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妻的完美伪装》 楔子 推开桃心木门,走进卫氏总裁办公室的瞬间,察觉到沉重氛围在空气中凝结,卫靖祎皱了皱眉心,暗恼秘书怎么没在门口拦住他,就在同一时间,站在光洁大桌后厉言斥责跟前部属的俊逸男子听见开门声,忍不住迅速朝他的方向望了一眼,一抹惊喜从他眼底疾闪而过,手中杂志扔向桌面。 “……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现在马上离开我的视线,我不想再看见你。”铿锵有力的语气里带着不容怀疑的坚决。 低着头,被狠狠扫地出门的男人与他擦肩而过,神情阴鸷。 “怎么了?瞧你一脸杀气腾腾?”卫靖祎回头瞥了一眼,微笑,找了单人沙发坐下,长腿优雅交迭。 “还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赶人出门的俊逸男子,卫氏跨国集团史上最年轻的总裁──卫靖华按按太阳穴,难掩恼怒。“警告他多次,依然我行我素,卫铭冲接二连三闹出事情,严重损伤公司形象,已经有人跟我多次反应要注意他经手的业务。” “哦?”闻言,他不置可否的挑挑眉,眸光淡淡扫过杂志封面一角。 杂志上究竟写了什么他不清楚,也没兴趣知道内容,卫氏是家族企业,方才被赶出去的卫铭冲则是三堂叔的独子,三堂叔对他期望甚高,可他连续闹出几个丑闻风波,连为了跨国投资案近年不在国内的他也时有所闻。 “我不能再姑息下去。”卫靖华余怒难消。 眼看着才短短接手公司不到五年,以娃娃脸著名的大哥眼角已气出许多鱼尾纹,卫靖祎笑容更深,不免觉得有些有趣。靖华个性拘谨,容易紧张兮兮,奶奶要他接这个位,真是难为他了。 “别提这些气死人的事,靖祎,你啥时决定回来的,居然没先通知我一声。昨天我打电话去美国分公司找你,还是杰米告诉我你已经搭飞机回来的消息,要不然恐怕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卫靖华在他面前落坐,语气虽有些埋怨,但热切欢迎的兄弟情谊显而易见。 “昨天的飞机,我谁也没说。”见到许久不见的大哥,卫靖祎笑眸弯弯。 “你该告诉我的,奶奶知道你回来一定很开心。” 闻言,卫靖祎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接话。 看见他的表情,卫靖华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好再逼着他去见奶奶。 二十年前父母车祸意外身亡的时候,他们都还只是不满十岁的孩子。那场意外,三兄弟里面打击最大的就是靖祎,那天正好是他的八岁生日,爸妈临出门前答应下班后要带他出去庆生,谁料想得到一出门后竟是天人永隔,从此,靖祎除了他跟老三外,对谁都保持一段距离,似乎整个把心门关闭起来了,尤其对“永远”这个承诺更是绝口不提。 忘记曾听哪个长辈称赞三兄弟里面脾气最好的是靖祎,卫靖华却不这么想,靖祎的好脾气、他的笑,都非发自内心,只是一种习惯,和人始终保持距离的他当然不会有强烈的喜恶。有时他都不禁替靖祎感到忧虑,要到哪一天才能有人能真正接近二弟的心? “美国三家分店已经稳定下来,设厂的事情也开始动作了,有杰米在那边看着我很放心。”卫靖祎不想继续在奶奶的话题打转,话锋转向工作。 “这倒是,进展比想象中顺利。”卫靖华心有同感的点头。 原本预估五年的长远计划,短短三年就上轨道,多亏精明干练的二弟肯常驻坐镇。 “所以不瞒你说,我打算放个长假。”卫靖祎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长假?” “嗯,为了在美国设厂建立分公司,不眠不休整整工作两年,”深如黑潭的漂亮眸子瞬也不瞬地回望卫靖华。“我想放松一阵子。” 依二弟这两年的辛劳要放长假是应得的,只不过── 他的一阵子是多久? 老三已经很没兄弟爱的偷跑,二弟该不会也打算狠心扔他一个人在公司做牛做马到死吧?好歹拖个伴,心里也比较平衡一点。 “就是一阵子,”卫靖祎笑了笑。卫靖华不必开口,他也能看穿他心里所想。“别担心,有事的话我会回来,不会放着不管。” “你要去哪儿度假?出国?还是待在国内?” “国内。想去做我有兴趣的事。”他薄唇勾笑。 “有兴趣的事。”顿了下,卫靖华意味深长的重复,不自觉多看了他一眼。 “没错,有兴趣的事。”他慵懒起身,背对卫靖华挥了挥手,潇洒地走出办公室。“大哥,我走啦,你尽管放一千两百个心,我不会像老三这么无情无义,有需要时我会回来陪你同甘共苦的。” 他这次回来只是想当面通知大哥一声,实则心中早做出决定,也没给卫靖华拒绝的余地。 眼睁睁看着黑色厚实木门在他面前关上,卫靖华面色奇异的缓步走回办公大桌后。 若要说自小聪明过人学什么都快、外交谈判手腕高超、看似温和实则行事果决的二弟有什么不完美,那么肯定就是他的“兴趣”了。 论起他的兴趣,他真的是一丁点天分都没有啊! 第一章 轻风迎面拂来,带着海洋特有的气味。 孟宇瑶凝视眼前吉屋出租的红纸良久,心中盘算再三,终于咬咬牙,毅然决然一把撕下红纸。 或许……就是这里了。 “妈咪,人家脚脚酸。”安静乖乖站在她身旁好久,个头小小、眼睛圆亮亮的孟小贝嘟嘴撒娇,张开肥短的小手讨抱抱。 “小贝脚酸吗?来,妈咪抱。”回过神,孟宇瑶粉唇漾开疼溺的笑,她俯身抱起小女娃,两张白皙秀致的脸庞如出一辙,都是典型的美人胚子。 “妈咪,小贝肚子饿了。”一偎进妈咪怀里,孟小贝一双大眼睛眨呀眨,小脑袋旋即枕在她肩头。 “小贝肚子饿,想吃什么?” “吃大汉堡跟薯条还要喝柳橙汁。”打个呵欠,软软童音已出现困意。 “想吃大汉堡啊?这么贪心。”孟宇瑶轻她的鼻子,惹得孟小贝格格笑,绽出两个甜甜小酒窝。 “小贝,我们住在这里好吗?”孟宇瑶轻声笑问,美眸边扫过眼前不算热闹却海洋气味十足的小镇。 阳光耀眼,夹道两旁的椰子树迎风摇曳,仿希腊风蓝白色建筑,蜿蜒复古的红砖步道,现在虽显得有些冷清,等到观光时节,这里肯定又是截然不同的景象吧! “这里?” “嗯,这里空气好,阳光充足,多晒太阳对你的身体比较有帮助,这样你就不会常常不舒服了。”她笑道。 “好啊,跟妈咪在一起都好。”小贝撒娇地在她颈间磨蹭,像只可爱的小猫。 一直以来,她和妈咪总搬来搬去的,一个地方住没多久又要换另一个地方,因为妈咪说要带她看遍美丽的世界。虽然搬家很辛苦,每每都得费力地把她的宝贝兔娃娃、虎娃娃塞进小背包里,背得她肩头好酸,但她从不喊累,因为只要有妈咪就好。 小贝无心的一句话让孟宇瑶笑容微僵。 两年前小小贝还不满三岁,在那样的年纪能记得多少事情?她甚至不能确定小贝对那夜的事是否还有印象?若是没有,小小年纪的她为何又会说出这样的话? 小贝快五岁了,再过一、两年就要上小学,不能再带着她躲躲藏藏,得找个地方长久定居下来。这儿比不上城市的便利热闹,却感觉宁静舒服,除了观光时节外少有人烟,的确是她们母女藏身最佳的选择。 这样……那家伙才不会找到她们。 “妈咪,我们现在可以去吃大汉堡了吗?”揉着早饿扁的肚子,小贝的软哝声音拉回她远扬的思绪。 “好,妈咪带你去吃大汉堡。只有今天喔,明天开始要乖乖吃青菜和牛奶,才会长高高。”放下小贝,孟宇瑶拉起行李把手,对照红纸上的地址与旁边的门牌号码。 “好!”听见妈咪答应带她去吃汉堡,小贝开心得连圆眼儿都笑了,“妈咪最好了。” “撒娇鬼。”孟宇瑶笑着低斥,满满的宠溺。 虽然……虽然她看不见自己的未来究竟在哪里,也没有地方可回去了,但只要有小贝,再苦她都甘之如饴。 无聊,真的很无聊哪! 屋外阳光灿烂耀眼,再再暗示着初夏已经悄悄来临,想起再过一个多月,海滩上将充满性感的比基尼辣妹,多教人热血沸腾啊!偏偏身旁的男人不动如山,像老僧入定,乏味透顶。 难道他没发现左手边窗口望出去天空蔚蓝无云,从右边窗口望出去碧海绿波荡漾?难得来到风光明媚的度假胜地,成天闷在屋里多无趣啊! “嘿!man,你记不记得观光街上的‘有一间’早餐店?最近来了一名氧气美女员工喔,你要不要去瞧瞧?”无聊到像条大虫扭来扭去的黄齐端开口问道。 “……” “去看一下嘛,整天闷在屋子里都快闷坏了。”没听见对方响应,黄齐端一双黑黝黝毛茸茸的长脚干脆跨在矮桌上晃呀晃,不放弃怂恿。 “……” “man,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呀?”黄齐端不是国外留学回来的abc,偏爱学abc的语气说话,超痞。 黄齐端轻佻不羁又十足欠扁的声音在耳边喋喋不休,沾着彩墨的画笔在半空停住,画笔的主人青筋微跳,努力的忍耐着。 在初夏恬静优雅且舒服宜人的早晨,就算不作画,静静坐下来喝杯卡布奇诺,尝块法式橙香水果蛋糕显得多么美好,当然前提是没有这只叽叽喳喳吵闹不休的八哥鸟,那张关不住的嘴巴,让他真想拿条绵绳把他的鸟嘴绑起来。 “man,你不吃早餐也不行啊!不吃早餐就没有营养,没有营养手就会抖,手一抖,可是画不出什么好东西喔!”边说,黄齐端手还很欠扁的沾了点油彩在鼻前嗅了嗅。 恶,好臭! 他打从高中就认识这家伙了,掐头去尾算算也有超过十年的老交情,这家伙有什么绘画天分他会不知道?总归一句话,他做什么都可以,就是别想当画家或艺术家,瞧他在这儿坐了一个多小时了,瞧不出画布上画的到底是生物还是矿物。 死了这条心吧!他天生不是这块料。 被那双晃呀晃的毛茸茸臭脚丫搞得心浮气躁,什么灵感、什么感觉都跑光了,卫靖祎再好的修养也跑光光,额角青筋爆得更厉害。 “阿祎,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咦?怀疑有小蚊子叮了他一口,黄齐端抓抓发痒的毛茸茸小腿。 都不理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很像疯子耶! 再也受不了这只东抓抓西抓抓的臭猴子,卫靖祎忍无可忍的扬起大手用力朝他的小腿啪下去。 啪一声!清脆响亮。 “哎哟,阿祎你干嘛?”完全没料到自己会被打,陈齐端疼得龇牙咧嘴。 这家伙,是真的很用力拍他啊! “你一大早就跑来烦我,像只苍蝇嗡嗡嗡个没完,这句话该是我问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卫靖祎画画的好心情都给破坏殆尽,原本画布上的那抹蓝,看来看去总觉得缺少点什么,正有什么说不上的感觉冒出头,马上被这家伙吵得灵感消失无踪。 他好不容易泉涌的灵感…… 越想越光火,卫靖祎黑眸瞇细,瞪他。 平时斯文俊逸的脸庞乍看之下没啥杀伤力,但那双漂亮的眸子狠瞪起人来还挺恐怖的。 “阿祎,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我是好心来陪你耶!”黄齐端抗议,装出一脸委屈。 “没人请你来。”卫靖祎轻哼,悻悻然起身收画笔。 不画了,什么心情都没了。 “话不是这样说,这是我的私人别墅,你是我的好兄弟,我来这儿找你天经地义吧?” 啰唆烦人的家伙,像八哥鸟、像臭猴子,更像打也打不死又嗡嗡叫的绿头苍蝇。 “看来我不陪你去,你是不会死心了。”卫靖祎不是第一次领教他的磨功,非常缠人。 “是啊,你不去会后悔的。”黄齐端还在揉着被拍肿的小腿,只见上头还留下五指掌印。 “下个月就要当新郎的人,还这么不守本分。”卫靖祎冷眼睨他,对黄齐端追求美女的执着甘拜下风。 “就是因为快要踏进婚姻的坟墓里,才得把握时间四处多看看,等安娜一回来,到时你求我去都不能去了。”黄齐端摇头叹气。 他根本不懂他这种即将告别单身,既遗憾又惶恐还有无比无奈的心情……他不懂啦! 再见了,路边的野花;再见了,全天下的美女们……他从此只能守着小家花直到老死了。 “是不是我陪你去‘有一间’早餐店后,你就不会再烦我?”要出门,行!先把条件谈清楚。 “说得这么无情,我们是好哥儿们,我真的从此不来找你,你会想我的。”黄齐端暧昧地朝他眨眨大眼。 恶心至极! 卫靖祎大手挡开他的脸,忍无可忍了。 “我陪你去‘有一间’早餐店后,你不会再来烦我?”他不厌其烦的重申,谈判条件不变。 “是是是,你陪我去一趟,我黄齐端心满意足,保证从此不会再来烦大师作画。”黄齐端搓着手,笑容谄媚。 “黄齐端,这话是你说的……喂……”口说无凭尚未画押,卫靖祎还有但书没说,人已被黄齐端直接拉往门口,脚下绊到画架,整个人差点撞向门板。 “你急什么?”他没好气。 “急着看氧气美女啊!你以为这个荒凉小镇扣除神圣比基尼时节后,随时有美女可看啊?”黄齐端咧嘴大笑,一把推开大门,耀眼的金色阳光旋即洒进屋内。 来到南方海洋观光胜地,老窝在屋子里怎么行?当然得出来走走啊!身为地主,他绝对不会放任好友闷在房子里不管的。 不然他愧对好兄弟三个字! 有一间早餐店。 不起眼的老旧招牌被海风吹得摇摇晃晃,斗大字体泛黄模糊,瞧得出年代久远,浓郁的烤烧饼香气弥漫大街。 照理说,方圆百里仅此一家的中式早餐店生意应该特好才对,加上早餐店老板娘陈奶奶手艺特好,纯手工研磨的豆浆香浓,大清早弥漫的烤烧饼香更惹得人口水直流。 但奇怪的是,早餐店的生意却是冷冷清清的。 原因是,陈奶奶越来越捉摸不定的坏脾气。 自从老板三年前因病过世后,这间早餐店只剩年过七十的陈奶奶独自苦撑,虽然身边还跟着一名老实木讷的员工帮忙,但陈奶奶的个性开始变得古怪,不是三天两头关门休息,就是和上门的顾客吵架,有时生起气来甚至会拿起扫把将客人扫地出门,久而久之,上门的客人越来越少,生意一落千丈。 其实街坊邻居心里也都明白老板的骤逝是陈奶奶性格转变的主因,毕竟从前陈奶奶每天待人都笑咪咪的,虽然没有孩子,但和过世的丈夫感情如胶似漆,无论到哪儿都是两人同行,清晨及黄昏的海边也常看见他们手牵手一起散步的身影。如今,老板走了,大街上只剩陈奶奶孤伶伶拎着菜篮的佝偻身影…… 不过那是从前,现在不同了,这间早餐店重新回复生气,因为多了名笑容甜美的年轻女子帮忙,不但生意变好,就连陈奶奶的脾气也跟着变温和了。至少,没再看见陈奶奶拿着扫把追人过街的恐怖景象…… “早安,欢迎光临。” 踏进早餐店的瞬间,如银铃般清脆甜美的嗓音旋即扬起,让人如沐春风通体舒畅。 “早安啊!”黄齐端抬手说嗨。 “里面还有两个座位,你们先坐,我马上拿菜单过去。”孟宇瑶利落地盛满三碗热豆浆,笑着招呼。 “ok!”和身后的卫靖祎使个眼色,黄齐端大摇大摆挑个角落的位子坐下,俨然一副常客模样。 “看来生意真的变好了。”若非黄齐端硬拖着他来,卫靖祎打死也不会再踏进这间早餐店一步,黑眸估量周围座位已坐满九成,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 谁教他也曾经是被老板娘拿着扫把追赶的苦主之一……而且被追打的原因仅是因为蛋饼不加酱油只要辣椒酱,两次沟通无效,直接被扫地出门。 “当然,现在流行微笑企业嘛!”抽出两双免洗筷,黄齐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微笑企业?” “你自己瞧,有名这么漂亮的氧气美女看店,光是来瞧瞧她的招牌笑容都值回票价,生意当然好啰!”黄齐端一脸赞叹,边摇头边嘿嘿笑。 他这副德行要是被他的未婚妻安娜发现就死定了,卫靖祎送他大白眼一枚。 不过这回让黄齐端赞不绝口的氧气美女的确让他惊艳,不同以往浓妆艳抹的花瓶辣妹,氧气美女只是素颜,简单梳个马尾,白皙秀致的五官依旧美丽出色,她的美,有种特别的古典气质,与她擦身而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我介绍的氧气美女不是盖的吧!真的不错喔!”黄齐端看着柜台后的孟宇瑶,洋洋得意。 卫靖祎忍不住再送他两颗大白眼。 是他错看吗?在她的笑容之下似乎藏着一抹几不可见的忧郁,彷佛表现出来的开朗只是表象,而她的气质也不像在早餐店工作的人,倒比较像…… 思绪停在这里打住,卫靖祎不禁暗笑自己无聊,跟着中了黄齐端的毒,也爱管起别人闲事。 “早安,两位想点些什么?小笼包刚蒸好,皮薄馅多、肉鲜多汁,非常好吃喔,要先点一笼吗?” 孟宇瑶动作迅速,转眼间帮其它三桌客人送完餐,她站在他们桌旁,手拿点餐单,灿灿笑容充满朝气。 这笑容瞧起来忒地眼熟啊?卫靖祎不自觉瞇眸。 “好啊!小笼包一笼,冰豆浆、原味蛋饼、烧饼油条先各来一份……阿祎,你要吃什么?”黄齐端朝他努努下巴。 “好的。”孟宇瑶飞快地记下来。 “热豆浆,烧饼油条。”卫靖祎随口道。 上头忽地无声,卫靖祎敏锐感觉空气凝结住了。 “有什么问题吗?”他有些狐疑地迎上孟宇瑶眨也不眨又灿亮过火的目光,那双灿亮亮的美眸正瞪住他,神情难辨。 “……”没吭气,眸子主人继续瞪着他。 卫靖祎被瞪得有些诡谲,他不是没有被女人盯住不放过,但他可以拿人头担保,绝对不是这种凶狠多过友善的目光。 “小瑶?”见他俩视线在空中交缠就要迸出火光,黄齐端伸出大手在他们两人之间晃了晃,头顶满是问号。 “……热豆浆、烧饼油条,知道了。”足足过了三秒,孟宇瑶才收回凶恶目光,甜美笑容倏地消失,快得教人措手不及。 孟宇瑶甩头便走,乌亮长马尾在空中甩了个漂亮半弧,只差没有丢下一声冷哼。 这……究竟是怎么了?! 卫靖祎忍不住和黄齐端互看一眼,问号继续冒出来。 “她讨厌我。”卫靖祎蹙眉,简单下了结论。 这间早餐店和他天生不合吗?怎么每次进来都有人想拿扫把赶他出门。 “怎么可能,小瑶不可能会讨厌你。”黄齐端干笑两声,坚决不信以招牌笑容闻名的氧气美女会对好友摆脸色,而且还是毫无理由。 “肯定有误会,说不定是我们看错。”黄齐端一个人碎碎念,与其说是说给卫靖祎听,倒不如说是在告诉自己。 抬眸瞟了黄齐端一眼,卫靖祎懒得跟他解释,他没有看错,方才她的眼神根本像是想拿菜刀把他剁成八块再丢下锅油炸!他确定从没见过她,而她强烈到难以隐藏的厌恶感从何而来? “您点的小笼汤包、原味蛋饼和热豆浆。”不久,孟宇瑶再次出现。她将食盘放在桌上,颊边微笑像朵初晨绽放的清丽白花,与黄齐端说话的轻柔语气果然让人以为方才的厌恶是错觉。 不过,那只是以为…… “热豆浆,烧饼油条。”转过头,换个人换个脸色。忽冷声线让空气凝结成冰,孟宇瑶美丽的脸庞不见笑容,瞧都不瞧卫靖祎一眼,放下食盘的强大力道让桌面狠狠震动两下,招来他桌好奇的目光。 不用再猜了,她真的很讨厌他! “顾人怨”三个大字从天而降狠狠砸中卫靖祎,砸得他俊颜微青。虽然没有帅到当偶像的程度,但他这张脸皮也称得上是好看的,喜欢他的女人不在少数,这样第一眼就被人讨厌是生平第一次…… 亲眼目睹暴行的黄齐端大嘴张成o型,惊讶到无与伦比。他该说什么呢?其实也什么都不必再解释,因为小瑶的厌恶明明白白针对卫靖祎。 “慢用。”孟宇瑶长马尾一甩,转身离开。 摸摸端正帅气的下巴,卫靖祎无言以对,也想不透为何对谁都笑颜灿灿的氧气美女偏对他摆出晚娘脸孔? 总而言之,打死他都不会再踏进这间与他八字不合的古怪早餐店! 真的很像!很像…… 思绪纷乱的孟宇瑶快步穿过马路,回想起今早遇见的男人,苍白脸色泄漏她惶恐不安的心情,好不容易以为终于可以安定的生活,忽然又变得不安定起来。 见到他的剎那间,她呼吸停止,心跳加速,脑中一片空白,以为阴魂不散的“那家伙”找到她们母女了。 可是他们两人的相像方式又不同一般,有些吊诡,因为那种相似并非五官长相,而是从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虽然眉宇间少了那家伙的自大暴戾,多了沉稳闲静,可是气息依旧如此相似! 还是……搬离这里会比较安全?强烈的恐惧涌上心头,孟宇瑶再度思考起搬家这个问题。 可是……要逃,又要逃到哪里才能真正安定?她没有答案。 “妈咪!”猛地,软软的呼唤拉回她远扬的思绪。 孟宇瑶回过神,大老远就瞧见胖手胖脚的小贝正努力迈开脚步朝她跑过来,摇摇晃晃像只可爱的小熊。 小贝! 看见宝贝女儿,孟宇瑶微带苦涩的笑容浮上唇边。 不行,为了小贝,她得要更勇敢才行,不能有任何犹豫退缩,如果连她都怯懦,还有谁能保护小贝? 为母则强。 “小贝,你不在托儿所等我,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如果迷路怎么办?”揉揉她柔软的黑发,孟宇瑶将所有的不安全感收进心底,给小贝灿烂笑颜。 “我来接妈咪回家。”小贝两只小短手一张,撒娇地抱住孟宇瑶的大腿,彻底黏住。 小撒娇鬼! 孟宇瑶蹲身抱住小贝,彷佛力量重新回到四肢百骸,给她无比勇气。 “孟小姐今天来得比平时晚,小贝一直嚷着要出来等你。”托儿所老师小真其实一直跟在孟小贝身后,她笑着接话。 “抱歉,今天店里忙,下班时间耽搁了。”孟宇瑶充满歉意。满脑子都是那家伙的事情,超过时间都不自觉。 “没关系、没关系,孟小姐很辛苦,一边上班一边照顾小贝,难免分身乏术。”小真老师赶忙摇手,要她别介怀。“小贝今天很厉害喔!画了好漂亮的画,得了两枚好宝宝印章,说真的,我觉得小贝对画画很有天分,或许可以考虑往这方面培养看看喔!” 听见小贝被称赞有绘画天分,孟宇瑶笑了笑。 “真的吗?小贝画了好漂亮的画,回家妈咪也要看。”孟宇瑶捏捏小贝的小鼻尖,眼底满是骄傲。 “好!”小贝用力点头。“回家画给妈咪看。” “那你们快回家吧,小贝再见。”小真弯下腰跟小贝挥挥手。 “小真老师再见。”小贝乖巧的挥手道别,还不忘送个临别飞吻。 真的好可爱,又好有礼貌,小真很喜欢小贝这孩子。 “啊!对了,孟小姐!”本欲离开的小真停下脚步,忽然想起很重要的事。 “还有什么事吗?” “可能是我多心,但小贝今天有点不对劲,除了鼻塞外可能还有气喘,带去给医生检查一下比较好。” 听见气喘两个字,孟宇瑶娇颜微白。小贝从小就是重度气喘宝宝,半夜抱着她跑急诊的次数不可计数,到现在仍无法根治。 “我会带她去检查,小真老师,谢谢你的提醒。”孟宇瑶冰凉的手不自觉更握紧小贝。 “听园长说你刚搬来这里,人生地不熟,我帮你先找好小儿科的电话地址,你先打电话过去确认看诊时间。黄医生有四十多年的诊疗经验,有任何问题你都可以问他。”小真从怀里拿出诊所的名片。 “谢谢。”孟宇瑶感动的收下名片,和小贝一直搬来搬去躲躲藏藏,来不及和街坊邻居熟悉又要离开,她都快忘记这世上还是有许多好心人的。 这里果然是个好地方啊! 房东陈奶奶不但只收她半价房租,还留她在店里帮忙并另外给薪,还有热心帮忙照顾小贝的小真老师等等…… 人生换个角度看,其实还是很美丽。 “我回托儿所了,我也要准备下班啰!”小真笑咪咪的与她们母女挥手道别,转身朝另一头离开。 “妈咪,我喜欢小真老师。”望着小真的背影,小贝仰头拉拉她的手,讨抱抱。 “妈咪也很喜欢小真老师呀!”把诊所名片放入口袋,孟宇瑶笑着一把抱起小贝,决定晚一点就打电话询问看诊时间。 “那妈咪,我们就一直住在这里好不好?”小孩子的思想很单纯,觉得一直住下去,就能一直和小真老师在一起。 小贝的童言童语又勾起她心中的不安。孟宇瑶轻啄了下小贝粉qq的面颊,难以言喻的复杂眸光闪过眼底。 “小贝,妈咪也很希望能一直住在这里……”她轻语,眸光微黯,明白这些年搬家的日子让小贝受苦了。 只是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啊! 又是他?! 又是她?! 站在结帐柜台前,同样的念头闪过卫靖祎和孟宇瑶脑海中,两人大眼瞪着小眼僵立当场。 说真的,这个只有在观光时节才勉强称得上热闹两字的小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他们就这么不经意的遇上了!而且就在他借住的别墅转角的便利商店! 千万别跟他说这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他不觉得和眼前这女人有啥缘分可言,更没忘记她是如何“特别”对待他,害他成为笑柄,被黄齐端足足笑了两天。 “49元,谢谢。”彷佛停顿一辈子那么久,孟宇瑶终于开口,还是同样面无表情加冰死人的声音。 卫靖祎闷闷掏钱付帐,要不是懒得开车出去觅食,他也不会来便利商店买东西。早知道就多走十分钟的路到别的地方买早餐,就不会一大清早六点多遇上晚娘女。被一个陌生女人毫无理由的厌恶,让他心里很闷,他好想问清楚她到底看他哪一点不顺眼? 想归想,卫靖祎当然没付诸行动。付了帐,拿起面包鲜奶,冷不防被孟宇瑶眼下明显的黑影吸引了目光。 原以为熬夜画画的自己气色已经差到极点,没想到这女人更猛,像整整一星期都没睡觉,眼下的黑眼圈恐怕连动物园里的熊猫都甘拜下风! “小瑶,麻烦你帮我把这些饮料上架,谢谢。”正在小房间里算帐的店长小胖打开一道门缝,交代完话后又砰一声关上了。 原来晚娘女叫小瑶啊!听见她的名字,卫靖祎不自觉的留了心。 “好。” 孟宇瑶完全把他当成透明人,反正店长不在场,连谢谢光临四个字都懒得跟他说,径自转身搬饮料箱,明摆着要他自动自发离开省得让她碍眼。 卫靖祎暗暗自嘲大清早就碰到晚娘女的“好运”,长腿迈向玻璃大门。 走就走,他也不想多留- 咚咚…… 身后传来奇怪的声响,卫靖祎不用回头也猜得出发生什么事,爱摆脸色的晚娘女两只纤瘦的手臂哪搬得动沉重的饮料箱?但他不想理会,长腿继续往外走。 