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进修学院》 第1章 妖怪进修学院  作者:未妆 【文案君】 温同学,你已被我校录取,请于三日后到我校招生办处报道入学,地址:大荒山北泽地77号,乘车路线:000路公交车。 温馨提醒:由于开学日恰逢万妖节,请务必于下午3点之前达到学校。 一头雾水的温久同学:开学报道没问题,可是为什么这个学校看起来怪怪的? 很久之后,他的问题得到了解答,彼时他正一脸木然,看着讲台上化身为妖形的班主任声嘶力竭地咆哮: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妖怪! 温久:救命!我不是妖怪啊嗷嗷嗷!!!!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久,姬挚 ┃ 配角:很多很多很多 ┃ 其它:玄幻,强强 一句话简介: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妖怪第1章 录取  h市的下午,夏天天气炎热,火辣辣的太阳挂在天空,外面一丝风都没有,在阳光下兜一圈,估计人都会晒化了。  幸好屋子里开了空调,温久正四仰八叉地睡在沙发上,茶几上摆放着一台笔记本,正在孜孜不倦地运行着,突然发出叮咚一声,提示:您有新邮件。  不过这么一点轻微的动静,温久自然是感觉不到的,他仍旧睡得很沉,就在这时,手机开始响了起来,在茶几上发出嗡嗡的震动声,跟催命似的。  就这样响了半分钟,温久终于被吵醒了,他使劲挣了一下,然后闭着眼睛往茶几上摸索,好半天才摸到了自己的手机,拼命睁开黏在一起的眼皮子,往上看了一眼,是不认识的来电:1111-1111。  什么鬼?还有人用这种号码?  温久想着,随手滑开接听:“喂,你好,哪位?”  过了一会,那边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您好,请问是温久同学吗?”  “嗯……”温久闭着眼睛,困倦地应了一声。  “温久同学您好,您之前报考了我校,现在我们正式通知您,很幸运您已被我校录取,请于三日后到我校招生办报道入学,录取通知书已经发到您的邮箱了,请您查收一下。”  温久的脑子已经被睡眠煲成了一锅稀烂的粥,什么反应都没,只是下意识地又嗯了一声。  那个女声甜甜地道:“那祝您生活愉快哦,再见。”  “再见。”  手机吧嗒滑落在地上,温久又睡了过去,直到日落西山,他悠悠醒转,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就这么又眯了好半天,这才想起来之前似乎接了一个电话。  好像是……什么录取通知?  温久猛地坐起,伸手把手机捡起来,滑开一看,果然在一个小时以前,有一个通话记录,他抓了抓头发,点开了电脑。  上面有新邮件提示,温久打开来看了看:温久同学,你已被我校录取,请于三日后到我校招生办处报道入学,地址:大荒山北泽地77号,乘车路线:000路公交车,温馨提醒:由于开学日恰逢万妖节,请务必于下午3点之前达到学校。  他盯着这封录取通知邮件看了半天,一头雾水,万妖节?怎么一听就不太像正经节日呢?  还有,这到底是个什么学校?  温久是一名准高三毕业生,高考之后,在家瘫了两个多月,哪里都没去,打算就这么一直瘫到九月份开学了,他仔细地回想着自己当初填的志愿学校,又上网查了一下,地址都对不上,之前那个电话打回去也没有人接,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这个大荒山北泽地在哪儿?  温久百思不得其解,抄起手机,一个电话打给了他爹,铃声响了半天,那边才接起来,他爹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传来:“咋了?儿子。”  温久被吓了一跳:“您这是去跑了马拉松吗?”  “没有,”温爸清了清嗓子:“岛上太晒了,出去一趟有点吃不消。”  温久表示十分同情:“所以您怎么这么想不开,旅什么游?在家睡觉不好吗?”  “别提了,有什么事吗?”  温久这才想起正事来,连忙问:“爸你是不是改我志愿了?”  “没有啊。”  温久一愣,又把今天这个录取通知给说了说,疑惑道:“我都没报这个学校啊,怎么会录取我?是不是弄错了?”  温爸顿了顿:“你等等,我给你问问。”  温久哦了一声,手机那头安静了,过了半天,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温爸才开口:“儿子啊,额,你就按照那个地址去报道吧,没错的,啊。”  温久一脑门懵:“不是,爸,那是个什么学校啊?地址都搜不到,您不会把我送到什么戒网瘾的野鸡学校去吧?”  “你爸我是那种人吗?”  温久憋了一下,温爸又说:“你就安心去吧,那学校,你爸我也待过的。”  温久敏锐地指出:“你不是大学没毕业吗?”  温爸噎住,吭哧了一会:“我要是毕业了也不会混成现在这样了,也没你什么事儿了知道吗?好了好了,儿子,你好好学啊,那个学校,很不错的,三界一流的学校,排名前五。”  “什么?”温久还没听清楚,那边就啪的一下把手机给挂了。  “坑你儿子呢。”温久嘀咕着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盯着电脑开始发起了呆。  大荒山,北泽地,这到底是哪儿?他在网上搜了半天,也没找着地方,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000路公交车上,灵机一动,直接搜索h市的公交路线。  还真让他找着了。  确实有这么一辆公交车,首发站在郊区,但是奇怪的是,这辆公交车的路线,除了首发站写清楚了以外,其他的站点全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有。  不会真是什么野鸡学校吧?  按理来说,只需要坐公交车的话,这个学校应该在省内才对啊。  温久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他爹一次,起身准备收拾东西,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他瞥了一眼,是他的同学兼死党,吴永。  他随手接了,那边的背景音嘈杂一片,吴永的大嗓门夹在里面,特别清晰:“久儿啊,你在哪儿呢。”  “我在家啊。”  “你猫在家里下崽儿啊?都不出来玩。”  温久简直不能理解,外面晒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怎么会有人这么热衷于出去浪,浪个屁啊浪,人都要晒化了,特别是这几天早上下小雨,中午大太阳,水汽一蒸发,高温高湿,他出去扔个垃圾,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烧着了,那滋味那叫一个酸爽。  吴永苦口婆心地劝他:“你出来玩呗,我们大伙儿都盼着你呢。”  温久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滋滋地吸着:“谁盼着我?”  吴永义正言辞:“我啊!”  温久咬着吸管:“不是大伙儿吗?”  吴永嘶地抽了一口气,最后软下声音来:“久儿啊,上回是我不对。”  “哪儿呢,”温久往沙发上一瘫,挑起眉毛:“您对着呢,您没错。”  吴永急了:“我真的不知道上次她也会去啊,闹成那样,我后来不是给你出气了吗。”  温久吐出吸管,漫不经心:“那你当时怎么拦着我?你要是没拦我,我当时那一巴掌能把那男的扇到外太空去。”  吴永弱弱:“就你那身板,我怕飞外太空的是你……”  “嗯?”温久没听清楚。  “没什么,”吴永连忙转开话题:“久儿啊,你出来呗,晚上又不晒,再说了,我过几天要去a省了,咱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啊。”  听到这里,温久犹豫了一下,吴永知道他答应了,连忙把地址报出来,最后强调:“特地选在你家附近的,晚上八点啊,这你总不会嫌热了吧?到了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温久扔下手机,又往沙发上一瘫,嗯?之前他准备做什么来着?算了,还是先躺会吧。  这一躺下去,要不是刺耳的电话铃声跟催命符似的一声一声,温久估计能睡到天荒地老去。  他迷迷糊糊地摸到电话:“喂?”  吴永那大嗓门震天响:“久儿!你还在睡觉?!”  温久一下被震醒了,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怎么?地震了?”  “不是八点让你过来吗?”  温久虚着眼睛看了一下手机,七点四十五,他抹了一把脸,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快点儿啊。”  温久迅速洗了一把脸,又换了衣服,抓起手机出了门,临走时还不忘从冰箱拿上一盒牛奶。  等到了约定的地点,已经是八点二十分了,吴永一把把他拖进k歌房,里面鬼哭狼嚎的,温久实在受不了这动静,坐了一会,就找个借口往外溜去洗手间了。  没走几步,他就看见拐角的墙边靠着一个人,穿着褐色的t恤,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不大清晰,温久能感觉到他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又收了回去。  他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质,不知道为什么,温久一看到他,心中就会生出一些畏惧之意,太奇怪了。  温久一向不是个多事的人,他垂着头,匆匆路过那个人,往洗手间去了,等他出来的时候,墙边的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男人,正在跟之前那个人说话,说着说着,还上手就搂了。  温久余光瞥见,顿时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然后下一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男人就直直地倒了下来,正巧挡住了温久的去路。  他迅速收回差点被压到的脚,有点不知所措,现在这是跨过去呢,还是等这男的醒过来?  穿褐色t恤的男人见温久停下,先是微微一顿,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声说:“不好意思。”  然后他伸出长腿,一勾一踢,把地上晕着的人毫不留情地踢到了靠边的墙角,十分礼貌地说了一句:“请。”  温久看着他那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简直跟玩足球似的,然后又想起刚刚那一声砰的巨响来,心里瑟缩了一下,却还是表情如常地道了一句谢,这才离开。  温久都要为自己的淡定鼓鼓掌了。  殊不知,身后那男人转过头来,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天,最后唇角勾了一下,仿佛是一个笑。  作者有话要说:  划重点:三界一流,排名前五!  后来温久才知道,你拓麻逗我呢,三界一共才五所学校……  开新文啦!~(≧▽≦)/~啦啦啦  打滚求鼓励求支持求收藏么么哒!~~~ 第3章 或许是因为适应了黑暗,温久渐渐能看清楚车里的情形,到处灰蒙蒙的,他坐在最后排,只能看到前面人的后脑勺,但是大家都十分安静。  车子还在快速地行驶着,非常平稳,这里应该是在遂道中,温久也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他终于缓缓放下心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下午一点半了。  他早上只喝了一瓶牛奶和一块蛋糕,中午没吃,这会也有点饿了,温久从行李箱里面翻出来一盒牛奶,想了想,又拿了两个面包,递一个给霍火:“你要吃吗?”  霍火好奇问:“这是什么?”  温久这才想起来车厢太黑,他可能看不清楚,回答:“是面包,中午吃饭了没?”  “没有。”霍火一边回答,一边接了过去:“谢谢啊。”  “不客气。”温久撕开面包,香气便散发出来,弥漫在整个车厢中,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在寂静的空气中特别响亮。  温久吃面包的动作一顿,不由尴尬,幸好这是在遂道里,不然这要是在外面,只怕大家都看到他们吃东西了,他只带了几个面包,压根不够分啊。  这么想着,为了不残害未来的同学们,温久只得加快了吃的速度,偏偏霍火还在旁边说:“哇,温久啊,这个超好吃的!好香!”  然后,旁边咽口水的声音又开始响起,而且还是此起彼伏,显然不止一个人,温久现在只想一把按住霍火,然后把面包塞到他的嘴巴里,让他闭嘴。  然而,霍火简直是个话痨,他一边吃还不算,还要一边品鉴,滔滔不绝:“这个甜甜的,是塞了馅儿么?没吃过的,哇,好吃啊!你们家的东西太好吃了!”  他话音一落,便听到前面的座位传来一声巨大的咕嘟声,霍火终于听到那哗哗的口水声了,他闭紧了嘴,两三口解决了面包,差点噎住。  过了好久,车厢终于再次安静下来,面包的余香味也渐渐散去,温久松了一口气,把吸管插进牛奶盒中,只觉得这一顿简餐吃得无比艰难。  公交车在黑暗的遂道中不知行驶了多久,约莫有一个小时,前面才出现了蒙蒙的光亮,终于到遂道口了,霎时间刺眼的阳光洒落下来,满眼睛都是白花花的,温久忍不住剧烈地眯了一下眼睛,显得有些不大适应。  然后下一刻他就愣住了,只见左右的车窗外是大片的水域,惊起几只鸟儿,盘旋着飞开,霍火瞅了一眼,随口说:“这种鸟挺好吃的,可惜柜山没有。”  温久无语,这不是野生的鸟吗?吃了犯法的吧?  但是他总不好直接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这时候只能保持微笑。  这仿佛是一个狭长的湖,湖水瓦蓝,跟天空一色,澄净透澈,干净得如同一块琉璃一般,特别漂亮,想不到去学校路上的风景还是不错的。  这么想着,温久因为新学校生出的郁闷终于稍微消散了一点,算了,哪个学校打游戏还不是一样么?再说了,自家老爹都那么信誓旦旦了,应该也不会坑自己的儿子吧?  温久自我安慰着,公交车又往前行驶了大概十来分钟,终于在一个站点停下了,那里有一棵参天的巨树,温久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树,树干苍劲,上面的树皮暴起,仿佛随时会掉下来一般,枝干蔓延伸展开来,巨大的树冠如同苍穹顶盖,遮住了碧蓝的天空。  午后细碎的阳光洒落下来,在地上投下零散的光斑,司机在前面喊:“到站了啊到站了,3点之前赶到学校去报道,别在外边晃悠啊。”  温久和其他新生都应了,这才想起来当时的通知邮件上确实写着,今天是万妖节,务必在三点之前赶到学校里去,万妖节到底是个什么节日?他之前在网上搜了半天,除了一堆神仙妖怪的小说以外,什么都没搜到。  温久掏出手机瞄了一眼,现在已经是两点半了,还有半个小时,应该来得及吧。  他拉着行李箱下了车,然后一懵,整个车站就剩自己一个人了!怎么回事?  刚刚不是还有一车的乘客吗?他就掏个手机的时间,人都走光了?这不是靠两条腿,是靠飞的吧?  温久一脸懵逼地站在车站下,四周除了公交车来时的那一条路以外,再没有第二条路了,到处都生长着植物,一派葱茏,学校是往哪个方向?  温久懵了几秒钟,立刻想起来什么,跑回公交车门旁边,开始敲门:“司机!司机等一下!”  然而公交车已经启动了,开始缓缓倒退,然后,在温久的眼皮子底下,连掉头都没有,就这么直接开走了,温久顿时傻眼:???  你这是地铁列车吗?前后都有驾驶座?  公交车临走的时候还喷了温久一脸灰,他心里忍不住骂了两句,然后抹了一把脸,坐在行李箱上面,想了想,不死心地掏出手机一看,有信号了!  温久简直双眼都放光了,他连忙滑开手机页面,打开地图,准备来查一下路线的时候,系统弹出一个提示来:您好,您尚未激活网络接入资格,暂时无法使用该网络。  坑爹呢,温久差点要摔手机了,狗通就是不靠谱,他一个月交那么多话费月租,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等回头一定要换掉这个卡。  网络用不了,我打个电话总成了吧?  这么想着,温久拨通了他爸的电话,三秒钟之后,他绝望地听着系统女声用机械冰冷的声音提示着: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也不知道他爸现在在哪个旮旯里面,算了,温久又拨了吴永的,仍旧是不在服务区,见鬼了。  他不死心,挨个拨遍了几乎通讯录中所有的号码,无一例外,都不在服务区。  所以,其实不在服务区的人,是我才对吧?温久面无表情地想着。第4章 妖怪  温久拿着手机,坐在行李箱上面发了一会呆,总不能一直在这坐着,说不定走远点,碰碰运气,能遇到人问一问也行。  这么想着,他拖着行李箱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走去,没走几步,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立刻摸出了手机,翻了一下通话记录,果然在三天前的通话记录中,找到了一个奇怪的号码:1111-1111。  那是当时打电话通知他被录取的号码。  不知道有没有用?  温久几乎是不抱希望地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然后一边拖着行李箱往前走去,下一刻,手机里传来嘟的一声,正在尝试接通,而不是熟悉的女声提示。  温久顿时一个激灵,不敢置信地把手机拿下来一看,果然显示没错,就在这时,电话里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您好,这里是学校招生办,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温久连忙凑过去,清了清嗓子:“您好,我是今年的新生。”  “同学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温久坐在行李箱上,问道:“是这样的,我现在在000路公交车的终点站了,但是,我不知道学校具体在哪个位置,请问我应该朝哪个方向走?”  那边愣了一下,女声才回答:“你看到那一棵扶桑木了吗?”  扶桑木?温久抬起头,左右看看,最后目光落在车站上方那一棵参天巨树上,是指这一棵树吗?  “是车站旁边的那棵大树吗?”  女声笑着说:“是的,你走到树里面去,顺着路一直走就到了。”  树里面?!温久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追问着:“你确定是树里面?”  女声显然十分惊讶他的问话,还是回答说:“是的,就是树里面,对了,同学,现在已经是两点四十分了,请尽快赶到学校的招生办来,不要在外面逗留哦。”  就在这时,电话那边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女声连忙说:“同学不好意思,这边有新同学来报道了,你先赶来学校,如果有什么疑问,再拨打这个电话吧,请记得务必在三点之前赶到学校,再见。”  然后电话被挂断了,温久虽然不大敢相信,但是还是照着电话里说的,走回车站,越是靠近,便越觉得旁边那棵树木之大,估计那树干直径能有四五米宽。  他拖着行李箱绕着树干转了一圈,终于在树后面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树洞,只有半人高,温久探头看了看,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这就是通往学校的路?  温久一脸懵逼,虽然是第一次上大学,但是他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学校的路这么清奇,要从树洞里面钻过去的。  不过,温久转念一想,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当时他掏个手机的时间,一车的乘客全走光了,感情都跑到这树后面来了。  温久打起手机的电筒光,往里面照了照,树洞里面有台阶,打磨得很光滑,上面爬满了青苔,还有一些脚印,就是,有些脚印特别奇怪,倒像是什么动物的爪子一样。  温久犹豫了一会,一咬牙,还是弯着腰,一头钻进了树洞里,他拖着行李箱,行动有些不太方便,但是等爬了大概十几个台阶之后,树洞里的空间渐渐宽敞起来,再不像之前那样逼仄。  温久终于可以直起腰了,恍惚间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腰间骨骼发出咔咔的脆响,他个子一米七八,虽然不算特别高,但是前面那段路程,简直超乎想象地难熬,稍不注意就会撞到头顶,眼冒金星。  顺着那台阶一直往上走,树洞里特别安静,而且阴凉,丝丝冷风从上面吹下来,伴随着温久的细微的脚步声,让人不由生出一点心慌的感觉来,温久甚至能听见有缓缓的流水声,还有水滴落下的声音,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十分清晰。  他一边举着手机,一边小心地注意脚下,青苔特别滑溜,这要是滚下去,他今天就不用回学校了,直接住院去吧,不过这树洞里的台阶,是通往树上面吗?学校总不会就建在树上吧?  温久一边走,脑子里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幸好他的行李不算多,提着也不怎么累,走了大概七八分钟,才终于看到前面露出一线亮光来,应该是出口了。  温久精神顿时一振,加快脚步,久违的阳光落在脸上,那阴凉的温度一扫而空,眼前出现一条小路来,路两旁种着杂乱的灌木花草,一看就是野生野长的,毫无章法。  他看了看时间,还剩七分钟,应该来得及。  温久这么想着,再也无暇张望了,顺着那小径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走了大概三分钟,前面突然出现了两座石梯,不知道哪条路才是通往学校的。  温久有点懵了,他抬起头看了看,石梯虽然不高,但是方向是完全相反的,一左一右,也许爬上了其中一条,如果错了的话,时间就有些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有个什么东西咕噜噜滚下来,像个坛子一样,温久立刻退了几步,那坛子堪堪在他的脚边停住,然后伸展开来,温久顿时惊呆了,那居然是个小孩儿!  小孩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皮肤雪白,穿着一件米黄色的小褂子,十分可爱,他咧嘴冲温久笑了一下,嘴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酒窝。  温久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小孩,能从山上滚下来的,他愣了一下神,这才想起来问路:“小朋友,你知道学校的路是往哪边去吗?”  小孩听了,指了指左边的路,脆生生地笑着说:“学校在那边!”  温久得知了答案,连忙道过谢,拖着行李箱往左边那条石梯走去,却没有看见那原本天真无邪的小孩在他身后扬起一个恶意的笑容来。  温久拖着行李好不容易爬上了石梯顶端,然后一愣,哪儿有什么学校?这就是一个大平台,就像是一个山壁被挖空了一半,呈半圆形,一眼看过去,满地深深浅浅的小坑大坑,远处的山壁上刻着一尊巨大的石像,因为隔得太远,温久看的不是很清晰,并且,现在他已经没时间瞎看了。  手机显示,时间已经到了二点五十八分。  那小孩指错了路,温久只能自认倒霉,心里默默念着,人不可貌相,又拖着行李三步并作两步,迅速爬上了另一条石梯。  才爬到一半,突然,从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温久感觉到脚下的地面都在震颤起来,他连忙一看手机,时间正好跳到三点整。  远方的天空迅速暗了下来,就仿佛是暴雨欲来的前兆,雷电在层层乌云中闪烁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劈下来似的,温久心里一颤,这个万妖节,好像真的不是什么正经节日啊。  下一刻,温久就看到了一大片白色的建筑群,坐落在一个山谷中,一眼看过去,面积实在不小,比得上自己三四个高中学校那么大了,那应该就是学校了。  天色暗沉,到处都黑压压的,学校里面没有开灯,只有校门口的保安室开着一盏暖黄色的灯,温久拎起行李箱,准备往校门口走去。  他顺着石梯下去,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看起来很快就要下倾盆大雨了,温久加快了脚步,就在这时,一团灰色的东西迅速蹿过来,擦着他的脚边钻进了草丛中,发出一阵窸窣的声音。  温久猛地停下脚步,那是什么?  不太像兔子,也不像老鼠,背上有坚硬的鳞甲,不会是穿山甲吧?  温久定了定神,这种深山老林里面,有很多野生动物也不奇怪,只要不攻击他,什么都好说。  他拖着行李箱继续往前走去,刚刚估计了一下路程,大概只需要五分钟就可以走到学校大门口了,差个五分钟,应该没关系吧?  温久自我安慰着,加快了脚步,天色越来越暗了,就好像傍晚提前来临了一样,连空气都开始弥漫出一种怪异的感觉来。  他顺着小路拐个弯,却见前面的路中间站着一只小动物,正盯着他看,眼睛发出碧油油的光,一身土黄色的皮毛,温久一开始还以为是黄鼠狼之类的动物。  然后他仔细看了一下,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天色虽然有点暗,但是这不妨碍他能看清楚,那小动物的脑袋上只长了一只眼睛,正朝着他这边看,咧着嘴巴,露出一口森白的利齿,像密密麻麻的小钉子一般,温久咽了咽口水,这不是什么变异品种吧?  紧接着,他往后一扫,吓得立刻退了两步。  妈耶,为什么它会有三条尾巴!  这不是动物,这是怪物吧?!  那小怪物见了温久的反应,竟然抬起步子朝他走来,那只幽绿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像是找到了猎物一般,温久头皮都隐隐发麻了,他突然转过身,撒腿就跑。  下一刻,身后传来轻微的声音,像是风迅速吹拂过草面一般,那怪物追来了。  温久脚下跑得越快了,耳边的风声呼呼而过,这肯定是他这辈子跑得最快的时候了,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  前面是石梯,他肯定是跑不过那东西的,温久一咬牙,跳转方向,对着旁边的半人高的草丛冲过去,下面是一个小坡,甭管高不高,温久觉得这就算是一条河,他也能蹦过去。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几个嬉笑声音,前面有人,温久心里稍定,连忙朝着那个方向过去,口中高喊:“救命啊!” 第5章 等等,不会真的是养殖的吧?温久悄悄回过头去,那蛟龙正半个身子趴在岩石上,长长的尾巴浸在水里,舒舒服服地闭目养神,似乎感觉到了温久的视线,它睁开了一只眼睛,竖瞳一转,朝这边看来。  温久连忙回过头去,对着潭水里的鱼群开始发愁,可是就算鱼再多也没用啊,它们是活的,又不是冰柜里面的鱼,自己根本抓不住它们!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水面银光闪烁,像是有一大片鱼群朝这边争先恐后地游过来,擦着温久的裤腿游过去,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着它们似的,然后呼啦啦的,甚至有鱼跳出了水面,顿时水花四溅开来。  这简直就是送上门来,温久龇牙冷笑,眼疾手快地抓起一只,扔上了岸,银白色的鱼在岩石上蹦跶着,鱼鳞都蹭飞了,温久嘶地抽了一口凉气,指尖好像被鱼鳍划破了,鲜血霎时间奔涌而出。  现在这情况也没什么办法,温久只能用衣服随便擦了擦,然后开始去料理那鱼来,他先是把鱼摔晕了,犹豫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不该剖肚子除内脏,按理来说,这蛟龙吃鱼都是囫囵个吃的,不除内脏应该也没关系吧?  但是到时候要是烤出来效果不好,说不定蛟龙又打算改主意吃自己了。  温久忍不住打了一个颤,他四处看了看,也没有找到什么尖锐的东西,能够划破鱼肚子的,最后,目光落在了蛟龙的爪子上。  那爪子锋利得跟刀似的,应该很好用,他想了想,壮着胆子凑过去:“大哥?蛟龙大哥?”  蛟龙无声无息地睁开一只眼睛,盯着他看,好像在问,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温久觉得自己一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要么就是破罐子破摔,反正都活不成了,他厚着脸皮跟那蛟龙打着商量:“借你的爪子用用呗,我这都没有工具。”  蛟龙没说话,又闭上了眼睛,温久不知道它这是个什么意思,等了半天,手上的鱼都硬了,那蛟龙也没再给什么反应,温久又壮起胆子:“你不吱声,我就当你同意了?”  他等了一会,见蛟龙还是没反应,凑过去,把鱼肚子在那锋利的爪子上一划,登时嗤的一下,一道整齐的口子出现了。  温久背上窜起一股子凉气,这也太锋利了,他现在能好手好脚没残废,估计还是面前这蛟龙爪下留情了的缘故。  作者有话要说:  当怂则怂的温小久第7章 烤鱼  温久老老实实地刮鱼鳞,掏内脏,其实他自己倒不是特别喜欢吃鱼,但是奈何他爸对于鱼有一种迷之执着,简直到了有瘾的地步,一顿没吃到鱼,整个人都没精神。  温久是单亲家庭,至于他妈,小时候听他爸说,好像是去世了,温久也不大在乎这个,从小跟着他爸,久而久之,对于做鱼,倒也学会了几手。  处理好鱼之后,温久这才想起来,没有调料,他琢磨了一下,估摸着妖怪也没吃过油盐酱醋吧?现在这处境,没有就是没有,算了。  温久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来,哒地打开,蓝色的火苗窜出来,防水性能还是不错的,在水里泡了这么久也没事,温久不抽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喜欢打火机打着的声音。  他将火机揣回兜里,朝着前面的大树走过去,等走近了,温久才发现这棵树特别奇怪,它有一半枯死了,一半的枝叶却仍旧郁郁葱葱,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温久在树下收集了一些枯叶枯枝,抱了回去,蛟龙依然趴在旁边,像是睡着了一般,温久升起火堆,把鱼串上,放过去烤,一边悄悄打量着面前这个庞然大物。  其实按照他的审美来看,这条蛟龙还是很威风帅气的,浑身上下被覆着银色的鳞片,折射出点点光芒,头颈和背部的鬃毛也是灰白色的,看上去有点刺刺的感觉,两条长长的胡须耷拉在爪子上,除了额上没有角,它简直跟神话中的龙没什么两样。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蛟龙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眼珠也是银白色的,让温久不合时宜地想到了盐水冰棍……  他这才发现,蛟龙的眼睛并不是随时都是竖瞳,起码现在,它的眼睛是圆的,看上去比之前要温顺很多,温久一边转动着手中串着鱼的棍子,一边胡乱想着,如果眼前这蛟龙不是想把自己当初食物的话,此时自己的心情应该会很激动才对。  那可是蛟龙!  只存在神话传说中的大妖怪,多牛逼的存在!  醒醒吧温久,你现在跟手上这条被烘烤的鱼没什么区别好吗?能不能想点有用的?比如怎么逃出去?  办法还没想出来,鱼已经烤好了,因为没有洒调料和姜末,有一点点腥味儿,但是温久可以保证,手上这条鱼已经是他厨艺的巅峰之作了,他爸如果看到了估计会觉得很欣慰吧。  不知道这潭水中养的都是什么鱼,鱼腥味也不是很重,甚至带着一点奇异的香气,被高温烘烤着,鱼肉滋滋往外冒油,那股香气渐渐的浓了,最外边的鱼肉焦黄发脆,没有一点焦糊的痕迹,把鱼肚那一部分掰开,露出里面嫩白的鱼肉来,霎时间香气四溢,鱼油滴答落下。  温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里默念几句,这可是救命的鱼,要献给蛟龙大哥的,说不定他吃得高兴了,愿意放自己走呢。  温久拿起串着鱼的棍子,十分恭敬地对蛟龙说:“大哥,已经烤好了。”  蛟龙看了看温久手上的鱼,压根没动,温久尴尬不已,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蛟龙的体型太大了,而他烤的这条鱼,怎么说吧,对于蛟龙大哥来说,那就跟一粒米饭似的。  你吃饭的时候会在意一粒米饭好吃到什么地步吗?  这怕是要烤上一篓子鱼才能满足它的需求吧?温久欲哭无泪地想着。  就在这时,蛟龙终于动了,它的爪子放在地上,将整个上半身撑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温久,它的尾巴还浸在潭水中,微微摆动,一潭水都被搅动起来,发出沉闷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  紧接着,它昂首发出长长的一声吼叫,然后全身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来,温久忍不住用手遮住眼睛,企图挡住那些刺目的光芒。  白光越来越小,然后逐渐缩成一团,开始有了模糊的人形,过了许久,温久觉得手中一松,鱼被拿走了,他一急,连忙抬头去看,顿时傻眼了。  面前哪儿还有蛟龙?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头发有点乱,但是他的五官特别英俊,眼角微微向上翘起,很容易给人一种不太耐烦的感觉来,剑眉斜飞入鬓,看上去有一种很古典的俊气,让人一眼看过去,简直要移不开视线。  温久注意到,他的眼睛也是银白色的,像是山巅间终年不化的冰雪。  这就是,蛟龙化为人形的样子?  温久咽了一下口水,看着蛟龙一手端着鱼,仔细看了看,似乎是觉得没有问题了,这才咬了一口,不愧是和龙接近的种族,就连吃东西也吃出一副潇洒霸气的姿态来。  也许是因为它的人形,让温久觉得生出几分亲切来,他鼓起勇气,看着蛟龙几口把烤鱼吃光了,然后试探着问:“蛟龙大哥。”  “嗯?”蛟龙掀了一下眼皮子。  “现在能放我走吗?”温久眼巴巴地盯着它看。  蛟龙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来:“不能。”  温久:……  然后他就看着蛟龙把烤鱼的棍子递过来,不太满意地说:“塞牙缝都嫌少了。”  温久愣愣地看着那光秃秃的棍子,又看了看干净的地面,大哥,你连鱼刺都不吐的吗?  下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面前人的身份,好吧,不能用常理来推测妖怪,别说吃鱼了,他们估计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吧?  温久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哆嗦着接过那棍子,然后在蛟龙的示意下,开始烤第二条鱼,他一边任劳任怨地刮鱼鳞,一边心有戚戚地想,自己该不会要在这溶洞里面烤上一辈子的鱼吧?  那也太凄惨了点。  就在蛟龙吃了第三条鱼之后,温久有点按捺不住了,他也饿啊,早上中午都只吃了牛奶和面包,现在估计已经六七点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鱼肉的香气还不停地刺激着他的嗅觉,温久有心想偷吃一口,但是奈何那蛟龙就坐在他对面,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手里的鱼看,就是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伸手。  温久清了清嗓子,开始新一轮的迂回战术:“蛟龙大哥,你吃过水煮鱼吗?”  蛟龙背靠着钟乳石,手搭在膝盖上,问:“水煮鱼?”  温久翻转着棍子,说:“就是,吃鱼的另一种做法,比烤鱼要更好吃。”  他说着,又侃侃而谈:“把鱼肉切成纸那么薄的片状,然后用调料腌上半小时,把锅烧红,热油把鱼骨爆炒之后,加高汤煮开,再把腌好的鱼肉进去滚汤,最后撒一把豆芽,味道特别好。”  温久说完,就听见自己的肚子发出响亮的一声,咕噜,蛟龙的目光立刻看过来,挑了挑眉,盯着他,慢腾腾地说:“我觉得吃鱼没意思。”  又是这句!  温久简直要被气炸了,他为求保住小命,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到现在,你还觉得吃鱼没意思,那你怎么连刺都不吐的?  爱吃吃,不吃滚!饿昏头的温久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低头嗷呜一口咬在鱼肉上,霎时间,清甜的味道占据了味蕾,滚烫的鱼肉入口即化,几乎没有鱼刺,说实话,这是温久吃过最好吃的鱼了。  三两口把鱼肉吃完,温久这才抬起头来,不出所料,蛟龙的脸都黑了,他阴沉着脸色,正欲说话,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叮咚的声音,像是某种乐器发出来的,在寂静的溶洞中显得特别清晰。  那叮咚的声音一连响了三遍,才停下来,火堆中的火光已经渐渐暗淡下去,温久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上不由一白,却听蛟龙突然问:“你是今年的新生吧?”  新生?  温久愣了一下,机械地点点头,蛟龙的脸色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显得整张面孔生出几分邪气的意味:“那太好了。”  温久疑惑地小声问:“什么意思?”  蛟龙挑起眉毛:“我饿了。”  不是才刚刚吃了鱼?温久暗搓搓地扫了一眼他平坦的小腹,蛟龙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三条鱼而已,连给我塞牙缝都不够。”  温久心想,那是,您吃鱼都是趴在水里,张着口直接吸过去的,甭说三条,三十条都不见得能填饱您的肚子。  蛟龙自顾自说:“我觉得你比鱼要大。”  言下之意,还是想吃自己?温久心里顿时慌了,努力辩解:“我比较瘦,身上全是骨头,没肉的。”  蛟龙露出一个讥嘲的笑来:“可是你刚刚不是说,要把自己养胖了再让我吃?”  温久:……挖坑自己跳,温久同学,好样的。  “那你就好好养自己一阵子吧,我觉得烤着吃应该也是不错的。”蛟龙气定神闲地说着,一手拎着温久的后衣领,站起身来,然后身上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他整个又化作一条巨大的蛟龙,爪子松松地勾着温久,在他惊恐的叫喊声中,一头扎进了溶洞的石壁,向外飞去。第8章 报道  今天的经历对于温久来说,简直跟做梦似的,先是去一所莫名其妙的学校,然后被一只黄鼠狼追,再被一只三头鸟戏弄,最后成为了一头蛟龙妖怪的储备粮。  是的,储备粮,温久被抓着飞出去的时候,眼睛恰好瞟见脚下的潭水,银白色的鱼群涌动,层层叠叠地挤在一起,像是在欢送他们。  温久敢保证,如果这些鱼会说话的话,估计要鼓掌欢呼了,果然这些鱼都是被蛟龙养殖的吧?  不知道蛟龙怎么飞的,温久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就有呼呼的风声吹过来,从耳膜中灌过去,几乎要睁不开眼睛,他半眯着眼睛,风吹得睫毛直往眼睛里飘,刺刺得疼。  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天边挂着一轮圆月,银色的清辉洒落下来,温久仰头一看,只见头上一大片暗影,那是蛟龙游动的身躯投下的影子,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它的下颔,银白色的鬃毛在月光下折射出闪烁的光芒,尤其漂亮。  远处群山重重,被堙没在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点光芒,像明亮的星子嵌在山间一般,紧接着,一点,两点,三点……千万点,无数的星子猛然间亮了起来,将那一片黑暗驱散了,如同数不清的萤火。  蛟龙游动的速度非常快,才短短十几秒,温久已经能看清楚那些星子了,一大片白色的建筑物蔓延开来,其中还有人影幢幢,原来那真的是学校。  越来越近了,那些冷白的,暖黄的灯光散布在脚下,就好像一座繁华的城市,蛟龙的体型太大,校门口的保安室已经有人出来了,并举起手中的电筒,朝这边照了一下。  温久的心都提起来了,也不知道那保安看到他们了没有,大半夜的有一头蛟龙在头顶上飞,任是谁都会被吓傻吧?  但是显然温久小看了那名保安的承受能力,手电筒的光线先是落在蛟龙身上,然后顿了一下,又落在温久的脸上,就在温久正提心吊胆的时候,手电筒被关上了,保安的声音遥遥传来:“快下来!时间到了,学校里面不允许保持妖形,听到没?!喂!你哪个班的?”  然而蛟龙鸟都没鸟他,跟没听到似的拎着温久朝学校游进去,只留下了一个傲慢的背影。  “喂喂喂!”保安气得直骂:“这家伙是哪个班的?!我要扣他的分!”  保安室里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一看就知道啦,除了七班的还能有谁?”  “六年七班那个叫姬挚的?难怪了,这么目无校纪,我要扣他的分!花名册呢?”  另一个保安满不在乎道:“喏,在这,你扣吧,他都是负分了,好像还倒欠了三百三十一分呢。”  “他就不怕毕不了业?”  “毕什么业,留级年年都有他,他好像已经留级很多年了吧?记不清楚了。”  当然,这些对话温久是不知道的,他想起刚刚看到的东西,就觉得后背发凉,浑身僵硬,他终于知道这是一所什么学校了,校门口挂着一个不大起眼的牌子,虽然夜色很暗,但是托保安室的灯光,他还是将那几个字看清楚了:妖怪进修学院。  也就是说,这学校里的学生,都是妖怪?  温久狠狠揪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没在做梦,头顶的蛟龙正在慢悠悠地游动着,银白色的龙鳞在月光下散发出白蒙蒙的光芒,清冷的夜风从脸颊上面拂过去,额上的冷汗都被风干了。  种种迹象,都在告诉他,这是真的,也并不是什么恶作剧,他真的跑到一个妖怪堆里面来了,想起今天下午碰到的那只穷凶恶极的黄鼠狼,还有那只不怀好意的三头鸟,温久就觉得心里惶惶。 第7章 温久这才放下心来,他仔细看了看,果然所有的被子都是一样的,蓝白格子的花纹,他在桌旁坐下,这才惊觉自己的腿已经酸疼无比,大概是因为高度紧张导致的,所以之前一直感觉到不到,直到现在稍微松懈下来,那种酸麻的感觉如同潮水一般袭来,温久觉得自己差点要废了。  就在这时,膀圆腰粗的铭尊突然开口问:“我刚刚就想问了,你在紧张什么?”  温久转过头,铭尊的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来了,倒坐在椅子上,手肘搭着椅背,整个身子微微前倾,一双眼睛很有压迫力地看过来:“你怕什么?”  温久抿了抿唇,没回答,怕什么?玛德我一块肉骨头掉到狗窝里面我难道不该怕吗?第10章 露馅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温久舔了舔干裂的下唇,忽然想起来那个招生办的女老师说的话来,年纪这么小?你们家人真是心大。  “我第一次来学校,不太熟悉……”温久小声说。  一旁的简意听到了,一边整理自己的东西,一边问:“温久你多大了啊?”  “今年十八。”  “这么小?”简意乐了,然后又看向铭尊:“你别欺负他啊,你都多大了,比人家年龄大一圈吧?好意思吗你?”  铭尊似乎也没想到这茬,他悻悻地站起身来,扔下一句:“我洗澡去了。”  然后抓起自己的衣服进了洗手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简意似乎确信温久是个幼妖,整理好行李之后,就爬下了床,看温久还坐在椅子上发呆,大咧咧地安慰他说:“你别怕他,铭尊就是个纸老虎,他还是挺好的,我看妖的眼光一向很准。”  温久心里微微一暖,冲他露出一个笑来,简意没忍住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啧啧着说:“幼妖的脸蛋果然比较嫩,别怕,以后我罩你。”  温久冷不防被吃了豆腐,张着嘴半天没合拢,简意没心没肺地转过身去,开始扯着嗓子不知道唱哪里的歌曲,跟狼嚎似的:“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哦嘿哦嘿参北斗哇……”  温久:……  他默默地抹了一把脸,怎么感觉这些妖怪们的画风跟想象中的有点不太一样?  简意一边唱还一边蹦跶,把一首民谣唱出了摇滚风,故意粗哑着嗓子,吼得如同魔音灌耳,一双腿还十分有节奏地蹦着,丝毫不在意楼下寝室可能会冲上来抗议,温久倒真有点想知道眼前这货是个什么妖怪了。  楼下寝室的哥们想来耐性还不错,简意一曲蹦完,居然还没有人来敲门,他意犹未尽地哼了几下,然后又再次唱起了别的歌,如果不是想照顾他的自尊心,温久真的很想找个东西堵住耳朵。  太难听了!  即便如此,出于某种不太想得罪人的原因,温久还是选择低调忍耐,再说了,他对简意还是有一点好感的,虽然他不敢保证那点好感会不会被几首歌消磨光。  就在温久内心充满了卧槽的时候,半掩着的寝室门被推开了,他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人忍不住来阻止了吗?  然而下一刻他就失望了,门口站着一个很……柔弱的男生,温久想来想去只能选了这个比较含蓄的词汇,实际上,在他看来,柔弱和娘娘腔这个词,是划着等号的,这样的人应该阻止不了状若癫狂的简意吧?  这么想着,下一刻,那个男生中气十足地高吼一声:“你他-妈能不能别嚎了?”  歌声戛然而止,温久从未有哪一刻觉得安静是如此的美妙,他几乎是热泪盈眶地看着那个男生走进屋子,扫了自己一眼:“新同学?”  温久这才意识到,他或许就是简意口中说的那一位室友了,他主动伸出手去:“你好,我叫温久。”  那个男生慢半拍似的伸手,和他匆匆握了一下:“笑陈。”  “我知道你。”笑陈走到自己的桌子旁边坐下,翘起二郎腿来。  “嗯?”温久疑惑。  笑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苹果来,咔擦咔擦地咬着,声音含糊不清:“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这样的话,我们寝室就少了一个,每个人能分到的地盘就多了一份,但是很遗憾……”  他耸了一下肩,表示无奈,温久就是个傻子也知道他在遗憾什么。  他心里腹诽着,这又不是我愿意的,我要是早知道这种情况,打死我也不会来。  简意撇了撇嘴:“人家凭什么不能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是厉害,你去申请住单间宿舍啊。”  笑陈翻了一个白眼:“我可什么都没说。”  笑陈虽然看起来柔弱,但是他吃起苹果来,咔擦咔擦,温久亲眼数着的,四口下去,苹果没了,最后连果核儿都扔进了嘴里,渣都没剩。  他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嘴唇,见到温久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说:“怎么了?”  温久摇摇头,僵硬地转过身去,桌子上摆着一个小册子,很薄,不知道是什么,他伸手翻了一下,封面上印着一行字:新生入学指南。  五彩斑斓的封面,配着大黑的毛笔字体,非常地具有冲击力,温久简直要被这本入学指南震撼了,好半天,他才哆嗦着手指翻开了第一页。  看了半天,温久面无表情地合上了册子,他觉得自己变成了文盲。  里面七歪八扭的写的是什么鬼字?除了封面上的那几个大字以外,整本册子他就没看懂过一个字。  洗手间的门唰的一下开了,热气涌了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铭尊光着膀子,脖子上搭了一条毛巾,慢慢地走了出来。  简意的床跟温久是挨着的,他正靠在椅背上挺尸,脸一歪,看到了状若呆滞的温久,忽然问:“温久,听说明天有什么开学典礼,你记得什么时候去礼堂吗?”  温久不太确定地回答:“好像是七点半。”  笑陈撩了一下眼皮子:“八点吧?”  温久想了想,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我记得老师说的是七点半。”  “起那么早干嘛?八点。”  铭尊扯下毛巾,冷不丁开口:“我饿了。”  温久立刻闭嘴,恰在这时,铭尊眼睛扫了一圈众人,语气冷漠:“谁有吃的?”  简意大咧咧地说:“我没有,我啥都没带,今天下午都没吃呢。”  笑陈一脚把自己椅子旁边的一个布袋子踹进了桌子下,扯了一下嘴角:“我也没。”  目光落在了温久身上,温久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前的学生证,有点紧张:“我行李都没有。”总不能把自己炒一炒盛给你吃吧?  然后铭尊起身出去了,简意收拾了自己的衣服,准备去洗澡,路过笑陈,一挑眉毛:“你刚刚踢的什么东西?”  笑陈露出一个假笑,牙齿白森森的:“你猜呀。”  简意哼笑了一声,把衣服绕在脖子上,没再搭理他,自己大摇大摆地进了洗手间,临关门前,还不忘叮嘱一句:“我跟你讲,别欺负温久,不然你会知道后果的。”  他说完,给了温久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关上了门,紧接着,隔着门板,能听见鬼哭狼嚎一样的歌声从门缝里传出来,不时伴随着哗哗的水声。  笑陈冷哼一声,弯腰从刚刚踢到桌子下的那个布袋里面,摸出了一根香蕉,开始吃起来,很明显,他有食物,但是不愿意给铭尊。  属于香蕉特有的香气飘过来,霎时攫取了温久的嗅觉,说实话,他今天可以说是什么都没吃,下午的时候,光惊吓去了,现在稍有缓和,胃里就锣鼓喧天闹了起来。  笑陈还在吃,香蕉果皮扔了一地,温久看了看不远处的垃圾桶,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不能跟这个野蛮没开化的妖怪计较,他估计是用不惯垃圾桶的。  就在这时,门又开了,铭尊大步走了进来,笑陈一愣,嘴里的水果还没咽下去,顿时被卡得呛咳起来,铭尊冷冷地扫了一眼满地的果皮垃圾,吩咐着:“捡起来,或者自己全部吃下去。”  温久注意到了他的手指,指甲中还沾着殷红的血迹,是新鲜的,不知道是从哪里沾到的,显然笑陈也看到了,他愣是硬生生地把嗓子里的咳嗽憋成小声,听起来闷闷的。  “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问苍天!四方豪雄!剑在手……”简意嘴里吼着歌,从洗手间里蹦了出来,见到铭尊,这才收声:“吃完回来了?”  铭尊嗯了一声,简意瞪着一双眼睛:“没给我带点儿?”  铭尊瞥了他一眼:“你又没说。”  简意撇嘴,看到笑陈蹲在地上,挑起眉毛:“笑陈你干啥呢?肚子疼?”  笑陈翻了一个白眼,把果皮全部扔进垃圾桶,去洗手间洗了手,这才回来,见简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由一窒:“你干嘛?”  “没事,”简意转过头来,对温久说:“你赶紧去洗澡,等会要熄灯了。”  温久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了,时间过得还挺快的,他才站起身来,笑陈抢先一步走到洗手间门口:“我先洗。”  简意皱着眉,直起身来,却见温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陈一溜烟蹿进了洗手间,啪地关门,简意语气不悦:“这什么玩意。”  等笑陈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的事情了,看见他,简意就气不打一处来,讥嘲道:“你这怕是要泡脱皮了吧?”  笑陈反唇相讥:“你以为谁跟你似的?一股子土腥味儿。”  空气霎时间就紧张起来,两人四目相对,眼看着噼啪的火花四溅,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黑,整座宿舍楼霎时间传出一片惊呼,紧接着,楼下传来宿管大叔的声音:“嚷什么嚷什么?熄灯了!都睡觉去。”  熄了灯,笑陈和简意之间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简意的催促:“温久,快去洗澡,等会好像热水都要没了。”  温久应了一声,摸索着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好像踩中了什么东西,他下意识抬头,一双幽幽的绿色眼睛看过来,铭尊语气低沉:“你的眼睛在晚上看不见?”  温久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怎么忘了这茬?妖怪晚上应该都是可以看见东西的,而自己摸索的样子,显然已经落入了寝室所有人的眼睛里。  他的脑袋里现在就跟弹幕似的,滑过两个字: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今天是双更,因为我明天有事,可能会不更新,抱抱小天使们么么哒。第11章 开学典礼  死一般的寂静,温久没敢吱声,他的脑子极速转动着,想着应该怎么才能给出一个完美的理由,来解释自己在黑暗中不能视物的事情。  为了避免另外三个人看清楚他的表情,温久只能微微垂下头,跟犯了错的小学生似的。  这时,黑暗中响起一声轻嗤:“不会是个瞎子吧?”  笑陈话音一落,只听见砰的一声,像是拳头砸在肉上的闷响,然后是笑陈的惊呼伴随着椅子翻倒的哐当声音,简意的声音充满怒意:“傻-逼,骂谁瞎子呢。”  温久惊异地转过头去,看向声音的来处,他虽然看不见,但是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借着外面朦胧的路灯,他还是能看到一点模糊的轮廓,简意一脚踩着笑陈,然后冲温久招了招手:“过来我看看。”  温久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上前去,简意掰着他的脑袋:“别动。”  然后温久就看到一双红色的眼珠,在夜里发着幽幽的光芒,还凑到跟前来,这刺激真的不是一般的大,温久吓得往后一仰头,打了一个哆嗦。  简意连忙用手拍了拍他的背,轻声安抚:“别怕别怕,我就看看,没事的。”  简意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妖怪,几乎颠覆了温久对于妖怪这个物种的映像,他犹豫着,果然没有再挣扎,就让简意这么掰着自己的脑袋,对着眼睛左看右看半天,这才放手:“嗯,跟我弟弟一样,他晚上也看不清楚东西,不过没事,长大了就好了,你现在还太小。”  听到这个解释,温久猛地松了一口气,背后的凉汗渐渐止住,这个解释从简意的口中说出来,肯定比他自己辩解来的更为可信,而铭尊似乎也相信了,并没有再追问。  “所以……你能挪开脚了吗?”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从下面传来,笑陈在努力试图爬起身来。  “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简意嗤笑一声,脚下一重,笑陈啪叽又被踩了下去。  简意拍了拍温久的头,笑眯眯地催促:“快去洗澡吧。”  温久应了一声,摸进了洗手间,立刻关门,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用手抹了一把脸,天知道他刚刚心里紧张成什么样了,但是面上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强行装逼,一向是温久的拿手好戏。  总之,还是要感谢简意,幸好没露底,要不然估计他现在洗刷完毕,出去之后就成了一盘香喷喷的佳肴了。  不行,还是要想办法逃出去,不知道学校的围墙多高,能不能爬上去,今天晚上被姬挚拎着飞过来的时候,那墙壁看起来还不算矮……  温久心事重重地洗完澡,出去的时候,寝室里安静无声,只有上铺传来简意的声音:“温久,你站那别动,我带你去床上。”  他说完,床铺就吱嘎摇晃了一下,显然是正在往下爬,不一会就踢踏着拖鞋过来了,他的手心温热,温久心里一暖,被他拉到床铺旁边,放在梯子上:“喏,就这么爬上去吧。”  “谢谢你。”温久真心实意地向他道谢,这才顺着梯子爬了上去,摸到软绵绵的床铺的那一刻,温久只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瘫了下去,酸麻疼痛的感觉袭来,连翻个身都是件难事,那滋味儿,简直绝了。  对于他来说,今天这一天简直相当于平常一个月的运动量了,起初温久还睡不着,一想到跟三个妖怪睡在一个屋子里,他要是还能立马睡过去,那简直不能用心大来形容了。 第9章 铩羽而归,温久一路上都没说话,简意有点担忧地拍了拍他的肩:“你没事吧?”  温久摇摇头,突然停住脚步:“我想去围墙旁边看看。”  “你要翻墙啊?”简意诧异,他左右环顾,语气里带着一点小激动:“那我跟你一起去。”  温久:……你那突然兴奋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两人暗搓搓跑到围墙旁边,温久松了一口气,围墙看起来还好,才两米多高,借助了旁边的大树,温久根本没花什么力气就爬上了墙头,心里惊喜,随后往外一跃,却好像被一层透明的屏障挡住了一样,指尖仿佛有电流飞快地窜过,带来一阵麻痹,麻痹之后便是酸痛。  温久腿一软,差点从墙头滚下来,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你们在干什么?!”  简意立刻招手:“老师来了!风紧扯呼!”  “站住!哪个班的!”  温久一咬牙,从墙头跳下去,被简意一把抓起,飞快地朝前面跑去,专门挑拣隐蔽的地方走,耳边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听不见了。  “总算甩掉了。”简意吐出一口气来。  温久体力没他那么好,被拖着高速跑了这么久,骤然停下来,差点趴地上去,气喘吁吁,简意开口说:“要不我们先回去,之后再想想办法?”  于是翻墙未遂还差点被抓住的两人,一起回了宿舍,他们一眼就看到门口放着一个深蓝色的行李箱,简意诧异:“谁的箱子?怎么搁这了?”  比他更诧异的是温久,那分明是自己的行李箱,不是已经丢在路上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温久:人妖殊途,狗命要紧,还是走为上策!  走不了,mmp……第13章 摸底考试  笑陈靠在椅子上玩手机,抽空看了门口的行李箱,无所谓地说:“不知道。”  “是我的。”温久看到行李箱的把手上有一点灼烧的痕迹,那是他从前玩打火机的时候,不小心烧着的。  不过,是谁送过来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简意却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别想了,拿回来了就好啦,这样你也不用费劲出去了。”  温久心里有苦难言,这下好了,他连个借口都找不到了,要是再试图出去,被简意发现的话,绝对会招来怀疑。  他默默地把行李箱拖进了寝室,准备打开查看,锁还是好的,只是上面有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的痕迹,温久仔细把箱子检查了一遍,才发现整个行李箱的表面都有划痕和磕碰的凹凸印迹。  显然,曾经有人试图打开过他的箱子。  温久一下就想起那些在路上碰到的妖怪们,他咽了一下口水,拨动密码,咔哒一声,箱子开了,里面是他的一些衣物和充电线之类的物品,最下面放着他新买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个,檀木的小盒子。  他的脑中骤然闪过他爸说的那句话来。  你要是碰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打开那个盒子。  温爸神神叨叨没个正经,温久也没当回事,再加上之前他的心情一直是紧张焦虑的,满脑子都是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生怕被妖怪们发现自己的人类身份,然后拆吧拆吧把自己给吃了。  现在仔细琢磨一下,他爹当时的反应十分可疑啊,电话里面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也一一浮现在脑海中。  你就安心去吧,那学校,你爸我也待过的。  那个学校,很不错的,三界一流的学校,排名前五。  三界一流?排名前五?  温久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所以说,真的是他爹给他改了志愿,送到这个鬼学校来?  果然像他爹说的,这不是什么戒网瘾的野鸡学校,这是戒命的。  简意又在那边开始蹦跶着唱歌了,鬼哭狼嚎似的,笑陈堵着耳朵眼,敢怒不敢言,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发现自己根本打不过简意,只能报以愤怒的眼神,企图杀死他。  温久心情复杂地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最后把目光落在那个檀木盒子上,上面刻着古朴的雕花,还挂着一把锁,只是没有钥匙,他琢磨了半天,连抠带掰的,还狠心砸了几下,但是锁仍旧稳稳地扣在上面,纹丝不动。  行了,这里边说不定确实有个什么宝贝,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温久心灰意冷地把木盒扔进了行李箱,真心觉得他爹是专门坑儿子的。  “这上面写的啥玩意?”简意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  温久瘫在椅子上,转头望去,只见他正坐在自己的书桌上,翘着二郎腿,拎着一本书,五彩斑斓的封面,毛笔大黑字体,就是他昨天晚上看的那个小册子。  “你也不认识?”温久好奇地问。  简意两个手指捏着封面抖了抖,一脸无语:“我就没见过哪个字儿这么写的,跟个方块儿似的。”  温久没听太仔细,他从行李箱里面摸出最后一盒牛奶,然后把箱子往书桌下面一塞,但是不得不说,他爹千叮万嘱一定要带上的小木盒给他带来了一点安心。  这起码说明,他爹是知道有这么个妖怪学校的吧?  当务之急,还是联系上他爹再说,温久吸溜这牛奶,目光落在正在玩手机的笑陈身上,等会,手机?  “笑陈,你的手机有网络吗?”  “有啊。”笑陈头也不抬。  “请问能借我用一下吗?”温久踌躇着问,他的手机早在水里泡坏了,根本没法开机。  “不行,”笑陈的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语气有点不耐烦:“没空呢。”  “温久你要用手机吗?”简意从书桌上跳下来,白了笑陈一眼,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递过来:“用我的。”  温久连忙道了谢,没想到这手机居然跟自己的是同一个系列的产品,现在这个年代,妖怪也够与时俱进的了。  他这么感慨着,滑开屏幕,开始拨号,没一会,机械的女声提示传来:“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温久心里一沉,又是这样,他脑中隐约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是不是这里的电话根本无法接通h市?又或者无法接通人类社会的号码?  “怎么了?”简意看他迟迟没有动作,好奇地问:“忘记号码了吗?”  “没有,”温久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说不在服务区。”  简意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惊讶:“你要打给妖界以外的号码啊?”  果然是这样,温久装作毫无所觉的模样问道:“难道不可以吗?”  “当然啦,”简意走过来看了看,说:“一般来说,需要特殊的电话卡才可以打,普通的卡是打不了的。”  温久又看了一眼简意的手机,屏幕上都是陌生的app,上面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所以,没有企鹅,也没有微信。  他根本联系不上他爹,这真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温久无奈地把手机还给了简意,忽然想起来一串号码:1111-1111。  等等,如果是招生办的座机,应该是可以打出去的吧?想到这里,温久的脑子立刻活络起来,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就在他几乎坐不住的时候,简意催促道:“温久,下午要去教室点到,现在要午休了,你不睡吗?”  温久强自镇定地应了一声,虽然他很想立刻就去招生办,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引起简意的怀疑真的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特别是下一刻,铭尊从门外走进来。  如果说,303宿舍里面,温久最怕的是谁,无疑就是铭尊了,他的直觉尤其敏锐,眼睛往屋子里一扫,跟狼似的,温久默默地闭嘴,爬到上铺去了。  也许是因为最近精神一直紧绷着,现在稍微有一丝松懈,困意就如潮水一般袭来,等温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宿舍里其他人都已经醒了,简意正轻巧地从上铺跳了下去,抬头看到睡眼惺忪的温久,一边系鞋带,一边说:“快起来,要去教室了。”  温久迷迷糊糊地应了一下,强打起精神,爬了下去,还不忘问一句:“有说要带什么东西吗?”  “没有,到时候再说,”简意站起身来:“走了。”  等出了宿舍门,楼道里已经有不少人往下走动了,显然都是准备去教室的,温久随着人流走动,一边抬起眼往外看,下午的阳光很明媚,看上去有点晒人,宿舍楼前有几棵高大的古木,树荫投下来,鸟声啾啾而鸣。  这里看起来就跟普通的学校一样,温久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学生的脸,他们的脸上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有新奇,有激动,还有兴奋,就像新入学的学生,对未来的校园生活充满了好奇。  温久他们的教室在第三教学楼,他跟在简意身后进去的,草草一看,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学生了,桌椅乱七八糟地摆放着,学生们随意地凑到一堆聊天打屁,嘤嘤嗡嗡的,好似一锅粥。  303宿舍的四个人捡了一个角落坐下,笑陈和铭尊坐在后面,温久靠着墙,旁边是简意,前面的位置还坐了一个学生,好像跟多动症似的,不停地摇晃着他的椅子,金属的椅子腿儿和地砖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绵延不绝,温久只觉得脑门上的青筋都在跃跃欲试了。  幸好,就在他有点忍不住的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身材修长,,往讲台上那么一戳,温久目测他比铭尊估计还要高上半个头,幸好他还带着一副金边眼镜,这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斯文的气息。  那个人就站在讲台上,不动了,抱着手,静静地扫视着满教室的人,那姿态,像极了温久印象中的高中班主任。  这个人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教室里的其他学生显然也注意到了,谈话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至彻底消失,满教室里面是死一样的寂静。  “说完了?”那个人挑着眉毛问。  没人回答他,他也不以为忤,继续抱着手,语气和缓:“大家都是新同学,第一次来这里,会很兴奋,这是正常的状态,我能理解,那么现在,你们说完了没有?”  教室里有了片刻的骚动,然后又归于平静,讲台上的老师满意地点头:“好,那现在轮到我说了,我叫敖蒙,是你们接下来一整个学年的班主任,也是教你们法术课的老师,我教过的班级呢,是学院里面所有班级中,毕业率最高的,所以——”  他松开双手,撑在讲台上,一双眼睛迸发出锋锐的寒光,如同猛兽一般,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的眼神如刀锋似的,刮过自己的脊背,薄薄的唇吐出警告的词:“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气氛莫名紧张起来,寂静的空气中有人咕咚一下咽了口水,敖蒙迅速弯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他拍了拍手:“没关系,我会帮助你们立刻进入状态的,现在,让我们开始第一场摸底考试吧。”  话音一落,讲台上有雪白的试卷,如同雪花一般飘了出来,落在了每一张课桌上面,无比精准,这一瞬间,所有的学生都是懵逼的。第14章 电话  空气中安静无比,所有人都对着面前的试卷大眼瞪小眼,似乎根本没想到第一场战役来得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终于,好半天,有个同学颤颤举起手来:“老、老师,我们没有笔。”  讲台上的敖蒙挑了一下眉,伸手打了一个响指,所有人的课桌上都出现了一只黑色的中性笔,他半靠着讲台,竖起一只手指:“一个小时后交卷,请开始答题吧。”  