去,现在真出来了反倒生出了一种‘就这样吗,真的可以离开了?’的不确定感。 很快,颂寻想扇自己一巴掌,想什么来什么。 接踵而来的脚步声簇拥而至,王宫内的守卫从左右两侧迅速包抄,呈包圈状团团将两人围住。 颂寻被赫特拉到身后,面前的少年不知何时早已褪去青涩,宽厚的肩膀如同一堵保护墙为他隔绝危险,整个人呈警惕状态。 守卫中间空出一条道路,伊莎贝尔从中间走出来。 “这是第几次了?我还真是要被你的坚持打动了。” 颂寻不由看了赫特一眼。 他一直以为赫特已经去到边境,却不知他为了自己几次闯入王宫。 赫特身体紧绷,随时处在作战的准备中。 气氛如同拉满的弓,一触即发。 伊莎贝尔褪去仁义道德那一套,开门见山道:“我不会杀你,但阿诺也不可能让你带走,赫特,我劝你识趣点按照我说的做。” 她笑里带着嘲讽:“多少人对你寄以厚望,你却再三和我耗在这,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你吗?” “有多难听不需要我再给你叙述一遍吧。” “好歹这么多年的情分,我也不想和你闹得太僵,只要你前往边境,成功击退庞德星人,我将人完完整整还给你。” 如果是从前,伊莎贝尔不会如此放心让赫特前往边境,天高任鸟飞。 但这半个月,她的想法认知改变了,就赫特那不要命的架势,充分说明埃奇沃斯说的没错,阿诺是赫特绝对的软肋。 边境一再战败,已经丢出去两座城池,正是用人之际,只有阿诺在她手上,何愁不能将赫特为她所用。 颂寻的手被紧紧攥住,听见赫特矢口否决:“不可能。” “那就没得商量了。”伊莎贝尔冷冷盯着颂寻,抬手,“给我抓活的。” 守卫们一拥而上,他们的目标是赫特身后的机器人。 赫特单脚横扫,将人踹飞,护着颂寻朝后退。 强大的精神力压制不断靠近的守卫,使他们无法集中精神,陷入被动,赫特的近身格斗在学院一向无人争锋,支援的守卫还在陆续增多,却依旧无法突破赫特严密的防守,对颂寻下手。 眼看着一直僵持不前。 伊莎贝尔眉头紧皱,从侍从手中接过光束枪,目标对准颂寻膝盖,精准扣下。 一道暗光径直投向颂寻,光束的杀伤力可以轻而易举穿过皮肉、骨头和重金属,造成伤害。 赫特敏锐感觉到危险,收回拳头,挨下了守卫的一击,迅速揽着颂寻的肩膀将他带离开。 却还是慢了一步。 颂寻被他严密地护在怀里,耳边听见赫特忍痛地闷哼声。 他对这个世界的武器了解不多,只愣愣低头看着赫特鲜血直流的右腿,表情一瞬间空白而茫然,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伊莎贝尔意想不到地放下手枪,它不想伤到赫特,毕竟还得指望他上边境为自己做事。 她摇了摇头,依旧不理解赫特对一个机器人为什么会产生这么深厚的感情。 “你们出不了王宫,赫特,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不识相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赫特充耳不闻,他像是感知不到疼痛,戒备地面朝着守卫,身上带着极深的戾气。 守卫们竟被一时震慑住,不敢靠前。 赫特紧绷的手臂上突然落下一只手,颂寻从他身后走出来,朝伊莎贝尔道: “他答应你。” 赫特蓦地看向颂寻。 他应当是很长时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眼睛里都是红色的血丝。 因为刚才的打斗,身上有着不同程度的负伤,衣服上沾着血渍。 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自从赫特长大后,颂寻便很少有抱过他了。 这次,他主动上前,抬手轻轻抱住了他,凑在赫特耳畔道:“我等你回来,好不好。” 颂寻不会傻到相信伊莎贝尔的话,他只是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自己绊住了赫特,成为伊莎贝尔牵制赫特的软肋。 只要有自己在,赫特便无法彻底挣脱出伊莎贝尔的把控。 但如果有那么一天,赫特成为她无法掌控的危险存在,她会立即抹杀,颂寻便是连接那高高悬挂的屠刀上的那根线。 颂寻心里清楚这一切。 赫特唯一的出路,是前往边境,那才是可以供他施展,一切皆有可能的地方。 留在这里只会被困死,成为被折了翅膀的大雁。 颂寻松开后,退后了两步,强硬将赫特攥着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转身走到伊莎贝尔面前。 “我愿意留下。” 伊莎贝尔嘴角上扬:“你要比赫特识趣。” 她一挥手,吩咐守卫:“回去。” 颂寻被严防死守在中间,再次朝着王宫内走去,他没有回头,但能感受到身后一直有道目光死死望着他。 那天之后,颂寻被换到了另一个房间,有着明亮的窗户,华贵的家具。 也不知道是和赫特达成了什么,经过伊莎贝尔的应允,他逐渐扩大了活动空间,从屋前的院子,到整个王宫内部,都可以自由活动。 只是身旁随时随地都跟着人,寸步不离。 一天里,颂寻最多的时间是对着窗外的小花坛发呆,这天突然有人进来通告,伊莎贝尔传召他过去。 搬到这里的半年时间,那是伊莎贝尔第一次见他。 一路上颂寻都在想伊莎贝尔要做什么,直到进入内殿,他再多的猜测和戒备都消散了,只愣愣看着殿内远程传送的屏幕。 那是颂寻半年来第一次见到赫特,通过虚拟的视频见面。 他变了很多,眉尾添增了一道白色的疤痕,身上多了股令颂寻陌生的冷漠,像是一柄出鞘的双面刃,泛着冷寒叫人望而却步。 在他身上,颂寻再也寻不到从前朝他撒娇的少年影子。 这个高科技的国度,大多数病症和伤势都可以被治愈,这得是受了多重的伤,才会在脸上落下疤痕。 颂寻心里沉闷闷的难受。 那次两人都没说话,只是互相沉默地隔着屏幕对视。 赫特眼底深处有熊熊燃烧的火焰,转为浓郁的疯狂,不甘,最终全部掩埋,无声地注视颂寻。 第172章 宝宝机器人15 每个月,伊莎贝尔会准许颂寻和赫特视频见一次面。 这是赫特提出的要求,在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后,有了筹码和伊莎贝尔谈出的条件。 伊莎贝尔将颂寻当作稳住他的工具,自然欣然应允。 每月的一次见面中,颂寻发现了赫特存在的问题,他身上透着急躁,眼中是对权力的追求和渴望,不见以往的沉着谋策。 相处这么多年,颂寻太了解他了。 兵家大忌,戒骄戒躁。 赫特身上始终燃着一团火,看似表面平静,内里早已暗潮涌动,迟早有一天会沸腾,不可自控。 颂寻实在担心他的状态,几次劝解。 伊莎贝尔却满意赫特在边境的表现,在视频见面结束后,私底下对颂寻进行警告,认为他在扰乱军心。 颂寻很讨厌这样无时无刻被束缚监控的感觉,只有亲身经历过,大概才能明白赫特从前的感受。 那些看守的人日夜围守在外,不留空隙。 伊莎贝尔将他当作驱动赫特的利用工具,好随时吊着给点甜头。 颂寻有一次实在没忍住,询问996能否提前脱离世界,得到了否认的答复。 世界意识遵从主角心理倾向,颂寻早已被纳入这个世界中,除非赫特死亡,否则就算任务失败,他依旧不可能脱离。 或许是打心底不喜欢这个地方,颂寻只觉得王宫内处处沉闷,空气都透着浑浊。 年轻小姑娘的声音打破了些许这样的沉闷,轻快的声音从窗外透了进来。 “营地遇到伏击那次听说凶险极了,赫特少校带领几百人就将来犯的庞德星人全部歼灭了,以一敌众平定了战乱。” “三战三胜,被占领的两座城池都给收复回来了,陛下已经给赫特少校升了少将军衔。” “那可是帝国最年轻的少将呐,连陛下都如此赏识,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人。” 年轻的小姑娘们本能崇拜强者,声音里带着憧憬,不难听出他们的春心萌动。 这段时间颂寻听到有关赫特的话题只多不少,就算他人不在内城,搅动的风云却实在无所不至。 颂寻半点乐观不起来,伊莎贝尔是个十分注重权势威望的人,赫特的声望越高,她越不可能容得下他。 出神间,门外传来一阵喧嚣。 “陛下不许人靠近。” “放肆,知道我是谁吗,给我滚开——” 颂寻回头,见到了刚踏进屋内的二王子马伦,年过十八的他被检出的精神力只有b级。 甚理连比彻也比不过,终日纵情于声色犬马,不着调的厉害。 马伦身后跟着两个侍从,进来便左右张望了遍房间,一屁股坐到软椅上,架着腿衣领松散。 “要我说你个阶下囚实在不配住在这种好地方,就应该被关押进地牢,一步也别想踏出来。” “赫特打了胜仗,你很高兴吧。”马伦不屑,“还不是一样被丢在这里,真以为他会在乎你?” “我都替你可怜,好歹跟在他身边整整九年,说抛下就抛下了。” 自顾自说了半天的马伦看向沉默的颂寻,不满道:“你怎么不说话?” 颂寻低垂着眼,对这位不速之客向来话不投机,也无话可说。 “从第一次见面,你就敢不拿正眼瞧我。”马伦阴恻恻地盯着他,“怎么,看不起我?现在连话也不愿意说了?” 他怒气冲冲起身:“我叫你说话!” “二殿下让我说什么。”颂寻抬头,平静的眼睛直视他,洞悉了马伦的真实意图,“如果二殿下是想让我说赫特的不好,那恕我做不到。” “哐当——” 软椅被一脚踹翻,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声响。 马伦脸色瞬间无比难看:“你也瞧不起我,就凭你,什么东西。” 如果是以往,颂寻不会如此冲动,他知道这样做是在触怒马伦,但王宫内这近一年时间的压抑,让他丢失了冷静,堆积的情绪总是需要一个发泄口。 看着沉默不语的颂寻,马伦神经质地发出笑声,拍掌叫好。 “真是好样的,不给你点颜色瞧瞧看来你是学不会听话。” “给我按住他!” 马伦一声令下,两个侍从却有些犹豫。 以陛下对阿诺的重视程度,万一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 站在马伦身边的侍从被他狠狠踹了一脚:“再给我磨蹭我先给你们定罪。” 他今天心情本就不爽利,不过是一个平民,死了就死了,伊莎贝尔却为了这事劈头盖脸训斥了他一顿,恨其不争拿他将赫特做比较。 被马伦阴郁的视线盯着,两个侍从不敢再犹豫,上前一左一右将颂寻压制住。 马伦神色微缓,嘴角扯出一抹笑,掐住颂寻下巴,迫使他抬头。 仔细端详道:“从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眼睛很好看,和别人都不一样。” “既然这么不愿意看我,我也不勉强。” 他的手指滑落至颂寻眼尾,轻声道:“我把它挖下来好了,将它放在房间里,让它们每天都能看着我。” 颂寻厌恶他阴冷的手指触碰自己的脸,侧过脸避开他的接触。 马伦冷笑:“你放心,我会叫人给你重新安上一双新的眼睛,金色的怎么样,我允许你换个和我一样眼睛颜色。” 他从餐桌上取下一柄餐刀,折返回颂寻身旁,嘴角的笑越扯越高。 拿着餐刀的手扬起。 “我劝二哥还是慎重。” 身着传统长袍的男人从门口踏入,声音温润中带着劝告。 马伦拿着餐刀的手并未松开,转头看向身后的男人,皱了皱眉:“你来做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伸手夺走了他手中的餐刀。 因为男人的举动,马伦脸上涌现怒气,毫不留情的咒骂道:“阿狄森,你找死。” 他从小就看不起阿狄森,也不承认他是自己的弟弟,说话自然不客气。 他们的父亲不是同一个人,无论如何都隔着一层。 马伦的亲哥哥注定是帝国的下一任君主,做为血脉相连的兄弟,未来他的身份照旧显赫。 所以就算阿狄森觉醒了s级精神力,马伦也依旧瞧不起他,在他眼里,阿狄森和底层的仆役没多大区别。 阿狄森对他不善的言论一笑置之,不见气恼。 声音平静而理智:“母亲曾明令禁止不许动阿诺。” “那又怎么样。”马伦不以为意,“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母亲不可能因为一个机器人责罚我。” 从小没干过几件正形事的马伦早已习惯被不轻不重责骂几句,练就了一身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本领。 阿狄森点头,像是认同了他的说法。 “母亲的确不会责罚你,但赫特就不一定了。” “你当我怕他?”马伦感到可笑,他向来以自己的王室身份自傲,也不认为赫特一个臣子敢冒犯到他头上。 “二哥的观念实在应该改一改了,赫特早已今时不同往日。” 阿狄森用词委婉 :“阿诺既然被邀请到宫里来,那就是客人,真要有个三长两短,赫特不追究还好,真要计较起来,影响边境的战事,那牵扯的事就大了。” “到时候可不是简单责骂几句就能了事。” 听着阿狄森娓娓道来几乎一步步碾碎掰开给分析的结果,马伦犹豫了。 他是个做事不计较后果的人,也想不到当下所做之事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马伦是冲动易怒,但好在也没到不管不顾的地步,理清利害关系后,他叫侍从放了颂寻。 终究还是有些失了面子,临走前他冷冷瞪了阿狄森一眼:“明知道母亲不喜欢见你,就少出来碍眼。” 在马伦带着侍从气冲冲出了门后,阿狄森立即靠近颂寻,伸手扶了他一把,担忧道:“没事吧。” 颂寻抬头:“为什么帮我?” 大概是随了父亲的长相,阿狄森与伊莎贝尔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他的五官更偏文雅,性格内敛而沉稳。 这也是伊莎贝尔和他亲近不起来的一部分原因。 从他身上,颂寻再寻不到最初那个被踩在泥里,满身狼狈无助的模样,看样子他已经寻找到能更好在这座王宫内生存的方式。 面对询问,阿狄森坦然回应了他。 “是赫特让我照顾你的。” 听到这个回答,颂寻好一会也没能回过神,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他从没发现过赫特和阿狄森有过任何接触。 或者说是剧情的不可抗力,所以不管如何,他们还是会按照既定的轨道游走。 阿狄森没有打搅发呆的颂寻,安静守在一旁,他不管做什么事都很能沉得住气。 颂寻刚想朝他道谢,阿狄率先了一步。 “其实就算没有赫特的嘱托,我也一样会帮你。” 阿狄森温和一笑:“谢谢你当年出手帮我。” 颂寻意外:“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的声音很好听。”阿狄森说话的语调永远保持着一种不急不缓的韵律,一些话在别人口中可能会显得轻浮,由他说出来却透着真诚,“我不会忘记对我重要的人任何信息。” 颂寻觉得他太会煽动情绪了,不知不觉,他对阿狄森的戒备消散了很多。 所以最后是怎么变成两人坐在一处,在院子里共同完成了一场娱乐式的棋局,他全然没有印象。 从小的生存环境导致阿狄森对人的情绪敏感,感受到颂寻的情绪不对,他会在不易察觉的地方对他进行开解。 只要阿狄森肯用心,和他相处的人会感到很舒服。 颂寻也不例外。 除了每个月和赫特的一次见面,这个王宫内没有人会主动和他说话聊天,当然,他也抗拒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阿狄森是个例外,一段时间的来往后,颂寻对他是完全放松的状态。 又是一月一次的视频见面时间,颂寻照例被接到前殿,只是这次连线了许久,对面迟迟没人接通。 这种情况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以往都是赫特最先守在对面,等待颂寻过来。 伊莎贝尔对这种情况同样不解,面色凝重叫颂寻先回去,看样子是在联系什么人。 颂寻心神恍惚走在路上,忽然感到有些喘不过气。 脚下的石子路诡异地变得晃动,如同浮动的波浪,他有些站不稳,看向跟在身后的守卫。 他们似乎没发现有任何问题,表情如常。 “怎么回事?” 996沉默了两秒,开口道:“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主角生命力透支,快要陨落的时候。” 颂寻一瞬间身体僵硬,心口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攥紧,思维陷入一片混乱中,无法去理解996的话。 明明已经不一样了呀,赫特为什么还会…… 颂寻有些混乱:“我要出去,我得去找他,你能不能帮我。” 996:“我不能直接干涉主角的走向。” 对的,他怎么忘了,颂寻现在整个人乱的很,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进到了阿狄森的殿内。 于正巧要出门的阿狄森正面撞上。 “这么巧,我正要去找你。” 颂寻没有说话,径直拉着他进了屋,反手合上门。 阿狄森低头看向自己被牵住的手,表情微愣。 颂寻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举动,语气慌乱中带着请求:“你能不能带我出宫。” 阿狄森被这句话惊地回过神,面色有些为难。 颂寻做为伊莎贝尔手中牵制赫特最重要的棋子,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没人会冒着惹怒伊莎贝尔的风险做这种不划算的买卖。 颂寻当然知道这点,他加快语速:“赫特有危险,我知道你们之间存在交易,他死了你们的布局将全部作废。” 阿狄森眼中闪过惊讶:“你知道?” 果然,颂寻赌对了,他无知无觉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死死攥住阿狄森手腕。 “这里只有你能帮我。” 阿狄森不管做什么事都运筹帷幄,几经抉择,这样的人很难交心,颂寻害怕阿狄森不相信他,也害怕他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未知的忐忑中,他等来了对方的回应。 “好,我帮你。” 两分钟后,穿着侍从服饰的男人从殿内出来,低着头手里提着需要送去洗衣房的衣物。 门口的守卫随意看了两眼,没有在意。 第173章 宝宝机器人16 看守宫门的守卫在见到代表阿狄森的戒指后,凭借出门采买的由头颂寻很顺利的出了宫。 阿狄森考虑的很周到,给了他不少现钱。 颂寻出宫直奔服装店换了衣服,租了司机和悬浮飞艇,刻不容缓踏上了前往边境的道路。 在距离边境还有一段距离时,司机却半道反悔。 颂寻这时候也没空计较这些,将钱全砸了进去,司机这才战战兢兢上路,停在边境区的战乱警戒线外将人放下,火急火燎跑了。 颂寻张望了圈赫特曾经提起过的地方,掀开铁网进入了边境战区,沿着深处走去。 寻访的两个士兵是最先发现颂寻的人。 他们打量了下眼前青年的衣着,皱眉:“你不是战区的士兵。” “我来找人。” 漫天的黄沙中,战乱纷飞,突然出现一个普通人不要命的闯入战区。 士兵稀奇:“你找谁?” “赫特。” 在颂寻念出了这个名字后,两人神色立即戒备起来,刚才还算和缓的态度收回,其中一人对他进行驱逐。 “我们少将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这里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赶紧给我走。” 他们在听到赫特时反应过于大了。 颂寻心底发沉:“我和赫特认识,你们帮忙通传一下,我叫阿诺,他听到会答应的。” “去去去,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少给我们添乱。” 两人一左一右拦住颂寻,没有任何要通传的意思,视线中满是警惕。 见他们态度坚决,颂寻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只好假意妥协,退后了两步见两人放松下来,立即朝着侧边越过两人飞速跑走。 身后传来低声咒骂,很快有追赶的脚步声。 颂寻一刻也没停下,得益于机器人的身体素质强大,他朝着中心的营地逐渐缩短距离。 可路上的士兵也变得多了起来。 “拦住他,前面的人拦住他——” “给我站住,再跑就开枪——” 颂寻避开迎面而来的士兵,最终在最靠近营地的位置被身穿军衣的战士团团围住。 身后追赶过来的士兵撑着膝盖喘气:“你小子还挺能跑,不要命了。” 他挥了挥手:“给他送出去。” 颂寻被扣押着往外走,简直要绝望了:“我真认识赫特,你就让我和他见一面吧。” 一提及赫特,士兵态度却更加坚决了:“赶紧的,看好铁网,不要让他再进来。” “是。” 颂寻挣扎不开扣押住他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营地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明明都已经快成功,这种无能为力的感受如同重击打在心上。 他只是想见一见赫特,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不远处有轰鸣声传来,一辆在沙地中的重型装甲车从颂寻身边轰隆隆驶过,却又突然停下。 “阿诺。” 在陌生的地方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颂寻抬头望去,眸光一亮,激动道:“老师。” “长官。”扣押住颂寻的两人立即松手,向男人行了个军礼。 索尔下车,望向颂寻的眼中透着复杂,询问:“你怎么过来的?” 他是埃德蒙家族私下培育出来的,深受埃德蒙家族的庇佑提携,从一开始就是赫特身边的人,自然知道颂寻和赫特的情况有多复杂。 从满是看守的王宫,一路到战区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颂寻来不及细说:“我联系不上赫特,你能带我去见他吗?” 索尔朝士兵示意:“这里不用管,人给我就行。” “是。” 有了索尔,这次颂寻畅通无阻的进入了中心营地。 “怎么让带回来了?还是长官给带回来的。”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负责下令驱逐的士兵挠了挠头。 “不是,来真的呀?我以为是那边派过来打探消息的。” 颂寻一路跟着索尔来到营地,进了一处单独的营帐中。 来的路上,他有想过赫特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颂寻沉下气掀开帘子,见到的却是空荡荡一片的营帐。 里面压根就没人。 他看向索尔。 “你做好心理准备。”索尔面色沉重,他一向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也能侧面透出事情的严重性。 “三天前我们探查到庞德星人主皇的踪迹。” 这个发现在当时振奋了所有人。 主皇是支配所有庞德星人的存在,具有发达的精神操控能力,掌控庞德星人行动,组建成有组织有目标的强大军团。 主皇每十年诞生一次,得益于发达的大脑,他们的智商奇高,尤其是这一批的新任主皇,十分懂得谋划布局,在与人类的交锋中,隐隐有占据上风的趋势。 相反,如果能趁着这次难得的机会铲除主皇,那么庞德星人只会是一盘散沙,再趁新任主皇诞生前将庞德星人清剿,这将是持久性的胜利。 于整个帝国而言,意味着近两代人都将在和平安宁,没有战争的时代中生活。 索尔:“赫特当天领队深入庞德星人辖区,想要斩杀主皇。” “他太着急。”索尔叹了口气,“驻守的庞德星人超出了我们的预估,当时的情况只能退出敌方辖区。” “赫特没有和我们撤退,不顾阻挠一个人潜入了主皇所在要塞。” “至今没有下落。” 听到这样的结果,颂寻一时感到呼吸艰涩。 也终于明白外面的士兵在提到赫特时为什么会那么紧张,一旦赫特生死不明的下落透露出去,帝国好不容易建立的希望将再次崩塌,引发恐慌和动荡。 他一直有察觉赫特的状态不对,却没能做到制止。 颂寻沉默了瞬:“老师,我想去找他。” 索尔没有劝诫,而是朝他说明风险:“庞德星人针对任何生物都有很强的攻击性,你要想清楚。” 颂寻的想法依旧没有改变:“我知道。” 赫特没有死,但他的状态绝对算不上好,任务如果注定要失败,赫特依旧无法逃离必死的结局,那不如再最后搏一把。 —— 沙漠北缘。 索尔最先从车上下来,守在边线的士兵朝他汇报情况。 “没有找到少将的踪迹。” 索尔面色凝重点头,他在两天前也试图带人进去查探过,结果同样不尽人意。 “这里随时有人接应。”索尔将一把小型手枪递给刚下车的颂寻,“尽可能击打他们头部。” “谢谢。”颂寻接过,毅然越过打开的铁丝网门,朝着庞德星人的辖区走去。 无尽的黄沙在阳光下灼灼生辉,这里的地貌苍茫、孤寂,满目只有连绵不绝的沙丘。 颂寻想到赫特提起过的漂亮湖泊。不知道还有没有见到的机会。 感应到什么,他抬头。 是盘旋的乌鸦,不断发出嘶哑的叫声。 远处金黄的霞光一霎那变得暗红,如同被鲜红的血液浸染。 颂寻心慌地加快脚步。 落日下的沙漠起了风,仿佛连风也在阻拦徒步者的前行。 颂寻用衣服披在头上抵挡风沙,低着头避免沙子进眼睛里,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他见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庞德星人。 不是学院观赏室里身体萎缩,困在玻璃墙中的标本。 他们的身体远比学院中的高大,拥有锋锐的镰刀手,眼睛朝外突出,如同某种昆虫的复眼,这样带有攻击力的外形很容易给人造成恐惧感。 颂寻握紧了手中的枪,和那怪物对视。 奇怪的是,发现他的庞德星人只是随意看了他一眼,接着便不当回事离开了。 攻击力强悍的庞德星人不会放任任何生物闯入自己的地盘,可刚才…… 颂寻拿着枪的手忘了放下。 “再不走,时间要来不及了。” ——是996。 颂寻眼角晕开笑意:“谢谢你。” 996叹息了声:“朝右边。” 有996的指引,这次颂寻不是毫无方向的寻找,他的气息被隐藏,来往的庞德星人毫无察觉外来者自由穿梭在他们其中。 颂寻却感到有些不对劲,正常来说,庞德星人的行动都是有非常强的组织性,一向成群结队出现,就算在辖区内也不会改变。 可他所见到的,这些庞德星人都是四处分散,没有目标的来回晃荡。 颂寻暂时没有时间追寻,他距离996指出的目的地越来越靠近了,最终在一棵枯萎的胡杨树下,见到了被风沙掩埋的云弓。 值得庆幸,赫特有给他授权过云弓的舱门权限。 颂寻扒开表面堆积的黄沙,利用虹膜识别成功进入云弓内部的控制室。 见到了里面的赫特。 控制室内红色的警报不断闪烁,控制面板中提示操控人精神力超过最大界值,陷入精神力暴动。 人类借助自身精神力操控机甲,以超出自身数倍的战力抵御外敌,但也同样会受到精神力的反噬。 据统计,战场中百分之四十的战士死亡原因便出在这,这种反噬依靠不了任何外力治疗,只能是自己硬挺过去,平息压制精神力暴动。 控制面板中显示超出的精神力结接近两倍,这种情况并不算乐观。 颂寻稳住心神,解开安全带,将赫特带离开控制台,让他以更舒服的姿势平躺。 已经脱离少年的身躯结实而高大,颂寻废了点功夫,怕因为自己失误摔到赫特,到时候又添个新伤出来。 打开带来的水壶,单手扶起赫特的后颈。 水顺着瓶口从赫特嘴唇滑落,已经连自主的吞咽能力也丧失了。 人类不喝水不吃任何东西的情况下,存活时间只大概维持五天。 加上路上耽搁的时间,现在已经是第四天的傍晚了。 顾不得太多,颂寻直接喝了一口,给赫特渡了下去,感受到指尖喉结有细微颤动,他才松了口气。 不会有事的,赫特的精神力等级上限在3s,肯定能撑过去。 他不断对自己这么说,将情绪稳定下来。 颂寻手指落在赫特眉尾,一年的时间,他的五官要比从前更加深邃立体,多出的那条疤添增了些冷漠和不好接近。 “这下好了吧,脸都破相了,一点也不听话。” “赶紧给我醒过来,任务失败要扣很多钱的,你知不知道。” “我都跑这来了,你给个面子。” “仇都没报,你甘心就这样倒下?” 他碎碎念着不敢停下,陷入精神力暴动中的人依靠亲近之人的声音,有小概率被唤醒的可能。 —— 赫特沉寂在一片精神海中,暴动的精神力无时无刻不在四窜,翻涌。 最后因为无法压制,整个意识层都被带入无尽的深渊。 重度的精神力暴动将他所有的不甘和抵抗全部掩埋,在最后的一刻,赫特为自己的急功近利感到后悔。 他只是想尽快赶回去,回去将阿诺接到自己身边,那个处处吃人的王宫,他肯定不喜欢。 会受欺负吧,整天被监视的感觉很难熬,赫特都知道的。 无数种可能在脑中浮现,又消散,最终陷入黑梦。 不知道过去多久,暴动的精神力是最先感受到熟悉气息的,短暂停歇了一瞬。 耳边传来的声音同样熟悉万分。 赫特残存的那丝意识顺着气息和声音逐渐清晰活跃……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颂寻在察觉赫特的呼吸平缓了些后暂时歇了口气。 靠坐在机甲沿壁闭目养神。 机器人不会产生疲惫感,但颂寻过于紧绷的精神却让人有种意识层面的困乏。 昏昏沉沉间,唇上忽然传来一阵濡湿。 像是某种大型犬科的舔舐。 封闭的机甲内哪来的狗。颂寻一惊,睁眼对上了赫特无限贴近的脸。 赫特……在亲他。 颂寻脑子轰地炸了,赫特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丝毫不对,脑袋一埋,往他颈窝蹭了又蹭。 “我以为是我的幻觉,你真的出现了。” 在最不可能,最绝望艰难的时刻,如同一道光投落下。 赫特有时候觉得,是不是讨人厌的上帝为了弥补他,才将阿诺当作礼物赐予了他。 “你、你刚刚是在亲我吗?”颂寻的关注点还没挪开。 赫特抱着人不放:“你也亲我了。” “我那是为了救你,别给我混淆视听。”颂寻反应过来,询问,“你一直有意识?” “从你一进来我就感应到你的存在了。”赫特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颂寻认为他在转移话题,但在看见机甲臂内缓缓打开的储藏柜后,他所有的声音都被遏止。 他对主皇的印象全部来源于战略学院中索尔对庞德星人的简单科普和讲解。 记忆清晰的是,主皇拥有一双白色的瞳孔,头部要比寻常庞德星人大至两到三倍。 而这些用于识别的关键点,都和储藏柜中被斩下的头颅一一符合上了。 颂寻愣愣看向赫特。 赫特嘴角上扬:“我们回去。” 第174章 宝宝机器人17 庞德星人主皇被赫特斩首的消息不胫而走,如同海浪席卷,彻底在整个帝国中引发剧烈轰动。 星网、街道,科瑟帝国上下一片欢喜鼓舞。 那个曾经在他们眼里不被看好的公子哥儿,却是最后在大厦将倾时为他们遮挡风雨的人,一朝名成天下知。 王宫,行政殿中。 噼里啪啦的砸东西声不断从里面传来,守在门外的侍从屏息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自从赫特取得主皇首级帝国上下激昂庆祝时,陛下便三天两头动气,前不久还处决了个无辜受到牵连的侍从。 埃奇沃斯在这个当口出现。 看见来人,侍从松了口气,为他打开房门。 陛下震怒的时候,也只有埃奇沃斯出现情况才会好转些。 殿内,伊莎贝尔再次摔了一套茶具,殿内一片狼藉。 “现在外面是恭维赫特的,哪还记得我这个君王。” 埃奇沃斯替她收拾好脚边的碎片:“您是整个科瑟帝国的统领者,无论是谁也越不过您去。” 伊莎贝尔怒气未消:“都怪阿狄森那个蠢货,竟然将阿诺给放跑了,没了阿诺的牵制,赫特还不得谋权篡位。” “吉本预测的果然不错,埃德蒙就是王室的克星,是异端,必须铲除。” 埃奇沃斯:“陛下放心,我一定会全力助您铲除异己。” 伊莎贝尔脸色柔和下来:“我身边也只有你是全心为我了。” “我很荣幸为陛下效劳。” 隔天一早,伊莎贝尔传召赫特回到主城的消息就递到了边境。 简直不用猜都知道伊莎贝尔这次传召赫特回去没安好心。 主皇刚被铲除,现在正是趁此机会清剿庞德星人的大好时机,却在这个档口要身为主力军官的赫特回去。 颂寻反对:“回什么回,就留在这。” 不管王室在内城有多手眼通天,也做不到随意插手边境军区,这里完全是属于赫特的天然庇护屏障。 眉间忽然落下手指,赫特将他皱起的眉头抚平。 “我和她之间的账还没算完,不能就这样过去了,别担心,我不是从前只能任她摆布的提线木偶了。” 来到边境这一年的时间,有些掩埋在时间之下的往事被逐渐深挖出来。 从父亲的副官口中,赫特了解了父母当年去世前的隐情。 他的父母皆死于精神力暴动,可那只是一场再寻常普通不过的战役,怎么也至于让两个身经百战的老将折在这上面。 副官曾在前一天晚上见到有人进入元帅营帐,神色紧张慌乱,只是当时没有太过留心。 直到元帅携妻子黛比中将双双殒命,他才察觉到异常。 却发现最初那名进入元帅帐中的士兵离奇死亡,或者说更像是被灭口。 经过探查,副官得知那人曾出自王宫。 就算是早有察觉父母的死和伊莎贝尔脱不了关系,但真正确定下来,赫特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憎恨。 他的父母从无二心,一生都贡献在了守护帝国安宁上。 伊莎贝尔就这么容不下他们,容不下埃德蒙家族。 陷入沉思中的赫特眼中晦暗,眉尾的疤痕仿佛也透出了一抹血气。 颂寻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再劝说下去了。 赫特看出他的忧虑,将人拉到自己身旁,眼中被一阵带着暖意的温柔替代,手指轻轻拨弄他的额发。 “我有准备,开心点,被欺负了总要讨要回来的。” 颂寻微微侧头,盯着地板声音很轻的应了一声。 从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自从在机甲内的那晚之后,面对赫特亲密一些的举动,感觉都变了味。 —— 出发的前一天,颂寻见到了那片赫特口中湖。 第一眼就被眼前碧绿的湖水和围绕的金色沙漠交相辉映的壮丽景色震撼。 赫特说起幼时唯一一次被带到边境,见到这面湖时和他的反应一模一样。 沙漠中的夜景绚丽,明亮的星空洒满天穹。 颂寻也是在这时发现,赫特的眼睛并不是全然的蓝色,其中参杂着浅浅的墨绿。 安静望着远处时显得幽怨而宁静,像是面前的湖泊,也像是广阔的海洋。 深邃的望不到底。 于是颂寻开始试着明白,赫特不再是那个需要照顾轻哄的孩子了,他在成长。 逐步走向成年男性那般。 他不应该再将赫特当做那个背在背上,别扭地闹着脾气的小孩儿了。 第二天,自边境折返的军舰在图布西上空划过。 街道各处都插满了迎风飞扬的旗帜,以表示对赫特回归的欢迎和重视。 除去代表帝国的太阳之花,其中还充斥着埃德蒙家族专用的旗帜。 夹道欢迎的人群将街道堵的严严实实。 颂寻从窗口往下望,耳边似乎都能听到地下振奋的欢呼声。 而这原本就是属于赫特的,只不过推迟了许久。 也怪不得伊莎贝尔要如此着急将赫特叫回来,这场面足够她好几晚都睡不着觉了。 按照惯例,飞艇一律不许进入王宫,不过为了以示对赫特的欢迎,破例允许飞艇在王宫内降落。 伊莎贝尔早已带人等在殿前。 赫特一席军装黑色披风,金色的穗带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代表着高级别的勋章佩戴在双肩之上。 他动作随意地行了个礼,下颌微扬。 这礼行的不是那么有诚意。 伊莎贝尔却像是不觉,脸上的笑意始终不变。 “好孩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赫特扯了扯嘴角:“那就多谢陛下赏识了。” “我为你准备了凯旋宴,一路舟车劳顿的,赶紧先休息休息,晚间我再叫人唤你。” 听完客套话的颂寻一下打起精神,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赫特却面色如常:“一定准时赴宴。” 他拒绝了伊莎贝尔邀请住在王宫的好意。 军舰从王宫内径直回到埃德蒙府邸。 古堡门口,埃奇沃斯第一个上前为赫特扶住舱门,关切道: “房间我已经为您打理好了,少爷瘦了,我吩咐厨师给您做了爱吃的饭菜。” “您看是先休息还是用餐?” 他的询问没有等来回应,赫特并未急着进屋,而是转身等候军舰内的颂寻下来,这才一同进屋。 兰姆从埃奇沃斯身边窜了过来,讨喜的恭维:“少将穿这身衣服真精神,恭喜少将再立战功,少爷累了吧,待会我将午餐送到房间。” “行。” 被挤到后面的埃奇沃斯脸色难看,盯着被簇拥的一行人,眼中笼罩着一层暗色。 佣人们将食物送上,替赫特将衣服带下去清理后,全部退了下去,轻声合上房门。 一年的时间没回来过,颂寻感慨了番。 一回头发现赫特已经躺下了。 该说不说,这位心态一向好到爆裂。 赫特丝毫不为晚上的晚宴忧心,朝着他招手:“过来陪我躺躺。” 颂寻:“你就不担心晚宴上会出什么事?” 赫特两只手垫在脑下:“你又怎么会认为我就没有准备?” 颂寻盯了他一会,发现赫特现在总有很多事瞒着他,转身便往房门外走。 “你去哪?”赫特在后面喊了声。 “你管我。” 颂寻暗搓搓在另一个空房间待了一下午,在天色暗沉后陪同赫特上了飞艇。 面对赫特一上来就询问他去了哪的话,高深地扬起下巴。 “我难道就没有点自己的事吗,不方便和你讲。” 赫特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不再问了。 王宫大厅内。 所有受邀的贵族和在一些在内城任职的军官都已经入席,就等今晚赫特这个主角入场。 赫特的位置被安排在高处,身边依旧是大王子耶茨。 终究有些东西是变了。 幼年期的赫特是充当伊莎贝尔表演的工具,依靠她那虚假的慈爱,而这次,他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埃奇沃斯此次也随行入宫,是他主动提出的,赫特没有拒绝。 颂寻和他站在赫特身后的位置,赫特却没落座,朝着侍从招手。 “加一张椅子。” 侍从不明所以,但很快执行,往他位置上再加了把软椅。 颂寻就知道赫特要搞事,什么都来不及说便被摁着肩膀坐在了那把椅子上。 一旁的耶茨没控制的住表情,眼中不悦。 底下的贵族也是面色不自然,一个照顾人的机器人坐他们头上,说出去都荒谬。 虽是不满,却没人敢站出来。 上首的伊莎贝尔言笑晏晏,像是浑然不察底下的暗潮涌动。 朝着赫特隔空敬酒:“帝国何其有幸得你这样的将才,为国为民分忧,寻得太平。” “这一杯,我替帝国上下敬你。” 埃奇沃斯弯腰替赫特倒酒,端到他手中。 “少爷请用。” 赫特接过,稳稳坐在软椅中没有起身,手指在酒杯上摩挲了下。 遥遥朝着伊莎贝尔举杯。 伊莎贝尔嘴角带笑,微垂着眼一饮而尽。 再放下酒杯时却见赫特仍旧是端着酒杯的动作,不见沾唇。 她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眉眼间尽显威严。 “怎么,是觉得这酒不合口味,还是觉得我这杯酒敬的欠妥。” 赫特手中的酒磕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酒是好酒,但要是会夺人性命,可喝不得。” 此话一出,大厅内一片寂静。 伊莎贝尔淡声道:“没想到你对我猜疑如此之深,既然不放心,我便传唤医官过来好了。” 吩咐之下,医官不到半刻钟便赶了过来。 将桌上的酒倒了几滴在专用的测试卡槽中,见仪器没有变化,转身面朝众人道。 “酒中没毒。” 伊莎贝尔:“现在可安心了?” 赫特嗤笑:“既然没毒,不如陛下先行品尝一口。” “放肆——”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霍然起身,指着赫特鼻子骂,“陛下好心给你敬酒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敢对陛下不敬,简直狂妄至极。” 因为比彻推赫特落水而撤了爵位的霍恩比伯在前些年重新恢复了爵位,是伊莎贝尔一方绝对的支持者。 马伦一双眼睛阴恻恻盯着位于自己前头的赫特。 “不过是打了几场胜仗,便不知天高地厚起来了,要我说这样不知好歹的臣子,应该拉到大街上当众斩首。” 他口中轻飘飘一句不过几场胜仗,就否决了赫特这一年来功绩。 边境这一年,但凡出战,赫特回回都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深夜帐中烛火通明,作战布局。 可这些人在干什么,奢靡成性,纸醉金迷。 未免可笑。 一旁的耶茨也再装不下宽厚豁达:“母亲一直以来对你照顾有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赫特笑了声,举起酒杯突然朝埃奇沃斯递了过去。 “既然没人替我喝,那就由你代劳吧。” 埃奇沃斯心神瞬间乱了,眼中透着紧张。 “我怎敢喝少爷的酒。” “我命令你喝。” 面对赫特的步步紧逼,埃奇沃斯求助看向上首的伊莎贝尔。 却迟迟不见她开口。 场上一时陷入猜忌,互相眼神交流。 一杯酒而已,喝了就喝了,至于这么紧张的样子。 众人没有错过埃奇沃斯朝伊莎贝尔频频投去目光的举动,一时都讳莫如深。 赫特端起酒杯站起身:“既然不愿意承认,那就由我来说好了。” “这杯酒可不简单,里面有引发精神力暴动的诱导剂,也是害我父母当年死亡的真正元凶。” 此话一出,底下霎时哗然声一片,陷入了混乱的嘈杂。 要知道精神力诱导剂可是帝国明令禁止使用的药物,当年为了提高精神力制造的药剂,却在正式出售后导致数万人精神力暴动死亡。 早已被王室下令销毁。 怎么会又重现,还牵扯出了萨里夫妇两人的死因。 那要是实属,这招还真是杀人于无形,诱导剂并不会立即起到作用,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半个月。 到时候赫特出了事,也只会被认为是在边境作战时引发的精神力后遗症,如他的父母般不幸离世,不过是惋惜一阵,在随着时光被遗忘。 赫特:“如若有人对我的话有任何质疑,一试便知。” 坐在上首的伊莎贝尔在此时突然起身,直指赫特身后的埃奇沃斯。 “还不将这等背信弃义的仆从拿下,立即处死。” 第175章 宝宝机器人18 随着伊莎贝尔一声令下,王宫守卫涌入大厅。 埃奇沃斯怔愣当场,被守卫扣押住。 “慢着。” 赫特抬手制止,“这么着急做什么,我还有话没问完呢。” 他转头看向埃奇沃斯:“精神力诱导剂不是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说说看,你是从哪得来的?” 伊莎贝尔朝着守卫呵斥:“还不给我将他带下去!” 守卫不敢去瞧赫特,低头押着埃奇沃斯往殿外走去,半道却在大厅中央静立不动,脸上闪过惊恐的神色。 3s级的强大精神力一瞬间席卷大厅。 守卫们被高出自身太多的精神力震慑当场,如同被猛兽叼住后脖颈,来自血脉中的威胁压制。 被高级别精神力围绕的感觉可不好受,众人纷纷皱紧了眉,望向赫特的目光中不自觉带上畏惧。 赫特漫步走上面,停留在埃奇沃斯面前。 “这样也不愿意说出指使你的人吗?” 埃奇沃斯目光一直落在上首的伊莎贝尔身上,眼中还抱有希望。 不会的,陛下不会就这样放弃他。 这只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不会真的杀了他的。 埃奇沃斯还沉浸在有一天脱离仆籍,加官进爵的时候,伊莎贝尔答应过他的。 赫特可笑地摇了摇头。 “你倒是信任她,那你知不知道,今天就算你暗算成功了,我真死在这杯毒酒下,她也不会留你,顺便给你按着照顾不周的罪名,当做替罪羊给处理了。” “你骗我。”埃奇沃斯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急于求证望向伊莎贝尔,却撞见她眼底深处的狠戾与淡漠。 在那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里,心底的期冀彻底被击碎。 伊莎贝尔当然不会留下任何隐患,将亲眼目睹她所有罪行的人放任在这个世上。 埃奇沃斯脑子清醒过来,在大厅中癫狂大笑,指着伊莎贝尔看向场上众人。 “是她,一切都是她吩咐我做的,诱导剂这种东西只掌控的王室手中,是她给的,否则我哪来这种好东西。” “萨里元帅和夫人的死,也是由她一手策划,是她亲手害死了他们。” “我们这位陛下可没有表面大度宽容,她恨不得埃德蒙家族的人全部死绝。” 埃奇沃斯知道今天自己无论如何也活不成了,不管是伊莎贝尔还是赫特,他都逃不过,索性临死前也不能让戏耍利用他的人好过。 “陛下真是好狠的心,好歹也是在一张床上睡过的人,就一点感情都没有?” 迎面飞来的酒杯狠狠砸在他头上,红酒和血液混杂在一起流淌。 “陛下这么生气做什么,我说的难道是假的,陛下腰间的红色胎印好看极了,像花瓣一样。” 满座的大厅在这一刻显得空旷寂静,落针可闻。 埃奇沃斯这些话不仅揭露了王室秘闻,还将整个王室的颜面狠狠踩在地上,连一丝遮羞布也没留。 伊莎贝尔眼底一片冷然:“都是群饭桶,来人,给这个胡言乱语的疯子带下去。” 殿外不见再有守卫进来。 伊莎贝尔骤然站起身,死死看向赫特:“你做了什么!当真要谋权篡位不成?” “我对你上头那个位置可不感兴趣。”赫特悠然自得回到自己座位,“陛下的疑心还是这般重。” 颂寻放在桌下的手被赫特握住,手指被细细捏弄。 他忍不住瞪了赫特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也没个正形。 赫特没撒手,一边开口道:“只是陛下德不配位,这王位,应该换个人来坐一坐。” 话音落下,从两侧不断涌入士兵,将整个大殿包裹的密不透风。 阿狄森从大门处迈步而来。 “你怎么在这?”伊莎贝尔看向左右两侧的士兵,目眦欲裂,“阿狄森,你竟敢和赫特勾结在一处,心存不轨。” 阿狄森不紧不慢地笑了:“否则我应该在哪,地牢中?该说不说,母亲真是狠心。” “如今在座都看清了母亲的真面目,您识趣点也应该主动退位让贤,不要把场面弄的太难看。” 还不明白大势已去的耶茨骤然起身:“好你个阿狄森,伙同逆贼对母亲不敬,少做梦了,我才是科瑟帝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是嘛。”阿狄森一步步靠近,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 手起刀落间,殿内响彻耶茨的惨叫。 粘着血渍的匕首和断手掉落在桌面上。 “一个残废可做不了帝国的君王。”阿狄森:“这一刀就算是报答大哥从小对我的‘特殊’照应。” 颂寻看着这一幕微微出神。 “吓到了?”赫特在一旁轻声询问。 他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意外,阿狄森在他印象里一直是温和有礼的性格。 赫特声音里透着吃味:“你真当他是什么好人,心黑的很,少和他接触免得被带坏了。” 这样说着,他捡起桌上还沾着血的匕首,塞入颂寻手中。 朝着士兵下令:“将马伦压过来。” “你们要做什么,滚开——”向来不可一世的马伦被粗暴的扣押,脸紧紧贴在地上,狼狈地怒吼。 赫特站在颂寻身后,下颌搭在他肩膀上,轻声道:“他欺负过你是不是,没关系,我们讨要回来就行。” “他的眼睛太丑,挖掉就好了。” 颂寻握住匕首的手一颤。 他的确讨厌马伦,但生在和平年代而产生的一些观念却依旧根深蒂固。 让他去挖人眼睛,有点难度。 “算了。”耳边传来赫特的低语,颂寻手中的匕首被取走,随意丢落在地。 “他血那么脏,还是别碰了。” 赫特朝着士兵下令:“剜去他的眼睛。” 凄厉的惨叫再次于殿内回荡。 亲眼见到两个儿子受此厄难,伊莎贝尔仅剩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她朝着底下的贵族尖叫:“你们还坐着干什么,我赐予你们爵位军衔,我才是这个帝国的王。” “你们给我起来,把这些逆贼杀了。” 底下一众人纷纷眼神躲闪,没一个敢站出来。 “废物——都是一群饭桶——” 伊莎贝尔在上首骂骂咧咧,再寻不到一国君主的威仪。 赫特一步步踏上最高的台阶,和她面对面而立。 “我一直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对埃德蒙家族赶尽杀绝。” 伊莎贝尔满眼仇视。 “我当然要除了你们。”她疯疯癫癫大笑了起来。 “果然成真了,吉本没有说错,我应该早点杀了你们的。” 伊莎贝尔口中不断念叨着,突然抬头,朝着大殿的柱子一头撞了上去。 身为科瑟帝国地位最高的女人,绝不接受成为阶下囚的存在。 赫特冷眼看着地上抽搐的伊莎贝尔,巡视底下一众人。 “今天发生的事,我想你们该知道怎么说怎么做。” 在满是士兵包围的大殿中,众人连连点头应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满殿血色中,一众人被放离时精神都变得恍惚,有种重回人间的热泪盈眶之感。 隔天一早,星网上王室的官方成员介绍迎来了变动。 科瑟帝国君主的一栏由伊莎贝尔换成了三王子阿狄森。 引发的轰动还没彻底爆发,伊莎贝尔残害萨里夫妇,以及赫特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彻底惊起了巨浪。 消息被随后证实,包括伊莎贝尔是如何利用诱导剂谋害萨里夫妇,再对刚为帝国立下战功的赫特下手。 以及那些和埃德蒙家族佣人的风流韵事。 外表仁厚的女王陛下是个谋害忠臣,自私自利的毒妇人。 原本还在为伊莎贝尔退位一事争议反对的民众风向转变,她的畏罪自杀也成了大快人心的幸事。 为了子虚乌有的猜忌,全然于帝国不顾,肆意谋害庇护帝国的军士,愧为一国君王。 这样的下场是她应得的。 新王即位的第二个月,又是一件大事发生。 刚被授予上将军衔的赫特提前卸任,前往遥远的纳塔湾定居。 赫特是记录在册中最年轻的上将,也是帝国有史以来最早卸任的上将。 不管底下的民众们如何挽留,这件事已经成了定论。 不久,星网上统一出现了无数道歉的言论,都是为曾经在星网中诋毁赫特的忏悔。 赫特的人生经历虽然短暂但实在精彩,七岁时便知忍辱负重,在伊莎贝尔手底下艰难成长,拥有3s级精神力极佳天赋,在帝国危难之际前往边境,亲手斩获主皇首级,为枉死的父母寻回公道。 他的事迹总是容易被人争相传颂,包括他身边的一切事物。 听闻前去纳塔湾时,赫特只带了一个人,那个从小陪伴在他身侧的机器人阿诺。 大概是从未见过赫特与任何人稍加亲近,不论男女性别,他的身边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机器人存在。 便开始有离奇的传闻涌现,名为阿诺的机器人是赫特的爱人。 大部分人认为这是无稽之谈,机器与人类,绝对不可能。 但也有人逐步分析,居然越听越觉得靠谱。 比如在外性格桀骜高冷的上将只会对阿诺撒娇服软,在任何场合永远都是让阿诺站自己身边,独独只听从阿诺的劝诫。 当然,他们只是赫特和阿诺之外的旁观者,他们间无论是何关系也由不得他们定论。 但有一件事他们确定。 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上将和阿诺之间的关系很好,就算是正经夫妻也有吵架分开的时候,感情这种东西又何必分类。 甚至有一段时间,帝国内掀起一阵购买机器人的热潮。 毕竟谁不想遇到危险时,有一个奋不顾身,奔赴千里来拯救自己的小机器人。 但有时候现实是残酷的,他们这批的机器人貌似有些迟钝,不太能领会如何拯救自己遇到突发状况的主人。 —— 纳塔湾是一个靠近海边的城市,距离主城偏远,风景却很好,温度适宜。 因为居住人口不多的原故,生活节奏偏慢。 当赫特询问能不能陪他在那定居时,颂寻答应了。 他知道赫特不喜欢这,不喜欢王宫、埃德蒙府邸、图布西主城,颂寻对这里也谈不上有什么眷恋不舍的地方。 毕竟是从小陪着长大的孩子,他还不太能理清楚自己的赫特的感情,亲情还是爱情,似乎都不太对。 但颂寻习惯,或者说喜欢和赫特待在一起。 注定要留在这个世界的话,赫特会是他唯一的选择,颂寻很愿意和他度过余下的大半辈子。 相比追究什么感情,赫特则截然相反,管它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只在意未来是不是和颂寻在一起。 简单粗暴点,最好是能天天腻在一起,谁也别来打搅。 所以在兰姆几次哭哭啼啼中,赫特也没答应让他跟随。 古堡的人大多都被遣散了出去,最后只留下兰姆,和一些上了年纪不愿意变动的佣人留在了那,守候这座拥有数百年沧桑历史的府邸。 离开前,颂寻各处打探了番吉本这个人。 那个在伊莎贝尔口中几次出现过的名字,单凭几句涉及埃德蒙家族的预言,便导致剧情崩坏的关键。 这个人从没在剧情中有过出现。 而在多方打探下,宫里待过一辈子的侍从也未从有听闻过此人。 就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短短的几句话将这个世界搅动的天翻地覆。 颂寻只能无奈放弃。 离开那天,阿狄森前来送行。 身穿君王礼服的他虽然脸上依旧时时挂着笑,却多了份不怒自威的气势。 叫人不敢轻视。 “我刚继位,还是希望你能留下帮我一把,帝国也需要你。”阿狄森不知第几次对赫特发出挽留。 王室对军区的把控实在薄弱,曾经还出现过被军区反压的历史。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不会再改变主意。”赫特不为所动。 在他看来,王宫就是一座择人而噬的怪物,在那个位置待久了,上面的人迟早有一天会被腐蚀干净。 说不定哪一天,阿狄森也会如同伊莎贝尔一般,对手握权势之人提防、杀戮。 见赫特态度坚定,阿狄森不再规劝,看向了一旁的颂寻。 沉默半晌,掩下眼中的一抹情绪,开口道:“以后可以常联系,朋友间不要生疏了。” 颂寻自然答应:“会的。” 不过这个应允一上飞艇就被掐灭了。 赫特满脸不开心将阿狄森的联系删除,在一旁说他的坏话。 “笑面虎一个,他就没安好心,你不要和他说话。” 颂寻夺过手环,头痛道:“你就这样把人删了多难看,他还帮过我出宫呢。” “那我还出兵帮他占王位呢。”赫特得理不饶人。 “行了,你删都删了。”刚说话,颂寻身旁就挤来了个大块头。 “你生气了吗?” 赫特拿眼睛瞧着他,依稀带着些小时候犯错怕他生气的委屈巴巴模样。 又来这招。 颂寻在心里叹气,语气不自觉放软了些:“没有。” 赫特眼睛一弯,伸手抱住了他:“我把鹦鹉和你养的花提前送过去了,等到了新家得给他们喂水。” “好。” 第176章 荒岛之假冒的男友1 “什么玩意,这地方根本就没有信号。” “还有没有人活着,吱个声。” 陌生的女人尖叫:“根本就没有人来,我们会死在这的——” 颂寻全身上下透着难受,像是被剧烈撞击,骨头散架般的疼痛, 心脏的跳动每一下都迟缓无力,就连普通的呼吸也显得十分艰涩。 这具身体的情况不怎么好。 他在昏昏沉沉中想到。 耳边传来一道年轻的男声。 “饶玉书,玉书,醒醒。” 颂寻从意识朦胧中苏醒,缓缓睁眼。 “你吓死我了,总算醒了。” 摸约二十出头的男生,正一脸紧张又关心的盯着他。 颂寻的注意却落在他的身后,遮天密林拔地而起,树冠层叠,连阳光都无法突破树层,只有头顶正上方,被暴力破开一块空隙,可以看见高高悬挂的太阳。 各种植物、苔藓在四周竞相生长。 这完全是一片未被开发的原始森林。 颂寻低头,发现自己和男生都在半架飞机残骸中。 颂寻手指无力,几次才将航空安全带解开。 从中间断裂的客机向下倾斜,没了支撑的身体摔倒在泥土地上。 有厚层的落叶堆积做为缓冲,不疼。 但或许这具身体过于柔软脆弱,蓬松的树叶也成了锋锐的刀片,颂寻眼眶控制不住一红,委屈地从地上坐起身。 男生跳下来,着急的靠近:“没事吧,对不起,你下来的太突然了,我没反应过来接你。” 他说谎了,这么近的距离,他压根没有任何要出手的意思和动作。 颂寻看见他望着自己摔下来的目光带着冷静和旁观。 男生伸手想要扶他,颂寻打落他伸出的手,声音骄纵而任性。 “沈和韵,你个废物。” 发自本能的反应使颂寻一愣,他的情绪似乎受到身体的影响,变得不那么可控。 男生却像是已经习惯被这样对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的。” 颂寻没有理会他,一手撑着地起身。 很快,他发现了异常。 右腿向前迈了一步,身体猝不及防晃了晃。 是个跛脚。 颂寻低头盯着自己行动不便的腿,秀润的眉心蹙成了一团。 情况显然更加糟糕了。 “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救我们!” 女人情绪失控的发泄叫声将颂寻的注意吸引过去。 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性,手臂大概是受伤了,经过简单的包扎处理。 表情痛苦绝望,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大喊。 她的身侧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低头不断滑动手机,四处寻找信号,但显然结果不尽人意。 他烦躁地冲女人吼了一嗓子:“别叫了,烦不烦!” 女人被他吓住,连哭声都放低了下来,退后两步远离一脸凶神恶煞的男人。 不远处,是幸存者中的最后一人。 倚靠着树干的男人看起来伤势颇重,鲜红的血液从额头顺着棱角分明的侧脸滑落,袖口处裸露出的手臂上也是血痕累累。 但他似乎感受不到身体上的难受,低着头在沉思些什么,表情凝重而严肃。 颂寻回望身后的飞机,在脑中呼唤996。 没有等来996的回应,剧情任务先一步在脑中浮现。 一趟飞往海洋对岸的跨国旅程,飞机因为故障坠毁在不知名的孤岛上,幸存的五人在危机四伏的岛屿上艰难求生。 而剧情的发生正是围绕在这座无人的孤岛中。 颂寻的身份是个富二代学生,名叫饶玉书,因为早产身体发育不全的原故,一出生就是个跛脚,兼带先天性心脏病。 在家都是被小心哄着当易碎的玻璃珠子对待,被养出了一副骄纵霸道的性子。 饶玉书从不为自己的身体自卑内耗,真要是看见别人朝自己露出一点异样指点的神色,倒霉的往往是对面那个。 正逢毕业季的饶玉书决定前往哈国旅游,与之同行的是身为主角受的沈和韵。 沈和韵是饶家从小资助长大的孩子,吃住一律是和饶玉书一起,算是饶家父母给儿子找的玩伴,生怕自己孩子出门在外被人给看不起欺负了。 不过饶玉书可没有把沈和韵当玩伴的意思,成天将人使唤的团团转,动辄发脾气骂人,当作跟班出气筒对待。 沈和韵因为受饶家资助,也就将一切都忍了下来,原本打算等到以后独立后脱离出去,却没想到因为一场意外,命运彻底颠覆。 毕业旅行因为一场飞机失事意外坠入孤岛。 娇生惯养的饶玉书完全无法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生存,还当是在家里被人娇宠溺爱的大少爷,依旧对着沈和韵吆五喝六,却发现从前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小跟班变得没有那么顺从了。 深觉靠不住的饶玉书决定给自己找个新跟班。 盯上了幸存者中身形高大健硕,恰好失忆的的主角攻商寂,哄骗人家说自己是他的男朋友。 开启了对商寂挥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日子。 一次变本加厉的过分刁难,实在看不惯饶玉书蛮横无理的使唤商寂,沈和韵拆穿了饶玉书的谎言。 本就因为事多娇气在众人中被不受欢迎的饶玉书彻底被厌弃,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 在即将到达空旷的沙滩,等待救援的最后路程中,饶玉书因为耍性子要人背,负气落在了后面,却没想到迷失了方向,与救援人员失之交臂。 在随后的搜救中不知所踪,成为孤岛中被遗留的部分。 沈和韵和商寂则因此结缘,在回归到正常生活后两人越走越近,最终确认了情侣关系。 冰冷的机械声在颂寻脑海中乍响。 “请宿主严格遵照人设剧情,不得擅自更改走线。” “本次世界将由宿主独立完成,祝您任务成功。” 颂寻一愣,追问道:“996去哪了,为什么需要独立完成?” 系统声宣布完注意事项后直接下线,颂寻的疑问没有得到任何解答。 从参与小世界任务开始,996便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存在。 突然没有原由的消失不见,颂寻心底不可抑制产生了种焦躁不安,陷入了孤立无援的慌乱中。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们先相互介绍认识一下,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 西装男放弃寻找手机信号,朝着几人呼吁道。 一行五人或快或慢聚拢在了一起。 “我先说吧,我叫唐一鸣,你们应该听说过我。”西装男话语中透着优越,“亿隆商场是我的产业,这次原本是去哈国谈生意,结果就碰见了这倒霉事。” “等出去后我一定要起诉这家航空公司,叫他们赔的倾家荡产。” 女生第二个开口,情绪尚且还在低落绝望中。 “我叫夏茗。” 唐一鸣看向另外两人。 见颂寻不说话,沈和韵主动道:“饶玉书,沈和韵。我们两个是刚毕业的学生,出国旅游的。” “学生呀。”唐一鸣视线落在两人身上,点了点头,“怪不得,年轻。” 他的视线更多放在不说话的颂寻身上,眼前的少年生的的唇红齿白,细皮嫩肉,跟电视机里头的小明星一样,养眼。 就是刚才看着腿脚不太好样子,可惜了。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注视,少年望了过来,眼神还挺凶。 唐一鸣转而看向最后一人,问道:“你伤口是不是要处理一下?” 男人随意拽下外套袖子,手臂线条肌理分明极具力量感,单手用布条包扎伤口进行压迫止血。 做完这些的男人抬头,微微蹙眉:“我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 “我靠,失忆?第一回见。”唐一鸣显得大惊小怪,“兄弟,你是真淡定,一声不吭的。” “头部受到外力冲击引起短暂性功能紊乱,出现失忆的症状不算稀奇。”男人表情平淡,居然还有心情给人科普起来。 颂寻有意无意观察起自己的任务对象。 不怪饶玉书会选他,男人看上去有一米九几,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坚毅硬朗,看上去就很有安全感。 唐一鸣:“既然都介绍完了,那就决定吧,该留在这里等人找过来,还是我们自己寻找出路。” “当然是等在这里。”夏茗第一个开口,态度坚决,“那么多人因为飞机失事,搜救的人现在一定在赶过来的路上。” 沈和韵点头:“我赞同。” 出现这样大的事故,航空公司会立即上报,展开救援工作,最慢不过三天,他们只要坚持等人过来就好了。 唐一鸣点了点头,显然也觉得这样稳妥。 “我觉得应该主动寻找出路,自救。” 众人纷纷看向男人,夏茗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这叫自寻死路,手机没信号联系不上人,真走丢了还给救援人员增加工作难度。” 从始至终,这些人全部达成统一的认知,便是一定会有人过来救他们。 颂寻微微垂眼,在剧情中,救援人员从来就没出现过,一直到一行人进入空旷的沙滩区域,才被获救。 被众人质疑,男人依旧保持冷静,只是陈述事实道:“他们到不了这里。” 夏茗:“你凭什么这么说。” “这里是逊科加康岛。” 此话一出,场上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沉默,夏茗被扼住脖子般,所有声音都被吓的咽了回去。 逊科加康岛,一座被命名死亡岛的地方,国内外专业的几支探险团队曾经深入过这座岛屿,无一例外全部丧生于此。 救援人员无法抵达岛屿深处,这里因为地质原因,磁场紊乱,就算是最先进的生命探测仪器进入也离奇失效。 在相继进入的救援人员丧命后,这里便被定为禁区,凡是进入者后果自负。 唐一鸣脸色巨变:“你怎么就知道这里是逊科加康岛,你不是失忆吗?” 他不愿意接受这个极其糟糕的可能,语气中带着咄咄逼人的质问。 男人瞥了他一眼:“我是失忆,不是失智。” 一众人莫名全被他涵盖了进去。 沈和韵紧张道:“你可以说说是怎么认定这里是逊科加康岛的吗?” “你们聊天的时候说起过,这架航班是通往哈国,从上午九点到下午三点多的航行时间,坠机是中午发放午餐的时候。” 唐一鸣没明白意思:“是呀,那有什么关联?” 男人沉默了一瞬:“所有航空路线都是公开可查的,你们从来不看吗?” “不是,谁看那玩意。”唐一鸣挠了挠头。 “根据航行路线和时间,我们坠机的位置大概是那奥西北部海洋附近。”男人抬头看向遮天蔽日的密林,分析梳理,“这里的树龄至少上千年。” “坠机的位置附近只有三座岛屿,其它两座都被开发采用,逊科加康岛是最先形成分离的岛屿,并且从未被人工开发。” 几人四处张望,有了不同程度的绝望。 这鬼地上哪有一点人工开发的痕迹,比深山野岭还鸟不拉屎。 大夏天的,阴寒的气息止不住的往身上涌。 男人:“海上有搜寻船,碰碰运气可能还撞得上渔船,空旷的地方有利于救援队的发现,还有一线生机。” “留在这里到死也等不到人过来。” 这次没有人再出声反驳。 颂寻在心里感慨,主角就是主角,瞧这脑子多好使。 男人进到破损的机舱内,寻找任何用得上的东西。 看样子他有要离开的打算。 夏茗还有些犹豫不决:“这里全是树都长一个样,怎么能确定顺利找到靠海的沙滩位置,万一路上遇见危险……” “你们可以自己决定留在这还是跟着我,我不强求任何人。”男人清醇的嗓音从客舱中传出,语气不急不缓。 唐一鸣一咬牙,上了机舱,帮着一起寻找用的上的东西。 沈和韵第二个跟上,夏茗瞧着他们都上去了,看向一直安静的颂寻。 颂寻瞧了眼飞机断裂层的高度,没反应。 心口无时无刻的沉闷感和不便的右腿,寻常人轻而易举的事在他身上都会显得狼狈。 夏茗深吸了口气,也跟着上了机舱。 显然,所有人达成意见,决定跟上男人寻找出路,不再留下等待所谓的救援了。 第177章 荒岛之假冒的男友2 客舱内能用到的东西很少,行李都在颠簸中被强大的气流卷走,连带着客舱上的乘客以及乘务员。 从数千米的海上高空手脚齐全的幸存下来,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客舱仅剩的只有几件衣服,以及一袋密封面包,巧克力一盒。 东西不多,但在关键的时候却是能救命的。 在气候多变,不见阳光的潮湿地带,一旦面临失温是件非常危险的事,糖类是最快补充能量的方式。 在这种地方,这些东西弥足珍贵。 远离飞机残骸,唯一有阳光直射的地方消失在眼前。 各种不知名的昆虫鸟类的鸣叫此起彼伏,植物的藤蔓枝条交杂,只能靠人开路。 这地方的环境不能细看,仔细观察一下就能发现脚边的树叶上有旱蚂蝗,感受到热度经过欢腾地扭动身躯。 每一步踩在地上,树叶底下都有小惊喜流窜而出。 