他自认不是那种古道热肠的好心人,既然晚娘女讨厌他,他也犯不着拿热脸孔去贴冷屁股,自讨没趣- 咚咚……咚咚……咚咚…… 眼看冷藏柜架上的饮料一个没放稳,瞬间像全倒的骨牌一个接一个从上头滚下来,连续半个月来都只睡四小时的孟宇瑶两眼花花,眼看抢救不及,索性抱头闭眼蹲身,认命接受被饮料狂砸的命运。 谁知等了数秒,孟宇瑶迟钝地发现没有东西掉下来,她居然平安无事。 她惊讶地睁眸,不期然看见一只大手挡住如骨牌倒下的盒装饮料,目光再慢慢右移,落在卫靖祎脸上。 是他!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如果受伤了怎么办?搬不动就该找人帮忙,你家店长小胖不是身材高大体重破百吗?” 责备的话像连珠炮般从他嘴里冒出来,不过请原谅他的语气不好,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干嘛冲过来救她,多此一举! “……” 正如卫靖祎所料,孟宇瑶只是咬唇不吭声。 也对,早猜到人家不领情,是自己多管闲事,还冀望什么? 一股无名火忽冒心头,卫靖祎一时半刻分不清究竟是气她还是气自己?他恼怒地帮她把倾倒的盒装饮料一一排好,最后干脆连箱子里的饮料一块儿补充,他不是滥好人喔!只是以免自己走远后又发生意外。 堂堂跨国知名大卖场的ceo居然在便利商店里排饮料,要是传出去肯定笑掉人家的大牙。算了,帮都帮了,还计较帮多帮少?! “我……不要任何人帮忙。” 忽地,细若蚊蚋的声音从底下传来,卫靖祎清楚听见了,他皱眉瞪她,俊颜难得面露凶相,她这句话摆明火上加油。 “每个人都会有需要他人帮忙的时候!”他瞇眼,一字一语从好看的薄唇迸出来。 “那是别人,我不需要!”蹙起细眉,孟宇瑶美丽的脸庞浮现一抹不容错看的倔强。 “不需要?!你是不需要我帮忙,还是不需要任何人帮忙?” “都不需要!” 真是固执的脑袋!方才该放任她让饮料瓶敲几下,看会不会敲醒一点?卫靖祎怒上心头,冷嗤。 “晚娘女,要不是我在这里,你早就被这些饮料砸得满头包了!你可以不领我的情,但不能抹灭事实!” 生气耶!他多久没有如此强烈的情绪了?就连在美国拓展分公司业务受挫时都能保持心平气和,今天拜晚娘女之赐,他真的动怒了。 晚娘……晚娘女!他居然这样叫她!真是太过分了! 谁出手帮她都可以,为什么偏偏要是他?她可以靠自己的,这些年她不就熬过来了,一个人把小贝拉拔大,也没靠任何人帮忙啊! “我不要任何人的帮忙。”被他气得泪涌进眼眶,孟宇瑶懊恼地重申。她猛然一把推开他想起身,不料晕眩感又袭来…… “小心!”卫靖祎眼捷手快地握住她的细腕,将她拉向自己怀里,免得她才躲过被饮料砸伤的惨剧,却昏倒在零食架摔得鼻青脸肿! 孟宇瑶被拉进他怀里的瞬间,发丝香气掠过他鼻尖,惹得他一阵心思浮动;然而,她那细瘦的腕骨以及几乎没有重量的娇躯教他愣住。 老天!这女人除了没睡觉外还有没有按时吃饭啊?方才的不悦全数消失在震惊里。 “小瑶!发生什么事?不是补充饮料架吗?怎么外头这么吵?”店长小胖后知后觉的发现事情不太对劲,走了出来。 只见他一脸讶异的瞪着将已经昏厥过去的孟宇瑶抱着的卫靖祎。 “你在做什么?!” 第二章 好累……她真的好累……好像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放松的熟睡过了,好想就这样睡着不要醒来…… 孟宇瑶半昏半醒,沉重倦乏的四肢使不上力,仿佛和自己的意识脱离。 “小贝,你别哭,妈咪等等就醒了,不要怕吼~~” 隐隐约约间,台湾国语的苍老嗓音忽远忽近的传进孟宇瑶耳里,像条细绳扯住她即将飘远的意识。 小贝!听见小贝两个字,涣散的意识慢慢凝聚,硬是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她不能再睡了,小贝还在等她…… 孟宇瑶眼睫颤了颤,从昏沉中醒来。 睁开眼,好不容易才能凝注焦距,白色墙壁、白色窗帘以及白床单,一大片医院特有的白映入孟宇瑶眼帘。她吃力地转头,果不其然看见小贝泪汪汪的站在床头,而另一头,则是表情严肃的陈奶奶。 忍住如海涛席卷而来的强烈晕眩,她勉强露出微笑,朝宝贝女儿伸手。 “小贝。”干哑的声音像吞了沙,连自己都认不出。 “妈咪……”见妈咪醒来了,孟小贝瘪着小嘴,抽抽噎噎地偎进她怀里。 “小贝别哭,妈咪没事了。妈咪只是太累睡一下而已呀!”见小贝哭得好惨,她不舍地轻拍她的肩。 “小瑶,医生说你营养不良、睡眠不足又太过劳累才会昏倒,你这样不行,会把身子搞坏,得多休息。”陈奶奶板起脸碎碎念。“听见你在医院,小贝不知道有多担心,你看!你把小贝都吓坏了。” “陈奶奶,谢谢你带小贝来。”孟宇瑶轻声道谢。 “小贝这么担心你,我不带她来行吗?”轻哼一声,陈奶奶不赞同的摇头。“你在便利商店昏倒了,幸好有好心人把你送来医院。小瑶,早叫你别同时兼那么多份工作你就不听,如果手边钱不够用,大不了我不收你们房租,反正我老太婆一个人住不了那么大的房子,也不需要那么多钱。” “不!你房租已经跟我们收很便宜了,不能再让你吃亏。”孟宇瑶连忙婉拒。“陈奶奶,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我不是钱不够用,只是单纯想趁现在多存点钱,以备不时之需。” 从前存的积蓄已经花得差不多了,虽然她很想长留在这里,但也不能确定能留多久,难保将来不会再有搬家的一天,那都必须用到钱,所以她必须未雨绸缪才行。 “钱以后再存都可以,如果你现在把身体搞坏了,谁来照顾小贝?”陈奶奶双手叉腰,老眼一瞪,凶巴巴反问。 “我——”孟宇瑶原本还想解释些什么,却只能吐出一个字。 心底明白陈奶奶说的没错,孟宇瑶充满歉意,这歉意,是对小贝。她轻抚小贝的发,看她小手紧抓自己的衣襟,仿佛害怕一放开妈咪就消失不见了。 孟宇瑶心疼地搂紧小贝。轻轻叹气。没错,她的确太心急了,工作量超过身体所能负荷,但她就是不安啊…… 她好怕那家伙会突然出现把小贝从她身边抢走,这不是没发生过,她太明白那个人的能耐,她已经没有家人没有家了,不能再没有小贝! 看见宇瑶为难又悲伤的的表情,陈奶奶心软了,她撇开脸。 没能生下一儿半女一直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况且那个口口声声说会陪她一辈子的老家伙也没良心两脚一蹬先弃她而去,留她一个人孤伶伶在这个世界上。本以为她这辈子就这样过了,却遇到来租房子的宇瑶和小贝,好似上天可怜她孤孤单单一人,送她一名女儿和孙子来陪伴,于是她当下决定房租半价租给她们母女。 她人老但不笨,看得出来宇瑶藏着秘密,是不能说又深深纠缠她的恐惧,可她不说,别人也帮不上忙啊! “不然这样吧!如果需要,小贝可以托给我照顾,我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家看电视也无聊,多个伴也好。”陈奶奶说道。 孟宇瑶认真的思考着。陈奶奶若能帮她照顾小贝,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还能额外省下一笔保姆费用。 反正小贝也讨她喜欢。 “陈奶奶,谢谢你。”孟宇瑶听出弦外之音。打从陈奶奶只收她半价房租时,她就知道陈奶奶面恶心善,绕了一大圈就是想帮她的忙。 晚娘女!每个人都会有需要他人帮忙的时候! 冷不防,这句话跳进她的脑海,浮现某个男人怒气冲冲的脸。 陈奶奶嘴里的好心人其实就是他吧?再见到面,他完全不像那家伙了,她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看错? 她对他没好脸色,他倒是不记仇的反帮了她两次。其实依她对他的恶劣态度,就算他不理她也是情有可原! “小瑶,你怎么忽然不说话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医生进来?”陈奶奶见她沉默,以为她不舒服,担忧的问。 “不,没什么。”孟宇瑶摇摇头,挤出微笑。 她只是在想某些事情,想理出一些头绪…… “孟小姐,你醒了?看来我时间抓的正好。” 说曹操,曹操到。温和的嗓音响起,孟宇瑶抬眸,看见一名戴着细框眼镜,年轻斯文的白袍医师走入病房。“你好,我是这件诊所的医师萧明瀚,你还有没有哪边不舒服?”他在她身边停步。 “除了头有点晕外,其他好多了。” 萧明瀚含笑点头,镜片后的眸子紧紧锁住她的,像是有些惊艳。他伸手按住她的细腕,确定脉搏正常后才又开口。 “你最近应该时长感到头晕目眩,我有大概跟陈奶奶提过你的身体状况,总归一句话,你需要多补充营养跟休息,不能再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不然以后会出大问题喔!” “我会的。”被萧明瀚灿亮直接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自在,孟宇瑶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自从有了小贝后,她变得不习惯任何男人的注意。不!应该说,她不希望有人对她示好,彻底拒绝爱情。 “我开些药给你,回去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谢谢。” “妈咪要记得吃药药喔!”小贝的童言童语插入他们的对话,招来萧明瀚讶异的一瞥。 这名活像洋娃娃的女孩是孟宇瑶的女儿?! 一时之间,萧明瀚的俊颜几乎藏不住遗憾的神情,他眼光甚高,第一眼看见孟宇瑶时存有相当的好感,还以为能进一步的认识…… 原来她已经结婚了啊! “会,妈咪会乖乖吃药。”摸摸她的头,孟宇瑶疼爱地笑说。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话声微顿,萧明瀚眼尖发现孟宇瑶未戴婚戒的手指,赫然想起她的病历资料也是勾选未婚,一丝狐疑划过他的心头。 有个这么漂亮的小女儿,手上却不见婚戒,配偶栏也同样空白,还是说,他依然有机会? “萧医师?”陈奶奶见他话说到一半对着孟宇瑶直发怔,忍不住出声。 “是,”意识到自己失态,萧明瀚微窘。“孟小姐,你再多休息一会儿,如果没有不舒服就可以回家了。”话声方落,他走得有些狼狈仓皇,似乎为方才的失神感到尴尬。 “萧医师喜欢你。”萧明瀚才刚走远,陈奶奶立刻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到。 活了一大把岁数,她看人不会错的,萧明瀚一见孟宇瑶就脸红发愣,一定是对她有意思。 “陈奶奶,你胡说什么。”这回,换孟宇瑶被直言不讳的陈奶奶惹红了脸。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她又是病人,哪来的喜欢不喜欢? “我是说真的,这地方哪个小孩不是我看着长大,萧明瀚这孩子不错,放弃都市大医院的工作,回到这小镇开业,就为了贡献家乡……他并不是个轻浮的男人,看他刚才的表现肯定是对你有意思。”陈奶奶语气坚定。 孟宇瑶不知该如何反驳陈奶奶的话,她咬了咬唇,找小贝当挡箭牌,逃避。 “小贝,妈咪没事了,我们回家好不好?”她笑问。 对于爱情,她死心了。不敢奢望有人能接受带着小贝的她,又能像她般如此疼爱小贝。 “好!”一听见回家两个字,小贝立刻开心的跳起来,高举短短的小胖手。“陈奶奶,我们一起回家。” 手中的画笔已经停了二十分钟,比来比去,始终无法决定将笔尖上的那抹暗红落在画布哪个地方。 左上角?右上角?还是干脆换颜色,用橘红色比较恰当? 半撑着下巴,卫靖祎眯起漂亮的黑眸,陷入长思。好半晌,手中画笔再度搁回桌边。 猛然惊起的门铃打断他的思绪,卫靖祎伸伸懒腰起身开门,半小时前他用齐端的名字跟街角超市订了一些民生日用品和食物,现在应是工读生送货来了,等吃些东西下肚祭祭五脏庙后,看能不能多刺激出些灵感。 打开门,一丝惊讶掠过他的眼。 “又是你!” “又是你!”两人异口同声的。 这一次,卫靖祎薄唇忍不住勾起一抹笑痕,俊颜增添男性魅力,他双手盘胸斜靠门边,有趣的打量眼前头戴棒球帽抱着纸箱的清丽女子。 就算他不信命运,也得相信和晚娘女之间真有孽缘存在了,吃早餐看见她、去便利商店碰见她,就连窝在家里不出门,他俩都能不期而遇! 垂眸瞄了眼她手中放着牛奶、泡面跟民生用品的纸箱,他挑眉,故意不伸手去接。 “啧啧,今天变成超市送货员了,改天我报修水电碰到你,应该也不会太惊讶。”他似笑非笑地说。 孟宇瑶当然听得出他话里的揶揄,就像两只斗鱼相见实在很难和平相处,顿时把再见到他时定好要好好道谢的念头忘得一干二净。 “因为店里的工读生没空,店长临时请我帮忙外送。”她微恼。 “等等,先让我理出头绪,你在有一间早餐店帮忙,而后是便利商店,现在是超市员工?”身兼数职,把他的好奇心彻底挑起。 “现在景气差,多兼几份工作比较有安全感……”孟宇瑶皱皱眉,不懂自己干嘛跟他解释这么多。他不接手,她干脆把纸箱放在门口,掌心朝他一伸,“四百七十八块。” 闻言,双手环胸的卫靖祎黑眸只是慢吞吞瞥了她白嫩玉手一眼,没动。 孟宇瑶猜不透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秀眉皱得更紧。 “快给钱。”收完钱她要闪人了。 “你身体好点了吗?”卫靖祎冷不防冒出着一句。 孟宇瑶完全没心理准备他会关心自己,不由呼吸一窒。 “依你的脸色来判断,应该是好多了。”不等她回答,他径自笑眯眯继道。至少阳光下的她颊色多了血色,不再是惊人的惨白,一副三餐不济的样子。 孟宇瑶瞪着他没心机的笑颜,话题转变得太快,从针锋相对到关心,两种极端让她有种来不及跟上的感觉。 “托你的福,我已经没事了……”人家先客气开口,自己总不好老凶巴巴,她顿了下,觉得自己说的不够,赶忙又再补充。“不,我已经好很多了,谢谢你送我去医院。”虽然两人一见面浓浓的烟硝味弥漫,随时会擦枪走火,但她学不来虚情假意那套,既然道谢就是诚心诚意。 咦?看来晚娘女并非不可理喻嘛!不过这样反倒让他更好奇了,事出必有因,她单单只针对他的敌意到底打哪儿来的? 卫靖祎眯眸看她,深不见底的眸子瞬也不瞬,好似要看透她的灵魂。 “你在看什么?”他的目光太直接,孟宇瑶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看你。”卫靖祎回答倒也干脆。 在他眼中,孟宇瑶像解不开的谜团,太多的矛盾交错冲突,却又有一种莫名熟悉感,让他好想一层一层剥开,究竟真正的孟宇瑶是什么模样?为何总是竖起防卫高墙不让人接近? 啧啧,曾几何时他也会主动对谁感到好奇了? “我有什么好看的?”嘴里虽这么说,其实孟宇瑶也正偷偷打量着他,可想起来,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正眼看卫靖祎。 初夏午后,灿金色阳光在卫靖祎身上映出美丽光晕,闪得会发光一样。毋庸置疑,卫靖祎长相绝对是好看的,五官立体深邃,一双有宝光流动般的眼眸会发电,鼻梁高挺,唇形完美,典型东方俊美的男人。他的肩膀很宽,腿特别修长,虽然身形偏瘦,仍属黄金比例的倒三角型身材,身上那件浅米色宽松针织衫更让他多了雅痞贵公子气息。 到现在才发现这男人其实挺迷人的,算不算后知后觉?! “所以……我们停战了?”不知过了多久,卫靖祎慢吞吞出声,一下子拉回孟宇瑶的注意力。 “停战?” “代表我们以后不再剑拔弩张,你也不会再用晚娘脸对着我。” 晚娘脸……孟宇瑶额角滑下三条黑线。 “你不记仇吗?我之前对你很坏!”见他轻描淡写地一抹勾销,孟宇瑶狐疑反问,不信有人这么好说话。 她对他可是非常、非常不给面子。 “如果每个不喜欢我的人都要恨在心里,我这辈子要讨厌的人太多了。”挑了挑眉,卫靖祎唇瓣扬起的笑弧带着挑衅,偏偏好看得紧。 在商场上,要对付他或对他恨得牙痒痒的人不可计数,他可不想把好心情浪费在这些事情上头。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孟宇瑶不说话了,水眸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一脸犹豫,似在怀疑他话里的可信度。 “好吧,让我想想要怎样惩罚你的恶劣态度,才算公平。”见她不信,卫靖祎没好气的假意配合一下。 “你刚不是说不记仇?”宇瑶忍不住脱口而出。这男人真善变,打从见面到现在短短不到五分钟态度百变,害她完全跟不上。 “你不信,不是吗?”卫靖祎挑眉,望住她的黑眸戏谑流光闪动。 原来是闹她的呀!孟宇瑶心中暗暗嘀咕。听他说得云淡风轻,老耿耿于怀的自己反而显得小家子气,越了解卫靖祎的为人,很难不对他有好感。 虽有相仿的气息,他和那家伙截然不同,那家伙计较所有的事情,不管好的坏的,自私自利简直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甚至连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放过…… 好男人!这三个字掠过她脑海。 恩怨一笔勾销后,孟宇瑶眼里的卫靖祎越发的迷人…… “干嘛这样呆呆的看着我?该不会发现我的好,喜欢上我了?”卫靖祎难得好心情,开开玩笑,也算一吐从前的怨气,不料孟宇瑶的漂亮脸蛋彻底红透。 “什么?哪有!你胡说什么!”孟宇瑶像被人抓到正在做坏事的孩子,心砰砰砰跳得飞快,结巴。 咦?她脸红了?!该不会真被他料中吧? 她出乎意料的反应让卫靖祎错愕,清美娇颜更添颜色,像颗艳红熟透的苹果。再次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中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悄悄滋长蔓延着,氛围吊诡,卫靖祎跟着心跳有些不稳。 真是莫名其妙,孟宇瑶不明白自己害羞什么劲儿,一路脸红到颈子,连耳根都热烫烫的,心慌意乱间,她随便找个话题,只要能打破这暧昧氛围都好。 “咳咳,你是画家?”清清喉咙,她用下巴努努他修长指尖上的油墨。 艺术家?!他像吗?! 听见这疑问从她嘴里说出来,像是种称赞,卫靖祎不禁有些暗自得意,果然经过月余的浸染,他身上也开始散发出艺术家的气息了吗? “也算吧!”灿烂笑意跃上他的眼眉。 真的不明白他一个人在高兴什么,仿佛他这个人很容易单纯的开心,偏偏自己也被他的笑容感染了。这样很好,相处起来自在舒服,不用老是战战兢兢…… “你作画?”孟宇瑶忍不住跟着笑了,探头看向屋内。“画作在屋里?”提到画,她心里隐隐骚动着。 “是啊,从这儿就能看到了。”他笑着侧身,巴不得她干脆进屋看得清楚点,当他第一个粉丝。 不料,看清画布后的孟宇瑶笑容凝在唇边。 “这是——”开玩笑的吧?这是他的画?! “是我的画,怎么了?”卫靖祎的笑颜比艳阳还耀眼。 摇摇头,孟宇瑶没吭气,退了两步,最后干脆一路退到屋外。 “有什么不对吗?” “……” “怎么了?”他蹙眉。 “我——”抬头看他,他稍早太过灿烂期待的笑容让孟宇瑶欲言又止。 “嗯?” 这样怎么说,她又该怎么说? “别担心,我们已经是朋友,你有话直说。”艺术家三个字让他心情快乐得像要飞上天,是他到目前为止听见过最美好的称赞。 这是他自己说的喔!说他们是朋友,要她有话直说…… “我……我劝你别浪费时间了,你没有绘画天分。”鼓起勇气,孟宇瑶终于开口。 她以多年的经验来评断,因她曾是国内最知名艺廊的负责人,发掘许多明日之星…… “什么?”卫靖祎万万没料到她会接这句话,再一次错愕。 “放弃吧!这绝对不是你该走的路。”她认真地道。 趁他还年轻,转行还来得及。他的画……他的画……真的不是她心存偏见,而是连今年才四岁半的小贝都画得比他好。 他若是画家,保证是很逊咖的画家,还是放弃吧!他会活活饿死的。 这、个、女、人! 继大哥、老三和黄齐端后,她是第四个这么说的,而且还如此直言不讳,真是……卫靖祎头有些晕,这女人总是能让他无言以对,看来他跟她真的八字不合。 或许他们继续针锋相对才是正确的选择。 砰一声,价值不菲的水晶高脚杯被狠狠砸向雪白墙面,当场摔得四分五裂,被惊来的佣人看清卧房内的男女主人在争执后,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这已经是这个月以来第四次了,太太和老板感情不好众所皆知,大家早见怪不怪。 卫铭冲瞪着碎裂一地的玻璃,眯细眸子,沉下声线。 “何明绣你做什么?大清早发什么疯?” “我发疯?你说我发疯?”明绣咬紧牙,泪水冲上眼眶,本该是绝美的脸庞如今被怨气和愤怒扭曲。 “才早上十点又哭又闹,不是发疯是什么?”卫铭冲头也不回,对着镜子调整领带。 “真正发疯的人是你,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放过我?” “放过你?”卫铭冲不耐皱眉,冷嗤。“你胡说什么?” “你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明绣握紧双拳,体内的酒精和怒气不断翻涌,使得她口不择言。“你说啊!你说那个女人又是谁?是哪个不要脸的小模?还是帮你帮上床的秘书?” “搞半天是为了这个在烦我……”从衣柜取出西装外套,卫铭冲语气厌烦。“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爱跟谁在一起、爱玩哪个女人是我的事,你甭管,当好你的卫太太就好。” “我怎么可能不管?我是你老婆耶!” “所以呢?你不正挂着卫太太的头衔吗?” “卫铭冲,这就是你的回答?”明绣声音陡然杨高八度,他不在乎的语气快把她逼疯了,她好想尖叫。 “我有说错吗?”卫铭冲面无表情的回头,“你能给我的价值就是这些,当好你的卫太太,对外做出幸福婚姻的假象,我想你爸也会很高兴的,毕竟我们两家公司合作无间,他也赚了不少,不是吗?” “住口!你不要再说了!”明绣猛然截断他的话,她恨透他的薄情寡义,恨透了!为何当初没看清楚他爱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所带来的庞大商业利益。“住口!住口!” “好了,别再闹了,我早上还有会要开,没时间跟你瞎闹。”卫铭冲耐心用尽,头也不回地走向房门外。“把泪擦一擦,晚点你有慈善茶会要参加,记得洗掉那身讨人厌的酒味再出门,别丢我的脸。” 对她的酗酒,他算是很忍耐了。 “……” “别说我对你不好,”卫铭冲走到房门口又折回,从皮夹抽出一叠钞票扔在床上。“去买些衣服珠宝什么的,就是别来烦我!” 明绣不敢置信地瞪着床面那叠千元大钞,心中怨怼更深。 这算什么?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那些为了钱陪他上床的野女人? “我昨天去医院看报告了,”冷不防,明绣幽幽开口,声音里空荡荡的,“医生说我很正常,我可以受孕。”话到最后,她特别强调。 闻言,卫铭冲脚步停下,黑瞳倏缩。 “所以呢?我不懂你这句话的意思。” “有问题的人不是我。”她恨意太深的眸看向他的背影,冷笑,“是你!因为你卫铭冲不断在外面玩女人玩出报应,生不出孩子!” 多讽刺啊!玩女人玩出报应来了,他卫铭冲不能生育! “你在胡说什么?别再发疯了!这句话下次别再让我听到!”卫铭冲眸光倏冷,一抹寒光疾闪而逝,冷冷丢下话,转头走人。 砰一声,楼下大门被狠狠甩上,留下满屋子冷冰空气。 “天哪!我再也受不了了!”明绣用力将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全数扫落,玻璃碎片和乳液、化妆水洒满一地,她崩溃的哭倒床铺。 这不是她要的婚姻啊!有名无实…… 想她何明绣国外知名大学毕业,又是食品业龙头的掌上明珠,怎会让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当年追求她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偏偏瞎眼挑了一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卫铭冲不会离婚的,他需要她撑住幸福家庭的假象;爸也不会答应她离婚的,因为两家公司结合所带来的商业利益太大,爸还得借助他的力量进军国外……那么她呢?谁来替她想?她陷入痛苦的深渊当中! 如果能有个孩子就好了,她至少可以把心力投注到孩子身上,让她的人生还有点意义,可惜连这个最后的心愿都没了,彻底粉碎了,因为卫铭冲纵欲过度,恐怕丧失生育能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何明绣忽然大笑出声,笑自己悲惨的人生,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就是她的未来啊!一辈子守着这场可悲的婚姻! 第三章 “妈咪~~” “嗯?”听见小贝软软的童音传来,正在厨房里忙着煲汤的孟宇瑶应声。 “妈咪,我们的热水什么时候可以修好?刚刚洗澡的时候水好烫喔!” “就快了,妈咪有打电话,陈奶奶说负责修理的人马上就到喽!” “好。” 