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恋人》 第一章 六岁的小怜 1.六岁的小怜脸上有着儿童罕有的黯然神伤。 华建还要喝斥小怜,却被文先生按住了肩。文先生的手劲极大,华建动弹不得,“我单独和小怜谈谈,你先离开一下。” 华建拿人手短,又惧怕文先生的威仪,没有多说,就转身离开了。 文先生温和一笑,靠近小怜,缓缓蹲下,和她平视,“小怜,我知道你比一般的孩子聪明。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 小怜怯生生地看着文小生,有些不安地回了回头。 石屋里,阳光照不到的阴暗处,居然有着一个若隐若现的白影! 文先生目光犀利,唇边的微笑却越发柔和,“原来,你一直有‘人’照顾。可是,小怜,人鬼殊途。你这样下去会被阴气侵蚀,无法长大。” 小怜的双眼睁得更大,楚楚可怜,“文……文先生,您也能看到我妈妈?” 文先生缓缓点头,“我想,你应该很小的时候就能看到往生的人了。” 小怜的双手不安地纠结着,“文先生,您收养我,我妈妈怎么办?” 文先生温柔地轻触小怜的脸,“我会将你妈妈重新安葬,让她早点安心地离开这个世界。你妈妈为了照顾你,滞留在人间不肯离开,对她来说也是折磨。” 小怜听到这里,抬起头:“我也想我妈妈安心地离开,不再受折磨。我愿意和您走。” 文先生英俊的脸上是纯然的喜悦。 屋子里传出低柔悦耳的女声:“小怜!” 文先生安抚小怜,“我去和你妈妈谈谈。” 他走进破旧的石屋。难得的是,石屋干燥整洁,并没有因为阴气鼎盛而潮湿灰暗。 屋子角落里,白影渐渐化作清丽的少妇。 她凝望着文先生,微微有些失神。文先生神似小怜的父亲,令她恍然坠入旧梦。 文先生没想到小怜的娘居然是这么一个清雅韵致的女人,他愣了愣:“你……” 小怜的娘黯然:“我叫白素,文先生,你为什么想要收养小怜?” 文先生潇洒一笑:“小怜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和我的八字相辅相成,可以给我带来更强的财运,所以,白素,我会好好对待你的女儿的。” 白素凝视着文先生:“你倒是不虚伪。” 文先生轻声说:“为了小怜,让我把她带走吧。雾村的人根本不关心小怜的死活,她在这里没有未来。我答应你,我会好好培养她。我有一个儿子,比小怜大两岁。如果小怜长大后喜欢我的儿子,我可以让我儿子娶小怜。” 白素望着屋外忐忑等待着的小怜的背影,心中一软:“我答应你。” 文先生心中喜悦,走出石屋,握住小怜的手:“你妈妈答应我了。我们马上就走。”白素太过善良,无法看穿复杂的人心。这样的鬼魂很好打发。 小怜摇头:“我……我今晚还要去见弦哥哥。” 文先生愣了愣:“什么弦哥哥?” 就在这个时候,白素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小怜,听文先生的话,马上就走,你的弦哥哥和你终究不是一路人。” 当日,文先生就将白素的骨灰坛挖了出来,带着小怜离开了雾村。 离开时,小怜频频回头,似乎很不舍她口中的“弦哥哥”。她的手里捏着一颗小小的檀香珠子,那是弦哥哥送她的唯一的礼物。 但是,最终小怜还是离开了。 她不知道,她走入的不是甜蜜梦幻的新生活。 文墨白成为了她长达十年的噩梦。 2.鬼宅 十年后。 深海市。 华丽雅典的别墅。 黄昏的光如同魔法一般令屋子的景致宛如油画。 清丽的少女走在地毯上,在经过一扇雕花木门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 “小怜……”木门突然打开,门口站着和文先生一样俊美邪气的少年。 他讽刺地笑着:“小怜,生日快乐。我已经想好送你什么样的生日礼物了。” 小怜脸色苍白,眸子越发幽深:“我不想要生日礼物。” 文墨白的微笑不变,语气冰冷:“我送你的礼物,你敢不要?” 他握住小怜的手腕。“这可是一份大礼。对于能看到鬼魅的你来说,绝对是一个大惊喜。” 文墨白拉着踉跄的小怜一路奔下楼,将她丢进自己的兰博基尼里,语调优雅而低沉:“我刚才在网络上才看到的消息。城西有一个鬼宅。那里本来住着莫家夫妇和他们美丽的女儿莫依依。没想到,有一天,那个小别墅里传出了尖叫声。那对父母被人割开了颈动脉,然后双双被吊在了房子里,而他们的女儿就躺在她父母脚下的血泊里,心脏爆裂!” 小怜皱眉:“我可不可以不去那里?”她害怕过,只是,十年里,她看了太多次,甚至能够闻到死亡的气息。现在的她,心中只剩下麻木。 文墨白俊美的侧脸上是温柔的笑意。“我知道你害怕。虽然能够看到鬼魂,却没有一丝自保的能力,甚至眼睁睁看着怨鬼抢夺自己的身体,那种感觉非常难受吧?” 小怜的心底有着深深的疲倦。自她来到文家,就成为了文墨白的玩具之一。文先生信守承诺,供她读书,却拿走了她的气运。 除了留在文家,她无处可去。因为,她会给她亲近的人带来霉运。 如今的小怜已经明白,世上没有不付代价的事情。只要妈妈去了另一个世界,看不到她如今的悲惨遭遇,小怜就安心了。 文墨白看出小怜已经认命,微笑越发灿烂,“其实我也很奇怪,这么多年,你那招惹厉鬼的体质居然没有让你送命。” 小怜垂下眼帘。如果没有弦哥哥的那颗檀香珠,她也许早就死掉了,或者已被厉鬼占据了身体。这是她的秘密,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文墨白看了小怜一眼:“明天是我的小型钢琴演奏会,你看到我弹着你的作品获得掌声,一定很有意思。” 小怜默然不语。 文墨白的右手落在了小怜乌黑光滑的头发上,感觉到了她刹那间的退缩。他心中不悦:“我就是要把你所有的才华都据为己有。那是你欠我的。” 小怜苦笑。文先生说她欠他的,文墨白也说她欠他的。 也许,她要是死在雾村,就不会欠谁的。 车停在了鬼宅外。 小怜平静地下了车。 文墨白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你要记住,要不是我,父亲根本不会允许你去星耀音乐学院上学。现在是七点,你必须在里面待到十点,我会来接你。” 小怜闭了闭眼,走向文墨白说的鬼宅。 夕阳西下,阳光带着最后的一丝眷恋渐渐淹没在地平线。鬼宅在余晖中美丽如童话,只是这个童话有一个太过血腥的结局。 才靠近鬼宅,小怜就感觉到了阴森的气息。平常人也会感觉到少许这样的气息,他们会选择加快脚步离开这段路。 小怜回过头,看着在法国梧桐下停着的兰博基尼。 她叹气,知道文墨白不会心软。 小别墅的铁艺栅门本来是死死紧闭着,却在她站定的时候,“哐啷”一声打开了。 小怜按了按心口。弦哥哥的檀香珠子被她用丝线挂了起来,悬在心口处。在阴气的激发下,那珠子微微发热。 穿过小花园,小怜走向虚掩的房门。就在这个时候,夕阳落入了地平线。 风在变冷,萦绕在小怜的耳边,仿佛在呢喃,又仿佛在低泣。 小怜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空荡荡的,家具、电器全部蒙着白布。这个屋子像是一只巨大的甲虫,饥饿难耐,急需血肉将它填满。 小怜听到了“嘶嘶”的声音。 她抬起头来。 在大厅豪华的水晶灯下吊着两个人。那“嘶嘶”声,是血液从他们的颈动脉中喷出来的声音,一如草地上的浇水器发出的声音。 灯突然亮了! 小怜看清了他们的脸。痛苦、恐惧、怨恨…… 强烈的情绪冲击着小怜的心。无能为力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没有办法帮助这些虽已死去却还继续痛苦着的灵魂们。她看着他们重复着死亡时分最痛苦惨烈的感受,却无法制止这一切的发生。 与此同时,鬼宅右侧二十米处,另一所小别墅的书房里,苏弦惊讶地发现——无人居住的屋子居然亮了灯! 苏弦将望远镜调了调,对准鬼宅。他透过镜头看到,那屋子一整面的落地玻璃后,站着一个少女。 她凝视着水晶吊灯,仿佛那里有着什么。 苏弦的心莫名地动了一下。 他生性冷淡,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是,他记得,前天有个房屋中介在日落后带着客户来看这所房子,结果现在,这两个人已经住进了精神病院。 苏弦好看的眉轻皱,他该怎么办? “苏弦——”书房外是苏妈妈温柔的声音。 苏弦打开门。 苏妈妈端着乌鸡汤走了进来:“儿子,你车祸才出院,一定要补补,乖乖喝完这盅鸡汤。” 苏弦微微一笑:“好的。”望着苏妈妈的脸,苏弦的心底还是觉得陌生。 一个月前,他出了车祸,醒来后就记不得任何人。 爸爸和妈妈的关心爱护令他内心温暖。看着记录昔日时光的照片集,苏弦慢慢找着被遗忘的往日,照片上的自己似乎是个寂寞少年。在几张合照里,他发现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一个优雅美丽的少女,这是自己寂寞的原因吗? 他的心是空的。也许车祸后,他失去了记忆,也忘记了爱的感觉。 苏妈妈在一旁坐下:“趁热喝吧。” 苏弦端起汤。汤色乳白,气味芬芳。 他不动声色地喝完,然后站了起来,对苏妈妈说:“我出去散散步。” 苏妈妈的脸上有一丝紧张,“……记得早点儿回来。还有,千万不要去隔壁的鬼宅。我这些天都没睡好,老梦见那一家人。” 苏弦点头:“放心。” 他离开家,往鬼宅走去。 夜风轻柔,苏弦看着灯火通明的鬼宅,微微有些恍惚。 鬼宅此刻如同包装华美的礼物盒,等待着人去打开,得到其中血腥诡异的秘密。 苏弦习惯性地摸了摸左手上的手链,鬼宅的铁栅门在他面前“哐啷”一声自动打开。 苏弦快步穿过小花园,走进了主屋。 钢琴声扑面而来。 3.邂逅 屋子里的家具美轮美奂,地板光洁干净。 长发的少女坐在钢琴前弹奏着,手指修长美丽。 她眼帘微垂,苏弦看不清她眼底的神情。 小怜弹着钢琴,仿佛精美的木偶。她晕乎乎的,有些记不起自己是谁。 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弹钢琴? 不属于自己记忆的片段涌入她的脑海。 她叫……莫依依,她喜欢着她的男友顾维。 小怜的身体无法动弹,手指仿佛拥有了意识一般弹奏着《致爱丽丝》。 心中有恋爱的预感一般,小怜抬起头来,对着门边站着的少年微笑:“顾维,你来了……” 苏弦一进入主屋,就恍惚了一下,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叫顾维。他很喜欢弹琴的少女,那是一种带着怜惜的爱意。 他望向钢琴边的少女,却发现少女猛地站了起来,错愕地注视着他。 所有的幻觉都在小怜的眼中消失掉了。 唯一的存在就是门边的少年。 她在脑海里反反复复记忆了十年的弦哥哥! 心口的檀香珠子在隐隐发热。 小怜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为什么弦哥哥会出现在这里? 弦哥哥左手上也有一串那样的手链! 无数的疑问在小怜的心中纠结,她站在原地,望着苏弦,心慢慢黯淡了下来——如今的她,怎么能和弦哥哥相认? 苏弦并不知道小怜心中的波澜。 他只是惊讶地发现,屋子里所有的家具再一次被蒙上了白布,而地板也蒙上了灰尘。 刚刚他在望远镜里看到的少女正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 “这里最好不要多待。你还是和我一起出去吧。”苏弦声音清冽悦耳。 他身后的大门在这一秒里悄然合拢。 “你怎么会在这里?”小怜颤抖着轻声问道。弦哥哥是她梦境里唯一的温暖,为什么她会离开梦境,在现实中出现? 苏弦俊美的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他不明白小怜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她认识他很久了一样。难道他在车祸后丢失的记忆里有着眼前少女的存在? “我就住旁边。这里不太安全,太阳也下山了。你是想买这个房子?”苏弦问小怜。 小怜微微一笑,“不是,我只是需要在这里待三个小时。” 苏弦不明白小怜的微笑为什么那么无奈,他正色告诫小怜:“前几天的傍晚,有一个房屋中介带着客户来看这套房子,现在他们两个都住进了精神病院。” 小怜却看着苏弦,轻声说:“我叫小怜。苏弦好看的眉微皱:“我叫苏弦。” 小怜发现,苏弦对于她的名字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和听到陌生人的名字一样。 她将失落在心底藏好,微笑越发灿烂:“可是我和人打赌,我必须要在这里待到十点。” 苏弦扬眉:“你知道这里是鬼屋?” 小怜点头,反问苏弦:“你知道这里是鬼屋,为什么要冒险进来提醒我?” 苏弦淡淡一笑,疏离的气息在他的身周出现。“我现在已经后悔了。”她明明知道这里是鬼屋,却和人打赌要在这里待到十点。她的衣服是低调的名牌,看来她是寻求刺激的富家女。 苏弦看着微笑着的小怜,心中微怒,却无法转身离开,留她独自一人待在这个鬼屋。 小怜问苏弦:“你知道这个灭门凶案的凶手是谁吗?”既然被文墨白扔进了这里,她也只能想办法自救。怨恨会令灵魂体的威力倍增。这栋鬼屋里一定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苏弦沉默了几秒,回答:“那个死掉的少女的男朋友顾维失踪了。很多人觉得他就是凶手。” 小怜看到了血迹。血在蔓延。 一个成年男子的血液大概只能将三瓶两升装的可乐瓶装满。可是地板上冒出的血水源源不绝,淹没了小怜的脚背。 小怜望向苏弦,轻声说:“你先走吧。我不会有事的。” 苏弦看不到地板上的血水,但是他能看出小怜雪白的小脸下隐藏着的恐惧。“既然那么害怕,为什么不走?” 小怜多么想牵着苏弦的衣袖,告诉他,她就是十年前的小怜。可是,她微笑着,把右手放在了背后。弦哥哥已经不记得她了。 “我哥哥在外面等我,如果我真的有危险,他会来救我的。”小怜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苏弦的眼中怒意更盛:“你哥哥和你打赌?” 小怜可爱地笑着:“是呀。”那么多年,时光都已经蒙上尘埃。被忘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苏弦握住了小怜的手腕,拉着她去开门。 在那一瞬间,小怜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着火了。 门锁却仿佛坏掉一般,无法打开。 小怜和苏弦那样近,近的她能看清苏弦长长的眼睫毛和那幽深的眸子。 小怜的声音轻轻浅浅:“就在刚才,我和你都已经走进了‘它’的领域,‘它’怎么肯这么简单就放我们离开?” 苏弦凝视着眼前的少女,心中有奇异的感觉:“你对鬼怪的事情了解得很清楚。” 小怜心中诧异,要说对鬼怪的了解,弦哥哥比她更多。她这些年来看过文先生和文墨白的手段,心中一直在猜测:弦哥哥应该是顶级控鬼世家的子弟。反凭着那颗弦哥哥送她的檀香珠,对她有恶意的凶灵至今无法伤害她。 苏弦左手手腕上的手链闪过微不可见的光,门被苏弦应声打开。 小怜转过头,发现那一地的血水退潮一般离去。 她能够感觉到凶灵的一丝恐惧。 弦哥哥还是那个弦哥哥。 十年前第一次和弦哥哥相遇的时候,他也是那么厉害。 4.隐怒 握着小怜的手腕,苏弦拉着小怜走出了主屋。 他们离去后的一秒,整个主屋的灯全部熄灭,陷入死寂。 小怜的嘴角有着一丝笑意,她好希望永远无法穿过这花园,就这么和弦哥哥走下去。 铁栅门无声无息地打开,苏弦带着小怜出了鬼宅。 街对面的法国梧桐下,文墨白的车停在那里,仿佛一个隐忍的威胁。 小怜的眼中有了一丝不安,她看到文墨白下了车,走了过来。 她的微笑宛若和风,贵公子的凤仪恰到好处。 他看了一眼苏弦握着小怜的手,语气越发轻柔:“小怜,你怎么出来了?” 小怜沉静地笑笑:“哥哥,那里真的闹鬼呢。”文墨白在外人面前永远是风度翩翩爱惜妹妹的好哥哥。 他牵着小怜的手,将她拉到身边,凝视着苏弦:“这位是?” 小怜静静笑着。“才认识的好心人。” 苏弦的眼神冷冽,声音也冷淡,“有些游戏不能玩,会出人命的。”这对富家兄妹的爱好真是变态。 他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小怜看着苏弦的背影,眸子里的眷恋全化为了沉寂。 文墨白握紧小怜的手,眼中有着一丝玩味的意思:“舍不得吗?” 小怜没有回答,她垂下眼帘:“这个鬼宅很凶呢。我差点儿就出不来了。” 文墨白低笑,声音没有热度:“在关键时刻,我会去救你的。只是,小怜,我不希望看到别的男人牵着你的手。” 他的视线带着威压:“从十年前你到文家开始,你就是专属于我的玩具。” 小怜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手:“十年前,我付出了我的代价,将我所有的气运换你文家数十年的富贵昌盛。我不是你的玩具,我是人。” 文墨白笑了,风流倜傥。“怎么突然有了反抗的勇气?我以为,你只会默默地把这些想法放在心里。” 小怜望着铁门:“现在,你是不是要我马上再进去?”文墨白从来不会因为她的哀求而心软。 文墨白望着仿佛夏夜里的百色栀子花一般的小怜:“不,今天已经够了。祝你十六岁生日快乐。” 魔鬼偶尔的好心令小怜错愕。 文墨白牵起小怜的手:“我们回家吧。” 朦胧夜色下,文墨白的唇边是一缕飘忽的笑意。 他有了一种预感——他隐藏了十年的小鸟,即将飞出他的掌心。 回到家的苏弦看到客厅里坐着王谦。 三十五岁的王谦是私立医院的医生,医术高明,性格豪放。他醉心于结识不同的美女,至今单身,是医院里的钻石级单身医师。 苏弦车祸后,苏爸爸找到了世交的儿子王谦,要他当苏弦的心理康复医生,让丧失记忆的苏弦能够顺利地开始新生活。 今晚正好是聊天时间。 “苏弦,才散步回来?”王谦的微笑自然大方。 苏妈妈却在一旁很担心地说:“最近那边屋子都不是很太平,晚上还是不要出去了。” 王谦好奇地问:“什么不太平?” 苏妈妈看了一眼左侧,压低声音:“左边那家邻居就是前几日遭了灭门血案的……社区的摄像头拍到当晚那家女儿莫依依的男友顾维进过社区。但那家前后院的摄像头都坏掉了,没能看到顾维什么时候离开。这之后,那栋房子就开始闹鬼……” 王谦神色有些异样:“莫依依?这个名字……”苏弦问王谦:“你听过这个名字?” 王谦叹息:“这个女孩子是我以前的病人。她有严重的抑郁症。苏弦,你也和苏伯母一样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吗?” 苏弦想起了那是好是坏的门锁和害怕却笑的动人的小怜,好看的唇微抿。“我当然相信。” 王谦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妈妈一眼:“我也相信。”要不然,为什么已经被判定死亡的苏弦会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苏弦心中有疑问:“传言说凶手是顾维。可是,我觉得他不会那么做。”在被鬼宅迷惑的那一分钟里,他能够感觉到顾维的心情。那是带着怜惜的爱意。第二天的夜晚。 文墨白的小型钢琴独奏会在本城的万象音乐厅举行。 优雅的钢琴王子文墨白令少女们芳心暗许。台下角落处,小怜静静丅坐着,注视着璀璨如星的文墨白。 那些美妙熟悉的音符轻敲着小怜的心扉。 它们被小怜写出,在某个阴霾的午后,或是星光灿烂的夜晚。但是,现在这些曲子的所有人是文墨白——天才的创作型钢琴王子。 小怜并没有发现,伴着这令人心醉的钢琴声,在她的鞋跟处,一小块阴影正伴随着音符蠕动着。昨晚,在鬼宅,莫依依藏进了小怜的影子里。 钢琴独奏会很成功。 如潮的掌声在结束时候想起,仿佛海浪拍着荒芜的海岸。 小怜独自离开,走在黑夜的晚上。 路灯明亮,心中的黑暗却怎么也无法化开。 小怜突然觉得冷。这熟悉的阴冷仿佛墓园里阳光暗淡的瞬间。 小怜站定,轻声说:“你出来吧。” 路灯的光线变得暗淡。 小怜看到了莫依依。 她穿着白裙,一尘不染。很难想象,这白裙曾经被她父母的血液侵透,染成刺目的红。 “为什么要跟着我出来?”小怜问莫依依。 莫依依怯生生地回答:“我……我想请你帮我找顾维。” 小怜目光沉静:“是谁杀了你父母和你?” 莫依依摇头,神色惊惶:“我不知道,那个人蒙着脸,他当时把顾维打晕拖出了主屋。” 她哀求小怜:“小怜,求求你帮我找到顾维。我好不容易才发现了可以和我沟通的你。” 小怜缓缓摇头:“连警丅察都找不到顾维,我怎么可能找得到。” 莫依依神色哀伤:“我不是求你找到活着的顾维。我能感觉到顾维就在花园里,可是我找不到他的灵魂。” 小怜望着莫依依,轻声问:“这就是你未了的心愿吗?” 莫依依点头,“即使是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小怜凝视着路灯下楚楚可怜的莫依依,“所以你不惜把来看屋子的人送进精神病院?”鬼魂总是具有欺骗性,这么多年,她看到过许多戴着美丽面具的凶灵。 莫依依的眼中是盈盈泪光,语气里全是哀求,“我担心他们打理花园的时候带走顾维的尸体。小怜,你会帮我的吧?” 小怜缓缓点头:“好。” 莫依依的脸上露出欢欣的笑意:“谢谢你!” 车的轰鸣声在远处响起。 刺眼的车灯射了过来。莫依依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仲夏夜里的一个梦境。 暗淡的路灯再度变得明亮。 文墨白的车停在了小怜的身侧。 他冷冷地对着小怜说:“上车!”扮演着所谓的天才钢琴王子,面对如潮掌声,他看到的却是小怜悄悄溜走的身影。 突然觉得自己做的一切掠夺都是一个无意义的玩笑。 十年前,父亲不知道从哪里带来一个乡下丫头,对他宣布,小怜将是他未来的妻子。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莫名地厌恶上了怯生生的小怜。 他捉弄她,抢夺她的才华,他总觉得她欠他的。突然出现的小怜令他完美的人生变得不再完美。 只是,为什么在今晚,视线里没有她,他会觉得失落? 文墨白载着小怜回家,一路上一言不发。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也不知道该对小怜说些什么。 所以,沉默是唯一的选择。 第二章 爱是一种幻觉 1.调查 天色微明。 苏弦从梦中醒来。那是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山峦起伏,苍茫一片。 他梦到了一个穿着大人的旧衣服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轻轻地唤着他:“弦哥哥……” 小女孩的声音余音袅袅,令睁开眼的苏弦望着天花板,心中茫然。 失去记忆的感觉并不美好。 所有本该熟悉的人和事都遥远得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苏弦在晨光中翻着相册,努力想回忆起哪怕一点点记忆的碎片,却一无所得。 他修长的手指掠过那自己青涩的照片,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生车祸。 他站了起来,拉开窗帘。 隔壁的鬼宅在晨光中优美如童话,没有一丝阴晦的气息。苏弦微微有些诧异:那个凶灵 离开了? 苏弦有些担心,昨晚遇到的小怜会不会有危险? 他在晨光中的侧脸线条优美,身材修长微瘦,带着说不出的清冷气质。 与此同时,小怜醒来。 厚厚的窗帘挡住了清晨的阳光。 小怜打开灯,发现床边有一团黑影。黑影在小怜的注视下渐渐清晰,是莫依依! 看着床边的莫依依,小怜心中微微惊讶——。 文家好风水异术,家中多有辟邪之物,一般的鬼魂根本无法进入文家。楚楚可怜的莫依依倒是厉害,她应该是那晚在鬼宅的时候就跟着她进了文家。可见她期待找到顾维灵魂的愿望那么强烈? 莫依依笑容可掬,“小怜,我们今晚去我家找顾维好不好?” 小怜想着苏弦,心中温暖。她点头说:“好啊。”弦哥哥,能去离你很近的地方,小怜很开心。 莫依依的微笑甜美,“小怜,你真好。我会报答你的。” 小怜问莫依依:“你仔细想想,那个害死你全家的蒙面人有什么特征,或者你们莫家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莫依依有些不耐烦,“我怎么知道我家得罪了什么人。” 小怜的手隔着衣服按了按心口那颗珠子,轻声说:“一般来说,凶灵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杀死他的人,给予同样的报复。你却对于追凶这样的事情没什么愿望。这样很奇怪呢。” 一瞬间,莫依依的脸变成了青紫色,但马上又恢复了原状。她甜甜地笑着说:“小怜,现在的我只想找到顾维。其他的事情等找到顾维再说。” 小怜微微一笑,“如果顾维真的死在花园里,他的魂魄七天之内都不会离开。你找不到会不会是因为……他不想见到你?” “不会!”莫依依的声音刺耳,令整个卧室里的家具都在颤抖。 小怜床头的电话响了。 她看了莫依依一眼,平静地拿起电话。 “小怜,你带了危险品进家里?”文墨白的声音低沉而华丽。 小怜轻声回答:“那不正是你的愿望吗?”六岁的小怜才进文家的第一晚就被文墨白放进卧室的厉鬼吓得尖叫。 文墨白的声音转冷:“你好自为之。” 小怜放下电话,看着莫依依说:“我等会儿要出去,不过,我会在天黑后去你家帮你找顾维。” 莫依依恢复了平静,唇边居然还有了一丝笑意,“对鬼魂许下的承诺是必须要实现的。” 小怜点头,清丽的脸上是平静的神情,“你放心。”对鬼魂许下的承诺是必须要实现的。否则,它会缠你一辈子。上午,夏日骄阳灼灼。 小怜走进街边的一家网吧。 网吧里的空调凉爽,并没有几个人。 小怜开始慢条斯理地搜索着莫依依和顾维的资料。在漫长的十年里。她没有朋友,寂寞时候,唯一可以用的却是电脑。那个只有0和1的世界比现实世界更能进入她的心。 在网上的黑客论坛里,菜鸟小怜学到了一些东西。 很快,小怜找到了莫依依的医疗记录。 小怜用她放在网络硬盘里的小程序轻而易举地潜入了王谦医生存在电脑里的记录文件。 原来,莫依依有严重的抑郁症! 这可和那个甜蜜微笑着的鬼魂少女截然不同呢。 小怜心中一动,开始搜索苏弦的信息。 不一会儿,苏弦从小学到大学的就读学校以及他的医疗卡内容就出现在了小怜的电脑屏幕上。 看着资料,小怜皱眉,苏弦根本没去过西部山区。他的人生清晰而平稳。唯一的灾难发生在一个多月前,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令高考后和朋友出门聚会的苏弦重度昏迷。 小怜讶异地发现,苏弦即将和她一起就读星耀音乐学院。 冥冥之中,她和他总是会再度相遇。 小怜继续搜索着莫依依和顾维的资料,她的表情变得复杂。她感觉到,她已经接近灭门案的核心。 夏日炎炎。 苏弦站在莫家的小花园里。柔和的风吹过他的发梢,旋转着,仿佛风之精灵在滑翔。 苏弦闻着淡淡的花香,耳边是那微弱到似乎不存在的召唤。 是的,他听到了顾维的声音。 那声音不在花园里,而是在主屋中! 苏弦走向主屋。 屋子里很安静,地板上还留有**留下的死者倒卧处的白线痕迹。 苏弦看不到顾维的身影,却依然能够听到他微弱的声音。 他推开了客用卫生间的门,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巴洛克风格的浮雕镜子。 镜子里苏弦的影像模糊了一瞬。 顾维的呼唤依然在耳边回荡。 苏弦伸出手,轻触冷硬冰凉的镜子,他微微闭上了眼,在这阳光灿烂的午后,心却仿佛去了一个遥远而冰冷的地方。 他再一次看到了幻象,只是这一次的幻象令他无法相信。 可爱的莫依依弹着钢琴等待着她喜欢的男友。 莫依依说,她的父母外出,此时此地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手牵着手上楼,在莫依依卧室的沙发上诉说着甜蜜而哀伤的情话。 莫依依看着男友喝下她亲手倒给他的果汁,微笑着问:“顾维,我快要死了,我舍不得离开你,你肯不肯和我一起死?” 莫依依的男友顾维沉吟,他觉得眩晕,整个屋子死一般寂静。 “你好好想一想,我去拿东西。”