夏茗失声尖叫:“有蛇——” 头顶上的树杈上,青绿色的蛇盘旋在上面,与树叶融为一体。 夏茗转头便对上一双绿豆眼,分叉的蛇信子吐出,几乎触碰脸颊,这一下被吓的不轻,连滚带爬地远离树杈。 在前面的开路的男人回头,看了眼椭圆形的蛇头,开口:“翠青蛇,没毒。” “你们把裤腿扎起来,防止被山蛭咬。” 这里的恶劣环境远超众人的预期,毒虫蛇蚁无处不在。 唐一鸣低头弯腰避开盘旋的蛇:“谁要是能现在、立刻把我带出去这鬼地方,我愿意给他一半的家产。” 真要是被困死在里面,再多的钱也只是一串数字和废纸。 颂寻烦躁地甩开袖口上的山蛭。 半个小时的步行,心脏已经开始了不满的抗议。 不适地用力摁住胸口,颂寻叫住前面的沈和韵。 “你背我走。” 沈和韵没有如往常一般应下。 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还没有意识到这里已经不是现代的文明社会,身份、地位、金钱,在这里一文不值。 “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叫你背我。” 颐指气使的命令式口吻听得人心里不舒服。 唐一鸣插了句,劝解道:“小朋友,他是你佣人还是你保姆?同学间这样使唤不合适哈。” “要你管。”颂寻并不领情,盯着沈和韵,“你背不背?” 从小到大被使唤吆喝,沈和韵受够了这样的生活,第一次直面饶玉书,语气坚定。 “抱歉,我也累,背不了你。” 他以为饶玉书会暴跳如雷,破口大骂,面前的少年却只是平淡一点头,过于轻易接受了这个结果。 接着转身,一深一浅走向最前面的男人。 沈和韵皱眉,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但很快,饶玉书的行动得到了揭秘。 “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少年清亮的嗓音清晰响彻在众人耳畔。 太跌破人眼球了。 唐一鸣一言难尽,现在小孩都这么自来熟?逮着个人就敢这样理直气壮的吩咐,果然是还没经历社会的毒打。 沈和韵也没意料到能有这出,心里觉得饶玉书实在可笑,到底有没有理清现状。 颂寻不理会身后投来的各色注视,抬头面朝着男人。 男人莫名,对上少年望向自己,眉眼盈盈泛着润色的眼眸。 “我为什么要背你。” 岛屿路况复杂不稳,单是在里面正常行走都费劲,更何况是背着个人。 他不是很明白饶玉书为什么能理所当然的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是我男朋友为什么不能背我,商寂。” 每个人对自己的名字或多或少都会有种特殊的条件反射,在嘈杂的人群中,或者同事朋友的低声八卦里,总是能敏锐捕捉到有关自己名字的存在。 这种条件反射无关失忆与否。 在饶玉书念出这两个字的瞬间,男人便确定了那是自己的名字。 但他并未有任何表示。 商寂生了一双典型的丹凤眼,单眼皮,眼尾微微向外延伸,看人时显得锐利而富有攻击性。 在他面前,仿佛只需一眼,便会被看透内心本质。 颂寻目光不带任何闪躲:“出发前你还说要叫上孟衡,到了那边一起吃顿饭,要将我介绍给你朋友认识。” 孟衡…… 商寂涌上一阵熟悉感,但那说明不了什么,他可不认为自己会找一个刚毕业的‘小男朋友’。 “那你能说说看,为什么从坠机起,我们全程没有任何交流。” 而是在需要帮助,用到劳动力的时候,突然凑了过来。 “出发前我们因为选旅游地点大吵了一架,冷战了一路,刚才你一直不理我,我才生气的。” “合着你们是一对呀,早点说不就没这事了。”唐一鸣没想到在这还有乐子看,不嫌事大的撺掇,“你男朋友好像还不相信你,小朋友,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当今社会极度开放发达,对于性取向的包容度很高,也不会出现抵触怪异的情绪。 商寂微垂着眼沉思,也不知道信没信那套说辞。 剧情里进行的有这么艰巨吗,颂寻在心里深吸了口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两条胳膊一抬,圈在男人后颈迫使他低头,毅然决然在男人侧脸上亲了一口。 商寂完完全全愣住了。 颂寻也很忧郁,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为了任务,他的三观下限已经能突破到这种地步了吗,回不去了。 彻底回不去了。 目睹全过程的沈和韵表情古怪,听见饶玉书朝商寂脆生生道:“不是男朋友会这么亲你吗?” 商寂从怔愣中醒过神,柔然的触感一瞬间拉长,侧脸仿佛还残留着刚才的痕迹。 少年的手没有松开,他只能以垂头俯首的姿势,望着他。 一切都很陌生,亲密的接触,少年的样貌,以及他的声音,和漏洞百出的话。 商寂对‘男朋友’这个词汇同样陌生,就算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可心底的真实感受在告诉他,自己身边并没有这样亲密的关系存在。 但这些想法和认定在刚才的刹那间,如同理智、思虑全部烟消云散。 商寂无声地注视颂寻,他的眼神带有侵略性,一寸寸在少年脸上巡游。 原本在他眼中陌生平板,与其他人毫无区别的形象逐渐变得生动鲜艳,陌生的疏离褪去,商寂因为丢失记忆空乏的大脑猛然间闯入了些别的东西。 就好像,眼前的少年的的确确和自己有着非不寻常的关系。 是很亲近的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刻进血液中的存在。 所以,为什么会忘记呢…… 商寂盯着颂寻的时间太长太久,专注到令人产生压力。 颂寻永眼睫轻颤,强行抑制自己退缩的念头。 搭在商寂脖子上的手突然被握住,高于自身的手掌温度停留在手腕上,接着坚定地将颂寻的双手拉了下来。 还是不信吗? 颂寻有些丧气,商寂要比他想象中的更为谨慎疑心。 下一秒,男人在他面前背对身,弯下了腰。 “我们要在天黑前寻找合适的休息地,快点。”他加重,或者说是强调,“男朋友。” 颂寻回过神,眼睛一亮,俯身趴在他后背上。 其实他哪知道商寂的什么朋友,不过是在头等舱的休息室里听见过他和朋友打电话,临时从记忆里东拼西凑捡出来的。 颂寻放轻动作,两条胳膊重新搭在了商寂宽阔结实的肩上。 纤细白净的手指微微卷缩着,似是有些无处安放的窘迫。 商寂垂眸,一眼认定这是一双没干过活的手。 手心关节纹路浅淡,没有任何倒刺,指甲上布着小月牙,透着淡淡的血色,像他的主人一样漂亮。 完全区别于自己宽大的手指关节。 商寂双手扶住少年的两条腿,手背上青色的脉络浮现,起身继续前行。 一行人继续开始了赶路。 沈和韵落在了最后面,目光时不时望向前面的叠交在一块的身影,几次欲言又止,眼中透着浓浓的不认同。 饶玉书果然还是不讲理的性子,太自私了,为了自己什么都能做出来,压根不管别人的情况。 在他看来,饶玉书就是在家被惯的,饶叔饶姨也有责任,说什么身体不好,不照样好好活到了现在。 明知道商寂身上有伤,依旧要人背着,还真是没救了。 不停歇的走了两个小时,对于地形复杂的岛屿,消耗的体力是双倍的。 几人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相反,全场最舒坦的人就是饶玉书了,就没下来走过一步。 唐一鸣再也没了最初看热闹的心情,和小情侣在一起随时要接受有落差感的心理准备,差的简直不是一点半点。 商寂也是牛人一个,身上背着个活人都不带歇一下,面不改色气不喘。 这身体素质,也不知道之前是做什么的。 商寂用长木棍破开前面的杂草,清理出一条路来。 耳边是少年的呼气声,他莫名从里面听出了些委屈。 太娇气了。 因为背着人不方便,原本清理路面的任务就落在饶玉书头上,不过在被带刺的金刚藤扎了下,又被不知名的虫子给咬了下手背后,饶玉书自发放弃了这个任务。 在商寂那认证咬伤没毒不会有事后,饶玉书依旧不放心,只感觉手上被咬的地方针扎的疼,怀疑是什么毒蝎子毒蜈蚣。 商寂提过一次便不再管他了,只是将两旁的杂草清理的更彻底了。 他猜测自己从事的工作或许和野外有关,关于动物昆虫和植物这类只要看上一眼就能清晰辨别出来。 颂寻冲着自己红肿起来的手呼气,痛感的强烈在脆皮的身体上得到了强有力的展现。 情绪也有些不稳的烦躁。 不受控地朝着商寂抱怨道:“什么时候可以休息,累死了。” 商寂身上硬邦邦的,硌得骨头疼。 瞧瞧这话说的,后面几人心情复杂。 唐一鸣朝沈和韵问道:“你这同学一直这样?”真不会挨打吗? 沈和韵嘴角扯出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虽然没说话,但他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不过得益于饶玉书的任性抱怨,商寂在半小时后停下,将今晚的休息地选定在了一个相对平坦远离危险的地方。 但这不代表可以停下。 受海洋气候和地理位置原因影响,逊科加康岛在夜间经常发生对流性降雨,再加上晚上温度骤降,他们必须简单建造出一个能遮风挡雨,生火的地方。 商寂给每人分配了工作,收集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树枝,叶子,土壤,带领几人在空地上支起一块挡雨的庇护所。 颂寻弯腰清理地上潮湿堆积的烂叶,没一会动作就慢了下来。 全身都不舒坦,脑子就没有真正清醒放松的时候,昏昏沉沉一片。 颂寻第一次知道,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夏茗负责采摘用于挡雨的大叶片,被上面的水珠劈头盖脸淋了一身,看见在一边偷懒的饶玉书心里瞬间不平衡起来。 “大家都在干活,你怎么好意思什么都不干。” 夏茗身材和长相都不差,身边的男性朋友绅士有礼,享受到的恭维追捧不少,结果莫名其妙到这鬼地方,一天下来又是崩溃又绝望,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看见饶玉书一个男生却在那偷懒,说什么也控制不住了。 搓着藤条的沈和韵回头,帮衬着夏茗说话:“饶玉书,我们现在应该团结起来,把你之前的那些习惯收收,在这里我们只能靠自己。” 颂寻恹恹耷拉着眼皮,朝着沈和韵瞥了眼。 “我男朋友干的还少?” 因为半道冒领的男朋友,理直气壮将活都丢给了别人偷懒,沈和韵觉得他实在不可理喻,转头将视线落在了搭建庇护所的商寂身上。 希望他能制止饶玉书错误的认知和行为。 商寂手上的活没停,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从另一个方面解读,他默许了饶玉书的偷懒。 沈和韵脸色变得难看,不能理解商寂为什么能容忍饶玉书这样的行为。 不过转而一想,商寂是受饶玉书蒙骗,真以为他是自己男朋友才这样偏袒,又放平了心态。 这对毫不知情的商寂实在不公平,他必须得做些什么才行。 沈和韵下定决心。 同样等着商寂制止饶玉书偷懒的夏茗见此没话说了。 毕竟商寂确实是他们中出力最多的人,也远比他们上手熟练,要没有他的带领,还真不一定能安全到这。 讲事实,他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活。 人家自己愿意他们能说什么。 第178章 荒岛之假冒的男友3 岛屿的夜晚幽静也嘈杂,远离人烟喧嚣,除了升起的火堆,四面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偶尔还会有某种动物飞快掠过草丛的声音。 几人一时都有些草木皆兵,一有点风吹草动神经就不自觉紧绷,就算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也无法放松下来。 商寂将在飞机上找到的面包给每人分了块。 一天下来才开始进食,饥肠辘辘的几人顾不得形象,一块巴掌大的面包三两口就塞嘴里了。 吃的太快,唐一鸣恍惚有种自己压根没吃的错觉,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他不放心冲商寂询问:“我们走的方向是对的吗?” 最初夏茗不愿意离开的原因之一就出现在这,在四处都是树木的岛屿中,人的方向感很容易迷失,可能你走了几天几夜,认为即将逃出生天,事实确是围绕一块地方打转。 “根究鸟的飞行轨迹,大致的方向不会有错,它们通常需要到在海滩上觅食休息。” 商寂回应着唐一鸣,注意力却放在了身侧的位置。 颂寻也分到了属于自己的面包,咬了两口留下个印子就不吃了。 身体的难受使他毫无食欲。 整个人如同被雨水打折的小草,叶子蔫巴。 “靠谱吗?”唐一鸣不了解这些自然现象,怕中间会出现什么意外。 “你难道没发现吗?” “什么?” “我们距离水流声越来越近了。” 听见这话,几人都凝神细听,还真有隐隐约约的水流声在不远处回荡。 商寂:“岛上的河流最终汇聚大海,只要沿着河流一直下去,就能到达沙滩的位置。” 这话如同一颗强有力的定心丸,几人瞬间松了口气。 才一天的时间,不知不觉间他们已将商寂当做了主心骨。 颂寻有一下没一下捏着手里的面包,作为熟知剧情的人,他当然知道他们最终都会安全离开。 商寂作为全国各地跑的户外知名摄影师,为了捕捉野外动物的栖息拍摄,多次不顾自身安危深入野外丛林,拥有储备充足的相关经验。 尽管失忆,依旧将所有人带出了被赋予死亡岛这一命名的危险之地。 当然,这个所有人不包括颂寻自己。 他的存在就单纯为了反衬沈和韵坚强正直的美好品德,顺便恶心一下商寂,被拆马甲时间接促成两主角的关系罢了。 沉思间,手上被惨遭蹂躏的面包被人拯救了出来,递到了嘴边。 颂寻抬眸,对上了一双漆黑的深眸。 这个举止有些亲密了,商寂适应角色身份的速度超出他的预料。 “明天还要赶路,不能不吃东西。” 颂寻不是那么想张口,甚至嗅到面包的味道身体自发产生一种抵抗。 但商寂没有要收回手的意思。 他极其不情愿地咬了一小口。 在商寂的注视下咽了下来。 反胃的感觉来的很快,颂寻撇开脸干呕了下,彻底生气了。 恶狠狠瞪了商寂一眼,将他拿着面包的手拍开。 眼中因为生理反应泛着水光,黏连的睫毛在暖黄色的火光下倒映,于夜色中轻轻一颤。 商寂被拍开的手悬在了半空中,迟迟忘了收回。 唐一鸣夏茗不由也朝着发脾气的少年投去视线,性格无理傲慢的少年不可否认生了一副好样貌。 就是脾气忒差了点,连唐一鸣这个自诩成功人士也不敢在这地方这么作。 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居然还有嫌弃不吃的。 商寂默默收回了手,将那块被颂寻捏的皱巴巴的面包两口吃完。 沈和韵突然在此时起身:“饶玉书,我们出去聊聊。” 颂寻懒洋洋抬头,看着他严肃的模样,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起身准备离开时,一旁的商寂开口叮嘱:“不要走远。” “知道了。” 两人在靠近休息地百米距离的树下停留。 \"说吧。“颂寻拍开袖子上的落叶。 ”你不应该骗商寂。“沈和韵的目光中带着不认同的谴责,饶玉书在他眼里俨然是一副拙劣龌龊的负面形象。 面对指责,颂寻眼也没抬一下。 ”不应该?那你和我说,我应该怎么做。” “被一个人落在后面等死?” 沈和韵:“我不是这个意思,有些困难我们是可以克服的,这种时候谁不是靠自己撑着,再怎么样你也不应该利用商寂,他也受伤了呀。” 有句话说的好,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永远做不到感同身受。 颂寻目光落在自己右腿上。 饶玉书从出生起因为身体缘故,不能跑不能跳,激烈的情绪过度的运动随时都会引发心力衰竭,因为这些,他的童年缺乏了许多的乐趣,也融入不了玩闹的人群中,养成了如今这样有些怪异的性格。 可在沈和韵看来,这些都成了能克服的范畴,就算是不健康的身体也没问题。 颂寻笑了笑:“你很关心商寂?” 不过才一天而已,该说不说剧情的影响力还是强大的。 许是被这一句猝不及防的话问住,沈和韵一时愣了愣,道:“这不是我关心谁的问题,而是你本身的行为是错的,既然错了不应该纠正回来吗?” 颂寻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让我找商寂坦白。” “对。” “哦。”颂寻拉长语调,像是成功接受规劝的模样。 沈和韵点头,欣慰道:“你能自己想明白就好了。” 话落,却见饶玉书忽然抬眼看着自己,嘴角恶意上扬,“不可能。” 沈和韵气急:“你——” “不要忘了,你从小到大的学费生活费都是我家出的。”颂寻抬手,浅浅勾住他的衣领一角,“包括你身上的这套衣服。” “不要想着去告状,你欠我家的东西还多着呢,这样会让我觉得家里养了条背信弃义的白眼狼。” 少年浅笑吟吟,好像口中说的不是什么威胁人的话,而是亲昵的和人撒娇调笑。 沈和韵涨红了脸,深觉受到羞辱:“你以为我是上赶着要被你家收养吗,那是饶叔饶姨选的我。” “你就说接受我家资助的人是不是你?” 沈和韵一时无言。 饶父饶母虽然没有将他当做亲生儿子对待,但吃穿用度不小气,全部比照饶玉书。 颂寻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话:“不要做多余的事。” 剧情这才刚开始,他还没到发挥作用下线的时候呢。 “怎么样?有没有很成功?” 简直完美复刻饶玉书该有的反应,在讨人厌的道路上添砖加瓦,人设拿捏稳稳哒。 迟迟没有等来996的回应,颂寻才猛然反应过来,996并不在这个世界。 刚才的兴起消失无踪。 唐一鸣几人围绕在一处,见到颂寻和沈和韵过来,挥了挥手。 “我们在商量晚上由谁值夜。” 危险又神秘的未知之地,谁也说不准晚上会发生什么意外,肯定是需要有人看着的,只是这第一夜谁也不怎么情愿顶替上去。 就算是商寂,在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还背着个人的情况下,体力也迎来耗尽。 跌宕起伏的感官刺激和赶路,此时的几人只感觉到浓烈的疲惫。 没有人主动应下。 面对唐一鸣的询问,颂寻置之不理,略显孤僻地弯腰进到简易的庇护所,朝着边沿一躺,全程不发一言。 “喂。”唐一鸣皱眉,刚想叫住饶玉书,沈和韵从后头走来,开口道:“今晚我来值夜好了,你们休息。” 他的主动应承迎来了感激的目光。 唐一鸣:“那你今晚就先受下累,明晚我替你。” 夏茗也是松了口气,看向沈和韵的目光中添增了一分好感。 “辛苦了。” 沈和韵:“没事的,大家也都累了一天了,都赶紧休息吧,特别是商哥,受着伤还背人走了一天,肯定累了,我没关系的。” 无疑,他的体贴和饶玉书的任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唐一鸣朝着里面看了眼,意有所指:“还是沈和韵懂事,不像某些人。” 背朝着众人的少年安静躺在由叶片铺设的地上,脊背单薄,肩骨透过衣服向外隆起。 像是没有听见对他的指控,或者说不在意,不带动弹一下的。 实在是气人,唐一鸣在外头好歹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被个小孩这么无视,张口就想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可不知怎得,到嘴的话被抵在喉咙口就是出不来。 末了不甘地哼了声,算了,跟个刚毕业的小孩较什么劲。 颂寻闭着眼睛,眉头微蹙。 无论地上铺再厚的叶子,也无法和柔软的床比,潮湿不平,怎么躺也不舒服。 外面的说话声逐渐低了下去,不一会,身边传来躺下的动静。 颂寻背对着人,听见商寂在叫他。 他心情不好的没理人。 安静了小半会,一只胳膊忽然伸了过来,轻轻架在他肩上。 颂寻腾地起身,转头看向里面的商寂。 “你干什么?” 语气烦躁,带着怒气冲冲的质问。 商寂平静地收回了手,垂眸望着被踩了尾巴般的少年,解释道:“你靠太外面了,晚上会被雨淋到。” 所以刚才的举动只是在帮忙,怕他晚上被雨淋到。 想到刚刚自己的过激,颂寻有些尴尬。 他一直是个慢性子,不太有脾气的温吞性格,可到了这个世界不知道是受到身体本身的影响,还是因为没有996在身边,整个人都有些浮躁易怒。 商寂无声地向里面挪了挪,将位置空出一块。 目视强行镇定,当做无事发生的颂寻低着头靠近躺进来,轻声询问:“醒着为什么不应声。” 还能因为什么,单纯不想理你而已,颂寻敷衍道:“你自己想。” 商寂没说话了。 颂寻再次闭上眼睛,认为他会被自己的态度气到,不再理会自己。 没一会,耳边却再次响起商寂的说话声。 “因为刚才没有替你说话吗?” 他看样子真的在很认真的思考。 颂寻睁眼,显得意外。 商寂觉得自己猜中了。 他对有关于自己的记忆全部丢失,但会随机触发一些相关的画面和片段。 就像此时,商寂想到自己之前看过的一条网络嘲讽评论。 ——永远不要和自己伴侣争论对错,因为在他们眼里,错的也只能是对的。 商寂若有所思,总结出一个道理。 所以就算是饶玉书是没理的那方,他也不能坐视不理,必须站在他的一方。 因为饶玉书是自己男朋友。 颂寻可不知道商寂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很累了,只想催眠自己赶紧睡着。 岛中空气泛着凉意,这种情况在晚上加重。 依旧睡不着的颂寻微微蜷缩身体,手脚一片冰凉。 飞机上找来衣服和食物统一交由商寂保管分配,颂寻有些拉不下脸找商寂给自己拿衣服,不久前他将这里的每个人都得罪了一遍。 他们都不觉得冷吗?颂寻在心里默默抱怨。 而后便听见身旁的商寂起身,接连响起翻动东西的声音。 还没睡下的夏茗询问:“怎么了?” “晚上会降温,我找衣服出来分一下。” 竖着耳朵听的颂寻想着待会该怎么自然地醒一下,接着再自然地多接两件衣服过来。 下一秒,身上忽然一重。 是一件加厚的女士毛呢外套,腿上也被盖了件衣服。 颂寻全身都被堆进了衣服里,没控制住,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见商寂离开的背影。 他给每个人都分了用于保暖的衣服,将里面唯独加厚的两件留给了颂寻。 看见商寂回来,颂寻连忙又闭上眼睛,装作熟睡的样子。 除了虫鸣鸟叫声,现场再次陷入一片安静中。 就在颂寻开始酝酿睡意时,唇边落下一块泛着香甜的东西。 透过气味,他很快认出那是巧克力。 商寂刚才在拿衣服时从里面顺出来的? 颂寻开始在内心挣扎了起来,之前还不觉得,被巧克力的味道一勾,胃里顿时空落落的灼烧,口水泛滥起来。 “我知道你没睡。”商寂压低的声音落在耳边。 颂寻睫毛颤动了一下,索性不装摊牌了,利索地嘴一张,将商寂手上的巧克力叼走了。 刚咽下,紧接着第二颗就递了过来,颂寻自然地张口接过。 包装纸的塑料声和咀嚼声在安静中有些明显,唐一鸣半梦半醒翻了个身,嘟囔了几句。 “这里有老鼠吧,老吵。” 颂寻连忙咽下,躺好不动。 商寂将包装纸塞进口袋,毁尸灭迹。 重回安静,一切无事发生。 第179章 荒岛之假冒的男友4 吃了点东西,再加上裹着衣服。 身体逐渐被一阵暖意覆盖,颂寻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半夜朦朦胧胧感觉到有雨声,水滴时不时飞溅到脸上。 颂寻不舒服地瘪了瘪嘴,但很快,有人将他抱了起来,换到了里面的位置。 恼人的雨滴彻底消失。 —— 清脆的鸟鸣声在树梢中鸣叫,攀比般地一声比一声高昂。 颂寻被吵醒,一出来便撞上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沈和韵。 他看上去状态很不好,精神萎靡,脸色暗淡。 其实吧,有时候做个恶人也不是不好,起码不用受这罪。 颂寻是最晚起来的那个,这时几人都已经收拾好胆小。 再次开启了出发寻找出路的旅程。 刚走两步,商寂就绕到了跟前,颂寻抬头盯着挡路的男人,挑了挑眉。 “做什么?” 商寂站定不动:“你今天不需要帮忙吗?” 帮忙?颂寻不解的看着他。 商寂:“需要我背你吗?” 还有人上赶着受累的,颂寻表情逐渐奇怪,拒绝道:“不用,谢谢。” 他昨天是真的不舒服,那种仿佛多走两步就要倒下般的难受实在无法忍受,也不是故意逮着商寂瞎折腾。 昨晚的休息让他缓过来一些,没了那种喘不上气的胸闷感。 商寂嘴唇挪动了下未见开口,垂眸盯着颂寻的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颂寻绕开他。 “我不是真残废了,连路也走不了。” 商寂回头,看着少年倔强的身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无声地跟在颂寻身后,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 事实证明,有时候说大话是要被打脸的。 半小时不到,颂寻的脚步慢了下来,与前面的几人拉开了距离。 他有些太高估自己现在的身体了,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浑浊。 本就血色不佳的嘴唇泛白。 颂寻咬牙坚持,他刚拒绝完商寂,不好意思再回头寻求帮助。 就能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商寂加快脚步,越过步履蹒跚的颂寻,第二次在他面前弯下了腰。 “上来吧。” 有时候颂寻真觉得商寂是不是在他身上装了什么雷达,否则为什么每次都能知道他需要什么。 颂寻抿了抿唇,揽住了商寂脖子。 心想,怎么不算是细致体贴,懂得照顾伴侣的暖男呢。 可惜是靠哄骗来的。 商寂对人的防备心还是太低了,不知道男朋友也有假冒的,傻乎乎的上当一点也没有所保留。 颂寻趴在商寂背上,一边在心里对他的涉世未深进行点评。 商寂的判定没错,在两个小时后,他们见到了水源。 一条通向未知方向的河流。 这个发现实在令人振奋,但也有不好的弊端。 越是靠近河流,路面变得绵软,最后整个鞋面都陷进了湿泥中。 这无疑增添了前行的难度。 每一步都多了阻力,变得沉重艰辛。 潮湿的河流杂草,腐败的枯木烂叶,这些都是山蛭栖息的温床。 泥土地上,杂草上,头顶的树杈上,无孔不入。 商寂身上背了个人,行动不便,起初颂寻还会帮他驱赶蹦到衣服上的山蛭,到后面就自顾不暇了。 接连被咬了两次后,逐渐暴躁急眼起来。 只恨身边没个几箱盐,给这些见鬼的东西来场盐雨震撼,聆听他们脱水死亡的哀嚎声。 脖子上猝不及防被挨了一口,颂寻暴躁给自己来了一巴掌,将偷袭的山蛭拂开。 简直要被气死了,鼻子发堵。 商寂停下脚步,颂寻被放了下来。 突然的举动使他有些茫然,抬头盯着商寂离开自己走远,眼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害怕商寂会直接将他丢在这了。 商寂从唐一鸣那拿了件带着连帽的衣服过来,撞见的便是颂寻仓皇无措,一副被遗弃的可怜巴巴模样。 平常仰着脑袋趾高气扬的少年,在陌生害怕的环境里,缩起了尾巴收敛了脾气,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直直望着他,将他当做唯一的依靠。 商寂心中一荡,手指蜷缩了下。 靠近将衣服套到了颂寻头上,帽绳拉紧打了个结,严严实实只给露出一双眼睛。 又蹲下身检查他裤脚有没有系紧,重新整理了遍。 颂寻出神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完全在状况之外。 商寂起身:“好了,这回不会再出问题了。” “……谢谢。”颂寻声音很轻,有些扭捏。 商寂太好了,这让他有些良心不安。 “不用客气,照顾自己男朋友应该的。” “……嗯。” 完了,良心更不安了。 在继续赶路的一个小时后,最先坚持不住的是沈和韵。 “可以先休息一下吗?” 沈和韵扶着树干大喘气。 众人停下脚步,虽然都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但沈和韵昨晚一夜没睡,主动承担了守夜的职责,也不好连休息也不让人家休息。 众人找了个稍微干燥的地方稍作停留休整。 沈和韵脸色很不好看,因为精神不好在半道摔了跤,裤腿衣服上全是泥,正弯腰清理腿上的山蛭。 颂寻刚从商寂身上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扯掉头上的帽子。 一转眼无意撞上了沈和韵看向自己的目光,颂寻眨了眨眼,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沈和韵看样子对他意见很大。 不过也能理解,谁要是每天生活在压榨下,很难意见不大。 唐一鸣抖了抖衣服:“老子以后再也不坐飞机了。” 钱没花完,人生还能享受够,谁也别想弄死他。 夏茗:“也不知道我爸妈怎么样了,肯定要急死了。” “等出去以后,我要赶紧给他们报平安。” “到时候我给你手机打电话。” 唐一鸣是唯一手机还好好在身边的人,每天都会拿出来搜寻信号,其余时间关机保存电量。 他昨天也是心情不好,所以才会对一个女孩子吼了通,唐一鸣想起来不太好意思,主动找补道。 夏茗笑道:“谢谢。” 对比昨天的消极绝望,虽然依旧累,但今天几人的心态都在朝好的方面转变。 坚信只要顺着河流走下去,一定可以出去。 休息了十几分钟,一行人抓紧时间准备起身。 颂寻想自己走,他还不准备要累死商寂,别最后还没出去,就先把人累趴了。 不过商寂可不这样想,直截了当道:“上来,你走的太慢了,待会还要停下重新背你。” 颂寻被他这话说的不是很开心,却硬气不起来,他的确还需要商寂帮忙。 气不过的他臭着脸故意重重往男人身上蹦着压了上去。 商寂身形晃都没晃,稳稳地接住颂寻,跟接过麻袋似的轻易。 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颂寻瘪了瘪嘴。 “饶玉书,商哥的伤还没好,你不要这样任性。” 沈和韵坐在石块上,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却因为体力不支又摔坐了回去。 虽是和饶玉书说着话,目光却在商寂身上。 相比起来,似乎沈和韵才是那个需要帮助的人。 颂寻没说话,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低头在商寂耳边低声道:“你背沈和韵,我下来。” 他就单纯想着为两主角创造机会,可商寂突然变得紧张。 脊背和手臂上的肌肉紧绷,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上解读出什么东西。 颂寻挑眉:“怎么了?” 商寂摇头,朝着沈和韵道:“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玉书是我男朋友,我照顾他是应该的。” 他面上说的客气,心里却对沈和韵的行为感到被冒犯。 商寂格外强调了男朋友三个字,希望沈和韵能有些边界感,他不喜欢沈和韵回回以规劝的语气朝饶玉书说话。 就好像……总想将他隔离于饶玉书的关系之外。 朋友和伴侣,哪个关系更亲近不言而喻,可沈和韵似乎不是很明白。 沈和韵略显僵硬,看着商寂背着饶玉书转身就走,攥紧了手心。 夏茗过来帮忙:“没事吧,我扶你。” 沈和韵视线死死定格在前面的身影上 “我关心还有错吗,商寂是嫌我管太多了吗?” 他自然没有错过商寂眼中对自己的不满。 夏茗跟着看了眼前面的两人,虽然也不喜饶玉书的骄纵做派,却还是道: “他们毕竟是情侣,做什么我们这些外人也插不上手。” 沈和韵愤愤:“他俩算什么——” 他将未尽的话又咽了下去。 “什么?”夏茗询问。 沈和韵垂着头起身:“没什么,走吧。” 一连沿着河流走了三天,越是往前,脚下的路便越是难行,最后直接变成了趟水赶路。 路面已经被河流覆盖,几人只能尽量选择一些浅水区赶路,由一人拿着长棍引路,驱赶水里可能潜藏的未知生物。 这时候食物已经到了告急的阶段,不过众人并未因此恐慌。 逊科加康岛地形以丘陵为主,靠近海面时多为平地。 他们能感觉到脚下的路逐渐变得更加平坦,一路走来的方向是朝下的。 这代表他们距离海滩已经不远了。 只要再坚持下去,一定可以出去的。 颂寻趴在商寂肩上,脸扁下去一块,有些蔫头耷脑的。 他这几天状态莫名不好,统共没下来走几步路,却是众人中精神最糟糕的那个。 商寂单手拧开瓶盖,将水递到颂寻嘴边。 瓶子是随着河流冲下来的,里面的水是商寂收集的雨水,经过烧开晾凉灌进去的。 颂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接过喝了两口,又重新趴回商寂肩上。 感受到肩上的柔软,和温热的呼气,商寂心头发软,这种感觉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好像一息间,空荡荡的心终于被填满。 被扎实的心安和幸福包裹。 “要不要休息一会?” 听见商寂的询问,颂寻恹恹地点了下头,连话都不愿意说了。 一行人停在前面的石块上歇脚,都显得有些兴奋。 “等出去以后,我请客,顺便吃随便玩,我给你们包圆了。” 唐一鸣叉着腰,西装外套随意往肩上一搭,依稀又找回了在外风光无限的时候。 他在一行人里面年龄最大,三十五岁。 朝着商寂便道:“商老弟,出去后有任何难处都找我,或者报我的名字,以后你就是我兄弟。” “医院我也有认识的人,到时候找人给你瞧瞧脑袋,一定给你治好了。” 商寂面色沉静:“那就先谢过你了。” “嗨,都自己兄弟,搞这么客气,应该的。” 夏茗也是感概:“坠机到逊科加康岛,还能从里面活着好好出去,我是不是可以写个自传,发网上火一把。” 沈和韵虽然是个孤儿,但从小被饶家收养衣食无忧,甚至要优越于许多人,在这的几天可谓是吃尽了苦头,此时同样露出兴奋的神色,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他看了商寂一眼。 一旦离开这里,到时候饶玉书肯定会暴露出真实面目,真该让他看看饶玉书是个什么样的人,明白谁才是真正为他好的那个。 与众人的兴奋不同,颂寻是里面唯一兴致不高的人,缩在一边垂着脑袋不说话。 因为不常运动和外出,他的肤色总是透着许病态的苍白。 商寂从口袋里拿出最后一颗巧克力。 一盒本来就没几颗的量,分到手每人也就两颗,商寂的那份一直留着没吃,全给投喂饶玉书了。 只不过这次颂寻没张口,面对唯一还算能入口的东西也没了兴趣和食欲。 商寂拉住颂寻搭在膝盖的手,只感觉身旁的少年脆弱的像是易散的流沙,掌中的手腕纤细柔软,轻轻一折便要断了。 他放低声音询问:“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不吃东西?” 颂寻没有回答,沉默半晌突然抬头。 “我不要待在这里,回去。” 因为他的一句话,正激动上头的几人犹如被泼了盆凉水,盯着颂寻的视线顿时变得敌视。 商寂一只手落在颂寻略显苍白的脸颊上。 “可以和我说说什么原因吗?” 他的询问不带催促和任何质问的意味,引领着颂寻说出缘由。 但颂寻说不出具体的为什么,只是一种发自本能的感觉,以及身体的不对劲,冥冥中好像都在告诉他。 这里不对劲。 第180章 荒岛之假冒的男友5 被困在岛屿的这几天,每天梦里都是想着该怎么才能出去。 好不容易经历千辛万苦,结果饶玉书却在这个关键档口提出回去,任谁也憋不住气。 唐一鸣怒气冲冲道:“你要闹到什么时候去,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没人陪你瞎闹。” “玉书,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沈和韵道,“我们还有这么多人在,你不能这样纵着性子来,太自私了。” “等回去,回去后随便你做什么,反正到时候有饶叔饶姨护着你。” 颂寻抬头张望遍布枯木杂草,泥泞昏暗的水中密林,呼吸间,只感觉空气中被某种潮湿浑浊的充斥。 心脏的跳动变得激烈无序。 他没理会唐一鸣和沈和韵,看向商寂:“离开这里,现在。” “好。” 不带一丝犹豫的答应。 “不是?”唐一鸣看商寂跟看色令智昏的迷途青年一般,“你怎么也跟着他闹。” 商寂拦腰抱起颂寻,给他调整了一个在自己怀里更加舒服的姿势。 朝着几人道:“他有些不舒服,你们先走吧,到时候我再看能不能赶过来。”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犹豫不决,都不太想分两路。 夏茗开口:“要不……我们先休息一天?” 这一路上遇到的突发状况不少,之所以这么顺利,过程中因为商寂占了九成。 他简直像是为丛林岛屿而生的行走百科书,并且不吝啬对人施予援手。 要彻底出了这座岛屿,尚且还不知道多长时间,到时候遇见什么危险,她不认为单靠他们三个的一知半解能成功化解。 夏茗更偏向和商寂留一起。 唐一鸣和沈和韵见有人倒戈,不再坚持,同意了夏茗的想法。 他们俩单独走那不是扯淡嘛。 最后全部决定还是跟着商寂行动。 这里的环境显然不适合休息,一行人不再往前,而是离开这里,寻找一片干燥的休息地。 颂寻知道他们现在对自己意见很大,但也没在意在哪去,他本身的角色任务就是不讨喜的反面板。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也没空去思考别人的意见和想法。 颂寻被一阵心悸感包围,呼吸急促无力,意识都有些模糊起来。 商寂随时关注着怀中人的情况,也是第一个发现他不对的人。 颂寻隐约听见商寂着急呼叫自己的声音,却没办法做出回应。 四处是湿地,蚊虫蚂蝗遍布,这里没办法做为休息的地方。 商寂不断加快脚步,在没膝的灌木树枝和藤蔓中如履平地般疾行,后面的几人几乎要跟不上他了。 唐一鸣也是愕然,他注意到饶玉书发青的嘴唇,知道自己是冤枉他了,这是真身体不舒服。 屋漏偏逢连夜雨,半路上竟是下起雨来了。 豆大的雨点从头顶的树缝中砸下来,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商寂用衣服给饶玉书裹了一层在外面,单臂拖着他面对面抱小孩的姿势,将人塞进了自己衣服外套里。 唐一鸣也脱下外套,展开搭在缩在商寂胸前的饶玉书头顶上。 跟在后面的沈和韵看着饶玉书被人围成团的画面,感到无比刺目。 “他经常这样,过会就好了,不用这么紧张。” 几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生病的饶玉书身上,没有注意到他的话。 又是这样。 沈和韵眼中浮现暗色。 从小到大,只要饶玉书一这样,所有人都围着他转,不会有人关注到自己,就因为饶玉书身体不好,所以他做错了事永远会被原谅。 就算到了这种对方,也能哄到一个男朋友给自己使唤,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一场雨下的急,好在停歇的也快。 两个小时后,众人离开潮湿的湿地,运气很好的发现了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 今晚的休息地有着落了。 刚才那场雨商寂已经尽量没让饶玉书淋到了,但还是造成不好的影响。 饶玉书发烧了。 商寂要照顾人走不开,唐一鸣负责捡干柴生火。 好在有些枯枝位置靠近岩洞,没有被雨淋湿,火很快生了起来。 这时外面的天也彻底暗了下来。 商寂让饶玉书靠坐在自己怀里,面前是燃烧的火堆。 时不时拉住饶玉书的手,感受他手心的温度,额头贴在他额心处,发现体温还在上升的阶段。 似乎还是觉得冷,少年不自觉将脸缩进商寂脖颈间,自发寻找热源。 商寂将他抱的更紧了,用衣服圈圈包裹住,手始终没有放开少年,就算自己被热的额角渗汗。 自责感如同缠绕在心口的绳子,越收越紧。 事实证明,他不是一个称职的伴侣。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他不舒服。 他的小男朋友身体很不好,所以应该花费更多的关注在他身上,而不是等到他生病才发现。 商寂怜惜又心疼地蹭了蹭少年因为发热难得红润的脸颊。 坐在火堆对面的夏茗突然起身,急匆匆跑向岩洞外,呕吐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今天这都是怎么了?”唐一鸣皱了皱眉,起身将外面吐到脸色发白的夏茗扶了进来。 “没事吧?” 夏茗揉着胀痛的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在路上身体就有些难受。” 这时候几人还没意识到问题,只以为是巧合。 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沈和韵,唐一鸣和商寂接连出现身体上的问题。 头痛欲裂,恶心呕吐。 商寂是所有人中症状最轻的那个,身体上的难受还在能忍受的范围之内。 一两个人不舒服可能是巧合,但要是集体不舒服,那就绝不可能了。 “奇了怪了。”唐一鸣捂着难受的胃纳闷,“总不会是吃坏了东西吧,我们也没吃什么呀。” 商寂垂眸沉思着什么,突然询问:“你们今天是不是很容易口渴?” 几人一愣,发现还真是。 往常一瓶水节省点可以喝上两天,可今天每个人身上带的水都空了。 商寂继续发问:“有人在赶路的时候闻到过什么特殊的味道?” “没有吧。” “好像没有。” 夏茗不是很确定:“我好像有闻到一股腥肉味。” 她的嗅觉从小要比别人更加灵敏,只是今天的那股气味只出现过很短的一瞬间,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有在意。 “我们得重新规划换个路线了。” 这完全是个噩耗,几人纷纷看向宣布这个决定的商寂,都不是很能接受。 “为什么要换?” “我们都快要出去了,你是说又要重新再往回走?” “食物也不够了。” 商寂等着他们发泄抱怨完,一边轻拍着安抚已经睡着却被声音惊扰的颂寻。 道:“按照症状和描述,我们应该是碰见瘴气了。” 瘴气,这是寻常人普遍都感到陌生,从没碰见过的东西 对它的认知只存在于一些书籍和影视的片段中。 “我们的症状都只是轻度,玉书的身体素质弱,是最先有反应,感受到不对劲的人。” “瘴气一般在植被茂密不见阳光的湿地形成,会产生很多传染性疾病。” “如果再往里面走,没有药物和专业的治疗,我们很有可能会死在里面。” 商寂这话还是说的太保守了。 可以说,如果不是饶玉书坚持要走,他们还往里面去的话,等到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太迟了,出现中毒反应的众人根本就没力气再往回走。 想到这,再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了,后怕涌上心头。 神色都有些复杂,同时看向躺在商寂怀里的饶玉书。 如果没有他坚持要离开,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可想而知。 这一夜,谁也没法安心睡着。 身体的难受和对未知的不安席卷着他们,迷茫惊恐充斥在这处岩洞中。 好在第二天不需要赶路。 颂寻的病还没好,一天里昏昏沉沉,偶尔才有几回清醒的时候。 他总觉得冷,牙齿发出碰撞哆嗦的声音,一直陪在在身边的人便将他揽的更紧了,颂寻贪婪地撷取热源,恨不得整个人缩进那人怀里。 后来那种从骨子里寒冷逐渐退散,岩洞内不断燃起火堆,他开始觉得热,嫌弃起身旁热烘烘的人,不自觉推攘。 但都没有成功,他微弱的抗议和挣扎都被无情镇压。 偶尔有人会给他喂东西,有时候是某种酸甜口的果子汁水,颂寻对这个味道的接受度还算高。 有时候则是被煮到软烂的肉类,没有调味剂的存在,压根无法遮掩那股土腥的味道。 颂寻不乐意吃那个,可喂他的人丝毫没有要惯着他的意思。 宽大的手掌卡在下颌处,不怎么费力就给喂下去了。 颂寻在意识昏沉间很想跳起来骂人,停留在口腔中的味道恶心想吐。 那碗肉的威力实在大,颂寻在当天的晚上醒了过来。 睁眼的第一个画面,是商寂朝着他低头,额头间相互贴在一处。 感受到温度退了下去,商寂松了口气,抬头时才发现身下人醒了,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盯着他瞧。 有点呆。 “醒了。”商寂从铺了衣服的地上起身,“我给你拿吃的。” 他的反应太平淡了,好像两天两夜没睡守在颂寻身边的人不是他。 颂寻还沉浸在商寂过于自然的靠近中,半天没回过神,再抬眼时就是唐一鸣几人朝自己围绕过来,一脸关切的神色。 “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你不用起来,想干什么和我们说就是。” 颂寻差点以为自己睡懵了,还没彻底清醒过来。 他和唐一鸣夏茗间的关系也没到这种可以互相关怀的程度,不算闹得太僵硬就不错了。 见饶玉书不说话,唐一鸣讪讪:“那天是我的不对,我的错,要不是你坚持要离开,我们说不定都得折在里面了。” 夏茗:“是呀,还好你发现不对劲,想起来都瘆得慌。” 颂寻听着两人絮絮叨叨讲述那天的经过,算是明白了原由。 他的感觉没有错。 只是这瘴气并没有在剧情中有出现过,不知道是不是被忽略掉了。 沈和韵站在外围:“玉书也是误打误撞,他哪知道什么瘴气。” 唐一鸣:“不管是不是误打误撞,那也是因为有饶玉书,否则我们还不一定能好好站在这?” 沈和韵嘴角的笑淡了下去。 做为在场唯一的女性,夏茗心思要细腻些,她看了沈和韵一眼。 察觉到沈和韵和饶玉书的同学关系并没有多亲厚。 商寂在这时端了吃的过来,椰壳中的食物还冒着热气,肉类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唐一鸣几人没忍住眼睛挪了过去,但也知道那是商寂为饶玉书准备的,都退开让出了位置。 “石板上还有,你们也去吃吧。” 听见也有份,几人眼睛一亮,都很惊喜。 面包已经在昨天吃完了,算上坠机那天起,他们已经一周没吃过正常的食物了,更何况是肉。 唐一鸣老抱怨再不吃肉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这鬼地方正常点的兔子野鸡没看见过,倒是毒虫蛇蚁数不胜数,问题是他们也不敢抓呀,也只有商寂有这个胆量。 唐一鸣乐呵呵朝商寂道:“以后你是我哥。” 相比火堆那边的热火朝天,颂寻则不配合的多。 他算是知道昏睡中的时候商寂给他喂的是什么东西了。 竟然是蛇肉。 颂寻表情嫌弃,一手将椰壳推远:“没胃口,我不吃。” 商寂没有妥协:“你身体不好,不吃东西病更不容易好。” 望着嘴边被煎的焦黄的蛇肉,颂寻躲开,朝着商寂道:“我都说了不吃,你不要以为你是我男朋友就可以管我,干涉我。” “饶玉书,不要惹我生气。”商寂语气平静,抬眼盯着他。 他在颂寻面前一直是温和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可靠、安全感这类的形容。 就算是这样带着劝诫的话,也透着不急不缓的平和。 可颂寻就是感到了来自商寂身上的压迫,从他辨不出情绪的眼中看到警告的意味。 围绕在火堆边的几人听见动静,停下了手上分食的动作。 唐一鸣朝颂寻劝道:“商寂大早上出去给你找的吃的,你现在还生着病,多少吃点吧。” “商哥这两天照顾你连觉都没睡。”沈和韵看着分到手的两块肉,轻声细语道:“我看着都辛苦,你不要再耍小性子了。” 第181章 荒岛之假冒的男友6 如果说颂寻前面还有妥协的意思,被沈和韵这么一通话下来,莫名生出了逆反心理。 “我都说了,我不吃。“ 颂寻没有来的气全撒在商寂身上,态度恶劣。 几人同时都看向商寂。 无声的紧绷在空气中蔓延。 商寂将手上的椰壳放下,薄唇微抿,眉眼间的温度逐渐退散。 安静中响起沉闷的碰撞声,以及说不上是询问还是质问的话。 “我既然是你男朋友,为什么不能管你。” 颂寻有些硬气不起来了,却不愿落了下乘。 仰着脖子据理力争:“你是我男朋友又不是我爹,管我那么多……干嘛。” 他的声音在商寂冷厉的目光中放轻,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变成了个鹌鹑。 商寂冷眼望着自己不怎么听话的小男友。 进一步了解了他性子里顽劣的一面。 在感到畏惧和危险时会可怜地黏着人,乖的没边叫人心头发软,一旦换到安逸平稳的环境,就开始无法无天上房揭瓦。 实在缺乏管束。 商寂站起身,居高临下看了眼躺地上的颂寻,连落在地上修长的影子也带有压迫力,叫人大气不敢喘。 一个字也没说,转身出了岩洞。 直至脚步声渐远,彻底消失,岩洞中的安静才被打破。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生气。”唐一鸣朝着颂寻竖起大拇指,“好样的。” 颂寻盯着外面已经消失的身影,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没做错什么不是吗,他只是按照任务执行而已。 颂寻没法探寻自己奇怪的情绪,便只能这样劝服自己。 唐一鸣啧啧称奇:“要我说商寂不错了,对你没得说,你看这么多天,他天天背着你哪天有抱怨不情愿的时候?” “一般人遇到这样的巨变,又是失忆的还真不好说,不愿意负责大不了一拍两散,直接给自己少个累赘。” 他话说的难听,却中肯。 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夫妻还少见? 夏茗也是劝道:“商寂是真心为你好,你这样说多伤他的心呐,等回来好好和他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颂寻不说话,看样子还拧巴着。 唐一鸣朝沈和韵道:“你俩不是朋友吗,你劝劝他。” 沈和韵收敛眼中一闪而过的满意神色,柔声推脱道:“玉书从小脾气就犟,这事只能靠他自己想通。” 作为从小和饶玉书一起长大的人,除了饶父饶母,沈和韵是最了解他的人,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刺激激怒他。 凭什么世上什么好事都让饶玉书占了。 沈和韵从不认为自己比他差在哪里,不过是运气好,投了个好胎,到了这也靠着坑蒙拐骗不入流的方式才将商寂拉拢在身边。 他就是看不惯,就是讨厌饶玉书。 巴不得他和商寂闹掰,也该让高高在上不知疾苦的小少爷体验一番这荒岛中的真实生活了。 商寂这一出去就是两个小时,迟迟没有回来。 深夜的孤岛四处暗藏杀机。 一行人都没睡下,在洞口等着商寂回来。 “不会出什么事吧?”夏茗朝着外头张望,只看得见一片漆黑。 颂寻裹着件宽大的外套坐在火堆旁,听见这话忍不住探出脑袋往外瞧。 除了柴火炙烤下微弱的炸裂声,就只有风吹过树叶和杂草的簌簌声响,太过安静了,静的心里发慌。 颂寻缩回脑袋,有些发虚。 商寂肯定是生气了。 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约莫半小时后, 灌木被拂开的沙沙声打破了安静,脚步声在外面响起。 颂寻很轻易听出那是商寂在靠近,他的脚步总是不疾不徐,这几天趴在商寂背上,他对商寂的脚步声格外敏感。 唐一鸣几人也是听见动静,连忙跑出洞口查看。 颂寻四平八稳坐着,眼睛一垂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 “是商哥,总算是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回……”沈和韵第一个靠近,他的询问在看到商寂手上的东西后骤然失声。 唐一鸣挑了挑眉,也是没话说了。 看来他之前的担忧是白费功夫。 人家小两口感情还好着呢,不到破裂的程度。 颂寻没听见外面有讲话声,心里抓挠似的,却还是忍住没有拧头,强行做出漠不关心的样子。 一只手突然凑到了眼前。 商寂人高,手也长,手臂上青筋浮起,手指修长有力。 苹果般大的红色果子在他手里衬地跟个李子似的。 颂寻忘了反应,愣愣看着他手里的果子。 所以,商寂跑出去这么久是为了给他找吃的,而不是生气了吗…… “给你洗过了。”商寂没穿外套,外套用做兜果子的工具,被他另一只手拎着。 颂寻从他手上接过,沉默地咬了一口。 熟悉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是在他昏睡的时候吃过的果子味道,很合他的口味。 商寂在一旁坐下。 那棵树上的果子大部分都被鸟琢过腐烂了,商寂挑挑拣拣将树上成熟完好的果子摘完了。 这也是他出去这么长时间的原故。 果子不多,这次商寂没有分出去。 他出去的时候确实气到头上,气饶玉书的不懂事,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甚至产生了一种疑惑,按他的性格为什么会找饶玉书这般闹腾的小男朋友。 这种疑虑一闪而过,便被他抛之脑后。 饶玉书年龄小,经历的事也少,他不能要求他完全按照自己预想的那般去要求他。 饶玉书还小,应该慢慢教,多照顾迁就点是应该的。 商寂的注意始终在饶玉书身上,见他吃完从衣服里拿出个果子自然递了出去。 伸出的手被轻轻推了回来。 饶玉书别扭的声音响起:“你也吃。” 商寂眼中闪过笑意,心底有关之前的不愉快因为一句话全被抵消,他从地上起身,将之前饶玉书没吃的蛇肉重新放在石板上加热。 那碗蛇肉第二次被递过来时,这次颂寻没再拒绝。 或许是那说不上名字的果子开胃,颂寻开始觉得,蛇肉也没那么难吃了。 颂寻胃口小,吃了一半将剩下的给了商寂。 从醒过来起,他就没见过商寂有吃任何东西。 商寂自然地将颂寻吃剩下的东西解决。 气氛逐渐缓和,变得融洽温馨起来。 沈和韵站在洞口,后背被凉风扑打,仿佛与里面暖色的火光隔绝在一方。 这种感觉在饶家发生过无数次。 他朝着火堆走近,在两人面前坐下。 “对了,商哥是哪里人,玉书很少在我面前提起你。” 商寂晃了晃神,没有说话。 沈和韵像是才反应过来,尴尬道:“不好意思,我忘记商哥失忆了。” 他看向颂寻:“玉书肯定知道。” 什么都不记得的滋味其实很难受,遗忘是逐渐扩大的空荡荡缺口。 商寂不是不好奇着急,只是每天需要忙的事情太多,也顾不得询问。 在夜深人静时他也会钻牛角尖,想到头痛欲裂。 商寂转头看向颂寻,显然也是好奇有关自己的事。 被两人盯着,颂寻垂着眼,手指不自觉攥住袖口。 他哪知道商寂是哪的人,剧情介绍里可不包含这些细节,饶玉书和商寂是在转机的休息室遇见的,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哪的人。 反正都失忆了,颂寻顺便报了个地名。 “铃市。”是饶玉书所在的城市。 沈和韵笑着询问:“商哥是几月的生日?” “七月二十。” “那商哥的……” 颂寻打断他:“沈和韵,你那么关心别人男朋友做什么。” 沈和韵:“你千万别多想?我只是做为朋友想要多关心你一点,毕竟……” “我从没看到过你带商哥出来见过朋友,有点好奇你是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沈和韵这是要故意拆台了,是不是有些过早了。 颂寻直视着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妈管我管的严,告诉你了我妈一问你肯定瞒不住。” 唐一鸣好奇:“你们两家离的很近吗?相互父母都认识。” “没有。”沈和韵失口否决。 他最抗拒的就是让人知道自己是孤儿,让人收养。 “我一直生活在铃市吗?” 颂寻耳边响起商寂的声音,他没回头:“对,你在铃市长大。” 商寂盯着燃烧的火堆,似在出神,过了半晌,又问:“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网上。”颂寻一本正经的胡扯,“你忘了吗,你先加的我,说你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喜欢上我了,非要加我。” “其实我有点嫌你比我大七八岁,但你老约我,情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后面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商寂声音里带着自己也不确定的疑惑:“是这样吗?” “当然。” 颂寻这话有抹黑的商寂的成分,听的唐一鸣和夏茗一个比一个表情怪异。 商寂的形象都快直接轰塌。 “想不到。”唐一鸣一言难尽盯着商寂,“你私底下还有这样的一面。” 真看不出来,果然人不可貌相,原来是个情场高手。 夏茗点头:“是看不出来。” 商寂平时的形象太沉稳可靠了,压根无法想象他对人满口甜言蜜语,主动追人的样子。 商寂不说话了,整个人莫名显得憋屈,皱着眉思忖着什么。 看起来打击有点大,不是很愿意接受。 颂寻却是松了口气,在心里说了句对不起。 当晚,所有人都睡下后,商寂还在无限的自我怀疑。 他转了个身,一手撑在脑下,借着微弱的火苗余光看着睡在里侧的少年。 另一只手无比娴熟地将他掀开的衣服盖回去。 在有时突然闯入的记忆碎片中,有过几次的熟悉画面都是靠近海岸的建筑,和饶玉书所说的铃市对不上。 包括他口中有关于自己的生日,和他们恋爱的过程,在他脑海中这些都透着陌生和遥远。 商寂眼神复杂。 手指在黑暗中描摹少年的五官,将面前的少年牢牢刻入记忆中,想要找回一些有关于从前的熟悉。 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唔……”被打扰到的少年皱了皱鼻子,一手拍开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指,似乎是想要翻身,无奈背靠墙壁位置有限。 他看上去很不开心,脸一埋,贴在了商寂的胸口位置。 左右蹭了蹭,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商寂心跟着他的小动作酥麻了瞬,动作很轻的放下手,揽住了少年稚嫩的后背。 或许是本身的记忆混乱,产生了错误的认知。 商寂这样对自己说。 颂寻可不知道商寂因为自己的话一晚上没睡,病好了后身体难得松泛下来。 也不要背了,自己一个人瞎蹦跶。 不过这次不急着赶路,颂寻晃晃悠悠走一下停一下也没人催促。 几人还会在前面特意停一下,放慢脚步等他过来。 中间沈和韵倒是说过两嘴,不过颂寻现在脸皮厚的很,连敷衍一下都懒得搭理。 主要现在新路线还没确定下来,就是想赶路也没个确切方向。 商寂在沿途观察路况,以及四周能利用的一切有用的特质信息,最终决定朝着远离最初路线的东南方向前行。 众人对他都有种自发的信任,没有任何存疑。 商寂也不让颂寻瞎溜达了,背起人开始了赶路。 颂寻还算配合,他右腿多走几步路容易酸痛,运动量就摆在那,很容易拖慢整个队伍的行程进度。 商寂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果子往后递:“先吃点东西垫肚子。” 逊科加康岛上能食用的资源实在有限,忍受饥饿已经成了习以为常。 就这几个果子,商寂自己都没吃,全留给了颂寻。 颂寻实在喜欢这种果子的味道,脑袋靠在商寂肩上眯了眯眼睛,将剩下的那个送到了商寂嘴边。 “太酸了,我不……” 颂寻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趁着他说话直接将果子塞到了他嘴里。 “你要把自己饿晕了摔到我怎么办?” 商寂就着颂寻的手咬了一口:“不会让你摔跤的。” “这可说不准,你自己拿着吃。” “我手挪不开,你帮我拿。” “我又不会摔下来,你之前不也单手……” 在前面开路的唐一鸣被树杈子勾住衣服,悲愤:“我怎么觉得我这是来拾荒的,那俩是来谈恋爱的。” 夏茗满脸复杂:“谁说不是呢。” 第182章 荒岛之假冒的男友7 新的路途说不上多顺利,中途遇见过一次强风和雷暴雨,没有第一时间及时找到遮掩地的几人被淋成了落汤鸡。 躲在背风的陡坡处,雨点劈头盖脸砸下来。 一场雨下的猝不及防,给人淋到狼狈不堪。 颂寻头顶上被搭着一片芭蕉叶,商寂站在外沿,在磅礴的大雨中,高大的身躯开辟出一片不受风雨侵袭的空地。 颂寻看着他在雨中全身被浸湿,雨水顺着额头淌到下颌,在俊朗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湿润的痕迹。 雨下的太大了,仿佛他整个人都与雨水融为一体。 在肆虐的风声和雨声中,颂寻听到了来自自己,杂乱无序的心跳。 一定是生病的缘故,他心想。 在岛屿中穿行的第十二天,一件很奇怪的事随之发生。 在休息的临时营地,商寂捡到了一根长棍。 顶端有被人为削尖的痕迹,看样子是打猎所用。 他将这个发现讲给了众人听。 夏茗激动万分:“是飞机上的人,肯定还有人也活了下来,我们赶紧去找他们。” 人类始终是一种归属感需求强烈的生物,喜欢抱团行动。 唐一鸣和沈和韵也赞同这个决定。 商寂盯着地上那根用作攻击武器的木棍,沉吟不语。 “怎么了吗?”颂寻好奇地询问。 商寂难得有些迟疑,还是摇了摇头:“没事。” 第二天,众人开始在四周分散寻找,直到夜幕降临,却都没看到有任何人的踪迹。 不可能因为找人就不赶路了。 无奈下最终还是决定放弃,不再花时间寻找。 不过有时候越是想做的事做不好,倒是无意时自己就找过来了。 夏茗在一棵树上发现了狩猎的大网。 用藤蔓编制而成,里面还困住了只陆生的椰子蟹,庞大壮硕的爪子还在里面四处挣扎,像只大号的蜘蛛。 夏茗激动:“他们肯定在附近,我们只要等他们过来收网时就能汇合了。 商寂观察着树上吊起的大网,目光停留在编织精细的网面上,又看向不远处的小道。 突然道:“尽快离开。” 夏茗呆了呆,反应强烈:“为什么要走?马上就能遇见他们了。” 商寂神情凝重:“能编织出这张网的人不会是他们,这里的路是经过长时间的踩踏才形成的。” 几人不由按照他所说抬头看去。 夏茗不愿意就这么走了:“总不可能有人会长时间生活在这?除了飞机里的人还会有谁。” 逊科加康岛是出了名的环境恶劣,这里极端天气频发,食物匮乏,根本就不会有人在这能长时间生活下去。 商寂对这一点也无从解释,但客观事实同样摆在眼前,他相信自己直觉。 “不管是谁,我们必须要走。” 颂寻一只手被紧紧拉住,商寂看了几人一眼,拉着他转身离开。 “哎,等等我呀。”唐一鸣跑了起来。 夏茗无可奈何,只能跟上。 比起还没见过面的其他人,商寂显然是更熟悉可靠的存在。 走在前面的商寂突然停下脚步,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拉着颂寻缓缓蹲下。 半人高的草丛是天然有利的遮蔽物。 唐一鸣几人疑惑地照做。 颂寻很快听到了动静,是脚步声,很多,很杂。 听起来有不下十人。 那些脚步声逐渐靠近,是朝着那棵布置陷阱的树下走去的。 颂寻听到了有人说话声,就是……口音好像有些奇怪,类似拗口的方言。 唐一鸣用气音交流:“真的有人。” 商寂示意几人不要轻举妄动。 那边似乎是在收网,有要离开的准备。 这个位置被树丛挡住,看不见那边的情况。 就在脚步声开始远离的时候,夏茗却彻底抑制不住,站了起来。 “等一下,你们先别走。” 她想着是不管那些人是不是飞机上的人,如果真按照商寂所说在这里生活了很久,那说不定知道有出去的方法。 商寂太小心多虑了些。 原本即将远离的脚步声顿住,接着飞快朝着这边聚拢。 商寂脸色一变,拉着颂寻起身:“跑——” 夏茗不明所以,还在朝着后面张望,一旁的唐一鸣见商寂神色,意识到严重性,拉着她就跑。 身后的脚步声穷追不舍,颂寻踉跄了下,视野突然天翻地覆,被商寂一把扛到了肩上。 这个姿势对胃很不友好,颂寻被颠得想吐,抬头朝着后面追赶的人看去。 差点以为自己置身于什么远古的部落时期。 只见数十个由树叶编织遮体的壮年男人,手持削尖的长棍追在后面。 在他们身上看不到任何现代科技产物的痕迹。 脸上被浓密的胡子覆盖,裸露出的眼睛透着浓浓的敌意。 颂寻看见他们高高扬起手中的尖棍,对准了这边。 吓得一把揪住了商寂头发:“分开跑。” 几乎就在几人分散的下一秒,原先聚集的地面被投掷而来的尖棍刺入。 沈和韵被几乎擦着身体穿过的尖棍吓得脸色惨白,惊慌之下被绊倒在地。 夏茗猛然撞见着和自己预期截然不同的场面,也是慌了神,乱了阵脚摔了跤。 就这搀扶人的空隙,后面的人追赶上来,将人团团围住。 手中的尖棍对准中间的几人。 颂寻下地,被商寂拉拽到身后。 商寂双手抬起,表明自己手里没有任何武器,朝着中间带着兽皮帽的中年男人道:“我们只是路过,没有敌意。” 中年男人朝着几人打量片刻,手朝前摆动了下。 身边的人立即朝着几人靠近,用植物纤维编织的麻绳给他们上绑。 颂寻也是这时被暴露了出来。 给他上绑的少年是这些人里最年轻的那个,头上戴着和发号施令的男人同款兽帽,在见到颂寻时显然愣了下。 因为身体不好的原故,他身形要娇小的多,被商寂挡在后面连个衣角也没露出来。 这一路上颂寻都被商寂照顾的很好,也是一行人都最干净整齐的那个。 和一身黝黑皮肤的少年站在一起,简直像是强烈反差的不同物种。 少年目光如炬地盯着颂寻,直到被自己的父亲在后面催促,才动手将人捆了起来,动作相比其他人要放的轻。 唐一鸣在被绑的时候挣扎了下,立即就被一棍子敲在肚子上,半天没直起腰来。 看着都疼。 他们被扣押着沿那条开辟出的小道走去。 “为什么要抓我们,要带我们去哪?” 沈和韵朝着身边的人慌乱询问,得到了一顿凶狠的训斥。 他们有着属于自己的语言,只能通过语气和表情大概推测出他们的意思。 差不多被押着走了半小时,才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期间那个少年一直盯着颂寻,一会看他微跛的腿,一会盯着他的脸发呆,好在到了部落后被人叫走,得以让紧绷的颂寻喘了口气。 开阔平坦的土地上,有着三十几个搭建的茅草屋。 来往的部落人纷纷看向被扣押来的外来者,眼神中带着强烈而诡异的敌意。 颂寻几人被驱逐至最里面的位置,是一个被人工开凿出的深坑。 大概有三米来深。 摔下去会很疼的吧。 这是颂寻的第一反应。 唐一鸣证实了这一点,痛呼声响绕洞底。 颂寻也不可避免,在后背传来粗鲁的推力瞬间,被身体的失重感吓得不敢睁眼。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落入了一个熟悉怀抱中。 颂寻睁眼,撞见了商寂担忧的眼神。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解开了绳子,在颂寻摔落的瞬间提前接住了他。 下一刻,头顶上传来沉重的落锁声,连同光亮一同被遮掩,消失。 颂寻抬头,看见洞口被厚木门封锁上。 黑暗和未知加重害怕和慌乱的情绪弥漫。 