温久一翻试卷,内心简直是充满了卧槽,整张卷子,他一个字都不认识,这怎么做?他环顾了一圈,所有的人都开始奋笔疾书起来,就身旁的简意也不例外。  温久无奈地把卷子翻到第二页,居然在右下角的角落里面找到了几行方块字,那是三个小题,虽然那个题目对于他来说,真的是太简单了。  第一题:组词。  对,没错,就是那种给出一个字,然后让学生在括号中组词的题目。  简单得不可思议,这是小学一年级的题目吧?温久满心复杂地写完了。  第二题:造句。  太棒了,送分题,温久面无表情地一口气写了五个句子上去。  第三题:作文题,老掉牙的主题,我的梦想,文体不限,字数要求五百字。  作为一名经历过高考的学生,温久可以告诉你,别说五百字,就是一万字的大长篇他都能给你拽出来不带喘气的。  温久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握着中性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粗略一看,少说八百字往上了,等他收笔的时候,试卷差点写不下。  温久的眼睛往旁边瞄了一下,简意正在写那些七歪八扭的文字,一脸苦大仇深,温久忽然想起今天中午在宿舍,他说的话来。  我就没见过哪个字儿是这么写的,跟方块似的。 第11章 你的邻居夫妻感情不和,万一哪天打起来天翻地覆,家暴现场,恐怕整栋楼都要被掀起来了。  所以,人界把自己的信息隐藏起来,同时拒绝其他神仙妖鬼的接触,限制了通往三界的通道,以保证人界内部的平衡。  看到这里,温久滑动着鼠标滚轮,面无表情地想,科科,那我算是怎么回事?我特么是个bug吗?第16章 论坛  然而不管怎么样,这个bug已经产生了,再想也是没意义,温久移动鼠标,准备关闭浏览器时,身后传来简意惊讶的声音:“你认识仓文?”  “仓文?”温久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扫了一眼电脑屏幕,上面明明都是密密麻麻的汉字,等等,他伸手翻了一下书桌上的新书,把最下面那一本厚厚的书拿起来,上面印着两个端正的字:仓文。  他们管汉字叫仓文?  温久正不解间,简意解释道:“就是三界通用的文字啊,咱们这学期要学的课程,我也是下午的时候问过老师才知道的。”  他说着,又瞅了一眼屏幕,愁眉苦脸地说:“我一看到这方块字就头疼,没想到这学期还要学,我现在退学还来得及吗?”  温久关掉浏览器,干脆地说:“不然你去问问老师吧,如果能退的话告诉我一声,我也很想退。”  简意哈哈一笑:“我开玩笑,退学是绝对不能退的啦。”  听了这话,温久犹豫了一下,想问出自己这两天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疑惑,比如作为一个妖怪,拥有漫长的寿命,做点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在这个学校里面死磕出一个毕业证?然而最后他又忍住了,简意人虽然很好,同时他还是一个妖怪,温久不太敢冒险。  “走走,吃饭去。”简意收起手机,拖着温久又去了饭堂。  他们来得比较早,饭堂人不多,温久吃了上午的教训,乖乖端着盘子去了素菜区,就在他在窗口排队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不太确定的声音:“温久?”  温久回过头去,那人惊喜地上前来:“真的是你啊!”  看到他的眼睛,温久立刻想起来了:“霍火?”  那个在000路校车上跟他聊了一路的男生,此时看到他,温久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他原来还以为人家只是一个同校呢,没想到连物种都不同,最后还聊嗨了一路,也是没谁了。  在之前温久就知道,霍火不止是个话痨,还是个自来熟,再碰上简意这种大咧咧,有点二乎乎的属性,简直是一拍即合,凑在一堆等于五百只旱鸭子。  光排队打菜这短短三分钟时间,两人就互通姓名班级喜好,就差扯三根香直接拜把子了,温久觉得他们俩把相见恨晚这个词体现的淋漓尽致。  霍火分在了一年级四班,说起来也很巧,教室跟他们是挨着的,霍火特别高兴地看着温久:“那天下车我还在找你呢,但是找了一圈没看到,还以为你已经先走了,就赶紧去追,结果到了招生办公室报道的时候,老师说你还没来。”  说起这事,温久的内心是非常复杂的,当初他要是跟着霍火一起走,估计也不会错过时间,被几只妖怪追得到处跑,最后还掉到一条蛟龙的嘴里了。  霍火看温久沉默,愣了一下,还以为他不高兴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比较兴奋,就没有仔细想,小久你没有生气吧?”  温久回过神来,听了这话,摆了摆手:“没事,是我走路慢,后来不是也到了学校吗?”  霍火再三观察了他的表情,确定他真的没有生气,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挪开话题,兴致勃勃地问他们:“你们的班主任是谁?”  “敖蒙,”简意把腮帮子撑的鼓鼓的,含含糊糊:“一个高个子,戴眼镜的,看起来很厉害。”  “原来是他带你们班啊!”霍火恍然大悟,随即看着两人的眼神中带上了一点怜悯。  简意和温久对视一眼,都是莫名其妙,温久问:“怎么了?他哪里有问题吗?”  简意咽下嘴里的食物,也十分疑惑:“敖蒙不是说,他带的班级,毕业率是整个学院最高的吗?”  “没错啊,但是你们知道吗?”霍火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他曾经带过一个学生,带了很多年,但是那个学生到现在还没毕业呢。”  “这么倒霉啊?”简意好奇地追问:“是谁?”  霍火戳了戳盘子里的食物:“本来呢,他把一个班级的学生从一年级带到六年级,不管毕业没毕业,都没他什么事儿了,但是就是特别巧,那个学生在六年级留级了,敖蒙开始接手新班级,他再把新班级拉扯到六年级的时候,那个被留级的学生又分配给他了,等所有的学生都顺利毕业了,那个学生还是留级,反正,每一次敖蒙带六年级的时候,那个学生都会分到他的班里,然后留级,好像持续了一百多年吧,后来这事儿就变成笑料了。”  他说着耸了耸肩:“我还是听我哥说的,他以前的班主任就是敖蒙。”  简意差点笑喷:“这个学生有毒吧?所以说,敖蒙带的班级虽然毕业率是最高的,但是他永远都会有一个学生拖后腿毕不了业?”  温久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想,问道:“那个学生叫什么名字?”  霍火仔细回想着,不太确定地说:“好像叫姬子?还是姬什么……记不清了。”  果然是姬挚,那条银色的蛟龙,温久的脑中又浮现出那双银色的眸子,还有他玩世不恭,懒洋洋的神情来,在这个所有妖怪都追求毕业的学院里,他显然是个异类,似乎他对于自己毕业与否完全不放在心上。  霍火又好奇地问:“你们看课表了没?有晚自习吗?听说敖蒙带的班级从来没有晚自习,是真的吗?”  温久指了指简意,老实说:“问他,我今天没看课表。”  简意得意洋洋地笑:“没有,我们班级没有晚自习啊哈哈哈哈。”  炫耀的后果就是简意被饭呛住了,咳得死去活来的,温久和霍火两人拼命给他拍背,这才平息下来,三人在饭堂里又坐着聊了半天,眼看着天色暗了,霍火他们班级要晚自习,这才恋恋不舍地跟他们俩道别。  温久伸了一个懒腰,问简意:“你要回宿舍吗?”  “回去,”简意摸出手机来:“我游戏还没通关,反正我们又没晚自习。”  两人晃悠着回到宿舍的时候,铭尊已经回来了,正靠在椅子上看书呢,简意一拍他的肩背:“嚯,这么认真啊?”  铭尊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显然不是很喜欢别人碰他,但是简意那根粗得跟水管一样的神经能发现才有鬼,哼着歌又蹦跶回去自己的书桌前,掏出手机开始玩游戏。  铭尊把目光一转,正好对上温久,眼神锋锐,像堙没在暗夜中的狼,所有的一切在他的眼里都无所遁形,温久心里微微瑟缩了一下,但是表情却滴水不漏,甚至微微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无害的笑。  然后他不再看铭尊,转而拿起一本书来,随意地翻看着,这里面是妖界的文字,温久一个都不认得,这就很麻烦了,考试的时候,那些题目就算他会做,他也看不懂题目啊。  看来学习妖界的文字是很有必要的了,这么想着,温久再次打开了电脑,往里面搜索了一下,这才发现,三界五行中,几乎每一界都有自己不同的文字,妖界,幽冥界,魔界,它们的文字都各不相同,其中妖界的文字还算是最简单的了。  温久搜了一下教程,发现倒不是很难,他下了一部分教程文件下来,这里确实跟普通的学校很像,就连网速都那么像,温久看了看那30kb的下载速度,无聊地戳开了一个网址。  似乎是一个论坛,一个帖子飘在最上面:三界大学优劣排名,你的学校排第几?  温久脑子里忽然又跟弹幕似的飘过他爹的那句话,那个学校,很不错的,三界一流的学校,排名前五。  他晃晃鼠标,点进了帖子,主楼一大堆字,密密麻麻挤在一堆,毫无排版可言,实在有点辣眼睛,温久看了一会,眼睛都开始发花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网页放大。  楼主不仅不会排版,说话也是毫无逻辑可言,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半天没写到重点,于是乎帖子下面一片吐槽声:“能不能换个楼主啊?”“我眼睛疼。”“这是不是仓文四级没过就跑出来了啊?”“我就不明白了,怎么一个帖子写得跟论文似的?”“说吧,黄反自己选。”“楼上的兄弟们,挨过主楼就好了。”“忍忍吧,后面还好。”“直接跳楼看吧。”“兄弟,别看主楼。”  冲这几句,温久利索地滑动滚轮,直接往下拉,一张图片滑了出来,是一张风景照,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群山间,飞檐高耸,少女容貌绝美,气质凌然,白衣如雪,衣袂翻飞,仿佛要飘然而去,图片下面是字:仙界大学,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楼下跟帖:“是的是的!我的女神!小芷兰!啊啊啊啊!”“小芷兰是很好看,但是这不是学校排名吗?楼主你放一张大头照算个怎么回事?”“图已收,感谢楼主!”“颜值即是一切。”“小芷兰是三界中最美的!”“别吧?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当我们魔界没人了?”“楼主自己是仙界的吧?散了散了。”第17章 上课  作为第一名的仙界大学,引来了众多不满,楼主在后面赶紧解释,是随便找了一张图放上去的,没想到大家反应这么大,又表示可以重新换一张图上去,也立刻解释了为什么仙界是第一名,从校园环境,师资力量,毕业率和就业率等等各种方面,进行了详尽的分析,跟帖的小伙伴们似乎也被说服了,宽宏大量地表示图片就算了。  毕业率和就业率,温久细细地咀嚼着这两个词,自从来到这个学校之后,接触的一切人和事情都在反复强调这两件事。  他把网页往下拉,第二名,是魔界进修学院,暗青色的天空中,挂着一轮圆月,散发着不祥的淡红色光芒,天幕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建筑群,在夜色下仿佛一只野兽,几欲择人而噬。  配图透出一种恐怖而沉闷的气氛,让人看着便觉得心里压抑无比,跟帖确实一片掌声:“不错不错,我还以为这一层也是大头照呢。”“楼主这图哪儿拍的?很漂亮嘛。”“我觉得再近点儿更好看。”“为什么这一层没有我的姝蔓女神,楼主你厚此薄彼啊,你是不是仙界的卧底?!”“我要闹了啊,我姝蔓女神呢?”“楼主你自己是仙界的吧?散了散了。”  最后仍旧是楼主被骂得狗血淋头收场。  第三名,蓬莱修真大学,苍山浓翠,云雾缭绕,远处一群仙鹤掠过长空,中央的山谷最低处有一面镜子,细细一看,却原来是一个湖,恍若仙境。  这个配图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似乎终于没有人骂楼主了:“听说蓬莱不下雪,寒假准备去那旅游呢。”“蓬莱不下雪,蓬莱是直接结冰。”“蓬莱不是在东海吗?我去过,妈耶碰上台风了差点被掀到海里去。”“等会,这个图像素怎么那么低?糊成一团了,前面不都是高清□□大图吗?”“还有水印,楼主你不专业啊?故意的吧?”“楼主你自己是仙界的吧?散了散了。”  再次被莫名带节奏歪楼,好评转为差评,怼得楼主在楼里哭着喊着说委屈,温久都忍不住笑了,他特地看了看那个一直在带节奏说散了散了的id,叫为了三界和平。  温久抽了抽嘴角,继续往下拉,第四名,冥界学院,配了一张黑乎乎的图片,温久盯着看了半天,总算是从图片里面看到一点建筑的轮廓,还有堙没在黑暗中的一点青色的鬼火,看得人背后凉飕飕的。  评论又开始一边倒地作妖了:“楼主,你是不是对我们冥界有什么不满?”“楼主你有话好好说,你地址是哪里?我晚上找你去聊聊天成不?”“哥们我知道你是谁了,晚上记得开门。”  为了三界和平:“楼主你自己是仙界的吧?散了散了。”  楼主瑟瑟发抖地贴出了第五名:妖怪进修学院,温久终于看到自己的学校了,配图是学院的正门,在白花花的阳光下显得有点惨白的建筑物,半遮半挡地藏在群山间,别的学院不管怎么拍,看起来都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到了他们学校,就是藏头藏尾,透着一股小家子气。  这大概也跟别的学院都是在山顶,而妖怪学院是在山脚的关系,但是更多的是拍照角度的问题,老实说,他们学校的风景还是很不错的,温久挑着眉翻看下面的评论,居然没人喷楼主,显然大部分人对于妖怪进修学院的印象跟图片上差不多,也就没人提出异议。  温久仔细翻了翻,就连那个一直带节奏的为了三界和平的id也没出现,这一层楼的跟帖少得可怜,温久思索了一会,注册了一个id,开始回复:“我们学校根本不长这样儿,楼主你自己是仙界的吧?散了散了。”  回复完之后,温久心满意足地往下拉,看看还有其他的学校没,然后,一直拉到底,第二页,第三页,第四页,没了。  没了?  温久一脸木然,他爹说得确实没错,三界一流,排名前五,可不就是前五嘛,三界总共才五所大学啊,他们垫底,完全没问题。  温久一言难尽地关了链接,正要退出论坛的时候,眼睛瞟到一个帖子:期中考试要考魔语,求个大佬带带我,我可以教你仓文啊,我仓文8级!  他心里一动,戳开了这个帖子,楼主在主楼层里痛哭流涕,骂他们学院丧心病狂,今年要求统一学魔语,眼看着自己这学期末要毕业了,魔语占了大头的学分,没考过今年就凉了。  跟帖一片安慰,纷纷抱怨自己学院今年也发神经,说要多学一门文字,明显是大大增加了他们毕业的难度,到了后面,很多人都跟帖求一个能教自己的大佬双宿双栖,还真有不少成功了的。  温久若有所思地停下鼠标,跟风回复帖子:求一个能教我妖语的小伙伴,我仓文贼溜!  回复完之后,温久就退出论坛,回头就看见两条长腿靠在墙壁上,他有点无语地望着正在倒立的简意:“你在干嘛?”  “我在思考。”简意的声音闷闷的。  想不到犯二的简意居然也有这种觉悟,温久肃然起敬,就听简意的声音传来:“我怎么老是被杀呢?我操作没问题啊。”  温久:……我要收回之前的话。  第二天开始正式上课,温久的座位在第一排,他觉得这是个耻辱,简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安慰:“没事,你是幼妖嘛,没发育是正常的,等过几年你就能长高了。”  过几年?温久面无表情地想,我已经成年了,再过十年怕也长不到一米九,你们这群怪物!  是的,温久是全班最矮的,他心里有点难受,一米七八的身高,他从前在高中好歹也是后排常客好吗?怎么考上个大学之后,一切都变了呢?他的妹子同桌都比他高。  教室里面闹哄哄的,敖蒙胳膊下面夹着一叠试卷,从外面走进来,犀利的眼睛扫视了一圈之后,教室里的嗡鸣声戛然而止,针落可闻。  “试卷批阅完了,现在发给大家看看。”敖蒙把试卷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砸在同学们的心头,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过去,仿佛那是一个重磅□□似的。  他推了推眼睛,打个响指,白纸黑字的试卷,上面夹带着触目惊心的红叉叉,刷拉拉地朝着对应的同学飞过去,精准无比地落在每个人的课桌上。  “想必大家都看过课表了是吗?”敖蒙低头地卷了卷自己的袖口,慢条斯理地说:“大家应该很庆幸,咱们班级没有安排晚自修,本来我确实是这样打算的,但是经过摸底考试之后,我改变主意了。”  所有人心里都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敖蒙推了推眼镜:“我觉得晚自修都无法拯救你们这种破成绩,所以我决定,恢复晚自修,同时以后所有的同学都要上早自修,除非你们在期中考试的时候,我们班级排名能到年级第一。”  他话音一落,教室里发出一片低低的哀嚎,敖蒙不为所动地敲了敲桌子,目光犀利地扫视过每一个人,然后微微一笑:“这只是一个小目标而已,你们别这么丧气嘛,什么时候达到目标,什么时候取消早晚自修,好了,大家看试卷吧。”  温久的试卷第一页是一片白花花的,他一个字都没写,但是卷首却打了一个六十分,他对着那个六十分,瞪了半天眼睛,有点不太敢相信似的,立刻翻过来背面,还是一片白花花,只有最后三道题写了,全对。  温久懵懵地眨了一下眼睛,也就是说,一张试卷总分一百,最后三道题占了六十分?  恰在这时,敖蒙在讲台上敲了敲桌子,慢慢地说:“这次我们全班最高分是六十分,有两位同学,最低分是十一分,三位同学,按照之前说的,我会给六十分以上的同学分别加六个学分。”  他顿了顿,继续说:“大家应该已经发现了,试卷最后三个题占分的比重是最大的,这么规划是希望大家要重视仓文这一门科目,仓文是三界流通最频繁的文字,它的使用频率就跟你吃饭喝水一样,如果你仓文不过关,那么你是永远无法毕业的,明白了吗?”  教室里所有人都安静如鸡,过了一会,才稀稀拉拉地应答:“明白……”  “明白就好,我们开始上课,我教你们的是基础法术,有人用过法术吗,举个手我看看。”  教室里继续安静如鸡,敖蒙的眉头挑起:“一个都没用过?” 第13章 温久在窗口前站了半天,满腔都是愤恨,最后化为无奈,随手指了指白水煮鱼:“要鱼。”  打菜的阿姨倒是非常大方,满满一铁勺鱼肉扣进盘子,爽快摆手:“下一个。”  扑面而来的腥味儿差点熏了温久一跟斗,三人捡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简意打了满满一盘子肉,吃得十分欢快,姬挚随便打了一点肉,吃得也很随便,看得出他对这里的菜不是特别感兴趣。  只有温久食不下咽,他盯着一盘子鱼肉,无论如何都下不去筷子,鱼腥味一阵一阵地涌过来,他只觉得胃里都泛酸了,他心里恼火地想,姬挚一定是故意的!  很快姬挚就注意到温久的盘子几乎没动过,疑惑问道:“怎么不吃?”  温久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我不饿。”  姬挚皱起眉,看了看他的盘子,又将目光挪到温久身上,盯着他的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才挑眉一笑:“那行,我们走吧。”  塞了满满一嘴肉的简意,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怎么回事?我还没吃完啊……  最后温久还是空着肚子回了宿舍,那鱼肉他挑了一点吃,差点没恶心地吐出来,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吃到这么难吃的菜,满心郁闷,但是一想到等回到宿舍就见不到姬挚那张脸了,他心情又好了不少。  回到宿舍后,笑陈和铭尊两人不在,温久放下心来,去开电脑,门外传来姬挚和简意压低的声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过了一会,简意才进门来,欲言又止。  温久抽空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简意劝道:“久啊,挑食不好的。”  温久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朝门外看了看,姬挚已经不见了,但仍旧是压低声音愤怒地说:“我没挑食!”  简意发愁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苦口婆心:“你哥哥刚告诉我,咱俩一个宿舍,他照顾不到你,让我多看着你点儿,要好好吃饭啊。”  温久心里有苦难言,眼看着简意还要说什么,立刻结束这个话题:“我知道了,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了,就让我多照顾照顾你。”简意想了想,又感慨:“你哥对你真好。”  温久:……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他明明是在担心自己的存粮吧?  温久情绪低落地打开电脑,登上了昨天上的那个论坛,才扫了一遍,发现有新消息提示,他有点惊讶地点开那个消息,为了三界和平回复了你:兄弟,想学妖文啊?你看我咋样?  这id眼熟的很,温久想了一下,立刻记起来了,这不就是在那个学校排名帖子里面歪楼带节奏的那货吗?  楼主自己是仙界的吧?散了散了。  没想到居然主动找上门来了,缘分,真是妙不可言,温久面无表情地想着,迅速敲打着键盘回复:真的可以吗?( ⊙o⊙ )我一点妖文都没学过,只会仓文,没关系的吧?  两三分钟之后,温久收到了对方的回复:没问题的,我们私聊。  紧接着,有新消息提示,为了三界和平果然私聊过来了:在吗?  999999:在。  为了三界和平:你的用户名……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999999:我在求救。  为了三界和平:……你这求救的信息也太含蓄了,谁看得出来?为什么要求救?  温久思索了一下,才犹豫着打字,999999:兄弟你是哪一界的?  那边很快给出了回复:我是仙界的,怎么?  温久:……你之前那一波节奏带得真是很风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打游戏挂了的时候,我通常都会给队友扣999,让他们捡一下我。【就是这么菜……= =】第20章 法术  温久敲打键盘的手指停了一下,他回头看了看,简意躺在上铺,嘴里一边哔哔,一边打游戏,没有注意到这边,有那么一瞬间,温久几乎要对灵网上这位素未谋面的人说出实话了。  但是最后他犹豫了很久,手心几乎要冒出汗来,999999:没事,你一个仙界的,怎么会懂妖文?  为了三界和平:为了学分,我什么都可以懂。  温久松了一口气,说不出来是侥幸还是失望之类的情绪涌了上来,999999:那……学妖文需要注意点什么?  为了三界和平:你把这个网址上的资料下载一部分就行了,有仓文对照的,你先看一遍,不懂的可以问我。后面附了一个清单和网址。  999999:谢谢,我先看一下。  为了三界和平:不客气。  温久点开那个链接,跳转到一个资料库网站,他根据清单上的名目,挑拣了一部分的资料下载下来,校园网速慢成了狗,在等待下载的过程中,温久只能把之前一下妖文资料翻了几遍,试图弄清楚那些弯弯绕绕的文字。  半掩的宿舍门被粗暴地推开了,砰地一声撞在了墙上,简意惊得手上一抖,游戏画面灰了,温久迅速把窗口最小化,笑陈从门外走进来,一脸的不爽,好像谁惹了他似的。  “你干嘛?”简意暴躁地从上铺探出头来。  笑陈满脸的无所觉:“什么干嘛?”  “我都打到最后一关了被你这一声吓得……”  笑陈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自己菜关我屁事。”  简意拧起眉头,语气不善:“好好开门不会?”  笑陈撇了撇嘴:“不会。”  简意听了,二话不说,直接从上铺跳下来,发出咚的一声,温久简直要怀疑地板要被他这一下砸穿了,简意落地之后,气势汹汹地奔过去,笑陈有点紧张起来了,往后退了几步,语气惊颤:“你干嘛啊?”  简意龇牙冷笑了一声:“教你开门啊。”  他说着,一手拎起笑陈,跟拎一只小鸡崽似的,扔出了门,哐当一声砸在阳台上,差点往外翻下去,温久看得心惊肉跳,他之前只以为简意力气大了点,没想到这么大,看似瘦弱的两只手臂仿佛有着惊人的力量,拎起跟他身高差不多的笑陈,简直轻而易举。  砰地一声,门被关上了,简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开始打游戏,过了半天,门才被再次敲响,不紧不慢,温久过去开了门,铭尊站在门口,笑陈可怜巴巴地缩在他身后,伸着头往里面张望,等对上了简意的视线,立刻缩了回去,跟受了惊的小媳妇似的。  简意头也没抬地骂了一句:“怂货。”  温久摸了摸鼻子,回到自己电脑面前,资料已经下载完了,为了三界和平:其实妖文很有规律的,比魔文要好学多了。  999999:需要我做什么吗?  为了三界和平:???什么?  999999:就是,你教我妖文,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吗?  虽然对方没有说这个事情,但是温久觉得自己还是主动提一下比较好,那边停顿了一下,为了三界和平:也没什么,看你仓文还不错,这样吧,下次我去别人楼里回复的时候,你帮我一起喷楼主吧。  温久:……还有这种操作?这个人是不是得了不喷楼主就会死的病?  为论坛里的那些楼主们默哀三秒,999999:好的没问题,大佬。  为了三界和平:叫哥。  温久眼皮子一跳,999999:好的没问题,哥。  下午还是两节基础法术,温久在下面听得昏昏欲睡,他午休光看资料去了,根本没怎么休息,再加上他实在弄不懂敖蒙口中的那些晦涩的名词,没听多久,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  温久一手支着头,目光有点呆滞,讲台上的敖蒙还在继续:“灵气是我们练习法术的基本能量,其实每一个妖体内都有灵气的,只是多和少的区别罢了,大家看这里,灵气经由这些经脉,一直进入丹田,慢慢累积起来,当我们需要施展法术的时候,会再次从丹田内原路抽取出来,你们现在的丹田还浅,就像一个小小的袋子,无法容纳多少灵气,但是……看黑板!”  敖蒙把黑板敲得梆梆响,惊醒了满教室打瞌睡的学生,温久猛地坐直了身体,抬起头来,正对上姬挚的目光,神色似笑非笑,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了,温久顿时一个激灵,立刻看向黑板,上面画着经脉图形,还有灵气走向,他盯着看了半天,完全是一头雾水,人和妖怪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等你们的修为上升之后,丹田容纳的灵气会增多,日积月累之后,灵气会开始压缩,凝成妖丹,这个过程所需的时间是未知的,有些妖可能短短几个月就可以凝出妖丹,而有些妖,可能几年都无法凝结,而且凝结妖丹的过程非常危险,充满了不确定性,很多妖就是在凝结妖丹的时候死去的,”敖蒙的神情有些严肃:“所以,如果你们发现如果有这个前兆,必须要立刻通知老师,至于前兆是怎么样的?以后我会告诉你们。”  “老师,你是多久才凝结出妖丹的?”有学生问道。  敖蒙回答:“三十天。”  教室里一片哗然,敖蒙继续敲黑板:“等到你们凝结出妖丹就知道了,这只是妖怪修炼的第一步,它是一个非常残酷的过程,没有经验的妖很少能独自凝结成妖丹,希望同学们能重视这一点,明白了吗?”  “明白!”  “那好,现在我给大家讲一下法术的施展原理,也是最基本的,火球术,”敖蒙想了想,眼睛瞥到讲台旁边神游天外的某位同学,点名道:“姬挚,你来演示一下。”  霎时间,一教室的目光都聚集在姬挚身上,他慢吞吞地站起来,打了一个响指,三个小小的火球出现在空气中,轻轻浮动着,看上去就像某种魔法里的场景一样,温久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双眼亮了起来。  虽然他面上毫无波动,脑子里却在疯狂叫嚣着,法术!居然真的有法术!这个玄幻的世界!  那小火球只有鸡蛋大小,火苗是蓝色的,有点像煤气灶上面的火,三个并排在一起,像茸茸的小鸡仔似的,非常有意思,见温久看得目不转睛,姬挚又打了几个响指,火球接二连三的出现,一共有十几个之多,温度骤然就升了起来。  一旁的敖蒙看着,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连忙开口:“停下!”  但是他喊晚了,十几个火球猛地凑到一起,发出轰的一声,火焰登时腾空而起,一朵迷你版的蘑菇云缓缓绽开,温久骤然间闻到了一股焦糊味儿,他抹了一把头发,果不其然,发梢焦脆焦脆的,随着他的动作,细碎的碎屑落在课桌上。  他一定是故意的,温久面无表情地看向姬挚,就这么想吃烤肉吗?  敖蒙清了清嗓子:“好了,姬挚,你坐下吧,”他说着,又转向其他同学:“刚刚姬挚同学所演示的就是火球术了,这节课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学习法术,而是要知道它的原理,我这里有一些灵石,大家先拿去看看。”  听到这话,所有同学都兴致盎然起来,唯有温久一个人神情恹恹,不是特别感兴趣,他又不是妖怪,根本没有办法聚集灵气,就像敖蒙所说,需要用心去感受灵气的存在,他一个肉体凡胎,要是能感觉到得到灵气才有鬼了。  温久捏着那块莹白色的石头,摸起来冷冰冰的,表面光滑,有点像玉石,他握手里感受了半天,毫无所获,倒也并不觉得失望。  话说法术课也是有学分的吧?要是挂科了,期末那八十学分怎么办?温久有点发愁。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阵惊呼声,温久循声看去,只见他的妹子同桌,摊着手心,一枚小小的灵石迅速失去光芒,从莹白色转为暗淡的灰色,然后吧嗒一声,裂成了两半。  敖蒙探头看了一眼,赞许地点点头:“这就是灵气被吸收了,你现在可以感受一下丹田的位置。”  听了这话,那女生闭目感受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笑来:“老师,我看到了,是一股白色的气息。”  灵石握在手里,仍旧是凉冰冰的,毫无反应,温久无聊地敲了敲课桌,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枚莹白色的灵石,搁在温久的面前:“给你用吧。”  什么意思?他抬起头,只见姬挚勾起唇角笑了一下,看在温久眼里,只觉得这是赤果果的挑衅,明明知道他是人类,根本无法感受到灵气,还特地拿了一块灵石扔过来……  温久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和气的笑容,手指抵着那枚灵石推了回去:“谢谢,我有。”  姬挚挑了挑眉,指尖一弹,石头又咕噜噜滚了回去:“我用不上,你拿着。”  温久咬牙切齿:“我也用不上……”  “你们在干嘛?”讲台上的敖蒙注意到了这边,一脸的莫名其妙,看温久课桌上的灵石,便开口提醒:“要握在手里,你放桌上有什么用?桌子又没有灵气。”  温久:……  姬挚笑眯眯地说:“我来教你吧。”  一看就没安好心,温久心里腹诽着,但是见敖蒙还在看这边,只好拿起了那块灵石,姬挚敲了敲他的手指:“捏着。”  温久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便依言紧紧握住那灵石,姬挚又敲了敲手指:“别紧张,放松。”  谁紧张了?温久没好气看了他一眼,见他微微低垂了眉眼,神色十分认真,只好又松了松手心,灵石触感冰凉,姬挚修长的手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点了一下,明明只是轻微的触碰,温久却觉得仿佛触电似的,他的手掌情不自禁一颤,下一瞬间,一点暖意从掌心散发出来,顺着手腕缓缓蔓延开去。  那奇妙的感觉很明显清晰,并不是错觉。  温久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一脸惊奇,他松开手,暖意消散之后,石子再次转为冰凉。  刚刚那是什么?  他看了看姬挚,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便听敖蒙敲了敲桌子:“好了,大家都感觉到灵气了吗?” 第15章 但是温久怂,更何况刚刚才吃了人家的外卖,自然硬不到哪里去,迟疑着在他左侧的沙发上坐了,姬挚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就没再吭声了,空气中是凝结成块的尴尬,让温久觉得屁股底下好似长了钉子一样,十分不自在。  就在这时,姬挚的手机响了,他摸出来扫了一眼,面上似乎流露出些许诧异的神色来,然后看了看温久,这才接听:“什么事?”  因为温久坐的不是很近,只能听到手机中传来一点点隐约的说话声,并不能分辨对方到底在说什么,过了一会,说话声音停下了,姬挚才说:“那你就回来。”  “……”  “我可以跟教务处打一声招呼,但是你的证件续期要自己回来办。”  “……”  姬挚的眉头微微皱起:“要本人办,你要是不肯回来,到时候也可以让校长去妖管局把你接回来,还省了过界费用和车费。”  “……”  在安静的空气中,一点点声音都能被放大,温久几乎能听清楚那边的说话声,隐约是一句“……怎么办?”  姬挚突然看了温久一眼,然后说:“那你别让他看见你了。”  他的这种反应让温久有一种错觉,仿佛他和电话那头的人谈论的事情与自己有关似的,不过想一想,又觉得完全没可能,温久甩了甩头,姬挚挂掉电话,像是解决了一件什么难事一般,伸了一个懒腰。  他看上去十分舒坦,双腿笔直修长,平心而论,这条蛟龙的外观条件是非常不错的,如果他不是想吃自己的话,就更好了,温久心想。  眼看着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姬挚带着温久离开了别墅,天边挂着绚烂的晚霞,金红色的光芒斜斜落下,路灯次第亮起,隔壁的院子传来一声慵懒的猫叫,还有男人呼唤猫的声音,看起来就跟温久家的小区一样。  “这是你住的地方吗?”温久忍不住问道。  “不是,”姬挚熟练地把锁扣上大门,头也不抬地说:“这是校长的别墅。”  两人路过隔壁院子时,一个声音传来:“回去了?”  还是之前抱猫的那个青年,他的眼睛微微弯起,笑眯眯地说:“今天谢谢你们关照天狗了,它很开心。”  一只猫的名字叫天狗?温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与那黑猫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撇开头,是吃得很开心吧?  温久回到宿舍的时候,简意和笑陈正在吵架,哦不,是简意单方面骂架,笑陈只敢偶尔小声回几句,说起来简意性格直爽大咧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跟笑陈完全不对盘。  “下次你再把垃圾扔在我书桌下的话,我会让你尝一尝那些垃圾的味道。”简意冷笑着,转头见温久进来,把毛巾往肩上一搭:“回来啦?”  温久应了一声,觉得宿舍气氛不太对,问道:“怎么了?”  简意冲自己的书桌位置扬了扬下巴:“喏。”  温久一看,顿时默然,简意桌下七零八落地扔着果皮和花生壳,不只是他,就连铭尊的地盘都没能幸免,笑陈有点邋遢,温久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他能邋遢到这种地步,再一看垃圾桶,就搁在笑陈书桌旁边,里面干干净净的。  温久:……他总觉得笑陈对垃圾桶是不是有阴影……  不管多么不情愿,温久的大学生活就这样正式开始了,除了学校有点不太对劲,同学和老师有点不正常,学习的知识有点问题之外,其他一切都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勉勉强强能接受。  当然,也能碰到很多有趣的事情,比如他们有一门综合课,老师是个老头儿,白胡子白眉毛,鹤发童颜,精神矍铄,讲课特别有趣,综合课主要是说妖族的各种妖怪种类,以及三界的发展历史,白胡子老师姓檀,不爱正经上课,就喜欢跟学生们拉家常,说起某某山头有一种妖怪,叫狌狌,状似猕猴,长了一双白色的耳朵,能匍匐爬行,又能直立行走,肉质肥美,吃了它的肉可以走得很快。  他说完,又扫视了教室里面一圈,略带失望地说:“可惜咱们班级没有这种妖怪。”  众人被他那慈祥的目光盯着,霎时间一股凉气窜上心头,瑟瑟发抖。  下午有敖蒙的课,他讲的还是关于灵气方面的知识,反复强调之后,又给每人发了一颗灵石,并且要求所有人在下周一把吸收完毕的灵石交回来。  “这是要计入学分的。”敖蒙的语气很郑重,教室里顿时骚动起来,他敲了敲桌子,神情严肃:“同时我还会检查你们的丹田状态,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但是我不希望你们不懂装懂,如果在这个时候敷衍,那么你结妖丹的难度会比别人大得多。”  听他说得这么严重,教室里那点骚动很快就平息了,只有温久摸着那鸡蛋大小的灵石,发起了愁,这可怎么整?除了上次在姬挚的随手指点下,他接触到了一点灵气以外,之后就再也没摸到过灵气了,更别说丹田在哪儿了,他是不太在意什么灵气丹田这些,但是他在意学分啊。  自从上次跟着姬挚吃了外卖之后,温久就再也没有去过饭堂了,每到饭点的时候,姬挚都会带着他去校长的别墅吃,时间长了,温久对姬挚的戒心也渐渐降低了不少,可见美食确实是能消磨人的警惕的,每次看到朝闻鸟送来一桌子菜,温久就想起温水煮青蛙这词来,心里顿时五味陈杂,他觉得自己就是那只青蛙。  隔壁那只黑猫仍旧会经常过来打秋风,温久对它的敌意倒是没有第一次那么强烈了,偶尔还会主动投喂,送个小鱼干什么的,黑猫也是一只识相的好猫,温久投之以桃,它报之以李,渐渐的,它来打秋风的时候还会给温久带点礼物,比如一串葡萄或者一条鱼干之类的,一人一猫相处倒也十分融洽。  姬挚就在一边看着,没事玩玩手机,直到温久的目光第五次看了过来,他索性收起手机,抬起眼:“有话就说。”  作者有话要说:  那什么,感谢大家的支持,本文与12月14日(本周四)开v,开v当天更一万,么么哒=3=  然后,我开了一个新文预收,是现耽啦,小甜文哟,文案放在下面了,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收藏一下,等这个妖怪文完结了就开那个坑,手机看的小伙伴可以戳进作者专栏,就能找到啦!~  文名:竹马之交[重生] 健气中二攻x高冷孤僻受  文案:谢然一直觉得傅斯年有点毛病。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有毛病的不是傅斯年,而是他自己。  谢家家长们:斯年啊,我们然然交给你了,他性格有点孤僻自闭,请你一定要好好对他。  傅家家长们:斯年,然然是个天才,你懂吗?天才和你这种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你要是对他不好,提头来见!  傅斯年(张手):然然,来抱一个!  谢然(走过去)心想:神经病吧?  我还被神经病抱了?!算了,我大概也是个神经病……第23章 魇蝶  本来温久还想问一问姬挚关于吸收灵气的事情,但是见他皱起眉宇,眼里流露出几分被打扰的不耐,最后还是怂怂地闭了嘴,心里腹诽几句,收拾了碗筷去清洗了。  见温久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黑猫蹲坐在餐桌上,慢条斯理地舔了舔爪子,奶声奶气地说:“你脾气真差。”  姬挚斜睨过来,没说话,黑猫站起来,抖了抖一身油光发亮的毛,说:“他真可怜,我的主人要是这样对我说话,我早就抛弃他了。”  它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然后轻轻跃上窗台,踏着优雅的步子离开了。  姬挚觉得自己被一只黑猫鄙视了,他心里有点憋闷,想了想,把手机揣进口袋,进了厨房,温久正趴在碗橱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  温久冷不丁听到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姬挚的目光落在碗橱上,那里停着一只蝴蝶,有些像凤尾蝶,翅膀上的花纹是蓝色的,在夕阳下仿佛散发着蓝莹莹的光芒,十分美丽,不知道是从哪里飞进来的,蝴蝶的双翅微微扇动,好像在呼吸一样。  没想到姬挚一见到那蝴蝶,便皱起眉头:“你摸了?”  温久摇摇头,正在这时,那原本停歇在碗橱上的蝴蝶飞了起来,双翼振动间,有银色的粉末轻轻洒落,像一阵吹落的微尘,姬挚脸色一变,手一扬,温久甚至没看清楚他的动作,那只蝴蝶便被他抓在手中,用力捏紧,过了一会,殷红的血便顺着指缝滴落下来,在雪白的大理石地板上开出了小小的花朵。  蝴蝶会流血?看到这一幕的温久只觉得毛骨悚然,他退了一步,忽然闻到了一点香气,像是开到荼蘼的花香,他轻轻抽了一下鼻子,然后左右环顾,疑惑地开口:“什么味道?”  “你闻到了?”姬挚的脸色铁青,眉宇深深皱起,语气听起来有点气急败坏的意思。  温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是花香吗?”  “不是,”姬挚的表情有点不爽,他松开手,那只被捏死的蝴蝶已经不见了,只余下一点灰色的粉末簌簌落下,他拍了拍手,然后开始盯着温久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场景显然有点诡异,温久忍不住退了一步,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然而他才一动,就被姬挚按住了,语气是一贯的不容置疑:“别动。”  我倒是很想动啊,温久心里默默吐槽,虽然姬挚的手没怎么用力,但是他就仿佛被定身了一般,完全动弹不得,只有一双眼珠子能转动。  身体被轻轻一转一推,温久就啪叽贴在了墙上,鼻子被墙壁撞得酸痛,眼泪都差点奔涌出来了,随即他感觉到姬挚靠了过来,他比温久高出一个头,手臂揽在温久的肩上,有点像是抱着一个毛绒公仔。  然后他俯身凑过来,灼热的气息吐在裸|露的皮肤上,温久能感觉到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开始缓缓站了起来,他差点惊叫起来,颤颤悠悠地抖着嗓子问一句:“你……你干嘛?”  话音未落,脖子就是一凉,那人好整以暇地吹了一口气,语气恶劣:“吃你啊,这阵子应该长胖了。”  温久的内心顿时充满了卧槽,果然是这样!早知道他就不该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向校霸势力妥协,吃什么吃?!现在好了吧?要被人吃了!  面前是冰冷的墙壁,温久额头抵在上面,死命控制着自己别哆嗦,腿肚子都差点转抽筋了,身后那人的气息越来越近,温久甚至能感觉到他张口时散发出的热气,轻飘飘地擦过自己的皮肤,引来一阵不自觉的颤抖。  太难熬了,温久实在没忍住,打着哆嗦哀求:“你要不然……变回原形吧?”这样的话,说不定一口气吞下去还能给自己留个全尸。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温久咽了咽口水,还要再接再厉说点什么的时候,只觉得身上一重,紧接着脖子上传来一阵剧痛,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刺破了他的皮肤,深深扎进了柔软的血肉中,温久痛得叫出声来:“姬挚我擦你大爷嗷嗷嗷!!!!”  实在是太痛了,温久活了十八年,第一次知道人会痛到这个程度,那种持续不断的痛楚,从脖子的地方传来,然后渐渐地蔓延到四肢五骸中,耳朵发出嗡嗡的轻鸣,仿佛所有的声音都在那一刹那离他远去,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来,打湿了睫毛。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温久心里还在想,只是被咬了一口而已,怎么会这么痛?他小时候被半人高的疯狗追着咬也没这么痛过啊……  殷红的血顺着脖子蜿蜒而下,在细瘦的锁骨上积起了浅浅的一汪,温久的皮肤很白,也许是因为他爱喝牛奶的关系,白得很细腻,仿佛象牙的色泽,衬着那殷红的血,就像是在雪地里开出了一簇火红的花。  血迹在白皙的脖子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姬挚看了一会,然后伸出舌头轻轻舔舐干净,留下一点透明的水迹,过了几秒就被温热的皮肤蒸干了,脖子上赫然还有一个深深的牙印。  姬挚的眼神沉沉,银色的眸子里像是酝酿着什么一般,他将失去意识的温久抱起来,就像抱着一个大的毛绒公仔一般,离开了厨房。  客厅的灯还开着,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姬挚抱着温久,脚步没有停顿,径自上了楼梯,窗台上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你也太粗暴了吧。”  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蹲在窗台上,一双蓝色的眼珠折射着灯光,像两颗美丽的宝石,它咪呜了一声,然后说:“真可怜,需要我帮忙吗?”  姬挚的神色都有点冷,语气不悦:“你要是再多话,我就把你扔到地窖去。”  黑猫哼了一声:“要不是因为他,我才懒得搭理你。”  它说完,转过身去,迈着藐视一切的步子离开了窗口,姬挚抱着温久继续上楼,脚步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白橡木的房间门自动打开,姬挚进了房间,把温久放在床上。  暖黄的灯光照亮了床头,在温久的面容上洒下一片如蜂蜜色泽一般的阴影,姬挚盯着他的脸,良久,才起身走到飘窗旁,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漫天的星子也不见了,天边浮现着一层暧昧的绯红色,像是遥远的灯火。  温久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是大片的白色,像雪白的雾气,他在雾气中游动,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尾鱼,无比快活,他朝着上方游去,渐渐的,白色的雾气转为蓝色,仿佛大海一样宁静的深蓝,上面隐约有波浪起伏,金色的阳光洒落下来,墨绿色的水草招摇间,其中有银白色的光芒若隐若现。  温久简直对那光芒着了迷,他朝着下方游去,直到水草近在咫尺,然后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阴影从身后袭来,银白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  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你去哪里?”  银色的鬃毛在蔚蓝的海水中丝丝缕缕散开,温柔地擦过温久的眼睛,然后他突然觉得脖子一痛,瞳孔微微放大,他想起来了,是姬挚咬了他!  温久带着一身冷汗惊醒过来,愣愣地看着陌生的房间,温暖的床头灯安静地亮着,夜色幽静,过了一会,有什么东西敲打着窗玻璃,发出噼啪的轻响。  是外面下雨了。  温久这才回过神来,他伸手摸了摸脖子,那里的皮肤光滑一片,没有伤口,可是明明……这里被咬了啊……  姬挚没吃他吗?  他困惑地起身,赤脚踩在地毯上,楼下的路灯亮着,散发出蒙蒙的光,在雨中显得十分孤寂,温久一眼就看出来这还在别墅区,但是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条蛟龙也不见了,偌大的世界仿佛就剩下他一个人,要不是脖子上还隐隐作痛,温久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轰轰滚过天际,温久甚至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微微震动了一下,雨声吓得更大了,豆大的水珠子砸在玻璃上,啪啪作响。  温久轻轻推开房间门,能看见客厅的灯光亮起,他悄悄走近几步,靠着楼梯朝下看去,只见一条蛟龙趴在沙发上,它银色的眼睛闭着,银白色的鳞片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银色的鬃毛伴随它的呼吸轻微地起伏着,那一刹那,温久脖子上的疼痛又开始牵扯着他的神经,冰冷的寒意从背后窜起,蔓延到全身。  作者有话要说:  嗯,没有冲突,就没有基情,就是温小久疼了点,没事没事,麻麻疼你~~来抱抱么么哒~~【姬挚:走开。】  明天更一万啊明天更一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第24章 邬南  墙上的钟显示现在是凌晨四点多, 温久再次看了一眼沙发上的银蛟,咽了咽口水,退回房间里,房间门悄无声息地合上,正如从未打开过一般,沙发上的银蛟轻轻转了个方向,仿佛陷入了一无所觉的沉睡中。  温久不知道那条蛟龙想做什么,他太大意了,几乎要忘记当初在溶洞中的恐惧, 或许是因为这所学校看起来与人类社会太相似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简意他们释放出的善意,让他放松了警惕心。  他差点忘了, 这里不是那个和平的人类社会,简意会那么关照他, 不过是因为在他眼中,自己是一个幼妖, 而蛟龙今天的突然发难,也不过是因为在他眼中,自己是一个人类。 第17章 对面很明显停顿了一下,为了三界和平:其实我早就想问了,兄弟,你不是妖怪吧?  看到那短短一行字,温久深吸一口气,才开始打字,999999:为什么这么说?  为了三界和平:你一看就不像妖界的啊,不然没道理不懂妖文,而且我会查ip,懂伐?你这网络是妖怪进修学院的吧?  999999:……  为了三界和平:你别紧张啊,我又不会把你给抖出去,我是那种人吗?  温久想了想,为了三界和平虽然喜欢在论坛里面怼楼主,作天作地,但是对温久还挺好的,每次温久学习妖文的时候遇到什么问题,他都能迅速做出解答,并且十分耐心。  999999:哦。  为了三界和平:我就想问一下,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一条龙啊?  没想到对方会打听这个,温久不由愣了一下,脑中立刻浮现出姬挚的脸来,但是姬挚不是龙,他是蛟,他迟疑着打字,999999:我不太清楚,因为来学校的时间不长,没看到过龙,你有什么事吗?  为了三界和平:本来听说那条龙在妖界,我还想过去看看呢。  999999:哦,你问这个做什么?  为了三界和平:那可是三界中的最后一条龙,濒危种族!据说活了快一万年了,你下次要是看见了,记得跟我说一声。  999999:好……  为了三界和平:对了,上次让你看的那些资料你看得懂了吗?  999999:差不多吧,能大致看懂一点。  为了三界和平:哪里不懂的直接问我啊,别客气,我先去忙别的了,龙的事情千万不要忘记了!  温久答应之后,为了三界和平的头像灰了下去,他疑惑地想,三界中最后一条龙?那其他的龙呢?难道都死了吗?  不过这事跟他的关系不大,温久打开下载好的妖文资料开始看起来,虽然说他准备请假回去了,但是看一看也没什么坏处,更何况这些都是为了三界和平整理给他的,也不好浪费别人的心意。  五分钟后,温久开始打起了瞌睡,他凌晨三四点就醒了,现在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宿舍一群人闹哄哄地在打牌,简意大笑着扔出手里的牌:“炸死你!又输了吧?”  霍火一脸震惊地惊叫:“我还没出牌呢。”  简意突然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温久的床铺:“不玩了,小久睡着了。”  笑陈还在高声嚷嚷:“简意你作弊了吧你?赢了我们就想——唔……”  简意顺手把牌往他嘴里一塞,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没好气地说:“别吵吵了。”  温久又开始做梦了,梦里的他很清醒,知道这是一个梦,场景还是在海水里,周围是茂盛的海草,随着水浪缓缓起伏着,温柔地拂过他的身旁,有银色的鱼群在蔚蓝的海水中穿梭,闪烁着细碎的银光,像天上的星子一般。  温久全身都不能动,他就这么躺在海草中,不时有细小的鱼游过来,毫无警惕地触碰他,这是哪儿?  恍惚间他听见了一声遥远的龙吟,一道银光破开宁静的海水,飞快地游动起来,霎时间整片海水都晃动起来,波浪越来越大,原本平静的海草也开始疯狂地摇曳着,沙石翻腾而起,遮住了温久的视线。  随着那道银光破水而入,海水霎时间冰冷无比,没多久,温久能看见海底的沙石上凝结出了透明细小的冰晶,渐渐的,海草摇动的幅度小了下来,整片海域被凝固成了一块巨大的冰。  森冷的寒气蔓延而开,仿佛能把人的灵魂冻住,就在这时,一点暖意缓缓游动,温久被冻到僵硬的身体终于软和下来,但是胸口却越来越闷,像是有什么东西死死压住他,令他无法动弹,几乎要把他压扁了。  咔擦,于无声之处传来一声细微的脆响,温久却被猛然惊醒,眼前是米白色的天花板,没有海水,没有水草,也没有那一道翻天搅地的银光,这是在宿舍里面。  简意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宿舍里十分安静,温久呼出一口气,这才发现压在胸口的是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已经黑了,大概是自动开启了屏保。  温久揉了揉眉心,把电脑收起来,爬下床的时候他感觉到口袋里有什么东西,摸出来一看,是两块灰色的石头,就像是路上随处可见的那种。  自己什么时候捡了两块石头揣兜里?温久使劲想了想,但是奈何他才刚刚睡醒,满脑子一团浆糊,压根想不起来,随手把石头扔进了垃圾桶。  才走了几步,他就顿在原地,回头立刻冲回垃圾桶旁边,多亏了笑陈的坏毛病,垃圾桶里干干净净的,两块灰色的石头静静地躺在里面,毫不起眼。  温久这才想起来,这不是敖蒙发下来的那块灵石吗?  灵石失去了原本的莹白色泽,灰扑扑的,裂成了两半,温久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青筋开始突突跳了起来,这石头里面的灵气是被自己吸收了吗?  他居然真的能吸收灵气?  温久拿着那两半裂开的石头看了半天,仍旧是百思不得其解,犹犹豫豫地根据敖蒙在法术课上讲的要点,沉下心去,仔细感受。  然而三分钟后,他放弃了,什么丹田?见鬼去吧,他除了肚子饿以外,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温久把那两半石头扔进抽屉里,抓起学生证准备去饭堂,没走几步,又想起姬挚的话来,让他中午去别墅吃饭,温久迟疑了一会,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空气湿漉漉的,水汽黏在皮肤上,让人生出一点不适来,他忍不住抓了抓脖子,决定还是去饭堂。  朝闻鸟送的外卖是很好吃,但是对于那条蛟龙来说,自己的肉恐怕也很好吃。  经过昨天那一咬,温久觉得自己大概被姬挚咬成了一只鹌鹑,把怂之一字展现得淋漓尽致,下午他就打算去找敖蒙请假,所以有一些麻烦,能省则省,要真去了别墅,还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温久去了素食区打了一盘青菜一锅炖,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他来得时间有点晚,再加上今天不用上课,所以饭堂里面人很少。  于是那个人走进饭堂的那一刹那间,温久就感觉到了摄人的压力,一道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他忍不住转头望去,他甚至能看清楚那人金色的眼珠,紧紧地盯着自己,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味佳肴一般。  是那只跟蛟龙打过架的金翅大鹏鸟!  勺子啪嗒一声落在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声音,温久使劲张了一下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腿也麻痹了,他只能坐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一步步走过来。  温久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开始稀薄起来,那人越来越近了,近了,直至从他身旁走过,豆大的冷汗顺着下颔滴落,耳边传来一声充满轻慢的笑。  温久心里还未放松,便再次高高提了起来,那人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个盘子,在他面前坐下来,温久匆匆一瞥,只见那盘子里堆放着深红色的东西,散发着腥味。  那大概是什么动物的身上的生肉,温久没敢细看,他只想迅速离开这里,早知道会碰到这个危险分子,他今天就算是去别墅,也不该来饭堂。  那人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开始咀嚼起来,嚼动的声音听在温久耳中,只觉得满身的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  即便是温久没抬头,他也能感觉到对面的人一直在盯着他看,金色的瞳仁里满是凶残和冷酷,还有垂涎,咀嚼的声音越发大了,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滴落在盘子里。  温久紧紧捏着掌心,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青菜盘子里,竭力维持住表面的镇定,不让自己露出一丝怯意,那人一边大口吃着生肉,一边饶有趣味地看着他,然后向温久伸出了筷子:“吃吗?”  他的嗓子很低沉,有点像沙石摩擦时发出的声音,让人听着很不舒服,温久垂眼,看着面前那双筷子,上面夹着一块血红色的肉块,大概是因为学生们的牙口太锋利了,学校担心他们把筷子咬断,所以统一采用钢制的筷子,但即便是这样,许多筷子上都有牙齿咬过的痕迹,坑坑洼洼的,甚至还有尖利的牙印,衬着那块鲜红的生肉,简直是恐怖片一样的存在。  温久盯着那双筷子,也许是看他很久没有动作,对面的人又把筷子往前伸了伸,再次开口:“吃吗?”  粘稠的鲜血滴答落在温久的盘子里,和绿色的青菜汁混在一起,看得让人直想反胃,那双金色的瞳仁紧紧盯着他,里面闪烁着冰冷而兴奋的光,他再次重复:“吃。”  周围的空气愈发沉闷起来,温久甚至生出一种已经呼吸不到氧气的错觉,他竭力咬紧牙关,听对面的人问:“你为什么不吃肉?”  温久深深吸了一口气,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我不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回答,暗金色的瞳仁微微收缩了一下,那双筷子被收了回去,温久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发现自己的勺子也被顺走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不锈钢勺子折射出冰冷的光,凑近那殷红的肉,挖起一块,然后朝自己递过来,鲜红的血顺着勺子滴落,发出粘腻而轻微的声音,听在温久耳中却觉得砰砰作响,对面那人咧了一下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吃了,就让你走。”  同时,温久感觉到脖颈处有什么东西一丝丝收紧,令他忍不住想要用力呼吸,对面那双冰冷的金色眼珠兴奋得仿佛要燃烧起来,温久想,他可能碰上了一个变|态的妖怪,而且这个妖怪似乎也对他的肉很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第26章 生食  温久回到宿舍的时候, 宿舍门开着,里面没人,十分安静,他直接扑进了洗手间,开始拼命呕吐起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一起给呕出来一般。  但是干呕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满嘴都是腥气,就仿佛他吐血了似的, 这腥气让温久不觉又想起来一些不太美妙的事情,那种生肉特有的柔软触感,饱含着冰冷的血液, 咸腥的味道,像一团棉花, 死死堵住了他的嗓子眼,他忍不住又开始干呕起来。  但是只能吐出一些酸水, 那些生肉不见一丝踪影,似乎已经被消化了,自己的胃功能什么时候这么强大了?温久扶着盥洗台的手微微发抖。  冰冷的瓷砖贴着手心,令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抬头看着镜子, 里面的青年脸色惨白,更衬得眉毛眼瞳森黑漠然,仿佛大病不愈似的。  他刚刚才吃了……温久顿时一阵反胃, 趴在台子上又开始呕吐起来。  直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吐出来,温久差点脱了力,他觉得胃在跟自己作对,不管心里多么厌恶,但是刚刚吃下去的那些东西就是吐不出来。  温久放弃了,拖着两条虚软的腿出了洗手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自己椅子上的那个人,霎时间他浑身的神经反射性紧紧绷起,待看清楚那双银色的眸子,温久又骤然放松下来。  心里不得不承认,虽然姬挚也是对他有所图,但是比起今天饭堂遇到的那个变|态,他宁愿被姬挚吃掉。  不知是不是刚刚恶心反胃过了头,把他的恐惧尽数压了下去,看到姬挚出现在自己宿舍,温久只是神色恹恹地问:“你来做什么?”  姬挚放下手里的书,转头看过来,眉头微微蹙起,温久注意到他最近经常做这个动作,他的语气不太高兴:“不是说中午要去别墅吃饭?”  温久随手拖过来简意的椅子坐下,他现在浑身都很疲累,根本没心思搭理姬挚,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声音轻而无力:“我吃过了。”  他说完,脑海中是一闪而逝的血红色,胃里又开始疯狂翻滚起来,就好像塞了一块滚烫的烙铁似的,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灼痛无比,温久死死摁住胃部,忍不住缓缓趴下|身去,冷汗争先恐后地渗了出来。  姬挚见他不对劲,先是一愣,然后才起身过来查看,他走近了,就隐约闻到一股气味,神色有些不大好,问道:“你吃了什么?”  温久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根本无法回答他,豆大的汗珠子从额上滚落下来,胃部的灼痛感渐渐蔓延开去,让他有一种自己被放在油锅上面煎炸的错觉。  姬挚皱了一下眉,见温久实在难受,便伸手在他的后脖颈处按了一下,温久眼前一黑,突如其来的困倦将疼痛感压了下去,让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心里惆怅地想,以后要是实在没办法,他可以选择让姬挚吃了算了,也免得落到那个变|态金翅大鹏手里,毕竟姬挚的外卖要比生肉好吃的多。  午后的雨已经停了,天边的乌云散开,薄薄的云层后面露出半个太阳来,金光万丈,把云层边缘勾勒出金色的轮廓,几只苍隼在天际盘旋。  庭院里面,邬南正躺在摇椅上假寐,黑猫窝在他的肚子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穿梭在细滑的皮毛中,猫十分享受地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  就在这时,隔壁院子传来咔擦的轻响,惊醒了一人一猫,邬南忍不住眯起眼来,看到姬挚正站在自家栏杆旁边,他打了个呵欠:“回来了?”  姬挚敲了敲铁制的栏杆,说:“你来看一下。”  “怎么了?”邬南又眯了一下眼,这才看见他怀里抱着的温久,顿时惊诧地坐直了身子:“这怎么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了?”  姬挚简短地解释:“他吃了驳茨的肉。”  等邬南到了隔壁别墅客厅的时候,温久还没有醒,被姬挚放在了沙发上,邬南探头看了看,啧了一声:“驳茨肉虽然好吃,但是他也太小了,消受不了啊。”  姬挚皱了一下眉,语气有点焦躁和不耐:“他平常不吃生肉的。”  邬南讶异:“这么说,是有人让他吃了?”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了,姬挚说:“我到时候去查查,他现在这样,有什么办法吗?看起来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邬南瞅了他一眼,笑道:“驳茨肉灵气太足,他当然受不了了,熬一熬也能过去的,你别紧张啊,不是什么大事。”  姬挚的目光怀疑,邬南见他不信,干脆把手里的黑猫递过来,道:“当初天狗也偷吃过啊,什么事也没有。”  姬挚抬起眼皮子,与那双圆溜溜的蓝色眼珠对视了一眼,黑猫舔了舔爪子,傲慢地喵了一声,转过头去。  邬南见姬挚仍旧一脸凝重,收回黑猫,叹了一口气:“养孩子真难,还是养猫舒坦,这样吧,要不然还是给一粒青和丹试试?”  姬挚无语半晌,然后指了指门口:“麻烦你了,不送。”  邬南眼睛一扫,看见桌上摆的菜,语气惊讶:“啊,你还没吃饭啊?这盘小黄鱼炸得真好看。”  “咪呜。”  姬挚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邬南美滋滋地一手揣猫,一手端着一盘酥炸小黄鱼,满载而归,望着他施施然的背影,姬挚简直不知道自己叫他过来干嘛的,反正什么问题都没解决就是了。  温久觉得自己像是被扔在火上面烘烤一样,浑身上下都滚烫无比,如果温度再高一点的话,应该会滋滋冒油了。  那条蛟龙应该高兴坏了吧?再撒点孜然就可以开吃了,温久迷迷糊糊地想,万分惆怅。  过了很久,那滚烫的温度渐渐冷却下来,浑身就像是泡在温泉里一样,无比舒适,他能感觉到几缕温和的气息,顺着四肢百骸游走,最后汇聚到心口的位置,然后轻轻打了一个转,停了下来,温久顿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就是……丹田了? 第19章 这种念头一出来就被温久无情地拍死了, 他抿了抿唇,对邬南小声说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邬南眉头一拧:“你说他那天只是咬了你?”  什么只是?难道被咬一口还不够?温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这不对啊。”邬南的表情更疑惑了。  “哪里不对了?”  “可是天狗跟我说过……”邬南抬起眼,朝头顶的围墙上看了看, 只能看见一小撮黑色的猫毛,黑猫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发出咪呜一声。  温久隐约生出一种不太妙的预感,果然在下一刻,邬南说:“它跟我说你们俩在厨房里面那个那个啊。”  温久:“……等等,你说清楚,哪个哪个?”  邬南伸出两只手来,俱是竖起大拇指,然后对着弯了弯,红着脸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就是这个啊。”  “咪呜。”没错没错。  温久:“……”  他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表情震惊极了:“没有!”你们妖怪没事干吗整天都在想些什么?搞笑吗?他和那条蛟龙,别说性别是一样,就连物种也不同啊!  “哦,”邬南点点头,虽然从他的表情看起来,他并不是很相信温久的话,只是出于礼貌而已。  温久的内心是崩溃的,他抬头看了看围墙上的黑猫,它正在慢条斯理地舔爪子,与那双深蓝的眼珠对视片刻,温久恨不得抓着它的尾巴把它拽下来。  你一只猫为什么会这么八卦?  眼看着温久摩拳擦掌就要动手,邬南连忙开口:“好了好了,既然姬挚已经处理这事了,那应该没什么问题。”  “处理?”温久表情疑惑:“你是说……”  邬南露出一个微笑来:“他不是那个,嗯,咬了你一口吗?魇妖也许不敢来找你了。”  就这样?温久一脸懵逼,所以姬挚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咬他的吗?他迟疑着问:“那只蝴蝶是什么?”  邬南耐心解释着:“那是魇蝶,魇妖这种妖怪,喜好梦中捕猎,白天专门挑拣那些比较弱的妖怪,然后放出魇蝶吸引他们的注意,魇蝶会释放出一种奇特的香气,一旦那个妖怪被标记了,就会成为魇妖的目标,到了晚上,魇妖会寻梦而来,在他的梦里将他杀死吃掉。”  听到最后几个字,温久心里一颤,邬南又说:“魇妖这东西,说强也不算强,就是挺讨厌的,它没有实体,又特别欺软怕硬,所以是比较棘手的妖怪,在通缉排行榜上,它排名在前二十。”  “通缉排行榜?”  “是一个三界通缉榜,上面都是作恶的妖怪和魔物一类的,”邬南缩回头去,常青藤的枝蔓又纷纷弹回原地,把原本那个小小的窗口再次遮住了,他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总之,有姬挚在,你就不用担心了。”  听了这话,温久心里五味杂陈,回了客厅,等到了晚上,姬挚还没回来,不知道干嘛去了,温久在茶几上发现了几本杂志,其中一本讲的是三界旅游大全,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上到仙界,下到冥府,还真是三界的风景都写了个遍,配图都是高清照片,有些风景不得不说,确实是人间没有的。  温久兴致勃勃地看着,时间渐渐过去,坐着的姿势渐渐转为瘫着,然后又变成躺着,最后把厚厚的册子往脸上一盖,会周公去了。  他又开始做梦了,很奇怪,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温久做梦就非常频繁,还是在海底,水波轻巧晃动着,像摇篮一样,他能看到柔软的海草在微微摆动,但是温久还是动不了,虽然他可以看见前后左右的景象。  