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三十六变》 楔子 月黑风高,悄然无声,是干坏事的好时机。 有抹黑影隐身在榕树枝干上很久了,若不细看极难发现她的存在,娇小身子仿佛跟夜色融成一体,待确定守夜家丁巡视完第三回后,纤巧身子才轻轻跃下,眨眼间推开窗门翻入墨员外的书房。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她准确无误地蹲在书柜前方,熟稔地从陶罐后方取出桃花木锦盒搁在书案。她拉下蒙面黑巾,露出甜美可人的俏颜,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好快,甚至有些目眩了,打开锦盒的一瞬间,水灵灿亮的美眸迸出光彩。 温润透亮、栩栩如生的翠玉喜桃。 这颗翠玉喜桃足足有她掌心那么大,精雕细琢触感温润,是她这一年来看过最好的翠玉珍品。墨员外无恶不作、鱼肉乡民,被恶人收藏对翠玉喜桃而言是种污辱,为了不让喜桃难过,她当然得要带回家好好珍藏啰! 掩上锦盒,万分谨慎地揣入胸怀,她重新黑巾覆面,唇瓣笑容甜腻得快滴出蜜来,满心欢喜地推开书房门── 咦耶?! 推开房门的刹那,她冷不防与人四目相交,彼此狠狠吓了一跳。对方也穿着黑色夜行衣,肩后扛着一个不断挣扎的大布袋。 据她推测布袋里应该是女人,而且还很可能是墨员外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 “采花贼!” “小偷儿!” 几乎同一时间,他们互相指着鼻子喊道,旋即又急忙捂住自个儿的嘴巴,深怕惊扰墨府家丁。 “大胆狂徒,居然干夜掳良家妇女这种下流勾当!”她咬牙低骂。 “无耻小贼,难道偷东西就正当?”对方不以为然的重哼。 “我偷东西又不会伤害到任何人,更何况墨员外无恶不作,我只是给他小小的惩罚。”她挺起胸膛,理直气壮。 “说得好,墨员外爱强抢民女做妾,我带走他女儿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黑衣男子回答。 “胡说八道!你这是分明强词夺理。” “偷东西的无耻小贼又有何资格骂我?” “你──”她语塞,秀眉一挑老羞成怒。“不管,你快把人放下来!” “你肯把赃物拿出来,我就肯放人。” “你──”真是活活气死她了!从没看过采花贼如此嚣张,难不成她今天犯煞诸事不顺?偷颗桃子也会遇见恶胆包天的采花贼。 “你到底放不放人?”她凶巴巴地叉腰警告。 “不放!”对方懒得跟她多费唇舌,头一转就想闪人。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明眸倏然眯细,她抖手洒出得意之作,一根银针猝不及防地没入采花贼臀部,痛得他丢下大布袋在原地直跳脚。 “无耻小贼,你暗算我!”这啥鬼针?痛死人了。 “嘿嘿,这不是别的,正是鼎鼎大名的蛊惑毒针!我看你还是赶快去找大夫吧!三个月后你还找不到解药,就会全身腐烂而亡。”轻盈跃上树间,她不忘回头恐吓。“这就是你当采花大盗的惩罚!” 蛊惑毒针?! 蛊惑毒针四个字吓得黑衣男子双腿发软,“无耻小贼,你跟毒皇司徒君烨是什么关系?!” “秘密。”话要说得神秘恐怖一点人家才会怕,她偷偷扮个鬼脸隐入夜色中,留下面如死灰的采花贼。 第一章 腊月天,细雪纷飞。 已经连续降下好几天的雪,覆上一层薄冰的山道湿滑难行,一辆红顶马车在小道疾驰,即使车体摇摇晃晃有翻覆的危险,但仍没有放缓速度。 “屠大哥,我们已经赶了大半天的路,你猜这山头还有多高?”方喜呵口气搓搓发冻的掌心,回头问身旁驾车的方脸大汉。 “不知道,照老樵夫的说法,只要登上山顶就会看见那间竹篱屋。”屠三宝摇摇头,手中长鞭子在半空扬了半圈,重重落在马臀。 车速加快,车体摇晃得更厉害。方喜一手扶住车沿,年轻脸庞浮现狐疑。“屠大哥,你觉得毒皇司徒君烨真会住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吗?” 在他想像中,那种大人物应该住在仆役成群的豪华大宅院,怎会隐居在这种冰天雪地的荒山里? “但愿如此。我们已经整整找了两个多月,几乎翻遍这一带所有的山头,如果再找不到司徒君烨,朱爷恐怕……”话到嘴边顿住,两人互看一眼,谁也没把心中最担忧的事说破。 “不过既然司徒君烨待在高山上,朱爷又怎么会中毒皇特有的毒针?”沉默片刻,方喜又有问题。 “根据朱爷的说法是有名小贼暗算他。找大夫看过后,大夫表示的确是司徒君烨特有的毒针没错。”屠三宝解释。 闻言,方喜搔搔头,不知怎么,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倘若朱爷真得罪毒皇司徒君烨,凭他的本事大可以直接送朱爷去见阎王,又何必留他活路? “屠大哥,既然是司徒君烨下的手,他会肯救朱爷吗?”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得试试看,这蛊毒除了司徒君烨本人之外,只剩药王南宫颖能解,而南宫颖行踪飘忽,比司徒君烨更难找千倍。” “喔!”方喜应声,不再说话。两人都担心再晚个一时半刻,恐怕还来不及见到毒皇司徒君烨,车厢里的朱爷会先双脚一蹬去见阎王。 好不容易登上山顶,骤降的气温冻麻人的四肢。远处,一间竹篱小屋白烟袅袅,在朦胧云雾中显得虚无缥缈。 “屠大哥,我看见了!我看见老樵夫所说的竹篱小屋!”方喜兴奋地跳下马车。 “应该是这里没错。” “我这就去请司徒君烨出来救命!”方喜急忙冲上前。 “慢点!”屠三宝眼明手快地拉住莽撞的方喜。“你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去,是不要命啦?” 他不要命不打紧,可别把他的命一块儿赔进去。 “我只是──”方喜想解释。他是心急啊! “你知不知道为何司徒君烨医术这么好,却不叫医皇,而叫毒皇?”屠三宝没好气地瞪他。 方喜摇摇头。 年轻人就是不懂事,屠三宝叹口气,决定告诉他一些江湖常识。 “那是因为司徒君烨手底下杀的人比救的人多,使的毒比开的药方子多,加上性子喜怒无常,救不救人端看他的心情。他可以分文不收,也或许要你身上的某部位来换,你这样愣头愣脑的冲进去,若不小心惹怒司徒君烨,别说朱爷的命救不回,可能连咱们都要倒大楣。” “那……”被屠三宝一恐吓,方喜脚下像生了根,没敢再前进半步。 “按照司徒君烨的规矩,我们得先持拜帖转交他的贴身侍卫,然后乖乖在这儿等司徒君烨回应。”屠三宝教导方喜。 方喜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表情。“大概要等多久?” “不知道。我说过,要看他的心情。” “那……听说最长等过多久?” “三天三夜吧!”屠三宝摸摸下巴。 三天三夜……晕了。 “如果三天三夜仍没回应呢?”人要有求知的精神,方喜继续问。 “那咱们就得继续等,”屠三宝无奈叹气,老爷中了毒皇的奇毒,眼下只有他才有解药啊!“总而言之,要等到司徒君烨有回应为止。” “等到有回应为止……”方喜脸色微白。 在这冰冻的雪地里等上三天三夜,然后再等上三天三夜,不被冻成冰柱才怪!话说回来,就算他们能等,马车里仅剩一口气的朱爷能等吗? “看来你对爷的规矩倒是了解不少。”冷不防,离两人不到十步之遥,有名虬髯大汉面无表情地朝他们开口。“既然如此,你就该知道爷最不喜欢有人直呼他的名讳。” “咦?”方喜和屠三宝一惊。在他们谈话间,谁也没发觉虬髯大汉是何时出现的。 “你一定是司徒……毒皇的贴身侍卫熊硕熊大哥吧?我们是特地来请毒皇救命的。”屠三宝先回过神,连忙用手肘顶顶方喜,要他尽快把拜帖拿出来,后者则是手忙脚乱往怀里掏。 熊硕的铜铃大眼扫过他们谄媚的神情,然后,他往竹篱小屋的方向努努下巴。 “你们已经打扰到爷休息,有啥话,直接对爷说吧!” 直接对爷说? 方喜和屠三宝微讶,往竹篱小屋看去,只见朦胧的竹篱小屋前方,有名年轻男子负手而立。 男子面如冠玉、俊美无俦,左耳戴着一只银色腾龙耳饰,深黑如墨的长发迎风狂舞,纤白长衫飘飘,仿佛遗世独立的高人。 他就是毒皇司徒君烨?! 江湖传说司徒君烨已是古稀老人,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屠三宝咽下惊愕,急忙躬身一揖。 “司徒公子,我们老爷身中奇毒,访遍名医束手无策,听闻这毒只有您能解,特地来请您救命的。” “朱鹏?”缓缓地,司徒君烨好看的薄唇吐出话,温度比风雪还冷上三分。 一滴汗珠悄悄滑落屠三宝额际。 听说……对,又是听说。听说上门求诊没医到病,却提早去和阎王泡茶聊天的人很多,因为求司徒君烨治毒就是个赌注,赌他今儿个心情好不好,赌自己讨不讨他喜欢…… 赌输了,就连命一块儿也赔了。 而朱鹏,绝对不是讨喜的那一种,撇开他脑满肠肥的外表不谈,谁不知道朱鹏是恶名昭彰的采花大盗,人人得而诛之。 “我们家朱爷准备了大礼给司徒公子,”不待司徒君烨有下一步反应,屠三宝赶忙先拿出诚意。“水纹夜明珠,颗颗都比鹅蛋大,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他边说话,方喜边从马车上搬下尺长锦盒。 瞧也没瞧锦盒一眼,司徒君烨冷冷瞅着他。 “司徒公子,我家朱爷命在旦夕,现在只能靠您了。”见他不说话,屠三宝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寒风夹着雪花刮过,冷得让人仿佛连血液都要冻结成冰,让气氛更加凝肃。 “想要我救他也行……”好半晌,司徒君烨总算开了金口,音调清冷。 “多谢司徒公子,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听见司徒君烨愿意救人,屠三宝大喜过望,不断打躬作揖。 “我话还没说完。”司徒君烨像是极厌烦地拧拧眉心,拂袖转身。“要救他可以,有个条件。” “司徒公子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只要能治好咱们家朱爷,我们绝对做到。”屠三宝赶忙陪笑脸。 “留下他的命根子。” 朱鹏残害无数良家妇女,只要他的命根子,已算他司徒君烨今儿个好心情。 “命、命根子?”闻言,屠三宝面有难色。“司徒公子……” “我言尽于此,你们自己决定。”冷冷丢下话,司徒君烨走入竹篱屋。 眼看没有转圜的余地,屠三宝和方喜对望一眼,走回马车低声和朱鹏商量。只听马车内先是传来有气无力的咒骂声,后来声音渐弱,被呛咳取代。 要一条命还是变太监?好难抉择啊!变太监?没命?!没命?变太监?! 咬咬牙,朱鹏终究还是允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救回小命再说。 ***bb***bb***bb*** 三日后,变成太监的朱鹏垂头丧气的下山了。 竹篱屋内,檀香袅袅,司徒君烨支手托腮,妖美近乎邪气的凤眸慵懒地瞧着手中细如牛毛的银针。“熊硕。” “爷。”熊硕抱拳应声。 “你对朱鹏身上的毒有何看法?”银针在修长如玉的指尖翻转,司徒君烨问道。 “回爷的话,像极了您的独门绝活蛊惑。” 蛊惑。中此毒者,躯体会一点一滴慢慢腐烂。 “嗯,我也觉得挺像。要不是这一年不曾离开朝雀山,我会以为朱鹏的毒是我下的手。”司徒君烨语气淡漠,教人猜不出心中所想。“不过也只是像而已,这毒的确会使身体腐烂,却不会真要人命。” 说穿了就是吓唬人罢了。就算放着不管,过个大半年自会慢慢痊愈。 “爷,会不会有人顶着您的名号在外头招摇撞骗?”熊硕道出心中所想。 “招摇撞骗?”司徒君烨俊眸微扬,瞥他。 “您这一年隐居朝雀山不问江湖事,难保没人顶着您的名号在外游走,从朱鹏身上拔出的这根银针,教人不得不这么怀疑。” 司徒君烨薄唇勾起淡淡笑弧,像是觉得有趣,散发出来的尔雅气息和冷绝寡情的毒皇难以联想在一起。“我倒想不出顶着我的名号有何好处?” “爷,这就难说了,他若故意栽赃给您,岂不给您添麻烦?也或许是项问之的诡计,不如让熊硕下山调查一下。”熊硕皱眉。 听见项问之这名字,司徒君烨笑意一敛,凤眸冷光乍现,染上狠戾之气。 “免。过了一年闲散的日子,我也腻了。” “爷,您的意思是──” “承诺药王的一年时间已届满,我当然要下山活动活动筋骨。”一年前因大意输给药王南宫颖,他不得不退居朝雀山一年,如今时间已到,他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鸟不生蛋的高山上。 他和南宫颖,一个毒皇、一个药王,两人间有着谁才是用毒第一高手的意气之争。那次打赌,他输得不服气、不甘愿,发誓一定要向南宫颖讨回。 “爷,小的明白。我这就去做下山的准备。”明白司徒君烨言下之意,熊硕转身离开。 “嗯。”若有所思地多看了银针一眼,司徒君烨深幽的眸光投向窗外。 ***bb***bb***bb*** 四下无人,一名丫鬟打扮的娇小女子在书房里四处翻翻找找。 忽地,她美眸一亮,发现奇珍异宝,小心翼翼捧起柜上米色釉贯耳瓶。 “哇!这是哥窑吧?尚书府里居然会有这种好东西,看来李尚书当真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 宋代哥窑釉质莹润,通体釉面被粗深或细浅两种纹线交织切割,呈现出不完美的特殊美感,而她凌幻儿对于瓷器有种说不出的喜爱,更是鉴赏的高手,常幻想着等她老了以后,有间小房专门放这些美丽瓷器慢慢欣赏。 “咦?”倏然,她发现惊天动地了不得的大事,秀眉紧拧,破坏她该是甜美的娇颜。“假的?居然是假的,堂堂尚书府里竟摆着赝品!”她咬牙低骂。 呿,害她白高兴一场。 “小换,你在吗?邱大婶急着找你去厨房帮忙!”房门外传来紫月的呼喊,她警觉抬头。“小换?” 紫月的脚步声已近在门外,她急忙物归原处,娇小身子飞快隐到柜后。 推开门,看见空无一人的书房,紫月忍不住犯嘀咕。“怪了,老管家不是说她在这儿?怎么没看到人?难道跑哪儿偷懒了?” 小换是尚书府这个月新来的婢女,因为家贫跟尚书府签下卖身契,说要挣银子回家给年老的爹看病,身世堪怜。由于她反应快,手脚俐落,很讨老管家喜欢,总是分派府里最轻松的活儿给她。 “小换?”整间书房没看见小换,紫月只好到另一处寻人。“伤脑筋,厨房里正忙着,很缺人手哪!” 等到紫月叨叨念念地离开院落,凌幻儿才悄悄从柜后冒出甜美俏颜,绽开一抹淘气笑容。 “呼!万幸万幸。差点就露馅了。” 小换是她为了混进尚书府临时捏造的假身分,事实上她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妙手空空的唯一传人,身手矫捷俐落,每次做完坏事总能撇得一干二净,还不忘栽赃给别人,然后自个儿快乐逍遥去也。 不过,她凌大姑娘行事也是有原则的。积善之家不偷、贤人孝子不偷,专偷为非作歹、横行霸道的奸恶之徒,就连栽赃的对象也经过精挑细选,绝对是恶上加恶,保证不会毁人清誉。 就像恶名昭彰的采花大盗朱鹏臀上那根毒针就是她的杰作,就算朱鹏真要追根究柢,也会以为是毒皇司徒君烨下的手,怎么也不会算到她头上。 而她会赖给司徒君烨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毒皇亦正亦邪、性格多变,加上武功高强,真敢上门讨公道的人没几个。 况且司徒君烨过去一年来淡出江湖,有人说他年事已高退隐山上;也有人说他败给药王南宫颖后羞愧自尽,反正见过司徒君烨的人不多,江湖传言也听听就好。姑且不论真相如何,只有一个重点不会错,就是司徒君烨不会出现,而他的名号正好让她凌大姑娘用来狐假虎威一番。 回过神,凌幻儿想起自己的目的,纤巧的身子又开始四处翻找。 李尚书仗着权势鱼肉百姓,她看不顺眼许久,这回她可要大偷特偷,最好偷到李尚书心痛至死。 桌案上的貔貅玉镇纸,凌幻儿只看了两眼就毫不考虑地搁回原处,这种次级品她向来都不放在眼里。照理说以“贪官污吏”闻名的李尚书府里头应该宝物成堆,怎么找来找去都是这种普通货色?蹲下身,还想看看有没有比较值钱的好东西,前院又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凌幻儿再次侧身躲进橱柜后方。 可恶! “邱大人,你送来的贺礼老夫已经收到,你尽管放心,令公子的事,老夫绝对帮到底。”人才闪进木柜后,书房门立刻被推开了,三名华服男子鱼贯走入书房。走在最前方,身形矮胖、留着山羊胡的男人就是李尚书。 “一切有劳李大人了。”邱大人拱手为礼,神情巴结。 “邱大人别客气。”李尚书抚髯轻笑。“年轻人血气方刚,难免犯些小错,不碍事、不碍事。” “听说那名寡妇告了官……” “告了官又如何?我们不都是官吗?对方不过是个砍柴的刁民,那种人就算多死几个也不会有人在意。”李尚书冷嗤。“放心,令公子绝对一根寒毛也不会少。” “多谢李大人。”邱大人大喜过望,又是深深一揖。 木柜后,凌幻儿厌恶地皱皱鼻尖,对这种官官相护的行径痛恨至极。 “对了,两位大人来得正好,老夫有好东西要给两位大人瞧瞧。”忽地,李尚书眼眉跃上得意神色。“那可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老夫打算趁太后七十寿辰时献给太后。” “瞧李大人说得神秘,到底是什么好东西?”两位大人立刻被挑起兴致。 “龙纹玉璧。”李大人压低音量。 龙纹玉璧?! 凌幻儿猛然耳朵竖尖,一颗心跳得飞快,浑身血液沸腾起来。相传龙纹玉璧比巴掌大,精致雕着九龙咬珠,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上等玉璧。 比起龙纹玉璧,她上回带回家的翠玉喜桃马上就变得好渺小。 “龙纹玉璧?难道是徐家……”邱大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大人给截断。 “对!就是徐家家传宝物,着实费了老夫一番功夫。”李大人唇角浮现一丝狡猾笑容,十足的奸人相。 “既是徐家家传宝物,他们怎舍得割爱?” “只要是老夫要的东西还没有到不了手的。”李大人傲然轻哼。“只要随便安个奸逆罪名,面对满门抄斩的徐家还不乖乖交出来吗?” 这不是摆明诬陷吗? “李大人高明。”两位大人互看一眼,冷汗滑过背脊,心中明白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李尚书,否则不得好死啊! “两位大人,你们想不想看看龙纹玉璧?”李大人笑了,炫耀之意明显。 “当然。”赫赫有名的龙纹玉璧,谁不想争睹风采? “那么两位大人请随我到镜花阁,龙纹玉璧就收藏其中。”李大人首先大步走出书房,两人立刻尾随身后。“除了龙纹玉璧之外,老夫还有许多奇珍异宝,保证让两位大人大开眼界……” 脚步声渐行渐远,书房归于寂静,凌幻儿背着手从柜后走出来,一双水灵美眸转呀转,像在打什么歪主意,贼笑兮兮。 