孟宇瑶才刚回答小贝的问题,门铃声旋即响起,嘴边还念着现在的水电工真有效率,不到半小时就到府服务,然而,不期然出现眼前的却是她万万想不到的人。 “请问这里是……”还在对门牌号码的卫靖祎话到一半吞回肚里。 “看来报修水电会出现的人是你不是我,”见到他,孟宇瑶眸底慧黠光芒闪动,双手盘胸靠在门边,学他的动作学得十足十。“想通不当画家,决定改行当水电工了?” 居然变成笑柄了,还是死对头的笑柄。 “非得把我的话原封不动还给我……”女人果然很小心眼。本来不甘心不愿被叫来修热水卫靖祎看见孟宇瑶,闷到谷底的心情忽地上扬,连自己也不解为什么。 所以,他喜欢见到她吗? “不瞒你说,我自己也想不到会有当水电工的一天。”遇到陈奶奶真是有理说不清,明明她要找的人是黄齐端,接电话的人是他,结果—— 来修水电的人也变成是他。 “说吧!哪里需要帮忙?”卫靖祎一脸无奈扬高手中工具箱。 “有问题的水龙头在浴室,水温一直有问题。”唇瓣扬了抹笑弧,孟宇瑶侧身让他进屋。 不知怎地,瞧见雅痞贵公子气息的卫靖祎提着工具箱,她就是莫名想笑,想起电影里史瑞克穿宫廷服的模样。 话说回来,他这辈子除了画笔,有拿过螺丝起子吗?能分得出活动扳手跟老虎钳的差别? 她掩唇偷笑的模样卫靖祎看见了,他挑挑俊眉。 怎么?见他当水电工真这么开心?不过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笑,一扫眉宇间那抹忧郁,来这一趟总算是有些代价。 和陈奶奶相处了,孟宇瑶太了解陈奶奶强人所难的本事,也能理解卫靖祎答应过来修热水的无奈。 “丑话说在前头,我不保证一定能修好。” “我想也是。”孟宇瑶很不给面子的马上点头附和。 “你——”这女人还真是不给面子啊! 望着他,孟宇瑶眼底有淘气的光芒闪烁。 卫靖祎还想接话,却眼尖瞧见孟宇瑶腿边冒出一颗可爱的小脑袋,一双大圆圆大眼眼睛好亮。 “妈咪,你笑得好开心喔!”好奇宝宝小贝立刻凑过来,看见门边帅帅的叔叔,拉拉妈妈的手问:“妈咪,他是来修热水的叔叔吗?” 妈咪?! 听见小女孩唤孟宇瑶妈咪,卫靖祎错愕当场。打从认识孟宇瑶开始,她就带给他一连串的惊叹号,就像今天一样。 孟宇瑶摸摸小贝柔软的发,迎上他疑惑的眼神。“她是我的女儿孟心贝,大家都叫她小贝……” 卫靖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弯身朝小贝伸手。 “你好,我是卫靖祎叔叔。”他黑眸含笑。“心贝、心贝,这名字是不是代表你是妈咪的心肝宝贝?” 孟宇瑶才二十多岁的年纪,一个单身女子带着女儿,不必问也猜得出背后肯定有个不愉快的故事,而他不是个会探人隐私的人。 “靖祎叔叔好。”小贝笑得好甜,绽出跟妈咪一模一样的笑窝,小手握住他的。 “小贝真乖。”好有礼貌的小娃娃,比家族里那些骄傲的小少爷小公主们讨喜多了。 孟宇瑶看着卫靖祎和小贝的互动,胸口微微发热。 这些年来对她示好的男人不再少数,可当他们一发现她单身带着小女儿,看她的眼光就彻底变了,不是退避三舍,就是认为她品行有问题才会未婚生女,但卫靖祎不一样,他自然的态度让她好窝心。 他是第一个不用异样眼光看她男人。 “好可爱又有礼貌的娃娃,跟妈咪的坏脾气真是天壤之别。”卫靖祎第一眼就喜欢上小贝。不!应该说只要见过小贝的人,都会忍不住喜欢她的。 他故意开着玩笑,不料却看见她怔怔对着他发愣。 “怎么忽然发起呆来?”他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意外瞧见她微红的眼眶。“你哭了?!” 哭了?!她哭了吗?!就算她真的哭了,也都是他害的! “我才没有哭!别站在门口,快进来修热水。”个性倔强的孟宇瑶死鸭子嘴硬,打死不承认。 生下小贝后,她曾立誓不再轻易哭泣,谁知道在卫靖祎面前像中了爱哭咒,坚强的表象随时都可能破裂,动不动就想掉泪。 在他面前,她似乎特别脆弱。 “快进屋!”孟宇瑶没好气的低喊,径自拉着小贝转身进屋,唯有如此才能掩饰她的反常。“我的热水还等着你修!” “宇瑶啊!那天我去买菜的时候,碰巧遇到肖医师耶!” 时过中午,来有一间早餐店用餐的客人渐渐少了,孟宇瑶整理店面时顺便补充桌上的免洗餐具,她听见陈奶奶如此说道。 “哦?”孟宇瑶已经想不起肖医师的模样,约略记得是名斯文有礼貌的男人。 “他有特别跟我问起你的情况喔!”坐在柜台后的陈奶奶边算钱边打量孟宇瑶的表情。 “我?”孟宇瑶完全没多想,微笑。“陈奶奶,下次记得帮我谢谢医师,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傻孩子,人家肖医师才不是问……”话到嘴边猛然顿住,陈奶奶硬把话吞回去。“宇瑶,你觉得肖医师人怎么样?”她换个方式问。 “不错”。孟宇瑶犹豫了下,答道。事实上除了他亲切的态度之外,她实在挤不出其他印象。 “我也觉得他不错,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连他爸都是我从小看大的,他们一家人都很好,明瀚既争气又懂事,这么好的孩子不多了。” 连连点头附和,孟宇瑶回答有些漫不经心,因为她的注意力全被对街穿着花衬衫的修长背影给吸引过去。 好像一个人…… “明瀚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内向了点,见到喜欢的女孩子不敢表达,是个老实又可靠的男人。”陈奶奶继续暗示。“你一个女孩子带着小贝也挺辛苦的,如果有机会的话,要不要找个时间和明瀚喝咖啡,互相认识一下?” 孟宇瑶根本没听见陈奶奶的话,她停下动作,眨也不眨地看着正在和商店老板讨价还价的修长背影。 卫靖祎?!这种时候他来这里做什么?身上还穿着大红色扶桑花衬衫,完全不符合他雅痞贵公子的气息,就在她犹豫的瞬间,修长背影转过身,看清对方的长相,一阵失望涌上她的心头。 原来不是他! “宇瑶?宇瑶?”陈奶奶见她迟迟没反应,走过来摇了摇她的手,终于把恍神的她唤回魂。 “陈奶奶?” “怎么啦?对着门口发呆,你在等人?”亏她这个媒人说到口水都干了,结果人家根本没在听。陈奶奶皱眉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冷清的商店大街除了少数几名观光客外什么也没有。 “没有。”孟宇瑶用力摇头。 “没有?”陈奶奶不信地瞥她一眼,又往门外看。“还是你看见熟人?” “也不是……”陈奶奶一连串的问题让她难以回答。 没有等人,也不是看见熟人,为啥整个人像失了魂?“那我刚说的话你有听到吗?”陈奶奶又问。 “呃,我……”这个问题孟宇瑶更是结巴,不好意思说自己方才太入神,所以什么也没听见。 不过,她怎么会以为对街那个男人是卫靖祎?不是卫靖祎?她又在失望什么?! 陈奶奶看见她的表情,不用再问也知道答案,她叹气。 感情这种事喔!讲求缘分跟感觉,虽然她希望能把肖明瀚和孟宇瑶凑成一对,但这种事急不得,以免适得其反。 “陈奶奶,你刚才跟我说什么?“孟宇瑶粉颊微热,尴尬的问。 “也没什么事,随便闲聊而已。你快把东西收一收,等会儿不是还得去超市打工吗?”陈奶奶摆摆手,转身进厨房。 “嗯,我把餐具铺好就行了。”孟宇瑶的眸光不自觉又落在对街。 气温微热,沉闷的午后教人直想打瞌睡。 黄齐端半撑着下巴,百般无赖地看着卫靖祎画布上用铅笔粗勒勾勒出的轮廓,眼皮都快粘起来了。 “阿祎,这是人物像吗?”确定再这样看下去保证睡着,他起身伸个大大的懒腰。 “嗯。“ “是女人吗?“黄齐端走到卫靖祎身后,左瞧瞧右瞧瞧,看不出个所以然。 这句话招来卫靖祎回头一瞪。 黄齐端有些无趣的摸摸鼻子,问一下也不行啊! “你不是很忙吗?怎么三天两头就往我这儿跑?”黄齐端动不动就冒出来,他不禁怀疑他是否被医院扫地出门了。“你不是主治医生?会不会太清闲了一点?”他不烦,他都嫌烦。 “话不能这么说,主治医生也有休息时间,总不能要我当二十四小时的工作机器,更何况你是我的好兄弟耶!八百年才回国一次,这回也不知道会待多久,多陪陪你也是应该的。” “你可以不用来陪我。” “真是无情。”黄齐端心灵受伤的嘀咕,但早已习惯他冷淡的对待,不屈不挠的想要引起他的注意,“阿祎,你相信感情吗?” 卫靖祎回头,不解黄齐端为何突然冒出这个问题。 “感情有很多种,爱情、友情、亲情,你相信它们吗?”其实他早想问了,只是直到今天才问出口。若阿祎相信人的感情,为什么会跟所有人隔出有如马里亚纳海沟般无法跨越的距离? “你相信吗?”卫靖祎反问。 “我相信啊!”黄齐端毫不犹豫的回答。“阿祎相信吗?” 相对于黄齐端回得爽快,卫靖祎足足犹豫了五秒才点头。“我相信。” 既然相信为何却老跟人保持一段距离……这句话,黄齐端差点脱口而出,幸好他忍功一流,把它吞回肚里。 “不过我更相信感情带来的杀伤力。”敛下黑眸,卫靖祎忽用几不可闻的音量续道。 “什么?”他的音量近乎低喃,黄齐端没听清楚。 “不、没什么。”卫靖祎摇头,话题到此打住。 “所以阿祎也相信爱情喽?” “嗯哼。” “阿祎相信爱情,为何不见你对哪个女孩子特别留心?”阿祎外表斯文俊美,举手投足间有股慵懒贵公子气息,喜欢他的女孩子不再少数,但他从不特别对待谁。 印象中阿祎的前女友就是受不了他的淡情才协议分手……不只,阿祎的前前女友,甚至前前前女友都因为同样的原因分手。 “你何时对我的感情生活如此有兴趣了?”卫靖祎皱起眉头。 “或许因为我就快要结婚了,希望好友也能得到幸福吧!”黄齐端再认真不过的回望他。虽然还有第二主要因素,因为他前女友也受邀出席婚礼,但还是由安娜通知他比较好。 看着他坦然的表情,卫靖祎无声叹息。有时候他不得不承认齐端平时看起来不正经又不可靠,说出来的话倒是很窝心,对他这这位兄弟掏心掏费毫不保留。 当初要不是他硬粘着他不放,他也不会有这位好朋友吧!其实他该感谢他的死粘不放。 “嘴巴上天天嚷着快进入婚姻坟墓的人,终于肯承认结婚是很幸福的事实了。”卫靖祎笑了笑,眼神有些飘渺。“我不热衷,是因为没遇见真正让我动心的女人。” 他在感情里向来出于被动的角色,别人给予,他接受,从不曾主动追求。若要说那几段感情出了什么问题,应该就是无法让他感动吧! “阿祎理想中的对象是什么样子?” 闻言,卫靖祎垂下黑眸,浓密长睫掩去复杂难解的眸光,暗自嘲笑心中的矛盾。 “一个能让我想倾尽所有的人。” 他相爱的人,是让他愿意倾尽一切付出所有的人,可经历亲人骤逝的他,太小就体会人世无常,早上所爱的人笑着跟你亲吻道别,短短几个小时后却变成殡仪馆里的冷冰冰尸体,这样的创伤太痛太深刻,现在他宁愿和人保持一段距离,也不愿动感情。 但和人保持一段距离的他又如何去爱? 他的回答大出黄齐端意料之外,他原本以为会听见年龄、样貌或是个性之类的条件,而不是这种答案。 “非常与众不同的条件。”黄齐端干笑回答。 “的确。”卫靖祎不否认。 “阿祎,当你有天遇到让你甘心放弃一切的对象时,你会告诉我吗?”黄齐端认真的问。 他是真的看重卫靖祎,对他推心置腹。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出现一名让他不顾一切去爱的女人,卫靖祎朝他微笑。“我会告诉你”。 大门被猛烈的撞开了,背门而立的男人神情冷肃,像块千年不化的寒冰,射向她和小贝的犀利眼神让她打从背脊泛凉。 “把孩子交给我。”男人面无表情的开口。 “不要。” “把孩子给我,别让我再说第二次。”男人沉声低斥,长腿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绝不!”抱紧怀里的小小贝,她无惧他的恐吓,坚定如铁。 “这是你自找的!”不接受任何拒绝的男人恼怒扬手,毫不留情地狠狠朝她的颊面甩下去…… 不要! 孟宇瑶倏然从睡梦中惊醒,喘着气,一身冷汗淋漓。 是梦。只是梦罢了,她压力太大才会梦到过去发生的事情,现在没事了,那家伙绝对不知道她们母女的下落。 抹去额角的冷汗,孟宇瑶走进厨房倒杯冷开水,平复噩梦所带给她的震颤,经过小贝房里时,耳尖听见微弱不平稳的呼吸声。 “小贝,你是不是不舒服?”孟宇瑶打开床头柜灯,将卷曲在床旁角落的小贝抱进怀里。 “呼吸不舒服。”小贝眼泪汪汪地回答。 确定不是自己错听,是小贝的气喘又发作了,偏偏上回去药房没买到小贝惯用的气管扩张器。 “小贝乖,把外套穿好,妈咪带你去看医生。” 强压下心头的忧虑,孟宇瑶强自笑着帮小贝穿衣服,一边动作迅速的套上t恤牛仔裤,等整理妥当,将钱包塞入口袋,一把抱起小贝,赫然想起凌晨三点多,诊所关门了,没有计程车、没有交通工具的她能带小贝去哪里求医? “妈咪,我好不舒服……咳咳……”小贝脸色苍白,呼吸发出咻咻声响,紧缩气管仿佛挤不进一丝空气。 “别怕,妈咪带你去看医生,等等你就不会不舒服了,小贝要勇敢喔!”孟宇瑶硬挤出笑容给小贝打气,眼底蒙上忧虑。 天色好黑,像被泼上一层厚厚的墨,寂静无声的大街上上空无一人。她该往哪儿走?能带小贝往哪儿走?唯一的熟人陈奶奶北上作客去了,站在大门口,孟宇瑶熟悉的无助感再次涌上心头。 冷不防,一张好看的俊颜跳进她脑海。 卫靖祎! 想到还有他,孟宇瑶深夜里抱着小贝奔过两条大街,急急按下别墅的门铃。 拜托!他一定要在!一定要! 一分钟后,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见到卫靖祎的刹那间,孟宇瑶双腿一阵发软,心中悬着的大石落地,仿佛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看到曙光。 “宇瑶?”他错愣,眸光飞快扫过她怀里的小贝。 眼泪快夺眶而出,孟宇瑶冰凉的手紧抓住他时,一路冰进他心底,他直觉扶住她细瘦手臂,觉得她就快昏倒了。“抱歉在这种时候吵醒你,小贝气喘发作,能麻烦你载我们到最近的医院吗?” “靖祎叔叔……”小贝虚弱的喊,大眼泪水汪汪。 “上车!”毫不犹豫的,卫靖祎回屋里拿来车钥匙,边取出手机按下快速键。这是他被某人强迫设下的,没想到真有用到的一天。 “喂?”电话响了三声旋即有人接起,是医院专线。 “齐端,帮我安排一间病房,现在就要,我十五分钟后到。” 等宇瑶母女都上车后,大手方向盘半旋,熟练地倒车出库,黑色lexusj疾驶而出。 “病房?你生病了?”接到他的电话,黄齐端错愕的问。 “不是我,到时再跟你解释,”卫靖祎黑眸瞥向呼吸困难、偎在孟宇瑶怀里的小贝。“情况有点紧急,病房交给你了。” 不等黄齐端回应,卫靖祎收线,轿车驱车开上交流道。 飙车!阿祎这小子绝对飙车,从他住的别墅到市区医院少说要四十分钟车程,他居然十五分钟之内赶到,还包括在停车场停车上楼的时间。最重要的一点,阿祎开的是他的爱车,这一路不知被连拍几张超速罚单,他光想到就心痛含泪…… “小贝乖,如果还不舒服就按这个钮,大哥哥就回来看你喽!”黄齐端笑着对躺在病床上的小贝说。“不要怕喔!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谢谢大哥哥。”经过紧急治疗后,小贝气喘的情况已经好许多,小脸恢复血色。 “不客气。”黄齐端喜爱的偷捏她的脸颊。 “大哥哥,嗯?”见黄齐端从病房内走出来,卫靖祎狭长的黑眸睨他,高深莫测。 “怎么样?我就是想当大哥哥。”黄齐端轻哼。这是他的坚持,他还没有心理准备当“叔”字辈。 “小贝的情况如何?她还好吗?”坐在椅子上的孟宇瑶急忙上前问道。 “小贝已经稳定下来,没有大碍,住院多观察一天,没事的话就能回去了。”原来氧气美女有名这么可爱的小女儿,真是教人吃惊哪!不过黄齐端没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什么原因导致气喘发作?”卫靖祎皱眉问。 “这个嘛……很难说,或许碰巧有过敏,也可能是气候变化,也或许……”搓搓光洁的下巴,黄齐端偏头想道。 “所以你找不出真正原因?”听了一堆不确定的因素,卫靖祎截断他的话,微微眯眸。 “喂……你——”黄齐端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接什么,他颤抖地指着他的鼻尖。 “庸医!” 来不及了,这两个字已然出口,恨得黄齐端牙痒痒。他就知道阿祎会这么说,他就知道! “气喘这毛病本来就说不准,有人年纪大点情况自然缓和,也有人一直没好转,也和遗传体质有关系,如果真要查出病因,得做更详细的检查。”黄齐 端没好气地回答。 臭阿祎,居然看扁他的专业。 “齐端,谢谢你的帮忙。”孟宇瑶插入两人之间,没想到早餐店的忠实顾客黄齐端居然是这家医院的小儿科主治医生。 “小事、小事。”氧气美女跟他道谢,黄齐端反而不好意思,他低头看看腕表。“时间差不多了,我还得去巡房,你们有事请护士call我。”别瞧他一副游戏人间的样子,他工作时是很认真的。 黄齐端双手插入白袍口袋,大摇大摆地晃出两人的视线。 等黄齐端一走,孟宇瑶对上卫靖祎的目光。 “该不会又想谢我吧?”在她出声前,卫靖祎先开口,薄唇勾笑,暖暖的。 记忆里,她总是不断跟他道谢。 “我是该向你道谢,你帮我很大的忙。”孟宇瑶低下头,素手紧紧绞在一起,压抑胸口汹涌的情愫。“直嚷着说不需要人帮忙的我,欠最多人情的就是你。” 当他今晚打开大门的刹那间,他仿佛看见威武天神托住她的天,解救了她。 “我说过,没有人能一个人活着。”他不以为然,伸手拨去她额边微乱的发丝,没自觉这个动作有多亲密。 “卫靖祎,你知道吗?其实你是一个好人。”孟宇瑶轻轻叹息。一个很温柔很体贴的好人。 在这样下去,她害怕自己会依赖上他,等到他离开的那天,会变成可怕的想念。 “我是好人吗?”听见她的称赞,卫靖祎动作僵住。 好人! 卫靖华曾说过他对人好,并非发自内心的好,什么才是发自内心的好,他困惑了。 “别想太多,我纯粹想帮你而已。”心绪再度陷入矛盾,不愿宇瑶多心,卫靖祎淡然地笑,却怀疑他现在所做的,是否又是卫靖华所说的的表面? 卫靖祎犹豫的瞬间,孟宇瑶敏锐地感觉到了,她不明白他为何质疑自己,他眸中的温暖不就说明一切吗? “靖祎?” “你不去看小贝吗?”眼看她就快碰触他的心,他不着痕迹的巧妙躲开。 深深看了他一眼,孟宇瑶转身走进病房。“嗯。” 隔着薄薄一扇门,两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各自拥有复杂难解的心绪。谁也没想到或许正因为各自都经历过情感创伤,两个矛盾的灵魂才会在无形之间彼此吸引。 第四章 小贝经过一夜观察后病情已经稳定,可以出院了,隔天一早,卫靖祎驱车载她们母女出院,才回到家脱下鞋袜,小贝立刻恢复元气,冲到沙发抱住她最宝贝的兔娃娃。 还是回家最好了,她最讨厌住院了。 “小贝,别忘了先去洗手。”孟宇瑶叮咛,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头招呼卫靖祎,边手忙脚乱地将桌面的茶杯、碗盘收进厨房。“抱歉,家里有些乱,你先坐,我去泡咖啡。” 身兼三份工作,还要照顾小贝,一整天下来都累瘫了,没有多余的体力整理家务。 “不用招呼我,先忙你的。”卫靖祎笑笑,转身走进客厅。 长沙发已被小贝占据,他在另一头堆满衣服的单人椅上找到位子坐下。 “靖祎叔叔,兔兔给你抱,我去洗手。”小贝将兔娃娃塞入他怀里,朝他绽开无比甜美的笑,一蹦一跳跑进浴室。 卫靖祎笑看着小贝蹦蹦跳跳的背影,不禁摇头暗笑,昨天才生病,今个儿已经忘记,果然是小孩子! 很听话的把兔娃娃抱在怀里,卫靖祎黑眸缓缓环顾屋内环境,注意力被压在图画纸下的杂志吸引过去。 他抽出杂志,随意翻阅,眸光转为深邃。 这是与古典美学有关的原文杂志,内容介绍包括雕塑、绘画甚至建筑,用字艰深不易阅读,若非有深厚的英文及美学底子,绝对无法看懂。卫靖祎终于明白初见到宇瑶时那种奇异的感觉从何而来,她不是该待在早餐店或便利商店工作的人,她该待在艺廊或是跟美学有关的场所,那才是属于她的地方。 “靖祎,你的咖啡要加糖跟奶精吗?”厨房里传来孟宇瑶清脆的嗓音。 “奶精就好,谢谢。”卫靖祎神色不变,将原文杂志放回原处。 “你的咖啡,加奶精不加糖。”孟宇瑶将热咖啡搁在他面前,笑容有些腼腆。“很久没煮咖啡了,手艺说不定都退步了,不好喝的话请多包涵。” 卫靖祎低头啜了一口,浓醇的咖啡香气旋即在舌尖漫开,不输一般咖啡厅的手艺。 “非常好喝。”他打从心底赞叹。 “真的吗?太好了。”孟宇瑶大大松口气,笑意跃上眼眉,点亮绝美清丽的娇颜。 卫靖祎眼瞳里映满她的笑,即便素颜,刻意隐藏起美丽的容貌仍有足以让男人倾倒的条件。 “在办理出院手续时齐端告诉我,小贝的气喘并非一定无法根治,但必须先住院做更详细的检查。”他敛眸,刻意忽略心底的悸动。 “我知道,齐端也跟我说了,我明白,只是——”笑容微僵,孟宇瑶双手紧紧攥紧衣角,泄露内心激荡的情绪,“只是那会需要一大笔费用。”一笔现在的她无法承担的费用。 孟宇瑶尽量用平淡的语气回答。 是了,是他多问,健保没有给付的诊疗费用对她而言肯定是笔沉重的负担,他怎么会没想到。 “你——”卫靖祎犹豫了下,小心的斟酌用字。“这是你看的书吧?”他将古典美学杂志推至她面前。 瞪着面前的杂志,孟宇瑶难掩惊讶,还有一丝不及掩饰的仓皇。 “宇瑶,依你的程度不该埋没在这里。”换个跑道,绝对可以发光发热。 抓住衣角的手,指尖用力地微微泛白,孟宇瑶咬唇不语,本该清澈透亮的水眸如今狠狠瞪住那本杂志,仿佛它是什么蛇蝎猛兽随时会将她吞噬。 “宇瑶?”她的不对劲,卫靖祎全看在眼底,他无意探人隐私,只是认为她们母女能过更好地生活才是。 “我累了,想回房休息了。”倏然起身,只想逃避的孟宇瑶下逐客令,话声方落,意识到自己态度欠佳,赶忙又缓和口气。“抱歉,我语气不佳,一定是太累的缘故,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她挤出笑容。 她不是恼他多管闲事,只是还没有心理准备对他坦白一切。所以,对不起,再让她多逃避一会儿好吗?迟早有一天,她会告诉他的。 她的逃避与无措纳入他的眼底。 “你熬了一整夜没睡,的确该好好补眠。”卫靖祎顺着话接,起身。“我走了。” 见他要离开,她歉疚的望着他。“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淡淡笑了。 “对不起,我无法——” “你累了一天,快去睡吧!”卫靖祎轻声截断她的话,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歉疚。 他揉揉她的发心,走向门口。 “靖祎——”不行,有些话还是得解释清楚才行,不是针对他,是她心理还有解不开的结。她不能让他走,至少不能在对她怀有误会的时候离开。 与其如此,倒不如先说吧!孟宇瑶转身追上去。 “嘘。”忽地,一双温暖大掌覆住她的眼,卫靖祎沉稳浑厚的嗓音在她耳边低语,虽然瞧不见他的神情,但能从声音里听出他的怜惜。“别多想,先去好好睡一觉,别忘了小贝也需要多休息。”不这么做,他知道她又快哭了,他不愿看见她的泪。 他的掌心好热,连带着她的眼也好热,孟宇瑶僵立不动,听见他走出去的脚步声,然后,大门关上了。 胸口好紧,整颗心紧紧揪在一块儿,卫靖祎总能看穿她所想,明白现在的她坦不坦白都痛苦,体贴窝心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妈咪,靖祎叔叔呢?”小贝洗好手,换上干净的居家服,没看见靖祎叔叔,却看见站在门口的妈咪,她好奇地轻拉她的衣袖。 “靖祎叔叔先回家了,小贝乖,医生交代你要多休息,跟妈咪回房间。”孟宇瑶牵起女儿软绵绵的小手,眨回眼底的泪。 “靖祎叔叔还会再来吗?” “你希望靖祎叔叔再来吗?” “希望。”小贝用力地点点头。“靖祎叔叔长得好帅,又很温柔。” 很温柔吗?闻言,孟宇瑶忍不住将小贝搂进怀里。 是呀,卫靖祎很温柔,温柔到她好害怕把自己的心都给遗落了,现在的她经不起再一次的感情创伤。 “找个时间安排小贝的身体检查,所有费用由我负责,你只要负责做最仔细的诊疗就对了。” 不期然听见卫靖祎冒出这句话,黄齐端以为自己错听,嘴里的烤鱿鱼咬到一半,愣住。 “干嘛这样看我,需要仔细检查这句话不是你说的吗?”卫靖祎淡然朝他投去一眼。 话是他说的没错,他也还没老到健忘的地步,前天说过的话今天就忘记,只是—— “阿祎,你和小瑶是什么关系?三更半夜怎会是你带着她们母女来医院?”黄齐端眯眼,心中冒起好多疑问泡泡,先冒出一个,又一个,最后成一片泡泡海。 “普通朋友。”卫靖祎言简意赅道。 “普通朋友?!”他才不信呢!普通朋友会三更半夜带人家来市区医院看诊,而且还开车一路不要命的狂飙?换作其他人或许有可能,他——卫靖祎,别傻了。 全世界能让卫靖祎热情帮忙的人只有他哥哥卫靖华,若非认识阿祎多年,确定他们亲兄弟性向正常,否则他还会以为他们有暧昧的断背之情…… “你知道小瑶有女儿多久了?” “一阵子。” “一阵子?!”果然,他就知道,黄齐端心里很不平衡的鬼叫。“居然有一阵子,你却没告诉我!” “别人的家务事何必嘴碎?她想说会自己告诉你,如果你好奇,可以去问宇瑶。”卫靖祎再平淡不过的语气会气死人。 扮个很丑的鬼脸以消心头怨气,黄齐端用力咬下一块鱿鱼,想想又道:“阿祎,你跟小瑶很熟?” 