就在这时,他忽然闻见一阵香气,似曾相识,仿佛花开得极其热烈灿烂的时候,那种浓烈的香气,随着香气越近,温久发现自己能动了,场景瞬间变换,海水消失,转为森林,一条小径通往远处,两旁是高大的古木,枝干遒劲,树冠如盖,将光线都遮住了。  因为树木过多,使得场景晦暗,甚至有一种森冷的味道,有轻微的风从身后吹来,温久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让人生出一种这是在现实中的错觉来。  路的尽头有一点亮色飘来,仿若夏日的萤火,闪烁不定,等那萤火靠近了,温久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只凤尾蝶,它宽大的翅膀上绘着银蓝色的精致花纹,轻轻扇动时,会有银色的粉末抖落,散发出亮晶晶的光芒。  温久一眼就认出来,是魇蝶,和姬挚徒手捏死的那只一模一样。  魇蝶围绕着温久蹁跹起舞,过了一会,转头朝小径前方飞去,温久像是被线牵扯着,不由自主地也跟了上去,他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追着那只魇蝶跑。  温久心里有点着急,但是即便是他再着急也没有用,那只魇蝶肆无忌惮地飞着,好像知道他会自己跟着似的,甚至不会停下来看。  不知走了多久,小径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大湖,湖面雾气缭绕,岸上生长着一大丛银蓝色的花,将温久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淹没了,像一片花的海洋,挤挤挨挨,开得极其灿烂,香气浓烈到让温久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了。  魇蝶早不知去哪里了,就在这时,原本平滑如镜的湖面动了,温久能看见有一抹巨大的银色飞快地靠近湖面,然后,哗啦一声,破水而出,露出了真面目。  温久定睛一看,立刻愣住了,那是一条银色的蛟龙,无比熟悉。  姬挚?  他怎么会在这里?  银蛟朝温久的方向探了探头,它银色的眼眸看上去像某种冷玉似的,在月光下显得极其深邃,它看着温久,过了片刻,身上散发出一点白光来,紧接着那白光越来越亮,几乎到了刺目的地步 ,迫使温久不得不移开眼睛。  “过来。”  熟悉的声音在温久耳边响起,是他从未听过的语气,温柔入骨。  温久抬起眼,姬挚就站在距离他很近的水里,招了招手,他的眼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种睥睨的傲气,剑眉斜飞入鬓,鼻梁笔挺,薄唇轻轻勾起,他的容貌看上去是一种很古典的英俊,平常不笑的时候,总会让人生出一种被蔑视的感觉,就仿佛天地间老子最大,但是现在笑起来,就……就……  温久总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好似心头被一只手轻巧撩拨了一下,痒痒的,但是想抠一下,却又抠不着,因为那只手撩完就跑了……  “你过来。”  姬挚的声音低沉,有点像琴弦微微震动时发出的声音,听得温久耳朵一麻,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一步,月光落在姬挚赤|裸的肩背上,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白蒙蒙的光,恍若神祇。  那人的唇角轻轻勾起,眼神愈发温柔,看着温久一步步走近水边,朝他伸出一只手来,那只手指节修长,白皙得像要发光。  温久懵懵地看着他,眼神迷惑,他抬了抬手,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动了,然后将手抬起,像是在尝试着握住姬挚伸过来的那只手。  湖中人的眼中霎时间露出一点喜悦来。  然而就在下一刻,温久猛然缩回手,转身就往来时的方向跑,他都能自由活动了,还不跑就是个傻子!  这货一看就是假冒的啊!  温久一言不合,撒腿就跑,就连那冒牌货都愣住了,很快它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湖都开始震动起来,水浪翻起。  温久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高昂的咆哮,他忍不住回头去看,霎时间惊呆了,原本湖边的花海竟然开始涌动起来,银蓝色的光芒闪烁不定,现在一看,那哪里是什么花海,全部都是魇蝶!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揭晓温小久的种族啦。  这里是存稿箱君,作者君她说爱你们哟!~么么哒!!第29章 白泽  魇蝶很漂亮精致是不错, 但是这么一大片重重叠叠地簇拥在一起,朝这边扑过来,任谁看了都觉得毛骨悚然,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温久心里一阵恶寒,那群魇蝶争先恐后地追来,双翅扇动时带起的银色粉末好似一阵雾气一般,弥漫开来,温久原本就屏住了呼吸,只是埋头往前跑, 再不敢回头。  他卯足了劲拼命迈动双腿,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事实证明, 他的硬件设施到底是比不上别人,没一会就被那群魇蝶追上了。  它们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 在温久面前排出一道墙来,拦住他的去路, 温久索性调头又往回跑,还没几步,就听见身后再次传来一声咆哮。  魇蝶身上的光芒逐渐灰暗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如山一般高大的虚影,线条起伏绵延开去, 足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在这个庞然大物面前,温久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蚂蚁。  一双猩红的眼睛悄无声息地睁开, 贪婪而暴戾地看向温久,它龇咧着牙,甚至能看见滴落的涎水,在对上那双眼睛的一瞬间,温久只觉得自己的脖颈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扼住了似的,无法呼吸,身体僵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巨兽越来越近。  它身上散发着腥臭的气味,浓烈而刺鼻,熏得温久头晕目眩,几欲反胃,他心中恐惧极了,想跑,但是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那魇妖目露得意和垂涎之色,仿佛眼前的食物已经唾手可得了。  魇妖没有实体,喜好梦中捕猎。  眼看着那只形容狰狞的妖怪越来越近,温久的心紧紧缩起,惊惶而恐惧,直觉告诉他,危险越来越近了,他咬牙拼命想要挪到手指,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却只是徒劳无功,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那点反抗就像是挠痒痒一样。  显然那只巨兽也是这样认为的,它甚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温久,然后伸出一只爪子来试图抓住他,温久心里大惊,这一爪子要是抓下来,自己恐怕就直接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么一想,温久心中的惊惧就压缩到了极点,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脖子被什么灼了一下,隐约的疼痛感觉传来,紧接着,一声高亢的龙吟之声响起,温久感觉有什么东西猛然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就好像……骨骼被硬生生抽离一般,突如其来的剧痛令他惊叫一声,差点晕过去。  幸好那剧痛很快过去,温久撑了下来,随着龙吟之声越来越响,一股庞大的威势笼罩在了四周,那魇妖见势不对,竟然转身就逃,虽然身形庞大,但或许因为它只是一个虚影的缘故,动作异常轻便灵敏,只是轻轻一跃,便失去了踪影。  “吼——!!”  又一声咆哮!龙吟声中夹杂着愤怒,温久只看见一道青色的影子划过晦暗的天空,如流星一般追着那魇妖远去。  温久愣愣地站在原地,那是……一条青龙?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下一刻,疲惫感如潮水一般袭来,将他的意识淹没了,温久陷入了黑暗之中,沉沉睡去。  他睡得很沉,即便是不远处传来巨兽的狂吼声和高亢的龙吟声,整片大地都在隐隐震颤着,也没能将他惊醒,过了一会,那巨兽的吼叫越来越小,渐渐低了下去,化为吃痛的呻|吟,最后,一切归为平静。  光线晦暗的天边,有一道青光破空而来,那确实是一头龙,体格不大,较那魇妖要小很多,通体被覆着青色的鳞片,一双眼睛是暗青色的,头生鹿角,长尾轻摆,长长的鬃毛在风中拂动着,慢悠悠地朝这边游动过来。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青龙也只是一道虚影,它低头望着小径上沉睡的温久,然后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在他身边停下,张口一吐,叮当一声,有一块亮晶晶的东西落在地上,闪烁着蓝色的光芒。  青龙昂首发出一声长长的龙吟,然后腾空而起,盘旋着一头扎入了温久的身体内,青光莹莹一亮,又逐渐消失在空气中,再也看不到踪迹。  温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疼,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脖子有点痒,他费力地抬起手抓挠了一下,碰到了硬硬的东西,有点薄还有点圆,这什么?  他迷迷糊糊地摸了摸,那东西又消失不见了,错觉吧?  被窝软绵绵的,好舒服啊,不想起床……  再睡会吧……  也不知道那蛟龙回来了没……  温久闭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想着,整个人完全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直到手背上贴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霎时间寒意入骨,他猛然打了一个哆嗦,睁开眼睛,终于彻底醒了。  温久盯着那个扰他睡眠的罪魁祸首,是一块水晶一样的东西,通体半透明,泛着一点青蓝色,特别漂亮,有点像极寒之地结冻的冰块。  这是什么东西?  温久盘腿静坐,对着那块水晶苦思冥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这玩意哪来的,他抬头又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卧室里了,别墅的二楼。  之前他不是在沙发上面看书吗?怎么到二楼来了?  难道是姬挚回来了,然后把自己扛上了二楼?  一想到姬挚,温久就不免想起梦里的那道身影,他的眼神在月光下……不对,呸呸呸,什么鬼?  温久强行定下心神,然后从床上爬下来,一想到梦里那只狰狞的妖怪,他就觉得心有余悸,最后好像还飞出了一条青龙,把那只妖怪赶走了,那青龙是哪里来的?  也不知道那只妖怪死了没?  温久一脑袋疑问,最后转念一想,反正自己是没死,那妖怪估计是被吓跑了,他这么想着,又放下心来,看了看床上放着的那块水晶,这是突然出现的东西,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拿给姬挚或者邬南看看。  他随手用t恤下摆一包,就带着那块水晶下了楼。  客厅里有人在谈话,是姬挚的声音,还有一个声音他没听过,也是个男的,似乎察觉到了温久的存在,他们的交谈声就断了,温久忍不住撇了撇嘴,看来想听点儿什么是没戏了。  他走下楼去,果然见到一个陌生的男子坐在沙发上,他的斜对面是姬挚,见温久下来,挑了一下眉:“终于起来了?”  终于?温久往外一瞅,好像……确实……是黄昏了,他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  那个陌生男人开口对姬挚说:“那先就这样,具体的情况以后再说,现在说什么都还为时过早。”  姬挚皱了一下眉,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点点头,神色有点恹恹:“我知道。”  那男人又说了一句:“你别心急。”  “我急什么?”姬挚笑了。  那男人看着他,眼神沉静,又重复了一遍:“一切事情都有定数,你别急。” 第21章 温久立刻犹豫起来,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艰难地做出了一个违心的决定:“我要回宿舍。”  一周没露面,还逃课,招呼也没打一个,不知道简意会急成什么样,至于夜宵的话……大半夜吃东西,对胃不太好吧?温久故意这么想,以免自己忍不住向美食妥协。  温久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霍火也在,他正和简意两人凑在一块打游戏,宿舍里闹哄哄的,笑陈躺在床上嗑瓜子,估计是被简意教训得狠了,瓜子皮倒是不敢再乱吐了,而是吐在了枕头旁边的仓文书上。  温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久啊你回来了!”简意一抬头见到他,脸上迸发出惊喜的笑容,连游戏都顾不得打了,把手机往霍火手里一塞,抓住温久左看右看,然后评价一句:“胖了。”  温久:“……”  霍火凑过来一看:“没有吧?是气色好了。”  “真的?”简意又打量了一会:“你哥哥给你请了病假,把我们给急了好久,还有哪儿不舒服没?”  “病假?”温久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病假扣学分吗?”  “不扣啊,”霍火有一搭没一搭地玩游戏,语带羡慕:“我也想请假啊,一周不用上课,多爽啊。”  简意一手招呼上了他的后脑勺,又气又笑:“你这什么话?小久是生病了。”  “谁知道真的假的?”旁边传来一句语气凉凉的话,笑陈一边把瓜子嗑得哔啵响,看到简意瞪过去的目光,连忙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了。  温久完全没想到姬挚会给自己请病假,还骗自己会扣五十个学分,一想起那条蛟龙,心里就五味杂陈,他不自觉用手摸了摸脖子,结果又摸到了一点硬硬的东西。  温久:“!!!”  他立刻侧过身子去,飞快说:“简意!你看下我脖子上有什么东西!”  这根本不是错觉啊,他这次是在非常清醒的情况下摸到的,就在姬挚曾经咬过一口的位置,出现了一块圆圆的硬片,跟结了痂的伤口一样,可是之前摸的时候,不是没有伤口吗?  听了这话,简意凑过来一看:“没有啊,什么也没有。”  “不可能,我这还摸着呢,”温久有点着急地用手指摁着。  简意又凑近了一点,仔细地看了半天,又伸手戳了戳,皮肤软软滑滑的,他疑惑:“还是什么也没有,是虫子吗?”  温久不信,自己蹿进了洗手间,对着盥洗台上的镜子照了半天,确实是什么也没有,手上那硬硬的触感也消失了,再次变成了光滑柔软的皮肤。  太奇怪了,之前那绝对不是他的错觉,温久皱起眉来,心头疑云更深了,为什么偏偏是姬挚咬过的地方?  简意跟进来问:“看到什么没?”  温久失望地摇摇头,又看了看镜子,叹了一口气,他总不能为了这件事一直盯着镜子看啊,但是脖子上到底长了个什么?这才是他最为担心的事情。  没有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但是又无济于事,只能洗了洗手出去,简意看他情绪低落,只能拍了拍他的肩,兴致勃勃地提议:“别想了,应该没事的,我们来打游戏吧?”  跟一个心大如斗的人一起玩就是好,温久那点纠结很快就放开了,简意提供了两台手机,两人凑一堆玩起游戏来,结果一盘还没打完,温久就趴在椅子上睡着了。  简意那边正好赢了,拿过来给温久献宝,没想到人已经睡着了,趴在椅背上也能睡,当真是天赋异禀,他看着自己的手机在温久松松的指尖晃悠,连忙拿过来,推了推温久:“久啊,你去床上睡吧?”  温久哼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姿势,显然没有醒过来的打算,简意无奈,正要起身时,却见温久修长的脖子上露出一点青色的痕迹来,像是形状别致的刺青。  简意惊讶极了,他之前还以为温久是错觉,才会觉得脖子上有东西,但是现在,就在他面前,那点青色的花纹渐渐浮现出来,像一朵正在盛开的花。  非常有规律的半圆形,往外面开始层层叠叠地伸展开来,是浅淡的青色,紧接着,那点青色渐渐凸显出来,十分有层次感,很立体,有点像什么动物的鳞片。  简意犹豫了一下,然后拿出手机悄悄拍了下来,就在拍下之后的下一秒,那些青色的花纹又迅速消失不见,脖子上的皮肤依旧无比光滑,就像什么也没有一样,而温久正在酣睡,一无所觉。  温久是被硬生生饿醒的,他听着肚子咕噜噜地唱着空城计,艰难地从椅背上爬起来,浑身的肌肉都酸痛无比,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  耳边传来简意的声音,像是松了一口气:“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这样睡到明天早上呢。”  温久觉得自己的脊椎都要断了似的,眼泪汪汪地说:“你怎么不叫我起来?”  简意连忙过来扶起他:“我这不是看你睡得挺舒服的吗?”  舒服个蛋,温久后悔得要命,睡姿错误带来的后果就是他现在宛如半个残废,肚子还饿得直叫唤,在简意的帮助下,他终于略微直起了背,往外面一看,天已经黑了,铭尊和笑陈都不在宿舍,不知道去哪里了。  简意犹豫了一下,说:“久啊,你要不要去找一下敖老师啊?”  “嗯?”温久愣了愣:“怎么了?”  简意看着他那副懵懂的模样,有些无奈地说:“你身上的化形法术好像快要失效了,你不知道?你来学校的时候家人没有给你重新加强一下法术吗?”  “!!!”温久惊呆了:“你刚才说什么?化什么?”  “化形术啊,”简意愣了愣,突然扶额:“你不会连化形术是什么都不知道吧?你家人怎么放心让你来学校?”  我当然是被骗来的啊!温久心里哀嚎,面上却强自按捺住震惊,反问说:“你怎么知道我的法术要失效了?”  “喏,”简意把手机递过去,上面有他今天拍的照片:“你自己看。”  温久看着那支手机,心里突然砰砰狂跳,忽然生出一种很不祥的预感,他停顿了一会,才伸手接过来,在屏幕上点了一下,画面亮了起来,上面有一张照片,应该是今天下午拍的,青年趴在椅背上睡得正沉,手臂相互交叠,垫在下面,头微微歪垂着,露出修长的脖子,肤色在暗淡的光线中显得很白皙,可以清楚地看见上面隐约浮现的花纹,淡青色,层层叠叠地蔓延开来,好似半朵盛放的花。  温久的手哆嗦了一下,好像被什么烫到了似的,手机差点没拿稳,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转为了苍白,简意或许不太清楚那花纹是什么,但是与姬挚相处过这么多天的温久怎么会不知道?  那分明是鳞片。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你们,真的是,贼可爱啊嗷嗷嗷!留言萌到吐奶了!我要包养你们!!来自痴汉作者的大话。第32章 地下室  简意还在耐心地给他解释:“其实妖怪并不是能天生化形的, 只有修炼到了一定境界,凝结出妖丹之后才能化形,但是像我们这种还没学过法术的妖怪是没办法自己化形,只能依靠高阶妖怪帮忙施展化形术,效用大概是一年左右,奇怪,小久你家人没跟你说过吗?”  “小久?”  “啊?”温久猛然回过神,搪塞道:“没、没有,或许是他们忘了吧。”  “你们家人真是心大, ”简意啧啧两声,又道:“幸好被我发现了,要是你走在半路上, 化形术突然失效了,露出原形来, 只怕事情就大条了,要扣学分的哦。”  温久点点头, 表示自己知道了,实际上却完全没什么心思听简意说话,他心中思绪如麻,低头又仔细看了看那手机上的照片,迟疑道:“你这图片可以发给我吗?”  简意爽快道:“当然可以啊。”  照片被传到电脑上, 温久将图片放大了,细细地看,背上渐渐渗出冷汗来, 那确实是鳞片,不是的话他能把电脑吃下去。  但是那是什么动物的鳞片?鱼?蛇?还是……蛟?  不对不对,这鳞片是青色的,姬挚却是银色的蛟,只是为什么偏偏是在姬挚咬过的地方出现了?温久盯着那一点花纹看了半天,正在这时,有人发了私聊过来,为了三界和平:怎么最近没看到你上线啊?  温久敲击着键盘回复,999999:最近有点事情。  为了三界和平:哦,这样,最近学得怎么样了?  看到这句,温久不由心里有点虚,跟逃课被老师抓到了一样,999999:我最近请假了,所以没学。  为了三界和平:请假?你们学校真好!居然还能请假。  温久嘴角抽了抽,他的目光扫过旁边的图片,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999999:我给你看一张图片,你能帮我看看这上面是什么吗?  那边很爽快地回复了,为了三界和平:可以啊,发来我瞅瞅。  温久迅速把照片上的那些像刺青一样的花纹截图发出去,999999:[图片]  过了一会,那边才回复,为了三界和平:这是鳞片吧?  999999:嗯,好像是,你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鳞片吗?  为了三界和平:哈哈哈这可不是动物的,你看,这鳞片上面有金色的花纹,看到没?[图片]  金色的花纹?温久这倒是没发现,他凑近了看对方发过来的截图,上面用红色的线条做出标记,确实是有一点极其微弱的金色,要不是眼神好的人,恐怕还发现不了。  999999:还真是,看到了。  为了三界和平:诶,这不是龙就是蛟啦,给你看看我搜集的上古神龙和蛟的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为了三界和平:你看看它们的鳞片,和你给的这个图有点像啊。  温久点开他发来的那些图,顿时被震撼住了,和从前他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五毛特效不同,他甚至还未看清楚那些蛟与龙长的模样,那种扑面而来的气势,让人心里忍不住发颤,几乎不敢与之对视。  也不知这些图片是从哪儿弄来的,温久强行压住心里的震撼,往下翻看,一张图片引起了他的注意,晦暗的天空中,有一条极其庞大的龙,盘旋于九天之上,牛首鹿角,身如长蛇,怒睛而视,威风凛凛,栩栩如生,光是这样看着,就有一股煞气扑面而来,就仿佛那龙要从画面中猛然扑出,将人撕裂似的,令人见了心中震颤。  那条龙通体被覆着暗青色的鳞片,在闪电刺目的光芒下,折射出锋锐的寒光,如果看得仔细,就能发现鳞片上流淌着淡金色的花纹,不大起眼,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看着这条庞大凶猛的青龙,不知道为什么,温久心中总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觉,突然想起了那天在梦里赶走魇妖的青龙,长得和图片上这条十分相似,他犹豫了一下,将图片截出来,发过去,999999:你认识这条龙吗?  过了一会,为了三界和平:我知道,龙族最兴盛的时候,它是族长来着,拥有九分之一的祖龙血脉,不过很可惜的是,它后来陨落啦。  死了?意料之中的回答,之前对方就说过,三界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条龙,那条龙还失踪了,显然不会是眼前这一条,虽然说是这样,但是温久心里却仍旧有些难受,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难受。  他不自觉地又摸了摸脖子,那边又发了一句话过来,为了三界和平:这么看着,这青龙的鳞片和你发来的那张图片上的花纹还挺像的哈。  为了三界和平:你那张图片哪里来的?  他的话里带着很明显的好奇,温久心中不由一紧,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点了半天,才打出一句话,999999:下次告诉你。  倒不是温久不敢说,而是这件事情太奇怪了,他本来还很确信自己是一个人类,可是作为一个人类身上为什么会出现龙鳞?  温久不敢多想,他立刻合上电脑,站起身来,这种事情,应该有一个人最清楚了。  整栋宿舍楼都闹哄哄的,楼下的路灯亮起,散发出白色的光芒,把温久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走到别墅的时候,寂静的空气中只能听见细细的虫鸣,还有猫发出的绵软叫声,别墅没开灯,静悄悄的,院子里的灯也没有开,一片漆黑,温久有点犹豫起来。  看样子姬挚好像不在别墅里?  一双绿幽幽的眼睛骤然出现在草丛中,把温久吓了一跳,黑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蹿出来,钻进了篱笆里,邬南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天狗?你去哪了?”  “咪呜。”  门开了,一道人影从屋子里出来,邬南弯腰把黑猫抱起,见到篱笆外的温久,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  温久问道:“我来找姬挚,他还在别墅吗?”  邬南伸头往旁边的别墅看了看,撸了一把猫毛:“他在,你直接进去就行了。”  温久道了谢,伸手推了一下铁门,果然没锁,门轴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吱嘎的声音,听起来令人牙酸,他上了台阶,推开门,客厅里静悄悄的,姬挚没在,他有点疑惑,邬南说错了吗?  “姬挚?”  “姬挚你在吗?”  没有任何回应,一切都安静如常,就像一座空屋子一样,没找着人,温久不由生出一点焦躁来,他把楼上楼下的几个房间都看了一遍,就连厨房和洗手间都没有放过,但是仍旧是没有发现那道熟悉的人影。  应该是邬南记错了,又或者姬挚后来离开了,这么一想,不知道为什么,温久反而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是得不到一个答案了,明天再说吧?  他这么犹豫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睛不经意瞥过餐桌后,一道门映入眼帘,那是楼梯下的一道门,比平常的门都要小,有点像仓库门,窄窄的,所以一开始温久压根没注意它。  它静默地立在那里,像一只紧紧闭着的蚌壳一般,保护着门后的秘密,温久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手指触及到白橡木的材质上,冰冷的寒意霎时间从指尖传来,几乎要把他的手指冻得粘在上面。  温久一咬牙,用衣服下摆包住门把手,轻轻一拧,就开了,门轴发出沉闷的吱嘎声音,像巨兽的呻|吟,在这寂静的空气中显得异常刺耳。  一股冷风从里面吹出来,把他冻得一个哆嗦,鸡皮疙瘩颤颤而立,过了好一会,温久才缓过神,门后是一条窄窄的通道,墙壁和地面上都结着晶莹的霜花,在黑暗中发出微亮的光芒。  周围安静无比,温久甚至能听清楚自己的心跳声,直觉告诉他应该往回走,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转身,通道尽头像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的注意力,令他情不自禁地抬脚走过去。 第23章 “吼——!”这儿有沟,你别摔了。  然而他声音还没落定,只听“啪叽”一声,温久前后爪子互踩,顺利栽进了沟里,那是姬挚之前发疯的时候制造出来的。  “嗷嗷嗷嗷!”我掉进去了!  姬挚:……  冰面滑溜无比,温久还没学会怎么使用自己的爪子,蹲在沟底束手无策,就在这时,一只银色的爪子从天而降,拎着他的后脖颈,温久感觉整个身子顿时腾空而起,紧接着,他被轻轻放在了地面上。  “吼——!”再掉下去我不管你了。  温久实在不习惯这五只爪子,有点沮丧:“嗷嗷嗷嗷。”我可以变回人形吗?  “吼——!”要等五天以后才可以。  “嗷嗷嗷。”日了狗了。  他才嗷完,下一秒,迎面飞来一道银色影子,是姬挚的尾巴,温久啪叽一下又被拍到地上去了,下巴磕在冰面上,钝钝得疼。  “吼——!”别说脏话。  温久:……  多走几步,温久就觉得行动自如了很多,就像学游泳似的,四肢协调之后,走起路来竟然比两条腿还要轻快而稳重。  在踏上那台阶的前一秒,温久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咔擦声音,他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那一株原本半死不活的树,此时枝叶已经完全枯黄了,叶子簌簌地往下落。  他忍不住叫了一声:“嗷嗷嗷嗷?”那是什么树?怎么枯了?  姬挚头也没回:“吼吼——!”那是梓木,死了当然会枯萎了。  “嗷嗷嗷嗷?”为什么会死?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吼吼——!”因为它吃煞气吃多了,所以死了。  温久:……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顺着台阶爬了回去,温久发现变成了龙身以后,自己的体力要好了很多,就算是爬了这么久的台阶,他竟然连气都不用喘一下。  等回到客厅的时候,温久总觉得哪里不对,直到姬挚打开了灯,雪白的灯光霎时间铺满了整间屋子,他这才惊觉,自从进到别墅之后,自己就没有开过灯,自如地在黑暗的屋子里来去,连桌角都没有撞到过。  这就是当妖怪的好处,省电费?  这么想着,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如闷雷一般的轰鸣,咕噜噜噜。  温久茫然四顾,却见姬挚回过头来,一脸怪异地看着他,温久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嗷嗷?”怎么了?  然后下一刻,一股巨大的饥饿感攫取了他的全部心神,整个胃都在叫嚣喧闹着喊饿,温久刚刚才运动过,哪儿受得住这个?他爪子顿时一软,趴在地上,尾巴尖儿有气无力地摆了摆:“嗷……”好饿啊。  他这才明白,那如雷鸣一样的声音是什么了,是他的肚子在叫。  就在这时,客厅的玻璃窗上又传来那熟悉的“噔噔”声音,温久立刻精神一振,站起来回头看去,只见朝闻鸟正战战兢兢地叼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站在玻璃窗外,一双绿豆似的小眼睛瑟瑟缩缩地往客厅里面打量。  妈妈呀!为什么今天会有两条龙?!  温久兴高采烈地奔过去,唰地一声抠开了窗户,力道一下没收住,差点把朝闻鸟扫出去,幸好那只鸟眼力见还是有的,在被扫飞的前一刻,迅速叼起那袋子夜宵,飞进了客厅,落在餐桌上。  然后它哆哆嗦嗦地抖着小颤音开口:“您您您好,这是您点的夜夜夜宵,请慢用。”  才刚说完,它唰地一下又如石子儿似的蹿出了客厅,这回连好评都不要了,看到它被吓成这样,温久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愧疚,他挥舞着爪子扯开塑料袋,一边冲姬挚嚎了一嗓子:“嗷嗷嗷嗷!”给它一个好评吧。  姬挚正趴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吼——”吃你的。  温久已经饿了很久了,跟八百年没吃饭似的,四人份的夜宵,他全部搞定之后,才勉强有了那么几分饱腹感,打了一个嗝之后,他才看了看满桌子的狼藉碗筷,又看了看自己的爪子,顿时犯了难。  姬挚头上盖了一本杂志,打着盹儿,然后听见厨房传来哗啦一声,是碗碟的脆响。  哐当,不知道是什么打破了。  姬挚翻了一个身,转个方向,硬是忍着没起来,又过了一会,咔擦一声,紧接着是哗哗的水流声,最后哗哗声变成了呲呲声,动静之大,就连姬挚都装不下去了。  为什么水流声音会是呲呲的?  他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起身踱着步子走到厨房门口,霎时间一股强烈的水流冲着他正面飚过来,姬挚往后一退,这才看见满厨房都是水,地上一片狼藉,青色的幼龙正站在水龙头面前,试图用爪子将被掰断的水管给堵住。  当然,那是徒劳无功的,他转头就看到了姬挚,一双眼睛中立刻透露出些手足无措的情绪来。  “嗷嗷……”我稍微一用力就这样了……  他叫了一声,一个不小心稍微松开了爪子,那水流一下就跑偏了,猛地呲了姬挚一脸。  温久:……  “吼——!”出去吧,我来。  温久立刻撒开爪子,溜出了厨房,然后瘫在沙发上对着自己的爪子发起愁来,这下子连人都不是了,不知道他爸见着自己还能不能认出来。  就在这时,茶几上的手机亮了起来,温久瞥了一眼,看到那一串熟悉至极的号码,顿时整条龙都精神了,他甚至觉得自己脊背上的鳞片都竖了起来。  那特么不是他爹的号码吗?  但是温久忍不住看了一眼厨房,身形修长的男子正在里面收拾残局,水管已经堵住了,但仍旧是发出滴滴答答的流水声音,温久犹豫再三。  算了吧?万一只是号码一样呢?接人家的电话好像不太好啊……  直到最后,温久也没有接那个电话,眼睁睁地看着手机自动挂断,心里跟爪子在抓挠似的,恨不得直接抓起手机拨回去。  这绝壁不是巧合。  温久心里想着,或许他爸跟姬挚之间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写着写着,作者君突然想,如果真的有一条幼龙当宠物就好了,天天撸龙,口水.jpg第35章 老爸  温久琢磨了半天, 直到姬挚将厨房收拾干净了出来,看到他还瘫在沙发上,随口说:“还不去睡觉?”  “嗷嗷。”现在就去。  温久熟门熟路地上了楼,夜已经深了,今天受到了太多的冲击,导致他现在的精神极度疲惫,温久困倦地打了一个呵欠,连灯都没开就一头栽到床上,沉沉睡去。  黑暗中, 那双金色的眸子在暗处折射出微弱的光,它紧紧盯着水镜中那道小小的,青色的身形, 那是一条幼龙,约莫只有十几岁的模样, 就连身上的鳞片都还是略显稚嫩的浅青色,爪子尖儿还带着半透明的乳白色, 看上去显得十分可爱,形状优美的龙角将平整的棉被硌出一点纹路来,暗青色的龙角在昏暗的房间中闪烁着美丽的青色流光。  望着那点如萤火一般的流光,金色的眸子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贪婪和垂涎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扑进那水晶中似的, 爪子都激动地情不自禁颤抖起来,有一种想撕裂什么的欲|望。  多么鲜嫩,而美味啊……  就在这时, 原本寂静的房间门突然开了,一道修长的人影悄无声息地进来,他垂头查看了那青色幼龙的情况,伸手摸了摸那幼龙精致漂亮的龙角,然后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眼朝这边看来,银色的眸子在黑暗中爆发出慑人的精光,似乎能透过水镜,与那双金色的眸子对上。  看过来的那一眼中气势凛然,水镜前的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然后那人冷笑一声,朝这边伸出手来,霎时间镜面一黑,紧接着爆发出大蓬的银色光芒,热烈璀璨,刺得人眼睛几乎睁不开了。  一声凄厉的鸟鸣声顿时响彻宁静的夜色,远远传了开去,然后逐渐消失了……  温久这一觉睡得很沉,特别舒服,等他起来的时候,太阳都照到床脚了,他忍不住从床头一路滚到床脚,爪子大张开来,然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太特么舒坦了。  滚完之后,温久又瘫了一会,这才懒洋洋地爬起身来,一只爪子映入眼帘,他先是愣呆呆地看了好一会,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四爪并用,爬下了床。  温久照例去了洗手间,然后看着盥洗台上的牙刷发起了呆,话说,作为一条龙,到底要不要刷牙啊?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总觉得姬挚也没刷过牙好像,但是不刷牙的话,噫……受不了……  温久还是决定刷个牙先,他伸出爪子抓起自己的牙刷,开始笨拙地挤牙膏,一下子没收住力道,噗嗤一声,整管牙膏已经被挤爆了。  温久:……  算了,牙还是要刷的,温久锲而不舍地接了水,开始刷牙,牙刷太小了,好几次差点从爪子缝里漏出去,但是好歹也艰难地刷好了牙。  温久小心翼翼地用指甲盖儿勾开了水龙头,以免自己用力过猛,造成了昨天那样的惨剧,撩起水来往脸上搓了搓,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了半天,他才发现,盥洗台上的镜子没了。  “嗷嗷嗷?”镜子呢?  怎么一夜之间,别墅里的镜子全没有了?温久好奇地转了一圈,真的半片镜子都没有了,太奇怪了。  别墅外面,姬挚正在邬南院子里,看他躺在摇椅上撸猫毛,一脸舒坦的模样,简直有些不能理解,然后说:“我送你点儿东西。”  邬南半眯着眼:“什么?”  姬挚打了一个响指,院子里霎时间出现了一堆镜子,更衣镜,装饰镜,甚至盥洗台上的镜子,他笑着挑眉:“都送你了,不用客气。”  他话音刚落,突然,一块装饰镜子开始颤抖起来,然后嗖地一声试图往外飞去,才刚刚一动,姬挚一脚踩在上面,顿时喀嚓声不绝于耳。  那镜子跌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邬南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啧啧称奇:“器妖啊这是,好久没见到了,你这哪儿来的?”  姬挚龇牙笑了笑:“别人送的,我拿着没用,都送你了,你看着办。”  就在这时,隔壁院子传来疑惑的叫声:“嗷嗷嗷嗷?”姬挚你去哪儿了?  邬南赶紧挥了挥手:“你家小孩找你呢。”  温久趴在院子里,清晨的阳光漫漫洒落,给他的浅青色的鳞片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颜色,而鳞片当中细微的金色花纹则愈发显眼了,他有点发愁地看着自己的爪子,姬挚说还要五天才能恢复人形,那这段时间怎么办?  “你在这里做什么?”姬挚推开院门进来。  温久连忙爬起来:“嗷嗷嗷!”我总不能一直这个样子吧?  姬挚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行?妖就是妖,原形才是正常状态的。”  温久忍不住用爪子蹭了蹭地面:“嗷嗷嗷嗷。”化形术呢?  姬挚想也不想就拒绝:“你身上的封印才刚刚消失,化形术暂时没有作用。”  “嗷?”封印?  姬挚顿了一会,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又开始卖关子了,温久心里抓心挠肺的,但是姬挚已经进客厅了,他蹲在地上想了想,现在发生的奇怪事情太多了,也不差这一桩。  既然姬挚不肯说,他就自己去想办法知道答案。  隔壁院子里,邬南手里正捏着一面镜子仔细地看,忽然觉得自家院墙上有点动静,立刻转过头去,与正趴在墙上的幼龙面面相觑。  大眼瞪小眼半天,邬南才问:“你在做什么?”  温久张嘴:“嗷嗷嗷嗷嗷。”想问你一点事儿。山,与,三,夕。  邬南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抱歉,我听不懂你们龙族的话,咱俩不是一个物种的,请说普通话。”  温久:…… 第25章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是他甚至没有过来道别,温久不觉有点怅然若失, 他跟在姬挚身后,默不作声地进了客厅, 姬挚难得敏锐了一次,感觉他的情绪不太好, 回过头来:“不高兴了?”  “嗷。”没有,语调却是带着几分低落。  姬挚想了想,仍旧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温久情绪颓丧,他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幼龙的想法, 于是拍了拍沙发,招猫逗狗似的对温久说:“你过来。”  温久蹭过去,爬上了沙发, 接着被姬挚一胳膊搂了过去,整个脑袋搭在他的胸口,温久顿时僵住了,气氛安静了一秒,他甚至能听到那人的心跳,一下一下,稳健而有力。  这个感觉,有点怪怪的,他想。  姬挚酝酿了一会措辞,然后开口问道:“你刚刚为什么不高兴?”  温久这才意识到他的目的,惊讶之余,叫声都有些犹豫起来:“嗷嗷?”我爸没问起我?  “你爸?”姬挚先是一愣,然后才意识到,温久指的是那只狸花猫,一想到这里,他的眉毛就不由皱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是又忍住了。  实际上,在他看来,妖的寿命本就十分长久,尤其是龙族,只要修行得当,活个几千年甚至上万年都不是问题,而区区十几年的相处时间,是真正的弹指一挥,根本算不上是多么深厚的交情。  但是很显然,温久还挺重视那只狸花猫的,一想到这个结论,姬挚便不由生出几分淡淡的不悦来,他伸手捏住温久小小的龙角,拎起来,郑重告诫:“他只是一只狸花猫而已,不是你爸。”  “嗷嗷?”那我亲爸呢?  姬挚一下就卡壳了,过了一会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我捡来的。”  语气里有虚张声势的不耐烦,这话听在温久耳里,却是嗡地一声,相信在小时候,很多小孩都会问家长一些幼稚的问题,比如我是从哪里来的?  那时候几乎整个幼稚园的小朋友都回家问过,第二天来交流的时候,纷纷说,爹妈有说从垃圾桶捡来的,从楼梯口捡来的,从桥头捡来的。  只有温久的回答不一样,他骄傲地对自己的小伙伴们说,他是他爸生的,后来还被狠狠嘲笑了一通,就连幼稚园的小朋友都知道,温久的爸爸是男的,怎么可能生宝宝?  直到很久以后,比如现在,温久才知道一个事实,说是捡来的,那肯定都是亲生的,说是自己生的,那肯定不是亲生的……  姬挚的回答骤然跟十几年前在幼稚园听到的那些答案对上了,温久心里却五味杂陈,他弱弱地嗷了一声,在哪捡的?  姬挚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在东海蓬莱岛附近的海底捡到的,那个时候你才只有这么大。”  他说着伸手比了比,然后补充:“还是一个圆溜溜的蛋。”  温久呆呆地:“嗷嗷嗷嗷?”所以我是从蛋里面孵出来的?  姬挚点点头,语气欣慰:“我当时有点饿了,正准备打开吃呢,没想到一敲开壳儿,你就吧嗒一下掉出来了。”  他说着,又摸了摸温久的小龙角,叹了一口气:“白高兴了一场。”  说得跟真的一样,温久自然不信,追问着:“嗷嗷嗷嗷?”那我的蛋壳儿呢?  姬挚疑惑挑眉:“你要蛋壳干嘛?”  温久理直气壮地:“嗷嗷嗷嗷。”我得拿着蛋壳去找我的亲生父母啊。  姬挚:……  他实在编不下去了,恶狠狠敲了一记温久的脑门,气急败坏道:“没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哪儿还找得着蛋壳?”  心里却愤愤地想,白泽说得没点屁用啊!还跟幼龙谈心?了解他的想法?心都要被他谈死了!  姬挚一贯没什么耐性,敲着温久的脑门,告诫说:“从明天开始,你要给我努力修炼,好好学着做一条龙。”  他顿了顿,又说:“别想着那只狸花猫了,他跟你不是一路妖,胆子又小,就你这原形,走近了他都能一蹦三尺高。”  听了这话,温久心里还是有一点失落:“嗷。”哦。  姬挚看了他这副模样,反而有些不淡定了,想了一会,才语重心长地说:“以后你就知道了,龙族的寿命极其长久,等你修炼时间长了,你会发现,区区十几年,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再过个几百年,就算那只狸花猫站在你面前,估计你都认不得它了。”  听了这个解释,温久不仅没有释怀,反而发问:“嗷嗷嗷嗷嗷嗷?”所以,作为一条龙,就注定这样孤寂地活下去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  姬挚顺口回答:“所以,龙会和同族生活在一起,因为他们的寿命是一样长。”  “嗷嗷嗷嗷?”可是,三界不是只剩下两条龙了吗?  不知道这句话说得哪里不对,姬挚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猛然站起,看着温久:“那你就去找到另一条龙吧!”  温久的脑袋原本是靠在他的胸膛上的,他这样冷不丁站起来,温久一个不防,咕噜就从沙发上滚下去了,下巴磕在茶几上,发出闷响。  姬挚已经离开了客厅,温久爬起身来,突然想起,姬挚是蛟,他不是龙,所以自己刚刚说的话,让他生气了?  完了……  温久有点想抽自己一下,他看着姬挚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楼梯口处,两只前爪搭在茶几上,想跟上去,却又犹豫起来,他心里不由生出几分后悔。  姬挚生气了,这可怎么办?  温久有点不安地爬上了沙发,蹲在上面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去道个歉,他轻手轻脚地上了楼,先是在姬挚的房间门上敲了敲,然后赶紧蹲好。  然而,过了一秒,两秒,半分钟……  温久腿都蹲麻了,姬挚也没来开门,他忍不住又加大力度,再次敲了敲门,五分钟过去了,门还是没有开,温久不觉有些失望,他在门外小小地叫了一声,房间里也没有应答。  看来姬挚是真的生气了。  温久犹豫了半天,试探着伸出爪子拧了拧门把手,门开了,房间里空无一人,姬挚不在,奇怪了,他去哪儿了?  温久合上门,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就看到姬挚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眼皮子一撩看过来,和温久对视了个正着,他伸手拍了拍枕头:“过来。”  语气已经恢复如常了,温久赶紧奔过去,爬上了床,然后老老实实地嗷了一声,向他表示自己之前说错话的歉意。  姬挚的表情有点怪异,他是躺着的,目光由下往上,看到了温久额上的龙角,伸手又摸了一把,动作很轻,温久却猛然打了一个哆嗦,那种感觉,跟触电似的,特别奇怪。  姬挚突然噗嗤笑了起来,笑声低沉而有磁性,在安静的房间中显得十分好听,他清了清嗓子,然后才说:“龙角是一条龙最珍贵的东西,以后你要保护好它。”  他的声音虽然轻,却十分郑重,告诫着温久:“不要让任何人碰它。”  温久点点头,小小地嗷了一嗓子,表示明白了。  姬挚又摸了摸,幼龙的角还很短,小巧精致,摸在手里有一种生嫩的感觉,上面覆盖着微小紧密的鳞片,在黑暗的室内闪烁着一点青色的微光,尤其漂亮。  温久被他摸得有点不太对劲,感觉浑身的鳞片都要竖起来了,脊背酥酥麻麻,跟通了电似的,又舒坦又刺激,喉咙里忍不住发出轻微的哼声,像是催促姬挚再多摸几下。  然后姬挚的手停住了,他的声音含着笑意,在昏暗的房间响起:“我看你今天身上灵气还挺充足的,正好,不如我现在教你修炼吧。”  温久瞬间僵硬在原地,嗷嗷嗷嗷?现在难道不是睡觉时间吗?  然而姬挚表示,睡什么觉?还是好好修炼才是正经,还想不想上天飞了?  “认真点,精力集中,先引导丹田里的灵气顺着经脉游走三遍,记得要经过龙角的时候一定要停一下,然后再次回到丹田。”  温久照做之后,姬挚却仍旧有些不太满意,但是转念一想:“算了,你现在还小,再加上以前没练过,能做到这样也行了,平常别偷懒,要勤加练习。”  温久忍不住问:“嗷嗷嗷嗷?”我十八岁了,在人类中已经算是成年了,还小?  听了这话,姬挚嗤笑一声:“那是人类,人类最多才活个一百多岁,一条龙能活多长?在龙族,三百岁才叫成年,你现在就是那么一丁点。”  温久:……  “嗷嗷嗷嗷?”你多少岁了?  姬挚想了想,回答:“记不太清了,好像去年是四千年整。”  温久:……  作者有话要说:  姬挚:别老想着那只狸花猫了,你跟它不是一路妖,老实跟着你的姬挚爸爸,我偷可爱多养你。第38章 法术  接下来几天时间, 温久都跟着姬挚修炼,倒也渐渐有所收获,灵气运转得越来越熟练了,到了第五天的时候,他终于再次变回了人形。  当然,是在姬挚的帮助下。  “我什么时候可以学化形术?”  姬挚懒洋洋地半靠在沙发上玩手机,头也不抬地说:“等你结出龙珠的时候再说。”  那估计还得要一阵子,温久琢磨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 很久没有直立行走了,他差点迈不动步子,习惯性想弯下腰去, 但最终还是硬生生忍住了,他在客厅里转悠了几步, 直到自己逐渐适应双腿。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转头问姬挚:“我们这么长时间没去上课, 敖蒙老师会扣我们学分吗?”  姬挚漫不经心地回答:“扣就扣吧。”  完全就是一副习以为常的姿态,温久:……  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跟着姬挚,不会以后跟和他一样,留级留个几百年吧?  然后在这个学校里面待到成年……  光是想想, 温久就觉得接受不能,他立刻站起身来,说:“我要去上课了, 你去吗?”  姬挚终于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钟,然后挑起眉说:“反正现在都快中午了,你赶去教室顶多也就能坐个五分钟,下午再去也是一样吧?如果他要扣你分的话,还会在意你去的早还是晚吗?”  这么一想也确实有道理,于是两人在沙发上瘫着,玩手机的玩手机,看杂志的看杂志,温久一边在心里感慨着自己果然堕落了,一边美滋滋地逃起课来。  姬挚都不怕,他怕什么?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的顶着呢。  等到中午,温久才努力振作起精神,晃悠回了自己宿舍,几天没回来,宿舍里还是没什么变化,简意对他的回归表示出热烈欢迎,然后又告知了他一个悲惨的事实:“很快我们就要期中考了,小久你落下多少课程了?”  温久震惊:“还有期中考?!”  简意同情地看着他:“没错,就在下个周五,敖蒙亲口说的。”  温久一把抓住他的手,可怜巴巴地问:“这一次敖蒙老师扣了我多少学分?”  简意看着他的目光无限怜悯,然后说:“我帮你问了,上次你请的病假,没扣你的,这一次是事假,时间又太长,敖蒙说扣了十分。”  还好还好,才十分,温久扒拉着手指头算了算,他之前拿了六个学分,现在被扣掉十分,也就是说,他现在还欠了四个学分,还不算太差。  勉强算中等偏下吧,温久这么强行安慰自己,然后再次一把拖住简意,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简意,你会帮我吗?”  简意一脸懵逼:“啥?”  “补课啊。”温久迅速翻开自己的书,仓文他是肯定不需要补了,妖文是他的短板,这个也还好办,多看看下载好的资料,不懂的就问问为了三界和平,应该勉强可以顶一下,现在最麻烦的是,法术基础和综合课。  他完全不知道最近半个月敖蒙上了哪些内容,只能求助于简意,简意不愧是模范室友,两肋插刀,当场就拍着桌子跟温久讲了起来。  幸好考虑到大部分同学从前都没怎么接触过法术,敖蒙上的课内容并不怎么深奥,甚至有很多知识点是姬挚给温久讲过的,这下又听简意解说了一遍,也算是了解个七七八八,最后就是几个小法术了。  火球术,小震术和隔空取物术。  “隔空取物?”温久惊诧。  “嗯,就是这样。”简意把右手伸出来,冲着桌子招了招,下一刻,桌上摊开的仓文书就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被一条线牵扯着似的,朝着这边滑过来。  然后,线断了,仓文书停在了原地,简意见状,不信邪地再次招手,脸都憋红了,功夫不负有心人,那本书又动了一下,书页开始哗啦啦翻动起来,总算没给他丢脸。  简意收回手,兴致勃勃地对温久讲解着:“集中注意力,一直盯着想要挪动的物体,然后把灵气聚集在手里,你钓过鱼没?”  温久点点头,简意一拍手:“就跟钓鱼似的,鱼上钩了,往上一拽,就行了。” 第27章 第40章 雷神降  姬挚慢腾腾地站起来, 伸手打了一个响指,一个圆圆的小雷球出现在空气中,上面闪烁着蓝紫色的电弧,还挺可爱的,温久甚至能听见电弧跳跃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姬挚扯了扯嘴角,又打了一个响指:“落雷术。”噼噼啪啪,空气中瞬间多了十几个小雷球,耀眼的电弧闪得人眼睛都快瞎了。  响指还没停:“雷电招来。”轰地一声,十几个小雷球突然撞在了一起, 化作一道如蟒蛇一样粗细的闪电,冷不丁出现在空气中,温久猛然往后缩了一下, 以防那跳跃着的巨大电弧招呼上自己的脸。  然后姬挚打了最后一下响指,声音无比清晰:“雷神降。”  骤然间, 蟒蛇似的闪电猛然暴涨起来,化作一条巨大的龙形, 昂首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它浑身上下闪烁着蓝紫色的电弧,威风凛凛,所有人都被震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眼睁睁地看着那条闪电巨龙嘶吼着在教室上空盘旋几秒,然后轰然一声,从一个窗口钻出去了, 消失在学生们的视线内。  整个教室里鸦雀无声,众人都被刚才那动静看呆了,就连敖蒙也无话可说,姬挚十分无聊地坐了下去,过了一会,敖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刚刚姬挚同学演示得非常正确,雷球术是一个成长性的法术,它可以由最基础的雷球层层叠加,增加自身的威力,当然同时,越是强大的法术,往往需要消耗更多的灵力,刚刚姬挚同学演示的这几个法术中,落雷术已经算是中级法术了,雷电招来的威力更加是落雷术的五倍,随着法术的升级,学习难度也会成倍地增长,但是最基础的,还是雷球术,如果连雷球术都学不会的话,我想你们还是别学法术了,干脆收拾收拾回家去吧。”  这时,有一个同学举起了手,提出问题:“老师,刚刚那个雷神降呢?它算是高级法术吗?”  敖蒙推了推眼镜,盯着他回答:“不,雷电招来已经是高级法术了。”  教室里顿时涌现一阵小小的哗然,那么这样说,雷神降还是更高级的法术?一时之间,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讲台旁边的姬挚身上,他正一手支着头,眼睛微垂,看着面前的书,似乎丝毫不为外物所动。  这才是24k真·学霸啊!  讲台上的敖蒙顿了顿,又继续说:“很抱歉,作为一个法术老师,我从来没听过雷神降这个法术名字。”  教室瞬间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  姬挚没说话,也没动,完全不在意似的,敖蒙看了看他,但是从他的位置只能看到姬挚的后脑勺,于是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解释说:“其实法术并不是固定的,在三界中,每个人或妖怪,都可以自己创造法术,只要你有想法,有实力,所谓的基础法术和高级法术,也不过是一个细化之后的说法,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天地之间充满了灵气,这些灵气里包含着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所有的法术,都脱不开这五种元素的运用,基础法术是直接把这些元素拿来用,没怎么进行过加工,而高级法术则是对这些元素进行了融合加工,甚至极度精密的操控。”  他说到这里,推了推眼镜:“当然,这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到的,我想这个雷神降,应该就是姬挚同学自己琢磨出来的一种超高级法术。”  敖蒙说着,停了一下,然后补充:“如果是我来演示的话,估计也达不到这种程度的威力。”  整个教室顿时哗然,所以说,姬挚的实力其实要比敖蒙更加强大?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饱含着探究,惊叹,震惊和羡慕,只有温久微微皱了一下眉,心里浮现了一个小小的疑问,既然姬挚这么厉害,为什么仍旧逗留在这个学校?  他看着前面那个身影,他一手支头,微微垂着眼,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完全无视了整个教室的目光,温久仔细看了一眼,顿时囧然。  姬挚他……睡着了。  面前还摊开了书,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实际上眼睛都闭上了,如果不是温久眼尖,恐怕都没发现,这一波操作,简直是,他都想给姬挚打666了。  讲台上的敖蒙还在继续:“好了,今天我们来说说雷球术的运用原理,大家都知道……”  因为现在是上课时间,所以除了教学楼以外,校园大部分地方都十分安静,整个学校种了很多扶桑树,不知道多少年了,树干极粗,估计需要三人合围才能勉强抱住,树枝遒劲,树皮皱巴巴的,扭曲成各种各样的纹路,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树上坐着一个年轻人,他微微闭着眼,看上去在假寐,容貌端正而英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会给人带来一种阴鸷的感觉。  不远处传来一点轻微的脚步声,不像平常人那样利索,反而带着几分犹豫,那脚步声渐渐的近了,一个身影靠近了这棵树,树上人适时睁开了双眼,暗金色的瞳仁在晦暗的树影中尤其显眼,目光锐利。  他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在地上,那身影猛地退了一步,等看清楚了,这才大喘了一口气:“你怎么在树上?”  他看上去懒得回答,只是伸出一只手:“东西呢?”  笑陈舔了舔下唇,看上去有点惧怕面前这人,但是还是壮着胆子说:“你说了,会、会帮我的。”  那双暗金色的瞳仁中闪过几分厌烦和阴沉,看着畏缩的笑陈,如同在看一只蝼蚁一般轻蔑,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再次问了一遍:“东西呢?”  他的语气不算凌厉,但是听在笑陈耳中,却觉得心惊肉跳,他的神色瑟缩了一下,看着那金色瞳仁主人的眼里,却成了另外一种要挟的意思。  笑陈眼前一花,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紧接着,一股大力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一口气没喘上来,面孔顿时涨成了紫红色,他的眼睛惊恐地瞪圆了,仿佛下一秒就会脱眶而出似的。  他反射性地去掰扼住自己喉咙的那只手,但是却没有什么用,那只手就像是钢铁铸就的一般,纹丝不动,金色的瞳仁倒映在他的眼珠里,依稀可以分辨出其中的残暴和冷酷,笑陈的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响,他张大了嘴巴,努力地试图从被扼紧的气管中汲取一丝空气,张嘴瞪眼的模样,像一条被抛上了岸的鱼。  他拼命地挣扎着,从喉咙里迸出几个无意义的单字,企图打动面前这人,得到一点怜悯,但是很遗憾,笑陈的这些徒劳无功的挣扎看在那人眼里,只觉得索然无味,正想迅速结束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时,忽然,一阵轻微的淅沥声响起。  因为被扼住咽喉,无法呼吸的缘故,再加上极度的惊恐,笑陈失禁了。  这时他已经开始翻起了白眼,四肢小幅度地颤抖起来,连挣扎的力度都轻了很多,金色的瞳仁中闪过些许厌恶,然后松开了手,大量的新鲜空气猛然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笑陈一下猝不及防,大声地呛咳起来,只觉得自己的肺泡差点都要被那些空气给挤炸了。  他趴在地上拼命地咳嗽着,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狼狈至极,这下金色瞳孔的人连杀都不想杀他了,厌恶地退了几步,远远站定。  他面无表情地思索了一会,然后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笑陈微弱的声音叫住他:“你不要了吗?”  那人脚步顿住,转过身来,只见笑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东西递过来,其实也并不是什么贵重神秘的东西,那就是一个杯子,象牙白色,质地细腻,是学校统一分发的那种杯子,特别常见,估计就算是随手搁在路边一天一夜也不会有学生捡走。  那人把瓷杯接过来,杯底朝上一看,上面刻着两个字:温久。  他暗金色的瞳仁微微眯起来,掩盖住了大部分的情绪,但是笑陈仍旧能看清楚其中的几分垂涎和贪婪的意味,就像是狼嗅到了新鲜的血食似的,甚至带着几分急切,和之前那副冰冷不近人情的模样截然相反。  那人看了很久,就像要把那个平平无奇的杯子看出一朵花来,然后收了起来,以居高临下的语气对笑陈说:“我说过的话,都是算数的,但是你最好不要骗我。”  笑陈连忙点头,眼看着那人半句话都不肯多说,转身就走,他立刻跟了几步,心里恐惧,却仍旧鼓起勇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他声音有点颤抖,那人自然是听见了这句话,但是他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是懒得回答一般,笑陈不由生出几分失望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点嘶哑的吼叫声,并且迅速朝这里靠近,笑陈警觉地抬头,下一刻,一条闪烁着青蓝色电弧的巨龙朝前面那个身影扑过去,气势汹汹,如饿虎扑食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看破不说破,温久也是很努力了。  这要是换了小学时候的作者君,我上去就是一个举报,老师他上课睡觉!【咳咳……】  姬老大这一波比装的你们给几分?第41章 学分  那雷电巨龙来势汹汹, 威势逼人,眨眼间便至近前,直扑前面那人而去,笑陈一颗心顿时猛然提到了嗓子眼,他张了张嘴,想提醒他一句,喉咙口却像堵着一团棉花,无法说出话来,那一刹那, 他甚至感觉到了几分窒息!  下一秒,那年轻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很快, 出现在了雷电巨龙的右侧方,他的五指间骤然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耀眼而夺目,令笑陈几乎睁不开眼睛。  紧接着, 轰然一声巨响传来,树枝断裂的咔擦之声不绝于耳,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条雷电巨龙已经消失不见了,地上被炸出来一个直径十来米的深坑, 那株扶桑树也已经被炸掉了一半,露出森白的伤口来,看上去十分狰狞。  那人已经不见了, 笑陈惨白着脸色,想过去看看,却噗通一下栽倒在地,原来是腿软得走不动了。  学校靠着围墙的一路都种上了许多扶桑树,它们的树龄都不短了,生长得极其茂盛,树冠撑开来,如同一把大伞似的,将天空密密地遮蔽起来,投下浓厚的阴影,在这初秋的天气里,泛着几分彻骨的凉意。  年轻人慢慢地走着,暗金色的瞳仁在晦暗的树影中散发出噬人的光,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果够仔细,就能看见他的双手上浮现出细微的闪电光弧来,跳跃不定。  这是刚刚和那雷电巨龙接触的后遗症,即便是没有人在旁边操纵,它的威力居然也能到达这种地步,甚至破坏了他的护体金身,可以说是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了。  不过不急,总有一天……  他的唇角突然浮现出一丝诡谲的笑,似乎对于某种东西势在必得。  脚步声渐渐远去,有滴答的鲜血落在满地的落叶上,显得极其不起眼。  下了课之后,简意照例热情地邀请温久一起去饭堂,温久想了想,答应了,顺便问了一嘴姬挚:“你去吗?”  这纯粹是表示客气和礼貌,因为按照他的想法,姬挚肯定是会叫外卖的,毕竟饭堂里的菜跟朝闻鸟送来的是没办法比较的,要不是自己觉得冷落朋友不太好,打死他也不会主动提出要求去饭堂吃饭的,毕竟他对那里有了浓重的阴影。  没想到姬挚竟然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温久一下有点发愣:“你也去?”  姬挚挑起眉头反问:“我不能去吗?”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爽,居高临下地看着温久,心里有点郁闷地想,小没良心的,翅膀长硬了,吃饭都不带我了?  温久尴尬地舔了舔嘴唇,立刻改口:“没说不行啊,我还担心你不去。”  这话说得姬挚心里舒坦了点儿,手一挥:“去,走。”  那姿势霸气无比,就好像他们不是去吃饭,而是去赶赴一场盛宴似的。  简意对于姬挚的加入表示热烈欢迎,强行拖上了铭尊,走到半路,又碰到了霍火,队伍壮大成五个人,轰轰烈烈地赶往饭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恢复了龙形的缘故,温久现在虽然还是吃不惯那些白水煮肉,但是也不那么排斥了,而且,他的饭量开始变得很大,甚至大到了惊人的地步。  简意和霍火都停了下来,盯着温久看,过了一会,霍火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是……第三盘了吧?”  简意点点头,有点吃惊:“没想到小久这么能吃。”  他们学校饭堂的阿姨打菜很舍得,也没有帕金森症,大菜勺子随便一扣,就是满满一盘,堆尖儿的那种,稳得一批。  以简意平常的饭量,也就一盘子差不多了,温久这一口气吃了三盘还没饱的样子,简直是把他们给震住了。  霍火的语气有点担忧:“小久,你要不要慢点儿?消化得了吗?”  这些肉里面虽然都含有灵气,但是吃多了估计也不好受吧?照温久这个架势吃下去,估计四五盘都打不住……  温久这才正有点饱的感觉呢,听了他问话,一边吃,一边投以疑惑的眼神,表示自己刚刚没听清楚,你说啥?再说一遍?  这时,旁边一直半天没说话的姬挚终于搭腔了,脸上浮现出一点欣慰的笑意:“他正在长身体,要多吃。”  简意:……  霍火:……  温久在吃了第四盘之后,终于停下来了,简意和霍火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虽然姬挚是那么说的,但是他们还是有点担心,不过好在温久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瞬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期中考试会加多少学分?  简意一边吃,一边大胆地猜测:“三十个吧,你们想想,一个学期也就两次考试,攒八十个学分才能升年级,所以这两次考试的比重肯定很大啊。”  霍火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唔唔点头表示赞同,温久却迟疑着说:“我记得开学的时候,敖蒙说过,考试不是最重要的,平常分在学分里面占大头,我觉得以他的性格,应该是班级第一名或者前十名拿的比较多,顶多也就十几二十个学分吧?肯定没有三十分那么多的。”  霍火点点头:“温久说得也有道理。”  所有人都一齐鄙视地看他,霍火一脸无辜:“我们的班主任已经公布了啊,分数二百五十分以上的给三十个学分,一百八以上的给十五个学分,其他不管多少,一律只给五个学分,不知道你们班是什么情况。”  温久和简意立刻问:“你们班还接受转班吗?”  转班自然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们想被敖蒙锤死,敖蒙作为一个职业的法术课老师,他的武力值应该没有人想去挑战,温久眼睛一转,落在了姬挚身上,他讨好地夹了一筷子肉,放在姬挚的盘子里,然后问:“大佬,你不是一直跟敖蒙老师的班吗?他以前是怎么分派学分的?”  他这么一提,所有人都想起来这茬,纷纷朝温久投来敬佩的目光,久你简直机智啊!  姬挚一手支头,一手握着筷子,夹起温久呈上的那块肉,突然笑了:“你真想知道啊?”  温久连连点头,姬挚慢条斯理地把肉送进嘴里,斜睨他:“求我啊。”  霎时间,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温久身上,温久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酝酿了半天情绪,才厚着脸皮说:“求你了。”  姬挚在众人眼巴巴的目光中,缓缓放下筷子,然后嘚瑟地笑了:“我拒绝。”  温久:……  所有人:……  简意立刻扑过去,一把摁住想蹦起来的温久,连声说:“冷静冷静!你别冲动啊久!”  “我非常冷静!”温久咬着牙说。  “那你先把勺子放下啊,”霍火一边掰着他的手,小声劝说:“勺子等会还要吃饭的,脏了怎么吃?”  温久这么一想,说的也是,果然放下了举起的勺子,那边姬挚终于再次开腔了,笑眯眯地说:“按照敖蒙的性格来说,肯定会出现两种情况。”  几个人都安静下来,温久把勺子放回盘里,然后洗耳恭听,姬挚继续说:“第一种情况,考试成绩出来之后,班级总成绩排名在全年级前三,每个人会额外加五个学分之外,班级前三每人加十五个学分,前二十加每人十个学分,达到平均线的每人加八个学分。” 第29章 他说着,又继续解释:“灵气越足,它们越喜欢。”  听了这话,温久反应过来:“可以用带有灵气的东西吸引它们的注意力吗?”  铭尊点点头:“理论上是可以的。”  