原来李尚书把好东西都藏在镜花阁里,难怪她始终没找到值钱货色,原来是找错地方。 不过镜花阁戒备严密,听说还有名深藏不露的高手项爷守着,她得好好计画才行,以免龙纹玉璧没偷到,倒先丢掉小命。 偏着头,凌幻儿摇头晃脑地走出书房,脑子里开始转着该如何下手。 ***bb***bb***bb*** 十日后,万籁俱寂的深夜。 一抹黑影悄悄翻出镜花阁红窗,轻灵无声地落在后花园假山旁,当她得意地打开檀木锦盒,看见精雕细琢的龙纹玉璧安稳地躺在红绸布里,美眸乍现笑意。 这下连名满天下的龙纹玉璧都偷到手了,真不负为妙手空空唯一传人。非她自夸,真是偷遍天下无敌手呀!没想到这块龙纹玉璧轻而易举的被她给偷出来。 不知李尚书发现龙纹玉璧不翼而飞,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 由于装龙纹玉璧的锦盒不小,凌幻儿很努力才将锦盒塞进胸怀,她低头看着自己突然长大不少的前胸,隐藏在黑巾下的粉唇扬起一抹调皮笑弧。然后纤灵身子像是识途老马,贴着梁柱巧妙地避开每一个巡逻哨,直到最后一组夜巡卫兵从身边经过,她宛若迅捷黑豹疾闪而出── “咦?!”凌幻儿万万想不到此时竟会迎面撞上正要回房休息的紫月,四目交接的两人同时愣住。 “你……”紫月退了两大步,惊慌失措地瞪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嘘!”看见是她,凌幻儿心底暗暗叫糟,连忙比出噤声的手势。 “啊~~救命啊!有偷儿!” 来不及了,紫月惊天动地的叫喊画破寂静长夜,整座尚书府顿时灯火通明,脚步声杂沓,巡逻卫士拿着火把迅速往她们的方向包围。 一抹懊恼神色从凌幻儿眸底掠过,她飞身点住紫月穴道,让她僵立原地,旋即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想要逃出墙外。 “往哪跑!”说时迟那时快,她身后才响起低沉男声,凌厉掌风随即破空而至,凌幻儿闪躲不及,右腹被狠狠击中。 “痛。”闷哼一声踉跄跌出墙外,右腹传来的剧痛让泪水全挤进眼眶里。凌幻儿用力撑起身,不分东南西北就逃。 “项爷,刺客往哪跑了?”闻声而至的众巡逻卫士问着立在墙上的黑衣男子。 项问之没回答,仅是抬手指向南方,布满坑洞肉瘤的脸庞缺乏表情。 “明白了!”众巡逻卫士立刻急急追出尚书府,声音此起彼落。“快追!” ***bb***bb***bb*** 逃逃逃! 树林里凌幻儿竭尽所能的逃,就算脚步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被击中的右腹痛麻一片,她还是很努力的逃逃逃。 身后追兵越来越近,凌幻儿呼吸短促、两眼昏花,右半身开始感到冰冷麻痹。 唉!看来她最近真的楣运当头诸事不顺,上回去墨府偷桃遇见不速之客;这回偷玉璧却半途冒出紫月,倘若她大难不死侥幸逃出生天,她定要安分守己一阵子,等楣运过了再说…… 负伤又跑了好一阵,凌幻儿突地止住逃命的步伐,喘着气,又恨又恼地望着前方的山崖。 看来天真要亡她呀!哪里不逃,偏偏跑进死路来,现下除了往山崖下跳之外,就只能回头乖乖束手就缚。 杂沓的脚步声渐近,火光照亮她身后的树丛,凌幻儿忿忿咬住唇,美眸泛起不甘心的泪光。 如果她的小命注定结束,那么也要拖着龙纹玉璧作陪,让贪官李尚书心痛到死她也开心,反正有最爱的珠宝陪葬,她并不寂寞。 深吸口气,凌幻儿再次摸摸怀中的锦盒,暗自庆幸锦盒完好无缺没被项爷打碎。空空师父曾说她是守财奴,到死也要守着金银财宝,没想到他老人家真一语成谶。 唉……再见了!她还有很多眷恋的人世! 再见了,那些她来不及带回家收藏的骨董宝物们,还有亲爱的空空师父,您不用太想幻儿,因为小幻儿要来陪您了。 凌幻儿认命地闭眸,轻灵的身子往下坠── ***bb***bb***bb***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徒君烨冷冷看着从天而降准确无误掉入温泉池里的不速之客,好看的薄唇紧抿成冷冽弧度。 他喜欢泡温泉,而意外发现这处天然温泉池让他心情大好,谁知道天上竟会活生生掉下一个人,而且掉下来的人就这样漂浮在温泉池里,好半晌没有动静。 搞什么?!是死了吗? 不想跟死人共浴的司徒君烨剑眉紧蹙,大手不耐烦将其翻过身,映入眼帘的花容月貌让他一愣。 女人?! 即使在夜色里,仍能瞧出她姣好的五官,只见她的一双浓密羽睫不住轻颤,即使在昏迷中也显得极不安心。 司徒君烨还来不及有其他想法,大队人马的呼喊声先一步引走他的注意力。 “快来人哪!应该在这里!” 不远处火光点点,大批人马迅速朝他的方向靠近。司徒君烨俊颜陡沉,妖美凤眸染上杀意。 他只是想在温泉池里图个清静,为何打扰他雅兴的人这么多?司徒君烨大手一捞披上单衣,正要步出温泉池,大掌却被人握住。 他冷然回头,迎上她迷蒙的水眸。 只比龙纹玉璧等级差一点点的极品裸男耶! 朦朦胧胧间,凌幻儿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当他那双妖魅勾魂摄魄的桃花凤眸瞬也不瞬望住自己,微湿的单衣、坚硬厚实的胸膛,深黑如缎的长发披在肩侧,在在散发出令人无法逼视的美丽邪气。 她肯定在作梦吧?跳下山崖,临死前的最后一场美梦。 凌幻儿迟迟不肯放开,湿凉的小手死抓着他不放。 忍无可忍的司徒君烨俊眉一扬,粗鲁甩开。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被甩开手的凌幻儿没有起身能力,在他眼前慢慢沉进温泉池里。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该死的! 恼意浮上心间,司徒君烨像抓小鸡似的将凌幻儿抓出水面,以免她当真淹死自己。 “你──”他将她扯近眼前,要说的话尚在舌尖跳动,拿着火把的大批巡逻卫士已迅速包围四周。 司徒君烨凤眸染进杀意,不耐烦至极。 “滚开!”他低喝一声。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手的,只感觉尖锐冷风拂面,刺眼银芒从眼前掠过,所有人应声倒地。 不留一个活口。 隐身树丛后的项爷冷眼看着这一幕,薄唇抿成寡绝弧度。 他认得这个男人,就算化成灰也认得,事隔三年,原以为没机会报仇雪恨,没想到老天又安排他们碰面了。 毒皇司徒君烨。 第二章 痛,好痛! 右腹仿彿被火烧灼,整个又痛又麻,轻轻一动都让人疼得直想掉泪。 凌幻儿浓密长睫颤了颤,缓缓地从无边黑暗中转醒,当她睁开美眸,一时空茫的眼神还凝不住焦距,却赫然惊见有张毛茸茸的大脸离她好近。 “啊~~”凌幻儿被吓得惊叫出声,倏然后退的身子狠狠撞上墙。“痛!”她含泪吃痛。 右腹痛、背也痛,呜呜呜…… “爷,那位姑娘已经醒了。”她惊人的呼痛声颇让熊硕意外。前晚爷捡她回来的时候,她还虚弱苍白得像只鬼,没想到经过爷的巧手,才经过一天一夜精神就变得这么好。 “我听见了。”坐在屏风后悠然品茗的司徒君烨淡然回应。 她尖锐刺耳的声音让人想没听见都难。全客栈的人都可能以为这闾房里发生命案了。 “你、你们……这是哪里?”别嫌她胆子小,恶人向来无胆。更何况大胡子长相太吓人,整个人就像山里的大熊一样恐怖。 “这里是东来客栈。”熊硕代司徒君烨回答。“小姑娘,你有印象吗?前天晚上是爷从山里头把你救回来的。” 严格而论,应该说从温泉池里捞出来的。 听大胡子这么一说,凌幻儿想起来了。她在昏死过去前的最后记忆停留在握住极品男色的大手那一刻,原以为跳下山崖会一命呜呼,没想到自己居然活下来了! 万幸万幸。肯定是空空师父在天上保佑她,所以大难不死。 凌幻儿忍着痛,正想下床感谢坐在屏风后的大恩人,突然发现胸前的锦盒不翼而飞,捂着胸口,她僵住。 不会吧!冒死偷来的龙纹玉璧不会半途遗失吧?!她的小命可以丢,宝贝龙纹玉璧可不能丢。 “姑娘,你在找东西吗?”忽地,司徒君烨清冷如水的嗓音越过屏风传来。 咦?! “你找的东西在我这里。”不待她回答,司徒君烨又道。 听见龙纹玉璧还在,凌幻儿完全忘了身上的伤,急忙的下床,一拐一拐走至司徒君烨跟前。 如今看他,比那天晚上更貌美惊人,此时他优雅托腮闲散坐着,身着黑绫镶金外袍,散发出灵儒般尔雅温文的气息。 “小女子凌幻儿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因为右腹疼痛无法弯身,凌幻儿抱拳为礼,眸光落在桌上的锦盒。 她的宝贝龙纹玉璧。 “请。”他把锦盒推向她,漂亮到近乎邪气的眸子瞬也不瞬地望住凌幻儿,不放过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 “多谢公子。”龙纹玉璧再度回到手中,凌幻儿安心甜笑,只不过—— 喀啦啦、喀啦啦。 拿过锦盒的刹那间,她听见盒内传来不寻常的声响。凌幻儿心头微惊,连忙背过身手忙脚乱的打开锦盒,惨不忍睹的景象让她当场愣住。 龙纹玉璧——碎了! 在她冒死偷出来之后,它—— 居然碎了! 凌幻儿颤抖的小手拾起其中一块碎片,瞪着那块破损的半颗龙头,她瘪着嘴,不甘心的泪水迅速冲上眼眶,纤弱的身子摇摇晃晃。 “姑娘,你没事吧?”站在一旁的熊硕见她摇摇欲坠,脸色苍白,一个箭步扶住她的肘关心询问。 难道伤口犯疼吗? 摇了摇头,凌幻儿低头说不出话来。 “姑娘?” “我、我——” “姑娘?” “我好心痛。”凌幻儿微弱低语,心痛的想咬人。 她冒死从尚书府偷出来的龙纹玉璧,就这样碎了。 她甚至还来不及带回家收藏呀!可恶! “要不是有这块玉璧帮你挡着,如今粉碎的会是你的胸骨。”看出她对锦盒里东西的在意,司徒君烨慢条斯理地滑动碗盖,薄唇轻轻吐出话。 凌幻儿哀怨的回头。 若是可以选择的话,她宁愿碎的是她的胸骨,也别是龙纹玉璧。她、她、她的好心痛! 她含泪受创的模样全纳入司徒君烨眼底,突然,他对眼前这名古怪的小女人感到兴趣。 “你说……你叫幻儿?” “嗯,凌幻儿,凌空的凌,虚幻的幻。”她点点头,说话仍是有气无力,还不能从龙纹玉璧碎裂的事实中回神。 “你的伤势已无大碍,再休息个一两天就能行动自如。”放下杯,司徒君烨抬眸瞅她,妖美凤眸里异芒乍现。“你的小命是我救的,而我从不轻易出手救人,每个被我救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这是我的规矩。” 听见他的话,凌幻儿的心没来由的一跳。是她的错觉吗?原本看似人畜无伤的俊美书生,怎么突然变得气势迫人? 不过没关系,空空师父说人要知恩图报。凌幻儿掏掏掏,从怀中暗袋内翻出一颗光华璀璨的珍珠,诚心诚意地双手奉上。 “公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笑纳。”要不是他出手相救,她早就溺死在那个池子里了。 所以报答是应该的、应该的。 司徒君烨看也没看她手中的珍珠一下,仅是托着腮,似笑非笑地打量她。 不要吗? “……”被他诡谲的眸光瞧得有些毛骨悚然,凌幻儿吞吞口水,有些犹豫地再往怀中暗袋掏。 难道嫌弃珍珠太小,不愿收下?也对,她凌幻儿这条小命当然不只这个价。 于是,她又翻出鸡蛋般大小的珍珠,先是瞪着那颗珍珠好半晌,而后才依依不舍的递至司徒君烨面前。 站在一旁的熊硕却是看傻了眼,惊讶只有他胸高的小不点儿,随手一拿出来都是宝物。 这姑娘到底是干哪行的呀? “公子,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笑纳。”好心痛呀!先是龙纹玉璧摔成碎片现在又得吐出两颗浑圆大珍珠,凌幻儿觉得自己的心在淌血,比她的右腹伤口还痛。 缓缓的,司徒君烨的薄唇勾起一抹笑弧,俊美的慵懒神情让凌幻儿的心连连跳好几下。 “这些我都不要。” “啥?!”听见他这句话,凌幻儿张大了嘴。 ***bb***bb***bb*** 她这个贼儿遇到大土匪了! 凌幻儿咬紧唇,不满地瞪着司徒君烨,原本苍白的粉颊因怒意染上红晕,瞧去有生气多了。 这男人看起来风度翩翮、玉树临风,没想到这么贪心哪!奉上两颗浑圆大珍珠还不满足。早知道被他救会如此亏本,她宁可淹死在那个鬼池子里。 咬咬牙,凌幻儿还是得认了。 下次她行动前绝对要先翻黄历确定大吉大利再出门,不然真的损失惨重! 凌幻儿不甘愿地再次往怀中暗袋掏,这回她拿出的是紫水晶珠。这颗华美璀璨的紫水晶珠,她本来打算摆放在自己房里观赏的,现在要奉献出去了,呜…… “公子,这是小女子的微薄心意。”这句话凌幻儿说得不甘不愿,还有些咬牙切齿。 “我不是说过了,这些东西我都不要。”她甜美可人的娇颜瞬息万变,司徒君烨倒是越看越有趣。 热气冲上脸颊,凌幻儿感到脑袋一阵晕眩,不为旁的,全是因为他太超过了。 “公子什么都不要,小女子也没办法了。”眯起美眸,凌幻儿负气地道,乘机把那几颗珍珠宝贝塞回暗袋内。 “凌姑娘。”司徒君烨太过亲匿温柔的语气,让她一阵头皮发麻。“我对这珍珠财宝没兴趣,我要的是其他东西。” 其他东西?! 她除了小命一条,还有什么东西能给他?!忽地,奇异的念头闪过脑中,凌幻儿心一跳,直觉后退两步。 他该不会要她以身相许吧? 不行!不行!凌幻儿头摇得像搏浪鼓。或许被俊美无俦的男子看上是她的幸运,但她已经想好自己的未来了。她要买间小宅院,养一两个忠心仆役,然后每天欣赏骨董、数着金银财宝过日子。 她要当个很有钱、很低调的小老太婆。 不用细问也知道凌幻儿的脑袋瓜子在胡思乱想,只可惜他已经没有心情逗她玩。司徒君烨笑容一凝,狭长凤眸冷冽的宛若寒冬汪洋,散发肃杀之气。 司徒君烨的改变凌幻儿机伶地感觉到了,她微讶望住他,还以为自己错看。 咦?有人可以说翻脸就翻脸,翻脸比翻书还快吗? “凌姑娘,在我告诉你收取的代价前,你得先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司徒君烨丢出一只蓝花布包在桌上,话声让人冷进骨髓里。 “这是、这是——”瞪着那只蓝花布包,凌幻儿有片刻错愕。这布包内放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她呕心沥血的极品之作,仿毒皇独门绝学的蛊惑银针! “我在等你回答。”天意啊!他才在奇怪是谁胆大包天,胆敢冒用他毒皇的名号四处犯案,结果凶手就自动落入他手中。 不过他千想万想,也想不出对方会是名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既然你问起,我也只好告诉你实话。”脑筋动得飞快,凌幻儿决定吓吓他,也好趁早逃离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 “我在听。” “其实我是江湖上大名鼎鼎毒皇司徒君烨的唯一传人,凌幻儿是也。”扬高下巴,凌幻儿傲然道。 她牛皮吹得极大,还脸不红气不喘的。 “噗!”听到她的回答,一直安静站着的熊硕忽然笑岔了气。 气他不给面子,凌幻儿回头轻瞪熊硕一眼,然后对司徒君烨绽出灿烂笑颜,笑容有种算计的味道。 “公子,您应该听过我师父的大名吧?”故作无辜的眨眨眼,她笑道。 “当然。”垂下眸,司徒君烨不动声色。 “我家师父是江湖上最厉害的人物,你救了我,我师父肯定会非常感谢。”只要搬出毒皇的名号,谅谁也不敢再为难她。 哇哈哈~~她凌幻儿果然是聪明绝顶。 司徒君烨淡淡莞尔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你说……你是毒皇司徒君烨的唯一传人?” “当然,这布包里的蛊惑银针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何时收你为徒?” “我拜在师父名下已经十年有余。” “哦?” “他老人家对我疼爱有加,还直说要收我当义女。”凌幻儿越掰越顺口,还真像有那么回事。“公子的救命大恩,师父改日定会亲自登门道谢。” 她口中的“老人家”让司徒君烨拢起了眉。他—— 很老吗?!老到已经可以收她当义女的年纪?想他还没到而立之年,真是胡说八道!就因为他十四岁成名,涉入江湖多年,却极少让人得知他的真面目,就被传成糟老头?! 混帐! 站在另一头,熊硕低着头不敢笑出声。眼前的怪姑娘真是好大胆子,居然信口胡诌是爷的爱徒,而且把爷形容成老头。 看来这位姑娘有苦头吃了。 “可我不记得曾收过你这名徒弟。”俊颜阴沉,面色有些狰狞。司徒君烨话说得极轻,但凌幻儿还是清楚听见了。 “啥?!”他刚刚说啥?她出现幻听吗? 他说……他不曾收过她这名徒弟?!那他不就是……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毒皇司徒君烨。”妖美凤眸睇她,司徒君烨唇瓣懒懒扬起笑,让人打从头皮发麻。“我的宝贝爱徒。” “……”完蛋。 ***bb***bb***bb*** 江湖传言骗人! 早知道江湖传言多不可信,没想到竟会错得这么离谱。说什么毒皇司徒君烨是名发苍苍齿牙动摇的老人家、又说司徒君烨败给药王南宫颖后羞愧自尽,结果咧!人家好端端地活着,而且还是名世间罕见的极品美男子。 现在牛皮吹破了,冒名顶替的代价想必很惨…… 瞪着碗里不断扭曲蠕动的黑色大虫,凌幻儿美眸噙泪哭得好不伤心,她瘪着嘴,泪眼汪汪地瞅着司徒君烨。 “毒皇大人,司徒大人,拜托您行行好放我一马,别教我……吃下它。”不要!人家她不要生吞大虫啦!呜呜呜…… 虽说夜路走多迟早碰到鬼,但也没这么倒楣吧?天下这么大,偏偏让她遇见消失一年的司徒君烨,难道她真的犯太岁? 司徒君烨对她的泪水无动于衷,俊颜冷然。 “不吞可以,告诉我你是如何仿制蛊惑银针。” “不行!这是不传之秘,我答应师父不能说的。”对于这一点,幻儿异常坚持。 “不说也行,那么就吞下去。”他字字句句像冰珠子,冷漠无情。 “毒皇大人……”她苦苦哀求,清丽甜美的娇颜挂着两行清泪,教人瞧了好不忍心。“我说别的行不行?除了不传之秘,我啥都能说。” “吞下去。”他毫不留情。 “我不要,说什么都不要!”教一名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生吞黑色大毛虫,他于心何忍?难不成他的心是铁打的? “你当真不吞?”他垂眸望她。 “可以不吞吗?”像是出现生机,凌幻儿美眸一亮。 “当然可以。”司徒君烨温柔和煦的笑了,笑得令人毛骨悚然。“我可以点住你的穴道,让它自己爬进你肚子里。” 让、让大虫自己爬进她肚子里?! 他还算是人吗?居然说出这种话! “司徒君烨,你歹毒、你邪恶,没心没肺没天良!”凌幻儿哭着低骂。 “凌幻儿,你胆敢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你多吞一条大虫入腹。”司徒君烨厉声警告。 果不其然,凌幻儿马上住嘴。可是隔不了多久,泪水又开始氾滥成灾,一滴一滴不断往下坠。 一鼎鼎大名的毒皇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传出去难道不怕被讥笑吗?