莫依依离开了房间,走到楼下这面镜子前,她默默地看着镜子,缓缓将自己的头发扯了下来。化疗造成的毛发脱落,只能用假发代替。憔悴的容颜只能用化妆品来掩饰。 这样的日子,她根本没有办法过下去! 顾维在学校一向很受女孩子欢迎,她死后,顾维一定很快会有新女友! 莫依依想到这里,眼神里有着凶狠,她走进厨房,拿了一把锋利的刀,厨房角落里,一对中年夫妻正蜷缩着昏迷在地板上。 莫依依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梯,她打开房间的门,发现顾维正踉跄着离开沙发。 她拿着刀,神情甜蜜,“顾维,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幻象突然消失。 苏弦回过神来,看着镜子里自己那清晰的影像,心思复杂晦涩。 莫依依的爱情还真是残酷自私。 她最后还是得手了? 可是,为什么莫依依的鬼魂找不到顾维?顾维的呼唤越来越微弱,他就要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吗? 2.见到你 这世界所有的光辉都不及黑夜的温柔那样沉溺人心。 日落时分,小怜背着包包,坐公共汽车来到了鬼宅。 屋子在落日的余晖中是那样美丽。 铁栅门再一次自己打开,小怜走了进去。 花园里没有风,带着时间停止一般的死寂。 小怜轻声试探:“也许你说的杀人凶手已经将顾维毁尸灭迹,带到了其他地方。” 她的耳边传来莫依依的声音:“不可能,顾维的尸体和灵魂一定就在这里,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小怜叹息着说:“这么一大片花园还有这么大的屋子,我要从哪里找起?” 就在这个时候,小怜听到屋子里传来了响声,然后,她惊讶地看到主屋的门打开,苏弦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还是那样俊美静谧,视线和她交错的时候微微惊讶,甚至带着她不明白的恼怒。 小怜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扯了扯衣服,似乎有些不自在。 苏弦走了过来,微微皱眉,“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来这里吗?” 小怜沉静地回答:“我答应了别人,一定要来这里帮她找一个人。” 苏弦的视线似乎被小怜的影子吸引,他垂下眼帘问:“找谁?” 小怜久久没有抬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一股阴冷的风缠绕住了小怜。 苏弦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他伸手握住小怜的手腕,沉声问:“你怎么了?” 小怜缓缓抬起头来,微笑着说:“我没事。苏弦,你要不要陪我一起找顾维的尸体?” 苏弦看着小怜的眼神,缓缓点头:“好啊。我刚才的确是听到顾维的呼唤声才来到这里的。我觉得你要找的顾维很可能就在这里。”小怜睁开苏弦的手,走向主屋,“我们一定要好好将屋子搜索一次,我怀疑屋子里有暗道。” 苏弦看着小怜的背影,好看的丹凤眼微眯。 太阳落下,小怜的影子拖得老长,仿佛被黑暗的绳索捆绑。 这个下午,他一直在鬼宅中游荡,却一直找不到顾维。 那呼唤声仿佛被什么力量阻隔,令他心中有莫名的烦躁。 凡事必有因。苏弦一直这么认为。 小怜走进主屋,四处搜索,嘴里喃喃自语:“暗道会藏在哪里呢?” 苏弦出现在她的身后,语气平静:“我最近听到一些谣言,有人说,其实顾维根本不喜欢莫依依,他喜欢的是莫依依的家世背景。” 小怜生气地回过头,“胡说!顾维不知道多么喜欢莫依依呢!” 苏弦凝视着小怜生气的小脸,“你怎么那么激动?” 小怜掩饰地笑笑,“我只是讨厌别人造谣而已。” 苏弦打量着四周,“这里不像有暗道之类的。你确定顾维的尸体是在暗道里?” 小怜略略有些烦躁,“他要是活着,早就报警了。所以,我想他应该是死在了这里某个隐秘的地方。” 小怜的语气非常肯定。 她忙碌了一阵,似乎有些累了,笑着问苏弦:“你要不要喝果汁,我记得厨房的冰箱里还有呢。” 苏弦清楚地记得上一次在鬼宅里遇到小怜后,两个人根本没有去过厨房,更没有打开过冰箱。 他慵懒地半躺在沙发上,语气淡淡:“那谢谢你了。”他已经可以确定,如今掌控着小怜身体的应该是莫依依。 上一次,小怜在鬼宅里待了那么久也没事,为什么这一次不过在花园里就被附体了呢? 苏弦很想知道答案。 如今的小怜应该是莫依依。她走进大大的厨房,打开灯。田园风格的厨房明亮了起来。 莫家出事才五天。因为房屋待售的缘故,一直在供电。 莫依依打开冰箱,拿出两罐饮料。 她又从橱柜隐秘处拿出了一盒已经吸满液体的注射器。 慢条斯理地将一支针管里的液体注射入易拉罐里,莫依依的微笑越发柔和。上一次,她本来打算将苏弦和小怜一起关在屋子里,可没想到苏弦身上突然发出一股莫名的力量打破了她的“领域”。她的心中对苏弦很是忌惮。那股力量,小怜的身上也有,不过要微弱得多。 刚刚在花园,她突然感觉到保护小怜的那股力量消失了。她果断地占用了小怜的躯壳。 收拾好一切,莫依依走出了厨房。 她将加料的饮料递给了苏弦,“你有什么发现?” 苏弦接过饮料,手指修长。 莫依依眼前一亮,“你的手很适合弹钢琴。” 苏弦淡淡一笑:“你很聪明,我的确学过钢琴。” 他打开拉环,想喝,又顿住,“是谁拜托你找顾维的尸体的?” 莫依依的视线落在苏弦线条优美的唇线上,“这是一个秘密。” 苏弦抬头看了一眼那华丽的水晶大吊灯,他问莫依依:“那对夫妇就是在吊灯那里被杀的吗?” 莫依依凝望着美丽斑斓的吊灯,像是看到了美好的事物,她的微笑里全是满足,“是啊。他们的灵魂会永远留在这里。”苏弦坐直身体,将饮料罐子随手放在一边,“我上次回家后对灵异学产生了兴趣。据说,这样死掉的人的魂魄会被这幢房屋束缚,无法往生。” 莫依依看到苏弦一直没喝饮料,眼神变得阴沉,“一直住在这里不好吗?这样就可以一家人一直在一起,直到永远。” 苏弦凝视着莫依依,语调怪异,“你猜,刚刚你去厨房的时候,我听到了谁的声音?” 莫依依语气兴奋,“难道是顾维的声音?” 苏弦摇头,眸色如冰,“我听到了你爸爸妈妈的声音。他们很痛苦,希望能够解脱。” 3.惩罚 莫依依的声音变得冰冷,“为了永恒,痛苦都是可以忍受的。” 大厅里的水晶吊灯摇晃了起来。 水晶片彼此碰撞,仿佛在愤怒地颤抖着。 这摇晃越来越剧烈,然后整个水晶灯落在了地板上,发出轰然巨响。 莫依依眼中有了恐惧。 紧接着,屋子里的玻璃器皿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地碎裂。 莫依依颤抖着缩在沙发上,望着半空,“你们为什么会出来?” 苏弦的手中多了一个满是裂纹的玻璃球,那玻璃球上用血写满了古怪的咒文。 “孩子做错事,会被父母教育甚至责骂。看来你也知道你在做错误的事,所以,你不但杀死了你的父母,还用秘术将他们的力量束缚住,令他们没有办法责骂你。莫依依,你没想到你藏在这个屋子里的黑暗道具会被我找到吧?” 莫依依看着满是裂纹的玻璃球,歇斯底里地大叫了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弦心中的虚无更加强烈,“我不过是你的邻居。莫依依,你还要待在别人的身体里多久?”记忆无法恢复,苏弦却发现自己拥有了匪夷所思的能力。他能够接收到来自异界的呼唤,他甚至笃定地觉得凶灵莫依依根本无法伤害他。这样的莫名其妙的自信令他自己都眩惑了。 苏弦的手链中有一道光闪过,莫依依的魂魄整个从小怜的身体里弹出。 小怜如梦初醒,望着苏弦,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 她的声音微弱,其中的喜悦却怎么也藏不住,“苏弦,我从莫依依的记忆里找到了疑点。顾维很可能还活着,他应该是被莫家夫妻藏了起来!”在花园里邂逅苏弦,她就有了赌命的勇气。所以,她扯掉了那颗檀香珠,任凭莫依依占据她的身体。她想做的就是从莫依依的记忆里找到她想知道的一切。 小怜坚信,弦哥哥一定会救她。 即使他不再记得她,即使他甚至有些讨厌她,他也会救她。 苏弦侧耳倾听,点了点头:“顾维还活着。”脱离束缚的莫家夫妻的魂魄告诉了他受伤昏迷的顾维现在在花园里花朵最繁盛处的地下深坑。 顾维跳楼摔伤,还没有逃出花园就一脚踩入了莫先生原本打算挖深埋藏两箱好酒的坑里。 找不到顾维的莫依依按照原定计划杀死了父母。她用秘术自我了断,伪造出了全家被灭门的假象。她知道死亡之后的她将拥有强大的力量,她一定能找到逃脱的顾维。 只是,莫依依发现,顾维的灵魂气息还在莫宅,可她却怎么也找不到他。 苏弦淡淡地看着莫依依,“人鬼殊途。明天天亮之前,这里会有一个通道被打开,你和你的父母离开这个世界吧。” 莫依依的身后出现了一对中年夫妇,他们握着莫依依的手,令她无法逃脱。 小怜看着莫依依,问:“这些害人的秘术是谁告诉你的?” 莫依依狰狞地笑着,“我不会告诉你的……” “我不要离开,我要和顾维永远在一起!”莫依依的叫声穿透小怜的耳膜,震得地板上的水晶碎片都在摇晃。 “管好你们的女儿,这是你们一家人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晚。”苏弦对神色哀伤的莫依依的父母说。 那对中年夫妇点了点头。半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缝隙,紧接着将莫依依和她父母魂魄卷入了缝隙之中。 苏弦望向小怜,眼里有着恼怒,“刚才在花园里,你是故意让莫依依附身的?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小怜可爱地笑着,“因为我坚信你会救我啊。” 苏弦的神色冷了下来,“我们不过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小怜望着满地如星星碎片般的玻璃碴儿,唇边是奇异的微笑,“有些人即使认识十年也形同陌路,有些人也许只见过一次,就已经……” 她没有说完,转身走出了主屋,她在花园的青石板路上捡起了什么。 然后,小怜走进了花园深处。 在花朵最茂盛处的坑里,蔓藤交错之下,顾维静静地躺着,仿佛是被魔女看着的少年,在沉睡里达到了永恒。 小怜的手指放在顾维的鼻端,感觉到了他微弱的呼吸。 苏弦拨打了120急救电话,简短地说明了情况。 他看到了小怜那真心的微笑。 小怜站在花丛里说:“真好,顾维你还活着。”那是对生命纯然的热爱。 苏弦很难想象,这样的女孩子会因为无聊和哥哥打赌,来鬼宅探险。 他忍不住说:“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小怜微微有些惆怅地笑着,仿佛暗夜里一朵白色的睡莲,“我会小心的。” 苏弦顿了顿,说:“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当做一个秘密。我们都没办法向别人解释鬼魂的存在。” 小怜看着苏弦俊美清冷的脸,记忆里,弦哥哥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笑了,“那我先走了。我哥哥……还在等我回家。”文墨白向来不喜欢她管闲事,喜怒无常的他也许会因此发脾气。 苏弦看着小怜转身离开,她走得很慢,似乎带着某种牵挂,但是她没有回头,就这样离开。 苏弦望着小怜的背影,心中有莫名的悸动。 他还会和她见面吗? 警车和救护车赶到,忙乱了好一阵子,天色渐渐黑尽。凌晨时分,屋子里居然又起风了。 一道黑影出现在屋子里,他的手上拿着一只小小的玉葫芦。 他在这深夜里发出了诡异的笑声,“莫依依,你一定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吧。我可以实现你最后的愿望。” 他手上的东西开始冒出灰色的雾气。 天花板上,莫家三口的身影被吸了出来。 怨灵们尖叫着被吸入了玉葫芦。 黑影摇了摇玉葫芦,声音低沉悦耳:“人类的怨恨真有意思。” 他就那样消失在了静谧的夜色中,仿佛他从不曾来过。 4.新开端 文家。 小怜带着倦意走向自己的房间,却被突然出现的文墨白握住手腕,拉进了书房。“今天一整天你去哪里了?”文墨白望着疲倦的小怜,语气僵硬。 这一整天,他都心神不宁。昨夜在演奏会上发现小怜离开后,他的情绪就开始失控。 小怜倦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被鬼魂附体会大大消耗人的精气。 此刻的她恨不得倒地不醒,“有问题明天再问吧,我好困。” 文墨白将小怜拉入怀中,在她的耳边轻嗅,“有怨灵的气息,你去了不干净的地方?” 小怜迷迷糊糊地点头,“文大少,要杀要剐请明天。” 文墨白放开小怜,恢复了冰冷,“你去睡吧。我并没有兴趣知道你去了哪里。” 小怜放下心来,转身就走,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 梦里,她梦到自己小手小脚,走在荒野里。 山阴处的竹林深处,住着弦哥哥。 弦哥哥有很多的秘密,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死去的妈妈也不能知道的秘密。 三天后。 圣心医院三楼307室。 恢复元气的顾维躺在病床上,想着自己的遭遇。 他们都说,他失踪的日子里都昏睡在莫家花园的一个坑里,他能活下来是一个奇迹。 只是,顾维知道真正的奇迹是当他虚弱地睁开眼睛,在沉沉的暮色里,看到了一个正俯下身看他是否有呼吸的女孩子。她的声音温和低柔,令他沉溺。 她说:“顾维,真高兴你还活着。” **说,找到他的人是一个叫苏弦的男生。 那么,那个女孩子只是他梦里存在的人吗? 这个夏天即将过去,顾维却无法忘记这可怕的一切。可爱的莫依依杀死了她的父母,也想让他和她一起死。那样疯狂的爱情,顾维根本不明白。 有人推门进来。 顾维对着来人微笑:“妈,你又炖了什么汤?”顾妈妈原本就溺爱顾维,这一次儿子死里逃生,她更是爱得不知道怎样才好。 “是当归鸽子汤,你得好好把身体补起来。”顾妈妈小心翼翼地打开保温杯,倒出一碗鲜汤。 顾维苦笑:“医生不是说了吗,我恢复得很好,我想今天就出院。妈,我们什么时候去感谢那位找到我的苏弦?” 顾妈妈笑说:“我和你爸爸已经拜访过了。说来也巧,苏弦算是你的学弟。要不是他听到莫家有异响,过来查看,没人能发现你。”说到这里,她的心都紧了。 顾维追问:“苏弦当时是一个人进莫家的吗?我怎么觉得有一个女孩子……” 顾妈妈惊魂未定,“什么女孩子?莫依依?真没想到她看起来乖巧甜美,居然是个变态!” 顾维叹息:“人都死了,就不要再提了。”莫依依,也许是我不够爱你,所以没有办法不顾一切地陪在你的身边。 对不起。 风流医生王谦坐在苏家客厅里,仿佛八卦小报的记者,追问着苏弦在鬼宅的经历。 “我有一个兄弟是**,他正好那天到现场。据说那个倒霉的顾维居然就躺在花园的坑里,被植物的蔓藤遮盖着。就几天时间,那些植物能长那么快?绝对是见鬼了!”王谦喝着伯爵红茶,双眼发光,好似主妇们见到师奶杀手。 “我什么也没看到,只是想在花园里逛逛,没想到一脚踩空。”苏弦撒谎也带着冷峻平静的风格。 王谦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弦,“你的脚印可是遍布整个鬼宅,而且还有另一个女孩子的脚印。只不过找到了顾维,也就没人再找你们麻烦。苏弦,你是不是要恋爱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喜欢慕容月。” 苏弦问王谦:“慕容月是谁?” 王谦恍然大悟:“对哦,你已经失去了记忆。没想到你居然忘记了你青梅竹马的暗恋对象。” 苏弦默默看着王谦,目光沉静。 王谦忍不住说:“据说慕容月就要回来了。”慕容月比苏弦大两岁,是风一样自由却优雅的女孩子。王谦毒辣的眼光告诉自己,慕容月绝对是那种表里如一的极品美女。 “你说的是暗恋,那说明慕容月并不喜欢我。所以,她就算回来对我的生活也不会有影响。”苏弦理性地回答。 王谦微笑着看着苏弦,目光变得柔和,“也许慕容月会喜欢上如今的你。苏弦,你车祸醒来后,我觉得你越来越吸引人了。” 苏弦看着王谦,淡淡地回答:“我对男人没兴趣。” 王谦嘴里的红茶喷了出来。苏弦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讲冷笑话了? “我要早点回家了。苏弦你也记得不要日落后出门,今天是七月半。”王谦看了看表,潇洒挥手告别。 苏弦微微一笑。今天居然是鬼节。 不知道在深夜走在街上,会不会一不小心就变成鬼。 与此同时,小怜也看着夕阳。 橙红色的夕阳带着平日里没有的一点紫色光影。 天空上的云朵在夕照中光辉斑斓,宛如神迹。 “小怜,今晚有一个聚会,你跟着我去参加。”文墨白对小怜微笑着说。他的白衬衣一尘不染,微笑完美无瑕。 “今晚的聚会?”小怜望向文墨白。 “有问题吗?”文墨白的眼睛深处藏着阴霾。 “没问题。”小怜淡淡地回答。 文墨白凝视着小怜,眼中的水光会令不知道他真面目的少女心动,“在过半个月,你就要开学了。父亲说,你需要学到更多保护自己的方法。毕竟星耀音乐学院那个地方人气杂乱,也许会有很多不好的事情发生。” 小怜点头,“很久没看到父亲了呢。” 文墨白的手落在小怜乌黑美丽的长发上,他漫不经心地挽着小怜的发,“记得将头发挽好,披着长发走在七月半的夜晚,是会招惹凶灵的。”不知道何时开始,他对小怜的心情变得复杂,甚至开始喜欢上小怜待在他身边的感觉。 第三章 迷恋你的悼亡诗 1.七月半 夜色深深。 咖啡店打烊,店员小丽骑着单车赶往家中。 路上,时不时能看到烧纸的人。那火焰晃动着,冥纸被火舌舔舐着,仿佛恶鬼在进食。 小丽心中害怕,骑车骑得更卖力。 谁知道她那辆旧单车的车链居然掉了下来! 她心中更加慌乱。而肚子也饿得厉害。 推着单车,小丽的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一个俊美的少年。他穿着黑衬衣,左手腕上有一串特别的手链。 “你需要帮忙吗?”少年问。 小丽怯生生地看着少年,“我……我的单车坏了……” “我看看。”少年蹲下身子,手指修长白皙,他检查了一番,“你只能推着车走了。” “我有点儿害怕,你……你能陪我穿过那条小巷吗?穿过小巷不远,就是我的家。”小丽忐忑地请求少年。 少年的眸子如子夜一般幽深,他点头,走在了小丽身旁。 “今天是七月半,偏偏我这么倒霉要上晚班。”小丽因为少年在身旁,不再那么害怕,活泼了起来,“我叫小丽,你呢?” “我叫苏弦。苏州的苏,琴弦的弦。”苏弦眉目清朗,在月色里仿佛不真实的幻影。 小丽笑了,“苏弦,你为什么那么晚还只街上?你不害怕鬼吗?” 苏弦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只是看着太阳下山,就很想出来走走。” 小巷里路灯惨白,散发着潮湿略略带着腥臭的气息。 “这个巷子里有时候会有人抢包包。要不是因为你在,我都不敢晚上抄近路。”小丽细眉细眼看起来很讨喜。 不过一刻钟,苏弦和小丽就顺利地穿过了小巷,走到了大街上。 “我就住街对面的三楼。”小丽高兴地指了指对面的旧楼房。 与此同时,文墨白开着车经过了这个十字路口。 他看了窗外一眼,笑了笑,“小怜,那个男的就是你上次去鬼宅遇到的人,他似乎被鬼缠上了。” 小怜看着窗外,苏弦正对着空气说着话。惨白的月光冰冷带着杀机。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苏弦,声音却很漠然:“不要管别人的闲事,我们走吧。” 文墨白看到小怜不感兴趣,却便笑着将车停在了苏弦身边,他探出头来,“帅哥,你晚上怎么在路旁对着空气说话?” 苏弦看了小丽一眼,转过头淡然地说:“是你。”他的视线落在了后座上坐着的小怜脸上。 “七月半的晚上最好不要出门。你们兄妹还真是特别,专门挑阴气重的地方或时间出现。”苏弦的声音隐隐藏着不悦。 文墨白风度翩翩地笑着,“你不和我们一样吗?原来是同道中人。”看到苏弦完全不惧身边的游魂野鬼,文墨白就知道原来苏弦也是有些古怪手段的人。 苏弦轻声对小丽说:“快点儿回家看看,你妈妈在那边烧纸等你。” 小丽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青气,她凝视着苏弦,“谢谢你送我。我肚子真的有些饿了呢。苏弦,希望我们还会见面。” 苏弦的声音温和淡然:“再见。” 小怜坐在车里,心里却全在苏弦的身上。苏弦哥哥似乎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要厉害一些。她按了按心口处悬挂着的那颗檀香珠,眼神温柔迷蒙。 文墨白将一张黑色卡片递给了苏弦,“在本城,有一个灵异协会,也许你能在那里得到你想要的信息。” 苏弦接过卡片,礼貌颔首,“好的。” 他顿了顿,没有看小怜,只是对文墨白说:“你妹妹体质阴柔,却没有什么自保的手段,以后不要将她一个人丢在阴气重的地方。” 小怜的眼中有泪意,她看着脚尖,没有说话。 文墨白轻笑,“我的妹妹,我会保护。” 他开车离开,眼神阴沉。 过了许久,他的语调带着笑意,对小怜说:“可爱的小怜已经到了引起男孩子注意的年龄。” 小怜面无表情地回答:“还是哥哥你最有魅力。” 这样的深夜,走在街上,会不会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鬼? 天气炎热。 八月末,本城依然被酷热熏蒸。已经连续七天没有下过一滴雨,空气仿佛随时都会被点燃。 小怜顺利地进入了星耀音乐学院作曲系。原本文墨白是让她选择进入钢琴系,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他让小怜选择了她最喜欢的专业。 小怜按照学校规定开始军训。 她申请住校,文墨白居然点头同意。文墨白似乎和往日有了不同,他愿意给小怜更大的自由。 小怜住的是307寝室,同屋的有另外三个女生:慕容影、罗沫、张悦。 星耀音乐学院的军训很简单,大家不过是穿着迷彩服在本校操场上练练。 单调的列队,反复练习,站军姿。 小怜没想到,军训第一天就出了事。同一个中队的男生董元在下午刺眼的阳光里倒下,中暑身亡。 小怜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她看着董元倒地,仿佛沉重的面口袋。在这炎热的下午,小怜心中冰凉刺骨。因为就在那一刹那,她看清了男生脸上的死气。她知道他会死。 董元是同寝室女生慕容影的爱慕者,总是寻找一切机会和慕容影搭话。 慕容影的身材娉婷有致,眉眼艳丽,的确有吸引男生的本钱。 她似乎有些高傲,对小怜冰冷客气。 小怜不以为意,心平气和,要说到脾气古怪,又有谁能超过假面王子文墨白? 慕容影听到董元的死讯,连一丝惋惜的神色都没有。小怜在心底叹气。对慕容影来说,董元就是一个陌生人,她连怜悯也不屑给予。 对于古今的苏弦哥哥,小怜也只是路人而已。 黄昏时候,小怜在食堂遇到了苏弦。他也是本校新生。 大家都穿着青蛙皮一般的迷彩服,偏偏小怜就能在人群中一眼发现苏弦的身影。仿佛他的一切,都已经刻在她的心上。 苏弦很意外在这里遇到小怜,他的视线和小怜的视线交错,然后微微点头。只是这样,小怜的心里就满是欢喜。 2.水渍 夜深人静。 整栋女生宿舍楼都陷入了梦境。 白天的辛苦操练令大家酣睡不醒。 慕容影在梦里觉得冷,她皱着眉睡着,梦到了白天的操场已经被洪水淹没。 慕容影躲在307寝室的阳台上,注视着浑浊的洪水。洪水带着冰凉的腥味,包裹住了她,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她,令她的心莫名地惊慌了起来。 洪水某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黑色的人形物体从旋涡里爬了出来。是白天意外身亡的董元! 他站在洪水里,抬头望着慕容影,浮肿的脸上是古怪的笑意。 “啊!”慕容影尖叫着醒来,惊魂未定地打量四周。 那只是一个可怕的噩梦。 她的叫声惊醒了同寝室的女生。 “没事,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慕容影疲倦地解释。 她的头有些疼,于是下床去倒水喝。 就在她喝水的时候,听到门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还有淅沥沥的水声。 慕容影呛得咳嗽了起来,她拼命地咳拼命地咳,仿佛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 可奇怪的是,这一次,她没有吵醒任何人。 整个寝室寂静得仿佛深夜的墓园,空洞得连说话都会有回音。 慕容影听到了敲门声,一声一声令人心慌。 “慕容影,为什么不开门?”董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的声音平和,带着一丝无辜,却在这个深夜分外可怕。 慕容影全身都在颤抖。她无法说话,也无法移动脚步,仿佛陷入了泥淖。 与此同时,小怜在床上睁开了眼睛。她也觉得冷。 蚊帐静静地垂着,仿佛将床和床外分成了两个世界。 四周太安静,连女孩子们轻微的鼾声都消失掉了。 小怜知道,又一个怨灵在使用“领域”。 她摸了摸脖子上用红线穿起来的檀香珠子,在心中叹气。 慕容影不关心董元的生死。死去的董元却心心念念想着慕容影。 “慕容影,我想和你说一句话。”董元的声音无孔不入。 慕容影的牙齿碰撞发出“咯咯”声。 她不敢开门,鸵鸟一般地躲进被窝里。 “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喜欢你。”董元声音真诚。 慕容影忍不住尖叫了起来:“不要再找我了!我不喜欢你!你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要回来找我?”胖胖的董元根本配不上她。 世界寂静,没有回音。 慕容影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她捂着头,不住地颤抖。 她听到门锁在响,紧接着门被推开,那脚步声非常奇怪,仿佛进门的人每走一步都从鞋子里淌出水来。 就在这个时候,小怜平静的声音响起:“慕容影,你怎么了?” 寂静被打破。无形的窒息感退潮一般消失。 慕容影颤抖着拉开蚊帐,发现寝室的门紧紧关闭着,小怜站在床边,月色落在她的身上,显得她的皮肤晶莹胜雪。 “我没事。”慕容影强自镇定。她放下蚊帐,却怎么也睡不着。 后半夜,没有什么奇特的事情再发生。 慕容影眼圈发青地爬了起来,她一下床脸色就变得雪白。从寝室门口到她的床前有着脚印一般的水渍。 这些水渍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这么久还不蒸发消散? 向军训的教官请了假,慕容影就匆匆地赶回家。 骄阳似火。 因为军训才出了意外死亡事件,训练量锐减。 小怜站在队伍里,视线却落在了不远处训练的男生那边。 苏弦在那里。 他似乎不太适应猛烈的阳光,微皱着眉。 仿佛感觉到了小怜的视线,苏弦望了望这边。 小怜唇角微弯。 能看到苏弦哥哥,真好。 与此同时,慕容影正在家里啜泣着。 小小的艳丽的脸庞上,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 她的父亲慕容重眉头紧皱,“你确定你不是做恶梦?” 慕容影的手里是一块小小的玉佛吊坠,“我在车上才发现,连妈妈帮我求来的平安玉佛也有了裂纹。” 慕容重心事重重地吸着古巴雪茄。 慕容影的母亲方华忍不住开口道:“要不,我们请文家的人帮我们驱鬼?” 文家在本城除了富贵之名,更神秘的还有文家人的驱鬼之能。只是文家家主行踪不定,很难遇上。 方华搂着小女儿,对丈夫说:“我们家和文家勉强有点儿交情,我这就带着影儿去找文墨白。” 慕容影诧异地问母亲:“文墨白?他不是钢琴王子吗?他会驱鬼?” 