夏茗愧疚又崩溃的哭声在黑暗中响起。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会这样。” 唐一鸣捂着受伤的肚子坐下:“行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无缘无故的,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抓我们?” “商寂,你比我们了解,跟我们聊一聊吧。”唐一鸣想到商寂之前阻止他们见到那些人的警惕,像是提前预知到危险。 “商寂?” 颂寻窝在商寂怀里,享受按腿服务。 “走了那么多路,还疼不疼?” 颂寻戳了戳他胸口:“叫你呢?” 唐一鸣叹为观止:“你俩真是够了,都什么时候了。” “赶紧给我们分析一下,这些人究竟要干嘛?” 商寂正色:“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拜丘岛事件,那座岛上生活的原始住民对外来者产生了攻击行为,射杀了误入领地的人。” “像这些与现代文化脱轨的原始人,对入侵者通常抱有强烈的警惕和敌对。” “我们得靠自己尽快脱身。”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夏茗声音带着颤抖:“你、你是说我们可能会死。” 商寂没有否认:“我只是认为我们应该抱有一定的警觉,提前做好准备。” 颂寻默默听着几人的谈论,有些神游天外。 剧情中并未有过关于部落人的存在,就和……上次瘴气的事一般。 没有任何的提及存在。 明明不应该的。 —— 颂寻几人被关在地洞中足足两天无人问津,那些人像是彻底将他们遗忘了般,却也不肯放他们走。 隔着木门的缝隙,还可以看到上面有来回走动的人防守在门口。 唐一鸣声音透着飘忽:“他们不会准备就这样饿死我们吧。” 没人有力气回复他。 他们身上的东西在来的时候就被收缴了,两天了,连口水都没喝上。 别说还真有这可能。 颂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为了节省体力靠坐在沿壁上。 头顶上似乎多了一道脚步声。 逐渐靠近。 感应到什么的颂寻抬头。 上面的木门被打开,他被乍然涌入的光线灼伤到眼睛,抬手抵挡。 再睁眼适应光亮时,才看清上面坐着个人。 是那天绑自己的少年。 他招了招手。 颂寻很确定他是看着自己的方向。 他试探着上前,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拉到了后面,商寂戒备地将他完全遮挡在身后,和上面的少年对视。 少年眼神转冷,开口说着他们部落的语言。 颂寻听不懂,但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他莫名觉得少年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于是拍了拍商寂肩膀:“没事的,我不出去。” 颂寻走上前,抬头看向少年。 相比刚才看向商寂的冰冷,他望着颂寻时显然要温和的多。 突然从腰上的挂包中拿出了个东西,朝着下边扔来。 颂寻匆忙接过,还来不及查看,一壶水又扔了下来。 洞口的少年笑了笑,说了句拗口晦涩的话,起身离开。 木门重新被合上。 颂寻低头,发现手上的东西还散发着热气,用树叶子包着。 唐一鸣几人靠拢过来,对于少年扔下的东西很好奇。 “他给你扔什么东西了,打开看看。” “是我饿出错觉了吗,好像有香味。” 沈和韵捡起地上的皮壶:“里面有水。” 颂寻打开树叶子,借着稀薄的暗光,看到了里面包裹的东西。 是炙烤过的肉干。 唐一鸣盯着肉发出自己的疑惑:“他为什么就给你一个人?” 颂寻盯着手上的肉也很困惑,不过有的吃了想那么多干嘛,他给每个人都分了份。 轮到商寂却不那么顺利了。 “你不饿?两天没吃饭了。”见他一直不接,颂寻直接往商寂嘴边送。 “我不饿。”商寂脸色很臭,侧头避开了。 “骗子,你不吃东西哪来的力气逃跑,想什么呢。” “刚才那人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很不对劲。”商寂强调。 “你管他什么眼神,和吃的较什么劲。” “我不吃他给的东西。” 眼见两人还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唐一鸣翻了个白眼。 “停停停,你俩能不能搞清点现在的状况,真当来度假的,等出去随便你们闹,想点正事行不行。” “赶紧吃吧,补充好体力赶紧想办法出去,这鬼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待了。” 真服了,商寂平时看着冷静理智那么个人,谈个恋爱脑子就丢了。 颂寻被说的没面子,一把将肉干塞商寂嘴里:“没毒,你就吃吧。” 第183章 荒岛之假冒的男友8 “他们走了吗?” “好像是听着走远了。” “不过上面还有两个看守的人在。” 唐一鸣眯着眼朝木门的缝隙看,小声交流。 气氛烘托,颂寻莫名有些亢奋,问商寂:“我们什么时候跑?” 按照商寂所说,部落里的人食物总有用尽的一天,这么多人的情况下,三天内一定会出去狩猎。 那时候是他们最好的逃跑机会,部落里只会剩下老人和女人,战力最弱的存在。 “现在。”商寂手中的石子狠狠掷向木门,发出一声巨响。 上面的人听见动静,呵斥了声。 商寂没有理会,继续用石头砸门。 他的行为惹恼了上面的人,一阵咒骂后,木门从上面哐当打开,尖棍带着破风声朝着商寂而去。 商寂侧身避开,一只手快准狠接住尖棍,用力一扯。 上面的人没有防备,连带着人摔了下来。 唐一鸣反应很快,立马将人镇压,砸晕了。 看守的另一个人慌了瞬,没反应过来,商寂趁着这个机会,身手矫健地翻了出去。 颂寻看不到上面的情况,只听见有打斗声传来。 不到半刻,尖棍钝平的一角从上面递了下来,商寂在洞口处探出头:“抓紧。” 颂寻松了口气,抓紧木棍,被他拉了上去。 唐一鸣几人依次上来。 这时候茅草屋内的部落人听见动静赶了出来,看见人逃跑,纷纷拿着武器上前。 商寂弯腰,颂寻默契地跳了上去。 几人开始了疯狂奔跑。 后面的人大部分都是女性,却个个脚下生风,凶猛程度不亚于男人。 几人不往开辟出的小道跑,转挑着偏僻的杂草和树丛中蹿,眼看着要与后面的人拉开距离,前面却隐隐约约传来部落人古怪的说话口音。 颂寻预感不妙。 眼一抬,和正巧赶回部落,出去狩猎的壮年男人们撞了个正着。 他们中有人受伤,被搀扶在后面。 看起来是为了安置伤员,提前回来了。 后面还有穷追不舍的部落的女人,前面是夹击的打猎壮年男人。 前有狼后有虎的真实写照。 唐一鸣吐血:“什么狗屎运气。” 商寂当机立断:“分散跑。” 部落的男人们反应过来,立即朝着他们飞奔而来。 什么也顾不得,几人按照商寂所说,朝着四面八方分头散开。 耳边是带动的风声,灌木树枝狠狠拍打在脸上,但他们只能不断加快速度,不敢有丝毫停留。 几人就此放散。 颂寻努力替商寂拂开前面的枝条,密集的灌木中有时会有带刺的荆条,能将人划的皮开肉绽。 部落人长期生活在岛屿中,他们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从小刻入骨子里。 如同密林中灵活的猴子,穿梭游走。 这是他们的优势。 颂寻听见来自后面逼近的脚步,以及商寂开始变得粗重的呼吸。 在背着一个人的情况下,还要甩开后面人的追捕,这很难。 他的声音几乎飘散在风里。 “商寂,你放我下来吧。” 反正按照剧情任务,他最后的归宿便是永远留在这个岛屿中,结局既定的话,那么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颂寻觉得大概没有比自己更敬业的人了。 商寂没有停下。 后面的脚步还在不断逼近,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追上来。 “商寂。” “放我下来吧。” “这样我们谁也跑不掉。” 过量的极限奔跑使商寂眼中充血,赤红一片。 每一次的呼吸都仿佛撕裂肺部,喉间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商寂放慢脚步,最终停下。 颂寻主动松手,从他身上下来。 有些无所适从的背着手:“你赶紧走吧,也不要有负担,其实你对我够好了,我不……” 他没了声音。 因为,一个带着喘息,匆忙的吻落在了嘴角。 颂寻蓦地瞪大了眼睛,傻了。 “不要出声,只要我还活着,一定会来找你。” 商寂的声音带着嘶哑。 在颂寻什么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他按到齐腰的灌木丛中,毅然决然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主动朝着追赶的人靠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那些不断回荡,索命般锲而不舍的脚步声调转方向,消失在了颂寻的耳边。 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风平浪静。 有的只是树顶上安详鸣叫的鸟声。 颂寻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再起身时手脚发软,晃悠了下才稳住身形。 他不能倒下,倒下就彻底完了。 任务还没完成呢,商寂要真死了,他积分朝谁要。 颂寻有些浑浑噩噩朝自己说。 要打起精神。 在发现少了人后那些部落人说不定还会回来搜查,颂寻踉踉跄跄朝着远离部落的方向走去,一边在心里记住路线。 来到岛屿的半个月,颂寻第一次独自一人度过了夜晚。 遮天蔽日的树冠连成一片绿幕,月光都没有容身之地。 没有打火机,颂寻尝试学着商寂的方式钻木生火,在他手中轻易能做到的事在自己手上却以失败告终。 看着手心的水泡,颂寻丧气地一屁股坐下。 岛屿的夜晚浓稠的连树影都透着诡异,仿若无尽的黑暗中有着说不清的诡秘暗影。 颂寻又冷又饿,只觉得时间过无比漫长。 当细碎的光透过树冠折射下来时,颂寻有些恍惚地抬眼,一手撑着地面站起身。 朝着部落方向走去。 那些人昨天没去打猎,食物肯定撑不住整个部落那么多人,他们还会出去。 按照昨天的时间点,现在他们已经出了部落。 颂寻晃了晃脑袋,打起精神。 他没走小道,绕了个圈花费了点时间回到部落,从不远处的树后面小心探着脑袋往里面瞧。 身强力壮的壮年男人们果然都不在部落里了,但坑洞口把守的人由两个变成了三个。 坐在一边谈论着什么。 中间的空地被搭起了一块台子,四边围绕着干柴。 颂寻起初还认为他们晚上要举办什么篝火活动,但当看见台子上的四个十字架木桩时,浑身都泛起了寒意,瞬间明白了什么。 部落、人祭。 他们要拿活人做祭品。 所以之前才没有急着要动手处理他们。 通过鲜血献祭于鬼神赐福,以暴力建立部落族群秩序权威,这些都只是存在于遥远传说中的荒唐事就这样浮现在眼前。 颂寻缩回脑袋,拍了拍胸口。 冷静冷静,别傻站着了,脑子赶紧动起来。 颂寻背靠树干,左右观察,目光最后落在了部落外用木头搭建的哨塔。 有了主意。 漆黑一片的坑洞内。 四人或站或坐,身上都受了些不同程度的伤。 “这都什么运气,回去得烧些香拜个佛了,别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沈和韵消极:“还有机会出去吗,说不定我们今天就得死在这。” 唐一鸣皱了皱眉:“不是还有玉书在外面,他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沈和韵意味不明的笑了声。 “你居然会相信他,饶玉书那种人自私惯了,就算商哥救了他又怎么样,他是不会感恩的,也不可能还会回来。” “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就事论事,我对他的太了解了。” 唐一鸣无话可说,就算他从心里不认同沈和韵的话,但按照实际情况,饶玉书行动不便,一个人过来只能是自投罗网的份,这事放谁身上也不一定能有勇气回来救人。 “商寂。”他看向坐在角落的男人,“你说点什么吧,想想办法。” 从被关进来起,商寂便有一言不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叫人看不出情绪。 面对他的话也没有半点反应,整个人低迷又阴郁。 唐一鸣叹了口气,愁的来回踱步。 突然,他靠近木门,抬头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夏茗站起身:“外面着火了。” 外面的确着火了。 看守在坑洞处的几人最先发现哨塔燃起火光,火势在短时间蹿起,蔓延到了部落的栅栏处。 几人脸色一变,朝着茅屋里的人吆喝,第一时间跑出去灭火。 听见起火,部落里的人全部跑了出来,手里拿着盛水的工具。 颂寻藏身在粗壮的树干后,听见杂乱的脚步声朝着右边的方向赶去。 部落差不多一百米处有着一个人工储水池,趁着他们来回打水,这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是他唯一的机会。 在最后一个人出了部落后,颂寻立马跑向里面,直奔坑洞位置,翻起木门。 没翻动。 颂寻双手一起使劲,依旧纹丝不动。 木门被钉死了,长棍穿插在木门缝隙中,深深没入地面。 他换了个位置,开始拔那根长棍。 底下传来唐一鸣不是很确定试探声:“玉书?” “是我。”颂寻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因为生火磨破的手心火辣辣的疼。 瞬间,底下几人站起了身。 杨一鸣既激动又惊喜:“我就知道你会过来救我们。” “我们有救了。” 颂寻觉得他们高兴太早了,脸都给憋红了:“我打不开门。” “你找个棍子撬试试。” 颂寻一拍脑袋,跑到最近的茅草屋里,果然找到了狩猎用的尖棍,一端插入木门底下,借助身体的力量往下压。 木门有了松动迹象,颂寻一喜,更加使劲了。 “啪嗒——” 尖棍突然从中间断裂。 颂寻没收住力,摔了跤。 底下也听见了动静,一时沉默。 花费的时间太多了,打水的人已经开始往回赶,细听还能听见他们慌乱的喊叫声,逐步靠近。 商寂沉稳的声音从里面淡淡传来:“你走吧,外面的祭台你也看见了,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颂寻咬着牙从地上起身。 听见上面离开的脚步声,商寂垂下眼,再次陷入沉默。 唐一鸣退后了两步,喃喃自语:“也是,他再不走,除了多死一个人,又有什么用。” “饶玉书!饶玉书!你回来——”沈和韵觉得他们疯了,朝着上面大喊:“饶玉书,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回来——” 突然,原本离去的脚步声重新浮现。 木门再次传来撬动声。 商寂沉寂地眼中闪过一丝涟漪。 意外看向头顶木门。 颂寻刚从茅草屋里又找出一根尖棍,重新开始尝试。 他做了那么多准备,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再说,他任务对象可还在里面待着呢,他就算一个人逃走了又有什么用。 这次木门明显要松动许多,颂寻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上面,等到察觉后面有人靠近已经晚了。 他抽出尖棍,转身朝着后方挥去。 尖棍被人轻而易举接住,颂寻甚至没有任何还手之力,手中唯一称得上武器的东西就被夺走了。 他有些绝望看向来人。 是那个部落少年,他手中拿着石斧,将尖棍随意往后一扔。 或许是察觉到什么,底下传来商寂透着紧张的呼喊。 木门发出闷响,像是被拳头敲砸出的动静。 颂寻没办法回应他。 少年手中的石斧高高扬起,反射出锋利的冷光。 这下真凉了。 颂寻死死闭着眼睛,感受到气流擦过发头,接着是木头被砍断的声响。 他惊愕睁眼,看见横插在木门上的长棍被斩断。 “索喽。” 少年朝他笑了笑,颂寻在他身上感受不到恶意,大致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他在叫他快走。 没有时间给颂寻反应,他朝着少年道了声谢,弯腰打开木门。 商寂立刻从里面攀了出来,盯着颂寻上下打量。 “我没事,他们快回来了,不能耽误。” 底下的几人可没有这身手,只能靠着从上面递木棍借力上来。 赶在部落人回来的前一脚,几人朝着相反方向离开。 颂寻回头,一直盯着他的少年挥了挥手,口中说了句不知什么意思的话。 隐约透着熟悉,像是那天坑洞中送食物时说过的话。 颂寻心想,他和部落里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部落人很快会发现他们逃跑的事,这时候不论如何也不能停下。 只是几人被抓回来都受过一顿毒打,身上的伤无法支撑他们不停歇的赶路。 一行人速度不算快,相互搀扶着往前走。 颂寻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商寂受的伤最重,右腿被剧烈敲击过,沦落到和他一样的地步,走路不稳。 头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脸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渍。 一路上低着头,连句话也没说过。 颂寻有些担心,觉得商寂的脑袋真是多灾多难。 不会被砸傻了吧。 第184章 荒岛之假冒的男友9 一直到天彻底暗下来,看不见前面的路。 几人才敢停下来休息。 商寂生了火。 他们带的衣服都被部落人抢走了,只能依靠火源取暖。 一天的疾行逃命,他们已经很累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消失殆尽。 颂寻歪头看向商寂,抬手想要触碰他还沾着血渍的额头。 商寂侧身,避开了。 颂寻的手停留在半空中,莫名的,他想到了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商寂的那天。 失忆的男人独自站在树下,戒备疏离地隔绝出一道屏障。 将所有人排斥于外。 “我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颂寻愣愣放下手,应了一声。 唐一鸣:“你别管他,他这几天都一个样,跟丢了魂似的。”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夏茗将路上摘的果子送到颂寻手上,“这几天担惊受怕的,今晚好好休息。” 几人对饶玉书的态度明显亲近了很多,可以说,今天饶玉书出现在部落时,在他们眼里,那跟天使降临没有任何区别。 滤镜那叫个一层层的堆。 之前的任性骄纵也成了率真随性。 就没有哪是不好的。 唐一鸣又开始了他的认亲戚:“等出去以后,你就是我拜把子的亲弟弟,想要什么和我说,绝对都给你弄到手。” 唐一鸣和那些富商不同的是,他给人的距离感不强。 曾经有媒体采访报道,分析出最具放松愉悦感的工作氛围排名,亿隆集团名列前茅。 可以想象,唐一鸣是那种可以和手底下的员工打成一团的管理者。 “你们年轻人是不是都喜欢跑车,好像最近是出了辆最新款的,叫什么来着,我提前给你定下,当做认亲礼物。” 唐一鸣壕无人性道。 颂寻蜷了蜷手指:“不用了,谢谢你。” “是呀,玉书不玩这些的。”沈和韵面色扭曲了一瞬,很快收敛,“你给他也是落灰。” 每次什么好事都落在饶玉书头上,凭什么。 唐一鸣没有理会他,继续朝着颂寻问:“那你喜欢什么?等出去我给你送过去。” 颂寻拒绝:“真不用,我不缺什么东西。” 事实上,他压根就出不去这座岛屿。 “跟我还客气什么。”唐一鸣一只手架在颂寻肩上,“你就当我是你亲哥,别跟我绕那些虚客套。” 一旁的商寂突然起身。 “明天还要早起赶路,我们还没真正脱离危险,趁着有时间赶紧休息。” 唐一鸣放下胳膊,正色起来。 那些丧心病狂的部落人对他们太过于执着了,说不准还在搜寻他们的踪迹。 当务之急的确要先脱离他们的领地。 没功夫布置太多,这晚几人直接席地休息。 夏茗主动担任了值夜。 自从颂寻第一次拒绝值夜后,便从没值过一次夜,所有人自动略过了他。 担心部落人会追过来,颂寻睡的不是那么踏实,几次想找商寂说些什么,却只看见他背朝着自己的背影,到嘴的话便也无疾而终。 天还没彻底亮,几人再次开始了逃亡之旅。 颂寻拒绝了商寂背自己的举动,商寂现在自己都是伤号,无非就是走的慢点,又不是走不了。 他更担心商寂的伤势,这里没有医院和医生,万一是伤到骨头什么要紧的地方,那真是叫天不灵。 颂寻靠近商寂,伸手搀扶住他。 下一刻,手上落空。 商寂将手臂抽出,语气淡淡:“不用,我自己能走。” 颂寻脚步慢了下来,盯着商寂的背影出神。 商寂变了。 虽然依旧会像从前一样照顾他,看似没什么不对,但终究不一样了。 就像昨天,他随手递出自己不吃的果子给商寂,换来的同样是一句:“不用,我自己拿就行。” 从前的商寂,很少会将背影留给他。 就好像,在特意疏远他。 颂寻怀疑过他是否提前恢复了记忆,可他的反应太平淡了,如果真恢复了记忆,他不应该如往常般,在他面前弯下腰,不计前嫌对他伸出援手。 这样的反应不对。 颂寻一时有些迷茫,心里空落落的。 察觉到商寂的有意疏离后,他没再往上凑。 赶路的第三天,他们彻底远离部落,摆脱了潜在的危险。 值得庆幸的是,商寂腿上的伤迎来了好转,看来没有伤到骨头。 他们重新回到了制定好的路线上,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颂寻盯着脚下的路,深浅不一地迈着步子。 当看见前面停下的一双腿时,抬头。 是商寂。 那双漆黑而显得幽深的眼睛正直直盯着他。 “我背你。” 颂寻摇头,他想着商寂的腿伤:“我可以自己走。” 商寂眼中倒映出少年有些苍白的脸色:“你看起来身体不怎么舒服。” 这具身体就没有真正舒服的时候,颂寻还是摇头:“我没事。” 事实上他也有赌气的成分,心里憋着一口气在。 不是不愿意理我吗,那我也不搭理你。类似这样的想法。 前头的唐一鸣看着他俩这较劲的样子就头疼,一撸袖子:“行了,我腿没伤着,我来背玉书不就成了。” 颂寻本能抗拒,刚要拒绝,整个人悬空,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扛了起来。 那只发生在一瞬间,他没反应过来,商寂已经扛着他从唐一鸣身边路过了。 颂寻不喜欢这个姿势,无奈屈服:“你先放我下来。” 商寂像是明白他妥协了,颂寻落了地,主动抱着他的脖子被背了起来。 两小时后,颂寻开始察觉到了身体的不对劲。 他之前一直认为是身体本身不好的缘故,也没有在意,细想从被部落人抓进坑洞开始,心口就发生过几次锐痛。 一直处于危急中,他当时也没空在意这些。 可现在,这种锐痛逐渐变得强烈。 颂寻趴在商寂肩上,额头被冷汗浸湿,声音轻飘飘的:“我想休息一下。” 商寂侧眸,对上他惨白到没有丝毫血色的脸。 心下一慌,急忙停下脚步。 树下,商寂脱下外套垫在地上,紧紧蹙眉,扶着颂寻躺上去,守在他身侧。 颂寻闭上眼睛,认为休息一阵可以缓解心口的疼痛感。 可这次有所不同,心口尖锐的痛感迟迟没有散去,反而越涌越烈。 他死死捂住心口位置,唇色发青。 “这是怎么了?” 一众人围绕在颂寻身侧,面色紧张。 都被这反应吓住了。 商寂眼底透着不安,朝后面低吼了声:“你们散开点。” 他又转头看向沈和韵:“你是他朋友,肯定知道他的身体情况,他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和韵被他气势凌人的逼问吓住,眼神有些飘忽。 “不用这么紧张,他经常这样,你让他休息一下就自己好了。” 商寂跪在地上,回头看着颂寻难受的模样,心里升起无能为力的慌乱。 他面对少年的痛苦束手无策,好像除了等待就没有任何办法。 商寂将他从地上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轻柔地替他擦去额角的汗水。 口中不断低语:“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待会就好了。” 颂寻眼前一片黑光,耳边的声音也模糊不清,无法传达大脑理解意思。 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只感觉心脏的每次跳动都竭尽全力。 随时面临罢工的风险。 颂寻觉得实在荒谬,他有想过自己会死在部落人手上,想过在最后被丢在岛上自生自灭,唯独没猜到可能会半道折自己这垃圾体质上。 但很快,他就没空想这些了,强烈的窒息使他用力勒紧袖口。 冰冷的手背上落下一只温暖的大手,耳边不断有温和的声音响起。 他知道那是商寂,却无法作出回应。 那些声音好像逐渐在远离他,变得模糊,消散于空中。 掌中的手指变得僵硬而冰冷,商寂另一只落颂寻脸颊的手颤了颤,那抹微弱的呼吸逐渐在变淡。 这一刻,商寂清晰感受到怀中脆弱的生命在消散。 巨大的恐慌席卷了他,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无关紧要,商寂的那些纠结和可笑的介怀都变得微不足道。 沈和韵站在一旁:“你让他自己待会,不会出事的。” “闭嘴。” 商寂神色阴冷。 沈和韵被他身上发出的恐怖气息吓到,不寒而栗,彻底不敢说话了。 商寂将颂寻放平在地上,强行抑制住颤抖的双手,解开他颈间的衣服纽扣。 双手重叠,开始胸外按压。 地上的少年身形单薄,没有任何反应。 商寂一只手抬起他下巴,俯身给他渡气。 他的动作冷静而标准,不敢有丝毫停歇,手掌下微弱的心跳声不断提醒着他。 饶玉书会随时消失在这个世上。 商寂不接受这个可能。 “他是不是有心脏病?”夏茗不是很确定的疑问。 商寂猛地停下动作,看向沈和韵。 被死死盯着,沈和韵说话声透着一股心虚,承认:“……对、对。” 夏茗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最后一颗药,交给商寂。 “我爷爷有冠心病,家里人身上都会备药。” 商寂没耽误任何时间,手指掐着颂寻的下颌,迫使他张嘴,将药片置于舌下,以达到最快的起效速度。 做完这些的商寂依旧不敢停下,持续进行急救措施。 感受到少年心跳呼吸趋于平稳,嘴唇多了丝浅淡的血色,才手脚发软的停下。 起身时踉跄了两步,唐一鸣扶了他一把。 商寂推开他,径直走向沈和韵。 他神色阴沉的吓人,沈和韵害怕地后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拳凶狠地砸倒在地。 沈和韵被打的耳鸣了瞬,捂着溢血的嘴角瑟瑟发抖。 唐一鸣和夏茗也是没反应过来,见商寂还要动手,连忙上前拉住他。 “别冲动,我们不要搞内讧。” “别打了,冷静点,商寂。” 沈和韵趁此连滚带爬后退:“你凭什么打我,饶玉书这样又不是我造成的。” 商寂额角的青筋鼓起,第一次他口中出现脏话。 “你嘴他妈是摆设吗,刚开始为什么不说,你他妈为什么不说——” 唐一鸣夏茗两个人都没能拉住他,沈和韵被接连踹了两脚,狼狈地护着头躲避。 夏茗反应还算快:“玉书现在还要人照顾,他离不开人。” 商寂扬起拳头放下,冰冷的目光从沈和韵身上收回,转身回到饶玉书身边。 他手还带着后怕的微颤,落在少年脸上。 感受到他体温偏凉,于是坐下将少年揽进自己怀里,严严实实抱着他,低头,将脸眷恋贴在他脸侧,劫后余生。 沈和韵在地上哀嚎:“饶玉书生病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有义务对他负责吗,他自己是个病秧子打我干什么!” “我说了就有用吗,我怎么知道夏茗身上带了药。” 唐一鸣和夏茗都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任由他在地上哭嚎。 不管沈和韵怎么想的,人命关天的大事,他也能瞒着坐视不管,甚至还在边上煽风点火,也不知道抱的什么心思。 亏的还是同学朋友,背后插刀。 他们从前只知道饶玉书偷懒任性,却从没想过原因。 饶玉书只是生病了,他没有错,任何剧烈的运动和情绪都会加重心脏负担,错的是沈和韵,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潜移默化强调饶玉书的无理取闹。 夜幕降临。 几天的长途跋涉,颂寻难得睡了个安稳的长觉。 醒来时发现自己蜷缩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商寂很快发现他醒了,微微前仰身体,将一早烤好放在火堆旁加热的肉拿了过来。 “饿了吧,赶紧吃点东西。” 耳边是男人温和的嗓音,颂寻愣愣看着商寂又恢复到往常一般。 有点赌气侧开脸:“我自己有手,不需要你喂。” 商寂双手圈着他,知道他生气的点。 “之前……是我的错,乖,别生我气了,你身体还没好。” “以后我们好好过,之前的就让它过去吧。” “不好。”颂寻摆脱了身体的难受劲,情绪一下就活泛了。 想到之前商寂对自己的爱搭不理,一肚子的气说来就来。 原先还没什么,商寂一服软,颂寻反倒开始觉得委屈起来,大概是生病的时候容易矫情,他挣脱商寂的怀抱。 “你不是不愿意理我吗,不许抱我。” 第185章 荒岛之假冒的男友10 颂寻被商寂死死抱住,起不了身。 不开心想要挣开横在身前的手臂。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蓦地停下所有动作。 这是颂寻第一次从商寂口中听到,这样带着央求颓萎的语气,仿佛不安到极致的话。 带着微凉的水渍突然在肩膀上蔓延。 意识到那是什么后,颂寻整个身体都僵硬住了。 商寂……在哭吗? 无论面对什么样的险境依旧保持理智冷静,永远站在最前方,给人安全可靠的商寂,哭了。 颂寻从茫然到不可置信,不敢回头:“我刚刚说话是有些过分了,但、但你……” 也不至于哭吧。 什么时候心理这么脆弱了。 颂寻不太清楚自己睡着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商寂不断在自己耳边说着话,身体很难受,意识逐渐消散。 “让我再多抱抱你。”商寂嗓音微哑。 心有余悸的后怕时时环绕在心头,他不想再体会到那样毁灭一般的绝望了。 人总是到了要失去的时候,才会明白对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 所以就算饶玉书骗了他,利用他,和失去饶玉书相比,商寂愿意当那些都不存在。 商寂是在躲避部落人,被石块击中后脑想起一切的。 他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男朋友,从父母去世起便孑然一身,没有亲人、朋友、爱人。 和任何人都仿佛跟着一层,没有交心之人。 唯一喜欢的事是前往广袤无垠的草原、森林,观察记录自然。 又怎么可能冒出个刚毕业,比自己小七岁的男朋友。 饶玉书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庇护自己可以利用的工具,他的一切行为都带有企图。 商寂自认谨慎,对人抱有戒心,这是与生俱来的性格问题,就算失忆也不应该丧失的特质。 可在饶玉书身上,似乎失了效。 其实饶玉书的谎言并不算多高明,明明感觉到不对,他却潜意识选择将那些有迹可循的破绽忽略。 直到真相血淋淋摊开在眼前,才无从争辩。 商寂当然气愤,更准确点来说,是不愿意接受,他早已将饶玉书纳入自己的领域,将人放在了心上。 到头来却是一场骗局,这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场笑话。 那几天商寂不想看到饶玉书,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刻意的疏远却约束不了自己的心,他依旧控制不住想要随时关注饶玉书,猜测他开心还是不开心,因为他的一个小举动辗转反侧,不住思量。 商寂想,他在一场拙劣的骗局里,丢了心,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输的彻底。 商寂将脸埋在怀中人温热的肩颈中,眼中晦涩难辨。 身为布局的人,饶玉书不能什么都没有损失,全身而退。 那太不公平。 不如谁也别出去,都一同困死在里面。 永远别想摆脱。 做了坏事,总是要付出点代价,不是吗。 颂寻不太敢动,实在是商寂哭了这个发现给他的冲击力太大。 他给出商寂平复情绪的时间,当作什么都没察觉。 大男人的,要是被唐一鸣他们发现,多丢脸。 颂寻觉得自己足够贴心了。 商寂大概是平复好了心情,恢复如常,重新将肉端了起来,送到他嘴边。 颂寻怕自己一个拒绝,商寂又来个情绪失常,在后面砸眼泪。 这次没再闹,顺着张口给吃完了。 没让他起身,商寂和唐一鸣熟练搭建好今天睡觉的营地。 夏茗无事跑过来和颂寻唠嗑。 “你今天吓死我们了,你也是,心脏不好也不和我们说。” 颂寻的注意力都跑到了角落里鼻青脸肿的沈和韵身上,他之前只顾着震惊商寂去了,没发现沈和韵怎么变成了这样。 夏茗跟着转头看了一眼,收回视线不以为然道:“哦,他自己摔的。” 颂寻看了又看,微妙道:“你是说他摔了一跤,把自己嘴角摔出了一片淤青。” “别管他了,他自己倒霉。”夏茗没好气,转而询问,“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嗯,好多了。” 没聊多久,颂寻就被商寂抱着进了搭建好的营地。 颂寻对他不由分说动不动就抱自己的行为不满,感觉自己就像是商寂手里的布娃娃,随意摆弄。 “我还不困。” 商寂低头整理地上的叶片,一边道:“你才刚好,要多休息,早点睡。” 颂寻还想说什么,商寂已经躺下,胳膊一伸,将他牢牢抱紧。 像是疲惫到了极点,闭眼道:“睡吧。” 颂寻安静下来,看着他眼下的青色,心想自己不和他计较,免得某些人一言不合就哭鼻子。 商寂掉眼泪这件事,大概可以在他心里记很长一段时间了。 颂寻在白天睡了很长时间,觉得自己大概是没那么容易睡着了。 十分钟后,颂寻眼皮打架,直接会周公去了。 商寂睁眼,看着陷入沉睡的少年,低头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低语道:“待在我身边,永远不要离开。” 黑夜滋生了贪欲和杂念生长,商寂眼中填满触目惊心的执念和渴望,不再压抑,朝着身侧的少年袒露。 —— 两天的时间,一行人翻越了座山丘,抵达了距离终点更近一步的距离。 颂寻就没下来走过几步路,商寂对待他添增了份紧张,仿佛在看什么易碎的陶瓷玻璃,事事都要过问干涉一番。 就好比路上遇到水源,长时间没有收拾的几人都下去洗个澡。 颂寻一样想下水,脚都还没迈出去就被商寂一把拎了回来。 以身体不好的原故给打了回来,禁止他下水。 颂寻当然不开心,他感觉自己都要臭了,再不收拾收拾,都要成腌入味的烂酸菜叶子出缸下锅了。 据理力争下,商寂退后一步,折腾了半天时间,给水烧开让颂寻洗了个热水澡。 颂寻觉得他简直在给自己找麻烦事,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唐一鸣和夏茗居然也支持他,认为很有必要。 病这一场,颂寻在他们眼里彻底成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弱不禁风随时都能嗝屁的高易碎级别风险物 —— 一路再往前,路况开始变得糟糕。 地形逐渐陡峭不平,河流贯穿陆地,沿着高处汇聚成小型的瀑布。 在一段高耸的山峰面前,商寂停下,拍了拍颂寻的手臂。 “你先下来,我到前面探探路。” 颂寻松手,正准备下来,脑中响起久违的系统声。 “警告,距离海岸营救时间剩余132小时25分钟,请宿主严格按照剧情人设执行任务,严令禁止偏离剧情走线。“ 系统出现的突然,只留下机械冰冷的几句话,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颂寻半搭在商寂肩上的手顿住。 已经……这么快了吗? “玉书?”商寂叫他。 颂寻回过神,从商寂背上下来。 “我很快回来,你们在这等我。” 商寂话落便朝着近乎垂直的高峰攀爬而上。 他身手灵活矫健,很快借助突出的岩壁到了半山腰的位置。 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在数十米高度的山峰上徒手攀岩,是抬头看着都心惊胆战的程度。 底下几人却也只能干着急,除了商寂,这里没人能顶替这活。 消失在山峰顶端的商寂在十分钟后返回,带给了一个足以让他们欣喜若狂的好消息。 “我们的方向没错,大概五天的时间可以抵达海岸。” 一直以来支撑的动力无非便是能出去,真的快要实现了反倒有些不真实。 唐一鸣不敢置信:“你是说,我们要离开这鬼地方了?” 他声音中带着激动的颤抖。 商寂肯定道:“如果速度快点,缩短休息时间,4天够了。” 夏茗抑制不住情绪,捂着嘴哭了起来。 他们想要离开这里,回归正常生活的渴望时时刻刻都萦绕在心头,就算是梦里强烈渴望着。 为这个消息,每个人都欢喜不已。 颂寻扯了扯嘴角,好让自己不那么格格不入。 剧情中,饶玉书便是因为得知快要离开逊科加康岛,而彻底暴露本性。 他从一开始便是利用商寂,没有丝毫感情而言,最初因为还要倚靠商寂,还能表面装装样子,不至于太过分把人惹急。 但在得知快要离开,他恶劣的本性得以暴露无遗,趾高气昂提前耍起了自己的少爷脾气,一不顺心就闹,以自己为中心,从不考虑别人。 他的行为彻底惹了众怒,沈和韵便是在这时将饶玉书的事摊开。 得知自己被欺骗的商寂自然不会再管饶玉书死活,如果饶玉书聪明点,他应该懂得现在得小心做人,顺利出去等待救援。 但饶玉书不懂的这个道理。 依旧我行我素,彻底让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因为赌气闹脾气,独自落在了后面,错失了救援。 颂寻抬头看向众人兴奋的神色,目光落在商寂时,却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多高兴。 商寂不是擅长表达的性格,习惯喜怒不形于色。 可颂寻就是莫名觉得,他有心事。 兴奋过后,一行人干劲十足,身上的疲惫被清扫一空,比打了激素都好使。 都想着能尽快离开岛屿。 不过剩下的路远比想象中艰难。 泥石,陡坡,多变的天气,这些都成了阻碍。 颂寻看着商寂的额角被汗水浸湿,呼吸粗重起来,突然开口道:“我想休息。” 这个时候正是几人想要赶路离开岛屿最强烈的时候,就算很累,也没有人提出要停下。 他的话显然有些不合时宜。 严格来说,这话由谁来说都可以,就是出自一直由人背在身上的颂寻口中,不是那么合情合理。 颂寻垂下眼,手指微微蜷缩。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赶紧找个地方停下。” “喝点水吧,先缓一缓。” 不是想象中的反对和不满,围绕在颂寻周围的是担忧和关心。 就连沈和韵也没说话,他前两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变得沉默了许多。 他们的反应和颂寻意料中的全然不同。 绿荫下,夏茗递水,唐一鸣翻找干粮。 颂寻被团团围住,商寂正严阵以待给他试体温,询问哪里不舒服。 不对,太不对了。 颂寻迷茫眨眨眼,抬手推开商寂在自己脸上瞎折腾的手:“我没不舒服,只是想休息一下。” 他又朝唐一鸣夏茗道:“我不渴,也不饿,谢谢。” 颂寻的目光越过几人,最终落在沉默寡言的沈和韵身上。 心里逐渐不确定,任务还能不能正常进行。 休息半小时后。 在众人准备启程继续赶路时,颂寻冒险继续试探,开口打断几人:“我还不想走。” 商寂若无其事放下收拾到一半的东西:“时间也不早了,今天晚上休息的地方就定这吧。” 唐一鸣看了眼从枝叶缝隙中透下来的金色阳光,点头。 “嗯,是不早了,我没意见。” “那?”夏茗迟疑,“就休息吧。” 大中午的,见鬼个时间不早。 颂寻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唐一鸣怕他有负担:“其实就是这种关键时刻我们才应该稳住,该休息还是得休息,万一累到了才是得不偿失。” 颂寻强撑着笑了笑。 排除突发意外,这天是几人最早休息的一天。 也是从这天起,他们发现饶玉书变了,不仅脾气娇气暴躁了不少,还贼能折腾人。 当然,被折腾的对象主要还是集中在商寂身上。 对比起来,饶玉书之前那些小性子简直不要太温和了。 商寂这两天简直是呼吸说话也是错,无论如何都不受待见,被一会一个想法的饶玉书使唤的团团转。 刚开始他们还会替饶玉书找个理由,想着是身体不舒服控制不了情绪,后面算是看明白了,他就单纯爱折腾商寂。 每天在荒岛里极限求生,还要想方设法哄自己男朋友,唐一鸣看的都牙疼。 夏茗望着不远处又在绞尽脑汁想自己哪惹饶玉书生气的商寂,跳脱性别居然有些感同身受。 “是有点惨。” 唐一鸣却嗤之以鼻,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我看他挺乐在其中的。” 夏茗好奇:“怎么说?” 唐一鸣现场教学:“商寂要是不乐意,拒绝生气都行,你看他哪次有这样?” 夏茗想了想,发现还真是。 相反商寂不仅不拒绝,看着反倒挺纵容饶玉书和他耍脾气使唤人。 唐一鸣表示自己看透了:“他呀,巴不得饶玉书离不开他。” 第186章 荒岛之假冒的男友11 在尝试各种办法依旧不见商寂和沈和韵有所行动,颂寻急了。 他就差骑在商寂脖子上揪人头发,无奈商寂毫无反应,比树上的柿子还逆来顺受,太能忍了。 沈和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一点以前要和他交锋的劲。 颂寻都怀疑他是不是被调包了。 剧情发展的不是太顺利。 颂寻出神,表情被火光映照的严肃而深沉。 “在想什么?” 被猛然凑近在耳边的声音吓了一跳,颂寻扭头,对上商寂近在咫尺的脸。 距离挨得太近了,是稍微一个动作便会触碰的危险距离。 四目相对,颂寻最先支撑不住,撇过脸去。 “你别挨我那么近。” 商寂目光落在他透红的耳朵上,正回了身体,重复方才的话题:“你最近很容易走神,在想些什么。” 颂寻咳嗽了声:“你管那么多,我想什么还用给你打报告?” 他对为难人这事上还不是很熟练,总透着一股心虚。 商寂:“我只是关心你。” “我又没出什么事,不需要你关心。”颂寻绞尽脑汁为难他,“还是你巴不得我出什么事才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商寂将石板上煎好的兔肉送到颂寻嘴边,“正常关心自己男朋友很正常。” 颂寻不要他喂,自己接过,嘴里还在强词夺理:“我看你就是盼着我出事,好出去找下一个。” 聪明人会尽早结束这个话题,商寂一手撑着头,眼中含着微弱的笑意。 “那你可就误会我了,再说,外面也找不到这么好看又懂事的男朋友。” 颂寻手上拿着兔肉,一时不知道该吃还是该放下了。 怀疑商寂是在讽刺他。 好看可以认下,懂事这条怎么看都挨不上边吧。 商寂什么时候说话这么不着调了,别是和唐一鸣学的吧。 颂寻想反驳回去,无奈一时词穷,憋了半天手上的兔肉都不香了,赌气道:“天天吃这个都吃腻了,我要吃上次你给我采的果子。” 商寂看了眼天色:“今天太晚了,明天给你采好不好。” “不好。”难得见到他有拒绝自己的时候,颂寻眼睛一亮,变本加厉,“我就要今天吃,你是不是对我不耐烦了,连个果子都不愿意给我摘。” 商寂被说的败下阵来,起身:“果子不抵饱,你先吃点别的。” 颂寻观察他的神色,见他这么快就妥协,没有不耐烦,又有些颓败。 这么晚出去也不安全,他刚想回绝,余光却看见沈和韵起身,一直盯着商寂,像是也要跟着离开。 颂寻立即噤声。 果然,商寂离开没多久,沈和韵也跟着过去了,一个方向。 他要行动了。 颂寻等了半分钟,从地上蹿了起来,也要跟上去。 唐一鸣在后面喊了声:“你去干嘛。” “方便一下。” “不要走远了。” 颂寻抽空了应了身,他急着想要确定,生怕跟丢,一路跑得歪七扭八,形象全无。 唐一鸣摇了摇头,心想现在年轻人身体素质也不行,还是得多锻炼,虚呀。 “商寂。” 商寂回头,看着跟在后面的沈和韵,淡淡道:“什么事?” 沈和韵上前两步:“我有话和你说。” 商寂眼中闪过不耐。 沈和韵并未发现这点,他靠近商寂,意有所指地轻声道:“我真替你不值,被饶玉书蒙在鼓里,玩弄于鼓掌之中。” 商寂无动于衷:“如果你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那没必要,我不想浪费时间。” 饶玉书晚上还没吃东西,他惦记着这点,不想和沈和韵浪费时间,转身便要离开。 沈和韵一急:“和饶玉书有关。” 商寂顿住。 见目的达到,沈和韵嘴角露出一抹兴奋的笑意,他太想见到饶玉书被厌弃,像狗一样祈求怜悯却被弃如敝屣的模样了。 “你压根不是他男朋友,饶玉书一直在骗你,他只是想找个充当使唤保护他的人。” 沈和韵语气内疚,如同十分畏惧:“我很想和你说,可饶玉书威胁我,他仗着家里有点钱嚣张惯了,我没办法。” “我们之间一直有些误会,我也不是针对饶玉书,实在是看不惯他这么利用你,才对他不满。” 他伸手拉住商寂的手臂:“我不想再看你被饶玉书这么戏耍下去了。” 沈和韵压抑心中的激动,所有的顾忌都被冲散,就算出去后要面临饶玉书的报复,他也顾不得了。 想要看到饶玉书落魄狼狈的一面胜过所有。 沈和韵抱着绝对的信心,没有人能得知自己被愚弄欺骗还能一如既往保持冷静。 拉拽着的手臂被抽离,商寂甚至没有回头:“我知道了。” 只留下这么一句不辨情绪的话,抽身离开。 他的反应太平淡了。 沈和韵愣在原地,眼中满是错愕。 他很快平复好情绪。 商寂性格一贯如此,他足够客观冷静,所以才能将他们一步步带出逊科加康岛。 没表现出来不代表他就不生气,沈和韵可不相信凭借才半个月的相处,那点可笑被虚构的情缘,能让人连尊严和信任被践踏,哄的团团转还无可救药的原谅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沈和韵定定看着走远的身影,转身回了休息营地。 风吹过树梢发出莎莎作响声。 空无一人的树丛下,颂寻慢吞吞起身,苦不堪言挠着手上被咬出的虫子印。 一边挠着痒痒,一边背靠树干沉思。 现在已经是剧情后半段了,商寂知道了真相后,对饶玉书不再容忍,开始关注起沈和韵,正式擦亮了眼睛。 颂寻不太想回去了。 他有些不敢想商寂的反应,会生气吧,颂寻觉得自己想了句废话,这事摊谁身上都不止生气那么简单,不逮着人揍一顿都亏。 不过商寂大概不会动手,颂寻本能这么觉得,或许最多……只是不理他罢了。 比陌生人多一层隔阂的程度。 胡乱逛着的颂寻突然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阵清甜的果香。 反正也不愿意回去面对商寂,颂寻沿着气味来到一棵树前,对着头顶上的芒果愣神。 这地方条件太恶劣了,阳光被高大的古树争掠遮挡,能正常见到的水果都没办法存活下来。 颂寻撸起袖子,采摘起来。 今天过后商寂肯定就不愿意管他了,以后得自食其力。 捧着一兜芒果走在路上,颂寻先啃了一口。 他晚上没吃东西,胃里都是空的。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蔓延,颂寻皱眉,给吐了。 费了半天功夫摘的,居然没熟。 “饶玉书!” 突然一道带着怒气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颂寻对商寂的声音太熟悉了,再加上有些做贼心虚,连着身体都颤了下,僵硬扭头。 商寂正朝着他大步走来,肉眼可以看到的不满。 颂寻肩膀被他扣住,心脏颤呀颤,这架势,商寂不会要揍他吧。 “你跑哪去了?这么久不回来?” 商寂低头,才注意到他手里的芒果,一眼扫到那颗被咬了口的。 脸色骤然一变。 “你吃了?” 颂寻被他大跨越的问话问住,有些没反应过来。 商寂表情一瞬间严肃紧绷起来,颂寻被他死死扣着肩膀,有些害怕地向后后退。 一只手突然如铁钳般紧掐住他下颌,一用力,颂寻被迫张口,喉咙间涌入异物。 是商寂的手指。 颂寻弯着腰干呕起来,商寂却还不放过他,掐着他的手还在用力。 眼眶因为生理反应湿润,泪水也不受控涌了出来。 颂寻难受地想要挣脱开商寂的钳制,真的认为商寂想要掐死自己。 压制住他的力量强悍而不可撼动,颂寻结结实实吐了一回。 他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酸水,喉咙被异物感刺激的难受,鼻子发酸。 商寂总算放开了手。 颂寻没有来的一阵委屈,呛咳了两声,抬眼瞪着商寂:“你干什么。” 他眼睛还是红的,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可怜的紧。 商寂手上被打湿,心跳漏了拍。 他目光不加遮掩落在颂寻脸上:“不要随便乱采东西吃,这种芒果有毒。” 颂寻一腔的火气和质问都被堵了回去,他低头看着散落一地的芒果,和普通芒果没有什么区别,味道是苦的。 不过经过商寂这么一说,的确是有些不同,这芒果形状更偏圆,似乎是不太正常的样子。 商寂紧蹙着眉:“海芒果,毒性很强,可以致命。” 颂寻吓得将手上被咬了一口的芒果甩出去,想到自己还咬了一口,连忙低头呸了几下。 他为自己反应感到有些难过,不管怎么样,面对死亡,每个人都会感到畏惧。 商寂真的很好,就算知道自己骗了他,依旧会不计前嫌帮他。 颂寻从他身上享受到的便利太多了,快要养成一种习惯,想到商寂会讨厌、无视、不管他了,心里沉闷闷的。 商寂:“你吃了多少?” 颂寻紧张地伸出一根手指头:“一口,很苦被我吐掉了。” 商寂松了口气,用干净的那只手替他擦掉眼角的泪花:“回去吧,果子给你摘回来了,以后想吃什么和我说,不要乱跑。” 颂寻实实在在愣住了,为商寂一如往常对自己的态度。 知道真相的商寂不应该是气愤,恼怒,朝着他质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太平静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沈和韵从没找过他,说过任何话。 商寂牵住颂寻的手往回走:“不是饿了?走吧。” 颂寻从没为吃的发愁过,商寂会为他解决好一切。 商寂将今天的事一同记到了沈和韵头上,要不是他耽误的那些时间,饶玉书也不会饿到自己出去找吃的,惹出这事来。 一路上,颂寻都有些如在雾中,没睡醒的虚幻感,几次回头看向商寂,却都不见他有所异样。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沈和韵朝商寂揭秘,他要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一早回到营地的沈和韵时不时抬头,第一个发现商寂和饶玉书回来。 他视线落在饶玉书泛红的眼眶上,心里立即畅快无比,已经在脑中构想饶玉书被商寂教训的各种画面。 他还记得上次被商寂打到趴在地上爬的事,太耻辱了。 沈和韵不能拿商寂怎么样,可他手里还攥着饶玉书的把柄。 这一切都是饶玉书引起的,他要饶玉书也体验这样的滋味。 没了商寂的帮扶,饶玉书那个残废只会过的比他惨。 沈和韵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这一幕,他眼中透着奇异的光,紧盯着朝这边走来的两人。 随着距离拉近,沈和韵嘴角兴奋翘起的弧度僵硬。 他看到两人相连的手掌,紧密挨在一起坐下。 商寂用水清理手和果子,细心挥落水珠,才将果子递到饶玉书手中。 根本就没有任何要撕破脸皮的迹象。 怎么会—— 沈和韵勒紧大腿,甚至感受不到疼痛,死死盯着对面的两人。 他再也压抑不住,猛地从地上起身。 突然这么一下,几人都被他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 沈和韵眼中阴鸷一片:“商寂,你明知道饶……”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商寂打断,男人冷冷盯了他一眼,暗含警告。 “有什么事单独说。” 沈和韵被他那一眼慑住,没了先发制人的底气,只能被牵着尾巴走。 两人如同在打什么哑谜,朝着不远处的树下走去。 这个距离让营地的几人能听见些动静,沈和韵似乎很激动在说些什么,具体却又听不清楚。 唐一鸣扭头朝着那边张望:“他俩能有什么事单独讲,还需要避开人。” 他是知道商寂和沈和韵之前闹僵的事,有些担心两人又打了起来。 颂寻也是紧盯着那边,他知道两人谈论的事一定关于自己,抓心挠肝地好奇他们在说什么。 商寂对他的态度太异常了,他迫切想要从中抓住些什么。 可惜这个距离他做不到像刚才那样偷听,恨不得能变成只蚊子也好,飞过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颂寻脖子伸得老长,眼睛眨也不眨,商寂忽然回头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颂寻心里虚的很,飞快收回脑袋,速度快到给自己脖子闪了下,一阵龇牙咧嘴。 第187章 荒岛之假冒的男友12 “你明知道饶玉书在利用你,他根本就不是你男朋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还对他那么好。” 沈和韵情绪过于激动,才站定便朝着商寂大声喊道,他丝毫没注意到商寂因为他的话,眼中浮现的暴戾。 “饶玉书无非就是生了副好样貌,他就是个自私无耻的败类,仗着家世好就高高在上,看不起任何人。” “在他眼里,你也只是个对他暂时有用的棋子,等到出去后,他第一个就是甩开你。” 沈和韵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商寂,我是真心为你好,你不要被饶玉书给迷惑了,他比你想象中的更加恶劣无情。” “那种人不值得你用心。” 沈和韵的那些话商寂没多少听进去,真正让他在意的只有那两句。 ——等到出去后,他第一个就是甩开你。 沈和韵激动一番话里,唯独这两句戳中了他的心窝子。 不得不说,随着越靠近海岸,这个念头如同紧贴在骨头上肆意生长的毒疮,越涌越烈。 从一开始痛恨饶玉书骗他,到担心饶玉书出去后甩开他,这个过程的转变的时间很短。 商寂也不想自己那么卑微,可在饶玉书身上,他破的例已经太多了。 不差这一两件。 沈和韵见商寂神情莫测,抓住了那么些苗头,越加起劲。 “你不知道吧,饶玉书那人花心纵情的很,在学校的时候就因为私生活的事惹出了很多花边新闻,他现在只是因为被困在这,不得不在你面前装的干净纯情。” 这话沈和韵就有些虚造胡编的成分了,饶玉书虽然性格不好,但他不喜欢和人交集过深,总是怀疑别人会不会在后面拿他腿说事,更别说乱搞男友关系了。 沈和韵乐于在商寂面前不遗余力抹黑饶玉书。 “我是为你好,和那样的人在一起到最后只会被利用彻底。” “那又怎么样?” 沈和韵所有的反应都被商寂一句话堵的惊愕不已,商寂的反应再一次脱离预期。 “你……就不生气,饶玉书那样对你。” 商寂声音里透着讥讽:“那也只是我和饶玉书之间的事,你这么上心做什么。” 直白点,他要说的或许是,和你有任何关系?多管闲事。 沈和韵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觉得荒谬无比:“可是……” 商寂却已经不耐烦听他讲下去:“有空的话多操心自己,我和他的事不需要你多干涉。” “我这人脾气不算好,所以,不要插手任何事。” 最后这话,说不上是威胁还是警告。 颂寻脑袋后面跟长了眼睛一样,立马回头,询问刚回来的商寂。 “你们有什么事要背着我们单独聊。” 他暗中观察商寂的表情反应,一双眼睛在火光下亮晶晶地闪着光,不要太明显。 商寂一只手落在颂寻眼角位置,替他将碎发拢在耳后。 半个多月的时间,这里每个人都多少带着狼狈,没有打理的头发胡子不修边幅。 大概是年纪轻,饶玉书脸上依旧是干干净净的模样,无非就是头发长长了些,有些遮挡眼睛,倒像是还在读书,乖巧用功的好学生样。 商寂自然知道那是假象,饶玉书胆子大着呢:“这么关心我们说了什么?” 商寂的手没有放下,颂寻难得愿意忍受他在自己脸上作乱,强装镇定道:“不可以知道吗,还是说你们有什么事需要瞒着我?” 商寂笑了声:“不过商量今天守夜的事,能有什么事瞒着你,男朋友。” 他刻意加重后面那句男朋友的语气。 颂寻被商寂划过耳根的手弄的一激灵,有种被蒙在鼓里,无法挣脱出来的憋屈感。 从部落逃出来后,商寂就变了。 从前的颂寻稳占上风,是这段关系的幕后掌控者,可自从部落出逃后,关系的上下不知不觉被颠倒,决定权逐渐从他手中流失。 或者说快要离开逊科加康岛,商寂开始有闲情逸致分出更多的心神,逗弄着颂寻,乐于看到他抓耳挠腮的模样。 颂寻要急死了,他抓不准商寂的态度,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直到睡前,颂寻也没放弃试探商寂的反应。 结果前一刻还在打探他和沈和韵间的谈话,下一秒却莫名被商寂占领主动权,变成了被拷问的那个。 “沈和韵和我说……”商寂侧身,欣赏着颂寻变得紧张而严阵以待的小表情,“你在学校的时候背着我和别的同学搞暧昧。” 完全没有准备,颂寻表情空白了一刻,极难理解的模样。 商寂刻意摆出了一张动怒逼问的面孔:“所以你能和我解释清楚,是怎么回事?” 虽是这么问,但他心里也没多相信沈和韵口里的话。 他看的分明,沈和韵眼中对饶玉书的恶意。 颂寻那些着急打探情况的心思全被惊地抛之脑后,张着嘴半天没发出声音。 他还真不确定饶玉书从前是怎样的。 商寂看着他的反应心里好笑,伸手将人搂进怀里。 “好了,瞧给你吓的,和他比起来,我肯定更相信你。” “不管你从前是怎样的,但你既然选择和我在一起了,就得给我收收心。” 商寂一手垫在颂寻脑下,随着唇角一路轻啄着到眼尾,最后停在他耳侧,声音压的很轻。 “饶玉书,不要试图离开我,我永远……不会放手。” 颂寻一动不敢动,只觉得这样的商寂浑身都透着危险。 黑暗中,紧紧搂住颂寻的商寂哼笑出声,落在颂寻耳后的气音中透着丝丝餍足。 坠机在逊科加康岛于他而言不是意外的灾难,而是仿佛上天注定,合该命定的奇遇。 怎么会有这样像是完全贴合他心脏,处处合他意的宝贝存在,或者说,他的心脏都是为遇见饶玉书而生长跳动。 中意到商寂觉得,如果这是一场走向死亡的在灾难,那么他也乐于赴死。 能产生这样想法的商寂从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商寂不喜欢拘束于条条框框,与周围人仿佛总隔着一层,触不到摸不着,自然不会有什么真正交心的朋友。 有时候,他会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无趣的很,很比那些懒得接触搭理的人际关系,他还是更喜欢观察记录大自然更替动物间竞天择的淘汰,这种更为原始的现象。 但这种无趣在饶玉书的出现起,无声撤退。 他就像是猛然闯入他黑白色彩的一抹鲜亮,沉寂的单调如海水侵袭倒灌,他的世界重新被粉刷上色彩。 于是,天空是湛蓝的,草地翠绿,风也有了独特的声音,少年朝着他奔跑,成了脑海中永存鲜艳的色彩。 距离任务结束的47小时,颂寻依旧不见商寂表露出任何异样。 明明正常按照剧情发展,沈和韵已经和他揭露了真相。 商寂就真的一点也不生气?没有半点反应? 颂寻怎么都觉得这事玄乎。 商寂不配合,颂寻可还有系统警告压着,该走的剧情还是要走。 商寂实在挑不出错,颂寻简直是循着缝隙给人挑出刺来。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事儿精,无理取闹,可商寂太沉的住气了,颂寻那点儿的找事在他眼里仿佛是什么小孩儿过家家的游戏。 有时间就哄两句,真不耐烦了随他怎么闹,绝不妥协的事情从不动摇。 就像此次颂寻提出要自己下来赶路一样,商寂充耳不闻。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颂寻搭在商寂腰间腿踹了他一下。 原剧情里,饶玉书因为商寂的漠视不愿意背他而闹脾气不肯跟上,被遗落在后面,可到颂寻这商寂压根就没让他下来过,还进行个鬼的任务。 他决定反其道而行,这才有了前面的事。 不过商寂没有要买账的意思。 颂寻气不过他无视自己的态度,又踹了一脚,可这次就没那么顺利了。 “这里路难走,前面放你下来。”商寂嘴上暂时应允着,宽大的手掌握住住了腰间雪白的脚踝,细细摩挲。 一看就是不常运动,皮肉细腻,被他轻轻一握就能完全包裹,就这么一截折在手里太轻易了。 给人一种他能被随意掌控,柔弱到只能依附自己的快感。 颂寻被脚踝上灼人的温度烫了下,挣了一下没甩开,生气地勒紧商寂脖子。 被惹急了似的凑到他耳边:“我要下来,现在。” 商寂趁着这功夫手上的动作大胆了些,沿着少年纤细笔直似的腿往上,在他唯独几处有些肉感的小腿上逗留,赶在颂寻被彻底惹急前占了个便宜收手,将人放了下来。 得知饶玉书骗了他后,商寂终究还是受到了影响。 从前在对待饶玉书上,没有记忆的他始终存有些顾忌,饶玉书没有表示出任何亲近的意愿,他也不会强求,怕在他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饶玉书的谎言将平和的绿幕揭开了一角。 他没有商寂想像中的安分乖巧,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恶劣自我,这让商寂的那点顾忌可以理所当然被打消。 饶玉书那么利用他,再维持那些绅士礼节未免过于可笑。 脚下的这段路确实难走,动不动就是陡坡,路面不算平整。 就连唐一鸣几人也走的艰辛。 颂寻被湿滑的苔藓走的踉跄了下,身侧及时有一双手搀扶住他。 让他不至于摔倒在地上。 颂寻早已没了刚开始的自然,朝着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商寂恼怒道:“你别离我这么近。” 商寂无动于衷。 颂寻脸都绿了,低着头加快脚步。 受不了商寂走两步停下来盯着他的架势。 不过就算怎么快,总归腿脚不便,路又难走,颂寻不可避免还是拖慢了进程。 却依旧没有人发表意见。 越到海岸几人反而不着急起来,看着颂寻闹脾气,却被治的服服帖帖的憋屈样还挺好玩,乐意在前头等着。 沈和韵看不惯却也说不出话,这些人都偏着饶玉书,他又不敢提前走单独行动。 差不多半个小时,商寂拦住颂寻。 “你身体不适合长时间赶路,我背你。” 颂寻瞥了他一眼,当他不存在,绕过他就往前面走。 “饶玉书。” 颂寻察觉到商寂语气中隐隐的动怒,依旧没有停留,毕竟他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惹怒商寂。 刚走出两步,颂寻便被拽了回去,身后的胸膛微微震动。 “休息半小时再出发。” 这段路实在难走,几人闻言也是松了口气,各自寻找落脚的地方歇息。 颂寻被商寂拉着坐下,地上是提前铺好的一件外套。 拉着他坐下,商寂自己却还站着,这个角度给颂寻施加了些居高临下的压迫。 但这不影响颂寻嘴上不饶人:“你怎么老休息休息,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他像是全然不明白商寂这么做为的是谁。 商寂并未因为他的话被激怒,语气还算平静:“你这几天一直想惹我生气,为什么?” 没有意料到商寂会这么直接,颂寻仰着脖子硬气道:“看你不顺眼。” 颂寻几次三番拿话怼他,商寂褪去表面的平和,他低头盯着地上的颂寻,微眯了眯眼,狭长的眼睛一刹凌厉逼人。 “饶玉书,你是不是想甩开我。” 这话也携着十足十的戾气。 他太直接了,直接到连表面维系的遮羞布都被掀开了去。 颂寻心慌了瞬,在那双眼睛自上而下的注视下,令他有种正在被审判的错觉。 他掩饰下来:“随你怎么想。” 避而不答,将问题抛回去引人胡思乱想。 很像不耐烦女朋友纠缠敷衍的渣男行径。 商寂叼起自己嘴里的一块软肉,实在是不爽。 他坐在颂寻身边,胳膊相互紧挨着,就算是处在相同姿势,他也要比颂寻高大半个头。 颂寻不自觉有些紧张,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落在他的脸上。 与柔软的面颊相比,那只手要粗糙的多,轻蹭间带来沙砾般的触感。 颂寻刚想躲开,商寂便侧着肩膀靠近过来。 高大的身躯几乎要完全笼罩住颂寻。 紧接着耳边传来温热的说话气流声。 “我一直觉得,守不住自己伴侣的男人很窝囊。” “饶玉书,你觉得我会是那样的人吗?” 在那暗哑的声音里,颂寻落在身侧的手握紧。 第一次清晰感知到,商寂变了。 或者,从前的他只是商寂愿意展露的表象,这才是他真实袒露的一面。 第188章 荒岛之假冒的男友13 自从那天商寂的那番话后,颂寻便有些怵的慌,不太敢明目张胆和他对着来。 随着距离目标越来越近,甚至可以听到远处的海浪声,空气中似乎也传递着咸涩的大海气息。 颂寻觉得自己的任务大概要以失败告终了。 神游见,商寂忽然停下脚步,蹙眉低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颂寻从他肩上探出头,也跟着看过去。 地上残留着几个动物脚印,看着比手掌还要大。 颂寻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可商寂又怎么会不知道。 那是来自整个岛屿,最为顶端是凶残猎食者。 “走,离开这里!” 唐一鸣几人显而易见愣住了,摆在他们眼前的就是通往逃生的海滩,离开?离开去哪里? 不过鉴于部落人的惨烈经历,出于对商寂对信任,就算是不情愿,短暂迟疑片刻,他们加快脚步往后撤退。 但似乎,已经迟了。 半人高的灌木微微晃动,发出细微沙沙声音。 某种大型的生物蛰伏在内。 先是棕色的皮毛,随后食肉目动物流畅而爆发力的脊背,最后在众人面前展露出他全部的姿态。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草木被重物踩踏的声响。 那是一只体长两米多,近千斤极为健硕的成年雄性棕熊。 以他的体量可以轻易拍死和自身一样大的动物。 它在靠近闯入自己都地盘的几个人类,眼角可能是在狩猎中被伤到,秃了一块,更显得一双眼睛凶光毕露。 棕熊张嘴怒吼。 它的攻击性很强烈,完全没有要放过闯入自己领地的人类。 