温久先是一喜,然后又开始发起了愁,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裤兜,有点焦躁:“我没带灵石出来,你带了吗?”  铭尊摇头:“之前敖蒙发的几块灵石都被我用完了。”  温久有点懊悔,早知道这样,姬挚之前给了他一些灵石就应该带在身上,也好过遇到现在这种情况。  现在想什么也没用了,斜坡上面,眼看那些藤蔓越来越多,几乎把简意整个人都淹没了,他的声音再次传来:“久啊,有办法没?我要掉下去了!”  温久急得额头都冒汗了,他一边安慰简意,一边开始绞尽脑汁地想,灵气?现在哪儿还有灵气?  就在这时,姬挚曾经说过的几句话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灵气从丹田开始,顺时针沿着经脉游走一个大周天,再次回到丹田,温久脑子骤然灵光一现,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微微闭上眼睛,开始运转丹田中的灵气,缓缓地引导着它们游走起来,在经过左手臂的时候,他突然张开嘴,凑到手臂旁,用力咬了一口。  一阵剧痛传来,他顿时眼泪汪汪,电视剧和小说都是骗人的,什么咬一口就血流不止,甚至连大动脉都能咬断,他费了这么大力气,才破了一点皮,手腕上赫然一个深深的牙印,疼得他直打哆嗦。  铭尊看到他这个举动,有点不解地问:“你做什么?”  尽管温久痛得直哆嗦,但是看到斜坡下正在挣扎着攀爬的简意,立刻狠狠心,再次咬了一口,这下他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就跟那不是自己的手,而是一根玉米棒子似的,所幸皮肉终于破了,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顺着手腕蜿蜒而下。  温久眼眶里的眼泪也终于流了下来,不是他怂,而是真的疼啊!  血流得速度有点慢,毕竟伤口不算太深,他咬咬牙,嘶嘶倒抽着凉气,颤着手还在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扒拉了一下,尽量让伤口面积更大一点,以便鲜血更快地流出。  “你……”铭尊似乎被他这举动给震惊了。  这时候的温久已经无法顾及到他的反应了,他开始调转着身上的灵气,顺着那些鲜血流出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原本殷红的血液颜色开始变了。  空气安静无比,温久突然意识到,坡下的简意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不禁生出几分惊慌来,立刻喊了一声:“简意!你还在吗?”  过了一会,简意的声音才有气无力地传来:“还活着呢……还能活多久就不知道了,幸好这里有一块石头,操……不然我早就玩完了……”  还好,还能说话,温久略微放下心来,这时候,鲜血终于流到了指尖,温久轻轻一动手指,一滴鲜血滴答落在墨绿色的草叶上。  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些藤蔓,但是一秒,两秒……十秒过去了,藤蔓毫无动静,没有用吗?  温久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绝望来,他甚至不敢去看简意的方向,咬咬牙,一挽袖子,就准备下去,还没来得及动作,铭尊一把扯住了他。  “你做什么?”  温久粗鲁地擦了一把眼睛,说:“我下去拉他。”  铭尊皱着眉说:“下去就上不来了。”  温久不耐烦地挣开他的手,语气十分焦躁:“那能怎么办?看着他被拖下去吗?”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瞥见脚下,一条藤蔓动了动,开始朝这边爬过来,死死缠住一片叶子,一圈又一圈,扭成了一条麻花,温久眼睛顿时一亮,有戏!  手腕上还有不少血液,因为流动缓慢,有点凝固的迹象,温久咬咬牙,狠心再次在伤口上抠了一把,那架势,完全没把那当成自己的手。  他抽搭了一下鼻子,然后仔细把流出的鲜血擦在草叶上,一点儿也不舍得浪费,擦着擦着突然觉得不太对劲,这血的颜色怎么……变成了金红色?  然后下一刻,一团墨色的阴影朝他涌了过来,是藤蔓!  温久猛地后退一步,无数的藤蔓从斜坡下面爬上来,蜿蜒扭曲,像蛇群一样,争先恐后地朝他这个方向爬过来,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心里腾起一阵恶寒。  铭尊反应迅速地一把起他:“跑!”  他的速度特别快,等温久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跑了十几米远了,温久回头一看,铺天盖地都是黑压压的藤蔓,他惊恐大喊:“那简意怎么办?!”  铭尊提高了声音:“他能上来的!”  温久还是不放心:“要是上不来呢?”  “那就去找敖蒙!”  说得也是,温久拔腿就跑,没跑多久,身后传来简意的高喊:“久啊这怎么回事儿啊?!它们都发疯了吗?你等等我啊嗷嗷!”  事实上,简意的速度真不是盖的,明明刚从坡下面爬上来,但是跑起路来,跟一阵风似的,没几秒就跑到了温久的后面,甚至渐渐超过了他,还一边回头鼓励:“加油!”  温久:……  他只觉得一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整个人被敖蒙拽得差点飞起来,跟放风筝似的,他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他可是龙!有四个爪子,为什么要跟这些两脚怪在地上跑路?  温久想,回去一定要跟姬挚好好修炼,争取早日能飞上天。  三个人在树林里飞奔,渐渐的,藤蔓的速度慢了下来,数量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减少,看上去似乎已经放弃了。  直到最后一根藤蔓退开,温久他们才放慢了脚步,靠在树上喘气休息,简意心有余悸地问:“刚刚那些是什么鬼东西?我差点被拖下去,要不是我手快,现在估计你们都看不见我了。”  温久喘气感慨:“校园失踪惨案,一年级新生无故失踪,究竟是何方妖孽作祟?”  铭尊:……  休息的同时,温久大致跟简意解释了一下那些藤蔓的来历,简意顿时肃然起敬:“看来有个学霸在身边就是稳,不过那些藤蔓怎么突然发疯了?”  温久伸出自己的手腕,剧烈的疼痛已经过去了,现在伤口微微发麻,倒是没之前那么痛了,他当然不会说自己一边抠手腕,最后还抠哭了的怂事,只是大义凛然地说:“是我英勇牺牲了自己,然后把那些藤蔓引开了。”  简意顿时感动得无以复加,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突然余光看到一点黑影一闪而逝,心里大惊,立刻伸手去拽温久:“小心!”  可惜已经迟了,温久感觉一个冰凉柔软的东西迅速缠上了自己的手腕和腰部,然后收紧,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被拽得疾速往外飞去!  这下是真的放风筝了!  霎时间,温久整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两人面前,简意和铭尊甚至没反应过来,空气中只残留着他的余音:“卧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元旦快乐!我们明年见!么么哒!第44章 地底  寂静的夜色中突然传来噗通一声, 像是重物落在了地上,过了一会,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人声响起:“卧槽,疼死我了……”  温久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刚刚那一摔,差点摔断了他的老腰,他四下环顾,完全不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什么地方, 四周都是粗糙的岩石,上面渗着水迹,长满了一大片厚厚的青苔, 气氛森冷。  温久站直了身子,打量了半天, 也没发现有入口,最后他抬起头来看了看, 嗯,所幸没有封顶,还能看见一个指甲盖那么大的小孔,温久目测了一下,自己现在应该是掉进了一个坑里面, 并且这个坑深得超乎了他的想象。  地上堆着大团大团的藤蔓,踩上去软绵绵的,与之前温久见过的那些藤蔓不同, 这个坑里的藤蔓完全没有动静,就仿佛死掉了一般。  温久尽量小心地避开这些渡业藤,然后沿着这个坑边缘转悠了一圈,试图想个办法出去,那些青苔滑不溜手,根本没办法攀爬,如何换做是龙形的自己,恐怕还能试一试,但是温久看着自己的双手,第一次深刻地感觉到人形的不方便。  如果他能飞就好了。  温久叹了一口气,出去之后,一定要跟着姬挚好好修炼,他发誓。  就在这时,温久突然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感觉,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接近自己,他猛然回头,与面前的东西对了一个正着。  一瞬间,温久背上的汗毛霎时间炸了起来,那是一只眼睛!  温久吓得脚下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一步,背靠着坚硬的岩石,定睛一看,一颗心才稍微定下来,说是眼睛也不尽然,其实那是一根藤蔓罢了,跟之前见到的那些藤蔓不一样,它通体是碧绿的颜色,青翠欲滴,叶子不大,形状有点像人的眼睛,叶子背面长着一个小小的黑色圆球,乍一看上去,简直是惊悚至极。  那根藤蔓慢慢地朝温久这边挪动着,像是在打量他,温久往后靠了靠,也同样打量回去,一人一藤,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示弱。  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样,突然,温久感觉到脚边有一点动静,他心里一惊,迅速收回脚,只见一条碧绿的藤蔓擦着他的脚踝过去,缠了一个空,然后再次狡诈地绕回来,完全不肯死心。  两方对峙着,温久尽量让自己的背紧紧贴靠着墙壁,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过来,那藤蔓还在盯着他,虽然那不是真正的眼睛,但是温久仍旧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被注视感。  透露出一种恶意的,垂涎的情绪,令人心里发寒。  不知过了多久,温久觉得自己的腿都有些麻了,对面那条藤蔓也失去了耐心,他稍微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腿脚,那藤蔓便嗖地一声窜了过来,目标极其明确,是他的心口!  说时迟那时快,温久连忙伸手一挡,那藤蔓被挡住去路,顺势缠上了他的手腕,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霎时间席卷了温久的神经,那看似无害的叶子下面竟然藏着刺!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扯着一片叶子试图把藤蔓拉开,但是那是徒劳的,事实上,在他扯叶子的同时,藤蔓越收越紧,那些尖利的刺也扎得更深,很快,温热的血液从伤口处流了出来。  温久疼得眼泪差点都冒出来了,他嘶嘶抽着冷气,把手腕凑到眼前看了看,金红色的血液将那些细细的藤蔓浸透了,而更奇怪的是,尽管血液从伤口流出来,但是并没有一滴落在地上,而是顺着藤蔓缓缓蔓延开去,很快,那些藤蔓从碧绿的颜色转为淡淡的褐色。  这藤蔓在吸他的血。  温久意识到了这个情况之后,就觉得大事不妙,他咬着牙,伸手想将藤蔓扯开,但是那些尖利的刺就像是长了倒钩似的,一碰就疼得直哆嗦。  藤蔓的淡褐色渐渐转为深褐色,一直蔓延到那粒黑色的圆球上,温久停下了挣扎的动作,他盯着那乌溜溜的圆球看了一会,然后猛然伸出手去,将那圆球抓在手里。  那藤蔓似乎完全没有防备他这一招,猝不及防间,竟然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下一刻温久就利索地把圆球拽了下来,触手温热,软绵绵的,倒真的像人的眼珠子一眼。  温久心里一阵恶寒,努力抑制住想撒手的本能,紧紧握住自己的手,那圆球像是有生命似的,在他的手掌里拼命挣扎,左冲右突,试图逃离出去,但是温久怎么可能让它如意?他甚至加上了自己的右手,死死把左手捏住,不让它跑。  手心传来吱吱的声音,有点像老鼠的叫声,在这寂静的空气中显得尤其诡谲,然后那吱吱声变成了婴儿一般的啕嚎大哭,听得温久腿都有点软了,身上鸡皮疙瘩四起,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敢撒手,只是假装自己聋了一样,心里默念着,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终于渐渐弱了下去,直到最后,空气归于平静,温久终于回过神,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又把捏紧的左手凑到耳边听了听,一片死寂,那圆球估计没声气了。  死了吧?  温久犹豫着,把手微微松开一点,就在这时,他忽然瞥见了仍旧紧紧缠住自己手腕的藤蔓,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握紧,那圆球突然又动了起来,猛地挣开了桎梏,朝外面飞去,温久下意识伸手一抓,指尖触及圆球柔软的表面,软软一弹,竟然转了一个方向,冲着温久的脸飞过来了!  温久吓得叫了一声,那圆球嗖地一下,钻进了他的嘴里,力道非常猛,速度非常快,完全刹不住车。  咕咚。  随着一声清晰的吞咽声音响起,周围的空气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手腕上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下来,叶子从碧绿转为枯黄,然后慢慢地松开,白皙的皮肤上,多了许多细碎的伤口,定睛一看,那哪里是什么刺?分明是细小的齿印!  温久顿时感觉一阵恶寒,他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胃部,然后干呕几声,试图把刚刚那个圆球吐出来,鬼知道那圆球是什么东西?万一等会把他肚子钻穿了就玩完了!  呕吐了半天,除了酸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温久觉得自己真是倒了血霉了,之前被那只变|态金翅大鹏鸟逼着吃了生肉,现在又莫名其妙吃了一个跟眼珠子似的圆球。  他不会坏掉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温久就觉得无比惊恐,最后,连酸水也吐不出来了,他腿脚虚软地跌坐在地上,心里破罐子破摔地想,算了,反正现在没死,等出去之后再想办法吧。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上那指甲盖大小的洞口,再次发起了愁,这要怎么出去啊?  地上原本长了满地墨绿色的藤蔓,现在也已经枯萎得差不多了,似乎因为温久吃下了圆球之后,所有的生机也随之消失不见。  温久余光瞥见了一点动静,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截短短的藤蔓,开始朝着一个方向爬去,脑子里忽然就闪过铭尊说的那句话来,渡业藤对于灵气非常敏感,它们甚至会追随着灵气进行迁徙。  温久灵机一动,立刻爬起来,慢慢地跟着那截藤蔓向前走去,沿着墙壁走了一半,那藤蔓眨眼消失在缝隙中,再也看不见了。  温久:……  他恨啊!他扒着那缝隙看了半天,现在就算他瘦成了一根面条估计也钻不进去吧?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朝着那缝隙踹了一脚,霎时间,松落的岩块稀稀拉拉地掉下来,伴随着大块的青苔,温久愣了愣,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然后赶紧凑过去,伸手扒拉了一下。  很快就扒拉出了一个小小的洞口,勉强能容一人爬过去,通道很长,就像是两块岩石之间的窄缝一样,好几次温久差点被卡住了,但是凭借着他超凡的耐心和意志力,最后他还是钻了过去。  温久一边爬行,一边在心里吐槽,这要是个胖子,估计就得交代在这里了,换了铭尊那膀大腰圆的体型,又或者姬挚那种宽肩长腿款,是无论如何也挤不过去的,所以说,自己这体型刚刚好,虽然平常不显眼,但是到了这种关键时刻,优势立刻就凸显出来了。  他完全忽略了一个前提,换了姬挚过来,完全不可能在石头缝里面攀爬的。 第31章 直到最后消失的时候,温玄没有多问一句龙族的现况,也没有问关于金翅大鹏鸟一族的事情,因为他清楚,早在三千年前的那一场惨烈的大战中,龙族已然全军覆没,因为他的拼死护持,姬挚才逃过一劫,所以如今的龙族是什么样的情况,在他看来,就算是不用问也能知道,而金翅大鹏鸟,他问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温玄早已不是当年的一族之长了,他不过是一缕残魂而已,为了自己年幼的独子,才苟延残喘至如今,他问了这些,除了给姬挚带来更多的压力和痛苦之外,别无他用。  姬挚自然也知道他的意思,眼看着面前那青年男子渐渐消失在空气中,从刚才起,喉咙中一直鲠着的东西才渐渐松动开来,他垂下眼,俯身将地上的温久抱起来,转身离开。  禁塔旁边,喝醉酒的白胡子老头正鼾声如雷,他砸吧了一下嘴巴,翻了个身,继续沉睡,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那片生长了无数渡业藤的斜坡下面,灵气骤然翻涌起来,几乎如同实质一般,墨绿色的藤蔓们瞬间疯狂起来,争先恐后地朝着灵气翻滚的方向爬去,就像一张密密实实的大网,铺天盖地。  而那灵气中央的年轻人瑟缩了一下,露出几分惶恐的神情来,差点爬起来撒腿就跑,旁边一双暗金色的瞳仁骤然睁开看过来,那一眼犀利无比,吐出几个字来:“你想死吗?”  声音冰冷无情,笑陈就像是被一根钉子死死钉在了原地,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过了一会,那声音低沉吩咐:“闭眼,收敛丹田。”  “是。”  意识里是一片无尽的黑暗,温久正昏睡得迷迷糊糊,他恍惚间听到了一阵浑厚的龙吟声响起,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惊惶的一颗心忽然间就安定下来,仿佛是找到了依靠一般。  那是谁?好熟悉……是姬挚找来了吗?  温久下意识地猜测着,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声音传来:“……苟且偷生的蝼蚁,竟然敢偷袭吾儿!”  他心里默默吐槽着,那可不是蝼蚁,那是金翅大鹏鸟!专门吃他的!  等会,他说什么?  吾儿?!  吾、儿!  这俩字简直是一个晴天霹雳,温久满脑子嗡嗡乱响,整个人差点被劈成了焦炭!他之前只是模模糊糊有个猜想,姬挚或许,大概,有可能是他的亲生爸爸。  但是这不代表他就能坦然接受这个事实真相了啊!  温久震惊得差点想蹦起来,但是他正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不管怎么努力,就是没有办法完全清醒过来,连外界的声音也只能隐约听见一点点。  就在他正在拼命挣扎着企图醒过来的时候,那金翅大鹏鸟濒死之际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哀鸣,好了,这下连挣扎也不用了,温久的脑子就像被什么东西再次狠狠砸了一下似的,彻底昏睡了过去,以至于后面的事态发展,他是半点也没有知觉。  等温久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米白色的天花板,还有式样简洁的白色吊顶灯,目光下移,就是深褐色的窗帘,然后是同色系的沙发靠背,十分眼熟,这里是别墅。  院子里传来一个同样熟悉的声音,是姬挚,他像是在跟谁说话:“嗯,是,见到他了……我觉得你应该派人再去禁塔看看……守塔人?没看到,你是不是没给他发工资所以守塔人罢工了?”  他顿了顿,又说:“你问我的意见?我早八百年就跟你说过了,禁塔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三界通缉榜上,有一个算一个,抓住了统统弄死,不就没这么多事情了吗?”  他语带嘲讽:“难不成你还指望那些妖们有一天突然顿悟,洗心革面,好好修炼,天天向善?”  温久站起身来,放轻脚步,走到窗户口,悄悄往外看,果然看到了那道熟悉的修长身影,姬挚正靠在院门上,细碎的白色灯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优美的线条来。  他一手拿着手机通话,又说了一会,然后挂掉,这时墙上突然钻出一个人脑袋来,过了一会,人脑袋下面又钻出了一个小小的黑脑袋。  是邬南和他的猫,邬南好奇地问:“我今天听到有龙的叫声,你知道吗?”  姬挚看上去想说什么,然后又忍住了,简短地解释:“是我,怎么了?”  邬南带着几分隐秘的小激动:“你真去禁塔那边了啊?白泽不是不让你去吗?”  “他又不在。”姬挚不太想多说,匆匆结束话题,往客厅门口走,转头就看到了窗口站着的温久,他愣了一下,推门进来:“醒了?”  温久没说话,他看着面前的姬挚,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姬挚也觉得他有点怪怪的,露出一个受不了的眼神,问他:“你怎么了?”  温久犹豫了半天,然后又挠了挠下巴,才终于鼓起勇气把那句话问出口:“你是我爸爸吗?”  空气瞬间安静了,院子里骤然传来一声爆笑,划破夜空,然后是什么东西哐当翻倒了,还伴随着喵喵喵的叫声,热闹非凡。  姬挚一张脸都僵硬了,他猛然站起身,拉开客厅门,冲院子里骂:“你能不能滚回去?!”  邬南乐不可支,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哈哈哈没没没,我不是故意的哈哈哈哈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哈哈哈哈……”  姬挚又把门砰地一声合上了,然后转过头来,仿佛还没恢复过来,他盯着温久上下打量了一会,鬼使神差地憋出一句:“不是,我不是你爸爸。”  温久:???  姬挚突然笑了,语气意味深长:“我是你老公。”  温久:!!!  作者有话要说:  求温小久的心理阴影面积。第47章 木灵种  温久觉得自己的耳朵肯定出现问题了, 他面无表情地想,要么就是姬挚在说瞎话,他绝对,绝对不会相信的。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姬挚不是他爸爸,之前那个称他为吾儿的声音,是谁的?  在温久锲而不舍的追问下,姬挚烦不胜烦,终于承认:“那是你的亲生父亲。”  意料之中的回答, 温久想了想,然后问:“为什么……我没见到他?”  姬挚沉默了一会,才说:“等你修为高了, 就能看见他了。”  空气有点安静,温久略微怔了怔, 然后紧张地舔了舔下唇,声音里莫名带着一点颤悠:“所以……他……他不在了吗?”  姬挚抬眼看过来, 神色中带着一闪而逝的难过,他望着温久微微皱起的眉头,然后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轻飘飘的,像叹息, 又像是遗憾:“对,他不在了。”  温久骤然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疼,闷闷的疼痛中又带着一点酸楚, 那种突如其来的压力,压迫着他的眼睛,好像要从中挤压出一点什么来似的,让他不得不深深呼吸,以缓解那些让他难受的症状,真是奇怪,明明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难过?  “哦,这样啊。”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神色若有所失,姬挚看了,反而不太淡定了,又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然后问:“你在想什么?”  温久回过神来,摇摇头,姬挚见他不太想说话,便也放下了手,想了想,难得地放柔了声音问:“饿吗?”  肚子适时地咕咕响起来,温久倒是真的感到了几分饥饿感,他点点头,三分钟后,朝闻鸟准时赶到了别墅的窗口,开始笃笃笃地敲玻璃窗。  “晚上好!”  它殷勤地衔着一个大袋子飞到餐桌上停下,然后热络地说:“这是您点的外卖,请慢用,如果方便的话,请给我一个好评,谢谢。”  温久一边拆外卖袋子,一边随口问:“好评多了,你们老板会给你加工资吗?”  朝闻鸟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然后摇摇头:“不会。”  温久顿时用一种匪夷所思地眼神看着它:“那你要好评来干嘛?”  朝闻鸟诚实地回答:“但是好评太少会扣工资。”  温久:……还有这种老板?  他好心地提出建议:“我觉得吧,你可以考虑换一份工作,或者换一个老板,真的。”  朝闻鸟拍了拍翅膀,说:“我会考虑的,感谢您的建议,为了表达我的谢意,请务必收下这个。”  它不知道从哪里叼出来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然后说:“祝您用餐愉快,欢迎下次光顾。”  温久莫名其妙地拿起那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是几个圆溜溜的小果子,有点像葡萄,颜色紫黑,姬挚看了一眼,说:“能吃。”  看着那圆圆的小果子,温久骤然想起一件事情,等会,他今天被迫吃了一个奇怪的圆球,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这么想着,他立刻告诉了姬挚。  姬挚皱起眉头,然后伸手贴在他的心口偏右位置,那里是丹田,过了一会,他才挑了挑眉,说:“恭喜你,那东西已经跑到你的丹田里面去了。”  温久顿时悚然而惊,他立刻感受了一下,丹田里充斥着白色的灵气,缓缓旋转着,正中央果然出现了一枚小小的圆球,只不过它从原先的黑色变成了墨绿的颜色,看上去像一个漂亮的玻璃弹珠。  可是再漂亮它也是个不明物体啊,温久惊惧问道:“会出什么问题吗?”  姬挚嗯了一声,想了想,然后说:“这是一粒种子,它会在你的丹田里面生根发芽,然后从这里,”他说着伸手点了点温久的头顶,夸张地拖长了声音:“长出一根藤蔓来。”  温久:……这解释一听上去就很不靠谱,骗三岁小朋友还差不多。  然而过了三天后,温久惊恐地发现,那那那个圆球居然真的裂开了一点,从里面伸出来一片嫩绿的小芽来。  这玩意不会真的从他脑袋上面长出来吧?  于是温久震惊了,他一下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腾地站起身来,一瞬间,吸引了满教室所有的目光,台上的敖蒙推了推眼镜,看着他,说:“看来温久同学主动请缨,要回答这个问题,很好,这种态度值得大家学习,那么温久同学,请你告诉我,这一道题应该选哪个答案?”  温久一脸懵逼,他刚刚光顾着去查看自己的丹田了,哪儿能知道敖蒙在问什么,幸好黑板上写的是一个选择题,问的是丹田内灵气溢出的时候,会出现哪种情况,温久看了半天,然后犹犹豫豫地说:“选第二个选项,会自动进入经脉。”  啪的一声,粉笔头正中眉心,敖蒙:“不对,坐下。”  教室后面传来一声笑,温久悻悻地坐下,敖蒙又看向那个发笑的人:“这么喜欢笑?看来你知道答案,站起来,选哪个?”  那人苦着一张脸,憋了一会才不太确定地说:“选第一个……吧?”  “你是在问我吗?丹田内灵气溢出的时候会逆向游走?那你可能会死很多次,”敖蒙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抬手,啪的一声,又中:“错了,坐下。”  后面又传来幸灾乐祸的笑声,敖蒙继续点名:“简意,你来回答。”  刚才笑的人就是简意,他可以对天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笑出来的,但是很明显,敖蒙压根不会听他的解释,他慢腾腾地站起来,看着黑板上的那道题,在第三和第四个选项上来回瞅,然后不动声色地捅了捅旁边的铭尊,用余光跟他使眼色。  铭尊低下头去,默默地伸出了三个手指,简意顿时心领神会,嘻嘻一笑:“选第四个选项。”  “没错,坐下吧,”敖蒙说着,又敲了敲桌沿:“灵气在丹田内累积,在速度够快的情况下,会形成一定的压力,如果这个时候没有适当地进行引导,那么丹田内的灵压会越来越强,直到砰的一声,”他轻飘飘地说:“爆炸了。”  所有人:……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们居然都不会!”敖蒙把黑板敲得邦邦响,镜片后的目光犀利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然后冷着声音说:“下周五就要期中考试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拿几分。”  所有人都被骂成了鹌鹑似的,教室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温久却顾不了这么多,眼看着丹田里面的小圆珠已经冒出了两片叶子,他完全坐不住了,等下午的课结束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了姬挚,有点紧张地问他:“那东西真的发芽了!”  姬挚似笑非笑:“我不是早说了吗?谁叫你不信我。”  这种事情谁会信啊?!温久几乎要咆哮起来,他之前根本没把姬挚的话听到耳朵里去,但是现实很快就教他做人了,他有点惴惴不安地想,不会真的在头顶上长出藤蔓来吧?  看着他那副紧张的小模样,姬挚差点没给他笑死,最后笑到温久差点发火了,他才停下,说:“先跟我回去。”  那边简意高声喊他:“久啊,你回宿舍吗?”  温久神思不属地摆了摆手:“我还有点事,你们先去吧。”  等到了别墅,姬挚指着沙发:“坐下,我看看。”  然后又打量他两眼,吩咐:“衣服撩起来。”  温久听话地照做,修长的手掌贴在白皙的皮肤上,姬挚掌心的温热传递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有一只小蚂蚁缓缓顺着皮肉爬了进去似的,温久忍不住打了一个颤,皮肤上的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  紧接着,他能感觉到一股外来的神识进入了自己的丹田,那种感觉特别奇怪,温久忍不住想排斥,但是看到姬挚认真的侧脸,又硬生生忍住了,任由那股神识在他的丹田内穿梭来去,甚至拨弄了一下那颗墨绿色圆珠上的嫩芽。  碧绿的嫩芽仿佛受了惊的小兔子似的,倏然间缩了回去,珠子立刻恢复了原状,温久悚然而惊,这玩意还是活的?!  过了一会,像是感应不到外界的干扰了,那两片嫩芽又慢慢地冒出头来,小叶子还一抖一抖的,就仿佛在警惕着什么似的,还没完全伸展开来,姬挚的神识又出现了。  两片嫩芽飞快地往中间一收,骤然缩回了圆珠中,再也没有动静了。 第33章 温久看班主任被气成了这样,不由有点心虚地挠了挠鼻子:“我们回去?”  “走了,”姬挚漫不经心地招呼他,没走几步,又说:“过一段时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温久一愣,看他几步走远了,立刻追上去:“什么地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还没等温久学会飞,期中考试就来了,他们一年级倒还好,只有三门科目,综合、仓文和基础法术,除了基础法术分书面考试和实践考核之外,仓文和综合都是书面考试。  简意把考试安排表贴在床栏上,然后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把温久看得莫名其妙:“你干嘛?”  简意一边拜一边说:“保佑我顺利过啊,要求不高,上了及格线就行。”  温久随口接道:“及格线是谁?”  简意一愣,然后卧槽了一声,扑过来就勾温久的脖子笑着骂他:“你什么意思?”  温久大笑着推他,两人闹成了一团,门口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宿舍骤然安静下来,笑陈脸色阴沉地从外面进来,他厌恶地看着两人,说:“在这吵吵什么?!”  是完全不同于印象中的语气,笑陈就好像突然间换了一个人似的,温久和简意一时间有些怔住了,就连旁边的铭尊都看了过来。  简意率先反应过来,他松开温久,看向门口,皱起眉来:“你居然还敢回来?!小久的青和丹呢?”  上回他追着这个卑劣小人一路去了北校区,半路上却不知道怎么追丢了,自己还滚下了斜坡,好容易被温久和铭尊救上来之后,结果温久又掉下去了,根本没工夫再搭理他的事情,简意心里一直憋着劲呢,后来笑陈也一直没有出现。  就好像一夕之间从学校里面蒸发了似的,而现在,他居然敢大喇喇地回来了?而且看上去还完全没有心虚感,简意一看到他就气得牙痒痒。  笑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令人不爽:“什么青和丹?我怎么不知道?”  简意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会不要脸到这种地步,直接矢口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情,简直是为他的无耻而震惊了。  温久皱着眉看笑陈,发觉他变了很多,眉眼间充斥着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情绪,简直与从前是判若两人,放在以前,笑陈是绝对不敢这样对简意说话的,才短短一周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忽然又想起前几天敖蒙问他的那句话来,你知道笑陈最近做什么去了吗?  就在温久一愣神的功夫,简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撸起袖子冲上去了,他看这货不顺眼很久了,虽然是笑陈一直很令人讨厌,但是也还有一个度,到了今天,显然那个度终于到达了顶峰。  他完全忍不住了!  但是下一刻,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猛然笼罩过来,将他整个死死压在原地,动弹不得,简意的额上瞬间就冒出了冷汗,但是却连声音都无法发出,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被摁上了砧板的肉一样,眼看着那锐利的刀锋一寸一寸地朝自己压下来。  温久第一个发现简意的异样,他立刻上前扶住:“你怎么了?”  铭尊突然看向笑陈的方向,语气凝重地开口:“你结成妖丹了?”  乍然听到这一句,几人都愣了一下,笑陈蓦然笑了起来,面孔上出现无法抑制的得意神色,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他伸出一只手,然后缓缓握紧。  随着他的动作,简意的喉咙发出破碎的抽气声音,他震惊地睁大了眼,一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脖颈,像是要把那周围无形的绳索扯开似的。  眼看着他的面孔涨得通红,温久心里一紧,立刻看向笑陈:“你松开他!”  笑陈没搭理他,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掌,露出一种十分享受的神情来,嘲笑简意:“你之前不是一直都很得意吗?怎么?现在变哑巴了?”  他说着,眼睛越来越亮,温久甚至看见他的瞳孔紧紧缩成了一条线,显然笑陈整个人已经进入了一种不正常的兴奋状态,他盯着简意,走近一步,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挑衅:“你说话啊。”  太恶心了这个人!  温久差点被气炸了,脑子里轰地一声,丹田里的灵气开始不由自主地疯狂游动起来,他暂时没工夫去顾及,愤怒地瞪向笑陈,就在这时,笑陈好巧不巧地瞥过来一眼,然后仿佛被什么东西蛰到了一样,猛地后退了一步,捂住自己的眼睛。  然后一团蓝色的物体击中了他的头部,笑陈惊叫一声,噗通栽倒在地。  桎梏缓缓消失,简意终于得以顺利呼吸,骤然间弯腰呛咳起来,温久一边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一边回头给铭尊一个大拇指:“厉害了兄弟!”  铭尊收回手:“不客气。”  然后他看着温久,微微一怔,然后迅速移开了目光,迟疑地说:“你的眼睛……”  “怎么了?”温久一脸疑惑。  铭尊提醒:“你自己去看看吧。”  过了一会,温久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洗手间里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叫,把好容易才恢复过来的简意吓得够呛,一个箭步冲了进去,语气紧张地问:“怎么了?”  温久转过头来,下一瞬间,简意就看清楚了他的眼睛,他猛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立刻转开,震惊地喊道:“卧槽我眼睛好疼,你这是什么鬼?”  温久抓狂:“我怎么知道?!”  刚刚他不小心看了一下镜子,发现自己的眼睛竟然变成了暗青的颜色,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他一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就会觉得双目刺痛难忍,像被针扎了似的,完全不敢对视。  过了一会,那疼痛感过去之后,温久凑到简意面前,问他:“你看看,我眼睛现在恢复了没?”  简意动作迅速地撇过头:“你别看我啊!”  温久:……  他愤怒地指责:“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简意回答得快速而干脆:“不是,谢谢,你别看我,求你了!”  实在没办法,温久只能无奈地坐了下来,脚边是被雷球术电晕过去的笑陈,刻意盯着他的脸看,如果笑陈敢清醒过来的话,估计立刻又会晕过去。  不过笑陈这速度也太快了,就这么几天,居然已经结出了妖丹,他好奇地问:“既然结出妖丹了,怎么还这么弱,一个雷球术就倒了?”  铭尊想了想,猜测说:“大概是平常法术课没好好上的缘故吧,结出妖丹也只是空有个架子而已,没练习过也是白搭,他不会法术,又没有防备,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么说着,他又点评:“有了妖丹的妖才算是可以真正地进行修炼,就像小水坑变成了大池塘一样,但是这不代表他就很厉害了,所以归根到底,还是要好好学习,才能把自身的资源进行最大的优化。”  来自学霸的谆谆告诫,温久和简意都立刻点头,表示听懂了。  直到过了很久,温久丹田里的灵气被消耗得七七八八,渐渐平息下来,他才敢回洗手间,偷摸着瞥了一眼镜子,瞳仁还是暗青色的,但是那股摄人的刺痛感已经消失不见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简意的声音:“你醒了啊?”  “你——”  “砰”的一声,后脑勺砸地的声音如此响亮,以至于温久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为笑陈默哀三秒。第50章 搬宿舍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温久迟疑地看着地上人事不知的笑陈。  “不知道, ”简意耸了耸肩,立场明确地说:“反正我不想再跟他一个宿舍了,有他没我!”  他说着,忽然摸了摸下巴,提议说:“不然我们把他扔到那个长了渡业藤的坡下面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温久:……  他忍不住提醒一句:“人还没死呢,你这个仿佛有点杀人抛尸的意思。”  听了这话,简意觉得有道理,然后立刻撸起袖子就往上冲:“老子先送他一程算了!”  “冷静!”温久哭笑不得地拦住他:“你别激动啊。”  铭尊在旁边凉凉地插了一句:“这是违反校规的,你弄死了他, 回头就会被开除。”  在两人轮番的劝阻下,简意总算是稍微平静下来了,最后在铭尊的建议下, 他们去找了宿管大叔,要求更换宿舍。  “现在换宿舍?”宿管大叔不大理解地问:“为什么?”  温久含含糊糊地回答:“宿舍关系不太和谐, 大叔,能换吗?”  大叔估计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了,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说:“你们要是非想换,也不是不行,但是有个条件,是提出换宿舍的人搬出去。”  简意回答得十分爽快:“没问题啊!我们搬也行。”  “你们几个人?”  “三个。”  “那行, 四楼有一个空宿舍,你们什么时候搬,来跟我说一句, 拿钥匙去,”宿管大叔说完,又拿出一张表格来,叮嘱:“把表填了,然后拿去给你们班主任报备一下就行了。”  温久接了表格,又道了谢,两人转身就走了,宿管大叔在后面一拍脑门,忽然想起来什么,自言自语:“差点忘了,四楼那个好像还有一个学生住着的,不是空宿舍啊。”  转念一想:“算了,反正他们才三个人,刚刚凑个整数。”  简意填好申请表格之后,就屁颠屁颠地拿着找敖蒙去报备签字,没多久就回来了,他跨过还躺在地上的笑陈,眉开眼笑地抖了抖那张薄薄的纸:“成了!”  温久惊讶:“这么快?敖蒙没说什么吗?”  简意得意洋洋地说:“他问了,问我为什么这个时候想搬宿舍。”  铭尊有点好奇地看过来,随口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简意一把捂住胸口,声情并茂地表演起来:“老师,我觉得……如果再不换宿舍,我明天的期中考试可能会考砸。”  不知道为什么,温久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敖蒙怎么说?”  简意的神色一僵,然后咳了一声:“额……他说,那好,班级前三就看你们宿舍了,然后特别爽快地签了字……”  温久:……  铭尊难以置信:“你答应了?”  简意一脸无辜:“不然我还能说什么?”  铭尊看向温久:“为什么会是他去提交表格?”  温久咬牙:“如果能重来……”  铭尊打开书本,无情地说:“我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你们加油。”  温久想了又想,最后说:“简意不然我还是掐死你得了?”  他们调侃着吵吵闹闹的时候,笑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起来了,脸色难看,阴鸷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了宿舍。  就在期中考试前夕,所有学生都在兢兢业业奋战复习的时候,303的小伙伴们轰轰烈烈地收拾了包裹,搬去了四楼,最靠后的一个宿舍。  “419?”简意抱着自己的东西,回头问:“久啊,咱们是这个宿舍没错吧?”  温久一边爬楼梯,一边回答:“没错啊,你走快点,我看不见路啊。”  简意嘟囔着:“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温久不客气地说:“污者自污,劳你抬抬腿儿,我快要踩着你后脚跟了。”  铭尊在后面一本正经地接上:“去污粉要吗?”  简意爆发出一阵大笑:“铭尊你居然变坏了,你别跟小久学啊!”  “我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等打开了419宿舍的门,他们才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人住的样子,三个人面面相觑,简意疑惑地说:“不会是弄错了吧?”  温久摇摇头:“不可能啊,我问过宿管大叔的,他说了就是419没错,再说了,他给的钥匙能打开门。” 第35章 搞定了之后,他突然听到旁边的简意在小声嘀咕着什么,转头看去,只见他正拿着笔,一边写,一边念叨:“十三分。”  “这个题目……十四分吧?”  “好了,下一题,十六分……十九分……”  一开始温久听得一头雾水,听到最后,才听到他说:“六十分,搞定,及格了。”  简意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笔,温久:……  他很想说,兄弟,谁给你的自信,只要你写了就一定会对的?就你那□□爬字,估计连墨水分都有点悬吧?  然而简意听不到他的心声,又检查了好几遍,喜滋滋地收起了笔,温久不知该说什么好,转头又去看铭尊,学霸就是学霸,气场在那,人家早就写完了,对上温久的目光,还投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你干哈?  上面的监考老师敲了敲桌子:“别东张西望的。”  温久赶紧收回眼神,过了一会,才偷摸着去看前面的姬挚,然后发现,那人趴在桌上,已经不知道睡了多久了……  温久:不争气的419宿舍,等着被敖蒙削吧。  作者有话要说:  姬挚:睡不着?我帮你一把。  温久(期待地搓搓手):怎么帮?  一秒钟后,温久:mmp!老子还不想睡……第52章 作弊  仓文考试结束后, 简意问温久:“久啊,你考得怎么样?”  温久比了一个手势,以示毫无问题,简意愣了一下,有点震惊:“不会吧?这么惨,0分?”  温久:……  “你傻吧?这是ok!没问题的意思。”  简意哈哈笑起来:“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个说法啊,哪儿学来的?”  他说着,也跟着比了一个ok的姿势,噗地又哈哈哈笑:“好像翘兰花指啊久, 娘里娘气的。”  温久:……  他真的不想跟这个二傻子说话,贼丢人啊。  上午考仓文,下午考了综合科目, 说实话,上综合课的时候, 温久总觉得跟听故事似的,特别是讲课的老师, 挼着一大把白胡子,特别慈祥,讲课天南海北地扯,从洪荒时候开始,不知不觉就能给你扯到现在的三界发展情况, 总的来说,他就从来没抓到过重点。  所幸,还有铭尊在, 每次上完综合课之后,温久都晕乎乎的,回头吃饭的时候会请学霸做个总结,虚心请教他,上节课老师讲了什么,倒也勉勉强强跟得上。  但是真的要考这一门的时候,温久总觉得心里忐忑得不行,然后他又听见后面的简意开始摇椅子抖腿了,他抬眼一看,监考老师在上面分卷子。  雪白的试卷发出唰唰的声音,然后飞到自己的桌面上,停住不动了。  温久一看卷子,有点傻眼,如果说上一堂考仓文,只有题目是妖文写,倒也还行,他大概能看懂个七七八八,但是这一张试卷,温久拎起来抖了抖,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半天,连蒙带猜也就懂个十之二三,这根本没法作答啊。  他不禁心生绝望,天要亡我!  后面简意抖腿的动作更大了,还十分有节奏,让温久也忍不住抖了起来,然后,坐在他前面的姬挚回过头来,看着他:“你怎么了?”  温久立刻停住动作,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姬挚又瞟了一眼他的试卷:“不会写?”  一击即中,温久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压低的声音十分悲愤:“我看不懂妖文啊!”  姬挚:……  温久不说,他都差点忘了这一茬,这人前十八年是在人界长大的,估计狸猫妖根本没教过他妖文,看不懂也是很正常的。  温久一手握笔,不自觉地咬着指甲,先把自己会的题目写了,一边写,一边默默地数着分数:“三分……”  “五分……这个好像不太准确,四分吧……”  “这一个选项不认识啊,算了,就选不认识的吧,七分……”  一直数到六十分,温久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虽然准确率不一定那么高的,但是就是莫名觉得安心,这大概就是我已经努力了,死就死的觉悟吧?  温久突然就想起了上一堂考试的简意,现在对他当时的境况无比的感同身受,甚至是肃然起敬。  就在温久想放下笔的时候,蓦然间,一股力量包裹住了他的手背,他还来不及惊愕,紧接着,他他他他的手居然自己动了起来!  黑色的签字笔在试卷上游走着,写出一个一个妖文字体,就连温久自己都不认识那些字,字迹标准洒脱,后面还带着飘逸的一撇,十分潇洒轻逸。  温久震惊的同时,试图掌握自己的右手,但是没有任何用,那只手完全不受他的控制,自如地在试卷上作答,一题,两题,三题……  他差点蹦起来了,这种感觉太惊悚了!  温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能死死用左手掰住自己的右手,试图强制停下,一双眼睛紧张地扫过讲台上的监考老师,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然后不经意间,他看见了坐在前面的姬挚,那货居然难得没有睡觉,而是拿着笔在卷子上奋笔疾书,坐姿端正,脊背挺直,温久甚至能透过衣服薄薄的布料,看到他背上微微突起的肩胛骨,线条流畅而优美。  就像是骤然福至心灵一般,温久注意到,姬挚的笔杆晃动的幅度,跟自己手中的笔晃动的幅度简直一毛一样!  温久:!!!  这是在作弊吗?妈耶,这也太刺激了!  虽然说,温久在高中考试那会,虽然也曾经偷偷摸摸带过小纸条,或者在课桌上写过重点,但是还从来没有用过这么明目张胆的作弊方式!  就在温久惊呆的时候,监考老师的目光忽然扫了过来,那一瞬间,他紧张到连呼吸都屏住了,立刻垂下眼睛,看着面前的试卷,右手还在机械式地动着,那一股外来的力量还很明显没有离去。  “那个同学——”  温久猛地收紧右手,企图停下来,但是毫无用处,那笔还在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工作着,监考老师已经站起来了,温久忍不住极了,抬起脚踹了一下姬挚的凳子。  “哐当”一声,笔终于停下来了,与此同时,整个教室也都安静下来了,几乎所有的学生目光都看了过来,有疑惑不解的,有被打扰之后的不耐烦,也有莫名其妙的。  温久表面上神色如常,纹丝不动,实际上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监考老师看了看,继续开口:“那个同学,你别踹前面同学的凳子啊,腿长了不起啊?”  温久:……  他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那老师反而不好说什么了,转头又对他身后的简意说:“还有你,别老是抖腿,动静大得整个教室都能听见了,你要是冷就多穿点。”  简意脱口回答:“老师我不冷。”  监考老师又坐了回去,这一点小小的插曲很快就揭过了,温久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试卷,上面写得满满的,一行行字,整洁漂亮,每一个字都一样大小,间距就跟量过了似的,打死他也不相信这是姬挚的字。  然而,这也确确实实不是自己的字,就在这短短几分钟内,试卷写完了,温久忽然觉得,姬挚在他心目中的学渣形象轰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金光闪闪的学霸。  他心里呵地想到,前后桌两张试卷的字迹一模一样,阅卷老师要是能给过了才有鬼!姬挚害惨他了,他现在总不能站起来说,老师你重新给我一张试卷吧,我自己的试卷被别人写了?  现在的温久,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好不容易熬过来几十分钟,考试结束了,温久看着姬挚慢吞吞地站起来,然后一把冲过去拽起他就往外跑,跟一阵风似的刮过,姬挚也不挣扎,随便他拽。  监考老师看到温久脸上似乎有杀气,立刻开口说:“那个同学,有话好好说,别打架啊。”  温久停下脚步,深呼吸一口气,回头冲他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笑容:“老师,不会打架的。”  这话倒是真的,要打他也打不过姬挚啊!  温久拖着姬挚出了教室,把他往楼道里一推,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问:“你刚刚做了什么?!”  姬挚挑了挑眉:“做了什么?”  温久气得头发都要炸起来来了,但是还要怕别人听到,回头看了看,又怒气冲冲地低声说:“你是不是给我答试卷了?”  姬挚哦了一声,表示原来是这么件事,然后表情无辜地说:“是啊。”  完全没有作弊的自觉,温久气得团团转,忍不住骂他:“你是不是傻啊?我明明已经写好了,你这么一捣乱,会被老师发现的!”  姬挚微微眯起眼,语气危险:“你说谁傻?”  温久:……得,还是一位不能说的大爷。  他暴躁地抓了抓头发,然后认怂:“我傻,是我傻,行了吧?那现在怎么办?咱们笔迹一模一样,除非阅卷老师是个瞎子,否则肯定能看出来的!”  姬挚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用一种难以置信地目光看着他:“你是挺傻的,我们的笔迹怎么可能一模一样?”  温久一愣,表情有点傻乎乎的:“啊?”  姬挚无语了,他说:“我还以为什么呢,就这件事情啊?”  他说着,抬起手来,微微动了动手指,温久突然就感觉到自己的双手都不受控制了,连同手肘手臂,被一股力量轻缓地拉扯着,慢慢抬起来,举高,就仿佛有一个人在他身后,轻柔地托举起他的双手一样,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那种感觉太强烈了,温久有点情不自禁地踉跄几步,突然间,那股力量骤然松开来,他一个没控制住,猛地朝前面扑过去,姬挚正站在墙壁前,被他扑了一个正着,柔软的嘴唇和坚硬的下颔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嘶——”  “擦——”  温久瞬间泪眼汪汪地捂住嘴唇,鲜血争先恐后地奔涌而出,顺着嘴角流淌下来,滴落在白色的衣襟上,霎时间开出了几朵鲜红的小花。  姬挚的脸色顿时一变,立刻伸出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四舍五入,这就是一个亲亲啊,虽然激烈了点儿,刺不刺激?惊不惊喜?(*/w\*)第53章 収妖  姬挚修长的手指用力擦过温久的嘴唇, 鲜血将他的下唇染得殷红,他的动作有些粗鲁,刚好擦在伤口上,温久忍不住嘶地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吃痛地皱紧了眉:“你做什么?”  姬挚的眉皱得比他更紧,但是他仍旧锲而不舍地将那些鲜血擦拭干净,有力的手指擦过,将温久的唇都蹭红了。  温久破的伤口是在嘴唇里面的,他完全不明白姬挚在做什么, 正疑惑间,忽然,他感觉到脚下的楼梯传来一阵震动感, 还伴随着许许多多的咚咚声音,像是有无数的人在楼梯上奔跑着, 并且那感觉还越来越强烈。  “该死,”姬挚皱着眉, 一把拖起温久就往楼上跑,他们的考场在最高楼,再往上是两层空教室,然后才是天台。  温久被他拉着直奔楼上,他还有些莫名其妙, 踉跄着跟在后面,姬挚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他觉得自己完全是被扯着往前跑的, 脚几乎没沾到地面。  姬挚熟门熟路地冲上了顶楼的楼梯,然后推开了天台的铁门,快速朝着前面飞奔而去,温久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天台栏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自己的身子被姬挚大力拉扯着,往上一跃,把栏杆甩在了身后……  温久:!!!  他整个人腾空而起,然后诚实地遵循着地心引力,迅速朝下面落下去,温久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像一颗石子,下一秒应该是噗的一声,砸在地上成了一滩肉饼……  他想叫,但是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一张嘴正好吃了满满一嘴的冷风,喉咙口都开始哆嗦起来了。  这可是九楼!  姬挚下降的速度比他要快,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近,就在温久还在挥舞手臂,试图抓住点什么的时候,他已经以最标准的姿势落了地,然后张开手,将随后落下的温久接在了怀里。  温久好容易才抓住了点什么,一颗心吓得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索性死死地扒在姬挚身上,跟一只八爪鱼似的,怎么样都不肯撒手,姬挚无奈,只能就这么抱着他往别墅的方向奔去。  冷风扑了一脸,温久木然地想,今天真是厉害大发了,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作弊算什么?他不仅作弊,作了弊之后还敢跳楼呢! 第37章 他好容易才把自己的目光从简意光秃秃的眉毛上面收回来,然后转头就看见了姬挚,还有他嘴角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洞悉了一切。  温久莫名有点心虚,看看简意,又摸了摸鼻子:“怎么了?”  姬挚突然说:“简意,我也看过那幅画。”  简意惊讶极了:“真的?你们都看过,也给我看看,叫什么名字啊?哎,跟我一样帅的人,我肯定要知道。”  温久压根不信,姬挚常年呆在妖界,怎么可能见过人界的画,然后下一刻,他就被打脸了,姬挚说:“那幅画叫蒙唔——”  温久冲过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动作快狠准,差点惊出了一身汗,他怎么也没想到,姬挚居然真的知道蒙娜丽莎,这要是让简意知道了还得了,绝壁会掐死他。  他瞪着姬挚:“不能说!”  那边简意还没发现,追问着:“叫什么名字啊?我搜一下看看。”  姬挚虽然被他捂住嘴,但是眼睛微微弯了一下,跟狐狸似的,眉毛轻挑,明知故问:“你说什么?”  他说话时,声音被捂得闷闷的,有轻微的热气吐出,温久却感觉掌心被什么烫了一下似的,傻乎乎地看着他那轻挑眉眼的动作,忽然有点被电到了的感觉,他愣了一会,才放软了语气:“求求你了大佬。”  姬挚:……  有趣,他点点头,温久这才放下了手,然后姬挚再次开口:“那幅画叫蒙娜唔——”  温久眼疾手快,再次使劲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控诉:“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姬挚无所谓地挑眉:“我刚刚没说话啊,算什么数?”他只是点了头而已。  温久:……  看着他一脸敢怒不敢言的小表情,真是有趣极了,姬挚仿佛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似的,就像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的那枚龙蛋,白乎乎圆滚滚的,在草垫里翻来滚去,还会跟着自己跑的那种感觉。  那只手还捂在自己的嘴上,带着暖烘烘的温度,温久正偷摸着回头看简意的反应,姬挚突然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温久一下没防备,猛地跳了起来,抓住了自己的手,惊慌地看着姬挚,甩了甩手,那种滚烫而柔软的触感似乎还黏在手心,他的心脏都仿佛在那一瞬间被什么刺激了一下,酥麻无比。  “你你你——”温久你了半天,什么也没你出来。  反倒是姬挚一副大惊小怪的表情,语气淡定地说:“你干嘛?”  那是我该说的话!温久在心里疯狂呐喊,但是看对方这么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他不禁又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过激了,就是……就是舔了一下而已,更何况舔的手心,又不是舔脸,有毛好激动的?  原本应该尴尬的气氛,就这么消失无踪了,那边简意还在问:“怎么不说话了?久啊,是哪幅画啊?哎卧槽,人界的画这么少?”  温久清了清嗓子,回答说:“没有,你在灵网上搜不到的,人界那里都是搁在博物馆裱起来,世界名画,哪儿能到处传?”  被他这么一说,简意觉得又挺有道理:“说的也是啊。”  温久心里捏了一把汗,总算是揭过了,谁知简意又说:“好吧,以后有机会去人界,我一定要去看看。”  温久大汗:“行行,到时候我带你去看。”  现在的温久还不知道,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若干年后,简意对这幅据说跟自己一样帅气逼人的画念念不忘,去人界出公差的时候,提出一定要去观摩观摩,温久为他的执着所感动,实在拗不过他,最后只能找出来给他看。  随后他们的友情经受到了有史以来前所未有的冲击,友谊的巨轮说翻就翻。第55章 秘境  第二天还要考试, 只剩下最后一门基础法术,所有人都立刻打起了精神来,这可是他们班主任教的科目,要是考砸了,估计会被喷死。  基础法术的考试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书面考试,也就是做试卷,另一部分是实践考试,具体考试方式不明, 敖蒙只是说,等考试那天你们就知道了。  所有同学:……  书面考试安排在上午,虽然大家都还挺紧张的, 但是题目不算难,大多数都是敖蒙在课堂上讲过的那些, 也有可能归功于他是班主任的原因,总之, 考完之后,就连简意都自信满满,觉得这次及格完全没问题。  温久看他膨胀得要飞起来的样子,忍不住泼他冷水:“这才一半呢,下午还要考实践。”  简意啧了一声, 好像才想起这回事一样,问:“话说实践到底是怎么考的啊?”  温久正满桌子找自己的水杯,耸肩表示不知道, 随口说:“会不会是敖蒙跟其他老师坐在一个屋子里,然后让我们挨个上去表演法术?”  简意怪叫:“别吧?那也太傻了?”  温久想了想:“是挺傻的,你不如问问咱们的学霸二人组,哎,我水杯呢?”  “学霸二人组?”简意愣了一下,铭尊是他们宿舍公认的学霸是没错,但是二人组是什么意思?  温久这才想起来,简意还不知道姬挚帮他作弊的事情,他转头看着正瘫在椅子上懒洋洋玩手机的某人,咳了一声,强行转移话题:“那就问问铭尊啊,你看见我水杯没?”  “你水杯不是被偷了吗?”  温久才想起这茬,不禁气馁,这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骨节分明,拿着一只白瓷杯,姬挚的声音传来:“先用我的。”  温久受宠若惊:“这不太好吧?”  “那算了。”姬挚拎着杯子转身就走。  “哎哎哎,等会!”温久连忙拖住他,伸手将杯子夺过来,厚着脸皮说:“盛情难却,我先用用,洗刷干净了就还你。”  他美滋滋地喝着水,心里感慨一声,总觉得自己跟简意混久了,就连脸皮都有城墙那么厚了。  温久想了想,忽然问姬挚:“你知道实践考试怎么个考法吗?”  姬挚头也不抬地说:“不知道。”  简意一脸惊讶地追问:“难道你以前没考过吗?”  姬挚表情无辜:“没有。”  “那你怎么——”升年级三个字在温久的喉咙里自动消了音,升年级?不存在的,要不然姬挚也不可能留级几百年了。  简意本来还不死心,想等铭尊回来再打听一下,结果铭尊一直到考试之前都没出现,温久只能拍着他的肩安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知道了考试方式,该考几分还是考几分啊,及格线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简意:……  一年三班的学生们都被通知去到东教学楼,虽然说是教学楼,但是那一整栋楼都没有学生上课,教室是空闲的,第一次过来,大家免不了好奇地探头探脑。  直到三楼传来一个声音:“一年三班的同学,来这个教室。”  众人抬起头看去,只见三楼阳台上靠着一个年轻的老师,正冲他们招手,简意一边拽着温久往前挤,一边问他:“你在找什么啊?”  温久皱着眉,疑惑地说:“姬挚呢?”  简意四下看了看:“刚刚不是还在的吗?怎么忽然不见了?”  温久想了想,说:“要不我还是去找找他吧。”  “哎——”  楼上突然又传来一个声音,催促着:“那两个同学,走快点啊,考试迟到了我可不管哦。”  简意一把拖住温久,劝说:“你找什么啊,姬挚他那么大个人了,还能走丢吗?说不定他已经在三楼了。”  温久一想也是,就姬挚那样,应该也轮不着他来担心吧,于是转身跟简意一起往三楼走去。  三楼的教室里,闹哄哄地挤满了学生,温久到处看了看,还是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就连铭尊都出现了,姬挚仍旧不知所踪,他心里不禁生出几分疑惑,快考试了,那家伙到底去哪里了?  正在这时,讲台上的老师敲了敲桌子:“吵什么吵?安静点儿。”  过了一会,说话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那个陌生的年轻老师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今天你们的基础法术考试呢,由我负责,等会大家抽签拿题目,然后按照题目上的要求做就行,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他说着,从讲台下拿出一个大玻璃罐子,里面是飞舞闪烁的白色光点,像萤火虫似的,特别漂亮,老师把那罐子打开,里面的光点霎时间蜂拥而出,朝学生们涌去。  一干学生傻乎乎地看着那些流萤似的光点到处飞,脑袋也跟着转动,直到讲台上传来一句:“傻着干什么?抽签啊。”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立刻伸手去抓,温久眼疾手快,一张手掌,正好有一只撞了过来,赶紧捏住,然后手心有一种灼烫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缓缓融化了一样,在手掌心的皮肤上游动起来。  过了一会,那种感觉才渐渐消失,温久摊开手一看,只见手心绘着一个图案,是一只鸟,有点像丹顶鹤,脖子长长的,正优雅地抬起,仿佛昂首在啼叫,更为奇特的是,它只有一条腿。  温久认识,这是传说中的火神毕方鸟,传闻它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那里带来熊熊火灾。  就在这时,上面的老师拍了拍手,过了一会,闹哄哄的教室也逐渐安静下来,老师说:“现在每人都得到了一个印记是吗?”  应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那老师继续说:“有植物也有动物,这就是你们的考试题目,等一会我会把你们传送到一个小秘境,你们必须在一定的时间内,找到相应的东西,并且把它们带回来,方式不限。”  霎时间,整间教室都嘈杂起来,所有人都惊呆了,议论纷纷,他们想破脑袋,也没想到所谓的实践考试竟然是这样的!  讲台上再次传来敲桌子的声音:“行了行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有问题就快点问,等会到时间了就要开始考试了。”  教室里再次安静下来,过了一会,有一个同学弱弱地举起手:“老师,要活的还是死的啊?”  老师回答:“都行,活的死的随便你,半死不活都没问题,但是最后的分数会根据你所带回来的东西的新鲜程度而判定。”  一片哗然声中,另一个同学举起手来,问:“老师,时间是多久?”  “整个考试过程的时间是两天两夜,但是期间你如果提前完成了任务,就会自动传送出来,如果没有完成,在第三天清早,所有留在秘境里的人都会被统一传送出来,所以你们如果迷路了之类的,不用担心,坐着等就行,但是,”他狡猾地笑了笑:“你完成任务的时间长短,也是跟分数挂钩的,希望大家重视这个条件。”  温久忽然举起手,问道:“老师,除了这些之外,我们能获得哪些辅助条件?”  “问得好,”老师笑了:“总算有个问到点子上了的,你们进去之后,每个人会获得一张秘境的地图,地图上会有一些标注,注意仔细查看那些标注,有些打着红叉的地方,是你们绝对不能去的,如果进去了,也要想办法出来,实在没有办法脱身的时候,就把自己打晕过去,你就可以自动传送出来了。”  温久敏锐地反问:“所以老师,我们在秘境里面不能晕厥吗?”  “没错,否则你们会提前结束考试,”老师顿了顿,微笑地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大家要记好,另外一个,里面的一些植物和动物是可以食用充饥的,怎么捕猎就不需要我说了吧?”  教室里面一片静默,所有人都在消化着刚刚听到的一些信息,老师拍了拍手:“好了,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人再说话,那老师就说:“好吧,既然这样,我们的考试就准备开始了。”  他说着,脚忽然轻轻一跺,露出一个笑来:“祝你们好运。”  下一瞬间,整个教室除了讲台之外,所有的地面都消失了,化作一大片虚无的深渊,所有人猝不及防,尖叫着落了下去,几十个声音一起放声大喊,这场面也是挺壮观的。  “卧槽!!!”  温久和简意一起大喊着,风猛地往嘴巴里面灌进去,嗓子眼都干了,温久艰难地闭上嘴,短短两天之内,就经历了两次高空抛物,这种感觉也真是,没谁了。  然后噗通噗通的声音响起,几十个人跟下饺子似的,水花溅了三丈高,冰冷而柔软的水将他们接住,然后包裹起来。第56章 搭救  冰冷的水霎时间将温久整个淹没了, 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找到了方向之后,开始以一种极其娴熟的姿态向上游去,动作轻快灵活。  