方华点头,“文家是驱鬼世家,文墨白应该得了文先生的真传。” 慕容影放下心来,“一定要让那个董元魂飞魄散才好。昨天晚上可是吓死我了。”文学长是星耀音乐学院当之无愧的校草,她还没进校就从学姐那里得知,文墨白不仅容貌才华是上上之选,对待同学也非常温和可亲。这样的王子居然和可怕的鬼魂有关联,还真是带着一种黑暗的吸引力。 方华溺爱地搂着女儿,“那是当然。董元喜欢你连死也要缠着你,真是太可恶了。可惜你姐姐要再过半个月才回来,如果她回来,一切都好解决。”她最大的骄傲是大女儿慕容月。慕容月可是约翰主教的忘年交。约翰主教是鼎鼎有名的驱魔人,因为慕容月拥有罕有的光明体质,约翰主教悉心教导了慕容月三个月。 黄昏。灼热的太阳光变得温和。 自由活动时间。大操场背后是空旷的教学楼。微红的夕阳映在窗户上,明亮而妖异。 小怜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吹着晚风,视线却落在左侧矮小的三层旧楼上。那是琴房。 高年级的还没开学,琴房寂静,钢琴都默默地不肯开口歌唱。 小怜没有看到幻影也没有听到琴声。 她只是看到了琴房的外墙墙沿在滴水,那些水渍带着说不出的阴冷。 3.深渊 深夜。 慕容家陷入黑暗。 细细碎碎的水声从慕容影的浴室里传来。 慕容影脸色发白地躺在床上,抑制住打开浴室的门的冲动。她明明记得水龙头是关好的,为什么会有流水的声音? 慕容影的脑海里是文墨白的身影。爸爸带着她去了文家,文墨白那时正在练琴,琴声宛如天籁。 他听完了慕容影的描述,轻轻一笑,随手从书架上拿出一道符,“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对暗恋的女孩子的一点小小的执著。下次他再出现的时候,你就把这道辟邪符丢在他的身上。” 慕容影被文墨白的风姿所惑,愣愣地问:“这样就可以了吗?” 文墨白微微一笑,“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他就算侥幸没有魂飞魄散,也会失去伤害你的能力。” 此刻,慕容影的右手里就捏着这道符,静静等着董元的出现。 一刻钟漫长得如同一生。 水声停了。 月光穿透纱帘,照了进来。 慕容影听到了董元的声音:“慕容影,我喜欢你。” 慕容影坐了起来,声音里是难掩的气急败坏:“我不喜欢你!你不要缠着我!” 月光下,她的床前有着隐隐约约的黑影。 想起了俊美的文墨白的嘱咐,慕容影压住了内心的恐惧,她问董元:“你为什么要缠着我?” 那黑影蠕动了一下,“我想告诉你……” 一道金色的光从慕容影的手心腾起,落在了黑影上。 光撕裂了黑影,令董元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这道辟邪符的滋味如何?”慕容影放下心来,唇边露出微笑,“我根本不喜欢你,你哪里配得上我?” 黑影支离破碎,最后在金光中消失无踪。 慕容影心中大石落下,她欢快地打开房门,想要和父母分享她心中的喜悦。 一阵阴冷的风吹来,慕容影赤裸着的脚被突如其来的寒冷冻住一般止步不前。 打开的门外是一个深渊! 黑色的雾气无边无际地蔓延。 慕容影的卧室孤零零地悬浮在黑雾里,脆弱得仿佛随时会崩塌。 慕容影望向下方,在黑雾的下面是红色的岩浆,难道她坠入了地狱吗? 她的身后,地板上有烟雾聚集,凝聚出董元若隐若现的身影,“慕容影……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有危险……” 因为死亡,他平庸的人生峰回路转。骇然发现,居然有人企图伤害他心中的公主。他想靠近她,告诉她,他对她的爱恋。他想让她快逃,但是他的公主以为他要伤害她。 慕容影脸色铁青,却依然带着狼狈的美丽,她回过头害怕地叫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董元的脚边在滴水,他带着一个鬼魂的战栗,轻声说:“那个可怕的凶灵一直潜伏在学院里,我就是一个遇上了它的倒霉鬼。” “那这个深渊是怎么回事?”慕容影屏住呼吸问。 董元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那个凶灵已经来了。”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然后消失不见。 慕容影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深渊里怎会有脚步声? 慕容影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门外。 黑色深渊里,水龙冲了上来! 幽蓝色的火焰在水龙的眼底燃烧着,带着逼人的阴冷气息。 慕容影仿佛被蛊惑,呆呆地看着水龙的眼睛,脑海里全是细细碎碎的絮语声。 那絮语声诱惑着她走出房间。 木偶一般伸出左脚,慕容影即将踏出去,却再次听到了脚步声。 那声音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上,令她恢复了神智。 世界碎裂。 慕容影恍然发现自己根本不是站在房门口,而是站在窗台上。 月光笼罩着她,她正要从已经打开的窗户里跳出去。 文墨白优雅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宛如天籁:“慕容小姐,需要我帮忙吗?” 他打开了灯,双眸平静,唇边是微微的笑意。 慕容影跳下窗台,扑进文墨白怀中,眼泪宛如珍珠落下,“还好你来了……” 文墨白不动声色地轻推开慕容影,“让我再看看凶灵是否离开了。”一个小时前,小怜给他打了个电话,她说她怀疑学院里潜伏着怨力强大的凶灵。有一个暗恋着室友慕容影的男生不是意外身亡,而是被凶灵害死的。 文墨白立刻知道那道辟邪符不会有太大的作用。看在文家和慕容家有旧的份儿上,他驱车前来,救了在幻觉中要自杀的慕容影。 “不用害怕,它会保护你。”文墨白递给慕容影一张折成三角形的符咒,眼中有着荡漾的微光,“所谓的鬼魂往往是阴性物质的存在,它们喜欢的是摧毁猎物的心智,也就是利用幻觉杀人。只要你随身带着这个符咒,鬼魂就没有办法影响你的思维。” 慕容影小心地拿着符咒,眼中是对文墨白的信赖与爱慕。她的声音里还有小小的哭音:“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 文墨白的微笑如月光般诱人,却也和月光一样没有温度,“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微笑的样子在慕容影的心底荡漾,温柔的涟漪直抵心的深处。 慕容影此刻的笑靥那样羞涩而美丽,完全没有了骄横狠毒的影子。 文墨白眼中的微笑那样迷人,他的声音华丽而清澈,“夜深了,你安心地睡吧。记得明天回去军训,人气旺盛的地方,你会更安全。” 有些人的微笑和声音是一种无形的毒,不知不觉间就蛊惑了你,然后,沉沦入那暗淡的微光深渊。 4.心弦滑音 晨光里,苏弦静静地看着放在桌上的黑色卡片,仿佛透过卡片看着另外一个世界。 暑假时,他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后,渐渐能够看到鬼魂,甚至和它们交谈。而在鬼屋邂逅的小怜似乎也拥有同样的力量,她那优雅却古怪的哥哥似乎还是一个灵异人士协会的会员。 苏弦的脑海里是小怜的样子。 表面活泼可爱没心没肺,内心却藏着一个深渊的少女。 军训的间歇,他和小怜偶然地遇到,心中却有模糊的喜悦。他待人一向是淡淡的,却在无意中发现,小怜的身上有一种耀眼的气质令他无法忽视。 他将卡片放进抽屉,和同学们一起走向操场。新的一天开始,无聊的军训似乎没有尽头。 新的一天,看到慕容影再度出现,小怜并不觉得惊讶。慕容影对待同寝室的室友依然那么高傲冷淡。 小怜穿着迷彩服,做着队列训练,在心底叹气。操场上口令声和喊操声总令她产生错觉。仿佛她是一只蜂巢里的工蜂,勤劳守纪律,忙忙碌碌却没有自我。一不小心人生就走到尽头。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水声! 延绵不绝的水声在她的耳边响着,仿佛深夜里没有拧紧的龙头在流淌着冰凉的水。 小怜的神色有些凝重。 现在是白天,阳气充足,怎么会出现这样奇怪的水声?紧接着,她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带着决绝惨烈的意味。 人群躁动。 小怜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她望向不远处的女生宿舍。 原来,同寝室认识不到三天的罗沫从三楼的寝室阳台上跳了下来,头部着地,瞬间死亡。 目击的人说,她是微笑着跳楼的,仿佛站在游泳池的高台上,用标准的跳水姿势跃下,然后惨烈地落在了水泥地面上。 小怜心脏狂跳,站在人群里。早晨的时候,罗沫说她不太舒服,自己去了医务室。没想到这一去就是永别。 明明昨晚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危险,为什么罗沫会突然自杀? 能够隐匿住气息的凶灵在杀人?小怜黯然地想着,心底有一丝恐惧。 她最大限度开启自己的灵感,想要捕捉到凶灵的气息。 耳边的水声更响了,仿佛要将小怜淹没掉。 小怜的灵觉蔓延过操场,靠近琴房,阳光下,这里依然有着挥之不去的阴霾。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灵觉仿佛被刀刺中,尖锐的疼痛充斥了她的头部。 小怜闷哼了一声,摇摇欲坠。 她的灵觉被重创,撕裂一般的痛苦令她恨不得立刻昏过去。 她视线模糊,右手按着心口。那颗弦哥哥送她的珠子带着一点温热,保护着她的心脉。 只是,那一点温热远远不够。 她仿佛盛夏里突然枯萎的花朵,落向了地面,落入了苏弦的怀中。 苏弦拥住小怜,好看的眉轻皱,“小怜,你还好吧?” 小怜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这怀抱中的气息那样温暖,她不自觉地想要得到更多。 谁也没有发现,她心口处的檀香珠和苏弦左手手腕处的珠链仿佛发生了共鸣一般。 温热的气息源源不断地流入了小怜的意识中,抚慰着灵魂的伤口。 小怜那弯弯的眼睫毛颤动着,仿佛蝴蝶扑着翅膀。意识模糊的她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那个她无法忘记的弦哥哥,“真好……” 她的气息微弱,声音小而模糊。 “你说什么?”苏弦轻声问。 小怜的声音仿佛梦呓,“弦哥哥,再遇到你……真好……” 就在那么一瞬间,苏弦觉得眼前的小怜和他梦境里的那个叫着自己弦哥哥的小女孩的摸样重叠。 空白的记忆里,是否早就有小怜的存在? 苏弦的眼中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小怜……” 他抱起虚弱的小怜,跑向了学校的医务室。 仿佛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是几分钟。 小怜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学校医务室那惨白的天花板。 灯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然后听到了苏弦那清澈悦耳的声音。 “你醒了。”苏弦说。然后在心底鄙视自己说了一句废话。他拧开矿泉水瓶的盖子,将瓶子递给小怜,“你刚才在操场晕倒了,还好没什么事,喝点水吧。” 小怜接过瓶子,虽然还是有些虚弱,但灵觉的状况好了很多。她望着日光灯下眉目如画的苏弦,感激地说:“谢谢你照顾我。”依稀记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是苏弦带自己来医务室的吗? 苏弦淡淡地笑笑。 “那个跳楼自杀的女生是我们寝室的。短短几天,就死了两个学生。”小怜喝了水,苍白的小脸上,眸子越发的深黑。 苏弦安慰小怜,“不要再想了。”他将一块巧克力递给小怜,“医生说,你晕倒是因为低血糖。” 小怜接过巧克力,剥掉锡箔纸,放入口中。巧克力那香滑甜蜜的味道令她的心也平静了许多,因为,这是苏弦给她的巧克力。 苏弦微笑着和小怜闲聊:“我在雕塑系,你是在哪个系?” 小怜回味着巧克力的甜蜜,脸上的微笑也一样动人,“我在作曲系。” 苏弦有些迟疑,依然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小怜,我们以前是否见过,我是指很久以前。” 小怜心中激动,她望着苏弦,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苏弦眼中是歉意,“我车祸后就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只是,有一天我梦到了一个很小的女孩子,她叫我弦哥哥。梦里的地方是连绵起伏的大山,但是我母亲说,我从来没有去过山区。” 小怜记得她通过电脑查到的苏弦的档案。当时,她就奇怪为什么苏弦的生平和她记忆里的弦哥哥不同。但是,苏弦左手戴着的那串神秘的珠链已经说明,他就是十年前的那个弦哥哥。 “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找回自己的记忆。”小怜的微笑清丽如夏日白荷。 苏弦唇角微弯,“希望能早一点儿记得我是怎样遇到你。” 小怜心中温暖甜蜜。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文墨白那华丽低沉的声音:“小怜——” 不知何时,文墨白出现在了房间里,俊美优雅中带着一丝阴冷。 第四章 纠缠的怨念 1.巧克力的吻 文墨白站在屋子里的神情很特别,如果不是深知文墨白只爱他自己,小怜会觉得那是嫉妒。 他优雅自如地感谢了苏弦照顾小怜,然后捉着小怜的手腕离开。 小怜只来得及匆匆对苏弦一笑。 文墨白的手那样用力,令小怜觉得手腕疼痛。 她皱眉忍着,声音平稳地说:“你不是让我在学校里不要说我和你有任何关系吗?你这样拉着我,要是被别人看到,明天一定谣言满天飞。”上午的阳光灿烂,小怜却能感觉到文墨白心中冰冷的愤怒。 此刻,文墨白和她正穿过旧楼那长长的走廊。走廊旁繁花似锦,大树成荫,僻静无人。 文墨白放开了小怜的手腕,却按住了小怜的肩。他的眼睛深处有阴郁的火焰在燃烧,声音里藏着危险的意味,“你喜欢苏弦?” 小怜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文墨白,沉默了几秒,轻笑,“你不高兴,是因为你一直把我当做你的所有物吗?我对你说过,我不是玩具,我是人。” 文墨白在此刻依然那么俊美,只是他那平静清澈的眸子仿佛染上了黑色火焰,“看来我的警告你并没有放在心上。小怜,你越来越不听话了。” 小怜看着文墨白那张俊美优雅令无知少女迷恋的脸,唇边的笑意在加深,“你和我都知道,你最不高兴的事情就是父亲指定我做你的未婚妻。为了这件事情,你捉弄了我整整十年。文墨白,我并不想嫁给你。”她的人生从十年前就被文先生操控,她就像是落入蜘蛛网的小虫,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不过,但凡有一点可能她也不想她的余生都被文家掌控。 文墨白的声音温和,仿佛丝绸一般柔滑,“你那个该死的气运和八字能令文家富贵数十年,我怎么会不高兴?” 的确,第一次见到土里土气的六岁的小怜,他就被告知这个丑丫头会成为他的妻子。那一瞬间的厌恶令他几乎想杀死小怜,她夺走了他的婚姻自由。所以,他夺走她的才华、她的自我。 随后的十年,小怜一天天长大。他对她的感觉也渐渐变得复杂,那个父亲定下的婚约似乎不再那么令他愤怒和难以容忍。 只是,他用了十年的时间令小怜从内心排斥他。 小怜的眼神一暗,“文墨白,我不想嫁给你。” 文墨白的自尊心被小怜的话语刺得千疮百孔。他的微笑越发迷人,他缓缓靠近小怜,仿佛恋人一般呢喃,“除了文家,你能去哪里?你会带给其他你靠近的人霉运。” 小怜心中一紧,是啊,她不应该离苏弦太近。 她的情不自禁会为苏弦带来厄运。 眼前的小怜仿佛琉璃一般的眼中有了淡淡的失落,她的唇如樱花一般美丽。 文墨白亲吻了下去,刚刚沾到她柔软的唇,就被小怜用力推开。 文墨白的眼中有一瞬间的迷惘,他轻笑,眉目越发艳丽,“巧克力的味道。” 小怜转身的瞬间,被他再度握住了手,却是那种十指相扣的握法。 “别惹我生气,小怜。”文墨白的声音里有着一丝潜藏的旖旎与威胁。 小怜想起了上次文墨白暴怒的情景。那是在两年前,他深夜带着小怜去探访鬼宅,却被不长眼的混混围住,想人财兼得。 其中一人看文墨白纤细俊美,动了心思。 结果,隔天早晨的新闻上报道:南通巷发生三人被肢解凶案。那个对文墨白出言猥亵的男人被切成了人棍。 文家的御鬼术不仅可以控制鬼魂,也能令鬼魂杀人。 小怜声音淡漠,“我累了,我要回寝室休息。” 文墨白能够看出小怜脸上的疲惫,他松开了小怜的手,轻声说:“那你去吧!慕容家的事情有点意思,记得帮我盯着学院。我有预感,这一次我们也许会逮到一个大家伙,父亲一直想要一只强大的怨灵。” 小怜点头,径直离开,心中忐忑不安。 她万万没有想到文墨白居然会吻她,这一切应该源于文墨白对她的独占欲,那不是爱。 阳光温暖,在树叶间跳跃,小怜却心乱如麻。 如果文墨白对她不放手,她该怎么办? 一直计划着存钱逃离这个城市,躲到文家找不到的地方去。但是,文家是御鬼世家,追魂寻人小菜一碟。小怜本来寄希望于文墨白能将她厌倦抛弃,只是,现在看来,因为苏弦的出现,文墨白反而对她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与此同时,文墨白站在走廊里,身影修长,神情懵懂。 他的手指轻按自己的唇,仿佛在记忆那一瞬间的巧克力的香气。 阴郁复杂的美少年在那一瞬间,眼中居然有了羞涩也温柔。 2.镜子 两名学生的意外死亡令军训草草结束。 新学期提前到来。 夏季的雷雨天气总是令人觉得憋闷。 寝室里,属于罗沫的床一直没有人触碰,仿佛那是一个禁忌,不能触摸更不能占据。 小怜偶尔在深夜里醒来,会听到罗沫的床上有人在叹息。她若无其事地闭上眼睛,关闭灵觉,沉入梦乡。 梦里,她见到了罗沫。罗沫走在冰天雪地里,连眉毛上也结着寒冰。 梦到罗沫的第二天,一对憨厚老实的中年夫妇来到了寝室。 他们默默地收拾着罗沫的东西,看着那和罗沫相似的眉眼,小怜知道他们是罗沫的父母。 罗妈妈凝视着手上的相册,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她的沫沫为什么会自杀,那么可爱的如同麻雀一样唧唧喳喳的沫沫。 小怜递给罗妈妈纸巾,没有说话。天底下最爱罗沫的那个人应该就是罗妈妈,而她也怀念着自己的妈妈。已经十年了,妈妈大概早已去了幸福的彼岸。 “好好的,为什么人就这么没有了呢?”罗妈妈的声音悲怆低哑。来收拾女儿的东西之前,她在小旅馆里哭了一整夜。沫沫她爸和学校达成了赔偿协议,今天他们收拾好了沫沫的东西就会带着沫沫的骨灰回家乡。 小怜的视线落在了沫沫被翻开的枕头下面,一面小巧的镜子静静地躺在那里。看起来就是一面粗糙的仿古镜子,五块钱也不到的样子。 但是,一股常人无法察觉的怨气正盘踞在镜子里,仿佛藏在草丛里伺机出动的毒蛇。 小怜的瞳孔缩了缩,不能让罗沫的父母把这面镜子带走!否则,过不了多久他们也会死…… “阿姨,这面镜子可以留给我吗?”小怜开口问。 罗妈妈抬头看着递纸巾给自己的可爱女孩子,点了点头,将镜子递给了小怜。 手指触及镜面,冷冽的气息令小怜的手颤了颤。她如无其事地拿着镜子,“谢谢。” 站在阳台门边的张悦看着那面镜子,眼中有异光闪过。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小怜一眼。 送别了罗沫的父母,307寝室恢复了宁静。 张悦推了推眼镜,主动和小怜攀谈,“这是什么事儿啊,我们307就像是撞到鬼了。”小怜微微一笑,清丽无比,“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张悦僵硬地笑笑,“原来小怜你是无神论者。” 小怜将镜子面朝下放进了抽屉里,声音平缓,“当然,张悦,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张悦左右看了看,声音里有着奇怪的感染力,“我看到过鬼!” 小怜并没有如张悦想的那样用恐惧又兴奋的口气追问。她只是看了看手机说:“我要去图书馆借书,再见喽!” 张悦看着小怜潇洒离开,嘴角微微抽搐。刚才小怜把镜子镜面朝下放进抽屉,到底是巧合还是有她的用意? 她转过头看了看罗沫的床,声音冷冽,“你也是运气不好,要不是你看到了我的秘密,你也不会死。” 图书馆里的人并不多。星耀音乐学院的学生们更喜欢玩乐器,或者去画室。 一排排厚重的书架令整个图书馆带着时光积淀后的气息。 小怜悠闲地走着,一眼便看到了专属于雕塑类的书架。很难想象,苏弦会选择雕塑系。 她好奇地抽出一本雕塑欣赏图册,翻了起来。 大师们的作品带着无法言喻的美,小怜一不小心就沉浸其中。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弦的声线温柔中带着惊喜。 小怜如梦初醒,转过头看到了好奇的苏弦,脸色微红。她怎么能够回答,因为你在雕塑系,所以我想知道更多关于雕塑的东西。 “随便翻翻。苏弦,你们什么时候可以自己做雕塑?”小怜问。 “现在还在学素描。”苏弦眼底含笑。上次小怜被她哥哥带走,他的心底隐隐有些不安。文墨白对他的敌意虽然隐晦,却那样清晰。 小怜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会选择雕塑系?” 苏弦思索的样子很是迷人,“我也不知道。我妈说我从小喜欢玩泥巴……” 小怜笑出声了。她警觉自己在图书馆,压低了声音,“这个理由很好。” 苏弦也问,“你为什么会选择作曲系?” 小怜想起了那些从文墨白的指尖流淌出的钢琴曲,她叹息,“我总觉得有好听的旋律在耳边回荡,所以就想把它们写下来。” 苏弦凝视着小怜,觉得她不太开心。他没有追问,只是含笑说,“快中午了,我们一起吃饭。”对小怜的感觉已经到了他无法忽视的地步。那一天,抱着她奔去了医务室,在床头望着她苍白的脸,他无法再保持内心的淡然。 小怜心中喜悦,唇角微翘,“好啊。” 只是吃饭而已,不会给苏弦带来霉运吧?她想。 能够再次看到苏弦,能够和他一起说说话,甚至能够和他一起吃饭聊天,对小怜来说,简直是美梦成真。 整整一个下午,小怜上课时会时不时莫名地微笑,美丽动人。 慕容影问张悦:“她怎么了?”小怜原本在她眼中只是长相尚可的小家碧玉,没想到今天的小怜看起来居然有了一种无法说清的动人气质。 张悦推了推眼睛,平淡的五官上是深沉的笑意,“也许恋爱了也说不定。” 慕容影微怔,“恋爱?”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文墨白的身影。那样一个优雅俊美的少年,居然是御鬼世家里的杰出人物。这双重的吸引力令她的芳心深陷。 3.树根 日落。 金色的阳光慢慢自枝头、屋顶褪去,仿佛一次盛大的谢幕。 小怜用钥匙打开寝室的门,慕容影和张悦最近几日打得火热。两个人结伴去了校外购物。而她正好有空当好好地处理那面有问题的镜子。 打开抽屉,拿出看起来廉价的镜子,小怜小心地用螺丝刀撬开了镜背。 果然不出她所料,镜子里居然装着猩红的泥土一般的东西。这是被怨力侵染超过百年的怨土,普通人要是将这样的泥土枕在头下,不出三日就会发狂。在镜子上,还有人画了一道符,放大了怨土对人的负面作用。 施术的人似乎不把罗沫弄死,绝不罢休。 小怜叹息着,将怨土倒进了一只塑料袋里,然后将镜子原样装了回去,放进抽屉。 她提着塑料袋,脚步轻盈地离开了寝室,并没有留意到一个隐藏的摄像头拍下了她打开镜子的全过程。 暮色沉沉。 小怜将塑料袋扔进了学校后门处的河水里,白色的塑料袋被河水吞没,冲向了下游。 处理好怨土,小怜的手机响了,是文墨白打来的。 小怜迟疑了几秒,接通了电话。 “我在校外等你,给你十分钟时间。”文墨白的声音依然那么华丽诱惑。 “什么事?”小怜声音平静地问。 “我突然想到,在结婚之前我们应该先约会。”文墨白的话在小怜心底激起滔天巨浪。 她闭了闭眼,声音依然淡漠,“文大少,你找到了新的玩法?” 文墨白声音变得冷冽,“我是认真的。” 小怜叹息,“我也是认真的。文墨白,我怎么可能和一个把我视作玩具的人在一起?” 文墨白沉默了,最后他只是淡淡地说,“从现在起十分钟之内,我在校门口等你。” 小怜咬了咬牙,还要说什么,却听到文墨白终止了通话。 她知道他在生气,默默忍受的柔顺羔羊突然长出了犄角,主人当然会不开心。 只是,她退无可退。 小怜望着夜色里的河水,心中不安。十年的时间足以令她了解文墨白残忍无情的一面。他也从来不在她的面前扮演王子,一直呈现着他的阴暗面。文墨白生气的时候若表现得非常平静,那就会很危险。 她转身走向校门,如果可能的话她想好好和文墨白谈谈。自从十年前文先生从冷山把她带走,她的命运就和文家纠缠在了一起。 时光荏苒,文墨白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她还没有察觉之前,他对她的独占欲已经变得强烈。 校外一角。文墨白坐在车上,眼底是晦涩不清的神色。 小怜的话还在他的耳边回荡:文墨白,我怎么可能和一个把我视作玩具的人在一起? 她的拒绝那样干脆,仿佛无所不在的寒气,冻结了他心中的小小期待。 父亲通常对他的教育都是,想要的东西就去得到。所以,他不会因为小怜的拒绝而放弃。 文墨白看着出现在校门口的小怜,眼底恢复了澄明。 小怜拉开车门坐在了后座。 文墨白开着车无声无息地拐进了通往郊外的道路。 “你已经十六岁,父亲让我教你文家的御鬼术。”文墨白声音平稳而淡然。 小怜反而有些惴惴不安,“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文墨白瞟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小怜,唇角微微上弯,“我接了一个委托,这一次你是我的助手,要好好学习我教你的东西。” 小怜习惯性地按了按心口,她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如果能够学到自保的方法,她就不会那么惴惴不安。虽然在文家的书房里,那些书籍令她多多少少对灵界有了了解,否则她也不会懂得处理那面充满怨念的镜子。只是,文家的御鬼术在灵界也是赫赫有名,犀利、冷静而有效。文家御鬼术中最神秘强大的就是文家世代饲养的灵兽阴凰。传说中,每一代文家的继承人都会引阴凰入体,并借助阴凰的力量御使甚至吞噬恶鬼。 小怜从未见过文墨白使用阴凰,那是文家最大的秘密。 文墨白的车在暮色里飞快地行驶着,在夜幕彻底降临之前,他和小怜到达了目的地。 小怜先看到的就是一片花海,在夜色里楚楚摇曳,芬芳多姿。 文墨白下车,声音清澈悦耳,“出事的这家是本地姓苏的花农。一个月前,苏家在西区的花圃一夜之间枯萎了一大半。他们本以为是竞争对手的恶意破坏,却在枯萎的花和土壤里检查不出任何毒素和化学物的存在。” 小怜看不出文墨白接这个委托的原因。文墨白喜欢有挑战性的事情。 文墨白带着小怜走进花海深处的院子。高楼林立的都市边缘居然有这样一处世外桃源一般的四合院,令小怜心生羡慕。 院子门口,两只被铁链拴着的大狗并没有大声咆哮,通知主人有陌生人靠近。它们看着文墨白,眼神恐惧,夹着尾巴发抖,喉咙里发着低低的呜咽声。 院子的窗户被灯光映照,透着暖洋洋的气息。 文墨白敲了敲门,有人在门内警觉地压低声音问,“谁?” 文墨白声音平静,“是我。” 门被打开,一个憔悴黑瘦的小男生探出头来,“文先生,您终于来了!我爸爸他情况不太好。” 小怜跟着文墨白走进了里屋,她一眼就看到了屋子一角那可怕的一幕! 在里屋的水泥地上躺着一个七十来岁的老人,最可怕的是这个老人的身上钻出了无数根须,密密麻麻,牢固地扎进了水泥地和墙壁里! 