雄厚震人的声波穿透力极强,将几人从拉出现实,直面死亡的现实。 就是他们五个加起来也没有一头熊重,强大的咬合力和出色的肌肉力量,都足已碾压人类。 夏茗双目惊恐,不断后退。 棕熊纯黑色的眼睛泛着凶狠的血性,突然发动攻击,朝着几人中最为柔弱的女性而去。 夏茗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在距离她越来越近,已经明确猎物目标的棕熊四爪刨地,猝不及防调转方向,朝着外侧的商寂腾空跑去。 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已经提前折好粗壮树枝,充当武器的商寂先一步将颂寻从自己身上放下,推着他远离中心点。 商寂全身发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在棕熊加速奔跑,冲来的前一刻攥紧手心的木棍。 颂寻被那一推,摔倒在柔软的草地上,他惊慌失措抬头,见到的画面是商寂扬起木棍,身体如绷紧的箭弓,迎面而上。 木棍没入棕熊的右眼,血色在空中蔓延。 受伤的棕熊彻底被惹急了,凶猛地发出吼叫,商寂同样没讨到好处,锋锐的熊爪将他袖口的衣服撕碎。 商寂已经躲得很快了,但手臂依旧被挨了一道,鲜血瞬间浸湿了袖口。 颂寻急的喉咙冒火,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会出现这样超脱剧情的意外。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颂寻不会自不量力高估自己,他上去还不够那熊一掌拍的,只会让商寂分神。 那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专挑着商寂一个人攻击。 它浓厚的皮毛简直是最有力的防护,任是商寂使尽全身解数,凌厉带风横腿侧踢,利用人体最为坚硬有力的肘击,都只能在它身上留下无关痛痒的几下。 好在棕熊也不能为难到他,商寂太灵活了,次次都能躲避开它的攻击,利用身边能用到的所有东西充当武器。 细尖的木棍,棱角的石头。 在被木棍贯穿熊掌后,它愤怒地低吼,俯扑而下,试图用自己都体重压死底下的人类。 商寂察觉它的意向,从地上翻滚,躲过这沉重的一击。 地面仿佛都震颤了下。 商寂单膝跪地,观察棕熊的动向,一边道:“慢慢后退,不要跑,和它保持开距离。” 商寂说这话时抽空看了颂寻一眼,带着催促的意味。 颂寻学着他收集地上锋锐的石头,没有听他的话。 在商寂再次和棕熊缠绕在一起时,开始从后面搞起了偷袭。 唐一鸣几人也没走,见此从惊恐中缓过神来,也开始效仿加入偷袭大队。 被四面时不时袭击的锋锐石头干扰,棕熊反应慢了一拍,被商寂一击狠狠敲击前腿,身形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上。 它突然不做攻击,静止一般,可笑地让人有种它在思考的错觉。 很快,棕熊扭头,第二次更换目标,这次径直朝着颂寻的方向快速跑去。 再次打了几人一个措手不及。 商寂脸色巨变,最先反应过来,爆发出自己最为极限的速度。 颂寻也是没有设防,才一个眨眼的功夫棕熊就仅离他半米距离。 咆哮声里,甚至还被溅到唾沫。 一道身体如风般迅猛挡在了颂寻身前,挡下了棕熊的一掌。 商寂被拍飞了出去,肩上浮现三道深深的血痕。 颂寻目睹着一切,张口发不出声音。 他本能的抬腿,想要靠近。 “不许过来,赶紧走。” 商寂一手撑在地上起身,捂着流血的肩膀呛咳出声。 许是怕颂寻不配合,他又叫住唐一鸣:“带他离开,在海滩等我。” 唐一鸣深深看了他一眼,直接背起有些木然的颂寻,朝着原定的方向走去。 颂寻还在朝着后面看,视线的最后,是商寂险之又险狼狈躲避棕熊攻击的画面。 他会死吗? 这个念头不断回荡在脑中。 主角没那么容易死这种理由已经安慰不到颂寻了,这个世界的异常之处太多。 不稳定的点也太多,谁也无法保证。 所以,商寂真的可能会死。 想到这个可能,颂寻心脏一阵刺痛。 他想回去了,可理智告诉他,他的存在只能扰乱商寂,什么都做不了。 唐一鸣一口气走了一个小时后停下,累的直喘气。 颂寻是不重,甚至比寻常男人的体重要低于平均值很多,但路况不好,他不是体能变态的商寂,能面不改色一整天背着人赶路。 颂寻下来,垂着眼开口:“我可以自己走。” 唐一鸣看了眼他泛白的脸色,一下给拒绝了:“不行。” 沈和韵在这时上前:“我来吧。” 唐一鸣没多想的应下,虽然两人之前闹过矛盾,但在这种时刻,凑在一起团结起来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颂寻就这么被换到了沈和韵背上。 唐一鸣上前开路,毕竟是学生,沈和韵体力要差些,逐渐被落在了后面,一点一点拉开距离。 颂寻一门心思落在商寂身上,精神都有些恍惚,因此也没发现任何不对。 直到再次抬眼,才发现四周空无一人,唐一鸣和夏茗不见所踪。 颂寻反应过来,从他身上下来,皱着眉打量四周。 沈和韵噗呲笑出来声,很是畅快的模样。 “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不是太迟了?” 颂寻是知道沈和韵讨厌自己,但是真没想到能到这种程度,他想要干嘛,故意和唐一鸣分开,将他带到陌生的地方。 沈和韵的目的已经摊开在明面上了,他想要将颂寻困死在这座岛上。 “饶玉书,你说你一个瘸子,没人带路没人背,能不能走出这里?” 沈和韵饶有兴趣,“你会生火吗?给自己搭建躲雨的营地?找吃的?好像都不行呀,连走两步都要人扶的残废,没两天就坚持不下去了吧。” “你身体那么差,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三十岁,反正都要死,死哪不是一样。” “就当我帮帮你好了。” 首次,沈和韵暴露出自己浓烈的恶意。 这太超出预想了,颂寻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他很少会主动将一个人想的很坏。 每个世界被意识筛选出来的主角总会有其独特的过人之处,他们是正面的,被灌予美好品格,不管过程怎么崎岖,最后总是会独得偏爱收获一个美满或风光的结局。 但人无完人,就算是主角也有他们独立的思想,也会有阴暗不展露人前的一面。 身为这个世界另一位主角的沈和韵,颂寻从不会将他当做完全正面,没有任何私念暗面的完美人格看待。 他能理解沈和韵对自己的讨厌,谁也不会喜欢欺负打压自己的人。 但今天彻底推翻了颂寻自以为是的理解,他看向笑的有些癫狂的沈和韵,真的很好奇。 “饶家好歹养育你长大,衣食无忧,饶玉书是不好,但更多的也只是口头上的骄纵任性,他从没对你动过手,沈和韵,你想要饶玉书死?” 颂寻真的很不理解。 沈和韵眼中爆发出激烈的情绪,夹杂着嫉妒和不公,他太激动了,以至于完全没发现颂寻完全将自己脱离出来,站在第三方视角。 “养育?算什么养育——” “他们收养我不过是给你做一条听话的狗,他们记住过我的生日吗,知道我穿什么码的鞋子,还是有关心过我哪里不舒服。” “他们眼里只有你,我呢!”沈和韵嫉妒,嫉妒的要死了,“我只配看着你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就算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又怎么样,你们有拿我当绕家人吗!” 颂寻平静目睹他的疯狂,等到他将所有情绪发泄出来,才开口道: “沈和韵,你不觉自己太贪心了吗?” “哈,我贪心?你觉得我贪心只是因为你拥有了一切,你当然能站在制高点上点评我。” 颂寻摇头,自认还算公平:“绕家没有亏待你,起码物质上一视同仁,你享受的教育资源,身上的名牌衣服,高人一等的阅历机会,哪样不是他们给的。”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你不能既要苹果又要梨,你父母的意外谁也没办法预测,这怪不了任何人,绕家除了公平的爱,该给你的已经都给了。” 颂寻垂眼,盯着地上一棵因为光照不足而即将枯萎的小树苗。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就算是原生家庭也不一定有平等的爱,那些孤儿院里没被领养出去的孩子,他们得到的东西太少了,甚至没有空隙去追寻你所想的公平的爱,他们一直都在颠沛流离的路上,对比起来,你已经很幸运了。” 沈和韵一时无言,他想反驳饶玉书的话,可却发现自己找不到角度去抵抗,去争议。 他已经没了回头路了。 沈和韵不后悔,他盯着沉静望着自己的少年,发现他真的变了,从前的饶玉书一定会唾骂,嚎哭,崩溃。 恨不得杀了他。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那就一条路走到底。 “你说这么多对我没有任何用,你以为我会对你心软吗,做梦。” 沈和韵发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出去后就会对付我,多高兴呀,看着我被赶出去,很可惜,没有这个机会。” “商寂最好也死在里面,你两还可以做个伴。” 颂寻抬眼:“你很讨厌商寂?” 明明是被一早注定好的命定人,却巴不得诅咒对方去死。 沈和韵笑了声,讥讽道:“我的确讨厌他,讨厌他没有底线的对你好。” “多痴情呀,就算我在他面前拆穿了你,他也舍不得对你动一根手指头,害怕我会将你的事说出去,引来异样的眼光,还要特意支开我威胁一顿。” “饶玉书,你命是真好,我承认我嫉妒,所以,你们最好都死在里面,做一对亡命鸳鸯。” 沈和韵说完这些话,果断转身离开。 他跑的很快,像是生怕颂寻会跟上来,一会就没影了。 四面都是欣欣茂盛的古木,连天空也一眼望不见,没有特意记路和专人带领,绝大可能是被困死在里面。 但这些暂时不在颂寻的考虑范围之内,他脑海中还回荡着沈和韵最后的那段话。 有种尘埃落地的感觉。 果然呀,商寂都知道一切,却从不在他身边表现出来。 颂寻苦笑,商寂太傻了,就没见过这么傻的人。 干嘛要对自己那么好,明知道他满口谎言,只是在利用他,却依旧舍命救他。 脑子肯定缺根筋,否则为什么会这么傻呢。 第189章 荒岛之假冒的男友14 商寂解决完那头棕熊花费了番功夫,身上受了不少伤。 几次与死亡擦肩而过,都被硬挨过去了。 他可舍不得死,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宝贝,他要是死了,指不定得便宜给谁。 商寂直面死亡的那些瞬间,脑海中闪过的全是有关饶玉书的画面,从第一次他脚步踉踉跄跄来到自己身边,和他说自己是他男朋友起。 过往的一切飞速浮现,鲜活的栩栩如生。 商寂太想见到了饶玉书了,他简单粗暴给自己伤口止住血,便迫不及待朝着海滩赶。 分开才不到半天,他想的心头都发紧起来。 商寂笑自己跟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恨不得和饶玉书时时刻刻腻在一起,一会见不到就不安心。 需要十多个小时的路程被商寂缩短了将近一半的时间,他有些气喘,迎着扑面的海风掰开阻挡的树杈,纵身一跃。 双脚接触到了柔软松散的沙地。 被阳光晒的暖烘烘,和岛屿内阴冷的温度完全不同。 饶玉书怕冷,他肯定喜欢这。 商寂朝着沙滩张望,很快发现不远处的几道身影。 朝夕相处半个多月,却抵过前半生无趣的人生,他对饶玉书多熟悉呀,熟悉到犹如融入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没有,没有饶玉书。 商寂死死盯着那几道身影,冰凉的寒意一寸寸从沙地盘绕,席卷全身。 明艳的大晴天,商寂却犹如置身冰封岩层之下。 向来秉持果决处理的他,第一次产生了逃避心理,不敢上前。 或许饶玉书只是淘气,埋怨他到的太迟,跑到后面的树丛里,下一秒跳出来吓一吓他。 想象中的场景迟迟没有发生,远处的几人在此刻发现他的存在,朝着这边走来。 见到唐一鸣欲言又止沉重的脸色,商寂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对不起。”唐一鸣痛苦,“玉书还在里面,我们刚刚进去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他不是一直和那么在一起,为什么会不见?” 商寂听见自己冷静的询问,身体仿佛分裂成两半,一半还保持着理智,一半陷入虚无缥缈的云端。 唐一鸣和夏茗同时看向后面姗姗来迟的沈和韵。 沈和韵心下一慌,他没想到独自一人对上棕熊的商寂还能活着出来。 相比唐一鸣,他对商寂的畏惧最深,就连说话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当时是我背的饶玉书,不小心和唐一鸣他们走散了,我只是短暂歇息一下,饶玉书突然说要回去找你。” “我没拉住他,他又故意躲着我,然后就找不见他了,我一出来就拉上唐一鸣和夏茗在走散的地方找,可是都没能见到他。” 沈和韵说的很娴熟,中间没有停顿的地方,这套说辞他已经对唐一鸣说过了一遍,看上去无懈可击,挑不出漏洞。 商寂听他说完,点了点头。 沈和韵小心看了眼他平淡的神色,放下心来。 刚松口气,泛着血色的拳头如坚硬的钢铁袭来,沈和韵鼻血源源不断涌出,牙直接飞出去了两颗。 他重重砸在地上,沙尘扬起。 根本没有哪怕一秒喘息的机会,沈和韵头皮绷紧,商寂攥住了他一把头发,用力之大仿佛要和头皮分离。 太狠了,沈和韵气管里被倒流的血呛住,不知是咳嗽还是害怕的缘故,整个人面朝着沙地颤抖。 他后悔,他真的觉得商寂会打死他。 但这个道理他明白的太晚。 商寂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用力将沈和韵头勒起,握紧关节受损的拳头毫不留情砸下来。 一下、两下、三下…… 沈和韵刚开始还能抬起胳膊护住脑袋,后面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 眼冒金星,恶心,视线模糊。 在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 唐一鸣连忙上前拉住商寂,却反被挨了一拳,是真的重手,他缓了半天才重新上前。 “别打了,玉书还在里面,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人。” 他刚开始不拦着也是埋怨沈和韵,商寂在里面独自帮他们抵挡危险,他们却将人家男朋友给弄丢了,这事实在说不过去。 可也不能弄出人命来呀,再不拦着,沈和韵真就要死在这了。 被打到奄奄一息的沈和韵最终等来了商寂停手,他是真的怕了,挣扎着想要远离商寂。 商寂冷眼看着地上如同蛆虫蠕动的沈和韵,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下次见到你,我会杀了你。” 没有人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撕下外表虚伪展露的外皮,真正的商寂血腥残暴的如同地狱手持镰刀的魔鬼。 沈和韵趴在地上,沙地上被一片湿意蔓延浸透。 真是不禁吓,商寂嗤笑,嫌脏般,一脚将沈和韵踹到正面朝上。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趁我还能保持理智,说吧,饶玉书在哪。” 触及饶玉书的事上,他还是不够冷静,真把人打死了,他从哪找饶玉书的下落。 他那么娇气,一个人待在里面多害怕呀,不应该在这浪费时间的。 沈和韵是真不敢了,在商寂那双淡漠的眼睛下,连撒谎都无所遁形。 他用仅存的力气抬手,朝着一个方向指去。 商寂一句话没说,迅速朝那个方向离开。 沈和韵的举动足已说明一切,唐一鸣和夏茗才知道自己被耍了,饶玉书的消失不见都是他的布局,他们寻找的方向压根是错的。 唐一鸣盯着地上的沈和韵咬牙:“我刚才就不应该拦着商寂,打死你都不解恨。” —— 都说人倒霉起来喝口水都塞牙,颂寻深刻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电闪雷鸣间,一场大雨洋洋洒洒落下。 颂寻步履蹒跚,被淋的眼睛都睁不开。 四周除了树还是树,没有任何避雨的地方。 不过他也没有要停下避雨的意思,他要去找商寂,起码得确定他是不是安全状态。 颂寻刚开始也消极过,认为是不是剧情的牵引,所以就算换一种方式,他也会走上命定的结局。 颂寻在那一动不动待了许久,心想就那就这样吧,接受就好了。 可是商寂怎么办? 如同炸起的响雷一般在脑海中流窜。 万一商寂没在那头棕熊底下逃走,或者两败俱伤,身受重伤连走路也走不了,那该怎么办。 总得确定一下他有没有顺利离开吧。 颂寻越想越觉得窒息,再也压制不住起身。 接着就是一场劈头盖脸的大雨。 颂寻方向感实在称不上好,迎着没有停歇的雨水晕头转向绕了好几圈。 不得不埋怨这句身体太过脆弱,一场雨过后,身体就迎来了反抗和罢工。 颂寻舔了舔起皮的嘴唇,呼吸间都是一片滚烫。 不过坚持总归还是有用的,颂寻运气还不错,真找到了那片棕熊的地盘。 不久前虎虎生威的大家伙死了,死的还挺惨,两只眼睛是重灾区,被木棍贯穿脑后。 地上有很多血,分不清是谁的,但值得庆幸的是,这里没有商寂。 他已经离开了。 支持的那股气散去,颂寻走了太长时间,以至于双腿都有些麻木。 所以在眩晕袭来时,他没有任何抵抗,任由自己倒下,砸向地面。 比预想中摔跤的疼痛先一步传来的,是迅速靠近的脚步声。 迎接他的不是遍布泥石,崎岖不平的地面,同样被淋的湿漉漉的身体接住了他,体温的传递隔着被淋湿的衣服输送了过来。 颂寻落入了一个暖烘烘的怀抱里。 不需要回头,他知道是谁。 商寂不应该回来的,他现在最应该出现的地方是海滩。 倒计时5小时零35分。 颂寻计算着时间的间隙,被凌空抱了起来。 商寂胸口剧烈起伏,那是急促的心跳,隔着相贴的身体传递了过来。 他的声音沙哑,还带着喘息:“对不起,我来晚了。” 商寂眼中有着太多汹涌的感情,就这样静静的,全神贯注看着颂寻。 不应该离开的,不应该把他交给别人的,才多长时间,就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病殃殃的像是即将折断的玫瑰,轻轻一碰花瓣叶子就掉了,以往的尖刺武装都支撑不起来,让商寂连抱他都不敢用力。 “别怕,我带你离开。” 这里四处都是洒落的血液,血腥味很快会引来其他掠食者,并不安全。 颂寻其实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全部的关注力都落在了计时上。 他用手去推商寂的肩膀,想要下来,虚弱的力气却根本没办法撼动半分,距离都没拉开分毫。 “放我下来,商寂,救援船今天会过来的,你现在还有时间。” 只要放下他,以最快的速度不带停歇。 商寂的体能很好,说不定可以的,可以赶上。 抱着颂寻的胳膊没有任何要松开的迹象,商寂没有要朝着海滩方向走的意思,而是选择昨晚休息的营地。 那里有一块很完美的休息营地,是自然形成镂空的岩洞,很适合养病。 商寂飞快朝着那靠近:“你的情况不适合赶路,先休息。” 颂寻以为他不信,有些激动起来:“我说的是真的,你相信我,真的会有救援船过来,你别管我了,还有时间,还有时间。” 他嘴唇颤抖,一连重复了好几句还有时间。 商寂脚步没有停留,目标明确朝着岩洞走去。 不知是着急还是激动,颂寻脸色涨红,他死死勒住商寂的手臂。 “我是骗你的,我只是想让你保护我,帮我,我们压根就没有一点关系,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罢了,你别傻了。” 颂寻揭开了他们间维系的最后一层纱层。 “你以为我喜欢你吗,一点也不,所以商寂,你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我这。” 脚步逐渐放慢,停了下来。 颂寻听见商寂问自己:“饶玉书,如果我们真的出去,回归到正常生活,你还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不会。” 这句话颂寻回的毫无余地。 已经够直白了,也无情透顶,他以为商寂该明白,该放弃的。 “嗬。” 笑声从耳畔响起,像是喉咙间硬挤出来的,泛着血气。 “你是不是没有心呀,饶玉书。” 商寂眼睛很红,盯着颂寻满是执拗。 “那要让你失望了,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回去,我们就待在这里吧,这也挺好的,你只能依附我,没有任何人能打扰我们。” “你这辈子都别想甩开我。” 脚步重新迈起,依旧是岩洞方向,不带任何犹豫。 商寂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一点也不听话。 颂寻无力地趴在他肩头,一滴眼泪划了下来,砸在商寂衣服上。 商寂短暂停滞片刻,短暂到像是不存在般,重新坚定不带停留。 后面,颂寻的意识彻底模糊,隐约察觉到自己被带进一个遮风挡雨的巢穴。 湿透的衣服和裤子被褪去,没了湿冷的包裹,他被放在了一个干燥的地方。 却还是觉得冷,不自觉瑟缩着。 很快,远比他体温高的身体从后面将他抱住,没有任何阻隔,肌肤相贴。 热度相互传递,颂寻觉得没那么冷了,就像是被暖宝宝拥抱般。 空气中有干柴的气息,火苗的燃烧声,外面是树缝间随着叶子滴答的水珠。 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心。 可逐渐,颂寻嗅到始终环绕的血腥气息,他心里惦记着什么,却没办法清醒过来。 脊背被轻抚,熟悉的声音响起:“睡吧,没事。” 那声音就像是一剂催眠的良药,颂寻彻底坠入无意识的黑梦中。 商寂半撑起上身,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直接暴露在空气中,刚才抱着饶玉书一路走来,伤口崩裂再次见血了。 他不敢离饶玉书太远,好在附近寻找到了两株止血的草药。 就算是处理伤口的间隙,商寂的目光也始终没有离开饶玉书一刻,他嚼着口中苦涩的草药,死死盯着地上的人。 像是要连同陷入昏睡的少年一同,嚼碎,咽下去。 多好,这样谁也别想离开谁,永远,在一起。 短暂处理好伤口,商寂重新紧紧抱住饶玉书,明知道他听不见,喃喃自语。 “我太喜欢你,太爱你,所以别那么残忍,你也……分我一点爱吧。” 商寂从不知道,有一天他会成为需要爱意灌注才会生长的花,需要倚靠别人指间的施舍。 那太卑微,太脆弱了。 可是怎么办呢,他已经陷进去了,彻底无法摆脱。 第190章 荒岛之假冒的男友15 颂寻不记得自己睡了多长时间,他知道自己生病了。 也知道一直有人在身旁照顾自己。 他在昏沉的睡梦中挣扎,还记得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没完成。 在醒的前一刻,颂寻感知到有指尖落在自己眉心,抚平皱痕。 颂寻睫毛颤了下,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毫无意外,是商寂。 但他很快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倒计时00:00 鲜红的一排数字永久停留,颜色如血般浸染,一眼刺目。 系统没有出现,仿佛将颂寻遗忘般,不宣布任务成功或是失败,这是不正常的。 颂寻有些不安,这种感觉没由来的强烈。 “和我在一起,就这么不开心。” 注意力被拉回现实,颂寻才关注到商寂难看的神色。 他刚要回答,商寂嘴角一扯:“不开心也没办法,反正你也离不开我。” “……” 颂寻觉得他们有必要好好谈谈,商寂却起身背对着他,独自坐在火堆旁添柴,完全拒绝交流的意思。 颂寻心里也不是滋味,不过是半个多月,对比漫长的一生,太短暂了。 他们的开始就是由虚假的谎言组建,商寂可能只是短暂被误导蒙蔽了也说不定,岛上那么危险又荒凉,到时候他说不定会后悔的。 那对商寂太不公平了。 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商寂留都留下来了。 病后的身体虚弱无力,颂寻起身都有些困难。 商寂添柴的手停住,强忍着没有回头。 颂寻来到火堆旁,和他坐在一起。 那天淋湿的衣服大概是商寂拿去清洗晾干了,颂寻身上也很干爽,没有汗渍,这些都是商寂在照顾的他。 他又回头看了眼自己刚才躺着的地面,那里多了一张处理干净的地毯,是那头棕熊身上的。 “商寂,你会不会后悔留在这?”颂寻侧头看着商寂,火光晃动着映照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柔和。 商寂攥紧手中的木柴:“怎么?又想赶我走?” 颂寻:“我没有不开心,也不讨厌你,我只是怕你一时冲动,到最后后悔自己的决定。” “我不会后悔,饶玉书,包括你,也没有后悔的机会,到最后都只能永远困死在这。” 商寂始终盯着那边火光,眼中被燃烧的烈焰熏红。 手背突然被握住,要比他小上一圈的手白皙匀称,有些偏凉。 他总算愿意抬头,看向一旁的颂寻,听见他说:“好。” 商寂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直愣愣盯着颂寻看。 颂寻目光平和,像是清澈的水,包容又温柔,商寂只顾着看他,心口浸了水般,又软又涩。 他们好像完全调换了角色,如果是以往那个自私又任性的饶玉书,那么商寂仿佛就有理由,对他做到冷漠无情的拒绝。 最先动心的人注定是输家,商寂不想让饶玉书看到自己卑微到尘埃的样子,所以竖起铠甲,表现出冷硬的一样,让他抓不住自己软肋。 因为一旦被发现,拿捏住砝码,饶玉书就会变本加厉,有恃无恐在他最脆弱柔软的地方来回剜割。 可如果是这样,用会那么温和的目光看着他,主动牵着他的饶玉书,商寂竖起高墙连半刻都没抵挡,轰然倒塌。 他对这样的饶玉书毫无抵抗力。 商寂嘴唇翁张,发出声音:“你……说什么?” 商寂手的温度要比自己暖和的多,颂寻没放开手:“我说,我们留在这吧,一起。” 空气中浮动着光尘,一片无声的寂静。 商寂眼中逐渐亮起光彩,从不可置信变得欣喜而炙热。 颂寻原本握住商寂的手被反拉拽,商寂没控制住力,导致他几乎是撞进商寂的怀里。 “你说的是真的吗?” 商寂声音带着些颤,变得不那么像他自己了。 “不骗你。”颂寻头搭在他肩上,闭上眼睛。 沈和韵都想要商寂死了,他们之间就算出去也没可能,放任私心,颂寻一点也不希望沈和韵和商寂有任何瓜葛。 所以,就这样吧。 十月份,天气正式转凉的时候。 岛屿内多了股讨人厌的湿冷,颂寻怕冷,最是讨厌这样的天气。 商寂开始给洞口编织门帘,里面外面都挂了层,洞内的火堆随时都燃着,角落里堆满了为防止雨季来临堆起的干柴。 颂寻新得了两件由动物皮毛制作的衣服,暖和是暖和,但做工实在粗糙,出自商寂之手。 不过入冬神器最好用的还是商寂。 他简直是个随时发热的大号暖宝宝,颂寻喜欢窝在他怀里打盹。 后面惊奇的发现商寂在放松状态下,精悍的肌肉是软弹的,他喜欢这个触感,有时候睡着睡着会控制不住伸手,就想捏一捏碰一碰。 商寂惹出了一身火气,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睡的一脸安详的颂寻,无可奈何。 这段时间每天早上起来,颂寻都能看到商寂坐在洞口制作弓箭。 等到天气越发冷的时候,一些果子和动物都难寻到,必须早做准备了。 就算此前没有接触过射箭这项运动,但商寂如同天赋异禀般,上手的很快,不过两天功夫命中率就达到了八十左右。 他总是不放心颂寻一个人待着,不管干什么都要带着他。 于是岛屿外围每天被追的四处流窜的小动物们,总是能看见如同连体婴儿般的陌生人类。 疲于逃命的动物们非常讨厌的人类。 商寂将打猎来的肉分割成小份,挖出个深坑,搭建篝火用于熏肉,另一部分涂抹上盐,挂在有微风的地方熏干。 颂寻见到提炼出的海盐后,才知道他去过海滩,或许是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因为清醒状态下,他从没见商寂离开过自己。 商寂为什么要瞒着他去海滩,颂寻很容易想通,商寂不信任他。 他很想和商寂讲清楚,误会隔阂久了,很容易摧毁一段关系。 可商寂总是逃避这个话题,或者说反感。 难得有凶颂寻的时候。 颂寻只能将这事搁浅下来。 食物储备的够多了,商寂依旧觉得不够,总害怕入冬的时候食物会不够吃。 每天早上都要带着颂寻和弓箭出去屯粮。 也是在这时候,出了场意外。 在商寂拉弓对准不远处的兔子时,颂寻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挪动,侧脸被分叉的滑腻扫过。 身体瞬间僵硬住。 那是一条盘旋在树杈上的蛇。 并在刹那间对他发动了攻击。 颂寻被商寂护在了怀里,那条蛇被重重摔在地上,摔晕了过去。 商寂手背位置被咬了一口。 那是条毒蛇。 没有医院,没有血清,颂寻拉着商寂被咬伤的手吓哭了,眼泪一连串一连串的掉,怎么也止不住。 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无望的恐慌中。 那次颂寻真的被吓坏了。 庆幸的是,那条蛇没有注入毒液,只是空咬了一口。 颂寻一点也不想体验那种感受了,这次是幸运,那么下次呢?没道理次次都有这样侥幸的时候。 开诚布公的,颂寻提出:“我们想办法出去吧。” 商寂手上还在处理白色的兔子毛,准备做一双手套出来。 听见这话手上的动作停住,额角的青筋跳了下,没说话。 又是这样,逃避话题,当做不存在,不理会。 颂寻上前抽出他手里的兔皮,扔到地上:“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商寂的视线一直落在地上沾了灰尘,还没完工的兔皮上,轻声道:“离开?离开这里好彻底甩开我吗?” 他语气轻,带着面无表情的讥讽。 颂寻第一次觉得他不可理喻:“我只是觉得这里太危险,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曲解我的意思。” 他话说的急,那点急躁也跟着带了出来。 商寂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这么快就不耐烦了,忍的很辛苦吧,说什么愿意留在这里不过都是哄我玩的,你不就是想走吗。” 颂寻深呼了一口气,觉得和他说不通,朝着洞口就要离开。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就要和商寂吵起来了。 刚掀开草帘,肩膀上传来一阵大力,颂寻被人粗暴地摁在墙上,脑后垫了一只手,不至于让他磕到头。 商寂裹挟着怒气的吻就这样劈头盖脸突然的落下。 商寂凭借身体的优势完全压制住他,颂寻连挣扎一下也做不到。 这个吻蛮横凶狠,没有以往的温存,更像是急于掌控的一种证明。 颂寻唇上一片刺痛,唯一没被牵制的手抬起,给了商寂一巴掌。 气氛陷入冰点。 商寂低着头,松开了颂寻。 颂寻当时太生气了,不过他力气总归不大,连一个红痕也没在商寂脸上留下,真正令人难以接受的是耻辱。 被扇耳光带来的耻辱。 颂寻动完手就后悔了,手指缩了缩,想要触碰商寂的脸。 草帘被掀起,外间的凉风被闯进来一瞬,又很快被隔绝。 商寂出去了。 颂寻盯着自己的手心发愣。 他知道商寂没有走远,他就站在洞口外,偶尔被风荡起的草帘可以窥见他的身影。 那是第一次,两人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争吵。 之后便是长达近半个月的冷战。 就算是互不搭理,商寂依旧不许颂寻离开自己的视线,甚至比之前更加变本加厉。 就算是出去上个厕所,他也要守在外面。 颂寻忍无可忍,在洞穴内分出了楚河汉界,一左一右谁也不许越界。 不过随着天气转冷,他又有些后悔了,没有商寂暖烘烘的抱着睡,真的很冷。 但这条规定是他定下的,就是冷死他也不愿意服软。 冷战的最后,还是商寂低了头。 颂寻正蜷缩着身体和寒冷对抗,背后一暖,商寂越界躺了过来。 “谁让你过来的。” 颂寻冷的声音打哆嗦也要嘴硬。 自带发热的手掌包裹住了他缩起来冰凉的手,商寂特意放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错了,别生气好不好。” 颂寻还较着劲:“不好,你回去。” 他的手被商寂带着挪到对方脸上,商寂彻底不要脸了:“不气了,你再打我一巴掌吧,多打几下也行,我错了,真错了。” 颂寻没忍住,嘴唇上扬,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 闪动着亮晶晶的微光。 商寂早就忍不住了,一个翻身撑在他身上,低头温柔地沿着额头啄吻,眼睛、鼻尖、嘴唇、一路向下。 岩洞外是呼啸的冷风,寒凉冷峭,岩洞内一片融融暖意。 最终两人都有退步,颂寻也不再提要离开的事,他想,或许是时机还不合适,商寂太没有安全感了,这种不安迟早有一天会被时间冲淡。 外面开始下雪了。 大雪将树冠覆上白妆,最后压垮树杈,落了满地雪白。 整个世界都变了个模样。 远离人烟的岛屿上,时间也变得模糊不清。 没有计时工具,他们也不知道具体是哪天。 商寂选了个最冷的时段,将那天定做除夕夜。 所有储备的干粮里都拿出了一些,摆放在商寂打磨出的木桌上。 岩洞内被火光映照成温暖的橘黄色。 颂寻背靠在商寂怀里,听着低沉的声音娓娓在耳边道来。 “希望我们玉书身体健健康康,年年顺意。” “这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以后每年都要一起度过。” “还有,谢谢你能来到我身边。” 颂寻额头上落下一个珍重的吻,他只是简单一个抬头,就能看见商寂眼中满腔的爱意。 这种被重视,被偏爱的感觉,很……幸福,颂寻想出来一个比较能符合自己心情和感受的形容。 他倚靠在商寂胸口,就像是倦鸟归巢,找到了自己的栖身之处。 商寂嘴角带着笑意,心脏被填满的感受充足又心安。 他一下又一下轻抚着颂寻柔软的头发。 喜欢像是没有尽头的远方,总以为已经到了底,却还是有不断延伸的余地。 怎么会这么喜欢一个人。 就像是心口开出的菱花,必须要用最珍贵的养料精心培育。 给它修剪枝叶,清洁叶片,补充养分,不能有一丝松懈。 最后看着它独自对自己展开,绽放,那种得到回馈的巨大餍足如愿满满当当,充盈着他所有的感官系统。 第191章 荒岛之假冒的男友16 这个冬天很冷。 颂寻没多久又生了一场病,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也以为只是寻常的一次感冒。 商寂寸步不离守着他,照顾他,心疼地将他抱在怀里说着话。 说等到春天就好了,到时候有很多果子会新结出来,他喜欢的那种不知名,带着酸甜的果子也会重新长出来。 说不定还会开出很多花,这里太单调了,到时候每天都采些回来布置布置。 颂寻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还笑话他。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普通的感冒。 事实也如他所想,不过两三天就好了。 不过自那后,商寂就很小心,他也不再非要带着颂寻出门,岩洞内的火堆从早燃到了晚,颂寻都快被他裹成了厚厚一个球。 可就是这样小心着,不过几天,颂寻又一次病了。 白天精神还好,一到晚上持续不断的高烧就升了起来。 颂寻难受的睡不着,趴在商寂话里哼哼唧唧的说胡话。 一会问他还记不记得沈和韵,一会说自己很有钱,生气不高兴就皱着眉,开心了又埋在商寂胸口傻笑。 感受着胸口滚烫的呼吸,商寂眼眶泛红,一只手安抚地顺着他的头发。 第一次产生了后悔这种情绪,他想,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可给商寂认真反思的机会都没有,因为这场病,颂寻的身体急转直下,没有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 心脏的刺痛一阵又一阵,没有喘息没有停歇。 颂寻好不容易睡着,被心口的疼痛惊醒,大口大口地喘息,却依旧无法缓解这种疼痛。 他死死勒紧商寂的手臂,无助地说不出话。 商寂猝然心跳落空,他强行压下焦躁的不安,将颂寻全身上下裹好,却忘了给自己加一件衣服。 颂寻整个人都倚靠在他怀里,感受着颠簸急促的晃动。 这时天还没亮,他们距离那坐住了快半年的岩洞越来越远。 商寂很熟悉去往海滩的路,可夜太黑了,还是会被杂乱生长的灌木树枝绊倒。 颂寻回回被他护在怀里,脑袋也被厚重的毛毯裹着。 他天生要怕冷,就算这样,也被外面的凉意激地忍不住发抖。 商寂将他裹得更严实了些,脚步没有一刻停下。 他真的后悔了,一颗心都揪了起来,仿佛在和颂寻经受着同一种疼痛。 心疼、自责铺天盖地压了下来,商寂看不得颂寻那么难受痛苦,他想,如果病痛可以分担,他不会让自己喜欢的少年感受到一丝的难受。 明明是温室里需要精心饲养培育的花苗,却被自己强行带到这样孤寂寒凉的荒岛,他不应该强求的。 商寂不断和颂寻说着不要睡觉,恐惧丝丝缠绕蔓延,如一张大网锁紧,不能呼吸。 颂寻在他一声又一声的呼唤里恢复了些意识,挣扎着睁开眼。 将商寂满身的狼狈看在眼里。 他伸手,将商寂头发上的枯叶摘下,细瘦的手臂仿佛连一片轻飘飘的叶子也承受不住,微微打着颤。 商寂只穿着一件单衣,别回头两个人都生病了。 颂寻想着,他还想将自己身上的毛毯披在商寂身上,却被他拉着手塞进毛毯里。 “马上到了,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商寂强行镇定着说着,他不能慌,他要是慌了饶玉书肯定会害怕。 黑夜犹如无限拉长,难熬又漫长。 逐渐带着海风的气息轻轻拂过。 他们出来了。 颂寻背靠岩石,从毛毯的空隙处看见商寂在空旷的沙滩上不断搬运木柴。 很快,沙滩上熊熊燃烧起拼凑的sos求救标志。 商寂又重新回到颂寻身边,将他搂抱在怀里。 燃烧的大片火焰仿佛将无尽的黑夜照亮,在天边留下红霞。 颂寻低头靠在商寂肩头,声音虚弱到随时会飘散在空中:“很好看。” “没事的,不要睡觉,我们马上能出去,带你去看医生,不要睡好不好,不会有事的。” 商寂轻吻着他额头,一遍遍重复着。 可是颂寻真的很困了,眼皮止不住下坠,连同身体也一同往下坠。 耳边商寂不断回荡的声音强拉起他的一丝意识,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真要睡着时。 海边的风突然增大,声音很吵。 是……直升机降落声。 颂寻突然被抱了起来,靠近中心风速最大的位置。 直升机降落的噪音太大了,大到颂寻听不到任何交谈声,他感觉自己脱离了商寂的怀抱,被陌生人接过。 强大的不安促使他伸手,死死拽住一片衣角。 但却被强硬地拉开。 他听见商寂凑在他耳边的声音:“我一定会来找你,好好的,把病养好。” “我会来找你,很快。” 那是残留在颂寻耳边有关商寂最后的声音,仿佛带着泣血的执念。 直升机远离沙滩,朝着上空飞升。 商寂没有上来。 颂寻干哑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嗓子眼堵的厉害。 身旁的男人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我们是私人的小型飞机,加上你已经是超载了,再上来人很有可能会因为动力不足坠机。”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联系遇险求救中心确定了位置,他很快会被救出来的。” 颂寻强撑着的一口气得以平歇,再也坚持不住,意识涣散陷入黑暗。 他感觉自己不断在换地方,鼻尖有嗅到消毒水的气息。 运转床被推着飞速前行,最后被一片寒冷的凉意灌输全身。 冰凉的手术刀在身体上游离,好冷。 如果商寂在的话,一定会抱着他,轻轻哄着和他说话。 颂寻是被窗外明亮的阳光扰醒的,耳边响起接连不断的脚步声,一道温柔的女声不断在呼唤他的名字,带着激动的哭腔。 他睁开眼,看见一对中年男女对着自己又哭又笑。 颂寻的清醒维持了很短的刹那,只来得及念出商寂两个字,甚至等不到回应意识便再次坠入深渊。 再接着,他被换到了普通的独立病房,饶父饶母在此期间一直守着他们的儿子。 等到儿子彻底好转苏醒,询问的第一句话依旧是那个陌生的,名叫商寂的人。 颂寻刚做完手术,不能有大动作,只能睁着一双眼睛望着他们。 他瘦了很多,肩头的衣服底下,削尖的骨头支棱,单薄的仿佛一碰就碎。 饶父饶母对视了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现在要好好休息,这次心脏移植总算是匹配上了,我们小玉要赶紧把身体养好,等着手术。” 饶母轻抚着他头发,闻声道。 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止也止不住。 颂寻没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颤,心电监护仪连续发出警报声。 “请你们告诉我,他在哪?” 饶父饶母一瞬间慌了,一个人跑出去叫医生,一人不断安抚着颂寻。 颂寻死死咬着唇,坚持的询问:“他在哪?” 饶母最终还是拗不过:“原本当天就派了人去援救的,那边海域却刮起了台风,风力太大了,没有交通工具能过去。” 颂寻耳边一片轰鸣,眼泪就这样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他没发现自己哭了,只是一直在想,商寂没出来,可是商寂还没有出来。 看着病床上无声落泪的少年,饶母心痛的抱住他。 颂寻挣脱着想要起身,手背的针头也跟着脱离,他无暇顾及这些:“他还在等我,我得去找他,去找他……” 饶母看着他这样也痛哭出声,死死摁住他道:“你刚做完手术,不能乱动,妈妈知道,知道的,这就找人过去,我们有钱,一定找人过去,帮你找到他好吗?” 经历过多次手术的心脏早已不堪重负,颂寻眼前发黑地倒在床上,望着痛苦的女人呢喃:“谢谢。” “傻孩子,跟我说什么谢谢。” 颂寻力竭,只能睁眼望着满脸心疼的女人,再次道:“对不起。” 他不是饶玉书,很抱歉利用了他们的爱,颂寻只是……很想见到商寂。 女人温暖的怀抱包围着他:“妈妈永远爱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饶家不缺钱,很快有私人救援团队接了这活,冒险进入那片海域。 等待永远是最煎熬的时刻。 颂寻一天里最多时间是盯着窗外发呆,他还记得商寂说过的话。 商寂说让自己等他,他一定会来找他。 商寂不喜欢食言,所以颂寻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中间沈和韵闯进来过一次。 他完全变了个模样,朝着颂寻下跪,涕泗横流,求着颂寻放过他,不断忏悔道歉。 唐一鸣回来时就将情况告诉了饶家,饶父饶母得知是他害的自己儿子回不来,将怒火和恨意全发泄在了他身上。 沈和韵这段时间完全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他被饶家赶了出去,在整个铃市被放话针对。 身无分文,找不到任何工作,晚上睡觉都会被特意找来的人欺负。 饶父饶父太狠了,他只能趁机找到饶玉书,企图放他一马。 颂寻无动于衷,他总是无端地感到很累,唯一分散的思绪都放在了商寂身上,沈和韵的表演和电视里播放的画面没有任何区别。 最后有人将沈和韵拖了出去,整个走廊都是他的哭嚎声。 饶父饶母在一天后将有关商寂的结果带了过来。 “救援队在岛屿外围都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怕他接受不了这个结果,饶母连忙又道:“我们再派人去找,他能带着你在那地方坚持那么久,自身一定有能力规避危险,不会有事。” 其实事实远比说的要严重,那场台风是逊科加康岛有史以来最大级别的。 海水倒灌,狂风肆虐。 传回的图片很难让人相信还能有人存活在里面。 颂寻心空了一块,整个人都麻木怔忡。 饶父饶母还在焦急的安慰他,将事情往好的方面讲,但没必要了,颂寻已经知道了最终的答案。 因为——整个世界突然停滞,脚步停止,所有声音同一时刻消失,被风晃动的窗帘在半空中定格。 这些全部指向一个结果,商寂死了。 颂寻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在被世界意识排斥,脱离。 —— 再次睁眼,颂寻身处熟悉的虚无空间。 见到白色机械球的996,他是想笑着打个招呼的,嘴角却无论如何也牵强不了上扬。 “行了,笑的比哭难看。” 996埋汰。 颂寻眨了眨,又想掉眼泪了。 996叹息,延伸出的机械手臂触碰他的眼角。 “行了,跟你说个好消息,这次任务因为出现未知变故,特意给你申请了补助,整整五十万积分,巨款,怎么样,有没有开心点?” 颂寻觉得自己应该开心的,可事实上他却没有一点波动。 996看着他的样子也跟着沉默下来:“我给你进行感情封尘吧。” 这是以往每一次世界结束都会进行的程序。 可是这次,颂寻摇头,拒绝了:“不用。” 996没说话,许久后道:“下一个世界是你最后的执行任务点了,如果成功可以自由选择小世界生活,脱离时空局管控。” 颂寻恍惚了一瞬,问:“我可以选择有他的世界吗?” 颂寻用的是‘他’,将包括的人全部集中在一个代称中。 早就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他们身上都有着相似共同点,爱吃的食物、运动、性格,以及……感觉。 颂寻是个一眼看过很懦弱,能望到底的人,他容易妥协,外表温顺,似乎很容易被人带着跑。 可只有自己知道,他很难对人真正敞开心扉,就像是一只刺猬,柔软的一面总是藏于刺下。 颂寻不喜欢,或者说,抗拒朝着别人袒露自己。 他胆子太小了,害怕外面的一切,怕被伤害,被抛弃。 一次次的记忆尘封是他逃避的证明。 这一次,颂寻做不到逃避了,太沉重了,沉重到无法再忽略。 颂寻迟迟没有等来996的回应。 996避而不答,只是道:“需要休息吗?还是现在开始传送。” 颂寻好像知道答案了,他咽下满腔的苦涩:“直接开始吧。” 他也想歇斯底里的发泄,想问为什么,明明最初答应好的。 可他同样也知道,996不会无缘无故反悔,很多事情不是靠单一的决定就能做到。 996同样会有束缚,有背后未知的牵扯。 颂寻告诉自己,不要急躁,慢慢来,一定会有办法的。 第192章 猜猜他是谁1 一支自行组建的旅游团决定前往当地神秘的别墅冒险,寻求刺激,却被卷入一场诡异别样的奇妙之旅。 彻底消失在现实世界中。 燃烧着的白色烛台轻轻晃动,烛火照亮了周围的一片区域。 实木的长条形餐桌上,三男两女趴在桌上,陷入沉睡,就算是睡梦中,每人脸上的神情都充满了惊恐不安。 五分钟后,随着老旧的古董钟敲响。 桌上的五人纷纷清醒。 “这是在哪?我们不是在车里吗?” “门是锁着的。”有人走到大门前。 “这里……好像是我们要来的地方。” 所有人顿住。 “可是我们不是还在路上吗?谁把我们带过来的?” “真他妈邪门,那些当地人说这每年都死过人,不会有……” 剩下的那人没再说下去,却依旧让人汗毛直立。 胆小的女生最先被吓哭了:“我都说了别来了,你们非要来,这下好了吧,被困在这里。” “行了,杨映雪,你能别每次都这么丧气吗,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出去。” “这里有窗户没关。”突然有人跑过去,回头朝着众人惊喜道。 下一秒,老旧生锈的一声哐当巨响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窗户自动合拢,将最后通向外面的通道关闭。 “远、远哥,这地方是不是闹鬼?” 萧彬远没有理会他,安慰起身旁吓得脸色发白的少年:“没事的乐晨,不怕。” 他扭头张望四周,皱眉道:“谁在后面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别墅内安静无声,轻易能放大任何动静。 所有门窗紧闭的情况下,室内凭空出现一只乌鸦。 它挥动翅膀,停留在正中间的古钟上。 “欢迎你们,来到梦魇世界。” 或站或坐的几人同时僵硬,面露惊恐。 “那、那只乌鸦,是在说话吗?” 没有人回应她,他们都为古钟上口吐人言的乌鸦骇然,脚底发凉。 乌鸦发出类似人的笑声:“咯咯,当然是我在说话,我在欢迎你们,不开心吗?” 坐在中间位置的萧彬远道:“你说的梦魇世界是什么意思,怎么样才会放我们离开?” 乌鸦拍打翅膀:“我喜欢和爽快的人说话。” “你们可以理解成这是一场不可中断结束的简单游戏。”乌鸦眼睛亮着红光,加重简单两个字,“至于离开,那得要靠你们自己。” 萧彬远:“你总得告诉我们些提示。” 乌鸦扭了扭脖子:“当然,那就邀请我的朋友,这座别墅的主人出来为你们解答吧。” 乌鸦扑腾着翅膀,径直越过紧闭的窗户,消失前只留下两句话。 “他是个很好客的人。” “但别惹他生气。” 下一刻,木板楼梯响起踩踏声。 先是下来一连串手持餐盘,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他们外表与普通人无异,表情却如同批量雕刻的模具,统一的低眉顺眼,就连每一步行走间都如同串联的提线木偶,毫无生机感。 这种诡异的感觉使在场每个人都感到不适,但很快,目光在最后一人出现时,他们眼中无一不闪过一丝惊艳。 一头白发的少年漫步来到中间,一样的黑色西装,明显能看出布料更为昂贵,完美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 少年胸前是一朵开的正艳的殷红玫瑰。 他太白了,是那种长期处于暗无天日下不透光的莹白,最是上好透彻的羊脂白玉也无法媲美。 白发,黑衣,艳丽玫瑰,以及少年精致昳丽的五官。 给人的视觉感官冲突过于强烈,他太漂亮了,上一秒还阴森恐怖的别墅因为他的到来,变成了熠熠生辉的贵族城堡。 “欢迎大家过来做客。”少年忽而一笑,唇色嫣红艳丽,微微上扬的眼尾都带着风情,“我叫关祈,是这座别墅的主人。” 他的好看无关性别,以至于产生一种攻击性。 离奇的经历,神秘别墅的主人,会说话的乌鸦。 少年的出现便注定不寻常,这赋予了他一层带有危险的诡谲吸引力。 让人忍不住被他吸引,却又不敢靠近。 就连自诩直男的萧彬远也忍不住朝着他看了过去,他所见过所有的漂亮女人在这一刻失了颜色。 坐在一旁的乐晨紧张了一瞬,暂时忘却了恐惧,盯着萧彬远叫了声。 萧彬远回过神,正准备扭头看乐晨,却见少年抬眸,朝着自己这边望了过来。 琉璃般琥珀的眼眸,生的好看极了,眼尾弧度上扬,像矜贵舔舐皮毛的狐狸,高傲勾着人过去。 “萧彬远。”身旁恼怒的男声彻底将他拉出痴迷,乐晨很少会连名带姓叫他名字,萧彬远知道他生气了,连忙转过头去看向身旁一脸不高兴的男生。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乐晨瞥了眼剑眉星目的男生,赌气道:“你不是不喜欢男的吗?看那么入迷。” “你这话说的,难不成多看谁两眼就是喜欢了?” 长桌上的两人旁若无人的说话,一个生的高大帅气,一个娇小可爱,看上去是很相衬的一对。 别墅主人收回视线,转动着中指上的银色戒指。 无端有些落寞。 “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996否决:“按照剧情进度,现在也只是主角受乐晨一厢情愿单相恋的时候。” 颂寻微微放下心,就听996继续道:“这不是还得靠你撮合嘛。” 这话他不接,颂寻也是有私心的,反正也没在一起,那做一回棒打鸳鸯的坏人又怎么样。 996狐疑:“你不许乱来啊。” 颂寻装傻:“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过是长久缩在柔软肚子里的尖毛刺猬,探出脑袋想要主动一回。 餐桌上的几人不知道在发什么愣,萧彬远还在哄着人,颂寻决定找回些存在感,刚要开口,耳边的发丝微微晃动。 身穿双面立领夹克的男生从他身边路过,突然停下脚步,盯着颂寻上下打量了片刻。 极具侵略性的眼神。 有那么一刻,颂寻甚至觉得自己被剥光了在那示众。 “红色更适合你。” 姿态闲散的男生点评道。 颂寻迟了一秒意识到他在说自己的头发。 男生很高,大概过了一米九,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就连颂寻也忘了他的存在,就这样闲庭信步逛遍了整个别墅。 就冲他这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这座别墅的主人。 颂寻蓦地笑了。 很好,不愧是头号大反派,到了别人的地盘上,第一次见面就敢朝着人评头论足。 这是个带有幻梦色彩的奇异世界,因为触及某种神秘禁制,主角一行人被拉进一场角逐的游戏中。 颂寻是这个世界的npc,负责吓唬吓唬人,总体就是个促进主角感情的工具人。 主角攻萧彬远是个恐同,还是那种遇到男生表白能恶心到三天吃不下饭的程度。 而他不知道的是,和自己从小长大的竹马乐晨不仅是gey,还一直喜欢自己。 原本以为无疾而终的暗恋,因为卷入这场离奇的游戏中,历经几次危险与磨难,萧彬远逐渐意识到自己对乐晨的重视程度,两人相互搀扶逃离别墅。 至于反派谢津,存在感可比颂寻要强烈的多,彻彻底底主角两路上的大号劲敌。 为最后逃离别墅的名额不惜自相残杀,主角都差点折他手上。 最终被团结起来的众人反杀,落得和颂寻一样的下场。 颂寻看了眼那个和自己同命相连的倒霉蛋,发现他居然还在看自己,一双狭长的眼睛明目张胆,毫不遮掩。 “这位……”颂寻挑了挑眉:“客人。一直盯着主人家看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行为。” 谢津挑了把距离主位最靠前的位置坐下,漫不经心道:“那很抱歉,冒犯到你了。” 很没有诚意的道歉。 所有人都恨不得挪到最后面的位置,他倒好,还嫌不够前。 萧彬远望着和颂寻靠的极近的谢津,招了招手:“阿津,你和我们坐吧。” 颂寻敏锐察觉到萧彬远对待谢津的态度中有种自发的恭敬和小心,不似普通朋友随意。 颂寻沉思中余光见谢津朝自己扫了眼,话却是朝着萧彬远说的。 “我就喜欢坐前面。” 十足张扬的男生又看向颂寻后面跟随的一排人:“不是要上餐吗?已经晚上十点了。” 就没见过这种自来熟的生物。 颂寻觉得自己的主动权被夺走,受到了挑衅,不是很开心地招手。 底下人接受到召唤,分列两排给众人上餐。 颂寻一直注意着萧彬远那边,见他挪开乐晨前面的餐盘,一脸的小心谨慎。 是在害怕下毒? “怎么没有开瓶器?” 颂寻拉开主座的椅子坐下,身边是刀叉碰撞的轻响。 谢津已经开动了,做为唯一对未知食物下口的人,见颂寻不理会自己,无比自然从仆从托盘上取下红酒,在颂寻眼前缓了缓。 “麻烦你了。” 握着红酒瓶的手修长有力,每个骨节突起都流畅好看。 颂寻懒得理会他,短短不到半小时,谢津在他心里的形象从没礼貌和眼力劲,到烦人精已经实现了好几个跨度。 谢津背靠在椅子上:“那只傻鸟说你很好客。” 颂寻还没来得及说话,参与客串的996先炸了:“他说谁傻鸟!他——说——谁——” 原本还生着气的颂寻一下忍俊不禁,强压下笑意板着脸:“那它有没有说过我很容易生气。” 谢津耸了耸肩,收回手。 下一秒,空旷的别墅内响起一声玻璃炸响。 颂寻差点没被吓得跳起来,维持的神秘装逼形象毁于一旦。 洁白的餐布被红酒浸染,玻璃渣子掉了一地。 本来就紧绷的时候,所有人都被惊得一哆嗦,呆呆望向动静产生的方向。 谢津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后高举酒瓶:“你们要吗?” 众人连连摇头。 该说不说,还得是津哥,这种时候也能喝的下去。 谢津又将酒瓶朝向颂寻:“喝一杯?” 颂寻简直要气炸了,冷着眼:“你弄脏了我的餐布了。” “哦。”谢津从兜里掏出手机,“多少钱?我转账。” 他点开屏幕,自言自语:“好像没信号,你接受赊账吗?我到时候送现金过来。” 就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 颂寻情绪激动起来眼尾微微泛红,恶狠狠剜了他一眼。 “你可以祈祷今晚什么都不会发生。” 暗含威胁的一句话。 谢津更兴奋了:“那我可以期待一下。” 妈的,死变态。 颂寻面无表情收回视线,一点也不想理他了。 后面一个男生战战兢兢起身道:“关、关先生,你可以和我们讲一下怎么回事吗?” 一道笑声突兀响起。 颂寻不用回头也知道,又是谢津。 “抱歉。”谢津还在笑,起因是那句关先生,就像是看见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嘲笑。 颂寻已经学会无视他了,面朝发问的男生,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他似是很忧虑的模样:“最近别墅里总有丢失的东西,每到晚上就不能消停,我希望你们能帮我找出那个捣蛋鬼。” 白发少年低垂着眼,浅浅皱眉的样子精致又脆弱,明知道他是背后操控者,却还是会忍不住产生类似心疼怜惜的情绪。 萧彬远直愣愣开口道:“你要我们帮你找出偷东西的人?” 颂寻眼睛微微发亮:“对,那个人就隐藏于在座的各位中。” 最先发问的男生弱弱道:“不应该是你别墅里的人吗,我们才刚来,这也太没有逻辑性了吧。” 颂寻表示不需要逻辑,他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你在质疑我吗?” 前一刻还人畜无害寻求帮助的小可怜,顷刻间说翻脸就翻脸,阴恻恻的模样使几人胆战心惊。 颂寻神色又放缓:“都放松点,只要你们能帮助我找出那人是谁,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的。” “你们将会拥有五次的回答机会,只要回答正确,我放你们离开。” “不过嘛。”颂寻撑着下巴,“要是到最后都没答对的话,可是会有惩罚的哟。” 没有人去询问惩罚是什么,他们在底下相互对视,都有些奇怪,六个人,五次回答机会,就算是瞎蒙,给的概率也太大了吧。 第193章 猜猜他是谁2 别墅的主人最后只留下一句晚上十二点前必须回房入睡便离开了。 一楼大厅只剩下萧彬远六人。 他们立马行动了起来,围着一楼各个角落转了圈。 “不行呀,窗户好像焊死了。” “壁炉也不通。” “根本就没有任何通向外面的出口。” 没人愿意和那个怪异的少年玩什么莫名其妙的游戏,在确定没人看着后第一时间开始了寻找出去的办法,可显然,结果对于他们来说都很不利。 这座别墅更像是密不透风的铁笼。 穿着热裤吊带的女生道:“冯高飞,你家局里不是有人吗?他们会找过来吧?” 方才在餐桌上质疑提问的白净男生六神无主地点头:“一定会的,我大伯肯定很快就会找过来。” 六人家里都不简单,在家在学校都是被巴结供着的主,自成一个圈子。 这次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探险就是冯高飞提出来的,传说每个进入别墅的人都离奇失踪,成为当地最神秘的悬案。 半大的小伙子天不怕地不怕,被簇拥恭维的狂妄无拘,这才有了今天发生的事。 “远哥。”冯高飞的表情实在没有说服力,孙青朝着餐厅那边看了一眼,“你问一下津哥,看他怎么说。” 萧彬远点头,朝着餐桌靠近:“阿津。” 餐桌上用餐的男生举止随性慵懒,却不显粗俗,从他身上可以感受到那种被金钱权势蓄养出的显贵。 谢津是他们这些人里出身最顶端的那个,平时也不爱理人,唯独萧彬远能和他说上几句话。 谢津放下打叉,慢条斯理用餐巾擦嘴。 萧彬远见状开口:“现在这种情况,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谢津虽然不常参与圈子里的活动,但有时候遇到事不知道解决,问谢津准能找到突破口,他主意正,骨子里也疯。 萧彬远还等着,却见谢津拉开椅子起身,一言不发朝着楼梯口走去。 他连忙叫住人:“阿津?” 谢津脚步没停:“十二点准时回房休息,当然是上楼睡觉了。” 他在回答萧彬远的问题。 萧彬远有些错愕,谢津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还真按照那人说的做? 出乎意料的不止他一个人,聚集在一起的孙青几人也是一脸状况外。 孙青张口想叫住谢津,几次下来都没能出声。 对比同样家世出众的萧彬远,他们对谢津总有种融不进去的感觉。 当然,同一个圈里就没有家世差劲的,也犯不着特意去赔小心。 真正让他们谨慎的,从来不是谢津的身份,而是他与生俱来的那种气质,或者说是一种感觉,让人不敢造次。 六人最后只剩下了五人,萧彬远成了最后的主心骨。 孙青虽然是女生,却是里面最出格的那个:“那个叫关祈的,他不是这里的主人吗?我们只要抓住威胁他,让他放我们出去好了。” 萧彬远不由想到白发少年朝自己对望的那眼,本能拒绝:“他们人多,没你说的那么轻易。” 杨映雪跟着道:“万一把他惹怒了,说不定还有什么等着我们呢。” “胆小怕事。” 面对孙青不满的指责,杨映雪缩了缩脖子,没说什么。 萧彬远:“我们再找找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陷入搜寻中的几人完全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直到古钟传来机械的摇摆声。 别墅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这种静是不正常的,连外面的风声也静止停滞。 只剩下古钟一声又一声的提醒。 乐晨搓了搓胳膊,往萧彬远身边靠:“不会出什么事吧。” 萧彬远揽住他肩膀,警惕朝着四处张望。 别墅像是久无人居住,内里的家具摆设都显得老气陈旧。 耳边忽然响起翅膀扇动声。 是那只乌鸦,不,不止—— 紧闭的窗户凭靠冒出数不尽的乌鸦,泛着诡异的红色眼睛凶悍无比,从上空俯冲而下。 尖锐的喙对准了底下几人。 “啊——好疼——” “滚开,离我远点!” 穿的最为性感的孙青深受其害,被啄地扑倒在地上,死死团着身体。 萧彬远护着乐晨,一边奋力挥开蜂拥而来的乌鸦。 数量太多了,防不胜防,几人被啄的崩溃不已,陷入一片鬼哭狼嚎的混乱。 萧彬远反应过来:“上楼,找房间躲起来。” 由仆人把守的三楼。 颂寻靠坐在躺椅上,听996汇报下面的情况。 “简单吓唬了他们一下。” “哦,已经上楼了。” 紧接着的一句话彻底让颂寻坐不住。 “萧彬远和乐晨进了一个房间。” 颂寻一下坐起身,就要出去。 996:“干什么去?” “当然是履行我的工作职责。” 颂寻面不改色。 四面无窗的房间内,雕刻着符文的长镜映出擦身而过的少年模样。 一头白发不知何时变成了热烈的红色,白皙的脖颈间,顺着衣领的蔓延出艳丽的玫瑰印纹。 那双清透的茶色眼睛也染了浅浅一层绯色,一眼望去无边魅惑,如坠梦里。 推开门,是一条长廊遂道,两侧用柔和的夜明珠取代灯光。 颂寻启动开关,挡在前面的石墙缓缓挪开。 沿着台阶上去,才是三楼的主卧。 守在门外的仆从见到颂寻出来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抽去生命力的纸人。 二楼是留给客人的房间,不多不少正好六间。 颂寻紧盯着靠近右边最里侧的房间,忽略了身旁门锁开启的咔嚓声。 深棕色木门缓缓挪开一条缝隙。 颂寻毫无设防被拉拽进了房间,大门重新合上。 高他半头的男生微微垂首,一只手还停留在他胳膊上。 颂寻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很确定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按照别墅的禁制,进入房间的人不应该保持清醒状态。 “怎么,见到我很惊讶。” 谢津轻佻地抬手,直接勾住颂寻的衣领往下一拉。 绽放的玫瑰暴露出来。 他盯着颂寻脖颈间缠绕的印记,很感兴趣的样子:“纹身?” 颂寻毫不客气拍落他放肆作乱的手,遇到难题一般紧盯着谢津。 谢津却还不肯安分,一双手又开始乱碰。 “头发也染了,我就说红色适合你。” 颂寻头发被他蹭了又蹭,不胜其烦:“你一直没睡?” 谢津歪了歪头:“没呀。” 颂寻直接询问996:“怎么回事?” 996却像是对此并不意外:“谢津情况特殊,这里的禁制对他不起作用。” 颂寻发愁,谢津的脱离控制会给他带来很多限制。 就像此刻,他转身离开的动作被人一把拉拽回来。 谢津看不出一点边界感:“你要去找萧彬远?睡着了去打扰人家不太好吧。” 好烦,如果不是他没睡着,颂寻的能力发挥不出来,要不然今晚找的第一个人就是谢津。 让他明白在别人地盘上撒野的后果是怎样的惨烈。 “萧彬远和乐晨待一起呢,他俩成天黏黏乎乎的,万一你一进去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 颂寻恼怒瞪了他一眼:“放手。” “好凶。”谢津盯着少年眼中涌动的红色,薄唇微扬,“你很关注萧彬远。” 颂寻讨厌这种被一眼看穿的感觉,眼底缓慢流淌加深的暗影,锁定谢津催动意念。 须臾,一声闷响倒下。 手长脚长的大个子男生直挺挺倒下,如同催眠般没了意识。 颂寻连下脚的地方都拥挤,还急着去萧彬远那,气不过给了地上的谢津一脚。 在人裤腿上留下个灰扑扑的脚印。 萧彬远房门随后被打开。 颂寻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的两个人,乐晨侧着身,面朝着萧彬远往他身上挤。 萧彬远正面躺着,睡得雷打不动。 看着挨在一起的两人,颂寻心里一阵不得劲,目光扫了乐晨一眼。 下一刻,睡着的乐晨闭眼起身,梦游一般无知无觉下床,出了房间朝着外面唯一的空房推门进去。 操控入睡人行为意识,编织梦境,这是颂寻进到这个世界所获得的能力。 房门自动带拢。 颂寻靠近床边,低头认真望着床上的男生,想要重新将人刻进脑中。 他注意到萧彬远身上的啄痕:“你说的吓唬一下?” 996听出他话里的不满:“你是在执行任务,不是在度假谈恋爱,还心疼起来了?” 颂寻沉默地坐在床边,似在出神。 突然问道:“你说他会愿意留下来吗?” 996大概是觉得他疯了:“你这么明目张胆打算违背任务剧情,真不准备瞒一瞒我吗,不怕我给你打小报告?” “那你会吗?” 996老大不快:“你就拿捏准我了是吧。” “谢谢你。”