“呜呜……”说啥也不愿将大虫吞入肚中,凌幻儿哭得肝肠寸断,干脆耍赖皮。 “……” 她越哭越伤心,眼泪鼻涕全混在一块儿。 从小到大她最怕虫了,要她吞虫比一刀杀了她还让她痛苦呀! “你有胆冒用我名号,却不敢吞下一只毛虫?”从没见过这么会哭的女人,她哭得仿佛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反正我说啥都不吞,要不你杀了我吧!我命还给你,就当我没被你救过!”哭得太惨烈,凌幻儿眼前世界开始旋转,头晕目眩。她猛然起身豁出去了。“这条小命还给你!” “……” 凌幻儿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不料病体初愈禁不起太过激动的情绪,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小心。”站她身后的熊硕还不及反应,司徒君烨已飞身捞住她虚软的身子。 漂亮眼瞳映满凌幻儿挂着泪痕的苍白娇颜,司徒君烨眉心微拢。 “爷?”熊硕当然明白司徒君烨只是想吓唬凌幻儿而已。倘若真要下蛊,不会真找条大虫要她吞下去。 忽地,一声淡到不能再淡的叹息从司徒君烨唇瓣逸出。 ***bb***bb***bb*** 紫黑色五指掌印清楚可见,在白皙如玉的肌肤显得特别沭目惊心。司徒君烨抬眸望着她的右腹伤势,深黑色眸心微闇。 “爷,我已经吩咐店小二准备热水,晚点就会送来。”熊硕推开房门,大步走进来。 “嗯。”飞快掩上凌幻儿的衣襟,遮掩住可能外泄的春光,司徒君烨起身离开床畔。 “凌姑娘还好吗?” “你倒挺关心她。”司徒君烨淡淡瞥他一眼。 熊硕毛茸茸的脸微热,笑容腼觍。“凌姑娘性子率真,不讨厌。” “她没事,最多再半刻钟就会清醒。”司徒君烨长袍一撩坐了下来。 “等她清醒后,让她沐浴更衣,并让小二送点热食,明天一早我们就继续赶路。” “那凌姑娘她——”熊硕迟疑。 “她跟我们一道走。”司徒君烨淡道。 “属下明白。” “熊硕。” “在。” “凌幻儿身上的伤,我确定是项问之所为。”司徒君烨半托着腮,缓缓地道出。 “项问之?”听见这名字,熊硕表情仿佛如临大敌,顿时变得异常凶恶。“难不成凌姑娘和项问之也有仇?” “不清楚,我也不打算细问,我另外有了主意。” “爷的意思是……” “依我对项问之的了解,他向来不会轻易放弃猎物,未达目的不会罢休。我,打算把凌幻儿放在身边。”司徒君烨扬眸瞅他,薄唇绽开轻轻淡淡的浅笑。 “爷要拿凌姑娘做饵?” “没错,虽然不知道项问之的真正目的,但凌幻儿身上有绝对他非要不可的东西,我等着请君入瓮。” 拿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做饵似乎有些残酷,但只要是司徒君烨的决定,熊硕永远贯彻到底。 “属下明白了。” 第三章 一回头,满坑满谷的黑色毛虫朝她爬来,爬上她的绣花鞋、爬上她的裙角,无论她如何甩都甩不开。忽地,她脚下一绊,一只黑色毛毛虫朝她张开血盆大口…… “啊~~”凌幻儿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冷不防迎上男人深不见底的狭长凤眸。 最残忍、最无情,没心没肺没眼泪的司徒君烨! “你醒来的时间比我预计要晚。”坐在床沿的司徒君烨似乎有些意外。 他从不出错的。 委屈地咬住唇瓣,凌幻儿别过头压根不想跟他说话。要不是他,她不会被吓晕,也不会作满是黑色毛虫的噩梦。 凌幻儿眼角隐隐闪动的泪光牵动他心中某个角落,司徒君烨眉头攒得更紧。 “喝药吧!不然你的伤不会好。”他端来药碗。 “不喝!堂堂毒皇大人的药喝不起,谁知道等会儿是否又要我生吞几只大毛虫!”凌幻儿负气道。 还会发脾气哪! “我不会要你吞虫了,起来喝药。”他做出承诺。 “真的?”凌幻儿狐疑地用眼角余光偷偷瞧他。她不信毒皇司徒君烨会突然转了性,这么好心。 “当然是真的。”司徒君烨顿了下才又续道:“因为没有这个必要,我已经将蛊毒种在你肚子里。” 果然! 凌幻儿震惊地坐起身,又气又急。“司徒君烨,你趁我昏迷的时候把虫子——” 这男人好歹毒的心肠,她恨死他了! “我可以给你另一个选择,只要你乖乖听话,到时我会给你解药,放你自由。”司徒君烨凤眸紧紧锁住她的。 “你要我做什么?伤天书理的事我可不干!”她凌幻儿虽然贪生怕死,但也是有原则的。 “当我的贴身丫鬟算伤天害理吗?”挑高一道浓眉,司徒君烨反问。 “贴身丫鬟?” “再怎么说你冒用我的名号是事实,总要受点罚。”他的理由乍听之下非常合理。 “所以必须当你的贴身丫鬓做补偿?”凌幻儿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人必须替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司徒君烨挑眉。“当你骗人是蛊惑毒针时,难道从没想过会被我发现吗?” 当然没有!咬紧牙,凌幻儿心底直犯嘀咕。她以为他已淡出江湖了咩!谁知道会遇到他这个大魔王? “愿意乖乖受罚吗?”司徒君烨将药碗塞入她手里。 “真的就这样?” “就这样。”他颔首。 “我想不通。”凌幻儿还是一脸戒备地看他。 司徒君烨开出的条件太简单,简单到有种阴谋的味道。他分明不是这么好心的人。 “你不必想通,只须回答我要或不要,反正最长两个月,等我心情好时自会放你走。”依他推算,项问之近日内很快就会有行动。两个月时间,够了。 “如果我不要呢?”凡事都要问清楚点才好,以免上当。 “也行,你就等着肚内蛊虫破腹而出吧!”他微笑。 等着蛊虫破腹而出…… 凌幻儿握紧粉拳不甘心地瞪他,恨不得在他身上瞪出两个窟窿。 “凌姑娘,如何?做出决定了吗?”司徒君烨朝她绽开人畜无伤的笑容,极有耐心的等她答案。 其实他已是胜券在握。 死瞪着他的笑,再一次看清他隐藏温文表相下的邪恶心肠,凌幻儿忍不住幻想,待他沦落到她手中时要如何狠狠虐待他。 她肯定要他一口气吞下十只黑色大毛虫不可! “就两个月?”她不确定地再问。 “我司徒君烨从不食言。”等解决项问之后,他马上就放她走。 “当丫鬟要给薪饷的。”犹豫了好半晌,凌幻儿终于嘀咕出声。 即使到这种时候,她还是彻底发挥小守财奴的本性。人嘛!总不能做白工。 “……” ***bb***bb***bb*** 夜深,尚书房里猛然传来怒吼声,吓着从门口经过的侍女。 “什么?你说龙纹玉璧碎了?”听见项问之带回来的消息,李尚书气红肥脸,脚下是他方才狠狠摔下的茶碗碎片。 “是的。”垂首站在李尚书跟前的项问之点头。 “你确定?” “属下买通的客栈店小二曾亲眼看过那块碎掉的龙纹玉璧,所以这消息不会有错。” “混帐东西!”李尚书咬牙怒吼,将桌上的东西全扫落地上。“老夫辛辛苦苦得来的龙纹玉璧,竟被那贱人……老夫原本打算趁太后寿辰进献宫里,若能讨得太后欢心,从此必能平步青云,结果计画全给打乱了。” “小的无能,无法将龙纹玉璧完整无缺的带回,请大人恕罪。”项问之抱拳告罪。 “你当然无能!要你看着镜花阁这么点小事也做不好,还敢自允武林高手,枉费三年前老夫救了你这条狗命!” “……”李尚书尖锐苛刻的言词让项问之微微变了脸色,却不敢多话。 “府里头混进一名包藏祸心的丫头竟然毫无所觉,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该死!个个都该死!”李尚书愤怒地一掌拍下桌面。 不只价值连城的龙纹玉璧,还有更多宝物全被个小贼给偷了,自以为守备严密的镜花阁竟让无名小贼来去自如,教他如何不震怒? 李尚书急喘着气,眸底泛起冷光。 “项问之,那贱人还活着吗?”他沉声问。 “回大人的话,她还活着。她运气好,跳下山崖时被人给救了。” “那好,我要你带她的头回来见我,以泄我心头之恨。”他要拿她的小命来抵龙纹玉璧。“这件事若做不好,你也甭回来见我了,养你这条狗无用。” “小的明白,定不负大人所托!”闻言,项问之顿时下颚绷紧,颈项青筋爆出。 “哼!下去吧!”李尚书厌烦的摆手。 “是。”深深一揖,项问之退出房外,削薄唇瓣抿成残酷寡绝的弧度。 要不是司徒君烨插手,他早抓到那名小贼,也不会被李尚书如此羞辱,他与他之间的恩怨又添一笔! 三年前他侥幸从司徒君烨手下逃脱未死,如今是他报仇雪恨的时候,司徒君烨加诸在他身上的种种痛苦,他将会一件一件讨回来! ***bb***bb***bb*** 中午时分,难得露脸的冬阳晒得人全身暖烘烘的,司徒君烨一行三人连续赶了一天半的路之后,找间客栈打尖休息。 “爷,我四处打听,就是没听到有关南宫颖的消息,她似乎在您离开的那天也跟着消失了。”找了靠窗的清静座位,熊硕压低音量,报告这几天的探查结果。 “她也跟着消失?”闻言,司徒君烨剑眉微拧。 “我猜会不会是那日赌局赢得不光明,她怕爷不会放过她,所以——” “你们谈论的人是药王南宫颖吧?”忽地,两人中间探进小脑袋打断他们谈话。“听说毒皇和药王有不共戴天之仇,是真的吗?”看看大胡子,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司徒君烨,凌幻儿一脸好奇。 “……” “……” 熊硕及司徒君烨冷冷瞪她一眼,继续讨论。 “爷打算继续追查,还是先回司徒府?”熊硕装作没听见凌幻儿发问。 “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她揪出来。”司徒君烨冷冷开口。 “是。” “等等,我还有问题!”就算没人理她,凌幻儿依旧努力发问,清澄透亮的美眸充满兴趣。“司徒君烨,为何你非得追着南宫颖不放?你们之间真有什么深仇大恨吗?刚刚熊硕说南宫颖赢得不光明,到底怎么个不光明法?该不会鼎鼎大名的毒皇输给他了?” 毒皇与药王都是江湖上的传奇人物,两人之间的大斗法更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听说毒皇会故意在人身上下刁钻难解的毒考验药王南宫颖的解毒功力;而药王南宫颖也特别喜欢救毒皇想杀的人。 以上这些她都是从说书人口中听来的,听说书人说故事,也是她小小的兴趣之一。 听见凌幻儿提起赌注的事,司徒君烨俊颜猛地罩上薄霜,凤眸底风暴酝酿。 他不懂这女人到底是神经太大条,还是太过随遇而安?不先担心自己的处境还有心情管他的闲事? 她会不会太快接受自己的新身分? “司徒君烨是你叫的吗?叫我司徒大侠!”他阴沉反问。“还是觉得等蛊虫破腹而出太久,你已经迫不及待找死?” 司徒君烨语气不重,仍让人打从心底发毛。 “……我去找掌柜看有啥好吃的。”又变脸了!每当司徒君烨一变脸,连自认胆大包天的她都不免心儿怕怕。 唉!活到这么大,她凌大姑娘第一次被当成丫鬟使唤,要不是得定时服用他的解药才能保住小命,她早就逃之夭夭了。 蛊虫啃食内脏破腹而出耶!多恐怖!她才不想那样死掉。 “掌柜的,你们这儿有啥好吃的?”小嘴里叨叨念念,凌幻儿走到柜前意兴阑珊地问。 “小姑娘,我们招福客栈好吃的东西很多,厨子的手艺远近驰名。像黄袍北京鸭、翡翠黄鱼羹、麻辣羊肚丝都是招牌菜。”掌柜殷勤地介绍。 “全上、全上,顺便再打两壶酒过来。”平时凌幻儿在吃东西方面非常节俭,不过既然现在有主子付帐,当然要狠狠吃个够以泄心头之恨。 把他狠狠吃垮也开心。 “好心大老爷,能不能分我们一点东西吃?我弟弟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身后忽然传来可怜兮兮的哀求声音,凌幻儿闻声回头,看见一名衣衫褴褛的小男孩低声下气地向客人乞食。 这男孩约八、九岁,身子骨好单薄,满是补丁的衣袍像挂在竹竿儿上似的。凌幻儿直觉往客栈外头望去,瞧见还有名更小的男孩坐在门口,小小的身躯因为饥饿蜷曲着。 有那么一瞬间,似曾相识的记忆飞快掠过凌幻儿脑海。 “走开、走开!小叫花子走开,别在里头碍眼,打扰客倌们用膳!”掌柜一看见这些小要饭的就讨厌,他随手拿起扫把像赶狗一样把男孩扫出去。 “掌柜,你干什么?”凌幻儿皓腕一翻,反抓住掌柜拿扫把的手。 “姑娘,难道你没看见这脏兮兮的小要饭的在打扰客人用膳吗?” “你生意做这么大,给这些孩子一些吃食对你应该没啥损失吧!何必拿扫把赶人?” “姑娘,我是做生意的,不是做善事的,整天应付这些小叫花子,我生意还要不要做啊?”掌柜不以为然地道。 “难道你没有慈悲心吗?”凌幻儿怒道。 “若姑娘有慈悲心,大可以自掏银子买食物给他们吃。”掌柜轻哼。 “买就买!我要六个肉包子!”瘦弱男孩空洞的眼神让她整个心都软了,“多少银子?” “二两。” 凌幻儿毫不犹豫地丢出如鸡蛋大小的珍珠。“我身上没银子,拿这个抵可以吧?” “也行!也行!”掌柜从没看过如此美丽温润的大珍珠,他用双手捧着,喜孜孜朝内扬声大喊。“帮我包六个肉包子出来。” “爷,凌姑娘跟人起争执了。”目睹一切的熊硕皱眉。 “不碍事。”没打算插手,司徒君烨淡道。 他这名新收的小丫鬟是个复杂矛盾的综合体,她很爱钱、死要钱,又很小气,救自个儿小命时舍不得多花一毛,却肯为了小要饭丢出珍珠宝贝,连眼皮子也不撩一下。 该说她精打细算呢?还是有傻气的正义感? 收了大珍珠,掌柜立刻奉上六个热腾腾的大肉包子。凌幻儿接过手,转身交给身后面黄肌瘦的孩子。 “快拿去吃吧!”摸摸他的头,凌幻儿温柔低语。 “谢谢姐姐。”小男孩捧着热腾腾的肉包子,又是鞠躬又是哈腰,感动万分的跑出客栈外和弟弟分食。 看着他瘦弱的背影,凌幻儿水眸黯芒掠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种饥饿受冻的日子,她懂。 凌幻儿还沉浸在哀伤过往中,客栈外头又响起惊天动地的哭喊,她回头,刚好看见两兄弟为了捡肉包子差点被马车撞上,而他们身后正是收了她的珍珠,居然继续拿扫把赶人的坏掌柜。 “你做什么!”飞身过去,凌幻儿准确地抓住他的手,怒不可遏。 “姑娘,你买包子给这小要饭的我没意见,但我没答应让他们待在店门口吃哪!”掌柜高傲地回答。 她真想当场活活掐死这个黑心掌柜! “让他们在门口吃包子难道会要你的命吗?”她咬牙切齿。 “姑娘,你想干什么?伤人可是要告官的。”掌柜见她目露凶光,抖着声警告。 “我——” “幻儿,不许闹事。”不知何时,司徒君烨来到他们身侧,客栈里的人的目光全都停留在他们身上。 “可是他——” “别引起不必要的争执。”司徒君烨淡淡接口。“别忘了,你得乖乖听我的吩咐,这是我们约定好的。” “……” “幻儿。”司徒君烨再次警告。 瞥了眼抱着包子默默离开的小兄弟,凌幻儿心疼极了。 可恶! 她回过头,吸气再吸气,这才松开掌柜的手,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往他腰间一摸。 “不吃了!”要不是身中蛊毒,她才不管司徒君烨说啥,肯定会好好教训坏心掌柜一顿。“这间酒楼的东西有腥臭味,本姑娘吃不下!” 话落,她头一甩,愤恨难平地往大街上走去。 ***bb***bb***bb*** 气!她真的好气!气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欺负却无法给他们更多帮助,凌幻儿咬着芦苇梗在溪旁草地躺了下来,泛红水眸望着天空。 倘若当年空空师父没有收养她,她也会跟那两兄弟一样流落街头,被人赶来赶去吧?要不换个下场,沦落青楼卖笑也说不定。 只能说自己命好,还有个空空师父,那两个苦命小兄弟就…… “你就这样冲动的跑开,难道不怕肚中蛊虫发作,最后腹破人亡?”忽地,清冷的嗓音自她头顶响起,凌幻儿眼瞳映满司徒君烨的俊颜。 “发作就发作!我不在乎!”看见是他,凌幻儿负气回答,心中恼他放任掌柜欺负人。 “这么想死,我可以现在成全你。”司徒君烨淡漠接口。 这男人—— 确信跟他说话只会让自己更气而已,凌幻儿索性别过头不看他。 “这种孩子到处都有,你救不完的。” “救一个是一个!” 司徒君烨垂眸望着凌幻儿恼怒的俏颜半晌,撩起长袍在她身旁坐下,意有所指的开口。“想不到这年头连偷儿也如此正气凛然。” 他这话什么意思? “谁说我是偷儿!”凌幻儿嘴硬否认。 “临走前,你摸走掌柜的荷包不是吗?”俊颜微偏,司徒君烨凤眸眨也不眨地望住她的,瞧得她心虚。“连那颗珍珠,你也一并收回。” “你看见了?!”凌幻儿不服气地皱眉。想她摸荷包的功夫已达神乎其技的境界,司徒君烨怎可能会发现? 况且收回那颗珍珠她问心无愧,因为坏心掌柜不配得到。 不正面回答,司徒君烨仅是勾起一抹笑,仿佛一切都难逃他的法眼,让凌幻儿更恨得牙痒痒。 “是那名恶掌柜欺人太甚,我才收回那颗珍珠。”她仍是有理由。 “你有副正气凛然的好心肠。”司徒君烨语气太平静,平静到让人猜不透他是褒是贬。“不过心肠太好的人通常都不长命。” 这算诅咒吗?凌幻儿瞪他。 “你的医术这么好,为何不多帮助人,反而成天研究害人的蛊毒。”凌幻儿不服气地反问,粉颊染上红晕,瞧上去红扑扑的让人好想咬一口。 “我为何要这么做?旁人的生死与我何干?”仿佛觉得她的话可笑,司徒君烨扬眉。“我只救对我有利的人。” 自私鬼! “那你为何要救我?”他不痛不痒的回答让凌幻儿更气了,整个人仿佛快燃烧起来。她也算旁人吧?!而且救人还顺便下蛊,他的心眼也很坏! “救你是因为我一时兴起,况且,只要我不喜欢,我随时能收回你这条小命。”妖魅黑眸定定望住她,司徒君烨轻描淡写的回道。 他一时兴起救她,但只要他不喜欢,随时可以改变心意。难怪江湖上的人听见毒皇两个字便闻风丧胆,因为他草菅人命! 凌幻儿拍去身上草屑,站起。“那你干脆现在杀了我,我不想当你的玩具!” 真容易激动也容易摸透的性子啊! 司徒君烨薄唇绽开极浅的笑容,语调却冷进人骨子里。“话说得豪气,难道真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要知道,杀你对我而言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但你的死,完全不能改变什么。” 人命有轻如鸿毛、重于泰山,为意气而死最是不值。 咦?!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司徒君烨话中有话?乍听之下好像在讥讽她却又好像要她体会出什么?! 凌幻儿皱皱眉,有些迷惑了。 “放心,我不会杀你,我现在挺喜欢你。”司徒君烨似笑非笑地望住她,慵懒眸光惹得幻儿心头一跳。 凌幻儿喜恶强烈的性子与他的冷心冷性截然相反。她爱银子,身上却没有令人作呕的铜臭味;她轻易为小事愤怒,但遭逢逆境却不会颓丧悲观。她很人性,而是人性得很可爱,她的反应、她的情绪都超出司徒君烨意料之外。 老实说,她对他而言很新奇、很有趣。 司徒君烨说出口的话让她惊吓,凌幻儿连连退了好几步,小脸戒备。 他、他说喜欢她?!他喜欢她哪一点?! 喜欢她,所以把她当成饲养蛊虫的对象吗?!这种喜欢她敬谢不敏,无论如何,她敢确定被毒皇司徒君烨喜欢不是件值得庆祝的好事。 “我如果有你这种能力,我会救很多很多的人!”凌幻儿心儿怦怦跳,不想再探究他说喜欢她的话。 