诡异的感觉自小怜的脚底攀爬而上。眼前的来人到底是人还是树? 老人的身体动了动,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嘴唇动了动,“……救……救救……我……” 4.何首乌 小怜的眼中,那老人的脸上带着灰败的死气。 怨念在树根上翻滚缠绕着。 就在这个时候,院门外响起了狗叫声! 瘦小的男孩子将门打开了一条缝,认真地看了看,高兴地叫了起来,“是弦哥哥!” 小怜心中一动,跟着东子走了出去。 天已经黑尽,月亮悄无声息地跃上枝头。朦胧月光下,站在院门口的居然真是苏弦! 男孩子冲出远门,紧紧搂着苏弦,“弦哥哥,你很久没来看我了!” 苏弦淡淡笑着,“我生病了,忘记了很多事情。我妈说你家出了事,她请了先生来看。”听母亲说小堂弟家出了奇怪的事情,姑妈哭哭啼啼地来说了很久,姑妈本来想带着小堂弟东子一起离开,可是东子不肯丢下他爸不管。 自从发现了自己和灵界能够沟通,苏弦就很想了解和鬼魂有关的事情。母亲说,今夜会请先生去小堂弟家看看情况,苏弦意动,也想看看。 男孩懂事地点头。 “弦哥哥,爸爸很不好……”他的声音里有了哽咽,“妈妈和其他人搬走好几天了,我不愿意跟着妈妈走,我要照顾爸爸。” 苏弦安抚着东子的头,“东子真乖,辛苦你了。” 他抬头看向屋子,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发呆的小怜。 小怜怎么会在这里? 他对着小怜静静一笑,仿佛月下青莲。 冷冽的视线落在了苏弦的身上,苏弦若有所感,这才发现小怜的身旁站着文墨白。每次和这对兄妹相遇,都会有诡异的事情发生。 苏弦牵着东子的手走了过去,“原来你们就是请的先生。” 文墨白淡淡地看着苏弦,“你是这家的亲戚?今晚你就留下看着吧。”苏弦能够看到灵体,气息干净而内敛。 小怜还在因为东子的话而吃惊,地上那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居然是东子的爸爸? 她的视线落在了墙壁上相框里的全家福上。 照片中,东子坐在一个年轻男子的腿上,笑得咧开了嘴。秀丽的少妇倚着那男子,目光平和而幸福。 是什么力量令这个年轻的男子变成了老人? 数十年的光阴就在短短一个月里降临。 文墨白问,“东子,你爸爸出事前,是不是从土里挖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 东子想到了什么,迟疑地说,“爸爸那天挖到了一个巨大的人形何首乌。不过,那个何首乌后来不见了。” 东子还记得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 那一天这好是他十二岁的生日。 天黑了,爸爸却没有回家。手机也不在服务区。 他和妈妈到处找都没找到爸爸。 大概八点的时候,爸爸拖着一个大丅麻袋进了院子。 他在院子里解开麻袋,小心地从袋子里拉出了一个“人”。 妈妈害怕地叫了出来。 爸爸的声音里透着兴奋,“你再仔细看看,我可没杀人,这是至少上千年的何首乌。人形何首乌!很值钱!” 原来,附近坟山上,一座不知道矗立了多少年的很小的石塔崩塌后露出了密密麻麻缠绕在石塔里的粗藤。 爸爸认出,那是何首乌的藤——夜交藤。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藤没有长出石塔,但爸爸还是用尽办法挖开了地面,如愿地找到了巨大的何首乌。 这何首乌大约有四十来斤,棕黑色的皮。最神奇的是整个何首乌仿佛一个小小的男孩,头颅躯干和四肢俱全,连五官也清晰可见! 东子好奇地摸了摸何首乌的脸,被爸爸一掌拍开,“别碰,要是坏了怎么办?” 东子在月光下看看那稀有神奇的何首乌,眼中充满好奇。月光流转,有那么一瞬间,东子觉得何首乌那类似人脸的部分有妖异的感觉,令他的背脊仿佛被冷风吹过。 东子抬头看了一眼夜空,蓝灰色的天空里,弯月如钩。 爸爸和妈妈将何首乌放进了衣柜里,爸爸说那只何首乌能够卖很多很多的钱,他也可以有很多的玩具。 爸爸给何首乌拍了照片,拿去给有钱人看,从最开始的兴高采烈,变成后来的郁闷苦恼。 别人说爸爸是骗子,用山药什么的伪造了所谓的人形何首乌。这种老掉牙的把戏,没人会信。 爸爸和妈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仿佛没有睡觉一样,脸色惨白,眼眶发乌。 有一天,爸爸和妈妈大吵了一架。妈妈收拾东西回了娘家。 东子不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第二天,他饿得受不了,推开里屋的门,叫爸爸起床的时候,他看到的是被树根缠绕着的爸爸! 他冲了过去,想拔掉爸爸身上那些诡异地蠕动着的树根,没想到爸爸痛得惨叫了起来! 那树根居然长在了爸爸身上!东子找回了妈妈。 妈妈看到这可怕诡异的事情,吓得不知所措。 东子看着爸爸一天比一天衰老。 纸终究包不住火。 东子爸怪病缠身被诅咒的传闻不胫而走。 几个在苏家做工的花农匆匆搬走。 最后,妈妈也要搬走了。 妈妈说她天天做噩梦,梦到黑色的树根从她的眼睛鼻子嘴巴里伸了进去,将她吸干。 东子从回忆中惊醒,看着文墨白,带着期待问:“先生,我的爸爸能治好吗?” 文墨白的声音清澈而冰冷,“已经太迟了。” 东子脸色灰败,他的内心其实是知道爸爸已经没有办法好起来。他只是不愿意放弃。 文墨白注视着东子爸,“他的身体里已经布满了树根,连五脏六腑也被树根穿透。杀死这寄魂根的同时,他也会死。” 文墨白掩住了眼底的幽光,死人是那么常见的事情,但是寄魂根却是很难得的宝物。 就在这个时候,东子的爸爸抽搐了起来! 小怜下意识地抓住了苏弦的衣袖。 苏弦安抚地对着小怜笑笑,声音温柔,“别怕。” 小怜的眼中有瞬间的恍惚,十年前和苏弦初次见面的那晚,他也是这么微笑着说,“别怕。” 第五章 暧昧的心 1.月之光华 文墨白知道,寄魂根终于成熟了。 东子爸整个身体仿佛被提线操控着,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他姿势笨拙地弯曲双腿,似乎想站起来。 东子情急之下扑了过去,“爸爸!” 苏弦抓住了东子,“不要过去!”为什么内心会升起一种渴望,仿佛想要吞噬掉什么东西? 夜色里,灯光也变得暗淡。无尽的黑暗扇动着翅膀,想要冲进这屋子。 小怜在那一瞬间却恍惚了。十年前,她也遇到过类似的夜晚。那时的她在暮色中哭泣,原本熟悉的山间道路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扭曲,让她找不到归路。然后,她误入了弦哥哥的庄园,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小小的她虽然无法形容遇到弦哥哥的时候内心的震撼,却也觉得那是不可思议的邂逅。 东子爸四肢扭曲地着地,像是某种昆虫,腿脚的关节异样地弯曲着,他抬起头来,小怜清晰地看到,有一些细小的红色根须刺破了他的瞳孔,伸了出来! 文墨白冷淡地笑着,手中飞出无数的符箓,仿佛鸟儿入巢一般冲向了东子爸。 寄魂根的根须卷曲着缩进了东子爸的身体,仿佛惧怕那符箓的力量。 东子爸的四肢借力,踏着墙壁后退,冲破了窗户,落进了院子里。 苏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身手突然敏捷得不可思议,他跟着追了出去,看到东子爸正攀爬在院子里的树上,对着他们发出威胁的声音。 一层无形的光罩笼住了院子,令东子爸无法逃脱。他焦躁地在树上看着那无形的光罩,被树根纠缠着的眼睛泛着隐隐的红光。 小怜牵着东子的手,紧跟着文墨白奔进了院子里。 东子爸体内的寄魂根本能地感觉到了院中最弱的就是牵着东子的小怜。只是,那个拿着符箓的少年令他害怕,就在屋子里,那些符箓灼伤了它的根系。 “被寄魂根寄生,失去了本性的魔物没有继续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文墨白优雅俊美的脸上是冷酷的微笑。他双手的拇指和小指相对,心中默念召唤咒。 暗黑色的阴凰从文墨白的胸口冲出,小怜感觉到了阴凰那冰冷又灼热的气息。 它的翅膀上是黑色的火焰,扇动之间,火焰如雨滴一般落在了东子爸的身上。 他就在那黑色的火焰里燃烧了起来。 东子睁开了小怜的手,跑向了被黑色火焰笼罩着的爸爸,声音里有着痛楚与恐惧,“爸爸,爸爸!” 文墨白拎住了东子的衣领,将他拖了回来,“阴凰的火焰会灼伤人类的魂魄。不想死的话就给我安静点。” 苏弦看着阴凰身周那黑色的火焰,心中熟悉的感觉越发强烈。 他的左手手腕上的手链有一丝黑光闪过,没有人察觉。 阴凰鸣叫了一声,消失在了夜空中。 东子爸从树上落了下来,还没落地就被夜风吹散,化为了尘埃。 幽幽花香在院子里萦绕,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一个诡异的梦境。 文墨白眉头一皱,“我们必须找到最初被封印在石塔里的寄魂根的本心。”东子爸化为飞灰,没有任何异状。令他垂涎的寄魂根的本心根本不在东子爸的体内。 那么,那个所谓的“何首乌”里藏着的寄魂根的本心到底寄生在了谁的身上? 文墨白的视线落在了东子的身上:“东子,你妈妈现在在哪里?我怀疑她和你爸爸一样也生了病。要是不能得到及时医治,她也会死。”东子流着泪,“我不知道。”爸爸就这么在眼前消失了,他的心,空了好大的一块。 苏弦犹豫了一下,开口说:“东子的妈妈在我家。”姑妈哭哭啼啼说失眠,今夜,已经在苏家客房住下。 小怜有些担心苏弦家人的安危,她问文墨白,“如果寄魂根的本心在东子妈的身上会怎么样?” 文墨白双眼里仿佛有黑色的雾气翻涌,“被寄生的人根本什么感觉也没有。但是,一旦本心长出成熟的分株,就会选择身边的人当做寄主。你最好祈祷东子妈的体内没有成熟的分株。” 苏弦心中一紧:“文先生,您能帮忙吗?” 文墨白微微一笑,“没问题。”他一直觉得苏弦的灵力很有意思,也乐意结交这样的朋友。更重要的是,寄魂根的本心寄生的人类灵魂可是阴凰最爱的补品。 文墨白侧过头对小怜说:“我们现在就赶去苏家。” 小怜牵着东子的手,“东子,我们一起去找你妈妈。”她不忍心将这个刚刚失去了父亲的小男生留在这空无一人的院子里。 晚上八点。 苏宅在夜里安静无声。 小怜进苏宅之前看了一眼右侧的别墅。不知道莫依依在另一个世界是否得到安宁。 苏弦一行穿过小花园,他拿出钥匙打开了门,带着文墨白、小怜以及东子走了进去。 电视的声音传来。 平日里妈妈会坐在沙发上看韩剧。而此刻,沙发上空无一人。 苏弦拿起手机,拨妈妈的电话,却听到清脆的铃声在沙发的角落里响了起来。 文墨白放松地坐在沙发上,“也许伯父伯母在楼上。” 小怜担心地看着苏弦。 苏弦微微一笑,眼中的暖意令小怜心动,“我上去看看。” 东子性急地说:“弦哥哥,我和你一起上楼去。” 苏弦点头,他们一走上二楼。 就在这个时候,二楼有亮光闪了闪。 文墨白“咦”了一声,站了起来,“圣光洗礼?”西方的光明系魔法怎么会在苏家出现? 那洁白温暖的光线布满了整个二楼,光的余波荡漾在楼梯上,仿佛温泉一般洗涤着苏弦和东子。 苏弦皱了皱眉,吩咐东子:“你回楼下和小怜姐姐在一起,我上去看看。” 他冲上二楼,推开了客房的门。无穷无尽的圣光涌了出来。 苏弦看到了安然无恙的父母和姑妈,还有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女。 她侧过头,灵动美丽的眼里是微微的笑意,“苏弦,我回来了。” 2.故人 美人如玉,巧笑倩兮。 苏弦想起了相册里的那些照片。 眼前的少女,眉眼之间那样熟悉。 她是慕容月,王谦说,这是他一直暗恋着的女孩。 “你在干什么?”苏弦看了看在床上仿佛堕入甜梦的姑妈。 慕容月觉得眼前的苏弦熟悉又陌生,“我帮被邪恶之气侵袭的苏阿姨调理身体。”没想到,她回国的当天就遇到了灵异事件。苏伯伯的妹妹噩梦连连,灵魂都被某种邪恶的气息侵染。她因缘际会学得了一些光明魔法的皮毛,正好给苏阿姨调理身体。 她凝视着苏弦,眼波温柔:“几年不见,你变帅了。苏弦,我带了礼物给你。” 苏弦微微一笑:“抱歉,我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我见过你的照片,你是慕容月。” 慕容月叹息:“伯母说,也许你见到我会记起来。唉,被人忘记的感觉果然不太好呢。” 苏妈妈含笑看着眼前的小儿女,心中欢喜:“小月你这次回国打算待多久?” 慕容月凝视着苏弦,声音轻柔动人,“我不打算再离开了。”在以往的时光里,眼前的男生默默地注视着她,温柔如月光。她为了理想远走高飞,蓦然回首,这才发现,当苏弦忘记了她的存在时,她居然那样感伤。 苏弦淡淡地点头。 他对苏爸爸苏妈妈说:“我带了东子回来。楼下还有我朋友在。姑父已经去世了。” 苏爸爸惊讶地抬头:“你姑妈只是说你姑父怪病缠身,不准我们去看。今晚不是请了先生吗?怎么就死了?” 苏妈妈急急忙忙冲下楼,搂着东子,眼里泪光闪烁,“东子……” 小怜抬起头,看着苏弦下楼,他的身后是风姿卓越,眼神清澈的女孩子。 也许是直觉,或者其他,小怜觉得那女孩子看着苏弦的背影,那样温柔。 她气质高洁,眉眼之间令小怜有熟悉的感觉。 文墨白也在打量苏弦身后的女孩子。 她的身上隐隐有着光明之力在波动。 文墨白嘴角微勾,“有意思。”苏弦拥有奇怪的灵力,却不了解灵界的事情。现在,苏弦的家里又出现了一位拥有光明之力的女孩子。 慕容月的视线在文墨白的身上停了停,然后落在了小怜的身上。很可爱的女孩子呢。她在心底说。 苏弦为父母和慕容月介绍:“这是我的同学文墨白和小怜。文墨白是今晚去看姑父的先生。” 苏爸爸神情微动,“文家……” 他和文墨白握手,“早就听说文家人的特异之处。没想到你和苏弦还是同学。” 文墨白也在微笑,握着苏爸爸的手却没有放开的迹象。 苏爸爸有些不安,突然心脏抽搐了几下。 文墨白淡淡地看了慕容月一眼,“有时候光明魔法对于寄生类的暗黑植物种子并没有驱逐的作用。” 苏爸爸咳嗽了起来,仿佛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一般。 苏妈妈不安地扶着苏爸爸,“你怎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苏爸爸咳出了一粒小小的种子,那种子落在了地摊上,蠕动了几下。 一道符箓落在了种子上,将它包裹住。 文墨白拿起符箓,种子就在符箓的光里左冲右突。 苏爸爸缓过气来,惊讶地看着符箓里的种子,“怎么会这样?” 文墨白回答,“东子爸的怪病就是这么来的。我再给其他人检查看看。” 还好,苏妈妈和慕容月都没有被寄魂根寄生。 文墨白看了看二楼,“我去看看东子的妈妈怎么样了。” 他牵着小怜的手,“我和小怜上去就可以了。你们在楼下等着。” 看着文墨白牵着小怜的手上楼,苏弦心中异样。 苏妈妈低声问苏弦:“你什么时候认识文家的人的?他们家的人都……挺厉害的。” 苏弦回答:“偶然认识的。”他身材修长,灯光下,五官的轮廓优美而深刻,气质清华高贵。慕容月若有所思,“我妹妹前不久也找过文家的人。”光明之力居然没办法清除隐藏在苏爸爸体内的“种子”,慕容月深感惭愧,同时也对文家的异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苏弦垂下头,看着坐在沙发边上昏昏欲睡的东子。他照顾爸爸本已经精疲力竭,如今东子爸逝去,他的精神也失去了信念的支撑。 就在这个时候,苏弦的心脏奇异地颤了颤,难以形容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环顾四周。 不知是耳边还是心底传来了“沙沙”的声响。 慕容月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身上的光明之力的波动开始加剧。 苏弦的视线再次落在了东子的身上。 与此同时,文墨白和小怜走进了二楼东子妈的房间。 文墨白的指尖微弹,一道符箓悬浮在了东子妈的床头。 他再次弹出一道黑色符箓,那符箓紧贴着天花板,仿佛将整个苏家都罩住了。 文墨白对小怜轻笑:“好戏才刚刚开始。寄魂根的本心很狡猾很危险,我要先围住这里,再慢慢地捉住它。” 小怜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寄魂根的本心不在东子妈的身上?” 文墨白点头,眼底是黑暗的愉悦,“楼下的全部是诱饵。我也是才确定,寄魂根的本心应该是在东子身上。那个半吊子的光明美女倒是没什么危险。寄魂根不喜欢那光明之力的味道。” 小怜咬了咬嘴唇,“那苏弦一家不是很危险?” 文墨白专注地看着小怜,声线温柔,“你在担心苏弦?” 小怜能够感觉到文墨白隐藏的怒意,她抬头,眼光清澈如水,“我的确担心苏弦。” 文墨白的手指掠过小怜的发梢,“别担心,我对苏弦也很好奇。我很好奇他能撑到什么程度。小怜,你知不知道寄魂根是怎么产生的?” 3.珠链 文墨白的声音仿佛从遥远处传来:“那是一种邪恶的秘术。针对的是最恨的敌人。利用寄魂根的种子将这个人寄生,在他的身体上涂满血液调制的符咒,然后深埋在阴气充足的地底,用石塔镇压。千年之后,就会生成人形的寄魂根。这千年里,那个人的魂魄不灭不散,生生被寄魂根抽离吞噬,变为怪物。它一旦被挖出来,就会不断产生新的寄魂根的种子,吞噬他人的精气和魂魄。然后,寄魂根的本心会选择一具最满意的身体来寄居。只要它接触到苏弦的身体,就能够钻进去。我想,苏弦的身体,它应该很满意。” 文墨白的话音刚落,小怜就冲了出去。 此刻苏家的客厅已经完全不同。 密密麻麻的树根将整个大厅缠绕了起来,连楼梯上也是蠕动的树根。 有的树根甚至攀爬到了吊灯上面。 小怜根本没办法靠近楼梯! 楼下。 苏弦冷冷地盯着东子。 东子诡异地张着大口,嘴角几乎裂到了耳边。无数的根须正是从他的嘴里伸出,他的瞳孔里还有极细小的根须在蠕动。 慕容月身上的光明之力笼罩着苏家三人,承受着根须一次又一次的撞击,那光球渐渐变得越来越稀薄。 苏伯伯和苏伯母已经在沙发上陷入了昏睡。就在这个时候,光球破碎掉! 脸色苍白的慕容月软倒在地。 寄魂根带着尖利的风声刺向了苏弦! 苏弦的瞳孔深处有亮光在聚集,他左手微动,仿佛扼住了毒蛇的七寸一般紧紧抓住了寄魂根。 一丝黑光从珠链上闪过。 苏弦手里的寄魂根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力量却越来越弱,最后居然就那么枯萎断开。 一股奇异的力量从寄魂根里传回到苏弦的身上。他觉得内心空虚了很久的地方被这力量填满了一些。 舒畅的感觉令苏弦的眼睛更亮。 文墨白在二楼注视着发生的一切,双眼微眯,眸色更深。 苏爸爸和苏妈妈看着苏弦令寄魂根枯萎,眼底的神情却是恐惧。 文墨白走下楼梯,那些寄魂根纷纷避让着他。 他缓步走到了东子的面前,将黑色的符箓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这符箓闪烁着黑光,和二楼天花板上的符箓相互牵引,仿佛黑色的闪电一般,将东子连同他的根须都捆绑在了一起。 小怜紧跟着文墨白跑下了楼梯,担心地握住苏弦的手,细细打量他的手掌,“你没事吧?”那些恶心的根须不会就这么钻进苏弦的身体吧? 小怜微凉柔软的小手和她惊慌紧张的神情,令苏弦的心莫名其妙地欢悦了起来。 他微微一笑,“我没事。” 慕容月在一旁,声音轻柔悦耳:“刚刚你被这东西袭击的时候,我快被吓死了。” 她白皙如玉的脸上是深深的担忧,“不要让我这么担心,好吗?” 慕容月那自然的独占的姿态令小怜下意识地放开了苏弦的手。这美丽大方的女孩子和苏弦的关系似乎很亲近呢。 苏弦对慕容月也有着亲切的感觉,他点头,“好。” 文墨白似乎看清了其中的微妙,他优雅地一笑,眼中的情绪波澜不兴,“苏弦,你的灵能有点意思,居然能令寄魂根枯萎。”这可是连他也会羡慕的特质。 他侧过头看着被黑色闪电束缚的东子,眼神里有着无法掩饰的狂热,“现在,就让寄魂根的本心成为我的阴凰的食物。” 他双手拇指和小指相对,正要释放阴凰,却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响。整面墙的落地玻璃仿佛暴风中的树叶,被狂暴的力量在瞬间吹散。 玻璃碎片如冰雹一般袭来,苏弦下意识地挡在了小怜前面,然后,一道黑影将东子从那黑色的闪电里带走,然后突兀地消失在了原地。 到手的猎物居然不见了。 这令精心算计的文墨白心中郁闷。只是,那道黑影露出的强者气息连他也无法对抗,只能恨恨地任凭对方夺走他势在必得的寄魂根的本心。 文墨白望着一片狼藉的大厅,眼神冷冽如冰。本市灵界什么时候多了这样的神秘高手? 慕容月察看了苏爸爸和苏妈妈的身体状况,对苏弦说:“伯父伯母没事,你别担心。” 小怜担忧地问文墨白:“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文墨白的指尖轻触小怜的脸,带着怜惜说:“小怜,你的脸被碎玻璃刮伤了。” 细细的伤口带着一点点血丝,那么美。 小怜垂下眼帘,“我没事。” 慕容月轻笑,“你们的感情真好。小怜和文墨白很配呢。” 苏弦心中也有异样的感觉。他微微一笑,“小怜是文墨白的妹妹。”文墨白的笑容带着微微的腼腆,越发动人,“小怜是我父亲收养的,那时候小怜才还到六岁,父亲说,小怜长大的那一天就会成为我的妻子。” 慕容月笑容梦幻,她近乎叹息地说:“真正的青梅竹马,好浪漫。苏弦,我们也是青梅竹马呢。”如今的苏弦有了一种说不出的魅惑气质,令她忍不住想靠近。 小怜心中一沉,文墨白对她还真是势在必得,就这么宣布了所有权。 “那不过是玩笑。”小怜抬起头来,笑容可爱,“我哥哥可是完美的王子。” 文墨白爱怜地拍拍小怜的头,“王子有时候也会喜欢丑小鸭。” 小怜并没有错过文墨白眼底的冷光,她知道文墨白已经在生气。 苏弦无法说清内心在突然之间的失落和沉重,他只能问:“现在我们要怎么善后?” 文墨白环顾四周:“小问题而已。我可以使用还原咒,令一切恢复原貌。只是,等一会儿,我还要替伯父伯母消除刚刚的记忆。要知道,灵界的事情,普通人知道得越少越好。” 他的视线落在了苏弦身上:“苏弦,我觉得你很有天赋,很多强大的灵能者也会死在寄魂根的手上,而你却能轻易杀死它。” 苏弦看了看自己的左手,眼中有迷惘和好奇,“我也很想知道我能做到哪一步。”小怜,我想靠近你的世界,而不是做一个可能被抹掉记忆的普通人。 4.心思 不过一刻钟,恢复了整洁的客厅里,文墨白一行和苏爸爸苏妈妈聊天聊得很愉快。 在苏爸爸和苏妈妈的记忆里,文墨白和小怜只是苏弦的朋友。 苏妈妈喜滋滋地和慕容月说着旧日的趣事。苏爸爸则和文墨白一见如故,讨论着他们都爱的茶道。 画面和谐,小怜的心却那样不安。 她总觉得有无形的命运的网已经包裹住了她,隐隐约约地,她在害怕着未来。 怨灵莫依依和被寄魂根附体的东子在她的眼中有着某种相似的气息。 与此同时,城市某处房屋的地下室里,有波光闪动。 黑影提着东子出现在了地下室。 他的手上浮现出一只小小的玉葫芦,和当初收掉莫依依魂魄的玉葫芦一模一样。 “难得的木之阴灵。我怎么能放弃?”黑影的声音沙哑。 他手中一动,东子的魂魄就被玉葫芦抽了出来,吸进了葫芦里。 黑影的嘴里是喃喃低语,“还差三个,就集齐了。” 无尽的阴风吹拂着地下室,仿佛这里是地狱中转站。 新的一天。 小怜睁开眼睛,脑海里还是昨晚在苏家的回忆。 宿舍里已经有人起床,整理着书包。 她穿好衣服下床,看到了张悦。 张悦推了推她的眼镜,笑容亲切,“小怜,我晨读去了,要我帮你带早餐吗?” 小怜婉拒,她目送着张悦离开寝室,若有所思。 昨天傍晚,她处理掉了那个导致罗沫自杀的镜子夹层中的怨土。到底是谁把怨土放进罗沫镜子里的呢?还是这镜子在买来的时候就已经带了怨土? 到目前为止,张悦和慕容影的表现都很正常。 昨晚遇到的慕容月居然是慕容影的姐姐,两姐妹的性格气质截然不同。慕容影就是瓷器还未烧成的粗胚,美艳却没有灵魂。而慕容月则是大师烧制出的绝美瓷器,温润灵动。 昨晚,苏妈妈言语之间都在说着苏弦对出国留学的慕容月的思念。而慕容月看着苏弦的眼神…… 小怜苦笑。自己不过是十年前和弦哥哥见过几次。而慕容月则和苏弦相处了十年。虽然苏弦没有了这十年的记忆,但是,就算记忆消失,感觉依然会存在。 慕容月和苏弦在一起,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苏妈妈恨不得立刻将儿子和慕容月打包。 小怜心思绪乱,只觉得心中黯然。 她洗漱打理完自己,拿了本书打算去外面翻翻。 这时候,慕容影推门进来,不善地看着她,手上还拿着手机,“哟,小怜,没想到昨晚你还遇到了我姐。我姐说,你是文家的养女?——”她很生气。小怜明明知道自己喜欢文墨白,居然对她文家养女的身份秘而不宜。小怜该不是喜欢上了文墨白,想独占他吧? 想到这里,慕容影的脸色越发不好看。 她看着沉默不语的小怜,语气尖锐了起来,“怎么不说话?哑了?” 小怜笑了,“慕容影,其实你不算坏,但是如果你有脑子,怎么会这么嚣张地对待文家的人?”十年时间,足够让小白兔也长出锋利的牙齿。以往,她不和慕容影计较,甚至在她陷入幻觉的时候叫醒她,只是因为,她不喜欢看到别人受苦。 但是,她不想慕容影将她文家养女的身份大肆宣扬出去。那样,她会有很多无谓的麻烦。 慕容影艳丽明媚的眼底有了一丝畏惧,“你……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简单地过日子,不想被人骚扰。你喜欢文墨白,尽管去追,我不会对你有丝毫阻碍。”小怜的话直接明了。 慕容影想到了文墨白,怦然心动,“你……你不会和我抢文墨白?可是姐姐说,文墨白开玩笑说要娶你!” 小怜叹息,“开玩笑的事情怎么可以当真?”到现在,她也无法判定文墨白突如其来的温柔是因为他突然中邪,还是他想玩一个新的游戏。 慕容影想起了在寝室里的那些噩梦,还有罗沫的自杀,心中害怕,“你……你会驱鬼吗?” 小怜摇头,“我也就知道一些皮毛。你姐姐是光明体质,对鬼魂有着天然的威慑力。你为什么不问问她?” 慕容影想起了贴身收藏的文墨白给她的符箓,脸上一红,“我只是随便问问。我更相信文墨白。” 小怜暗叹假面王子文墨白的桃花朵朵开,已成花海。 她微微一笑,“我和文墨白的关系还请你不要对人说。我可不想一堆人围着我,让我替她们介绍哥哥给她们认识。” 慕容影脸色一变,“我会保密的。”她也不想突然多那么一大堆情敌。虽然她很有自信能脱颖而出,却也不想一大堆苍蝇蚊子去打扰文墨白。 小怜点头,拿着书离开了寝室。 她在路上想着慕容影对文墨白的痴迷,唇角微勾。文大少还真有女人缘。 突如其来的一阵寒冷,令小怜站定,她望了望四周,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了老旧的琴房前。 她不喜欢这里,在军训的时候,她曾经看到这里的外墙在滴水。晴天里,水又是从哪里来的,那样冰凉。 小怜下意识地看了看上次漏水的地方。那处被人用水泥什么的补过,灰色的水泥像是一块伤疤,贴在墙根处,隐隐约约居然神似一张人脸。 那张脸在哭泣。 眼泪仿佛细小深刻的伤疤,镶嵌在心脏处。 疼痛而无助。 她听说过很多关于旧琴楼的传说。 最开始修琴房的时候,建筑工人曾经挖出过牛的头骨。再深挖则是深黑色的充满了水的腐殖土。 琴房修好后,每隔几年都会出点小意外。入夜后,没人愿意在这里单独练琴,总是成群结队。 第六章 无止境的夜雨 1.人脸 “我终于找到你了!”有人轻拍小怜的肩膀,语气里有着惊喜。 小怜怔怔地看向含笑的男生。眼前微笑明朗的大男生居然是顾维。莫依依得了绝症,曾处心积虑要杀死他,让他永远陪在身边。死里逃生的顾维看起来气色不错。 顾维注视着眼前的女生,笑得阳光灿烂。“救命恩人,我们很有缘。”在家休养了一阵子,才来学校上课,没想到居然在琴房前遇到了那个仿佛是梦里见过的女生! 小怜倒退了半步:“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顾维摇头:“美女,我记得你。” 小怜嘴角毫无诚意地弯了弯:“这种搭讪的方式,现在已经不流行了。” 顾维白牙耀眼。“你是钢琴系的新生吗?我是雕塑系的。” 小怜摇头,转身就走。 “‘顾维,真高兴你还活着。’”