颂寻轻声道,他只是很想、很想握住些什么。 没有感情封尘的副作用很明显,996可以很轻易看出他眼中的疲惫和神伤。 它知道颂寻还没从上个世界走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996想开口,但很快被理智按压。 颂寻在房间待了很久,在感受到窗外炙热的温度隐隐升起时起身离开。 天要亮了。 早上七点,怪异的准时,所有人都在这个时间苏醒。 楼下客厅汇聚表情各异的几人。 “你们记得昨晚是怎么睡着的吗?”冯高飞第一个发问。 孙青紧紧皱眉:“我一进到房间就没了意识。” 明明处在高度紧绷中,怎么可能一倒下就睡着。 冯高飞:“房间有古怪。” 几人神情凝重,可就算是知道了又怎么样,不进入房间难道等着被乌鸦啄死? 就像是陷入了死循环,明知前面等待自己的是危险,可却只能被裹挟着朝前。 乐晨扭头问萧彬远:“昨晚是你抱我回自己房间的吗?” 谁也没有做自我介绍,但二楼每个房门上都挂着各自的名字,昨晚乐晨因为害怕,所以和萧彬远住一个房间,可一早起来就发现自己回到挂着他名字的房间里了。 原本以为是萧彬远不愿意和他睡一张床才把自己送回去的,可现在…… 萧彬远凛然:“我晚上根本就没起来。” 同样的,他以为是乐晨自己回房间的。 气氛逐渐变得焦灼紧绷。 楼梯间突然响起脚步声。 如同惊弓之鸟的几人瞬间抬头,见到的却是姗姗来迟的谢津。 似乎是没睡好,一直按着额头。 在路过萧彬远时,莫名问了句:“昨晚有人进你房间吗?” 萧彬远一时还真不敢确定,只能道:“昨晚我睡着了,不太确定。” 一觉睡到天亮,他是感觉没人来过,但乐晨莫名半夜回到自己房间,这也解释不通。 几人乌泱泱挤在楼梯口,问完话的谢津说翻脸就翻脸,眼皮一掀:“都堵这干嘛,让开。” 几人让出一条道,看着谢津走远。 “一会阴一会晴的,得罪他了。”孙青小声抱怨。 冯高飞:“没睡好吧。” 八点钟,时钟发出响声。 四面窗户被厚重窗帘覆盖的别墅内,透着腐朽的昏暗和压抑。 就算已经知道那钟时不时响一下,几人依旧被吓了一跳。 孙青靠近窗户:“大白天的还拉着窗帘干什么。” 就在她准备伸手拉动窗帘时,从楼上下来一排仆从,异口同声道:“主人不喜欢光亮。” 不同的人,他们的腔调却离奇的一致,平铺直叙。 他们开口的一瞬间,几人都被这古怪的声音惊起了鸡皮疙瘩。 他们压根就不像是鲜活的人。 原本百无聊赖坐在沙发上的谢津后仰着头,那真是有多自在就有多自在,跟待自己家一样。 朝着端早餐上桌的仆从就问道:“你们好客的主人呢,怎么没下来。” “主人在休息。”仆从一板一眼回应。 “连早餐也不吃?” 这次没有人理会他了。 将早餐送上桌后,仆从陆续离开,只留下最初回答谢津问题的男人。 他看着几人落座,站在了主位一侧的位置。 开口道:“昨晚别墅里丢失了一盏台灯,那是主人最喜欢的样式,由漂亮的水晶串连而成。” “请问,你们有谁拿了吗?” 餐桌上的六人无人出声。 看不见的餐桌底下,属于女生的手紧张地攥了起来。 “好吧,看来没有人承认,那么主人将会在晚上的七点下来,对你们进行考验。” 男人最后道:“别墅三楼是主人房,请大家自觉避让,用餐愉快。” 第194章 猜猜他是谁3 昨天晚饭没吃,就算再糟糕也得填饱肚子补充体力。 客厅里没人说话,只有沉闷的进食声。 如果说昨天他们还抱着是一场恶作剧的想法,那么经过昨晚的事后,已经荡然无存。 谢津第一个吃完早餐,起身就走。 萧彬远问了声:“你去哪?” “三楼。” 谢津已经走远。 餐桌上的几人面面相觑。 “不是不让上三楼吗?” 孙青撇了撇嘴:“反正真出了事也扯不到我们身上。” 他们一直在这担惊受怕,却有人舒舒坦坦来旅游一样,多少让人不舒服。 包括昨晚十二点乌鸦的事,谢津肯定是知道些什么,才会选择上楼回房,却没有和他们知会一声。 三楼除去客厅,只有一个房间。 在见到有人上来,门前穿着黑色西装的仆从伸手阻拦。 声音平静无波:“这位客人,三楼不允许进入,请您离开。” 谢津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眼睛一直盯着里面紧闭的房门。 “不让上来吗,不好意思。” 他好像完全不知情,一边说着抱歉的话,却无视仆从的阻拦,长腿嚣张地迈进。 左右两侧的仆从瞬间转换状态,木讷的脸上出现强烈的攻击性。 同时朝着谢津出手。 谢津脸上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侧身避开眼前的拳头,一手紧紧攥住仆从的胳膊。 男人试图挣脱,却难以撼动胳膊上犹如铁钳般的禁锢。 谢津单手使力,将人撂倒,一脚将另一人踢到了楼梯口,老旧的扶手不堪重负,从中间断裂。 谢津嘶了声:“没收住力,希望不会生气吧。” 这话不像是对地上两个爬不起身的仆从说的。 推开房门,谢津大摇大摆进入。 房间内寂静无声,黑色的厚重窗帘将光亮完全隔绝。 中间的实木大床上,被褥平整,不见凌乱,根本就没有人。 谢津右手擦过床头柜,毫不意外看见指尖的灰层。 这可不像是能住人的房间。 跑哪去了呢? 谢津视线扫过房间每个角落,眼中是浓厚到散不开的兴味。 越来越有趣了。 门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外头搬救兵来了。 谢津有些可惜地出去,面对堵在楼梯口的仆从们抬手示意自己没有攻击性。 “不用这么大阵仗,我自己下去。” 没人说话,冰冷的目光齐齐聚集在他身上,谢津也不惧,自个儿从这些人身边挤过,溜达着下楼去了。 石砖堆砌的密室中。 颂寻整个缩在黑色的被子里,只有恢复回白色的一截头发露在外面。 就算有着严密的防护,如影随形的灼烧感依旧存在。 犹如被架在炭火上炙烤,每一秒都是煎熬。 颂寻越发往里缩了缩,企图用被子把自己完全包裹起来,抵挡外界炽烈的攻击。 刚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颂寻就骂了一天的街。 这具身体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不能见光。 外界任何一点光亮都能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 并且这种情况逐渐在加重,一到白天就会产生剧烈的反应,待这的半个月,颂寻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剧情中,萧彬远他们能成功出去,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个弱点。 他并不是正常的人类,包括这座别墅里就没有一个正常人,都是被制造出的产物。 颂寻脸上都是细密汗水,艳冶的唇色都寡淡了下去。 想生气都没力气生气。 996在底下赔小心:“你放心,我肯定给你申请身体精神双重津贴,给你争取最大的补偿。” “你别说话。”颂寻有气无力。 他还记得刚被996招揽的时候说的有多天花乱坠,什么人道主义人性化,有要求尽管提。 都是骗子。 996理亏:“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这个世界等级度为最高级,我没办法插手。” 颂寻瘪了瘪嘴。 在他看来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太过突出之处,怎么就到了最高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隐退,夜幕降临。 颂寻逐渐缓了过来,这才觉得自己活着。 简直如获新生。 密室内的布局摆设谈不上什么格调,除了一张床一个柜子和躺椅,别无他物。 柜子里是千篇一律的黑色西装,显得十分庄重严肃,和别墅的气氛配套。 颂寻称之为装逼摆谱神器,表面虽然不屑一顾,但心底还是挺乐意的。 他就喜欢那股子在别人眼里高深莫测的调调。 穿好衣服的颂寻一出门就看见楼梯口断裂的扶手,盯了半天才下了楼。 客厅中几人严阵以待,围坐在一处。 听见脚步声齐齐抬头,看向将他们晾这一天的别墅主人。 颂寻体会到了万众瞩目的待遇,如果搁从前或许要露怯了,但想来是经历的多了,演技尚佳。 在底下一众人眼里,白发少年从高处俯视他们,却没人能入他的眼。 目空一切的高姿态。 颂寻站定,朝着几人扫了一眼。 沙发都被占了,没他位置。 接收到信号般,沙发上的几人立即起身。 反应很大,像是生怕慢一步就会被拿来开涮。 谢津拍了拍自己身前的单人沙发,邀请的意味很明显。 颂寻直接无视他,朝着离萧彬远最近的距离坐下。 浅淡近无的沉木气息飘过,谢津不爽地磨了磨牙,朝着萧彬远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觉得碍眼。 “别墅里的小老鼠偷走了我最喜欢的东西,一天的时间,你们有发现他的踪迹吗。” 颂寻面无表情发问。 看上去对于自己心爱之物被盗十分生气。 距离他最近的萧彬远开口确认道:“我们是有五次回答机会对吧?回答错误会有惩罚吗?” 颂寻回头看他,对比其他人他显然对萧彬远要更有耐心,说话时漂亮的眼睛透着亮。 “五次机会分别在每次盗窃发生后使用,回答正确你们就可以离开,中途错误没有惩罚。” “但要是五次机会都用尽还没找出偷盗者,就说不准……有什么了。” 萧彬远愣愣看着少年刻意的停顿,脸上露出恶劣的表情。 连自己要问什么都忘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忘记自己身处何地,眼前的少年只是个捉弄人的顽皮小孩,在刻意吸引关注。 不存在任何危险的因素。 但这只是错觉。 萧彬远正了正神色,继续道:“你能确定偷窃者一定存在于我们六人中吗?” “当然。” “那可以再给我们些时间吗?” 颂寻表现的很宽容:“只要在十二点前。” 得到想要的答案,萧彬远集结众人商谈。 “只要提供出偷了台灯的人,我们就能出去,是谁我希望能自己站出来。” 关于到底是谁拿了台灯这事一直没有定论,每个人都说昨晚自己睡了,根本就没出过房间。 白天的时候他们也互相检查过房间,没有任何发现。 谁都想离开这鬼地方,一时不耐的抱怨催促群起。 “到底是谁自己站出来行不行?待这还待上瘾了不成。” “不要浪费时间了。” “赶紧承认。” 落在外围的杨映雪不断抿唇,几次欲言又止。 昨夜她的确是睡着了,半夜清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手上拿着一盏漂亮的台灯。 阴森恐怖的别墅,不受控制的行为。 她被吓得不知所措,将台灯随手扔进了一楼的杂物间里,害怕地回了房间,当做无事发生。 在不断指责的声音里,杨映雪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刚往前一步,却听沙发那头传来说话声。 “哦,忘了补充一点,答错的确没有惩罚,但指控出的偷窃者必须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 颂寻弯唇一笑:“他必须留下来接受惩罚,永远别想踏出别墅一步。” 原本的吵闹声消失,陷入一片鸦雀无声中。 单凭这几句话,便将一个整体分割成两半,隔着一道深深的沟壑,无法再相融起来。 永远……留在这里。 这个惩罚太重,没人将这当作一句玩笑。 为了逃避这个惩罚,偷窃者必定想尽办法隐藏摆脱嫌疑。 这给他们的难度增加了不是一点半点。 相处这么多年的朋友,谁不知道谁,不过是为了人脉资源而走到一起的圈子,舍己为人的大义不存在他们身上。 颂寻欣赏着他们的表情变化,突然就被吼了一嗓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为了离间我们,你这人心肠怎么这么坏。” 萧彬远拉住情绪激动的乐晨:“好了,别说了。” 少年给他们的感觉阴晴不定,极不受控,被惹恼了说不准会怎么对他们。 乐晨却不肯算了,他从第一眼见到关祈就产生了种危机感。 随后也印证了这点,关祈对萧彬远是不一样的。 乐晨从青春萌芽起就开始喜欢萧彬远,可他对自己永远都不开窍。 这种不开窍在关祈身上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毕竟萧彬远不会用那种带有欣赏情愫的眼神看自己。 乐晨心里早就憋了一把火,再也无法遏制下去。 “我们稀罕什么破台灯吗,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我警告你,赶紧放我们出去,否则我家里不会放过你的。” 萧彬远拉不住他,一脸紧张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少年。 其余人反应大差不差。 颂寻成了目光汇聚之地,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生气。 沉重的大门开启声在下一刻响起。 颂寻脸上是平淡的笑意:“我不强人所难,想要离开的话现在可以走。” 众人错愕看向开启的大门,沉默蔓延。 那扇他们试过无数次也无法打开的大门就这样敞开了,外面是静悄悄的黑夜,连月光也寻不见。 就这么简单放他们离开了? 正是太轻易,所以显得万分反常,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挪动。 望着外面黑沉沉的一片,乐晨刚才的冲动劲散去,收回了往前迈的腿,左右看向周围人:“门都开了不走干嘛。” 冯高飞精着呢,慢吞吞道:“你先提出来的,你怎么不走。” 乐晨咬了咬呀:“走就走,难不成还留在这等着被宰。” 见他出去,后面的几人开始心动,稍作犹豫也跟了出去。 颂寻目视他们离开,在最后时刻开口:“萧彬远。” 已经一只脚踏出门外的萧彬远回头。 颂寻给了句忠告:“你们出不去,外面未必安全。” 这更像是一种泄露答案,明目张胆的提示。 萧彬远眼中闪过意外,左右摇摆了片刻,最后看向已经消失在夜色中的乐晨,不回头地追了出去。 别墅内重新陷入久违的安静。 颂寻望着大门出神。 “他为了别人,留下我。” 996:“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担心也是应该的。” 它以为颂寻是在吃醋,却没听出他话里微妙的茫然和疑惑。 面对996的安慰,颂寻没有说话。 只是本能觉得,他,不应该,不会,这么做。 眼前闪过晃影,谢津在他面前摆了摆手:“别看了,人都走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沙发扶手上,和颂寻挨得极近。 “有什么好看的,还看。” 颂寻斜了他一眼:“门都开了,你怎么不出去。” 谢津一脸你怎么忍心的表情:“你都那样提醒萧彬远了,还撺掇我出去,这区别对待也太区别了。” 颂寻一手撑着脑袋不看他。 谢津身上总有种欠欠的劲头,聪明的惹人嫌。 “你今天早上把楼梯扶手弄坏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谢津的道歉依旧很没有诚意:“抱歉,连同昨天的餐布我先赊账,或者我找人来给你修,你这房子里的物件太老旧了,风格也落后,需要给你修缮翻新一下吗?” “哦,对了,你这可以带人进来的吗?” 颂寻决定不忍了,呼叫场外求助:“996,上。” “你当叫狗呢。”虽然不满,996却也没拒绝。 此时的谢津完全是放松状态,确实没设堤防,后脑揪的下针扎般。 一只乌鸦从他脑后飞过,嘴里还叼着一撮头发。 谢津摸了摸后脑勺,没了笑意。 乌鸦盘旋落在肩上,颂寻却是得意笑了:“你操心的太多了,很吵。” 996跟着嘲笑:“我一出手就——啊啊啊,救命。” 谢津的动作太快了,颂寻眼都没眨刚还得意洋洋的996就落在谢津手里,正无助地扑腾翅膀。 996的存在超脱于世界本源,有自带的能量自保,它不欺负人就不错了,什么时候这么轻易就能被寻常人逮住了。 996有苦说不出,完全被强悍的精神体锁定,无法挣脱,只能哭丧着求助:“你快让他放了我。” 颂寻缓慢抬眼,和正阴恻恻盯着自己的谢津对上视线。 第195章 猜猜他是谁4 颂寻收起前一秒对谢津的嘲笑。 盯着他手里的乌鸦迟疑了,问996:“你就不能自己想办法出来吗?” 不是颂寻要如此无情,实在是他才刚在谢津面前逞一会威风,现在让他拉下脸低头求人,面子不要了? 谢津看样子对刚才被摆了一道的事耿耿于怀,一只手落在乌鸦头顶上徘徊。 似乎在纠结应该从哪下手好。 996爪子都绷直了:“颂寻你个王八蛋,我是为了帮谁才这样的。” 赶在谢津下手的前一秒,颂寻骤然站起身:“你放开它。” 谢津一只手摁在乌鸦头上,对头念叨:“这就是你主人请求人的态度,怎么办,我不太满意。” “你胆子很大,让我想想该怎么处理你,毛拔光怎么样?” 996被他一根手指压得脑袋直往下撇,在颂寻意识层里疯狂咆哮。 “要死了,要死了,你让他停下来,不要动我呀——“ 颂寻第一次见它情绪这么外露,连忙拉住谢津蠢蠢欲动的手:“也不是不能商量。” 谢津垂眸,视线落在自己胳膊处。 带着病态般苍白的一只手,使力间指尖浮现淡淡的粉层。 手臂肌肉紧绷了一瞬,谢津顿了顿,没说话。 颂寻:“你想怎么样?” 谢津来了精神:“我要三楼的随意进出权。” “不行。”想都不要想。 三楼算是颂寻的老巢,他所有的秘密都在里面,除了自己任何人出现都会很麻烦。 “好吧。”谢津失望,手指一下一下点着乌鸦的脑袋:“看来在你主人心里,你也不是很重要的存在。”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颂寻脑子里爆发996的尖叫。 嗡嗡的响,他头疼地妥协:“可以。” 谢津达成目的一笑,爽快地松手。 惊魂未定的乌鸦忙不迭远离他,凭空消失。 生怕晚一秒再落入敌手。 “你的小宠物胆子不太行。” 颂寻无力吐槽,谢津这个人算是刷破了他对厚颜无耻的新高度认知。 996气的不轻,将自己收集到的有关骂人词汇全轮了遍。 它骂的再激愤谢津也听不到,深受其害的只有颂寻一个人,被吵的不行。 剧烈的拍门声在此时响起。 “开门,快开门——” “放我们进来!” 声音急促,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慌不择路,只能回到最初困住自己的地方。 颂寻抬手,却在半空中被拦截。 谢津手掌完全圈住颂寻的手腕,一副事不关己看热闹,还要拱一把火的模样:“他们刚才对你都那么不敬了,晾一晾好了,让他们学学如何听话。” 颂寻甩开手,好心提醒道:“他们是你朋友,你和他们才是一伙的。” 听见这话的谢津豪不遮掩自己的嫌弃:“我可从没承认过他们是我朋友。” 还真是……薄情。 颂寻手一挥,大门自动打开。 全部堆挤在门前的五人摔作一团,门外是浓稠的黑夜,树影婆娑,极致的黑暗中仿佛隐藏着什么未知的怪物,守在门外的分界之处虎视眈眈。” 大门合拢,将外面的一切隔离。 一个小时前,这些人还费尽心思想要离开,此刻看见大门合拢,却表现出劫后余生的安心模样。 颂寻也不急,等着地上的五人平息激烈的情绪。 客厅内只余急切的喘息声。 两分钟后,几人缓了过来。 乐晨灰头土脸地站起身,死死瞪着颂寻:“你说过放我们离开,却在背地里搞鬼,卑鄙。” 他身上的品牌衣服被勾破,膝盖和手肘处都摔的不轻,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关于外面的一切甚至都没人敢去回忆,但凡脆弱点的心理防线直接崩盘,不疯也傻。 没有尽头犹如鬼打墙的前路,追赶的无数黑色影子,那样光怪陆离的世界,他们毫无反抗能力,只能被绝望蚕食。 那座阴森可恐的别墅,在此时却是他们最安全的港湾,让人无比怀念。 乐晨不等萧彬远制止,胡乱发泄自己的不甘:“把我们当做老鼠一样耍很好玩吧,不想放我们离开就直说。” 颂寻转动手指上的银质戒指,语气称得上平和:“外面那些不是我布置的。” 他实话实说,这座别墅困住乐晨等人,对于颂寻来说同样是座牢笼。 除非他死,被设下的禁制才会解开。 否则没人能出去,包括颂寻自己。 他的坦诚并没有获得相对应的信任,门前的几人盯着颂寻,眼中忌惮加深。 乐晨唾弃:“假惺惺。” “嘭——” 带着玫瑰花藤的茶杯悬浮,在半空中径直朝着乐晨掠过,擦着侧脸砸在门上。 锋锐的碎片碎落一地。 颂寻只是动了动手指,面上不耐烦:“聒噪。” 乐晨被吓傻了,方才那一瞬间,他确定杯子是朝自己砸来的,在贴近眼前时变道。 但凡迟一秒,他将面临头破血流的局面。 武力镇压永远是最奏效的方式。 这次没有人敢质疑颂寻。 萧彬远急忙将乐晨拉到自己身后:“他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 颂寻定定看着挡在前面的男生,耐心耗尽:“偷窃者是谁,该给我答案了。” 萧彬远:“可以再给我们些时间吗?” 他们还没有确定下来,达成意见统一,前一个小时里只顾着逃离别墅。 “十分钟,尽快。” 萧彬远从这声最后的通牒中感受到少年没了一开始对自己的温和,他抬眼朝着沙发那头看去,却见少年早已移开视线,不再望向自己。 萧彬远竟是感到一丝失落。 乐晨从后面揽住他胳膊:“彬远?” 萧彬远不适应两个男人这样拉拉扯扯,抽出了胳膊,朝着几人道:“你们有关注到今天谁比较反常吗?” 时间不多,几人围绕在一处讨论开来。 杨映雪依旧处于最外围的位置,他的存在感一直不强,性格懦弱,很容易被遗忘。 颂寻扭头看向还赖在自己身边的谢津,挑眉:“你不过去?” 谢津无聊地朝那边看了眼:“我无所谓,都可以。” 攸关去留的大事,就被他这么轻描淡写两句带过去,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过于自信。 恰巧萧彬远回头,冲谢津招手:“阿津,过来一趟。” 谢津趁着颂寻不注意拨弄着他白色的头发,理都没理。 萧彬远稍显尴尬,视线来回在两人身上游离。 颂寻察觉到谢津的不老实,一巴掌拍了过去,被谢津躲过落了空。 他扯了扯嘴角:“反应挺快。” “怎么,很失望。” “是挺失望的。” 十分钟后,萧彬远作为最终决策者站了出来。 “我们选定的偷窃者,是孙青。” 颂寻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膝盖,一时没有说话,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孙青气得在后面闹:“都说了不是我,这样只是在浪费机会。” 没人理会她。 现在他们中谁都有可能是偷窃者,但不会有人愿意承认。 据仆从对台灯的描述,那是个精致昂贵的东西,他们本能将目标锁定在钟情漂亮和闪亮东西的女性身上。 孙青首当其冲是被怀疑的那个。 等待最为难熬,几人紧张又暗含祈祷盯着座上的少年。 颂寻视线在他们身上划过,最后看向气急败坏的孙青,眼睛一弯:“你的同伴不信任你,被误会应该很伤心吧。” 孙青沉浸在温和的声线里,少年似乎在同情她,好看的外貌总是能打动人心,有那么一刻,她竟然会认为少年是在真切的关心她。 孙青心里觉得荒谬,却迟迟忘了收回目光。 冯高飞失望:“我们选错了。” 萧彬远勉强道:“还有四次机会,就算是瞎蒙也能把人揪出来,不可能运气那么差。” 他一边说着不忘关注颂寻,看见少年起身朝楼梯间走去,后面跟着个谢津。 萧彬远不由皱了皱眉,心想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颂寻完成了今天的任务,走完过场便不打算停留。 就是紧跟在后面的尾巴有点招人嫌。 他停下脚步,回头:“你跟着我干嘛?” 谢津:“这么快就忘了,你答应我可以上三楼。” “大晚上你不睡觉跑上去做什么。” “你要反悔吗?” 颂寻被堵的慌,索性不管他了,扭头就走。 谢津一手插着兜跟了上去,探索自己的新领地。 底下五人却是愕然。 在今天早上,那个仆从还明令禁止不允许上三楼。 谢津就这样跟在关祈身后上去了? 孙青不满地阴阳怪气:“平时看着多清高的样子,这么快就巴结上去了。” 按照以往,萧彬远都会充当和事佬,劝解几句。 可这次,他没有阻止孙青说下去。 萧彬远低着头,脑海中都是关祈在出门前对自己的提示,他突然向前两步,直奔楼梯口。 “你干什么去。”乐晨一慌,连忙拉拽住他。 “我……”萧彬远如梦初醒。 他刚才居然就想那么不管不顾跑上去,如果不是乐晨拽着,此时或许已经拦在关祈前面,不知缘由的乱解释了通。 乐晨紧张到双手用力:“你以后离关祈远点,他太危险了。” 第二次,萧彬远将他的手扫落:“知道了。” 因为今早有人闯入,把守在三楼的人数增多。 不过现在已经没了作用,要防的人已经登堂入室,获得了主人家的应允。 颂寻糟心挥手:“你们下去吧。” “别呀。”谢津趴在外走廊扶手上,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一楼大厅的全部视角。 包括底下萧彬远在楼梯口徘徊的景象。 谢津随手拉过一个人,指着萧彬远道:“看见那个人了不,就一脸图谋不轨的那个,以后多防着点他,不许他上来。” 颂寻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丢下谢津推门进了房间。 刚带上的门没隔几秒又被推开。 谢津如入无人之境,悠闲自在地瞎逛了圈,对着落满灰的房间道:“你这的人太不称职了,也不打扫打扫。” 搭在柜角的抹布下一秒就朝着谢津飞去,不偏不倚落在了他肩膀上。 颂寻坐在软椅上闭目养神:“这么关心你给打扫呀。” 他以为谢津那么精明的人,会推脱回来,却没想到对方还真撸袖子干了起来。 颂寻意外睁眼,朝着弯腰干活的男生投去视线。 还挺认真。 不过是真不在行,连水也不知道蘸,干抹。 动静还大的很,哐哐当当一阵响。 颂寻躺回软椅,任由他去。 这个房间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摆设,不住人自然也从不打理。 耳边是谢津闹出的动静,在这样的环境里,颂寻闭着眼,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少有睡踏实的时候,别墅里阴郁压抑的环境,身体上面临的难受,以及频繁的多梦,都让他入睡困难。 好在他也不是正常人,缺乏睡眠对他造不成损伤。 谢津在收拾完一侧床头柜转身的功夫,发现了在软椅上睡着的颂寻。 他放下抹布,脚步轻缓朝着软椅靠近。 睡着的少年撤下武装,眉眼放松,透出几分少年人涉世未深的青涩来,看上去没有任何攻击力。 谢津就这样看了数分钟,一动不动。 很奇怪,从第一次见面,这个人对他就有种强烈而怪异的吸引力。 直到现在,谢津也没弄清楚是什么原因。 他摇了摇头,俯身将少年抱起。 落了灰尘的被子从床上掀落至地板。 谢津动作称得上轻柔,小心将人放下。 他没急着出去,又开始了无意识盯着人发呆。 时间的流逝变得薄弱,十二点的钟声准时奏响。 就连谢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什么时候无聊到能盯着一个人看了足足两个小时。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便是这一时刻,亲眼目睹了躺在床上安睡的少年身上所发生的变化。 白色的头发一寸寸被热烈的红取代,白净的脖颈间向上蔓延出火红玫瑰,谢津原本要离开的脚步僵持,不愿意动弹。 目光挪动到少年合上的双眼处,已经在心里描摹出那双泛起红潮的眼睛。 漂亮,透着媚态,同样是操控人心的利器。 谢津舍弃了要离开的念头,在床一侧坐下,手指轻飘飘落在少年额发处。 掌控全局的猎手,却在拥有利爪的猎物面前掉以轻心睡着。 实在是太不合格。 第196章 猜猜他是谁5 昏天暗地睡了一觉,颂寻舒服地蹭了蹭枕头,打了个喷嚏。 “醒了?” 对于房间里出现的陌生声音还没反应过来,枕头就被抽走,在半空中掸了两下。 一股子灰尘的气息。 颂寻嫌弃睁眼,对上俯身凑近自己的谢津,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抬手就是一推。 谢津完全没有防备,以单膝跪在床上的姿势不稳往后跌。 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脱手的枕头盖在脸上也不取下来,一动不动,透着种生无可恋的颓废感。 颂寻拾回睡前的记忆,起身轻轻踹了踹地上的谢津:“你怎么还没走。” 谢津安详的躺在地上一声不吭。 咳嗽了声,颂寻有些心虚:“你突然靠我那么近,我才推你的。” 好像是有点反应过激了。 黑色的枕头在空中划过,落在了床头位置。 谢津不爽地拍了拍手:“烂好心什么,呛死你得了。” 颂寻回头看了看枕头,又看了看谢津,觉得他没有这么好心,搞不准背地里憋着什么招。 “走了,下去吃早餐。”谢津从地上起身,随手捡起被子扔给外面的仆从。 “太脏了,清理一下。” 颂寻听着外头谢津的吩咐声,坐在床上彻底呆愣住了。 早餐?! 刚才说的是早餐!!! 房间内没有窗户,光透不进来,也没有设时钟,长期处于昏暗密闭的空间里,很容易混淆时间。 颂寻大写的震惊,摸摸胳膊摸摸腿,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相反因为踏实睡了一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靠在门框处的谢津双手抱肩,欣赏颂寻的表演:“睡个觉戏还挺多,你做拉伸呢。” 他嘴里一向吐不出什么好话,颂寻选择性忽略,形象人设通通顾忌不得,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下来,三两步直奔过去拉住谢津袖子。 “你说现在什么时间?” 谢津视线扫过颂寻不可思议的表情:“你的人会在早上八点下去送餐,按照时间推算,现在大概八点半了。” 颂寻继续保持呆滞,以至于拉住谢津袖子的手都忘了放开。 谢津也不提醒,就这样静静看着。 颂寻沉浸在震惊中。 以往只要一到五点太阳开始升起,身体永远最先感受到变化,深入骨髓的灼烧感简直要把人逼疯。 犹如被困在炙热的熔炉里,无法摆脱,也只在密室里才能缓解一二。 可今天…… “你出去一下。” 颂寻松开手,突然抬头道。 谢津还算配合,退了两步。 大门哐当一声甩上了。 谢津摸了摸鼻子,合理怀疑自己要是慢了步这门就得甩他脸上。 “你走远点。” 颂寻在里面急吼吼道,急于印证些什么。 脚步声远离,谢津走远。 顷刻间,熟悉的疼痛感剧烈袭来,颂寻无力支撑在门背处,朝着门外喊了声:“回来。” 脚步声靠近。 谢津的声音传了进来:“还要陪你玩到什么时候,我饿了。” 颂寻感受着如影随形的灼烧感消失,而这一变化。 ——因为谢津的靠近。 无形中,似乎有某种强大的灵魂力源源不断自发围绕着他,隔绝外界伤害。 房门的打开秉持着其主人的个性,因为用力的缘故还在微微晃动。 谢津的那点不耐烦在与站在门口的少年视线相撞时,消失殆尽。 那是第一次,关祈用那种炽热,倾注了所有心神和关注的目光望着他。 一双眼睛仿佛闪动着星光,亮极了。 谢津无法形容出具体的感受,只是心脏仿佛麻痹了一瞬,霎时节拍乱了一地。 这一幕的场景被牢牢印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颂寻激动的不能自已,完全没有发现谢津的沉默。 能不激动嘛,这代表什么! 以后只要谢津在身边,他就再也不用忍受那样堪称地狱的操淡折磨了。 就这一点,谢津再过分,再不招人待见,也可以原谅。 所以在谢津有些扭捏问出那句,“要一起下楼吃早餐吗?”时,颂寻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第一次在白天下楼,直到双脚真切踩在一楼楼梯口的木质地板上,颂寻才觉得自己冲动了。 就算是窗帘再厚重,遮掩地再严密,依旧还是有日光透了进来。 而这对于颂寻来说,太不安全了。 餐厅位置,断断续续的交谈声流露。 “上次是台灯,这次是酒杯,谁他妈会偷这些破东西,确定不是耍我们玩的吗?” “这次必须找出偷窃者,我不想再在这鬼地方待下去了。” “又是晚上七点,关祈那人真怪,他真不是什……” 冯高飞的话说了一半,在看见朝这走来的两人后急急停住。 背后说人坏话,还被脾气古怪的当事人现场抓包,冯高飞脑袋瞬间低的不能再低,恨不得原地消失,不被人注意到。 颂寻心情不错:“怎么能叫破东西,那都是我很喜欢的,丢失的话我会很伤心。” 尽管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伤心的成分在,冯高飞却被吓得连连点头。 “是我的问题,你当我在放屁。” 颂寻拉开椅子坐下,对于他的识趣还算满意。 另一侧,萧彬远却是盯着颂寻和谢津发起愣来。 这是第一次,关祁在白天下楼。 因为谢津吗? 他俩昨天待在了一起? 萧彬远没由来心里不是滋味,刚端起的水杯又重新放下。 不算明面上,以往颂寻暗下多少都会关注到萧彬远这边的情况,可他今天完全沉浸在了摆脱痛苦的喜悦中。 还主动拉开侧边的餐椅,拍了拍边上的位置,邀请谢津就坐。 谢津在他眼里现在就是个移动的包治百病,必须善待。 不能放跑了。 餐桌上的几人神情各异,纷纷视线扫射谢津。 劳动关祈拉椅子,这一幕太具有冲击性了。 从意识层面讲,谢津在他们心里已经倒戈,站在了对立阵营。 孙青看了眼落坐的谢津,实在没忍住轻声讽刺:“速度挺快,没看出来这么会巴结,准备给人做狗了?” 可能是陌生的环境,孙青在学校不敢得罪谢津,可在这抛开家世权力,他们都只是在别人手掌下苟延残喘求生的玩意。 谁比谁高贵了。 她就是看不惯谢津攀上关祈。 陶瓷白勺沿着碗壁发出碰响,谢津不紧不慢搅拌碗里的白粥。 相比孙青遮遮掩掩的说话,他要大胆直白的多。 “你可以叫大点声,我还是比较欣赏你昨天鬼哭狼嚎求人开门的样子。” 谢津顺手将一杯温水放到颂寻手边。 “谢谢。” “不用客气,我很乐意为你效劳。” 谢津嘴角带笑,献殷勤献的明目张胆。 看的人憋闷不已,有种动不了手的无助感。 贱兮兮的。 孙青脸色发黑,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奉劝一句,你要是敢把这杯水泼我脸上,我不保证不打女人。”谢津没回头道。 孙青心气不顺,竟然想朝着关祈控诉,揭露谢津不是好人,让他离远一点。 疯了,简直是疯了。 孙青都不知道自己是吃错了什么药,关祈才是那个掌控他们生死的人,她怎么想的,还想去提醒他。 一顿早餐气氛委实不太美妙。 当然,颂寻还是很愉悦的,他吃完起身,对于暴露在一楼的窗户下依旧不太有安全感,招呼谢津便要上楼。 谢津眼底情绪微妙了瞬,没有起身。 这是真使唤他上瘾了? 颂寻走到一半察觉没人跟上,立即又折返了回来,脸上是单纯的疑惑,无声询问他为什么不跟上。 谢津勺子敲击碗面:“是不是要等人吃完早餐再提出请求。” 他加重请求两字。 他谢津什么时候可以供人差遣,召之即来了? “抱歉。”颂寻反省了下,就算使唤人肯定也要让人吃饱,否则太不人道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俨然一副等候的姿态。 冯高飞一个没拿稳,手上的筷子摔到了地上,一路滚到桌底下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他一脸状况外的低头去捡,起身脑袋碰到了餐桌。 又是一声闷响。 颂寻撑着下巴看了过去。 “没事,没事。”冯高飞捂住额头强忍住龇牙咧嘴,语无伦次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颂寻看的都疼,接着就听见对面的询问声,朝着自己。 “你晚上七点还下来吗?” 他意外看向主动开口的萧彬远,迟了一秒点头。 “那我等你。”萧彬远笑了笑。 这句话有点太……超出界限了。 颂寻都没反应过来,忘了回应。 乐晨反应最为激烈,一下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不可置信瞪着眼:“萧彬远!” 萧彬远眼中闪过不耐:“你不要总是一惊一乍的。” 乐晨一手指着颂寻:“你到底知不知道是谁导致我们困在这的。” “不用你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萧彬远不喜乐晨对自己的管束,他是个成年人,乐晨也不是他爹,这样会让他很没有面子,有时候也会烦。 乐晨被他语气里的不耐说的双眼泛红,气冲冲地转头跑开了。 这场争吵是剧情中未曾出现的,看上去,两人产生了隔阂。 颂寻应该感到顺心的,毕竟他从开始就不希望两人在一起,可似乎……并没有多么如愿。 颂寻盯着白色的餐布发起了呆。 谢津嘴角放松的笑收起,放下勺子突然站起身,朝颂寻道: “我吃好了,上去吧。” 颂寻回过身,没看对面一直望着自己的萧彬远,起身上楼。 “在想什么。” 回到房间的颂寻仍旧有些魂不守舍,因此没有注意到谢津朝自己说话。 直到被一道带有情绪的剧烈关门惊醒。 房门在同一天里经历数次暴击,如果会发声的话一早就要开始抗议了。 谢津脸色很臭,站在门边不知道盯着颂寻看了多久。 “我看留在这的不应该是我,需要帮你把萧彬远叫上来吗?” 颂寻现在对他很纵容,对他提出的要求还真认真想了想:“你很想他上来的也可以。” 谢津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气急败坏地来回走了一圈,突然朝着颂寻靠近,坐在了对面的软椅上。 然后咧着嘴一笑:“想都别想。” 颂寻:“……” 从事实层面上讲,谢津比他更适合做这个别墅的主人,半夜朝着别人来这一套,恐怖值拉满,随机吓哭一个小朋友。 颂寻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揣摩谢津的心思,提出让萧彬远上来的人是他,翻脸生气的也是他,最后反倒用人渣看自己的也是他。 果然不能用常理去估摸这个人。 颂寻想着该用什么理由把人留在身边,能过不着痕迹,却不想谢津问也不问,坐在前面靠门的软椅上一坐就是一个上午。 一副守门神的架势。 就连中午吃午饭也不嚷嚷着下去了,叫人给送了上来。 顺带监督着仆从搞了场卫生。 颂寻看着他一系列的操作虽然困惑,却也见的如此,省了自己找理由解释。 一直耗到晚上七点,连同最后一丝日光彻底隐退。 颂寻迎来了自己的活跃阶段。 临出门前还好心给谢津放了个假:“你该干嘛干嘛去吧,不过早上五点得准时出现在我房间。” 谢津看着他得瑟的模样,磨了磨牙,莫名有种自己被用了就丢的错觉。 一楼。 五人已经齐聚在客厅,自觉空出了右侧的单人沙发。 对比昨天,他们要镇定许多。 或者说是,胸有成竹 。 颂寻坐下,一只手搭在扶手上。 接间接将谢津赶到了对面。 “看来你们已经有了答案,那么,直接指认偷窃者吧。” 孙青直面道:“你能保证指认出偷窃者就放我们离开?” “当然。” 孙青露出胜券在握的笑,扬声道:“杨映雪,是你自己站出来承认,还是我帮你说。” 坐在角落里的女生缩着肩膀,眼睛发着红,看样子是已经哭过一场了。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孙青猛地站起身:“贱人,要不是你不愿意承认,我们昨天就能出去了。” “我亲眼看见你从杂物室里拿出那个台灯,还能怎么狡辩。” 杨映雪死死攥着手,不住摇头:“这次真的不是我,不是……” “你以为我们还会相信你吗?”孙青剜了她一眼,转头朝颂寻道:“我们已经确定了,杨映雪就是偷窃者。” 颂寻表现出十足的大气:“不急,你们不再确认一下吗?” 几人怕他后悔,见此反倒更加笃定了,一同明确道:“我们选杨映雪。” 第197章 猜猜他是谁6 “很遗憾,你们的回答错误。” 几人笃定的表情被击的粉碎。 “怎么可能?”孙青瞳孔紧缩,“我亲眼看见杨映雪手上拿着那盏台灯。” 乐晨站出来:“关祈,玩不起就不要和我们承诺保证,到最后出尔反尔还是不是男人。” 谢津啧了声:“火气这么大,要不要喝杯水降降火。“ 乐晨瞬间想到昨天迎面飞来的杯子,一下放低了音量:“但我们确实看到了杨映雪拿了那盏台灯。” “我有和你们说过偷窃者是同一个人吗?” 颂寻淡淡一句话,现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个问题,本能认为偷窃者是他们中的某一个人。 短短一刹那,之前所有的准备都被推翻,要知道五次机会揪一个人简单,可要是……他们每个人都参与了偷窃呢。 数不尽的伪装、猜疑、误导。 这代表将没有绝对的信任,每个人都可能是自己的敌人。 杨映雪哆哆嗦嗦的声音打破沉默。 “前晚的台灯确实是我拿的,但杯子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 说起来杨映雪也是多此一举,她总害怕台灯丢那不安全,怕被人查到有关自己,犹豫左右想将那台灯毁尸灭迹,最后却被突然下楼的孙青撞上。 也是脑子犯浑做了件多此一举的傻事。 孙青一向沉不住气,她不敢对关祈怎么样,怒气全发泄在了性格懦弱的杨映雪身上。 “杨映雪,你故意的吧,为什么不说清楚。” 杨映雪畏惧地后退,摔到了沙发里。 孙青快步上前,怒气高涨,一只手摁住她肩膀,一只手高高扬起。 杨映雪紧张地闭眼,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耳边是孙青惊恐到颤动的声音。 “你……你什么……意思……” 杨映雪睁眼,看见的便是一把悬停在半空中,尖锋对准孙青的餐刀。 意识到什么,她意外看向沙发上的白发少年。 颂寻半掀起眼皮,清透的茶色瞳孔透着凉意。 “这里,不允许打斗。” 孙青面无人色,松开杨映雪后退:“我……我……知道了。” 悬空的餐刀从空中摔落,发出一道清响。 杨映雪愣愣看着颂寻,连孙青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注意。 她在几人中一直是存在感最弱的那个,家世也比不上几人,孙青不是第一次这样对她,可却从没有人阻止过。 第一次有人替她解围,却是他们所有人视作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的关祈。 —— 颂寻和谢津上楼后,一楼只剩下五人。 沉闷压抑接踵而来。 “我们还能出去吗?” 冯高飞喃喃道 孙青恶狠狠瞪了杨映雪一眼:“要不是你我们早出去了,看见你就晦气。” “如果今天的偷窃者是你,请问,你会主动出来承认吗。” 杨映雪垂着头,依旧是一副怯懦的模样,所以在她做出反驳的第一时间,孙青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你个贱人。”孙青气得起身就要动手,萧彬远皱眉制止:“够了,你忘记关祈说过的话了吗。” 悬浮的餐刀再一次浮现于脑海,孙青眼中闪过畏惧,忿忿收了手。 低声咒骂:“天天可怜巴巴给谁看,想勾引谁呢。” “我们现在就不要搞内讧了。”冯高飞纳闷:“一个破杯子,到底谁他妈会偷这玩样。” 萧彬远突然开口:“冯高飞,是你吧。” 冯高飞神情一滞:“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你今天第三次提到杯子被盗的事了,我知道你是想摆脱嫌疑,但太刻意了。” 冯高飞刻意的伪装褪去,他有轻微近视,看人时习惯压低眼睛,整个人透出几分阴郁。 萧彬远沉声:“今天的选择机会已经用完了,你也不用紧张,我希望你能详细讲一下昨晚的经过。” “如果想尽快出去,我们需要相互配合。” 冯高飞沉默片刻:“我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出现在餐厅,手里拿着杯子。” 杨映雪紧跟着道:“我那晚也是一样的,就好像……梦游,我根本没想偷拿东西。” 萧彬远陷入沉思。 事情已经很明了,冯高飞他们并没有任何动机,完全是被未知的力量操控。 每个人都可能被随机挑中成为偷窃者。 是他们之前想的太简单了。 “谢津是不是很久没下楼了。” 突然有人出声。 众人闻言神情怪异。 孙青踹了茶几一脚:“叛徒。” 冯高飞盯着楼上:“很少看到他对什么感兴趣,看样子他挺喜欢关祈的。” “喜欢?”萧彬远敏锐察觉出他口中的喜欢不简单。 冯高飞知道萧彬远对这方面不感兴趣,也了解不多,索性直接露骨解释道:“会产生身体欲望的那种喜欢。” 萧彬远一瞬间被冲击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以往撞到有男的朝自己表白,萧彬远心里都觉得晦气,犯恶心,可是…… 脑海中不期然闪过关祈的身影,他足够漂亮强大而神秘,让人忍不住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在明知危险的情况下。 关祈愿意留谢津在身边,是因为他也喜欢男人吗…… 以往恶心、抵触种种情绪都消失不见,想到谢津一直待在三楼,心里反倒莫名涌起一阵烦躁。 萧彬远久久出神,谁也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陷入冷战中的乐晨再也按捺不住,他坐回到萧彬远身边,主动低头。 “今天早上是我没控制好脾气,对不起。” 萧彬远没有注意到乐晨的靠近,听见声音才恍惚回了神:“没事,你不说我都要忘记了。” 他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 注意到这点的乐晨心不断下沉,只觉的萧彬远在不断远离自己。 三楼。 “你不回去睡觉坐这干嘛?” 已经换好睡衣的颂寻坐在床上,朝着守在门口的谢津发问。 房间已经被打扫过,除了没有窗户这点,总算多了些烟火气,另一边空着的椅子堆满了谢津带来的生活用品。 谢津坐也不愿意好好坐,瞧着二郎腿往后靠:“你让我早上五点钟过来也要看人起不起的来,要是睡过头你是不是又要生气呀,那我还不如直接住这,多省事。” 颂寻:“我可以去叫你。” “那多不好意思。”谢津脸皮厚到能刷三层漆,“我这个做客人的怎么能劳烦主人,规矩我懂,不用说了,睡觉。” “啪嗒——” 灯光被按灭,房间内陷入一片漆黑。 颂寻在黑暗中眨巴了下眼睛,还是会因为谢津的不要脸感到震撼。 颂寻自认嘴皮子比不上谢津,真纠结计较起来败北的可能性更大,拉着被子直接躺下。 大概是前半个月缺觉的原故,他现在很喜欢睡着的感觉,陷入深度睡眠彻底放松的感觉特别舒服。 至于为什么能在谢津这个能动手杀人的大反派眼皮底下睡踏实,已经开始睡眼朦胧的颂寻暂时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自从谢津过来后,颂寻的睡眠质量好的不可思议。 如果没人叫醒,可以直接昏天暗睡到中午醒。 清早,门外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颂寻往被子里缩了缩,一头白毛跟炸了样。 “你们进来的时候没有经过培训,还是耳朵不好?” “我叫你回绝,回绝。” “这就是你主人的意思,磨蹭什么呢。” 颂寻不开心地掀开被子,朝着外面问道:“什么事。” 仆从没有起伏的声音僵硬传了进来。 “萧彬远想要见您。” 颂寻眼睛一下睁开了。 萧彬远在外面?还想见他? 破天荒了。 “你叫他在外面等一下。” 颂寻拿上衣服就进了浴室,一顿收拾完,照着镜子还给自己理了理头发,满意点点头。 逼格一下上来了。 他完全遗忘房间里还有个人,直到出了浴室看见牢牢守在门前,阴沉着张脸的谢津。 轻快的脚步变得迟缓,浑身散发低气压的谢津看上去不是很好惹。 颂寻打着商量道:“麻烦让一下。” 他足够客气,甚至动用了麻烦两个字。 谢津冷笑一声,火药味十足:“这么急着出去,会情郎呢。” 颂寻怂了那么一下,但很快想起自己的才是别墅的主人,瞬间硬气起来了。 “你让开!” 谢津连个步子都没挪:“不让。” 颂寻想着外头的萧彬远,语气急躁起来:“谢津,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寄人篱下。” “呵。”谢津表情不屑,眼底似是燃着一簇窜动的火,“你是想说,你捏死我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轻易吗?” 颂寻当然不会傻到觉得这是认错的话,谢津展示出来的只有咄咄逼人。 他也不愿意服软,话赶话直接便脱口道:“是又怎么样?” 空气里充斥着火药味,两人面对面焦灼,谁也不让谁。 谢津背靠着房门,少年身上尚且还带着未散尽的青涩,身形却已经有了成年男人的体魄。 宽肩窄腰,典型的倒三角衣服架子,就算是穿着以舒适为主的宽松运动服,也要比打扮庄重的颂寻来的气势强盛。 颂寻刚嚣张没那么会,莫名心里发虚,偷偷抬眼瞟了谢津一下。 比他还高半个头的男生双手攥紧,像是强行在压抑什么。 一双总是张扬的透着嚣张气焰的眼睛此时微微耷拉着,颂寻竟然认为他在伤心。 这个念头消失的很快。 伤心难过这样代表示弱的形容很难套在谢津身上,就没见他服气过谁,能拿眼睛看人就没有低头的时候。 颂寻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就稍微、那么一点点松个口。 下一刻。 “我是管不着你,爱去哪就去哪吧。” 男生推开门,转身横冲直撞地下了楼。 老旧的木板台阶被踩的咯吱咯吱响,颂寻听着都害怕台阶罢工,连人带板给一起撂下去。 站在楼梯口的萧彬远也被他擦着肩膀撞地踉跄了两步,一脸错愕看着跟着炮仗的谢津。 谢津这人虽然不好相处,但同样也不容易生气,或者说,没人能入他眼,真正惹他生气。 这是萧彬远第一次见他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 少了些猜不透琢磨不清的虚浮,真正像是个二十出头意气冲动的少年样。 “阿津这是怎么了?” 颂寻望着空荡荡的楼梯口,直到萧彬远第二次重复才回过神。 “你刚刚说什么?” 他还朝着外走廊张望,谢津应该是去了餐厅,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无人的客厅位置。 萧彬远察觉到他心思不在自己身上,嘴角的笑有些勉强。 “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下来吃早餐。” “去。”颂寻立刻就道,他能感觉到围绕自己身上无形的防护罩随着主人离开正在逐渐流逝,熟悉的痛感灼烧般袭来。 当下什么也顾忌不得了,立马直奔楼梯跟着哐哐哐就下去了。 被独自留在三楼的萧彬远一个眨眼的功夫,面前就没人了。 萧彬远微微张嘴,愣了好一会儿。 面瘫脸的仆从开始赶人:“三楼不能久留,请尽快离开。” 楼下。 颂寻续命般赶在了到餐厅,对上里头望过来的数双眼睛后急刹,放慢了脚步,然后从容不迫坐到了主位上。 坐在末尾位置的谢津远离众人,对于颂寻的到来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颂寻轻咳了声,拍了拍边上最靠前的位置:“谢津,你坐这来。” 一楼的光照单纯靠着窗帘压根起不到太大作用,再加上谢津位置靠的太远,依旧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谢津低头进食,手里的黑色筷子不带一下停歇的。 不要太高冷。 颂寻有些下不来台,恰好这时萧彬远刚从楼上下来,看见前边的位置空着,停留在了边上。 “这边没人坐吧。” 他朝着颂寻问道。 颂寻心里气鼓鼓,当即道:“没人,你坐。” 萧彬远笑着坐下,妥帖道:“早餐是刚送上来的,还有点烫,可以先晾凉一点。” 颂寻身上的难受劲不算强烈,却也无法忽略,跟蚂蚁在身上扎似的。 就更加生气了。 因此也没太注意萧彬远道话,随意应了声,一勺米粥张口就吞了。 这下是真不舒服了。 颂寻木着张脸,在萧彬远关切的神情下,硬是往下咽了。 “没事。” 混蛋谢津,都怪他坐那么远。 第198章 猜猜他是谁7 颂寻身上不舒服,嘴巴也不舒服。 心里对着谢津就是一阵碎碎念,恨不得将人捏成个球,吊着当沙包给出气。 萧彬远对比前两天前更热情话多,颂寻应该感到高兴,可事实上他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 不断走神儿,连回应也是敷衍了事。 他心情本来就不好,另一边的桌的乐晨还老瞪着他。 颂寻心气不顺,忍不住也跟着瞪过去。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比一个还不服气。 乐晨被抓包,瞬间收回视线,垂着眼不敢做声。 颂寻昂着下巴,心里哼了声。 “要喝水吗,我给你倒。”萧彬远似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幕,朝着颂寻关切询问。 可能还是心情缘故,颂寻现在看谁都不顺眼,包括萧彬远。 “乐晨看上去不太舒服,你不过去照顾一下?” 像是没意料到他会这样问,萧彬远一时怔住,转头看向对面的乐晨。 乐晨抬头红着眼看向他。 萧彬远微一皱眉,有些看不上他动不动委屈,像是被欺负的模样,又不是女孩子,老是跟着他诉苦抱怨掉眼泪干什么。 “他没事。”萧彬远收回视线,淡淡道:“过会就好了。” 颂寻视线落在乐晨攥紧的手上,看起来快哭了。 心里不太舒坦,颂寻放下勺子不准备再吃了:“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不过去看看?”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以什么名头问出这话的,就单纯想这么问一嘴。 萧彬远再一抬眼,撞见已经红了眼眶,直直望着自己的乐晨。 到底是多年的发小,从小的交情。 轻叹了口气,他起身倒了杯水,伸长胳膊放在乐晨那边,低声问道:“没事吧。” 乐晨从进入别墅起身上就围绕的急躁火气短暂停歇,双手捂着被子摇了摇头。 隔了一会,忽然抬头偷偷朝着主位看了眼。 颂寻似是察觉,没征兆地侧眸,眼尾轻挑回视过去。 乐晨瞬间吓得跟兔子似的,一惊一乍猛地低头。 椅子拉动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起,是谢津。 颂寻视线跟着他移动,看着他走到餐厅,独自一人坐在那头。 颂寻面不改色起身,跟着起身无比自然地坐到了谢津身侧。 瞬间,围绕在身体周围的燥热平息,恢复到最为舒适的状态。 他一向很少下楼,更不会在白天停留太长时间,餐厅那边的几人原本以为他是准备上楼,见此不由频频投去视线。 于是接下来目睹了这样一番景象。 谢津连续两次起身换了沙发位置,关祈就也跟着他换,像条固执的尾巴。 两人几乎要围着客厅转满一圈。 这是什么新型问世的游戏? 说实话,有点幼稚,不管是关祈还是谢津,都超出了他们界定的认知,所以才会让人感到凌乱。 颂寻当然能感觉到后背的聚焦的视线,在谢津又一次准备起身时,一把摁住了他。 “你到底要怎样。” 怪没面子的。 谢津一个眼神也没扫过来,拂落颂寻摁在自己肩上的手,起身就走。 没有上楼,他离开了客厅,朝着一楼深处的走廊走去。 颂寻深吸了口气,骤然回头,打的餐厅那头偷看的几人一个猝不及防,纷纷低头的低头,吃饭的吃饭,不敢再看。 颂寻快步朝着走廊追了过去。 筷子被甩桌上的声音在安静中放大,孙青忿忿不平:“谢津凭什么能那么嚣张,到底有没有人能管管他。” 想到上次不过是打了杨映雪一下,还没动手就被餐刀威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萧彬远盯着面前的早餐,没了滋味。 餐厅刹那陷入一片未知的沉闷中。 一楼走廊年久失修,灯光也是忽明忽暗的,少有人驻足。 谢津高挑的背影也跟着隐匿其中。 他走的很快,在每一次灯光闪烁过后,都让颂寻产生一种永远追赶不上他的认知。 这种认知带来的感觉没由来令颂寻有些恐惧。 害怕被抛下,被放弃,最后被独自留下,留在这样暗无天日,伴随着窒息的黑暗中。 灯光又一次熄灭。 再亮起时,走廊只剩下空荡荡一片,除了颂寻自己,再无一人。 颂寻一霎那慌了,加快脚步左右环顾。 “跟过来干什么?” 谢津冷淡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 黑暗中燃起一小片火光,颂寻寻着那丝光亮望去。 狭小的房间内,谢津背靠着墙面,一手按动打火机,嘴里叼着根烟没有点燃。 颂寻一转头愣住了,视线落在谢津唇间的烟上,第一反应:“你怎么能抽烟呢!” 谢津懒散掀了掀眼皮:“为什么不能。” 颂寻回答不出来,只是本能那么觉得。 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罢工,黑暗里只有谢津手中不断按动又熄灭的火苗,照亮这一片狭小的区域。 颂寻朝着那片光亮靠近,轻声道:“你跟我上楼吧。” “你真当我是什么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可以在这任由你差遣。” 谢津取下烟,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 他们在被卷入这栋诡异的别墅时,身上随身的东西跟着被带了进来。 谢津身上仿佛铺满了一身尖刺,让颂寻无从下手:“你……在生气吗?”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颂寻忍下反驳的念头,谢津可不像是心平气和的样子。 他再一次询问:“你什么时候和我上楼。” 谢津:“没空。” “可是你答应过我,五点……” 谢津打断他:“那是你单方面提的要求,我没义务遵从。” 颂寻想了想,发现还真是,他噎了下:“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和我上楼。” “没可能。”谢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再次想要离开。 颂寻急了,追了出去。 “你不许走。” 他一着急,话里便习惯性带出命令的语气。 谢津停下脚步,回头,面上阴冷一片:“我说了,我没空。” 没有光亮,可颂寻却清晰感受到谢津话里的冷漠和不耐。 瞪着黑暗中模糊的轮廓,颂寻停下脚步:“你现在也只是阶下囚而已,我想对你做什么你也没办法阻止,没办法拒绝。” 黑暗中响起谢津的冷笑。 “是吗?” 第199章 猜猜他是谁8 高大的身影迅速逼近,颂寻猛地后退,被逼至墙角处。 “你、你干什么。” 谢津突然抬手,颂寻以为他要朝自己动手,连忙大声道:“你想清楚,我不会放过你的。” 什么都没发生。 颂寻试探睁眼,对上一双戏谑的眼睛。 谢津没打算动手打他,只是一只胳膊堵在墙边,用身体将中间的颂寻环绕,圈住。 “怕什么,你不是很能耐吗?” 那双眼睛下,仿佛直接洞穿颂寻的色厉内荏,跟拎住一只柔软的小动物后脖颈一般无二。 颂寻很少生气,这次是真气的不行了。 不知何时起,凭空浮现数双刀叉,齐齐朝向谢津,蓄势待发。 一旦被锁定的目标有任何轻举妄动,便会引发血祸。 “放开我。”颂寻确信谢津不敢再继续,没有人能在生命受到威胁时,还能面不改色,执迷不悟。 但谢津显然不能以常理推测。 谢津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随意扫了眼悬在眼前的餐刀:“继续呀,怎么停了?” 颂寻眼中的无措一闪而过,谢津的反应和预想中的脱出太多。 他不害怕吗? 真是个疯子。 “你紧张了。”谢津了然一笑,浑然不惧,单手持住刀面。 诡异的一幕随之发生。 那些在人眼中无比真实的刀叉,在谢津伸手触碰时,如同幻影般变得透明。 “你很擅长控制人的意念,但不够谨慎。” “昨天用来恐吓孙青的餐刀,在维持一个小时的固有形态后消失。” 颂寻睁大了眼睛,现在才开始意识到自己对谢津过于放松了,甚至连昨晚谢津出了房间也没察觉。 “吓唬人的小把戏,你猜能不能对付的了我。” 谢津微微俯身,说话的气流铺洒在颂寻耳侧。 颂寻一瞬间战栗,汗毛直竖。 “我、我不叫你上楼了,你随意,不用搭理我……” 说怂就怂,该服软的时候就得服软,什么东西都没小命重要。 颂寻可太拎的清了。 刚还威胁人,下一秒就认怂。 谢津大概也没料到他这么能屈能伸,沉默了一秒,才接上:“你的那些人跟纸糊似的,对我没用,所以,不要试图威胁我,我这人最厌恶受人操控。” 颂寻几乎在话落的瞬间,就忙不迭点头。 态度不要太配和。 谢津松开手,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却没出声,退后两步转身离开。 灯光闪烁了两下,恢复长明。 走廊里已经没了谢津的身影。 “他好可怕。” 996深以为然,它上次差点被谢津揪毛的时候也是这么认为。 它惺惺相惜安慰道:“你还好吗?” 颂寻摇头:“不太好。” 996:“没事,我们以后离他远点。” 怎么能没事呢,有事,大事! 颂寻没功夫搭理996,一阵风似地直冲上楼,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谢津离开没过两分钟,颂寻觉得自己快变成一块烤熟的肉排了。 处于三楼房间唯一的挂画旋转,地面向两侧推移,出现通往密室的入口。 才两天没回来,颂寻却觉得这里有些陌生。 阴暗,狭窄,密不透风的窒息。 除了刚来那两天,习惯以后颂寻已经很久没产生这样的感觉了。 习惯对人产生的影响力太大了。 就像从前原本可以忍受的疼痛,体验过正常的生活后,面临重返的痛楚仿佛更为汹涌,几乎要将人淹没。 颂寻缩回被子里,黑色的被子微微隆起一块。 跟背着厚重甲壳的乌龟般,遇到点风吹草动就缩回壳里。 颂寻也不知道自己委屈个什么劲,就算身体难受也坚持和996抱怨谢津。 “怪不得只能混个反派,阴晴不定,一点也不讨人喜欢,脑子好使又有什么用。” “是他先拦着门,不让我出去的,明明都是他的错。” 同一个阵营,996自然替颂寻说话,丝毫不提颂寻用刀叉威胁谢津的事。 “活该他最后死了,不用再祸害别人。” 颂寻莫名觉得有被内涵到,悠悠念叨:“可是我也死了呀。” 996咳嗽了声,当做无事发生:“谢津那人太不讲道理了,少和他玩,乖。” 颂寻安静了下来。 窝在被子里蹙着眉头。 想到谢津最后在大逃杀环节中被其他人反杀,颂寻心里一阵不适,潜意识里莫名抗拒这个可能。 他晃了晃脑袋。 不过是才相处了几天,为什么要替谢津担心这些。 可能身体的虚弱挑动着敏感的神经,导致颂寻这一天特别容易伤春悲秋,就连天黑,身体疼痛退散后,也不愿意下楼。 但对于有关偷窃者的结果,已经可以预见了。 剧情既定的走线,从一开始便注定了棋局。 一旦进入,没人能够离开别墅。 除非打破设下的禁制。 一楼,早早汇聚在客厅的几人迟迟没有等来别墅主人。 判定偷窃者的审决人最终由仆从代劳。 这次决定要比以往更为艰巨,直到时钟指向十一点,才给出了最终回答。 只是一如既往的,依旧没能正确。 这已经是第三次机会了,留给他们的选择不多了。 孙青气的头都要炸了:“你们相信杨映雪不相信我——” “脑袋被驴踢了吧,嫌上次被他骗的还不够惨?” 事情起因是孙青和杨映雪同时指认,都指出对方今天不对劲的地方。 这两人间,说实话他们更信任温和娴静的杨映雪,再加上她已经被选中过一次偷窃者,几人本能避开了她,结果却是一向以乖乖女示人的杨映雪将他们摆了道。 “合着我在你们那印象分就那么差,回回有事都怀疑我,姐招谁惹谁了,天天背锅。” 孙青一阵骂骂咧咧没个消停,念叨到一半突然转头朝谢津问道:“他今晚怎么没下来?” 谢津没理她。 这很正常,一贯是他傲慢的作风。 谢津不爱理人,仿佛没什么东西能引起他的注意。 因此就算他一整天没句话,几人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第200章 猜猜他是谁9 萧彬远想到昨晚谢津怒气冲冲下楼的画面。 不由几次看向谢津,觉得关祈今晚缺席的原因和他有着绝对的关系。 这个发现令萧彬远皱了皱眉。 犹豫片刻,他朝着谢津道:“关祈可以掌控我们生死去留,他不是你可以戏耍的存在,还是少招惹好。” 孙青跟着道:“就是,你是想干嘛就干嘛是潇洒自在了,别到时候拖累我们给你陪葬。” 从七点就坐在沙发上安静无声的谢津缓缓抬头,阴冷的视线扫过两人。 本能对于危险的直觉在两人中升起。 萧彬远没说话了,孙青却不愿意低头。 “本来就是,我说的难道有什么问题,真当这里是你家……” 她说着说着没声了,身体往后靠了靠。 谢津起身朝着她一步步靠近,优越的身高在个子娇小的女生面前压迫力十足。 孙青咽了咽口水:“你、你想干嘛?还想对我动手不成。” 谢津微微垂眸,俯视孙青,眼里是不加遮掩的轻蔑。 “为什么要像一只烦人的苍蝇一样,一直在我耳边乱晃,很吵,这样会让我忍不住想捏死它。” 孙青瑟缩了下,僵硬扭头朝萧彬远求助。 萧彬远上前:“阿津,你太过了,我们一直是同一个阵营,现在最该做的是想办法离开这里。” 谢津转头,突然发难,一只手攥住萧彬远领子。 萧彬远踉跄两步,脸色难看:“谢津,你要干什么。” “那么喜欢做和事佬,真是……”谢津语气不善,“虚伪。” 被勒紧的领口扯着脖子,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挣脱,萧彬远呼吸加快,:“谢津,你冷静点。” 乐晨跑了过来,两只手掰着谢津胳膊:“你疯了吧,彬远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对他动手。” 乐晨的那点子力气根本无法撼动谢津,反倒被谢津一个阴鸷的眼神扫过来,吓得遍体生寒,缓缓松开了手。 谢津压根没将乐晨放在眼里,拽着萧彬远的手缩紧:“你让我少招惹关祈,自己又在干什么,既然知道他不好惹,又为什么还要主动凑上去。” “萧彬远,你是不是当我傻。” 萧彬远说不出话,被勒得脸色涨红。 谢津淡淡看着他,如同在欣赏什么经自己手创造的艺术品,直到萧彬远脸色已经开始泛起紫,才嫌弃地一把甩开。 他目光扫视过其余几人,凡是被他目视过的人都畏惧地躲避视线,不敢吱声。 谢津很满意这个结果:“你们知道的,我脾气不是很好,所以最好不要烦我。” 是呀,他们怎么能忘了,谢津一直都是他们中最放肆的存在。 最初他们圈子里可不止六个人。 有一个和谢津家世相当的男生,脾气同样高傲,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他自然看不惯谢津,处处找麻烦。 不过没两天他就从学校永久除名了,被逼的出了国。 他们不知道谢津做了什么,只是再见面时,那男生见到谢津就跟耗子遇到猫般,整个人畏畏缩缩,再不像以往张扬。 而这些,谢津甚至都没动用家里的势力。 