划到一半,温久就看见前面的水中有一个人在挣扎,双手挥舞着,试图抓住什么,像是溺水了一样,温久心里一惊, 赶紧游过去,将那人一把拽起来,单手划动, 向水面上方游去。  那人立刻转过来,温久看清楚了他的脸, 竟然是笑陈,心里不由浮现出一点淡淡的膈应, 但是既然救了,也不好现在又把人丢出去,只好装作没看到似的,继续往上游动,眼不见心不烦。  笑陈显然也认出了简意, 他停下了挣扎的动作,任由温久拖着他往上游去,直到水面越来越近, 那一团刺目的光线照得温久眼睛有点难受,他轻轻眨了一下,就在这时,一股大力从笑陈那边传来,温久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感觉自己的腰被狠狠撞了一下,剧痛无比。  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因吐气而产生的一大串细碎的水泡,在水底浮起,随即下一秒,温久感觉到笑陈攀在他的肩上,这货竟然想踩着他的肩膀爬上去! 第39章 一想到这里,温久就满心愧疚和深深的后悔,他是脑子糊了吧?爬什么悬崖?早知道就直接绕过去好了,时间长点儿就长点儿啊!  温久心里后悔得直咬牙,不知道简意怎么样了,半天没听到他的声音,温久一慌,整个人手脚并用,速度竟然比之前还快了一倍,简直跟一只真正的壁虎一样,迅速朝下面爬去。  就在这时,他抓住的一块岩石松动了一下,小石子簌簌而落,灰尘进了温久的眼里,他忍不住半眯起眼来,手里一个没抓稳,整个人开始呈自由降落的趋势。  然后,噗嗤一声,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什么东西里面,黏糊糊的液体兜头兜脑地泼了他一脸,腥气扑鼻,温久忍不住抹了一把脸,难以忍受地喊了一嗓子:“卧槽?!”  旁边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久啊,你也下来了?”  是简意的声音,温久猛地转过头去,半眯着眼睛看他,然后震惊了:“你这是怎么回事?”  简意正满身黄呼呼的液体,黏黏的特别恶心,还往下滴答着,他指了指温久:“你看看自己吧。”  温久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惨况也是如出一辙,顿时恶心得不行,他观察了一圈,发现他们是落在一个巨大的凹槽里面,凹槽是用树枝编成的,里面扑了很多柔软的干草,有点像一个巨大的鸟巢。  因为那些液体太滑,温久爬了两三下才爬起来,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屁股底下的东西,白白的,上面有暗蓝色的斑点,踩上去脆脆的,还会发出咔咔的声音,再结合两人身上的粘液,温久就是再傻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和简意两个人掉进了一个大鸟巢,然后正好还砸了人家的两个鸟蛋……  问题是这么大个鸟巢,这两个鸟蛋的爹妈应该挺大只的……  温久几乎是惊恐地问:“这是什么鸟的巢?”  简意站起身来,指了指远处正迅速接近的一个小黑点,说:“来了。”  温久嗷了一嗓子:“还看什么?跑啊!”  两人迅速从鸟巢里面爬了出去,顺着鸟巢外的树枝开始往下爬,但是很快,有翅膀拍打的声音传来,已经很近了,温久急得不行,他的目光到处逡巡着,眼睛突然一亮,感觉一把拽住还在往下爬的简意,然后无声地指了指鸟巢底部,那里有一个三角形的小凹槽,估计是用来固定鸟巢用的,空间刚好可以容纳两个人。  温久连爬带拖地,拉着简意终于挤进了那个凹槽里面,这时候,头顶的鸟巢传来轻轻的震动感,那只鸟回巢了。  温久示意简意屏住呼吸,尽量平稳心跳,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呆在鸟巢下面,听到上面传来高亢而尖锐的鸟啼声,仿佛带着无限的愤怒。  温久心里浮现出几分愧疚来,毕竟如果不是他们俩从悬崖上掉下去,那两个鸟蛋也不会被砸烂,大鸟也不会失去它的孩子。  那鸟啼声越来越尖锐,也越来越大,几乎到了能震痛耳膜的地步,很久之后,鸟巢中又传来一点动静,那只大鸟又飞走了。  过了好一会,简意看温久神色有点消沉,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你怎么了?”  温久抿了抿唇,然后把自己刚刚的想法说了一下,简意顿时震惊了,他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温久:“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温久:“???”有什么不对吗?  “哪里都不对啊!”简意瞪着眼睛说:“虽然说,我们确实砸坏了两个鸟蛋,但是如果不砸的话,死的就是我们了。”  温久辩解:“所以,如果我们选择第三条路线,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我们也能顺利达到沼泽——。”  “但是我们很可能会因此考试挂科,年底无法顺利升学,”简意打断了他,皱着眉:“没有如果,现实就是这样,要么我们死,要么鸟蛋死。”  温久抿起唇:“没错,虽然事实是这样,但是心里总会有点膈应吧……”  听了这话,简意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奇怪,他停顿了一下,才说:“小久,我一直觉得很好奇,你究竟是在哪里长大的?作为一个妖怪,你的想法可能……跟我们差别很大。”  温久移开目光,回答:“人界,我是在人界长大的。”  “我就说,”简意松了一口气,他想了想,然后拍了拍温久的肩,说:“你放心,我不会地域歧视的。”  温久:……  作者有话要说:  温久:为什么要歧视人界!第58章 鸩鸟  外面没有什么动静了, 只能听到一些风声,穿过岩石缝隙时发出呜呜的声音,吹落了不少细碎的灰尘,温久往外看了看,小声问:“应该没什么事情了。”  简意也压低声音:“所以我们现在走吗?”  温久的目光逡巡着下面的山谷,他们应该爬到一半了,现在隐约能看到谷底,长满了荒草,还有一条弯曲的小河, 朝远方蔓延而去。  “走走走。”  温久招呼一声,两人就顺着岩壁继续往下攀爬起来,也许是因为习惯了的关系, 他们的动作倒是比之前要迅速很多,稳狠准, 远远看去,跟两只壁虎似的。  终于等到他们爬到三分之二的时候, 下面突然传来简意的大吼:“爬爬爬上去啊久!往上爬!”  温久手一抖,下意识使力往上爬去,嘴里还不忘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下面拓麻有一条蟒蛇!正往我这地儿爬呢!”  “卧槽!”温久一听,吓得浑身一激灵,手脚爬得更快了!  两人好不容易爬下来, 结果现在又要爬上去,简直是没有比这更倒霉的事情了,温久透过下面简意攀爬时的缝隙, 甚至能看见蟒蛇在石壁上游动的痕迹。  他惊恐地喊:“蟒蛇为什么会爬悬崖?!”  简意一边拼命爬一边回吼一声:“我他妈怎么知道?!”  幸好蟒蛇的速度也不是特别快,很快温久两人又被迫爬回了刚才的位置,巨大的鸟巢屹立在悬崖上,从下面往上看,宛如一个巨大的伞盖似的,更可怕的是,之前那只大鸟并没有没飞远,竟然还在附近盘旋着,并且发现了这边的两个人。  简意高声问:“咱们往哪儿躲啊?”  温久咬咬牙,说:“我们去鸟巢里面!”  “啥?!”简意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奋力攀着石壁上凸起的岩石,震惊地又问了一遍:“去哪儿?”  风呼呼地刮过,几乎淹没了温久的大喊:“去鸟巢里面!躲进去!”  简意很想问他是不是被刺激傻了,那大鸟正往这边飞过来呢,他一张嘴,脚旁边有风声闪过,那蟒蛇张着血口大盆,吭哧一口,差点咬个正着。  简意一哆嗦,吓得往上一蹿,差点没脱手摔下去,眼看着温久已经爬上鸟巢边缘了,他咬咬牙,死就死吧,紧跟着爬了上去。a_c_t_d_d_j_z_l  鸟巢是由巨大而坚韧的树枝垒起来的,比起光秃秃的岩石壁不知道好爬多少,就在简意手脚并用,一头栽进鸟巢的那一瞬间,下一秒,一只巨大的蟒蛇头颅探了进来,嘶嘶吐着蛇信子,一双眼睛闪着幽绿的光芒。  温久终于看清楚了那它的原貌,是一条土黄色的蟒蛇,身上遍布着均匀的褐色斑点,它的体型非常大,温久甚至怀疑它能一口把自己和简意一起吞下去!  爬行动物特有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简意连滚带爬地奔到温久旁边,两人紧贴着粗糙的鸟巢壁,看着那蟒蛇慢条斯理地游了进来,半点都不敢动弹。  温久的心就这么提着,连呼吸都放轻了,那蟒蛇似乎对于它的食物已经势在必得,根本完全不着急,慢悠悠地朝两人逼近,更近了……  近到温久能看清楚它身上的鳞片的每一丝纹路,因为身形太过庞大,它爬行的时候,使得整个鸟巢都开始颤动起来。  蟒蛇吞|吐着细长的信子,悄无声息地靠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那蛇信子差点触上了温久的鼻尖,他心里一阵恶寒,腥臭的气息充斥在空气中,令人几欲作呕。  然而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尖锐而愤怒的鸟鸣声,震得人脑子有一瞬间的发蒙,整个鸟巢都猛然震动了一下,两只尖锐如钩的爪子狠狠抓了下来,巨大的蟒蛇脑袋上,皮肉霎时间翻卷起来,露出其中白森森的肉,鲜血奔涌而出。  蟒蛇吃痛,昂首发出猛烈的嘶嘶声,它拼命扭转着头部,张开了血盆大口,里面长满了如倒刺一般锋利的牙齿,将那大鸟的爪子死死咬住,紧接着,长长的身体立刻缠了上去,试图将大鸟整个绞紧。  但是那大鸟哪里能让它得逞?巨大的羽翼一扇,整个就飞了起来,它的一双爪子如钢铁铸就似的,任由那蟒蛇怎样撕咬,就是纹丝不动,锋利的钩爪深深地嵌入了蟒蛇的七寸位置,力气之大,温久甚至能听见骨骼碎裂的吱嘎声,令人毛骨悚然。  而蟒蛇除了徒劳地在半空中翻绞着自己长长的身躯以外,根本没有别的反抗之力,这一场争斗从一开始就是一边倒的趋势。  眼看着蟒蛇挣扎的动作越来越轻微,细长的尾尖抽搐着颤抖,然后渐渐平静,那大鸟松了爪子,砰的一声,蟒蛇被扔到温久两人面前。  大鸟双翅收敛,整个落在鸟巢的边缘,盯着巢里的两个闯入者看,温久这才看清楚了那只大鸟的真面目,它的眼睛是赤红色的,浑身被覆着深紫色的羽毛,尤其漂亮,然而那些羽毛在阳光下又泛着青色的微光。  大鸟的脖子很长,这么低头看着他们时,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温久注意到它的爪子上有深深的痕迹,伤口泛着白色,往外渗着血,看来对付刚刚那条蟒蛇,它也并不是特别轻松。  寂静的空气中,什么声音也没有,大鸟轻轻抬了一下爪子,几滴鲜血被掸开,其中有一丝落在温久的唇上,他下意识伸手拭去,但是嘴里竟然尝到了一点清苦的味道。  有点像没熟的桃仁,苦涩中带着植物的气味。  紧接着,温久就觉得有寒意从心底蔓延上来,冷得他直打哆嗦,几秒之后,发展到牙齿都开始打起寒战了,简意感觉到了,奇怪地问:“怎么了?”  “他中了鸩毒。”那只鸟忽然张喙说话了。  简意震惊地看着他,忽然反应过来:“你是鸩鸟?”  鸟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啼鸣,它看起来对面前的两个人不是很感兴趣。  温久现在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因为他实在太冷了,就仿佛浑身上下的血液被什么冰冻起来一样,结成了厚厚的冰,他下意识运转丹田里的灵气,试图来抵挡这莫名其妙的寒意。  白色的灵气开始缓缓转动起来,先是很慢,后来渐渐转快,中央那颗墨绿色的木灵种上,两片小嫩芽伸展而开,突然发出了绿莹莹的光芒。  那一刹那,灵气就仿佛失控了一般,朝着那木灵种涌过去,绿色的光芒越来越亮,而那两片小嫩芽居然又往外伸展了一下,仿佛是长大了一般。  暖融融的温度渐渐蔓延,将那彻骨的寒冷驱赶开来。  ……  那边简意还在跟那大鸟对话,简意小心地问:“这毒……能不能解啊?”  鸩鸟冷漠地回答:“不能,等死吧。”  简意看着半睁着眼睛,意识已经放空的温久,他的嘴唇已经泛起了白色,像是结了一层霜,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把他打晕算了,这样好歹还不用受折磨。  鸩鸟从鸟巢边缘跳了下来,伸长了脖子,开始自顾自啄食起蟒蛇的尸体,它的鸟喙十分尖锐,一下啄过去,顿时把蟒蛇啄了一个对穿,场面一度十分血腥。  它享用着自己美味的大餐,看起来对砸了它两个蛋的外来者完全不在意似的。  就在简意看了看自己的手,挑挑拣拣,试图在温久脖子上找到一个下手的地方,好干脆果断地把人打晕过去,就在这时,那只正在闷头苦吃的鸩鸟忽然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啼叫,像是十分惊讶似的。  然后简意就看见了一个神奇的场景,原本整个鸟巢都是由干枯的树枝垒起来的,而这时候,所有的树枝缝隙中开始冒出了碧绿的嫩芽,然后迅速生长起来,展开。  甚至连垫在下面的杂草也没有放过,生根发芽,就像是被人施了法术一样。  把简意看得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温久身上的寒意已经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舒服至极的暖洋洋的感觉,仿佛整个人沐浴在春日的阳光下,懒得他不想动弹。  而与此同时,温久发现自己的丹田似乎变大了一点点,其中白色的灵气也比之前更加浓郁了,正中央那颗墨绿色的木灵种也发生了些许的改变,由原本的两片嫩芽发展成了三片,虽然第三片叶子还很小,甚至没有完全伸展开,看上去十分可爱。  温久终于睁开半眯着的眼睛,简意的大头出现在他的上方,表情古怪地盯着他看,吓得温久一把把他推开,从地上爬起来,和对面的鸩鸟对了个正着。  那鸩鸟轻轻啼叫一声,像是有点意外地说:“命还挺大的!”  它说完,抛下了蟒蛇的尸体,朝温久这边走了一步。第59章 条件  鸩鸟朝这边迈了一小步, 简意立刻紧张地将温久挡在后面,说:“你做什么?”  鸩鸟微微侧了一下脑袋,尖锐的鸟喙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微而锋利的光芒,它赤红色的圆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过简意,仿佛完全不把他放在眼中一样。  温久看着他们面前这只鸩鸟,小声问简意:“刚刚发生了什么?”  简意也小声回答:“我不知道啊。”  温久只知道那只大鸟甩了一滴血落在自己的嘴唇上,然后自己突然就浑身打起了寒颤,一仰头就倒了下去,后面的事情他根本没什么记忆了, 幸好没有完全晕过去,不然就直接出局了。  他扫视着鸟巢中刚刚出现的奇景,碧绿的树叶密密麻麻地从干枯的树枝上生长出来, 就好像被人施了法术一样,这些都是那颗木灵种的功劳吗? 第41章 那狐狸见他们俩没动,自然也不敢动,但是一双碧油油的眼睛紧紧盯着俩人手中的兔子肉,显然是十分垂涎,温久瞄了瞄手上的兔子肉,顿时生出了几分危机感。  就在这时,那狐狸忽然呜呜叫了两声,温久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边的简意突然也呜呜了两声。  温久:???  他跟见了鬼似的转过头去,盯着简意看:“你干嘛?”  简意咬了一口兔肉,理所当然地回答他:“跟它说话啊。”  温久有点难以置信:“你会说狐狸语?”  简意想了想,然后说:“严格来说,我会说所有动物的语言,只要它是个活的。”  温久更加费解了:“你学过啊?”  简意撕了一口兔肉,含含糊糊地说:“没,这大概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吧?我们这个族群的妖怪都会的,很平常的本事。”  温久:……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  那狐狸又呜呜了两声,像是在哀求似的,温久迟疑地问:“它在说什么?”  “讨吃的呗,”简意啃着兔后腿:“也是个吃货。”  温久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说:“你把腿给它。”  “腿?!”简意大吃了一惊。  温久翻了个白眼:“我说兔子腿。”  简意念念不舍地看着自己手中最后一条兔子腿,意犹未尽地说:“我还没怎么吃呢。”  温久再次提醒:“兔子腿重要还是考试重要?”  “兔——考试,考试重要。”简意终于想起来自己的使命,忍痛说:“就这么给它啊?它跟我的考试有什么关系?”  温久一拍他的肩:“你傻啊,你提条件啊,它吃了肉,就要帮你找大蛇草。”  简意还是有点心疼:“它要是反悔呢?”  温久打个响指:“契约,你们定个契约就行了,诶诶,大兄弟你的课都上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简意:……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么么哒!爱你们第61章 帮手  “咕噜。”  温久听见那响亮的咽口水声音, 有点无奈地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简意眼巴巴地看着面前那小狐狸,捧着兔后腿吃得吧唧吧唧,特别香,他苦着脸说:“这破地方,逮俩兔子多不容易啊,还得分它一杯羹。”  温久简直服气了:“行了行了,等考完之后我请你吃大餐,好吧?”  简意立刻多云转晴:“真的啊?”  “真的,”温久指了指面前正啃完了兔后腿, 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小狐狸:“劳烦您老现在使唤使唤它,让它去找大蛇草。”  简意哦哦了两声,然后开始跟那小狐狸交流起来:“呜呜呜呜……”  “呜呜呜。”  ……  看着这两个不同的物种互相对着呜呜叫唤了半天, 温久觉得自己简直有毛病,他又听不懂, 索性四下环顾,看看能不能找点线索。  过了一会, 那小狐狸跐溜钻进了草丛,简意拍了拍手:“搞定了。”  温久盯着一样东西,忽然问他:“你能跟鸟交流不?”  简意随口应答:“可以啊,只要它是个活的。”  温久顿时计上心头,他走到前面一丛荒草前, 伸手撸了几把,回来时,摊开了手, 手心躺着一个黄褐色的毛团,简意疑惑地问:“这什么?”  “吱吱草。”  温久一边回答,一边把那毛团展开,从里面落下几点像草籽一样的东西,只有米粒大小,简意拿起一粒,看了半天,语气迟疑:“好吃吗?”  这厮吃货的本性暴露无遗,温久好气又好笑:“不能吃,吃了你估计要拉上三天三夜的肚子。”  一听这话,简意连忙放下了,温久把种子放在手心,然后解释说:“有一种鸟,喜欢以吱吱草的叶子为食,现在都秋天了,我估计着吱吱草的叶子都落了,正好。”  他说着,手心突然冒出绿莹莹的光芒,将那几粒种子都包裹在里面,过了几秒钟之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种子都慢慢胀大起来,然后发出几声微不可闻的喀嚓声,从一端冒出了一点点碧绿的芽来。  随着嫩芽越来越高,叶子也随之伸展而开,抖了抖,一股特别的香气随之传来,有点像苹果熟透了的气味,十分好闻。  简意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啧啧称奇:“可以啊久,我们就等鸟过来了?”  温久只是点点头,没工夫搭理他,提取木灵气是一个很耗心神的活儿,幸好这几粒种子比较小,要是跟鸩鸟那棵毒栗子树一样的话,估计他早就趴下了。  没多一会,吱吱草就长成了几株碧绿的小苗苗,叶子很细碎,散发的味道也越来越浓郁,空气中充满了苹果的芬芳,简意跃跃欲试地伸手,想摘下一片叶子来,结果才刚刚碰到那棵草,一阵尖利的叫声传来,吓得他一哆嗦,震惊地退了几步:“卧槽这草会叫?!”  温久看他的眼神跟看白痴似的:“不然怎么叫吱吱草?它的叶子长得很多而且十分密集,但是如果太多了的话,会影响它开花,所以它才会散发出这种特殊的香气,试图吸引一些动物过来吃掉一部分叶子。”  简意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温久突然比了一个动作:“嘘。”  空气中遥遥传来几声鸟鸣,清脆而轻快,过了一会,一只黄色的小鸟儿落在了不远处的枯枝上,歪着头打量他们,目光更多的是落在那几棵吱吱草上,温久拍了拍简意:“兄弟,看你的了。”  简意心领神会:“啾啾啾。”  不得不说,学得还挺像,就跟鸟叫的声音一模一样,温久心里开始有点好奇他究竟是什么妖怪了。  小黄鸟看了半天,才张开鸟喙:“啾啾啾啾啾啾啾!”  ……  简意沟通了半天,一片啾啾声中,你来我往不亦乐乎,突然,旁边又飞来一只黄鸟,比之前那只稍大一点儿,落在枯草梗上,轻快地洒落一串鸟鸣。  简意:……  温久意识到了什么,问他:“怎么了?”  简意指了指两只鸟:“它们吵起来了。”  温久看了看手中的吱吱草,当机立断:“告诉它们,谁先找到大蛇草,这草就送给谁。”  简意表示明白,立刻尽职尽责地传达了温久的指令:“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小黄鸟:“啾啾啾啾。”  大黄鸟:“啾啾啾啾。”  然而下一秒,一阵密集的翅膀拍打声音响起,接二连三的黄鸟落了下来,它们都虎视眈眈地看着温久手中的吱吱草,发出了清脆的鸣叫,此起彼伏,跟菜市场似的,好不热闹。  温久和简意顿时面面相觑,过了几分钟后,所有的黄鸟都振翅离开,翅膀拍打时发出刷拉拉的声音,十分整齐,它们都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很快就化作了小黑点,消失在荒草丛中。  温久把吱吱草收起来,简意兴奋得眼睛发亮:“小久你这办法还真挺不错的!比我们俩去找省力气多了。”  温久叹了一口气:“这只是大蛇草而已,毕方鸟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呢。”  说起这个,简意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刚刚帮你问过那些鸟了,它们都没有见过毕方鸟,要不然,等鸩鸟回来再问问?”  温久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他总觉得之前鸩鸟看到自己手心毕方鸟的印记时,反应有点奇怪,等会问一问它,应该能知道点什么。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是中午了,虽然是秋季,但是这太阳当空照,还是有点火辣辣的感觉,提议说:“我们去前面的树下吧。”  那棵树在低矮植被遍布的沼泽地还是十分显眼的,温久两人小心地绕过低洼和湿润的地方,总算到了树下面,他们这次发现,大树旁边还横倒着一棵枯木,像是被火灼烧过一样,枝干漆黑,光秃秃地支楞着。  简意惊讶地看了看,说:“这树被雷劈了?”  温久心里一动,他走上前去,将那棵树仔细检查了一遍,一无所获,不由有些失望,他刚刚还猜测,这是不是毕方鸟留下的痕迹,但是树都烧成这样了,根本无法分辨,也许真的只是被雷劈了呢。  他直起身来,拍了拍满手的焦黑的灰尘,就在这时,一道灰影猛地朝他蹿过来,温久下意识避开,那灰影一头撞上了树干,然后弹出一米开外,死了。  简意震惊了:“卧槽!还有这种好事?”  温久定睛一看,认出来那是一只五沙兽,也是他们课堂上讲过的,当时教综合的白胡子老师点评这种动物,体型小而精悍,种群数量少,移动速度快,而且会打洞,捕捉起来有点难度,但是它肉质肥美,十分鲜嫩,特别好吃,他从前有幸吃过一次,至今还在回味。  温久把那只撞死了的五沙兽拎起来,抖了抖,说:“喏,补偿你的兔后腿,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立刻动起手来,料理的料理,升火的升火,一个火球术扔上去,刺啦一声,滚烫的油往外直冒,紧接着,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开来。  没几分钟就烤好了,温久和简意不约而同地咽了一口口水,顾不得烫,简意呼哧着气一边撕下一大块肉来,焦香的外皮裹着柔软的嫩肉,一口咬下去,滚烫的汁水在舌尖爆裂开来,带着一点轻微的咸味,混合着奇特的香气,引得人食指大动。  五沙兽的香味渐渐传开,就在两人大快朵颐的时候,不远处的灌木丛后响起一阵窸窣声,温久顿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与简意对视一眼,简意立刻惊恐地说:“不是吧?还来?”  他说完,一不做二不休,吭哧吭哧飞快地把手里的肉啃完了,那速度,温久甚至怀疑他把骨头也一起吞下去了,不远处,一道身影从灌木丛里钻出来,和他们俩对了个正着,彼此都是一愣。  都是老熟人了。  温久慢条斯理地啃完了手里的肉,简意冷笑一声,语气讥嘲:“怎么没在湖里淹死你呢?”  笑陈瞥了他一眼,竟然没跟他吵起来,只是沉着声音问:“你们看到一只五沙兽没有?”  温久的动作微微一滞,简意十分不耐烦地回答:“没有,快滚。”  但是笑陈明显不相信,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地的骨头上,神色顿时转成狐疑:“你们把它吃了?”  他猛地抬起头来,眼神里燃烧着愤怒的火苗,咬牙切齿的表情,看上去似乎很想扑上来将两人生吞活剥:“那是我的考试题目!”  温久:……  简意:……  温久慢吞吞地放下手里的树枝,语气无辜地说:“它都撞死在我面前了,不吃白不吃,再说了,上面又没写你的名字。”  简意立刻反应过来,附和说:“就是,我们凭本事烤的五沙兽,为什么不能吃?”第62章 线索  那一瞬间, 温久发誓,他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凶狠的光,估计是被他们俩气得狠了,笑陈差点没直接扑上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忍住了。  他愤怒地扔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  然后转身离开了,温久和简意都愣住了,过了一会,简意伸出手肘捅了捅他:“他走了?”  温久的视力很好, 点点头:“走了。”山,与,三,夕。  简意跟看到什么稀奇事似的,惊叹着说:“多久没看到他这副吃瘪的样儿了,他之前不是能横着走吗?怎么这会居然变鹌鹑了?我还以为他铁定能扑上来呢。” 第43章 就像一枝小小的蜡烛,火光停在空气中,没有动,也没有别的反应,温久还记得鸩鸟的话,他往反方向走了一步,火仍旧没有动。  温久心里稍微安定下来,他迈开步子就背对着火,开始朝前面走去。  安静的树林中,只能听见轻微的脚步声,还有枯枝被踩时发出的断裂声,温久回头看了一眼,那一朵火光仍旧浮在空气中,如同一盏静默的灯,远远看去,十分诡谲。  温久收回目光,继续在夜色中前行,脚步声惊动了夜鸦,它们不时从树枝头哗啦啦飞起,发出聒噪而凄厉的叫声,朝远方飞去。  不知走了多久,温久终于看到前面出现了一点银色的光,严格说来,那是月亮倒映在水中,散发出的温柔的银色光芒。  到了,这就是鸩鸟说的水潭?  温久有点无语,他看着眼前的湖泊,实在很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鸩鸟所说的地方。  不过,确实是两个湖泊,应该没错,温久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那根羽毛来,通体是深紫色的,在月光下会折射出蒙蒙的青光,非常漂亮。  可惜这羽毛有剧毒。  温久按照鸩鸟说的,把羽毛放进右边的潭水中,羽毛接触到水面的那一刹那,顿时青光大作,瞬间蔓延开去,像一层结界一样,将整个湖泊笼罩起来,直到三四秒钟之后,才倏然消散。第64章 湖底  远处传来夜枭的叫声, 划破寂静的夜色,给人一种凄厉到声嘶力竭的感觉,温久看了看地图,他现在所在的位置就在漯河谷的中央偏北部分,如果想去到鸩鸟所说的河谷,就要顺着原路返回去。  幸好在夜里可以视物,要不然温久还不知道要走上多久才能回去,夜枭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心里突然升起几分危机感, 看到前面有一棵半人多高的树,温久立刻加快脚步,将身形藏在了树下。  头顶传来扑啦啦的声音, 是翅膀拍打时发出来的,温久屏住呼吸, 直到那声音渐渐远去,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他看了一眼水面,里面一闪而逝的金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条鱼。  它在深水里游动着,看上去只有半个手掌大小,浑身覆盖着金色的鳞片, 折射着白色的月光,使得它游动时,身上仿佛会散落如萤火一般的光点, 特别漂亮。  那些散落的萤火闪烁着,聚拢在一起,又化成了另一条鱼,它们互相嬉戏追逐着,朝水中那一轮倒映的圆月游去。  静默无声的空气中,一点脚步声,窸窸窣窣地从对面响起,温久心里一凛,整个人再次缩回了树后面,这时,他看见了一双绿幽幽的眼睛一闪而过,借着银色的月光,仍旧是看不大清楚来者的面孔,只隐约觉得他身形高大而魁梧,还有点儿……眼熟?  那人走得更近了,他看起来似乎对周围十分警惕一样,每走几步,都要密切地观察一遍四周,等他走得距离温久才十米远的时候,温久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差点叫出声来。  那人五官深刻,线条粗犷,如刀刻斧凿一样,不是他的室友铭尊吗?  那家伙怎么也跑来这里了?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一个熟人,温久差点没激动得热泪盈眶,他向前小小地走了一步,踢到了一颗石子,发出轻微的声响,铭尊迅速转过头来,温久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而过,然后脖子一紧,整个人被按倒在地,极具侵略的气息从对面身上传来,令温久心里反射性地生出几分不适。  “咳咳咳……铭尊,是我啊……咳咳咳”温久死命地扯住那只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艰难地喊出声来。  “嗯?”铭尊仿佛终于认出来他了,力道渐渐松开,就在温久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力道再次收紧,对方的声音极其冰冷,带着几许怀疑:“我们认识多久了?”  乍一听这个问题,温久先是一愣,震惊地说:“你特么不是失忆了吧?我们开学的时候认识的啊!都两个多月了。”  “哦,”铭尊慢腾腾地松开了手,没什么诚意地说:“抱歉,我这是为了防止有妖怪冒充你。”  温久这才想起来,确实有些妖怪是可以变成别人的样子的,他摸了摸仍旧隐隐作痛的脖子,感觉自己的嗓子都要走调了,清了清喉咙,正要开口,却听铭尊率先问:“你怎么来这里了?这里挺危险的。”  温久哭丧着脸,伸出自己的手来,说:“还不是这该死的考试题目,要我去抓毕方鸟,还不如直接让我考零蛋得了。”  铭尊瞄了一眼:“火神毕方鸟?”  “嗯,”温久又问:“你呢?”  铭尊摊开手心,语气轻飘飘的:“金睛鱼。”  温久瞪着那只青色的鱼:“没听过这名字啊,怎么看起来比我的还难?”  铭尊说:“是一种生活在深水里的鱼妖,我来这里碰碰运气。”  温久努力搜索着自己脑子里那有限的综合课资料,想了半天也没记起这金睛鱼是个什么妖怪,最后放弃了,还不忘恭维一句:“学霸就是学霸啊,这要是换了我拿到这题目,估计就得傻眼了。”  铭尊不置可否,高冷一如往常,温久眼巴巴地问:“你现在就要去找那什么金睛鱼吗?”  铭尊嗯了一声,温久露出一个嘿嘿的笑:“那什么,学霸,咱们组个队呗?”  人多力量大啊!温久心里打着小算盘,既然铭尊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他们两个人一起行动,肯定比一个人要稳妥得多,起码有个照应。  铭尊没有拒绝,这倒是在温久的意料之中,他这位学霸室友虽然平常总是沉默寡言,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很靠得住的,温久问他:“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铭尊指了指旁边的湖泊,淡淡地说:“下去找。”  他说着,从衣兜里摸出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朝湖里一扔,那东西如同一颗陨落的星星一样,冉冉沉入水底,霎时间堙没了踪迹,温久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铭尊头也不回地说:“是照夜鸟的心脏,金睛鱼最喜欢的食物。”  温久顿时无语,一条鱼喜欢吃鸟内脏,也是十分的奇特了。  过了一会,湖水里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微弱的光芒像缓缓散开的涟漪,温久立刻捅了捅铭尊:“看到没?”  铭尊迅速站起身,说:“果然在这里,它吃了,我要下去看看。”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作为队友的自己,温久肯定是义不容辞的,就在他准备跟着下水的时候,脑子里忽然想起鸩鸟的话来,不要靠近左边的水潭。  为什么?  温久往湖里一看,之前那两条追逐嬉戏的金色的鱼已经消失不见了,天上那轮圆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一般,月光也越发暗淡了,铭尊无声无息地滑进湖里,像一尾鱼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微仰起头,疑惑地朝温久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秋天的夜里,温度格外凉的缘故,温久只觉得有一点寒意慢慢从脚底蔓延上来,他斟酌了一下,问道:“我忽然忘记避水诀怎么施展了,你能告诉我口诀吗?”  空气安静下来,铭尊没有说话,温久不动声色地往后移了一步,说:“我不会游泳,这样,不然我在岸上等你?”  气氛就仿佛凝固了一般,铭尊整个人泡在水里,只露出一个头,朝他看来,绿幽幽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十分瘆人,远处传来一声老鸦的啼叫,撕裂了寂静的夜色。  就在这时,铭尊蓦地笑起来,那笑声完全不同于温久记忆中寡言的室友,显得嘶哑而森然:“你怕什么?”  我特么当然怕了!鬼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温久在心里疯狂吐槽,面前这货绝对不是铭尊,他敢拿自己的脑袋发誓。  温久二话不说,拔腿就跑,然而还没走两步,就觉得腰上一紧,有什么冰冷的东西从后面滑过来,将他的腰整个捆住,往湖里拖去。  只听哗啦一声,巨大的落水声响起,冰冷的湖水朝温久涌过来,迅速将他整个淹没,温久拼命撕扯着腰间的桎梏,幸好,他在水里的力气要比平常大很多,狠狠一脚把那东西蹬开,借着这股力道,温久迅速朝反方向游去。  他发誓他这辈子都没游得这么快过!  温久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一头扎入水里,他现在还不能上岸,因为他把对方还甩得不够远,如果上岸的话,空气中的重力会使得他的动作迟缓三四秒钟,而这么短短三四秒钟,足以让对方再次偷袭成功了。  而在水里,温久还能多几分把握,他可是龙!  他就不信还有什么妖怪能比他更快的!  温久双手迅速拨开厚重的水波,朝前面游去,游了大概十几秒,他才发现,自己低估对方了,他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声音,对方渐渐地接近了。  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只什么妖怪,温久心里咬咬牙,再次加快动作,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破开水浪,其速度之快,他甚至觉得那些冰冷的水浪划得皮肉生痛,还有身后隐约传来的动静,那东西仍旧在紧紧地跟着他!  温久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条鱼,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被牵动着,以期让他的速度更快一点。  模模糊糊中,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诧异的声音:“咦?有趣。”  只是温久还没听得真切,就被瞬间抛下了,他满脑子都是快一点,再快一点,以至于身后那妖怪已经消失的时候,温久才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原形。  难怪游动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温久警惕地往四周环顾,水底一片寂静,他都不知道自己游到哪里来了,他划拉着自己的爪子,一双眼睛在漆黑的水底散发着暗青色的微光。  温久一面警戒着,一面迅速朝水面上方游去,不管怎么样,还是先逃出去再说。  然而就在这时,有什么冰冷而粗粝的东西缠上了他,温久只觉得有一股大力袭来,将他整个拖入了深水中,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温久拼命张大眼睛,终于看清楚了拖着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那是一道金色的光芒,在水底游动起伏,折射出点点微光,迅速朝湖底沉去。  越往下面,反而越亮,等看清楚了湖底的情形,温久顿时惊诧地睁大了眼睛,同时,他也看清楚了一直追逐他的那妖怪的真面目。  那是……第65章 宿虬  那是一个长发的年轻男人, 面孔十分英俊,而这不是吸引温久注意力的重点,重点是他的下|身并不是腿,而是一条长长的龙尾,正死死缠在温久的腰部,上面的鳞片足有碗口那么大,呈赤红的颜色,鲜艳热烈到了极致,几乎令人觉得那冰冷的湖水都要被燃烧起来。  他见温久神色震惊, 突然笑了一声:“捡到一个小东西。”  下一秒,龙尾人身的男人转身就往湖底迅速游去,温久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大麻袋似的, 被他拖着下沉,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 湖底的大致情景映入眼帘,温久一怔, 下面如同深渊,却有荧荧的赤红色光芒缓缓流淌,乍一看去,就像热烈滚烫的火山岩浆一样。  温久被一直拖到了岩浆的深处,却发现水的温度没有丝毫变化, 依旧是冰冷,与想象中的灼烫完全不相称,他正觉得惊奇的时候, 一只手伸向了他的脑袋。  温久警惕地避开,让他摸了一个空,那男人笑了一下,俊朗的眉眼卓然生辉,语气调侃:“还挺有戒心的。”  温久没答话,他往后游开,将半个身子躲在湖底的石块后,暗暗地打量着对面的人,根据鸩鸟之前给的信息,他大概可以猜出来,这人或许就是那条死去的龙了,龙神祭祀的主角,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他不是死了吗?  那龙见温久举止戒备,也不以为意,只是说:“很久没听到别人说话了,你说几句来听听。”  温久:……你让我说我就说,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是青龙一脉?”  温久一怔,然后低低地张口叫了一声:“嗷。”是。  赤龙兴致盎然地问:“现在外面是什么时候了?”  他应该指的是秘境以外的妖界,温久想了想,回答:“嗷嗷嗷嗷嗷嗷。”按照妖界的纪年法,现在是七千三百二十三年。  赤龙仿佛是愣了一下,自言自语:“这么久了?”  他说着,又看向温久:“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嗷嗷嗷嗷。”因为考试。  赤龙没听过这个词,一脸费解:“烤什么?”  温久无奈地向他解释了考试的意思,他这才恍然大悟,表示明白,然后嗤笑一声:“现在的妖界真有意思。”  温久不置可否,又觉得赤龙看起来没什么恶意的样子,遂壮着胆问他:“嗷嗷嗷嗷?”你不是死了吗?  赤龙的表情看上去有一瞬间的恍然,他勾起唇角,很爽快地承认:“没错啊,我死了很久了。”  温久:……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面退了一点,长长的尾巴有些不安地扫了扫,湖底的沙石轻轻翻腾起来,赤龙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大笑着将他一把抓住,跟拎小鸡似的拎过去,说:“你在害怕?”  温久扑腾着爪子,强行辩解:“嗷嗷嗷嗷嗷。”我还只是幼龙!  赤龙显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索性一把将他夹在胳膊下,长尾轻摆,朝前面游去,岩浆的深处,生长着一片血红的莲花,鲜艳的色泽和岩浆几乎融在一起,如果不是因为走得近了,温久简直要忽略了它们。  那些莲花生得很大,赤龙把温久放上去,霎时间盛开的莲花立刻收拢,将温久包裹在里面,只露出一个头来,像一个精巧至极的牢笼。 第45章 就在他四处张望的时候,忽然,那条腐烂的龙侧了一下头颅,朝这边望来,温久一下子就与它对视了一个正着,顿时愣在了原地。  他看到了宿虬,就在那只龙的眼珠里。  那根本不是什么眼珠,而是人身龙尾的宿虬,他身上散发出金红色的光芒,将他整个包裹着,此时宿虬也看到了温久,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唇角微微弯起,像是露出了一个细微的笑意。  死去的龙猛然高吼了一声,然后开始挣动起来,就仿佛突然间爆发出了无穷的力道,将那些金色的绳索很快挣断了几根,铮然如同金戈之声。  就在这时,温久听到了一些嘈杂的声音,他的听觉好像在这一刻灵敏到了极致,岸上有人慌乱地说:“怎么回事?”  “缚魂索断了!”  “怎么会断?再放几道下去!”  “把最后三道缚魂索放下去,不然龙神要逃了!”  温久恍然,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震惊无比,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龙神祭祀,那些妖怪们,他们在试图将死去的龙神尸身打捞起来,他们要对它做什么?  之前他和宿虬对话的声音依然清晰地回荡在耳边:你不是死了吗?  没错啊,我死了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男男,牵手手,不害臊。——来自蹲在椅子上码字的单身狗作者面无表情地吐槽。第67章 毕方  高亢的龙吟之声, 震得整个湖底的湖水都激荡起来,温久差点没法稳住身形,幸好姬挚在旁边,将他一把扯住,或许是因为那龙吟声威力太大,湖水竟然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将那条龙包裹起来,令人看不清楚其中的情形,唯有那只眼珠, 依旧散发出逼人的光芒。  温久看着湖中央的情景,仍旧十分震惊:“怎么回事……”  姬挚看了一眼,说:“那是龙魂。”  “龙魂?”温久有点疑惑。  “嗯, ”姬挚想了想,说:“这是上古妖族的先天优势吧, 如果换成了其他的妖怪,被杀死之后, 尸身还被镇压了这么多年,恐怕早就连魂魄都找不见了,只有上古妖族,死后魂魄会保持很长一段时间,同时拥有它巅峰时期的十分之一的实力。”  温久心里一惊, 转过头来:“魂魄会散去吗?”  “当然会,”姬挚慢慢地说:“不管是神也好,妖也好, 魂魄都会散去,这是早晚的事情,在三界之中,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  “那他……”温久忍不住看向湖中央的巨龙,它昂首嘶吼着,仿佛十分痛苦。  “他很快了,”姬挚说:“他生前是很强,但是现在他的肉身都已经腐烂,应该撑不久了。”  “按照三界的天道法则,魂魄一旦离体,就必须去它该去的地方,转生也好投胎也好,都是既定的过程,但是上古妖族既然有这种跳脱法则之外的优势,就必须承受其带来的代价,龙魂如果因为执念太深,一直不肯离开,就势必会遭受天道施加的惩罚。”  “直到魂飞魄散,不得复生的那一天。”  他的语气清浅,落在温久的心头,却如同重锤砸下一样,他望着那条嘶吼翻滚的龙,呐呐着:“执念?”  姬挚微微眯了一下眼,说:“看来他的执念就是这一具尸身了。”  就在这时,那条龙狠狠一个甩尾,整个翻转了一圈,只听铮然一声,那金色的绳索又断了一根,这一次,温久再次听见了岸上传来的骚动。  “缚魂索又断了一根!”  “晦气!今年是怎么回事?”  “时辰很快到了,如果再没有捉住它,就只能再等下一个祭祀日了。”  “鸩鸟,这是怎么回事?”  陡然间,温久猝不及防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它漠然无谓地说:“关我什么事情?”  “缚魂索不是由你保管的吗?怎么会接二连三地掉链子?”  鸩鸟呵地笑一声:“这锅可别推给我,这东西我搁在鸟巢里垫窝垫了十年,我怎么知道它生锈了没?”  “你——”  “行了,别吵了!”  “等等,你们快看!”  湖底的温久一脸震惊地看着姬挚朝着那条巨龙游过去,他只是挥手轻轻一拂,那原本紧紧嵌入巨龙骨骼中的金色绳索立刻断裂开来,无声无息。  他遥遥与龙睛中的宿虬对视了一眼,然后回身,将温久一把拽起来,迅速往上窜去,破开水面,落在了湖边的一株古木上,温久才刚刚站稳,只听身后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声响起,霎时间,湖水顿时疯狂地翻腾起来,就仿佛一锅烧到沸腾的水一样。  潜龙被镇压在这湖里不知多少年岁,终于得以露出水面。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一道暗红色的影子从翻滚不休的湖中探了出来,巨大的头颅转过来,腐烂的地方在月光下露出森森白骨,十分可怖。  仅剩的那一只眼珠散发出摄人的光芒,岸上围着的一干妖怪顿时惊呆了,更有胆小的吓得腿上一软,跌坐在地,龙神的尸身从前都是被缚魂索封印着拖上来的,它们还是头一回看到龙神自己脱离了桎梏,如同一只猛兽出了笼一般,叫人心中悚然。  然而,死去的巨龙并没有立刻发难,它漠然地扫过那些小妖怪们,如视蝼蚁一般,最后目光定在了一处,惊吓之间,周围的妖怪纷纷避让开,露出了那一只妖怪,赤红色的眼珠,通体被覆着深紫色的羽毛。  温久一眼就认出来,那正是带他来到这里的鸩鸟。  他遥遥看到龙睛中的宿虬嘴巴张合,巨龙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像是两块尖锐的骨骼在互相摩擦似的:“好久不见了,毕方,你怎么变成了这副鸟样?”  温久顿时震惊地看向鸩鸟,只见它伸长脖颈,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霎时间,赤红色的火焰从它的头部蔓延开来,将鸩鸟整个吞没了,紧接着,隐约可以看见它细长的鸟喙逐渐褪为雪白的颜色,然后火焰渐渐消散,露出了深蓝色的羽毛,上面点缀着赤红色的斑点,单腿而立,果然是毕方鸟。  温久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又看了看那只傲然而立的鸟,他怎么也没想到,碰到的第一只妖怪就是自己的任务目标,自己没认出来就算了,还在人家跟前说出了考试题目……  现在的温久只想回到过去,一巴掌拍扁自己。  毕方没有注意到他,它微微仰起头,看着那具巨大却已经半腐烂的龙神,张开鸟喙回答:“是三千三百一十八年了。”  宿虬发出呵地一声轻笑,从巨龙的喉咙中传来,极是难听,它说:“螣蛇死透了没?”  毕方的语气平淡:“早死了。”  “好!”  巨龙忽然仰头大笑起来,温久只觉得脑子一懵,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似的,脑仁都快被震碎了,下一秒,一双温热的手伸过来,将他的耳朵捂住,那笑声顿时被隔绝在外面,只传来一点闷闷的声音。  温久很快意识到,那是姬挚的手。  他的呼吸微微一滞,天地间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下来,宿虬和毕方在说些什么他完全听不到了,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略有些不稳。  耳尖莫名其妙地发起烫来,跟要烧着了似的,姬挚似乎也发现了温久的异样,他莫名其妙地低头看了一眼,还用手指捻了捻温久的耳垂,问他:“你怎么了?”  温久:……  他立刻把姬挚的手拽下来,姬挚顿时挑了挑眉,莫名有点不太爽,恶意地非要伸出手去,弹了弹温久泛红的耳尖:“你还不乐意?”  温久奋起反抗,但是无奈实力差距摆在那里,立刻就被镇压了,最后姬挚索性一把抓住他,大拇指和中指轻叩,又在他的耳垂上弹了一下,温久反抗无果,只能认命地听着那嘣的一下弹指声,清脆无比。  就在这时,湖中的巨龙高声笑道:“毕方,我将璃火珠给你,你为我做一件事情。”  毕方鸟沉默了一会,然后答应:“可以。”  巨龙顿时咆哮一声,张开嘴,一枚赤金色的珠子冉冉浮出,巨大的灵力波动传来,温久不由自主地朝前面走了一步,却忘了他正站在树上,差点一脚踩空,幸好被姬挚一把拉住:“回神了。”  温久这才恍然,他抬眼一看,只见原本围绕在岸边的那些妖怪们,正满脸垂涎地盯着那枚金色的珠子,直到它飞到了毕方鸟的面前,然后被它一口叼住,扬起脖子,吞了下去。  紧接着,毕方鸟半张开鸟喙,发出一声啼叫,这啼叫长而尖锐,震得人耳膜都有些疼痛,姬挚忽然一把抓住温久,整个人腾空而起:“走!”  “哎?”温久一脸莫名。  下一秒,他就被姬挚带着飞出了三四里地,很快,温久就意识到了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回头望去,只见一大片熊熊的烈火燃烧起来,将刚刚他们停留的地方吞没了,鲜艳的火光将夜空染得微红,就仿佛是黎明前的曙光一般。  那些围在湖岸边参加祭祀的妖怪们,一个也没有跑掉,隔得这么远,温久仍旧能听见火光燃起的方向,传来凄惨的哀嚎。  大火一直燃烧到后半夜,姬挚带着温久另外寻了一株古树坐下,每次当他抬起头来,都能看见天边微红的火光,一直持续到黎明。  一点赤金色的光点如流星一般闪过,落在了温久面前,被赤金色光芒包裹着的那人笑眯眯地道:“啊呀,找得我好辛苦啊,原来你在这里。”  温久看着宿虬,一脸震惊:“你……你没消失?”  人身龙尾的男子笑容无比自负:“怎么可能?你太小看我了,小东西,强者永远是强者。”  “可是……”温久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实在没忍住,伸出手指,将他弹得翻了一个跟斗:“你就这么点大了啊。”  宿虬大怒:“你竟敢如此对本尊?!”  温久:……  是的,宿虬现在只有拇指那么大,简直就是一条迷你版的龙,亏得他言行举止还带着往日的赫赫威风,和他的形象极其的不相符,温久觉得他看上去有一种诡异的萌感。  “你是不是太放肆了?”宿虬瞪着他。  温久从善如流地道歉:“对不起。”  宿虬一噎,表情才好了点,正要再说话,旁边突然又伸过来一只手,拇指和中指轻叩,咚地一下,将他弹飞了,姬挚面无表情地说:“挺好玩的。”  宿虬怒极:“放肆!”  好歹人家曾经也是一位强者,尊敬还是要表示一下的,温久再次道歉:“对不起,他手痒。”  宿虬:……  过了小半天,宿虬才消了气,温久也总算知道了今天晚上这一出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发展是怎么回事。第68章 离开  据宿虬所说, 他来这个鸟不拉屎的秘境已经有很多年了,当时结识了毕方鸟,两人臭味相投,也算得上是至交好友,但是毕方鸟有个怪毛病,它每隔一段时间,会犯困睡觉,少则一年,多则十年, 一闭眼就睡到不知今夕何夕,于是它睡觉之前叮嘱了好友,说漯河谷那里, 有一个妖怪很厉害,没事别去撩他。  只怪毕方鸟睡得太快, 事情没交代清楚,宿虬又是个一天不惹事就浑身不舒服的性格, 那会他正闲得无聊得很,到处东游西荡,心血来潮,溜去漯河谷,碰上了一条本土妖怪螣蛇。  常言道,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妖怪头一回就互相看不顺眼,成日里没事尽瞎找对方的茬儿, 终于有一天,他们俩打起来了。  两者之间实力几乎相当,那一架是打得轰轰烈烈,从秘境这头打到那头,天翻地覆,差点把整个秘境给毁了,经过十天的殊死搏斗,宿虬总算把螣蛇给弄死了,但同时他自己也落得了一个重伤到几乎殒命的下场。  然后旁观的小妖怪们就欢呼了,念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拼一拼,单车变摩的啊!于是它们就把奄奄一息不得动弹的宿虬给弄死了,并且试图分吃他的血肉,增长自身修为。  宿虬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最后会落到这个下场,作为上古妖族,鳞虫之长,他怎么能容许这些低劣的妖怪们啃噬自己的身躯?于是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把自己的尸身镇压在了漯河谷的湖底,不见天日。  那些妖怪们的阴谋虽然一时没有得逞,但是耐不住宿虬已经死了呀?就像一大块肥肉搁在面前,怎么可能不为所动?  于是它们日思夜想,终于想了个法子,妖怪们用从螣蛇身上□□的筋,练成一样法宝,名叫缚魂索,每隔十年,在宿虬死的这一天,漯河谷的封印力量会降到最低,妖怪们会来到这里,用缚魂索把死去的龙神尸身打捞起来。  每打捞一次大概会花费半天的时间,即便是死去了,龙神的尸身也是极其强大的,它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从上面刮下一点点鳞片血肉,然而就算是这一点点,也足够这些小妖怪们受用无穷了。  妖怪们从龙神的尸身上得到了力量和修为,从此以后,它们就把这一天称为,龙神祭祀。  而所谓祭祀的这种说法,也不过是它们的一张遮羞布罢了。  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毕方鸟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好友已经把自己给作死了,悲愤之余,它决定给那些卑劣不堪的妖怪们一点颜色看看,就化为鸩鸟,混入妖怪群里面,恰好又碰上了来考试的温久,于是大家都混了个脸熟。  温久心情微妙无比,又瞄了瞄自己手心的毕方鸟印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47章 “姬挚还没出来。”  简意有点惊讶:“他也进去了吗?”  “嗯,”温久有点无奈:“他没有拿考试题目。”  简意呆了呆,一脸不解:“他题目都不拿,进去秘境干嘛?两日游吗?”  温久也呆了一下,他之前还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想,没错啊,姬挚连题目都懒得拿,怎么还会进去秘境里面?闲得慌?  两人坐在教室里面百无聊赖地等了半天,只有零星几个同学出来了,剩下的还有大半不见踪影,就连那老师都觉得有点不对了:“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又过了半个小时,考试时间到了,简意等得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忽然之间,一大片学生骤然出现在教室里面,他们懵了一下,有人喊了一嗓子:“完了!零蛋!”  “你也没完成?”  “玛德老子翻了大半个秘境,连照夜鸟的毛都没有看到一根!”  “我也是!这个什么鬼四象虫,我压根就没找见过。”  学生们一交流,发现大家都这样,纷纷吐槽:“这是假题目吧?”  温久眼尖地看见姬挚也混在人群里,连忙冲他招了招手,姬挚看见了,拨开人群,朝他走过来:“你怎么还在?”  “等你啊,”温久又看了看那些正在抱怨的同学们,低声问他:“你们都是待到第三天早上才被传送回来的?”  姬挚随意地应了一声,温久抬头盯着他看了一眼,忽然问:“我刚刚想起来,你不是连题目都没有吗?怎么还去了秘境?”  姬挚说:“有点事儿。”  温久:……  这答案也太特么敷衍了吧兄弟?  这时候,前面传来一阵骚动,引起了温久的注意,有人大声问:“老师,我们这里至少有一半的同学连考试题目的任务目标都没有找到,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讲台上的老师敲了敲桌子:“都先别急啊,安静!”  教室里嘈杂的人声终于渐渐平息了,老师清了清嗓子,说:“这个事情我会和敖蒙还有其他老师一起调查一下,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的,到时候查出来问题之后,会通知大家的,现在,考试结束了,你们堵在我这也没用,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既然老师都这么说了,学生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丧气地散开了,温久敏锐地感觉到人群中传来一道目光,令他十分不适,他立刻抬头看去,只见笑陈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教室。  就在这时,温久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据说秘境里当时的龙神祭祀,是所有的妖怪都会参加的,后来毕方鸟引起的那一场大火,把漯河谷里的妖怪全给烧了……  也就是说,这才是其他同学没有完成考试的原因?  因为,压根就没有妖怪了……  教室里的学生都散了以后,温久先是跟着姬挚回了别墅,毕方鸟也跟着一起,三个人才进了院子,墙头就传来喵的一声,黑猫正蹲在上面舔爪子,温久有点高兴地张开了双手:“天狗,来抱一个!”  黑猫十分给面子,从墙头轻轻跃下,落在他的怀里,喵喵叫了几声,温久挠了挠它的下巴,它扬起脖子,微微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噜声音。  然而还没舒服多久,它突然一下子蹦起来,顺着温久的手臂爬上了他的肩膀,半弓起身子,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如临大敌一般。  温久正一脸懵逼的时候,一只赤红色的爪子从他的衣服上面探出来,紧接着是另一只爪子,几秒钟之后,人身龙尾的宿虬出现了,只不过依然是迷你版的。  他盯着黑猫,像是十分的感兴趣一样,甚至也试图伸手过来撸一把猫毛,就在这时,墙外传来一个声音:“天狗?”  黑猫一下子蹿上了墙头,跳进了隔壁庭院里,不见踪影了,宿虬一脸遗憾,过了一会儿,邬南出现在了庭院外,笑眯眯地说:“姬挚和温久回来了啊?啊,还带了——”  他的声音一顿,与毕方鸟四目相对,那一瞬间,温久忽然觉得空气都仿佛凝固住了一样,充满了肃杀之气。  邬南的声音轻飘飘的:“一只毕方鸟?”  这语气,怎么听起来还互相认识啊?温久疑惑地回头去看毕方鸟,正见着他神色冰冷,盯着邬南,薄唇轻启:“怎么?多了一条腿的优越感,能让你保持这么多年?”  多了,一条,腿。  姬挚忽然低头在温久耳边说:“邬南是三足金乌。”  温久:……大佬们的世界,真是因缺斯挺。第70章 打架  毕方鸟和邬南之间显然是有一桩陈年旧怨了, 气氛一度凝固,温久默默地退了一步,他现在只是妖怪界的一个小萌新,连新手村都没出的那种,上古大妖们之间的恩怨,他还是避开一点比较好,万一殃及池鱼就糟了。  所幸邬南还保持着他的翩翩风度,表情依旧温文尔雅,亲切温和地对温久说:“这次考试怎么样?”  温久一呆, 才立刻回答:“唔,还行。”  “姬挚给你带了什么礼物?”邬南有点八卦地问。  “礼物?”温久疑惑。  “生日礼物啊,”邬南说:“他之前不是错过了考试时间, 特地来找我开个后门把他塞到秘境里去了,我问了半天他才说你今天生日。”  温久:!!!  他几乎是震惊地转过头去, 却只看到姬挚转身头也不回地进了别墅,那姿态……怎么看起来有点窘迫?  “没收到啊?”邬南这回是彻底惊讶了。  温久莫名想起来他从前过生日的时候, 每年会收到的一份神秘礼物,他咽了咽口水,小心地问:“那个……姬挚以前是不是从来不参加期中考试的?”  邬南想了想,回答:“一年两次期中考试,他基本上都翘了的。”  温久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比较好, 难道从前他收到的那些生日礼物都是姬挚送的?他……会特意跑到人界去,送一份生日礼物吗?  邬南看他这样,有点好奇地问:“怎么了?”  “没事, ”温久神色恍惚,从前他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每次过生日之前,许下的愿望都会被实现,小时候他还猜测过,是不是有个神仙能听见他说的话,不过随着年龄渐长,这种幼稚天真的想法也就随着时间慢慢消失了。  虽然每年的神秘生日礼物还是会继续准时送达,但是他逐渐也没了那种探索的想法,大概是因为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线索的缘故,不过,每次快过生日的时候,他倒是会养成一个许愿的习惯。  这回过生日,他许的愿是什么来着?  顺利完成考试。  温久现在只想掐自己一把,他就想起来了,在湖边许了愿之后,他就被宿虬坑到湖底去了,紧接着,姬挚就出现了……  再加上邬南说的,姬挚本来是错过了参加考试的时间,后来去找他开了后门才被送进去的……  温久觉得心情有点奇妙,他进了别墅,宿虬盘成一团,坐在毕方鸟的肩膀上,正在到处参观,姬挚在厨房捣鼓,温久想了想,暗搓搓地跟进去。  他在看手机,温久清了清喉咙,姬挚冷不丁开口:“做什么?”  温久就这么看着他,他正微微垂着眼,眼皮子也不抬,手机有点白的光线打在他的面孔上,勾勒出流畅英俊的五官线条,温久这才发现他睫毛有点长,在蒙蒙的光线下,投落一点轻微的影子。  温久慢吞吞地问:“你……是不是曾经给我买了一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参考书?”  姬挚终于抬起眼,眼皮子那么一撩,咔哒一下,手机锁屏了,厨房的窗外种了一株古树,厚重的阴影投下来,遮去了大半的光线,要不是温久能视力好,差点要错过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  尴尬?姬挚?  温久心里情绪翻滚着,如同一锅煮沸了的水,至于具体为什么这么激动,他也不知道,过了一会,姬挚的语气讥嘲:“不然就你那破成绩,高三还想买电脑,玩游戏?美得你。”  温久:……  所以,这就是承认了,温久从前十几年的神秘生日礼物都来自于面前这个人,一直困扰着他的谜团终于在今天揭开了谜底,他竟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欣喜感……  等会,温久忽然问了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姬挚瞥了他一眼:“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开始扯话题了,温久哪能这么容易放过他,继续追问,姬挚绝口不提,抬脚出了厨房,温久跟在他身后,锲而不舍地追问,最后姬挚终于烦不胜烦地说:“是有一个法术,能让我知道你当时心里最想要的东西。”  这法术有意思啊!温久眼睛一亮:“教教我呗。”  姬挚不耐地说:“等你……等你成年之后再说。”  成年……  温久扒拉着手指算了算,他现在才过了十九岁的生日,而龙族则要三百岁才成年,也就是说,他得再等上二百八十一年?!  就在他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忽然从院子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喵呜!”  温久脸色一变,几步跑出去,只见黑猫正缩在墙角,背弓得老高,一双碧蓝色的眼珠露出凶狠的光,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噜声音。  再一看它面前,宿虬正表情悻悻,温久有点头痛地问:“怎么了?”  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主持公道的人,黑猫冲着他委屈地喵喵喵叫起来,宿虬左右张望了一下,装作不太在意的样子说:“我就是……看它身上挺软的,想上去坐一下而已,谁知道它这么小气。”  温久有点无语,就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朝那黑猫抓过去,黑猫见势不对,往外一蹿就想跑,但是那只手比它更灵活,一下就拎住了它脖颈上的猫,提溜起来,黑猫吓得四爪大张,整只猫僵硬僵硬的,眼珠子都不会转悠了。  毕方鸟把那猫拎起,放在了墙头,嘴里随口说:“我以为你只是身体变小了,难道脑子也跟着变小了吗?”  等他一松手,黑猫迅速往对面的院子里扑过去,还不忘发出一声惨嚎:“咪呜!!!”  尾音颤颤,不可谓不凄惨,简直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宿虬:……  下一秒,温久清晰地听见那边传来邬南诧异的声音:“天狗,怎么了?”  “喵喵喵喵!”  “毕方!”一声暴喝,伴随着轰隆一声,整堵院墙四分五裂,烟尘四起,邬南冷峻的面孔出现在墙后面,他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过了这么多年,我的脾气变好了?”  毕方的表情冷冰冰的,一丝情绪也没有,看上去完全没有一点烟火气,他身上突然浮现出赤红色的火焰,并且缓缓将他披着的深蓝色袍子吞没。  气氛一瞬间凝固起来,温久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紧接着,他觉得身上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大力往后拖去,温久心里一紧,等看到抓他的人是姬挚,这才放下心来。  他看着庭院里的两个人,有点忧心地问:“这不会是要打起来吧?”  “嗯。”姬挚的表情看上去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边两个人已经交上了手,速度之快,温久只能看到两团火焰撞在一起,一团红色,一团金色,霎时间爆出一大片耀目的白光,灼得温久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  短短几秒的功夫,轰隆之声不断,姬挚带着温久往后退了点儿,两栋别墅已经塌了大半,面目全非,熊熊烈火冲天而起,耀眼的金色光芒中,隐约可以看见一只金色的大鸟,尖利的鸟鸣声破空响起。  火势越来越大,温久看得一脸懵逼,脑子里只剩下四个字,神仙打架。  别墅彻底塌了,但是那两团火仍旧没有消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温久捅了捅姬挚:“不制止一下?别墅没了都。”  姬挚悠哉地说:“没了正好,咱们让白泽再建一座新的。”  温久担心的不是这个:“他们不会打得受伤吧?”  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语带炫耀:“毕方挺厉害的。”  温久立刻转头,瞪着眼睛:“你怎么在这?”  宿虬盘着尾巴,还摆了摆:“我为什么不能在?”  温久指了指不远处的战场:“你就不想想办法吗?”  宿虬哈哈一笑,扬起声音大声喊:“好样的!砍他两条腿下来!你们就一样了,让他得意!” 第49章 温久连忙把补考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说:“时间在明天上午九点半,地点还是那个教室,”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要是想考的话,记得准时过去。”  过了一会,姬挚才说:“知道了。”  “唔,”温久拿着手机,听见那边传来一点轻微的呼吸声,突然觉得有点莫名的尴尬,绞尽脑汁地想话题:“你吃过饭没?”  话一出口,他就有点想锤死自己,这究竟是什么鬼问题啊?  “吃了。”  姬挚倒是很配合地回答了,语气也很平静,没有什么不耐烦的迹象,这让温久的尴尬情绪平复了一些,赶紧试图结束话题:“哦,那行了,我就打电话跟你说声补考的事情……”  “有没有认真修炼?”姬挚打断了他的话。  “啊?”温久压根没料到他居然会问这个,盯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傻了一下,屏幕上是三界论坛的帖子,他心虚地支吾:“有……”  那语气,用脚趾头都能知道他在撒谎,姬挚淡淡地说:“你觉得我会信吗?”  温久:……  这种家长训孩子的既视感简直了。  姬挚又告诫了几句,温久默默地挂掉电话,抬头正好看见简意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欲言又止,最后蹦出一句:“久啊,你那表情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跟你对象打电话呢……”  对面一直在看书的铭尊突然来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不是他对象呢?”  温久:……  简意顿时惊恐:“不是吧,姬挚不是温久的哥哥吗?”  铭尊幽幽地说:“亲哥哥,还是干哥哥?”  听了这话,简意迟疑地摸了摸下巴:“也是啊,温久跟姬挚长得不太像啊,我觉得不是亲的。”  温久听得一头黑线,抄起手边的书拍过去,怒吼一声:“把你们能的,怎么不去当福尔摩斯?”  