顾维紧跟着小怜,“我记得当时你是这么对我说的。苏弦对我说,你只是一个幻觉。没想到,大白天的,我的幻觉居然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真开心。” 小怜叹气。什么叫“我的幻觉”啊。顾维同学还真是自来熟。 “恩人,为了报答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请你吃饭吧。”顾维笑眯眯地说。 小怜站定,转过头看着顾维的眼睛:“你已经忘记莫依依了吗?” 顾维愣住了。他脸上那开朗的微笑消失掉了。 他怎么会忘记莫依依那刺激绝望的爱? “不要随随便便就讨好女孩子。”小怜心中有了几分歉意。但是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实在不想把无辜的路人卷进来。顾维因为莫依依事件,魂魄已经比平常人敏感,很容易被煞气影响。 顾维低声说,“我只是想谢谢你。如果你不想我打扰,那么我不会再打扰你。” 小怜沉默了几秒,轻声说,“旧琴楼不大好。如果你要练琴的话,去新琴房吧。再见。” 望着小怜的背影,顾维心中怅然若失。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转过身,没走几步,一眼看到了外墙上那个补过的痕迹。 这痕迹怎么那么像一张人脸?顾维疑惑地想。 旧琴楼不远处就是荷塘。深夏初秋天气里,水气清冽,令人精神一振。荷塘边的杨柳已经有了些许飞絮,在风里起舞。 手机铃声清脆。 小怜看着“苏弦来电”的字样,心中有着喜悦与惆怅。 她接通电话,小心翼翼地说:“找我有事吗?” 苏弦在小怜身后不远处,看着她的背影,唇边是温柔笑意:“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你。” 小怜的心,跳快了两拍:“你见到慕容月,有没有恢复一些记忆?” 苏弦声音低低的:“我妈说我和慕容月认识了十年,可是,我的梦里没有一点关于她的记忆。” 小怜听到苏弦提起慕容月,不知道该说什么:“慕容月是很好的女孩子。” 苏弦的声音里有着复杂的情绪:“小怜,有人说,人和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缘分。如果我能在一分钟里找到你,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 小怜莫名地心慌。四季桂的香气幽幽,清澈的阳光下,杨柳依依。 小小的荷塘里没有荷花,只有碧色荷叶在风里摇曳。 “你的一个请求?”小怜声音柔软。苏弦叹息地笑着:“我想请你做我的女朋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我已经喜欢上了你。” 小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若有所觉,缓缓转过身来。 苏弦拿着手机,微笑着站在她的身后。 晨光里的他清澈而俊美,眉眼之间是无法形容的温柔,那微笑的样子仿佛拥有在时光中永恒的魅力,就这样撼动了小怜的心。 风中是水的香气。 小怜的眼神似悲似喜。 她紧紧咬住唇,害怕自己脱口答应苏弦的告白。她喜欢他,他是世界上第二个对她好的人——除了妈妈,就是他。 文墨白的身影浮现在小怜的脑海中。 小怜想起,自己是个会给亲近的人带来霉运的不祥之人。除了文家,她无处可去。 苏爸爸和苏妈妈差点儿被寄魂根寄生,他们都是普通人,根本没有办法承受意外。 小怜欲言又止。 苏弦温柔地笑着:“不要逼自己马上回答我。我只是……想要把我的心情告诉你。” 他静静地注视着小怜。“当文墨白说着你是她未婚妻这话的时候,我嫉妒了。” 他自嘲地笑笑。 没有往日的回忆,没有融入这世界的感觉,却在那一刻,那样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声:不能失去小怜。 小怜终于开口:“苏弦,现在的我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因为除了文家人,和我亲近的人都会被我带来霉运。……如果你能恢复记忆,也许我们能找到在一起的办法。” 清丽的少女在晨光中对着心上的少年说着温柔的话语。 她像是住在果壳里的小人,第一次从果壳的缝隙里,探出头来,对着人微笑打招呼。 苏弦低低地说:“我会一直等。”他的眼底有着羞涩,脸色微微发红。 小怜抬眼打量着平日里安静沉稳的苏弦,莞尔一笑:“你是……在害羞吗?” 苏弦忍不住伸出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小怜洁白的额头,“你这家伙。” 他的手指停在半空,心中有着微微的疑惑。 什么时候,他对小怜也这么敲过,也是这么说着“你这家伙”这样的话? 记忆里的迷雾仿佛消散了一些。 苏弦的眼睛深处有微光闪过。 零碎的画面掠过脑海。他抓住了其中一张。那是一个小小的山村,村头的石碑上长满了青苔,上面刻着“雾村”两个字。字上的红漆早已褪色。 荷塘里的水轻漾,仿佛在注视着岸边的少年。 苏弦看着小怜那柔和的眼,唇边的笑意更浓:“我会很快想起来的。” 他含笑摸了摸小怜的头,指尖小怜的发,光亮柔滑。 小怜眯了眯眼,笑着抬头看苏弦。 时光的洪流里,在十年前,他和她也曾这么对话,这么微笑。 她和他坐在荷塘边的长椅上。 苏弦听着小怜慢慢地讲着她十年来的经历,心上、眼底有着掩不住的心疼。 2.妄想症 圣心私立医院,心理医生王谦正等着预约好的病人。 护士轻轻敲了敲门:“王医生,张小姐来了。” 王谦神情柔和安定,声音平稳:“请她进来。” 戴着眼镜,相貌平凡的少女慢吞吞地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这是一个光线柔和的大房间,摆设简单而别致。 王医生的桌旁,一张软榻是专供病人放松躺着的。 在王医生的桌上右角放着一个精巧的沙漏,张悦很喜欢看着那沙漏里的细沙慢慢滑落。 王谦医生带着金丝眼镜。张悦知道,王谦医生并不是近视,只是为了遮住他那漂亮的眼睛里的水光。就心理医生而言,他英俊得过分。 王谦看着眼前的少女。她叫张悦,患有混合型妄想症。从两周前开始配合药物进行心理治疗。 张悦在软榻上半躺着,脸上带着微笑。 她说:“医生,我又看到了他。” 王谦平静地问:“这一次是在哪里看到了‘他’呢?” 张悦说的“他”是她梦想里的一个完美的男人。“他”仿佛鬼魅一样出现和消失,却成为了张悦生命里最重要的存在。 张悦带着神秘的微笑,喃喃地说:“还是在旧琴楼。” 遇到“他”应该是在军训开始后的那天下午。 天气闷热。 自由活动的张悦无意中走到了操场背后的旧琴楼。 旧琴楼的木门锁着,张悦站在木门前,竟能感觉到丝丝清凉——老房子就是这点好,总是冬暖夏凉。 就在这个时候,张悦听到了门锁打开的“咔嚓”声。 她回过头,却没看到有人出来,好奇地推了推木门,木门居然打开了。 木门打开后是一个小厅,小厅两侧是长廊,长廊里是二十四个琴房。 在拐角处,张悦瞟到了一片衣角。一个穿着白衬衣牛仔裤的男生? 空气清凉,张悦觉得舒服,于是无聊地推开每隔琴房的门,就好像走进迷宫的少女,寻找着传说中的宝藏。 她喜欢这个学校,因为它能让她摆脱她的家。她深信依靠自己的才华,一定能走上一条辉煌的人生之路。不再像以前那样,寄人篱下。 站在走廊里,张悦身上的汗都已退去,舒爽的凉意令她心情很好。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钢琴声。波涛一般汹涌,夜雨一样缠绵的钢琴声。 她推开最后一个琴房的门。窗户关着,窗帘拉着,却没有拉严实,有阳光从缝隙里照进来。 午后的阳光仿佛舞台上的光柱。在这片阳光里,一个男人正背对着她弹奏着钢琴。他身材修长,头发乌黑。 张悦屏住呼吸。这首曲子这么美。 当男人停止了弹奏,回过头来的时候,张悦发现自己的心脏狂跳了起来。 那是一个眉眼带着艳丽邪气的英俊成熟的男人,他对她微笑,说着亲切的话。令张悦受宠若惊。那就是他和她第一次见面。 王谦医生问躺在软榻上的张悦:“这一次见到‘他’,‘他’对你说了什么?” 张悦唇边是幸福的微笑:“他说他找到了和我在一起的办法。” “什么方法?”王谦问。 张悦笑而不答。 3.桂花香 暮色沉沉。 校园的操场上,精力过剩的男生们正在踢球。 小怜一个人走在校园里,嘴角挂着不自觉的微笑。 她和苏弦之间有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虽然没有在一起,却有着彼此期待的心情。 那种微酸的甜蜜滋味,令她的心情莫名其妙地飞扬。 他和她一起聊天,度过了好几个小时。下午的时候,苏弦要去学生档案管理处查点资料,他和她这才分开。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文墨白的声音在小怜的身侧响起。 她回过头,收敛了笑意:“找我有事?” 文墨白看着小怜,眼中流露出的情绪晦涩难懂。小怜的世界离他似乎越来越远。 他心慌地想要抓住,却害怕那是掌心的沙粒,握也握不住。 他握住小怜的手腕,牵着她走向道路旁的桂花林。 小怜无法挣脱,也不明白文墨白为什么会令她觉得他在伤心。 “你怎么了?”小怜问。 文墨白靠近小怜,俊美温和的脸上是近乎悲伤的神情:“听说,你整整一天都和苏弦在一起。” 小怜不知道为什么,隐隐有些心虚。难道她被文墨白那些“未婚妻”的言论影响了? “和什么人在一起是我的自由。”她倔犟地回答。 文墨白心中一痛:“你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也从未把我放在心上。 金色的桂花仿佛星星的碎片,桂花的幽幽香气,宛如游丝,缕缕浸润心田。 慕容影看到桂花树下隐约有人影,那男生的侧面那么熟悉。 她快步走了过去,发现桂花树下站着的是文墨白和小怜! 文墨白的存在令慕容影脸色绯红,她的声音柔软,娇嫩欲滴:“文墨白,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视线落在了文墨白和小怜牵在一起的手上,神色一变。那种感觉令她感到异样——哥哥都是这么牵着妹妹的手吗? 小怜挣了挣,却无法挣脱文墨白的手。 文墨白的微笑优雅清澈,眼中仿佛有涟漪在荡漾,“慕容影,你找我有事?” 慕容影略带狐疑地打量着小怜:“我是找小怜有事。没有……打扰到你们把?” 文墨白握着小怜柔软的小手,心中有被慕容影打扰的不悦。清楚了自己心意的他,对小怜有着势在必得的企图心。 “的确打扰到了。”文墨白对于慕容影的客气话这样回答。他眉眼之间依然清澈柔和,言语却带着令慕容影难堪的淡然,“我和小怜还有事要谈,如果方便的话,请给我们一个安静的空间。” 慕容影咬了咬娇艳的唇,掩藏住眼底的不甘和疑惑,她微笑着,声音依旧娇嫩悦耳:“不好意思,再见哦。” 她快步离开,指甲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文墨白看着小怜的样子,根本不是什么哥哥看妹妹的眼神! 浓重的危机感涌上慕容影的心头。小怜不公开她和文墨白的关系会不会根本就是因为她和文墨白之间有着恋人的关系? 慕容影愤怒地抓起身边花圃里的一朵花,狠狠地蹂躏。 苏弦那清澈中带着淡然的声音在慕容影的耳边响起,“慕容影,你看到小怜了吗?” 慕容影侧过头:“你找小怜?小怜现在没空,正和文墨白在那边的桂花林里卿卿我我。苏弦,不要怪我没提醒你,我姐姐可不喜欢你和小怜这样的女生纠缠不清。”小怜还真是有本事,不动神色地就勾引了苏弦。 炉火中烧的慕容影昏头昏脑,想到什么说什么,只图发泄得舒服。苏弦皱眉:“慕容影同学,我的交友状况不劳你费心。” 慕容影冷笑:“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看他们在做什么?”心仿佛被热油烹炸,慕容影无法控制内心的嫉妒。 苏弦没有回答,转身要离开,却被慕容影扯住了衣袖:“你不敢看?” 不远处的琴房,隐隐约约有钢琴声传来。那琴声仿佛一场无止境的夜雨,吞噬着慕容影和苏弦的心。 与此同时,小怜终于挣脱了文墨白的手,她气得脸色发红,眼底有着隐约的水光。“文墨白,你知不知道慕容影喜欢你?你在她面前摆出和我暧昧的姿态,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文墨白那优雅的面具有了裂痕,他的声音极轻却带着危险的意味:“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慕容影那种女孩,根本不值得我摆出什么姿态。她不过是被宠坏的千金大小姐。慕容家的两个女儿,慕容月算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表里如一。你要担心的应该是慕容月在苏弦的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小怜脸色一白。 慕容月和苏弦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但是,苏弦说过,他喜欢她。 她不肯让文墨白看到自己的心思,近乎反讽地抬眼笑了:“文墨白,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喜欢上了我。你的话听起来,很像在吃醋。” 文墨白眼底幽暗的火焰在瞬间烧得炽烈,他伸手揽住小怜,猛地吻住了她的唇。 这么柔软的唇居然吐出这么冰冷讽刺的话语。而那言语间的无情与讽刺,将文墨白高傲的心狠狠践踏。 小怜被文墨白的气息笼罩着,她能够看到文墨白眼底疯狂的怒意。 所有的挣扎都被文墨白身上发出的威压制住。文家的御鬼者深深洞悉如何压制魂魄。而文墨白是第一次对她动用这样的精神压制。 她仿佛是布满闪电的世界里一株蔓藤,只能依附住文墨白才能生存。文墨白就是她的世界里唯一的神明。 就在这个时候,小怜心口上的那粒檀香珠散发出奇异的暖流,令小怜动荡的魂魄镇定了下来。 她睫毛轻颤,睁开了眼。文墨白的吻炽热而缠绵。 小怜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右侧树下站着的苏弦。 苏弦怔怔地看着她。在两人视线交错的刹那,他垂下眼帘,转身离开。 小怜心痛莫名,她推开文墨白,想要追上苏弦,却被文墨白拉住了手腕。 “别走。”文墨白轻声说。 文墨白幽深的双眼染上了蔷薇般的梦幻色彩。微红的唇带着水光,仿佛一种不自觉的诱惑。 他似乎也被自己吓到。最开始的愤怒与独占的吻,居然令他深深沉溺其中,忘记周遭的一切,直到被小怜推开,他才醒了过来。 望着狼狈美丽的小怜,文墨白无法形容自己心底的激动。 他不自在地垂下眼帘,旋即又抬起头来,华丽低沉的声线里有着懊恼、挣扎、坦诚:“小怜,我的确喜欢上了你,我的确在吃醋。” 第一次这么坦白地告诉小怜,他喜欢她。 就在她很多次告诉他,她不可能喜欢上曾经把她当做玩具的他之后。 那样的绝望,却夹杂着酸楚的甜蜜。文墨白无法理清自己的心情。小怜缄默。就在这样的时刻,她不忍心说出尖刻的话语。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文墨白羞涩忐忑的一面。此刻的他,仿佛一个平凡的对喜欢的女孩子告白的少年。 不是游戏,不是为了文家的气运,不是因为那个荒谬的婚约。 只是因为,他喜欢她。 4.鬼水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小怜的声音很轻,却令文墨白听到了什么东西的碎裂,一如琉璃坠地。 文墨白深黑的眸子里,忐忑化为痛苦与无措。 他额前的碎发在微风中轻摆,眼底的夜色浓得化不开。他修长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再次霸道地将小怜揽入怀中。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任凭微风吹冷他的心。 “我能够感觉到这是你的真心话。我其实有一点点的开心。”小怜的声音轻柔,仿佛在叹息一般,“你是一个非常高傲的人,能够被你喜欢,是对一个女孩子很高的赞美。文墨白,谢谢你。” 她说完话,转身离开,桂花那馥郁的香气在一瞬间浓烈了起来,似乎要将文墨白整个人束缚住。 文墨白静默了很久,右手手指微动,指尖上有了一道符箓,黄色的光闪过,若有若无萦绕着他的微风突然变得凛冽起来。 “终于,捉住你了!”文墨白轻声说,眼底有厉光闪过。 他径直走向了旧琴楼。 自军训开始,他就察觉到这附近潜伏着一只强大的怨灵。也是文家人最爱的灵仆的原材料。 他知道是那只怨灵杀死了倒霉的胖子董元,他也知道那只怨灵对慕容影有兴趣。慕容家两姐妹,姐姐拥有罕有的光明体质,而妹妹却是罕见的杀破狼命格。 那怨灵似乎不能离开校园,它曾以董元的魂魄为媒介,针对慕容影施展幻觉攻击,引诱她自杀。 慕容影运气好,被文墨白救了一次。那张符箓令令那只怨灵最擅长的幻觉攻击受阻,这么多天,它始终没能找到好的时机再次下手。 终于,它狡猾地利用了慕容影对文墨白的迷恋,对小怜的嫉恨,用琴声将心神大乱的慕容影引诱进了琴房。 在小怜推开文墨白的那个瞬间。 文墨白也听到了那夜雨一般永无止境的钢琴声——令人意志脆弱,沉溺在自己情绪里的魔音。 他喜欢上了小怜,在最不可能成功的情况下,向小怜告白。 那到底出自他的意志,又或是魔音的诱惑? 慕容影这个最大的诱饵已经送到了怨灵的嘴边。文墨白知道,这也是他捉到“它”的最佳时机。 旧琴楼外墙上那个补过的人脸痕迹越发清晰,像是一个女孩子哭泣的脸。 靠走廊最里面的琴房的门似乎没关好,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钢琴声。 琴房里。 慕容影面无表情地弹着钢琴。 波浪一般的钢琴声诡异而优美,绵延不绝。她的手指大力地按着琴键,钢琴发出的声音却柔和动听。 慕容影的指尖已经血肉模糊! 只是,她的血液滴落在琴键上就仿佛被琴键吸掉一般,消失不见。 慕容影的眼底是凝固着的恐惧。她的整个灵魂都在尖叫。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还没有死是因为文墨白送给她的那道符。无止境的琴声带着无止境的寒冷裹着她,越来越紧,越来越紧,似乎要绞杀掉她的魂魄。那道符发出了微弱的暖光,将她的魂魄护住。 她望着对面的墙,眼睁睁地看着墙皮在剥落,然后一小股水流从墙皮剥落处涌了出来。 它蜿蜒而下,流到地上。渐渐地,整个琴房的地板都浸泡在了水中。 慕容影的鞋子已经进水。她无法挪动脚步,只能如木偶一般弹奏着钢琴。 墙上的水开始违反物理定律,沿着墙面向天花板攀爬。 慕容影的眼底是无尽的绝望。 她隐约知道,自己也将成为这可怕的水流的祭品。 这些水会一直上升一直上升,淹没她的脚踝,淹没她的膝盖,淹没她的脖子,淹没她的嘴。 它们会紧紧地纠缠着她,直到她在水里窒息。 为什么会是我?她在心底悲鸣着。 脑海里却掠过了张悦的脸。 是张悦告诉她,在桂花林这里见到了文墨白和一个女生约会。 慕容影想起了罗沫。在罗沫死之前的那个晚上,罗沫曾经告诉过她,张悦偷偷摸摸地去旧琴楼,似乎在和男生幽会。 同一时间。 苏弦手腕上的手链颤抖了起来,仿佛活物。 目睹文墨白和小怜亲吻,失魂落魄的苏弦被这手链的异象吸引,有些惘然地望向不远处的旧琴楼。 暮色里,琴房发出无声的轰鸣,晦涩而阴冷。 苏弦想起了雕塑系的师兄说过的一个校园传言:一年前,有个钢琴系的女孩子在旧琴楼自杀。 她割开了双手的腕动脉。 在倒下之前,她一直反反复复弹奏着钢琴曲。 她的血沾染在钢琴雪白的琴键上。她的手机就放在钢琴上。手机里是她喜欢的男生发来的短信:我喜欢你。 她所有的朋友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自杀。 最奇怪的是,不知为什么琴房里到处是水渍。 那之后,有偶尔经过的学生说,他们听到自杀的女生在夜里的琴房弹琴。 这样的传说往往是杜撰的,就像是厕所隔壁递手纸的人,或者浴室里半夜的哭泣声。 苏弦越靠近琴房,他的手链动得越厉害,仿佛带着隐隐的兴奋。 有那么一个瞬间,苏弦觉得手链仿佛变成了一只兽,渴望着它的食物。 在琴房潜伏着一只强大的怨灵。 这样的信息毫无理由地从苏弦的心中浮现。 就像是黑暗海洋里,闪烁着亮光的指引塔。 苏弦感觉到有什么封印一样的东西松动了一下,他的眼底有幽光闪过。 他喜欢猎杀怨灵的感觉,越强大越渴望。 他的头发宛如海水里的植物一般轻柔浮动,一双眸子隐隐含光。 无形的气流包裹住了苏弦,他的气息模糊了起来,仿佛不存在于这世间。 此刻的苏弦不再是那个冷漠俊美的少年,而是神秘强大的御鬼者! 第七章 你愿意为我死吗? 1.凶间 小怜听到了钢琴声,一波波涌来,温柔如海浪,永不停息。 暮色里,周遭的一切都蒙上了神秘的面纱。喧闹的校园变成了寂静的死城。 小怜再度感受到了“领域”的存在。 就像是慕容影在女生宿舍被董元寻找的那夜,她也感觉到了“领域”的存在。整个世界被切割,只剩下一个人独自面对。 文墨白说过,文先生需要一只强大的怨灵。而这怨灵就潜伏在校园里。 是什么原因,令怨灵撕开面纱,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在暗夜里伸出了魔爪? 她警惕地站在原地,不肯再迈出一步。 “领域”里,时间空间已经开始混乱。走错一步,也许就迈向了深渊。 文墨白手中的符箓落在了旧琴楼的外墙上,一片光波动开来。 这琴房已经是那怨灵的巢穴,没有一丝破绽。 暮色沉沉,太阳早已落山,连风也带着阴气。 文墨白看到了旧琴楼东南角的一扇窗子没有关。而琴声就从那里传出。 他知道那是一个陷阱。 那又如何? 文墨白冷冷一笑,走到窗前。 他看到了慕容影。 慕容影脖子以下都泡在水里,整个琴房连同钢琴都泡在水里。 她很冷,脸色苍白如雪。手指在水下依然机械地弹着钢琴。 没有人知道被水淹没的钢琴怎么会发出声音? 极度的恐惧令慕容影的皮肤呈现出死人一般的灰白色。她身上的那道符箓已经被水浸泡得字迹模糊。 文墨白听到旧琴楼的正门处传来爆炸声。 除了他之外,似乎还有不速之客闯入这怨灵的巢穴。 水面静(19lou)止了,正门处的波动似乎对怨灵有极大的威胁。 文墨白趁机冲破了窗口处的领域,跃入了琴房里。 水面开始迅速地下降,文墨白站在钢琴上,回过头,愕然发现,本来是窗户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面墙! 另一边,苏弦走进了旧琴楼的入口处,地板上全是水渍,仿佛已经结冰,滑溜溜的。 他面色冷峻,视线落在了入口处的墙壁上。 老旧的墙壁上挂着一面钟。时钟的指针却在逆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仿佛电风扇一般,看不清指针,只能看到乌蒙蒙的一片影子。 整个房子忽明忽暗,渐渐地居然变得干净崭新。宛如时光倒转了数十年。 琴楼仿佛戏台子开演,热闹缤纷了起来。 雪白的墙壁,带着木头清香的地板,以及……来来往往的学生。 一切都是幻影。 然后,苏弦看到了一个不同于幻影的存在。 那是一个瘦弱的少女,戴着眼镜,五官平凡,那双眼睛却透着妖异。 “这里根本不关你你的事,你为什么要搅进来?”少女声音冷淡,瞳孔仿佛会吸收光线一般幽深。 苏弦在微笑,眼底却没有笑意:“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是你的钢琴声把我带去了桂花林。你又想做什么呢?” 少女歪了歪脖子,薄唇里吐出冰凉的话语:“我喜欢看到别人因为感情而痛苦。看到文墨白亲吻她,你是不是很嫉妒?嫉妒得仿佛有野火在心里灼烧?” 苏弦摇头:“我离开不是因为我误会,只是因为我不想看到。我相信小怜。” 小怜和文墨白在一起十年,也许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对文墨白的感觉。 文墨白掌控了小怜的人生十年。在苏家的那夜,苏弦知道文墨白是真的想娶小怜。 这十年里,文墨白没能令小怜心动。 少女的情绪有些扭曲,声音也不再冷淡:“你为什么会相信她?你们在学校里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你知道不知道,文墨白是第二次吻她了。而你和小怜,连手也没有牵过。” 苏弦眼底是温柔神色,他唇边的笑意带着说不出的动人与洒脱:“我会等到她心甘情愿地和我牵手。” 他敛去了笑意,清冷的眼神落在了少女身上:“我该怎么称呼你?是二十年前死在琴房里的李离还是一年前自杀在琴房里的卢琪,还是今天才死在琴房里的张悦?” 少女的五官一阵变幻,渐渐变成了张悦的模样,她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 苏弦回答:“我下午去了学校的档案管理处,这才知道旧琴楼发生过两起凶案,分别是在二十年和一年前。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你是张悦,那是因为我能分辨出不同的气息。这琴楼建起来的时候就有怨灵藏身其中,它吞噬掉了李离和卢琪的魂魄,越来越强大。而你却成功地夺得了怨灵的力量,保留了自己的意识。你对情侣的怨念是来自之前的魂魄的碎片吗?”他的思路那样清晰,仿佛怨灵的争斗和吞噬,他早就熟知,并习以为常。 张悦笑了起来:“不错。现在我也觉得自己很强大。苏弦,慕容影是我势在必得的猎物。任何阻挡我的人都要死!” 天花板上有无数的水滴落下,如同下雨。 苏弦的手链上有黑色的光芒闪了闪,他的唇边有了一丝傲然的笑意。 雨水在半空中静(19lou)止。 那波涛一般的钢琴声变得破碎,仿佛受潮的唱片在留声机上发出晦涩断续的声响。 所有的水滴都仿佛子弹一般高速地冲向了张悦,将她的身体打成了千疮百孔的筛子,紧接着,张悦融化一般落在了地板上,消失不见。 苏弦走向了长廊,推开了一间琴房的门。 门里空无一人,窗外阳光灿烂。 苏弦知道,他还在张悦的领域中。 与此同时,小怜的手机接受到一条短信:“小怜,苏弦现在在旧琴楼里,你说他会不会死?” 小怜看了看发短信的人,是张悦…… 2.杀破狼 小怜看着短信,心中思绪万千。 她该不该相信张悦的话? 她拨了苏弦的号码,在短暂的等待后,听到了苏弦的声音。 “你现在是不是在旧琴楼?”小怜问。 “……是,不过,你千万不要……”苏弦的话还没有说完,通话就被终止。 小怜知道,苏弦是让自己千万不要去旧琴楼。在“它”的领域里,电子信号畅通与否全凭“它”的心意。 小怜垂下眼帘看着手机,眼中有冷芒闪过。这十年,她从文墨白身上学到了很多。如何保全自己,如何找到怨灵的弱点。 她相信,文墨白现在也一定在附近。他一直想找到一只强大的怨灵,收服它然后送给文先生。 问题是,“它”的猎物到底是谁? 是某个人,还是他们全部? 角落里的琴房里,慕容影恢复了意识,她抓着文墨白的衣袖,泪如雨下,“文墨白,我好害怕!” 文墨白的眼底有微微的不耐烦,他不喜欢别人碰他。 推开慕容影湿漉漉的手,文墨白冷声说:“如果你想死的话,就继续哭吧。我们现在都困在了那只怨灵的‘领域’里。” 慕容影惶恐地看着文墨白:“你不是文家人吗?解决掉怨灵应该没问题吧?” 文墨白修长的手指轻敲钢琴琴盖:“它不是普通的怨灵。这个旧琴楼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古代的一个祭坛。大量的祭祀使这里拥有了很浓烈的阴气,成为帮助怨灵成长强大的绝佳之地。更有意思的是,它和在这里惨死的人类魂魄彼此吞噬相融,拥有了灵智。而如今,这怨灵的猎物就是你。因为,你拥有杀破狼的命格。” 慕容影声音颤抖,牙齿都在打架,“什么……杀……杀破狼?” “杀破狼最早见于易经,属于紫薇斗数。在命理学中,七杀、贪狼、破军在命宫的三方四正会照时,就是所谓的‘杀、破、狼’格局。”文墨白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慕容影艳丽的眉眼,“你这样的命格,最养这阴水属性的怨灵。” 