她若是毒皇,拥有绝顶武功和医术,肯定要当行善天下的女侠! 凌幻儿天真的说法惹笑司徒君烨。宁折不屈,执着侠义,好天真可爱的性子,唉~~可惜好人都不长命。 “那也得你有这种能力才行。”他扬眉,修长挺拔的身子往溪道反方向走,笃定她会跟过来。 也得有这种能力?! 司徒君烨在暗示她什么吗? 忽地,凌幻儿脑中灵光乍现,水灵大眼转了转,粉唇绽开一抹豁然开朗的笑,三步并作两步尾随在他身后。 她聪明的脑袋想通了。 既然她不能逃离司徒君烨身边,暂时摆脱不了当苦命丫鬟,那么想做她的主子也得付出代价。 谁说她凌大姑娘不能行侠仗义?说不定还比以前做得更好,就因为他是她凌幻儿的主子,所以无论她做了啥事,他都得一肩扛起,这也代表—— 她可以好好狐假虎威,为所欲为,反正天塌下来有他司徒君烨顶着。 嘿嘿嘿嘿! 第四章 “司徒大侠,您累不累?前方有间小茶棚,要不要先坐下来喝杯热茶再继续赶路?” “司徒大侠,我知道您喜欢温泉,听卖豆腐脑儿的老爷爷说这座山里头有温泉,不如让小幻子先去探路?” 小幻子?! “司徒大侠,您习惯吃好穿好住好,这里最出名的就是豪华宝城客栈,小幻子都帮您打听好了,不如今儿个中午咱们就到那儿吃呗?” 从桀骜不驯爱碎碎念的凌幻儿变成阿谀奉承的小幻子,她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司徒君烨及熊硕感到怪异。 司徒君烨不信凌幻儿天生奴性重,会当丫鬟当上瘾,她越是表现得谦卑听话,他越是觉得有鬼,但他也不戳破,看她能玩出什么把戏。 走进橦城县,繁荣热闹的街道让凌幻儿心情大好,把身中蛊毒被迫为奴的事抛到九霄云外,酒肆客栈、布行、首饰店,卖豆腐脑儿的、糖葫芦的,琳琅满目,尤其街角那间偌大古玩店更是让她忍不住驻足,恨不得立刻进去逛个两、三圈。 “看来你对新身分适应得很好。”垂眸看着她因开心显得红扑扑的粉颊,司徒君烨挑眉道。 见她进了橦城县就像回到自家般快乐愉悦,东逛逛西晃晃,完全不把自己艰难的处境放在心上。 没见过人当丫鬟,当得像她这般怡然自得。 “做人嘛!凡事总得往好处想,成天自怨自艾也不是办法。反正我肚子里的蛊虫不可能没事吐出来,没你的解药我也不能活下去,既然如此我还不如想开些。”回头甜甜一笑,凌幻儿露出两个好可爱的笑窝。 更何况吃他、住他、穿他,天塌下来还有他顶着,想想其实当他的丫鬟也没那么吃亏。 她笑容太过甜美,就像沾了蜜的毒药。司徒君烨更加肯定凌幻儿古灵精怪的脑袋在打歪主意,因为轻易服输不是她的个性。 他期待着思维不同于一般人的她又会冒出什么惊人之举。 期待?!他居然会感到期待。当司徒君烨心底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他不禁微讶。从何时开始冷性冷情的他也会有期待的心情?他向来不是都保持事不关己的漠然态度吗? 司徒君烨念头才在转,就看见凌幻儿又在惹麻烦了。 “臭老头,你现在有两条路走,一是把欠我们的银子还清,二是把黄花闺女交出来抵债,要不我们现在就打断你的手脚、放火烧了你的破铺子!” 店铺里,数名大汉手持刀剑对着瘦弱老头粗声威胁,店外头人群围了半圈,却没人敢挺身而出。 凌幻儿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自从决定要把司徒君烨当靠山后,她就立志要管尽天下不平事。司徒君烨不喜欢惹麻烦,她就天天给他找麻烦,作为他坏心眼的报复。 推开人墙,凌幻儿看见瘦弱老头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还死命地护住身后不停哭泣的女儿,不肯向地痞恶霸低头。 “臭老头,快决定,你的银子还是不还?”为首大汉大刀威吓性的扬起,横眉竖目。 “我、我没银子给你!”瘦弱老头鼓起勇气回道。 “没银子?没银子就把闺女交给我们抵债。”为首大汉狂笑。 “你们这群坏蛋,光天化曰之下竟敢欺负老实人!”银铃般清脆女声截断大汉的话,一抹娇小身影夷然不惧地挡在那对父女身前,颇有天塌下来她扛的豪气。 “小姑娘,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劝你少管闲事。”瞧她一副娇小纤细样,根本不具威胁性,为首大汉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胡说,我根本没欠你银子,那是你们捏造出来的!”瘦弱老头不服气的大喊。“别含血喷人!” 闻言,凌幻儿秀眉一挑,十分不苟同的摇摇头。“听见没,老爷爷说没欠你们银子,你们还不快走!” “我说他欠我银子,他就是欠我银子,在这个橦城县,本大爷说了算。小姑娘,你再不滚开,别怪大爷我不客气,到时连你一起带走。”为首大汉不耐地道。 “大胆!你敢碰我一根寒毛,我保证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凌幻儿完全无视他的威吓,反而比他更凶。 “哈哈哈!”听见她口出诳语,恶霸们全大笑出声,为首大汉朝她逼近一步,表情嘲弄。“小姑娘口气倒是挺大的,不知道有没有这份本领?” “一群井底之蛙,根本不知道惹到什么狠角色。”凌幻儿插腰轻哼。“大呆头,你可知道我家主子是谁?” 大呆头?! 为首大汉微微变了脸色。“不管你的主子是谁,本大爷都不怕!” “是吗?”凌幻儿粉唇一噘。“连鼎鼎大名的毒皇都不怕吗?” 毒皇?!她说的难道是毒皇司徒君烨?! 地痞恶霸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势瞬间少了一半。 “你这小姑娘信口雌黄,你以为随便搬出毒皇名号,本大爷就会怕你吗?”为首大汉不为所动,手中大刀挥舞的虎虎生风。 “你大可以不信,尽管冲上来试看看,保证你们还来不及碰到本姑娘一根头发,就全都下地狱去见阎王。”凌幻儿轻哼,有恃无恐。 她的态度太笃定,笃定到让人不得不信。 “你说你的主子是毒皇,那么你家主子呢?”为首大汉环顾四周,没看见江湖传言中的白发老人。 “就在那里。”青葱玉指一指,指向人潮里温文儒雅的书生。刹那间人群立刻如潮水般退开,空地上独留熊硕及司徒君烨。 司徒君烨深不见底的黑眸正瞬也不瞬望住凌幻儿,平静的俊颜教人读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鬼丫头! “你是毒皇司徒君烨?”为首大汉瞪着眼前比女人还漂亮三分的男子,摆明不信。 毒皇不是满头华发齿牙动摇的老人家吗? “大胆!爷的名讳是你能叫的吗?”熊硕斥喝。 被熊硕骂得脸一阵青一阵白,为首大汉浮现狠色。 “熊硕。”既是自家丫鬟惹的麻烦当然得处理。司徒君烨低唤,熊硕立刻上前,三两下便解决这几个地痞恶霸。 见恶霸通通倒地,司徒君烨这才走到凌幻儿跟前。 “这就是你故作顺服的原因?”他嗓音柔滑,情绪难测。“顶着我的名号四处行侠仗义?” “没错。”自己的小心思立刻被摸透,凌幻儿也不否认,扬高晶莹如玉的下巴。 “就这么笃定?难道不怕我弃你不顾?”司徒君烨凤眸眯细,阴恻恻反问。 “我不怕!因为你说喜欢我,就代表我对你而言还有利用价值。”当然明白他所说的喜欢并非男女之情,可她就是有恃无恐。“况且堂堂司徒君烨也丢不起这脸,贴身丫鬟被地痞流氓欺负,传出去的话,毒皇还要在江湖上混吗?” 好一名聪慧又大胆的丫头!居然能了解他的心思。 当初听她胆敢自称毒皇爱徒时就觉得她不是一般寻常女子,如今表现更是让他吃惊。司徒君烨眸底掠过激赏,对她的喜爱更增加几分。 她没有行侠仗义的能力,所以她借用他的能力。 很好,非常好!哈哈哈!这么聪灵可爱的女子,他开始不想放开她了。 意外的,司徒君烨非但没动怒反而开怀畅笑,还笑得神采飞扬,俊美脸庞更添男性魅力,害凌幻儿的心不争气地连连狂跳好几拍。 别再这样笑了。 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原只有瞧见百年宝物时才会出现,而今看见司徒君烨绽开的愉悦笑容,她却也头晕目眩了。 有那么一刹那,她觉得他比藏在家里的宋朝哥窑还好看百倍。 ***bb***bb***bb*** 有种奇怪的感觉,司徒君烨故意在放纵她,而这种放纵甚至可以用纵容来形容。 这一路上她不断找麻烦,他也任由她去,不管惹多大的祸,他都不曾动怒,只是用那双漂亮到没天理的凤眸若有所思地瞧着她,仿佛看她能玩到什么地步。 可恶!从小古灵精怪、调皮捣蛋让空空师父伤脑筋的她,第一次有种翻不出五指山的错觉。 例如经过某处荒山,她故意挑衅山贼被捉回去当押寨夫人,原本用意是要劝那帮山贼为善,结果还来不及见到山贼老大,司徒君烨二话不说已挑了山寨,当夜血流成河天昏地暗,莫名其妙变成当地居民又敬又怕的大英雄,还被半请半赶的请出村落;又好比路过章修县,听见地方官贪污收贿,还将好人屈打成招,她凌幻儿夜探衙门想吓唬那位县老爷,谁知道司徒君烨干脆在县老爷的膳食里下蛊,然后警告县老爷若胆敢再犯,就会破腹虫出…… 拜托,蛊毒可以爱下就下吗?人家好歹也是个官哪!这么胡来难道不怕惹祸上身? 身为主子的他应该要保持冷静,不能比她还胡作非为啊! 还记得挑掉山寨那夜,他一脸血腥寒笑的问她“这样够行侠仗义吗”?够!当然够!再不够,整座荒山就没有活口了…… 话又说回来,他就真这么“爱护”她?不管她招惹什么牛鬼蛇神,他都二话不说的一律摆平,再这样下去,毒皇司徒君烨这名号就快成了杀人魔的代称了。 心里嘀嘀咕咕,凌幻儿咬着随手拔下的花梗,瞪着前方修长飘逸的纤白身影,遇到司徒君烨算她认了,从前做善事老爱闹大的她,如今管闲事前会瞻前顾后,不为旁的,就怕她家主子玩得太过火。 呿!怎么本末倒置了? “这烤鸡还真好吃,肉嫩多汁,教人欲罢不能。”凌幻儿舔了舔油腻腻的指尖,一脸满足。 为了追上南宫颖,他们已经连续两天带了吃食匆匆上路,直到天黑才投宿,可司徒君烨对食物的要求很高,当然吃食也得是美味的。 “还有这葱肉饼,皮薄馅多,滋味棒极了。”当司徒君烨的贴身丫鬟最大的好处就是跟着吃香喝辣。 拍拍吃撑了的肚皮,凌幻儿满足地靠在树旁小歇。 “你不觉得太油腻吗?”司徒君烨淡淡扫她一眼。 “不会,做得刚刚好。”凌幻儿开心地摇摇头。忽地,像是乐极生悲,她小脸微苦,泪水顿时在眼眶里打转。“司徒坏人!” “我怎么了?”好端端的干嘛喊他坏人?司徒君烨不明所以。 “你快把解药给我,我的肚子好痛!”话边说,凌幻儿的眼泪边哗啦啦滚来。完了完了,蛊虫要破肚而出了。 真的痛死人了! “解药?!”司徒君烨皱眉,和熊硕交换一个眼色。 “你说过定时服解药就会没事的!”凌幻儿咬紧唇,痛得小脸都白了。“你不给我解药,蛊虫就快破肚而出了。” 司徒君烨深深看她一眼,觉得她表情不像骗人,他翻手按住她腕脉。 “如何?蛊虫已经在吃我的内脏吗?”咬着唇,她害怕的问。 呜呜呜……她不要啦!她还不想死,这天下还有好多宝物她还没到手啊!就这样死了她会很不甘心,化作厉鬼也要缠着司徒坏人。 “凌姑娘,你别急,爷在帮你把脉了。”见她哭得可怜,熊硕不忍心的安慰她。 “可是真的好痛,内脏快被吃光了吧?”幻儿抽抽噎噎。 呜呜……她可怜的内脏,要变成蛊虫的午餐了。 “别吵。”阴冷扫她一眼,司徒君烨示意她安静。 真会哭,从没见过一个女人的泪水这么可怕,突然之间就哭得唏哩哗啦的。 贪生怕死的小女人! “我快死了吧?”瘪着嘴,凌幻儿问。 “……”司徒君烨没吭声,冷眼扫过被她吃掉的半只烤鸡及两块大肉饼,不禁摇头。 这女人的食量真惊人。 “司徒大侠,快把解药给我吧!我真的很怕痛呢!”凌幻儿向他拜托。 “你把药丸服下。”司徒君烨从贴身白玉瓶中倒出芳香四溢的小药丸,递至她嘴边。“吞下去就不痛了。” 闻言,凌幻儿急忙和水将药丸吞下。 “以后你别再这么吃东西了。”她会腹痛与蛊虫无关,是因为吃太多。司徒君烨原本想数落她几句,但一望见她泪汪汪的水眸,责备的话又吞回肚子里。 唉! 熊硕看看一脸莫可奈何的司徒君烨,又瞧瞧胆大包天敢拿司徒君烨白袖袍擦眼泪鼻涕的凌幻儿,忽然一种奇异的感觉掠过心间。 其实爷,挺喜欢这新收的丫鬟吧! ***bb***bb***bb*** “爷,经过属下明查暗访,几个月前南宫颖疑似和一名年轻男子在此搭船过江。”站在渡船头,熊硕报告得来的消息。 “哦?”司徒君烨凤眸幽芒闪过,浓眉轻蹙。 若他没有记错,渡过此江不消一天的路程就是名镇江湖的百鬼堡。百鬼堡里的三位堡主都是颇负盛名的高手,虽然他对百鬼堡的认识不多,伹不知怎么回事,他直觉认为南宫颖跟百鬼堡有关。 有时候,他对自己的直觉极有信心。 “熊硕,我们渡江吧!”心念一转,司徒君烨吩咐。 “爷,我问过船夫,方才最后一艘船走了,最快要明日辰时。” 冷眼望向不见对岸的滔滔江水,司徒君烨沉吟片刻,颔首。“也好,那咱们就明日渡江,先找间客栈住宿。” “是。” 小手无意识拿起店家摆售的金凤钗往嘴里啃,凌幻儿竖起耳朵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小脑袋瓜里的思绪转动飞快。 原来他们要渡江啊?倘若跟着渡江,逃离司徒君烨魔手的日子岂不更遥遥无期?虽然这些日子以来过得还算快意逍遥,但司徒君烨性子喜怒无常,谁知道最后会不会信守承诺放她一马?她可不想当丫鬟到死啊…… 不管了! 水灵灿亮的美眸转了转,凌幻儿下定决心要溜。她仔细观察过了,司徒君烨那个白玉瓷瓶从不离身,如此谨慎贴身收藏,想必蛊毒解药就在那里,眼下该是她出绝活儿的时候,就趁今天晚上偷走解药,然后拍拍屁股溜之大吉。 嘿嘿嘿嘿! “幻儿,你在想什么?”司徒君烨清冷如水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一回头,望入深不见底的妖美凤眸。 “我、我、我啥也没想。”凌幻儿吓了好大一跳,还以为他会读心术,见她笑就知道心怀不轨。 “我是问好端端的,你为何把金凤钗咬在嘴里?”司徒君烨语气微冷。 “咦?你是说这玩意呀?”总算明白他的意思,凌幻儿松口气,三魂七魄差点被他吓飞。她干笑,将金凤钗物归原处。“我在咬纯度称斤两。” “咬纯度称斤两?”熊硕一头雾水。 “是呀!称斤两,只要本姑娘咬一咬,就知道金子值多少银子。”她傲然道。 “这么神奇?”熊硕没说话,店家老板倒是很怀疑地插嘴。 “你不信?”凌幻儿皱皱鼻子。“这支金凤钗重一两三钱,纯度九成六,不信你自个儿秤秤。” “本店打着诚信招牌,只卖九成九纯金。”店家老板声明。 “本姑娘从不说谎。” “小姑娘,这回你可咬错了,我——咦?!”店家老板很笃定地将金凤钗拿进店内秤重,忽然,他惊疑出声,“九、九成六?!” “早说本姑娘不会出错。”甩甩发辫,凌幻儿笑得更得意,粉颊甜甜笑窝乍现。 “神人,姑娘是神人哪!”店老板佩服得五体投地,居然比他这个卖了四十年金子的老板还神准。 “凌大姑娘我七岁明辨宝物、十岁鉴定翠玉珍珠、十四岁模仿各大名家真迹惟妙惟肖,只能说天赋异禀哪!”凌幻儿越说越骄傲,美眸灿灿发亮。 总而言之,就是天生当偷儿的料! “爷,您新收的丫鬟真厉害,不但有钱,还慧眼识宝物,不知道从前是干哪行的?”熊硕问道。 瞧她随手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或许她比爷还有钱哪! “你说呢?”不做正面答覆,司徒君烨轻轻笑了。 一咬便知金子斤两、又慧眼识宝物,当然是见不得光的无本生意啊! 瞪着司徒君烨的笑,熊硕铜铃眼顿时瞪得更大更骇人。可能爷没有自觉,但他此刻的笑—— 好宠溺啊! ***bb***bb***bb*** 夜半三更,月黑风高,绝对是下手干坏事的好时机。 一抹纤细身影躲在窗外好一会儿,仿佛已跟夜色融为一体。她很有耐性地等了又等,确定房内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才探出小脑袋,轻轻推开窗,无声无息翻身进房,蹑手蹑脚靠近床榻上熟睡的男人。 床幔后,男人似乎睡得极沉,浓密长卷的眼睫弯成极美弧度,微扬唇角更是魅惑得要命。明明是让人闻之丧胆的毒皇,怎能生得如此俊美诱人,应该要横眉竖目让人心存警惕才对! 这样很容易害人上当,而她就是那名不小心上当的小笨蛋。 贪婪望着他熟睡的俊颜,凌幻儿心儿又开始扑通扑通狂跳。 用力眨眨眼,凌幻儿勉强自己定下心神。拜托,都啥时候了还有心情贪看毒皇美色?眼下有更重要的任务,事关小命哪! 掀开床幔,床上男人依旧毫无所觉。 嘿嘿嘿!他当然毫无所觉。凌幻儿粉唇绽开小人得志的调皮笑容,因为早在他进房前,她已吹入迷魂烟,保证他香甜无梦一夜到天亮。 小手慢慢探向他胸前微敞的衣襟,冷不防碰触到他丝滑如缎的坚硬肌理,凌幻儿像触电般一震,辣红脸。 镇定,镇定,别胡思乱想。她不断在心里默念,却止不住粉颊持续发热。偷解药!偷解药为重! 深吸口气,凌幻儿再次将手探进司徒君烨胸怀,可小手抖呀抖的,完全丧失身为偷儿的俐落与冷静。 好不容易小手碰触到白玉瓶,她松口气,正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走,不料一只大手反扣住她的细腕,眼前一晃,天旋地转间已被他压在身下。 哎呀呀呀…… “你、你、你没睡着?”凌幻儿震惊地瞪着司徒君烨,灿亮美眸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你说呢?”黑夜中,他的眼眸亮得过火,隐隐有种危险气息。 “怎么可能?我明明吹入迷魂烟……”话到舌尖顿住,凌幻儿突然懂了。 想她聪明反被聪明误,江湖上响叮当的毒皇是何人物,天下奇毒全玩弄在股掌间,区区迷魂烟又怎么制得了他?吼!她真是笨死了! “你呢?三更半夜,夜访主子房里又是为哪桩?”薄唇绽开一抹诡谲笑痕,司徒君烨柔声反问。 为哪桩? 眼瞳里映满他不道德的邪气笑容,凌幻儿觉得自己又开始头晕了,她急急别开眼。 “因为夜里凉,小幻子担心主子未盖被,特地过来查看。”咬紧牙,凌幻儿回道。 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夜半时分偷偷摸摸潜入他房里,当然是为了干坏事!既然他不说破,她也不会傻得自己承认。 大家一起装傻好了。 “看不出来你倒挺关心我?”闻言,司徒君烨笑容更深,笑得凤眸都眯了。 “这是小幻子该做的。”凌幻儿干笑。 “是吗?还是小幻子喜欢上我这主子了,所以才会特地前来关心?”他故作恍然大悟状。 “喜、喜欢你?”重复说这句话时,凌幻儿还咬到自己的舌头。她瞪着他,粉颊辣红。“你别净说奇怪的话!” 谁会喜欢他,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他们之间还有仇未解耶!喜欢他?想得美! 她凌大姑娘只对骨董珠宝有兴趣。 凌幻儿挣扎着想下床,却被他紧紧压缚着,半裸的胸膛贴着她,俊颜离她好近好近,她甚至能细数他浓卷的眼睫。 他们真的太近了。 顿时,她的心跳再度加速,两眼花花头晕目眩。再这样刺激下去,她的寿命至少会缩短十年。 “那个……司徒大侠,夜深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不好。”越是在意越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的热度,她绷着身子不敢轻举妄动。 “是吗?方才小手探进我胸怀的人明明是你。”扣住她的小手,司徒君烨桃眉,笑容可掬。 这男人分明啥都知道,还故意玩弄她! “你——”作贼心虚,凌幻儿被他一句话堵得无话可说。 漂亮眼瞳里映满她染上红晕的娇颜,粉嫩小嘴鲜红欲滴,空气里净是她的香气,在在撩人心湖。 司徒君烨眸心微闇,突然侧身放人。 “罢了,你走吧!”夜色中,他的嗓音格外嘶哑。再不放她离开,或许她今夜都没机会离开了。 重获自由的凌幻儿没注意到司徒君烨反常的态度,匆匆爬起身只想尽快逃离。 呜呜呜……天下第一神偷居然当场被活逮,一世英名全扫地。 “对了,下回偷东西时记得要看对象。”忽地,司徒君烨又开口了,而即使看不清他的表情,凌幻儿也能感觉出他如影随形的炙烫目光。“妙手空空的名号总不能砸在你手里。” 他知道她的真实身分?爬下床的动作一僵,凌幻儿倏然回头。 昏暗的房里,她的唇仿佛瞬间擦过什么,软软的、凉凉的…… 光洁的额头冒出细碎汗珠,受到惊吓的凌幻儿不敢多作停留,仓皇跳下床榻,拉开房门落荒而逃。 有些事情还是别知道比较好,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床榻上,司徒君烨长指轻抚过唇,魅惑的凤眸闇芒掠过,浮现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bb***bb***bb*** “项爷,我已经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破旧矮房里微弱烛光摇曳,高瘦黑衣人抱拳低语。 “船家方面呢?” “您放心,船家也是我们的人。只要司徒君烨上了船,就没有活着上岸的可能。” “是吗?很好,非常好,哈哈哈!”听见司徒君烨不可能活着上岸,项问之笑得猖狂,他抚上自己布满肉疤坑洞的脸,表情狰狞。 “项爷?”高瘦黑衣人被项问之的笑声弄得胆寒,他不确定地出声。 “吩咐下去,明天绝对不能出丝毫差错。”好半晌,项问之终于止住笑声,冷冷命令。 “小的明白。” “嗯,没其他事的话就下去吧!” “是。” 黑衣人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项问之望着窗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枯瘦如爪的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忍气吞声三年,为的就是这一刻…… 他要划花司徒君烨那张讨人厌的脸,拆了他身上每一根骨头,啃他的肉、喝他的血,以消心头之恨! 第五章 “爷,我已经跟船夫说好了,等用完早膳就上船。”大清早,渡船头旁的客栈已是人声鼎沸,熊硕低声报告。“我留下来继续探查,明天就跟爷会合。” “嗯。”点点头,司徒君烨凤眸扫向咬着筷子失神的凌幻儿。 “我们先吃饱,吃饱就上路。”知道凌幻儿贪吃,熊硕笑着介绍。“凌姑娘你别发怔,快来尝尝这道梅子豆腐,这是掌柜推荐的好菜,冰冰凉凉又软又嫩,保证开胃健脾……” 冰冰凉凉又软又嫩?! 听见熊硕的用词,凌幻儿几乎立刻想起昨夜那个不明的碰触,猛一抬头,正好看见司徒君烨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自己,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好看的唇瓣上。 热气冲上粉颊,瞬间整个红透,凌幻儿急忙避开视线,满脑子胡思乱想。 昨夜,她碰触到的…… “凌姑娘,你还好吗?你的脸好红哪!”熊硕关心问道。 “我、我没事。”明明是冷天,香腮却热得烫人,连额头都快要冒汗了。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低下头,无意识地猛夹梅子豆腐塞入嘴里,凌幻儿就是不想迎上司徒君烨的灼灼目光。 “可能昨夜受寒了吧?”忽地,司徒君烨清冷的嗓音传来。 “噗!咳咳咳……”塞入嘴里的梅子豆腐差点喷出,凌幻儿猛拍着胸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真是故意!凌幻儿恼怒瞪他,后者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表情。 “难不成凌姑娘昨夜没睡好?”熊硕性子耿直,有话直问。 “我昨晚——” “幻儿昨夜到我房里的时候,好像忘了添衣吧?”司徒君烨故意说得让人想入非非。 “凌姑娘昨夜到爷房里?”熊硕表情好惊吓,一看就知道会错意。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的关系已到这种地步啦? “是……也不是……”凌幻儿涨红脸,急忙想解释,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可恶的司徒坏人,根本是存心破坏她的清誉! “那到底是还不是?”熊硕眼角余光偷偷觑向司徒君烨,无奈后者表情平静,教人猜不出端倪。 “咳咳,熊大哥,您别胡思乱想,我会去司徒大侠房里是有原因的。”凌幻儿干笑两声。 “凌姑娘三更半夜到爷房里,是为了……” “为了……为了……”总不能老实招供是为了偷解药吧?凌幻儿想破脑袋找着理由。 “熊硕,去看船家好了没有,我们还得赶路。”见她老半天说不出来,司徒君烨总算帮她找台阶下。 “遵命。” 吁!少了熊硕追根究柢,凌幻儿总算松口气,她瞪着司徒君烨,美眸喷火。 最近他好像已经玩她玩上瘾了! “幻儿,收拾包袱,我们也到渡船头去吧!”装作没看见她杀人的目光,司徒君烨优雅起身。 “是。”不甘愿地闷闷出声,凌幻儿拎起小包袱。 “幻儿。” “嗯?” “你喜欢梅子豆腐吗?”越过她身侧的刹那,司徒君烨忽然附在她耳旁低语,简单八个字却是一语双关,暗示意味浓厚。 “你——”听见这句话,她的俏颜瞬间红透。凌幻儿美眸圆睁,不敢置信地瞪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更没错过他唇瓣的笑意。 他这种让她头皮发毛的笑,代表—— 啊啊…… ***bb***bb***bb*** 细雪纷飞,江风挟带雪花迎面吹来,冷冽寒意窜进骨子里。凌幻儿搓着双臂躲在船舱最深处,像只畏寒的猫儿,用朱红色大氅将自己包得密不透风。 “到对岸要多久时间?” “约莫半天吧!” “那时间很充裕。” “当然,够我们慢慢干活儿。” 天气冷,躲在船舱里避风雪的当然不只凌幻儿一个,另外还有对偎在一块儿取暖的老夫妇及三名生意人,而说话的是坐在靠近船舱口的两名带刀黑衣客。 听见他们刻意压低音量的谈话声,有些困意的凌幻儿忍不住睁眸多看他们一眼。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觉得他们有些怪,却又说不出哪儿怪。 “风雪好像变大了。”左侧的黑衣客说道。 “嗯,天气更冷了。” 是呀!天气真的很冷,连血液仿佛都冻结起来,只有傻瓜才会站在船头吹风,凌幻儿心里头直犯嘀咕,眸光望向负手立在船首的潇洒身影。 他仍旧一件单薄纤白长衫,风吹过,衣袂飘飘,雪花沾不上他的身,深厚内力可见一斑。她没有司徒君烨的好功力而且非常怕冷,还是乖乖躲在船舱里比较实际。 凌幻儿皱皱发红的鼻头,朱红大氅将自己裹得像只蛹,闭上沉重的眼皮,意识逐渐模糊…… 事情有些不对劲!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船好像在江心静止了。凌幻儿迷蒙睁眼,正好看见一抹银光当头劈下…… 耶?! 娇躯一翻,凌幻儿滚出大刀攻击范围外,当下很没用的放声求救,“司徒君烨!” 听见她的呼救声,司徒君烨立刻冲进船舱救人,谁知三名生意人的动作比他更快,先一步挡住他的路。 这怎么回事?整船都强盗吗? 凌幻儿惊险地躲过黑衣客的狠戾攻击,小脸表情哀怨。看来今年她真的太岁当头坐,流年不利,连搭船渡江都会遇见强盗。 姿势很丑的连翻好几滚,凌幻儿滚到因为害怕紧紧相拥的老夫妇面前,危急时刻还不忘照顾老弱。“老人家,他们的目标是我,你们快往舱外跑!” “是、是……”老夫妇感激地频频点头,低敛老眼里冷光乍现。 “你们不是一般强盗,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司徒君烨发现这三个生意人绝非泛泛之辈,三个人三把剑团团围住他。 “我们是谁不重要,反正是特别来取你项上人头!”对方不透露真实身分,同时另一名带刀黑衣客也加入战局,存心拖住司徒君烨。其实一次要对付他们四人对他而言游刃有余,但挂心船舱内那个爱哭的小女人,他难免分神。 电光石火间,双方过招数回合,司徒君烨宽大袖袍一挥,强劲内力击飞对手大手一捞,搂住凌幻儿的纤腰拉回身侧。 “你的三脚猫功夫实在应该加强。”他不满意地皱眉。 “真抱歉,本姑娘的强项不在逞凶斗狠!”都啥时候还不忘数落,凌幻儿不服气地回道。 “走!”一脚踹飞紧追上来的黑衣客,司徒君烨拥着凌幻儿正想离开船侧,却发现她很鸡婆地拉住那对老夫妇。 “老人家,你们也快逃……” “别——”司徒君烨话尚在舌尖跳动,凌幻儿只觉一道强劲冷风拂面,她还来不及反应,温热血珠旋即溅上她的脸。 那犀利凶狠的一刀,司徒君烨咬牙帮她挡下了,鲜血迅速染红船板,俊颜泛白。 “司徒君烨?”发现自己闯下大祸,急忙扶住他的凌幻儿当下红了眼眶。 “怪了、怪了,曾几何时铁石心肠的司徒君烨也懂得怜香惜玉了?”原本是想砍下小姑娘的人头,没想到先砍伤司徒君烨,扮成老人的项问之咭咭怪笑,万分得意地撕下人皮面具。 “原来是你!”那张恐怖冷酷的脸孔令人一辈子难以忘记,司徒君烨眯细黑眸。 “当然是我,为报三年前之仇,我可是精心布局,今天你司徒君烨别想活着离开。” “就凭你项问之?”对他威吓之言毫不在意,司徒君烨冷笑。 “司徒君烨,你中了我一刀,身处江心的你还能往哪儿逃?”最痛恨他总是睥睨一切的模样,项问之面露狰狞。“不只你,还有你身旁的小姑娘也别想逃。她盗走李尚书的龙纹玉璧,尚书大人有令,提头去见。” “怪疤人,原来你是狗官的走狗!”凌幻儿气怒难平的大吼。 一声怪疤人踩着项问之的痛处,想起脸上的丑恶疤痕全拜司徒君烨所赐,他的怒火更炽,“牙尖嘴利,等等看我怎么整治你!” “项问之,你不会有机会的。”司徒君烨冷冷截断他的话。“因为你留不住我们。” “司徒君烨,你好大的口气,真以为逃得了吗?哈哈哈……”他狂笑不止。 “项问之,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低估我,而且一错再错。”司徒君烨冷冷一哂,“这种小阵仗我还不放在眼底。” “你——” 缓缓地,司徒君烨薄唇扬起极残酷冷冰的笑。项问之认得这个笑,他警觉地拉过身旁黑衣客挡在前头。说时迟那时快,司徒君烨抖手撒出粉末,一团蓝雾中,也不知是谁先喊出“蛊惑毒针”四个字,船上众人吓得惊慌走避。 “快跑……” “啊……” 刹那间惨嚎声不绝于耳,逃过一劫的项问之怒瞪着已无一人的船首,又回头看向身中毒针的手下们,额上青筋爆突。 飘着细雪的江面看不见对岸,更不见司徒君烨和凌幻儿的身影,项问之咬得牙龈泛血。 该死的司徒君烨! ***bb***bb***bb*** “呼……总算上岸了!”好不容易踏上江岸,凌幻儿不断拍抚胸口。“司徒君烨,我们没事了!幸亏有你,不然凭我的功夫还真渡不了这江。” 江面如此辽阔,无边无际的,若不是有他这名高手帮忙,她可能过不了三分之一就和屈原一样当鱼虾饲料去了。 “司徒君烨?”没听见回应,凌幻儿狐疑转头。 曾几何时,原本搂她渡江的男人竟倚在她身上,此时才发现异状的凌幻儿急忙扶他坐下,感觉到他浑身冷得像冰。“司徒君烨,你还好吗?” 司徒君烨俊眸紧闭,没有回应。 “司徒君烨?”她小心地戳戳他。 “……”身负重伤又耗尽真气带她渡江,司徒君烨此时已是虚脱乏力。 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白袍,凌幻儿整颗心全揪在一起。 “司徒君烨,你回答我!”她用力摇晃他,好怕他再也不睁开眼。“你不要吓我,我很胆小,禁不起吓的!” 看着他面色苍白如纸,纤白长衫被鲜血浸透,几乎感觉不到他的体温。 “司徒君烨,你给我醒过来!”见他没反应,凌幻儿抓住他的衣襟更用力地晃,颊边滑下清泪。“你胆敢死在这里,我就冒用毒皇的名号四处当采花贼,让你死也不瞑目!” 空无一人的江岸冷清萧索,她微带哽咽的声音随风飘散。 “司徒君烨!” 这个小女人! “我还没死……”被晃得头晕目眩,司徒君烨抬手反握住她的,咬牙,“别再晃了!” 再晃下去,他真的要挂了。 “讨厌!吓死我了,我以为、还以为……”能开口说话,证明他还活着,凌幻儿忘情地紧紧搂住他。“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她抱得很用力,被压住的伤口令司徒君烨狠狠倒抽口气,可她泪眼迷蒙又哭又笑的模样让他不忍推开。 “你在担心我吗?幻儿?”她悬在眼睫的晶莹泪珠是为他而流的吗?司徒君烨心里某个角落隐隐发软。 咦?! “我、担心你?”听见他冒出的疑问,凌幻儿动作僵住,尴尬松手。“当然是,我、我……你帮我挡下那一刀,若你有个万一,我会一辈子过意不去。” 眼儿飘开,她胡乱抹去泪痕,双颊飞上可疑的红晕。她的眼泪纯粹是为了道两个字,绝对没有其他原因,绝对没有! “你不用在意,这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你只是刚好被卷入而已。”因为失血过多,他开始感到晕眩。“你快走,若项问之追过来,我无法分神顾你。” “你要我丢下你?”闻言,凌幻儿震惊地睁圆美眸。“我若走了,你怎么办?” “没有你的拖累,我更可以照顾自己。”司徒君烨咬紧牙,感到自己愈来愈虚弱,已没有多余的力气跟她争辩。“快走。” 居然说她拖累,到底现在是谁奄奄一息剩半条命啊? “我不走!你为我身受重伤,我怎能弃你于不顾?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凌幻儿气红水眸。 虽然她胆子小,又贪生怕死,但不代表她是忘恩负义苟且偷生之徒! “你快走,我放你自由。”既然已诱出项问之,留她在身边也只是徒增危险,况且李尚书还要她的小命不是吗? “你要放我自由?”凌幻儿愣住。 “对!”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眨了眨泪汪汪的水眸,凌幻儿不解地望着他。 是她错听吗?欺负她上瘾的司徒君烨竟然轻易要放她走?代表她不用再跟在他身边当小丫鬟了?! 一时之间,凌幻儿犹豫了,眼前仿佛看见无数宝物在对她招手,只要重获自由,她又可以继续大偷特偷。 错过这次机会,说不定她一辈子都要当他的小丫鬟了…… “还不快走!”没时间让她犹豫,司徒君烨低吼,狠狠吓了凌幻儿一跳。 “我不走!”他突如其来的吼声唤醒了她,她执拗地道。 “我要放你自由,你还不走?”在这种性命存亡的危急时刻,他不懂她为何坚持留下? 她不走,难道要等项问之追上来时一起等死吗?若只有他一人,他自信能全然而退,可多了凌幻儿,他不确定受伤的自己能保住两人…… “我身上中了你的蛊毒,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岂不要我一起赔命?”这个理由非常合情合理,连凌幻儿都忍不住钦佩起自己。 “……这只白玉瓶你拿去,解药就在里面。”闻言,司徒君烨将白玉瓶塞入掌心。“快走!” 低头瞪着白玉瓶,凌幻儿秀眉紧拧,没吭声。 不是这样的,她的意思不是这样…… “解药已经给你了,还不走?”司徒君烨不明白她为何踌躇,只知道再拖延去,项问之随时可能追上。 “……我怎么知道这解药是真是假?”好半晌,凌幻儿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 “什么?” “我怎能确定这解药是真的?你若骗我,等蛊虫破腹而出那天我岂不死得枉?”凌幻儿抬眼望他,灿亮水眸隐藏好多复杂情绪。 这种复杂情绪,连她自己都始料未及。 “我犯不着骗你……”都啥时候了还怀疑解药真假?司徒君烨被她一气,头更晕了。“趁项问之还没追来,你快走!” 走、走、走……就只会叫她走,她若真走了,那他怎么办? 轻哼一声,对司徒君烨的碎碎念装作没听见,凌幻儿硬是扶起他虚弱的身子往芦苇丛深处走。 “你要把我带去哪儿?”恼自己现在连对她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司徒君烨咬牙问。 “既然你不走,我就把你藏起来。”就算天气极冷,扛着足足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大男人对她而言仍然吃力,晶莹汗珠自她额际滑落。 “藏起来?” “是啊!把你藏起来,由我来引开怪疤人。” “笨蛋!你逃不走的!”司徒君烨忍不住低骂。 凭她三脚猫的功夫哪能从项问之手底下逃过?他替她挨这一刀不是为了让她自投罗网,她的小脑袋瓜到底懂不懂啊? “我知道,可是凡事总有个万一嘛!说不定老天有眼,他没能抓住我……”项问之击中右腹的阴冷掌风,她至今想起仍心有余悸。“不管怎么样,总比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好。” “凌幻儿——”见她冥顽不灵,他真的想叹气。 “你甭劝了,我不会自己走,说什么都不会!”咬紧唇,凌幻儿用发誓般的语气说道,她紧紧抓住他臂膀不放。 凝望她再坚定不过的表情,司徒君烨沉默了。 她是认真的! 或许她只是单纯不肯放下他,但听在他耳里却别有一番滋味,凤眸幽光闪过,司徒君烨也不再抗拒了。 “好吧!我们一起走!” ***bb***bb***bb*** 雪停了,日落后的温度比白天飘雪时更冷。 凌幻儿找到一间破旧的土地公庙,生起火堆,脱下司徒君烨被血染红的外袍检视他的伤处。 “你伤得好重!”他背后血肉翻卷的刀伤深可见骨,仿彿流不尽的暗色血珠染红她的视线,凌幻儿咬紧唇,眼眶微红。 这一刀若砍在她身上,她现在应该在跟阎王泡茶兼下棋了吧!没事爱激怒她欺负她,还下蛊逼她为仆的司徒君烨,为何毫不犹豫帮她挡刀? 他这样子,害她又感动又迷惑。 “皮肉伤而已。”咬紧牙,司徒君烨说得满不在乎,但气虚的嗓音泄漏出他的虚弱。他唇瓣泛白,发着高热的身体不断畏寒颤抖。 “就算只是皮肉伤,流这么多血也会死人的。”凌幻儿皱起眉。 为他拭去血迹,清理伤口,再洒上司徒君烨给她的止血药粉。凌幻儿将袍子撕成长条状,笨手笨脚的帮他包扎伤处。 