从那时起,他们才明白自己以往的荒唐事迹,在谢津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 楼梯间的脚步声渐远,直至完全消失。 底下几人才大喘气放松了下来。 乐晨连忙搀扶起地上的萧彬远:“没事吧。” 萧彬远缓慢起身,低着头叫人看不清神色。 冯高飞刚才一直躲在后面不敢吭声,现在却是一脸愤然:“谢津实在太过分了,就应该给他些教训,无法无天的。” 孙青翻了个白眼,看不惯他的马后炮:“这话你刚才在谢津面前怎么不说。” 冯高飞嘀咕:“那不是找死。” 三楼,谢津径直推开房门。 房间内没人,床上的被子都是早上被掀开的模样,一点没动过。 谢津眼底晦暗,视线一寸寸扫过房间每个角落,最后停留在墙壁上的画框处。 他带上房门,下楼进了自己房间。 二楼房间区别于三楼,多了一个窗户。 窗户外是交错的铁网,空隙处只能伸出一只手,房间因此添增了一份压抑冷硬。 谢津站在窗前,注视着外面浓稠的黑夜。 厚重的云层完全遮掩住月光,连一丝光亮也透不下来,有的只是一片无生机的死气。 谢津拉上窗帘,身体放倒在床上,盯着惨白的天花板出神。 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想到关祈,谢津猛地起身,烦躁地将枕头扔了出去。 从小顺风顺水惯了的人字典里就没有低头两个字。 谢津没对人这么耐心过,要有人敢用命令的语气对他说话,现在脑袋已经拧下来当球踢了。 谢津承认自己对关祈感兴趣,但不代表就能任人摆布。 他也是有原则的,不会允许有人踩在自己头上。 另一个枕头也跟着飞了出去,砸在灯光开关上。 房间陷入黑暗。 第二天大早。 颂寻熬不住了,没忍住问996:“谢津在楼下吗?” 996:“在。” 颂寻掀开被子就溜了。 客厅中,划分出路径分明的一条线,萧彬远几人挤在一边,与之对立的,是独坐一侧的谢津。 没人说话,气氛安静中透着火药味。 颂寻便是这个时候闯了进来。 他下来的匆忙,总算没穿那一身庄肃的黑色西装,取而代之的是暖色调的棉质睡衣。 头发也没特意打理,而是随意自然地垂落在额头。 这样的他柔软,不带攻击性。 就像是猛然变了个形态,那些距离感和棱角消失殆尽,让人产生一种……可以靠近,握住的感觉。 颂寻脚步有些迟缓,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他踏着拖鞋,慢吞吞朝着谢津那边靠近,最终停留在一个距离他不远的位置处坐下。 谢津没抬头,视线却忍不住追寻路过的人而移动。 从那双棉拖鞋上滑,落在了那截从睡裤中裸露出的光滑脚踝上。 颂寻少数几次白天下楼都待不了多久,不过这次一坐就是两个小时,跟定格在那一样。 唯一有些难熬的是,时不时跟打量稀罕物的视线夹击。 不过为了谢字牌镇痛良药,可以忍受一下。 萧彬远做为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人,朝着颂寻询问:“昨晚怎么不见你下来?” “有事处理。”颂寻随意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 萧彬远忽然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对面,距离颂寻最近的位置。 接着关切道:“你看上去不太舒服。” 一直不见抬头的谢津朝着边上看了一眼,就忘记收回目光了。 的确不太好。 脸色白的鬼似的,一看就一夜没睡,蔫蔫巴巴,看上去整个人都很糟糕憔悴。 不至于吧,昨天他也没动手,没骂人。 这被吓到了了? 胆子这么小,不会以后都不敢和他说话了吧。 谢津面无表情抖腿,眉头越皱越紧。 萧彬远一直在和颂寻闲聊,声音直往谢津耳朵里飘,又烦又吵。 萧彬远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啰嗦。 近是些无聊的话题,关祈居然还一句一应。 也是,反正他刚开始就对萧彬远特殊,再过段时间说不定就出双入对了。 谢津一阵心烦气躁,骤然站起身。 颂寻随意关注着一旁的情况,就连和萧彬远讲话也心不在焉,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谢津的动作。 他以为谢津要走,条件反射般也跟着站起身,好随时跟上。 下一秒。 “上楼去吧?” 颂寻看着谢津转头朝自己说话,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谢津盯着茶几,就好像空荡荡的茶几桌上有什么很吸引他的东西。 “你不是一直想上楼吗?” “啊,对。”颂寻怕他后悔,连忙点头:“那,那上去。” 两人都略显尴尬,视线飘忽,丢下几人一前一后上去了。 “谢津有病吧。”孙青盯着空荡荡的楼梯口,“他是不是在勾引关祈,否则为什么偷窃者一次也没选上他。” 冯高飞一口水就这样给呛了出来。 按这样说,萧彬远和乐晨同样都没被选上,难不成和关祈私底下也有勾当。 关祈?勾引?这太抽象了。 坐在他边上的孙青深受其害,一下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疯狂用纸巾擦拭腿上被溅到的水。 “你这人恶不恶心。” “你不说话我能吐了?”冯高飞反驳。 两人针尖对麦芒,都快动手打起来了。 坐在对面的萧彬远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坐那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上前规劝的意思。 颂寻可不知道楼下都要开战了,他正纠结要不要说些什么,好打破将僵局。 气氛太怪异了,都不说话更尴尬了。 “你……” “还不睡?” 两人都是一愣。 颂寻悄悄抬眼,正对上谢津看过来的目光。 “不是困了吗,睡吧。” 颂寻不觉得自己想睡觉,也不知道谢津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但他没反驳,默默躺床上往下滑。 还是不放心,他从被子里探出头:“你不会趁着我睡着离开吧。” 谢津拉开椅子坐下:“我不走。” 颂寻这才放下心,乖乖躺好。 他想着自己不困,结果坚持了不到五分钟,眼皮就开始往下坠了。 半小时后,确定人睡熟后,谢津起身靠近床边,眼睛往下瞧。 看起来睡的不怎么安稳,睡着了一只手也死死拽着被角,整个人缩成了个团。 谢津伸手,动作很轻地撩开关祈额发,触及到一片湿意。 不过是才开春的天气,还不至于热到要出汗的地步。 谢津看着他泛白的嘴唇,若有所思。 —— 这两天没再有东西丢失,几人稍微放下紧绷的心态。 这两天颂寻和谢津天天窝在一起,不过自从那天不知道算不算是争吵过后,两人待一起总觉得多了层什么,隔绝在中间谁也过不去。 就像是闹完矛盾的小孩,谁也不愿意扯下脸主动迈出一步,打破冰层。 大概是待一起的时间长了,颂寻发现自己可以短暂脱离谢津一小段时间在白天自由行动。 他现在没那么抗拒下楼,有时候在房间里待闷了,也会下去透透气。 刚到楼梯转角,颂寻便与萧彬远碰了个正着。 “好巧,我刚想上去找你。”萧彬远笑着招了招手。 颂寻稍显意外:“你找我吗,有什么事。” 萧彬远:“瞧你这话说的,难道没事就不能去找你?” 颂寻没说话,类似这样模糊关系,带着不清不楚暧昧的话,萧彬远这几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但这其中掺杂了太多晦暗不清的东西,并不纯粹。 颂寻不喜欢这样。 从一开始受到固有思维影响,颂寻认为‘他’一如既往会来到自己身边,所以将身为男主的萧彬远认定为是他。 可感觉不会骗人,颂寻对他没办法产生任何与感情沾边的情愫。 或许一直以来都是自己错了,世界从不会只围绕一个人运转,又凭什么认为会一成不变。 颂寻朝着楼下走去:“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萧彬远一把拉住他胳膊,脸上的笑意消散:“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你好像突然对我开始变得冷淡。” 颂寻盯着拉住自己的手看了一眼。 萧彬远一下缩回了手,有些讪讪然:“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说,别这样。” 颂寻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如果,我让你永远留下来,你愿意吗?” 沉默不断蔓延,萧彬远没有回应。 颂寻也不再多余浪费时间,离开之际,萧彬远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愿意。” 颂寻意外抬眼。 “你应该能感觉出来,我喜欢你,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留下来。” 萧彬远一番话说的诚恳。 颂寻不放过他任何的表情转变,看不出什么破绽,可却依旧觉得萧彬远这个人身上围绕着层不真切。 “这是你自己说的。”颂寻定了定神,低声道。 萧彬远手指轻轻颤动了下:“当然。” “我说过的话不会收回,你放心。” 萧彬远深深看了颂寻一眼,转身下楼。 直到萧彬远彻底离开,颂寻也没缓过神来,皱眉思索着什么。 他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误判。 这样不见天日,透着腐朽压抑的地方,没人会不分原由留下来。 抛弃一切的感情并不多见。 “随口几句大话谁都会说,真正愿意实施的可没几个,你不会和那些头昏脑热的小姑娘一样,别人说什么就傻到真信了吧。” 颂寻抬头,看见了单手倚靠在三楼扶梯,探头朝下的谢津。 第201章 猜猜他是谁10 颂寻抬头:“你待这多久了。” 怎么还干起偷听的行当来了。 谢津像是一眼渗透了他想法,从三楼下来,颂寻跟前凑过来个脑袋,谢津直盯着他:“我只是路过,看你们聊的投入,不好意思打扰。” 距离太近了,颂寻退后两步:“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干嘛。” 谢津就算站直,姿态依旧慵懒,连带着说话也漫不经心。 “你要是这么缺人陪的话,我勉强一点,可以留下来陪陪你,主要看你一个人孤零零怪可怜的。” “不过先说好,你能不能给这牵个网线什么的,太落后了。” 他一副不着调的模样,腔调散漫。 颂寻也没当回事,当他在这拿自己逗趣开玩笑:“行了,下楼吧。” 他走了半段,不见谢津跟上来,转头望去,撞上了一双阴鸷的眼睛。 谢津嘴角散漫的笑变了意味,就那么沉默地盯着他。 没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刹那阴森可怖。 颂寻脚下如同灌铅般,身体僵直。 围绕着他无形防护的力量仿佛受到主人情绪的影响,变得活跃而激烈。 谢津扯了扯嘴角,整个人都透着股郁气。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一到白天你就消失,又为什么非要我在这个时间段留在你身边。” 颂寻呼吸放轻了一瞬:“你什么意思。” “需要我说直白点吗,你不过是觉得我有用,想利用我,但现在情况反过来了。” 谢津眼中浮现深意:“现在,是我掌控了你的弱点。” 颂寻攥紧了手心,心里气炸了。 谢津什么意思,在这威胁他? 他想要反驳回去,却发现谢津说的没有一点问题,只要谢津愿意,他说不准就能提前下线了。 这样一想,更气了。 颂寻冷声:“所以呢,说这么多,你想要怎么对付我?你可以继续直白下去。” 短短片刻,谢津的无数种选择和可能都在脑中闪过。 是想威胁自己放他离开呢,还是直接想要斩草除根呢。 颂寻当然知道谢津多想离开这,要不然也不会为了逃生名额动手杀人,开了这个先例。 “行呀,那我就直白说了。”谢津双手抄兜,“以后离萧彬远远点。” “我知道你想——”颂寻话全卡肚子里去了,差点没给自己岔过去,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就这些?” 谢津晃了晃手指:“除了离他远点,也不许和他讲话。” “这些你都遵从的话,我随叫随到,给你利用,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颂寻一言难尽,看谢津跟看稀罕物一样,发现自己永远无法预测谢津的行为想法。 谢津从他身边路过:“暂时先这么多,随时补充。” 真就绝了。颂寻脑袋上的问号都要冒出来了,一路恍惚下楼。 萧彬远时不时朝后张望,一眼看见下来的颂寻,满脸惊喜:“你再不过来我都想上去找你了。” 颂寻刚想随意应一声,就听见谢津的一声咳嗽,侧头看去,只见谢津直盯着自己,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谢津眼睛中传达的讯号,随意都在提醒刚才在楼梯间离谱的‘约定’。 颂寻忍辱负重过去,按耐不住瞪了他一眼。 谢津无所谓,不忘朝着萧彬远挑眉,要多挑衅有多挑衅,有多气人有多气人。 萧彬远紧咬着牙,颊边的肉抽搐了下。 两人间表面的平和在这一刻彻底打破,相互间跟看仇人没什么区别。 冯高飞观战了半天,推了推边上的乐晨,轻声嘀咕:“这是个什么意思,为爱反目成仇?萧彬远不是不喜欢男的吗,一个两个都非要想不开,招惹关祈那个煞神。” “你怎么不说话?” 乐晨盯着手指发呆,他只是觉得,萧彬远突然间变得好陌生,他已经弄不清对方在想什么了。 坐了没半个小时,颂寻起身就要走。 萧彬远在刚开始主动聊天没有得到回应后便安静了下来,客厅安静无声,却恍惚有种即将燃烧炸裂的紧绷感。 太别扭了,真待不下去。 颂寻前一脚进房门,谢津便跟着进来了。 一个人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停在一处空位满意道:“你让人搬一张床进来,以后我就睡这了。” 颂寻瞥了眼那块空地板:“想都别想。” “你打算天天让我躺椅子?”谢津不满,“我现在好歹也是帮你做事,你怎么那么狠心。” “你打地铺吧。” 房间本来就不大,唯一的空地还是通往密室的入口。 万一谢津以后又发什么神经不肯配合,难不成让他钻床底下去。 谢津不说话了,整个人又透出股阴郁。 随时要发疯的架势。 颂寻认为他肯定要拿自己的弱点说事,下一刻却见谢津臭着张脸出了门。 一个字也没留下。 莫名其妙。 半分钟,刚被颂寻带拢的房门被粗暴推开。 谢津抱着自己的被子进来,往地上一甩,蹲下身开始打地铺。 每个动作都带着脾气。 颂寻盯着他的举动一愣一愣的,说真的,谢津这人永远没办法猜透,万花镜似的。 折腾完地铺,谢津也闲不下来,晃悠到柜子面前,惊叹:“原来你有正常衣服。” 柜子里是颂寻不常穿的,主要以舒适为主,当时被颂寻嫌弃不够气派,全给堆里面了。 颂寻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板正的西装,缓缓皱眉。 谢津什么意思,他穿的怎么就不正常了。 谢津从里面挑出一件休闲款的灰色卫衣和黑色宽松裤扔床上。 “换这套。” 颂寻不肯:“凭什么要听你的,不换。” 谢津抱着胳膊,眼睛盯着他身上的衣服打量,虽然没说什么,颂寻就是能从他眼里传达的讯号中得出一句话。 ——丑衣服。 虽然不想承认,但颂寻真就很在意。 僵持了一会,他拿上衣服气鼓鼓进了浴室。 再出来时,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行头。 谢津眼尾都跟着扬了起来,满意的不得了,眼睛就没移开过。 颂寻被盯的不自在起来。 他模样其实偏少年气,换下刻板的西装后整个人都多了份青春的活力,精致又鲜活。 谢津靠近,挑起一缕头发可惜询问:“一定要到晚上十二点才是红色吗。” 颂寻把他手拍开。 动手动脚,没点边界感。 ········ 午夜两点。 颂寻差点忘记自己床下边躺了个人,没给一脚踩下去。 他放轻动作从另一边下床,刚走两步后面就悠悠然传出声音。 “去哪?” 颂寻惊吓回头,对上了一双在黑暗中炯炯有神发着光的眼睛。 这是根本就没睡? 也是,谢津又不是傻,他同样也在提防自己。 又怎么会在他面前真毫无防备睡着,找死呢。 颂寻不理他,也不用小心翼翼放轻动作了,自顾自推门出去。 谢津跟了出来,学着颂寻趴在外走廊栏杆上,低头看着底下漆黑的客厅。 “大晚上不睡觉在这赏景?” 赏个什么鬼景,颂寻都懒得搭理他,安静等着。 五分钟后,底下出现一道身影。 是萧彬远。 他径直走向壁炉,从上面取下展示的茶具。 颂寻目睹完全过程,一直到二楼传出关门声。 谢津转身靠在栏杆上:“还有点心眼,我当你一被忽悠就头昏脑热。” 颂寻低垂着眼。 关于萧彬远这人他拿不太准,不如试上一试。 今天楼梯间萧彬远的那些话,说实话,颂寻不会傻到全信了。 他比较想知道萧彬远到底是什么目的,动机又是什么。 谢津手肘推了推颂寻,嘴角的笑不安分:“你说他明天会是什么选择,会不会主动站出来承认,不是想一辈子留在这吗?” “明天一定很精彩。” “喂,你怎么不说话?” 颂寻瞅了他一眼:“事情没找上你当然可以在这说风凉话。” 谢津:“你也没给我个机会呀。” 颂寻认为没有什么区别,谢津真要被选定为偷窃者,他同样会想尽办法遮掩,费尽心思离开这里。 “回去,睡觉。” 第二天大早。 颂寻睡得正舒坦,就被谢津叫起来了。 “你干什么,别吵。” “规律作息,你天天哪来那么多觉,下去吃早餐。” 颂寻还不知道他,指不定多想下楼看热闹。 一大早上被挖起来,颂寻兴致不高。 今天的气氛对比两天前要沉闷,早上已经有人通知茶具被盗的事。 第四次了,再找不出偷窃者等待他们的结果未知而凶险。 颂寻朝着萧彬远的方向看了眼。 今天的萧彬远显得沉默许多,以往看到颂寻都会主动上前搭话,今天一坐下全程都没句话,连颂寻下楼也没注意到。 谢津要明目张胆的多,那眼睛就跟钉在萧彬远身上一样。 萧彬远被他端详的目光盯着,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他调整好了状态,面色如常回视过去。 谢津玩味一笑。 萧彬远收回视线,再一抬眼又接连撞上颂寻投来的目光。 对视的一刹那,萧彬远本能地逃避了,眼睛朝下。 颂寻心里也有数了。 晚上七点,照例到了选定偷窃者的时间。 不过几人显然毫无头绪,状态萎靡。 冯高飞一手捂着脑袋:“那谁,能不能自己出来承认,我头都要炸了。” 孙青专盯着杨映雪看,她现在无时无刻不怀疑杨映雪,势必要抓住她把柄。 乐晨和萧彬远坐在一处。 “你今天不太对劲。”乐晨轻声道。 从小就是邻居,相处这么长时间,他们之间太熟悉了。 萧彬远:“不过是昨晚没睡好打不起精神,能有什么不对劲。” 乐晨:“所以是什么原因晚上没睡好,你干了什么没睡好?” “这么怀疑我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检举我。” 乐晨:“你明知道,我不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缓缓来到十一点。 颂寻拍了拍手掌:“你们该给出答案了。” 没一个人主动开口。 “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们舍弃这次机会。” 冯高飞噌地坐直:“别介呀,这么急做什么。” 对比刚来那两天,几人少了些最初对关祈的畏惧,有时候也敢小小提个要求,开两句玩笑话。 颂寻:“再给你们十分钟。” “是萧彬远,昨晚的偷窃者。” 众人同时看向角落。 杨映雪缩了缩脖子,谁也没想到她是第一个做出指认的人。 孙青呛道:“你又想和上次一样,以为我们还会上当,你谁呀,凭什么听你的。” 她朝颂寻嚷嚷:“我决定了,我要指认杨映雪。” 冯高飞皱眉朝着萧彬远和杨映雪来回打量,询问:“你为什么会认定远哥。” 杨映雪小心看了眼萧彬远:“以前远哥在这种时候都会主动召集我们商讨,今天他没有。” 孙青嗤笑:“就因为这,你也太搞笑了吧。” 冯高飞却若有所思,半天没说话。 “别猜了。”乐晨突然开口,满脸郁闷:“我和萧彬远今天吵了一架,他朝我生气冷战呢。” 孙青嘟囔:“你们最近老吵架。” 现场再次陷入难以抉择的纠结中。 从不参与其中的谢津凑起了热闹:“既然意见不统一的话,那就投票吧,我投杨映雪。” 颂寻扫了他一眼,觉得谢津浑身都冒着黑气,蔫坏蔫坏。 孙青举手:“我也选杨映雪。” 冯高飞:“萧彬远。” “不是冯高飞你添什么乱,还真信杨映雪的鬼话。”孙青翻了个白眼。 乐晨开口:“杨映雪。” 最后只剩下了萧彬远没有张口。 不过结果已经很明了,萧彬远也不可能指认自己,最后被指认最多的只会是杨映雪。 乐晨推了萧彬远一把:“这时候就别和我闹了,发什么愣,说话呀。” 颂寻感应到什么,抬头注意到萧彬远正望着自己,眼底复杂难辨。 颂寻直视过去。 萧彬远声音暗哑,躲避开视线:“我选杨映雪。” 谢津今天可太积极了,又是第一个站出来:“萧彬远两票,杨映雪四票,我们已经选好了,昨晚的偷窃者是杨映雪。” 窝在角落的杨映雪敢怒不敢言。 最终结果彻底确定。 颂寻点头,不太意外这个结果,反倒有种松了口气,心里石头落了地的轻快感。 他正色道:“很遗憾,你们的选择错误。” 冯高飞哀嚎出声。 “我话还没说完。”颂寻慢条斯理道:“你们错的次数太多了,到现在也没能替我找出偷窃者,效率实在太慢,我现在很没有耐心。” “所以……我决定玩个小游戏,助助兴。” 第202章 猜猜他是谁11 “怎么又不对——”孙青气的想摔杯子,被颂寻一个抬眼给唬住,杯子又重新放了回去。 冯高飞还算冷静:“我想知道这次的偷窃者是谁。” 没人出来承认。 “行了,不至于,反正这次的机会已经用过了,不至于还让我一直稀里糊涂的吧。” 说这话时,冯高飞的视线一直对准在萧彬远的身上。 萧彬远眼中厌烦:“行,是我,你满意了吧,非要说这么清楚是吗。” 冯高飞:“萧彬远你好意思说我吗?上次不一样是你非要把我拆穿出来,装什么装。” 孙青一脸错愕,盯着萧彬远和乐晨脾气一下就爆了。 “靠,合着就你俩关系好,蛇鼠一窝演我们呢!” “孙青你嘴巴放干净点。”萧彬远站起身,“什么叫演你们!什么叫演!” 平时稳重的人一下爆发,面红耳赤。 萧彬远低头朝着乐晨吼:“我叫你配合我演了吗,是不是你自己跳出来的,我说过一句话?” 乐晨不可置信:“萧彬远你是不是人,我是在帮你,你冲我吼什么。” “我叫你帮我了吗,我没叫你帮我。” “还有你孙青,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上次你把人女生逼得被网暴,事情是不是我帮你想办法压下去的,凭什么说我!” “还有你冯高飞,长着一张秀气老实的脸,总喜欢背后出阴招的是不是你,你小子心都是黑的。” 冯高飞深吸了口气,笑了:“我心黑?萧彬远,你怎么不想想自己,你以为就你一个大好人,你高尚,萧大善人你又何必跟我们混在一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人多现实呀,交个朋友也只看利益,张帆跃家里出事求你的时候,你犹豫了半秒吗,转头就叫人给轰出去了。” “老娘让你帮了吗,你他妈自己跳出来揽活的。”孙青也不干了,骂骂咧咧。 场上一片闹哄哄,鸡飞狗跳。 颂寻脑子都嗡嗡的,觉得这些人都没认真听自己说话。 现在重点是这个吗,难道不应该担心一下接下来发生的事? 转头一看,更是头痛。 谢津不知道从哪找出个盆栽,里面的绿植枯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他就搁那一边看热闹一边揪枯片叶子。 都给揪秃了。 察觉到颂寻的瞩目,谢津停下对盆栽的蹂躏,兜里掏了掏,掏出了颗水果糖。 “吃吗?” 颂寻:“你哪来的糖?” 别墅里可没这东西。 “第一天身上带进来的。”谢津盯着糖看了会,皱眉,“算了,都化了。” 颂寻刚想伸手,谢津就把那糖收走了。 “……” 化了就化了呗,又没说不吃,还收回去了。 挺久没吃了,怪想的。 那边战斗已经进阶到了白热化阶段。 桌上的杯子最终没保住,玻璃碎片飞的到处都是。 颂寻是真没反应过来,杯子是朝着萧彬远方向砸的,那碎片偏就往他这边飞。 碎片直往脸上飞的那一刻,颂寻觉得今天自己得破相了。 但先一步靠近的,是带着体温、严实的怀抱。 颂寻眼前一暗,呆呆抬头。 谢津双手撑在椅背上,眉头紧蹙,脸上闪过隐痛。 颂寻张口,半天说不出话。 “没事吧?哪里伤到了?”谢津上下扫视了圈。 颂寻抬头,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浓烈的情绪,谢津……在紧张。 “我没事,你怎么样了?” 刚才的碎片玻璃都让谢津一个人给挡了。 “还说没事。”谢津牵起颂寻的手,压着火气,“疼不疼?” 颂寻低头,不过是个小口子,不说指不定都发现不了,过两天就要愈合了。 他缩回手,刚要看看谢津的伤,谢津却已经起身,浑身都透着无法压制的狠意。 “谁他妈再吵我弄死谁——” 混乱的客厅刹时一静,谢津一直以来给他们带来的压迫力太强大了。 居然没一个人敢吱声。 谢津眼底带着嗜血般的煞气,他们不敢这时候撞上去。 眼神飘忽的孙青最先发现颂寻手上的伤,大惊小怪嚷嚷了起来。 “你怎么受伤了?是刚才的杯子?我真不是有意的,我是想砸萧彬远来着,怎么飞你那去了。” 颂寻瞬间被目光环绕。 常年待在别墅不见光,肤色苍白的原故,那道泛红的划痕就算微弱,也变得显眼起来。 萧彬远忍不住上前两步,担忧道:“怎么样了。” 颂寻目光落在谢津背部渗着暗色的衣服上:“先别说我了,你们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游戏快开始了。” 孙青一脸茫然:“什么游戏。” 颂寻差点没控制住,脸都要给她气歪了,合着真没听,把他说的话当摆设背景音了。 冯高飞还算是靠谱点,迟疑道:“助兴的……小游戏?” 颂寻看了眼时钟:“要开始了。” 话落,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准时敲响。 万籁俱寂,刹那间仿佛连空气都停滞住。 方才还闹着干仗的几人此时像是被抽走了生机,眼睛黯淡,神情麻木。 颂寻在这个世界的存在说白了根本作用就是促进主角间的感情进展,剧情尾段,一行人跌入梦魇幻境,经历人生中最为恐怖抵触的场景。 萧彬远幼年被继母欺负,狼狈时受到过一个小男孩帮助,这些年一直没有忘记寻找,却不知道想寻的人一直在自己身边。 经过这次幻境后,才意识到乐晨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人。 颂寻之前有所误会,这事也是他不靠谱,后面怎么着也不能再乱了,给他办稳妥了。 颂寻想着别墅里头有没有药箱那玩样,刚抬步,胳膊被一只手牢牢攥紧。 谢津眼底挣扎着清醒和沉沦,死死盯着他,不肯松手。 颂寻看了眼着那只骨节分明,紧扣住自己的手。 下一秒,神情错愕。 意识紧接着被拉拽入一片漆黑,混乱不清的地带。 第203章 猜猜他是谁12 颂寻再睁眼时,面前是一道长廊。 身穿校服的年轻男孩女孩们搭着肩膀,手挽手说笑打闹的经过。 “——叮铃铃。”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遍每个角落。 走廊里悠闲打闹的男女生纷纷四散开,不到半分钟便空荡一片,只留下背靠着墙壁站立的四个男生。 颂寻便是其中一个。 他眨了眨眼,困惑不堪。 这是……学校? “颂寻,你是不是傻,扔个纸条也扔不准,害的我被叫这来挨训。” “除了成绩好,你个书呆子还能做好什么事,好歹一个肚子里出来的,你怎么没继承成点我的优势,书都读傻了,你看有人愿意和你玩吗。” 边上的男生一直念念叨叨,烦人的很。 颂寻转头扫了一眼,看这面相,有点眼熟。 哪见过呢。 说的起劲的颂勉一转头,卡住了。 他盯着颂寻左右打量了会,皱眉沉思,觉得自己面前的人有点不一样。 自己亲哥,还能不了解。 从前恨不得脑袋杵领子里,眼睛跟在地上生根似的人。颂勉费劲再次上下扫视一圈。 是不一样。 腰板直了,眼神也不畏缩,整个人的气场大变了样,自然从容,看着舒坦多了。 就是眼神…… 颂勉啧了声:“你还不耐烦了?敢这么看着我,找死呀。” 这样的说话语气,颂寻找回了些熟悉感。 谢津这人真是防不胜防,跟他待一起各种意外想不到的事层出不穷。 居然给自己拉进了梦魇幻境。 “跟你说话呢,听没听到。” 两兄弟同一天出生,不过是早晚那么个半小时,但颂勉要比颂寻高出半个头,经常打篮球的原因,身形也要更健壮。 连嗓门也大,还非要凑到人耳边说话。 颂寻揉了揉耳朵:“我听得见,不用这么大声。” “你还生上气,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今天都怪你,等回家我就跟妈说,你等着挨骂吧,我叫她扣你零花钱。” “唉,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因为昨天妈只给我一个人买了球鞋,你就是嫉妒,搞我呐。” 颂寻想起这遭事了。 高三的一次模拟考,颂勉叫他传答案,他因为太紧张纸条扔歪,被老师发现了。 最后被叫了家长。 因为这事,颂寻那半年待家里都被林熙华说叨,甚至因为颂勉高考发挥失常,这事也一起堆在了颂寻身上。 颂寻以为自己忘记了,可梦魇幻境不会骗人,它折射出的影像都是人内心最为压抑不愿面对的经历。 原来,一直都很在意…… 一阵脚步声靠近,穿着紫色羽绒服的中年女人急促着小跑过来,一路进了办公室。 “老师呀,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小勉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对不起。” 颂寻听着里面的动静,眼中闪过讽刺。 真是从没变过,林熙华眼里,永远只有颂勉一个儿子。 办公室里的声音断断续续还在传出来。 “……高三是他们的关键时期,你看看颂勉他像什么样子,你回去必须好好教导他。” “是是是,一定,我肯定好好管教他。” “这次考试至关重要,笼盖整个高三的复习成果,提升和稳固,颂勉再这样下去不行……” 半小时后。 “麻烦老师了,那我先把人带回去。” 林熙华朝着里面招了招手,直奔颂勉过去。 “儿子,站多久了,走走走,赶紧回去,妈给你煲了最爱吃的排骨玉米汤。” 颂勉不耐烦地甩开手:“妈你怎么来这么迟,我要无聊死了。” “这不是路上堵车嘛,咱赶紧回去。” 两人自顾自说着话朝走廊楼梯口走去。 完全遗忘了一旁同样被罚站的颂寻。 也不全是遗忘,不在意罢了。 快要进拐角时,颂勉突然回头,朝着站在原地的颂寻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跑了。 一同被罚站的几个学生纷纷被家长领走,唯独只剩下颂寻一个人。 从里面出来的男老师看见外头的颂寻,一脸惊讶:“小寻你怎么还在这,你妈刚才不是来过了吗,没把你带走?” 对比训斥颂勉那几个,他对颂寻的语气显然要温和的多。 “行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颂寻恍惚了瞬,回过了神。 他踏出一步,四面的场景霎时变幻。 这次是在一家举办开业的超市面前。 颂寻盯着前面‘天天超市’四个大字,瞳孔紧缩。 卡顿的喇叭声不断重复着,声音带着沙沙的顿响。 “新店开业——新店开业——” “凡事进店购买过东西,凭借小票可以到前面排队领十个鸡蛋——” “先到先得,领完就没有了——” 这个场景……时间往前推移了。 年轻许多的林熙华一手牵着一个孩子,急匆匆往人群堆里挤。 七岁的小男孩被挤的满脸不开心:“妈,我们走吧,我要回家看电视。” “小勤呀,你先带弟弟到外面等我,鸡蛋晚了就领不到了,看着点弟弟哈。” 被林熙华牵着的另一小男孩一直乖乖的没说话,被挤的小脸变形也紧紧拉着妈妈的手,自己使劲跟上去。 听见这话点了点脑袋,牵起弟弟的手往外面走,在超市外面等林熙华。 ……小勤,颂寻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那是他八岁前的名字。 时间隔的太久远,可那些争吵,怒吼仿佛一一浮在耳边。 ——你要是找不回弟弟,这个名字就一直给我顶着,我要你天天被提醒,记住自己犯下的罪孽。 七岁的颂勤生的圆润,一双眼睛黑亮,白白净净。 从小听到最多就是被人夸乖巧懂事,还会照顾弟弟,帮爸爸妈妈的忙。 他拉着弟弟的手,明明自己还是个小孩,安慰起弟弟却像个小大人一样。 “等会就能回家看电视了,我们先等妈妈回来。” “我不要,我现在就要回去。” 颂勉闹起了脾气,使劲挣脱颂勤的手,因为动作大,兜里的玻璃珠掉了一地。 “都怪你,我的玻璃珠!” 颂勤弯腰忙着拾起地上的滚珠:“我帮你捡,不许哭。” “你快点呀,都滚远了。” 颂勤捡起最后一颗玻璃球,再抬头时,身后的位置空无一人。 ——颂勉不见了。 他急忙起身四处张望,一边大声呼唤弟弟。 广播声,人群吵闹声,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杂乱不已。 颂勤拉着附近的人一个个询问:“阿姨,有没有看着一个和我穿一样衣服的男孩?” “没有,没有,没看到。” “你自己一个人找弟弟呀,你妈妈呢?” 尚且才七岁的颂勤个头才人腿高,挤在人堆里什么也看不见,他想找妈妈,可人太多了,声音很吵,急得眼睛都红了。 场景定格,来到了一处筒子楼里。 挂着全家福的照片被摔碎在地上,杯子书包垃圾桶全被甩在了地上,一片狼藉。 女人尖厉的嚎哭声响彻屋内。 林熙华仿若疯魔,精神恍惚失常,头发凌乱,发泄的在屋内摔东西。 “行了——”男人怒气呵斥她,“你疯够了吗,还要疯到什么时候去!” “颂勉也是你儿子,你是不急,你就知道喝酒打牌,你关心过家里吗?” “林熙华你个疯婆子还好意思朝我吼,颂勉是不是你带出去弄丢的,自己不反省在这说我!” 林熙华一把摔碎桌上的花瓶:“你要是不出去打牌,我用得着带颂勤颂勉出去买菜吗!” “摔摔摔,你接着摔。”男人一巴掌扇了过去,“败家娘们。” 林熙华捂着脸摔倒在地,痛哭出声。 房门推开,颂勤从里面跑了出来,努力想要扶起地上的林熙华。 “妈妈你起来,不哭。” 小男孩挺起稚嫩的胸脯,朝着男人大声道:“你不许欺负妈妈。” “小兔崽子敢朝着老子命令起来了。”男人啐了声,怒气冲冲摔门出去。 “妈妈起来。”颂勤弯腰想要再次扶起地上的女人,他一个小孩能有什么力气,女人无动于衷。 “妈妈……” 林熙华披头散发,突然抬头死死盯着颂勤:“我不是叫你看好弟弟吗,你干什么去了,你干什么去了!是你弄丢了他——” 说完这些,女人像是卸下了某种压在身上的重任和负担,一双手死死勒住颂勤。 “都是你,是你弄丢了弟弟,是你——” 颂勤被她猩红的一双眼吓得呆滞,稚嫩的身体被摇得左摇右晃:“妈妈……” “别这么叫我,不找到弟弟,我没你这个儿子。” 屋内响彻着女人的叫声,小孩隐忍的啜泣。 颂寻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自己出现在楼下的职工操场上。 午睡的时间,底下只有精力充沛的小孩还不愿意进屋睡觉。 一群孩子手牵着手转圈,围绕中间缩在地上的男孩。 “颂勤弄丢了弟弟,颂勤弄丢了弟弟,颂勤弄丢了弟弟。” “没弟弟了,颂勤没弟弟了,颂勤是克星,爸妈不喜欢,倒霉鬼,倒霉鬼。” 中间的男孩死死捂着耳朵,身上的衣服脏兮兮,连哭也是忍在嗓子里,小声啜泣。 颂寻倚靠在墙壁上,垂眸淡淡看着,不言不语,没有插手的意向。 整个筒子楼,操场,叫嚷的小孩在他眼里渐渐变淡,破碎,最终消失。 别墅重现。 颂寻眼底泛着倦意,好累。 他现在只想上去躺躺。 刚走一步,手腕传来拉扯感。 低头看去,一只手正牢牢拉住他。 颂寻试着拉拽开,却没成功。 谢津已经跌入梦魇幻境,没了意识,却还不忘死死拽着他,一点空隙都没留。 颂寻抬头,在看见谢津眼角缓缓流淌的一道湿润后,拉拽的动作停住。 遇到什么事了?还哭了。 一点都不像他风格。 颂寻想不出顺风顺水的谢津能有什么值得这么伤心难过的事。 他缓缓抬手,指尖落在谢津眼角,轻轻擦拭。 颂寻知道偷窥人隐私不好,可莫名的,他迫切从心底想知道,了解谢津正在经历什么。 所以,就自私,任性一回吧。 反正谢津也不会知道。 颂寻指尖轻移,落在谢津眉心位置,闭上了眼睛。 位于山间的小木屋,前面圈出了个院子,里面圈养着些兔子,另一边是种下的蔬菜。 这是谢津所经历的幻境,可颂寻站在木屋前,看着这一片生活痕迹,却万分的熟悉。 被封尘的情感被熟悉的场景唤醒,往事一一浮现。 怎么会忘记呢。 篱笆是谢泯花了两天时间亲手削出竹片围出来的,里面的兔子养的白白胖胖,全经谢泯一人之手。 包括种的菜,眼前的木屋,全部是他的痕迹。 颂寻抬手想要触碰,下一刻场景猛然一换。 这是谢津的幻境,场景跟随谢津变幻。 树林下,相拥的两人映入眼帘。 已见老态的男人死死抱住怀里人,融入血肉般眷恋不舍,不甘,绝望,毅然决然。 颂寻一眼看出那人是谁。 谢泯身形仪态端正,就算年龄上来了,也没那些驼背走样,眼花迟钝的毛病。 他怀里的少年被挡的严实,依稀看着还是少年模样。 颂寻模糊想起这是什么时间段了。 末世结束的第四十年,那是他们换的第四个地方。 末世后一切重建,百废待兴,留给他们避世的地方不断压缩减少。 那时的人类对残存的丧尸深恶痛绝,秉持绝不姑息,彻底清扫铲除的号召,四处清剿丧尸。 谢泯总是害怕被人撞见,带着他换了无数地方,深思熟虑恨不得挖个地道躲山洞里去。 他心思沉,自从四十前年那茬事后,有些话有些想法总憋在心里。 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变的扭曲而不正常,颂寻花时间试图改变过,但都没有用。 所以那时的颂寻从不知道,谢泯身体已经出了问题。 谢泯不愿意出去,不愿意冒险,他担心的事太多了,一触及有关颂寻的事便乱了分寸。 等到颂寻发现时,一切都晚了。 这里,是他们在这个世界待的最后一段时间。 颂寻朝着中间的两人走近。 以旁观视角看自己和谢泯,这种感觉说实话挺新奇。 第204章 猜猜他是谁13 随着靠近,男人的暗哑的低语在耳旁浮现。 “来不及了,你别走,就在这陪陪我。” “我快不行了,以后没人给你抓兔子,你饿到怎么办,外面太危险了,我不放心……” 年轻的男孩窝在他怀里哭的悲恸:“我们去医院,去医院好了,你听我的。” 颂寻其实觉得自己当时没哭那么惨呀,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 谢泯眼底渗出血色,挣扎和病态的占有欲望作祟,他一下一下抚摸着怀中男孩的头发。 “没用的,谢安。”谢泯哀求:“你跟我一起,好不好。” 哭声渐渐停歇。 这里远离尘世,僻静幽谧。 四周只剩下风轻拂树叶,飘飘然落地声。 以及一声:“好。” 男人喉咙间溢出一声哽咽:“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别怪我好不好,我没办法……没办法放下……” 颂寻没再看下去,转身离开。 安静的树林突然惊飞一群鸟雀,两声枪响响彻山间。 颂寻停下脚步,开始回忆当时的自己在想些什么,又为什么答应。 哦,他当时是这样想着:反正谢泯走了,他也会被世界意识驱逐,反正996给了他痛感屏蔽,答应他又怎么样。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颂寻当然了解自己,其实,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可笑,总是像只缩头乌龟似的,将自己武装的密不透风。 事实上,他就是不想一个人,也不愿意接受没有谢泯的世界,他只是不想看到爱的人患得患失,感到伤心。 颂寻回顾往生,就算不想承认,也得接受现实,他其实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缺爱的人。 从小到大,他没有过什么要好的朋友,能捉到什么确定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旦到了手上,他也会想偷偷藏起来,不肯撒手。 说恋爱脑也好,就算没有996,就算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世界,生命只有一次。 颂寻想,他说不定也会冲动承认。 他并不成熟,完善。 脚下的地面开始动荡,世界化作无数碎片。 梦魇幻境结束了。 厚重的窗帘缝隙处透着光,天亮了。 僵直站了一晚上的几人从幻境中清醒,孙青脸色惨白摔在地上,还没从幻境里面走出来。 发着抖地往后缩,窝在了沙发角。 “不是我……不是我……和我没关系……” “别找我……别靠近我……” 客厅其余几人脸色同样不好看。 颂寻目光始终落在身旁。 谢津眼中还残存着苍凉的绝望,眉宇间带着丝困惑。 颂寻眼底复杂。 刚才的幻境里并没有出现过谢津从前的经历,反而是以往有关自己世界的场景。 一切变得清晰,豁然开朗。 他要找的人其实一直在自己身边,从来没离开过。 太迟钝了,应该早点发现的。 颂寻匆忙低头,眼睛发胀。 冯高飞搓了搓肩膀,满脸晦气:“这就是你说的助兴小游戏?关祈,你也太狠了吧。” 颂寻耳朵自动过滤杂乱声音,牵起谢津的手,拉着他往楼上走。 谢津直愣愣盯着自己被牵的手,觉得破天荒了:“干嘛去?” “处理伤口。” 楼下的冯高飞还在叫嚣:“你这一句话都没有就这么上去了?” 颂寻突然回头。 冯高飞结巴了下,消音了。 颂寻注意的对象不是他,视线落在了另一边。 萧彬远从幻境出来后就一直精神恍惚,频繁转头看向乐晨。 颂寻注意到这个细节,看来萧彬远已经发现乐晨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他稍微放心,继续拉着谢津上楼。 刚进房门时,谢津却不配合了。 半天没拉动,颂寻回头看他:“怎么了?” 谢津满脸不高兴:“你刚才看萧彬远了。” 颂寻盯着他看了会,谢津之前所有的别扭都串成了一条线。 谢津这人就只会给别人不痛快,难得被人盯得不自在起来:“你这要笑不笑的,脸抽筋了?” 颂寻抿唇笑:“你吃醋了。” 谢津反应很大:“我吃醋?我吃什么醋,这么掉价的事我能做?” 他低着头,外套拉链往上一拉,半张脸罩住,蹭着门边就进去了。 颂寻没错过他发红的耳尖,眼底闪过笑意。 算是看清楚了谢津这人死要面子的秉性。 “找点消毒药水和纱布过来。”颂寻朝着边上的西装男吩咐。 男人僵硬的面部隐约透露出一丝困惑,也在怀疑别墅到底有没有这种东西。 “找找去呀,想的明白吗,迅速点。” 颂寻带上门,看见谢津靠在椅背上,皱眉道:“你背上还有伤,别靠着。” 谢津不屑:“小伤,用不着紧张。” 颂寻不听他嘴硬,等着人送药上来。 “你不太对劲。”谢津狐疑盯着他:“从昨晚的‘游戏’开始。” “可能吧。” “什么叫可能吧,少敷衍我。” “那你就当我不对劲呗。”颂寻现在对谢津没了戒备,说话也放松随意,确实敷衍。 倒是弄得谢津摸不着头脑,费解地直瞧着他。 敲门声响起。 颂寻开了门接过男人手里的药箱,放地方翻找起来。 谢津弯腰从里面捡出瓶碘伏,摇头:“过期十五年,我算是知道你意图了,没大点的伤,这东西最后给用上,就说不定了。” 颂寻糟心地给药箱合上,扔给外面人了。 接着又到浴室接了水,拿了干净毛巾出来。 “脱吧。” 谢津不自在:“我自己弄。” “背上你自己怎么弄?快点。”颂寻现在懂得拿话激他,“谢津,你不会是不好意思了吧?” “我个大男人会不好意思?开玩笑。”谢津外套一脱,内衬套着头就下来了:“没那么矫情。” 颂寻点头:“你不矫情,转过去,背露出来。” 谢津身材保持的很好,穿着衣服看不出什么,身上结实,是练过的。 背上就有些惨不忍睹了。 颂寻当时就看见两片玻璃朝自己过来,没想到还有许多细小的碎片渣子。 好在有衣服隔着,玻璃没溅到肉里面去。 颂寻拧了毛巾给他清理血迹:“疼就跟我说,这两天不要洗澡了,衣服不要裹的太严实,让伤口透透气长好。” 背上擦拭的动作很轻,很细致,谢津精神莫名紧张。 他想转移转移力,思绪不由自主又回到了昨晚的幻境里。 短短五个小时,却漫长的如同没有尽头,分不出现实和虚幻。 那些画面里,他目睹了七对伴侣最后离别的时刻。 意识陷入混沌前,他有大概的猜测,而孙青几人的表现也印证了这点,他们幻境里的发生的事对自身有着绝对影响。 而不是像自己,幻境中发生的都是毫无瓜葛的场景。 谢津眼中困惑不解,完全超出了掌控之外的,是他的情绪。 分明是不认识的两个人,但他却仿若参与其中般,心脏承担不住那种强烈的窒息而刺痛。 明知道是幻境,却还是会傻到试图阻拦。 不同的世界,不同的身份和样貌。 但本能的直觉告诉他,他们是同一个人,甚至荒唐而莫名的觉得,自己参与其中。 谢津从前对于前世今生这些东西嗤之以鼻,但在那个幻境里,他却动摇了。 “好了。” 颂寻再次从浴室出来时,谢津还在那发呆。 心神不定的。 颂寻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打扰,坐在一旁盯着他瞧。 谢津回过神来,对上的就是一双聚精会神直盯着自己的大眼睛。 他往后靠了下,不自在摸了摸脸:“你今天老盯着我干什么。” 谢津如今对颂寻的杀伤力为零,颂寻毫无畏惧:“你好看。” 谢津瞳孔一瞬间地震,唰地站起身:“关祈你今天吃错药了吧。” 颂寻哼了声,不和他计较。 谢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手伸出来。” “啊?”这下轮到颂寻自己扭捏了,想着会不会太快了,他垂下眼,朝着谢津伸手。 谢津拉住他手凑近。 “你伤口刚才碰水了。” 颂寻嘴角耷拉下来,抬眼看着谢津懊恼的神色,手一下缩了回来。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谢津摸不着头脑,归根于关祈性格反复无常:“休息吧,昨晚没睡。” 房间没有窗户,随时都处在昏暗状态,不管是任何时间,都很适合休息。 谢津闭着眼睛,脑海却总是浮现幻境中的一幕幕。 心脏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手攥紧,喘不过气。 心浮气躁地翻了个身,那两声枪响又一次在神经上炸响。 谢津猛地起身,大口喘息。 他看向床上被子隆起的身影,强烈的不安感看不着摸不着。 “关祈。” 没人应声。 应该是睡着了。 谢津偷偷摸摸掀开被子,踌躇了片刻,小心上床。 床上的人似乎是被惊扰到,翻了个身。 谢津浑身僵硬,勾着腰维持这个姿势足足两分钟,确定人是真睡着了才小心翼翼躺下去。 无声的安静持续了近半个小时。 谢津试探性抬手,缓缓搭在关祈肩膀上,靠拢,直到怀抱被填满。 不安和空虚渐渐消散,心脏在靠近关祈的瞬间迎来充实感。 谢津闭眼,任由睡意侵袭。 黑暗中,颂寻慢慢睁眼。 他在昏暗中抬手,指尖虚空描摹谢津的五官。 嘴角不受控上扬。 往日警觉的谢津呼吸沉沉,真睡着了。 颂寻安心闭眼,自发往他怀里靠了靠。 一觉睡到天昏地暗,再起来时已经是晚上的六点钟了。 这一次居然是颂寻先醒过来。 以往回回睡醒,谢津都是醒着的状态,倒是第一次,他起来时人还睡着的。 颂寻挺稀奇,支着脑袋就这样盯着人看。 谢津睡的沉,也被这样专注炙热的目光给盯醒了。 “你……”谢津意识回笼,才发现自己胳膊还搭人腰上,瞬间弹了起来。 “我这人睡觉吧,就、就有时候会梦游,梦游你知道吧,行为上有些不受控制,所以……” 颂寻没等他说完:“我也没说不许你上来。” 谢津咳嗽了声,掀开被子:“下去吃晚饭吧。” 浴室里,两人一前一后进去,排排站在盥洗台前刷牙。 谢津心不在焉,从镜子里看向身旁的少年,颂寻抬眼,两人目光对视上,谢津拿着牙刷的手顿住,连忙移开视线。 楼下几人可没有心思睡觉,颂寻和谢津下楼时,发呆的发呆,出神的出神,都不在状态。 在一众顶着黑眼圈,精神萎靡的人里,颂寻两人就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了。 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这两人间的磁场存在着微妙的变化,就跟外面多了层气罩一样,还是粉色的,不断冒着泡泡。 孙青死劲瞧着两人,觉得不对劲,有问题。她刚想开口,仆从将晚餐送了下来。 冯高飞站起身:“饿死了,吃饭。” 别墅内食物单一,早餐米粥,中晚牛排,味道只能说不咸不淡,过得去。 颂寻切了块牛排递到了谢津盘子里。 谢津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嘴角忍不住上扬,又给强压了下去。 冯高飞看人脸色的功夫炉火纯青,从颂寻浅色系的衣服到眉眼间的放松愉悦,断定他现在很好说话。 乐着脸开口道:“你给我们透透底呗,最后一次偷窃什么时候发生。” 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再找不出人他们最后会怎么样也不知道。 就跟脖子上吊着一把刀般,指不定什么时候落下来,提心吊胆的。 不过这次冯高飞显然预判错误。 一听见这话,颂寻说变脸就变脸,心情大打折扣:“你着什么急。” 冯高飞觉得那冰渣子直往自己脸上飞:“我、我不急。” 颂寻不开心,底下几个人也就没人敢开口说话了。 “三天后,你没忘记吧。” 996声音严肃。 颂寻一个用力,餐刀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在心底道:“我不想继续了。” “你别犯糊涂,这是你最后一个世界,只要完成,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和目标都能达成,不好吗?” 颂寻:“你一直知道谢津是他吧。” 沉默蔓延。 良久,996开口:“这些不重要,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好好完成任务。” 第205章 猜猜他是谁14 颂寻心口发涩,一直以来,他对996都绝对信任。 漫长的陪伴,在他心里,996是合作伙伴,是朋友,是亲人。 可时间也模糊了颂寻对界限的认知,让他忘了,996从诞生起,它的存在就是为时空局所用。 如果颂寻如往常好好执行任务,那么他们当然可以继续维持统一战线的关系。 可要是他决意固执己见,是否还能如往昔。 颂寻自己也不确定。 可有些事情注定不能像列车轨道,按班按点,如自己心意执行。 第一次,颂寻生出强烈的执念。 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不想谢津死。 如果可以……颂寻想和谢津一直走下去。 面前的盘子突然被替换。 “吃个饭想什么呢。” 颂寻被耳边的声音唤醒,低头一眼,面前盘子里的牛排都被切好了。 “凉了,快吃。”谢津催促。 颂寻点头,却没了之前的兴致,食不知味。 饭后,颂寻避开众人,独自来到一楼那处偏僻走廊。 走廊尽头是幅两米高的壁画,上面是个木偶,表情鲜活,带着笑意,唯一缺陷的地方,木偶没有点上眼睛。 空洞地望着前方。 整体看上去阴冷压抑。 颂寻将壁画取下来,往里一推,一扇门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间工作室,进门便立着一个等人高的木桩,是个半成品,雕刻出的手掌除了没有上色,否则就算近距离查看也分不出真伪。 栩栩如生。 里面没灯,用的是油灯,工作台上还残留着泛黄的图纸。 颂寻目光停留在抽屉处一瞬,开始四处翻找起来。 “偷摸干什么呢。” 背后冷不丁响个声,颂寻聚精会神猛的一下被吓了个哆嗦,转身就见谢津正靠门边,一双眼睛漆黑发亮,盯贼一样看着他。 “你走路连个声都没有。” 谢津:“看你心虚的劲。” “我心虚什么。”颂寻也不避着他,继续翻箱倒柜找了起来。 谢津来到工作台台,随手拿起一张图稿,挑眉:“傀儡师?你还会这玩意?” “这不是我的。”颂寻抬手从柜子上抬木箱,没注意到顶上有一本书正往下滑。 半天没等到谢津回应,他回头,就见谢津快步走来,距离一瞬间拉近。 颂寻眼中是谢津紧张的神色,头顶上隐隐传出动静。 察觉到不对劲时,一本厚重的硬壳封面迎头砸下,颂寻心跳漏了拍,来不及躲开,关键时刻,一只手稳稳接住了那本书。 谢津为了接住那本书,一下没收住劲,就算及时扶住了柜子,颂寻还是被他挤到了怀里,一鼻子撞上了谢津下巴。 那骨头硬的,颂寻眼泪都差点给磕出来了。 “没事吧。” 谢津的鼻息喷洒在额头上。 颂寻闷闷道:“有事,我鼻子都要被你撞歪了。” 谢津咳嗽了声,说话间胸口微震,清晰传递给了颂寻。 “那总比被砸脑袋强吧。” 颂寻没说话了,隔着衣服,却能感觉到来自另一方越发急促的心跳。 气氛莫名陷入暧昧。 安静昏暗中,谢津撑在柜子上的手下滑,缓缓抱住颂寻。 似乎是酝酿了良久,开口:“你……是不是喜欢我?” 谢津这人吧,不仅要面子嘴还硬。 指不定谁先喜欢谁,非要逞这能。 颂寻决定不跟他计较,大方承认:“是,是我喜欢你。”行了吧。 谢津扬唇轻笑:“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 颂寻脸埋在他胸口,也跟着忍不住笑了。 黏黏乎乎了好一会,颂寻推了推谢津:“行了,起开。” 谢津舍不得放手:“找什么?我帮你。” “没什么事,你挪开点。”颂寻一手推开他,翻开刚才的木箱子继续翻翻捡捡。 刚到手暖烘烘的男朋友不让抱了,谢津幽幽叹了口气,随手烦躁翻开了手上的书。 倚靠着工作台看了起来。 颂寻把全屋翻遍了也没找到点自己想要的东西,无奈放弃。 “走吧。” 不见人跟上来,颂寻回头,正巧见谢津放下手中的书,跟了上来。 房门合上,颂寻将那幅壁画重新挂了回去。 客厅这个时间点,冯高飞几人都已经上楼。 颂寻谢津睡了一天,这时候也没睡意。 客厅的窗帘第一次被人拉开,颂寻站在窗前,墨色尽收眼底。 别墅建在一座村庄的后山腰,没有当地老人指路,这地方很难找到。 别墅内灯光幽暗,不算敞亮,却是整座山林中唯一亮着光的地方,但这点渺弱的光源,于阴森黑夜实在微末,仿佛随时要被吞并。 谢津一同站在窗前:“在想什么。” 颂寻沉默了两秒,问道:“谢津,你想离开这里吗?” 垂在窗边的手被人牵住,谢津收起了不着调,声音沉着:“你在哪我就在哪。” “整天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你愿意?”颂寻瞅了他一眼,“十天半个月是没什么,真待个一两年,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呀,左拥右抱,灯红酒绿。” 谢津忍俊不禁:“嘴挺利索,谁给我左拥右抱?你帮我实现一下呗。” 颂寻没防备被他拉着手一拽,摔进了谢津怀里。 没好气:“松手。” “怎么还没好?”谢津没由来一句话,颂寻跟着低头,看到了自己手背上的划痕。 已经过了一天,被玻璃划出的伤口没有一点愈合的趋势,也没有发红感染,伤口还和刚添上时一模一样,没一点变化。 “没事,哪有那么快好。”颂寻缩回手,谢津却不放,一时僵持不下。 耳边传来叹息,颂寻被攥紧的手被放开,谢津轻声道:“没有你,外面很无聊,我哪也不去就陪着你。” 颂寻眨了眨眼,掩去那点湿意。 谢津指尖落在他眼尾,轻滑至下颌,微一用力,颂寻被迫抬头,后颈被一只手扣住。 汹涌的吻猝不及防落下。 热烈、霸道,恨不得将人揉进骨血。 颂寻气息凌乱,抬手圈住谢津,被人掐着腰抱了起来。 很快,木质楼梯发出‘嘎吱嘎吱’岌岌可危的声响。 房门被急躁踹开,又重重甩上。 守在门前的西装男毫无反应,眼睛连瞥都不带瞥的。 ········ 密集的铁网,错落不一的半悬在空中,如鸟笼般禁锢住里面的人。 痛苦,绝望,丧失人权。 刺眼的红色激光不断扫射,凡是触及之地只余死灰一片。 ——跑。 ——快跑。 ——离开这里。 暗色银河之间,巨大的圆盘一分为二,上下相对,庞然大物般压的人心头发滞。 无数火团朝着下空坠落,如同坠落的流星。 避无可避。 灼烧一切的红色熔岩,炙热痛苦的红光,不断逼近、逼近。 谢津蓦然睁眼,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息。 颂寻皱眉,闭着眼睛往旁边枕头上一摸,空的。 困倦睁眼,只见谢津半坐,一手按压额头,脸色难看。 “怎么了?出这么多汗。” “没事,你接着睡,还早。”谢津靠回床头,一手安抚地拍了拍颂寻。 他仔细回忆梦里的细节,陷入思索当中。 颂寻觉也醒了,抬起谢津胳膊钻他怀里:“睡不着了。” 谢津收回思绪,笑着亲了他一口:“饿不饿?” “嗯,下楼。” 十点半,冯高飞几人早吃完早餐,闲的发慌在地上做俯卧撑,看见颂寻下来爬起身拍拍手。 “我还以为你们今天不下来了,这是准备吃早饭和中午饭?” 颂寻心情好,没理他。 冯高飞眼睛来回在颂寻谢津身上打转,若有所思。 仆从重新端了热好的早餐上来。 颂寻转着勺子玩,有一口没一口慢吞吞吃着。 餐桌底下,两只手牵一起晃晃悠悠。 谢津假正经咳嗽了声,问道:“吃完了吧?” 颂寻放下勺子:“吃完了。” “那上楼?” “刚下来,着急上去做什么。” 谢津挑眉,深邃的眼睛似笑非笑,欲求不满地直盯着他:“故意在这钓我?你说我急着干嘛?” 谢津凑到颂寻耳边,故意拖着腔调,念出两个字。 颂寻脸一下红了,甩开谢津的手。 心里念叨了句臭流氓。 谢津追着要拉手,都被颂寻躲开,声音里带着按耐不住的迫不及待:“我错了。” 能让谢津服软的时候可不多见,颂寻勉强满意,手不再躲了。 谢津猴急地拉住人,没注意餐布一起攥手里了,一个起身,餐布下滑。 哐哐啷啷好一阵声势浩大,餐盘全摔在了地上。 客厅几人都被这动静惊地回头。 颂寻一把甩开谢津的手,退开了两步远。 冯高飞低头看着满地碎裂的餐盘抽了抽嘴角:“吃个饭不至于这么激烈吧?” 颂寻脸上挂不住:“用你多话。” 冯高飞摸了摸鼻子。 颂寻不乐意在底下待了,快步上楼。 谢津仓促朝仆从招了招手:“收拾一下。”说完急忙忙追了上去。 “等、等一下。”杨映雪忽然起身叫住颂寻,鼓起勇气问道:“你能不能放我们走。” 这六个人里各有各的专长,看着不起眼的杨映雪对旁人的情绪感知最为敏锐。 她能感觉到,关祈没有要为难他们的意思,他的关注力已经不在他们身上了。 颂寻停下脚步,一回头差点撞上紧随其后的谢津,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谢津识趣让开。 颂寻看向底下几人,开口道:“你们要想离开随时都可以,但要靠自己本事,大门没锁。” 杨映雪:“可是外面的情况……” 颂寻实话实说:“外面的事我没办法干涉,你们得自己想办法。” 杨映雪还想要问,对上了谢津投来的视线。 那凉飕飕的,再多说一句话,杨映雪都怀疑谢津能下来把自己砍了。 “没、没事了。” 还算懂事。谢津转头看颂寻,催促:“上楼上楼。” 颂寻都懒得搭理他,白了一眼转身上楼。 刚上三楼,还没站稳谢津就凑了过来,一路踉跄撞到了门板上,发出一道哐响。 “进、进去,别在外面。” 颂寻被亲的喘不上气。 谢津用肩膀顶开房门,推着颂寻往里面去。 “门,门,关上。” 又是砰的一声,房门合拢。 昏天暗地的一顿瞎闹,天彻底暗了下去。 颂寻累趴在床上,深感虚度光阴。 房间没个窗户,都是纵情的气息,味道久久散不干净。 颂寻皱了皱鼻子,推了谢津一把:“你把床单换了。” 谢津眉眼间透着餍足:“睡醒再换。” “不行,你不想起来我自己换。” “行行行,我起。”谢津起身一回头,发现颂寻压根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不爽地啧了声,“你就使劲拿捏我吧。” 颂寻闷笑。 楼下。 关祈刚那一阵话后,空气陷入安静,没一个人开口说话。 经过上一次出门被鬼影追赶到屁滚尿流的狼狈样后,他们就没想过再跑出去。 就算有关祈那番话,也失了胆量。 冯高飞盯着大门:“绝对有诈,他会那么好心想让我们离开?等我们出去说不定这门就关了,进不来我们就得死外面。” 孙青表情纠结:“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 “孙青你糊涂了吧,别忘了我们是被谁弄这来的,你还帮他说话。” “你骂谁糊涂!去你娘的!” 两人咋咋呼呼吵了起来。 正起劲呢,一道开门声响起,亮眼的光线直冲眼睛闯了进来。 两人同时噤声,看向门外。 杨映雪站在门口:“他没骗我们,门是开着的。” 现在是白天,充足的阳光洒在地面,一切都纤毫毕现,冲淡了别墅的阴暗森然。 杨映雪一步步踏出去,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 她回过头,看着大门里的几人:“总要试试吧。” 几个大男人没反应,最后却是和杨映雪不对付的孙青站了出来:“试试就试试呗,谁怕谁了。” 两个女生站了出去,其余几个男生也不好意思,跟着出了门。 除了感觉到温和的日光外,一片风平浪静。 冯高飞四处打量:“没那些赶命似的鬼东西。” 孙青按耐激动:“那就赶紧走呀。”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下定决心。 朝着别墅前方走去。 第206章 猜猜他是谁15 “走了有四五个小时了吧,我们来的时候也没这么长时间,没个头再继续走下去有什么用。” 冯高飞气喘吁吁停下。 下山的路仿佛没有尽头,和上次的情况一样。 杨映雪抬头望着天边:“回去吧。” “不是,你说出来就出来,现在说回去就回去?”孙青翻了个白眼,“你谁呀。” 杨映雪垂眼:“天黑那些东西会出来。” 那东西,众人一下联想到那晚的经历。 孙青搓了搓肩膀:“那还是回去吧。” 几人原路返回,返程的时间居然只用了半小时。 孙青一脸见了鬼:“合着我们一直在原地兜圈。” 别墅里空无一人,午餐摆在桌上无人问津。 冯高飞盯着没动过的早餐出神,惹得孙青也看了过去,嘀咕:“他俩饭都不吃了,成天在上面干嘛呢。” “饿死了,不吃我吃。” ········ 夜半,颂寻睡得正舒坦,被硬生生勒醒了。 气都喘不过来,还以为是底下的人寻他报仇来了。 “你要勒死我呀。” 谢津额角都是冷汗,眼中透着心有余悸的后怕,紧紧抱着颂寻汲取温度。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中的彷徨不安。 颂寻替他擦了擦汗:“你这几天怎么回事,做噩梦了?” 谢津头靠在他颈窝,呼吸急促:“没事。” 自从那次幻境后,谢津总是梦见很多陌生从未接触过的画面,有时候脑子里还会闪过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太多太杂,也太沉重。 颂寻拍了拍他手臂:“松手,我给你拧个毛巾。” 谢津不说话,也不撒手。颂寻也没办法,顺狮子毛般捋着他头发。 谢津头发发质偏硬,刺挠挠的,扎得他脖子疼。 “别睡了,头发都湿的,洗个澡去。” 谢津声音闷闷的:“你让我抱会。” 颂寻陪着他缓了缓,最后看着他进了浴室。 浴室里传出哗啦啦的水流声,颂寻刚闭眼,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掀开被子起身,径直推开门走出去。 一楼,一道身影鬼鬼祟祟打开了橱柜,在里面取下了什么东西,带回了二楼房间。 颂寻死死攥紧栏杆,今晚,他根本就没有安排人。 “不要试图篡改剧情,没有用的。” 996轻声开口。 颂寻紧抿着唇,不说话。 996叹了口气:“别再错下去,颂寻。” 颂寻依旧没理他,转身进了房间。 谢津刚巧从浴室出来,别墅里没有吹风机,头发只能靠毛巾擦干。 他不耐烦随便擦了擦就出来,大号挂熊地抱住颂寻不动弹了。 颂寻被他头发上滴下来的水蹭了一身,嫌弃地往后仰:“你头发擦擦。” “你帮我擦。” “想的挺美。” “这么无情,你上次的头发还是我帮擦的。” “你自己要帮的。” 谢津说不过开始耍阴招,故意拿湿头发蹭颂寻。 颂寻还躲不开,气呼呼道:“我生气了,我真生气了。” “你生气个试试,我瞧瞧。” “谢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幼稚,行了,帮你擦,别蹭,你属狗的?” ········ 早上六点,天微微亮。 乐晨心神不宁坐在沙发上,连身边有人靠近也没发现。 “昨晚是你吧。” 突然的一声吓得乐晨一哆嗦,他惊骇看向一旁坐下的萧彬远,说不出话来。 萧彬远盯着暗红色的地毯:“我们房间挨一起,早上的时候,你从窗户里扔出了片小镜子。” 镜子还没巴掌大,扔出去被杂草遮掩还真发现不了,只不过是萧彬远恰好站在窗前,镜子反光,亲眼目睹了这一发生。 乐晨忍不住发抖:“你会把我供出去吗?” 萧彬远没有说话。 空气凝滞。 “你真这么绝情。”乐晨忍不住想哭,强行忍了下来。 因为萧彬远的停顿和迟疑,心底炙热的一处渐渐变凉。 萧彬远是个万事思量的性格,他习惯权衡利弊,如果这不是最后一次机会,或者只要是留有任何余地,他都不会这样犹豫。 乐晨太了解他,情绪一下崩溃了。 他死死拽住萧彬远胳膊,压抑着低声道:“我不想一辈子留在这,你能不能、能不能顾念我们从小到大的情分,替我瞒着。” “我求你了,萧彬远。” 萧彬远依旧无声。 “我上次是不是也替你遮掩了,萧彬远,你冷血。” “算我求你了成吗,我知道我自私,谁都想离开这,可我真的害怕,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我会疯掉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送餐时间已经快到了。 冯高飞几人也差不多要下楼了。 萧彬远再次回到那晚的幻境里,眼中浮现动容。 他从小的生活环境并不如外表那么光鲜亮丽,幼年丧母,新进门的后妈就就开始为肚子里的孩子谋划。 萧彬远被设计推到了池子里,濒临溺亡的时候,被一个小男孩救了上来。 时间隔得太远,他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幻境里,事情的经过重现,他听见有人叫了那小孩的名字。 ——乐晨。 沉默良久,萧彬远开口:“你八岁那年,是不是来过我家参加婚宴?” 乐晨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些。 萧彬远:“你只需要回答我是不是。” “好像是去过,我不太记得了。” 萧彬远起身,离开前最后道:“行了,我不会说出去。” 乐晨虚脱般放松下来,赶在冯高飞几人下来前整理好情绪,擦干眼泪。 颂寻头一次提前下楼,正巧和冯高飞几人撞一起。 仆从一如既往在早上的八点送餐。 其中一人没有离开,而是选择站在了颂寻身后,开口道:“昨晚有一面镜子被盗,盗贼就在几位客人中,晚上七点,请大家齐聚客厅,找出那位窃贼。” 