卫靖祎瞥他一眼,感觉像被审问的犯人,“见过几次面。” 见过几次面会知道人家有个超级可爱的女儿?人家会在半夜向他求助,这两人之间明明没那么简单…… 可恶!究竟在他不在的这几天,到底错过什么精彩好戏了? “阿祎,你喜欢小瑶吧?” “你胡说什么?”卫靖祎眉心锁得更紧,耳边响起孟宇瑶的话,眉心紧拢,破坏该是好看的俊颜。 卫靖祎,你知道吗?其实你是一个好人。 好人?!他是吗?他是这世上最最虚伪的人,虚假的装出好人假象,像个伪君子。 “我是说你对小瑶多少有点感觉吧?”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阿祎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卫靖祎诡异难测的黑眸望住黄齐端,教人猜不透他此刻心里所想。 耶?不动如山这算什么反应?! “你不觉得小瑶对你而言有些特别吗?”愿意主动帮小瑶母女负担诊疗费用,这不是普通朋友可以做到的吧? “你别胡思乱想,我是帮忙而已。”宇瑶无法负担庞大的医疗费用,但对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他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帮忙——”明明并非如此单纯,连他都感觉到了,偏偏当事人不知不觉…… 忽地,一道灵光闪过黄齐端的脑海,想通究竟是哪儿不同了。 热情! 小瑶是唯一让阿祎主动会关心付出的人,也说不定她会是改变阿祎淡漠性情,碰触到他内心世界的人。 老天有眼,冰冻多年的心终于有融化的一天了吗? 黄齐端眼睛闪闪发光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在转什么歪主意。“你在想什么?” “我什么也没想啊!”黄齐端赶忙收敛过度兴奋地表情,换上一脸无辜。 “你别鸡婆做出多余的事情。”他直觉黄齐端的兴奋跟孟宇瑶有关,他正色警告,不愿事情越弄越复杂。 “我不会,我是那种人吗?”见阿祎的表情明摆着说他会,黄齐端揉揉脸干笑两声。怪了,他是透明脸吗?脑袋里想什么这么好猜? “阿祎,小瑶一名单身女子带着小贝肯定很辛苦,我能体会你为何会想伸手帮她一把。”圈住他的肩头拍拍,黄齐端心有所感的点头。 闻言,卫靖祎偏头瞅他,不明白他这句话背后真正的意思。齐端不正经归不正经,实则心思非常细腻,总能先一步考虑到旁人忽略的细节。 “你有没有想过迟早要离开的你还可以照顾小瑶多久?而习惯身边有你的小瑶母女在你离开后,又该如何是好?”黄齐端搓搓下巴,问。 “别忘了,你随时都可能会回美国,那里还有公司等着你掌管喔!”他特别加强回美国三个字。 “你的意思是要我撇下她们母女不管?”曾几何时齐端也变得如此无情了。 “不是,我只是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黄齐端咧嘴一笑,搔头抓脚,又恢复被猴子附身的吊儿郎当模样。 卫靖祎顿时明白齐端的意思。 他垂眸,不语。 不在了,不在了!小贝已经先被人从学校接走,她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孟宇瑶快步奔过马路,一口气冲上位于五楼的租赁套房,脸色苍白如雪,颊边挂着两行清泪,整个人快崩溃了。 两个小时前,她接到陈奶奶的电话,说多年膝盖痼疾发作痛到不能走路,今天无法去接小贝放学,偏偏那时店长外出,只剩她一个人顾店,她若走了,店里就等着唱空城计。好不容易熬到店长回来,请假赶到托儿所,才知道小贝已经被一名男人接走。 她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谁会接走小贝?无论她怎么想,都往牛角尖钻……一定是那家伙查到小贝的下落,派人把她接走了。 都怪她,她不该贪心兼这么多分工作,经济拮据再省点也能生活下去,她该多花点时间陪小贝,如今也不会发生这种事!现在她该怎么办?要怎样才能要回小贝?找律师?上法院?没用的,那家伙财大势大,法官怎会判给经济弱势的她? 那家伙自私自利到了极点,压根儿不会好好爱小贝,若非他已不能生育,他根本不会在乎小贝!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慌意乱的孟宇瑶转动钥匙后用力推开门,不料一阵饭菜香扑鼻而来。 这是—— “是妈咪回来了!”小贝听见开门声直接扑过去,准确无误地抱住孟宇瑶的腿。 小贝!是小贝! “小贝!你在家,幸好你还在!”失而复得,止不住泪的孟宇瑶蹲下身,紧紧搂住小贝不放。 “妈咪,我快要不能呼吸了……”整张脸被按进妈咪的胸口,小贝被挤成小猪脸。 “小贝~~”孟宇瑶搂着最宝贝的女儿,哭得不能自己。吓死她了,她还以为……以为永远看不见小贝了…… “妈咪,你的鼻涕……”鼻涕粘到她的脸了。 “嘘,让妈咪好好抱抱你。”心情激动难平的孟宇瑶此刻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听见孟宇瑶的声音,卫靖祎慢慢的从厨房里走出来,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把孟宇瑶极深的恐惧看进眼底。 她的害怕,是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好像有人会随时出现抢走小贝一般?!为什么?有谁会抢走小贝吗? “小贝,你怎么回家的?是谁带你回家的?”捧着小贝的脸孟亲,终于舍得放开的孟宇瑶吸吸鼻子问道。 “是靖祎叔叔来带我回家的。”小贝伸出小胖手抹去孟宇瑶颊边的泪,见妈咪在哭,她又上前搂住她的颈项。 卫靖祎?! 孟宇瑶这时才发现卫靖祎的存在,她起身,泪眸疑惑地看着他。 “我接到陈奶奶的电话,她拜托我去接小贝下课。” 事实就是只要黄齐端不在,他就会莫名其妙的变成陈奶奶的跑腿兼打杂,所以,他去接了小贝。 “怎么不打电话跟我说一声?”孟宇瑶有些埋怨。 “我和小贝打了很多次电话,是你一直没接。小贝,你说对不对?”被误会得很彻底,卫靖祎转头寻求支持。 “妈咪,是真的,你都不接电话。”小贝拉拉她的手,嘟嘴。 “可是我得手机没响过……”孟宇瑶直觉翻皮包,赫然想起因为太过紧张,出门前把手机忘在柜台。 她尴尬的表情说明一切,卫靖祎挑了挑眉。 “谢谢你。”她不好意思的说。 “陈奶奶拜托我帮忙,你不用太在意……” “不,你不明白……真的谢谢你、谢谢你……”孟宇瑶喃喃低语,紧湿哽咽的声音仿佛又快哭了。 “不过小事一桩,有必要感动到哭得地步吗?陈奶奶脚不方便,以后就由我帮你去接小贝,你可以放心的工作。”卫靖祎脱口而出,大手揉揉她的发心,安抚了她不安的情绪。 他不喜欢见她伤心难受的模样,那会让他胸口像压块大石般闷闷的无法呼吸。 “卫靖祎,你——不,不能麻烦你,我……”孟宇瑶心慌的说道。 “孟宇瑶,你再拒绝就太不可爱了。”他有些不悦的说。 这似乎已变成一种习惯,他总是想为她多做些什么,而她总是急着婉拒。 “我——” “不用再多说什么,说谢谢就对了。”他强势的语气不容拒绝。 卫靖祎—— 好几次,孟宇瑶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最后,她终于接受他的好意。 “谢谢。”低着头,她轻声道谢,一滴泪冷不防滴在他手背,炙烫他的皮肤。 垂眸看着手背那滴泪,浓密的长睫掩去卫靖祎复杂的眸光。 “靖祎叔叔,我饿了~~”小贝软软的声音拉回卫靖祎的心神。 卫靖祎回过神,拉着她到餐桌前坐下,并招手示意要小贝一块儿上桌。 “小贝已经饿坏了,但她坚持一定要等你回来才肯吃饭,所以你们快开动吧!我去添饭。” 惊讶地看看桌上香气四溢的四菜一汤,孟宇瑶不敢相信他竟会烧菜,不禁又抬头看他。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难道每天吃面包度日就代表我不会下厨吗?我厨艺可是一流的。”卫靖祎傲然开口。 “妈咪,是真的喔!靖祎叔叔做得菜很好吃喔!”已先尝过三杯鸡的小贝立刻说道。 “看吧!我已经有第一个小粉丝了。”见她不动,卫靖祎干脆把筷子塞入孟宇瑶手里。这女人打从回来后,一直处于呆滞的状态,需要他推一把才会有动作。 “快吃。” “嗯……”孟宇瑶拿到筷子,同样先朝三杯鸡进攻。“好吃。” 泪眸闪耀着感动与满足的光芒,不是吹捧,是真的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要全部吃光才准下桌。”卫靖祎板起脸下达指令,唇边漾笑。 见母女两个开始吃起来,卫靖祎笑着走进厨房添饭,人才转过身,笑容敛起,再度望向手背早已干涸的泪痕。 他平静如水的心在方才那么一瞬间,好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再也无法回复平静。 “如果有天你的孩子在学校被人先一步接走了,你会有多紧张?” 正和结婚蛋糕店老板讨论事情的黄齐端,耳边忽然传来这一句问话,他觉得奇怪的转头瞅了卫靖祎一眼。 “你说什么?” “当你赶到学校时发现孩子已被人接走,你会有何反应跟处理?”卫靖祎再问一次。 听见他的问题,黄齐端摸摸俊帅的下巴,很认真的思考着。“我会先质问学校老师,为什么随便让人把我的孩子带走?再来,能轻易带走我得孩子的人,想必是熟人或亲戚吧?” 没错,这是一般人都会有的反应,第一时间先问谁把自己的孩子带走。可是宇瑶并非如此,她的反应太过慌乱,是在担心小贝被什么人带走吗? 思及此,卫靖祎直觉又看向被孟宇瑶泪水炙烫的手背,事隔多日,泪痕早不留痕迹,但看着它,心被狠狠扯动的感觉又起。 心浮……意动。 “阿祎,你是伴郎,帮我看看新人娃娃的礼服用粉红色奶油还是白色奶油好?其实对我来说都一样,我超级厌恶奶油这种黏糊糊的东西,不如你帮我挑吧!挑哪种颜色才不会被安娜嫌弃?”和蛋糕店老板讨论许久未果,黄齐端转向卫靖祎求助。 哎,不是他爱碎碎念,结婚时摆在桌上供宾客欣赏的蛋糕,两只新人娃娃的模样跟口味一点都不重要,更何况他对蛋糕甜食这类玩意压根没兴趣,原本打定随便挑挑敷衍了事,谁知安娜好像看透他这点,出门时丢下一句“模样俗气口味难吃就死定了”的警告,害他在店里跟老板耗了一个多小时还无法决定。 他可不想当个鼻青脸肿的猪头新浪。 “嗯?”卫靖祎闻声抬眸,微微疑惑地表情摆明刚才根本没在听。 “阿祎……”黄齐端惨叫,表情快哭了。“你有听见我说什么吗?” 卫靖祎摇头,完全不愧疚。 “阿祎、阿祎,这件事很严重。你也了解安娜的个性,如果挑个不好下场保证很凄惨,我不想当个鼻青脸肿的新郎。”黄齐端噼里啪啦念了一堆。 “所以?” “所以结婚蛋糕的样式和口味今天一定得决定,不然我干脆别回家,包袱款款搬去跟你住好了,以免被安娜扁成猪头。”他一脸认真。 “就决定结婚蛋糕的样式和口味这么简单?”不懂这件事的困难度在哪里,站在店里耗了大半天。 “就这么简单。” 卫靖祎瞥了他一眼,指尖随意挑开结婚蛋糕目录,然后…… “粉红色奶油配巧克力酒酿樱桃吧!” “啥!”黄齐端像没听清楚,连忙又问蛋糕店老板。“结婚蛋糕有这种口味吗?” “有。”蛋糕店老板立刻给予肯定答复。“就决定粉红色奶油配巧克力酒酿樱桃吗?”他再做进一步确认,毕竟这一个小时内黄齐端已经变了三次答案,还是谨慎为上。 “就这种吧!”他相信阿祎的眼光,万一安娜有意见就说找阿祎负责。 大功告成,耗了一个多小时的结婚蛋糕终于确定,卫靖祎拍拍黄齐端的肩,长腿迈向店门。 “没我的事,我先走了。” “走?你要去哪里?”黄齐端头上超大的问号闪闪发光,还会发出当当响。“你还没陪我去挑新郎礼服耶!” 哪有伴郎抛下新浪这么不负责任! “不用挑,你穿什么都帅。”背着他挥挥手,卫靖祎潇洒丢下话。“我要去接小贝下课。” 小贝?更多的问号如雨后春笋从黄齐端头上拼命冒,等他追出店门外,卫靖祎早已开车离开。 “小贝?嗯?”黄齐端再一次摸摸帅气的下巴,阿祎从何时负责接小贝放学了?不过这也算好的开始,至少阿祎比较有人味了。 卷起衣袖,黄齐端转身返回结婚蛋糕店,因为他的结婚蛋糕还有最终阶段尚未完成,得先做个了结才行…… 狠狠杀价个痛快! 第五章 台北市区某角落的咖啡厅里传出咖啡浓郁的香气,星期一的下午客人特别稀少,偌大的店里只坐了一桌。 卫铭冲放下白色瓷杯,缓缓靠向椅背,狭长黑眸望向窗外。 “小伍,我请你找的人,有消息了吗?”好半响,他回眸,看着对面身材矮胖头顶微秃的男人冷声问道。 小伍,业界都这样称呼他,听说他专帮人解决疑难杂症,从没有办不了的case,所以他才委托他的。 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我正在努力追查,不过手边有的资料实在太少……”小伍接触到卫铭冲犀利的目光后声量越变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这就是你的答复?”卫铭冲挑高一道浓眉。“不说你办事不力,反倒嫌资讯太少?” “是,是我未尽全力。”被他犀冷得目光瞧得额头冒汗,小伍抽张纸巾拭汗:“我会叫人更努力去追。” 半年前他接受卫铭冲的委托寻找一对母女的下落,中间曾收到几次消息,却全都是空包弹,看来卫铭冲的耐心已经用尽。 “我只要一个时间,你什么时侯可以给我答案?”卫铭冲双手盘胸,冰冷的话语一字字从他薄到近乎无情的唇瓣吐出。 “就快了,就快了……”他干这一行少说也有十五年了,见过多少形形色色的客人,从不像现在这么有压力。或许,是因为卫铭冲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鹜气息让人窒息。 “就快了,是多久?”卫铭冲可没如此轻易打发。 “我最近又收到消息说在南部小镇见过疑似你形容的母女,目前还无法确定。” “既然你有了眉目,为何不快去查?”闻言,卫铭冲缓缓笑了,却笑得让人不寒而栗。 “我已经派人去了,不日就会有消息。”小伍赶忙解释。 “小伍,你知道我向来大方,”卫铭冲指尖轻敲桌面,阴冷眸光直勾勾望住他。“只要完成任务,我不会小气。” “我明白,当然明白。”小伍点头如捣蒜。 “既然明白就亲自去追,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卫铭冲一改平缓语气,俊颜狰狞目露凶光,和前一刻有着天壤之别。 “我——”小伍骇了一跳,整个人倒向椅背。 “若不急,我不会找你。两个月,最多再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再找不到人,你的征信社等着关门大吉,你明白我有这份能耐。”卫铭冲冷冷威胁。 “是,我明白,我亲自去追这条线索。” “你明白就好。”卫铭冲撇撇唇,狭长的眼形和卫靖祎有几分相似。 “既然明白还不快滚出我的视线,坐在这里,难道她们母女会自己跑出来吗?”见他还不滚,卫铭冲阴恻恻又道。 占着不走多碍眼! “我……走了,现在就走,魏先生我们再电话联络,一有消息会立刻通知你。”离开总比留在这里好,小伍简直用跳起来的,迅速抓起外套狼狈离开咖啡厅。 “哼!笨蛋东西。”卫铭冲没再闹,烦死人了,当初得知孟宇瑶怀孕分手时,他也没有太多感觉。可当医生宣布他恐怕生育能力有问题时,情况不同了,孟心贝是他唯一的骨肉,就算不择手段也要抢回来。 耗了大半年已没剩多少耐心,小伍查得也太久了,他不信一个女人带着小孩能够躲到哪里去?迟早会落入他手中。 现在,就等小伍的消息了。 “杰米,我是卫靖祎,公司还好吗?” “老板,是你!”接到卫靖祎打来的越洋电话,留在美国坐镇的杰米欣喜若狂,激动的从椅子站起。“公司没问题,一切都上轨道了。” “是吗?这样就好。”卫靖祎满意点头。 “老板,你何时会回来,你都离开两个多月了,我好想你。”杰米虽然是华人,从小在美国长大的他却拥有西方人的热情。 “不会这么快。”眼前浮起孟宇瑶清丽的脸,心有所系的卫靖祎直觉答道。 “哦。”杰米语气里带着浓浓失望。 “靖华有打电话询问公司状况吗?” “大老板有打过两次电话,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向他报告完毕了。”杰米办事,老板放心。 “辛苦你了。” “这是我该做的。”听见卫靖祎的称赞,杰米心花怒放,想得到称赞的忠犬拼命摇尾巴。 “先不说了,有事联络我。”卫靖祎眼尖瞧见从托儿所出来的红色身影,收线。 “老板,喂……老板?”还来不及一吐想念,话筒那头已传来嘟嘟声音,杰米哀怨地挂上电话,埋怨老板的无情。 “小贝。”挂完电话微笑招手,小红帽立刻扑进他怀里。 “靖祎叔叔。”小贝黏住他磨蹭撒娇,俨然把卫靖祎当成家人,弥补缺乏的父爱。 “今天上课有没调皮捣蛋?”卫靖祎忍不住拉拉小红帽上的耳朵,暗道现在的童装做得真可爱。 “没有,老师给我两枚好宝宝印章,称赞我画图画画得很好。”小贝大眼眨呀眨,古灵精怪。 “哦?图画给靖祎叔叔看一下。” “好。”小贝从红色猫咪布背包取出图画纸,摊开在卫靖祎面前,左上角果然盖了两枚好宝宝印章。 看见小贝的画,卫靖祎不禁有点汗颜,终于知道孟宇瑶当初为何要他改行别当画家,原来他的画比小贝还不如啊! “果然很漂亮。”小贝画得好,他兴有荣焉,只是自尊心难免小小受创,看来还是换个兴趣培训好了。他疼爱地一把抱起小贝。“走吧!先陪靖祎叔叔去买菜,小贝今天想吃什么?” “鸡腿!”小贝立刻举起小胖手。 “那明天呢?” “鸡腿!” 怎么还是鸡腿?卫靖祎狐疑皱眉,该不会连后天也…… “鸡腿!”小贝又说。 对这种可爱到不行的执着他还能说什么呢?卫靖祎笑着摇了摇头,走向停车的地方。 这是孟宇瑶六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有卫靖祎的陪伴,她不用再担心小贝会被那家伙带走,甚至每天还有热腾腾的晚餐等着她回家。他可能不明白在她心里他已是什么样的存在,有他在的地方,这代表着安心。 这种感觉,是她曾经想望却得不到的幸福。 “妈咪,今天有红烧鸡腿可以吃喔!”一见到孟宇瑶打开门,小贝一如往常地扑上前。 “每天吃这么丰富,靖祎叔叔都把我们养胖了。”孟宇瑶捏捏小贝的鼻尖,把她惹到格格笑。 她说的是实话,自从卫靖祎掌厨后,她们母女终于和蛋炒饭、饭炒蛋说再见,才短短两个星期的时间,她已经胖了。 “你太瘦了,再多养个三五公斤都没问题。”穿着围裙的卫靖祎把菜从厨房里端出来,他发现她们母女对鸡腿特有偏爱,只要有鸡腿入菜就觉得丰盛。 “靖祎,你已经帮我带小贝下课,不用再帮忙准备晚餐,不然你的时间全被我们占据了。”孟宇瑶走进厨房帮忙,过意不去。 “不准备晚餐,难道眼睁睁看着你让小贝每天吃蛋炒饭,然后发育不良吗?”卫靖祎挑眉瞅着她,带着三分促狭。 这男人真是牙尖嘴利,总可以笑容满面的戳中她的痛处。 “听你说的,好像我是虐待小贝的坏妈妈一样。”孟宇瑶娇嗔抗议。 “所以我这名会饿死的画家总得做些有意义的事,例如……下厨。”卫靖祎不忘拿她说过的话自嘲两句。 孟宇瑶当然知道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以报她当初说他没艺术天分之仇,忍不住送他一枚大白眼。 “先尝尝我烧的红烧鸡腿味道如何?”菜刚起锅,热腾腾的时候最好吃,卫靖祎夹了块鸡腿肉直接送往孟宇瑶嘴边,完全没意识到这种动作有多亲密。 孟宇瑶先愣了愣,才张嘴吃肉,红了粉颊。 “不是我自豪,我的厨艺真的无可挑剔吧?”他笑,还不忘用拇指抹去她唇边的酱汁。 怦怦!怦怦! 他粗糙指尖碰触唇瓣的瞬间,孟宇瑶的心跳快得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卫靖祎的笑容像温暖冬阳,足以融化千年冰雪;他如子夜般漆黑的眸子更是教人沉溺其中,孟宇瑶悸动不已,两人视线胶着,有那么一秒,她以为他要吻她了。 “靖祎叔叔,我也要吃。”见妈咪有红烧鸡腿吃,小贝立刻跑过来凑热闹,打破暧昧魔咒。 “好,小贝也有。”卫靖祎深深看她一眼,转身也给了小贝一块鸡腿肉,换来小贝超级满足的神情。 “好好吃。”小贝满足的连眼儿都眯起来了,像只谗足的小猫。“靖祎叔叔做的鸡腿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小嘴这么甜,叫我怎能不把你养成只小胖猪?”史上最受用的巴结就属这句话了,卫靖祎听得真是顺耳极了,干脆别当ceo,改行开间小餐馆算了。 见他俩一搭一唱和乐融融,孟宇瑶不禁也被愉快气氛感染,一块儿加入抢菜的战局。 吃完饭,孟宇瑶负责收拾碗筷,等她切完苹果,走进客厅时,眼前温馨的画面教她先是一愣,然后整颗心发软起来。 只见一大一小头靠着头睡得正甜,小贝像只小猫整个蜷曲在卫靖祎怀里,小脸有着幸福。她放下水果瓷盘轻步走了过去,人才刚在卫靖祎身旁坐下,温暖的大手同时圈住她的肩。 “嘘……”他出声。 粉唇漾开一朵笑花,孟宇瑶轻轻地靠向他宽阔的肩膀,合起美眸,在这一秒,时间好像停住了,她触碰到渴望已久的幸福天堂。 而她心中有个小小的声音不断在呐喊,若果这种幸福能永远持续下去多好? “店长,我先走咯!拜拜!”拿起皮包,孟宇瑶笑着跟小胖挥手道别。 “路上小心喔!” “我会的。” 晚风迎面拂来,孟宇瑶走出便利商店,冷不防在对街看见一抹修长的熟悉身影。 即使隔着一条街她仍能看见他眸底的暖意。 “靖祎?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笑着快步上前,讶然。 他来等她下班吗?在这里等多久了? “我来接你。”街灯下的他显得俊美而沉静,唇瓣勾了抹若有似无的笑,黑眸闪闪发亮。“听说这里入夜治安不太好,我不放心。” 这句话是他信口胡诌的,今天下午陈奶奶嫌无聊把小贝接去过夜,突然多出空闲时间的他没来由的有种莫名的想念,催促着他到这里来。 “可是现在才八点。”孟宇瑶眨了眨美眸,这里治安一向很好啊! “坏人出现是不分时间早晚的。”他说的脸不红气不喘。 这么说来他在意她的安危咯?孟宇瑶唇角悄悄扬了朵笑弧,甜滋滋的。 朦胧街灯下,卫靖祎如子夜般漆黑的眸子璀璨流光闪动,教人迷醉其中无法自拔,他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她,甜腻暧昧的气氛将两人围绕,静得仿佛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怦怦!怦怦怦! “那个……小贝呢?”别再看她了,再看下去她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就连心脏也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幸好现在灯光昏暗,靖祎看不见她如苹果般红透的娇颜。 “被陈奶奶接去玩了,今晚要住在那边。”所谓的那边,其实也不过三楼跟五楼的差别。 “这样啊……”所以今晚只剩他们两个人咯?意识到这个情况,孟宇瑶心漏跳一拍。 “我们走吧!”心思转瞬间,她冰凉的小手就被人一把握住。 怔怔等着两人交握的手,她震惊,再扬眸,大手的主人神色如常,瞧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新月如勾,银色月华铺了满地,他们一前一后静静走在寂静街道上,卫靖祎握住她的手不曾放开,一路上孟宇瑶用眼角余光不断偷偷觑向他俊逸的侧影,还是同样的平静。 不公平!这样一声不吭握住人家的手也不表示些什么,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总得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吧?她负气地咬了咬唇。 “唉哟……”脑袋里胡思乱想没看路的结果就是踢到台阶,孟宇瑶吃痛低呼。 好痛! 听见她的痛呼,卫靖祎急忙停下步伐。 “还好吗?” 他低沉的嗓音尽在耳边。 “我踢到台阶了。”痛到眼泪全冲进眼眶里了,孟宇瑶猛一抬头,粉唇似乎擦过什么…… 她她她……她刚刚…… 不用再想了,下一秒,她的小嘴被他微凉的唇瓣轻轻覆住,她呆掉的眨了眨美眸。 “你打算一直这样看着我吗?”唇角扬起性感魅惑的弧度,卫靖祎低哑地问,醇厚迷人的嗓音引起她一阵轻颤。 “我——”想出声,却被比他更嘶哑的声音吓一跳。 天!那是她的声音吗? “嘘……”卫靖祎大掌扣住她的后脑贴向自己,他的唇瓣微凉,来回厮磨,轻燃一簇簇火焰。 热气冲上脑袋,美丽眼花炸开一片璀璨。 好甜。 她唇瓣甜美的让他舍不得放开,卫靖祎粗糙的拇指依依不舍地轻抚过被他吮肿的水嫩唇瓣,眸色更深。 “嗯?”孟宇瑶美眸迷蒙,被问得双腿发软,只得紧抓住他的衣襟保持平衡。 “我想……”舔舔唇,这是卫靖祎第一次感到紧张。 从前多是女人对他主动,而他被动接受,这还是他第一回对女人告白,可煞风景的事,一辆白色跑车开了过来。 “靖祎,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原来真的是你!”白色跑车放下车窗,露出精明能干的绝美丽颜。 