慕容影打了个寒战。听文墨白的话,自己活像是这怨灵眼中的唐僧肉。 文墨白向慕容影伸出了左手,清贵如王孙公子:“不过,那怨灵在我眼中也是很不错的猎物。现在借你的命格之力,我们一起去捉那只怨灵。” 慕容影被文墨白的眼神迷惑,痴迷地握住了他的手。 她发现自己的身体里似乎有什么沿着她的手被文墨白抽走。 文墨白的嘴角带着邪气的微笑,身上的灵力不断攀升。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出了琴房,站在了长廊的尽头。 文墨白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虚点,凛冽的杀气从他的指尖冲出,将整个空间激起一阵涟漪。 凛冽的杀气将怨灵的领域划破。 拥有杀破狼命格的人在乱世皆为枭雄——他们天生就命带煞气。这也是这些日子以来,怨灵都无法真正伤害慕容影的原因。 “慕容影,你为什么会被怨灵诱入琴房?”文墨白问。 慕容影咬了咬红唇,涩声回答:“因为我看到你和小怜亲吻,我心里很生气很嫉妒,然后就什么也记不得了。等再度清醒过来,就已经在琴房里了。” 文墨白的指尖掠过自己的唇,眼神迷离:“被你看见了。” 慕容影忐忑地开口:“我姐姐说你要娶小怜。是……真的吗?” 文墨白的眼神有瞬间的柔软温暖。“我很想。只是……” 他的眼中有着黯然神伤。只是,小怜已经拒绝了他的表白,清晰明了。 若是在发现自己的心情之前,他可以毫不在乎小怜的感受,任性地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可是,当他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了小怜,反而心软,不忍心不顾她的意愿,将她束缚。 想靠近她,想牵着她的手,想亲吻她的唇。 可是,她告诉他: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高傲的心在瞬间跌落尘埃。 文墨白的眼神一黯,指尖突然出现一张燃烧的符箓。无数水滴从走廊的顶棚落下,却被这符箓的光挡住。 文墨白拉着慕容影推开了左手边琴房的门。“走这边。” 门被推开,居然又是一条长廊。 旧琴楼已经变成了迷宫。 凭借杀破狼命格的煞气,文墨白带着慕容影不断地走着,推开不同的门,沿着怨灵的气息,一步步逼近了它巢穴的中心。 每一只怨灵都有它的弱点,就是它栖息的器物。 也许是不起眼的一只花瓶,又或者是黑色的小石头,甚至是一支笔,一本书。 文墨白要找到怨灵栖息的器物,然后就能用文家的秘术控制住它。 慕容影感觉着文墨白手掌的温度,心中是淡淡的幸福。 她觉得只要跟着他,害怕和担忧就全部不见了。 她甚至希望,就这么一直和文墨白走下去。 慕容影想到了小怜,心中很不舒服。 小怜是一根刺。 慕容影原本并没有将小怜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只不过有些清秀的小怜居然入了文墨白的眼,令文墨白那么迷恋。 一定要想办法拆散她和文墨白!慕容影在心里说。 美丽富有的她深受家人的宠爱,向来要什么都能得到。她相信,如果没有小怜,文墨白会爱上她。 钢琴声渐渐遥不可闻。 文墨白推开一道门,看到的却是一个被挖开的土坑。阳光洒落在土坑的牛骨上,带着森然的美感。 他心中一喜:“这里一定藏着那只怨灵栖息的器物。只要找到它,怨灵就只能乖乖听我的话。要是打碎那东西,它就会重伤。”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门外传来了小怜的惊叫声! 文墨白站住,他松开了慕容影的手,转身打开门冲了出去。 他知道,再度推开这门,景象将不再是那个土坑。他依靠着慕容影的命格煞气找到这里,在放开她的手后,一切努力都会成空。 只是,他不能迟疑哪怕一秒。 他担心小怜。 冲出琴房,文墨白看到,原本要掉进走廊里突兀出现的水泥地基里的小怜正被苏弦拥入怀中! 3.人生 苏弦小心翼翼地将小怜放在地板上,担心地问:“你还好吗?”刚刚看到小怜坠入那水泥石柱林立的大坑,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小怜摇了摇头,脸色微红:“我没事。”拥抱那么快就结束了,却令她心跳不已。苏弦的怀抱令她心安。 她苦笑:“没想到我进来是为你添乱。刚才要不是我突然出现,你已经重伤那只怨灵。”这只怨灵非比寻常,将它的弱点层层叠叠藏在时空的碎片里。在那颗檀香珠的庇护下,小怜顺利地层层推进,抽丝剥茧,逐渐走入怨灵领域的中心地带。 当小怜进入到旧琴房的时候,正好看到苏弦扼住怨灵的咽喉。而那个怨灵的脸居然是张悦的脸!她的出现令苏弦分神,怨灵趁机逃脱并将她和苏弦引入了旧琴楼破碎的时空里。 苏弦的能力正在恢复,他的手链拥有强大的灵能。即使凶恶如鬼水怨灵也无法伤害他。相反,苏弦已经拥有了对抗怨灵的力量。他越来越接近十年前的那个苏弦。 隔着时空的幻影,小怜和苏弦并没有发现文墨白的存在。 苏弦自然地牵住小怜的手:“没关系。只要你能安全就好。” 在鬼水怨灵的领域里,森然杀机中,小怜的心无边安定。 看着眼前的一切,有那么一瞬间,文墨白想杀死苏弦。 他右手微扬,符箓自指尖飞出,将那水泥地基的时空击碎,令小怜和苏弦惊觉他的存在。“你们跟我来。我们要尽快找到慕容影。” 费心布局,功亏一篑。 慕容影的魂魄很可能正在被张悦吞噬。 梦幻般的阳光洒落在土坑上,四周是参天大树,绿意逼人。 土坑旁,惊慌失措的慕容影叫着文墨白,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听到了小怜的惊叫声,就那么放开自己的手开门跑了出去。等她反应过来,要跟上的时候发现门不见了。 慕容影害怕地看着土坑,担心怨灵从那里面冲出来。 她对小怜的怨恨更深。 文墨白居然为了小怜将她的手放开,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慕容影的视线落在那黑洞洞的牛头骨的眼窝处。她害怕地僵在原地,在心里对自己说:这里有那只可怕的怨灵栖息的器物。找到那个东西,就不用害怕那只怨灵了。 她迟疑地靠近大坑。那东西到底在哪里呢? 她拿了土坑旁被人随意丢弃的一根长杆,在土坑边刨了起来。 她费力地搬开牛头骨,看着牛头骨下刻着奇怪文字的一堆鹅卵石,欲哭无泪。这些石头里藏着文墨白要找到器物吗?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一双鞋。这是一双她很熟悉的鞋子,款式独特。这是她最近才买的鞋子! 慕容影顺着鞋子往上看,赫然发现张悦正穿着她的衣服和鞋子站在她的面前,微笑阴森。她摘掉了眼镜,一双凤眼带着平日里不曾察觉的妖媚。 “张悦,你……你怎么在这里?”慕容影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张悦轻笑,“慕容影,你真是又笨又蠢。” 慕容影指着张悦,愤怒而惊讶:“是你告诉我小怜和文墨白幽会!是你把我引到琴房来的!你为什么穿着我最喜欢的衣服和鞋子?” 张悦笃定一笑,眼底有紫色的光闪过:“因为我觉得我穿起来比你好看,而且我想好好找一找慕容影的感觉。” 望着张悦宛如野兽一般的眼睛,慕容影害怕得颤抖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张悦的视线仿佛透过慕容影看着很遥远的地方,“这个世界真的很不公平。你锦衣玉食,一双鞋子就是我一年的学费。而我,却要给我的舅舅舅妈和该死的表妹洗衣做饭,老妈子一样打扫房间。你漂亮有钱,能够轻易得到男生的爱慕,而我却永远是被忽略的那一个。我不想要这样的人生。” 慕容影咽下了冲到喉咙处的讽刺的话。她知道眼前的张悦不再是那个讨好自己的小跟班,而是可怕的怪物。 张悦近乎迷恋地打量着慕容影的五官,像是在鉴赏一件自己很中意的古玩:“所以,就在我引你来琴房附近后,我就自杀了。死亡并不是结束,而是新生。我不要做张悦,我要做慕容影。” 慕容影心底的恐惧如潮水一般疯涌:“你……” 张悦近乎幸福地笑了:“你看,我穿你的衣服那么美丽。我忍受地狱烈火焚烧一般的痛苦,就是为了强大,我顺利地吞噬掉了鬼水怨灵的意识,我也可以吞掉你的意识,然后占据你的身体。” 慕容影害怕地抓紧她刨东西用的长杆。“你不要靠近我!”她才不要被人吃掉!她是慕容家的千金小姐,拥有富足高贵的人生,她才不要让张悦这样的贱民占据她的一切! 与此同时,文墨白不动声色地牵着小怜的手,对苏弦说:“小怜由我来照顾。” 他优雅一笑:“你进步很快,你的手链似乎能克制怨灵的怨力,所以,你在前面冲锋,我负责保护小怜并且找到藏着怨灵栖息的器物的房间。” 苏弦点头,左手上有无形的气流在盘旋。 文墨白握着小怜的手,微笑清澈温柔:“别害怕,即使这怨灵能成功吞噬慕容影的魂魄,我也能护住你出去。” 小怜抬眼,惊讶地问:“慕容影?那只怨灵的猎物是慕容影?” 文墨白点头:“慕容影是杀破狼命格。她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怨灵伤害。” 苏弦想起了张悦的事情,告诉了文墨白:不知道为什么,张悦似乎主动自杀,然后居然吞噬了原本存在于这琴房里的怨灵。她变得很强大,不过,她不是苏弦的对手。 文墨白眼中有幽光闪过:“她一个普通人,即是自杀,魂魄怎么可能反过来吞噬怨灵?” 苏弦皱眉:“张悦对我说,她的猎物是慕容影,凡是阻挡她的人都要死。一个正常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为了强大,放弃所有的人生成为怨灵?” 文墨白自嘲地笑笑:“没想到我们都被耍了,有人捷足先登。能令一个普通女生的魂魄吞噬怨灵,很了不起。”幕后神秘人对张悦的掌控力还真是了得,让一个女孩子心甘情愿为他去死,甚至死后也依然那么忠心耿耿。 他的眼神幽暗:“如果这个人是文家的敌人,拥有了这么强大的怨灵,应该能造成不小的麻烦。我担心的是他对小怜下手。” 苏弦淡淡地回答:“那就把危险直接扼杀掉。”随着他原本遗忘的能力的重现,他的性格也在不知不觉间冷酷淡然了许多。仿佛这天地之间,除了他关心的存在,其他的都是蝼蚁。 文墨白对着苏弦微笑:“你这句话,很合我的心意。我负责打破时空的界限,找到她,你负责扼杀。” 他放开小怜的手,双手拇指相对,释放了阴凰。阴凰是文家世代祭祀的兽魂,每十二个时辰只能释放一次。 阴凰带着冷冷的火焰冲破了层层迷宫,出现在了阳光普照的土坑旁。 正是旧琴房修建之初,土地被挖开,露出祭祀的牛骨的时刻。 4.时间冻结 这是一个陈旧的梦。 时间洪流里,一朵上游的浪花。 不过这个梦对慕容影来说还真是一个噩梦。 她拿着随手捡起的长杆,恶狠狠地瞪着张悦,眼中煞气翻涌。 拥有杀破狼命格的女孩还真是不能小看。 在阴凰的带领下,三个人打开了门,踏在了这二十年前的泥土上。 文墨白微微一笑,“我就说她不会那么容易死掉。”虚荣浅薄的慕容二小姐在生死关头还真是有一股彪悍的孤勇。慕容影看到文墨白,绝望的眼底有了一丝希望的火花,“文墨白,你还是回来救我了!” 文墨白带着歉意的微笑,走到慕容影的身边,对慕容影说:“抱歉,刚才我听到小怜惊叫,担心她出事,害你受惊了。” 张悦的注意力全部被苏弦吸引,她感受到了来自苏弦手链的威胁。那串手链隐隐带着令她毛骨悚然的力量。 苏弦淡淡地看着张悦,努力压制住内心突如其来的残酷躁动。 小怜站在苏弦的身边,感觉到了他气息的变化。一种被压制,却依然隐隐泄露出黑色气息的感觉。 苏弦的眸子仿佛琉璃,在虚幻的阳光里流光溢彩,令小怜想起了丛林中优雅敏捷的猫科动物。 文墨白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苏弦。原本以为苏弦是偶然出现的灵能者,不过现在看来,他不是那么简单。那串手链带着一种古老晦涩的气息,根本不是苏家这样底蕴的家族能拥有的。 他不喜欢这种不确定的感觉。小怜对苏弦很特别,那不是仅仅见过几次面就能拥有的情感。又或者,那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文墨白的心脏抽搐了一下,微笑却更加温柔,握住了慕容影的手:“慕容影,乖乖待在我身边,这里依然很危险。”杀破狼的命格果然有趣,此刻的慕容影体内煞气澎湃。只是,小怜大概永远不会介意他对别的女孩子温柔,牵着别的女孩子的手。 怨灵最擅长的就是影响猎物的感官,而鬼水怨灵还能使用带着怨恨的水的力量。 仅仅是一个呼吸的时间。 浑浊的水流就从土坑中大量地冒了出来,整个土坑仿佛煮沸的水池,动荡起来。 苏弦的右手牵着了小怜的左手,声音平静:“小心。” 战斗的本能在此刻(19lou)这样强烈,苏弦的心在告诉他该怎么做。他的眼睛上有了一层薄薄的不易察觉的微光,泛滥的洪水里,苏弦一眼就看到了那团纠结的灰色云气。他左手微动,一朵紫黑色的火焰就在他的指尖诞生,然后划出一条火线,落在了那云气上面。 张悦的惨叫声响起,凄厉可怕,仿佛要划破每个人的耳膜。 无处不在的浑浊水流就这样荡然无存。 阳光洒下,张悦站在土坑里,狼狈不堪,身体若隐若现。 张悦眼中有了越来越强的紫光,她的声音寒冷,仿佛带着冻结在地狱的寒冰的气息:“我是不会就这么死掉的。苏弦,你上了我,我要让你后悔,所以我第一个要杀死的就是小怜。”苏弦很在意小怜,在领域里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不久前,小怜晕倒也是苏弦急急忙忙抱着她去的医务室。张悦明白,苏弦喜欢小怜。 时间在冻结,连张悦的动作也迟缓了起来。她极其艰难地走向了小怜。她知道,即使对现在无法动弹的苏弦动手,也无法在他有手链保护的情况下杀死他。所以,她要杀掉小怜,让苏弦痛彻心肺。 苏弦、文墨白、小怜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连呼出的气息仿佛也凝固了一般。 文墨白惊讶地望向了张悦。为什么张悦会使用文家独有的禁术“时间冻结”? 文墨白知道,若自己的能力足够,也可以凭借阴凰使出“时间冻结”。这是文家世代相传的禁术之一,使用这个禁术后,施术者会变得极其虚弱,但这个禁术能够绝对禁锢住敌人的身体和灵魂。鬼水怨灵张悦背后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焦急地看着小怜,心渐渐沉了下去。他后悔,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小怜送出领域,他后悔没能在最危险的时刻站在小怜的身边。 苏弦的手链发出了啸声,仿佛要对抗这令时间冻结的力量。 张悦抱住了小怜,恶意地笑着:“你愿意为我死吗?” 彻骨的寒冷笼罩住了小怜,她觉得自己的血管、五脏六腑、魂魄都冻结住了。 苏弦第一次觉得无助。小怜就在他的身边,他却不能保护她。 他僵硬的左手动了动。 小怜的眉毛已经覆盖上了白霜。 心口的那粒檀香珠带着温热,抵御着张悦的寒气。只是,对于无法激发檀香珠真正力量的小怜来说,那点温热只是杯水车薪。 小怜的眼珠都无法转动,连看苏弦一眼也没有办法。 她在心底轻叹:苏弦,我还没来得及告别。 仿佛丝绸被撕裂的声音响起,苏弦的整个身体都在燃烧,薄薄的黑紫色火焰将张悦的禁术破除! 张悦被苏弦冒着火焰的手扼住了咽喉。 她的身上冒出了大量的水雾,然后很快被那火焰彻底灼烧干净。 水雾中,文墨白仓皇的声音响起:“苏弦,小怜没有呼吸了。” 第八章 世界因为你而落幕 1.替身 女生宿舍里,人心惶惶。 大家都在疯传:307寝室里的罗沫自杀后,又出了命案。 张悦死在了琴房。她背靠着钢琴,半躺在角落里,穿着慕容影的衣服和鞋子。最诡异的是,她全身的血液都消失了,青色的血管里流的居然是清水。 和张悦同寝室的小怜躺在另一间琴房的地板上,120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经过抢救,小怜恢复了心肺功能,却一直昏迷。有传言说,她成了植物人。 文家当天就将小怜转入了私立贵族医院,同学们这才知道,不显山不露水的小怜居然是文家人。 而慕容影似乎受到了惊吓,也被家人接走了。 vip病房外。 文先生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品茶。十年时光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他依然俊美强势,充满成熟男子的魅力。 文墨白低低地向父亲汇报着近日发生的事情,眼底有着痛悔:“是我不够小心,没想到那只鬼水怨灵居然会我们文家的禁术。” 文先生的手顿了顿,眼中厉光闪过:“一定要查清楚!那只怨灵你收了吗?” 文墨白眼神黯然,“当时情势危急,我为了保住小怜的魂魄,没有……” 文先生神色复杂,最后轻叹:“小怜活着,她的气运才能为我文家所用。你的选择是对的。” 文墨白沉默了几秒,问:“小怜魂魄被寒气所伤,不知道能不能醒来?” 文先生低叹:“我答应过小怜的母亲,会好好对待小怜。往日里,你因为不满我对你和小怜的安排,多有怨气。我看你尚有分寸,没有伤害到小怜,所以放纵了你。没想到,你居然惹出这样的祸来。希望小怜醒来后,你要好好对她。” 文墨白心中刺痛。“我错了。如果小怜能醒来,我一定好好对她。” 文先生点头:“那个苏弦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墨白回答:“我调查了他,发现他只是一个替代品。苏弦表面看起来身份很干净。就读的学校、接触的人都没什么问题。但是,两个月前,他出了车祸。醒来后,就失去了记忆。我想办法取得了苏弦以前的指纹,和他现在的指纹对比。我发现,现在的苏弦根本不是以前的苏弦。” 文先生的眸子极亮,笑意更深,“墨白,你果然是我文家的人,心思缜密。” 文墨白的脸色平静,并没有得意:“我对苏弦的家人使用了搜魂术。原来,真正的苏弦在车祸里身亡,伤心欲绝的苏弦父母居然就这么凑巧,在现场附近发现了昏迷不醒,和他们儿子一模一样的少年。那个少年醒来后,什么也不记得。痛失爱子的苏弦父母,瞒天过海,告诉所有人,苏弦只是因为车祸失去了记忆。”不能接受儿子死去的现实,所以找了替代品。苏弦的父母还真是自欺欺人。 “一个没有记忆,却拥有强大灵能的人?有意思。”文先生邪气一笑,“我倒想看看他的命格。” 文墨白浅浅一笑,“慕容家的二女儿慕容影的命格也很有意思,是杀破狼命格。那只鬼水凶灵似乎很想要慕容影的命。” 文先生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紫砂茶杯,“最近暗流涌动,墨白你自己也要小心。” 文墨白清雅的脸上露出淡淡笑意:“我会的。那只鬼水凶灵背后的人可能是针对我们文家而来,您也要小心。”文墨白在离开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里的小怜。 他转身离开。 良久之后,文先生轻笑了起来。“张悦,没想到我这个一向冷酷无情的儿子,居然真的喜欢上了小怜。” 他身后的墙壁上出现了一抹淡淡的影子。 张悦的声音响了起来:“主人,文少爷会不会破坏您的计划?这一次,我原本可以慢慢吞噬掉慕容影的魂魄,更加强大。现在却只能依靠您的庇佑,才不会魂飞魄散。” 文先生手掌一翻,掌心里多了一只小巧的白玉葫芦,他的声音低沉而华丽:“我的愿望就快实现了。至于墨白,如果他听话那就还是我的儿子。如果到时候他不听话……” 日光灯闪了闪,若有若无的冷风吹了起来。 苏家。 苏弦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发呆。带着桂花香气的微风吹过,那样寂寞。 温雅俊美的苏弦仿佛桂花的精灵,虚幻而美丽。 在旧琴楼,他冲破了张悦释放的禁术,重创张悦的灵体后,似乎恢复了一些记忆。 那是十年前,他和小怜相遇的记忆。他想回雾村看一看,也许能找回更多的记忆。只是,那个记忆里根本没有苏爸爸和苏妈妈的存在。 苏弦记得昨晚的那个梦。梦里,他站在一面铜镜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镜子里的苏弦似乎有什么不一样,冷酷而强大,唇边是若有若无的邪气微笑。 镜子里的苏弦问:你是谁? 就在这个时候,苏弦的手机响了。 电话接通,文墨白告诉苏弦,小怜不会有事,很快就会醒来。 “我有重要的事,要当面和你说。”文墨白的声音清澈干净。 苏弦想了想,“你开车去我家附近的夜色咖啡馆。那里很安静,适合说事情。我在那里等你。” 他站起身来,走进屋子里,匆匆地换上外出的衣服。 苏妈妈怜爱地看着儿子:“要出去?回来吃午饭吗?我做了你最爱吃的四喜丸子。” 苏弦点头:“应该来得及回家。” 他走出屋子,穿过小花园。 苏妈妈凝望着苏弦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眼中有泪。最近几天,她总是睡不好,反复做着可怕的噩梦。梦里,苏弦被车撞死了,一次又一次。 看着苏弦远去的背影,苏妈妈突然觉得,儿子好像会在初秋的风里消失掉。 夜色。 一个美丽寂寞的名字。 全世界最美最忧伤的爵士慢歌《秋叶》正在咖啡馆里轻缓地盘旋。它的演唱者早已过世,歌声却依然飘荡在这世间。 文墨白和苏弦坐在沙发上,苏弦细细地翻看着文墨白给他的调查报告。神色平静得出奇。 他抬起头来,唇边的微笑奇异而美丽。“原来,我不是苏弦。” 秋叶美到极致,就是它飘落之时。当它被风吹往远处,是否还记得它来自哪棵树? 2.谁的心 小怜梦到了妈妈。 妈妈依然那么美丽年轻。只是,她在流泪。 “我的小怜……”妈妈用颤抖的声音说着。“妈妈!”小怜叫出声来,睁开了眼睛。 她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文先生正对着她微笑。 小怜这才想起,自己在鬼水怨灵张悦的拥抱下,差点儿连魂魄都被冻裂。 “小怜,感觉如何?”文先生仿佛慈父一般看着小怜。 小怜坐了起来,微微失血的唇仿佛淡色的樱花花瓣。“我好像没什么事了。文先生,是您救了我?” 文先生的手指掠过小怜的发梢,望着小怜,却仿佛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几个月不见。小怜更美,更像你妈妈了。” 小怜可爱地笑了,微微侧过头。“我刚刚似乎梦到了妈妈。”已经很久没梦到妈妈了。对往生的人的执念,会令他们无法安心去另一个世界。 文先生的眼神越发柔和,他溺爱地揉了揉小怜的头发:“你长这么大了,你妈妈要是看到,一定很开心。我这次回来,是想为你们主持订婚仪式。等大学毕业后,你就嫁给墨白吧。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小怜长长的眼睫毛轻颤:“文先生,我不想嫁给文墨白。” 文先生的眼神冷了下来:“为什么?我儿子那么完美那么优秀。” 小怜的头垂得低低的:“我配不上他。” 文先生握住了小怜冰凉的小手:“小怜,嫁给文墨白,也是你妈妈的希望。” 小怜怯生生地望向文先生:“我……” 这么多年的时间,足以令小怜了解文先生。他是文家的御鬼者,善于利用人的命格和气运。如果说他真心怜爱自己这个孤女,根本不会利用秘术将她所有的气运都拿走,令文家福运旺盛。 她根本不敢让文先生知道,她喜欢上了文墨白之外的其他人。以文先生的性情,他会抹掉一切障碍。 文先生含笑握着小怜的手:“小怜,你听话。我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等会儿**会过来做一个简单的笔录。你就说什么也不记得就行了。一周后你就回学校,不要再住校了,申请走读。” 小怜欲言又止,却看到了文先生眼底的冷漠和警告。 她垂下头。不再说话。心中却开始计划着要逃离文家。 小怜要将策划多年的出走计划提前实施。 因为气运的牵引,她到天涯海角都可能被文先生发现。她一直通过网络匿名收购着一种不起眼且罕见的药材。那药材经过特殊手法处理,能够令文先生找不到她的魂魄。药效只有一个月,但是她已经收集到足够三年用的药材。 而如何摆脱掉常规的追踪也是一个问题。小怜半遮半掩地购买了前往雾村所在省份的长途汽车票。她失踪,文先生很可能认为她会去曾经熟悉的雾村生活。而事实上,她打算北上,躲进繁华帝都,藏匿人群之中。 她用公用电话拨了苏弦的号码,对方无法接通。她又拨了苏弦家的座机,是苏妈妈接的电话。她说,苏弦请假出去旅行,一周后才会回来。 小怜想了想,打算等苏弦回来后,见上一面,再悄悄离开。 一周过去。小怜回到了学校,不再住307寝室,而是申请了走读。 她若无其事地上课下课,淡然地面对别人在背后的八卦。可能因为知道了她是文家人,亲近她的人突然多了起来。但慕容影对待她的态度可以用“恶劣”来形容。 旧琴楼那天发生的事情对公众来说,已经是永远的秘密。 慕容影目前最喜欢的就是向围在她身边的人传播着小怜不过是“可怜的养女”、“好运的野丫头”这样的信息。这一天,慕容影在上课之前又开始了她的冷嘲热讽。她在小怜背后的座位上,用小怜能听得到的声音说着:“如果她真那么受宠,为什么我们大家都没看到过文墨白来找她,叫她妹妹,对她好?文墨白完全就是漠视她的存在。” 小怜转过头。 旁观的人屏住呼吸,打算看好戏。 小怜对着慕容影微微一笑,“慕容影同学,你的口水喷到我头发上了。你这么热衷于说别人的八卦,你不担心我在文墨白面前说你的坏话吗?即使是文家不受宠的养女,也可以对文墨白谈谈你尖酸刻薄无聊的样子。”苏弦毫无音讯,她心中着急,生怕文先生已经对苏弦做了手脚。偏偏慕容影喋喋不休,仿佛苍蝇一般令人厌烦。 慕容影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她一直对琴房的土坑旁文墨白的离开耿耿于怀。文墨白的心中,小怜比她重要,这令她更加嫉恨。 “小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装可怜来博取同情。不管是文墨白还是苏弦,都不是你可以幻想的对象。”慕容影艳丽的脸因愤怒微微有些扭曲。 旁观的人眼睛发亮。咦,怎么又扯到了新晋校草苏弦? 小怜眼中有锐利的光芒闪过。慕容影这么乱说话,要是辗转传到文先生的耳朵里…… 她正要说话。 苏弦的身影出现在了慕容影的身后。 “小怜,我回来了。”苏弦的声音清澈悦耳,他站在那里,身材修长,面容沉静美好,气质清雅,令人想到兰芝玉树。 小怜放松了下来,长久的担心烟消云散。 她笑了,站了起来,课也顾不得上。“找我有事?我们出去谈。”能在离开之前,和苏弦见上这么一面,她已经很开心。 桂花香气幽幽。 站在花树下,苏弦凝视着小怜,轻声说:“这些天,我去了雾村。” 小怜神色一动,开心地握住苏弦的手:“你恢复了记忆?” 苏弦摇头:“我还是想不起很多事情。不过雾村给我熟悉的感觉,我还在雾村后的大山某处找到了一座残破废弃的庄园。我觉得我曾经在那里生活过。”小怜的手温热而柔软,他舍不得放开。 小怜微笑,悠然神往:“我小时候就是在那里遇到的你。虽然只见过你几次,可在当时的我的心中,你是除了妈妈之外对我最好的人。” 苏弦握紧小怜的手,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寂寥:“你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记得我的人。小怜,我不是苏弦。在真正的苏弦车祸身亡后,苏家夫妇收留了失去记忆的我,将我作为苏弦的替代品。只有你,只有你记得真正的我。” 3.威胁 小怜很想抹去苏弦眉宇间的孤单。 “我最初遇到的弦哥哥似乎是很强大的御鬼者,再次见面却是一个普通的失忆帅哥。我也很迷惑呢。”小怜可爱地笑着。 苏弦眼神一凝,“强大的御鬼者?和文墨白一类的人吗?” 小怜点头,然后又摇头,她有些迷惑,“你和文墨白不太一样。那时候我还太小,很多都不明白。但是,你当时的气息……更强大。” 苏弦潇洒一笑:“总有一天,记忆会回来的。只要……”只要我身边有你,我就觉得心安。 