悬在脖子上的屠刀最终落下。 几人反倒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颂寻垂眼,久久失神。 这栋别墅里不存在真正的正常人,包括那些仆从,也只是几具空壳罢了。 颂寻在他们身上注入一分自己的残神,操控着他们的行动。 没有他的准许,这些仆从不会做出违背颂寻意愿的事。 可显然,失效了。 仆从宣布完偷窃者的事转身离开。 颂寻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仆从在即将脱离视线时,忽然停住脚步,身体纹丝不动,头部转动,直对上了颂寻的眼睛。 嘴唇夸张地咧高,露出森白的牙齿。 笑容诡异。 冯高飞看着桌上的众人:“既然都不吃的,那就开始,老规矩,我们都互相检阅,今天有谁不对劲。” 孙青:“大早上的,上哪发现谁不对劲。” 餐桌上的几人开始讨论开。 这些声音杂乱的浮在颂寻耳边,一个字也透不到实处,只余下无意义的噪音。 颂寻捏着勺子的手不断使劲,指尖泛白。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掀翻这桌子,不管不顾的冲他们吼:吵什么吵,没用,不管结果怎么样,无论找没找出那个偷窃者,都出不去。 可又能怎么样。 颂寻逐渐被无力感侵袭,为自己的软弱、自私。 别墅禁制解除,离开这里的唯一途径,除了他死,颂寻没找出任何办法。 人活在世上都是为了欲望,颂寻当然有私心,他舍不得,如果和谢津最后的日子只停留在这个世界,他不愿意就这样结束。 冰凉的手背忽然覆上一层暖意,颂寻抬眼,对上谢津关切的眼神。 “怎么了,手这么凉,不舒服?” 颂寻攥紧的勺子松开,落回碗里:“没事,就是没胃口。” 谢津起身,没有避讳的拉起他的手:“上去休息会。” 颂寻被拉着上了楼,沉默坐在椅子上。 谢津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说说吧,怎么了?” 颂寻忍不住抠着手指,控制不住的焦虑,声音轻到近乎于无:“今晚,不安稳。” 谢津拉着他手:“你这什么毛病,跟自己过不去。” 颂寻反手紧紧了勒住谢津胳膊,止不住摇头。 他早该想到的,谢津,谢津才是他们的目标。 从那个剧情被篡改的世界开始,一切都不对劲了,总有一股力量在暗中推波助澜。 而针对的人,是谢津。 甚至于,连颂寻自己都是这其中的一环。 赫特被逼上前线急于求成生死一线时,是因为他被扣在王宫被胁迫。 如果晚上一步,赫特那次真就死在那黄沙漫天里了。 上个世界,也是因为他,商寂自愿留在了那座岛上,被那场台风吞噬。 那时候的颂寻,恰恰生了一场重病,再醒来时一切尘埃落定。 那么,这次呢。 能直接篡改世界意识和走向的,除了时空局,颂寻想不出还有什么势力有这能力。 而他是时空局最有力,最能重伤谢津的棋子。 颂寻接受不起这个事实。 他突然开始拉拽谢津,使劲将人从椅子上拉起身。 因为激动,椅子后仰翻倒,发出震响,谢津差点没被他整的一起人仰马翻摔地上,踉跄着稳住身体。 “干啥,不就说了你两句,不至于。” 颂寻不语,拉着他来到靠墙的挂画前,转动挂画。 地面缓缓出现一个地道。 这个地道的建造花了不少功夫,隐蔽性和防护性都非常完善。 谢津盯着凭空出现的地道挑眉:“怎么,要带我参观你老巢了。” 颂寻将他往下面推:“你今晚不要出来。” “等等,等等。”谢津定住脚步,颂寻推了半天白费尽,脸都憋红了。 “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就不走。” 颂寻停下,仰着脑袋看谢津:“你就听我的,今天晚上不要出来。” 谢津手指头顶着他脑袋:“撒娇没用,坦白从宽。” “我没跟你开玩笑,谢津。” “那你觉得我像开玩笑的吗?”谢津收起笑意,表情严肃下来。 他扶起地上的椅子,重新坐下,面朝着颂寻道:“你不说清楚我哪也不去。” 谢津体贴地将另一个椅子拉近:“坐。” 颂寻无可奈何,无力坐下,沉默许久道:“别墅已经不受我掌控了,今天晚上,会有危险。” 原剧情中,在今晚将开启大屠杀夜,为了争抢出去的两个名额,相互动手反目。 谢津便是第一个开了头的人,导致了接下来的混乱一发不可收拾。 最后被萧彬远组织众人遭到反杀,自食恶果。 虽然情况已经不一样了,但颂寻可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强烈的不安告诉他,今晚有大事发生。 谢津没太意外,从发现关祈同样受制于这别墅中时,他便有所猜测。 但他胆子也不是吓大的:“危不危险的,总要闯闯,大老爷们,还没遇到点事就躲起来算什么。” 颂寻死死蹙眉:“你不要不当回事,能不能就听我这一回。” “不能。”谢津表明自己的态度,“让我躲底下,你一个人出去应对,如果你是这个意思的话,我不答应,不行。” “你总这么固执,有意思吗,我不会有事,有事的是你。”颂寻语气不好起来。 “我固执?”谢津哼笑了声,拉着椅子坐在了门后面,“那你当我固执好了,今天,要不就一起出这个门,要不就谁都别出去。” 颂寻看着他泼皮无赖的样子手都硬了。 “瞧你这气鼓鼓的,想动手呀?”谢津侧脸,乐呵呵:“朝这招呼,我不回手。” 还别说,谢津虽然有时候气人,但他放松不着调的性子也容易感染身边的人。 就好像,遇到再大的困难,在他面前都不算什么大事,过去就过去,那些消极,沉重的负面色彩永远无法靠近他。 被这么一闹,颂寻好像也没那么生气想和他较真了。 却还是不太甘心,没怎么用力,一巴掌糊了过去。 谢津接住他的手,一个用力,颂寻落入了他怀里。 “这么帅一张脸,真狠心呀。” 颂寻轻声嘀咕:“不要脸。” 谢津下巴顶在他头上,闷笑出声。 两人同坐在一把椅子,安静的抱一起,享受最后清闲的时光。 良久,谢津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再如何凶险总要面对的,我能躲的过一晚,两晚,也不可能一辈子躲过去,不如直面它,挑战它,才有一线生机。” “关祈,关关,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你有事。” “开心点。” 第207章 猜猜他是谁16 晚上七点。 冯高飞几人已经互相猜疑、指责盘问了一天,没人还有心思动用桌上的晚餐。 高度的紧绷使他们忘记了饥饿,不再冷静,变得激烈,多疑。 客厅里满是乱糟糟的吵闹声。 颂寻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他在等。 等着看那些人露出真实的目的。 嘴边突然塞了颗剥好的绿色水果糖。 有轻微融化,卖相上不是那么好看,但不影响它的味道。 青苹果味。 颂寻侧头看向谢津。 “上次看你挺想吃。”谢津将黏糊糊的糖纸对叠,又给重新塞回了口袋。 颂寻的视线跟着他移动,不明白一个糖纸收着干嘛,下一秒就听见谢津询问:“甜吗?” 颂寻点头。 谢津看了眼吵闹一团的几人,拉着颂寻起身到了餐厅的位置。 靠近厨房边设置的置物柜和客厅隔绝视线。 颂寻不明所以,刚要询问,就被谢津压到了置物柜上,掐住脸亲了下来。 置物柜晃了晃,好在最后稳住,才没让里面的人面临颜面扫地的社死场面。 一颗糖在颂寻谢津嘴里来回打了个转,化了个干净。 再回到客厅时,颂寻整个人都还有些发懵,脑子缺氧。 他是真佩服谢津,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折腾别的,不是一般人的正常人。 十点,楼梯口传来一道皮鞋踩踏木地板的脚步声。 男人一身西装,头戴牛仔帽,出现在众人眼前。 怪异的穿搭,但也十足的吸引眼球。 他一手背在身后,弯腰绅士行了个礼:“各位晚上好,很荣幸能和大家一起度过这个愉悦的夜晚。” 吵闹声停下,所有人都看着他。 没人搭理,男人也不尴尬,从容笑道:“我已经等不及想知道盗窃者是谁了,所以有人能给出答案吗?” 孙青瞅着他,不爽:“你谁呀,轮的到你在这神神叨叨?” 男人歪头看向颂寻:“我帮主人完成他该执行的职责,各位有什么异议。” 以往都是颂寻出来主事,唯一一次和谢津闹矛盾没来,代理的人也是有事说事,哪像这个,装神弄鬼的。 几人莫名看他不得劲。 男人神情自若,嘴角的笑始终没落下过,透着一股虚假。 “现在,我要知道偷窃者的准确信息。” 几人对视了眼,都不说话。 男人低头取下帽子,一双眼睛森寒无光。 被他注视的几人都不敢抖机灵了,只觉身上被蛇爬过。 这人和关祈不一样,他身上有种从内而外散发的冷血气息,仿佛他们是什么物件,可以随意扼杀。 孙青背地推了把冯高飞,冯高飞背地又推了把萧彬远一下。 萧彬远看了两人一眼,最后站了出来。 “我们已经有怀疑人选了。” 站在后面的乐晨面色如常,垂在身下的手却忍不住颤了下。 萧彬远停顿片刻,道:“昨晚的偷窃者是杨映雪。” 被点名的杨映雪反应平平,有种习以为常的淡定。 男人摇头叹息:“真替你们惋惜,最后一次机会,依旧没有把握住。” 孙青和冯高飞彻底绝望,两人面面相觑,突然发现不对劲。 冯高飞视线来回在萧彬远,乐晨和杨映雪身上打转:“不对,你们这反应不对。” 孙青后知后觉:“萧彬远你是不是又耍我呢?怪不得总把我往杨映雪身上带,你还是不是人!” “票是你自己投的,我没逼你。” “看不出来呀,你这人太孙子了。” 日常操作,几人一点就着,又吵了起来。 乐晨缩在后面不敢说话。 颂寻对这一幕见怪不怪,观察着站在茶几桌前的男人。 男人面朝争吵的几人,眼中是真切的困惑和不理解,似乎无法明白这种时刻,这些人还有空在这吵。 他拍了拍手掌,将几人的注意力集中吸引过来。 “或许那你们更应该关注点别的。” 孙青咬着皮筋扎头发,火气还没消下去:“你就直接说明白呗,磨磨唧唧烦不烦。” 男人嘴角的笑淡了下去,耐心耗尽:“低贱的人类,真是群没有礼貌的生物。” “你说的这话我就不乐意了。”谢津悠哉喝了口水,凉白开硬是喝出了品茗的架势。 “说的你不是人似的,怎么,你从石头堆里蹦出来的?” 男人阴冷的目光落在了谢津身上,带着莫名的意味。 颂寻心悬了下,一扭头就看见谢津轻飘飘手一扬,把满杯水泼了人家一脸。 又转头朝自己看了过来,要多嚣张有多嚣张:“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没有事先征求你同意,不生气吧。” 颂寻忍不住去看男人的反应。果然见人面色阴沉,那眼神跟刀子似的,直往谢津身上剜,脸上头发上还淌着水。 某人没有丝毫感觉,对那眼刀视若无睹,不满看着他道:“你老盯着他干嘛,长那么磕掺。” 男人笑了声,伸手抹了把脸,咬牙切齿盯着谢津:“希望到时候你还能这样一如既往的高兴。” 谢津嘴角微挑:“看见你就挺高兴的。” 不知道是谁忍不住发出了两声笑,又强行憋了回去。 男人听着那笑声脸色沉了下来:“看来你们都忘了自己的遭遇,那我现在提醒提醒你们。” “没能找出偷窃者,作为你们错误的代价,今晚将会是你们的惩罚之夜。” 话音落下,紧闭的大门突然响起剧烈的撞击声。 窗帘缝隙处,密集流窜的黑影影影绰绰,仿佛随时都要破窗而入。 “今晚十二点,别墅将对外开放。”男人指向窗外,“那些东西,将会在十二点准时蜂拥而至。” 孙青想到上次的遭遇,脸色一下发白。 其余几人脸色也也难看起来。 男人嗤笑,压低声音:“上次那只是小打小闹,但这次,你们还能不能活着见到明早的太阳,就不一定了。” “留给你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萧彬远直盯着他:“你在这和我们废话这么长时间,应该不止是让我们轻易死在这里这么简单吧。” “当然,那多无趣,我话还没说完呢,现在倒是知道急了。” 男人不紧不慢道:“我可以放你们离开,但你们中只能有两个人可以走。” 孙青着急:“什么叫只有两个人可以走,我们那么多人在这呢。” 哐当一声,一把匕首砸了下来。 孙青吓得连着往后退了两步:“你干什么!” 男人冲地上的匕首扬了扬下巴:“你们自己考虑清楚,是等到十二点一起死,还是给自己寻一条生路来。” 众人目光不安汇聚到地上的匕首上,没人动作。 都是些连鸡都没杀过的少爷小姐,让他们亲手杀人,这跨越难度有点大。 匕首忽然被人拾起,是冯高飞。 他紧紧攥住唯一的武器,直起了腰。 孙青一脸疯了表情:“冯高飞!” “你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只有两个人可以活着离开。”冯高飞竖起匕首,“总不能一起在这等死。” “那你动手吧。”萧彬远突然开口,几人都骇然看了过来,他没理会,朝冯高飞继续道:“就算你今天活着离开了,之后呢,你杀了人,有想过怎么应对我们几家吗。” 在这的就没有家世简单的,家里精心培育的继承人莫名没了下落,偏偏只有冯高飞活着出去。 没人是傻子。 冯高飞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害怕之下手中的匕首脱落。 “看来你们很纠结。”男人在客厅中漫步,“我也没那么不近人情,不如这样,我再给你们一个选项。” 他缓步来到谢津面前,正式揭开了今晚的真实目地。 “谁要是能杀了谢津,我放你们全部安然无恙离开。” 整个客厅陷入一片无声的安静。 谢津带着安抚之意的手落在颂寻冰凉的手背上,他站起了身:“绕这么大个圈子也不嫌累,谁先来,还是一起上,都行。” 被他盯着的几人迟迟没有动作。 孙青忍不住冲冯高飞念叨:“你刚才胆子不是挺大的吗,现在有机会上呀。” 冯高飞连个屁都不敢放。 要说他们是顾忌情谊那就是扯淡,相比时常窝一起的五人,经常脱离团体行动的谢津更不要说有多交心。 就单纯……打不过。 他们都撞见过谢津打架,被堵在巷子里,七八个混社会的,那什么铁手坏电棍的下三滥阴招都使出来了,硬是被谢津一个人给揍的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让他们对付谢津,那不是玩吗。 冯高飞在谢津和男人之间犹豫,选择了后者,弱弱问道:“还有第三种选择吗?” 男人脸色一寸寸冷了下来:“废物,还真是高估你们了,浪费时间。” 他扔掉手里的帽子,头部夸张到不符合人体构造的左右拧动脖子。 “谢津,上次让你逃走是我的失误,我要是你就知道该像耗子一样藏起来,而不是自寻死路。” 谢津脱下外套,漫不经心:“手下败将罢了,大话说多了也不怕闪到牙。” “你如今困在一个人类身躯里,真以为还能和上次一样?” “别忘了,这里同样不是你们的地盘。” 两人间的对话听的人一头雾水。 颂寻愣愣望着谢津,只觉得他脸上的神情冰冷而陌生。 但很快,这种感觉被打破,谢津仅穿着件单薄的黑色短袖,手臂精壮流畅的肌肉线条紧绷,蓄势待发。 那件原本穿在他身上的外套投入了颂寻手中。 谢津挑眉一笑,话里带着颂寻有熟悉的不着调:“替我保管好外套,男朋友。” “狂妄。”男人带着白色手套的手伸出,那把摔落地板的匕首径直回到他手中。 刀面浮光闪烁。 一把鲜红的弯月刀重新亮相在众人眼前。 一刹那,颂寻感受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颤动,心脏不受控制的慌乱跳动。 男人手持弯刀和谢津对望,两人同一时刻出手。 那把刀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连同带动的气流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那显然不是小打小闹,处处都是取人性命的杀招。 怕殃及池鱼,孙青几人退到了角落。 孙青费解:“因爱生恨?关祈什么打算?想要谢津死?” 她心里闪过无数种狗血大戏,不见人回应,转头一看,萧彬远几人正聚在一起商量事。 萧彬远观察着中间交战的两人,冯高飞站在他身侧:“说的多厉害似的,还不是一样拿谢津没办法。” 男人身手不错,但在谢津面前却讨不到便宜,他的优势在于手上的把柄诡异的弯刀,谢津对于那东西似乎有所忌惮,行动上多有束缚。 冯高飞盯着桌上的花瓶沉思:“你说现在搞个偷袭能成功吗?” 萧彬远没有说话,但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立场。 萧彬远冷静的拿起那个花瓶。 客厅的斗柜被一脚踹翻,重重砸在男人胸口,谢津逼近时,弯刀迎面袭来,被他侧身躲过。 男人胸口凹陷下一块,却毫发无损,手持弯刀朝着谢津胸口挥出。 谢津抬手抵挡,刀尖距离心口仅仅半指距离。 僵持中,谢津的后背毫无防备袒露在外。 萧彬远一步步靠近,眼底透着疯狂和一丝兴奋。 花瓶高高扬起,直冲谢津后脑砸去。 突然,萧彬远手臂僵持住,花瓶悬停在半空中。 他眼中即将得逞的兴奋被错愕所取代,一双红眸闯入视线。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萧彬远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控制,浑身僵硬,只能眼睁睁看着颂寻夺过手中的花瓶,朝自己砸下。 最后失去意识直挺挺倒下。 颂寻回头,目光落在冯高飞几人身上。 那是第一次,他眼中染上嗜血的杀意。 几人畏惧地后退,他们眼中的关祈在这一刻陌生而危险。 另一边,交缠的两人迎来胜负。 谢津狠狠勒住男人脖子,一手躲过弯刀,干净利落刺入男人心脏位置。 男人眼中的生机渐渐淡去,变得黯淡,在最后时刻扬起嘴角:“我们很快会再见面。” 平息的安静中,楼梯口再次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别墅里身穿黑色西装的仆从尽数出动,手中都是那把眼熟的弯刀。 第208章 猜猜他是谁17 谢津抬手擦去嘴角的血痕,盯着倾巢而出的仆从。 “为了我一个人,还真是大手笔。” 颂寻靠近谢津,用力牵紧他的手,拉拽着谢津一步步往后退。 仆从无声盯着他们,没有行动,没有阻拦。 大门受到感应自动开启。 颂寻拉着谢津跑了出去,围绕在外的黑影如同嗅到肉味的秃鹫,蜂拥而至,却在同一时刻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停下不敢靠近。 只能不甘看着两人远离。 别墅里没人追出来。 颂寻一路沉默的拉着谢津往前走,不知疲惫,不带停歇。 两旁的道路风景相同,前路看不见尽头。 明知道出不去,却不想停下。 谢津突然停下脚步,拉住埋头往前的颂寻,温声道:“陪我在这休息一会,好不好。” 颂寻始终低着头,沉默点了点脑袋。 谢津将那件外套摊开在地上,拉着颂寻坐下。 “其实这地方风景不错,就是没点月亮星星,太暗……” “谢津,你有多少事瞒着我。” 谢津未尽的话被颂寻打断,他低头看着执拗望着自己的少年,笑了笑:“你不一样有事瞒着我,很公平。” 颂寻低头,明白谢津不想告诉他。 西装男人的话不断在脑中回荡,在他不知道,从没接触过的地方,谢津经历过些什么,一概不知。 一直以来,都是谢津在追逐他的脚步。 谢津不说颂寻也知道,他只是不想让自己产生负担,背负任何沉重的包袱。 “好了,不生气。”谢津拉着颂寻的手在唇边碰了碰,“你就是容易想太多,自己开心最重要。” “性子软不是好事,别人要是欺负到头上来了,有气就出,别让自己受委屈。” “就像这样。”他牵着颂寻的手往自己胸口上砸了一拳:“刚刚惹你生气了,给你报复回来。” 颂寻缩回手:“你还嫌伤的不轻?” “那你不生气了。” “我没生气。”颂寻低声。 谢津嘴角轻扬:“怎么这么好哄。” 颂寻低头靠在谢津肩上,声音轻缓:“以前,我总觉得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纯粹的感情,至少在我身上不会发生。” “我这人自卑又懦弱,总是习惯抗拒别人的靠近,一点也不好相处。” 谢津不高兴了:“谁说你不好相处,没人比你更好说话了,这样又乖又听话的男朋友我上哪找去,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你别老想着甩开我,我也跟你摊牌了,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执着,你跑哪去我都能找到你。” 颂寻盯着黑沉沉的夜空,确定了谢津已经恢复了过往所有的记忆。 但谁也没有说破。 两人如同寒夜里互相取暖,脱离族群的孤狼。 安静陪伴着度过最难熬的雪季。 天边隐隐透亮,清晨的阳光即将透破云层。 谢津轻轻拍了拍颂寻肩膀:“回去吧。” 颂寻睁眼,却没动作。 “是不是困了?我背你。” “我不回去。”颂寻盯着地面,裸露出的后脖颈传来微微的灼烧感。 谢津脸上没了笑意,伸手拽颂寻胳膊。 “我都说了不回去。”颂寻甩开他,抱着膝盖,闷闷道:“为什么要回去,回去找死吗?” “所以你就想自己送死。”带着怒气的声音冷冰冰在头顶上方响起。 颂寻愣愣抬头,看着谢津说不出话。 谢津眼底泛着火光:“我不是傻子,什么都被你蒙在鼓里,你以为这样做我会领情!” “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死在这,我做鬼也要跟上去,缠死你。” 因为愤怒,他脸上现出凶相,第一次朝着颂寻发了火。 弯腰直接抱起他就走,下颌紧绷一言不发。 颂寻不愿意配合,用脚并用踹他,谢津眉头都没皱一下,到最后颂寻直接上牙咬了,他却反到笑了:“使点劲,当磨牙呢。” 颂寻气的加重力道,最后在谢津肩膀上留下了个带血的牙印。 天边的微光若隐若现,沿着边线逐渐扩散。 最后被密林遮掩在外。 直接接触日光就算有谢津在身边,也于事无补。 颂寻能感觉到身体仿佛正被灼烧,一旦直接接触日光时,这具身体将如同冰层般消逝融化。 别墅的禁制也将消散。 颂寻趴在谢津肩头:“你放我下来。” 谢津没说话,别墅已经近在眼前了。 “我不想继续下去了,这样很累。” 颂寻语调清晰,一字一句落在谢津耳侧。 谢津脚步微顿,很快恢复如常:“你说继续就继续,说结束就结束,想得挺美。” 别墅大门敞开,里面空无一人,像是确信他们还会回来。 谢津没有放松警惕,浑身肌肉紧绷,背着颂寻一路上了三楼,熟练转动挂画, 地道开启。 谢津抱着颂寻下去,开口道:“在这等我。” 颂寻抱着他不撒手,被谢津硬生生扒开,玩笑道:“还腻歪上了,等我解决完那些杂碎,我来接你。” 谢津没走两步回头,警告盯着跟上来的颂寻。 颂寻紧抿着唇,模样委屈。 谢津狠下心,转身快步离开,地道重新关闭。 谢津取下挂画,一拳砸开里面隔板,将密室的控制系统摧毁。 再出门时,门外已经被人团团围绕住。 为首的男人势在必得:“我知道,你会回来。” 谢津嗤笑,扭动手腕:“不把你们干趴下,我当然得回来。” 密室内,夜明珠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泽。 颂寻缩在过道中,没有回里面的房间。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他死?” 996:“抱歉,我不能透露。” 颂寻:“也是,是我没想周全。” “你别这样行不行。”996憋的直接窜了出来,黑色的乌鸦扑腾翅膀,落在了颂寻肩上。 “这事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你老不理我是什么意思。” 颂寻低落的提不起劲:“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有点着急。” 996蹦跶到他腿上:“你们总说系统没有感情,也不懂你们的感情,其实见多了也没什么不懂的,人类组建婚姻家庭,许下一生的誓词,可生老病死无常,又有哪个真正遵从,至死不渝?” “不一样该过就过,再找下一个,等你脱离时空局,有大把的钱和时间随意挥霍享受,男人不是必需品,有钱再找也一样的。” 它头头是道点着脑袋:“理性看来,放弃才是最优解。” 颂寻默默听着,无力苍白地扯了扯嘴角,伸手摸了摸996脑袋,没有说话。 996叹气:“你笑的很难看。” 密室内隔音很好,听不见外面一点动静。 时间缓缓流逝,身体变得麻木,分不清白天还是夜晚。 颂寻的灵魂仿佛飘在身体上空,冷静木然的放空自己,直到一声外来介入的机械系统声将他拉回了地面。 “现更改本次执行任务。” 颂寻和996都是一愣。 “任务执行倒计时开始,请宿主于四小时内击杀谢津,任务失败将遭到抹杀。” 熟悉的血色弯月刀缓缓出现在地上。 颂寻盯着手边出现的弯刀半天没有反应。 996气的翅膀扑腾,两根羽毛激动地飘了下来:“什么意思!还过河拆桥来了,都是群王八蛋,黑心大蛤蟆,龟孙子的东西。” 一肚子的骂人的词全吐了干净,996卡了下,继续骂:“臭粪坑的哈巴狗。” “——哐当。” 996扭头看去,弯刀被重重砸到了地上。 颂寻心里的那根弦摇摇欲坠,崩溃地踹了脚那把匕首,他死死低着头,掩饰自己的情绪。 996沉默下来,飞到了颂寻肩上,脑袋蹭了蹭他侧脸,刚想开导一下,突然警觉朝着地道门口飞去。 密室入口没办法无法开启,不留一丝缝隙。 996急的焦头烂额,拱着颂寻往前推:“杨映雪发现了工作室里的信件。” 那封信件里包含了关祈的来历以及直击性命的弱点,原剧情中便是凭借这封信,萧彬远等人才成功脱离别墅。 颂寻反应平淡:“那不是正好。” 系统能给他派发这样的任务,就代表那些人拿谢津没办法,至少,谢津没死。 “好什么,现在任务已经变更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抹杀是什么意思,如果这个世界失败,就真的是失败了,没有再重来的机会。” 颂寻破罐子破摔:“反正我也活够了。” “你要急死我呀。”996气的啄了他一口,颂寻躲开,背对着它继续不吭声。 996不依不饶啄他:“男人到哪找不是一样的,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赶紧想办法出去,你振作一点。” 颂寻拿着谢津的外套披在脑袋上,捂着耳朵不听。 ········ 一楼工作室。 自从昨晚十二点后,冯高飞几人就躲进了走廊里面的房间。 这个房间是杨映雪发现里,位于走廊最里面的壁画后。 几人就这样窝在里面藏了一天一夜。 冯高飞耳朵贴在门后好半天,回头朝着几人道:“好像没动静了。” 孙青想到外面的血渍打了个寒颤:“那些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想回家。”乐晨低声喃喃。 几人都沉默了下来。 唯独杨映雪一直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查看,最终从工作台的抽屉的翻出了一封泛黄的信。 孙青烦躁皱眉:“转来转去烦死了,晃得我头晕。” 杨映雪盯着手里的信:“我找到出去的办法了。” 几人不可置信围绕上去。 白色的信纸展开, “——致陌生的有缘人。 很抱歉以这样方式认识你们,我知道你们很着急,但请耐心看完这封信。 我是一名傀儡师,来自一个古老的被赋予蛊术的家族,凡是经我手的木偶,都将获得独立的生命力。 就在半年前,我创造出我这一生中最满意的作品,他完美到超乎我的想象。 为此我花了足足两天两夜,为他选定名字,挑选合适的衣服,打造出最精致漂亮的木偶娃娃。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自己创造出来一个怎样的恶魔。 从那时起,别墅里总是有人患上怪病,每到夜晚,他们在睡梦中被未知的力量掌控,失去理智,被耍的团团转,为此闹出不少纷争。 就像是一个在背后恶作剧捣乱的顽劣小恶魔,乐此不疲看着我们因为他出丑。 经过一段时间的探查,我发现这事和关祈有关。 那是我最满意的杰作,尽管万分不舍,但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 我无法探查缘由,关祈所产生的能力从何而来。 每到午夜十二点,那是他觉醒能力的时刻,人们在睡梦中如同他的信徒,成为为他所用的玩具和奴隶,却在天亮时淡忘一切。 别墅内开始弥漫恐慌和慌乱。 我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必须将他销毁。 关祈比我预想的聪明,一夜间,别墅相继有人葬身他手,我知道,那是他的反击。 他成长的太快,变得完全不受控。 或许不久后的将来,他造成的破坏不止于此。 我想,我也应该为自己创造出这样的怪物赎罪。 为了结束这一切,我将以鲜血为契,别墅为牢,付出生命的代价结下禁制,将关祈困死在别墅中。 唯一打开别墅禁制的方法,是关祈的性命。 禁制因他而起,也随他消逝。 我知道你们想了解什么,关祈是我一手创造出来的,我当然了解他的一切。 当初打造他时我用了一种材料替代他的心脏,短时间没有问题,可经过时间发酵,它的弊端也将显现。 关祈的致命弱点,是日光。 那是摧毁他的关键。 希望对你们有帮助,也祝你们成功,早日离开,感谢。 ——鸪圥。” 看完整封信,几人却还对信封发呆。 沉默无声蔓延。 孙青几次张口,欲言又止:“信里的意思是,让我们杀了关祈?” 几人脸色复杂。 不知为何,明明找到了出去的办法,却实在没办法高兴起来。 冯高飞朝萧彬远询问:“我们现在出去找关祈?” 几人里面,他就认为萧彬远靠谱理智些,可等了半天,却不见人回应。 抬头一看,萧彬远心思不知道飘哪去了,一脸失神落魄。 第209章 猜猜他是谁18 “萧彬远,萧彬远?” 萧彬远回过神,冯高飞再次重复道:“现在是不是应该出去找关祈。” 孙青插口:“外面那么危险,出去不是送死?” “那你想怎么样,在这等死?” “冯高飞,不会说话别说话。” 萧彬远一口断言:“等到天亮,我们就出去。” 吵闹声顿时停下。 几人各自寻了地方安静窝着。 杨映雪还在看那张信纸,迟迟不见放下。 早晨。 工作室大门从里面打开。 几人谨慎挪步出来。 客厅内一片安静,桌椅散架的散架,侧翻的侧翻,一片狼藉。 几人在楼梯拐角发现了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谢津,盯着这惨状的一幕,几人惊呼出声,脸上闪过害怕。 萧彬远冷静上前,将人绑在了楼梯扶手上。 孙青一头雾水:“你在干什么。” 萧彬远站起身:“他还没死,你们觉得等谢津醒过来会任由我们对付关祈吗?” 孙青哑然,无话可说。 冯高飞一面面拉开客厅窗帘,手中的木棍狠狠敲击窗户,玻璃应声而碎。 刺眼的日光逐渐布满一楼角落。 冯高飞回头喊了声:“都愣着干什么,赶紧砸呀!” 除了萧彬远上前帮忙,其余几人都没动作。 冯高飞低声咒骂:“你们脑子真他妈进水了?忘记是谁让我们在这吃尽了苦头,还向着关祈,对敌人仁慈,自寻死路。” “想出去就干活,赶紧把楼上的窗户都敲了。” 几人对视一眼,也跟着捡了木棍,一起上楼去了。 不到半个小时,整栋别墅都被破窗的日光笼罩。 冯高飞召集几人过来:“关祈同样也被困在这里出不去,现在是白天,他肯定躲哪去了,三楼是重点搜查方向,现在赶紧抓紧时间找人。” 三楼是他们从没踏足的地方,楼梯口躺着几具西装男人的尸体。 几人沿着墙角进入紧闭的房间,冯高飞第一反应就是要敲碎窗户,在察觉屋内没窗时悻悻放下木棍。 房间不大,甚至称得上简陋,这有些出乎人意料外。 房间绕一圈就到底了,压根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萧彬远视线在空白墙壁上的挂画上一闪而过,转身进了浴室检查。 最后全部一无所获。 冯高飞眉头紧皱:“他不可能脱离别墅,换个地方继续找。” 几人相继出了房间,走在最后面的乐晨回头,看向还待在房间里的萧彬远:“不走吗?” 萧彬远谨慎道:“你们先走吧,我再找找。” 他面色如常,乐晨点了点,离开房间。 ········ 安静到令人发狂的密室内突然响起动静。 颂寻抬头,密室入口处,一阵阵沉闷的敲击声响起,人为的外力破坏。 他扶着墙壁起身,脚步微微踉跄,朝着密室入口靠近。 又是一声震响,密室入口被强行撬开一道缝隙,缓缓向两侧开启。 一道身影朝着台阶迈近。 颂寻不眨眼注视着入口,直到闯入的人全部映入眼帘。 在看到来人的瞬间,眼中微弱的光熄灭。 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 “你看上去很失望,因为我不是你要等的人吗?”萧彬远温声道,一步步走下台阶,停留在颂寻面前。 眼前的少年脸色苍白,额角布着细汗,微微垂下眼。 这个距离可以看见他单薄眼睑上的微小黛色的毛细血管,纤长浓密的睫毛自然下落,并未看他。 萧彬远想到那晚红发红眸的少年,用那样冰冷的视线望着他,夺下花瓶毫不留情朝他砸下。 关祈是危险的,又是柔弱漂亮的。 既矛盾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也怪不得谢津那种人也会喜欢他。 从进入别墅的第一眼,萧彬远同样为他沉迷,那是他第一次以欣赏的角度看待一个男性。 萧彬远情不自禁朝着颂寻伸手,在即将触碰到他脸颊时被躲开。 萧彬远也不在意,他垂下手:“冯高飞他们正在找你,他们发现了那封信。” 颂寻兴致不高:“所以呢。” “你知道的,我喜欢你。”萧彬远眼中满是柔情,“关祈,我不想你面对那样的结局。” 颂寻却不愿意陪他绕圈子:“这种时候你没必要在我面前扮演深情的戏码。” “你怎么会这样想?是因为上次我没有承认自己是盗窃罪留下来陪你?但当时我真的没想到乐晨会站出来,而且太突然了,我承认自己还没想好,我家人都还在……” “你不累吗,每天带着面具。”颂寻有些厌烦,打断他。 萧彬远表情出现裂缝,又很快恢复如常:“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有这样的猜疑,但关祈,我是真的喜欢的。” 他突然伸手拉住颂寻,猛地靠近:“我故意支开冯高飞他们都是为了你,你再好好想想,肯定有办法的,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颂寻心里涌上一阵恶心,用力甩开手:“你都看见那封信了,何必假惺惺在我面前演戏,表现出一副好人又迫不得已的模样,不觉得多余吗?” 萧彬远被他眼中的憎恶激怒,一手压住颂寻肩膀将他推到墙壁上。 “关祈,最好不要激怒我,现在是白天,你和普通人没有区别,不,或者说,你还不如一个普通人。” 颂寻那双清透的眼睛望着他:“之前我想不明白你突然朝我示好的用意,你是个十足理智的人,我从来不相信你会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人放弃出去,一辈子留在这,就像我同样不相信,你会为了所谓的喜欢,而选择不杀我。” “那晚你拿花瓶靠近谢津时,我从你的眼中得出了答案。” 颂寻一字一句,吐字标准清晰:“萧彬远,你在嫉妒谢津。” 萧彬远脸色铁青,被戳穿心底最隐蔽不愿面对的一角,使他彻底被激怒:“关祈,你的命现在掌握在我手上,你别忘了。” 颂寻推开他,自己朝密室口走去:“不劳烦你,我自己出去。” 萧彬远死死瞪着那道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影:“你对谢津还真是情深意切,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萧彬远上前,背对密室入口和颂寻对视。 “我是嫉妒谢津,他那人太耀眼了,不管走到哪都是中心点的存在,和他在一起我总是被掩盖在他之下。” “你知道我有多讨厌这种感觉吗?”萧彬远眼底透出丝丝恨意,“在他出现之前,那些原本都是属于我的。” “就连你,你也只看得见他一个人,凭什么,我当然不甘心。” 所以在确定谢津同自己般对关祈感兴趣后,萧彬远就开始有意接近关祈。 他简直迫不及待想看到谢津得知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在一起的画面,向来压在自己头上的人摔了个大跟头,那场面光是想想都令人兴奋。 萧彬远一直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清楚规划好了以后的路线。 关祈说的没错,他不可能为了所谓的爱情余生都留在这,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只是遗憾和不甘总会在无人的暗处冒头,无法遏止。 萧彬远最终还是问出了那句:“如果当时我真愿意留下来,你会选我吗?” 颂寻没有一丝犹豫:“不会。” “还真是不给我留余地。”萧彬远笑了笑,扣住颂寻手腕:“我做不到谢津那么疯狂,他那个人一向捉摸不定,别怪我。” “我自己会走。” 萧彬远不愿意放手:“就让我陪你这最后一程吧。”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昏乱的响动,冯高飞惨烈的叫声随后充斥别墅内。 萧彬远面色一变,拉着颂寻加快脚步,朝着密室外跑去。 颂寻没再挣扎,甚至称得上是配合,加快脚步。 密室入口大敞开着,他强忍下身体的不适,却忽然发现萧彬远松开了自己。 下一刻,萧彬远身体如同失控般狠狠撞向侧边墙壁。 颂寻抬头,见到堵在密室口,浑身是血的谢津。 他伤的太重了,连空气中都散发着血腥气息,浑身都找不出一处好地方,寻常人恐怕早就遭受不受。 谢津沿着台阶下来,一手拽住萧彬远的头发。 他眼中浓烈的杀意化作实形,萧彬远被扯着头皮,闷咳了两声,毫不怀疑自己今天会死在这。 谢津手臂发力,正要有所动作,一只手落在了肩膀上。 称不上阻止,那只是轻轻搭在他肩上的手却让谢津停下所有动作。 颂寻朝着他摇了摇头。脱离别墅禁制,这是个法制社会,不管是谁手上沾了人命,都会很麻烦。 谢津有些不甘心,却还是松开了萧彬远,改勒住他一只手,像是拖死猪一般将人拖上台阶,丢出房门外。 做完这些,他拉着颂寻一路往密室里面走,进到深处的房间里。 这处房间算是颂寻最后一处的安身之所,一丝光也透不进来。 黑暗中,颂寻感受到手上的湿意,那是从谢津身体里溢出的鲜血。 嗓子仿佛被棉花堵住般,连开口说一句话都显得艰难。 颂寻想将灯点起来,谢津却不放手,声音里透着一股疲惫和困倦:“我有点累,陪我躺躺吧。” 颂寻点头:“好。” 两人相互环抱对方躺在床上,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安静感受彼此的温度。 谢津略微发沉的呼吸打在颂寻额头上,他是真的累了。 颂寻心头发紧,落在谢津身上的手不敢用力,生怕碰到他身上的伤。 一只手突然盖在了眼睛上,谢津的声音落在耳边:“好好睡一觉,睡醒一切都好了。” 颂寻眨了眨眼,敛去酸涩,轻轻嗯了声。 谢津感受着手心睫毛扫过的微痒,心口似乎也跟着麻痹了瞬,真是……舍不得放开。 床上相互依偎的两人陷入沉睡,安静中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 不知过去多久,黑暗中,颂寻睁眼,眼中一片清明,从谢津怀里缓缓起身,动作放的很轻。 谢津大概真是累了,加上受伤,失了以往的警觉,不见醒来。 颂寻安静地看着床侧的身影,没有灯光,他能看见的只有模糊的轮廓,却也舍不得挪开视线。 996预感到什么,声音严肃:“现在是最好下手的机会,不要犹豫。” 颂寻恢复到以往的平和,那些焦躁不安在这一刻全部平息:“抱歉,我做不到。” “颂寻,你别犯傻。”996试图用颂寻之前最爱的东西劝服他,“你知道你现在的积分有多少吗,兑换成钱都已经上亿了,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这才是你追寻的目标,就差一步都要实现了。” “这样好不好,等完成这个任务,我帮你清除记忆,你只需要好好生活,过好自己的日子。” 颂寻摇头,他不愿意。 颂寻前二十余年的生活乏善可陈,没什么可拎出来的,那些开心、激烈、痛苦的经历都是同一个人给予的,绝望幸福以否,都是值得珍藏的东西,他一样都舍不下。 996急得都要头顶冒烟了,第一次体会到后悔这种情绪。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他就应该把谢津这个异端第一时刻上报,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局面。 颂寻温和道:“996,遇到你我一直都觉得很幸运,虽然我没见过其他系统,但我觉得,你一定是所有系统里面性格最好,最特立独行的那个。” 996声音艰涩:“少给我戴高帽。” 颂寻莞尔,最后回头看了谢津一眼,抬手拧动门把手。 “去哪?” 突然响起的声音促使颂寻回头,谢津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平静朝他走来。 刚被打开的一条门缝重新合上,谢津一手撑在门上,一手揽住颂寻腰身,不留缝隙。 “为什么不听话?” 颂寻若无其事道:“我上去打点水给你处理下伤口。” “外面的窗户都被敲碎了,现在很危险。” “我不出去,只是回一下上面的房间。” 谢津困倦地低头,脑袋搭在颂寻肩上,懒洋洋道:“晚上再去吧,陪我再睡会。” 颂寻整个人被他困在身体和门背处,连动弹一下都艰难,就这样被他半强硬地拖回了床上。 颂寻在谢津怀里抬头,安静看着他,突然开口:“你一直没有睡着。” 第210章 猜猜他是谁19 颂寻的一句话撕开了表面的伪装,展露出其内里鲜血淋漓现实而残酷的一面。 谢津没有说话,等同于默认。 或者说,他们两人的目的从始至终是一样的。 都在等着另一方睡着。 谢津轻叹了口气:“关祈,我要比你更了解他们。” 颂寻一瞬间知道谢津口中的他们是指时空局,下一刻,手边传递出冰凉的触感。 红色的冷光一闪而过。 是那柄弯刀。 谢津轻易掰开颂寻的手指,将那柄弯刀塞进他手中。 颂寻洞悉了谢津的打算,身体自发的抗拒,却依旧没办法阻止谢津的动作。 “不要……不要这样,我求你……” 平生第一次,颂寻痛恨自己的软弱,他在谢津面前连抵抗的力量也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那柄弯刀最终被强硬塞入手心,谢津紧紧攥着他的手,带动到自己心口位置。 “我知道这对你很残酷,我不得不承认,你成长了很多,也变得更加敏锐和聪明,已经哄骗不到你了。” 谢津轻笑了声:“看来我可以放心了。” 颂寻死死咬着唇,不住地摇头,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吧嗒吧嗒摔落下去。 他想叫谢津不要再说下去,喉咙却宛若失声,只能发出些无意义的呜咽。 “其实我这人一直很自私,认定的人和事都只凭自己的想法去做,从没考虑过别人的意见,但就是改不来。” 刀尖缓缓向前。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一定,会活着找到你。” “如果,我要是真不在了,你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也不用老想着我,但也不能忘了我。” “系统那些促使人的手段我知道,你就当我是在要挟你,不要清除记忆,别彻底忘记我。” 谢津捉着颂寻冰凉的手用力,刀尖穿透皮肉声清晰的仿佛直接映在耳边。 空气中血腥的气息越发浓郁。 谢津没有多少温度的唇落在颂寻眉心,声音很轻:“我不想……你忘了我,恨……也行。” 死死握住颂寻的那只手最后因为失去控制,无力滑落。 那一霎那,颂寻的世界万籁俱寂。 连系统的声音也被隔绝在外。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现转返时空局中转休息室。” 这次不是一片虚无的空间,而是一间类似人类居所的屋子,窗外可以看见竖高的钢铁圆盘大楼,地面上有人类行走的踪迹。 996化为原型,白色的小圆球悬空在颂寻眼前。 “这里是供宿主们休息娱乐的地方,不过权限只给自愿永久性为时空局工作的人开放,就相当于你们人类卖身的意思,可能不是那么恰当,但差不多。” 996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显得轻松而愉悦。 “不过局里既然安排你暂住在这,你可以下去多走走,底下的东西都可以用积分抵扣。” “我会替你提交转返小世界的申请,差不多三天会批准下来。” “或者你可以说说喜欢在什么环境生活,我替你挑选喜欢的世界,到时候积分会自动转化成那个世界的货币。” 996把自己能说的都说了遍,却不见颂寻开口。 面前的青年失魂落魄,垂在身侧的右手轻微的颤抖,整个人像是被雨淋湿窝在路边的小狗。 颂寻自身的长相白净而秀气,很招年长者的喜欢,难过的时候也不喜欢大吵大闹,安静的让人心疼。 996不自觉连着声音放轻,小心翼翼道:“或者我们可以再进行一次感情封尘。” 以往每一次完成任务都会经历这样一次,996以为这次也会如常,只要消除不必要的感情,颂寻就会恢复正常。 从进入这里一直没有反应的颂寻眼中出现波澜,失神了片刻,朝着996摇了摇头。 “我想一个人待会,996。” “好吧。”996有些抑制不住的失落,朝着门口挪动,最后忍不住回头,“我们还是绑定状态,你有什么事直接叫我就行。” 颂寻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对外界感知薄弱,对它的话连回应也消失了。 996将房门合上。 说实话,它有些不开心,这种情绪对它来说有些超出理解的陌生和罕见。 它实在不喜欢谢津,在他之前,颂寻一直很听它的话,虽然有时候傻傻的,反应很慢,但起码,他从不会为了别人而忽略反抗自己的系统。 996忙着给颂寻提交申请和跟进汇报谢津的事,同时也没忘记关注颂寻那边的状况。 却发现这两天里颂寻一步也没有出过房间,也没有找过自己。 这个发现不由让996感到不安和失望。 等到手头的事完成,996第一时间到休息室查看颂寻的状况。 结果依旧如常。 它告诉颂寻申请很快就会下来,再过不久就可以脱离时空局,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但对于这些,颂寻的反应都很平淡。 或者说是不在意。 这让996很苦恼,它更希望看到的是颂寻惊喜开心的表情。 不过很快,996没空胡思乱想了,原本最长三天的批准手续不知为何拖延了。 它急得满屋转,总部对于它的反响尽数压下,这太不寻常了。 可颂寻却仿佛不在意般,连问上一句也没有。 直到半个月后,对于颂寻的安排总算是下来了。 却不是准许的批准,而是要求颂寻继续执行任务的通告。 违反规定,强行加派任务这种事996也是头回遇见,气冲冲就要出门找下达的部门理论。 “不用了。”颂寻开口。 这么多天里他少有说话的时候,996转头,惊讶看着颂寻微微发亮的眼睛。 “他还活着。”颂寻笃定道。 “这里不缺执行任务的人,我的利用价值想来没有必要弄毁约那套,我猜,时空局曾经应该不止一次对付过谢津,但都没有成功。” 颂寻微微垂眼:“但有一天,他们发现我才是最顺手,最无需浪费资源对付谢津的工具。” 话落的同时,996接到了来自总部的最新通知安排。 证实了颂寻的一切猜想。 它复杂抬头:“那你……” “我不愿意。”颂寻神色平静,甚至称得上温和,可996却从中感受到他不可回绝的态度。 996开始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如自己以为的那般简单和浅薄。 颂寻的不配合使事情持续僵持,两天后,时空局指派了一个人类上来,大概是认为同属一个物种,可以产生更融洽的沟通效果。 来人是个长相亲和温柔的女性,连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很难让人对她生出戒心。 “我叫陈杉,算是最早一批的老人了,你可以和其他人一样叫我杉姐。” “总局给我的任务只有一个,但我这人一向不崇尚粗暴的方式。” 陈杉从腰间取下弯刀:“你应该对它很熟悉,红月刀杀伤力直接作用于灵魂体,对于你这样才刚稳固的魂体,只需要破开一道不足一厘米的小口子,就会永久消失在这个世上。” 她起身走到窗边,将红月刀一把扔了出去,玩笑着朝颂寻眨了眨眼:“放心,不算高空坠物,底下有防空网。” 陈杉坐到颂寻对面的位置,温声道:“其实对比时空局那些没有感情,凭借设定程序所谓的高纬度系统,我对同为人类的你更加亲近。” 颂寻作为一个安静的倾听者,认为陈杉一定是个十分优秀的任务执行者,她很适合这一行,起码比颂寻要适合。 陈杉笑了笑:“你可能对我会有些好奇,说出来你大概会被吓到,除去在任务世界的时间,我已经在这生活上千年了。” “你可以理解为永生,而获得这一恩赐的人,这里不足十个。” 女人目视着颂寻,循循善诱:“颂寻,你也有这样的机会。” 颂寻不为所动:“但它同样要付出代价。” “那只是需要你舍弃一些东西,在永生的灵魂面前,那些都将被衬托的微不足道。” “有些人嘴上说着满足现状,那是他们得到的太少,被柴米油盐的生活困住,他们不知道,在拥有绝对的金钱和权利面前,没人会嫌弃时间漫长。” “于我而言,执行的每一次任务都是有趣的消遣,当然,混到我们这一层,任务已经不具备强制性,并且他们给了你更为宽泛的自由,我认为已经足够优待。” 陈杉目光始终落在颂寻身上,良久,她摇了摇头起身:“看来我没有打动你。” 开门离开前,她最后留下忠告。 “小朋友,我这人不喜欢威胁那套,但不代表所有人。” 996紧随其后进了门。 “陈杉是所有人类宿主里任务完成率最高的人,几乎没有失利的时候。” 它小心翼翼观察颂寻的神色,颂寻见它欲言又止的模样,善解人意为他解惑:“我没答应。” 996一口气没上来:“你怎么就那么倔呢,那帮狗东西说不定还憋着什么坏招,再这样下去万一……” “不会。”颂寻打断它,“我在他们眼里还存在利用价值,他们不可能真杀了我。”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进来,或是威逼或是引诱。 但结果大差不差,无功而返。 那天颂寻朝996说的话肯定,事实上他自己也毫无头绪,那不过是安抚996罢了,所以在陌生的机械系统闯入房间时,颂寻没有大多意外。 泛着冷光的机械体声音充斥着冷硬的电子合成音。 “我们已经给你足够的选择时间,现在,你该作出最后的决定。” 该来的还是会来,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颂寻讨厌被控制,当做伤害别人的棋子,那些条件对他吸引力并不强烈,更像是出卖灵魂的交易,他不喜欢。 “我还是同样的选择。” 系统显然不理解:“你真的很固执。” 熟悉的弯月刀浮现。 颂寻目光落在刀面上,手心恍若又涌现刺骨的寒凉,泛着温热浓稠的液体无数次重现。 他的脸色霎时苍白。 那是颂寻第一次杀人,杀的是自己的爱人。 荒谬又可笑。 那段时间他开始逃避,刻意避开一切有关谢津的事,强行放空自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崩溃。 有些东西太沉重,重到无法背负,无法喘息。 颂寻甚至有些恨谢津,恨他的自以为是,凭什么断定他想要的是什么,从不过问自己都想法和意见。 但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谁也没有立场指责谁。 对比系统,人类的确是一种脆弱的生物,他们承受不了太过浓烈的感情,随时面临种种不确定的因素。 颂寻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这让系统误认为他是在畏惧和后悔,语气中不由带上胜利者的姿态。 “你现在还有改变主意的——呲呲呲——呲呲呲——” 系统未尽的话被响彻上空的警报声所取代,那声音刺耳而尖锐,循环播放。 系统瞬间紧张,甚至都没顾忌上颂寻,急促地转身离开。 颂寻看向窗外。 庞大的建筑之上,表面出现一层光圈,其中缓缓浮现出一道身影。 身穿黑色作战衣的男人一手撑在外楼窗沿,身体悬在百米高的半空中,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挑衅直面镜头。 画面中,男人的半侧脸被机械外甲遮掩,薄唇微扬,似乎是在和耳麦对面的人吩咐着什么。 四周悬浮环绕着逼近的飞舰,却看不出他有紧张的意思,眼尾漫不经意的一瞥,一同被镜头捕捉。 颂寻忍不住从窗口探出头,想要离光屏更近一些。 就那一身混不吝的气质,颂寻瞧了半天,眼睛越来越亮,那是……谢津的灵魂本体。 刺耳的警报还在继续。 “现播报通缉令,追捕02号精神体罪犯楚尧,一经发现即刻击杀,全体注意,全体注意。” 这条通报之后,加急的通报开始急促响起。 “三区受到外界不明攻击陷入瘫痪,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中枢系统遭到破坏,立即请求支援,加速支援。” 接二连三的广播声响彻上空,圆盘大楼外,震耳欲聋的轰响不断传来。 颂寻明白了这段时间时空局的急迫是因为什么了。 第211章 现实世界1 从那天起,没人再来找过颂寻。 房间外倒是多了很多机甲装备的看守,外面的动静久久没有停歇。 他们中途给颂寻换了个房间,更接近总局中心的地带,新房间没有窗户,也相当于切断了颂寻唯一与外界的联系。 颂寻不清楚自己被扣在里面有多长的时间,也不清楚外面的情形。 这让他有些焦虑,密闭的房间里什么也做不了,颂寻只能来回踱步,做着相同的动作。 ——楚尧。 他在心底不知第几次重复这个名字,靠在门边,缓缓蹲坐在地。 房门便是在这时被打开,996绕了圈才发现门后边的颂寻。 “你怎么坐地上了?”它伸出自己的机械臂,想要搀扶颂寻起来。 颂寻盯着他才手臂高的身体,自己撑着地板起身了。 996失落:“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没生气。”颂寻实话实说,“我怕给你扯坏了。” 996觉得自己被轻视了,机械手臂转换成铁钳,当着颂寻的面将屋里的沙发单手拎了起来。 “精准计算的话,我可以举起十个你。” “你力气很大。”颂寻的夸赞十分敷衍。 996郁闷:“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问吧。” “楚尧。”颂寻手指蜷缩,抬眼,“是他吗?” “是。” “你能和我说说他吗?” 996想了想,道:“我对他的了解不多,只听说他之前是01手上的人,因为不满时空局的规则,和01产生分歧,窜逃脱离出了时空局。” “后面发展了自己的势力,逐渐成了时空局的重点眼中钉,却从没铲除成功过,在我产出时,楚尧的行迹就再没人能寻到过了。” 颂寻听的认真,没想到楚尧曾经也是时空局的任务执行者。 “再得知他消息的时候,是关于末世的那个a级别小世界,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就是楚尧,但总局大概是那时候察觉了楚尧的存在。” “楚尧的灵魂体已经发展的很强大了,如果他想要躲避总局的眼目,对他来说不难。” 996到现在也还是不能理解:“以当时楚尧最优的选择,他不应该再进入小世界了,而是避开总局,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再强悍的精神体进入小世界都会受到本源的影响,能力遭到压制。” 在老一辈的系统口中,楚尧的形象可以说是凶神恶煞,所以996才那么难以相信,楚尧那样的人会为了儿女情长让自己身处险境。 颂寻沉默下来,显然联想到后面几个世界的异常。 996:“他的能力要超出总局的预估,我同样为此感到不可思议,01说他是个疯子,形容为人类世界的蟑螂,那是种生命力很顽强的生物。” 996说完,发现颂寻直盯着自己,它从颂寻眼底看到了那么丝对自己形容词的不满。 “我保证那是褒义,我在赞扬楚尧。”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996步入正题,“事实证明,总局拿楚尧没办法,楚尧同样也无法将你带出这里。” “经过谈判,双方各退一步,总局同意你离开这里,但楚尧得放弃永生灵魂。” 颂寻想到了陈杉,放弃永生灵魂,代表如同寻常人般经历生老病死。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你不用替他感到可惜。”996回忆这几天的混乱,认可01对楚尧不怎么样友善的评价,“按照楚尧不要命的打法,起码留条小命也比耗死在这划算。” “颂寻,你今天就可以离开了。” 996声音里带着不舍。 颂寻有些恍惚,他这段时间过的可以说是浑浑噩噩,猛然听到自己可以离开还觉得透着不真实。 996伸长手臂抱了抱他,低落道:“楚尧要求总局全面切断与你们定居小世界的所有联系,独立脱离,我以后不能去看你了。” “你的积分我已经帮你全部兑换好了,以后楚尧要是敢对你不好,就直接甩了他,咱有钱,直接找下一个。” 颂寻抬手,摸了摸996的脑袋。 光滑的机械后脑勺圆润扎实,颂寻没忍住又摸了摸。 “你是第一个摸我脑袋的宿主。” “你生气了吗?” “没有,我允许你摸。” 颂寻抱住他,轻声道:“谢谢你,真的很开心能遇到你,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以后少吃外卖,不然我可没机会去捞你了。”996抬手轻划,空中出现一道等人高的白色缝隙。 “再见……” 996强忍不舍,将颂寻推入缝隙。 ******** 热烈的阳光从飘窗投入房间,落在电脑桌前的位置。 趴在桌上的少年微微蹙眉,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金光。 颂寻从一阵头晕恶心中醒来,揉着胀痛的额头睁眼,入目的景象却叫他愣住。 房间是标准的出租单间,卧室厨房卫生间挤在一起,空间不规则且狭小,好在东西收拾的规整,不显杂乱。 颂寻看着飘窗上的两盆多肉,依稀记得是自己出超市时被一个老人家硬过来买下的。 电脑桌上还有一份吃剩下的蛋炒饭。 颂寻对这外卖太眼熟了,想忘记都难。 他忿忿拿起手机,找到点餐记录,差评投诉加上报全点了一遍。 垃圾外卖,伤天害命。 做完这些,颂寻想到什么,紧盯着手机,点开了自己的银行账户,别连串的零闪了下眼睛。 连着看了好几遍,确定了有九位数。 来源于私户转账,遗产继承。 具备合法性。 颂寻摁灭手机,隔了两秒,又给点开。 这套动作持续了整整四五遍,他又看向还亮着的电脑界面,上面是一笔显示完成的转账。 颂寻毕业没多长时间,也就止步于在网上接一些翻译和文案策划的活。 从上学时就开始了,积累了一些网上的固定客源,自己租了间房子一直住在外面,很少回家。 他这是回到原来属于自己的世界了? 那楚尧呢。 颂寻一个起身,又头晕眼花坐了回去,撑在椅子上的手苍白消瘦,血管清晰可见。 他之前作息一直不太好,有时候遇到刁钻点的客户,一耗就是整晚。 攒下的钱每个月大多都转给了家里,颂寻依稀记得他那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和家里划清界限的念头,所以才会想着尽快偿还抚养费。 颂寻缓了缓,强压下眩晕感,习惯性喊了声996。 房间里只有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对了,996已经和他切断绑定了。 颂寻怅然若失。 当时离开的太匆忙,很多话也没来得及说。 还有楚尧,颂寻连他都在哪都不知道。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颂寻一瞬间起身,踉踉跄跄打开房门。 * 门开的太快,站在门外的肖昊刚抬起的手都还没收回去。 一梯三户的格局,七楼都被改成了多个单间出租,相互之间都挨得近。 肖昊在这住半年多了,很少看见过对面的人出来,之所以敲门也是因为打游戏打到一半断电了,想问一下其他人是不是相同的情况。 边上的邻居大概都出门上班了,这才问到了对门。 肖昊刚敲完就后悔了,他记得对门的男生不太爱说话,独来独往的,看上去不太好相处。 刚准备放弃,门开了。 肖昊没仔细看过自己的对门邻居,猛地一打照面,意外于男生并不似印象中的阴郁。 似乎是刚睡醒,一头短发微微半遮掩好看的眉眼,年轻的邻居双眼明亮,带着惊喜地望着他。 但很快,那双眼里洋溢着的光亮缓慢熄灭。 肖昊莫名有些无措:“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是想问你这有没有停电。” 颂寻看了眼自己房间亮着的灯,肖昊目光跟着望了过去,觉得自己问了个多余的傻问题。 “那应该是我屋里电路故障。” 肖昊挠了挠头,忍不住又看了屋里的男生一眼。 不是那种一眼惊艳的长相,但看过去很舒服,肖昊因为游戏中断的烦躁逐渐消散,整个人都平和下来。 “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颂寻一手搭在门把手上:“有些没睡好,没事。” 他没有邀请对方进来的意思,按照正常社交程序,肖昊现在应该离开。 肖昊双腿跟生了根般,迟迟不愿意挪动。 “要不还是去趟医院吧,你看上去不像没睡好那么简单,你等等,我穿件外套,陪你一起过去。” “不用。” 颂寻叫住他过于热情的邻居,回绝的态度明显:“真不用,我休息一阵就好了。” 可能真的离开的时间太过久远,颂寻不记得自己和对门的邻居关系有如此亲热。 肖昊有些失落,都是差不多的年纪,还不懂的遮掩情绪。 “我俩离得近,那你要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和我说,哦对了,我叫肖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颂寻,谢谢你。”见门外的男生似乎还有话说,颂寻赶在他开口前结束对话,干脆关上房门。 * 这个世界与时空局完全切断联系,互不干扰,作为独立的存在,也意味着996同样进不来。 颂寻不知道楚尧在哪,有没有顺利抵达这个世界,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安全状态。 连去哪里找也没有目标。 颂寻看着一眼望到底的屋子,突然起身走到浴室门口,闭着眼睛打开浴室门。 隔了两秒,小心睁眼。 浴室里空荡荡,毫无意外没有人在里面。 果然不能指望楚尧像田螺姑娘一样冒出来的好事。 颂寻失望关上门,转头听见手机响了起来。 ——是电话铃声。 颂寻立即奔着手机过去,没来得及看来电人就接通了。 对面先他一步出声。 “你今天必须给我回来,都毕业了还不回家算什么事,你钱烧的慌是不是,有家不回出去租什么房子住。” 女人有些尖锐的嗓音从电话中传出。 是林熙华。 颂寻将手机远离耳侧,习惯性的一个举动。 具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林熙华的声音有种出自心里深处的抗拒。 “我过两天再回去。” 林熙华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又是过两天,是不是要拖到过年才回来,不行,你今天必须回来。” 楚尧还没找到,颂寻现在没有心思顾及其他。 “我这边有事,回不去。” 电话那头一下炸了。 “反了天了,你就是这样跟你妈说话的?现在翅膀硬了,连自己是谁生的了都忘记,没跟你商量,赶紧给我回来。” 颂寻神情平淡。 “如果你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没别的什么我就挂了。” 按以往,林熙华稍微话重点,颂寻都不敢吱声,只会按照她的意思去做。 林熙华大概也是没想到他这次敢这样跟自己唱反调,电话那头顿了两秒,女人大着嗓门的叫骂声没完没了透出听筒。 颂寻手指落在挂断键上,刚准备按下,电话那头被一道清朗的男声取代。 “阿寻,等一下。” “是我,颂勉。” 颂寻手指顿住。 “你别在意妈的话,她就那性格,强势惯了,想你回来吃个饭也不好好说。” “妈今天一大早出去买了很多菜,都是你爱吃的。” 颂寻对自己的这个弟弟感情一直复杂,再加上对方态度温和,反倒不知道怎么回绝。 对面没有催促,安静地等待回复。 颂寻还是决定顺应自己的心意,低声道:“我真的有事,过两天再回去吧。” 颂勉没再执着:“那行,过两天我来接你,省得你来回跑。” “别老寄钱回家,你那自己也不稳定,爸妈这边有我呢,听见没有?” 颂寻有些出神。 颂勉这些年性格稳重了很多,对比起来,两兄弟一块儿不知道的都以为颂勉才是哥哥。 \"不要老吃外卖,不健康,缺钱跟我说,我给你转。”颂勉也没在意颂寻的不应声,一阵絮絮叨叨,最后道:“自己一个人注意身体,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行了你忙,挂了。” 手机传出挂断的忙音。 颂寻盯着被挂断的界面看了半天,最后将手机反扣在了桌上。 第212章 现实世界2 颂寻只见过楚尧的精神体一面,还是凭借一张抓拍的通缉令。 茫茫人海哪找这么个人。 也没个具体目标,颂寻再瞎转悠的找人也找不出来。 中间颂勉的电话又来过一次,颂寻不好再推脱,不过拒绝了他来接。 住的地方离地铁站不远,中间有差不多有个十分钟的路程。 入秋的天气已经转凉。 颂寻紧了紧外套,路过一旁施工的工地。 里面一片热火朝天,飞扬的尘土从里面迎面扑来。 他无意间朝里面看了眼,脚下顿住不动了。 一众高矮胖瘦的人里,一眼定格在一道辛勤工作的身影上。 盘靓条顺,宽肩窄腰。 冷飕飕的天,就穿着一件白色背心,一身古铜色的精壮肌肉随着动作起伏,挥洒热汗。 成熟男性的荷尔蒙扑面而来。 颂寻死死盯着那道身影,来自心底最直接的感应告诉他,没有认错。 楚尧?工地? 理智认为不可能,感觉又促使他靠近,相互拉扯之下,颂寻表情纠结,脚步试探地上前。 男人微微侧头,手上的动作洒脱,露出的侧脸线条俊朗分明。 在一众麻木机械的工人里,跟闹着玩似的,漫不经心肆意不驯。 他不应该在这干着混凝土的活,更像是适合在聚光灯和红地毯上摆pose耍帅。 男人的侧脸和通缉令上的画面严丝合缝对上,颂寻表情从迟疑变得坚定。 “楚尧!” 声音里带着气愤和委屈。 气楚尧明明过来了却不来找自己,委屈这两天的挂怀提心。 男人回头,在见到颂寻的那刻叼嘴里的烟掉了,脸上的散漫全收了回去,站直了身体。 隔着两步远,颂寻闷闷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楚尧上前两步,伸手想要抱他,注意到手上的泥灰,又给收了回去。 颂寻执拗道:“你还没回答我。” “昨天。” 颂寻鼻尖被冷风吹的泛红,说话声很慢:“那为什么不来找我。” 楚尧嘴角抽了抽,似乎有些一言难尽。 颂寻见它不回应,转身就走。 楚尧心下一慌,连忙上前拉拽住颂寻。 “别走,我说。” * 说起这事,楚尧也是憋闷。 “我放心不下时空局那些铁块头,离开的事是交给了996办的,被坑了。” 第一次正式见面,楚尧已经在心里构思了各种场景。 无一不是浪漫、唯美,他不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但对于和颂寻第一次以本体身体,在这个他们即将共同生活的世界里,他想要更正式和重视些。 而不是从臭烘烘的垃圾桶里醒过来,头上顶着块别人吃剩下的香蕉皮。 他在这个世界还没有身份,虽然来之前就将颂寻在这的一切摸了个底朝天,却实在无法忍受就这样去见颂寻。 索性找了离他附近临时的工地,准备干一天好歹买件衣服。 就身上的老头背心还是别人嫌他臭贡献的,没干半天就被颂寻找了过来。 颂寻还是没听明白:“996为什么要坑你?” 楚尧磨了磨牙,盯着他眼巴巴的模样:“别以为我不知道,它没少撺掇你找别的男人。” “我就稍微报复了它一下,没想到挺记仇。” 颂寻这下明白了,觉得楚尧也不算无辜。 了解清楚也没那么生气了,他拉上楚尧准备要走。 “干什么去,我这边还没完呢。” 颂寻底气充足:“我有钱,以后我养你。” 周围干活的工人手上动作慢了下来,耳朵竖了起来。 颂寻竖起一根手指头:“以后我每个月给你一万的零花钱。” 想了想自己的存款,他改口:“不,我给你两万。” 楚尧微妙挑眉,没说话。 “太少了吗?”颂寻犹豫着加高上限,“那三万?” 边上突然凑过来个黄头发的年轻男人,手指着自己自荐道:“你看我成不?我两万就够了,长的也不错,年轻。” 刚说完,浑身一冷,黄毛转头对上一脸阴沉的楚尧,见他抬手立马护着脑袋窜了出去。 “怎么着,你还要打人呀!你自己不愿意还不许别人争取,小白脸脾气还挺大。” 颂寻眼疾手快摁住楚尧的胳膊,窘迫地看向四周一脸八卦或震惊的工人,埋头拉着楚尧往外走。 楚尧回头朝黄毛甩了个眼刀。 “本来就是,又没说错。”黄毛在后头不服气的嘀咕。 颂寻加快了脚步,生怕一个没按住楚尧就和人打起来了。 “我工钱都没结。”楚尧慢悠悠道。 “不要了,我给你钱。” “衣服也没钱买了。” “现在去。” 背后传出一声闷笑,颂寻回头,看到楚尧眉眼都是笑意,一副忍笑的模样。 “这么怕我回去收拾他呀,不至于,毕竟他说的也没错。” “以后得倚仗你了。”楚尧逗乐,“大金主。” 颂寻觉得自己受到了取笑,停下脚步不动了。 “你别这样叫我。” 楚尧低着头凑近他:“怎么,生气了?” 颂寻放下狠话:“你再这样我就不给你买衣服了。” “这样呀。”楚尧表情严肃下来,“那我不敢了。” 颂寻抿了抿唇,有种手握经济大权的优越感,刚要说话楚尧突然弯腰,一个吻落在了唇角。 楚尧偷袭成功,得逞地退后两步。 颂寻愣愣抬手,触摸唇角,脸热了起来:“这里、这里是外面。” 楚尧偷换概念:“那现在回去。” 油腔滑调。 颂寻不理他了,自个转身大步离开。 楚尧快步跟上,笑着又开始哄人。 施工的小道除了扬起尘土的铲车经过,无人问津。 泛黄的落叶铺满了不平的道路,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拉开又靠拢,最终重合在一起相伴离开。 * 颂寻大方了回,不坐地铁改打车,拉着楚尧到了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场里。 里面都是些品牌店,来往的也都是穿着得体的顾客群体。 穿着老头衫的楚尧一进去就吸引了一圈注意。 导购不找颂寻,反倒凑近了四处闲逛溜达的楚尧。 楚尧这人身上就是有种特殊的气质,就算穿着身破烂,别人也只当他是落魄的富二代少爷,而不是一穷二白刚从工地搬砖过来的穷光蛋。 楚尧也是不客气,大爷似的坐着对导购拿过来的衣服挑三拣四,挑剔的很。 见颂寻直愣愣站着,拉着他跟自己一块坐下。 手指着门口模特身上的大衣阔气道:“那件,拿过来。” “我这就给您拿过来。”导购连忙放下满手的衣服,将那件大衣取了过。 楚尧打量了片刻,还算满意,接过衣服朝颂寻身上随意比划了下,点头。 “就这件了,一起装起来。” 颂寻反应过来,连忙扯着楚尧袖子:“我有衣服。” 他对外在物质一向追求不高,都是衣服,可以穿就行,没必要花那么多钱在这上面。 一旁的导购生怕到手的大鱼跑了,忙道:“您哥哥也是一片好意,更何况这件衣服一看就适合您,出门在外体面点多好。” 她不着痕迹扫了眼颂寻身上的衣服,心里轻视,又朝着楚尧笑道:“这位先生很有眼光。” 她的重点更多放在楚尧身上,显然会意错了谁才是掏钱做主的人。 颂寻没说什么,眼见衣服都包好了便不再坚持。 “走吧。”楚尧拉着他起身,路过那名导购时不紧不慢强调道:“你刚才说错了,他是我男朋友,不是我弟弟。” 导购脸上热切的笑僵硬住。 楚尧不满地扫了她眼:“什么表情?不欢迎?” “没有,没有。”导购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颂寻回头,看着她强颜欢笑又僵直的脸色,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和楚尧牵一起的手。 感受到似有若无的目光,也没松开。 现如今大众对同性伴侣接受度并不算普及,个别群体仍旧处于抵制态度。 花了钱的是大爷,导购强压下震惊的反应,不让自己露出些异样的表情。 她推了推收银员,催促:“赶紧这两位先生结账。” 收银员一件件开始结算,颂寻这才发现衣服尺码不对,里面大多是自己尺码的衣服。 他抬头看向身后,对上楚尧含笑的眼睛。 算了,有钱,给自己买点衣服而已,怎么了。 “一共,请问怎么支付。” 颂寻脸垮了下来,刚才的想法荡然无存,有钱也经不住呀。 导购看向楚尧,伸出手:“您看是刷卡还是怎么付?” 她等着楚尧掏卡,眼睛直盯着,亲眼看着男人转头,朝着被她在心里奚落过衣着的男生低声下气。 “男朋友,大金主,该你掏钱的时候到了。” 这下是真没控制住,导购脸上的笑彻底维持不下去。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现在这世道怎么成这样了。 一小白脸四处招风嚣张,真正有钱的深藏不露,穿这么朴素,怪不得,钱都养好看小白脸了。 在店里这么多年了,什么人没见过,也算是见多识广。 不过这一刻,她开始产生不确定,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封建保守了,这个社会进步的太快,她已经跟不上了? 楚尧递出的卡半天没人接了,啧了声:“行不行,不行换一家,磨蹭。” 导购如梦初醒,连忙接过卡:“抱歉,我这就给你们处理。” 付完钱的颂寻一秒都不想多待,燥得慌。 双手提满东西的楚尧跟在后面风风火火:“走这么快干什么,慢点。” 颂寻现在连楚尧也不想要了,太能招摇了。 楚尧舔着脸凑上来:“生气了?” 颂寻伸手:“小票给我。” 楚尧脖子上挂着购物袋,勉强空出只手掏出小票乖乖上缴。 颂寻盯着上面的明细,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刚说以后要养我,这就舍不得了?” “我没有。”颂寻闷闷的,十三多万里面单那件风衣就五万多。 他将小票收起来,抬手将楚尧脖子上的购物袋取下来,从里面拿出外套,拽掉吊牌。 “穿上。” 楚尧一下得瑟了:“心疼我了。” 颂寻接过他手上的东西,埋汰看了眼楚尧身上的老头衫:“我嫌和你站一起丢人。” 楚尧套上外套,从他手上又接回东西,黏黏糊糊朝着颂寻靠近。 上过一次的当颂寻才不会掉同一个坑里,一只手将他凑过来的脑袋顶了回去。 “在外面,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偷腥失败,楚尧也不失望,心里乐滋滋的。 商场里暖气开的足,连着身上也是暖融融的。 他哪不知道颂寻心疼的是什么,给他买东西不眨眼,自己穿的却不舍得,傻子。 楚尧心里一阵阵发软,嫌自己脑袋发昏。 非要耽误一天时间,白瞎了。 * 最初。 在无尽的游荡中,已经很少有什么事能勾起楚尧的兴致,所以他将自己随机下坠小世界中,抛去记忆,体验不同的人生百态。 时间长了渐渐也腻歪了,看似各不相同的人和事,却又处处一般无二。 平凡者为生活竭尽全力,上位者权势滔天,无能之人随波逐流,怨天尤人。 爱人、父母、子女,众生百态,却又万变不离其宗。 那次是楚尧最后一次打算体会那种无聊的游戏,原以为会一如既往的结束,再花时间寻找新的、有趣的游戏。 当灵魂体最后一次回归,楚尧哪能不明白,自己被一个新手菜鸟给啄了。 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老话所言非虚。 处在小世界的楚尧看不明白,已经游历上千年,老狐狸般的楚尧怎么会看不明白。 颂寻的想要完成任务的目的浅薄,不懂遮掩,手段够不上高明,拙劣又局促。 偏他就是自顾自上钩,上赶着咬钩不放了。 楚尧自己都嫌自己丢人,想不开盯上人家,较上了劲。 星辰闪烁,轨迹交错。 从第一次交汇,就仿佛注定汇聚的磁盘,交织错落,组成命运的牵引。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放不开了。 * 商场外人潮涌动,车流不息。 颂寻拉下楚尧要打车的手,往前面赶。 “去哪?”楚尧看起来挺期待。 颂寻:“地铁站。” 楚尧兴致渐散。 正逢周末,地铁里头连脚都看不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颂寻拉着楚尧往地铁车厢里面挤,楚尧大高个子,在人群里被簇拥的鞋带子都散了。 一脸的生无可恋:“打车能花几个钱。” “太吵了,你说什么?”颂寻当听不见。 商场里头,要不是他拉着,楚尧都能把里面全逛一遍,太能败家了,照这样花钱家底没多久就能被他败光。 第213章 现实世界3 地铁缓缓驶动,车厢里面人挤着人,连头都挪不了。 左右两边都是人,颂寻只能朝着楚尧靠近,才能避免和后面的人背对背贴在一起。 楚尧一只胳膊揽住颂寻的后肩,圈在怀里,将他与其他人隔绝开。 楚尧少有为钱这种东西发愁的时候,也不乐意和其他人挤在一起,心里多少有些烦躁。 不过现在倒是觉得得了趣,毫不避讳将人拉在怀里,头一低,仗着身高优势下巴搭在了颂寻脑袋上。 颂寻脑袋一重,发现楚尧这个坏习惯无论如何都改不掉。 挤在角落的两个穿着百褶裙的小姑娘时不时往这瞧,被楚尧察觉。 略带警告的锐利一眼后,两小姑娘不仅不收敛,目光炯炯,反倒变本加厉了。 楚尧不耐皱眉,拉着颂寻转了个身,拦在怀里不让看。 两小姑娘激动的手拉手,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目光诡异狂热。 楚尧费解,觉得自己碰到了神经病,凑到颂寻耳边:“我们换个地方。” 颂寻被他压着脑袋,什么也看不见,以为他坚持不住了,安慰道:“马上到了,下一站。” 楚尧索性眼不见为净,闭眼倚在颂寻身上。 地铁站离出租屋不远,十分钟就到了。 房间一个人还算凑合,楚尧一进去猛地就显得狭窄逼仄。 两个人转个身就撞一起去了。 楚尧没走两步给桌角上的闹钟撞到了地上,低头捡的功夫又把后头的一瓶水给带了下去。 他一边调试闹钟,边将颂寻住的地方打量了遍。 颂寻将早上吃剩的粥盒子扔进垃圾桶,又连忙清理走道旁的杂物。 屋子太小,再怎么打理也显得拥挤。 楚尧抱住忙个不停的颂寻:“很干净,以后要靠你收留了,不过我可没钱付房租,这样,以后你的三餐我包了,抵消房租可不可以,大金主。” “都说了,你别这样叫我。”颂寻看着因为老旧而脱落的墙皮,下定决心,“我要买房子,大房子。” 都有钱了,干什么委屈自己。 “要大平层,漂亮的大房子。” 楚尧以拳抵唇,闷笑出声,怎么都觉得面前突然斗志昂扬的人可爱,恨不得塞进心里使劲揉吧。 “那我要沾光了。” 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颂寻拍了拍楚尧,示意他松开自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来电人显示,颂勉。 满心的憧憬和兴奋如同被一瓢水浇灭,颂寻脸上的轻松之色褪去,才想起自己完全忘了要回去的事。 他先朝着楚尧道:“身上都是灰,赶紧去洗澡。” 等人进了浴室,才拿着手机到了屋外的走廊。 “小寻,你到哪了?” 颂寻转头看了眼房门,开口:“我今天不回去了。” “是出什么事了吗,还是路上碰到了什么意外?你跟我说,我现在过去。” “不是,我没事。”连着推了两次,还临时毁约,颂寻过意不去,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声道:“我今天不回去了。”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隔了良久,颂勉的声音重新传了出来。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和妈,我小时候不懂事,做事没过脑子,听外面那些人道听途说,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怪我也是应该。” “但是阿寻,我们终究是一家人,你总得给我们一个补偿认错的机会,我和妈都很想你,她就是刀子嘴,今天一直在问你什么时候过来。” 颂寻没有说话。 每个人对家的感觉都不一样,大多数人都认为家是温暖的港湾,但于颂寻而言,家这个字,但凡提及想到,心里出现的只有沉甸甸的压抑和逃避。 发自本能的抗拒。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 电话挂断的前一刻,林熙华的声音出现在里头,埋怨着什么。 颂寻想来也知道还是那套,无非又是些生恩养恩的说辞。 从小到大,听到已经够多了。 “亲爱的,毛巾在哪。” 出租屋隔音质量不怎么样,楚尧这一嗓子下去,整层租户都能听见。 颂寻一个激灵,那点子烦闷全给吓飞了,急匆匆推门而入:“你小点声,都听的见。” 楚尧从浴室探出个头:“毛巾是哪个。” 颂寻一拍脑袋,刚才出去给忘买了:“你先用我的吧,灰色那条。” “知道了。” * 颂寻对下定决定的事一向执行力强,一刻都不愿意耽搁。 连着半个月拉楚尧到处看房,最终选下了一套满意的。 地段很好,二十二楼的位置,面朝靠江的位置。 颂寻已经可以想象早晨在大片的落地窗前伸懒腰看江景的美好画面了。 这个地段近两百平的平层可不便宜,是一笔大支出。 颂寻别的地方舍不得花钱,但这房子买的痛快。 花了不到半个月就给定下来了。 可能是源于天生对家的归属感缺失,颂寻对组建自己的家有种强烈的企盼。 楚尧大一早就被他拽了起来看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出谋划策。 “这块墙打掉,和阳台连通,再放一个吊椅,最好大一点,可以承重点。” “浴室的的浴缸也要大点,最好带按摩的。” 楚尧絮絮叨叨讲了一大通,颂寻刚开始还一个劲的赞同,越听着越是觉出了不对味。 “楚尧!”颂寻气恼。 “你要征求我意见的,说了又生气。” 颂寻拿他没办法:“你就不能正经点吗。” 楚尧倚靠在墙边:“我对别人正经正常,对自己男朋友要是再正经,又不是要去当圣人,无欲无求。” 颂寻说不过他,刚转身就被拉拽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托着后脑被吻了一通。 楚尧故意勾着他,手指似有若无轻蹭敏感耳后。 相处的时间太长,对彼此的身体也太过熟悉。 颂寻轻易就被勾起了反应,气息凌乱,大脑缺氧。 楚尧刻意压低的声音充满磁性和蛊惑:“给不给买?” 意乱迷人志,颂寻整个人都迷糊了,顺着楚尧的话点头:“买。” * 在颂勉第三次打电话邀约时,颂寻答应了。 那通电话楚尧当时也在边上,第二天非要闹着一起去,颂寻一向拧不过他,被迫带着他一起过去了。 当然不可能带着他上楼,颂寻将自己的围巾套他头上,问道:“你出去找个地方吃饭,钱还够不够?” “你在这哄小孩呢。”楚尧失笑,“行了,上去吧,有什么事必须给我打电话,我上去接你。” “嗯。”颂寻朝他招了招手,转身上楼。 楼房和电梯都很新,设施完善。 林熙华在三年前和丈夫离婚,用老房子拆迁给的补偿费在这安了家。 颂寻按动门铃。 门开的很快,开门是颂勉,同样的年龄,他却已经西装革履,头发打上了发胶,和颂寻站一起,显得后者像是个还没出社会的小孩。 “我刚下班回来,本来想去接你的。”颂勉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和自己同色的棉拖鞋,放在门口。 颂寻进门换鞋,轻声道:“谢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颂勉拉着他进客厅坐下,“我洗了些你爱吃的水果,不要吃太多,马上开饭。” 正说着,刚从厨房端了菜出来的林熙华没好气:“叫你回家吃个饭还要三催六请,跟自己亲妈摆起谱来了,我这是给自己生了个祖宗。” 颂寻沉默。 “行了,妈。”颂勉打起了圆场,朝着颂寻道:“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妈有多念叨你,我现在天天待家里是彻底惹她厌烦了,她呀,现在眼里就你这一个儿子。” 颂寻没将这话当真,颂勉从小到大就机灵能说会道,林熙华一向更喜欢自己的小儿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长大后的颂勉脑子一如既往的活泛,高三复读后一股心思莽着上进,大学提前了一年毕业,工作还没半年就力争上游打败了老员工升了职。 处事圆滑情商高的颂勉从不落人把柄,也知道怎样避免冷场。 “你今天可要多吃点,看着又瘦了。”颂勉抬手,想要触碰颂寻脸颊。 一个简单的举动,代表亲人间自然的亲昵之举,却被颂寻避开了。 颂勉的手一僵,随即如常收了回去:“你应该多回来,妈的手艺很好。” 林熙华在厨房絮絮叨叨:“天天花钱在外面吃那些垃圾食品,人能不瘦?这么大个人了,一点也不懂事,你学学你弟弟,少让我操点心。” 耳边的声音没有停歇,泛着重影般渐渐模糊,颂寻低头,望着自己膝盖上的手背出神。 其实这段时间他反倒还胖了些,得益于楚尧每天变着花样的做菜。 从进门开始,颂寻统共就没开过两次口。 看似是他不适应,实则却是他将人无声隔绝于外。 颂勉在心中叹气,起身朝颂寻温声道:“饭好了,上桌吧。” 圆桌上,满满当当摆了一桌菜,颂寻不过是坐下的空隙,面前的碗里就堆到了冒尖。 颂勉夹菜的动作不停:“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吃点。” 林熙华看着这一幕,板着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意。 她今年不过47岁,大概是操心的事太多,眼角脸上都生了皱纹,头发半数泛白。 “这就对了,亲兄弟哪有过不去的坎,等我哪天不在了,这世上呀,就你们两个是最亲近的人。” “瞧你这话说的。”颂勉转而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妈肯定长命百岁,我和阿寻可都离不开你。” 林熙华被他一席话哄的眉开眼笑:“也是,你们俩到现在都还没着落,我以后还得给你们带孙子呢。” 颂寻沉默吃着饭,不曾参与话题。 更像是一道缄默的影子。 “阿寻最近找到工作了吗?” “阿寻?” 颂寻抬头,对上朝自己倾斜靠近的颂勉,他放下筷子,道:“没有。” 碗里刚消出的一个空口子很快又被添满。 颂勉一边瞧着他的脸色,开口:“我现在公司待遇都还不错,最近正在接洽一项国际业务,缺一个翻译的岗位,我还算说的上话,可以安排你进去。” “那多好呀。”林熙华推了把颂寻,“还不赶紧谢谢你弟。” 颂寻低头拿起筷子埋头吃饭:“不去。” 就算是没钱的时候也没想过要进公司,更何况是现在。 人生匆匆几十年,他如今只想纵着自己心意来,开心舒坦才是最重要的。 林熙华板下脸来:“颂寻,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你哥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今天要是随便一个人他会主动揽这麻烦事?” 搁以往,颂寻或许心里会难受一阵,不过现在?颂寻低头又塞了口饭,内心毫无波澜。 甚至还有心思比较,茄子味道有些重了,还是楚尧做的好吃。 林熙华还要再说,被颂勉提前一步拦下。 “妈你也知道阿寻不小了,他有自己的想法。” 颂勤转头又看向颂寻:“今天叫你过来就是吃饭的,慢慢吃,别的事不谈,不过要是遇到什么事,钱不够了一定要和我说,阿寻,我们是一家人。” 颂寻没说话。 曾经发生过的事,说过的话,不可能因为时间就消逝。 * 一顿饭后半场在冷场中度过,气氛莫名拘谨。 颂寻看了眼时间,想到还在楼下的楚尧,刚想开口辞行,就被林熙华抢先了一步。 “你房间我都给你收拾出来了,反正也没工作,多在家里住一段时间。” 颂寻本能从心底抗拒,拒绝的话又被颂勉挡了回去。 “阿寻之前不是想养猫吗?楼下前不久新开了家宠物店,晚点我带你去逛逛。”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久到颂寻需要沉思良久,才从记忆深处挖出了这么一件事。 似乎是初一那年,他从放学回家的路上捡到了一只小奶猫,冒雨藏在了书包里带回了家。 偷偷摸摸养了几天,被颂勉撞破。 因为一句‘猫很吵’,那只猫被林熙华趁着他上学时扔了出去。 颂寻还记得那猫因为没出生多久,眼睛都没睁开,叫声微弱的随时会消散在空中,却又带着生命力的顽强,一嗅见奶香味,便摇摇晃晃蹭到他腿边小声的奶叫。 颂寻再找到它时,是在街边上,小小的身体躺在花坛里,冰凉僵硬。 从那以后,他便再没了想养猫的心思。 第214章 现实世界4 “我回去了。”颂寻起身,慢吞吞道。 林熙华和颂勉都是一愣。 “你给站住。”林熙华反应过来,大发雷霆,“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以后就别回来了,我只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这话说的太重了。 颂勉上前拉住颂寻:“你别听妈瞎说,她一生气就这样,管不住嘴。” 林熙华气地转身坐下,她不后悔自己说的话,自己的儿子哪能不了解,从小到大都是懂事听话的。 就算是叛逆期的时候,也不过就闹过那么一回,但凡她要是生气,颂寻都会先一步妥协。 这一次,林熙华同样如此认为。 她余光关注门口的动静。 颂寻拉开颂勉的手,朝着林熙华走来。 林熙华脸色微缓,心下认定他服了软。 身形单薄的少年停在茶几桌前,隔着半米的距离。 林熙华年轻时生的漂亮明媚,不过是岁月蹉跎,事事不顺,脸上反添了刻薄之像。 不过底子毕竟在那摆着,她的两个儿子自小就生的好看,长大更是出挑。 林熙华心里消了气,嘴上却还是忍不住念叨。 “我辛辛苦苦生你养你,熬干了心血,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没良心的东西。” 颂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放到了桌上,缓缓推向对面。 “这里面有两百万。” 一句话,满屋寂静。 林熙华颂勉一时被震住,说不出话,反倒是不知道为这两百万惊骇,还是因为颂寻这背后的举动。 “你就当我没良心,里面的钱是返还你生我抚育我长大的费用。” 大抵是经历的多了,见过许多离别欢合,亦或者本就无情,颂寻说出这番话时意外于自己的声音格外冷漠。 林熙华嘴唇颤抖,从沙发上站起身:“你、你这是要和我撇清关系?” “阿寻,你哪来这么多钱?” 颂勉盯着桌上的卡不可置信,声音里不免带了丝着急的质问。 “好呀,用钱打发我。”林熙华指着大门,“滚,我就当自己生了个白眼狼!” 这么多年,颂寻已经不想再探寻林熙华到底对自己是什么感情,他站直身形,转身出了大门。 电梯缓缓上升,叮的一声,电梯门向两侧打开。 颂寻正要进去,身后传出急促的脚步声,一只胳膊被拉拽住。 “等等。” 颂勉眉头紧蹙,手里攥着那张卡:“你给我说清楚里面的钱哪来的。” 他眼里有担忧,也含着不安,视线在颂勉身上的衣服来回打量。 颂寻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口道:“里面的钱来路正,没有问题。” 颂勉并没有因此放松,从小一起长大,他哪能不清楚自己亲兄弟,颂寻根本不可能弄到这两百万。 “这钱你拿回去,哪来的就还哪去。”颂勉越想越是不安,“你不要做傻事,遇到困难一定要和我说,妈那有我呢,不用你的钱。” 颂寻避开他的手,表情疏淡:“这钱没有问题。” “脾气怎么这么犟呢。”颂勉一个着急就管不住自己,一些老习惯跟着被带了出来。 颂寻没防备,脑门被他一个响指扣的往后仰,捂着额头有些呆滞地眨眼。 颂勉看向自己的手,反应过来连忙俯身查看:“我的错,没事吧,我看看。” 这个习惯到上大学那段时间才改掉,颂寻从前没少被他这么欺负,想到那些陈年旧事,他一把推开颂勉,摁住即将关闭的电梯进去。 颂勉被关闭的电梯门拦在外面,懊恼地转身进了屋。 林熙华听见开门声,往后张望了眼,只看见独自一人进屋的颂勉,不信邪又往门后看了半天。 “别看了,没人。”颂勉扯开领带,外套扔到沙发上,“我说妈你也真是,阿寻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怎么就是管不住这张嘴。” 林熙华不见悔色:“我是他妈,念叨他几句还念错了?倒是怪起我来了,要不是你以前老欺负你弟,他能对你这么冷淡?” “妈,你能别老提过去的事了吗。”颂勉揉着额头,头痛。 走失的那半年,他也吃了不少苦头,不过年岁小的缘故,那些过往记得不怎么清楚,唯一深刻的是同一栋楼里,那些小孩不断的起哄声。 他们说,自己走丢的事是颂寻故意的。 那时候颂勉年纪小,不知事,听着听着便进了心里,开始埋怨起了颂寻。 再加上刚找回来时被林熙华当作心肝的宠,性子越加不着调,对颂寻这个哥哥没少明里暗里的欺负,看不上眼。 这样的情形一直维持到了高考放假那年。 具体不太记得因为什么事,颂寻一个人半夜背着书包偷摸离家出走,不过业务不熟练,没过两天就被逮进了派出所等人认领。 不知道怎么弄的,两天脸就瘦了一圈,灰头土脸抱着自己的脏书包蹲在墙角,瘪着嘴冲值班的警察撒谎,说那不是自己的妈妈和弟弟。 颂勉当时生气地要去拉他,颂寻说了什么他到现在还记得。 ——我不要做你哥哥了,我不喜欢你。 如同迎头一棒,把颂勉给敲醒了,连同那些混劲全给敲没了。 “就不应该让他出去住,当时就是听了你的瞎话,什么狗屁自由。”说起这事林熙华就没个停,“你看看,这才离开多长时间,都要跟我造反了,指不定跟着外面什么人学坏了,以前多听话呐。” 颂勉回过神,听见这话一愣,不由想到颂勉身上的衣服和卡里的钱,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 颂寻出了楼左右看不到楚尧,刚要打电话,面前突然冒出来一提板栗,香味霎时散了出来。 “香不香?”楚尧从面前窜了出来,提着板栗晃了晃。 颂寻接过板栗,刚出炉的还冒着热气,出来时被冷风吹凉的手逐渐回温。 他掀开纸袋,摸着触感不对,往里面一看忍不住嘴角上。 纸袋里的板栗都是剥好壳的。 楚尧拍了拍手:“怎么样,贴心吧,现在还热乎着赶紧吃。” 他说着说着面色突然一凝,目光落在颂寻额头位置,伸手:“你这怎么红了一块?他们打你了?” 颂寻拉下他的手:“没事,不小心蹭了下,没人打我。” 怕楚尧乱来,他拉着他往外走,“行了,回家。” “你非要自己上去,下回带上我,谁欺负你我给你收拾回来。” “你跟着上去算什么意思。” “串个门蹭个饭呗,我脸皮厚。过来,给你揉揉。” * 新房子的装修进展如火如荼,颂寻和楚尧现在就忙着每天挑选家具。 装修方面也得有人盯着,再加上这边两个人住的屋子太小,实在走不开,索性就在新房附近重新租了个房子。 “你别给扔了,我那个蓝色的手提袋是要的。” “都收拾好了,不用操心。”楚尧将最后的东西打包带走,顺手接过颂寻手里的东西。 颂寻:“这个我拿着就行。” “那可不行,我现在吃你的住你的,再不好好表现回头被你赶出去了怎么办。” 颂寻抬眼,认真道:“不会,除非你自己想走,否则永远不会。” 楚尧垂眸含笑,怎么看都觉得他招人稀罕:“你赶我都不走,你太瘦了,抱着硌骨头,我可舍不得你搬东西。” “车还在底下等着,赶紧。” 颂寻两只手空中,最后将钥匙放在了桌上,转身带拢门。 等电梯的空档,走廊对面的门突然打开。 年轻的男生从里面走出来,一双眼睛眼巴巴盯着颂寻瞧:“你要走了吗?” 颂寻记得他,那天来自己屋问停电的事,叫肖昊。 “对,要搬家了。” 肖昊闻言生出不舍,他不太敢看一旁的男人,敏锐觉出危险的气息,那是和他们不同世界的人。 电梯已经到了所在楼层,见肖昊迟迟没说话,颂寻朝他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等等。”肖昊第二次叫住他们,最终鼓起勇气看向楚尧,一鼓作气道:“颂寻,你不要叫他骗了,他只是为了你的钱。” 电梯迟迟没等到人进去,缓缓合上。 颂寻好一会才缓过神,瞪了楚尧一眼。 这就是嘴上没把门的结果。 楚尧一脸无辜。 肖昊义正言辞,蹬蹬蹬几步来到颂寻跟前:“这样的感情是没有好结果的,颂寻,你清醒点,他就是个图你钱的小白脸。” 小白脸楚尧挑了挑眉,将箱子放下:“这位……小朋友?你说这话是不是需要避开一下本人。” “怎么着。”肖昊扯着脖子,声音却有些抖,“你自己做过的事还嫌丢脸,有手有脚随便找个活干也能养活自己,偏走这些歪门邪道,不、不要脸。” 楚尧也不生气,好玩似的,一双眼睛亦正亦邪,偏就让肖昊压力顿增,心脏颤了颤。 颂寻决定早走了事,下一刻就见楚尧朝自己看了过来,一个眼波流转间便猜出他没憋着好。 “亲爱的~你是不是答应过,要养我一辈子。” 特意压低的声音透着股僵硬的矫揉造作。 颂寻头皮发麻,拉着楚尧一手按电梯:“师傅还在楼下等着呢,别让人等急了。” 奈何楚尧不配合,反手拉住他,十指相扣:“是不是你说的,舍不得我,放不开我。” 颂寻保证,他没这么肉麻。 楚尧不依不饶:“你就看着别人这样欺负我呀,说句话呀。” 颂寻被他牵着手左右晃,硬着头皮道:“对对对,是我说的。” 好在马上搬走,否则没脸见人了。 楚尧满意了,还挺得意,朝着肖昊道:“听到没有。” 肖昊大受打击,一脸泫然欲泣:“你个吃软饭的小白脸,骗子。” 他又看向颂寻,像是急于劝解误入歧途的迷途少年:“他就是图你钱,你是不是傻,这个人根本不值得你用心喜欢。” 少年人的心思简单又浅薄,实在好猜。 颂寻拉起楚尧的手,正色道:“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楚尧,我们感情很好。” 肖昊愣愣看着两人相牵的手,受伤地退后了两步。 颂寻看向楚尧:“走吧。” 转身进电梯前,楚尧还朝着电梯外的男生眨了眨眼,彻底将人气的不轻,红着眼睛跑回了房里。 颂寻摇了摇头:“你跟他计较什么。” 楚尧学着他摇头:“我才来晚了几天,瞧你这招蜂引蝶的。” 颂寻趁着他手上抱了东西没空,气鼓鼓拧了他一把。 楚尧闷笑:“你这给我挠痒痒呢。” 没个正形。 * 新租的屋子要大很多,还空出了一间书房。 楚尧对新厨房很满意,总算不用和别人挤一个公用的了,当天晚上就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住的近确实要方便很多,颂寻对新房的重视程度空前的高,每天都要拉着楚尧过去看看。 不过这种情形只维持了半个月,再之后颂寻就拉不动楚尧了。 刚开始颂寻也没大在意,只以为他是不喜欢这类琐事,直到这种情况变得逐渐频繁。 装修声太吵,以至于在回去的路上才发现了楚尧发过来的消息。 ——今晚我不回来。 颂寻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许久,半路转道去了餐馆。 刚坐下,新消息又弹了出来。 ——给你定好位置了。 ——【定位】 是个附近的餐厅,也去过几回,味道很不错,价格当然也高。 之前都是和楚尧一起去的,还是头一回自己一个人。 等待上菜的功夫,颂寻点开消息,编辑短信。 ——你什么时候回来。 消息回的很快。 ——还不确定,大概明天上午。 颂寻有点不开心,因为楚尧的夜不归宿。 他盯着手机等了半天,也不见楚尧解释今晚为什么不回来。 服务员将菜送了上来,都是颂寻爱吃的。 味道没变,无端的,颂寻却觉得没有滋味。 他重新拿起手机,盯着楚尧发过来的几条消息,从排列的文字上硬是看出了几分冷漠之意。 楚尧这段时间很不对劲,回来的时间也是一天比一天晚。 颂寻眉头蹙起,编辑短信。 ——你在外面干什么? 手指悬停在发送键上,犹豫了下,还是退出了聊天界面。 颂寻噌地起身。 不吃了。 第215章 现实世界5 第二天大早,颂寻坐客厅一上午。 临近中午十二点,门口传出响动。 楚尧提着打包的午饭一边换鞋进来,看见坐在沙发上颂寻意外挑了挑眉。 “今天没出去?” 他一进来若有若无的烟酒气息就飘荡了过来。 楚尧洗了个手,将打包的饭菜解开在餐桌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怎么一句话不说。” 颂寻一言不发盯着他。 “你这跟我审犯人呢。”楚尧将他从沙发上拉起来,摁在餐椅上,“我就陪朋友出去喝了个酒,早饭是不是没吃?赶紧,吃饭。” 颂寻才不信他鬼话,突然间哪来那么要好的朋友,好到陪朋友的时间比他还要多,需要出去过夜的程度? 楚尧就是不愿意和他说实话。 颂寻心里堵着一口气,站起身:“你自己一个人吃去吧。” 他推开椅子出门。 楚尧急忙拿上外套跟了出去:“外面冷,加件衣服。” 颂寻前脚刚说不冷,一出楼就被冷风吹的一哆嗦,默不作声接过楚尧手里的衣服穿上。 “不想吃我打包的,那行,你想上哪去,一起。”楚尧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颂寻不管他,自顾自进了昨天的餐厅。 楚尧跟着挤了进来,“你往里去去,给我空个位。” 颂寻稳坐如山,当没他这个人似的,楚尧没办法,只好贴着边坐,大个儿憋闷不已。 “你就不能坐对面去吗?”本来就是单人的位置,颂寻被他挤的手脚都施展不开,蹙着眉点菜。 得亏每个座椅桌都做了隔断,没得引人注目。 楚尧见颂寻光点了自己那份,连忙叫住服务员:“多加一碗米饭。” 他朝着看过来的颂寻笑呵呵:“你点的菜我都爱吃。” 颂寻没好气自个换到对面的位置,瞪了一眼要跟过来的楚尧:“不许动。” 楚尧悻悻坐下,低声嘀咕:“你就冲我脾气大。” 他声也不算小,颂寻听的一清二楚,气更是消不了,一顿饭吃没吃饱不知道,气饱了。 对面倒好,活像是饿了好几天,吃的还挺香。 颂寻搁筷子起身,楚尧忙扒拉最后两口饭,追了上去。 “等等,先别走,还有事呢。” 颂寻停下脚步,想着楚尧总算开窍,要跟自己坦白昨晚去哪的事。 他转过身:“说吧,什么事。” 楚尧咳嗽了声:“吃饭的单还没买呢。” 颂寻瞬间冷脸,扭头就走。 “别呀。”楚尧拉住他胳膊,“你要不管我我可真得扣在这刷盘子了。” 颂寻斜了他一眼:“你钱呢?” “花了。”楚尧老实交代。 这才两天,败家玩意。 颂寻有股冲动直接把楚尧送里面刷一个月盘子算了。 楚尧揽着他肩膀往里推:“我要是真被扣这了,以后哪有时间给你做饭,你肯定舍不得我。” 瞧着里面的人都看了过来,颂寻扒拉开楚尧:“离我远点,否则真让你刷盘子去。” 楚尧立马撒开手,嘴上不肯歇:“就知道你心疼我,舍不得我。” “行了,我过去买单。” 大概是心虚,一回家楚尧就开始拖地洗衣服,在颂寻面前来回晃悠表现。 “宝贝,你还有衣服要洗吗?” 颂寻拿着遥控器换了个频道:“没有。” “要不要吃个苹果,我给你削皮。” “不吃,饱了。” 楚尧得了个没趣,溜达进了厨房。 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一阵哐哐当当。 颂寻忍不住往里面瞧了眼,拉开毯子朝厨房靠近。 楚尧正整理厨房,垃圾桶里一堆扔掉的瓶瓶罐罐,现在正盯上中午打包的饭菜,抬手就要一起给扔垃圾桶里去了。 “你等一下。”颂寻叫住他。 楚尧回头,见到颂寻一乐:“不生我气了?” 颂寻朝他手上的饭菜看去:“又没坏,扔了干嘛?” 楚尧利索放下:“我的错,太不知道过日子了。” 颂寻点头:“是不会过日子,调料用完了往里添不就成,你倒好,连调料盒一起扔,有你的。” “是吗?我怎么给扔了。”楚尧装糊涂,又把垃圾桶里的调料盒给捡了起来,“没注意,不小心碰掉的吧。” 颂寻就看他在那演,抬着下巴道:“打包那饭菜,今晚你吃。” 楚尧琢磨出这话不对,问:“那你呢?” 颂寻拿上衣服出门:“我有钱,出去吃。” “不带你这样的,出去下馆子,留我一个人吃剩饭。” 颂寻啪地甩上门,听着里面楚尧的叫嚷声心里的气全给顺了。 * 楚尧在家安分了几天,故态萌发,天天早出晚归。 他那些朋友颂寻从窗户处见过几眼,十足的张扬样,一排跑车轰隆的楼顶上都听的见。 颂寻也琢磨不明白楚尧和那些人怎么混一起去的,索性也不琢磨了,楚尧不是拎不清的人,也不可能在外面乱来,这点颂寻信的过,在手机上给他转了二十万过去。 看着都不是差钱的主,楚尧个月光族混里面最后连顿饭钱都付不起,笑话都不够人看的。 不过有时候呀,话不能说绝对,该打脸的时候打脸就来了。 晚上十点,颂寻洗漱完给楚尧打了个电话,等了半天没人接,刚准备挂断一道声音传了出来。 “喂,你好。” 带着柔美,独属于女性的声音。 颂寻看了眼手机,确定自己没有打错:“我找楚尧,他人呢?” “他已经睡下了,这样吧,等他醒了我让他给你回电话。” 直到通话中断,颂寻也没回过神来。 晚上十点,楚尧睡着了?往哪睡的? 身边还有个女人! 颂寻坐不住了,想出门却不知道该往哪去,光着脚咔嚓给门反锁了。 有种就别回来了。 半夜十二点,门外哐哐哐的一阵敲门声。 颂寻压根就没睡,也睡不着,翻了个身当没听到。 没一会,敲门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楚尧的叫门声。 “宝宝——开门——” “想死你了——” 没一点避讳。 颂寻掀开被子急匆匆开门,倚靠在门背处醉醺醺的楚尧一下没了支撑,倒在了玄关地毯上。 颂寻一个关门的功夫,躺在地上的楚尧已经晃晃悠悠爬了起来,黏黏糊糊从身后抱住他。 那么个大块头,颂寻被压得撞到了门上。 喝醉的楚尧没个轻重,压着颂寻动作急迫地上下亲近,呼吸灼热凌乱:“一天没见,想死我了。” 颂寻后腰被撞到门把手上,一阵生疼,脖颈间楚尧一顿乱拱,全是刺鼻的酒气。 他气得推开楚尧:“离我远点,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下一秒,颈间一阵尖锐的刺痛。 颂寻疼地推楚尧的手都颤了下,咬牙被逼出了脏话:“楚尧,你他妈属狗的。” 楚尧撒口,委屈巴巴:“你都不想我。” 还有脸委屈上了。 颂寻使劲推开他,盯着他眼睛道:“和你在一起的女人是谁?” 楚尧眼神涣散,压根没听他问的什么,只是对猛然空出的距离不满,身体晃悠了下,上前两步靠近又将颂寻死死抱怀里了。 “不许推开我,抱。” “你别给我转移话题,那人谁,今天要是不说清楚——”颂寻心里憋着气,“不过了。” 原本还醉醺醺听不进话的楚尧蓦地抬眼,眼底泛起薄薄的红,冰冷刺骨,下颌紧绷,更显锋锐冷淡。 他往日都是笑呵呵的随和模样,还是头一回用这样的目光看颂寻。 趋利避害的本能使颂寻想要挣脱,这样的楚尧陌生又危险。 楚尧扣在他肩膀上的手用力到仿佛要揉进骨头里,颂寻退无可退。 呼吸扑打在耳后,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柔中带着森然的寒意: “这样的话只许说一次,我就当没这回事。” 颂寻心口如同盘旋上一条吐着信子的黑蛇,不断缠绕缩紧,不留空隙,连着呼吸也艰涩起来。 楚尧一手压住颂寻后脑,柔声道:“否则,我会给你建造一座足够漂亮的房子,藏起来,一步也别想踏出去,每天只能看着我,谁也见不到。” 压在后脑的手微微放松,带着安抚的的意味。 “你乖一点,我们就好好过,别想着离开我,给自己找苦头吃。” 颂寻呼吸一窒,从脚底升起阵阵寒意。 压制他的力量忽然一松,楚尧瘫倒在他身上,骤然换了副模样,恢复了成了以往不着调的姿态。 “困死了,宝宝咱们回房间。” 颂寻愣愣盯着他,唇角被楚尧不正经亲了口:“胆子这样小,被吓到了?我的错,行不行。” 他完全褪去锋芒的一面,这样的楚尧是颂寻最为熟悉的一面。 颂寻逐渐放松下来,盯着楚尧看了半天,一脚直接踹了过去。 “哎呦!” 楚尧夸张地捂住脚,单腿蹦了起来。 颂寻连个余光都懒得吝啬,进了房间直接反锁房门。 关灯上床,捂住耳朵睡觉。 第二天大早。 颂寻醒时打开房门就看见躺在过道睡得人事不省的楚尧。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颂寻踹了他两脚都没醒。 一想起昨天楚尧恐吓他的事就来气,颂寻没忍住又加了两脚。 楚尧咂吧了下嘴,嘟囔:“宝宝。” 谁是你宝宝。 颂寻跨过他,进了浴室洗漱,接着又出去买了个早餐,再回来时地上已经不见楚尧的身影了,浴室里传出水声。 颂寻将早餐摆上桌,洗完澡的楚尧在后头幽幽道:“真是狠心呐,让我在地上睡了一晚上。” 颂寻:“活该,我能给你带早餐就不错了。” 楚尧拿上吹风机:“那真是可惜了,我现在得出去一趟。” 颂寻拆袋子的手一顿,坐下自己吃了起来,没说话。 楚尧收拾完临出门前搂着他亲了口:“行了,我走了啊。” 关门声响起。 颂寻立马放下筷子,套上衣服随手拽了条围巾出了门。 急匆匆拦下一辆出租车,颂寻直盯着前面:“师傅,帮我跟上前面那辆车。” 出租车师傅从后视镜看了眼:“挺体面的小伙子,搞什么跟踪那套。” 眼瞧着前面的车屁股都快看不见了,颂寻不眨眼道:“我老婆跟野男人跑了,我能不着急上火嘛。” 师傅探寻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同情,同仇敌忾:“是得着急,你放心,这片我最熟,保准不给你跟丢。” 话落,车子跟离弦的箭般蹿了出去。 颂寻差点没栽出去,忙拉住侧边扶手赶紧系好安全带。 行驶了半个小时,前面的车在一家私人会所停下。 师傅眯眼瞅着:“不对呀,怎么看也不是个女的,你媳妇?” 颂寻掏出一百搁下,遁了:“不用找了,谢谢。” 前头,楚尧被门口的人领了进去。 颂寻将围巾往上拉了拉,跟了进去。 服务员瞧着脸生的人,伸手拦下:“这位先生,请出示会员卡。” 等待电梯的楚尧像是感应到什么,忽然回头,颂寻侧身,将自己隐藏在门口的观赏绿植后。 “先生?” 颂寻对上服务员怪异的眼睛,佯装自然地摸了摸叶片子,他也是第一次干跟踪这事,有些不自然。 “你、你们那卡多少钱?” 服务员:“是这样的先生,我们的会员卡按年起……” “刷卡。”颂寻盯着电梯数字,一边掏卡。 服务员愣了愣,迟了半秒连忙接过:“我这就给您办理。” 颂寻等了两分钟,服务员领着他往里走。 “先生,我带您进去。” 颂寻接过卡,撇下服务员进了电梯。 “我自己上去就行,不用跟着我,谢谢。” 被落在电梯外的服务员摸不着头脑,摇了摇头,实在摸不透这些有钱人的心思,够特立独行的。 三楼。 颂寻刚出电梯就听见两个身穿旗袍的女人在那低声谈论。 “……真油腻,那手直往我腿上摸。” “看着人模狗样的,都是些老色胚,男人呐,一个德性。” 颂寻顿时血都往脑子里涌了,快步上前一脚踹开包厢门:“楚尧,你给我滚出来!” 他是彻底被惹怒了,声音又急又敞亮。 包厢门向里敞开,觥筹交错间,里面被人都被这响动惊地朝外看去。 颂寻满腔的怒意在看见里面都是五十往上,西装革履的男人后,如同放了气的气球般,瘪了。 他要找的人压根没在里面。 背后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闷笑,颂寻转头看去,不是楚尧是谁? 第216章 现实世界6 颂寻长这么大从没有这么尴尬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 包厢里的人短暂陷入安静,逐渐反应过来。 “这谁?” “不知道呀。” 为首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面色不善。 颂寻刚要道歉,被楚尧拉到后面。 “对不住,打搅各位雅兴了,这样,今天消费的酒水由我买单,权当给各位赔个不是。” 不似里面西装革履,各种定制高档的穿着,楚尧仅一身黑色风衣,天生的底子好,身形挺拔有力,气势不凡。 还真就给人唬住了。 男人迟疑地打量了圈楚尧,撑着场面道:“当我稀罕那些酒钱。” 他边上生的尖嘴猴腮的男人盯着门口的楚尧好半天,突然一拍脑袋,往前快步靠近过来。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楚总,我呀,小李。” 自称小李的男人伸手就要跟楚尧握手,被楚尧随意的一个眼神定住,悻悻收了回去,哈哈尬笑了两声。 楚总?颂寻扯着楚尧胳膊,眼神示意怎么回事。 楚尧回了个眼神,稍安勿躁。 没见到一点着急样。 颂寻都替他心里捏了把汗,连饭都吃不起,兜里没个钢镚儿,在这称总了? 包厢里的人也是脸色精彩。 不过这楚总的名号,他们这段时间可没少听。 不知道哪冒出来的野路子人号,这段时间可谓掀起了满城的风波,动静闹的想不知道都难。 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面色逐渐怪异,想到前段时间被半道劫走的项目。 他在这城里哪不是横着走的,就算摸不清这姓楚的底细,也不愿意服软。 男人拿起瓶白的,往高脚杯里满满当当倒了整杯,朝楚尧递了过去。 “我也不是那种气量小的人,你喝了这杯酒,我当今天这事就过去了。” 小李看了眼那上满的杯子,嘶了声。 这一口闷下去,人也得够呛。 他两边都不想得罪,打着圆场道:“误会,就一误会,没必要伤了和气。” “滚一边去。”男人眼睛直直盯着楚尧,杯子往前递了递,“你今天要是不给我吴仲华的面子,你们两个,谁也别想离开。” 楚尧唇角勾起,眼底却不带笑意:“你的面子能值几个子,让我陪你喝,还不够格。” “不知天高地厚。”男人攥紧酒杯,怒道:“我今天把话撂这了,这梁子,我吴仲华和你结上了,不把你整到混不下去我就不姓吴。” “哦,好大的口气。”一道吊儿郎当的男声从后头响起。 颂寻回头看去,斜后方走来个少年。 他看着年龄不大,一露面,包厢里头的人跟见了阎罗王似的,齐齐噤了声。 少年径直走向吴仲华,抬头拍了拍他脸:“谁给你的面子。” 四十多的人被个快比自己小一轮的人拍脸羞辱,吴仲华硬是受了下来,还得弯腰低头。 他反应快,忙道:“今天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韩少的人,我的错我的错。” 韩淳嗤笑:“你当这事道个歉就完了?刚才不挺嚣张的,想要我原谅也行,这酒,你自己喝了。” 半瓶多白的量,吴仲华看着手里的酒杯脸都要绿了,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韩家的独苗苗,他长两个脑袋也得罪不起,韩家可不止是普通的经商人家,上头有人顶着,他今天要是不把事彻底了结,自己才是那个混不下去的人。 韩家那位脑袋就差长天上去了,他们平日都恨不得贴着边走,那姓楚的也知不道怎么就入了这位的眼。 吴仲华想不明白,也只能认了,举起酒杯仰头闷了。 他倒酒的时候特意挑的度数最高的烈酒,喝完站都站不住,扶着桌子还得赔礼道歉。 韩淳瞧着满意了,转身朝着楚尧走去。 颂寻云里雾里还没搞明白,韩淳突然朝他靠了过来,嘴角一咧,完全就一青春阳光的正气少年,哪还见刚才威吓人的模样。 韩淳咧着排大白牙,憨憨笑道:“你就是嫂子吧,总算见到人了,楚哥可宝贝你了,都不让我们见。” 颂寻往后退了步。 “一边去。”楚尧挥开韩淳,揽着颂寻往里面的走廊走去,“你别吓到他了。” 韩淳兴冲冲跟上来:“我多热情呀,哥你也太护着嫂子了。” 电梯正对面的就是一包厢,颂寻当时热血上头,压根没发现右拐里边还有个包厢。 大门打开,里面坐着四个年轻男人,看见楚尧进来,都跟着起哄。 “楚哥不够意思,来这么迟。” “就是,让我们哥几个尽等你一个了,不够意思。” 有人发现楚尧边上的新多出的少年,“这位是?” 楚尧还没来的及说话,韩淳先嚷嚷了出来:“这可是咱楚哥藏着掖着不让见的那位。” 里面的人闻言顿时全围了上来。 颂寻原本还有一肚子的话要问楚尧,被人拉着往里坐下,周围全是说话声,那真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楚哥成天光惦记你了,连吃个饭都要打包给你带回去。” “我们约他出个市都约不动,到点就惦记着回家,我们都说他家里藏着什么神仙人物,给他管的服服帖帖的。” 他们都是些年轻人,多的是刚从国外回来,对于楚尧的爱人是个男人这事接受良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几个年轻小伙子一阵调侃,颂寻窝在中间无所适从,脸都给憋红了。 楚尧拉开边上的一堆人,坐在颂寻边上开始赶人:“一个个的怎么嘴这么碎,全给我抖出去了。” “总算找到可以治你的人了,还不得多套套近乎。”脖子上挂着铁链子的男生朝楚尧抗议,“你必须得找个时间陪我再去次香山,上次输给你我不服,必须再来一次。” 边上的人不屑:“就你那技术,连楚哥车屁股都看不见。” “说什么呢,找死。” 韩淳将人扒拉开,自己挤了进去:“楚哥你上次给我支那招真神了,破天荒我爸居然夸我了,他现在把百昌那公司给了我,半死不活的,你得帮我。我跟你说,你现在就是我亲哥。” 楚尧抬头:“刚坐下呢,连口喝的都没有。” “瞧我。”韩淳瞪了几人一眼:“没点眼力劲,还不给倒酒。” 楚尧:“果汁就行。” 韩淳朝着颂寻看了眼,起身朝着外面喊了声:“来个人,送杯果汁进来。” “我这就给您去拿。” “麻利点。” 等人送了进来,韩淳亲自倒了杯,给颂寻送了过去:“嫂子,你得帮我给楚哥好好说话,一定得帮我。” “谢谢。”颂寻接过杯子,“你叫我名字就行,颂寻。” “寻哥。”韩淳碰了碰杯,“第一次见面,我干一个。” “行了。”楚尧一只搭在颂寻肩上,将人揽自己怀里,“找个时间,我去一趟那公司。” 韩淳一拍大腿,激动道:“哥们仗义。” 楚尧发问:“上次让你联系的人怎么样了?” “放心吧,他不敢不给我面子,明天上午十点,茗香茶馆。” 楚尧接过他递出的名片:“还算上心。” 韩淳撇了撇嘴:“瞧您这说的,公司也有我一份,肯定要尽心呀,其实就我一句话的事,他赵鸣能自己拿着合同给签了。” 楚尧扔了个橘子过去:“我是去做生意不是去结仇,少给我添乱。” 韩淳接住朝自己砸过来的橘子,笑嘻嘻道:“谢谢哥。” 边上的几人一个劲的盲目吹捧。 “我楚哥是谁,靠才华吃饭,还有他谈不下来的人?笑话。” “就是,韩淳你看不起谁呢。” 楚尧摇了摇头:“别给我瞎起哄。” 他从果盘里又挑出个橘子,拿在手里慢慢剥着,连着上面的白色经络也给清理了个干净,最后送到了颂寻跟前。 “来一个。” 颂寻没接,眼睛不带眨地盯着他。 “你都追这来了,我还能不告诉你?”楚尧掰开橘子,分出一瓣直接递到了他嘴边,“回去就跟你坦白,来,张口。” “你少——唔。”颂寻刚开口说话就被楚尧见缝插针塞进了瓣橘子,气的在背后使劲掐了他一把。 楚尧面不改色:“今天没看见你喝水,吃个橘子润润嗓子,乖。” 一群人一聚就到了天黑,说的都是工作业务方面的事。 颂寻对这些不感兴趣,跟着出去蹭了个饭,一天下来算是看明白了,合着楚尧这段时间出去是收了群小迷弟,就连刚才分开的时候,一群人跟送亲爹似的,依依不舍恨不得跟回家。 “不用等回家了,现在说吧,楚总。” 颂寻双手插在口袋里,半张脸被楚尧拿围巾圈上了,声音闷闷的。 天气越发冷了,天一晚,街上人都少了许多。 楚尧漫步走着,轻描淡写道:“我开了家公司。” 他这人本就不能按常理推测,好像短短时间开个公司也没什么好稀奇,颂寻还算淡定:“为什么不告诉我?” 楚尧唇角微扬,看着有些小得意:“那不是还不稳定吗,想做出点成绩再给你看。” 颂寻看他得瑟的小表情手上发痒:“你怎么不真刷盘子去,跟我装没钱,你个大尾巴狼。” “我就喜欢被你管着,看你给我发钱的样子。”楚尧眼见颂寻表情不见任何缓和,收起嬉皮笑脸的态度,果断承认错误:“对不起,我错了。” 颂寻双手插兜埋头往前走:“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别呀。”楚尧加快脚步,他长胳膊长腿的,没两步就追了上来,伸手拽着颂寻,讨好道:“冷不冷,给你捂捂手。” “现在挺冷的。”颂寻捂兜里的手本来挺暖乎,被他这么一拉拽出来,风一吹,凉飕飕的。 他任由楚尧拉着自己的手,道:“行了,说说吧,昨天那通电话。” “什么电话。” 颂寻看了过去,见楚尧是真不知道,开口:“你自己看看通话记录。” 楚尧松开手,拿出手机点开,见到了那条自己完全没有印象的通话记录。 “是个女人接的,说你在睡觉。” 楚尧一言不发,直接拨通了个电话,简短吩咐道:“给张米澜调换个岗位。” “随便,她要不愿意离职自己走人。” 颂寻停下脚步,忙不迭轻声道:“就一个误会,不至于。” 楚尧没改口,对着电话那头嗯了声:“挂了。” 他摁灭手机,表情透着冷意:“所以我没让他直接走人,只是调岗,但有一点,他不应该碰我手机。” 颂寻没再说话,因为知道楚尧决定下来的事没法更改。 楚尧重新拉住他的手:“再说,她害我睡了一天地板,我不和她计较就不错了。” 颂寻眼睛望天,就是不看楚尧。 “宝宝,你也太狠心了。”楚尧微微使力,颂寻撞进了他怀里,被楚尧敞开的风衣包裹的严严实实。 两人跟叠一起的树懒似的,慢慢悠悠在马路上晃。 颂寻嫌弃幼稚,却又挣脱不开:“大街上呢。” 楚尧不撒手:“又没人。” “颂寻——” 刚说没人,一道石破天惊,震耳欲聋的叫声从街对面传来,枯树叶子都被震下来了两片。 两人同时朝着街对面扭头,默契的可怕。 颂勉双眼冒火,怒气冲冲从街对面走路带风的过来。 楚尧瞧着对面和颂寻有着三个相似,样貌要更为锋芒毕露的男生,挑眉:“这是我那小舅子?” “给我松手。”颂寻连忙推开他。 两人分开的后一秒,颂勉风风火火赶了过来,大喘气指着两人手指颤抖:“你、你们刚才在干什么,干什么!” 楚尧抖了抖衣服,摆出架子:“小舅……嘶。”他刚开个头,颂寻退后了步,精准命中踩在他脚上,下了狠劲。 楚尧不说话了,强忍着表情如常。 颂寻这才看向颂勉:“我和朋友出来吃顿饭。” 后面的楚尧不安分,怨气颇深,一只手扯着他围巾的尾巴,颂寻为了护住自己围巾挪远了两步。 他俩的小动作颂勉都尽收眼底,眼睛一扫就发现自己哥和边上的男人全身衣服都一个牌子的,还不便宜。 联想到上次林熙华说的话,颂勉盯着楚尧的目光那简直称得上深仇大恨。 “颂寻,你骗鬼呢,朋友有你们那么抱的吗!” 第217章 现实世界7 颂寻不愿意和颂勉说,没别的意思,单纯不想生出麻烦。 不过可能……避免不了。 颂勉眼睛里的火都要朝着楚尧喷出来了:“你哪冒出来的,跟着我哥什么目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花花肠子。” 虽然没见过面,但只要是颂寻的事,楚尧门儿清,对初次见面的小舅子印象没好到哪去。 现在被他指着鼻子吼,更是不耐:“你给我好好说话,手放下来,没点礼貌。” “让我讲礼貌?”颂勉气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带坏了我哥,刚才还搂着我哥不放,当我眼瞎呀。” “我还就指着你不放了,不仅指你,你还能动手打你,那卡里的钱我们家一分不要,别以为我哥单纯好骗,有我在,你就别想耍那些恶心的歪心思。” 嘿!楚尧也是真动气了,风衣一脱塞颂寻手上:“你不介意我帮你收拾收拾这弟弟吧,太不像话了。” 颂勉自从参加工作后也没这样发火过,直接就炸了:“你让谁给你拿衣服?你个混蛋!” 楚尧揽着颂寻往边上靠:“宝宝你往边上站,待会误伤到你。” “你叫谁宝宝,谁允许你这么叫他的。”颂勉往上扫袖子,“看我不给你打的满地找牙。” 够狂,楚尧也是很久没撞见敢朝自己这么嚎的人了:“行呀,来一场,看看谁才是满地找牙那个。” 颂寻头疼起来,一把将楚尧拉了回来:“你不许动,不许说话,我和他谈。” 无视一脸不爽的楚尧,他拉着颂勉走远了一段距离,将一碰就炸的两人拆开。 颂寻刚松手,颂勉就死死攥紧了他,声音焦急:“阿寻,你跟我说清楚,你和那男的怎么回事,是不是他纠缠你?别怕,我帮你解决。” 颂寻低头看向自己被攥紧的手腕:“你先松手。” “是弄疼你了吗?”颂勉连忙松开手,“对不起对不起。” 颂寻:“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颂勉从他的态度上感应到些什么讯号,浑身浸了层凉意,闭上眼睛深呼吸。 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颂寻回头看了眼正生闷气,踹着花坛瓷砖的身影:“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和楚尧是情侣关系。” 颂勉紧攥着拳,脸颊抽动:“我知道,肯定是他花言巧语哄骗的你,颂寻,你接触过的人和事都太少了,所以才会被他耍的团团转,你得听我的,赶紧跟他断干净。” 他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的亲哥哥,那么听话懂事的人,连次普通的恋爱都没谈过,就跟个不知道哪来的男人不清不楚在一起了。 颂勉百分之百确信,就是那男的耍了什么手段让颂寻头脑发昏,一头坠了进去。 当初颂寻要搬出去的时候,他就不该凑什么热闹帮他说话,也就不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后悔于事无补,颂勉拉住颂寻:“现在就回去,回家住,以后不许见那个人。” “我有自己的家。”轻缓却坚定的声音出自颂寻之口,“我们很相爱,这之间没有任何误会,我现在生活的很好。” 颂勉如遭雷劈,一时连站都站不稳,搀扶住一旁的树干,久久没有说话。 颂寻在原地站了片刻:“时间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 他刚转身,准备朝楚尧走去,一道身影唰地从旁边窜了出去,先一步直奔楚尧而去。 颂寻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不远处的两人就打起来了。 楚尧反应速度够快,颂勉动手的突然,却没讨到半点好处,明显看的出来,楚尧是让着他。 这反倒加剧了颂勉的怒气:“你躲什么,虚伪小人。” 楚尧避开他拳头,轻轻松松钳制住他胳膊:“我要是动手,你得哭着叫我爹。” 也不对,楚尧改口:“哭着叫我哥。” 他可不想给颂寻当爹。 瞎琢磨的后果就是,楚尧没防备,一个晃神被颂勉踹了一裤脚的泥。 “你小子给我玩阴的是吧,别怪我真动手啊。” “不动手不是男人。” 一触即发,两人还真较上劲了,颂寻快步过去,被不知道哪飞来的一个领带砸了下脑袋。 “楚尧,颂勉,你们两停下。” 面前两人紧缠着不可开交,压根没点要停下的意思,彻底将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九点的街道行人零散,路过的人都要投过来几个视线,就算街上的车都放慢了速度,不愿意错过这个热闹。 颂寻都想直接走人算了,丢不起这人,楚尧有分寸,不可能真把颂勉怎么样。 不过事实证明,他高估楚尧了。 你来我往,两人嘴也没闲着,说着说着真急眼了。 颂勉头发散乱,扣子崩了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龌龊心思,离颂寻远点听没听到。” 楚尧跟猫逗老鼠似的:“你谁呀,几斤几两?想让我听你的,能打到了我再说吧。” 颂勉咬牙:“你趁早放弃,我不会让颂寻再去见你了。” 听见这话,楚尧收起了身上的懒散劲,面色不悦:“现在倒是知道关心你哥,迟了。” 两人眼神对视,谁也不让谁,眼里冒起火光,刹那动起了真格。 颂寻看着不对劲,连忙上前阻拦,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一黑,眼冒金星,缓缓捂着头蹲下了。 楚尧颂勉同一时刻停下,表情都有些错愕,连忙弯腰去搀扶地上的颂寻。 “宝宝你怎么过来了,我看看伤哪了?” 颂寻挥开他,自己站了起来。 “没事吧?我不知道你在后面。”颂勉紧张地凑近,同样被推开。 颂寻一手捂着左眼:“颂勉,你现在回去,我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短短几句话,颂勉一个大男人眼睛霎时就红了,眼巴巴盯着颂寻不动。 颂寻将风衣扔回楚尧怀里。 “时间太晚,我先回去。” 留下这么两句话,他谁也没管,转身就走。 楚尧指了指颂勉:“听见没有,弟弟。”说完快步跟了上去。 颂寻很快被他追上,拉下捂眼睛的手。 “给我看看,老挡着干什么。” 颂寻心里憋着气,谁能有他倒霉,打架两当事人什么事都没有,最后负伤的成了他。 “先别动,乖。”楚尧盯着他眼睛看了半天,唇间溢出了声笑意,“瞧这都黑了,再补上一边咱也成保护动物了。” 颂寻恼怒:“有你这样幸灾乐祸的吗?” “我心疼还来不及呢。”楚尧拉着他停下,拿出手机在上面操作。 颂寻不耐:“你别拉着我,我要回家。” “都这样了,回什么家,我打车了,去医院。” 颂寻觉得他有病:“我是流血还是骨折了?不去,我要回家。” 楚尧不松手:“你伤的眼睛,看看放心点,虽然大熊猫很可爱,但我宝宝也精贵着呢。” 颂寻歪着脑袋不看他。 “车来了,赶紧。” * 楚尧的公司也算步入正轨,颂寻中间去看了回,距离家里不远的办公大楼,公司最初是租借的中间一层,后面扩张至三到七楼。 颂寻看不出个名堂,是直观的感受就是楚尧变忙了。 新房那边不看着颂寻心里也不放心,心思就全铺在了那边,看着空空荡荡的房子按照自己的心意渐渐成型,这种满足和踏实感十分充足。 林熙华那边时不时催促他回去,颂寻都没答应,只要是见面回回都不怎么愉快,他也不至于上赶着找不痛快。 纸毕竟包不住火,林熙华中间没少闹,到最后还是撞破了楚尧的事。 一对比,颂勉之前和楚尧打那一架都只能算是小打小闹,颂寻是真应付不来林熙华。 老太太成天堵在小区门口,她将自己儿子看作生了场病,是迟来的叛逆期,因为自己对颂寻太过放心,花费的心思太少。 现在一门心思全放在了颂寻身上,看楚尧更是跟看仇人似的。 说实话,因为林熙华,颂寻和楚尧的生活严重受到了影响。 林熙华甚至直接摸到了公司,要不是被楼下保安拉住,还指不定出什么事,楚尧也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他没尊敬长辈低头那套。 颂寻是知道他那张嘴有多那说的,林熙华再胡搅蛮缠,在他面前也不好使,一个快五十岁的人反被楚尧从里到外指责的面红耳赤。 前四十几年全白活了,全盘否认,都快不是人了。 事情到了这地步,已经不是拖和逃避可以解决了的。 颂寻第二天过去了趟。 正好撞见林熙华和颂勉在吵架,声音隔着门板都能听到一清二楚。 “你是不是早知道你哥的事了?你们是亲兄弟,你看见也不管,还瞒着,我看你压根就不关心你哥,就盼着他不好。” “你是关心他,那你早干嘛去了,楚尧说的没错。你现在这么闹,只会把他越推越远。” “都怪你,要不是你帮着小寻出去住,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是怨我,行了吧,您能不能别老搬旧账。” 颂寻的敲门声根本没人理会,再一次的敲门被里面的争吵声掩盖后,手机铃声响起。 一接通楚尧的声音传出。 “去哪了?” 颂寻走远了两步,靠着墙壁道:“我准备和她谈一谈。” “你现在回来。” “事情总要解决的,总不能一直拖着。” 颂寻听见手机里边传出开门声,楚尧态度有些强势:“这事我来处理,你交给我。” “这事只能我自己来,楚尧,你得尊重我的想法。” 对面沉默了片刻,楚尧放缓了语气:“行,我听你的,在楼下等你。” 开门声突然响起,林熙华大着嗓门:“谁呀,一直敲一直敲。” 颂寻挂断电话,走了出来。 “儿子。”林熙华一愣,反应过来一脸欢喜,拉着颂寻进门,给他解了围巾挂衣帽架上,“冷不冷?赶紧进来。” 颂寻本能想要避开她的贴近,最后强忍了下来。 “快坐。”林熙华朝着颂勉喊到:“快给你哥倒水。” “已经在倒了。”颂勉端着水出来,刚要递给颂寻就被林熙华抢了过去。 “小寻,喝水。” 颂寻接过:“谢谢。” 林熙华脸上的笑停滞,突然发现颂寻已经很久没有叫过自己妈了。 心底的恐慌没由来的迅猛,那种要失去重要东西的心悸感强烈无比。 她急于挽回地拉住颂寻的手:“儿子,今天就在家住吧,太久没回来妈很想你。” 一阵无声的沉默在房间蔓延,颂寻不愿意。 林熙华心里一阵阵的难受:“小寻,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好,妈错了,妈对不起你,你就不能原谅妈这一回吗?” 颂寻有些不合时宜的出神,说不上原谅埋怨这些,大概是……已经彻底放下了。 性格内向,不爱社交,颂寻不是生下来就这样,性格的塑造绝大多来自生活环境和家庭影响。 从林熙华将颂勉的走失归咎在颂寻身上开始,那对于一个半大的孩子而言,可谓是翻天覆地的巨变。 颂勉找回来后,林熙华的关注力更是全偏到了颂勉身上,颂寻往往是那个被忽略,撇下的人。 这些长久的压抑最终造就了往后性格的定型。 从颂寻被996带走游离各个世界开始,他经历过各种不同的人和家庭,有为了孩子掏心掏肺的父母,同样也有漠不关心的父母,并不为奇,人心都是血肉长的,不偏不倚是给外面看的,只要是人就会偏心。 颂寻将以往的自己剥离出去,站在第三方视角来看,倒是逐渐看开,看明白了。 时间会淡化许多事情,包括从前最为在意和想不开的死结。 “我今天来。”颂寻淡淡抽出自己的手,“是为楚尧的事。” 一开始态度和缓的林熙华脸色猛地一变,如同碰见逆鳞:“小寻,这事你得听我的,赶紧跟他断了,以后你想做什么妈都依你,但这事不行。” “这段时间妈给你找了好几个合适的姑娘,性格很好,你去见见,肯定喜欢。” 颂寻态度决绝:“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征求您的意见,只是告诉你,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过的很好,希望您不要再打搅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