看到来人的瞬间,孟宇瑶明显受到卫靖祎僵了一下,她疑惑地看向车内的丽人。 “思筠。” 这是老天爷故意开的大玩笑吗?卫靖祎薄唇忍不住勾起一抹嘲笑的淡笑,竟会在这种时刻遇见她。 “安娜邀请我参加她和齐端的婚礼,我想说也好,顺便提早下来玩几天。”季思筠妆点恰到好处的美眸眨了眨,语气放柔。“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早该料到和思筠私交不错的安娜一定会邀请她参加婚礼,一想到紧接而来的可能麻烦,卫靖祎眉心微蹙,但旋即有舒展开来。 “我不能在这里吗?”他没做正面答复。 什么烂答案!当初明明说好交情如常的,季思筠非常不满意地细眉一攒。大家都是成年人,就算分手也能当朋友,正要没好气地说个两句,却见到他和身旁的女人交握的手。 哦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顿时,她犀利的目光射向卫靖祎,然后再移到在他身旁清丽脱俗的孟宇瑶,心里顿时颇不是滋味,以为早已遗忘的酸苦又翻涌而上。 没错,她和靖祎分手一年多了。当初提出分手的人是她,也是心平气和决定分手,但选择分开不代表不爱,只能说她放弃了,因为她敲不碎那堵冰墙! “搞半天原来在谈情说爱啊!我该不会打扰你们了?”她话里的酸意掩不住。 “思筠。”卫靖祎眉心紧锁。 私心里,他一直对思筠怀有亏欠,因为他无法同等回应她的感情,最后,她终于受不了要求离开。 严格说起来,是他辜负了她。 “不过靖祎,你已经懂得如何爱人,能给与承诺吗?”慢条斯理将发丝轻敛耳后,季思筠用一种在无辜不过的语气问。“别忘了有时你的爱,比不爱更伤人。” 她的话像记闷棍,狠狠击中卫靖祎的罩门,在他的心湖激起轩然大波,他微微一震,松手。 他的动作季思筠当然看见了,她眸底飞快地掠过一丝罪恶,唇边笑容不减。就在同一时间,孟宇瑶则是不解地看着被他放开的手,凉意蹿进掌间。 “哎呀,我在胡说什么呢!别理我,就当我多嘴,你们继续浓情蜜意,拜拜~~”搞破坏完毕,季思筠不负责任的用力踩下油门,白色跑车驶离现场。 她不笨,当然明白这句话说出去的后果,或许是残留心头的那一点怨、那一点恨看不得卫靖祎得到幸福,她管不住自己的嘴。 爱情,并非能轻易全身而退。 “靖祎?你还好吗?”那女人的出现,让卫靖祎僵硬如石,整个人仿佛石化了。孟宇瑶轻摇他的健臂,却见他恍如关进自己的密闭空间里。“靖祎?” 回家的路上,卫靖祎薄唇紧抿,不发一语,稍早的浓情蜜意已不复见,像一场梦。 直到孟宇瑶将热咖啡放在桌上,在他身边端坐下来,他才回过神。 孟宇瑶澄澈如水的眸子正眨也不眨地凝睇他。 “她是我的前女友,季思筠。”想起自己还欠她一个解释,卫靖祎唇角勾起一抹淡到不能再淡的笑弧。 原来是前女友啊!孟宇瑶双手在瑞上交叠,敛下水眸。难怪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同。话题再次打住,气氛再度陷入沉默,卫靖祎似乎不愿再提。每个人总会有段不愿提及的过去,她有,靖祎也有,她并不意外。 “你还记得,问我有关古典美学杂志的事吗?”不知道过了多久,孟宇瑶轻声问道。 听见她的话,卫靖祎若有所思的眸光落在她沉静的侧颜。 她想告诉他了吗? “我在想,现在也许是该向你坦白的时候了,不过,我保证不是一个愉快的故事。”孟宇瑶轻轻抚过杂志封面,其中似有无限美好的回忆,突然间,她又想被蛰到似地匆匆缩手。 “我父母皆是大学知名教授,自小对我管教极严,他们全心全意栽培我,让我从一流学府毕业后继续到国外深造,一心希望我成为贤良淑德的温婉女性,找个敦厚善良的丈夫,步入家庭,做个贤妻良母。”话到后来音量减弱,孟宇瑶喉咙头微紧,小手紧攥衣角,眼前浮现与父母剧烈争吵的画面,他们的不谅解,他们要她滚出去的尖锐怒骂…… “不用我多说,他们的期望我一样也没做到。”孟宇瑶轻笑,带着苦涩。“托他们用心栽培的福,我一回国就在知名艺廊找到工作,就在那时候,我遇见小贝的父亲。 “第一眼,我就被他高大俊美的外表所吸引,他的谈吐、他举手投足间不凡气势都让我倾心,飞蛾扑火似的一头栽进情网,我的人、我的心毫不保留的全献给他,足足过了半年,我这个笨蛋才意外发现他已婚的身份,偏偏那时肚子里有了小贝。” 她的声音好轻,仿佛一不注意就会随风散了,此时她紧抓住衣角的手用力得关节泛白,长睫隐约有泪光闪动。 “我提出分手,他不挽留,那时我才真正看清他不曾用心,我对他而言只是再寻常不过的爱情游戏,但我傻傻付出了所有,他分的干脆,我却必须面对留不留小贝的选择。爸妈对我未婚怀孕极不谅解,直骂我有辱家门,要我把孩子拿掉,不然就立刻从他们眼前滚出去。” 思绪陷入从前,纷乱的画面在眼前交错,情绪激动难平。这些话她从不曾对任何人说过,现在才知道,居然连陈述都会像从心头挖起一块肉,痛得她无法自持。 不期然,一只温热的大掌覆上她的,随着他所带来的温暖,一股力量也换换流过四肢百骸。 孟宇瑶抬眸看他。 “有时候,人真的很傻,常常会选择一段明知坎坷崎岖的道路走,就像我不知打哪来的勇气,明知爸妈反对,还是坚决生下小贝,叛逆的结果,换来父女关系彻底断绝,不见我、不接我电话,当从没生过我这个女儿。要生小贝的那一天,我一个人忍着阵痛提着行囊到医院,身边没有任何亲朋好友陪伴,唯一的补品,是护士长心疼我,到楼下买的一碗麻油鸡。抱着刚出生的小贝,我哭得乱七八糟,但我告诉自己那是最后一次掉泪,从今以后不会再哭了。曾对你说过不需要任何人帮忙的话,我承认那是我的任性,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我还有谁能求助?又有谁能帮我?” 选择小贝,她没有家人可依靠,已经没有回头路。 “人难过的时候,谁都会想哭,这是人之常情,你又何必勉强自己,为难自己?”孟宇瑶的字字句句全落在卫靖祎的心版,为她感到无比心疼,他将她搂进自己胸怀,低哑的道。 难怪初见面时,她满身带刺,冷漠又倔强,因为唯有如此,她才能掩饰比谁都脆弱需要爱的心。 卫靖祎忽然明白第一见到宇瑶时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他和她就像两面镜子,无论充满元气的笑抑或温和的笑,各用不同的方式藏起脆弱,与人保持一段距离,不让人触碰心里还没结痂的伤口。看到她,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像躲在洞里独自舔伤口的野兽。 “带着小贝,为了逃避一心想争夺抚养权的他,我离开熟悉的环境,一直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担心他有天会突然出现夺走小贝。”孟宇瑶望进他的黑眸,看见平静温暖,还有满满的怜惜。 “他不要你,却要孩子?”卫靖祎眉心微蹙,意外那人的矛盾。 “他本来不要的,在发现自己已无法生育后,他反悔了,从此紧追不舍。”她也从此过着睡不安枕的生活。 卫靖祎低眸不语。 想象她这些年独自抚养小贝的辛苦,还有一个人孤零零在医院抱着刚出生的小贝哭泣的画面,一颗心跟着狠狠抽疼起来,还想就此紧抱她不放,为她挡风遮雨。 “不过其实想想,上天还是很公平的,在我对人心放弃的时候,我来到这个温暖的小镇,遇见刀子口豆腐心的陈奶奶,热情洋溢的小真老师,最重要的是遇见你,靖祎。”孟宇瑶小手还住他劲瘦的腰身。“能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事情。”她用一种轻到不能再轻的语气说道。 遇见他,是她这辈子最美好的事情。 她的告白,卫靖祎唇瓣勾起小弧,但那抹笑,却飞快被忧愁所取代。 历经这些风风雨雨的她怕再受伤害,她需要一名能全心全意照顾她们母女的男人,可是他能吗?他可以成为这个男人回应孟宇瑶所需要的爱吗? 他犹豫、迟疑、担心最后变成伤宇瑶最深的人。 有时你的爱,比不爱更伤人。 季思筠的话在耳边想起,虽是带着恶意的成分,但离事实不远,他对自己的过度保护让身边爱他的女人饱受折磨。 “一切都过去了。”犹豫了下,他的吻,终究只落在她的额心。 “嗯,过去了。”枕在他的肩窝,感觉如巍峨高山般可靠,她浅浅漾开笑花,所有的痛苦不堪多过去了,有小贝,有靖祎,她好满足。 心头千头万绪,卫靖祎拥紧怀中的纤细娇躯,用力到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宇瑶,你值得最好的男人。”许久,许久,他低语。 只不过,那男人不是他! 第六章 “在来这里的半路上,我遇见卫靖祎。” 季思筠的这句话换来洪安娜惊讶的表情,而坐在客厅另一头,正在包结婚回礼的黄齐端动作僵住,已嗅到不安的气味。 “你说你……什么?遇见靖祎?”洪安娜吃惊地拉好友在身边坐下。 “需要这么惊讶吗?”季思筠懊恼地伸手爬梳过俏丽短发,语气难掩懊恼。“他是齐端的伴郎,我们迟早会碰面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也不管那是谁的杯子,抓起桌上的水杯仰头一饮而尽。 洪安娜将好友异常的举动全看进眼里,她拧起秀眉。 “思筠,你还爱着靖祎吗?” “什么?”季思筠惊愕回头。 “你还爱着靖祎吧?”和黄齐端交换个眼色,洪安娜细细凝望好友的表情。 老实说,当初为了该不该同时邀请她和靖祎参加婚礼,她和齐端伤透脑筋,最后基于他们是和平分手,她才发邀请函的,而今看来,她似乎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思筠分明还对靖祎没有忘情。 两边都是多年交情的好朋友,夹在中间偏谁都不对,左右为难。 “都分手这么久了……”见安娜直勾勾望着自己百要一个答案不可,季思筠顿了两秒,偏头嗤笑出声。 “就算分手十年,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简简单单一句话,戳破她不与外人道的心思。 季思筠猛地背脊僵直,许久,她幽幽回头,紧握住好友的手。“安娜,靖祎为什么不能爱我?” “思筠。”洪安娜哑口无言。这问题,她问了她不下数十次,每次都无解。 “我哪里不好?为什么靖祎不能爱我?”双手紧握成拳,季思筠必须很克制才能不大喊出声。 与卫靖祎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让她受创极深。 论才貌和家世背景,她季思筠足以配上他,而当卫靖祎接受她的告白时,她多么欣喜若狂啊!谁知自以为得到幸福的她,却是掉入无情的漩涡里。 靖祎对她很好,男朋友该有的温柔体贴一点也不少,但这是幸福吗?并不是!他就像站在圈圈外的人,看着她傻呼呼一个人开心,他对她没有热情,对她的关怀只是义务,但不是爱! 自小受尽宠爱的她,怎能忍受这样的对待?她宁愿放弃也不要他的施舍! “思筠,感情讲求缘分,或许靖祎不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是你的真命天子还没出现。”安娜婉言相劝,冀盼能解开好友心中的结。 “我不管,我的不幸福,我要他感同身受。”什么劝慰都平复不了她的创痛,季思筠深吸口气,恨恨地道。 “思筠,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心中一突,安娜小心翼翼地反问。 爱多深恨多深,感情受创的女人反击能力特别强。 “方才我看见靖祎和一名没见过的女人在一起,我只对他说了一句话。”季思筠扬起美睫,眸中只有一分一分的冷。 “你说了什么?”安娜一颗心悬得老高,她太了解好友不服输的个性。 “我对他说,你已经懂得如何爱人,能给予承诺了吗?别忘了有时你的爱,比不爱更伤人。”她高高昂起下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是的,她报复了,她却感受不到一丝快意,倒像拿把利刃狠狠反戳自己一刀。 听见这句话,一直沉默不语的黄齐端终于忍无可忍的霍然站起,俊脸上有着恼怒。 “思筠,你怎能这样说?你明知道靖祎对你有多歉疚。”安娜不敢置信地掩住唇。 “我不要他的歉疚,我要他知道我有多痛!”泪水悬在眼眶,季思筠仍高傲地回答,维持她残存的尊严。 “思筠,你———” “我累了,我要去睡了。”不想再谈,季思筠头一甩,转身走回客房。 “这个妖女———”等她一离开视线,黄齐端咬牙切齿的说,扭曲了好看的俊颜。“她这句话分明想害死靖祎。” “不许说她妖女,思筠是我的好友。”安娜抗议。 “靖祎也是我的好兄弟,”黄齐端眯眼,气怒难平,又道:“别忘了,他也是你的好朋友!”他用力强调。 “我知道。”安娜气势弱了下来。 “季思筠那句话是要靖祎一辈子背负亏欠她的枷锁吗?一辈子都不幸福吗?”黄齐端气得青筋暴凸。 面对齐端怒气冲冲的质问,洪安娜无法回答。 “齐端,你想靖祎会是什么反应?” “我不知道,”黄齐端双手盘胸重重坐回原位,严重怀疑季思筠嘴里所说没见过的女人是小瑶,若真是如此就完蛋了。“我担心他会受这句话影响,把可能得到的幸福又放开了。” “齐端,我们能帮什么忙?”安娜问。 “能帮什么忙?”黄齐端忍不住瞪了紧闭的门扉一眼。“找个火箭把季思筠这妖女丢回火星去!” “孟小姐,孟小姐?” 迅速斟满三大碗热腾腾的咸豆浆,再把铁盘上的蛋饼起锅,正忙得不可开交的孟宇瑶听见好似有人在喊她,她回头,瞧见有些眼熟的年轻男子腼觍地望着她。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萧明瀚。” “萧明瀚?”迟疑地眯眸望他,孟宇瑶头上冒出大问号。 萧明瀚见她一脸疑惑,心里有说不出的失望,原来他这么容易让人遗忘啊!“我们在诊所见过,那天你昏倒了被人送来我的诊所,记得吗?” “原来是萧医师,”终于后知后觉想起他是谁,孟宇瑶对自己的健忘感到抱歉,她将咸豆浆和蛋饼交给身旁的伙伴,笑着上前。“萧医师早,你也来吃早餐吗?” 甜美的笑容眩惑萧明瀚的眼,他涨红脸,吞吞吐吐。“不是,呃……也是……”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笨到有剩。 “上回真的谢谢你。”孟宇瑶笑容满面的说。 “不不不,身为医生,是我该做的。”萧明瀚赶忙摇手。 “还是得谢谢你才行,”孟宇瑶笑看他。“想吃什么早点?我请客。” “不、不用了。” “你不吃早餐?”他的拒绝让孟宇瑶困惑了,不吃早点来这里做什么? 真正的目的始终说不出口,萧明瀚暗自懊恼。他在家整整犹豫一星期,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几次,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来找孟宇瑶,没想到见到她的人却成了哑巴。 “不,我当然要吃,麻烦给我咸豆浆,一份银芽蛋饼,谢谢。”她的笑容教他难以抵挡,他用力的点头。 他会被自己的内向跟拙于言辞气死。 “没问题,马上来,你先找个位置坐下,店里忙,不特别招呼你喽!”他一点完餐,孟宇瑶立刻围着继续忙其他人的餐点。 他们对话就这样结束啦? 萧明瀚垂头丧气,转身寻找店内的空位。 “他喜欢你。” 冷不防,醇厚迷人的嗓音自头顶响起,孟宇瑶当然认得出声音主人是谁。 靖祎。 孟宇瑶扬眸,灿笑如花,甜得快滴出蜜来,这种笑容只对他。 “我以为你不见了。”她佯怒瞪他,带着三分埋怨一分娇媚。整整两天失去联络,手机电话也不接,害她差点直接杀到他家去找人。 闻言,卫靖祎微黯眸心闪过一丝复杂。 “嗨,小瑶!”随后进来的黄齐端笑咪咪打招呼。 “早安,今天也来捧场?”见到卫靖祎出现眼前,孟宇瑶心情整个大好,这几天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下。她还以为靖祎在躲着她,心情患得患失。 “他是来对你示好,不是来用餐。”卫靖祎微哑的嗓音打断他们寒喧,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瞬也不瞬地望住她,神情与往常不同。 听他没头没脑句话,黄齐端讶异地转头看他一眼。 而孟宇瑶,无语。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人家这么说,陈奶奶好似也跟她提过类似的话,她下意识地朝萧明瀚的方向看去。相貌堂堂,体贴有礼,还有份不错的职业,万般皆好,可惜——— 可惜她对他无意。 “嗯。” “我看人不会错,他是个好男人。”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孟宇瑶默默将外带早餐递给客人,没吭气。 “我听齐端提起过他,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齐端说他的人品相当不错,又努力上进,对他赞不绝口。”见她不语,卫靖祎续道。 “我有吗?”莫名其妙被点名的黄齐端指着自己的鼻尖,不懂好友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是,他是和萧明瀚一起长大,谁教他们的老爸都同为医生,每年聚会都碰得到面,但他绝对、绝对没说过类似的话。 不识相的结果就是腰腹吃一记肘子,黄齐端疼得龇牙咧嘴。 看看表情扭曲的黄齐端,又睇向神情难测的卫靖祎,孟宇瑶原本见到他的高昂情绪正一分一分的变冷。 他到底想说什么?! “难道你从没想过给小贝一个完整的家,能有一个父亲疼爱她?”卫靖祎浓密长睫掩去复杂的心思,教人无法猜透。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他没把握给她们母女需要的爱,他质疑自己爱人的能力,知道她的过往后,更不能再让她受伤,他相信她,却不相信自己,害怕自己无法给予对等的爱。 她值得更好的人,例如萧明瀚。即使他爱她,跟他在一起却不是最好的选择。 爱呀!当这个字掠过他脑海,他不禁哑然失笑。他真懂得什么是爱吗?! “……” “或许你对男人早丧失信心,但这世界仍有好男人,你……别太早关起你的心。”双手悄然在身侧紧握成拳,卫靖祎仍维持平静的口吻。 靖祎就是特地来说这个吗?她心中早有认定的最佳好男人,那就是他呀! 难道他不明白她的心意,她喜欢的人是他呀!难道那天的吻对他而言不具有任何意义? “你希望我接受萧明瀚?”好半晌,孟宇瑶缓缓扬起水眸。 她明白自己这么问很突兀,可她就想问。 “……什么?”万万没料到她会问得如此直接,卫靖祎俊颜有抹不及隐藏的狼狈。 “你希望我跟萧医师交往吗?”这一回,孟宇瑶问得非常清楚明白,她要亲耳听他说。她的眸光复杂而迷蒙,隐含太多不能说也无法说的东西。 迎上她的眸子,向来口若悬河的卫靖祎语塞了。 他希望她和萧医师交往吗?宇瑶如此问他。 话是从他口中说出去的,他有什么好犹豫?他该斩钉截铁的说是,这本来就是他的期望、他的目的,慧剑斩断他们之间若有似无的情丝,帮她找个更懂得珍惜她、呵护她的男人。 他,绝对不能让宇瑶步上和思筠同样的路! 卫靖祎的沉默,孟宇瑶彻底寒了心,从头顶到脚趾凉透,当作他默认了。 心好沉,一路沉进无底深渊,是失望,是无奈,还有看清现实的悲哀。她以为他们之间互有情愫的,她真的这样以为,他柔情疼惜的吻,现在回想起来心还会一阵紧揪。结果,呵……自作多情,他只是怜悯她们母女伸出援手,再单纯不过的友谊罢了,只怪那夜月色太美,灯光太朦胧,让人有了错觉。 一个未婚女子带着小女儿,能不顾世俗眼光爱她的男人不多,如今有萧医师的出现就该满足,还想奢求什么? 对!就是奢求,她在奢求了! “是吗?或许你说的没错。”心脏像被人狠狠掐住,连轻轻呼吸都感觉到痛。孟宇瑶低声重复,“小贝需要父亲,只要他也是真心爱小贝,为何不接受?你放心,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她朝他绽开苍白的笑。 这个笑容,好生刺眼! 卫靖祎黑瞳倏缩,强压下心里翻涌的难受。事情进展比他相像中还要顺利,可他胸臆间的痛却比他自以为的还要强烈数万倍。 他做对了吗?把宇瑶拱手让人;若是对了,为何完全没有丝毫轻松之感?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试着接受他。”因为他靖祎提出的建议,她答应,因为是他啊! “你的早餐还没点呢!今天想吃什么?”沉重气氛在空气中凝结,热气冲上她的眼眶。但她不能哭,绝不能哭,他对她已经够好了,不爱她不是他的错。 泪就快要决堤,她低头,颤抖的手泄漏她快崩溃的情绪。不哭!不许哭!她警告自己,指甲深深陷入柔软掌心。绝对不许哭! 深吸一口气,孟宇瑶再抬头时已将泪水眨了回去,可惜她装得出不在乎的笑颜,却掩饰不了脸上因心痛失去血色的苍白。 她倔强不肯落泪的模样像把利刃狠狠穿透卫靖祎的胸膛。他咬牙别开脸,无法正视自己的残忍。 这是最好的决定……他在心中不断说服自己。现在残忍,总比到分手到一天让她怨怼他的无情来得好。 “照旧吧!”思绪一整个紊乱,卫靖祎丢下话,心里不停的问自己——— 他真的做对了吗? “阿祎,你疯了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一离开有一间早餐店,黄齐端立刻跳起来指着好友的鼻子质疑。 “我当然明白。”卫靖祎按了按眉心,头疼欲裂。 “你知道?你知道还把小瑶推给那个萧……萧……” “萧明瀚。”卫靖祎好心地提醒他。 “对,萧明瀚。”情绪太激动,黄齐端连自己从小到大的邻居都忘了姓啥叫啥。“情敌出现,应该是备战状态,哪有拱手让人的道理?还有,你根本没跟萧明瀚说过话,怎知道他是好男人?说不定他是披着人皮的狼,挂着斯文眼镜,私底下全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是吗?”卫靖祎心平气和的截断他的话。 “他、他、他———” “他不是。”卫靖祎沉静无波的黑眸望住他。“我和陈奶奶谈过了。” 陈奶奶?!听到他这么说,黄齐端的下巴快掉下来了,居然连陈奶奶都知道! “陈奶奶在这儿住了将近四十年,每一个小孩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对萧明瀚赞誉有加,听她的形容,他绝对是宇瑶能托付终身的男人。” “阿祎,你何时跟陈奶奶感情好到可以谈这种事了?”黄齐端咬牙切齿。 “当你在医院工作,我变成你的替代品帮她跑腿兼打杂的时候。”他自嘲,薄唇勾笑。 阿祎笑得出来,他可笑不出来。无关小瑶,而是好友的幸福。 “你喜欢小瑶不是吗?所以你才会这么关心她。知道她对小贝的病情一直耿耿于怀,要我尽快安排病房,排时程替小贝诊疗,替她负担一切费用,却不让我说出来。” “你不准说。”他轻声提醒。 “我真的不懂你怎么想的……”黄齐端气到无力,定定望住他。“我还以为你想通了。” “我也以为我想通了。”卫靖祎敛下眼眸,语气里有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想通了,会因为季妖女一句话你就轻言放弃?”黄齐端像被关在铁笼里的狮子,不断焦躁地来回踱步。 被他一语道破,卫靖祎投去讶然一瞥。 “有什么好惊讶?我当然会知道,安娜和季妖女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对你说了什么话,她自己全都招了。”他猛然停下步伐。“我以为你会更冷静想想的。” “我已经想过了。”好的、坏的,所有的可能他全考量进去,他可以自私,却不能睹宇瑶的幸福,独自带着小贝尝尽人情冷暖的她,未来依靠的对象怎能是犹豫不决的自己? “阿祎,小瑶对你而言不同于以往的女友,我看得出来,你要相信我。”黄齐端语气放软,几乎是恳求的。“请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你怎能如此确定?”连他自己都不敢确定的事情,他凭什么如此断定。 “因为我认识你十几年了,阿祎。你不曾如此关心一个人,更别说替她考虑未来了。”这种大爱,他还做不出来。 “或许正如你所说的吧!”轻吸一口气,卫靖祎平静地看向好友,“但我不能赌。”不能拿宇瑶的幸福来赌。 “阿祎———” “你不必再劝我了,我心意已决,趁尚未深陷的时候断了念也好,至少不会那么痛。” 黄齐端看着卫靖祎不断摇头,被他的固执气死。 他和小瑶明明互相喜欢,又干嘛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小瑶是人不是货物,更何况感情不能让的,你要尊重小瑶的意愿。”黄齐端说破了嘴就是希望他打消念头。 “我明白,可是现在我顾不了这么许多。”不见宇瑶有个依靠,他无法放心离开。 “既然明白,你还———” “我请陈奶奶帮忙安排萧明瀚和宇瑶见面吃饭,应该很快会有好消息,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就回美国。”卫靖祎截断他的话,吃了秤砣铁了心。 “阿祎,你有病!”黄齐端忍不住低骂。 