两个人一通乱推测,倒是让温久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和姬挚之间,到底算什么关系?熄灯之后,温久躺在床上默默地思索着,如果说用朋友这个词,又觉得太生疏了,简意是朋友,铭尊也是,就连邬南和毕方,宿虬他们几个都能称得上是朋友。  但是他和姬挚的关系明显不止于此,按照姬挚说的,温久是在龙族浩劫之后,被姬挚从东海底下捞回来的,然后把他带回妖界,委托温爸把还是蛋的温久带到人界抚养。  那么,是族人?  温久翻了一个身,把胳膊枕在脑袋下面,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宿舍楼下亮着路灯,泛白的光线从窗外照进来,在天花板上涂抹上了一层白蒙蒙的光。  不对,也不是族人,姬挚他是蛟,并不是龙族,温久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蛟是龙的旁支,据说蛟是龙与蛇的后代,它并不是纯粹的龙族,虽然长得和龙很像,但是蛟是没有角的。  所以,姬挚为什么会这么做?  在这种安静的深夜时候,那些疑惑就如同水泡一样,从海底冉冉地浮起来,令温久为之困惑,不解,他想过直接去问姬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姬挚不会告诉他原因的。  温久又翻了一个身,满脑子乱糟糟的。  就在这时,寂静的黑暗里,简意的声音幽幽响起:“那什么,久啊,你要是睡不着的话,我的手机再借你打个电话?”  温久:……  他咬着牙硬邦邦地吐出四个字:“不用,谢谢。”  晚上没睡好,导致温久第二天一觉睡到十点多,睁眼的时候太阳都晒到床脚了,他迷迷蒙蒙地爬起来,伸手遮了一下眼睛,挡住那些刺目的光线,顺便扫了宿舍一眼。  简意正把两条腿搭在书桌上,一边玩游戏,惬意的不得了,铭尊拿着水杯从洗手间出来,见了温久,挑了挑眉:“起来了?”  “唔……”温久抹了一把脸,从床上爬下来往洗手间去,随口问:“姬挚回来没?”  简意打游戏的手顿时停住,和铭尊对视了一眼,十分默契,温久先是没懂,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简意已经扯着嘴角嘿嘿笑:“没,我手机借你打个电话?”  温久啪地关上门:“就当我没问过!”  简意哈哈大笑起来,把洗手间的门锤地咣咣响,笑声透过门板传进来:“别啊久,你不好意思啊?我们又没取笑你。”  温久一边刷牙,一边在脑子里冲他竖中指,满嘴牙膏沫子,含糊地大吼一声:“滚!”  过了一会,洗手间的门又被敲响了,锲而不舍,温久不胜其烦,咕噜噜地漱完口,拉开门就是一通喷:“你是不是皮痒——”  才一眼,温久的话就卡在了嗓子眼,世界顿时安静了,姬挚正站在门口,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温久默默地闭嘴,后退一步:“你要用洗手间吗?”  姬挚瞄了他一眼:“你不出来?”  温久懵逼:“啊?”  姬挚二话不说,进了洗手间就要去关门,温久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站在门里面,问人家要不要用洗手间……  “等会!”他一下子蹦起来,拨开姬挚,夺门而出,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简意正坐在椅子上乐不可支,差点笑晕过去,就连铭尊都没忍住,咧嘴一笑,温久默默地抹了一把脸,朝简意扑过去:“让你笑!笑什么?!”  简意一边挣扎,一边笑着说:“久啊我忽然发现一件事情。”  温久语气凶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是不是姬挚在的时候,你会有debuff加成啊?”  温久疑惑:“什么意思?”  简意噗噗地笑:“智商下降百分之五十的debuff加成。”  铭尊还在旁边补刀:“我觉得应该是百分之百。”  温久冷笑一声:“甭管智商下降不下降,我觉得还是先掐死你比较合适。”  简意惊恐大叫:“杀妖怪是违反校规的!你冷静!”  温久一把捏住他的脖子,不为所动,表情冷酷地说:“没关系,回头我就去找校长自首,然后咱们做一对快快活活的鬼鸳鸯!”  简意垂死挣扎:“你这叫心虚,你心里有鬼!”  心里有鬼?温久想,放屁,我这分明是心里有妖!  这句话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温久顿时愣住了,随即就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作者有话要说:  科普时间:debuff是游戏中的一个说法,就是负面效果属性。  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23333,直接把温久给硬生生扒出来了。  话说,感谢小天使们的建议,作者君在家里扒拉出一个暖风机,虽然吧,只能吹脚丫子,但是贼感动啊!qaq——来自穿着老婆婆款式大睡袍,披着毛斗篷,脚边吹着暖风机的作者君咔咔敲键盘的心声。第73章 龙谷  温久一下子就没吱声了, 正在这时,姬挚出来了,手上还沾着湿漉漉的水珠,就这么随意地对他说:“走,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温久虽然不解,但还是放过了简意的脖子,站起身来。  简意在后面嘿嘿地笑:“久啊,要不要我给你带饭?”  语气贱贱的,让温久有一种抽他的欲|望, 他恶狠狠地回头:“要,记得放我桌上。”  出了门,秋天的阳光从宿舍楼下的古树枝叶间洒下来, 落在皮肤上有一点暖暖的,姬挚比温久高, 他走在前面,影子落在温久的脚边, 拉得长长的,让温久有一种想去踩一踩的冲动。  他跟在姬挚身后,心里琢磨着,这是要带他去哪?难道说邬南终于把白泽的别墅修好了,要让他过去瞅一眼?  这也太扯了吧?温久心里默默地吐槽着。  他吐槽完了, 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姬挚带着他越走越偏僻,直到四周再没有人迹, 龙吟之声响起,前面凭空刮起一阵大风,吹得温久差点睁不开眼。  风散去之后,一条熟悉的银白色蛟龙正昂首立在原地,银色的眼珠轻轻一转,朝他看过来,蛟龙微微伏下身子,声音沉沉地示意:“上来。”  温久先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趴在蛟龙的背上了,触手都是冰凉却坚硬的鳞片,他听见姬挚叮嘱着说:“坐稳了。”  “哦。”  下一秒,强烈的冷风扑面而来,温久感觉往下趴了趴,以免自己被那疾风掀得飞出去,那就丢脸大发了。  蛟龙穿过树林,破开古树茂盛的枝叶,哗啦一声急响,温久只感觉眼前豁然开朗,露出蓝如琉璃似的天空,上面浮着几缕悠闲的云雾,在金色的朝阳下,被映照成了暖暖的橙色。  银色的蛟龙在天空中游动着,身形修长而矫健,温久甚至能看清楚它的每一块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亮晶晶的光芒来,极其威风漂亮。  温久忍不住往前面爬了几下,试图占据更好的视野位置,身下的蛟龙很显然也意识到了他的动作,原本□□的动作微微一滞,温久半眯着眼,被风吹得贼刺激,压根没注意到,又往前爬了爬。  直到他顺利爬到了蛟龙后颈的位置,身下传来姬挚深吸一口气的声音,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要是再乱动,我就把你扔下去!”  温久达到了目的,舒服地趴在龙颈上,长长的银色鬃毛虽然有点刺刺的,但是手感特别好,听到姬挚的威胁,他赶紧伸手给蛟龙顺了顺毛,笑眯眯地说:“好好好,话说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好像……”  他这才低头往下看,脚下是一片浩瀚的云海,都飞这么久了,应该……早就不在学校的范围内了吧?  变成原形的姬挚声音有点沉,与平常有点不太一样:“我们去龙谷。”  “龙谷?”温久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自从知道自己是龙之后,他就上灵网查过历史资料,龙谷是龙族当时最大的一个族群聚居地,虽然龙族一向喜欢独来独往,但是对于自己的子嗣后代,还是十分看重的,大部分的雌龙生出龙蛋之后,他们会选择把龙蛋带回龙谷,在那里进行孵化,直到小龙破壳而出之后,才会带着它回到自己的居住地。  所以,龙谷可以称得上是绝大部分龙出生的摇篮,姬挚为什么忽然要带它去那里?  蛟龙在云间穿行,从早上一直飞到正午时候,大概过了三四个小时,温久差不多都要打瞌睡了,天上飞的感觉是很不错,风景也是绝美,平常在人界肯定看不到的,但是看久了总会觉得乏味,温久趴在龙颈的位置,正午的阳光有点热烘烘的,他晕乎乎地眯着眼,半睡半醒间,忽然听到姬挚说:“你流口水了?”  “嗯?”温久一下子惊醒,连忙用手擦了擦嘴角,一脸懵逼,呆呆地说:“没有啊。”  “笨蛋。”姬挚的语气带着轻微的嘲笑,然后说:“到了。”  “哪儿?”温久立刻抬起头左右张望。  猛然间,身下的蛟龙一头扎入云海中,整个呈直线降落的趋势,吓得温久一把死死搂着姬挚的脖子,惊恐地大吼:“你能不能给个缓冲啊?!”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姬挚很显然听到了他这句话,并且贴心地付诸了实践,原本下坠的势头硬生生止住,身形修长的蛟龙无比娴熟地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圆圈,然后再往下继续急速坠去。  蛟龙背上的温久简直跟坐过山车似的,差点没吐出来。  头晕目眩中,他忽然想明白了,姬挚跟他之间有没有什么别的特殊关系他是不知道,但是一定是有仇!而且是血海深仇!  要不然能这么整他?  穿过云海,蛟龙仍旧在飞快地下坠,隐约能看见一点深色的沟壑,那是地面,渐渐的,地面上长而蜿蜒的大河也能看见了,那是温久到目前为止所见过的,最大最宽的河流,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边际。  等逐渐接近了,还能看见河流上方悬着一条白练,是瀑布,巨大的石块绵延开来,将那条大河霸道地截断,使之成为了一个河谷的形状,河谷周围的巨石缝隙里,长满了郁郁葱葱的大树。  瀑布上方,有两条巨大的石龙,它们庞大的身体盘踞在一起,四爪张扬,正张大了巨嘴,作昂首长啸状,气势恢宏,只是远远这么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心头震撼无比,久久不能平静。  温久愣愣地盯着下面的情景,过了一会,才从那种震撼中回过神,问道:“那就是龙谷?”  “吼——”  银色的蛟龙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报以一声震天动地的龙吟,紧接着,他迅速朝那两条石龙飞去。  越是接近,温久心头的震惊和畏惧就越浓厚,其中又夹杂着一种亲切和渴望的情感,就仿佛是一种本能的潜意识,两者不同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令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直到这一刻,他才像是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龙谷对于一条龙的含义。  如同故乡,又如神殿。  姬挚落在了瀑布下的一块巨石上,微微伏下,温久从他背上跳下去之后,银色的蛟龙再次化作人形,瀑布下方笼罩着白蒙蒙的水雾,很快打湿了他们的衣服。 第51章 姬挚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也不说话了,默默地拿着果核开始摩擦起温久的蛋壳来,那小模样,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女人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没看出来,她笑眯眯地把怀里的龙蛋放到温久的旁边,说:“我有事要走开一会,陶陶放在这里,请你帮忙照看一下。”  姬挚冷淡地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等女人离开后,他才瞄了一眼那颗名叫陶陶的龙蛋,然后伸出指尖,轻轻一推,顺着水波把那龙蛋推离了温久,滚到旁边的角落卡住,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继续专心地伺候起温久来,过了一会才说:“它太黑了,啾啾应该不会喜欢吧?”  温久:……  是是是,我只喜欢银色的,不不不,我只喜欢你!  龙蛋亲热地蹭了蹭姬挚的手,使得他很快露出了愉悦的笑容,如同少年一般,眼神明朗而温柔,温久愣愣地看着他,心里却不知不觉地想到,后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这样的姬挚变成了那副模样?  他明明是龙,为什么又变成了蛟?他的龙角呢?  还有,温久忽然想起白泽别墅里的地下室,铺天盖地的坚冰中,银色的蛟龙被细长而坚韧的锁链绑缚住,眼瞳猩红而残暴,姬挚说他身上带着煞气,是怎么来的?  温久心中思绪万千,无比复杂,眼前的姬挚微微垂着眼眸,长长的睫羽将他的眼神遮盖,但是仍旧能从他小心翼翼的动作中看出,面前这个龙蛋就仿佛是他最为贵重的宝物。  不知不觉中,温久发现眼前飘起了一层水雾,并且越来越浓厚,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突然想说话,想和年少的姬挚说一点什么,但是却无法张口,声音堵在喉咙处,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发出来。  直到他的视线被水雾完全遮盖住,汤池不见了,古树也不见了,温柔明朗的姬挚也不见了……  梦境醒过来了。  水域平静,光线有些暗沉,天光从水面照下来,还没有到达底部,就已然消失,温久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巨石上,姬挚正半靠在旁边,面孔在晦暗的光线中,显得有些漠然,与梦境里的那个姬挚截然不同。  温久甚至怀疑那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姬挚从未变过,他一直就是这副模样。  直到他侧过脸来,原本淡漠的表情迅速浮现出一点柔和,紧紧抿起的薄唇微微放松了一瞬,虽然一闪即逝,但是仍旧被温久捕捉到了。  “醒了?”  温久愣愣地应了一声:“嗯。”  姬挚发觉他的目光,有些疑惑,眉尖微微蹙了一下:“哪里不舒服吗?”  温久立刻回过神来:“没有,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是龙谷的底部,我们快要到了。”  姬挚站起身来,他浓黑的头发在水波中起伏不定,像左右摇摆的水草,异常柔软,让温久甚至有一种伸手去摸一摸的冲动,然后他真的这样做了。  手感很好,细软的头发在指尖穿梭而过,带来一阵隐约的痒意,顺着手指一直传到了心底,姬挚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回过头来,报以不解的眼神:“怎么?”  温久张了张口,有点想说出刚刚那个梦,但是话一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或许是因为对方眼底染上的沉重,他忽然意识到,现在把那个梦境说出来,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至少,现在的时机和地点都不对。  见他迟迟没有回答,姬挚也不太在意,只是说:“跟我来。”  他带着温久在水底行走,这一片水域似乎完全没有浮力,脚轻轻踩在河底的沙土中,惊起细微的尘沙,很快又散去,静谧的水域中,除了他们行走时候发出轻微的动静,就再也没有别的生物存在了,连鱼和虾都没有,这个地方仿佛被世界遗忘了无数的时间。  几千年前龙族的浩劫,眼前人迹全无的龙谷,从龙变成了蛟的姬挚,温久看着前面那道修长的身影,他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以至于温久甚至不敢下手去查探,生怕轻轻一碰,看似完好的皮肉下就是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慢慢来,不要急,温久心想,总有一天,他会追上那个人,然后拉住他的手……  随着他们越走越远,温久发现,脚步也越来越沉重了,但是好在勉强可以承受,这和平常在水底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根本没有浮力可言,难怪姬挚要带着他徒步前行,这估计连羽毛都浮不起来吧?  温久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着,水底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岩石,除此之外,就是平整的沙石,别的什么也没有,就在这时,姬挚忽然停下来,问他:“你看到了吗?”  “看到——”温久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即便是不用问,他也知道姬挚的意思,就在前方的远处,暗沉的水底,蓦然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石门,门上盘踞着两条闭着眼睛的巨龙,一青一银,栩栩如生。  姬挚说:“那是龙族传承地,你过去,推开门就行了。”  他把话说得十分简短,就好像这样就可以隐藏自己的情绪一样,温久听在耳里,总觉得不太对劲,他问:“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听了这话,姬挚的眼神骤然一深,仿佛涌现了无数复杂的东西,但是还没等温久细看,就失去了踪迹,他突然笑了,不是讽笑,也不是惯常的懒洋洋和玩世不恭的笑,而是温久梦境里的,那种久违的温柔笑意:“你想要我陪着你吗?”  温久先是点点头,望着他,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重重地点头,重复强调说:“想,你会吗?”  姬挚看着他,沉默良久,说:“会,我会等你从里面出来。”  这个回答不是自己最想要的,但是显然,温久暂时也得不到更好的答复了,他有点不甘心,却又不知道自己的不甘心是为什么,最后想了半天,才走上前一步,在姬挚诧异的目光中,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轻轻蹭了蹭,就像是在梦里面,他还是一枚蛋的时候那样。  姬挚显然是愣住了,他的手已经十分熟练地在温久的头上轻轻摸了摸,就仿佛做了无数遍一般,动作轻柔无比,温久退开,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要等我出来。”  然后转身就朝着门走过去,这时候如果他回一次头,就能看见,姬挚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他之前一直在捕捉的情绪,那种恍若彻骨的,怜爱与温柔,眼眸沉沉,薄唇紧抿,就仿佛看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在逐步远去。  很快,温久的身影在视线中渐渐远去,在巨大的石门的映衬下,变成了一个小点儿,姬挚的手指轻微颤了一下,然后握紧成拳。  如果可以,他当然愿意陪着温久一起前往传承地,看着他获得传承,然后成为一条真正的龙,渐渐成长,渐渐变强,从前的幼龙都会在长辈或者父母的陪伴下进入传承地,在接受传承的过程中获得宝贵的指点以及经验,但是温久现在只能独自前往,他受到的磨砺,必定是更加艰苦的。  因为龙族的传承地,只有龙才能进入,而姬挚,已经不再是龙了。第76章 历练  虽然那座石门看上去不太远, 但是温久至少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达到门下面,望山跑死马,他回过头去,已经看不见姬挚的身影了,心里就仿佛空了一块,没有着落。  但是一想到姬挚答应了他,会等他出来,温久又稍微放了心, 他仰起头来,望着眼前的石门,粗略估计, 这起码有二十多米来高,他站在下面, 就如同一粒微尘一般。  石门上雕刻着两条巨大的龙,一青一银, 都是闭着眼睛,仿佛在休憩,但是从其中散发出的凛然气势,却有若实质,让人不禁感慨, 龙果然是一种深受上天眷顾的种族,即便是这两条石刻的龙形,也这样威风赫赫, 让人不敢轻视。  石门紧闭,温久试探着推了一下,忽然从门上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青白两色的光芒倏然亮起,一个浑厚的声音如响雷一般传来:“现在的小辈真是太没有礼貌了。”  那声音响起的时候,震得温久耳膜都有点痛,他吓了一跳,往后退开,抬头一看,只见石门上的银龙睁开了双眼,正朝他看来。  显然刚刚说话的就是它了,温久努力定了定神,朝它拱手作揖:“见过前辈。”  “这还差不多。”  那银龙点点头,忽而又感慨一句:“已经有数千年没有幼龙来传承地了。”  说了这一句,它顿了顿,又探头朝温久的方向张望了一下,疑惑道:“小东西,只有你自己来?”  温久一愣,才回答说:“是。”  银龙的眼睛注视着他,上下打量一番,说:“还太小了,怎么现在就将你送过来?你的家人呢?”  听了这话,温久的脑中立刻浮现出姬挚的身影,他回答说:“他在等我。”  银龙还要说什么,忽然,旁边的青龙睁开了眼睛,声音冰冷地打断了它:“不要多问。”  然后它转向温久,暗青色的瞳仁在昏沉的光线中散发出逼人的光芒,它说:“进去吧。”  巨大的石门发出一声沉重的声响,缓缓在温久面前开启,带起一大片细碎的小水泡,冰冷的气息从门里传来,让温久有些不适。  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等水泡都消散了,这才看清楚面前的情景,巨大的石门里,有一座台阶绵延往上,一眼看过去,几乎看不到尽头,也不知道通往哪里。  温久迟疑地走进门里,下一秒,石门就再次轰然合上,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一道青色的光芒顺着他的脚下,迅速朝着台阶蔓延开去,最后聚集在台阶的顶端,恍若一颗星星似的。  温久听到身后传来青龙漠然的声音:“传承地一共有二十层,等你爬到第十层,就可以自由离开了。”  他连忙作了一揖:“多谢前辈。”  “去吧。”  温久看了看那犹如天梯一般的台阶,开始认命地往上爬,石门外,银龙忧心忡忡地说:“他太小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龙来接受传承。”  青龙的语气很平淡:“你现在不是见到了?”  银龙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他能不能熬过去。”  “熬不过就永远留在这里,直到过去为止。”  银龙仍旧有些担心,它盘算着:“十层的话,如果他比较机灵,勉勉强强应该可以达到——”  青龙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它的话:“就算到了十层,我也不会让他走的。”  “为什么?”银龙顿时愣住,有点急了:“后面十层对他来说,难度太大了,这不符合规则!”  “他是温玄的儿子。”青龙淡淡地解释。  “所以?”银龙不解地看向它。  青龙冰冷地说:“温玄曾经是族长,他是我青龙一脉中,有着最接近祖龙血脉的龙,如果他儿子的潜能只有区区十层的话,我觉得让他死在传承地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外面有朱雀,有玄武,有金翅大鹏,他也不必出去送死了,免得以后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它说:“就让龙谷这样下去吧。”  说完,青龙就闭上了双眼,仿佛再次陷入了沉睡,银龙愣了好一会,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回头张望,石门的另一边,那个身影仍旧在努力攀爬着,朝着台阶上方而去。  温久觉得自己的腿已经沉重到几乎抬不起来了,这里的水没有任何浮力,甚至隐约变成了他的压力,他喘了一口气,大量的水泡散开来,他抬头看了看,那颗青色的星星,距离他现在的位置,至少还有一半的路程。  要不然,先休息一下?  温久这么想着,正要坐下来时,突然发现青石砖砌成的台阶上隐约浮现了一些白色的冰纹,像霜花一样蔓延开去,他心里一惊,连忙抬脚,却发现自己的鞋子差点和台阶粘在一起了!  温久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转身往后一看,只见他走过的地方,全部都结出了厚厚的坚冰,并且正在迅速朝他这边延伸而来,速度特别快。  他毫不怀疑,以这样的趋势下去,自己如果稍微停留一下,很快就会被冻在这冰块里面了。  温久咬咬牙,刚才那点休息的想法很快不翼而飞,开始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攀爬起石梯来,但是越是往上,压力越大,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摁在他的肩背,阻碍他前行。  身后的坚冰如跗骨之蛆一般,丝毫没有退却减缓的趋势,温久甚至能听见冰花在脚下踩碎,发出轻微的咔擦声音,太快了!  那些冰冷的水流就像一只猛兽似的跟在他后面,只要他的步伐稍微一缓,就准备扑上来,啃咬上他的腿脚,然后将他冻成一尊雕塑,温久完全不敢停留哪怕半秒。  前行的压力越来越大,几乎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温久甚至觉得自己的血管和皮肉都要被挤压成一团了,但是即便是这样,他的步子仍旧不敢停下,好几次温久都觉得自己的腿无法抬起来了,低头一看,才发现有薄薄的冰层迅速在鞋底冻结起来,整个鞋子已经完全粘在了台阶上。  眼看着隐约的冰花顺着裤腿往上蔓延,温久心里急了,猛地往前一挣,终于离开了原地,却总觉得不太对劲,低头一看,好吧,鞋子还稳稳地粘在台阶上……  最后,温久是赤着脚爬到台阶顶端的,薄薄的冰花蔓延到最后一级台阶,戛然而止,终于停下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感动得泪流满面,这条石梯真特么太凶残了!  回头看过去,只见他来时的那条台阶已经完全被冻结住了,冰层足足有一米多高,并且还在逐渐增厚,这只是一个开始,温久忽然生出了这种预感,后面的情况肯定会更加棘手。  就在这时,温久瞥见有青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他转过头去,只见之前那颗青色的星星,正悬浮在空中,散发出蒙蒙的光芒。  他忍不住走过去,伸出手,那颗星星就缓缓落在他手里,然后,消失了?  随着星星消失的那一刻,温久只觉得脑子里涌现出无数的东西,就像是突然打开了一个秘密匣子,许许多多关于龙族的信息铺天盖地地朝他涌过来,包括修炼,包括术法,包括武力等等。  原来这就是龙族不知道累积了多少年的古老传承,当每条幼龙到了适合的年龄,成年龙就会将它们带来传承地,经历种种考验,然后获得传承,幼龙会学习到许多的东西,这是它们在别的地方,甚至父母那里都是学不到的。  可以说,没有真正接受过这些传承的龙,和爬虫没有多大的分别。  温久正为之震撼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青龙的声音:“这才只是开始而已,现在,去第一层吧。”  银龙叮嘱说:“量力而行,如果发现无法应付的时候,可以先退出来,再做打算。”  “姬胥!”青龙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告诫和阻止的意味。  银龙不说话了,温久遥遥冲着门的方向,作了一个揖:“谢谢两位前辈。”  “去吧。”青龙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是比之前稍微缓和了些许。  台阶后面又是一道石门,约莫两米来高,正半敞开着,温久定了定神,做了一些心里建设,这才抬脚往门里走去。  他浑然不知,大门后面的两条龙正在吵架,被称为姬胥的银龙低声吼道:“他现在还只是幼龙,我叮嘱几句错了吗?” 第53章 或许是刚刚第一层的胜利给了温久不少信心,他心怀侥幸地揣度着,说不定二层也不是太难……吧?  很快他就收回了这个错误的想法,温久还没走完石梯,就已经看到他的对手了,顿时目瞪口呆。  那是一只巨大的爪子,通体暗金色,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有些狰狞,它正稳稳地按在地上,温久觉得自己可能只有那个爪子的半个指甲钩儿大……  对比刚刚的幼儿园小组,这个对手看起来,似乎也太庞然大物了点……  温久在门口踌躇了半天,小心翼翼地从门口溜了进去,悄没作声地打量着他的对手,那是一条金色的龙,它的鳞甲即便是在这种光线暗淡的环境里,也散发出熠熠的光芒,华丽无比。  温久抬起头来,只能看见它的下巴,长须翘起,威势赫赫,那金龙很显然发现了他的存在,低下头来,一双金色的瞳仁盯着他,然后伸出了巨大的爪子,勾住温久的衣领,直接把他拎起,到眼前晃了晃,喷了一下鼻息:“有意思。”  就仅仅是一阵鼻息,温久却被吹得晃悠悠,眼睛都睁不开,可见两者体型差距之悬殊。  紧接着,金龙爪子微微一弹,温久整个人就这么被弹飞出去了,幸好他反应很快,在空中一个翻身,调转方向,竟然朝着金龙的背部飞去,然后稳稳地趴在了它长长地鬃毛中。  金龙似乎极为意外,但是并不慌张,就地一滚,温久只能赶紧撒手,从缝隙里面钻了出去,这要是被滚个严实,他可能就要变成一滩肉泥了!  呼呼风声从头顶扫过,温久的头皮都快炸起来了,那金龙的体型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庞大了,只是稍微动一下爪子或者扫个尾巴,就能把温久逼得狼狈逃窜。  在这样高速的跑动中,温久的灵力很快就消耗得七七八八,但是金龙却几乎没有太大的动作,完全就跟玩儿似的。  这样下去不行,温久心想,他现在根本不可能故技重施,依靠速度取胜了,看来第一层的五只墨龙真的是送福利的……  不仅逃窜没用,他还得想办法去打败这条巨大的金龙,才能顺利通过第二层,温久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堪比哥斯拉的龙,简直是欲哭无泪。  为了保证灵气不被消耗个精光,温久只能稍微放缓速度,但是就这么一秒,凛冽的风声扑来,他整个被扫飞了出去,啪嗒一下撞上了墙壁,顿时五脏六腑都震成了一团,温久简直怀疑自己一张口,内脏都会吐出来。  那金龙压根没停顿,直接又是一尾巴抽过来,温久完全来不及防范,再次飞了出去,他心中大骇,这么摔下去,金刚石打的身体估计都扛不住!  丹田内还有一点灵气,石门入口就在不远处,温久突然间想起了银龙的话,如果不敌,可以先退出去。  于是他拼了老命提气,运转灵力,朝着门口奔过去,紧接着而来的金色爪子一把刨上了石门上方,砖石碎裂,或者灰尘簌簌落下,扑了温久一头一脸,无比狼狈。  但是幸好,金龙并没有追出来,它遵守着传承地的规矩,不甘心地在门口徘徊几遍才离开,巨大的暗金色爪子仍旧按在门口,一如初时。  未干的血迹和着灰尘脏污,温久的衣服已经灰扑扑的完全不能入眼了,丹田里灵气匮乏,空荡荡的,别提多狼狈了。  他叹了一口气,坐下来恢复体力,同时开始绞尽脑汁地想对策,在这种绝对的实力压制下,只能智取。  就在这时,温久耳边突然响起一个轻轻的声音:“看到它颔下的珠子没有?取下它,你就赢了。”  是银龙的声音!  温久心里一动,抬头看去,因为金龙实在是太庞大了,以至于他需要稍微眯起眼,搜寻了一下,果然在它的下颔处,那里生着一颗圆圆的珠子,通体金色,散发出熠熠光辉。  说起来简单,但是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要接近金龙的下颔简直是天方夜谭,温久心里苦笑,想了想,就地一滚,化作了原形,一只半人高的青龙,暗青色的眼睛紧紧盯住金龙下颔的珠子,稍微后退了两步。  他的体型是小,但是只要利用得当,也有可能变成他的优势。  温久恢复了全部体力和灵气之后,他猛地蹿入了石室内,直奔金龙的爪子而去,几下就顺着它那巨大的爪子攀爬上去。  但是才爬到一半,温久就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金龙的前爪异常灵活,它只是轻轻一甩,温久就被甩出去了,摔得头晕脑胀。  金龙喷了一下鼻息,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然后前爪横扫,直接把温久给扫出了门。  温久:……感谢大佬不杀之恩?  第二次,温久休整完毕,这次他倒是学乖了,趁着金龙反应不过来,绕到它的背面,从后爪上面爬上去,果然如他所料,金龙的后爪没有前爪那么灵敏,温久顺利地爬到了金龙的背上,金龙故技重施,再次往地上一滚。  上下一个颠倒,温久的心脏都差点跳出来了,他在金龙翻滚的前一秒,跳到了它身体的另一侧,四只爪子紧紧揪着它的鬃毛不放,等金龙翻过来,又再次跃回来。  这一顿操作之迅捷,温久简直想为自己鼓鼓掌。  他顺着金龙的背部一路往上爬,金龙显然十分诧异,并且有所察觉,立刻伸出前爪来抓,温久差点被一把抓下去。  所幸金龙的爪子太大了,温久于它来说,就仿佛是身上的一个跳蚤一般,还灵活无比,令它十分困扰。  巨大的爪子擦着头皮扫过,温久的心脏都差点跳出来了,他抽空往下瞟了一眼,幸好他没有恐高症。  温久终于顺利爬到了那金龙的头部,他的脚下,就是金龙巨大的金色眼睛,近看如同一泓流淌着金色液体的深潭,深不见底。  他小心地绕过那只眼睛,往金龙的下颔处爬去,正在这时,金龙忽然大吼一声,张开了大嘴,森森利齿交错,差点把温久的腿给咬住。  温久心里大惊,咬咬牙,往下一跃,正好抓住金龙长长地胡须,在空中一荡,朝那颗金色地珠子扑过去!同时,金龙似有所觉,立刻勃然大怒,巨大的暗金色爪子朝温久的方向扫来。  金色珠子足有小西瓜大小,温久被扫飞的同时,硬生生把那珠子也摘下来了,金龙发出一声狂怒的大吼,但是局势已定,它再惊怒,也毫无办法了。  传承地大门外,青龙声音冰冷地质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银龙充耳不闻,只是感慨:“他长得跟你小时候真像啊。”  青龙对他这种转移话题的态度十分不满:“姬胥!我在问你话!”  姬胥打了一个呵欠:“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青龙:……第79章 龙珠  石室大门轰然倒下, 灰尘四处弥漫开去,一道人影从门内扑出来,滚落在地,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响起。  温久咳了半天,银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教的办法怎么样?”  “多谢前辈,”温久抹了抹脸上的灰尘,对刚才的战斗仍旧心有余悸,不敢说,银龙所谓的方法就是不要怂, 使劲怼,剑走偏锋,越强大的对手, 就用越冒险的方法,温久只能拼尽全力, 每次都折腾得筋疲力尽,灵气耗尽。  温久心里还是很感激它的, 因为每次遇到困难的时候,银龙都会悄悄指点他,有几次被青龙发现了,两条龙当着温久的面,大吵了一架, 青龙气得后来都不露面了。  这是第十层了,温久莫名一阵激动,只要过了这一层, 他就能离开传承地,见到姬挚了,在这里完全无法分辨白天黑夜,以至于温久根本不知道现在过了多长时间了,但是他坚信,姬挚还在外面等他。  温久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的状态已经恢复如初,站起身来,顺着面前的石梯往上走去。  ……  锋锐的龙爪刺穿温久的胸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甚至能感觉到皮肉被撕裂时发出的轻微声音,汩汩的鲜血霎时间奔涌而出,他的手臂距离那一片青色的逆鳞,只有半指的距离。  温久咬紧牙关,一狠心,竟然又往前探了探,他原本白皙修长的五指瞬间化为龙爪,顺利抓住了那片逆鳞,狠狠一扯。  青龙狂吼出声,爪子横扫,温久就地一滚,手中紧紧抓着那鳞片,半跪于地,看着面前的青龙不甘心地化为一缕青烟,最后钻入了石室的墙壁中,那里刻着一副青龙的浮雕,威风凛凛,气势凌人。  过了,温久终于松了一口气,摊开手,手心躺着的那枚逆鳞,化作一道青光,没入他的眉心,空荡荡的丹田霎时间灵气充盈,胸前骇人的伤口也渐渐愈合了,皮肤光滑如初,唯有衣服上一个破洞,证明那伤口确实存在过。  换做以前,温久绝不敢想象有一天,自己会对受伤这种事情习以为常,跟吃饭喝水一样,他曾经对银龙说出过自己的隐忧,如果回到妖界,他流血的话,是否会引来其他妖怪的觊觎。  银龙却说,这不过是因为你太弱小,所以人为刀俎,你为鱼肉,当有一天,你的实力强大到一定地步,那些妖怪们不过是不入眼的蝼蚁罢了。  说这话时,温久很明显能感觉到来自银龙的自信和狂妄,还有那种似乎与生俱来的威势。  它告诫温久,在修炼一事上,与其它的妖怪们相比,龙族则拥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虽然会带来更多的威胁,比如那些觊觎着它们血肉的低等妖怪,又或者是那些卑劣的金翅大鹏鸟,但是,正是因为这些威胁的存在,才会促使龙族在艰难的磨砺中,越来越强大。  “不过,三千年前的那件事情是一个意外,”银龙话锋一转,说:“龙族天生不是群居的妖怪,但是金翅大鹏不同,如果以后你碰到了金翅大鹏,一定要先下手,不能让它有反应的余地!”  温久很想知道,三千年前究竟是出了什么意外,但是银龙并没有回答,它说,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对话就此告一段落,温久虽然很好奇,但还是按捺住了,正在他恢复灵气的时候,突然,丹田里的灵气开始疯狂增长起来,迅速充满了整个丹田,把温久给吓了一跳,这种情况他从来没有遇见过,简直跟失控了一样!  他拼命运转着丹田内的灵气,试图将多余的灵气输送到经脉中去,但即便是这样,仍旧有新的灵气源源不绝地增长出来,相对于输送到经脉中的那一部分灵气,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灵气还在疯了一样地增长,很快就再次挤满了丹田,经过这段时间的试炼,温久的丹田比从前要开拓了许多,容纳的灵气量至少是以前的四五倍!可是现在仍旧不够用。  他在竭力梳理灵气的同时,脑子里不由闪过基础法术课上,敖蒙说过的话,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他的丹田会boom地一下爆炸开来!  温久只是慌了一瞬间,很快就镇定下来,他开始运转丹田内的那一颗木灵种,它现在的变化还挺大,已经由从前的三片嫩叶发展为五片了,木灵种的色泽也由墨绿色变为暗沉的深绿,乍一看上去黑漆漆的。  温久现在已经能够较为熟练地操纵它了,木灵种运转起来,很快就吸收了大半的灵气,虽然新的灵气仍旧在源源不绝地增长,但是好歹还在控制范围之内。  他轻舒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丹田内的灵气开始自主地游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它们搅拌起来。  温久有点紧张,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怎么这种情况,好像是要结妖丹了?!  紧张过后,温久又立刻镇定下来,他努力回忆着敖蒙课上所讲的,把四散的灵气逐渐收拢,汇入那个漩涡中,同时又把经脉中游走的灵气渐渐调回来,一点一点地送进丹田。  最后抽取木灵种内的灵气,也是小心翼翼的,温久不敢太急,这是一个十分枯燥的过程,感觉有点像往一锅汤里面放调料似的,无法尝到咸淡,一切只能凭感觉来。  不知过了多久,温久的额上甚至渗出了汗,才终于将所有的灵气都汇入丹田,现在他的整个丹田十分饱胀,就像一个吹满了气的气球,稍微戳一下,就有爆炸的可能。  那个漩涡仍旧在飞速运转着,调动着丹田内所有的灵气,直到白色的灵气渐渐泛上些微金色,温久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成功了一半了。  接下来的过程十分枯燥,那些金色的灵气仿佛比白色灵气要重,慢慢地沉入漩涡底部,然后凝成了一个米粒大小的圆球,随着沉入底部的金色灵气越来越多,那圆球也越来越大。  直到变成了拇指那么大,漩涡消失不见了,温久只觉得耳畔一声巨大的嗡鸣,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他身上逸散开来,有无数的灵气争先恐后地往他身体里涌去,霎时间,将那枚金色的圆球包裹在其中,不知过了多久,灵气涌入的趋势才稍微停下来。  丹田正中央,木灵种的上方,有一颗龙眼那么大的金色圆球正在缓缓旋转着,龙珠结成了!  温久睁开双眼,他的面孔疲惫,眼睛却十分明亮,散发着惊喜的光彩,环顾四周,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视觉和听觉已经提升了不少,比如空气中微尘落下的声音,比如脚下传来的细细水流涌动的声音,甚至空气流动的声音。  除此之外,还有来自自身力量的增强,原来这就是变强的感觉。  温久看着自己的手,神色惊喜,过了一会,他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向空中,高声喊道:“前辈,我结成龙珠了!”  没有声音应答,温久也并不在意,继续兴奋地说:“我已经通过第十层了,请问该怎么离开这里?”  还是没有声音,温久一愣,还以为它们没听到,又问了一遍,过了一会,银龙的声音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迟疑:“那个……”  青龙打断了他:“你必须通过二十层,才能出去。”  温久先是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点莫名:“为什么?一开始不是说的十层吗?”  银龙没有说话,青龙冷冰冰地说:“因为我改主意了。”  温久的心底骤然生出几分被欺骗的感觉来,他有些愤怒地说:“可是明明——”  青龙的声音依旧冰冷,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没有可是,这里我说了算。”  温久更愤怒了,即便是他脾气好,这时候也有些忍不住,骂它:“你言而无信!”  “恭喜你终于认清了我的真面目,但是二十层就是二十层。”青龙不为所动。  温久:……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使得自己冷静下来,沉默了半天,才说:“可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如果二十层之后还有三十层呢?”  “你想多了,没有那么多龙魂可以支撑三十层,”青龙语气讥嘲:“你以为自己通过了十层,结个龙珠,就很强了吗?我给你看一点东西。”  它话音刚落,温久就感觉到脚下传来一阵震动感,是地面在震动,他所在的石室地面渐渐裂开了,露出下面黑黢黢的深渊来。  裂缝下面是水,无穷无尽的水,呈浓重的墨色,虽然隔得远,但是以温久惊人的眼力,还是看到了水之下的东西,他猛地退了一步,神色震惊:“那是什么?”  “看不清?”青龙没什么情绪地说:“那就让你看得更清楚一些。”  黑色的水逐渐散去,露出下面的东西来…… 第55章 温久不免有点心动,但是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了,我想回家看看。”  他想回人界看看。  简意倒也不强求,咧嘴一笑:“那就等下次好了。”  他说完,把背包往背上一甩,冲温久和姬挚招了招手,离开了宿舍,铭尊走得比简意还早,最后宿舍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安静得有些怪异。  当然,只有温久这么觉得,他瞄了一眼姬挚,问他:“你寒假怎么过?”  姬挚百无聊赖地半靠在椅子上,眼皮子都不动一下,吐出两个字:“睡觉。”  温久有点无语:“睡一个寒假?”  姬挚想了想,又说:“有时候会出去玩。”  温久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抽空问:“去哪儿玩?”  “蓬莱,仙界和魔界都去过。”  温久听他说话,心里琢磨着事,把自己的东西都收到行李箱,然后欲言又止,止而欲言,最后还是姬挚莫名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温久心一横,终于问出了口:“你要不要去人界玩?”  姬挚愣了一下:“人界?”  “嗯,”温久把笔记本合上,装进行李箱内,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若无其事:“我要回人界,你如果没事的话,要一起去吗?”  姬挚唔了一声,表情有些凝重,像是在沉思,空气中莫名浮现几分尴尬,温久突然有点怂了,他把行李箱一合,镇定地说:“算了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不是,”姬挚终于接话了:“你怎么回去?”  温久一下没理解他的意思,还有点发蒙。  姬挚打量着他,慢吞吞地说:“我记得从妖界去人界,需要□□的,你有吗?”  温久:……还有这种事情?!  经过姬挚一番解释,温久才得知,三界之中,只有人界不同,无论从哪一界进入人界,都要办理通行证,用于管理,因为人界的平衡太容易打破了,如果没有通行证,妖怪是无法进入人界的,就算是想办法进去了,也会被妖怪管理局给遣送回来。  通行证?温久肯定是没有的,他当年被送到人界的时候还是一个蛋,谁会管一个蛋要通行证?  温久傻眼,对着自己的行李箱大眼瞪小眼半天,姬挚起身出去了,然后又折回来,招呼他:“走吧。”  温久下意识问:“去哪?”  姬挚反问:“不是要去人界吗?”  “可是我没有通行证啊……”  “我自然有办法。”姬挚信心满满,温久虽然有点怀疑,但还是相信了。  妖界和人界的交汇处,有一道关卡,不少妖怪正在排队,大概是因为学校放寒假了的缘故,温久拖着行李箱站在队尾,身后是姬挚,表情看上去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  四周很安静,基本没有别的声音,所以前面的对话就显得特别清晰:“通行证。”  “这。”  关卡看守员拿着通行证看了看,又瞄了瞄面前的人,说:“还有三天到期。”  那人嬉皮笑脸:“我就去三天。”  关卡看守员神情冷肃,伸手一弹,一团绿色的光芒没入通行证上,然后将通行证交还给他:“走吧。”  很快就轮到温久了,手往他面前一摊,声音毫无起伏:“通行证。”  一只手从温久身后探过来,一张薄薄的绿色卡片落在关卡看守员的手中,姬挚说:“他的在这。”  那看守员看了看温久,又看了看卡片,皱起眉头:“这是你的?”  姬挚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又说:“不行吗?”  看守员的表情古怪:“那他的通行证呢?”  姬挚说:“他是家属,按理说可以跟我一起出去。”  温久目瞪口呆:……  就连那看守员都是一愣,姬挚挑起眉头:“我记得是有这条规定的,难道不是吗?”  “有是有,可是……”看守员神情依旧迟疑,再次打量了两人:“只有夫妻关系才可以同用一张通行证的,你们结契了吗?”  “当然。”姬挚回答得特别干脆。  那看守员退后一步,跟自己的同事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很快,他的同事离开之后又回来,手里拿着一面怪模怪样的铜镜,放在桌上,看守员向两人解释:“既然你们结契了,就麻烦到这镜子面前来。”  温久莫名其妙地站到了镜子面前,铜镜是正方形的,上面雕刻着不知名的妖怪纹路,折射出冷冰冰的光,看得出有些年头了,影影绰绰映出他和姬挚的影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忽然有些紧张起来。第82章 人界  铜镜上映出两个人来, 左边的青年个子略矮,容貌清秀,皮肤有些苍白,发丝柔顺地垂下,一双眼睛的瞳仁是暗青色的,仿佛一泓幽深的潭水,站在他身后的是姬挚,个子很高,身形挺拔修长, 眉目俊气,剑眉如墨画就,斜飞入鬓, 微微一挑就会给人生出一种不太耐烦的感觉来,银色的瞳仁显得有些冰冷而漠然。  左看右看, 这镜子也没什么稀奇的,温久正觉得奇怪的时候, 忽然发觉,镜子里的自己,眉心渐渐长出了一朵花,严格来说,只有半朵, 色泽鲜艳,有点像扶桑花,而另外半朵, 则是长在姬挚的眉心。  合起来,正是一朵完整的扶桑花。  那关卡看守员瞄了半天,才终于把通行证还给姬挚:“可以了。”  温久跟见了鬼似的,一边盯着那镜子里的花,一边往外走,还不忘伸手摸了摸眉心,那里的皮肤光滑,什么也没有,但是他却觉得指尖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烫了一下……  他不禁又想起姬挚刚刚的话来,结契?他们什么时候结契的?  温久有点发怔地看着姬挚,他察觉到了,低头看过来,眉尖微挑,眼神里带了几分疑惑:“嗯?怎么了?”  他神色自若,就好像两人结契的这件事情本来就天经地义一样,根本不值得惊讶,连带着温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心里却渐渐升起一种茫然的欢欣。  结契?和姬挚?  温久一脸懵逼地跟着姬挚往前走,进了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空荡荡的,进门正对着的墙上,有一道很奇特的门,通体漆黑,上面有一个转盘,被分成了几格,温久偷偷瞄了几眼,只见每一个格子里都写了一个字,比如人,魔,仙等等。  门旁边守着一个小女孩,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模样,梳着两个包包头,小包包里露出来两只银色的角,穿着短衣单裤,手腕和脚腕上都挂着银铃铛,一动就发出空灵细碎的轻响。  小女孩虽然长得玉雪可爱,白白胖胖,但是一张脸却是板着的,没半点表情,跟别人欠了她几百万没还似的,见了人来,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冷冰冰地问:“去哪?”  “人界。”姬挚回答。  小女孩听了,伸手往那转盘上一掰,指针转到人字的地方,然后发出咔嚓一声脆响,门开了。  温久穿过那道门,一愣,门这边也是一间屋子,里面摆了一张办公桌,角落里放了一盆绿萝,生长得十分茂盛,叶子绿油油的,精神抖擞,看上去跟普通的办公室没什么两样。  办公桌正对着大门口,那里放了一张摇椅,冬日的阳光从外面洒落进来,暖洋洋的,一个老大爷正躺在上面,一手端着个小紫砂壶,啜着茶水,哼着小调,好不惬意。  他见了姬挚,眯着眼睛笑起来:“我才奇怪呢你最近都没过来。”  姬挚应了一声,两人看起来十分熟络的样子,显然他经常来这里,那老大爷上下打量了温久几眼,好奇地说:“这位是……”  姬挚唔了一声,说:“是我弟弟。”  老大爷又看了几眼,笑眯眯地说:“看着人气儿重,以前你来人界就是看他来了?”  乍然被说破,姬挚倒也不显得窘迫,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对温久介绍:“这是陈叔,是妖管局的,在这里很久了。”  温久从前见姬挚和白泽说话,都没有给正式做过介绍,现在竟然给他介绍了这位大爷,态度还十分敬重,温久心里琢磨着,脸上露出几分笑,眼角微微弯起,打招呼:“陈叔好,我是温久。”  陈叔听了,十分高兴,说:“你弟弟比你懂事,瞅你从前那态度,走路带风,说话跟吵架似的,那脸色,活像要跟人寻仇一样。”  他啧啧了两声,姬挚再厚的脸皮也禁不住被他一再揭短,有尴尬的情绪一闪而逝,温久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神色就恢复如初,说:“陈叔,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陈叔乐呵呵地说:“去吧去吧。”  姬挚带着温久出了门,外面是一个小院子,挨着墙边种了几棵桂花树,还搭了一个葡萄架子,只是现在时候不对,叶子都落光了,只留下了光秃秃的葡萄藤,枝干被精心修剪过了,还用红红绿绿的塑料袋裹住,显然是主人很细心地打理了,墙角放着一个大陶缸,里面还养了几条大红的锦鲤,游动起来,把金色的阳光都搅碎了。  从外面看来,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子,充满了闲适的生活气息,完全想不到房子里面竟然是人界与妖界的入口。  等出了院子,外面是一条很僻静的小巷,一只大黄狗正四仰八叉地摊爪子晒太阳,听见人的脚步声,两只耳朵一颤,睁开眼睛瞄了一眼,然后跟被人踩着了尾巴似的,嗷地一声蹿起来,躬起背,紧紧贴着墙壁,大气儿也没敢喘一声,警觉地看着两人路过,顺着巷子往外边去了,这才松了劲,撒腿就往回跑了,可见动物的警惕性是与生俱来的。  巷子外面是一条大马路,偶尔有车子穿梭,温久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熟悉,灿烂的阳光肆意洒落在马路上,斑马线简直要被照得发亮,公交车,人行道,红绿灯还有各种临街的店面,这才是人类生活的地方啊!  温久在h市长大,这里又是靠近市中心的位置,所以对这里的路线还算熟,带着姬挚挤上了公交车,扑面而来的都是既陌生又熟悉的气息,令他有些无所适从,就像有几十年没回来过似的,特别奇怪。  直到很久以后,温久才知道,这就是人和妖的区别,从他的血脉封印解开的那一天起,他和人类之间就已经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在妖界的时候还不算明显,而一旦回到人界,那一道沟壑就出现了,无比的泾渭分明。  这感觉就似乎是把一只鹅放到鸭群中一样,虽然没人认出来他,但是那种别扭感一直如影随形地提醒温久,你和这些人类不一样。  除了这些以外,温久还发现,自己原本在妖界磨砺得极其敏锐的五感也下降了不少,无论是听觉还是视觉或嗅觉这些,就像是被什么压制住了一样,后来据姬挚解释,这也是人界特有的现象,不只是妖怪,其他界的外来者,进入人界,实力也会被压制大半,这是人界为了自身的制衡和保护,不会被外来者打破,从而使人界受到影响。  “下一站,泉山别墅,请需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温久被这个熟悉的站牌名拉回了神,公交车很快就到站了,他拎着行李箱带姬挚下车,南方的冬天不算太寒冷,尤其是在这种晴朗的天气。  就在他下了车以后,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束目光投来,不算突兀,但是他莫名有些在意。  由于五感不如之前那么灵敏,等温久转身去捕捉的时候,那目光又消失了,就好像刚刚那一眼只是随意瞥过似的。  温久微微皱起眉头,看着那辆公交车,姬挚见他这样,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温久摇摇头,拖起行李箱准备离开站台。  然而就在这时,那道目光又看了过来,存在感竟然比之前还要强烈,温久猛地再次回头,但是公交车的车门已经合上了,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冷风,地上干枯的落叶被卷得到处飘飞。  看着那辆公交车渐渐消失在拐角处,那道令他在意的目光也不见了,温久皱着眉,有点迟疑地告诉了姬挚刚才的事情,然后不太确定地问:“是不是我感觉错了?”  “你的感觉没错,”姬挚双手插在裤兜里,语气懒洋洋的:“那就是妖怪,以后你有可能会再次碰到这种情况,因为有不少妖怪会来人界生活。”  温久立刻就想起了温爸,那只收养他长大的狸猫妖,心里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妖怪被压制了实力之后,也可以在人界常住的。  据姬挚所说,来到人界的妖怪都必须受妖怪管理局所管理,而且必须办理特别的通行证,用来保证他们的常住资格,如果通行证到期了,妖怪就必须及时续证,一旦没有办这些手续,都会被妖怪管理局遣送回去,并且三百年内,禁止办理任何关于人界的事项。  温久心里一动:“在人界生活需要具备什么条件吗?”  姬挚随口说:“不需要什么条件。”  温久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他似笑非笑地说:“这个是要通过毕业考试之后才能申请的。”  温久:……很好,他刚刚才留级,很明显距离毕业还遥遥无期。  他暗搓搓地打算着,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见鬼了呢?妖界那么危险,感觉和平的人界还很不错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这章了,祝大家新年快乐,财运旺旺,么么哒=3=第83章 人界(二) 第57章 温久无语,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解释,索性闭嘴,反而是姬挚问了一句:“怎么了?”  吴永哈哈一笑,说:“你不知道,久儿初中的时候,有妹子追他,这货不知道,有一天妹子说自己的车坏了,问能不能搭他的自行车一程,你猜这货怎么说?”  姬挚表现得很有兴趣,追问:“怎么说?”  吴永笑得打跌:“他对妹子说,你太重了,我载不动哈哈哈哈哈!那个妹子现在看到他还咬牙切齿呢!笑死我了!”  他笑得那叫一个欢快,后槽牙都露出来了,温久简直恨不得把他的嘴给塞住,姬挚饶有兴味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而过,然后问:“真有这回事?”  温久尴尬地点头,过了一会,又辩解说:“其实不是这个原因。”  姬挚问:“那是为什么?”  温久说:“因为那会儿我同桌喜欢她。”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载那个女孩子,情急之下,扯的借口也有点不着调,最后人家气得当场就走了,后来两人路上每次碰到,温久都会收到几个大白眼。  吴永揭完好友的短,顿时神清气爽,拍着方向盘笑说:“那时候我们就在猜了,久儿这辈子是不是注孤生的典范。”  姬挚突然慢悠悠地来了一句:“那倒估计不会。”  吴永嘿嘿地笑,温久囧囧有神地转移话题,问:“咱们现在去哪?”  吴永想了想,十分干脆地回答:“不知道。”  温久:……所以你开了一辆这么骚包的车是干什么来了?  吴永启动车子,一边建议:“不然咱们去以前的小学遛一圈?好久没来了。”  温久觉得这提议也还不错,问姬挚,他也没什么问题,吴永一拍大腿:“走你。”  吴永虽然是新手上路,但是开车那架势还真不是一般的随心所欲,就差没横着漂了,因为过了老街,就是一段没什么人烟的路,虽然比较窄,但仍旧充分地为吴永提供了发挥的舞台。  大冬天的冷风从上面吹过来,眼睛几乎都睁不开,温久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那货要戴一副墨镜了,原来除了装逼以外还真有实际用途的。  眼看着速度越来越快,前面就是拐弯了,温久想提醒一下他慢点,才刚开口,就灌了一嘴巴冷风,最后又无奈地闭上了。  幸好吴永心里还有点比数,快到了拐弯的地方,他放慢了速度,然而就在这时,冷不丁从对面蹿出来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速度竟然比他们还要快一倍!并且丝毫没有放慢的趋势。  吴永毕竟是新手,吓得猛踩刹车,轮胎与地面急速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温久一时不防,一头撞上了前面的座椅,关键时刻,被姬挚拉了一把,温久的额头总算是避过了一劫。  与此同时,他们的车子稳稳停住,再没有往前挪过一厘米,就像被什么东西摁在了原地似的。  反倒是对面冲过来的那辆黑色小轿车,一顿猛刹车之后,险险撞上了他们的车,只听哐当一声,世界安静了。  吴永一脸惨白,心有余悸,对面的司机立刻开门跳下车,直奔这边过来,然后开始骂起来:“怎么开车的?你他妈长眼了没?转弯不知道减速吗?”  温久皱了一下眉,看了看吴永,见他脸色不太好,也跟着下了车,看了看,他们的车倒还好,因为刹车及时,也有外界因素在,总之停下的时候刚刚好,只是车头瘪了一块,就是对面的车状况可能不太如人意,俩前车灯全坏了,前保险杠撞歪了,车头瘪一大块,有点惨兮兮的。  那个司机恶人先告状,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几乎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吴永身上,骂得兴起还扯住了吴永的衣领,气势汹汹地说:“真是敢摸方向盘就能开车了?你驾照多久了?拿出来看看?年纪这么轻就敢开车上路?你父母呢?”  吴永年纪只比温久大了一岁,但是也刚从高三毕业,面上还带了一点学生气,所以对方会这么嚣张,估计也是想捏一下软柿子。  温久心里有些生气,开口说:“你放开他。”  那司机自然不肯放,嚷嚷着要他们赔钱,温久说:“没问题,你先把人放开,我们好好商量。”  对方听了,又看他们年纪不大,果然放了手,温久把吴永拉过来,又问:“赔多少?”  司机比了一个手:“五万少不了。”  你特么怎么不去抢?!吴永差点没骂出来,本来这种事情不能算是他们的责任,拐弯的时候减速了,也鸣笛了,完全是对方的责任,他自己的车上有一个大坑还没说呢。  对方不依不饶,非要五万,没有就打电话给交警,扯了半小时,温久心里有点不耐烦了,他回头瞄了一眼,姬挚老神在在地靠在座位上打起了瞌睡。  温久绕着那黑色轿车的车头转了一圈,说:“诶?你看,这里没坏啊。”  他说着,伸出了手,那轿车司机果然看过去,直接温久白皙的手指摁住瘪了一个大坑的车皮,然后就跟戳豆腐似的,那一块车皮缓缓地凹了下去……第85章 人界(四)  “你!”那轿车司机双眼圆睁, 眼珠子差点都掉出来了,还没等他再说话,温久又笑眯眯地说:“这里是歪了点,不过没事,我给你修一修就行了。”  他说着,伸手握住那撞歪了的保险杠,轻轻往上一掰,竟然徒手就这么把几乎歪成v字形状的保险杠给掰直了,掰完之后, 温久还退后一步,打量了一会,笑着说:“成了, 您看看怎么样?”  旁边的吴永看得目瞪狗呆,轿车司机还真没见过能徒手掰保险杠的人, 正要说话,又被温久打断, 他语气十分真诚地说:“叔叔对不起,我们都是学生,可能开车的技术没有您这么好,又偏偏喜欢飙车,上回还把别人的后保险杠直接撞飞了, 这钱我们是肯定会赔的,不过我们身上都没有带这么多现金,这样吧……”  他说着上前一步, 抓住那轿车司机的手,诚恳地建议说:“您这车也不能开了,要不然先坐我们的车,然后一道去银行取钱怎么样?我记得前面的小学附近就有一个银行,虽然偏僻了点,但是钱是一定要赔的,本来就是我们的不对。”  温久的手看似没有用力,但是那轿车司机狠狠甩了两下就是甩不开,简直就像被什么粘住了一样,他心里越来越慌了,色厉内荏地说:“你先放开我再说!”  温久继续笑眯眯,好脾气地说:“好好好,那叔叔,您上车吧。”  说着就拖着他往车门方向走,姬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睛了,虽然没什么动作,但是饶有趣味地往这边看,呆在旁边的吴永立刻反应过来,不愧是温久多年的发小,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上来劝:“就是啊,叔叔,咱们去银行取钱吧,五万块钱而已,我们还是给得起的,您先上车吧。”  他一边说一边把轿车司机往自己车的方向拽,那轿车司机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了,腆着个啤酒肚,矮矮壮壮,力气本来也不算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愣是拽不过面前这两个半大小子,不仅这样,他还发现自己的力气在慢慢变小,就像被一座看不到顶的高山压住了一样,连手指都快麻痹了,软绵绵的,简直跟撞了鬼似的!  眼看着自己不由自主地被拖着走到车门边上,敞篷跑车里还坐着一个青年,从始至终,连屁股都没挪过一下的,这时候他抬起眼看过来,轿车司机突然发现他的眼珠里泛着一点银色,瞳仁竖起,就像某种蛇类一般。  就像是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轿车司机头皮都差点炸起来了,他拼命地挣扎起来,嘴里惊恐地说:“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了!我不用你们赔钱了!”  吴永正玩得兴起呢,哪里肯罢休,连连说:“那不行,叔叔,我把你的车撞了,肯定要赔啊,不然回头交警找我怎么办?”  轿车司机吓得都快哭了,车里那青年的目光冷冰冰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而拖住自己臂膀的这个青年,表情笑眯眯的,看似十分温和,实则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跟一只大钳子似的,疼得他直哆嗦,心里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占这点便宜了,他那车就是个大众品牌,又开了很多年了,本来就打算要换,这回看到这几个学生脸嫩,才想了这么个讹人的歪主意,哪知道敲竹杠碰到了硬点子,这一伙人明显不是什么善茬,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腿都差点软了,疼得直抽气,还要假装大度地说:“既然你们都是学生,这回就算了,不是什么大事,钱也不用赔了,我也不会找交警的,你们放心!”  “真的?”温久表情狐疑。  那轿车司机一看有机会,连忙保证:“真的真的,本来就是我逆行,跟你们没关系,绝对不会找交警的。”  温久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轿车司机见他这样,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试探着抽了抽手臂,说:“那你能放开我了吗?我还得赶时间呢。”  温久哪儿肯轻易放手,他一笑,指着吴永的车头,刚刚那一撞,把敞篷跑车也给撞出了一个小坑,轿车司机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果然听他说:“原来是叔叔开车逆行啊,那我们的车也给撞坏了,怎么办?”  话说到这个地步,轿车司机只得苦着脸说:“我赔,我赔!要多少?”  温久朝吴永使了一个眼色,吴永嘿嘿一声,伸出一只手比了比,轿车司机瞪大了眼,脱口骂道:“五万?你怎么不去抢?!”  温久脸色一正,慢腾腾地说:“这不是叔叔的全责吗?明明是您逆行,刚刚要不是我们刹车及时,恐怕就不只是车头上这么一个小坑了,三个人的精神损失费难道不该给吗?”  司机还欲说什么,温久又对吴永说:“车辆逆行扣多少分?”  吴永咧着嘴笑:“十二分,现在是年底了,不知道叔叔的分数还够不够扣?”  轿车司机脸一黑,正要说话,自己的胳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被拽得一个趔趄,耳边传来刚刚那个青年的声音,依旧温和,但是轻飘飘的:“不然我们还是叫交警来吧。”  “我现在打电话。”吴永掏出手机。  轿车司机才从突如其来的痛楚中回过神,就见对面那学生开始按号码了,心里一慌,终于服了软,连忙去阻止:“我赔!我赔!五万块是吗?”  “没错,”温久笑着说:“要转账,不要现金,叔叔是大人了,应该和我们这些学生不一样吧?”  有你们这么凶残的学生?轿车司机心里恶狠狠地骂,但是面上一分都不敢表露出来,干笑着:“可以可以……”  事情解决完毕,那轿车司机一溜烟蹿上了自己的车,轰轰开着车跑了,那架势简直跟后面有鬼追他一样,吴永笑得直揉肚子,冲温久比大拇指:“痛快,这种人就是要给他一点教训,久啊,想不到这么些时间没见,你居然牛批了不少!”  温久龇着小白牙一笑,回头就看见姬挚似笑非笑的神色,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举止全部落进了他的眼中,不由有些窘迫。  还好姬挚没说什么,吴永继续开着车朝小学的方向而去,只不过这次速度放慢了许多,微冷的风迎面吹来,夹着寒意,扑到温久略微发热的脸颊上,驱散了些许热度,道路两旁的景色久违了,带着几分熟悉的陌生感,尤其是前面那一片白色的建筑群。  三人下车之后,才发现学校的大门已经锁了,大概是因为学生们都放了寒假的缘故,隔着铁门朝里面张望,空无一人,不过这难不倒温久,门走不了,不还是有围墙吗?  围墙有两米五,对于以前的温久来说,估计是有一点难度,但是现在简直小菜一碟,吴永看着温久嗖地一下就爬了上去,坐在墙头冲下面招手:“来。”  吴永瞠目结舌地看着光秃秃的墙壁,惊诧地问:“你怎么上去的?”  “呃……”温久这才反应过来,转开眼睛,说:“手攀住墙面就上来了,你把手给我。”  “哦。”吴永应了一声,朝他伸出手去,被温久抓住,紧接着,他能感觉到一阵很明显的拉扯力量从上方传来,整个身子一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稳稳地落在墙头的,看温久那轻松的表情,简直就跟拎一个空麻袋似的,毫无压力。  久儿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吴永心里嘀咕着,一回头,正见着一张面孔近在眼前,吓得他往后一退,大叫一声,差点从墙上一头栽下去,声音都结巴了:“你你你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姬挚往后挪了挪,移开眼睛,语气淡淡:“刚刚。”  