包得好丑! 上完药,司徒君烨靠墙躺了下来,旋即沉沉睡去。破庙里火堆烧得正旺,可他仍冷得直发颤,睡梦中呓语不断。 抚上他的额,发现烫得吓人,原本白皙俊秀的脸庞染上病态的艳红。凌幻儿担心他受寒会使伤势加剧,咬了咬牙,她脱下外衣抱住他,用自己的体温给他温暖。 夜色降临,天地间一片静谧,破土地庙里只听得见柴枝燃烧的声音。凌幻儿额心轻轻靠着他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好快。 或许方法奏效,司徒君烨睡得安稳多了。 “司徒君烨……”轻轻的,凌幻儿用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低语。“你不会死吧?你一定会好起来对吧?你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耶!不会被这点伤打败,虽然你杀的人比救的人还多,但你是最强的,不是吗?” 他的高烧未退让她万分担心,其实她不像外表那样坚强啊!望着他的睡颜,她真的很不安。 若不是他身受重伤,或许她永远不知道自己竟会这么在意司徒君烨。 “自从空空师父死后,我已经一个人生活很久了。一个人开心,一个人难过,快乐的事情自己与自己分享,直到遇见了你和熊硕……身边突然多了个人分享喜怒哀乐,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你顶着,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我好像习惯下来了。” 以为他睡熟,凌幻儿偷偷诉尽所有心底话。 “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啊!” 一双如子夜般漆黑的眸子缓缓睁开,而后又悄然阖上。 她的话声极轻,却深深地刻在他心版上。 第六章 旭日东升,大地回暖。 几许金色光线洒在凌幻儿清丽的娇颜,打扰她的好眠,她嘤咛一声,反身换个姿势,往更温暖的地方钻去。 朦朦胧胧间,她意识到不太对劲。 睁开眸,纳入眼帘的是司徒君烨俊美沉静的睡颜,浓密长睫下的阴影明显可见,阳光在他脸庞映出淡淡的光圈,虽然他面色苍白依旧,但总算恢复点人气。原本抱住他的姿势,曾几何时变成她像只小猫偎在他宽厚的胸怀取暖,一双小手还贴在他赤裸的胸前! 咦?! 不争气地辣红脸,正想逃开现场的凌幻儿此时更发现他的大手横在她腰间,让她动弹不得。瞪着那只大手,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拎开,深怕惊扰熟睡中的人。 哎呀!到底是谁帮谁取暖啊! 凌幻儿手忙脚乱地将衣服穿回,粉颊热度直线加温,两人的姿势太过亲密,感觉好像她趁他负伤占他便宜似的。幸好司徒君烨睡得极沉,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不然她真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小手残留着他胸膛的触感,她脸又红,急忙将小手藏到身后。 不行!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了。 走出破土地庙,凌幻儿顺着羊肠小径随意走,越过一片树林,听见不远处传来水流声,前方还冒着白蒙蒸气,她好奇地走过去,却发现意外的惊喜—— 天然温泉! 昨天仓皇逃命换来的结果就是长发纠结一脸脏污,更别提帮司徒君烨包扎伤口时沾染到他的血迹,撕去衣袍下摆的她此时看起来就像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身上散发出连自己都嫌弃的异味。 如果用最快的速度净身,应该来得及赶在司徒君烨醒来前回去吧?! 心念一转,凌幻儿当机立断地藏身树后,飞快脱下衣物跳入温泉池,泡入水中的一瞬间,她舒服得忍不住喟叹出声。 真舒服。 边哼歌边解开发辫洗去脏污,凌幻儿开心到失去戒心,直到听见身后有人踏入水中的声音…… “是谁?!”担心是怪疤人的爪牙,凌幻儿先往放衣服的岸边扑去。 “我。”一只大手准确无误地搂住她的纤腰扯回身侧,凌幻儿只觉眼前一花,震惊地瞪着气色犹虚,但已恢复许多的司徒君烨。 “你?!你怎么找到我的?”她未着寸缕,他也只穿着雪白单衣,两人紧紧相贴,让她极不自在却也不敢挣开。 若是挣开,大半春光岂不全落入他眼里! “从你离开土地公庙开始,我就已经跟着你了。”对她的后知后觉,司徒君烨已经习惯了。 真不明白依她的迷糊个性如何安然活到现在?幸好一路尾随的人是他,若换成项问之,她的小脑袋保证已经跟脖子分家。 “你一直跟着我?”凌幻儿更惊讶了。 挑挑眉,司徒君烨没接话。她一路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摇头晃脑又不分东西南北,见路就走,怎会发觉身后有人? 他就是担心她迷失方向,才强撑病体跟着她的。 “那个……司徒大侠,这里是温泉池,而我在……呃,你知道的。”见他似乎忘了一个重点,她非常含蓄的暗示。 “知道什么?”眨了眨凤眸,司徒君烨表情是该死的无辜。 吼!存心装傻吗? “知道我在……咳咳咳……净身。”凌幻儿假咳几声,确定他还是不明白后终于说出口。 “哦……我知道。”司徒君烨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知道还不快滚!男女授受不亲哪!凌幻儿用凶狠的眼神示意。 “我也受不了自己一身的血污,我也想净身哪!”微微一笑,他的理由非常冠冕堂皇。 “我、我没穿衣服。”行!他爱洗,就让给他洗,但麻烦他先转过身,好让她先把衣服穿回去,然后他要洗到天荒地老,她都没有意见。 “所以?” “所以还不快放手转身,你难道没听过非礼勿视吗?”凌幻儿忍不住发出磨牙声。 “我不就在护着你的身子吗?反正我什么也没看到。”薄唇绽开一抹邪气的笑,司徒君烨的话语赖皮之至。 闻言,凌幻儿辣红脸,恶狠狠地瞪住他,美眸喷出火光。 这男人!昨天真该丢下他不管任他自生自灭的。才稍稍恢复一点元气,马上就开始欺负人! “司徒君烨,你快放开我。”她咬牙警告。他掌心的温度比温泉还热,熨烫着她赤裸的背心。 “……幻儿。”无视她气恼的模样,司徒君烨用无比轻柔的嗓音低唤。 “什么?”这种叫法害她浑身寒毛竖立,凌幻儿戒备地扬睫看他。 “虽然你一直不肯承认,但其实你很喜欢我,对吧?”司徒君烨的笑容太过狷狂得意,连眼眸都眯成弯月。 “啥?!”他莫名爆出这句话,令凌幻儿瞬间石化。“你别胡说!”她低斥,心虚地飘开目光。 果然!只要他太过温柔准没好事。 “若你不喜欢我,怎会贴身帮我取暖?又喃喃说些不要我死的话?”司徒君烨附在她耳边低语。 刹那间,凌幻儿娇颜爆红,不只脸,就连耳根、颈项都红了。 “你、你、你……”像被猫叼走舌头,凌幻儿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都听见了?” 这男人真该被大卸八块丢到油锅里。 “我本来已经睡了,是你吵醒了我。”司徒君烨耸耸肩,俊美如玉的脸庞瞧不出多少可信度。 “这一切是误会!”想逃却又无处可逃,别忘了,她还未着寸缕的在他手里,可恶! “怎么个误会法?你说来听听。”司徒君烨因蒸气显得特别魅惑的俊颜一点一点逼近,吓得凌幻儿不断后退保持安全距离,直到玉背贴上冰凉的岩石,再也无路可退。 “就是……”鼻子嗅进他特有的男性气味,凌幻儿的思考能力全然停摆,心扑通扑通跳得好快。 继小偷遇到大土匪之后,她现在又有小白兔遇到黄鼠狼的错觉。 被吃得死死。 “我喜欢你,幻儿。”她说不出话来,他帮她说。反正这小女人脾气倔强,要她承认喜欢他比登天还难,不如由他来开口。 “咦?!”听见他的告白,凌幻儿睁圆水眸。 这是司徒君烨第二次对她说喜欢,两次感觉截然不同。上回听见他说喜欢,她头皮发麻只想求神保佑,这回听他说喜欢…… 心里不断冒着甜泡泡是怎么回事? “你的表情已经坦承招供了。”无声叹气,司徒君烨唇瓣彻底封住她的。 热热的、软软的,凌幻儿唇齿间全是他的气味。 梅子豆腐! 奇异的念头跳入脑海,凌幻儿忘记要推开他,被他吻得四肢虚软,只能在他怀里融化。 喀啦啦!喀啦啦! 倏地,杂沓而至的马蹄声打破此刻甜蜜旖旎的氛围,司徒君烨搂住幻儿的手微紧,两人迅速躲进岩缝里。 “嘘!”护住怀中的娇小身子,司徒君烨凤眸眯起,看向纵马奔驰的黑衣客为首者正是狰狞恐怖的项问之。 “怪疤人?”凌幻儿压低音量。 “嗯。”回过头,司徒君烨目光落在她鲜红欲滴的小嘴,心微动。 “现在怎么办?”皱皱眉头,凌幻儿忧心忡忡。 依司徒君烨现在的身体状况和怪疤人硬碰硬绝非好主意,尤其怪疤人手下众多,以寡敌众是非常不利的,她不希望他再出啥意外…… 心痛太多次会折寿的。 “不怎么办。”话声方落,司徒君烨低头吻住她的唇。 她担忧他的生死,而他的心思全在她甜美可人的唇瓣,因为—— 他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 ***bb***bb***bb*** 经过一夜休息,司徒君烨失血过多的身体不可能马上恢复元气,他估量过附近情势,决定走山路避开官道到百鬼堡,虽然多出半天路程,却能减少碰到项问之的机会。 他不担心自己,挂念的是凌幻儿的安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的确让人很不放心。 “再越过这座山头就是百鬼堡,今天我们就在那里过夜。”心头暗暗估算还有多少路程,司徒君烨回头道。 百鬼堡名声显赫,项问之就算再有办法也无法混入其中,自然变成他安置凌幻儿及养伤的最佳地点,况且迟迟没有他们消息,熊硕想必忧心如焚,他也好请百鬼堡托人送口信给他。 “你跟百鬼堡主很熟?”凌幻儿喘着气走山路,粉颊红扑扑的诱人好想咬一口。 “不熟。” “见过面?” “从未谋面。”他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怎确定百鬼堡肯收留我们?”凌幻儿皱眉。 “凭我毒皇司徒君烨六个字。”司徒君烨自信满满道。 更何况他若猜得没错,百鬼堡里应该有名“故人”哪! “真的?”凌幻儿半信半疑地瞥他一眼。 毒皇司徒君烨这名号真这么好用?下次有机会到处白吃白喝试试。 光看那双贼兮兮转动的大眼睛就知道她又在动歪脑筋,司徒君烨勾起一抹极淡的笑痕。“幻儿,你为什么会拜妙手空空为师?” 听他突然问起,凌幻儿神情微僵,不太自然地别开脸。 “不是我拜空空师父为师,是空空师父在山神庙里捡到我,那年我才七岁。” “你是孤儿?”她的回答大出司徒君烨意料之外。 “不!我有爹娘,上头还有两个姐姐。”垂下美睫,她绽开一抹极苦涩的笑和平时的开朗成明显对比。 “我本名换儿,换东西的换。换儿子、换食物,换什么都好,反正是不被父母期待的女儿,他们怨我为何不是男孩子,生女儿注定是赔钱货。” “印象里,爹娘拿我换了一袋米,把我送给大户人家当婢女后就走了,我则是因为害怕逃了出来,那时年纪太小不认得回家的路,流浪了好几天,最后只能躲在山神庙里,后来才被空空师父发现……” 原以为依她开朗乐观的性子,该是被人疼在掌心无忧无虑长大才是,结果却……难怪当她看见招福客栈门口两名可怜的小叫花子时,她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司徒君烨眸心倏地一缩。 “其实我也没那么可怜,至少很幸运还能遇见空空师父。空空师父对我很好,把我当亲孙女一样疼爱,把一身绝活全传授给我。”凌幻儿吸吸鼻子,不让自己沉浸悲伤过往太久。“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决定要向空空师父学习,帮助每一个我所能帮助的人,当名行侠仗义的大女侠!”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用力。 行侠仗义的大女侠?!真是好大的口气,却是她凌幻儿会说的话。 为她的过往感到心揪,司徒君烨默默摘下腾龙耳饰,扣在她白皙小巧的耳珠上。 “这是什么?”摸着腾龙的冰凉触感,凌幻儿微讶。 “腾龙耳饰。”司徒君烨墨黑色的眸子深深锁住她的。“它就代表司徒家,戴上它,你就是我司徒君烨的女人,司徒家的人会保护你、照顾你,从今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 是他司徒君烨的女人……这句话在她心湖激起好大的涟漪,一圈又一圈的。 幻儿粉颊瞬间红透,头顶快冒烟。她跺足转身。 “胡说!谁、谁是你的女人?”就这样大言不惭的,也不问问人家是否答应。 垂眸看着她抗议的可爱表情,他皱眉。 “昨日江岸边,谁说要跟我生死与共的?” 咦?!她有说过吗?凌幻儿愣住。 “后来在破土地公庙,又是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我、我是——” “而今早在温泉池里,和我坦诚相见的人又是谁?”司徒君烨浓眉轻挑。 听到他接连的问题,凌幻儿哑口无言。 “你是我的女人。”不用再辩解,司徒君烨直接下结论。 “你——”哪有人这样!没想到看似温文儒雅的司徒君烨对感情竟是如此霸道! 凌幻儿小嘴噘得很高,像是很不服气,她头一甩走在前方,不想跟他说话,可胸臆里不断翻搅的是说不出的甜。 ***bb***bb***bb*** “在下司徒君烨,要求见贵堡主。” 站在百鬼堡雄伟朱色大门前,司徒君烨纵使一路上风尘仆仆,一身狼狈,却掩不住他与生俱来的贵气。 百鬼堡守门的卫士狐疑地多看他们几眼后才转身进去通报,半刻钟后,一名中年华服男子匆匆跑出来迎接,圆润和气的脸堆满笑。 “司徒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多担待,两位快请进。”中年男子热情招呼,“小的姓骆,是百鬼堡的管事,因为三位堡主都不在堡中,无法亲自迎接司徒公子,还请多多见谅。” “是司徒君烨突然登门造访,给贵堡添麻烦了。”司徒君烨凤眸弯弯、笑容和善,眼底冷芒一闪而过。 “哪儿的话,毒皇大驾光临是百鬼堡的荣幸。”巴结谄媚的话说了一堆,骆管事这才发现他身后还有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咦?司徒公子的丫鬟真漂亮哪!”他赞叹。 闻言,凌幻儿气恼地鼓起腮帮子。 不长眼的骆管事,她哪里像丫鬟了?就算她现在的身分真是司徒君烨的丫鬟,那也是暂时的! 哼! “司徒公子,请先到客房休息,晚膳也会送进您房里去。”骆管事瞥见他们狼狈的模样,却机敏的不多问。“等明天三位堡主回来时再好好地接待您。” “麻烦骆管事了。”司徒君烨点头。 “这是小的该做的。”骆管事领他们来到环境清幽的禧园。“我已经吩咐送热水及干净衣服到房里让两位梳洗更衣,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交代阿玉就行了。”他招来一名模样清秀的侍女。“那么不打扰两位休息了。” 骆管事朝他深深一揖,又低声叮咛阿玉要仔细招待贵客,人又匆匆忙忙离开。 “没想到毒皇这名号这么好用,只消报出名字,连堂堂百鬼堡都待如上宾。”凌幻儿忍不住赞叹。 “事情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司徒君烨凤眸扫过房内一圈,缓缓说道。 “咦?” “百鬼堡如此客气的接待我们,只是印证我的猜想而已。” “你的猜想?” “因为有位‘故人’在这里呀!”司徒君烨轻浅一笑,瞧上去竟有些狡诈。 “故人?”司徒君烨所说的话她没一句听得懂,凌幻儿觉得自己快变成小九官鸟,不断重复。 “嗯,当她知道我在这里,想必非常惊讶吧!”既然确定她在这里,司徒君烨反而整个放心下来。 这样他更有心思来好好想想该如何对付项问之。 ***bb***bb***bb*** “骆管事,我吩咐你的事情都办妥了吗?”坐在帘幔后头,绝美女子不放心的问。 “回三堡主夫人的话,我已经照您的吩咐,把司徒公子安置在禧园。”骆管事恭敬回答。 “嗯,司徒君烨有没有问过你什么话?例如……有关于我的?” “没有,司徒公子相当客气,并没有多说什么。” “是吗?”听见骆管事的回答,绝美女子似乎稍稍安心。“看来他并不知道我在这里。”她喃喃自语。 “三堡主夫人?”没听清楚她的话,骆管事不确定地问。 “骆管事,你先派人帮我留意司徒君烨身边的彪形大汉,随时向我回报消息。”既然司徒君烨已在百鬼堡里,不管他知道与否,都得小心为上。 “三堡主夫人,和司徒公子同行的是名小丫鬟,没有您所说的彪形大汉。”骆管事摇摇头。 “没有?”绝美女子微讶。熊硕不是向来跟在司徒君烨身边吗?“你确定?” “小的十分肯定。” “这就怪了……” “三堡主夫人,需要小的派人查探吗?” “不需要。”绝美女子摆手。“你先下去吧!” “是。” 待骆管事离开房里,绝美女子眉心轻拧,诡谲眸光疾闪而逝。 第七章 “司徒大侠,你确定所说的‘故人’真的在百鬼堡里吗?”贪心地啃了好大一口肉包子,将小嘴塞得满满,凌幻儿口齿不清的问。 她发现百鬼堡的厨子手艺挺不错,连肉包子都做得这么好吃。 “我很确定。” “我们需要去见他吗?” “不用,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她自己会送上门来。” “你就这么笃定?”吃完手中的包子,凌幻儿再拿一个。 “当然,因为我很了解她,她耐不住性子的。” “说了半天,我还是不知道他是谁?”噘起小嘴,凌幻儿不满意的嘀咕。 “只是一个多年朋友。”司徒君烨将书信交给仆役,请他转交给在渡船口等待的熊硕。当他回过头看见桌上那只剩一颗肉包的盘子时,不免小小吃了一惊。 早知道凌幻儿食量不小,但也没想到在他短短修书的时间,她竟可以吃下五颗大肉包。 “男的?” “女人。”司徒君烨没发觉她脸色微变,拿起一颗包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一个认识多年的女子,知道你来后就热情款待……”凌幻儿喃喃念着,胸口开始冒起酸泡泡。 他俩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而且从司徒君烨的态度来判断,他们肯定交、情、匪、浅! “她美吗?”凌幻儿小嘴噘高,突然间没了胃口,把剩下的一半肉包子放回盘子。 “应该算是清秀吧!”那女人美不美不是重点,她像狐狸般狡猾的心性才让人印象深刻。 能从冷淡的司徒君烨嘴里说出“清秀”两个字,肯定是大美人了!凌幻儿明眸眯细,醋坛打翻。 “她不会刚好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吧?”她闷闷出声。 