舍得放开心爱的人就算了,还帮她安排约会! 听见齐端骂他有病,卫靖祎不以为忤,薄唇还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弧。 有病,他当然有病。所以他才无法好好爱一个人,不是吗? 第七章 “小瑶,你不会真的要去相亲吧?阿祎那家伙最近头痛到有些不太正常,你别把他的话当真。” 观光小镇不算大,大家都是熟识多年的街坊邻居,小道消息传的也特别快,陈奶奶安排小瑶和萧明瀚吃饭的消息立刻传入黄齐端的耳朵,他立刻放下手边的事情前来阻止。 “靖祎生病了?他还好吗?”黄齐端拉拉杂杂说了一长串,她听进耳朵里的只有这个。 “那家伙一直有偏头痛的老毛病,死不了人的。”黄齐端顿了顿。“小瑶,其实你很在意他嘛!” 孟宇瑶缓缓垂下美睫,沉默。 “既然在意就别去了,你再给阿祎一点时间。”黄齐端急切地道。 “给他时间做什么?” “给他时间想通,他只是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要什么。” “他的意思非常清楚,我不是他要的人。”她微微扬高音量,像刻意说给谁听。 黄齐端闻言,忍不住顺着她的目光往对街看了一眼。 “事实并不是你想得那样,阿祎他——他——”他叹气,说来话长,不知从哪里开始解释,一切的一切都怪季妖女跑出来搅局,把两人的好姻缘破坏了。 “我不明白。”孟宇瑶摇摇头。 她是真的不明白。 当她不断告诉自己,他们之间若有似无的情愫只是幻觉,要自己用普通朋友的立场来看待卫靖祎时,黄齐端却又跑出来搅合,那么—— 拜托谁来告诉她事实又是什么?! 黄齐端定定看了她半晌,就算违背阿祎的意思被揍成猪头,他也要把真相说出来,阻止小瑶参加相亲宴。为了阿祎的幸福着想,他这个朋友真是仁至义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全都豁出去了。 “小瑶,其实阿祎他——” “我什么?”沉稳低柔的嗓音忽地冒出来截断他的话。 黄齐端吓了一跳,回过头,赫然发现卫靖祎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 他温和的眸子此时正瞬也不瞬地望住他,眼神犀锐,像是在警告他敢多嘴就死定了。 看见是卫靖祎,孟宇瑶小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终于肯过来了吗?还以为他决定站在对街直到老死,永远不过来了。 “阿祎!”做贼心虚,黄齐端一脸惊吓的喊。 犀冷眸光收回,卫靖祎目光落在孟宇瑶清丽的脸庞。为赴这场约,她今天特地略施薄妆,略显苍白的颊添了艳色,美得教人屏息。 “你要出门了?”足足停了三秒,卫靖祎淡笑开口。 这句纯属废话,他第一时间就知道她今天与萧明瀚要见面,是陈奶奶告诉他的,而他原本要去海滩散心的,可双脚却像有自我意识般,往这方向走来。 “嗯,今天中午和萧医师有约。”她回他嫣然一笑,有些负气。“你不是希望我跟萧医师交往吗?凡事总得先踏出第一步。” 卫靖祎眸心掠过一丝复杂,分不清胸臆间翻涌的究竟是什么滋味,四目相接的两人陷入沉默。 黄齐端先看看抿唇不语的卫靖祎,又瞧瞧一脸倔强的孟宇瑶,他翻翻白眼,受不了两人的硬脾气。 阿祎,快叫她别去……黄齐端拼命朝他使眼色。 卫靖祎没理他,只是静静看着孟宇瑶清美的娇颜,心中烦烦乱乱。 像足足过了一世纪之久,他才开口,“小贝呢?”选择最安全的话题。 他要问的就是小贝吗? “有陈奶奶陪着。”孟宇瑶勉强笑了笑,难掩失落。傻瓜,她还在期盼什么呢?希望他叫她别去相亲吗? 他看她的眸光,不曾变过,温暖而充满怜惜;而他也不再像初见面时优雅从容,下巴冒出青绿胡渣,眼角隐露憔悴,看来这几天他跟她一样不好过,这一切证明他对她是有情的,只是她不懂,到底是什么让他突然止步不前? 还有齐端稍早的那番话,更在她心湖激起一圈圈涟漪。 “嗯,小贝有陈奶奶陪着我就放心了。”卫靖祎垂下若有所思的眸,退了半步,侧身。“那么……路上小心。” 从这个月起,小镇正式进入观光时节,街道上处处可见身着清凉比基尼及海滩裤的年轻男女,青春的气息充满整个观光小镇。 陈奶奶特地安排这家复合式餐饮店,让两人能自在的聊天,认识彼此,但身旁挤满喝茶大声笑闹的年轻人,反而让两人像好好说话都有困难。 路上小心。 她临行前,卫靖祎这么对她说,再轻淡不过的语气。所以,她也很帅气的走了,就算,她的心在闷痛。 “这间餐厅开了一段时间了,我从来没来过,原来生意顶好。”萧明瀚笑笑,端起马克杯送至嘴边又放了回去。这已经是他十分钟内第五次重复相同的动作,看来他真的很紧张。 他的声音,将她的心神一下子拉回现实。 “这里是观光客比较会光顾的店。”相较于他的手足无措,孟宇瑶显得自在多了,她回他一朵灿烂笑花。 眼瞳里映满她的笑,萧明瀚失神了,过了好半天才想到要回话。“对,你说得对。” 纤指在杯缘画着圈圈,孟宇瑶缓缓垂下美睫,眸光落在玻璃花茶壶里的红色花瓣,心理已打定主意。 她要婉转的拒绝他。 既然无心,又何必给人期待?她不是玩手段的女人,也不曾想过把萧医师当初代替品或备胎,她对感情的想法很简单,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既然不爱,就说明白吧! “萧医师,”她声调虽轻,却无比坚定,一如她的人,外柔内刚。“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承蒙你的欣赏,但我却——” “孟小姐!”知道她要拒绝,萧明瀚急急截断她。“请别先急着拒绝我,我很有诚心,也经过深思熟虑。” “萧医师?” “有关你的事情,我约略听陈奶奶提过,恕我冒犯,我知道你未婚生女,一个人带着小贝来这里定居,我不在意你的过去,也不会追问,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萧明瀚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孟宇瑶哑口无言,本想好的最佳回绝理由已不再是理由。 “我不帅,也自认不是有趣的人,常常认真过头,对于未来的对象有非常挑剔。但孟小姐,你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女人,也是第一个想娶的女人。我虽然无法让你过很优渥的生活,但我保证会把小贝当成自己的小孩,如你爱她般疼爱她。” 萧明瀚一改之前的口拙,一口气把心底话说完,当然明白错过这次机会就没有下次,他必须及时把握。 孟宇瑶掩住唇,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换作从前,她肯定感动得热泪盈眶,因为这一直是她盼望的不是吗?有个男人能真心接受她们母女。靖祎没说错,萧医师的确是足以托付的好男人,只可惜现在的她已无法接受他,只因为…… 她已心有所属。 “孟小姐,我要的不多,请你给我当朋友的机会。”萧明瀚恳切地道。 羽睫轻颤,水眸落在怀里淡红色的液体,她的花果茶已经冷了,带着酸涩。忽然之间,她有种想笑得冲动,一种很嘲弄、很讽刺的笑,她冀盼多年的男人终于出现眼前,她却又不要了。 人真是种奇怪的动物,没有的时候奢望,有的时候又不满足,难道,这样还不够讽刺吗? “孟小姐?”萧明瀚还在等她的回答。 “萧医师,你肯付出的一切让我非常感动,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对不起,我还是——”虽感动,却无法自欺欺人。心理还住着另一个人,怎能给萧医师一个无法兑现的承诺? 尤其知道他是这么好的男人后,她更不能这么做。 “就做朋友,就算你心里有喜欢的人也无妨。”萧明瀚不放弃。 他的话让孟宇瑶心头一震,她吃惊地望住他。他知道?! 她被说中心思的表情令萧明瀚心一沉,明白自己料中了,不过他仍笑,带着微涩。他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可对于她,他真的很难轻易放弃。 惊讶他敏锐的心思,她好几次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吐出。 他蹙紧眉。“孟小姐真连当普通朋友的机会也不给吗?” 他的眼神充满渴求,教人不忍拒绝,但是答应了又如何?孟宇瑶心知肚明不可能有任何改变。 她的死心眼,有时连自己都恼恨。 “不过普通朋友,我有何拒绝的理由?”咬咬唇,孟宇瑶朝他嫣然一笑,坦然的伸出手,“我们是朋友了,萧医师。” 接下来一连几天,卫靖祎像凭空消失般不曾出现她的眼前,倒是萧医师非常积极,几乎每天都上门拜访,约吃饭、看电影、吃冰淇淋,虽然每一次他都带着小贝同行,言谈举止也不逾越普通朋友的界线,但掩饰不了他眼神里的热烈期盼,面对这样的眼神,总会让孟宇瑶想逃避。 现在,真的在勉强自己,也在勉强他了。 “陈奶奶,我不想去也不能去。”叹口气,孟宇瑶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场。“下午要去便利商店,店长临时请我代班。” 下午两点多,有一间早餐店不会再有顾客上门,店内整理收妥,只剩为了萧明瀚一同电话各自斗法的两人。 “是这样吗?”陈奶奶眯起眼。 “嗯。”她用力点头。 “好吧,”陈奶奶沉吟片刻,走到电话旁边。“看来我只好打通电话告诉人家一声了。” “谢谢陈奶奶。”听见陈奶奶要替她回绝萧明瀚的邀约,孟宇瑶心底暗暗松口气,绽笑。 “不然能怎么办呢?小胖临时要你代班,总不能让你为难。”陈奶奶拿起电话筒,轻哼。“我当然得问小胖到底在搞什么鬼?整间店都没有其他人了吗?非得找你不可?”话落,她真按下电话号码。 孟宇瑶心一跳,赶忙冲上前挂下话筒,“陈奶奶!”这么快就背戳破谎言了。 “认识你也好些日子,宇瑶,你不是说谎的料,要是便利商店请你代班,你早跟我提,哪会等到明瀚拨电话来时才说?” “陈奶奶……” “宇瑶,你老实告诉我,你不满意明瀚哪一点?”陈奶奶拉着她的手在椅子上坐下来。 “萧医师很好。”低下头,孟宇瑶诚实回答。 “很好?既然很好为什么不能接受人家呢?”陈奶奶不明白的问。 “陈奶奶,感情不能勉强,否则对他也不公平。” 陈奶奶细细打量她的神情,若有所思。 “我明白了,你喜欢那名落魄画家,对不?” 落魄……画家?!孟宇瑶愣了愣,好半晌才意会陈奶奶口中的落魄画家是谁。 卫靖祎。 “他——” “宇瑶,虽然落魄画家看起来人不错,的确比明瀚好看帅气多了,但我们总得想想现实面,样貌好看是不能当饭吃的,除了知道是齐端那小子的朋友外,我们对他的背景一无所知,别忘了你还带着小贝,如果他的职业真是画家,你们母女会被活活饿死的。”既然已把宇瑶当做亲生女儿看待,未来的女婿就得仔细挑选,陈奶奶想得深远。 “陈奶奶,你想到哪里去了。”孟宇瑶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阻止陈奶奶胡思乱想下去。 不过陈奶奶有些话的确有道理,对靖祎,她确实一无所知。 “所以还是明瀚好,年轻有为职业正当,背景单纯,你可知道其实他爷爷当年曾追求过我呢!”遥想当年青春岁月,陈奶奶眼睛整个亮起来。 “陈奶奶,我……” “好了,别你啊我的,明瀚跟小贝都在等你呢!”陈奶奶一把抓起她的手往门口走。 小贝?! “还用问吗?一听见有冰淇淋吃,小贝早兴奋的在门外等了。”陈奶奶打开店门,语重心长的轻拍她的肩。“女人啊!青春稍纵即逝,你得替自己的未来打算。”话落,直接推她出去,而后关上门。 瞪着已关紧的门扉,孟宇瑶彻底无言,这不是摆明赶鸭子上架吗? “妈咪~~” 身后扬起小贝的软软童音,孟宇瑶转身抱住飞扑过来的她。 “妈咪,要一起去吃冰淇淋了吗?”小贝眨了眨园亮大眼,撒娇地问。 人都被丢出来了,哪有她说不得余地?她强压百转千回的心思,抱起小贝走向等在几步外的萧明瀚,朝他礼貌性地绽开柔美笑靥。“抱歉,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 蒂乐斯冰淇淋店是小镇的热门店家,整间冰淇淋店无论外观或装潢都跟通话故事里的糖果屋无异。它卖的冰淇淋口味众多,大人小孩都爱上门光顾,平时生意已经相当不错,遇到观光时节店内更是一位难求。 “好不好吃?”抽张纸巾帮小贝拭嘴,孟宇瑶小看一脸满足的小贝。 “好吃。”小贝舀了好大一口巧克力饼干冰淇淋塞进嘴里,吃得面颊鼓鼓。“谢谢萧叔叔。” “不客气,小贝真乖。”萧明瀚疼爱地轻摸她的头。 看着他的动作,孟宇瑶心中五味杂陈,明白他在用另一种方法实现承诺——他会对小贝视如己出。 可她的心依旧激不起一丝涟漪。 “啊……是靖祎叔叔。”不期然,小贝眼睛一亮,发现柜台人群中的卫靖祎。 靖祎?!孟宇瑶尚不及回神,小贝已拿着小汤勺跳下桌,冲向人群里的他。 心里还念着小孩天真单纯,轻而易举就被冰淇淋收买,现在才发现她错了,在小贝心理,靖祎的地位无可取代。 至少,爱撒娇的小贝一直不肯让萧明瀚抱。 “靖祎叔叔,”像撒娇地猫儿赖上就不肯放开,小贝扑住卫靖祎的大腿,眨着圆滚滚的大眼可怜兮兮地开口。“我好想你喔!” “小贝?你怎么会在这里?”看见小贝,卫靖祎表情难掩意外,他弯腰一把抱起她,眸光在人群里搜寻。 小贝在这里,代表宇瑶也在吗?! 他看见了,在喧闹人群中,他眼里独有她,清丽出尘的孟宇瑶。 “妈咪和萧叔叔带我来吃冰淇淋。”小贝小短手往他们的桌子一指,粉qq的小脸不住在他颈边磨蹭、“靖祎叔叔都不来看我了。”她嘟嘴,万般惹人怜爱。 “小贝乖,靖祎叔叔最近比较忙。”摸摸小贝的发心,卫靖祎犹豫了下,终究迈开长腿走了过去。 在卫靖祎望过来的同时,孟宇瑶也看见他了,她低下头,心跳如擂鼓。 “你好,我是卫靖祎。” 沉厚迷人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她心头重重一震,眼眶竟不争气地发热。 “你好,我是萧明瀚。”萧明瀚赶忙站起来,握住他宽厚的大手,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不知他和她们母女的关系。 瞧出他心中疑惑,卫靖祎主动帮他解答。 “前阵子宇瑶工作比较忙,我帮忙照顾小贝,我是她的……呃,保姆。” “原来如此。”萧明瀚点点头,有多看了高大俊逸的卫靖祎一眼。 保姆? “宇瑶,许久不见了。”和萧明瀚短暂寒暄过后,他的眸光落在孟宇瑶身上,她该不会以为能躲开不见他吧? 听见他点到自己名字,孟宇瑶咬咬牙,抬头。 “嗨,靖祎。”他不会明白要她用这种再自然不过的语气同他说话有多困难,她不是他,能如此淡然。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眸光揉进暖意,他嗓音略哑地道。 也不过短短几天,他强烈的思念她,他可以消失不见,却发现快被逼疯的人竟是自己。眼瞳映满她绝美的容颜,心中狂烈的思念翻腾,天知道他好想用力封住她的唇,宣泄这些日子以来的挣扎煎熬。 但他没有,他戴上平静的面具,隔绝泄露真正情绪的可能。 “萧医……明瀚带我们来吃冰淇淋。”孟宇瑶话到舌尖改了口,特意显现他们的亲密。 “蒂乐斯的冰淇淋的确值得一尝,连不爱甜食的齐端都预定这里的冰淇淋做婚礼甜品,我来帮他做最后的确认。”他们仿若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画面扎痛他的心,卫靖祎薄唇漾开轻浅笑痕,放下怀中的小贝。 “是很好吃。”见他面带微笑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孟宇瑶轻声附和,黯然的眸光落在杯内糊成一团的冰淇淋。 她的心,也糊成一团了。 卫靖祎深深看她一眼,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萧医师,宇瑶是个值得真心相待的好女人,你不能辜负她……”卫靖祎这句话是托付,也是警告。 “我……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她的。”收到他的弦外之音,萧明瀚怔愣了下,心中疑惑更深,眼前的男人看起来气质不同于一般,怎会只是名小保姆?他不自觉地瞥了孟宇瑶一眼。 这一眼,让他恍然大悟。 孟宇瑶凝睇卫靖祎的眼神再再说明一切,这名男人就是她拒绝他的原因—— 他就是宇瑶喜欢的男人吧? “小贝,靖祎叔叔先走了,要乖乖听妈咪的话喔!”轻捏小贝的鼻尖,卫靖祎微笑,与他们点头示意后,修长身影优雅得走出两人视线。 想出声唤他,终究开不了口,孟宇瑶咬紧唇瓣,眼睁睁看他再次从眼前消失,心思全乱成一团。与靖祎的不期而遇只证明一件事,不管萧明瀚再好,她都不肯能动心,因为她的心早随他而去了。 另一边,孟宇瑶悲伤地神情纳入萧明瀚的眼,他悄悄握拳,心情同样复杂。 不战而败啊! 第八章 遇见卫靖祎,孟宇瑶思绪混乱一片,连最后如何离开蒂乐斯都忘了,再回神,车已停在家门口。 “我们到家了。”萧明瀚的声音将她的神志一下子拉回现实。 “妈咪,我先进去找陈奶奶!”车才停妥,小贝便像只小兔子蹦蹦跳跳地冲进屋里。 “谢谢你今天载我们出去,我们玩得很开心。”孟宇瑶牵强笑着客套道谢,下车。 “等等!”萧明瀚明明手快地先走一步拉开车门,阻止她离开,他目光灼灼的望住她。 “萧医师?” “我知道你不给我机会的原因了,你喜欢的人是卫靖祎吧?”他苦笑。“我看得出来。” “你——”她讶异他的观察力。“……对不起。”好半晌,她轻语。 “不需要跟我道歉,你从没瞒我什么,反而是我一直在为难你。”事到如今,再死缠烂打就要惹人厌了,何时该停止的自知之明他还有。“你们看起来很匹配,怎么会走到这种地步?” 言下之意,是问她为何没在一起吧?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这个问题,她也曾自问不下数十次,答案,无解。 “是他另有喜欢的人吗?” 她摇摇头,还是无语。 是一种不能说的原因而不能再一起吗?萧明瀚无声叹息。 “我们还是朋友吧?”萧明瀚用力握住方向盘,送她一抹再真诚不过的笑容。 深深看住他俊逸的脸庞,孟宇瑶回道:“我们一直是朋友。”只怪他们相识太晚,或许换个时间点,一切又会不一样了。 或许,他们的缘分不够吧! “既然我们是朋友,你能否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帮我个忙?”萧明瀚收到她讶异的眸光,不免尴尬地笑笑。“抱歉,我好像不断有要求,你一定觉得我很啰嗦。” “千万别这么说,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孟宇瑶赶忙说道。 他从车内抽屉抽出绑着粉红色丝带的喜帖,有些为难的回望她。“一星期后是齐端的婚礼,能让你当我的女伴吗?” 齐端的婚礼?卫靖祎肯定也在。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无礼,都怪齐端决定一定要携伴参加,我没有女伴一个人很突兀,所以……” “我陪你去吧!”孟宇瑶轻声截断他的话。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说好是普通朋友,还有什么不能见面的理由? “真的?”萧明瀚眼睛一亮,大喜过望。 “真的。” “就这么说定了,我五点开车来接你。” “好。”她允诺。 “太好了,多谢你帮我这个大忙……”萧明瀚轻吐一口气,仿佛用见最后一眼的浓烈眼神望她。“到时候见了。” “嗯,拜拜。” 下了车,她目送萧明瀚开车离开,这个傻男人,就连放弃也不忍让她有罪恶感,其实他才真正值得一个比她更好的好女人。 直到黑色轿车消失在路的尽头,孟宇瑶才若有所思的转身进屋,却没发现对街的榕树下躲着一名戴着渔夫帽,遮住大半五官的矮胖男子,此时他正拿着单眼相机对着她狂拍。 偌大的办公室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头戴渔夫帽身着卡其棉衫的男人站在总经理室门口,显得特别格格不入,他走来走去好奇地四处张望,惹来秘书的鄙夷瞪视。 “伍先生,你可以进去了。”挂下内线电话,秘书起身为他推开桃心大门,不禁怀疑总经理怎会有这种等不上台面的访客? “嗨,卫先生。”跟上次唯唯诺诺的模样有天壤之别,小伍笑容满面地扬手打招呼。 看见他,卫铭冲缓缓靠向椅背,十指交叠成塔,神色难测。 “你找我有什么事?” “当然是有好消息才来找你,”小伍不等卫铭冲招呼径自在他对面坐下,从帆布包中取出牛皮纸袋。“不需要两个月,我现在就能回报你。” 冷眸扫过桌上的牛皮纸袋,他没动。 “这是什么?” “需要你再确认的资料……不过所谓的确认也只是个程序罢了,其实已经有结果。”小伍从中抽出数张照片推至他面前。“你先看看,她是否是你找的人?” 前面数张照片一对在车内说话的年轻男女,后面几张则是坐在冰淇林店里的孟宇瑶及小贝…… 黑眸眯起,卫铭冲放下照片。 “她们人在哪里?” “南方的海洋小镇,那里景色宜人风光明媚,现在正好进入观光时节,挺热闹的!”搓搓手,小伍说着闲话。 卫铭冲冷冷睨他一眼,起身走向窗口。 “帮我把她们带回来,妈妈不肯来就算了,小孩无论如何都得带回来,酬劳部分我不会亏待你的。” “卫先生,这可不行,恕我不能答应你。”小伍摇头拒绝。 “卫先生,这跟酬劳无关,再多的钱我也五福消受,强行带走别人的女儿是犯罪,我可不想吃上官司。”以卫铭冲的薄情寡义,一旦出了事,他才不敢奢望他会出面解决,最保险的做法就是到此为止,把该给他的报酬给他。 “意思是你不肯了?” “我是爱莫能助,不是不肯,卫先生,女儿是你的,唯一有权利带走小女孩的人也只有你了。” 此话一出,立刻招来卫铭冲凌厉一瞥。 “你别这么看我,我没有特别调查有关你的事,我只是依多年经验判断罢了。”那双阴冷的眼睛无论被瞪几次都感到毛骨悚然,小伍赶忙澄清立场。 卫铭冲冷哼,似信非信,小伍摸摸鼻子也不再吭气。 “你把他们母女的地址留下,可以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卫铭冲终于再度开口。 “呃,有关酬劳部分……”搓搓手,小伍小心翼翼的说。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们母女,总不能叫他做白工吧? “别担心,我已交代秘书,金额就如当初你和我所协议,你直接跟她领支票,就说是我吩咐的。” “好好好,那我先走,不打搅卫先生了。”听到支票,小伍堆满笑,想也不想地立刻出去。 这种阴晴不定的客户,能尽早结案最好,少有牵扯以保安全。 “等等!” 小伍人到门口,卫铭冲忽然叫住他。 “卫先生还有呵吩咐?”小伍无声叹口气,悬着一颗心转身笑问。 该不会反悔,酬劳想打折吧? “车内的男人跟她们母女什么关系?”转转小指上的尾戒,卫铭冲望着窗外问道。 原来是问这个呀!小伍放下心中大石。 “据我的探查,他们只是朋友。”小伍回答。 “恩。”既然什么关系也不是,代表他不必把那男人放在心上了,卫铭冲颌首。 “卫先生,呃……我走啦!”小伍挥手道再见。 关门,离去。 垂眸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卫铭冲薄唇勾起一抹极冷的笑。 他终于可以夺回女儿了。 黄齐端与安娜的婚礼非常西化,和传统喜宴截然不同,他们选择在海边别墅举办,自助吧台上有现切牛排、鹅肝酱、焗烤羊小排等餐点,以及香槟美酒和足足七层高的粉红色华丽结婚蛋糕,供来宾尽情享用,而大厅中间还有个伴奏乐团及小舞池供宾客跳舞…… 难怪黄齐端会在请帖里特别注明携伴参加。 “我向来不习惯参加这种聚会,”萧明瀚拉挺西装外套,举手投足都觉得别扭,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孟宇瑶。“你肯陪我来真是太好了。” “这是我的荣幸。”孟宇瑶朝他嫣然一笑,两个人把话说开当朋友的感觉果然比较自在,她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对了,还没谢谢你借我的礼服。” “你都舍命陪君子了,这点小事不算什么。”他从头到脚打量她一回,一脸惊艳赞叹。“你真的美极了。”他发自内心的称赞。 一袭淡金色合身小礼服将她的雪肤衬托得更加白皙,勾勒出纤浓合度的好身材,胸前v字领口酥胸微露,性感得恰到好处,萧明瀚早注意到当宇瑶一踏入会场立刻成为在场男士的注目焦点,只是当事人不知不觉罢了。 “谢谢。”萧明瀚的赞赏让孟宇瑶粉颊微红。 “可惜你爱的人不是我。”他似真似假的叹息。 闻言,孟宇瑶知道他语气里的玩笑成分居多,忍不住佯怒瞪他一眼,殊不知在旁人眼中这模样像极了情人间的打情骂俏。 就在大厅另一头的人群里,有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正瞬也不瞬地看着他们. “我真的不明白,这样会比较好吗?把心爱的女人拱手让人,然后自己在那里难受,阿祎,你有自虐倾向。”