小怜微笑,眼底却有了悲伤:“苏弦,我可能会消失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有多久?”苏弦轻声问。 小怜心底突然非常舍不得苏弦。“文先生让我做一件我很不愿意做的事情,但是,我没有办法拒绝。所以,我只能悄悄离开。” 苏弦凝望着小怜:“我和你一起走,好不好?” 小怜的眼泪落了下来。这样的话,仿佛来自美梦。苏弦宁愿放弃一切,只为了陪在她的身边。 可是,小怜不敢答应。 “不好。文先生很强大,要是他捉到我,不会伤害我,却会伤害你。”小怜抬起头,努力微笑,“我会把自己照顾得好好地。也许几年后,我们会再见面。我只是想在离开前,见你一面。” 苏弦的眼中渐渐有了哀伤,却依然那么温柔。“不管你离开多久,我都会等你。”很想恢复记忆,很想变强大,这样他才能保护小怜,而不是拖累她。 小怜含泪笑着:“你先走吧。我不想让你看着我的背影。” 苏弦点头:“好,我先走。” 他转过身,慢慢走出桂花林。一直没有回头。 他知道小怜在看着他的背影。他知道小怜不愿意让他看到她哭泣的样子。 苏弦微微抬头。只有这样,他才能让眼中的泪光消失。他怕他低下头,眼泪掉下就会哭出来。 小怜回到了文家。 文家很安静。文墨白不在。 管家见到小怜,轻声说:“文先生在书房等你。” 小怜心中一紧,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文先生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把玩着刚刚购得的汉代玉钩。 惴惴不安的小怜敲了敲门。 文先生的指尖感觉着玉钩温润的触感,漫不经心地说:“进来。” 小怜悄无声息地走到书桌前:“文先生。” 文先生目光深沉地打量小怜:“小怜,我没想到你胆子大到要离开文家,悄悄去另外一个城市。你伪造了身份证,还故意很显眼地买了去雾村方向的车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小怜的心颤抖了起来。可文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文先生站起身来,走到了小怜身边,俯视着她:“你就这么不愿意和墨白订婚?因为苏弦?他曾经救过在鬼宅的你,后来又抱着晕倒的你去医务室。你们之间产生了所谓的爱情?” 小怜心中一紧:“不,苏弦只是普通朋友。”文墨白生性高傲,不屑找文先生为他出头。文先生是怎么知道她和苏弦的往事的? “那么,你就是不喜欢留在文家?”文先生微笑,眼底有压不住的邪气。 小怜咬了咬唇:“只要我活着,我给出的气运对您依然有用。求您让小怜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文先生冷哼了一声,令小怜背上冷汗直冒。 她鼓足了勇气,低声说:“求您答应我。” 文先生手中原本珍爱的玉钩化为了玉屑,他的语调温柔如情人的呢喃:“我不喜欢别人不听我的话。小怜,你是我的养女,你的人生应该由我来决定。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小怜闭了闭眼,声音轻柔而坚决:“我已经厌倦了被别人掌控的人生。如果小怜死了,不过是回到了妈妈的身边。” 文先生修长的手指轻抚额头,优雅而闲适。“你妈妈的魂魄还在我的手中。十年了,她和你近在咫尺,你们母女却无法相见。” 文先生的话石破惊天。 小怜惶恐地抬头:“什么?” 文先生轻笑,神情如梦似幻。“第一眼见到白素,我就喜欢上了她。没想到荒山僻野里居然藏着这么清丽的美人。对于喜欢的事物,我向来都会收藏。” 小怜想喊叫想怒骂,可是她害怕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颤抖。她知道,文先生在这时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有着恶毒的用意。 “小怜,如果还想你妈妈轮回转世,而不是魂飞魄散,就乖乖地和文墨白订婚。你以为你的价值仅仅是你的气运和命格吗?”文先生撕掉了伪善的面具,语气却依然那么轻柔。 绝望在小怜的心底蔓延,她的脑海里闪过苏弦静静站在花树下寂寞微笑的样子。 “今天的话,我不想让墨白以及其他的人知道。”文先生伸手溺爱地揉了揉小怜的头发,宛如慈父,“今晚,我在碧歌庄园举行一个派对,我会在那里宣布你和墨白订婚的消息。我还请了苏家河慕容家的人。” 小怜摇摇欲坠,咬牙应承:“我明白了。” 她脸色苍白,眼睛却出奇的明亮。“我想知道除了气运,我还有什么值得文先生您惦记的?” 文先生轻笑:“这些年,我查到了一些有趣的关于你亲生父亲的事情。他在你出生前就死了,但是他的血脉如果和我文家的血脉融合,能令文家的后代更加强大。小怜,在墨白的再三请求下,我才答应他让你也去学校学你爱的音乐。其实,我真正想要的,是你很快生下我文家的后代。” 小怜的心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文先生轻抚小怜的脸颊:“快点去洗个澡,把心情调整好。不要让墨白看出你的不开心。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他心情不好,我的心情也会很差。” 小怜仓皇倒退,转身跑出了书房。 她很冷,无处不在的寒气包裹住了她。 她打开浴室的水龙头,放了一缸热水,就这么穿着衣服躺了进去。 她沉入水中,这样就没人知道她在流泪,连自己也可以骗过。 4.订婚 碧歌庄园。 就像童话中写的那样,华丽的派对在星空下举行。 文墨白绅士地为小怜拉开车门,然后凝视着穿着白底绣花旗袍的小怜。 他眼底的温柔并不是往日的那种伪装,而是发自内心,因而越发动人。 他很少穿白色西装,却能将这个色系穿得清雅温润,衬得眉目越发俊美无尘。璀璨灯光下,小怜和文墨白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小怜垂下眼帘,轻挽着文墨白的手走了进去。她拿着手包,珍珠耳环在灯光下温润美丽。 今夜,文先生即将宣布她和文墨白订婚的消息。 自从十年前,他从雾村将小怜带到这都市,就一直掌控着小怜的人生。 小怜捏紧了手包,想起了文先生对她的“叮嘱”。 她不知道,当文先生宣布她和文墨白订婚的消息后,她该怎么去面对苏弦。 慕容家的轿车正平稳地驶向碧歌庄园。 穿着火红小礼服的慕容影正在对姐姐慕容月抱怨。 “姐姐,你一定要抓紧苏弦的心。今天苏弦在上课前来教室找小怜,他的眼里仿佛就只容得下小怜的存在!”慕容影心中嫉恨,她耳朵上是耀眼的钻石耳环,火彩美丽。 “当初,是我一直假装不知道苏弦对我的心情,还任性地出国留学。如今,他喜欢上其他的女孩子,也没有错。”慕容月的眉宇间有淡淡的惆怅。今天的她穿着天蓝色的小礼服,纤腰盈盈一握,气质高贵淡雅。 “姐姐,你去挽回苏弦的心。苏弦喜欢了你那么久,小怜根本无法动摇你在苏弦心中的地位。”慕容影心中很是讨厌小怜。一个被收养的野丫头,居然能得到文墨白的宠爱,还令姐姐的苏弦神魂颠倒。 慕容月若有所思,她想着苏弦浅笑的样子,心中悸动,“我这次回来,发现苏弦似乎和以前不同。也许是失去记忆的原因,他和我之间已经变得陌生。”偏偏是这样的苏弦,令她心动。 慕容影搂着姐姐:“姐姐,你一定不要放弃。” 慕容月心中有微微的涟漪。涟漪里是苏弦的身影。 苏弦心事重重地站在宴会厅的角落里,看着文墨白和小怜。 今天的小怜非常美丽,温婉动人。 可是,为什么他觉得小怜的气息里带着太多的悲伤? 她的每一步仿佛都踩在刀尖上,伴着隐忍的疼痛。 “苏弦,原来你在这里。”慕容月轻柔的声音响起。 她凝望着苏弦,眼波醉人:“文家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我听说,好像是文墨白要和小怜订婚。”消息是文先生的舞伴传出来的。听到这个消息,慕容月送了一口气。 苏弦的视线没有了焦距,他茫然地看着慕容月:“你说什么?” 慕容月看清了苏弦眼底的刺痛,说不出话来。什么时候,这个一直凝视着自己的男生,现在却为另一个女孩子心痛? 苏弦看到一个英俊成熟的男人敲了敲麦克风。 他身材高大,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微笑慵懒迷人:“今夜请了各位朋友来聚会,是有一件喜讯要告诉大家。犬子墨白和小怜决定订婚。他们已经认识了十年,彼此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希望他们相伴相爱,直到永远。” 声音在刹那间消失不见。 所有的一切变成了无声电影。 可爱如天使的花童拿着白色玫瑰花束。 苏弦眼睁睁地看着小怜和文墨白交换戒指,看到玫瑰花瓣如雨纷飞。 他看着这一切,每一眼都令心脏疼痛。 世界仿佛正在落幕,他站在黑暗里,无法动弹。 我想一直等你。等待因为对象是你而变得幸福。 可是,今夜,你在我的面前,戴上了别的男人的戒指,许下了诺言。 慕容月一直默默地陪在苏弦的身边。她担心他,心疼他。她想,也许小怜的订婚,能够令苏弦放下他对小怜的感情,再一次看到自己。 文先生看着每个人都按照他的剧本上演着不同的角色,心中愉悦。 舞会开始。 开舞的人自然是文墨白和小怜。 他和她在舞池中旋转,音乐缱绻优美。 小怜自宴会开始就戴上了微笑的面具。从头到尾,她不敢看苏弦一眼,害怕自己忍不住走向他。 “小怜,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和我订婚?”并不知道父亲和小怜对话的文墨白心中有疑问又有幸福的错觉。“我只是累了。”小怜的眼中有着深深的疲倦。 文墨白凝视着宛如清晨露珠一般的小怜,声音沙哑,“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小怜的态度在父亲回来后不久就彻底改变,难道说…… 他在小怜的耳边低语,仿佛情人在呢喃:“如果是父亲的威胁,我会想办法取消我们的婚礼。但是在这之前,请你和我跳完这支舞。”让我能够幻想,我得到了你的心。 文先生还是低估了文墨白对小怜的感情,也低估了他的自尊心。 文墨白还记得在旧琴楼,发现小怜没有呼吸时,他内心的惶恐和绝望。 那时,他就想,只要小怜活下来,好好的,他愿意付出一切。 那是令他自己都陌生和害怕的浓烈的爱情。 他只是恨自己,没能在小怜喜欢上苏弦之前,得到小怜的心。他浪费了十年的时间。 小怜摇头,“文先生没有威胁我。”妈妈的魂魄还在文先生的手上,她不能说出一个字。 文墨白没有继续追问。他在心中苦笑。小怜,每一次想隐藏什么秘密,你都会紧张地眨眼。这一次,你也是这样。 其他人陆续滑入舞池。 苏弦和慕容月旋转着靠近文墨白和小怜。 在交错的刹那,小怜看到了苏弦的眼睛。 只是一眼,胜过千言万语。 对不起。 苏弦心痛得无法忍受。他知道,小怜放弃了他和她的约定。 第九章 死心不息的眼睛 1.惘然 清晨。苏家的门铃响了。 苏弦打开门,看到了慕容月。 慕容月微笑:“苏弦,从今天开始,我正式成为星耀音乐学院钢琴系的研究生。我们一起去学校吧。” 苏弦还没开口。苏妈妈就高兴地点头:“去吧,苏弦刚刚吃完早餐。” 慕容月凝视着苏弦,语气轻快明朗:“到了学校,还要请苏弦为我做向导。” 苏弦点头,神情淡淡。 小怜已经订婚七天了。这七天里,苏弦并没有什么异样。仿佛那夜,慕容月在苏弦眼中看到的伤痛并没有存在过。 慕容月充当司机,开车载着苏弦前往学校。 她和苏弦闲话家常:“你们最近有什么好玩的课吗?” 苏弦想了想:“听说今天可以玩泥巴。” 慕容月笑声清脆:“我小时候也玩过泥巴。” 苏弦微微一笑。十年前,他在那个如今荒芜的庄园里,似乎也和小怜一起玩过泥巴。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痛。 慕容月把车停在了校门外,“到了,下车。” 苏弦下车,绅士地为慕容月拉开车门。 慕容月穿着淑女裙,长腿修长而美丽。 苏弦若有所觉,视线落在了慕容月身后。 小怜站在那里,秀丽清瘦,她和他的视线交错,无法移动。 就这么看着彼此,心中酸楚,神情淡淡。 慕容月回过头,看了看小怜,心中叹息,她笑靥如花:“苏弦,我们走吧。” 苏弦垂下眼帘,和慕容月走进了校园。 小怜看着苏弦和慕容月的背影,眼底是隐藏的悲哀。苏弦看起来还好——小怜心想。有七天没有见到他,心里的想念居然无法抑制。 小怜低下头,看着地面,过了好久,才慢慢地走进了学校。 她走进旧琴楼。 张悦自杀的那间琴房已经没人用了。 走进右手边第一间琴房,小怜坐到钢琴前。 阳光明媚,洒落在键盘上,仿佛上帝的亲吻。 一串音符自小怜的指尖流淌而出。 那是她无法说出口的哀伤。没有出路,只能在黑暗的沼泽里一寸一寸地下陷。 苏弦,我希望你能幸福。 小怜并不知道,文墨白站在窗外,听她弹琴。他的脸色苍白,眼神也一点一点暗淡了下去。 小怜不快乐。比以前更不快乐。 琴房的窗外,银杏树的叶子金黄,在清透的阳光里,美丽辉煌。 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了静静聆听琴音的文墨白的肩上,他颤了颤,仿佛自美梦中醒来,一片惘然。雕塑系的玩泥巴课用的是东北产的灰泥,很好上手。简单的工具摆在桌上,每个人都有一套。 授课的严老师是一个嬉皮的中年人,他笑眯眯地说:“你们爱捏什么捏什么,第一次上课,就让大家痛快地玩泥巴。” 苏弦的指尖感觉着灰泥的颗粒和弹性,眼神放空。他手指的动作最开始还稍显笨拙,渐渐就变得轻盈,带着难言的韵律。 一尊小小的泥塑在苏弦的手中逐渐成型。 那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活灵活现,带着生命的错觉。 严老师站在苏弦的身边,神情变得惊异。他并没有出声,似乎担心自己打断苏弦的思绪。 当恶鬼泥塑终于成型,严老师却叹息着离开。这泥塑毫无匠气,比他几十年做出的作品也不遑多让。 这泥塑带着一种强烈执念,仿佛塑造它的人来自地狱,见过真正的妖魔鬼怪。 这样清雅的少年,为什么会做出这么黑暗的泥塑? 坐在苏弦左侧的顾维对着苏弦做出的泥塑称赞不已:“苏弦,你好厉害!” 他生性活泼,休养好身体,来到学校,发现在莫宅找到他的苏弦居然是同班同学,顿时觉得两个人大有缘分。 顾维嘿嘿一笑:“那个,你这个恶鬼像可以送我吗?我很喜欢。真是威猛又活灵活现。” 苏弦将恶鬼像递给顾维:“你喜欢就拿去吧。” 顾维完全没想到,这尊泥塑的恶鬼像在不久后又救了他一次。 下午放学后,顾维捧宝贝一样将恶鬼像捧进了宿舍,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一侧的隔板上。 他戴着耳机听起了音乐,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风吹开了顾维没关好的门,一些黑色的影子不知从哪里爬了出来,流进了宿舍。 顾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隐约听到有人在叫着他的名字。 顾维……顾维…… 顾维睁大了眼睛,惊恐地四下打量。 片刻之后,他放下心来。刚刚只是幻觉吧? 他再度躺了下来,望着床头的恶鬼像。 一周前,他听说了小怜和文墨白订婚的八卦。原来小怜从小就在文家长大,和文墨白青梅竹马。 顾维好奇地问苏弦,听说文家人和鬼魂打交道? 苏弦却并不回答他。 正胡思乱想着的顾维没有发现,黑色的影子正沿着铁床的床柱爬了上来,就在它要触摸到顾维的时候,床头的恶鬼像闪过一道乌光,那影子被乌光扫中,缩成一团,潮水一般退去。 文家的密室里,文先生惊讶地看着被灼伤的黑影,声音低沉:“张悦,你怎么会受伤?” 张悦的身影若隐若现,“顾维的床头放着一尊恶鬼像,是那尊恶鬼像伤了我。”自从上次被苏弦重伤后,张悦就只能苟延残喘。 主人为了让莫依依心甘情愿被炼化,特意让她去将顾维的魂魄带来。没想到,顾维的床头摆着的恶鬼像居然那么可怕。 文先生打了个电话,不多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脸色阴沉,抬头对张悦说:“那个恶鬼像是苏弦在课堂上做的。没想到苏弦有这样的能耐。我有预感,他会坏了我的好事。看来我只有亲自动手杀了他。” 文先生站在密室中央,奇异的波动在地板上荡漾,他的身影就这么奇怪地消失在了半空中。 2.四人 黄昏的阳光温柔缱绻,天空呈现半透明的灰蓝。 此时此刻,文墨白和小怜、苏弦和慕容月四人正一起坐在文墨白的车里。 苏弦是在校门外被文墨白叫住的。他邀请苏弦和跟着苏弦的慕容月一起商谈最近系列灵异事件背后的问题。 苏弦答应后,跟着文墨白上了他的车,才看到小怜正静静地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苏弦垂下眼帘,和慕容月坐在了后座。 文墨白发动汽车,声音低沉而华丽:“一边吃饭一边聊。我知道附近有家中餐馆,味道很不错。” 慕容月眼睛一亮:“你说的是那家私房菜? 文墨白点头:“原来慕容月同学也是个老饕。” 慕容月喜滋滋地对苏弦说:“你是记不得了。以前我带你去那里吃过。” 苏弦淡淡一笑:“是吗?”以前的那个苏弦根本不是他。 文墨白不动声色,只是低声询问小怜:“今天上课累不累?” 小怜摇头,勉强笑笑:“我还好。” 文墨白亲昵地轻抚小怜的脸颊,“自从父亲把你救回来后,你的身体就不太好,我很担心。” 苏弦看了一眼小怜的背影。是因为这样,所以小怜瘦了? 他用尽力气令自己的视线移开,淡然地望着膝盖。 慕容月关心地问:“小怜是受了那个鬼水怨灵的伤害?我的朋友教过我一些粗浅的光明恢复术,我可以试着给小怜治疗一下。” 文墨白感激地说:“那就真是谢谢了。” 慕容月嫣然一笑:“你救了我妹妹,再说小怜也是苏弦的好朋友,我怎么也该帮忙。”妹妹最近一周都没去上课,在家里歇斯底里地砸东西。 小怜默默地看着车窗外落日渲染的道路,唇边多了一丝微笑。有慕容月这样全心全意地对待苏弦,苏弦会幸福的。 一抹月亮浅浅地出现在天边,温柔而冰凉。 文墨白将一切看在眼中。 车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了车位里。 文墨白打开车门,牵着小怜的手扶着她下了车。“小心点儿。” 深情款款的文墨白令小怜微微有些诧异。她清冷的眼睛望进了文墨白的眼底,微微迷惑。文墨白,你做出这样的王子状是为了让苏弦看到吗? 又或者,你约苏弦和慕容月出来,只是为了试探我是否真的已经忘记他? 小怜柔顺地笑笑,握着文墨白的手,轻声说:“我不是玻璃人,我很好。不要担心我。”苏弦,我真的很好,不要担心我。你就好好地去恋爱吧。 苏弦在清冷的月光里含笑站着,一如当初花树下的俊美少年。小怜,你很好,那就好。 灯光明亮柔和。窗外屋檐下挂着灯笼,令人不知道自己在哪一段时光里。 靠窗的地方可以看到街边葱郁的绿树。 一道道菜上来。 别致而好味。 四个人言笑晏晏,每个人却都有自己的心思。 苏弦身上一寒,觉得有人在窗外看着他。他侧过头,却什么也没见到。 他对慕容月笑笑:“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穿好外套,苏弦走了出去。 慕容月看着苏弦修长的身影,眼中是恋慕的神色。 文墨白让侍应生将雅间收拾好,对慕容月说:“麻烦你帮小怜治疗。我也要出去一下。” 他走向餐厅门口,正要出去,就看到街对面的苏弦整个人倒了下去! 不过是一街之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夜雾升了上来。 苏弦右肩剧痛,刚刚一股寒气突如其来,刺向他的心脏。他躲开了要害,右肩依然受了伤。 艰难地爬起来,苏弦回望,发现原本宽阔的街道已经变成一条大河。河之彼岸,迷雾重重。 “苏弦,你还真是不简单。”不知何时,苏弦面前已经多了一道身影。 苏弦惊讶地扬眉:“文先生!” 文先生嘴角是邪气的笑意:“苏弦,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查过,真正的苏弦已经死了,但是真正的凶手并不是开车的司机。司机现在住在精神病院里,很明显,他当日突然发狂撞人是被人使用了控魂术。” 苏弦的手链因为感应到了强敌的杀气,兴奋地鸣叫。 文先生的眼中流露出贪婪的神色,“你这手链倒是难得的异宝。” 苏弦淡淡地回答:“你是文墨白的父亲,小怜的养父。我不想和你对敌。只是,文先生,我哪里惹到你,令你产生了杀机?” 文先生看得出苏弦暗中戒备自己,邪气一笑:“你能够重伤鬼水怨灵。而且今天你做了一尊恶鬼像,那恶鬼像居然能够对怨灵产生伤害。我真是惊讶你是从哪里出来的?” 苏弦心中一动。那尊恶鬼像在顾维那里,文先生为什么会对顾维下手?顾维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不太记得我从哪里来。文先生暗地里要做什么事,会担心我这半吊子的灵能者妨碍你?”苏弦似笑非笑。 文先生的手掌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只白玉葫芦。“你的确聪明。” 那葫芦里发出了凄厉刺耳的阵阵惨叫声,月光就这么突兀地消失了! 餐厅里的小怜一阵心悸,紧接着,文墨白匆匆推开门说:“苏弦出事了!” 小怜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文墨白推开窗:“你看街对面。” 街对面平静如常。 小怜心口的檀香珠却阵阵发热。 “苏弦被高手带入了结界。我必须想办法进去,将苏弦带出来。”文墨白没有在小怜面前说苏弦受伤的事情。轿车里,苏弦和小怜的互动,他看得心底酸涩,却也下定了决心。 小怜毕竟和文墨白相处了整整十年,看出文墨白有心事:“你去带他出来会不会有危险?” 文墨白的心变得柔软,他清雅一笑:“我会把苏弦活着带到你的面前。你和慕容月好好待在这里,保护好自己。” 他转身快步走出餐厅,穿过人行道,拇指相对,释放出了阴凰! 阴凰强大的力量将结界撕出一条裂缝。文墨白神色一动,心却沉了下来。他再次遇到了文家独有的禁术。原本心中隐约的猜测成为了现实。鬼水怨灵张悦的主人不是别人,就是父亲! 3.苏弦死了 巨大的心理冲击令文墨白无所适从。 他咬了咬牙,不管怎样,他都要求父亲放过苏弦。因为他答应过小怜,会把苏弦活着带到她的身边。 文墨白想起学校里那一系列的凶案,知道这背后都藏着父亲的身影。 他杀死命格奇特的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文墨白并不在乎陌生人的生死。他想到了什么,使冷汗布满额头。 据族谱记载,文家祖上曾经出过一个灭绝人性的御鬼者文仲。他杀死了七个拥有罕见命格的人,取得了魂魄。然后,他吞噬了亲生父亲的魂魄和血液,炼制七命,为自己续寿百年。 文仲的恶行被族人发现,历经几代人的追杀,陆续吞噬了好几个族人,直到文家出了一个天纵奇才,连环设计,才以极大地代价杀死了文仲。文仲死的时候,已经两百零九岁,依然是年轻人的面容和体格。 难道父亲的目的和文仲的目的一样? 文墨白突然想到,其实这十多年来,父亲的样子根本没什么变化——从他记事开始,父亲就那么英俊成熟,风度翩翩。 结界里,苏弦和文先生的战斗即将结束。 遍体鳞伤的苏弦躺在地上,每一次呼吸,被击伤的肺部都在刺痛。 文先生站在苏弦的面前,语调优雅,带着成熟男人的低沉:“在你这样的年龄,你已经很强。只可惜……你太年轻。” 苏弦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他嘴里低低地说了两个字:“小怜……” 文先生笑了:“那么喜欢小怜?可是,小怜注定要为文家生下更强大的继承人。她那早死的父亲昔日也是强大的御鬼者。可惜,只留下她们寡母孤女而去。叔叔侄子夺走了原本属于她们母女的家产,还想斩草除根。小怜和她妈妈白素不得不逃到雾村隐居。” 文先生的声音里是病态的颤抖,他迷恋地说:“白素真的很美。小怜以后应该也是和白素一样的美人。我把白素的魂魄封进水晶瓶里,想起时,就打开看看。苏弦,当我用白素来威胁小怜和墨白订婚的时候,小怜没有哭。只是淡淡地看着我,那样子也很美。” 苏弦清醒了一些,他踉跄着站了起来。终于明白为什么小怜会放弃逃离文家的计划,突然和文墨白订婚。 “父亲,原来小怜是因为你的威胁才答应和我订婚。”文墨白自浓雾中走出,站在苏弦身边。他的高傲和尊严全部被这真相践踏。 文先生哂笑:“墨白,你和我是一类人,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就会不择手段。” 文墨白护住苏弦,凤眼微眯:“我答应小怜,要把苏弦活生生地带回她身边。我不会勉强小怜,我会和她解除婚约。” 文先生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低笑:“你所有的法术都是我教你的。能够撕裂我布下的结界,你应该使用了阴凰的力量。现在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你用什么护住苏弦?” 文墨白想起今天早晨,小怜在琴房弹琴的可怜样子,心中一痛:“求父亲放过苏弦,我保证他不会再惹麻烦。” 文先生一脚将文墨白踢倒在地,微笑依然那么优雅,“你保证?苏弦这样的御鬼者我从来没见过。他活下去,终有一日会成为我的心腹大患。” 浓雾中,文先生的面容变得模糊起来,额头上长出了黑色的独角,脸颊处覆盖了一层鳞片。而他的眼中渐渐有紫色的光点聚集! 文墨白惊讶地抬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疯了吗?你吸收了太多的怨气,已经入魔。”那紫色的眼睛,和父亲周身的怨气就是证明。他已经不算是人类。文先生手中的白玉葫芦里冒出浓烈的怨气,六张怨气形成的人脸在半空中咆哮着。苏弦看到了莫依依、东子、张悦的脸。 文先生狂笑了起来:“苏弦,你应该很荣幸,我很少暴露出我的真面目杀人。” 那怨气冲向了苏弦,带着地狱众生的怨恨。 苏弦本能地伸出左手挡在面前,他的手链就在这可怕的怨气里彻底碎裂。 这气旋仿佛最猛烈的罡风,瞬间将失去手链保护的苏弦化为了尘埃! 文墨白徒劳地伸出双手想要挽留住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弦就这么消失于天地之间。 与此同时,在餐厅雅间里不安地等待着的小怜茫然若失,她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掉了下来。 她脖子上的红线断开,檀香珠落在了地板上,清脆有声。 小怜急忙捡起珠子,发现那上面布满了裂纹! 她冲出雅间,穿过道路,因为是红灯,车辆纷纷急刹,让过不顾一切往前冲的她。 咒骂声也好,刹车声也好,小怜通通听不见。 她站在街对面,看着空荡荡的街面,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分钟过去,对小怜来说,却仿佛过了一百年。文墨白的身影出现在了小怜身边。 文墨白失魂落魄地看着小怜,极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苏弦……死了。” 小怜腿脚发软,跌坐在地上。“苏弦……死了?” 她握紧手心里的檀香珠,“不会的……” 文墨白的声音仿佛风中的叹息:“他的手链碎掉了,然后,他整个人就那样变成了尘埃。” 小怜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无法停止地颤抖。灵魂仿佛被切割一般痛苦。 慕容月赶了过来,看着绝望的小怜,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苏弦呢?怎么没看到他?” 死一样的寂静。 慕容月心慌了起来,她问苏弦:“你不是说你会带他出来的吗?苏弦人呢?” 文墨白颓然地看着慕容月,心中的秘密根本无法说出:“苏弦死了……灰飞烟灭……” 小怜闭了闭眼,幻觉里,花树下的苏弦正对着她轻轻一笑,灿烂永恒。 “没有气运的我,只会给亲近的人带来厄运。”小怜的声音飘渺,带着深深的绝望与自责,“都是我的错。” 