说书都是这样说的,侠女和大侠产生感情后才发现大侠早有婚配,可怜的侠女最后只好伤心地离开,从此浪迹天涯…… 司徒君烨这个负心汉,早就有个红粉知己,结果还说喜欢她,太可恶了! 察觉她胡思乱想的小脑袋不知想到哪儿去了,司徒君烨轻弹她额面一记,俊颜微沉。“当然不是。” 他像那种四处留情的男人吗?他向来洁身自爱,对感情有洁癖的。 “那她到底是谁?”凌幻儿吃痛的揉揉额头,表情委屈。 “药王南宫颖。”怕她继续乱想,他索性说了。 咦?! “药王南宫颖是女人?”凌幻儿大吃一惊,像是得知天大的秘密,忽然间头不疼了。“她、她、她不是——” “发苍苍齿牙动摇的老人家?不!她并不是。”司徒君烨淡淡帮她接话,对这种不实的江湖传言厌烦至极。 “昨天骆管事看见我却未露惊讶,我就确定南宫颖在这里了。”他缓缓解释。 照理说,对方应该要非常惊讶才对。 “我说司徒大侠,你一路追南宫颖而来,现在好不容易让你找到人了,你该会是想……”凌幻儿话还没说完,只是眨着那双水灵透亮的大眼睛,比出抹脖子可怕手势。 “我有说要杀她吗?”司徒君烨浓眉轻挑。 “不然你死追着人家不放,总不会是要找人家泡茶聊天吧!”她嘀咕。 “我跟南宫颖不是这种关系,我跟她也没有外传的深仇大恨。” “可你死追着人家……” “我跟她是竞争对手,说好每年比试一场,输家要退隐一年,谁知道她去年偷偷动手脚赢得不光明……” “那是因为我已经不想再比下去,这场意气之争毫无意义。”房门外,轻柔悦耳的女声插进来。 ***bb***bb***bb*** 第一次见到南宫颖,凌幻儿简直惊为天人。她从没想过和毒皇一较长短的药王,竟是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我已经不想再比下去了,所以去年我在药材里动了手脚。”南宫颖缓步走了进来,没好气地瞪了司徒君烨一眼。“谁知道有人不死心,一路追到百鬼堡。” “既然是你开的头,自然就得玩下去。”见到是她进门,司徒君烨眼也未抬,毫不惊讶。 他故意房门未关,就是要请君入瓮。 “司徒君烨,你老实说,你怎么知道我在百鬼堡?”她来百鬼堡的一路上十分隐密,要不是半年前救了百鬼堡三堡主天邪鬼,她也不会躲到这儿来。 “你向来养尊处优,就算逃难也会挑个好地方投靠,百鬼堡是最佳选择。”司徒君烨言简意赅。 “……”呿!这男人倒是把她的习性摸得一清二楚。南宫颖负气坐了下来,她看着凌幻儿,轻咦一声。 “小姑娘,你的耳珠上……”南宫颖明眸乍亮,发现好东西。 “这是司徒——”凌幻儿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只大手冷不防搂住她的纤腰,转眼间人已坐在司徒君烨腿上。 “我劝你别跟南宫颖走得太近,她不像表现出来那样温柔无害,太美的花是毒的。别忘了,她可是跟我齐名的药王,也是用毒于无形的高手。”司徒君烨不冷不热地道。 闻言,凌幻儿看向笑容微僵的南宫颖,似乎不信。 “别把我形容的那样坏,我只是看你的丫鬟可爱,想亲近亲近。”南宫颖一哼。 闻言,凌幻儿顿时腮帮子又气得鼓鼓。 怎么每个人一见她都说是司徒君烨的丫鬟?难不成她天生丫鬓相吗?! “免。你少接近幻儿,以免她染上你歹毒狡猾的习性。”司徒君烨拒绝的很干脆。 当然保持距离为妙,谁知道老嚷着说不比试的南宫颖,会不会又心血来潮在幻儿身上下毒来让他伤脑筋。 女人心海底针,尤其是她南宫颖。 “鼎鼎大名的毒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太让人难过了。”南宫颖故作无辜地看着自己纤纤五指。“我只是见你丫鬟所戴的耳饰十分眼熟,所以想问问。” “你没看错,那是腾龙。”司徒君烨凤眸懒懒睇她,警告意味浓厚。“南宫颖,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需要我多做解释。” 他言下之意明显。凌幻儿是他的女人,要她少动歪脑筋。 “哟!居然是腾龙呢!”南宫颖掩唇轻笑,笑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笑得更加可疑。“啥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司徒君烨也会把腾龙给人了。” 抬头看看面无表情的司徒君烨,又回头瞧瞧笑得花枝乱颤的南宫颖,凌幻儿听得一头雾水。 “小姑娘,你大概不知道吧?在司徒家,谁戴上腾龙耳饰,谁就是司徒家的少夫人。”南宫颖笑着解释。 “咦?”凌幻儿睁圆美眸,吃惊地看着司徒君烨,而后者则是高深莫测地回看她。 她还以为腾龙耳饰只是司徒家的象征,没想到代表的竟是……凌幻儿粉颊顿时红透。 “颖儿,你在哪儿?颖儿?”房门外,天邪鬼担忧的呼喊声打断他们的谈话,南宫颖眨了眨美眸。“看来越来越热闹了呢!我家相公也来了。” “相公?”听见从南宫颖嘴里吐出相公两个字,司徒君烨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你成亲了?” 对于这名敢娶南宫颖过门的男人,他奉上万分敬意。 “司徒君烨,你那是什么表情?要不是为了避你,我也不会向天邪鬼逼婚!”结果自以为完美无缺的计画却不小心假戏真做。 但也挺好,她现在和天邪鬼非常幸福甜蜜。 “天邪鬼?百鬼堡堡主之一?”司徒君烨更惊讶了。 南宫颖尚不及回答他的话,天邪鬼已飞快踏进房内,高壮身形顿时让空间变小不少,原以为会看见剑拔弩张的紧张场面,却发现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邪鬼,我来帮你介绍,这位就是毒皇司徒君烨,而他身旁的则是他未过门的小妻子。”南宫颖见到他,笑容温柔如水,和方才心机的笑有如天壤之别。 “司徒君烨?”天邪鬼皱了浓眉,破坏了他阳刚俊美的五官。 “三堡主,我来百鬼堡并无恶意,只是来请求帮忙的。”看出天邪鬼的疑惑,司徒君烨挑明来意。 “帮忙?” “我半路遭仇人袭击,暂时需要休息养伤的地方。” “凭你的武功,谁能伤你?”南宫颖不信。 “当然,只有我一个人的话,项问之的确难动我分毫,不过还有幻儿,我必须保护她的安全。” 听见项问之三个字,南宫颖神情突然变得有些不自在,她心虚地别开目光。 “这个人情,我应该能讨吧?”见她不答,司徒君烨浓眉轻挑。 “……当然可以。”深吸口气,南宫颖咬牙回答。 听见这个人,她还能说不吗?这是她唯一的败笔啊! “可项问之不是死了三年?怎还能伤你?”天邪鬼搓搓光洁的下巴,越听越疑惑。 “三年前他落入我手中,理该死却没死,是有人救了他。”司徒君烨徐缓的解释,凤眸有意无意瞥向突然赏起花瓶来的南宫颖。 “项问之是无恶不作的大坏蛋,谁会救他?”天邪鬼狐疑反问。 谁?!这个问题问得好。 司徒君烨笑而不答,只是盯着南宫颖瞧。 “那不能怪我。”发现丈夫挑眉看着自己,南宫颖眨着水汪汪的美眸,表情委屈。 “是你救了项问之?” “我和司徒君烨之间有个意气之争,只要是他想杀的人,我说什么也要救回。所以当我发现项问之中了蛊惑银针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的身分,只是单纯要跟司徒君烨唱反调……”南宫颖咬咬唇,绝美脸庞浮现恼怒神色。“救了项问之,我很后悔,他才刚能下床走动,就杀了一整村无辜居民,就只为一吐怨气。也因为此,我打定主意再也不出手救人。” 因为她的意气之争害了太多条无辜人命,她也很愧疚。 “原来如此。”听了南宫颖的解释,天邪鬼明了的点点头,他就是受害者之一。难怪当初他躺在河里都快一命呜呼了,南宫颖还没有动手救人的打算。 “南宫颖,人是你救活的。”司徒君烨淡然提醒。 “我知道,我在想办法补偿了。”她咬牙回答。 她当然知道自己做了蠢事,所以这一两年才会躲着司徒君烨。 “项问之现在投靠了李尚书,手下喽啰众多,我带着幻儿行动不方便,打算把幻儿寄放在这里,由你负责她的安全,等我解决项问之后再来领回。”司徒君烨切入正题,直接说出目的。 咦?要把她留在这里? “我不要!”凌幻儿拒绝。她又不是货品,哪有先寄放再领回的! “你打算自己一个人对付项问之?”没有人理会她的抗议,他们三人认真讨论起对付项问之的对策。 “我一个人对付他绰绰有余,只要没有人碍手碍脚……”司徒君烨平静回答,凤眸有意无意瞥向凌幻儿。 他口中说碍手碍脚的人该不会是在说她吧?!凌幻儿不服气地眯细水眸,凶很地瞪着司徒君烨。 “项问之为人歹毒狡猾,诡计多端,你一个人对付他很容易吃亏的,百鬼堡可以帮你。”天邪鬼豪气地拍拍胸口。 “三堡主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我自己解决。”司徒君烨委婉拒绝。 “就你一个人,难道不会太吃力了?你不是说他身边喽啰众多?” “不只我,还有熊硕。我已经托人送口信给他。” “若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再劝你。你放心,我会照顾幻儿。”明白司徒君烨一旦打定主意就极难改变,南宫颖说道。 “麻烦两位了。”司徒君烨轻轻一揖。 “我不要待在百鬼堡,我要跟你一块儿去!别忘了我也是当事人之一,项问之要我的人头耶!”三人中间冒出小小的抗议声,可惜依旧被忽略。 “司徒公子明日再走,我先帮你设宴接风洗尘。”天邪鬼笑说。 “多谢三堡主。” 眼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完毕,凌幻儿气恼不已。 吼~~到底有没有人听她说话?!她不要被寄放在这里啦! ***bb***bb***bb*** “我说司徒大侠,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不要一个人留在百鬼堡。” “……” “司徒大侠,我不管!我也要跟你一块儿去,我是当事人之一,你要尊重我的决定!”像只嘈杂烦人的苍蝇,凌幻儿在司徒君烨身边晃来晃去。 “司徒君烨,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我、不、要、留、在、百、鬼、堡!”见他还是不吭声,她在他耳畔用力吼,最好把他吼到聋掉。 可恶!这样还不理她! “臭司徒大猪,你若真把我留在百鬼堡,我发誓一辈子都不跟你说话了!”眼看自己怎么纠缠抗议都无效,凌幻儿气恼跺足。 听见她一辈子不想跟他说话,司徒君烨总算有了反应,他放下手中书卷,抬眸。 “把你留在百鬼堡是为你好。”她果然很吵哪! “我不懂究竟哪里好?”凌幻儿反问。 “百鬼堡究竟不是普通地方,你待在这里项问之动不了你。而且有药王南宫在此,我更没什么好担心。” 说来说去,就是把她丢在这里。 “司徒大侠,记不记得在温泉池那天,你跟我说过什么?”她倏然眯细水眸。 “那天我说了很多话。”即使故意装傻,司徒君烨仍摆出冷然表情。 “你说过生死与共的!你懂生死与共的意思吗?”凌幻儿认真的解释。“所谓的生死与共就是活着待在一起,死了埋在一起!” 司徒君烨轻轻攒了眉心。 “幻儿,我不会死,我把你留在这里,只是要你更安全。” “我自己就能负责自己的安全。” “幻儿——” “要不是因为我偷了李尚书的龙纹玉璧,你不会再遇见项问之,更不会负伤,所以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我,我更应该跟你一起去,而不是把麻烦都推给你!”天塌下有人扛固然好,可她不放心他一个人涉险。 “幻儿,我跟项问之的恩怨与你无关,你只是一个起火点罢了。早在你之前我跟项问之已经结下仇怨。”司徒君烨将她拉到跟前,幽深似海的眸子望住她的。 “真的?”凌幻儿不信。 “你应该听过我拿人试蛊的江湖传言吧?”见她点点头,司徒君烨挑眉续道,“这是真的。” 咦?! “你曾模仿过我的蛊惑银针,应该明白蛊惑多变复杂的毒性,我不断钻研、不断改良,当作恶多端的项问之落入我手,我自然拿他试蛊毒。”司徒君烨说这句话时语气平静,完全不像在讨论人命。“只不过他命大,遇见南宫颖侥幸活下来,从此之后他恨我入骨,发誓要加倍讨回来。” 凝望他染上血腥的凤眸,凌幻儿皱眉。 明知道司徒君烨绝不可能伤害自己,但有时候,她总会觉得司徒君烨好可怕,不像她所熟悉的那个人。 感觉上,天下人,他只对她好。 “所以我担心你的安危,他会不择手段对付我,包括伤害你。”司徒君烨垂眸,浓密长睫掩去他的心思。“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曾几何时,她已变成他最致命的弱点。 “可是要我留在这里等你,我更担心受怕。”咬住唇,凌幻儿低语,眼眶先红了半圈。 她很怕等人的,很怕很怕…… 当初爹娘卖掉她的时候,就是要她在后厅等,她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天都黑了,爹娘都没有来接她;空空师父病重的时候,也是要她乖乖在京城等,说他会安然无恙地回来,结果从此再也见不到师父…… 所以她很怕等人,那会让她很不安,很害怕。 “幻儿,别哭。”有时她的性子刚烈,真有女侠顶天立地的豪气;有时又觉她楚楚可怜,她的泪水总是轻易地拧疼他的心。 “我可不可以跟你一道走?我保证会乖乖的,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扬起泪眸,凌幻儿轻声问。 她好不容易又有了幸福的感觉,好怕又会失去。 “幻儿。”低头吻住她的唇瓣,司徒君烨心疼地将她搂进胸怀,在她嘴里,他尝到带有苦涩的咸味。 “能不能别丢下我?”把头整个埋入他胸口,她难得表现得像只温驯的小猫。 垂眸看着她发心,司徒君烨无声轻叹。 “嗯。” ***bb***bb***bb*** 月落星沉,万籁俱寂。 一抹修长身影轻轻带上房门,夜色里,他的眼眸显得格外深沉灿亮。 “你真的就这样走了?不怕小姑娘哭到心碎肠断?”冷不防,他身后响起清脆女声,话声充满调侃。 冷冷回头,司徒君烨清冷如水的嗓音在黑夜里回荡。“三更半夜不回房睡觉,你还有时间管人家的闲事?” 对他的冷言冷语,南宫颖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我是因为看那小姑娘喜欢才多问两句,换作别人,我才懒得多事。” 天寒地冻的,躲在丈夫怀抱里撒娇多好,谁会喜欢站在这里吹冷风! “我不出十天就会回来,这些日子,幻儿就交给你了。”顿了下,司徒君烨开口道。 “过分!你不是答应不会丢下她?”南宫颖为凌幻儿抱不平。 “我没有丢下她。”司徒君烨语气微冷。“把她留在百鬼堡是为她好,真正要她项上人头的不是项问之而是李尚书。就算项问之死了,李尚书还可以派千千万万个项问之过来……” “言下之意,你打算一不做二不休了?”司徒君烨的意思极为明显,除掉项问之只是其一,他打算连李尚书一并解决。 “嗯。”轻轻一个字,暗藏杀机无限。 “别忘了,对方可是朝廷命官。你动手杀了他,未来会很麻烦的。” “我不怕。”剑眉微挑,司徒君烨淡淡答道。 南宫颖偷偷翻个白眼。 她当然知道他不怕,他司徒君烨啥时怕过谁来着?只不过解决事情的方法很多,犯不着用最血淋淋的那一种来解决吧? “或许你觉得把她留在百鬼堡对她最好,但或许她不觉得,你应该要尊重她的意愿。”南宫颖意有所指地道。 “她真的很怕你丢下她。” 第八章 臭司徒君烨!说话不算话,他说过不会丢下她,却食言而肥!她要诅咒他脸上长满麻子,诅咒他变老变丑,诅咒他…… 隔天起床,发现司徒君烨已不在房里,凌幻儿又气又慌地在桌边坐下,生气难过的泪水完全止不住,哭得唏哩哗啦。 “哟~~怎么回事?你一个人在这儿哭得这么伤心?”南宫颖推门而入,比花还娇艳的脸庞凑近她眼前。“跟南宫姐姐说,是谁欺负你?” “司徒君烨骗我,他说会带我一起走。”回想起他答应的话,凌幻儿眼眶更红了。 “傻瓜,他把你留下,是为了你的安危。”在她身旁坐下,南宫颖用手绢帮她拭泪。 “不用他鸡婆,我自己能照顾自己!”凌幻儿咬牙说道。 “哎哎!他不是保证过事成之后一定会回来?你就乖乖在这儿等,陪南宫姐姐赏赏花、拔拔草,可好?” 她们可以赏毒花,拔毒草,有兴趣的话,她还可以教她做些毒药来玩玩。 “南宫姐姐,若今天换作是你,三堡主不顾你的意愿,硬把你留下来,自己去冒险,你会接受吗?”凌幻儿泪眼迷蒙的反问。 “最好他敢!他若胆敢无视于我的意愿擅自作主,我保证他的下场将无比凄惨,我会用最恶毒、最折磨人的毒物来对付他,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南宫颖纤细玉手在她面前用力紧握成拳。 “呃,南宫姐姐……”有必要这么凶残吗? 刹那间,凌幻儿明白司徒君烨要她远离南宫颖的用意,基本上他们是同一种人,而他害怕自己被带坏! “先让他手脚发烂、脸上长疮,再让他丧失所有知觉,一步一步……”突然发现自己太过投入,南宫颖回过神,眨了眨美眸。“邪鬼不会这么做,他明白我的性子。” 骂归骂,她对他有信心。 “真的?” “嗯,不管遇到任何困难,我们都会携手一起面对,我们约好生同衾死同穴的。”想起他们的约定,南宫颖眸光揉进暖意。 “可是司徒君烨就真的丢下我,说走就走。”听见人家甜蜜到不行的感情,凌幻儿顿时觉得委屈极了,更想哭了。 “傻瓜,你和我不同。你这么可爱柔弱,司徒君烨舍不得你受到一点伤害,所以才把你托给我。”南宫颖安抚她。 “南宫姐姐,你不明白,我很害怕等人,因为每一个我等的人,都不曾回来过。”吸吸鼻子,凌幻儿幽幽地道。“小时候我等不到爹娘回来接我,后来又等不到我师父健健康康的回来……” “妹子。”听见她让人心酸的过往,南宫颖心疼的抱抱她。 “南宫姐姐,请你帮我一个忙吧!”像是下定很大的决心,凌幻儿握住南宫颖的手恳求。 “你先说,我能力所及当然帮你。”南宫颖不敢马上应允,她可不想面对暴怒的司徒君烨。 平常冰冷疏离的司徒君烨已经够可怕,若是进入暴怒状态…… “南宫姐姐,听说司徒君烨的毒你都能解,我想请你帮我解蛊毒。”凌幻儿认真地道。 “蛊毒?”南宫颖愣住。 “是的,请你帮我解掉身上的蛊毒。”她已经想通了,只要去除体内的蛊毒,她就不用靠解药过日子。既然司徒君烨狠心把她抛下,那么她就去浪迹天涯继续做个快乐的神偷,让他永远找不到好了。 这是她对他的报复,哼! “但——” “南宫姐姐,拜托了。” “妹子,不是我不帮你……”南宫颖眉心轻拧,面露难色。“而是——” “而是什么?很难解?还是无法解?”凌幻儿焦急地问。 “不,是你身上没有中任何蛊毒的迹象,我不知要如何帮你。”南宫颖叹气。 “我没有中蛊毒?你确定?”凌幻儿怔忡。 “当然。”南宫颖肯定地道:“我不可能看错。”她可是堂堂的药王啊! “但我曾经腹痛如绞,肚内蛊虫差点破肚而出,他还拿了解药给我。”凌幻儿完全被搞迷糊了。 她不曾中蛊毒?那么她吃的药是…… “他拿了解药给你?”南宫颖比凌幻儿更惊讶,还以为自己出错了。“你身上还有解药吗?拿来我瞧瞧。” 凌幻儿将白玉瓶交给南宫颖,后者急忙倒出几颗药丸嗅了嗅,然后又捏破其中一颗,送到舌尖轻尝。 “如何?”凌幻儿紧张兮兮的问。 