冷不防,肩头环上一只大手,黄齐端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他拿着高脚酒杯,陪他一块儿看着巧笑倩兮的孟宇瑶。 “你胡说什么。”卫靖祎皱眉,新郎官不去接受众宾客的祝贺,竟然跑来这里抬杠。 “我不是说过了,咱俩是好兄弟,我幸福也希望兄弟幸福咩!”黄齐端朝他扬起酒杯示意。 “我很好,不劳你烦心。”他淡道。 “何必逞强?见小瑶跟萧明瀚在一块儿,你明明痛苦得要死吧!”黄齐端犀利无比的话会让人吐血。 “你——” “算了,我不说了,你自个儿好好想一想,幸福要及时把握,错过无法追回。”黄齐端轻拍他的肩,而后速速离开闪人。 人前脚才刚走,一张艳丽绝美的脸庞立刻占据卫靖祎的视线。 “思筠?” “我是来道歉的。”执水晶酒杯的手指微翘,媚眸亮得诡异,此时的季思筠朝他逼近一步,“卫靖祎,其实那天那些话……我是故意跟你说的,因为我不想让你好过!” “事情过了就算了。”他不气她,也没啥好气,谁能说她说的不是事实? “我不要算了!”季思筠执拗,媚眸蒙起薄雾。“从以前就是这样,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能原谅我,也毫无感觉,为何你就不能在意我多一些?” 真正在意她的话,会因为她生气、难过、悲伤,而不是不痛不痒的。 他从不在意她,不管现在或是从前,他越是平心静气,她越是恨得牙痒痒。 “思筠……” “严格论起,我们交往的日子里你并没有对不起我,我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你应该要气我、骂我,甚至冷冷的不理我都好,为什么都无动于衷!”怒气上涌惹来一阵头晕反胃,季思筠逼问。 第一次发现原来不生气也会惹来麻烦,卫靖祎无声叹气,对她的骄纵任性感到头大,明白没给她一个理由,她不会善罢甘休。 “思筠,我并非不气你,而是——”后面的话不必说了,全在季思筠没预警地倒向他,吐他满身后宣告结束。 “呕……呕……”季思筠极不舒服的扬起泪眸,尴尬歉疚地看着他。“对不起……”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察觉人群里似乎起了小骚动,萧明瀚疑惑的问。 孟宇瑶没回答,只是怔怔看着人群某一点出神,冰凉的手不自觉地在胸口揪紧。 “宇瑶,你没事吧?”瞧出她的不对劲,萧明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不禁轻讶了声。“卫靖祎?宇瑶,他应该没发现你来了,你快过去跟他打招呼。” “不用了,没有这个必要。”她摇摇头。 “为什么?”萧明瀚凝视她苍白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 “不为什么,只不过一直不明白的事,如今终于明白了。”心中盼盼念念的人,好不容易见着了面又如何?只是难堪的真相而已。 “我不懂。”什么明白不明白的,听得他头都晕了。 “靖祎拥在怀中的女人,是他的前女友……不,应该说现任女友才对。”从她的角度望去,正好看见紧搂住季思筠的卫靖祎,他蹙眉低语的神情显得多么在乎,心在淌血,最后一丝希望成空,她挤出比哭还难看的嘲弄笑容。 虽然那夜灯光朦胧,她依然对季思筠出众的美丽留了心,难怪靖祎的态度前后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原来是旧情复燃。 “宇瑶——”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令萧明瀚不舍。 “抱歉,先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不想看他怜悯的目光,那会让她感到更难受,孟宇瑶脚跟一旋,翩然离开大厅。 其实,她早该猜到的,靖祎的转变从前女友出现那一刻开始…… 其实,他大可以照实说,她不会怨他,毕竟感情不能强求。 但他怎么能瞒她彻底?让她一边嘴硬说不在意,一边心底偷偷抱着最后一丝期望,以为过了风风雨雨后,他们仍可能走在一起? 真的好傻,真的太死心眼了! 夜风拂过,颊边一片湿凉,孟宇瑶直觉伸手去抚,才发现自己哭了。哭了吗?在倔强这么久以后,还是难过哭了吗? 不期然身后响起玻璃门被拉开的声音,孟宇瑶胡乱擦去泪痕,暗恼有人打扰,转身欲走,却撞进一双如子夜般漆黑的眸。 卫靖祎?! 再见到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她甚至来不及收拾满心难过的情绪,就这么毫无遮掩的被他看见。 海边别墅里,面海的象牙白小阳台,一扇紧闭的玻璃门隔绝厅内热闹喜悦的声音,这一头,除了远方忽远忽近传来的海潮声,静得几乎听得见彼此的呼吸。 “宇瑶?”特意想找地方躲开吵闹人群的卫靖祎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她,他眸深难测,千万情绪在胸臆间翻搅。 换下被季思筠吐脏的衬衫西装,他套上轻便的t恤,但依然不减帅气。 他情不自禁的上前两步,就着月光,他瞧见她的泪。 “你哭了?为什么?”每每看见她的泪,就像有只看不见的手掐紧他的心,他问:“萧明瀚欺负你?” 那家伙,才警告他要善待宇瑶,不过几天的时光就惹她伤心! “才不是!”罪魁祸首分明是他!“跟他无关。”孟宇瑶别开脸。 感情已经好到帮他说请的地步吗? 眼下情况虽是自己一手促成,但卫靖祎完全没有成就感,只有一把利刃,一片片割下他的心肉。 “我看见了,我应该要祝福你们。”僵持的气氛总得说些什么,孟宇瑶扯了下唇角,算是笑。 “祝福我们?”对她突如其来的祝福,卫靖祎无法意会。 “你和你的前女友,恭喜你们旧情复燃。”她不知道这句话说出去是否微带酸意,但她已尽力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 旧情复燃?!她是这样想他的吗?以为他和季思筠破镜重圆,所以放弃她吗?这样可笑的想法,会不会太贬低他了? 即便真相不如她所想,卫靖祎不做解释,怎么想他都好,只要尽早断了情思牵绊,她能幸福就好。 他沉默不语,孟宇瑶就当他默认,她深吸口气,快步越过他身侧。 她无法再承受更多了。 “……你和萧明瀚在一起快乐吗?”越过他身边的那一瞬间,她听见他这么问。 她不敢置信地扬眸。 “你快乐吗?”卫靖祎嘶哑地问就,他非亲耳听见她说出快乐两个字才能放心。 他怎能这样问她?因为和前女友复合对她感到愧疚,这么急着把她塞给另一个男人吗?她不是货物,不能转送! “我们很幸福,到时我会发请帖给你,记得来吃喜酒!”她咬牙嘲讽。 萧明瀚求婚了?!这么快?! “你答应了?”身陷感情泥淖,聪明如他竟听不出反讽,忘记不接近她的自我承诺,忘情地抓住她的皓腕,用力捏痛她的腕骨。 “什么?” “你答应他的求婚了?”卫靖祎黑眸泄漏一丝慌乱。 他焦急不安的模样让孟宇瑶深深迷惑了,他不是不爱她吗、不是急着把她推给萧明瀚,她嫁祸不嫁与他何干? “答不答应是我的自由,毋需跟你报备,”她想甩开的手不料被抓得更牢,她恼怒瞪他,嚷出气话。“再说,你我只是普通朋友,我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就算要嫁给每一个追求我的人也可……” 最后一个字,被卫靖祎热烫的唇给狠狠封住,他用力将她扯进怀里,有别于那夜充满怜惜的吻,他的唇舌霸道狂野地撬开她的,强迫她与之交缠,攫取她的甜美芳香,教她惊得连抗拒都忘了。 夜色好静。 玻璃门那头人声沸鼎,为新人的喜事热闹祝贺着;这一头,梁柱阴影之下爱恋交缠,两颗彼此渴求的心呐喊着需要出口。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卫靖祎带着酒味的唇瓣来回厮磨她的柔软,他痛苦低语。“我办不到,真的办不到。” 就算他不断强迫自己理智,终究还是有情感的人,听见她要嫁给萧明瀚,嫉妒让他疯狂,蒙蔽他的理智,瞬间推翻处心积虑布好的局。 “不准嫁!”他惩罚地轻咬她的唇,眉心隆起,一改平常的温文。“不准!” 哪有人如此恶劣,可以和前女友复合,却不许她嫁!孟宇瑶气闷,更恼自己轻易被一个吻征服,她小手抵住他胸膛,睁着着要离开。 “我的事不用你管,管好你跟前女友的关系就好!不,应该说现任女友!”当他跟前女友逍遥快乐的时候,她的委屈悲伤向谁倾诉? “我跟思筠的关系不是所想象!” “不是才怪!”他居然还敢吻她,她可不想上演小三的戏码,她奋力挣扎,见他不动如山,干脆小嘴一张,咬人! “你……”卫靖祎吃痛皱眉,没想到她居然是只恰北北的野猫,索性将她整个人压进怀里。 “宇瑶,我没跟任何人复合,会离开你,是怕伤害你。”他解释。 这个理由太烂,连鬼都不信!被压在靖祎怀中的孟宇瑶咿咿呜呜听不出说什么,但从她激烈的反应看来,八成在咒骂他。 “你要相信我,我唯一不忍欺骗的人就是你。”他闭眸苦笑。“如果不信,你大可以直接去问思筠,只怕她会告诉你,跟我在一起的女人会有多痛苦,细数我的罪状,再给你一百个理由要你离开我。” “……” “我的历任女友提出分手的原因只有一个——她们都认为我没有付出真心,不懂怜惜。宇瑶,思筠那天的话点醒了我,我性格有缺陷,无法坦率的付出感情,也不能给任何承诺,而我不想伤害你,怕最后也是同样的结局,所以我才会离开你,希望你能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 怀中的挣扎停了,像是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我想要给你承诺,却害怕我做不到,那天在超市巧遇陈奶奶,她不断告诉我萧明瀚的好,所以我才……“ “……” “我以为看见你得到幸福,我也会感到快乐,不料,最痛苦的却是自己。” “笨蛋!”忽地,怀中的女人低骂,三寸高跟鞋狠狠踩他一脚。“你这个笨蛋!” 这一回,卫靖祎终于吃痛松手。 “为什么要怀疑自己?”孟宇瑶想到医院那夜,他那一闪而过的犹豫,以为她毫无所觉吗?她双手捧住他的脸,泪眸眨也不眨地望住他,心疼又气恼地反问:“谁说你不懂怜惜,最疼惜我的人是你,我从你的眼神看得出来,只是你不自知而已。” “宇瑶?” “你对我的好、对我的付出难道还不够多吗?如果这还不算爱,还有什么是爱?为什么不能给自己多一点信心?我不知道你以前的女友们怎么说你,或许你说不出承诺,但不代表做不到,有时候做比说更教人感动!”一想到他竟为了这种原因退却,硬把她跟萧明瀚凑成一对,她气到眼泪又滚出眼眶。 即使如此完美无缺的男人,也会有对自己缺乏信心的时候吗?在她心里,他是最最最好的男人啊! 她的话,在卫靖祎满满的不确定里注入能量,温暖他的心。 “算我自私,陪我赌这一回好吗?过程或许很苦,或许我无法立刻学得坦率,但我会努力,所以请你陪我好吗?”宇瑶以为他是坎坷路途的曙光,其实真正带给他救赎的人是她。 “你想通不把我推给别人了吗?”孟宇瑶问。 “我想通了,我绝不会再放手。”他抵着她的额,低语。 “真的?”明明想答应,还是故意再问。 “真的。” “好!当然好,只要你不再把我推给别人,我就陪着你吧!”孟宇瑶轻吻他的唇,美眸虽闪着泪光,唇角却漾着幸福的笑。“如果跟你在一起的未来是地狱,那么我们就抱在一起跳进地狱!”如果他说不出承诺,那么就由她来说吧!她允下承诺。 他用力的吻住她,狠狠将她吻得地转天璇。 站在玻璃窗边,本想找孟宇瑶一同离开的萧明瀚看见两人紧紧拥吻的甜蜜模样,不禁羡慕又感慨,他很高兴宇瑶找到幸福了,但他的失恋心酸谁人知? 轻叹口气,他默默转身离开。 他的真命天女到底在哪里啊? 第九章 楼梯间里,化解心结的两人像初恋小情侣激情拥吻着,弥漫一股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气氛,一听见楼下似乎传来陈奶奶的开门声,他们笑着手拉手躲进阴暗角落。 就着昏黄的灯光,孟宇瑶深深凝睇卫靖祎深邃漂亮的眸子,双手捧住他方正好看的下巴,踮起脚尖轻吻他的唇,舌尖淘气地在他唇瓣嬉戏游走,这个男人啊……因为一个犹豫,害他们差一点点就错过了彼此了。 “夜深了,你快进去吧!”轻喘着气,卫靖祎粗糙的拇指轻抚过她吻肿的唇瓣。 再这样下去,他怕不能克制自己,他眷恋不舍地松开怀中的她,暗黝眸子落在她染上酡红的绝美娇颜,眸光如醇酒般醉人。 “晚安。”送她进屋后,卫靖祎下楼离开。 孟宇瑶愉快地走进家门。 今天晚上小贝睡在楼下陈奶奶家,家里只剩她一个人,走进厨房拿水杯倒水,一想到卫靖祎,不由绽开甜甜笑窝。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急促的门铃声响起,孟宇瑶放下水杯,眼角含笑的走去开门,该不会卫靖祎舍不得离开又回来了? 拉开大门大刹那间,笑容在孟宇瑶唇边冻结。 是他?!怎么会—— 门外的男人眯细狭长黑眸,像盯上猎物的猎犬,迈开长腿跨进屋内,他好整以暇地背手一步步逼近她,而她只能一步步踉跄后退。 “我终于找到你了,瑶瑶。”他语气丝滑如缎,即使唇边带笑仍显阴沉,他斜眼瞄了四周环境。“啧啧,这就是你住的地方,瑶瑶,你可真落魄呀!” “卫铭冲,你怎么找到我的?”孟宇瑶直到纤腰整个撞上沙发再也无路可退才止住步伐,她不敢置信的问。 这些年她多得还不够彻底吗?他还是找上门来了。 他俯身睨她,像猫咪戏鼠的神情,“你像只老鼠东躲西藏,的确浪费我不少时间,至于怎么找到你的……你忘了有征信社吗?” “你居然找人调查我!” “早说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卫铭冲狂肆的笑,伸手欲支起她的下巴,却被她用力挥开。 “别碰我!”她厉声警告。 挑高一道浓眉,卫铭冲悻悻然地放下手,放肆眸光毫不掩饰的在她身上来回游移,忽然有些遗憾当年竟会放开这么美丽的女人。 “岁月没有在你身上留下痕迹呢!瑶瑶。”他闲话家常的开口说道。 眯起美眸,孟宇瑶怒瞪着他。“卫铭冲,你不用说这些废话,你我已经无瓜葛,请你立刻出去!”幸好小贝今晚不在家,不然可就糟了。 “别这样无情嘛!别忘了你也曾经深爱过我,提分手那天你哭得多惨啊!”薄唇勾起一抹冰冷笑痕,卫铭冲故意提醒。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在我知道你的为人之前!”听他提起往事,像掀开久伤未愈的伤疤,那是她最不愿记起的往事,孟宇瑶气得微微发抖,咬牙怒道。 “啧啧,女人就是这样,说变就变。”卫铭冲煞有介事的摇头。 一个男人怎能无耻到这种地步?颠倒是非,真正玩弄感情的人是他卫铭冲!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孟宇瑶深吸口气挺起胸膛,逼自己漠视内心里对他的恐慌。 “我要休息了,请你滚,马上滚。”她指向敞开的大门。 “行,要我走也可以,”耸耸肩,卫铭冲笑意未达眼底。“交出孟心贝,我马上就走。” “你休想,小贝绝对不会交给你。”孟宇瑶想也不想的回绝。 卫铭冲笑容倏然一敛,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厌烦。“瑶瑶,你争不过我的,别忘了我是她父亲,与其垂死挣扎,何不节省彼此的时间?” “卫铭冲,当初是你不要小贝,也不爱小贝,为什么你非得从我身边抢走她?”孟宇瑶怒气难平的反问。 “当初我不要,可是我现在改变心意了。”他冷冷地道。 “为什么?就因为你不能生育?”孟宇瑶尖锐地问。 “孟宇瑶,注意你的言词!”说到他的痛处,卫铭冲脸色更加阴沉。 “难道我说错了吗?若非你不能生育,你会苦苦追着我要小贝?”孟宇瑶情绪太过激动,连指甲陷入柔软掌心都不自觉。 “少罗嗦,我不想再跟你浪费时间,孟心贝呢?立刻把她叫出来!”卫铭冲大大朝她逼近一步,她整个人差点摔进沙发。 “我说了,办不到!”孟宇瑶别过脸。 “冥顽不灵的女人,既然我找得到你,难道会找不到孟心贝吗?我劝你乖乖把她交出来,免得大家难看。” “办不到!”同样斩钉截铁的三个字,孟宇瑶毫不犹豫。“我死也不会把小贝交给你。”只是为了没有而争,小贝如果交给这种自私自利的父亲抚养,会变成什么模样? 她,宁死不屈! 卫铭冲狭长的黑眸眯得更细,目露凶光。“孟宇瑶,孟心贝在哪里?” “不、知、道!”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她到底在哪里?”卫铭冲威胁地扬高大手,仿佛再听见一次拒绝,就要重重往她脸上甩下去。 她目光灼灼地回瞪他,一字一字的说:“不、知、道!” “贱女人,给你脸你不要脸,这是你自找的。”耐心用尽,卫铭冲用力甩下巴掌。 闭紧眸,孟宇瑶扬起小脸,咬牙忍受即将到来的疼痛,不料没等到预期中的巴掌,身子先一步被拉进温暖宽阔的胸膛,沉怒的熟悉嗓音在耳边响起。 “卫铭冲,你做什么?” 靖祎?! 孟宇瑶睁开水眸,只见卫靖祎牢牢制住卫铭冲甩向她的手,向来平静的俊颜罩上寒霜,眸光如刃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等待着欠他的解释。 “卫铭冲,你做什么?”他用一种寒进骨髓的冰冷音调开口。 若非他半路折回,那一巴掌岂不落在宇瑶脸上?!这个认知让他整个人愤怒地快爆裂开来。 “卫……靖祎?!”在这里见到卫氏家族里最有权势的男人,卫铭冲比他更惊讶,他悻悻然抽回手,暗恼事情变得复杂。 “卫铭冲,我们卫家什么时候出了像你这种会对女人动手的男人?”久闻他种种恶劣行径,如今亲眼所见,恶劣感又更强烈,他冷冷质问。 我们……卫家?! 卫家、卫家……他们都是卫家人?! 听见这句话,孟宇瑶小脸瞬间刷白,她震惊地抬头睇向卫铭冲面无表情的侧颜,再看向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卫铭冲,虽是不同的五官样貌,但那眉宇之间是如此相似,一时之间,她心思大乱。 难怪……难怪当初她会觉得卫靖祎眼熟。 头好晕,整个天花板忽然旋转起来,虚软的双脚几乎承受不了她的重量,她睁大眼,重重喘着气,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老天爷为什么要开这么的玩笑?!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对只有见过数次面的卫靖祎忌惮三分,卫铭冲眸底飞快闪过一丝算计。 卫靖祎挑高一道俊眉。 “这女人偷走我的孩子,我来讨回女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他说得义正言辞,眸光锐利扫过在他怀中的孟宇瑶,暗自估量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的孩子?”卫靖祎目光掠过孟宇瑶惨白无血色的小脸。 不用多问,她的神情已说明一切,他拧眉,回想起她提过的那名没心没肺的坏男人,万万想不到竟是卫铭冲。 卫家家门不幸,竟出了如此败类! “对,是我的孩子……也是我们卫家的后代,你应该不会阻止我带回小孩吧?”卫铭冲藏起恶毒的心思,笑问。 孟宇瑶在他怀里抖了一抖,却被他拥得更紧。 “我以为……”卫靖祎也淡淡笑了,说出口的话冷冽似冰,“当初是你不要小贝。” “什么?!”此话一出,震惊的不只卫铭冲,还有孟宇瑶。 她不解又迷惑地望住卫靖祎,难道他知道小贝的父亲是卫铭冲时,不会看不起她吗?他们都是卫家人哪! “既然你当时不要孩子,现在凭哪一点讨回去!”声线陡然沉了八度,卫靖祎怒问。 “我——” “以为打着卫家的名号,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想起他方才居然还想对孟宇瑶动手,更是不可原谅。 卫靖祎朝他逼近一步,咄咄逼人。 被卫靖祎的气势压得无话可说,原以为三兄弟里卫靖祎应该最好说话,这时才发现他是只危险的豹子,一旦被激怒就会撕裂猎物。 “无论怎么说,孟心贝是我的孩子,我有权争取!”卫铭冲曾几何时这样气弱过了,他咬紧牙。 “身为孩子的生父,你的确有权这么做,”卫靖祎薄唇扬起一抹冰刃般的笑弧,不带感情地看着卫铭冲,“但我先警告你,我会尽全力的阻止你,而且我也有能力让你一无所有。” 他的语气如清风般清淡,听在卫铭冲耳里却寒毛耸立,他清楚知道卫铭冲在卫家的地位,要与他为敌无疑以卵击石。 “你……”卫铭冲气闷,狠狠瞪了孟宇瑶一眼,愤愤难平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为何非要插手这件事不可?!” 原本计划好的一切,忽然全乱了调! 卫铭冲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因为她是我的女人。” 世界这么大,人口数千万,偏偏在茫茫人海里又遇上一名卫家人,这是何其讽刺的事情?! 而且,论起辈分关系,小贝还得称他一声堂叔叔! “宇瑶,别不说话。”自从卫铭冲离开后,孟宇瑶一直处于失魂落魄的状态。卫靖祎叹气,在她身旁坐下,将热牛奶塞入她冰凉的掌心。 “宇瑶,看着我。”他强迫她看着自己,问出心中疑虑。“卫铭冲曾动手打过你吗?”当时她咬牙闭眼的神情像早有经验。 若是真的,他绝不会放过他! 孟宇瑶眨了眨美眸,好半响才凝住焦距,却似乎没把他的话听进耳里。“你姓卫……姓卫……” “我是卫家人,所以呢?”他平静反问。 所以?!他怎能心平气和地问她所以?听见他的回答,她几乎激动到快跳起,他是卫家人,小贝甚至是他的堂侄女,他们怎能继续在一起?! “所以我们只有……只有……”孟宇瑶眼眶先红了半圈,分开两个字如何也说不出口,她如此深爱着他,还以为历经风波后终于能好好在一起,最后却发现老天对她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忽然之间有种怨怼在心中蔓延。 如果她注定要一辈子孤老,又何必让她遇见卫靖祎,为什么要等她无法自拔后,才残忍的揭开真相?真的……真的太残忍了! “没有只有,就算小贝的生父是卫铭冲又如何?对我没有丝毫影响。”卫靖祎俯头吻住她的唇,阻止她未说完的话,也阻止她胡思乱想。 他还以为,刚才他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白了。 “靖祎,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会是丑闻!”孟宇瑶空出的手紧抓住他的衣袖,比他这当事人还激动。 “什么丑闻?”她不喝热牛奶,他索性拿回来自己喝,忽然想起她还没回答先前的问题。 “你要跟我在一起,可曾想过你们家族的人会怎么在背后说你?孟小贝是卫铭冲的孩子啊!”更何况卫氏企业这么大,说不定还会登上报纸头条,光想象她就觉得一阵晕眩。 不能,她不能害靖祎! “小贝也是我卫靖祎的孩子,难道我不如卫铭冲吗?”挑高一道浓眉,卫靖祎似笑非笑地反问。 “靖祎,我是为了你,我不想让人在你背后说嘴。”这不是比较的时候,她的担心忧虑,他到底懂不懂? “所以为了卫铭冲那家伙做的恶劣事,我必须要放弃你吗?”卫靖祎蹙了眉心,淡淡不悦。 “可是——” “宇瑶,如果要我放弃你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害怕有天自己的无心会伤害你,可是既然你都不怕了,决心拿未来跟我一赌,这点小事我又何必担忧?更何况我从不觉得这是问题。”他深不见底的眸子深深锁住她的。 孟宇瑶凝睇他的眸,望进一片温暖,她咬住下唇。 “知道小贝的生父是卫铭冲,你不会看轻我吗?”犹豫了下,她还是问出心中不安。 垂下眸光,卫靖祎将温牛奶搁在桌上,认真地执起她的双手。“害怕被看轻的人应该是我,家族出了败类,是我对你感到歉疚及汗颜,你可以不接受,但我必须代他替你道歉。”他说出心底话,生平第一次,他以姓卫感到羞耻。 “我才不会怨你,”他的回答让她放下心中的惶惶不安,粉唇扬起笑弧,回握住他的。“因为卫家也出了超级好的卫靖祎。” “谢谢你的称赞。”卫靖祎笑着将她搂进怀里,不让她看见此刻眼底的心机,即使是为她,但他依然希望维持在她心中最完美的形象。“你放心,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为你扛着,卫铭冲所做的一切,他会付出代价。” 这是他第一个说出的承诺,同时也是保证。 “靖祎,这样真的好吗、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虽然他说得斩钉截铁,但她依旧不放心,还是担忧流言蜚语会伤害他的名誉。 “有什么不好,大不了陪陈奶奶一起卖豆浆,不然她一个老人家多寂寞。”卫靖祎轻笑,拍拍她的背,要她安心。 “嗯,大不了陪陈奶奶一起卖豆浆。”就算只是句安慰话,听了也十分窝心,孟宇瑶闭起美眸,靠向他的肩头。 好吧!如果事情真一发不可收拾,那就大不了陪陈奶奶一起卖豆浆吧!