然后手一撑,整个人轻巧地跃下了墙头,无声无息,连灰尘都没有惊动,跟一只猫似的,温久也跟着跳下去,吴永在墙头上看着,只见他低声跟那名叫姬挚的青年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青年面孔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从他微微挑动的眉角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并不是那么愉快。  正在这时,姬挚突然抬起头来,与往下看的吴永对视了一眼,有那么一瞬间,吴永看到他深色的瞳孔里有一点银色一闪而逝,但是等他仔细去看的时候,又倏然消失不见了,就像刚刚是他眼花了一样。  这个人很奇怪,而且对自己不算友善,吴永心里想着,这时,温久在下面冲他招手:“大永,下来啊,你在上面磨蹭什么?”  吴永应了一声,转念又把之前的念头抛开了,算了,久儿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防盗章,但是凌晨时分我会替换掉的,这阵子过年太忙了,更新可能有点紧张,不好意思。第86章 人界(五)  虽然温久有很长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 但是对于一些路线还是十分熟悉,小学又扩建了不少,每每看到和记忆中不一样的地方,都会生出一些感慨和新奇来,他笑着和吴永讨论着,也指给姬挚看,姬挚不太说话,只是认真地听着,冬日里金色的暖阳落在他的眉眼上, 温久忽然发现,那双眼睛较从前更为深邃了,姬挚似乎沉默了许多。  温久不知道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许是在去传承地之后,也许是在来人界之后, 总之,就像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已经在悄悄开始转变, 而他毫不知情……  他的话戛然停下,盯着姬挚,轻轻皱起眉头来,嘴唇微动:“你——”  就在这时,一种强烈的被窥伺感从左前方传来, 温久和姬挚都猛地回过头去,校园的绿化做得很不错,那些巨大的古木都不知道多少树龄了, 只听刷拉拉几声,三两只飞鸟从树叶间扇动着翅膀飞出来,掠过瓦蓝的天际,洒落一串清脆的鸣叫,消失在教学楼后面。  吴永被他们这一齐刷刷的动作闹得一怔,摸不着头脑地问:“怎么了?”  只是一瞬之后,那种被窥伺的感觉消失了,快得就像一种错觉,但是这又绝不是错觉,温久与姬挚对视了一眼,想说什么,姬挚打断他说:“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温久紧跟着说。  姬挚微微皱着眉,眼底是很明显的不赞同,但是他却没有反驳,只是扫了吴永一眼,没说什么,大步往前走去,温久拖着一脸莫名其妙的吴永赶紧跟上,他可以肯定,刚刚窥伺他们的,一定是一只妖怪。  空无一人的学校里竟然会有妖怪?  他心里琢磨着,那道目光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却给他带来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那感觉他说不上来,带着几分善意,又别有用心,十分矛盾。  温久抬头望着前面那道修长的人影,也许姬挚知道些什么。  姬挚在前面健步如飞,温久好歹能跟上,只是苦了吴永,他一双腿拼了命地捣腾,还是有点跟不上两人的步子,他一边喘气一边问:“久儿我记得以前你的体育考试还要老师放水才行啊,怎么现在突飞猛进了?”  温久干干一笑:“那什么,说不定是我的潜能爆发了呢?”  “你们要去做什么?”  温久骤然停下脚步,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生出几分歉然来,因为他停下了,所以吴永也得以片刻的休息,他走得太急了,体力消耗很快,弯着腰大口喘气,呼哧呼哧的。  温久想了一会,才问:“大永,我要是有事情瞒着你,你会怪我吗?”  吴永喘着气一脸蒙,张着嘴巴发出一个单音:“啊?” 第59章 吴永又有点心软,迟疑地说:“这还是一只狐狸崽吧?是不是刚刚被撞到了?”  温久心里警铃大作,心想,狐狸崽?它怕是比你爸的年纪都要大了,他又仔细地看了看那只小狐狸,它还蹲在地上没走,温久这才注意到,它的后爪子软软地撇着的,好像没有力气,旁边的水泥地面上还沾了一点血痕。  他看到了,吴永自然也看到了,他忍不住惊讶地说:“久儿啊,你看它好像真的受伤了,是被我们撞的吗?”  温久心里也不太确定,但是也觉得这小狐狸有点可怜,要真是被他们撞得,那就是罪过了,他想了想,说:“这样,我们先带上它,等会绕路去宠物医院给它看看。”  “成。”吴永爽快答应,他伸手去抱那小狐狸,温久若无其事地说:“还是我来吧,你要开车的。”  平心而论,他不想让吴永接触妖怪,更何况是一只来历不明的妖怪,正处于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候,才刚刚发现了金翅大鹏鸟的踪迹,温久看什么都觉得可疑。  这么想着,温久伸手将那小狐狸抱起来,却发现它颤抖得更厉害了,仿佛秋风中的一片落叶似的,吴永见了,赶紧说:“看来还挺严重的,快上车。”  温久拎起小狐狸的后爪子看了看,软趴趴的,鲜红的血迹濡湿了绒毛,伤口有些像被什么撕裂的痕迹,他捧着那小狐狸,轻轻敲了一下,小声说:“老实点。”  于是那小狐狸抖得更厉害了,温久上了车,把它放在自己腿上,又用纸巾将它伤口处的血迹擦拭干净,吴永这才再次发动车子,朝前面开去。  大概开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一家宠物医院,吴永去停车,温久捧着那小狐狸和姬挚一块进了医院,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嗷嗷的犬吠,凄惨无比,还伴随着猫叫声和七零八落的狗叫声,十分热闹。  温久探头往里面张望了一下,一手搂着那小狐狸,带着姬挚走了进去,下一秒,狗叫声猫叫声全没了,空气十分安静,最里头的房间里传来一个男声:“嗯?怎么突然老实了?”  大厅里还有几个人,估计是来给自家宠物看病的,自从温久两人踏进门之后,所有的动物都表现得异常老实,等终于轮到温久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后了,吴永也停好车赶了过来。  医生一眼瞅见他怀里的狐狸,就说:“这野生的吧?”  吴永点头:“路上不小心撞到的,您给看看,严重不?”  医生把小狐狸拎过去,左看右看,才笑说:“没什么大事,骨折了,养一阵子就行,不过野生的话,可能比较麻烦。”  他说着,又让护士拿了药品和绷带过来包扎,小狐狸很老实,缩成一团,让怎么样就怎么样,顶多呜呜几声,也不挠人,医生见了都啧啧称奇:“家养的都没这么听话。”  包扎好之后,医生又开了一点药,叮嘱几句,吴永听得很认真,从医院出来之后,看了看时间,大叫糟糕:“我们要迟到了。”  幸好从这边可以直接上高速,紧赶慢赶,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十五分了,冬天的天色都黑的早,路灯次第亮了起来,发出昏黄的光芒。  吴永停好车之后,一边锁门,一边嘀咕说:“这地方偏僻的,也不知道是谁挑的。”  温久抬头看了看,只见两旁挂着大红灯笼,还真有几分古香古色的感觉,他笑了一声,没说话,吴永把钥匙揣兜里,瞅了瞅温久身后的姬挚,又看看温久手里的小狐狸,试探地问:“要不,给我拿着?”  温久自然不肯:“没事,我拿着就行了,先进去吧。”  见他这样说,吴永也不再坚持,三人朝着大堂的方向走去,姬挚落在最后面,温久想了想,放慢脚步,正好和他并排而行,小声说:“你要是等会呆不惯,就先出去。”  来参加聚会的都是温久的高中同学,老实说,他不太喜欢这种热闹,要不是吴永劝他,他也不想过来的,才过去不到半年,他突然发现,曾经印在脑中的那些朝夕相对的熟悉面孔已经渐渐淡化了。  温久站在门口,看着吴永大笑着进门去,和那些昔日的同学们打招呼,开玩笑,他心底里骤然升起几分奇特的感觉。  就像在看电影一样,有什么东西把他和屋子里的人群隔开了,这种感觉,令他十分的不自在。  温久忍不住后退一步,脊背触及到什么东西,他这才想起来姬挚还在身后,小声道了一声歉,姬挚低垂着眼眸看他:“不进去?”  温久抿了抿唇,感觉到那团灰色的小狐狸在手心轻轻挣动了一下,吴永打完招呼,回过头来,见温久还站在门口,招手喊他:“久啊,你在那里做什么?”  其他人也看到温久了,纷纷跟他打招呼,还有人打趣说:“不是吧?温久,才这么点时间你就不认识我们了?”  “对啊温久,你最近在哪儿啊?我之前给你发消息你都没回。”  “我也是,温久特高冷,从来没回过我的消息,还以为你失踪了。”  “兄弟不带这样的,狗富贵,莫相忘啊!”  吴永笑骂一句:“久儿连我的消息都没有回,我还以为他被卖进黑煤窑里了!”  温久扬起笑,迅速进入状态,跟他们一一打招呼,一边说抱歉,有人不依不饶,一定要他喝酒谢罪,都是半大的青年,才刚刚脱离了拘束的高中生活,进入相对来说较为自由的大学,他们已经开始对成年人的世界产生了兴趣,比如说,喝酒,聚会。  一说到喝酒,他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起哄,高声嚷嚷着:“喝!”  “一定要喝!满上!”  起哄的同时,还有人拎着酒瓶子倒了满满一大杯,推到温久面前,金黄色的酒液散发出浓重的气味,吴永都被吓了一跳,赶紧拦了一下:“别吧?这也太生猛了,久儿不会喝酒,意思意思得了。”  “不行!”大家中气十足地反对,又有人笑着说:“大永也来晚了,你俩不是玩得好吗?一起喝吧。”  然后下一秒,吴永面前也推过来满满一大杯,金黄色的酒液摇晃着,泼洒出一片酒香气,人群里有人早就喝高了,兴致高昂地喊着:“喝!”  温久暗自皱了一下眉,看了看自己面前这杯酒,又看了看吴永的面前,周围一大群同学虎视眈眈地围观着,温久和吴永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苦笑,温久想了想,说:“大永要开车,不能喝酒,不然我喝一杯成了?”  那个喝高了的人大喊:“不行,温久我跟你说,好早之前我就看你不顺眼了!你到底有什么能耐啊蒋惠惠居然倒追你?你还不肯?我跟你说,要不是当初运气不好,老子摔成了骨折,我早就给你套麻袋了!”  这话一出,人群里霎时间一片安静,针落可闻,温久正一脸尴尬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声:“204包厢,是这里没错了吧?”  紧接着,门被推开来,一张娇俏如花的面孔出现在门口,笑吟吟地招手:“找到啦,好久不见了!”  这下子,人群是彻底安静下来,看到那张脸,温久震惊的同时,只觉得头大如斗。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来到修罗场!【给温久同学鼓鼓掌】第88章 聚会(二)  “怎么了?不欢迎吗?”少女眼睛微微睁大, 看了看温久,又往包厢里瞟了一眼,眼角弯了起来,像新月一样:“大家都先来了啊,我迟到了,不好意思。”  “惠惠!”人群里有几个女生招手叫她,蒋惠惠见了,也十分高兴地过去,和她们嘻嘻哈哈地聊了起来。  温久此时的心情真是, 一言难尽。  打死他都没有猜到,蒋惠惠居然也是一只妖怪?!  旁边的吴永伸出手肘捅了捅温久,温久横了他一眼, 在他开口之前低声阻止:“闭嘴。”  吴永嘿嘿嘿地笑了,果然闭了嘴, 这时,温久听到身后的姬挚声音幽幽:“原来是她啊……”  温久:……  原本大伙都在殷勤地给温久劝酒, 这会蒋惠惠进来了,虽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但是温久还是没能逃过,他皱着眉端起酒杯,在一群人的起哄声中, 喝了下去。  幸好酒的度数不是很高,温久喝完之后只觉得满嘴都是酒液特有的苦味儿,男生们见他把酒喝了, 倒也没有再为难他,又聊开了别的事情,比如新鲜的大学生活,以及其他同学的现况,气氛热烈的同时,也有不少人把眼睛偷偷往包厢角落,蒋惠惠的那个方向瞄。  吴永被拉着去另外一边了,温久放下酒杯,小小地打了一个酒嗝,觉得有点晕乎,可能是刚刚一口气喝完一杯酒的缘故,一双手拖着他到了角落,按在椅子里。  温久摆了摆手,笑了一下:“就是啤酒而已,没事。”  他说着,又看了看热闹的人群,暖黄的吊顶灯光洒落下来,给所有人都蒙上了一层模糊的光,但是站在面前的这个青年,他的身上仿佛在发亮。  温久半眯起眼又看了看,这才发现是自己的错觉,姬挚还是姬挚,整个包厢里,都没有人注意到他,事实上,他们就像是看不到这个陌生的新面孔一样,自然而然地把姬挚忽略了。  “哎,”温久拍了拍姬挚的手臂,好奇地问他:“你用法术了?”  姬挚在他旁边坐下来,手肘搁在椅背上,盯着他看:“你猜。”  “猜不出来,不猜!”温久翻了一个白眼,缓了缓神,觉得自己的精神有点亢奋过头,以至于说话和动作情绪都比脑子要快了。  他伸出中指揉了揉眉心,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就一大杯啤酒而已,自己不会这么菜吧?  那些喧嚣嘈杂的人声在温久的耳朵里被过分放大了,总觉得脑子都嗡嗡响,就在这时,一个甜甜的女声在面前响起:“温久,好久不见了。”  温久心里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来,和姬挚同时看过去,是蒋惠惠,她身旁还跟着一个女同学,那女同学笑嘻嘻地说:“温久,你大学考在哪儿了啊?我问了好多同学,居然没一个知道的。”  温久弯了弯唇角,笑着回答:“你猜猜。”  那女生眼珠子一转,果然兴致勃勃地猜了几个地名,温久一边微笑着摇头,一边在心里想,你尽管猜,猜得出来算我输。  那个女生同样是对温久旁边的姬挚视而不见,就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人似的,唯有蒋惠惠,她灵动的眼睛扫过姬挚,小声问温久:“这位是你朋友吗?”  尽管已经知道了,但是温久心里还是打了一个突,他笑了一下,回答:“是。”  姬挚几乎是同时开口:“不是。”  温久:……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笑容应该算得上是尴尬,不知道这位爷怎么了,突然跟他唱起了反调,蒋惠惠的显然也有点惊讶,一双眼睛看看他,又看看姬挚,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温久往后靠了靠,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从蒋惠惠身上会传来一种压迫感,隐隐约约,虽然不太明显,但是他下意识会生出几分抵抗的情绪,令人十分不舒服。  蒋惠惠确实很漂亮,五官精致,也没有什么侵略性,瓜子脸,杏眼樱唇,笑起来时,左脸颊还有一个小小的梨涡,她的脖子很修长优雅,戴着一根银色的项链,上面挂着一颗暗红色的珠子,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点嫣红的光泽,更衬得她皮肤白皙。  只是即便是这么漂亮的人,温久却只想离她远点,浑身都生出了不适的感觉。  这时,姬挚再度开口,对蒋惠惠说:“你挪个地方吧,离我们远点。”  这话说得老实不客气,蒋惠惠先是一呆,然后眼中露出一点委屈来,她看了看温久,温久巴不得她走远点,顾不得礼不礼貌了,遂微笑着颔首,补充一句:“谢谢。”  蒋惠惠:……  她发誓,她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碰到局面,气鼓鼓地站起身来,瞪了姬挚一眼:“走就走,谁乐意搭理你?”  温久心里一口气还没送完,就觉得手里有什么东西挣动了一下,然后一道灰色的影子直奔蒋惠惠的脖子而去,引来一阵尖叫,顿时响彻了整个包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温久一见那道灰色的影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是之前那只小狐狸,它落在地上时,发出噔的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落在了地面上,那是一粒暗红色的珠子,有点像玛瑙,挂在银色的项链上。  蒋惠惠立刻一摸脖颈处,却摸了一个空,惊叫一声:“我的项链!”  那小狐狸的眼珠狡黠地转了转,嗖地一下化作一道灰影,顺着包间门的缝隙溜出去了,快得就像一阵风,完全看不出来爪子断过了。  温久立刻追出门去,外面的光线昏黄,两头都是相通的,还有岔路,早没了那狐狸的踪影。  这下温久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原本他在路上看到那只狐狸的时候,就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当时以为这狐狸是冲着吴永来的,所以竭力避免吴永直接和那狐狸接触,但是现在看来,竟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温久回到包间,这时大家都反应过来了,议论纷纷:“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猫吧?”  “我觉得像貂,它刚偷了蒋惠惠的项链?”  “成精了吧?”  ……  温久听到这话,很想说一声,大兄弟你真相了,可不就是成精了么?  蒋惠惠咬着下唇,眉头微蹙,美人就算是难过也像一幅画,不少同学都出声安慰她,还有人问:“那东西刚刚是从外面进来的吗?会不会是酒店搞的鬼?”  “说不定呢,我听说有些酒店会驯养猴子,偷客户的东西。”  这么一说,还真有很多人觉得有道理,纷纷说要找酒店的经理来,温久心里叹了一口气,这锅看来只能自己接住了,他刚站起身来,就听到吴永的声音响起:“是我带来的。”  所有人都是一愣,温久开口解释:“那是一只狐狸,不是貂。”  然后他就把遇到狐狸的经历说了一下,吴永十分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我就不把它带过来了。”  温久想了想,歉意地对蒋惠惠说:“对不起,那项链多少钱,我赔给你吧?”  蒋惠惠依旧咬着下唇,脸色有点惨白,不过还是勉强笑了一下:“没关系,不算很贵重,就、就一条很普通的项链而已……”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渐渐好了不少,表现得仿佛没什么大事一样,只有温久能够感觉到,她身上之前传来的那一股压迫的气息虽然还在,但是已经减轻了不少。 第61章 “嗯?”温久抬头看他, 昏暗的夜色中,姬挚银色的瞳仁显得十分深邃,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突然,有红色的光芒滑过,令温久心头一跳:“你的眼睛……”  他想起了那时在别墅地下室的冰层中,那一条失去理智的银蛟,它的眼珠也是猩红的,毫无感情,姬挚一直没有告诉他原因,久而久之,温久也几乎要淡忘了那件事情,而在此时,看到那滑过的一抹殷红的光,他骤然又想起来了。  就在温久要追问的时候,一阵来电铃声响起,他只得拿出手机接听:“大永?”  那边传来吴永的大嗓门:“久啊,我特么转了三圈,塞了半小时,终于找到停车的地方了!你们现在在哪?找到那狐狸了没有?”  “找到了,但是又让它跑了。”  “啊?”  温久深吸了一口气:“今天估计是没办法追回来了,所以,我们回去吧。”  吴永:……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因为时间比较晚,担心路上不太安全,温久就挽留吴永在这里凑合一晚上,吴永欣然同意,他从前就常来温久家里,过夜也不是没有的事情,所以也不怎么拘束。  温久招呼了一声,就上楼洗澡去了,吴永大喇喇地瘫在沙发上,斜对面坐着姬挚,他一手搁在脑后,盯着姬挚的脸看了半天,突然说:“我是不是见过你啊?”  姬挚的眼睛斜斜看过来,露出几分疑惑,意思是,你说什么?  吴永嘶了一声,盯着他使劲儿瞅,语气迟疑:“我从见你第一面起就觉得有点熟悉……好像真从哪儿见过似的,哎,你哪儿人啊?”  姬挚没说话,吴永又嘿嘿笑了一声:“我可能说话有点儿不会转弯,就你不是久儿的朋友嘛,我跟久儿这么铁,咱就不太见外了哈。”  姬挚想了想,才终于说:“我住隔壁市。”  人界的隔壁,可不就是妖界么?这话没问题。  吴永没有察觉到这一层意思,还在皱着眉苦苦思索,猜测着:“那你以前是不是来过h市啊?”  姬挚点点头:“来过。”  “多少次?”  “数不清了。”  吴永:……  他顿了一会,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说:“我真的以前见过你,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哦。”姬挚的反应看起来不太关心。  吴永无语,心想,这天特么就这样被聊死了。  温久下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两个人对坐无言,客厅里一片诡异的安静,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看看一脸无聊的吴永,又看看闭目养神的姬挚,有点疑惑:“你们在干嘛?”  吴永比了一个手势:“修禅。”  温久好笑:“修的什么禅啊?”  吴永高贵冷艳地吐出几个字:“闭口禅。”  “破戒了大师,”温久没好气抓起身旁的毛巾扔过去:“洗澡去吧你!”  吴永单手接住毛巾,噔噔上了楼,客厅里彻底安静下来,温久忽然觉得这安静令人有些不太自在,他一边擦头发,一边去瞄姬挚,只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看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温久再度看见了一点猩红的光滑过,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姬挚的目光有些不解,像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温久在沙发上坐下来,微微皱着眉,不容回避地直视他,说:“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姬挚沉默了很久,久到温久觉得自己发梢上的水珠都滴下来,落在手背上,带来一点凉意,姬挚才终于说:“是煞气。”  又是煞气。  这是温久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上一次还是在那个地下室中,当时的姬挚才恢复神智,他不愿意多说,温久也没敢多问,但是现在他却没有再允许对方含糊过去,直截了当地问:“原因是什么?会产生什么后果?”  姬挚轻笑了一下,饶有趣味地看着他:“这么关心?”  温久看出来他的意图,毫不退让地直言:“是,你说。”  闻言,姬挚的目光有点幽深,他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沉默了一下,才说:“这话说来可就长了,你确定要知道?”  “我听着。”  看来这回是糊弄不过去了,姬挚小小地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当时金翅大鹏鸟进攻龙谷,龙谷下面的大漩涡,你也看到了。”  温久点点头,姬挚慢慢地说:“那个旋涡越往下面,浮力就越小,并且排斥非龙族的妖怪,所以一般的妖怪是进不去的,所以金翅大鹏鸟就想了一个办法,它们炼制了一种仙器,叫做九幽轮盘,可以与龙谷的旋涡相抗衡,使得旋涡的力量暂时性地削减大半,但是九幽轮盘运转的时候,会产生十分浓重的煞气,所以不止是我,还有龙谷中其他所有的龙,包括当时的金翅大鹏鸟在内,都或多或少地沾染上了一些煞气。”  听起来合情合理,温久微微皱眉:“后来呢?煞气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姬挚看着他,笑了:“煞气无法立刻彻底拔除,一旦沾染上之后,它会留在经脉和丹田中,渐渐增加,后果你不是看到了吗?等煞气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妖怪会失去神智,用人界的话来说,就是疯了。”  温久心头一紧,姬挚又笑着说:“不过我后来找到了白泽,他给我想了一个办法,通过一种法术,把煞气转移到妖界的扶桑树上,可以抑制煞气的增长,逐年累月下来,煞气也会渐渐消磨干净。”  这个解释堪称完美,这样一来,完全能符合姬挚目前的情况,但是温久却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转念一想:“那你现在的情况,是因为煞气已经在增长了吗?”  姬挚不置可否:“大概吧。”  他看起来毫不在意似的,温久皱着眉,抿了抿唇,胡乱地抓了一下湿哒哒的头发,想了想,说:“我们明天就回妖界。”  姬挚懒洋洋地应答:“行。”  不对,还有哪里不妥,温久皱着眉,使劲地思索,简直是绞尽脑汁,他盯着面前这人,看他修长的指尖搭在沙发上,斜飞的剑眉浓黑如墨,一双如冰封深潭一般的眼眸,明明近在眼前,他却看不懂这人在想什么。  虽然说明天就走,但是温久还是没能释怀,姬挚交代得太轻易了,以至于他有点不太能相信。  温久靠在沙发上,苦思冥想着不妥的地方,眼皮子渐渐地重了起来,沉入浅眠中……  姬挚看着青年头一歪,整个人就这么靠着沙发睡着了,发梢湿漉漉地搭在额前,闭着眼睛,微微撇着嘴,看上去倒显得有几分委屈的感觉来。  他不由失笑,伸手过去,温暖的掌心覆在温久的头发上,不出几秒,原本还湿着的头发已经完全干了,姬挚看着手掌下的那张面孔,已经熟悉至极了,他稍微前倾了身子,仔细地看着面前的人,就像要把他的眉目镌刻在心底一般。  温久的一眉一眼他原本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来,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孩圆鼓鼓的包子脸褪去了婴儿肥,渐渐长成了一个少年模样。  当初在他的小学,看到了少年的温久,姬挚还恍惚了一下,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东西,后来他就成了人界的常客,他尽量让自己来得更频繁一些,以便多看一看这个孩子。  直到温久从少年长成了青年,面孔上的青涩气息也渐渐消退,越来越接近一个成年人,他在努力地成长着,就像龙谷的汤木上结出的果子,日渐成熟。  等他长大以后,他就再也不能把他捂在手心,据为己有了。  可是,少年已经长大了啊。  姬挚倾下的身形一顿,然后微微抬起眼,正撞见一双惊愕的眼中,楼梯口处,吴永一脸的惊慌失措,瞪着眼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姬挚没动,然后唇角微挑,露出一个堪称挑衅的微笑来。  吴永神情呆滞,默默退回了走道……第91章 煞气(二)  温久第二天是被敲门声音吵醒的, 他费力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金色的阳光洒落进来,他又立刻闭紧了,感觉眼球都差点被灼伤了。  门外那烦人的敲门声音还没有停下,反而有越来越厉害的趋势,温久烦不胜烦,拖过一边的被子使劲捂住脑袋,过了一会才猛地掀开,怒气冲冲地奔到门边, 一把拉开门,开口就骂:“大清早的你——”  剩下的话在嘴边打了一个转,又咽了回去, 温久忍不住笑:“你这一脸的纵欲过度是怎么回事啊?”  吴永哀怨地看着他,他自然不敢说, 自己昨天晚上看到了不该看的场景,还被抓了一个正着, 最后左思右想,辗转反侧一晚上,直到天亮了才睡着。  再看看面前的好友,简直是二傻子的代表,还跟什么事都不知道似的, 吴永忍不住把温久推进门,然后关上,拉着他, 欲言又止:“你真的……”  温久一愣:“啊?”  “算了。”吴永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就在这时,门又响了,温久应了一声,过去开门,姬挚站在门口,他一眼就扫到了里面的吴永,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吴永只觉得心里一紧,随便找个借口,从门边溜了出去。  温久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一连串反应,完全搞不懂自己发小一大早跑来是做什么的,吴永心里一言难尽,打心眼里觉得那个姬挚是故意的,要不然怎么前后脚跟着过来了。  温久看着门口的姬挚:“怎么了?”  姬挚回答:“今天暂时走不了,我要去办一件事情,你在这里等。”  温久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什么事情?”  姬挚瞳仁幽深:“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暂时不能跟你说,我大概晚上回来。”  又是这样,含糊其辞,温久皱起眉,心里有怒气一点点升腾,但是又被他压下去了,语气有些不快:“我知道了。”  姬挚离开了,温久看着他的背影走过庭院,然后倏然消失在空气中,他的心头蓦然升起几分失落的感觉,又或者是失望。  过了一会儿,温久的手机响了,他拿过来一看,是姬挚发来的短信:如果我今天晚上没有回来,那就是直接回妖界了,你不用等我,通行证在沙发上,你带着它去过界。  这算什么?一切都安排好了吗?温久面无表情地关上了手机,下楼。  果然在沙发上找到了通行证,温久将它揣进兜里,这时,吴永从洗手间出来,朝他招了招手:“久啊,牙膏没了。”  温久起身:“我给你找。”  吴永好奇地看了看他身后:“姬挚呢?”  “走了,”温久垂着眼在储物柜里找出新牙膏,语气淡淡:“不用管他。”  这环绕了三圈的低气压啊,吴永识相地闭了嘴。  吃过早餐后,吴永要开车回去,看了看心情不太妙的好友,开口说:“要不,你也出去散散心?”  “散心?”温久一脸莫名:“我要散什么心?”  吴永自然不能说瞅你那脸色,跟别人欠了你八百万不还似的,只是嘿嘿一笑:“我家那边开了一间新的自助餐厅,贼好吃,你要去不?”  还是吴永开车,上了环城高速,车厢里很安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温暖的阳光从车窗外面照进来,落在脸上,温久昏昏欲睡起来。  突然,猛地一个急刹车,温久身子前倾,立刻惊醒过来,要不是他系了安全带,差点能撞挡风玻璃上去,他一脸懵逼:“怎么了?”  吴永说:“好像刚刚撞到了什么东西,不会这么倒霉吧?”  “你可能不太适合开车,”温久淡定地说,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我下去看看。”  “我也去。”  “别!”温久阻止他:“我看看就行,这是高速。”  温久说完,利索地开门下车,绕到前面瞄了一眼,只见车轮下趴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又是一只妖怪,同样的手段来两次,不腻吗?  温久扯了扯嘴角,然后转身,上车关门:“走。”  吴永愣了一下:“是什么东西?”  温久语气很淡:“是一个塑料袋而已。”  “那就好。”吴永松了一口气,再次发动车子,蓝色的敞篷跑车绝尘而去,只留下地上一张黑乎乎的皮毛,轧得扁扁的,过了一会,那张皮努力拱了一下,把自己从地上撕了起来,然后像吹气球似的,渐渐胀大,变成了一只小动物。  那是一只黑猫,它看着那辆车子渐渐消失在远处,嘀咕一声:“真是没同情心。” 第63章 ……  天花板上被腐蚀的那个黑色的洞口渐渐愈合,然后消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而隔间里空无一人,温久不见了。  通风隔层中,传来轻微的动静, 温久跟在姜陶后面,匍匐着前进,过了一会, 姜陶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过来:“吃了。”  温久看了那东西一样, 是一粒丸子,他接过, 仔细看了看,没有立刻吃,只是问:“这是什么?”  姜陶解释:“好东西,可以短期内隐藏你的气息,让别的人注意不到你。”  他说着, 语气里露出几分得意:“这可是我花了大工夫从炼丹老师那里摸——”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干咳一声,丢下一句:“你要是不放心, 也可以不吃,随便你。”  炼丹老师……  温久捏着那丹药轻轻转了一圈,默默地揣测着,难道姜陶也是学生?妖界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温久对姜陶的印象还是挺好的,他并不是很厌恶对方,温久想了一下,还是把那丹药吃了下去,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感觉缓缓流入丹田。  顿了一下,温久才继续追上去,姜陶回头看见,连忙冲他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招手让他过去,通风隔层七歪八拐,也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等温久过去之后,才看到一片黑漆漆中,有一点亮光从下面透出来,伴随着人声。  有人在下面说话。  两个脑袋凑在一块,盯着那巴掌大的通风口,入目是一张黑色的办公桌,漆面光滑,倒映着一张模糊的面孔,看不太真切,隐约是一个中年男人,办公桌前还站了两个人,微微垂着头,从上面看去,只能看得到他们的发顶。  他们在商议什么事情,中年男人问:“还没有找到?”  办公桌前左边的人恭声回道:“已经搜过了,那东西不在他身上。”  中年男人轻笑一声:“不是他偷的?”  室内一片沉默,谁也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温久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姜陶,对方报以疑惑的眼神,温久扯了扯嘴角,又低下头去继续看。  “明镜!”  温久看到右边站在的人很明显晃动了一下,然后抬头打了一个呵欠,顿住,与两双眼睛对上,温久和姜陶浑身都僵硬了。  中年人训斥,语气里都是恨铁不成钢:“你是觉没睡够吗?要不要我把休息室让给你先睡一会,我们再来讨论问题?”  那双眼睛慢慢,慢慢地移开,明镜神色自若,懒洋洋地回答:“不要,我认床。”  办公室再次恢复静默,像是空气都凝固了似的,温久和姜陶轻手轻脚地退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叫明镜的人会袒护他们,但是少一事总比多一事好。  依然是姜陶在前,温久紧随其后,走得前一秒,他听见下面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公告已经发出去了,现在人界出入口已经被封住,许入不许出,这段时间内,你们一定要把东西找回来,必要时候,可以采取一定的手段,另外,那只金翅大鹏鸟的事情先放一放,之后再说。”  温久的动作微微一顿,人界出入口被封住了?  前面的姜陶回头来,口唇无声地发问:“怎么了?”  温久摇摇头,然后跟了上去。  妖管局有多大,温久不知道,姜陶也不太清楚,要找到那只狐狸肯定不太容易,不过据他所说,这里有一个主控室,姜陶打算过去看看。  在黑暗的通风隔层中不知道爬了多久,姜陶停了下来,冲温久招了招手:“过来。”  “是这里了?”  姜陶说:“不太清楚,试试。”  他说着,把手按在了脚下的隔层夹板上,很快,指缝间有银白色的光芒亮了起来,而那一块实心的木板就这么被腐蚀了,露出下面的情况来。  是一个不大的房间,中央伫立着一个奇怪的物体,有点像一个火炬,下窄上宽,而最上方,浮动着一个八卦盘一样的东西,正在缓缓转动着。  房间里没有人,姜陶和温久跳下去,悄无声息,温久四下打量,很平常的办公室,看起来很少有人来,靠墙位置放了一排档案柜,其余再没有什么了。  温久的目光落在那个八卦盘一样的东西上,其实说它是八卦盘,又有点不太像,上面没有太极阴阳图,也没有天干地支,只有一些奇怪的花纹,正中央有一个圆形的小坑,整个看起来像一种特殊的金属打造的,泛着暗沉的灰色,像是某种古董,年代很久了,有很多地方残缺不全,仿佛被什么东西击打过似的。  温久看姜陶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东西看,像是出了神,他心里一动,轻声问:“这是什么?”  “嗯?”姜陶回过神来,伸出手去,才刚刚碰到,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似的,猛然缩回手,温久清楚地看见,他的指尖泛起一点灰色的雾气,袅袅飘散开来。  温久的眼皮子忽地一跳,莫名就想起来当初在姬挚身上看到的煞气来。  很快,姜陶就为他做出了解释,他笑了:“这是九幽□□。”  九幽□□,温久又听见了这个名字,当初金翅大鹏鸟进攻龙谷时,靠的就是这样一件仙器,才得以攻破龙谷的大门。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温久正暗自思索的时候,姜陶突然摸出了什么东西,往那九幽□□上一放,嫣红的色泽一闪而过,温久看过去,只见是一粒珠子,看似有些像玛瑙,落在□□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温久一眼就认出来,那竟然是狐狸从蒋惠惠那里偷走的项链坠子!  只听一阵轻微的响动,脚下传来咯噔的声音,那个□□忽然升了起来,露出下面的东西,姜陶的眼睛中顿时爆发出强烈的惊喜,还有兴奋和激动。  这让温久有些好奇地看过去,只见那是一个椭圆形的东西,表面光滑,上尖下圆,通体呈现出一点暗金的色泽,边缘折射出的光,冷冰冰的,怎么看怎么像……一个蛋?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声音破空传开,刺入耳膜,温久脑子嗡嗡作响,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要聋了。  这是警报,不出温久所料,紧接着,外面很快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姜陶二话不说,一把将那枚巨大的蛋抱起来,一手从那九幽□□上拂过,那枚红色的珠子落进他的手中,他抓住温久,催促一声:“走!”  两人离开了房间,进入通风隔层,黑色的洞口渐渐从天花板上消失,下一秒,门被推开,门板砰地一声砸在墙壁上,又猛然弹回来,墙上的灰尘簌簌而落,房间里空无一人,九幽□□还掀开在一边,下面空空如也,过来查看情况的几个人脸色铁青。  “东西丢了!”  “快去报告局长!”  而通风隔层上的空间,一旁寂静,温久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骗我?”  姜陶怀抱着蛋,嬉皮笑脸:“没有啊。”  温久冷声说:“刚刚这是主控室?”  空气再次沉默,姜陶回答:“不是……”  “所以呢?你来偷东西,为什么非要带上我?”温久撩起眼皮,盯着他的脸。  姜陶没说话,过了一会,空气中传来一声叹息,他把那枚蛋,往温久怀里一塞:“拿着。”  温久一时不防,愣在当场,他的皮肤摸在那蛋壳上,竟然觉得有一点点温热,并不是冰冷的,甚至于,他能感觉到那蛋壳之下,有什么东西在跳动,噗通,噗通。  像一颗鲜活的心脏。  温久好半天才从懵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忍不住摸了摸那蛋壳:“这是什么?”  姜陶说:“是蛋。”  “龙蛋。”他的语气很平静,一双眼睛望着温久,眼底像是有浓稠的深墨缓缓流动。  他说:“光凭我一个人,是无法把它带走的,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叫上你了吗?”  他话里有话,温久心里一紧,第一个想法是,姜陶知道他的身份了。  过了一会,他才张了张口:“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的身份?”姜陶搓了搓鼻子,露出狡黠的笑:“我其实不知道,但是我认识你身边那个人。”  电火光石之间,一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温久的脑海中,他脱口而出:“姬挚?”  “嗯,没错,”姜陶说:“我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而且还出现在人界,我以为他快死了呢。”  快死了?  温久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他像是没听懂对方话里的意思,表情很费解,姜陶见他这样,语气有点惊讶:“你竟然不知道?九幽□□是专门针对于龙族而炼制出来的,一旦沾染了煞气,是永无可能拔除的,否则你以为当初的龙族为什么覆灭的那么快?”  他啧了一声:“用你们人界的例子,就好像是核辐射那么严重吧。”第94章 姜陶(一)  姜陶的话像一枚重锤, 砸得温久心里直哆嗦,脑子里轰轰闪过一个念头,姬挚……会死?  姜陶还在那里说:“虽然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逃出来的,不过肯定受到煞气的影响了……”  温久什么也没有听进去,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像一条在吐泡泡的鱼,突然觉得脑袋隐隐作痛,他说:“闭嘴。”  声音冰冷,姜陶啊了一声, 像是终于注意到了温久难看的脸色,讪讪地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还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温久面无表情地把那颗龙蛋塞回他怀里, 说:“走吧。”  还是姜陶带路,在隔层漆黑的空间中, 温久看到了地上蜿蜒的银色线条,那是一个很特殊的图案, 有点像鹿角,笔画简单,姜陶随手把那些线条擦去,然后将手心贴在隔板上,很快, 再次泛起银光来。  温久看着他如法炮制,在隔板上又开出了一个大洞,这也是一个办公室, 而且有人在,只不过并没有人注意到头顶的天花板被打开了,他们正在忙忙碌碌地工作。  姜陶从口袋里摸出两块小石头,表情看上去有点肉痛,他犹豫了一下,才轻轻地将两块石头互相击打起来,咔擦的声音很轻微,要不是温久就在旁边,几乎都听不到。  石块摩擦之后,有蓝色的电弧闪烁跳跃起来,迅速卷裹成一个小球,漂浮在空气中,姜陶收好石头,手指一弹,那小球就飞快地往下坠去,姜陶一拉温久:“走!”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脚下的隔板都震动起来,一大片银蓝色的光幕从脚下迅速蔓延开去,姜陶的语气中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窃喜:“禁制破了,快跑!”  温久身上一轻,就像长久以来无形压制他的沉重力量倏然消失,下一秒,他就听见脚下传来嘈杂的声音,闹哄哄的,还有叫喊声,怒骂声,跟沸腾了的水似的,特别热闹,他心里好奇,偶尔路过通风口时,斜眼往下看去,只见人影重重,甚至有恢复了原形的,在走道上奔走,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所有被妖管局拘留的妖怪们都逃出来了。  前面的姜陶停了下来,他说:“没路了。”  温久抬头一看,果然是走到了头,姜陶上前一步,抬脚踹过去,只听哗啦啦一阵巨响,明亮的光线从外面射进来,灰尘弥漫,随着呼吸进了肺腔子,让温久有一种几乎要窒息的感觉。  外面已经是傍晚时候了,金色的阳光从西边照进来,给眼前的玻璃表面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芒,温久和姜陶探头一看,是一大片玻璃顶棚,距离地面估计有七八米高,姜陶几步跨过,轻轻一跃,落在了地上。  等温久也跳下去之后,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脆响,玻璃碎了,一道黑影擦着他的身旁窜走,带起一阵冷风,紧接着,又有四五道人影逃窜出去。  在这个下午,妖管局乱成了一锅粥,温久和姜陶趁乱逃了出去,顺带着一枚龙蛋。  夜晚,华灯初上,温久双手揣在兜里,冷风迎面吹过来,把刘海吹得往上飞,他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开始查,姜陶不知道把龙蛋收到哪里去了,走在温久后面,抽抽鼻子,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你还跟着我做什么?”温久头也不回地问。  姜陶几步走到他前面,一边倒退着,一边嬉皮笑脸说:“大路朝天,又没写你名字,还不许我走了?”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温久撩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把手机揣进兜里,说:“你那天是故意的吧?”  “什么故意的?”姜陶装傻。  温久抿了抿唇:“你偷了蒋惠惠的项链,又故意被妖管局的人抓住。”  姜陶没吱声,温久继续说:“这样你才有机会进入妖管局,然后把龙蛋偷出来,让我猜一下,那一场聚众斗殴未遂事件,也是你策划的?”  姜陶的表情不动,但是温久很清楚地看见,漆黑的夜色中,他的瞳仁微微缩了一下,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温久的脚步停住,目光冰冷地看着他:“那么把我卷入这个事件,也不是意外了?”  过了一会,姜陶笑了起来,眼角半眯着,露出一股子狡猾的味道,他说:“这个你就冤枉我了,我还能算到你会经过那条路?”  温久的唇角翘起一个冷漠的弧度,他不再搭理姜陶,自顾自朝前面走去,身后传来姜陶笑眯眯的声音:“你要现在回妖界?” 第65章 明镜沉默了一会,才转过身去:“跟我来吧。”  姜陶立刻欢喜地拖着温久跟了上去,温久低声问:“他是谁?”  姜陶小声把明镜的身份说了,温久这才想起来,他曾经在龙谷里做的那个梦,梦里有一个汤池,那是用来孵化龙蛋的,而在汤池的正中央,确实生长着一棵巨大的树,树上常年开着火红的花朵,还会结出果子。  温久看着前面的青年,他的脊背挺直,像一杆修长的青竹,这人竟然就是那一棵树?  明镜带着两人直接从后院翻墙进去,没有刻意隐藏,大摇大摆,就跟进自己家一样,偶尔碰到了佣人,看见他们面上浮现出的疑惑,也不做什么解释,那坦坦荡荡的态度,让温久和姜陶惊呆了,竟然就这样一路顺利地进入了别墅。  温久捅了捅身边的姜陶:“看到没?这才叫最高境界。”  姜陶:……哦第96章 妖界(一)  别墅很大, 明镜似乎对这里并不是很熟悉,他带着温久二人转悠了一下,温久心里隐隐升起一点不太好的预感:“你不会是迷路了吧?”  明镜的身形微微一顿,他不说话,伸手推开一扇门,温久瞟了一眼,里面摆放着沙发,茶几,应该是会客室, 明镜走进去,招呼他们:“过来。”  温久两人跟了进去,看他轻而易举地把庞大的沙发踢开, 茶几也被挤到墙壁角落,露出一块空地来, 黑色的大理石地面很干净,光可鉴人, 明镜的脚在地上轻轻一跺,霎时间一道白色的光幕浮现出来,是一个很奇特的纹路,整体呈半圆形,上面绘制了一只巨大的兽头, 正张大口,仿佛在嘶吼。  似乎看到了温久面上的疑惑,姜陶为他解释:“这是獋, 上古时候的妖,有瞬移的能力,所以一般的传送阵都有它的影子出现。”  温久点点头,明镜在旁边没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进去,温久踏上传送阵时,只觉得有一股奇特的力量从脚下的阵法中传来,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就像真的站在了那只名为獋的上古妖怪的背上似的,下一秒就会撕裂空气,遁向他们的目的地。  “你不去?”明镜转向姜陶,表情看起来有点疑惑。  姜陶嘿嘿笑:“我就不去了,我在人界还有事情做呢。”  明镜也不说什么,传送阵很快就被启动了,温久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景象都模糊起来,像是有猛烈的风往他的眼睛里面吹,眼泪都差点飚出来了,令他不得不闭上双眼。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温久什么也看不清楚,直到视野中出现了一丝阴影,隐隐约约,像水墨的线条,渐渐编织融合在一起,流动起来,像一幅美轮美奂的水墨风景。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几乎站立不稳,直到过了几分钟,温久才回过神来,眼前是一大片茂盛的树木,空气中泛着特殊的清新气息,涌入肺腑,这无比熟悉的感觉告诉他,这里已经是妖界了。  温久走了几步,然后顿住,回头,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地上这个圆滚滚的东西特么是个什么?  龙蛋?  姜陶为什么把这个也给他传过来了?温久有点费解,他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姜陶的身影,迟疑了一下,温久还是弯腰把那个蛋抱了起来,总不能就这么扔在这里,到时候被别的什么妖怪带走就不妙了,好歹也是同族吧?  龙蛋有点重,要是换成以前的温久,绝对无法这么轻松将它抱起来的,他一手把那个椭圆形的蛋搂在胳膊下,一边朝学院的方向而去。  因为现在仍旧是在寒假期间,所以学院里无比安静,所有的学生们都已经离校了,温久走在偌大的校园中,满地都是枯叶,踩上去发出咔咔的声音,道路两旁的扶桑树还没有开花,枝丫伸展开来,树冠如盖,显得有些清冷。  此刻温久的心头却是和这情景完全不一样的激动,一想到要见到姬挚了,他便觉得心情都好了几分,怀揣着莫名其妙的小雀跃,温久回到了宿舍。  然而当他站在宿舍门口的时候,温久原本激越的热血突然就冷了下来,隔着薄薄的门板,他能听到宿舍里很安静,甚至是死寂,并没有另一个人存在的动静。  温久站了一会儿,才推开了门,门左边就是他的书桌和床,书架上面的书本摆放的十分整齐,最左边是一个空了的瓷杯,那其实是姬挚的,椅子上随意地搭了一件外套,也是姬挚的,宿舍里的摆设跟他们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变过,姬挚没有回来,他就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瓢冷水似的。  温久微微垂了一下眼,他把怀里的龙蛋小心放在床上,转身离开,顺手将门带上,咔哒一声,门锁了,宿舍的光线昏暗下来,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寂静。  温久去了别墅那边,这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冬日的夕阳落在别墅的庭院里,落光了叶子的树下放着一张摇椅,上面趴在一只黑色的猫,正在休憩,打着小呼噜。  它很警觉,立刻察觉到了温久的存在,睁开眼睛,认出了他,喵喵叫着跃下摇椅,朝温久这边连奔带跑,叫声里满是愉悦的情绪。  屋子里传来邬南的声音:“怎么了天狗?谁来了?”  很快他就出来了,手里端着一个大瓷杯,半眯着眼,逆着光线瞅了瞅,笑了:“欸,是你啊,不是放寒假了吗?”  温久应了一声,又问:“你还在学校啊?”  邬南笑眯眯地说:“对啊,”他说着又看了看温久身后,说:“姬挚呢?他不是跟你一块走了?”  听了这话,温久心里一沉,他不自觉抿了抿唇,还没答话,邬南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说:“啊,他没回来?”  温久朝旁边的别墅看了一眼,犹豫着开口:“白……校长他在学校吗?”  邬南愣了一下,才说:“他最近不在。”  温久相信,现在只有白泽才能知道姬挚的下落,他抿着唇,说:“我想问他点事情。”  邬南明白过来:“那行,你等一下,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温久冲他感激地一笑:“麻烦你了。”  邬南摆摆手表示客气,果然拿出手机来打了一个电话:“是我……嗯,你最近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仿佛说了一句什么,邬南朝温久看了一眼,继续说:“温久想问你一点事情……不是,要把电话给他吗……好,我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  邬南收起手机,对上温久的目光,他笑了一下,说:“白泽现在有事情,可能没法赶回来。”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是温久的面上仍旧浮现出些许失望来,邬南话锋一转,又说:“不过,他说他会尽快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情,大概明天晚上或者后天早上回学校。”  “真的?”温久的眼睛顿时一亮。  邬南笑着说:“当然了,骗你做什么?”  得知白泽会回来,温久心里稍定,又再三向邬南道过谢,这才回到宿舍,从人界传送过来的那会正是深夜,而到了妖界这边,估计是有时差的原因,正好是傍晚,温久有点累,最近这段时间他的情绪和状态一直都不太好,他有点担心姬挚。  温久偶尔会做梦,梦到一条银色的蛟龙,正伏在冰层中,奄奄一息,它头上生着一对极其漂亮的角,在光线下折射出星星一样漂亮的细碎光芒,温久还没来得及惊叹,他就看见那一对龙角骤然被什么力量触碰,然后折断,摧拉枯朽,金色的血液从断裂处迸溅出来,仿佛还带着丝丝热气,金色的鲜血在银色的龙鳞上蜿蜒流下,像是濒死而绝然的美丽。  温久猛然睁开双眼,坐起身来,额上有细密的汗水,那痛苦而不甘的龙吟之声似乎还在耳边环绕,徘徊不去,令他的灵魂都仿佛在为之战栗,他悄悄把手掌覆盖在胸口,那里的一颗心脏砰砰跳着,节奏激烈,却十分有力而鲜活,全然没有刚刚做梦时,出现的那一种几同于麻痹的疼痛。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阴云一样,笼罩在温久的心头,久久不散……  夜凉如水,整栋宿舍楼都安静无比,空荡荡的宿舍里也听不到往日里简意的磨牙声和呓语,显得有些过分清冷和诡谲,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冷了,温久瑟缩了一下,手指碰到了什么东西,冰冷得像坚冰一般。  他微微低头,是那一枚龙蛋,为了避免一不小心被自己一脚踢到床下去,温久把它放在了床头里侧的位置,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光滑冰冷的蛋壳,不意外地感受到了掌心下,那一起一伏的动静,仿若心跳。  昏暗的夜色中,温久看到了有一点如同萤火的光芒一闪而逝,他伸手摸了摸,其实在床的内侧,还有一排架子,紧贴着墙壁,有些类似于置物架或者书架,分成一个个小抽屉和格子,温久的东西不太多,所以并没有经常打开,而现在,他看到了那点萤火在其中一道缝隙里面闪烁。  温久有些疑惑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样东西来,触感冰冷,是一个盒子,上面刻着凹凸不平的花纹,样式古朴。  温久先是一愣,这才从落了灰的记忆里扒拉出关于这个盒子的来历,这不是当初他刚刚离开人界,来学校报道的时候,温爸再三叮嘱他带上的那个盒子吗?  他心里一动,即便是在漆黑的夜晚,也能将手上这盒子看得一清二楚,上面还是挂着那把锁,没有钥匙,温久当初还尝试了用暴力砸开,但是无济于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把这盒子随手塞到床上的抽屉里了,但是现在,它居然有反应了?第97章 妖界(二)  盒子缝隙中, 那点光芒渐渐微弱下去,几近于无,但是却引起了温久的兴趣,他拿着盒子轻轻摇了摇,什么声音也没有,但是拿在手里,却很有分量,这里面一定有点什么。  温久盯着那盒子,最后微微闭上双眼, 调动灵力,摸索着试探,过了很久, 寂静的宿舍中,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温久猛地睁开眼来,双目炯炯, 在暗夜中折射出如星子一般的碎光。  他打开盒盖,愣住了,盒子里垫着柔软的丝绸,里面有一枚珠子,足有婴儿拳头大, 通体晶莹雪白,犹如山巅上经年不化的积雪,温久的手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他似乎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瞪着那颗珠子看了半天,才猛地将盒子盖上了。  那是龙珠,上面气息,他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分辨出来。  可是姬挚的龙珠为什么会在这里?  龙珠是龙最为重要的东西,这也是龙和蛟的最大区别之一,蛟无犄角,无珠,而龙一旦失去了龙珠,就会修为大降,从而变成蛟。  温久的睡意一扫而空,他看着静默的宿舍,焦心地期盼着白泽回来。  事实上,白泽是一个守诺的好妖怪,他回来得非常准时,彼时温久正蹲在邬南的庭院里面撸猫,天狗趴在他怀里,舒服地打着小呼噜,细长的尾巴悠闲地摆动着。  隔壁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黑猫惊醒,耳朵竖起,深蓝色的眼睛圆睁,瞳孔竖起,温久立刻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紧接着,院子的铁门被推开了,常春藤的枝叶摇动,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他的背后是浓重的夜色,路灯的余光将他的身形勾勒出一道深色的轮廓。  白泽回来了。  温久站起来,抿了抿唇,语气恭敬:“校长。”  白泽点点头,看着他:“邬南说你有事情找我?”  温久目光坦然,回答:“是有关姬挚的事情,在人界的时候我就联系不上他了,校长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白泽没有直接回答,反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有点儿小小的惊讶:“怎么会?你们不是结契了吗?”  温久:……  他有点艰难地开口:“但是……”就算是结契了也并不意味着我一定会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啊摔!  白泽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皱了皱眉,伸出手在温久的额上轻轻碰了一下,温久只感觉有一道温和而柔软的触感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就收了回去,他眼神疑惑地看着白泽,听见对方说:“姬挚现在暂时没有危险。”  “那他在哪里?”温久追问。  白泽微微侧了一下头,看着他,语气平静:“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温久一怔,白泽不紧不慢地说:“以你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踏入幽冥海。”  温久很快就反应过来:“姬挚在幽冥海?”  白泽不置可否,他的表情冷静得近乎淡漠,垂着的双目,如同一泓深不见底的潭水,能看穿世上的一切,这个妖,他知道过去,能看见未来,当他每见到一个活物,不论是人,妖,神又或者别的什么,一眼就能看尽对方的一生,白泽看着面前幼小的龙,他似乎很着急,眼神焦灼,却还在强自镇静着,试图多问点什么信息。  温久从没听过幽冥海这个地方,但是听白泽话里的意思,那里应该很危险,他心里正琢磨着,就听到白泽说:“他最多再活个七八年,哪怕祖龙还在,都救不了他,你还是别白费劲了。”  温久瞪着那张沉静的面孔,白泽还在不疾不徐地说:“他身上的煞气已经深入经脉,根本无法压制了,原本我就告诉过他,煞气这东西,拔除得越快,它生长得也越快,没办法根除。”  温久瞪着眼睛问:“他知道?”  白泽点点头:“当然,但他还是愿意用这个方法,我告诉过他,最多也就熬个几十年,他就会死,不过他死后没多久,金翅大鹏也会灭族,他似乎还有些高兴。”  温久的心就像是被什么捏紧了,一点点缩起来,白泽垂眼看了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接着说:“这么看来,你们龙族最后还是赢了,因为金翅大鹏鸟灭族的时候你还活着呢,虽然最后就剩你一条龙了。”  温久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的毕方和宿虬不待见白泽了,因为他真的是太讨厌了!  白泽说完,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张口又要说什么,温久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制止他:“你别说了。”  白泽听了,唇角竟然微微勾起,像是一抹笑意,看在温久眼中,简直是恶劣无比,于是他的心情也更加恶劣了,这感觉就像你在看一部电影,结果电影才起了个片头,旁边的观众就开始剧透了,温久使使劲,才把心底的那句骂娘的话咽下去。  白泽果然没有再剧透,只是说:“有什么意义呢?”  温久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有些不解,白泽又接着说:“这些在不久的将来,都会变成现实,你即便是知道了,也没有办法更改,为什么还要逃避?”  话说到这里,温久总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这是在说他为什么没有好好听剧透,反而要堵住耳朵,温久:……  他无言以对,甚至有点怀疑这只上古大妖是不是活得太久了,以至于精神不太正常,白泽的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股子浓浓的丧气。  温久再次深吸一口气,问白泽:“校长,你会死吗?”  白泽愣了一下,眼神里透露出一点不解,但还是点点头,温久继续说:“是的,这样看来,没有谁能永生不死,校长你也会,既然已经知道这个结果了,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白泽神色坦然:“因为我还没有到死的时间。”  温久:……  他再接再厉:“活着就是为了最后去死吗?那么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第67章 没说几句话,银龙就注意到了温久怀里那一团东西,有些惊讶:“那是龙蛋?”  温久点点头,把缠裹在上面的毛巾解开,平滑的蛋壳在水底泛起一点点浅金色的光泽,他解释了一下这个龙蛋的来历,然后又犹豫着说:“我并没有照顾龙蛋的经历,前辈能否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银龙还没说话,旁边的青龙突然来了一句:“它已经死了。”  温久心里一惊,手差点没抱稳,有点不可置信地说:“可是它明明……”他的手掌正贴在蛋壳上,还能感受到那如同脉搏一样的起伏,像是在呼吸似的,怎么可能死了?  青龙没管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里面的龙魂已经消散了,这蛋估计是经历了什么奇特际遇,但是并没有什么用,死了就是死了,它永远也不可能再孵化破壳。”  在这之前,温久对这枚蛋并不太在意,人类的身份虽然渐渐从他身上剥离,但是他还没有彻底地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就像隔着什么似的,如果当时跟着传送阵传过来的不是一枚蛋,而是一个人类的婴儿,说不定他会更加重视一些。  直到温久做了那个梦,梦里的姬挚也抱着一个蛋,就仿佛抱着他的性命,从龙谷一路逃到东海,在发现龙蛋失去生机之后,银色的龙几欲发疯,他小心翼翼地抱着那个脆弱的龙蛋,又返回了妖界,去求白泽的帮助。  从那一刻起,温久终于明白了什么。  但是现在,青龙告诉他,龙蛋是死的?  温久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愣,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似的,银龙看不过去,有些责怪青龙的直接,它咳了一声,笨拙地安慰:“你不要难过了,以后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能救活它……”  这话就连它自己都不太相信,声音飘乎乎的,有点发虚,瞅了瞅旁边的青龙,催促它:“你倒是说话啊。”  青龙从鼻子里喷了一下气,嗯了一声,勉为其难地附和:“嗯……也许吧……”  龙蛋留在了传承地,温久走时,银龙还说:“你什么时候想回来看它都可以。”  温久笑了一下,化为龙形,朝远处游去,龙谷很大,到处都是陌生却又熟悉的景色,从前姬挚会将还是龙蛋的温久顶在头上,或者搂在怀里,到处游玩戏耍。  水底长满了墨绿的水草,足有七八米深,它们缓缓摆动着,龙谷经过那一场浩劫之后,再没有活的生物踏足这里了,不会再有幼龙扯着水草玩,在里面躲藏穿梭,所有的水草宛如没有了天敌,肆意地占据了整座龙谷的谷底。  岩洞的结界已经被打破,包括汤池,河水灌了进去,整个龙谷就像一座巨大的坟茔,安静到死寂……  妖界的最北边就是一片广阔的海域,越过那一片海,就是魔界了,因为地理环境恶劣的缘故,海面经常浮现出厚重的瘴气,再加上魔界经常往海域里面扔垃圾,魔气四溢,经年累月下来,导致幽冥海常年笼罩着一大片瘴气和魔气的混合雾气,据说不论是什么生物,只要闻上那么一点,就会窒息而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是这种混合雾气恰恰最能压制煞气。  自从恢复了真实身份之后,温久第一次明白了寒冷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半眯起眼,脸色有点青白,虽然没有风,但是寒意就像刀子似的,在皮肤上刮来刮去,温久有种自己是一块冻猪肉的错觉,冰屑子都被刮下来了,他甚至不敢用手去摸脸,怕皮肤粘在一起。  冰冷的气息顺着呼吸一路进入肺腔子,霎时间整个身体里最后一点热气都跑光了,冷得透透的,从内至外,差点冻成一根冰棍,膝盖都弯不下去了。  温久呼出一口气,朝远处眺望,那里有一线幽黑,远远看去,像一只半闭着的巨大的眼睛,那就是幽冥海了,总算没找错,一路来到这里,他都不知道迷路了多少次。  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已经冻得麻木了,就在这时,温久听到了一个声音:“这鬼地方,居然还有人来,哎,你谁啊?”  声音不太大,温久环顾四周,什么也没看见,他一度以为自己被冻出了幻听,也没搭理,埋着头朝幽冥海边走去,没走几步,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哎哟,还是个聋子,啧,麻烦。”  然后下一秒,空气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温久看到一只黑乎乎的巨大脑袋,从地底钻了上来。第100章 幽冥海(二)  陡然从地底下钻出一个大脑袋, 温久心里惊了一下,但是身体却没有完全做出任何反应,表情冰冷近乎漠然,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黑乎乎的大脑袋渐渐拔高,露出巨大的身形,阴影投下来,像一座小山似的,几乎将温久整个盖住了。  他半眯起眼来,只是略微使使劲, 就能听见自己的颈椎发出嚓嚓的声音,然后朝上看去,根据温久在人界的动物园中的浅薄印象, 他认出了面前这应该,大概可能是一头黑熊。  黑熊会说话, 显然这是一只妖,他低下头来瞅了瞅温久, 声如闷雷:“这么小?幼妖吗?”  十分钟后,温久缩在大堆的皮毛里,被冻得麻木的神经终于渐渐缓和过来,他感觉到有些冷了,过了一会, 从外面传来一阵扑啦啦零碎的声音,伴随着重物落地,脚下的大地发出阵阵颤抖, 然后一只巨大的黑熊钻了进来。  这是在地底下的洞穴里,温度比地表高了一些,但是也就那么一些些而已,黑熊把怀里的石头扔在地上,挖个坑,再堆叠起来,形状有点像一个灶。  他把石块互相敲打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很快,石块的一角发出了红光,黑熊把那块石头扔进灶里面,过了一会,红光在石碓里蔓延开来,冰冷的空气中终于浮现些暖意,这暖意让温久觉得更加冷了,他不由自主地打着抖,牙齿不受控制地碰撞着,发出咔咔的声音。  温久慢吞吞地抱着皮毛坐近了一点,惊讶地发现那些石头竟然像是在燃烧一样,他有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祝融石,”黑熊的声音沉闷得像在打雷似的,他抬起眼皮子瞟了温久一眼,说:“暖和了?”  “嗯。”浸透浑身的寒冷散去,温久觉得身上的骨骼十分酸痛,稍微动一下都疼得不行,他现在的感觉就像自己是一块被温水急速解冻的猪肉,浑身乏力。  “暖和了就回去,”黑熊语气平平地告诫:“这不是幼妖能来的地方。”  温久抿了抿唇,说:“我来找人。”  听了这话,黑熊嗤笑一声:“来幽冥海找人?”  不等温久说话,他就说:“小东西,要不是我刚刚拦住你,你恐怕要被冻死在幽冥海边了,不,你根本走不到幽冥海。”  温久眼神疑惑,黑熊捡起一块祝融石,用力敲了一下,火星四溅开来,他把石头投入灶坑里,然后说:“法术在这里不起作用的,幽冥海是三界最为寒冷的地方之一,没有足够的修为,还是不要过来送死了。”