再度相遇的时候,不要心动就好了。 在他告白的时候,冷酷地拒绝就好了。 灰飞烟灭是怎样残酷的一种死亡?就好像,他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4.异变 苏弦在世人的眼中,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巨大的都市,每时每刻都有人失踪。隔段时间被发现死在陋巷的垃圾箱里,又或者被放进大铁桶,灌入水泥,扔进海里。 顾维每次看到床头上摆着的恶鬼像,就会想起清雅如兰的苏弦。 苏爸爸苏妈妈替苏弦办了休学手续,他们固执地觉得儿子只是一个人外出旅行,总有一天会回家。 文墨白和小怜平静地上学放学。有时会翘课去处理灵异事件。 小怜的进步非常快,血脉里潜藏的灵能被激发,已经是文墨白很有用的助手。 那个满是裂纹的檀香珠被小怜放进了荷包里,小心翼翼地贴身带着。 文墨白说,他不知道杀死苏弦的凶手是什么人。小怜心里不信。 她无数次回想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苏弦的神色,每个人的神情。 她不断推演着从再度遇到苏弦开始发生的每一件事。 甘心成为鬼水怨灵的张悦背后的人有最大的嫌疑。 已是深秋。 小怜一个人走傍晚的街边,她无数次地幻想着:自己转过街角,然后能再度看到苏弦的身影。 苏弦那么突然地出现在这个城市,被苏爸爸和苏妈妈捡回了家。也许,某一天,他也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微笑璀璨如一树繁花。 一声巨响传来,小怜站住,心底发寒。 就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躺着一个坠楼的死者。黑红色的血慢慢从她的身上流出,形成血泊。 她的眼镜在路灯下仿佛昆虫的复眼,带着诡异的乌光。 小怜这才认出,死者是慕容影! 血泊动了动,一小股血液仿佛触手一般延展,流向小怜。 小怜退了几步,夜风吹过,冰凉刺骨。 她拨打了110,**很快就赶到了。 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附近的楼房都是小高层,而慕容影却像是从几百米的高空坠落,整副骨架都摔得寸断。偏偏慕容影的脸却那样完整,妖异而美丽。 文墨白和小怜参加了慕容影的葬礼。 慕容家的家长请了高僧做法,为横死的女儿超度。 文墨白一直保持着缄默。他看不到慕容影的魂魄。慕容影的命格罕有,魂魄却被人拘走。 他想起了族谱里记载的那个骇人听闻的事情,心中仿佛藏着一个深渊。 父亲果然和文仲一样在收集七个拥有罕见命格的人的魂魄。 杀死苏弦的那次,那个白玉葫芦里是六张脸,加上慕容影就凑齐了七张脸。 那么,父亲的下一步是不是要吞噬直属亲人的血液和魂魄?在苏弦死的那天,父亲彻底暴露了他的真面目。 文墨白还记得,父亲只是露出魔性的微笑,问他:“你是要小怜死还是活?” 保守着可怕的秘密,换取虚假的平静,然后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被吞噬血液和魂魄,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事情。 文墨白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在父亲的掌控之中。但是,他还是用绝对的小心开始为小怜谋划一条退路。如果小怜没有遇到父亲,她的人生也许会幸福得多。 千里之外。荒山之中。 氤氲的光雾在山坳深处飘荡着。 因为贪杯,在夜里赶路回山村的华健急急地走在山路上。 夜风冰凉,吹得华健背心发冷。他走得急了,因为肥胖,喘息了起来。 山路崎岖,草丛里蟋蟀唱着最后的挽歌。 转过山坳,华健猛地刹住了脚步,脸上是惊骇的神色。 一座宏伟的山庄矗立在他的眼前。 怪兽模样的黑色石雕,阴森恐怖。 山庄里灯火通明,飞檐仿佛雄鹰的翅膀,直刺天穹。 在凄清月色下,山庄仿佛可怕的妖魔,静静潜伏着。华健的腿脚不听使唤,他牙齿打架,想着自己虽然也五十多岁了,却还有许多好日子没过。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左侧空中,四个戴着黑色斗篷穿着黑袍的人抬着巨大的棺材,飞向了山庄的正门处。 那棺材仿佛整块水晶雕成,寒气逼人,却晶莹剔透。 华健揉了揉眼睛,呆滞地看着棺材里的男人。棺材里的男人长发漆黑如墨,他只淡淡看了华健一眼,就令他害怕得跪倒在地。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仿佛深渊里漂浮着业火。 诡异山庄的大门,无声无息地滑开。 然后又静静关上。 华健头痛欲裂,闭了闭眼,“今晚可真邪门。” 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就站在村口不远处的路上。 刚刚他看到的一切原来不过是酒醉产生的幻觉。 华健松了松腰带,撇嘴说了声:“下次绝对不能这么晚赶山路。” 他跌跌撞撞地走进了雾村。 远处的山坳里,夜雾蒸腾。 宏伟的山庄里,一处温泉映着月亮,倒影细碎如银。 温泉旁的枫叶正红,偶有叶子落入温泉里,逐水而去。 华健以为是幻觉里的那个长发男子正泡在温泉里洗浴。 他抬头望着月亮,声音清澈而温雅:“囚牛,为什么我总觉得在我失踪的那段日子里发生了很重要的事情?” 穿着黑袍的男子出现在树下。“弦殿下,您被菩提珠链传送回了山庄,这段历练的记忆却似乎阴差阳错不复保留。” “前些日子,我打赌输掉,封印记忆,履行赌约。而所有异能也都被菩提珠链封印。要不是遇到生死攸关的事情,也不会触动菩提珠上的法阵,将我传送回这里。”长发男子很是苦恼。这座山庄位于时空断层,平日里和人界完全隔离,偶尔在月夜,会时空交错。但是就算普通人进入,看到的也不过是山庄的幻影,一片断壁残垣。 黑衣人囚牛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看彩信,神色变得古怪,“弦殿下,迷恋上人类生活的蒲牢说,他在人类电脑系统里发现,深海市有一个叫苏弦的人类少年和您长得一模一样,而且正好在您回来后的几天,被报告失踪。而且根据调查显示,那个苏弦失踪前的半个月曾经到过雾村,也在庄园附近徘徊。因为弦殿下您的赌约时限未满,大家就各做各的事情,当做没看见。另外,蒲牢收集了苏弦失踪当日和他有接触的人的资料。” 第十章 弦殿下的初恋 1.轮回 接过囚牛最爱的新款手机,弦殿下漫不经心地点了点画面。 时代变迁,他也挺喜欢现代科技产品。在庄园里他拥有电玩室、影音室。不过泡澡还是适合有月亮的夜晚,在野地里喝点小酒,吹吹小风。 彩信里,苏弦的样子和自己一模一样,连名字也有一个字相同。 弦殿下凝视着短发的苏弦,心中微动,“看来我短发的样子还挺不错。也许可以尝试一下类似的造型。” 囚牛似乎喉咙不舒服,低咳了几声。 弦殿下看到了一个优雅贵气的少年,“文墨白?怎么一看到他的脸,我的心里就有点不开心?” 囚牛特意提醒,“那个慕容月据说是苏弦的绯闻女友,比苏弦大两岁。弦殿下您忘记的很重要的事,应该就是她。” 弦殿下打量着第三张照片,眸子里波澜不兴,“长得是不错,比我差一点。” 囚牛欣喜地说:“弦殿下您一直没什么喜欢的美人,属下们都很担心……要不,把她接来?大家都担心你不喜欢女人。” 弦殿下好看的眉轻皱,“可是我现在不喜欢。难道失忆的我喜欢上了光明温暖正义的御姐?” 囚牛又咳了两声。 弦殿下似笑非笑,“囚牛,你最近身体很虚弱啊,嗓子不舒服?” 囚牛面色平静而恭敬,“囚牛多谢弦殿下的关心。第四张照片是文墨白的未婚妻。” 弦殿下没有接着往下看,他随手把手机扔回给囚牛,“我对别人的未婚妻没兴趣。” 他懒洋洋地躺在温泉里,身前的半空中漂浮着一壶酒,一只玉杯。 无形的手将酒壶里的酒倒入玉杯中,然后玉杯飘到了弦殿下的唇边。 他喝掉杯中美酒,在月光下幸福地眯眼,“继续查,看谁居然想干掉我。忘记了想杀我的仇人,这应该才是我觉得很重要的事情。” 囚牛拿着手机,恭敬地回答:“是。” 枫树在月光下如火焰燃烧,弦殿下微眯着眼躺在月光下,心中突然多了一支美妙的钢琴曲。 那旋律在他心底盘旋,带着隐约的哀伤。 清晨。文家。 文墨白站在父亲的书房外,捧着一个精致古朴的小香炉。 香炉里紫烟袅袅,却没有任何香味。这是为怨灵准备的香,能令它们安然入睡。 一刻钟之后,文墨白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书房里空无一人,父亲外出。 文墨白小心翼翼地走到书架前,指尖上有气流缠绕。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书架后移,密室的楼梯出现在他的眼前。 文墨白定了定心神,将一个草编的偶人放在了楼梯入口处。 父亲心思慎密,对密室设下了无数禁制。 但他是父亲唯一的血脉,通晓文家法术,自然也占了便宜。 文墨白收集到了父亲的头发,将头发编入千年蓍草中,造出偶人。蓍草属稀有植物,只于山东曲阜、山西晋祠及太昊伏羲陵一带生长。蓍草能生长几千年,是草本植物中生长时间最长的一种。蓍草的茎长且直,像竹一样硬,用其占卜很灵验,古人一直将之视为神物。 这样所有的禁制就会以为是父亲本人进入了密室。 香炉紫烟蒸腾,蓍草偶人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它得到的指令是找到白素的魂魄。 蓍草偶人慢吞吞地走向放满了水晶瓶的乌木架子。 文墨白知道,一旦父亲发现白素的魂魄不见了,一定会勃然大怒,但是他不在乎。文家的人心狠,他也不例外。 漫长的寻找,每一秒都那么艰难。 终于在第三格架子的角落里,文墨白找到了白素的魂魄! 她在香炉的紫烟里沉睡着,文墨白仿佛看到了多年后的小怜。 从蓍草偶人手里接过白素的魂魄,文墨白小心地将他放入掌心,然后去了小怜的房间。 他推开隔音良好的门,听到小怜在弹琴。 小怜抬头,苍白的脸上是温和的笑意,“墨白。” 文墨白拉上窗帘,摊开手心,“小怜,我从父亲的密室里找到了你妈妈的魂魄。” 小怜无法相信地捂住了嘴,“妈妈……” “没有时间告别了,密室里守卫的怨灵即将醒来,父亲也快回来了。我会立刻将你妈妈送入轮回,这样父亲就没有可以威胁你的筹码了。小怜,你要立刻逃走。”文墨白的掌心开始发光。 渐渐地,沉睡的白素整个灵体变得透明。 微弱的光点仿佛夏日的萤火,纷纷扬扬飞舞着往上。 渐渐消失在了天花板上。 就在白素轮回完成的那一刻,小怜房间的门变成了碎屑,狂风撕扯着窗帘,怒气冲冲的文先生出现在了门口! 2.归来 雾村的早晨宁静而美丽。 弦殿下心血来潮,以短发白衬衣牛仔裤look现身。 他习惯地走到了雾村外一处山岗的石屋旁。那里曾经住着他小时候的一个朋友。瘦弱的、眼睛大大的小怜。 只可惜,他因为特训离开了雾村一阵子,再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小怜被人收养,去了大城市。 囚牛的父亲说,小怜是普通的人类,应该拥有普通的生活、普通的朋友。他只能将这段记忆放入心中。 弦殿下在石屋外遇到了昨夜看到的那个臃肿肥胖的中年人和两个村民。 华健总觉弦殿下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没理弦殿下,对手下吩咐,“今天下午就找人把这个废弃的石屋拆了。” 弦殿下眼神一凝,“为什么要拆这个石屋?” 华健皱眉,“你是什么人?我怎么没在雾村见过你?” 弦殿下微微一笑,“我只是路过。” 华健看着弦殿下气质高贵,不像是普通山民,语气和缓起来,“这屋子里的人都搬走十年了,去大城市里享福去了。这块地我们村包给了别人,当然要拆了这个石屋。” 他打量着石屋,嘀咕着,“这家人也真邪门。那个说要收养那小丫头的富商还真是奇怪,那个富商反复地确认那个不祥的小丫头是不是十六年前月全食之夜出生的。”弦殿下神色微变。十六年前的月全食之夜?小怜是那个时候出生的? 囚牛的父亲当时说,是一个有钱的慈善人士看着小怜孤苦,收养了她。 难道那个所谓的慈善人士看中的是小怜的命格? 如果小怜是在十六年前的月全食之夜出生,那她的气运非凡,如果被术士利用夺走她的气运。她现在…… 弦殿下身影微动,拎住了华健的衣袖,“是什么人带走了小怜,去了哪里?” 华健看着弦殿下的眼睛,心中充满了恐惧。这眼神和昨晚他酒醉见到的那个男人的眼神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他……他没说,就给了我一笔钱……啊,我想起来了,他姓文!”华健魂魄动荡,把什么都说了出来。 弦殿下声音清冷,带着杀机,“文什么?” 华健仿佛被凶兽注视,冷汗直流。他努力回忆着,“他没说,但是我无意中看到他的汽车票是从深海市到的最近的县城。” 下一刻,弦殿下的身影消失在了空气中。 华健和两个村民腿脚发软,瘫倒在地上,惨嚎着,“鬼啊!鬼啊!” 弦殿下回到自己的庄园,抓住囚牛,“我们去深海市一趟,你让蒲牢立刻帮我寻找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她叫小怜……不,也许她改了名字。” 没关系,我送过她一颗菩提珠,要是和她距离在一公里以内,我可以感应到她的存在。 囚牛愣了愣,“弦殿下,我倒是知道一个深海市叫小怜的女孩子。” 他将手机打开,调出小怜的照片,“不知道她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手机屏幕上,带着哀愁微笑的小怜令弦殿下心中一痛。 他按住心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会突然怦怦乱跳。 屏幕上的少女那样眼熟,依稀如十年前的清丽眉目。 “我……”弦殿下捂着胸,眼神里带着不自觉的温柔,“我觉得应该就是她。” 囚牛惊讶地问,“弦殿下,你不是说你对别人的未婚妻没兴趣吗?” 弦殿下只觉得口中酸涩,“别人的未婚妻?” 囚牛轻咳了两声,“原来弦殿下喜欢这个类型的女孩子呀。怪不得连美艳的山魅都入不了您的眼。别人的未婚妻,真是重口味呀。” 弦殿下抓住了囚牛,脚下有光芒闪动,渐渐变成一个圆形的法阵。金色的光芒从法阵直透了上来,将弦殿下和囚牛整个包裹住。 光芒散去,弦殿下和囚牛已经消失不见。 深海市某处的公园角落里。 弦殿下和囚牛凭空出现。 囚牛摇了摇晕乎乎的头,佩服地仰望着弦殿下。相隔千里,没有精确坐标的瞬间传送,只有强大的弦殿下才能够完成,不过弦殿下的脸色白了点。看来他的灵能也是耗费很大。 “弦殿下,我们要去那里?”囚牛问。 “笨蛋,当然是小怜现在的家,蒲牢把地址给你了吗?”弦殿下心情很不好,俊美的臭脸上写满了不耐。 两人走出了公园,弦殿下突然顿住,他侧过头望向了南方,“我感觉到了我给她的那颗菩提珠。我先过去了,你自己跟着来。” 八百米以外,小怜的房间里。 文先生死死地扼住了文墨白的咽喉,语气阴沉,杀气腾腾,“你好大的胆子!”文墨白脸上并没有恐惧,只有平静,“父亲,你已经收集齐了七个拥有罕有命格的人的魂魄,我一直等着你对我动手。” 小怜越听越心惊,“文先生怎么会对你动手?” 文先生笑了,眼中的杀气淡了下来,他松开了文墨白,“不愧是我文家的继承人,你居然猜到了我要做什么。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 他在沙发上坐下,神情恍惚,“墨白,你和你父亲真的很像。” 文墨白心中震惊,“我和我父亲?” 文先生轻笑,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是的,我并不是你的父亲,而是你的爷爷。十八年前,你刚刚出生的时候,我就集齐了七个特殊的魂魄,然后……” 文先生没有说下去,文墨白却知道文先生的意思。原本的爷爷青春永驻成为了他的父亲,那么他真正的父亲应该死在了文先生的手上。 “自从杀死了你的父亲,我就不再变老。可惜这禁术有问题,令我无法再拥有子嗣。”文先生眼中的紫光越来越亮,“否则我生上十个八个孩子,我的寿命就可以不断地延续下去。” “所以你不惜入魔,是因为你不愿意只活个几百年,你想成为真正的妖魔,拥有千年的寿命。”文墨白冷声问文先生,“那么你收集这些怨灵是为了什么?” “这些怨灵不是为我自己准备的,而是为你的孩子准备的墨白。”文先生优雅地坐着,仿佛坐在王座上,变成紫色的眸子里是令人惊惧的光。 文墨白不寒而栗,“为我准备的?” 文先生颔首,“再来一个选择题。是让我现在杀死小怜,还是用四年后,你和小怜的孩子来换取她的性命?”他算过,文墨白在二十二岁才可能生下逆天命格的儿子。那个儿子也是他能转换为真正的大妖魔的关键。 靠窗的整面墙被暴(19lou)力拆了下来,一个小怜万分熟悉的声音响起,“小怜不会和别的男人生孩子。她是我的。” 3.王者 弦殿下气定神闲地走了进来,仿佛拆别人墙壁的暴力分子并不是他。 小怜看着弦殿下,说不出话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弦殿下表面闲适,内心却很震惊,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她是我的。这样的独占欲突如其来,却又理所当然。 他转过头,看着紫眸闪烁的文先生,语气冷淡,“原来有个同类在这里。你就是收养小怜的那个什么文先生?” 文先生自弦殿下进来的时候就惊疑不定。曾经在白玉葫芦的全力一击下,苏弦灰飞烟灭,现在却再度出现,实力委实深不可测。更奇怪的是,他根本不认得自己的样子。苏弦还说,他和自己是同类! 小怜笑了,“弦哥哥,你恢复记忆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弦哥哥的时候,他对别人就是这么傲慢。 弦殿下看着小怜的笑靥,心中暖洋洋的,还有点痒。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刹那间,繁花满枝,“小怜,我听雾村的村长说,你被一个姓文的富商收养。我原本以为你在大城市过上了幸福生活。不过我今天才知道,这个姓文的不怀好意,你的气运也被他夺走了。” 小怜眨了眨眼,“你不记得最近三个多月发生的事情了吗?”弦哥哥恢复了以前的记忆,却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忘记得一干二净。那他为什么进来的时候说,她是他的? 弦殿下摇头。 文先生本能地感觉到了弦殿下身上那种来自上位者的威压,他心中惶恐。苏弦不仅死而复生,还变成了妖魔一样的存在。他有了暂避的打算。没想到他念头才动,就被弦殿下盯上,“老头儿,把我家小怜的气运还回来。” 文先生的脸色变得铁青,“这是我和小怜的契约,她心甘情愿将气运给我。” 弦殿下优雅一笑,“那时候我家小怜太小,被你算计了。身为她的亲友,我宣布,契约作废。” 老谋深算的文先生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怒气,他的掌心里再次出现了白玉葫芦。黑色的罡风夹杂着怨气,对着弦殿下席卷过去。 黑雾笼罩住了弦殿下。 文先生屏住了呼吸。 一分钟后,罡风散去,弦殿下的身影渐渐显露了出来。 他长长的乌鸦羽毛一般黑亮的头发在随风轻舞,兰芝玉树一般的脸上带着邪气的微笑。幻术维持的短发衬衣牛仔裤look荡然无存。他穿着黑袍,袖口上刺绣着精美绝伦的花纹。那花纹仿佛在流动,熠熠生辉。 “人类转化的妖魔能够做到这一步,很了不起。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你想杀了我,并击碎了我的菩提珠链!” 无形的气流在弦殿下的左手上盘旋,然后文先生被一道黑紫色的光击中。 他整个人嵌进了墙壁里,手上的白玉葫芦变成了碎片,掉落在地上。 文墨白没想到,再次出现的苏弦轻易地就将文先生打残。 他知道,现在的苏弦根本不是人类,而是大妖魔。 他心中沉重,大妖魔的寿命以千年计,而小怜的寿命却只有数十年。苏弦和小怜的爱,在漫长的时光里又会怎样? 苏殿下的手按在了文先生的额头上,指尖后拉,居然拉出一段五彩的光带。 那光带飞了出来,融入了小怜的眉心。 文先生如遭重击,精神萎顿,昏了过去。 小怜愣了愣,觉得仿佛是身体失去的一部分回来了。 她明白,那光带是她的气运。 她心中欢喜,却带着一点点惶恐。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黑色身影穿入了屋中,“弦殿下,这屋子怎么这么乱?” 囚牛一眼就看到了小怜,露出讨好的微笑。小怜可是让弦殿下第一次那么感兴趣的女孩子呢。 弦殿下淡淡地吩咐囚牛:“把墙壁里的垃圾给我随便扔哪里,我不想再见到他。” 囚牛看了一眼墙壁里镶嵌着的“垃圾”,眼中有了浓厚的兴趣,“人类转化的妖魔?好深的怨念和业力,他怎么看起来比我还要罪孽深重的样子?” 文墨白开口请求,“苏弦,可不可以将文先生交给我来处置?” 弦殿下对于“小怜的未婚夫”文墨白没有丝毫的好感,他的凤眼里是诡异的波光,“我和你不熟,如果你答应和小怜解除婚约,我就把墙上的垃圾给你。” 小怜气急败坏地出声。“弦殿下!在你记起这三个月发生的事情之前,麻烦你不要随便处理我的事情!”文墨白对她的心意,她清楚明白。文墨白为她做的事情,她心怀感激。 她不喜欢强大了的弦哥哥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文墨白。 弦殿下愣了愣,他疑惑地看了小怜一眼,心中突然刺痛,“你不愿意解除婚约?你喜欢文墨白?” 文墨白垂下眼帘,听到了小怜的回答,“文墨白是我很重要的人。可是,如今的你却令我觉得陌生。” 弦殿下静静地看着小怜,不再说话。 陌生而心慌的感觉令他不舒服,小怜拥有足以动摇他决定的影响力。这令他突然害怕了起来。 小怜不愿意解除和文墨白的婚约,她喜欢文墨白?那三个月里,忘记过去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 他突然笑了,优雅却冷酷,“我也不知道你认识的苏弦是怎样的,我记不得了,既然你喜欢文墨白,那么祝愿你和文墨白百年好合。” 他冷冷地笑着,伸手握住囚牛的手臂,“囚牛,我们走。” 一阵风吹过。 弦殿下和囚牛失去了踪影。 小怜愣愣地站着,好像做梦一样,弦哥哥死而复生,强大无比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然后他又重伤了文先生,祝愿她和文墨白百年好合,最后毫不留恋地走掉了。 文墨白苦笑,“小怜,你误会他了。”原来,小怜在很久以前,就和苏弦认识。那种难言的默契,不舍的思念,都开始于十年前。 小怜沉默,突然觉得自己和弦哥哥隔着很遥远的距离。 那个亲密的人,那个陌生的弦殿下。 4.学会爱 文先生是文墨白的杀父仇人,却也是他的亲人。 思考了良久,文墨白将文先生封印在了他亲手建造的密室里。 他的那些水晶瓶子里的收藏品,被文墨白一一送入轮回。 此时,距离弦殿下突然出现又消失已经三天了。 他没有再出现。 而小怜一直保持沉默。 很多次,文墨白看着小怜都欲言又止。 当小怜又一次整个下午在修好的琴房里弹琴的时候,文墨白找到了她。 “其实他是喜欢你的,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对待突然出现在生命里,令他很心慌的女孩子。 他就和那时的我一样,高傲自大,不知道怎么对待特别的人。”文墨白对着小怜缓缓伸出手,俊美的脸上是温柔的笑意,“可不可以把订婚戒指还给我?当我在未来遇到我的恋人的时候,我可以为她戴上。” 小怜的眼中有泪光闪烁,“谢谢你,文墨白。” “我们可以尝试过我们想要过的生活。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你以后叫我哥哥。”文墨白将他对小怜的深爱永埋心中。 生活变得明亮了起来。 小怜的日子充实而快乐。 她谱曲,写下动人情歌。 在文家投资的咖啡厅里,文墨白弹着钢琴唱着小怜的歌,御姐萝莉通杀。千里之外,弦殿下日日收到囚牛发来的关于小怜的消息和照片。 他变得越来越烦躁。 直到有一天,他听说顾维开始热烈地追求小怜,声称只要不结婚,大家都有机会公平竞争。 平安夜。 夜色降临。 天气寒冷,呵气成霜。 校园里的情侣们却双双对对,或者准备去吃浪漫的圣诞情侣套餐,或者相约一起看电影。文墨白接到了高价委托,被私人飞机接往某地驱鬼。 小怜拒绝了顾维的邀请,一个人坐在学校的琴房里弹着钢琴。 琴声悠扬,带着思念与回忆。 小怜想起了和弦哥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也是冬天,她在入夜的山上迷了路,见到了一座宏伟的山庄。 她看到了一个黑发如精灵般的小哥哥。他的手触摸哪个石雕,那石雕就会突然活过来。那么神奇,那么不可思议。 那天是弦哥哥的生日,却没有人来祝贺。于是,弦哥哥召集了山精鬼魅,吹拉弹唱,歌舞不休。 他那样寂寞,令小怜不忍心说要回家。她握着弦哥哥的手说:“以后每年我陪你过生日。” 弦哥哥送了她一颗檀香珠,说这珠子可以保护她不被荒野怨灵所伤害,而且只要她到山庄附近,他就可以感觉到。 只可惜他和她没见过几次,她就被文先生带走。 小怜停了下来,摸出装着檀香珠的荷包。 她小心地拿出布满裂纹的檀香珠,放在手心里看了又看。 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干什么? 他会不会从此以后都不再出现? “这是我的菩提珠。”弦殿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他站在那里,轻笑的样子,似曾相识。 小怜凝视着弦殿下,轻声问,“你是要我还给你吗?” 弦殿下摇头,深幽的眼睛仿佛拥有某种令人沉醉的魔力,“我是来提醒你,你答应过要陪我一起过生日。” 小怜大吃一惊,“今天是你生日?”当时太小,她根本记不得具体的日子。 弦殿下点头,神情哀怨,仿佛深宫怨妇。 小怜强忍住嘴角的笑意,“你要什么生日礼物?” 弦殿下狐狸一般笑了,“我要一个拥抱。” 他轻轻搂住小怜,深深觉得他早就该将小怜拥入怀中。 小怜心慌,手中的菩提珠跌落在地板上。 珠子滚进了钢琴下面。 弦殿下俯下身,漫不经心地捡起珠子,“还好没摔坏……” 他的动作凝固住了,电光火石之间,那三个月的记忆从珠子里蜂拥而出。 小怜看到他不动,有些担心,“喂,这琴房已经不闹鬼了,你怎么中邪了一样?”而且,妖魔会怕怨灵吗? 弦殿下缓缓站直了身子,将菩提珠还给小怜,高深莫测地凝望着小怜。 “你怎么了?”小怜问。 “没什么。”弦殿下的微笑那样温柔,“平安夜的餐厅都会爆满,要不你做东西给我吃吧。” 小怜收拾好曲谱,“那我们去超级市场看看有什么合适的菜。” 两个人离开学校,走进了附近的超级市场。 明亮的灯光下,两个人仿佛小夫妻一般挑选着蔬菜和肉类。 小怜发现不远处推出了限时特卖,她嘱咐弦殿下,“我离开一下,你在这里等等我。” 弦殿下的微笑耐人寻味,“不管你离开多久,我都会等你。” 小怜点头,走向特卖区,没走出几步,她停了下来,疑惑地转过身,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你说什么?”在她打算逃离文家前,和苏弦最后一次见面。 那时,苏弦告诉她,不管她离开多久,他都会等她。弦殿下站在推车后,穿着简单的外套和长裤,却俊美得不可思议。 他的眼睛那样迷人,他的声音清晰而缠绵,“这是我第二次这么告诉你。小怜,这一次,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即使我忘记你,你也要记得我。 当我伸出手,就不会再放开你。 在无法到达的世界尽头 我轻声呢喃着你的名字,热烈而悲伤 所有的等待,漫长的睡眠,都是为了 在与你相遇时,微微一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