只要他们三人能永远在一起,那就足够了。 “当初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出八点档连续剧,没办法,实在太曲折离奇。”请秘书暂时挡掉所有电话及访客,卫靖华在他面前落座。 “不只是你,当场听见时我也愣了三秒,不敢置信……”卫靖祎长指轻敲身旁的茶几,语气极轻。“他是家族之耻。” 闻言,卫靖华抬眼,迎上卫靖祎的灼灼眸光。 “我知道。”卫靖华端起咖啡轻啜一口。“很多人已经告诉过我。” “除了这些事外,他还私下收受回扣,图利厂商,第一个就是他的岳父大人。”卫靖祎其他未说完的话尽在不言中。 卫靖华又喝了口咖啡,像在沉思些什么。“你打算要彻查严办?” “不该吗?家族企业不该纵容这些毒瘤,有上百年根基。”卫靖祎扬眉笑了,笑得人畜无害。 “虽说我早有此意,但毕竟卫铭冲是三堂叔的独子,他一定会告到奶奶那里去。” “那就让他告状吧!证据确凿,奶奶不会护短。” “看来你都计划好了。”卫靖华微微眯眸。 “有时候为了保护某些人,你不得不先下手为强。”卫靖祎也不否认。 “你确定?即使会惊动奶奶?” “若不确定就不会来找你了。”他挑眉,微笑。 卫靖祎再肯定不过的态度让卫靖华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靖祎,你真的变了。”卫靖华感叹。“这样很好。”总算有人能打开他紧闭的心门,他乐见其成。 “是她的功劳。”明白他的意思,卫靖祎轻声道。 “既然如此,何时能让我见见未来的弟媳妇?” “只要你有空,随时欢迎。” “是呀!得先等我腾出时间。”卫靖华很夸张的叹气,这两个月他几乎天天住在公司里,忙得天翻地覆。“老三已经被奶奶抓回国了,卫铭冲这件事就交给他去办。” “靖彦?”卫靖祎微讶。 “是呀!他以为能逃到哪里去,既然没有良心的抛弃兄弟,扮大黑脸的事就交给他,当做惩罚。”卫靖华轻哼,眼底笑意盎然。“不过,靖祎,有件事我必须先提醒你。”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卫靖华再认真不过地看着他。 “嗯?” “你和卫铭冲这件事已经闹到奶奶那里去,奶奶要我转告你一句话。” 卫靖华的语气,不用猜也知道绝非好话,卫靖祎挑挑眉。 “她说——”卫靖华顿了顿,“她说绝对不允许那女人进卫家门。” 眸心倏地一缩,卫靖祎不置可否的哼了声。 卫靖华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表情。“你似乎早就料到了?” “我不惊讶。”他耸肩。依奶奶的个性,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足为奇。 “你打算怎么做?”卫靖祎的态度分明心底早有算计。 “你猜猜。”卫靖祎朝他微笑。 笑容太和煦无伤,让他不禁记起小时候每每卫靖祎动歪脑筋时都会绽开这样的笑容,他聪明的置身事外。 “不知道,也当我没问题。”卫靖华撇得干净,不想莫名其妙变成帮凶。 敛下浓密织长的眼睫,卫靖祎笑容更深。的确,卫靖华还是别介入得好,以免下场凄惨,偏偏这计划非他不可。 “你别紧张,我只是请你帮我带句话给奶奶。” “什么话?” “我非宇瑶不娶。”他坚定的表态。 “嗯。”听见这回答他也不惊讶,二弟的个性本来就不会轻易被人左右,“如果奶奶不允呢?” “不允?”卫靖祎长腿优雅交叠,笑得如沐春风,眼底幽光一闪而逝。“为了你的心脏好,这答案还是别问吧!” 五日后。 卫靖祎走过光可鉴人的大理石砖长廊,在桃花心木门前停步,他犹豫了下,才轻敲两下门。 “进来。”房内传来略哑的嗓音。 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卫靖祎推门进入。 “你这孩子,都回国这么久了,终于肯来见我了吗?”摆摆手,推开佣人送来的人参茶,卫氏大家长——家族最高掌权者林淑芳笑看眼前的俊美男子。 “奶奶,是我疏忽了。”他微笑。 “疏忽?我看你分明是故意不来,怕我念你吧?快到我身边坐下,让奶奶好好瞧瞧你,一去美国就是两年不回来,可把我想死了。”卫奶奶拍拍身旁的座位,笑容满面。 她唯一的儿子意外身外的时候还不满四十岁,给她留下三个宝贝孙子,她虽疼爱却不纵容,含辛茹苦地抚养三个兄弟长大,最担心的就属靖祎这孩子,他太内敛,喜怒不形于色,有时她都不禁怀疑是否双亲骤逝给他的打击太大,连带影响他的个性,直到现在,她仍清楚记得听见噩耗后,大大睁着眼睛却掉不出来泪来的小靖祎。 “奶奶,不瞒您说,这次来见您,是想跟您商量一件事。”卫靖祎在她身侧落坐,不疾不徐地开口。 一道精芒从卫奶奶眼中疾闪而逝。 “傻孩子,跟奶奶客气什么,有话就直说吧!”她慈爱地拍拍他的手。 “奶奶,卫家什么事能逃得过您的眼睛,既然您明明知道,何必要我直说?”卫靖祎当然明白是卫奶奶存心装糊涂,他不慌不忙见招拆招。 闻言,卫奶奶轻拍的动作停下,一双老成的精明眸子灼灼地看住他。 “这么说,你是为那件事来。”卫奶奶脸色不豫,轻哼。“还道你良心发现,想到要来看奶奶了,原来另有目的。” “奶奶不是请靖华带话给我?” “既然如此,你还来找我做什么?我以为已经表示得够明白,还是靖华没把话说得清楚?”她敛起笑容,不悦。 “奶奶,怎么?靖华没带话给您吗?”他温和笑着,轻轻回道。 “靖华?”卫奶奶皱眉。“你托他说什么?” “奶奶,我非宇瑶不娶。”他用最轻柔的语气说出决心。 就算他没来见奶奶,奶奶一通电话也能找到他的人,非要靖华带话给他这招分明在闹着脾气,这一点,他当然明白,他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卫奶奶眯眼,震慑人心的威胁迸出,难怪靖华不敢把话带到,他又不是不想活了。想她丈夫跟儿子离开得早,大部分时候是她带着小娃娃们撑起卫氏企业,一个能对抗虎视眈眈的董事会及家族里狼子野心的女人,怎会是省油的灯? 这孩子,是存心气死她的?! “如果奶奶不肯收回那句话,答案……”卫靖祎缓缓起身,向来温文的俊颜浮现一抹坚决。“是的,恕我不能答应。” “你以为长大了,翅膀硬了,就能违背我的意思吗?”卫奶奶凌厉反问。“无论如何,那女人别想进卫家大门。” “这就是奶奶的答案?”卫靖祎不温不火,用再平静不过的语气问。 “我的决定绝不会变!”见他神色太过平静,仿佛早料到她的答案,卫奶奶心中不禁狐疑,若他明白结果不会改变,那么他有为何要跑这一趟? “别急着恼奶奶不近人情,你也得回头替奶奶想想,如果让那女人进了卫家大门,卫家的颜面要往哪里搁?未婚生女也就罢了,那孩子还是铭冲的,这事传出去只会让人家笑我们卫家不伦不类,说我不懂管教儿孙。”终究是自己疼爱的爱孙,短暂愤怒过后,卫奶奶软下语气,动之以情。 卫靖祎不语,只是垂下浓密长睫,掩去情绪。 “她和铭冲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好不容易才把事情给压下去,奶奶不答应也是为你。” “不是宇瑶的错。”他只轻轻回了这句话。 宇瑶若真有错,也是错在当年她太年轻,遇人不淑。 “你……“卫奶奶抬头狠狠瞪他一眼,旋即又叹了声。“不用你说,我心知肚明,是铭冲太不像话。”孟宇瑶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即使靖华都把事情压下来,跑来哭诉的明绣也把铭冲恶劣行径全说了。 不过靖祎也不是抓到铭冲的辫子,眼明手快地把他给办了?这件事,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从小在卫家长大的你还会不明白吗?为了整个卫家,有时不是谁错的问题,而是能与不能。”话到这里归出总结,决定不会变更。 她对孟宇瑶没有偏见,只是就事论事,是她没那个命,卫家万不可能接受她的。 “我明白奶奶的意思了。”卫靖祎神色不变,朝她深深一鞠躬。“多谢奶奶这些年的照顾,我走了。” 这算什么?! 他的举动让卫奶奶攒紧眉,她瞪着他。 “我明白卫家规矩不可废,我来只是确定奶奶的意思,既然奶奶做出最后决定,靖祎遵照奶奶的意思。” 真的遵照才有鬼,真的遵照就不会摆出这种姿态,这孩子分明来时就已有想法。 卫奶奶也不吭气,等他自己把话说清楚。 “我们卫家人才济济,有大哥和三弟在,卫氏不会有问题。” 只有靖华跟靖彦?! “那么你呢?”卫奶奶何等精明,立刻听出话中玄机。 “卫家少了我一个无关紧要,可宇瑶却只有我一个,没有我在身边,她无人可以靠。”提起孟宇瑶,向来淡定的眸子微暖。“既然卫家容不下她,那么我只有离开卫家。”卫靖祎目光灿灿,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离开卫家?!这是什么话?! “好啊!搞了半天,你是在逼我!”怒上心头,卫奶奶霍然站起。 “不是我逼奶奶,逼我的人是奶奶!”事已至此,没有回头的余地,卫靖祎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这就是你打定的主意,我若不允就离开卫家!”卫奶奶怒不可遏,指着他的鼻尖怒道。 “奶奶,我确实如此打算。”卫靖祎诚实以对。 “你……为了那女人,你真可以放弃一切?!” “是的。” 还真的毫不犹豫啊! “好!你走!别以为我会轻易受威胁!”重重跌坐回椅子上,卫奶奶又愤怒又难过,为了一个女人,亲手拉拔大的孙子可以连家都不要了!“你走,现在就走,就当我没你这孙子。” 见奶奶激动难受的模样,卫靖祎眼底划过一丝不忍,但是这盘棋,非得这么走才有赢的可能。 “奶奶,对不起,让您伤心了。”他上前两步,在卫奶奶腿边半跪了下来,握住卫奶奶满是皱纹的手。 “你也知道我会伤心,那你还敢说出这种混账话?就当我白疼你了。”卫奶奶怒道着他,眼角隐有泪光。 “奶奶,其实我更舍不得您,爸妈死后,我最亲近的人就是您了。”卫靖祎低哑诚恳地道。 “既然如此,你还——” “奶奶,如果您能答应我的要求……” “别说了,我宁死也不会妥协,让孟宇瑶进门这件事,你休想!”卫奶奶用力抽回手,别开脸不再看他。 “奶奶,我话还没说完,”卫靖祎薄唇扬起一抹极淡的苦笑。“只要奶奶肯见宇瑶一面,那就足够了。” “见她一面?卫奶奶狐疑。 “只要奶奶肯见宇瑶一面,我绝不会再拿离开卫家这句话惹奶奶伤心。“卫靖祎轻声说道,深不见底的黑眸一片坦诚。 他刚才是故意先拿话激卫奶奶,最后才提出此等要求,要不,依奶奶的个性,是绝对不会见宇瑶的。更何况他有信心,等奶奶见了宇瑶及小贝,肯定会喜欢上她们的。 原来如此啊…… 卫奶奶深深看着他俊逸的脸庞,这才知道自个儿被算计了,他刚才都只是在演戏,存心激她罢了,在商场打滚多年,她竟没看出他的小把戏。 “你——” “就见一面,奶奶。” “你都敢拿这些话赌了,奶奶不见她不行了。”卫奶奶意味深长的说。 被算计的滋味不好受,却也令她更好奇孟宇瑶到底是怎样的一名女子,居然让靖祎如此费心心思。 “奶奶果然还是最疼我了。”卫靖祎黑眸染上笑意,终于放下心中大石,说穿了,他也不敢保证此计一定成功,他是真的赌上了。 第十章 卫家老奶奶要见她。 小贝今天穿得特别可爱,粉红色的洋装,粉红色的小鞋,看起来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小公主,孟宇瑶牵着她走过长廊,心中忐忑不安。 别怕!奶奶一定会喜欢你和小贝的。卫靖祎的沉稳嗓音在耳边回荡。 去见奶奶,一切都会迎刃而解,我会在外面等你。 如果奶奶还是不喜欢我们呢?记得临出门前,她如此问他。 那就一起卖豆浆吧!反正无论如何,我们祸福与共!他不在乎的说着,还不忘在她的粉唇偷香。 是吗?祸福与共,那她的确没什么好担心了,只是他那双漂亮白皙的大手能揉面团吗?孟宇瑶忍不住想,唇瓣漾开淡淡的笑。 “贱女人,你还真有脸来!” 冷不防,粗鲁的咒骂声自前方响起,孟宇瑶闻声抬头,不期然见到卫铭冲站在眼前。他未打领带,衬衫开了几颗扣子,下巴冒出青鬓,从没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孟宇瑶吓一跳,停下步伐。 对了,这里是卫氏企业,他当然会在这里。 “卫奶奶要见我。”下意识将小贝拉至身后,孟宇瑶扬高小巧下巴,答道。 “我当然知道奶奶要见你,因为卫靖祎为了你使的手段嘛!”卫铭冲咬牙切齿,眼泛红光。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孟宇瑶别过头,只担心他的粗暴言语会吓到小贝。 “哼!他为了你不惜提出离开卫家的要求,奶奶能不见你吗?”卫铭冲不屑地啐了一口,仿佛她是以色诱人的狐狸精。 卫靖祎要离开卫家?!孟宇瑶睁圆美眸。原来他半开玩笑的语气是说真的,他真的有最坏打算。 “你不用假惺惺,装出一副吃惊的无辜样,这不就是你要的吗?进卫家大门当少奶奶!” “我不是这种人,不许你污蔑我!”孟宇瑶皱眉。 “孟宇瑶,你以为跟着卫靖祎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告诉你,奶奶不会答应让你这种女人进门的,你这辈子都别想!”卫铭冲口不择言的怒骂。 孟宇瑶捂住小贝的耳朵,发现她已被吓坏了,大眼含泪,恐惧地看着卫铭冲。 “卫先生,我还有约,请你让路。”不想做无谓的争执,孟宇瑶看都不看他一眼的说道。 “装什么高贵,你真以为自己已是卫家少奶奶?告诉你,我———” “卫先生,你不能上来这里!”照顾卫奶奶多年的秘书兼管家凤姨久等不到孟宇瑶,正奇怪为何搭电梯上楼会耽搁这么久,出房门转个弯一看,见到满身酒气的卫铭冲在这儿堵人。 她不悦地拧眉,不懂保安人员在做什么,怎么让他闯进来了。 “凤姨,我———”见到凤姨,卫铭冲高张的气焰忽然消失无踪,他像只斗败的公鸡退了两步。 “你已被逐出卫家,谁准你上来的?”凤姨冷冷的问。 闻言,孟宇瑶恍然大悟,难怪他一副恨她入骨的模样,原来真正被赶出卫家的人是他。 卫铭冲所欠你的一切,他会付出代价。卫靖祎那夜的话蓦地跳进她脑海。 因为他的缘故,她被逐出家门,所以他要卫铭冲得到同样的报应吗? “凤姨,我要见奶奶,事实不是卫靖祎说的那样,那小子陷害我!你让我见奶奶,让我跟她解释。”卫铭冲苦苦哀求。 “我昨天帮你问过夫人了,她不想见你。”凤姨不为所动。 “可是———” “你该下楼了,还是要等保全上来把你请下去?” “凤姨,拜托,让我见奶奶,只要一分钟就好,让我有申辩的机会,一切都是卫靖祎那小子污蔑我。”他不能被逐出卫家,一旦被赶出去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卫铭冲,你收受贿赂的事实铁证如山,夫人亲自看过所有文件才做出决定,你至今非但不悔悟,反而指控别人陷害你,一点都不知悔改,夫人怎可能见你!”凤姨厉声反问。 卫铭冲语塞,对于这名跟着卫奶奶撑起卫氏企业的奇女子,他惧怕更甚尊敬。 “你快下去吧!别自讨苦吃。”凤姨冷睇他一眼,对孟宇瑶母女绽开友善的笑容。“孟小姐,麻烦这边请,别让夫人久等。” “谢谢。”握紧小贝的小手,孟宇瑶快步越过卫铭冲身侧。 在她们从他面前走过的刹那,卫铭冲似乎想有动作,却被凤姨犀利的眸光震得不敢动。 转过弯,长廊中间出现一扇偌大的桃花木门,凤姨先进去通报一声。须臾,她笑着出来。 “孟小姐,夫人请你进去。” 看着门后微微透出的灯光,孟宇瑶心跳如擂鼓,掌心冒汗。 “妈咪,靖祎叔叔的奶奶在里面吗?”小贝仰头问。 靖祎叔叔昨天晚上说故事哄她睡觉前有交代,见到奶奶要向她撒娇,因为卫奶奶最喜欢爱撒娇的小孩。 “嗯,奶奶在里面。”她笑,和凤姨互看一眼。 小贝点点头,像只不怕生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冲进房内,一声软软娇唤瞬间融尽千年寒冰。 “卫奶奶好!我是小贝……” 卫林淑芳不怒而威地端坐单人沙发椅上,拿起茶杯啜了一口,万万没料到冲进房门的竟会是如此甜美可人的小娃娃。 小贝有礼貌地鞠躬,圆圆的笑脸好可爱。 卫奶奶招手,要小贝走到跟前。“你过来,让卫奶奶好好瞧瞧你。” “卫奶奶。”小贝像只小猫挨过去,软软似棉花糖的小手握住她的。 “卫奶奶。”孟宇瑶就站在门边,不卑不亢地打招呼。 卫林淑芳眯眼打量她,鲜少有人见到她不害怕,由此看来孟宇瑶出身不凡,对她沉静镇定的态度加了几分。 “靖祎非得要我见你一面不可。”只是轻拍着小贝的手,卫林淑芳也不叫孟宇瑶坐下,冷冷一哂。 “谢谢卫奶奶。”她微微躬身。 “你要来跟我解释什么吗?”她高傲扬眉。 “我的一切想必卫奶奶都知道了。”孟宇瑶轻声道。 “所以即使你未婚生女,也没打算向我解释什么?”卫林淑芳轻哼,不懂她的回答是傲慢还是太过谦卑。 犹豫了下,孟宇瑶轻柔且斩钉截铁地道。“对于小贝,我只是勇于负责而已。” 好一个勇于负责,不论对错,简洁的把过往交代。卫林淑芳眼角瞟向小贝,这孩子被教养得很好,完全不像缺乏父爱没自信的孩子,看来她很用心的在照顾女儿。 “小贝,和阿姨到外面玩好吗?奶奶跟你妈咪有话要谈。”卫奶奶低头朝小贝和蔼笑道,接下来有些话儿童不宜。 “好。”小贝乖巧的点点头,在孟宇瑶的眼神示意下,乖乖地和凤姨离开。 待小贝走出房外,卫林淑芳指尖轻敲桌面,精芒内蕴的老眼瞬也不瞬地锁住孟宇瑶。 “你爱靖祎吗?”卫林淑芳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 “爱。”毫不犹豫。 “那么铭冲呢?你爱他吗?”她的问题直接,极具杀伤力,为的就是不想在卫家还上演藕断丝连的下三滥戏码。 孟宇瑶娇躯微微一震,好不容易结痂的伤疤又被撕开来,她早料到会有此一问,只是没想到如此直接。 “在我发现他的为人之前,曾经爱过。”孟宇瑶轻吸一口气,照实答道。 哼了哼,卫林淑芳对孟宇瑶不急着撇清关系的回答颇为满意,所谓负责就得先承认曾经所做过的一切,若急于否认算什么负责?! “那你可知道带着铭冲的孩子进卫家,对靖祎的杀伤力有多大?”卫林淑芳又问。 卫林淑芳的提问再一次击中孟宇瑶的致使伤,她咬了咬牙。“我知道,我曾提出分……” “你爱靖祎哪一点?”淡淡截断她的话,整场对话的主导权都在卫林淑芳手里,没给她喘息的机会。 “他……很好,非常完美。”眼前浮现总暖暖瞧她的漂亮黑眸,孟宇瑶喉头微紧,胸臆好热。 “既然靖祎是那么完美的男人,你能爱他吗?又凭什么爱?”卫林淑芳面无表情地做最后一击。 这不是残忍,是告诉她现实,倘若允她进了卫家门,紧接着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批评与异样的眼光,她现在承受不住,以后也撑不下去。 卫家的媳妇不好当,尤其她又带着一个孩子,还是同为卫家的孩子。 “我是不值得他爱。”孟宇瑶冰凉的手在身侧紧握成拳,低语。“我没想到他是卫家人。” 现在回想起来,她倒希望他是个落魄画家,而不是在商界呼风唤雨的卫家人,这样或许能单纯一点。 也或许,能在一起了。 孟宇瑶最细微的神情全纳入卫林淑芳的眼,她眯眼。瞧她的态度语气,仿佛靖祎是卫家人反倒让她无限遗憾。 看来她真不是贪图卫家的财产。 “卫奶奶,您的顾虑都没有错,我不怨你,带着小贝的我只会拖累靖祎,我……”心好痛,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但她此刻不能哭,不能哭!她强逼自己平静地道:“我会离开靖祎的,用最快的速度且无声无息。” 来见卫奶奶之前,她已做了最坏的打算。承蒙他的错爱,他的好,她会放在心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不会让他离开卫家,为了她屈就平淡的日子,他是天上的星,注定该发光发热,知道他曾经不惜放弃所有的爱过她,这样就够了。 “你就这样离开?”卫林淑芳挑眉。 “是的,奶奶请放心,我不会再见靖祎。”孟宇瑶语调虽轻却很坚决,不需要任何附带条件,也不讨任何东西。 卫林淑芳深深看她,不语。 不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可怜兮兮,也并非激烈绝决的丢下狠话,只是静静地做出决定,她外柔内刚的态度像极记忆里的谁,总觉得很熟悉。啊……她想起来了,当年靖祎的母亲第一次在这间房里初见她时也是这个倔强模样。 事隔三十年,竟又是类似的情景,回想起早逝的独子和媳妇,卫家掌权的老人无声叹气。 忽然明白靖祎为何笃定她会喜欢宇瑶了,这孩子的硬骨头不就挺像卫家人吗?他为她不惜离开卫家,她为他甘愿默默离开,两人倒是爱得浓烈啊!话说靖祎这孩子好不容易遇到一名能融化他冰墙的对象,她若把人赶跑,连她都会怨自己了。 可是这事情没这么容易解决,得需要时间啊~~ “谁说你得走?”淡淡地,卫林淑芳开口。 “卫奶奶的意思是———”情势转得太快,孟宇瑶不明白卫奶奶的真正想法,她不是希望她离开吗? “就这样逼你走,岂不显得我冷酷不近人情,这种棒打鸳鸯的事做多了会遭天谴。”卫林淑芳目光灼灼。 “卫奶奶?”她的言下之意,是答应她和靖祎在一起?孟宇瑶无法置信。 “我刚才所问的一切,都是你跟靖祎在一起后所会面对的问题,卫家不比寻常人家,你能承受一切考验吗?” “卫奶奶,我能否承受并不重要,但我不想因此害了靖祎。” 事到如今还在替靖祎着想呀!她真开始喜欢这孩子了。 “靖祎若不行,就不会要我见你了,这孩子什么事都想得周全。”卫林淑芳直勾勾地望入她的眼,像要看穿她的灵魂。“你呢?你可以吗?这事儿不能只看一边,要你们两个一同面对才行。” 孟宇瑶用力点头。 “若靖祎可以,我就可以。”她斩钉截铁地道。 听见她的回答,卫林淑芳很满意。 “行,那就这样办吧!不过你别高兴太早,我只是不反对,不代表答应……”卫林淑芳满意地说。 “您不反对就是天大的恩惠,谢谢卫奶奶!”大出意外,孟宇瑶含泪道谢。 她还以为……以为……原来卫奶奶也是刀子口豆腐心。 卫林淑芳又是哼了哼,唇角扬了抹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嘴巴说不受威胁,其实心里还是舍不得孙子。 人老啦!历经太多风风雨雨,对很多事情已不再那么坚持,能见到他们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两年后 和煦阳光铺了一地金黄,风吹来带着些许初夏气味,孟宇瑶站在这间独栋洋房前已经十分钟了,她来回踱步,犹豫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按下熟悉的门铃。 “哪位?”一分钟后,沙哑的女音传来。 听到这久违的声音,刹那间眼泪全冲进眼眶里,她捂住唇,久久不能自己。 “找哪位?有人吗?”听不见有人回应,沙哑女音又问。 “……妈。”她忍着哽咽轻喊,颤抖的声音不像自己的。 门铃那头沉默了。 “妈,是我,我是宇瑶。”她急切地低喊。“开门好吗?我好久没见到你和爸了!” “……” “妈,拜托您开门,我———” “你找错人了,我们不认识你,你走吧!”喀一声,门铃那头挂了声息。 “妈?妈?”虽然早了解他们固执的性格!但他们的无情还是再度伤了她的心,难道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就不能尽释前嫌原谅她吗? 就连一面,也不愿见。 轻抚着已斑驳的门铃,孟宇瑶泪盈于眶,她没再强求,知道就算站在这里一天一夜也不会有所改变…… 因为,她曾经这样等过。 “爸妈还是不肯见你吗?”街的另一头,卫靖祎抱着胖嘟嘟的小男婴缓缓走来,他拨开她的刘海,瞧见她的泪。 摇摇头,她靠向他胸口,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别哭,这次不见你,我们下次再来……今年不见你,明年继续坚持,他们迟早会见你的。”卫靖祎轻拍她的肩,低语。 “嗯。”她幽幽点头。 “小宝最近似乎太胖了些,我抱得手都疼了。”卫靖祎微笑,故意转开话题,抹去她颊边的泪。 孟宇瑶踮起脚尖看看刚满月的儿子,心中涌进无限力量。 是呀!今年不见,明年再来,爸妈尽迟早会被她打动的。 “走吧!”卫靖祎牵起她的手,状似不经意的道:“奶奶来接你了。” “奶奶?”听见卫奶奶,孟宇瑶小小吃了一惊。 “吃早餐时,凤姨不经意提起你要来见爸妈的事,她嘴里不说,其实心里担忧的很,特地请凤姨开车载她过来看看情形。”卫靖祎垂眸看她,眸光暖暖。“还有,陈奶奶刚才打电话过来,说要上来看看你和小贝。” 握紧他的手,孟宇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他暗示她,就算亲生爸妈不接纳她,还有许多人关心她、陪伴她,有他、有小贝、还有小宝,还有疼她在心里的卫奶奶、陈奶奶,她一点都不寂寞啊! 孟宇瑶扬睫睇向街道另一头,天好蓝、云好白,灿金色阳光下,奶奶的座车不就在那里吗? 车窗里,卫奶奶一见到她,严厉脸部线条立刻柔化,笑看她,孟宇瑶见状,胸口涨得满满,破涕为笑,飞奔过街…… 其实她已经拥有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