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黑熊的动作顿了一下,说:“我这是在修行。”  温久表示怀疑,黑熊也不管他,拨了拨灶坑里的祝融石,随口问:“你来找什么人?”  “一条蛟龙,他前一阵子来了幽冥海,你见过他吗?”  黑熊听了,语气十分惊诧:“这年头还有这么奇怪的自杀方式?”  温久:……  黑熊想了想,像是记起来什么:“好像是见过一条蛟龙,不过我以为他是想偷渡去魔界,路过这里而已,照你这么说,他已经进入幽冥海了?”  照白泽的话来说,恐怕就是了,温久点点头,黑熊一脸古怪:“你们真有趣,进了幽冥海还能活着出来的妖怪,我就没见过几个,他是你什么人?”  “很重要的人。”  幽冥海边常年笼罩着灰色的雾气,天光因此暗淡了不少,像沉沉的乌云一样,压在头顶,极目远眺,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阴霾。  温久裹着黑熊赠送的皮毛,一步步朝海岸线走去,寒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进入呼吸道,刺痛无比,让他生出一种皮肉血沫都被刮下来的错觉,喘不过气。  丹田都被这冰冷的温度冻结了,根本无法运转,龙珠和木灵种就像被什么死死禁锢住,动弹不得,就连木灵种上的那株嫩芽都蔫哒哒的,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温久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气,但是越喘气,就感觉到肺部更加疼痛,越疼就越想喘气来缓解,恶性循环之下,温久终于没了力气,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如同陷入了泥淖,海岸线就在前面七八米左右的地方,但是他却再也迈不动步伐了,那么姬挚,浑身上下都被煞气侵袭的姬挚是怎么顶着这样的压力,一步步走进海水中的?  海面没有风,深色的海水漆黑如墨,平静无比,温久动了动,被冻僵了的膝盖骨一滞,整个人扑倒在地,沙石扬起。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下一秒,温久就被拎了起来,黑熊自顾自地嘀咕:“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你再过去几步,就要死啦。”  他说着,把温久整个拎起,小心地扛在肩上,他不太敢用力,怕这幼妖的骨肉都被冻脆了,稍微一个碰撞,估计就会当场折断在这里。  “回去吧,等你实力够了,再过来找他吧。”黑熊轻轻地把肩上的幼妖放在点燃的祝融石旁边,谆谆劝导。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句话起了作用,那幼妖竟然听进去了,没有再次尝试靠近海岸,而是暖和了身体之后,转身离开了,黑熊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在这里苦修一百多年了,平常时候鸟都不来这破地方的,没想到还会碰到这种奇怪的事情。  苦修的日子过得很快,三个月之后,黑熊从梦里被惊醒了,他咕哝着爬上了洞口,看见一道小小的身影从远处走来,看上去有点儿熟悉。  等那身影走近了,他才想起来,嘿了一声:“你这……怎么又来了?”  幼妖面无表情,这是因为脸被冻僵了,语气熟络地冲他打了一个招呼,说:“我来看看他。”  黑熊不太放心,跟在他后面,惊讶地发现,这一次,那幼妖竟然能够徒步靠近海岸了,黑色的海水轻轻冲刷着沙滩,留下一行深色的痕迹,他看着那幼妖在海边站了一会,又高声冲着平静的海面喊了一句什么,像是一个名字,黑熊没太听真切。  喊完之后,幼妖又回去了,黑熊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种预感,这幼妖还会再来的,但是幽冥海里的那个呢?他真的还活着吗?  距离寒假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春天已经来了,到处都是一派勃勃的生机,因为上学期旷课太多,没有修够学分导致留级,现在温久再次成为了一名一年级的学生,简意和铭尊都成功升上了二年级,根据学校的安排,他们都搬出了419宿舍,温久把姬挚的东西都收好,床铺和书桌都空了出来,留给新的同学。  除了简意和铭尊之外,没有人追问姬挚的下落,温久含糊了一下,把事情带过了,简意一向心眼大得跟筛子似的,根本没注意,铭尊倒是有所察觉,但是他并不是什么爱刨根问底的性格,所以这事情就算过去了。  刚开学的时候,简意还拍着温久的肩,有模有样地说:“没事久儿我罩你,有谁欺负你了,回头我帮你揍他。”  旁边的铭尊眉头一抽,说:“谁罩谁还不一定呢。”这傻子,猪都看得出温久现在的修为比他们都要高。  温久只是笑笑,应承了他们这份好意,新学期开始了,原本因为假期而清冷的学院再次热闹起来了。  新的班主任是一名女老师,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个子也很娇小,动起手真是贼暴力,脾气有些急躁,被学生们气得狠了,一巴掌下去,讲台都被震塌了一半,温久一直避免自己惹到这位班主任。  春天的尾巴上,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班主任进了教室,闹哄哄的声音一下子就安静下来,班主任这才开口说:“咱们班来了一名转学生,大家欢迎。”  一时间稀稀拉拉的掌声从教室的各个角落响起来,更多的是各个学生伸长了脖子朝门口张望,很快,从门外进来一名女生,瓜子脸,皮肤白得像半透明的玉石,眉目温婉,从教室外的朝阳照进来,落在她的长长的睫毛上,投下蝴蝶一样的阴影。  女生做完了自我介绍,接下来就该分配位置了,班主任在教室里扫视一圈,在各个目露期待的学生中,瞄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她将发丝挼到耳后,清了清嗓子:“温久同学。”  半垂着头看书的温久眼皮子忽然一跳,慢吞吞地抬起头来:“在。”  在男同胞们失落的目光中,班主任指了指温久旁边的位置,说:“蒋惠惠同学,你去他旁边坐吧。”  蒋惠惠在温久身旁的空座位坐下,笑眯眯地朝他伸出手来:“又见面了,温久同学,请多多指教。”第101章 幽冥海(三)  转学生居然是蒋惠惠, 这是温久怎么也没想到的,他咬着笔杆尖儿,微微皱起眉头,自从上次去了一趟人界回来之后,他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  比如说,一切都太顺利了?  在他和姬挚察觉到被一只金翅大鹏鸟跟踪之后,温久以为会遇到一些什么麻烦,事实证明,后来他确实遇见了, 比如三界通缉榜上的妖怪逃入人界,人界出入口被封闭,比如他被姜陶牵连, 坑进了妖管局,再比如, 和他一起被传送回妖界的那一颗龙蛋……  种种迹象,都让温久生出一些怪异的感觉, 好像事情的发展太过顺利,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温久总觉得事情还没有完,似乎所有的暴风雨, 都掩藏在厚厚的云层之下,只是现在还没有来临而已。  上午的课完了,温久收拾好东西, 站起身来,旁边的蒋惠惠冲他露齿一笑,眼睛弯弯得像月牙:“好久不见,温久。”  温久礼貌地笑了笑,随口问:“你怎么突然转来这里了?”  蒋惠惠一边收拾桌面上的书本,一边笑着回答:“上次聚会就想问你了,只是人多,不太好开口,你什么时候来妖界的?”  “去年下学期开学的时候,”温久抿了抿唇,说:“我是被学校录取的。”  蒋惠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啊。”  “你呢?”温久问她。  蒋惠惠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我当然是转学过来的啊。”  见她答非所问,温久忍不住追问:“你……以前来过妖界吗?”  蒋惠惠想了想,说:“不太记得了,大概来过几次?我父亲因为工作原因,常年呆在人界,我都没有机会来妖界呢。”  她说着,语气又转为迟疑:“我以前在高中的时候就认出你是妖了,但是你好像不太……你从小是在人界长大的吗?”  对上蒋惠惠有些疑惑的神色,不知怎么,温久心里微微一突,莫名地警惕起来,他笑了笑,说了一声不是,然后又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时间不早了,你要去吃饭吗?”  听了这话,蒋惠惠笑着说:“那要麻烦温久同学关照了。”  温久带着她去了饭堂,蒋惠惠似乎对学校很好奇,路上左看右看,不时会提出一些小问题来,温久都好脾气地回答了,没有露出一丝的不耐烦。  到了饭堂以后,到处都是黑压压的脑袋,人声嘈杂,就在这时,蒋惠惠忽然咦了一声,看着一个方向,温久立刻察觉到,问她:“怎么了?”  蒋惠惠迟疑地摇了摇头:“我好像看到一个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温久心里慢慢地思量着,半眯起眼,朝那个方向看去,然后就感觉到了一道有些厌恶的目光,竟然是笑陈。  他一向和温久不对付,这时候两人对视,笑陈的脸孔上不免露出几分蔑视和嘲讽来,然后身影一闪,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再也找不见了。 第69章 班主任一巴掌拍下去,办公桌塌了半边,她怒气冲冲地说:“那你还来这跟我磨叽什么?要我恭送你吗?!”  温久忙不迭滚出了办公室,又去找了邬南,他半眯着眼睛,抱着黑猫,喝着茶,吃着小点心,好不惬意,温久诚心实意地表示感谢:“谢谢你的请假条。”  邬南嘿嘿一笑,谦虚地摆了摆手:“小意思,小意思。”  温久迟疑了一下,最终忍不住还是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口:“那个东西……真的可以让我找到姬挚吗?”  邬南手里撸着黑猫的光滑的皮毛,笑眯眯地说:“这我哪说得准呀,听说是有用的,你先试试呗。”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第103章 未知(二)  温久从邬南这里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 心里头跟被猫爪子挠似的,贼难受,好半天才忍下去,拿着邬南假造的请假条匆匆离开了学校。  他又去了幽冥海。  黑熊现在看到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大半年来,温久来了三四次,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但是一来二去,两人倒是混了一个脸熟, 温久从海边回来的之后,还会去黑熊那里唠唠嗑。  黑熊自称自己是在苦修,温久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看着他架起一只兔子,在火红的祝融石上面翻动着, 滚烫的油滴落,发出滋滋的声音, 特别清脆,肉香四溢。  黑熊管这叫苦修?  黑熊一边翻动着手里的长棍,一边随口问:“这次呆多久?”  他会这么问是因为从第二次开始,温久能靠近海边了之后,他停留在海边的时候越来越长, 从一开始的五分钟,到后来的半小时,黑熊还记得, 上一次,这人在海边坐了一个多小时。  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心里总是有些佩服的,这代表着温久的实力和修为也在逐渐增强。  温久盯着红彤彤的祝融石,橙红色的光映在他的眼里,像启明星一样,他想了想,说:“不知道。”  “哦。”黑熊没多问,继续认真地烤他的兔子肉。  过了一会,温久才犹豫着说:“我这次可能会看见他。”  “他?”黑熊手里的动作一顿,看过来的眼神里带着疑惑:“他要出来了?”  温久摇摇头,说:“有人给我一样东西,说是也许可以找到他。”  黑熊“嚯”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还有这种东西?”  “嗯,”温久想了想,把背包放在地上,小心地从里面取出来一样东西,圆圆的,有两个巴掌那么大,颜色泛黄,是一面铜镜。  黑熊毛绒绒的五官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温久却觉得他似乎挑了一下眉,说:“这是什么?”  温久咳了一声才说:“听说叫姻缘镜……”  他说着,面孔上浮现一层薄红来,仿佛是被祝融石的火光映的一样,黑熊倒是有点反应:“唔,这听着不太像妖界的东西。”  温久舔了舔干燥的下唇,说:“是朋友从仙界弄来的。”  “他们仙界的人就喜欢搞这种神神道道的玩意,”黑熊表示不屑,又说:“那这东西要怎么用?往海边照一照吗?”  “滴血,喊名字就可以了。”  黑熊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问:“找什么人都能找到吗?”  温久连忙摆了摆手,有点尴尬地说:“不行,有条件的。”  黑熊表示不理解,他专注地转动手里的兔子,洗耳恭听,温久解释说:“不能相隔太远,而且要结契了之后才能用……”  黑熊顿时恍然大悟:“海里的那个是你妻子?”  温久差点被口水呛住,连连否认:“不不!不是!”  黑熊的眼神顿时转为狐疑:“不是?那你们是为什么结契的?”  温久眼神发飘,支吾着回答:“我……我也不知道……”  “嗯?”黑熊更加疑惑了,他问:“你怎么会不知道?”  面对这样的疑问,温久几乎要在心里大喊了,我拓麻怎么知道我为什么会不知道啊?!反正就是结契了!仔细想想,他有记忆以来,除了去年报道入学的时候见过姬挚,之前都没有对姬挚的印象,自然不可能和他结契,就连幼时还在蛋里面的记忆都是在梦里面……等等,蛋?  姬挚不会是在他还是一枚蛋的时候就和他结契了吧?!  温久简直要凌乱了,而对面的黑熊的表情则是从疑惑转为震惊:“你不会被骗婚了吧?”  温久:???  黑熊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语气凝重:“你还是幼妖啊!”  温久:……  黑熊咬牙切齿,差点把手里的兔子甩下去:“那人真是不要脸啊!”  听了这句话,温久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代入地想了一会,能和一枚屁事都不知道的蛋结契,做得出这种事的人估计是真·不要脸了。  黑熊义愤填膺地说:“要不要我帮你报给妖管局?太过分了!你还这么小!”  温久心里顿时一惊,脱口而出:“别!”  黑熊用和蔼的眼神安抚他:“你不用怕,这种事情妖管局知道之后,不会不管的,严重地损害了幼妖的身心健康——”  温久咳了一声,含糊说:“不用了。”  “为什么?”  温久有点心虚地别开眼睛,窘迫地说:“我觉得……没那么严重吧?”  黑熊竟然十分敏锐:“你喜欢他?”  温久的脸顿时涨得更红了,一双眼睛再不敢乱瞟,死死盯着祝融石上的那只烤兔子,黑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跟看失足少年似的,劝他说:“你现在还小,不懂这些,以后你就知道了,那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劝了半天,看温久还是没什么动静,倒是看烤兔子看得起劲,叹了一口气,掰了一个兔子腿递过去:“吃吧吃吧。”  温久笑笑,感激地说:“谢谢。”  这个关于失足少年自甘堕落的话题总算是揭过去一茬了,兔子肉的香气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似乎那些寒冷如冰的温度都染上了那暖暖的香气,温久捧着兔子肉吃得既满足又开心,心里还有点小遗憾,姬挚没吃到,下次可以考虑想个办法给他带一只,他不知道在幽冥海里面吃什么?或者是什么也不吃?  这么想着,温久就向黑熊打听:“这兔子在哪里抓的?”  “兔子?”黑熊疑惑:“什么兔子?”  温久惊讶地指了指他手里的烤肉:“这不是兔子吗?”  黑熊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声音带笑地回答:“这不是兔子啊。”  温久咀嚼的动作停下,似乎不太明白,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兔子腿,说:“可是我明明看见它长得跟兔子一模一样啊。”  黑熊唔了一声,笑着说:“这是讹兽,长得确实像兔子,不过跟兔子差远了。”  讹兽……  温久在脑子里翻找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它的资料,看向手中的目光简直是惊恐的,讹兽确实很像兔子,但是它是一种妖怪,比较低等,讹兽很喜欢撒谎,但是外表长得很可爱,看上去十分无害,所以很多妖怪和动物都被它的外表欺骗了,非常喜欢靠近它。  但是讹兽这种妖怪,谁吃了谁就会撒谎……  温久嘴角抽搐:“这种东西你也吃?”  黑熊的眼睛睁大,似乎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不吃?讹兽特别美味。”  温久迟疑地问:“你不怕副作用吗?”  黑熊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嗨了一声,摆摆手,说:“我还以为你说的什么,原来是这个,没事,这个副作用就一阵子的事,等过个半天就好了,再说了,我一个人住在这里,都没人说话,撒谎有什么关系?”  温久:……  他放下了手里的那块肉,黑熊看了,就问:“你不吃了吗?”  温久摇了摇头,黑熊很干脆地拿过去,直接啃了,吃得满嘴油光,又休息了一会,温久才笑着与他道别,从地洞里爬了出去。  出去的那一瞬间,就仿佛从温室里面一步跨入零下五十度,不带过渡的,温久只觉得自己的头发丝儿都被冻得竖起来了,每个毛孔都仿佛结了冰,凝固在原地,一张脸顿时硬邦邦的,连做个表情都没办法。  不过温久已经习惯了。  丹田里面灵气晦涩,无法调动,他极目眺望,黑色的海岸线距离黑熊的洞只有一百来米,这对于他来说还不算大问题,温久不敢多停,生怕自己浑身的骨骼都被冻住,到时候就连走路都做不到了。  趁着身上还算松快,温久迈动步子,朝那黑色的海岸线走去,渐渐地,他的步伐越来越沉重,最后重得膝盖窝和脊椎骨都疼痛起来。  皮肉早就麻木了,温久僵着脸,一步步靠近了海岸线,海风吹过来,带着一点咸腥的气味,吹得他眼睛酸疼,温久眨了眨眼,放慢了步伐,海边到了。  黑色的海浪轻缓地冲上沙滩,然后又退回去,在温久的鞋子尖画下一道分明的痕迹,日复一日。  温久提起声音,冲着漆黑的海面喊了一声:“姬挚!”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回应,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温久并不太在意,他休息了一会,感觉到自己的骨头不那么酸痛了,这才从背包里取出来那面泛着黄的铜镜。  温久先是把手指头在嘴里含了一会,等变得温热了,这才直接咬破,暗红色的血珠渗出来,像一颗玛瑙似的,然后往铜镜上面滴落。  滴落……  半天没反应,温久面无表情的脸孔下急得不行,他想,怎么回事?  然后拿起手指头一看,好么,确实是玛瑙,血珠都冻成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第104章 未知(三)  温久吹了吹手指, 那一枚暗红色的血珠子便滚落下去,伤口上的血已经凝固,他想了想,从脚边拾起一枚尖锐的石块,磨得锋利了,再把它放在铜镜上,然后以手指用力摩擦。  原本被冻住的伤口再次裂开,殷红的血丝很快渗透出来,温久将它涂抹在铜镜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面铜镜看上去更加亮了,映出充斥着阴霾的云层。  温久深吸了一口气, 对着铜镜叫了一声:“姬挚?”  铜镜没有一丝反应,他不由有些失望, 但还是尝试着继续呼唤:“姬挚。”  “姬挚。”  “姬挚。”  铜镜上有凝固的暗红色血渍,渐渐的, 那原本凝结的血渍开始往周围散开,像是被什么晕染了一样,整面铜镜都泛着薄薄的红色,等到红色终于退却,金色的光芒骤然闪过, 铜镜仿佛被吹开了浮尘似的,透亮无比。  温久心里一喜,屏住呼吸, 紧紧地盯着铜镜,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动静,过了一会镜面浮现出一片漆黑,是海水,波涛起伏,让整片海看上去没有那么死寂了。  在那漆黑的海水中,温久看到了一点银色,熟悉无比,那是蛟龙长长的尾部,令他感到不安的是,那银色的长尾浮在水中,随波逐流,没有任何动静。  温久有点慌,他开口喊:“姬挚?”  当然是没有回应的,很快那一幕画面倏然消失,铜镜上的光芒暗淡下来,恢复如初,温久急了,这东西完全不靠谱啊,他都没看到姬挚具体的情况了,光看见一条尾巴了,顶什么用? 第71章 那如同微光的萤火在空中转了一圈,轻飘飘地撞入温久的眉心,消失不见了。  “去第二层吧,孩子。”  金龙再次伏下身,半阖起双目,温久的心底忽然生出几分后悔,他觉得自己不该贸然来这一趟,如果因为这一次试炼,有任何一条龙魂就此消散的话……  幸好,直到温久到达第十层的时候,也没看到有龙魂在自己眼前消散,松了一口气之余,在内心深处,他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是卑劣的,令他羞愧,无论如何,他的这一次试炼,都会加快所有龙魂的消散进度。  第十层是一个大平台,正中央放着一把金色的椅子,一条赤色的龙正盘踞在上面,闭着眼睛,仿佛是在休息,温久喊它:“宿虬。”  过了一会,赤龙睁开双眼来,它认出了来人,语气有些疑惑:“你怎么来了?”  温久深吸了一口气:“你已经无法保持人形了吗?”  宿虬哂然一笑:“我只是觉得原形更加舒服罢了,你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温久沉默了一瞬,然后说:“毕方想见见你。”  宿虬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问:“那家伙……他威胁你了?”  不愧是多年好友,脑回路无比一致,温久简直要给他们俩的默契和友情鼓鼓掌了,他点点头:“是的。”  宿虬想了想,然后直起身来:“好吧,我去见见他。”  等他游动起来,突然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问温久:“他怎么知道我在传承地?我当时不是叮嘱你,不要告诉他吗?”  温久不由有些心虚,支吾着说:“唔……我当时是否认了。”  宿虬目露怀疑:“结果呢?”  “他知道我吃了讹兽的肉。”  宿虬:……  这特么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温久试炼到第十层,就向银龙提出要提前离开传承地,原本银龙不答应,温久就厚着脸皮和它说好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银龙本来就心软,也渐渐动摇了,青龙拦都拦不住,温久就跟着宿虬悄摸着离开了,把青龙气得和银龙大吵了一架,这是后话。  河面满是水雾,一道身影沉默地坐在岩石上,仿佛他自己也变成了一块石头,直到不远处传来水波划动的声音,青色的幼龙从水中游出来,落在石头上。  过了一会,一道赤色的影子也紧随其后,温久吐了一口气,对毕方说:“他来了。”  毕方站起身来,向他微微颔首,然后将目光投向温久身后,赤色的龙在空中盘踞着,语气懒洋洋地问:“什么事?”  毕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我来带你走。”  宿虬很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拒绝:“不用。”  “我没有在征求你的意见,”毕方的唇角勾起一点冷笑,然后伸出手来,宿虬见状,立刻调头就想跑,但是他忘了,现在的他修为大降,根本不可能是毕方的对手。  毕方修长的指尖在空中轻点,一团赤红色的火光骤然爆裂开来,将宿虬团团裹住,温久心里一紧,还没说话,就见那火光越缩越小,而被裹在其中的赤龙也跟着缩小,最后变成手掌那么大的一团,无比袖珍小巧。  然后毕方就把那团巴掌大的赤色火焰往怀里一塞,他的面孔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温久却能感觉到他的心情似乎比较愉悦,不由问他:“你……把他怎么样了?”  “我在救他,让他死得没那么快而已。”  温久皱眉:“你之前说,龙蛋是在金翅大鹏鸟那里偷来的?”  毕方鸟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他:“这个他们那里似乎还有不少。”  温久心里一震,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你是说,金翅大鹏鸟那里,还有许多龙蛋?”  “不过和这个一样,”毕方鸟左手微晃,那枚银光闪闪的蛋就出现在手中,他说:“都是死蛋。”  温久立刻反应过来,联想到他带走宿虬的举动,问道:“你认为这样可以让龙魂重生?”  毕方不置可否,并不给出确定的回答:“目前还不清楚。”  “好了,”他似乎不愿意再多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毕方匆匆与温久道别,很快就离开了龙谷,留下温久独自在岩石上思索,直到天边泛起一丝靛蓝色,天快要亮了,他这才回过神来,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然后离开了龙谷。  无论是多么微小的希望,他都要去试一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龙魂就这样消散,至于龙蛋都在金翅大鹏鸟那里,这倒是一个大问题。  这时候的温久,还不知道有一场危机正在他的身边潜伏着,蓄势待发……第106章 龙魂(二)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暑假时候,如果没有意外,温久下学期会正式升为二年级,相比起他,他的同班同学们就比较惨了,整个班级的顺利升年级比率是50%,也就是说,还有一半的同学要留级。  其中就包括了蒋惠惠,她咬着下唇, 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我竟然挂科了?”  温久快速地瞟了一眼她的试卷,唔了一声,确实是没有及格, 便随口安慰她:“没事,我也挂过。”  蒋惠惠面有难色:“我回去要挨训了。”  温久想了想, 说:“你是这学期才转过来的,之前都没怎么接触过妖界, 在所难免,好好跟你父亲说,他不会责怪你的。”  “希望吧,”蒋惠惠强打起精神来,好奇地问温久:“你什么时候回人界?”  温久愣了一下, 才摇摇头,说:“我不回去了。”  蒋惠惠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复,先是一呆, 才迟疑问:“不回去?”  温久笑了笑,简短地回答:“我还有事情要做。”  他不想多解释什么,蒋惠惠也看出来了,神色似乎有些失望:“哦,那……没事了。”  等温久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宿舍楼道里闹哄哄的,或许是因为放假的缘故,到处都是一片欢声笑语,温久在宿舍里看了一会书,然后起来收拾自己的东西,一个室友从外面进来,笑着说:“温久,有人找你。”  “谁?”  室友冲他挤眉弄眼:“在北教学楼那边,是蒋惠惠,说让你过去。”  他拍了拍温久的肩:“话我带到了啊,她还在那等着呢,我先走了。”  室友拎起自己的包往背上一甩,跟他道别之后,就离开了,温久站在阳台上往下看,学生们陆陆续续地从宿舍楼往外走,笑闹声远远传开去。  等他们全部离开后,校园就会再次恢复静寂,温久抬头看向北教学楼的方向,有鸟雀起伏,如石子一般散入高大的扶桑树枝叶中,不见痕迹。  北教学楼位置要比较偏僻,温久从前来过一次,记忆不太美妙,他想不太明白为什么蒋惠惠要来这里,叹了一口气,如果她是自己开口的话,温久保证能一口拒绝了,但是做了一个学期的同桌,蒋惠惠估计也算是把他的脾性摸透彻了。  等温久到北教学楼的时候,看见蒋惠惠坐在楼下的长椅上,腿上摊开一本书,正在看着,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肩背上,将她整个人都映照得无比耀眼。  她抬起头见到了温久,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来,把书收起,招呼他:“你来了啊。”  温久点点头:“有什么事情?”  注意到他语气中的疏离,蒋惠惠的面孔上有黯然一闪而逝,然后又强打起精神,笑着说:“我、我想问你一点事情。”  温久疑惑:“什么?”  蒋惠惠的嘴巴张合了一会,像是说了句什么,温久却没有听清楚,他正要开口问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力锤了一下,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温久渐渐恢复了神智,身下是坚硬的地面,硌得他腰背酸痛不已,眼前昏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  作为一只妖,即便是在深夜,他也能看清所有的东西,温久有些疑惑地爬起身来,四下环顾,伸手不见五指,到处都是一片漆黑,这令他心头有点微紧。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温久,你醒了?”  这个声音很熟悉,是蒋惠惠,温久侧了侧头,觉得嗓子有点疼,轻咳了两声,才问:“这是哪里?”  很快,一只手臂伸过来,温久警觉地往后一缩,蒋惠惠捞了一个空,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她的声音中倒是透露出几分尴尬:“你……你没事吧?”  没事才怪,温久眼前一片黑乎乎,什么也看不清楚,勉强镇定地应了一声,才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们被人关起来了,”蒋惠惠声音惊惶地说:“我不知道是谁。”  温久的手指在地上摸索了一下,地面凹凸不平,到处都是灰尘和沙石,再往前面摸,手掌触到湿润的泥土,他缩回了手。  更糟的是,有一股不属于他自身的灵气在丹田里乱窜,温久根本无法调动灵力……  蒋惠惠仿佛终于看出了他的不对劲,疑惑问:“温久,你的眼睛怎么了?”  温久转过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语气有些淡:“我现在看不见。”  空气中静默了一瞬,温久听见了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太重,他拿食指放在唇边,冲蒋惠惠比了一个嘘的姿势,示意她别说话。  过了一会,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在他们面前停下了,身后传来蒋惠惠惊诧的声音:“是你?”  蒋惠惠认识?温久心思电转,那么对方应该是学校的妖怪。  温久没有抬头,他能感觉到蒋惠惠站起身来,语气中暗含怒意:“你想做什么?”  笑声响起,一个声音嘲讽道:“阴沟里翻船了,没想到吧?”  温久微微皱了皱眉,他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似的,但是仔细一想,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正迟疑的时候,听见蒋惠惠的声音色厉内荏道:“你什么意思?”  那人又笑了一声,没再说话,温久感觉到他的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过了一会,那人说:“怎么不敢说话?温久,你不是一向很厉害吗?”  “现在怕了?”klzl  温久猛地就想起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他微微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语气笃定:“笑陈?”  那人哎哟了一声,哈地笑出声来:“你居然记得我?”  温久抿了抿唇,轻嗤着说:“怎么不记得?去年基础法术实践考试的时候,我对你印象深刻得很,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当初笑陈快被水淹死了,温久一时心软,过去救了他,没想到这人到了岸边的时候却企图把他蹬到水里去,气得温久拖着他在湖里游了好几个来回。  温久话锋一转,笑眯眯地说:“再说了,咱们好歹在一个宿舍住过的,看在我们一起同过窗的份上,你能说说你这是想做什么吗?”  笑陈没说话,空气陷入了一种奇怪的静寂,温久正纳闷的时候,忽然他感觉到一只手正在迅速靠近,他还没来得及撇开,就被捏住了下颔,冰冷的手指触到他温热的皮肤,生出一种奇怪的粘腻感。  温久忍不住皱起眉,别过头去,顺利撇开那令人不适的手指,笑陈也不太在意,只是冷哼一声:“长得也就这样,真不知道你有哪一点吸引了他……”  温久感觉到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双手,声音里带着一股奇特的愉悦:“等再过一段时间,相北大人一定会忘记你,一年,两年不够,那就十年二十年……”  他的声音时轻时重,温久听在耳里只觉得毛骨悚然,这笑陈还真有点做变|态的潜力,他这么做,难道是打算要把自己关个几十年?  笑陈的声音居高临下地传来:“你现在求一求我,我说不定会给你一个痛快。”  “你看到没?这个——哦,我忘了,”他讥讽地笑着:“你看不见,当然了,你可以让你旁边那个女的帮你看看,这个东西……”  下一瞬,温久就听见蒋惠惠失声惊叫:“九幽轮|盘!怎么会——”  “哦?”笑陈的语气有些诧异:“你竟然认识这东西?”  听到九幽轮|盘那几个字,温久心头就是一紧,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个名词了,那不正是当初金翅大鹏鸟一族对付龙谷的神器吗?上一次在妖管局的时候,他和姜陶还亲眼看见过,怎么会落在笑陈手中?  疑惑如水泡一般一个接着一个浮现出来,温久转过头去,想看看笑陈脸上的表情,但是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温久有些懊恼。  过了一会,笑陈哼笑一声,敲击金属的声音传来,他扔下一句:“你们慢慢享受吧,不知道妖怪不吃不喝能活多久……”  笑陈的声音渐渐远去,温久心里一动,回头问蒋惠惠:“他刚刚是什么表情?” 第73章 温久醒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嶙峋的岩石,他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倒在地上的,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觉得最近运气真的很背,老是碰到这种破事。  温久犹豫着要不要去拜拜,不知道妖怪信什么?神仙还是妖主。  收拢万千思绪,温久站起来,开始打量自己的处境,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岩洞,不知道多少个年头了,石壁都隐约生出青苔,还有一些七歪八扭的藤蔓,细瘦无比,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石壁角落有水珠滴答落下,湿漉漉的,温度有点低,没有门,也没有栏杆,温久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来,果然看见上方有一个空洞,大概只有井口那么大,黑乎乎的,看不太清楚外面的情形。  这里很明显和之前笑陈关他的不是同一个地方,后面来的那道黑影,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还是太大意了,温久心里扼腕,早知道搞定笑陈就立刻离开了,要不是为了九幽轮|盘……  温久在地上坐下来,闭上眼睛,运转丹田,那一股力量仍旧在其中盘桓不去,导致温久根本没办法调动灵力,他琢磨着,这估计不是笑陈的手笔,再结合他口中的相北大人,温久心里隐约有了一个不太妙的猜测。  这个地方一片昏暗,不分日夜,温久也不太清楚他在这里呆了多久,或许是一天两天,也有可能是三天四天,甚至更久,没有人过来,就仿佛他被遗忘在这个岩洞里面了。  不知过了多久,温久猛地睁开双目,暗青色的瞳仁在黑暗中散发出幽幽的光,他听见了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疾不徐,像是有两个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很快,他的猜想被印证了,温久抬起头朝上看去,那个巴掌大的洞口出现了一点模糊的影子,紧接着一张脸露了出来,温久瞳仁紧缩了一瞬,那人有一双金黄色的眼睛,长着八字小胡子,一副奸诈相,眼睛半眯着像是睁不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放在电视剧里头就是妥妥的反派脸。  温久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那人竟然笑起来,声音从那洞口传进来,在空荡荡的岩洞里回荡:“呵,过得还挺滋润的。”  他说着,撇了撇头,似乎在对身后的人说:“你要看看不?”  没有人回答,就是默认了,那人便退开去,温久微微眯了一下眼,过了一会,一张脸孔探了过来,暗金色的瞳仁无比熟悉,冷若寒冰。  是相北,学校里的那只金翅大鹏鸟。山,与,三,夕。  温久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着,清晰地看见他的瞳仁微微缩紧,露出一点奇特的情绪,像是在看盘子里的美味,令温久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沉默过后,相北终于移开目光,对另外的人说:“蒙阳长老吩咐要把他带去祭坛。”  五分钟后,温久被拎出了那个岩洞,上面的空气要好很多,他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任由那两只金翅大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片刻之后,被推搡着离开。  一边被推着走,温久一边四处环顾,这有点像一个地道,偶尔还有岔路,四通八达的,原来金翅大鹏鸟一族竟然是住在山洞里面的。  地上很干净,这通道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跟那个岩洞一样,石壁上生长着斑驳的青苔,颜色墨绿,乍一看上去跟陈年的污垢似的,森冷无比。  路上有时候会遇到不少人,他们无一例外地都是报以贪婪的目光,温久怀疑要不是因为自己是被押送的,估计会被他们扑上来生吞了。  大概是因为相北和另外那金翅大鹏的身份不太简单,大部分的大鹏鸟都只是过过眼瘾,偶尔有些不死心地跟了几步,都被严词驱逐开了。  从他们的谈话中,温久得知了押送自己的那只大鹏鸟的名字,相北叫他伏智,他估计是个话痨性子,啧啧地感慨:“也不怪他们,都多少年没见过这种鲜食了,忍不住也是在所难免的,你别动气啊。”  温久心里微微一沉,它们竟然称呼龙族为鲜食,太狂妄了。  相北没答话,他也不太在意,嘿然说:“没想到他竟然跟你一起在学校呆了一年,你之前怎么没跟长老会说起?幸好让我发现了,找个机会接近了那只黄鼠狼,要不然也不能拖到现在了,搞得去年……”  他砸吧了一下嘴,然后在相北冰冷的目光中打住了话头,又嘿嘿几声,笑意奸猾,相北的声音阴郁无比:“你什么意思?”  伏智哂笑,相北继续说:“白泽给我下了禁言术,学校里的事情我没办法说出来。”  伏智摆了摆手,假笑着说:“我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不管怎么说,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这次应该没问题,到时候长老会自然会记住咱们的功劳的。”  相北盯着他看了一眼,神色莫测,然后微微颔首,矜持而倨傲,不再说什么,伏智也闭了嘴,走了十来步,视野豁然开朗,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岩洞,温久打量着,估计整个山腹都被掏空了才有这效果。  岩洞上有一个巨大的石台,上面乌压压的一片阴影,初时温久还没反应过来,等再走一步,刷地一声,那黑色的阴影动了,齐刷刷一大片金色的眼珠,视觉效果颇为震撼。  温久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次真特么到了人家老巢了。第109章 转变(三)  一大片金翅大鹏鸟, 齐刷刷地转头看过来,这场景,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万众瞩目了,就在这种几乎凝固了的气氛中,温久被推上了石台,那些金色的眼珠也跟着他一寸寸转动,跟看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伏智笑着说:“蒙阳长老,带过来了。”  话音一落,温久就被他推了一个趔趄, 一只枯瘦的手掌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他霍然抬头,看见了一个人身鸟首的怪人, 眼珠是金色的,像鸟禽似的, 目光锐利,跟长刺的荆棘一样, 将猎物困在其中。  它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得仿佛沙石摩擦:“温玄的儿子。”  呵呵的笑声响起,令人毛骨悚然,温久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寸寸攥紧,紧到他怀疑自己的骨头都会被折断的地步, 那蒙阳长老才继续说:“好,好!”  它的手臂用力一扯,温久被那股力气扯得踉跄几步, 那黑压压一片人群,哦不,鸟群立刻齐刷刷分散开来,露出一条整齐的路。  蒙阳长老的步伐迈得很快,而且急,就像是迫不及待似的,温久几乎跟不上它的步子,只能加快脚步,要不然他觉得自己可能会被拉得手臂脱臼。  鸟群中鸦雀无声,一片死寂,温久低头扫了一眼,发现脚下的岩石地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了,有些像钢铁或者其他金属材质编织成的网,踩在上面会发出轻微的吱嘎声,仿佛下一秒就会断裂似的。  透过网眼,温久能看见下面有什么东西在游动,灰色的影子拖得很长,行迹鬼魅,倏忽间就失去了踪影。  这个巨大的岩洞并不全然是封闭的,有稀疏的几束光从上面打下来,使得岩洞明亮许多,而最大的一束光就在石台的正中央,蒙阳长老径自拖着温久走了过去,目标明确。  随着渐渐靠近,温久看清楚了那石台上摆放的东西,是一个怪模怪样的仪器,很像一个巨大的漏斗,用岩石支起来,漏斗下方摆放着一个木盘,里面放了一块东西,黑乎乎的,乍一看有些像干枯的树根,又有些像嶙峋的怪石。  没等温久看清楚,耳边就响起了一个声音:“蒙阳长老。”  “什么事?”蒙阳长老猛然回头,眼神锐利。  鸟群攒动,同样一只怪模怪样的鸟走出来,它与蒙阳长老不太同,蒙阳长老是人身鸟首,它则是鸟身人首,长了一张很平凡的人类面孔,鹰钩鼻子,皮肤苍白如纸,就像几百年没晒过太阳似的,眼神阴郁,被他看了一眼,温久总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蒙阳长老准备现在就放血吗?”  蒙阳长老声音冰冷地回答:“不然呢?难道还要沐浴焚香,选个良辰吉日?”  那怪鸟笑起来,声音呵呵,猛然一收,目光落在温久身上:“这可是最后一条龙了,如果错过了这次,恐怕……就没有别的办法了,蒙阳长老难道不该谨慎一点行事?”  “长风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蒙阳长老语气不悦,同时手掌用力攥紧,温久几乎能听到自己的手腕骨头发出咯吱的声音,疼得他差点冒出冷汗,这家伙简直是一身怪力。  那长风长老只是嘿笑一声:“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让蒙阳长老掂掂事情的轻重,做事不要太莽撞,如果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不知道蒙阳长老能不能承担起这个责任。”  蒙阳长老冷哼着说:“这事情就不用长风长老你关心了,我自然——”  斜刺里一个声音冷不丁插进来:“事关重大,蒙阳长老话不要说得太满,我大鹏鸟一族的未来,可就全看这一次了!”  蒙阳长老顿时大怒,抬头就去找那说话的人,还没等他找到,鸟群就骚动起来,似乎对这个说法十分赞同似的,过了一会,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我们也是这样觉得,希望蒙阳长老可以再斟酌一下,毕竟这是三界最后一条龙了,错过这一次,麻烦可就大了。”  这话一出,鸟群纷纷附和,蒙阳长老就算再□□□□,也堵不上悠悠之口,他沉了沉气,扫视鸟群一遍之后,才开口说:“好!既然你们都这样说,那就听你们的,和琨长老在不在?”  鸟群中传出一个声音:“在,我在这里。”  蒙阳长老声音阴沉:“上次是你提出来,如果加入五象金芽,成功率会大一些是吗?”  那和琨长老连忙说:“会大两成。”  “好,”蒙阳长老终于松开了温久的手腕,冷冷地说:“既然这样,那就按你的意思,去找五象金芽,一个月之后再来放血。”  一锤定音,温久被扔在了石台上,所有的金翅大鹏都退开,仿佛黑色的潮水一般往后涌去,紧接着咔擦的摩擦声音响起,脚下的铁网微微颤动起来,温久低头一看,那铁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挪开了,脚下一空,他整个就迅速坠落下去。  哗然一声,水花四溅,冰冷的水立刻将温久包围起来,他很快就调整了姿势,往上游去,铁网已经再次合拢了,只能看见那个怪模怪样的仪器底座,四周一片寂静,金翅大鹏鸟们都走了,还真是训练有素。  温久咳了一声,开始仔细地想他刚刚听到的信息,金翅大鹏鸟似乎要放他的血,来达到什么目的,本来今天就可以进行的,但是显然,金翅大鹏鸟们之间出现了争端,它们认为这件事存在一定的风险,并且这个风险会关乎金翅大鹏鸟整个族群的未来。  莫名的,温久就想起了当初白泽说过的话来,以后姬挚会死,金翅大鹏鸟也会灭族,温久有些奇怪,刚刚看了看,明明还有这么多金翅大鹏鸟,就算是它们族群内部推行计划生育,也没可能灭族啊。  抹了一把脸色的水珠,冰冷的空气将他的面孔冻得有些苍白,他想,金翅大鹏鸟一族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是很重大的事情,与龙族有关。  水潭里并不全是水,还有一些岩石露出了水面,长了不少墨绿色的青苔,摸起来滑溜溜的,温久就靠在岩石边上,望着清幽幽的潭水,莫名其妙就想起了姬挚,不知道他在幽冥海里怎么样了。  说不怕是假的,温久生出几分后悔,他还没跟姬挚表白呢,早知道当时就不矜持了,拼着被黑熊嘲笑,也要在幽冥海边对他吼一嗓子告个白……  呼地一下,有冷风顺着耳边拂过,很轻,像是有人抚摸了一下温久的耳朵尖,他冷不丁打了一个抖,敏锐地转头去看,却什么也没看见。  温久微微皱了一下眉,是错觉?  他盯着那冷风吹过的地方,看了一会,什么也没看见,才慢慢回过头,下一秒,又是轻轻的一下,冰冷的气流,十分刻意,温久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头发都被吹动了。  他猛然回头,那不像是风,更像是有人在吹气,或者是抬手碰了一下他的皮肤,在这种阴暗的环境中,水面因为他的动作而泛起些许波澜,一层层荡开去,简直是令人毛骨悚然。  温久清了清嗓子,才开口:“什么东西?”  空气一片寂静,没有回应,温久轻轻一缩,整个缓缓沉入水中,脖颈,下巴,再是闭紧的嘴,鼻子,作为一条龙,他能在水中找到许多的安全感,就像人类喜欢地面那样。  这么一缩,温久渐渐整个都沉入水中,抬头往上看去,水面的涟漪渐渐散开,天光落入水中,打出一道堪比舞台聚光灯的效果,直通潭底。  一点银色闪烁,引起了温久的注意,他微微皱眉,眯着眼看去,总觉得那银色看起来,十分熟悉……  温久左右看了看,觉得没有什么危险,就伸手拨开水波,一个轻盈的转身,朝那点银光游去,游得越近,就看见那银光旁边又闪烁了一下,接二连三的银光冒了出来,由起初一个点逐渐连成了一大片,零零散散地落在天光微亮的湖底,看上去像一大片萤火虫聚集在一起,场面堪称壮观。  等看清楚了那银光是什么的时候,温久整个都愣住了,悬浮在水中,好半天没回过神。  那一大片银光,全部都是龙蛋,有整齐摆放在水底的,有歪歪扭扭半掩埋在沙石中的,也有破碎的蛋壳,岩洞顶部的天光洒落下来,那些龙蛋都折射出微亮的光芒,恍若星子闪烁。  温久怔了一会,才游了过去,将一枚龙蛋抱起来,因为水中的浮力,所以龙蛋几乎没什么重量,轻飘飘的,和温久之前见过的龙蛋一样,薄薄的蛋壳下,有什么在轻轻缓缓地跳动,像呼吸一般,砰,砰,砰……  十分有节奏,但是不用试,温久也知道,里面没有龙魂了,潭底这一大片,放眼望去,足足有上百枚,几乎全部是死蛋。  远处阴影幢幢,像古怪的树枝,重重堆叠在一起,使得潭底看起来阴森无比,起初温久以为那是枯树或者什么植物的枝干,直到他游了过去,顿时震在原地。  那些全部都是骸骨,白森森的,散落在沙石上,蜿蜒蔓延开来,全部都是龙的骸骨,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那壮观场面,让温久几乎怀疑自己又到了龙族的传承地。第110章 由来(一)  天光从岩洞顶部落下来, 一路越过清澈的潭水,在潭底投下些许亮光,看上去清透无比,美不胜收,但是温久却只觉得通体冰凉,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似的。  他怔怔地看着那一大片森森骸骨,眼珠渐渐泛起了一点淡红,迅速蔓延开去。  可以推测,当初金翅大鹏鸟袭击龙谷之后, 并不是所有的龙都在那一天死去了,或许还有不少受了伤的龙被它们俘获,然后带回了老巢, 挖出一个巨大的水潭,然后把俘获的龙都关押进去, 就像……圈养食物一样。  温久的手指开始不自觉地轻轻颤抖,他猛地一把攥紧了发抖的那只手, 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目光落在那惨白的骨架上,这其中,全部都是他的族人,甚至可能还有他未曾蒙面的父亲, 有等他破壳的母亲,记忆中虽然相处时间很短,只有匆匆一面, 但是那温柔的声音仍旧深深镌刻在他的脑海中。  如果当初不是姬挚动作快,或许他们也无法逃过那一劫。  那一场龙族浩劫,在妖怪历史上只有那么轻轻几笔,流传于妖界,偶尔被提起,妖怪们也是唏嘘几句,就像风吹过了尘埃,没什么可说的,时间隔得久远了,似乎连灭族这种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唯有此时此刻,看着这散落满地的森白骸骨,温久才算是真正直面了那场惨烈的历史,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愤怒涌上来,使得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战栗。  它们被圈困在这一方小小的水潭中,活了多长时间?一天,两天?或者一年,两年?在饱受折磨之后,被杀死,唯有余下的骨骼被抛入这深深的幽潭中……  冰冷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丝丝缕缕,将温久困在其中,不得动弹,呼地一下,有什么东西从身后倏忽掠过,温久猛地转头,余光捕捉到了一团灰白色的影子,尾部很长,非常像他之前在上面瞥见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  温久二话不说,追着那团灰白色游去,他的速度很快,尤其在水中,更是如鱼得水,整个身形化作一道虹光,劈开了层层厚重的水波,直追着那东西而去。  水潭很大,而且深,温久这样快的速度,游了一分多钟,连边际都没有摸到,整个水潭有点像一个口小肚大的瓶子,越往深处去,光线就越暗,脚下的水底有巨大的阴影,层层叠叠,不用仔细看,那些几乎全都是龙骨。  温久收回目光,咬咬牙,加快速度,朝前一看,那团灰白色竟然停下了,静静地悬浮在水中,就在温久要靠近的时候,猛然转过来,与他对视了一个正着。  温久看清楚对方的真实面目,惊得手里划水的动作都停滞了。  那是一条龙,确切地说,那是龙魂,模样威武,头生犄角,修长的身躯上龙鳞宛然,长长的鬃毛丝丝在水中散开,只是它通体并不是温久见惯的那样,呈现青色或者银白赤红的颜色,而是苍白如纸,有点像暗夜中的荧光,看上去有些半透明,温久甚至能透过它的躯体,看到它身后的情景。  这条龙魂快要消散了,它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那种将死的暗淡,毫无活气。 第75章 白泽打赌还会输?  温久默了一下, 姜陶也反应过来,有些不太确定地说:“大概是……白泽脑子抽了?”  温久:……  姜陶摆了摆手,无比心大地说:“别管这种破事了,你没事吧?”  温久摇摇头,把自己的经历简略地说了一遍,旁边传来一个略显激动的声音:“竟然是墨龙?”  姜陶转过头去,看见了龙魂,收起原本的那一副不着调的态度,恭敬地冲它行了一个大礼, 龙魂看起来很高兴,声音带笑:“好,好!有你们两人在, 龙族振兴有望!哈哈哈哈!”  温久心中默然,这话是不是哪里不对?到目前为止, 他都没看到过雌龙啊,对着最后两条雄龙说龙族振兴有望?  他快速地和姜陶对视一眼, 彼此目光中都是了然,但是到底没忍心打破龙魂眼中的希望,只是配合着露出激动的笑容。  姜陶过来本就是想找到温久,然后把他带出去的,既然已经找到了, 就提议要走,温久想了想,迟疑问他:“你有没有带可以装东西的宝物?”  姜陶扒拉了一下口袋:“乾坤袋?”  温久立刻点头, 低声说:“这里有很多先辈的遗骸,还有不少龙蛋,我想把它们都带回龙谷去,还有……”  他把目光移向一旁,龙魂看起来越发苍白透明了,就像一道影子,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他心里微微发紧,继续对姜陶说:“如果不把龙骨带走,前辈就会一直困在这里,可是它已经很虚弱了。”  姜陶听了,也明白他的意思,倒很赞同他,说:“既然这样,那就先把骸骨和龙蛋收起来再说。”  说做就做,两人一起分头行动,因为这个水潭太过于广阔,龙的骸骨散落的满地都是,一时半会还真收不完,幸好逃走的洞已经挖出来了,有龙魂帮忙看守着,一旦出现异动,他们也可以有所准备。  白森森的骸骨层叠交错,猛一看上去像原始丛林一样,水光晃过,打出微亮的光芒,温久把靠边的龙骨都收好之后,渐渐朝潭水中央的部分游去,水波被轻巧分开,远远能看见有几束明亮的天光落下来,把整个潭底照得通透无比。  那边就是龙蛋了,温久抬头看了看,透过铁丝网,可以看见上面空无一人,显然金翅大鹏鸟对于这个水潭十分放心,并且相信他根本没办法逃出去。  温久飞快地越过那一束光,朝龙蛋的方向游过去,蹲下身,将那一个个圆滚滚的龙蛋收进了乾坤袋,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点沉闷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打开了,发出嘶哑的摩擦。  温久反射性地抬头,发现竟然是铁丝网被打开了,他心里暗暗叫糟,难道金翅大鹏它们已经找到了那什么五象金芽了?  就在温久心里揣度的时候,他看见一道人影出现在水潭上方,目光锐利如鹰隼,看过来时,就像是一枚楔子,将他紧紧钉在原地。  是相北。  他上下打量着温久,然后露出了一个堪称满意的笑容,伸手招了招,一道绳索像灵蛇一样窜过来,破开水波,死死咬住了温久的肩膀,迅速钻进了他的皮肉中,剧痛霎时间袭来,同时金红色的血液腾起,丝丝缕缕地蔓延开去。  温久忍不住皱了一下眉,下意识地朝远处看了一眼,果然见那苍白如幽灵的龙魂正悬浮在水中,长尾不安地轻轻摆动,似乎下一刻就想扑过来救援。  他不动声色地微微摇头,又看了看远处黑暗如夜色的潭水深处,姜陶还在那边,不能让他被金翅大鹏鸟发现,龙魂果然忍住了,在温久的眼神示意下,转身离开。  他应该是去警示姜陶了,希望对方能顺利逃脱。  肩膀的伤口处骤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温久差点叫出声来,一大片气泡腾起,他能感觉到拽着绳索的人正在用力,开始往上拉扯。  温久不敢过多挣扎,绳索咬进他血肉里面的那一端不知道是钩子还是别的什么,稍微动一下就剧痛无比,他怕那东西把自己的肉给撕裂了。  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拽着在水波中往上升,带起一阵细小的水泡,然后温久的头露出了水面,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被鱼钩钓起的一条鱼。  因为离开了水,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温久感觉到了重力,令他的伤口越来越疼痛,大片的血液在衣服上泅开,金红色的血液一串串滴落。  相北把他拖近了一点,然后凑到他肩膀的伤口处深深嗅了一口,露出一点类似于沉迷垂涎的表情,好像瘾|君子看到了白|粉似的,令温久恶寒不已。  这特么也是个变|态,难怪笑陈那么崇拜他。  这么想着,伤口抽痛起来,温久猛地打了一个哆嗦,他看见相北的手变成了爪子,将他肩膀的伤口抓挠得血肉模糊,鲜血流得越发快了,空气中充满了龙血特有的腥甜气味。  相北伸手一招,绳索被收了回去,温久终于呼出了一口气,面色苍白地扫视了一圈,原本他以为是那什么蒙阳长老要把自己弄出来放血的,没想到周围除了面前的相北以外,竟然空无一人。  比起上次看到的一大片黑压压的金翅大鹏鸟,这回石台上空荡荡的近乎冷清,温久心里微微一突,语气冰冷地开口问:“你想做什么?”  相北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他的相貌勉强算得上英俊,但是情绪太过阴郁了,给人一种很阴险的感觉,他把爪子上沾到的金红色血液舔干净,轻飘飘地说:“我盯了这么久的猎物,怎么会让他们得逞。”  他说着,一把拽起温久,抬脚往外走去,温久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走下石梯,趁着四处张望的时候回头看了看那个水潭,铁网已经合上了,他这才放下心来,他刚刚已经把装了龙蛋的乾坤袋扔下了,希望姜陶找到之后迅速带着龙蛋和龙骨逃走,那条龙魂很快就会消散,不能再拖延了,如果及时回到传承地,或许还可以多撑一阵子。  虽然,最后免不了还是一个消散的下场,但是温久实在没办法就这样让他在金翅大鹏的巢穴中消失……  相北的步子迈得很快,温久注意到他不停地左右观望,估计是偷偷过来的,离开那个岩洞之后,相北走进了一条石道中,里面四通八达,到处都是岔路口,如果不熟的人在里面走动的话,很有可能会晕头转向以至于迷路。  走了没多久,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像是有人在惊呼高喊,温久感觉到自己被抓住的手腕一紧,被发现了。  相北却连停顿都没有,脚下生风,大步朝前走去,但是那喧哗声竟然追了过来,而且越来越近,在这全是岔路的石道中无比精确地找到了他们的位置。  相北的面上浮现出几分疑惑,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低头看向温久,温久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示意他看自己的肩膀,那里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在金翅大鹏鸟的眼中就像一大块行走的蛋糕,找不到才有鬼。  不过这也可以看出,相北确实试图私自带走温久。  听着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相北迅速治好温久的伤口治好,把他整个往旁边一推,同时手脚奇快地施了一个法术,温久瞬间不能动了,僵硬地站在原地。  那里竟然是一个暗门,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他笔直地站在那里,相北就靠在他身后,空气安静,过了一会,那些脚步声靠近了,一个充满怒气的声音响起,温久听出来就是蒙阳长老,他质问着:“去哪里了?”  “气味到这里就不见了。”  “相北呢?”  “也、也没找着……”  “肯定是他把龙带走了!”一个声音说。  然后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声音,蒙阳长老暴怒道:“废话!他之前偷偷来困龙潭的时候我不是警告过你们,怎么还是让他溜了进去?”  空气鸦雀无声,过了一会,才有一个声音畏缩回答:“相北他、他毕竟是少族长……”  “没没错,他要做什么,除了族长谁能拦得住他?”  啪的又是一记耳光,世界瞬间安静了,温久都觉得脸皮发疼,他甚至能感受到呼到耳边的气息,是极其愉悦的,像是得逞的豺狼。  蒙阳长老暴跳如雷地骂:“去找!顺便通知巡视队,把娄山的出口全部封住!我看他就算长了翅膀还能怎么飞出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终于安静了,相北嗤笑一声:“一群蠢货。”  他伸手在黑暗中划了一道像门一样的轮廓,往外一推,正对上一双包含怒意的眼睛,还有旁边一大群金翅大鹏鸟,空气顿时静默了。  蒙阳长老脸皮抽动,阴森地盯了温久一眼,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对相北说:“少族长,迷路了啊?”  “和琨长老那边来消息了,说五象金芽已经找到了,您这是带着鲜食去散散心吗?”第113章 长生藤(二)  幽冥海边是一如既往的阴沉, 远处的云层是深灰色的,好像下一刻就会压下来似的,没有什么风,但是空气森冷得能把人的脸皮给冻掉。  海水一片漆黑,波浪微微起伏,彰显着这不是一滩死水,但是也仅仅是这样了,没有鱼虾,没有活物, 连海鸟都没有,一派死寂。  但是今天好像和寻常不太一样,那黑色的水中竟然有什么东西在挪动, 渐渐靠近岸边,然后站起来, 在沙滩上印下一串巨大的足印,像某种猛兽。  黑熊埋头往前走, 脚步重重地砸在沙滩上,溅起一片沙石,他的肩膀上背着一道银白色的东西,像蛇,又有点像蟒, 鳞片微微张开,边缘处锋锐如刀。  它走了大概十来米,把肩膀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抛, 庞大的身形转开,露出了后面的情状,它拖着的竟然是一条蛟龙,长达数十米,蛟龙巨大的头颅还浮在海水中,漆黑和银白色的鳞片相称,显得无比分明。  黑熊抹了一把脸,嗨了一声,踹了踹蛟龙没动弹的尾巴,说:“你那小情人已经很久没来了,你不去找他么?”  蛟龙没声没息,像是一具尸体似的,黑熊不太耐烦了,又踢了踢,说:“没见过你这样的,现在不想吃你了,放你走还赖着不肯?”  海面远远传来一个声音,怒意勃发:“幽冥!你又偷我东西!”  黑熊哈哈大笑起来:“大言不惭!这海里什么东西不是我的?还偷你的,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是谁跟我打赌,能在海里呆上一百年而肉身不腐的?”  那声音一下没了,过了一会才气急败坏地说:“你把它偷走了,让我怎么附身?”  黑熊翻了一个白眼:“这蛟龙跟你不是一路的,你也附不上去,别想了。”  那声音不甘心地说:“他们几个都附身的附身,转生的转生去了,你让我一个孤家寡人怎么过?”  他们几个,指的大概是从前死在幽冥海里的几个前任妖主和魔君,黑熊笑声戏谑:“你是孤家寡人,这蛟龙可不是,我看他那小情人挺顺眼的,要不然你再等个几百年,说不定又有机会了呢?”  它说着,俯下身去把蛟龙往外一拖,哗啦一声,海浪翻滚着卷上了沙滩,淹没了那叫嚣的声音:“让我死了吧!本尊不想活了!这破地方,幽冥我¥#@%%&……”  黑熊懒得听他骂娘,摇了摇头,又踹了那没动弹的蛟龙一脚,下一秒,那长尾如灵蛇一般横扫而过,轰然一声,把平地拍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来。  黑熊嘶了一声:“力气还挺足的,戊辰那厮还真把你当他未来的肉身了,没少好好供着呢。”  蛟龙倏然睁开双目,远处的深色云层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破开了,有金色的阳光洒落下来,照入它的眼中,光芒灼热,如开了刃的刀锋似的,令人不敢直视。  娄山是金翅大鹏鸟一族的巢穴,山势险峻,形状看上去像一个发过了的馒头,四面山崖笔直,和地面几乎要呈九十度的直角了,山林浓翠,仿佛一大盆暗绿色的染料泼染上去似的。  巢穴建在娄山内部,里面的石道四通八达,但是最后通到最外面的,仅仅只有四个出口,而现在,那四个出口都被严密看守起来,连一只蚊子都无法飞出去。  空气肃穆无比,温久再次被抓着带回了那个巨大的岩洞,里面早就挤满了金翅大鹏,看上去黑压压一片,这场景竟然和他第一次被抓过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看上去数量更多了一些。  蒙阳长老枯瘦的手掌死死捏紧了温久的手腕,朝前面挤过去,原本拥堵在一起的鸟群刷的一下自发让开了一条路,那架势,简直跟见国家领导人似的,令温久生出一种啼笑皆非的荒谬感。  上了石台之后,温久不动声色地垂头看脚下的铁丝网,水面平静无比,连一丝波澜也没有泛起,姜陶看上去已经离开了,他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  鸟群中议论纷纷,都各自压低着声音,还有不少盯着温久看,目光里露出隐忍的垂涎,蒙阳长老咳了一声,霎时间整个岩洞鸦雀无声了,都目光灼灼地看了过来,温久略略扫视了一遍,发现它们果然都是成年的鸟,大约有两百来只,看上去很多,但是如果对一个群居的大族群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少的数字,看来龙魂说的那些确实是真的,金翅大鹏一族已经没有新生的雏鸟了。  蒙阳长老这才徐徐开口:“我想大家也都知道,我们抓到的这一条龙意味着什么。”  下面人头鸟头攒动,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蒙阳长老继续说:“只要长生藤复活,这就意味着折磨了我们族群两千多年的疫病会被彻底根治,从此以后,会有新的幼鸟降生,延续我们族群的辉煌!”  他说得慷慨激昂,鸟群霎时间振奋欢呼地响应起来,这场面,看在温久耳朵里,怎么看怎么感觉有些像传销的洗脑大会……  墨绿色的藤蔓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缠上了温久的腿脚,然后将他整个人紧紧绑了起来,蒙阳长老拽着他到了那个漏斗前,这次温久终于看清楚了它的形状。  这东西应该是青铜做成的,不知道多少个年头了,上面隐约泛着铜绿,除此之外,那漏斗内壁上还覆盖着一层斑驳的陈年污垢,漏斗底部似乎有复杂的装置机构。  温久的手被拉了过去,蒙阳长老直接亮出了爪子,轻轻一划拉,就割出了一道细长的伤口,血珠渐渐渗出来,颜色呈金红色,汇聚成了一线,顺着手腕滴落在那漏斗中。  与此同时,血液腥甜的气味蔓延开去,温久几乎能听见下面传来的呼吸声,显得有些急促,甚至还有深呼吸,蒙阳长老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伤口,让温久简直怀疑他下一秒就会啃上去似的。  鸟群躁动起来,像是被这一阵血腥味引出了本能似的,纷纷伸长了脖子往石台上面看。  蒙阳长老皱了皱眉头,声音冷厉地吼了一嗓子:“安静!”  金翅大鹏鸟们果然安静下来,但是没过几分钟,又开始吵闹了,岩洞里闹哄哄一团,温久手上的伤口不算太大,估摸着还没等他血液流干净,下面的金翅大鹏就自己闹起来了。  蒙阳长老也觉得这不是个事,索性让巡视队将鸟群驱散了,只留下七八个人在这里看守,包括他自己。  温久被藤蔓牢牢绑缚着,看着金红色的血从伤口渗出来,无声地落在漏斗中,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过了很久之后,漏斗的底部才有液体滴落下来,啪地一下,打在那块黑乎乎的植物根茎上。  那液体竟然是纯金色的,看上去有些像融化的黄金,渐渐渗入长生藤的根部,就像是被吸收了。  蒙阳长老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伸出头去,紧紧盯着那块根茎看,目光跟看自己的儿子似的,一错也不错,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粘上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久觉得脑袋有些眩晕,估计是因为失血过多了,就在这时,他看见那块黑乎乎的植物根茎动了一下,空气中的呼吸声顿时止住了。  温久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一看,那根茎果然在动,就像有什么小虫子在下面拱动似的,一下,两下,紧接着,有一点青嫩的色彩爬了上来,竟然真的是植物嫩芽。  长生藤活了!  金翅大鹏们爆发出兴奋的欢呼声,只有旁边的温久面色古怪无比,他瞅着那青嫩嫩的绿芽,渐渐伸展开来,嘴唇微微动了一下,那嫩芽立刻化作了两片叶子,开始往上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