南宫颖脸色微僵,不自在的看着她。“这是普通补药,对养胃健肠很有帮助,就是跟蛊毒无关。” 咦?! “可是他明明说在我身上下蛊,要我定时服用解药,不然的话……”这个消息太过震惊,凌幻儿都结巴了。 “他骗你的,他根本没有在你身上下蛊。”或许从那时候开始,司徒君烨就对她心软了吧!被蛊毒侵蚀的身子极难痊愈,就算侥幸不死也会留下后遗症,项问之脸上恐怖的肉瘤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恶的司徒君烨!”竟敢骗她!凌幻儿握紧小小的拳头。 原来他一直在骗她,把她骗得团团转! “妹子,他没在你身上下蛊是好事,你何必气成这样?”南宫颖实在不懂,“你也见过项问之,被蛊毒侵蚀后很容易变成那副可怕模样,你不会想变丑吧?” “可是我不甘心被他耍弄。”凌幻儿咬紧牙。 感觉起来,司徒君烨一直都在欺负她。 “妹子,你真想报复司徒君烨?”听她这么说,南宫颖眸光一闪,狡猾光芒疾闪而逝。 “当然!”老是被他欺负,她咽不下这口气。只可惜自己能力有限,她要对付司徒君烨功力还差得远了。 “你若真想报复他,姐姐我倒有个好法子。”南宫颖轻轻附在她耳边说话,笑容好不灿烂。“可是你得下定决心才行。” “南宫姐姐要帮我?”凌幻儿眼睛一亮。 “要我帮你当然不成问题,”南宫颖千娇百媚地眨了眨美眸。“重点是决心,看你有没有这份决心。” “我当然有!”凌幻儿毫不犹豫地点头。 “你确定?就算你面对司徒君烨时也不会犹豫?”南宫颖问,就像条不断吐信的青蛇。 “我确定!”她用力颔首。 “那好,你就听我的话一步一步做,记住!千万要沉得住气喔!”南宫颖开心地轻搂凌幻儿的肩,笑容变得好邪恶。 司徒君烨啊司徒君烨!把如此纯真的凌幻儿托付给她,教她怎么忍得住不欺负一下呢? 看来,毒皇和药王的意气之争,再多廷个一年好啰! 嘻嘻嘻! ***bb***bb***bb*** 风拂过,空气里飘散着浓到化不开的血腥味。 过度施力的下场就是让刚愈合的伤口迸裂,司徒君烨舔去滴落指尖的血珠,全身散发一股骇人妖气,他冷眼睇着满地堆积如山的尸首,俊美无俦的脸庞毫无表情。 生命,就是这般脆弱。尤其这些无能的喽啰在他面前,更是比蝼蚁更加无用!话说回来,这也是他不愿意让幻儿跟随的原因,他不要她看见这样的自己,他不要她对他心生恐惧。 “爷!项问之的人头在此。”提着项问之血淋淋的头颅跨过尸体大步而来,熊硕在司徒君烨面前停步。 就算他跟在司徒君烨身边多年,面对杀红眼的爷,他仍不免微微害怕。 垂眸看着项问之扭曲狰狞的脸,司徒君烨冷静的声音不像方才经过一场大屠杀。“嗯。” “爷接下来有何打算?” “因为那块龙纹玉璧,李尚书要幻儿的人头来换。”司徒君烨语气极冷,一如他瞳眸里的温度。 “爷的意思是——” “我不许幻儿的生命受到一点威胁,就算对方是朝廷命官也一样。”甩开手臂的血珠,司徒君烨淡道。 “熊硕明白。”熊硕点头。 爷就算要他上刀山下油锅,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更何况只是暗杀区区李尚书。 “熊硕,把项问之的人头收好。”司徒君烨眼里画过一丝寡绝寒意。“我要送给李尚书当大礼。” “是。” ***bb***bb***bb*** 狼牙月,晓星沉。 屋檐上,一抹颀长挺拔的纤白身子负手而立,狂风吹乱他墨黑如缎的长发,显得缥缈而有些妖气。 男人垂眸静静看着庭院里头的矮胖男人,他焦躁不安的神情没逃过他的眼,薄唇缓缓勾起一抹如冰刃般的笑痕。 “大人。”老管家匆匆提着一个包裹越过长廊而来,满是皱纹的老脸戒慎恐惧。 “老张,如何?有项问之的消息吗?”一看见老管家,李尚书急忙上前问道。 项问之已经离开好一段日子至今音讯全无,又听说他不顾命令招惹到可怕的江湖人物,教他怎不提心吊胆? “回大人的话,没有项爷的消息,却收到一个指名给大人的包裹。”张管家顺了顺气答道。 “指名给我?” “是的。” “谁送来的?”瞪着那用上好黄色绸布包裹起来的木箱,李尚书没有勇气打开。 “小的不知,门房说对方没有表明身分,只知道是个大胡子。” “胡来!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也收下,里头若是装了要命的毒蛇、毒蝎怎么办?”李尚书怒斥,两颊肥肉不住颤抖。 “这——”张管家被骂得无法回嘴,迟疑地拿高包裹。“大人,不如别开了,让小的拿去扔掉?” 说要拿去扔,李尚书又不禁犹豫。心想会不会其实项问之已完成他的命令,箱子里装着那偷儿的人头?! 说到那闯入镜花阁的偷儿,还真是让他恨到骨子里。那日他忍不住将龙纹玉璧炫耀给两位大人看后,朝廷上上下下都盛传等太后寿辰那天他要进贡龙纹玉璧。那块玉璧早被该死的偷儿给摔碎了,他要到哪儿再弄一块儿来?!搞不好太后没见到传说中的玉璧,心生不悦,将他降职事小,掉脑袋才完蛋! “大人,您的意思呢?”见李尚书迟迟不出声,张管家开也不是,丢也不是。 “把箱子打开来瞧瞧。”考虑老半天,倘若真是偷儿的人头丢了多可惜?李尚书咬咬牙,决定开箱。 “是。”张管家将包裹放在地上,解开黄色绸布的手微微颤抖。 他也怕是要人命的毒物啊!李尚书不知做过多少坏事,想要他命的人不计其数,一个弄不好可是会赔上一条老命。 “等等!”见他开得慢,李尚书更紧张,他恼怒的挥挥袖袍。“拿离我远一点!” 距离远些也比较安全,若真是些会要人命的毒蛇猛兽,他也好逃命。 “是。”张管家哭丧着脸,开包裹的手抖得更厉害。 好半天,箱子终于打开了,待张管家看清箱子里的东西,他惊叫一声跌坐前面,三魂七魄吓跑大半。 “啊……” “什么?是什么东西?”李尚书跟着心惊肉跳,急急退开两步。“老张,箱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人,是颗人、人头啊!”张管家连滚带爬的逃离木箱。 “人头?”听见他这么说,李尚书的心情倒是平静下来。 应该是项问之托人把偷儿的人头送回来了! “大人,您别看,相当骇人哪!”张管家脸色灰败,被吓得魂不附体。 “胡说八道,本官什么可怕场面没见过,区区一颗人头会吓到本官?”一想到可能是偷儿的人头,李尚书胆子顿时大了起来,一步步向前靠近。 “哎呀呀……”才瞥了一眼,李尚书立刻袖袍掩面,差点脚软。 箱子里的人头不是别人,正是项问之啊! “这、这、这……”李尚书眼前一片晕黑,头晕想吐。 “大人,这是项爷没错吧?”张管家颤抖的问。 “废话!你自己不会看吗?”李尚书扶着柱子拚命干呕。人头他不是没看过,在刑场时常见到,却没看过如此—— 丑恶可怕的。 “大人,这下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马上处理掉啊!”李尚书气急败坏的低吼,却掩不住心底的慌张。 居然连项问之都被除掉了,那他的小命肯定也岌岌可危,毕竟整个府里的守卫加起来也抵不过一个项问之啊! 越想越害怕,李尚书几乎想立刻冲回房里躲在棉被中了。 该死的项问之!只是教他杀个偷儿,他是去惹到什么可怕人物了?简直是给他找麻烦! “大人,那小的、小的把项爷的头拿去扔了。”张管家害怕的低语。 “快去!快去!扔得愈远愈好!”再也不想靠近那鬼箱子一步,李尚书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走回房里。 真是吓死人了。 ***bb***bb***bb*** 见到李尚书瞧见人头后的惊骇模样,司徒君烨冷冷地笑了,眸底寒芒闪过,准备动手。忽地,眼角余光瞥见一抹影子蠢蠢欲动,他黑眸倏缩飞身而去,准确无误地扣住对方咽喉。 “咳咳咳!司徒……你还不放手!”凌幻儿被扣得喘不过气,一双美眸喷火地瞪他。 “幻儿?!”看清来人,司徒君烨急忙松手,扶住她软倒的身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百鬼堡吗?” “怎么?这里只有毒皇能来?其他人都不能来吗?那么我走好了!”一想到他不告而别,凌幻儿就忿忿不平。 她转头便走。 “你当然能来,谁说你不能来?”司徒君烨眼明手快地拉住她,把她搂进怀里。“我只是见到你有些惊讶而已。” 何只惊讶,应该说非常惊讶。他不是要南宫颖看好她吗?怎么放她到处跑? “我若不来,恐怕有人要谋害朝廷命官了。”凌幻儿埋怨瞅他。 “你知道?”被她道破心思,司徒君烨蹙眉。 “我当然知道。你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这样就不会有人伤害我了。”说他老欺负她,其实又把她捧在掌心里疼。 “当然,我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杀掉李尚书是最好的办法。”司徒君烨也不否认。 这男人能不能别把杀人当切萝卜一样简单?很骇人的。 “谁说杀人是最好的办法,那会让你惹上麻烦!” “我不怕。”他浓眉轻扬。 “……”她当然知道他不怕。 自己会喜欢赖着他,也是因为有他在身边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用怕,再大的麻烦也有他扛着。 而性子冷僻的他只对她一个人好,害她感动得要命,连气都生不起来。 窝囊! “你不用冒这么大的风险也能保我平安。”凌幻儿压下满腔的感动,没好气的说道。 “什么办法?” “帮我把龙纹玉璧还给李尚书。”凌幻儿献宝般打开带来的锦盒。 “龙纹玉璧?龙纹玉璧不是碎了吗?我亲眼所见。”司徒君烨小小吃了一惊。 他不信她有回天神术能让破玉回复,不然她那天也不会心痛成那副德行。 “不是说过了吗?凌大姑娘我可是天赋异禀啊!七岁明辨宝物、十岁鉴定翡翠珍珠、十四岁模仿各大名家真迹……” “行!我知道了。”司徒君烨截断她的话,要不然她会说个没完没了。“你要我拿这块假玉给李尚书?” “嗯,我跟李尚书的恩怨全因龙纹玉璧而起,把这块假玉还给他,李尚书自然不会再追究了。”凌幻儿贼兮兮一笑。 嘿嘿!果然绝顶聪明吧! “你怎会突然想还他一块假玉?” “还说呢!与其让你背负谋杀朝廷命官的罪名,倒不如我辛苦点弄块假玉出来。”她越说嘴噘越高,为了这块玉,她连夜赶工,手痛眼也痛。“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不像有些人,狠心的说走就走——唔……” 司徒君烨低头给她一记重吻,阻止她继续碎碎念抱怨。 “你在这儿等我,我先把玉交给李尚书,去去就来。”司徒君烨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的柔唇,办正事为要。 要是依他的性子,当然还是选择杀掉李尚书安全些,但不忍幻儿为他担心,就姑且听她的吧! 若是李尚书还有任何动作,就等着人头落地! “好。”用力点头,凌幻儿甜甜笑答。 临走前,司徒君烨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她一眼。 不知是他错看吗?怎么觉得幻儿的笑容与南宫颖竟有些相仿?!一样奸诈狡猾。 一刻钟后,司徒君烨回来了。正如幻儿所说,重得龙纹玉璧的李尚书惊喜不已,自然不再计较是谁偷了龙纹玉璧。 “司徒大侠——”既然李尚书的事情完美落幕,那么就来清算他们之间的怨。凌幻儿忽地甜唤。 “嗯?”被她的甜笑勾走了心神,一时不察,手臂竟刺痛了一下。 “幻儿?”舔去手臂的血珠,司徒君烨眯眸。“你做什么?”他相信凌幻儿不会害他,但总得问个明白。 “你食言而肥,说要带我走又抛下我!这是给你的小小惩罚。”凌幻儿皱皱眉尖。 “惩罚?”屏气凝神,司徒君烨发现自己的身体微微发热。 “对!就是惩罚!”凌幻儿用力点头。“还有,你居然骗我中了蛊毒,害我吓得半死,更要罚!” “我是不忍你被蛊虫侵蚀,所以才……”司徒君烨话声忽顿,总觉得她身上有种异香,教人心痒难耐。他咬牙道:“幻儿,这东西谁给你的?” “南宫姐姐。” 很好,他才离开几天,她就改口叫南宫颖姐姐了。这个小笨蛋!他不是警告她别接近南宫颖吗?果然上了她的当。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深深吸口气以保持清醒,司徒君烨咬牙问。 “她说这是爱情蛊,被刺中的人会一直爱着对方。”她得意扬高手中银针,开心地往自己玉臂轻扎。“若是两人同时都中爱情蛊,就永远不会分开……” “别——”司徒君烨想阻止她却晚了一步,他叹气。 这个小笨蛋! “幻儿,这不是爱情蛊,是欲蛊。中的人——咳咳咳,会情欲高涨想找人——咳咳咳……”司徒君烨薄薄俊颜难得变红。 就算他底子好能抗拒欲蛊,但幻儿受得了吗? 不用多想,当然受不了。 咦?! 凌幻儿听懂了他的意思。 “可是南宫姐姐说……”她不是想跟他那样,她只是想和他永远不分开,让他再也不能丢下她罢了。 吼!怎么变这样? “事到如今你还相信她?还叫她南宫姐姐?”一把攫住她的皓腕,司徒君烨故意威吓。“你自己也中了欲蛊,还想跑去哪儿?难道你想七孔流血而亡吗?” “人家不要七孔流血啦!你不是毒皇吗?快把解药拿出来……”凌幻儿快急哭了。 药王毒皇怎么都一个样,专以欺负人为乐。 “我当然会救你。”事到如今,他当然会救她,但绝不是拿出解药,谁教她上了南宫颖的当,变成自动送上狼口的羔羊…… 打定主意,司徒君烨打横抱起颊泛春潮的凌幻儿,修长的身子疾掠而去。 三个月后,李尚书将假龙纹玉璧献给太后,却被识破是假玉。太后震怒万分,下令对他满门抄斩,百姓无不欢腾鼓舞。 第九章 月黑风高,悄然无声。 一大一小两抹黑影隐藏屋顶很久了,久到其中一人发出小小的呵欠声。 “你困了。”大黑影皱眉看着身旁很不敬业的小偷儿,他眯眸。“若是困了,我们就回去吧!” “不行!做人怎能半途而废?我们要坚持到底。”小黑影义正辞严的拒绝,可惜满是困意的声音没有多少说服力。 “我们可以明天再来。”大黑影让步。 “不行!我翻过黄历,就属今儿个万事大吉!”自从发生李尚书府事件后,出任务前都得翻翻黄历才安心。 偷东西还挑黄道吉日,全天下大概也只有她想得出来! 司徒君烨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似乎极力忍耐中。 忍耐着别直接把她像拎小鸡般拎回家。 “更何况我最近动不动觉得困,早也睡、晚也睡,睡醒了就肚子饿,老想找东西吃,我怀疑自己被猪精附身了。”说这句话时,凌幻儿不自觉往他身边偎去,眼皮子仿佛有千斤沉。 闻言,司徒君烨无声叹气,凤眸揉进暖意。 她为何像小猪般吃饱睡、睡饱吃,她不知道原因,他可清楚得很,这也是他半夜不睡觉,会陪她来屋顶喂蚊子的原因—— 想不透怎会有女人像她这般糊涂粗心,她的肚子里已有了他的孩子啊! “这个霍员外为富不仁,老是欺压善良老百姓,无论如何,我都要给他一个教训才行。”在他宽厚的胸怀找到舒服的姿势,凌幻儿嘀咕。 “是吗?那好办,你给我一刻钟,不!说不定用不了一刻钟,我就能让霍员外得到永生难忘的教训。”司徒君烨说道。 凌幻儿戒备地瞧他,“司徒大侠,你想怎么做?”该不会又要…… “我不是司徒大侠!”听见这让人极不满意的称呼,司徒君烨凤眸倏然眯细,冷光乍现。 “毒皇大侠——” “幻儿,你想现在直接被拎回司徒府,然后整整禁足半年不准出门吗?”司徒君烨忽地朝她笑了,笑得如沐春风,暖如朝阳,却也笑得她头皮发麻。 “相公。”胆小如鼠的凌幻儿马上从善如流,陪上甜笑。“亲亲相公大人。”不要!打死她都不要被禁足,她会闷死的。 “哼!”司徒君烨不甚满意的轻哼,发现她十足十的小女人性子。贪生怕死、撒娇任性,而且超级没骨气。 “亲亲相公大人,你还没说那一刻钟,你打算干啥?”凌幻儿继续谄媚巴结。 “很简单,斩草除根,从此不会再有霍员外鱼肉乡民。”司徒君烨黑眸一闪比出“杀”的手势。 “……”凌幻儿脸色微黑。“亲亲相公大人,这样好像太血腥残暴了,有没有温柔点的方式?”她干笑。 “一不做二不休,简单又省事。”他现在只想尽早带着妻子回家睡觉,至于过程为何一概不重要。 听见他的回答,凌幻儿无言了。有时她的亲亲相公温和好相处,有时却又冷酷无情,喜怒无常的性子说变就变,比天上的月亮还难明了。 “这个方法不好。”她不喜欢见血,直接驳回。 “那下蛊吧!”全天下能跟他讨价还价的人,也只有她凌幻儿而已。 “不要,蛊虫饲养不易,成本又高,这个方法也不好。”凌幻儿故作正经的摇头。“还是偷宝物吧!偷走他的凤式璧,让他心痛到死。” “……”其实说来说去,其实就是为了凤式璧吧!早知道她对玉璧有种说不出的迷恋,何须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有时他不禁想,若是要她在玉璧跟他之间选择,她选择玉璧的机率或许还大点。 “巡逻的走了,可以动手了!”好不容易等到巡夜家丁离开,凌幻儿喜孜孜地说。 “请。”司徒君烨比出请的手势,摆明自己会在这里当接应,语气宠溺多过于无奈。 若让江湖人士知道毒皇也开始干起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他的面子要往哪儿搁? “看我神偷大展身手……咦?”也许是因为趴伏太久的缘故,凌幻儿左脚因为酸麻使不上力,整个人往下坠。 “你这笨女人!”司徒君烨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后领,像抓小鸡般拎回。 “你被禁足了!”陪她一起出任务只会更气死自己而已,他没好气地道。 以往摔下去还不打紧,现在她肚子里有个宝宝呀! “为什么?”凌幻儿一脸委屈不服气。“人家只是脚麻嘛!”人人都会脚麻呀! “不得抗辩!”这回司徒君烨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决意把她拎回府,要她当个安分守己的司徒夫人。“我们回家。” “我不要回家!”那块凤式璧还在等着她呢! 一把抱起不听话的小女人,司徒君烨撂下话,“要‘行侠仗义’,等你肚子里的宝宝生下来再说。” 反正等宝宝生下来,凌幻儿肯定会忙碌好一阵子,这“行侠仗义”之事自会无限期往后延。 “哪来的宝宝……”话到舌尖顿住,凌幻儿美眸猛然一亮。“你说我有宝宝了?我肚子里已经有宝宝了?”她忘记挣扎。 难怪她爱吃又爱睡,原来是有了宝宝呀!还以为被猪精附身呢! “当然。”司徒君烨挑高一道浓眉。 “真的吗?不知道宝宝会长什么模样?不然眼睛像你、鼻子像你,嘴巴像我好啰……”一想到肚子里竟然有了小生命,凌幻儿就觉得好神奇。 听见凌幻儿开始勾勒孩子的长相,司徒君烨眸光放柔,薄唇泛起笑意。 “然后等他满五岁,我就要开始传授他神偷绝活!” 啥?! “然后七岁教他辨识宝物真假、十岁鉴定翠玉珍珠,以免偷到假货,十三岁——唔……”终于,司徒君烨再也听不下去,低头狠狠封住她的唇。 这种可怕的教育计画,他们得从长计议才行,绝不能让这个小女人为所欲为。 他堂堂司徒君烨的孩子怎能是个偷儿?!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