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男有泪不轻弹》 序 日前,小喃家中的北京狗早晨突然站不起来,送往兽医院后,兽医告诉我们因为它的年纪太大,身体病痛很多,硬要救它的话,状况不见得比较好,建议我们选择让它安乐死。 还记得医生说出这个建议时,小喃姨的眼泪直接就掉下来,养了十六年的小狗狗无预警遇到这样的局面,任谁心里都会不舍。兽医问我们是否要留下来送小狗狗最后一程,小喃姨摇头拒绝,说她会狠不下心,可是临走前小喃回头看了眼躺在手术枱上的小狗狗,迎上它孤寂可怜兮兮的眼神,小喃的心忍不住一揪。 小喃有只养了很多年的猫,从学生时代就跟在小喃身边直到现在,简直就像儿子一样宝贝(根本直接称呼它为猫儿子)。一转眼突然发现当时活泼爱玩的宝贝猫也到了老态龙钟的年龄,想到总有一日也必须面对这样的场景,小喃的心情就难过一整天,可小喃心底已经有了决定。不管那天来临时小喃的心会有多痛,小喃绝对会陪它走完最后一程,因为小喃不要它孤伶伶的离开。 曾听说过一句话,小喃一直牢牢记在心底——宠物是人的部分;我们却是它的一辈子。小喃希望它的这辈子,是最幸福的。 心情难过的小喃,下次再聊啰! 楔子 好静。 盛夏的某个星期四下午,市立美术馆内冷冷清清,入馆人数少得可怜,门口高大微胖的保全精神已进入恍惚状态,脑袋一点一点的,频频和周公爷爷聊天去了。 长廊的另一头,谭亚茵背着和自己娇小的身材极不相衬的超级大包包,慢慢一厅逛过一厅,仔细欣赏每一幅作品。 今天下午本来有科通识课,但她跷了老教授的课,偷得一个下午的空闲来场丰富的心灵飨宴,度过悠闲午后时光。 忽然,亚茵停步,在原地足足站了有五分钟之久,她目不转睛地瞧着眼前的一幅画,白皙的脸庞难掩惊艳。 好鲜明温暖的画风。 大胆的亮黄搭配温暖的橘,背景是一片舒服的草绿,画里的长发女子只有侧面,明明看不见她的脸,简单的线条却让人感觉她此刻正灿烂的笑着。亚茵的胸口有股暖暖的热流正在翻涌,仿佛感受到画者画这幅画时对女主角满满的宠爱…… 不知过了多久,亚茵贪恋不舍地移开目光,在画的右下角发现一个“雍”字。 雍……这是他的名字吗?眨了眨水灵灿亮的美眸,亚茵不禁暗忖。放在馆内的画往往会列出画者,偏偏只有这幅没有,无缘知道他的大名,一种遗憾悄悄爬上她心间。 作品的名字是──蓝。 亚茵今年大二,念的是美术系,严格说起来她和画者也算同行,凭她可以当铁板神算的直觉,她敢打赌能画出如此温暖画风的人必有颗温暖的心,还有常人难及的细腻心思,最后当然少不了灿烂如朝阳的笑容。 总而言之,画“蓝”的画者,肯定是个温暖的人吧? 深深再看了这幅画一眼,像是被蛊惑般,亚茵的目光还是难以离开,有股冲动好想就这样把它带回家收藏。这种感觉就像一见钟情呵! 她仰着头,贪恋的再把画细细看过一回,把它牢牢刻在心版上,感受那难以言喻的心灵悸动。 “若是能知道他的名字就好了,”叹了口气,亚茵喃喃自语,语气里带着遗憾,“这样就能多认识他一点……” 远处,轰隆隆的雷声响起,震动了寂静无声的美术馆,外头的天气在变化,馆内的温度似乎骤降好几度,而亚茵仍静静地看着那幅画── 好久、好久…… 第一章 “请问吴绮娟小姐,不知道是小妹我资质驽钝,还是您说的话太难理解?”坐在明亮干净的咖啡厅里,亚茵咬着吸管,偏头睇向一脸恳求的好友绮娟,灿亮水灵的大眼睛眨呀眨的。“我完全听不出这个交易好在哪里。” “当然好,而且好得无可挑剔,”绮娟戏剧化地夸张解释,比手画脚的。“钱多事少,何乐而不为?” “既然这么好,你自己怎么不去?”若真像她说的无可挑剔,她自己接下差事就好,何必再来拜托她? 有鬼,有鬼。 “呃,”果不其然,绮娟面露难色,结巴地道:“我、我不去当然有我的难言之隐,但绝不是坏事。” “……”挖了一口香草冰淇淋入嘴,亚茵扮了个鬼脸,摆明不信。 “亚茵,求求你帮我这次吧!”见她不说话,绮娟低声下气的哀求。“其实这份工作真的不差,除了地点偏僻了些、日子无聊了些,其余真的挑不出坏处。” “先说出你的难言之隐,我再考虑考虑。”她谭亚茵又不是阿呆,当然要先把工作性质搞清楚。 “唉!其实也没什么,”像是有些烦躁的拨弄着杯内的冰块,绮娟叹气。“严格论起来他是我的远房小舅舅,两年前他不知道受到什么刺激,突然躲到偏僻的山林里自我封闭,我妈担心他一个大男人不会照顾自己,每逢寒暑假就叫我去照顾他,做些打杂、整理、买菜的工作,小舅舅出手是很大方,但是……”绮娟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 “但是小舅舅的脾气很古怪,他要不是可以半个月不说一句话,就是开口的时候会把你变成急冻人。”绮娟扬眸看了她一眼。 “这么猛?”亚茵皱眉。 不说话的人是很难想像的,就拿她自己来说吧!要她一天不说话,她会想撞豆腐自杀。 “你想想看,当你住在鸟不生蛋、鸡不拉屎、乌龟不靠岸的深山林内,连买瓶酱油都要开半小时的车下山,没有百货公司、没有电视,身边唯一的活人又像死人一样,那种闷真的会把人逼疯。”像是隐忍很久,绮娟抱怨。“但是他一说话呢!你又希望他干脆别开口比较好。” “可是暑假才两个月不是吗?”忍一忍应该就过去了。 “不要,今年说什么我也不去,”绮娟用力摇头,可怜兮兮地倾身向她。“亚茵,拜托帮我这回吧!” “可是──”亚茵犹豫。 要她两个月和脾气古怪的人一起生活也很困难呀! “工作轻松没压力,就煮煮三餐、整理房子,其他时间都自由活动。”绮娟继续劝着。 “绮娟,不是我不帮你,你看我的样子像会煮饭吗?”亚茵很自暴自弃的指着自己的鼻尖。 家里有个太能干的老妈就会变成这德行,只会吃、不会动。 “不会煮也没关系,只要东西是熟的就好。”绮娟含了冰块在嘴里,咬得喀喀作响。 “啥?”听见她的回答,亚茵一脸惊愕。 难不成她的小舅舅是山顶洞人?只要烤熟就能吃?真是好奇怪的老人家呀!她还以为老人家都很重视养生。 “小舅舅他……没有味觉。”想了下,绮娟含蓄地道。 “没有味觉?”这个答案太让人震惊,亚茵顿时成了九官鸟,只能傻傻重复。 “不管是放糖、放盐,太酸还是太辣,他都能面无表情的吃下去。” “哦~~”拉了长长的尾音,亚茵觉得好神奇。 神奇到有种想去拜会他老人家的冲动。 “亚茵,如何?帮我这一回吧!酬劳全归你。”绮娟双掌合十的拜托。 “但是──”亚茵还在迟疑。 “短短两个月就有六位数的进帐,你真的不接受吗?”见她还犹豫不决,绮娟使出杀手锏。 六位数啊~~ 听见高额报酬,亚茵明眸一亮,立刻用力点头,“成交!” 唉唉唉~~她的钱鬼性子果然厉害。 “亚茵,我真感激你。”绮娟开心的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耶~~终于不必去面对整天面无表情的小舅了! “酬劳记得汇入我的户头。”推开她灿烂的笑脸,亚茵故作严肃。 “没问题。”绮娟眉开眼笑的点头,看见她仿佛看见救星。“对了,你还在找‘雍’吗?” 她知道亚茵被一个叫作“雍”的画家的作品深深吸引,追寻“雍”也成为她最心心念念的一件事。 “嗯,”亚茵吞下一大口香草冰淇淋,美眸灿灿发亮。“我不信找不出他是谁。”能画出“蓝”的人,肯定是个心很温暖的人,她是真的这么想。如果能够的话,她好想见他一面。 “你已经找好几年了,难道还不死心?” “不死心。”亚茵摇摇头,有种莫名的执着。谁教她第一眼看见那幅画就深深的爱上,无法从脑海中抹去。 “我真不了解你,不过就是一幅画。”真想知道那幅画究竟有何魔力,可以让亚茵执着好几年,可惜她无缘一见。 “‘蓝’对我而言不只是一幅画。”眸光有些悠远,亚茵轻叹。 “那不然是什么?”撑着下巴,绮娟狐疑地瞧她。 “……我也不知道,若是知道我就不用非找出‘雍’不可了。”就像命中注定,当她看见那幅画之后,她的人生就为了寻找“雍”而存在。 寻寻觅觅,无穷无尽,除非找到答案。 “好怪,这一点也不像你会做的事,你的个性应该要更洒脱才对。”绮娟嘀咕。 好怪?!她也是这么觉得,可是她就是莫名执着呀! 亚茵轻吁口气。 碧空如洗,是种让人看了很舒服的蓝,山林间空气新鲜,白云飘飘,凉意拂面,宁静的氛围让人感觉时间像是静止了。 一辆小发财车慢吞吞驶在蜿蜒山路,开车的年轻男子肤色黝黑,嘴边挂着大大的笑容,他边开车边哼歌,心情极好。 小发财车在一间房屋前停下,年轻男子俐落地从车上搬下两箱生活必需品,箱内有食物、罐头、蔬菜和水果。 他走到屋前按下门铃。 “晁先生,我送东西来了!”看见门开,年轻男子开心的打招呼,送他一朵心无城府的笑容。 或许是住在山林间的缘故,连人的笑容瞧上去都是那么干净。 晁允雍看了他一眼,淡漠的俊颜没有太多表情,他微微侧身,方便他搬东西进屋。 “今年芒果大丰收,我妈要我送一些过来给你吃,”像是早习惯他的沉默寡言,绍强一个人自顾自说得开心。 “……” “还有我妈要我提醒你,今天的夏天特别热,你要注意别中暑了,山下的胡医生从今天起要进城三个月进修,若是身体不舒服,可没有医生看病。”他碎碎叨念。 这位晁先生住在这儿也将近两年了,却还是不像住在这里的人,除了偶尔下山购买必需品外,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已经算是最常见到他的一个。 晁允雍的肤色太白,身形颀长削瘦,感觉有些单薄,和他们这些黝黑粗壮的本地人大不相同;他五官细致端正,气质阴郁,纵使不修边幅,仍掩不住与生俱来的贵气。 根据老妈八卦的说法,他应该是某个富家公子哥来这里养病的,人家不老说台北的空气太差,要远离尘嚣,多往山上走。 “……” “还有前两天有几名从台北来的客人,他们一看见你送给老妈的画就惊为天人,拚命追问画者是谁?是否住在这附近……” 闻言,晁允雍过度平静的俊颜总算有了波动,他蹙眉,张口欲言…… 看出他担心的表情,邓绍强一副要他放心的摆摆手。 “你别烦,我们啥也没说,只说是路过的客人留下的。”这个理由是他临时掰出来的,厉害吧?嘿嘿嘿! “谢谢。”总算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晁允雍的嗓音略显低哑,仍落在好听的中音段。 “别谢、别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当初就说好的呀!要帮你保守秘密。”绍强腼腆的搔搔头,有股朴实的庄稼汉味道。 晁允雍薄唇扬起一抹淡到不能再淡的弧度,像是笑。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啰!”将两大箱必需品搬进厨房,绍强抹抹脸上的汗。今年夏天果然很热啊!只是搬个东西马上汗如雨下,不过说也奇怪,眼前的男人怎么一滴汗也没有,仿佛高热的温度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若临时少了什么,或是需要什么,拨通电话到店里,有空我就帮你送过来。” 点点头表示听见,晁允雍送他出门。 “对了,算算时间,你的远房小外甥又要来陪你了,这样也好,你才不会一个人闷得慌。”临上车前,绍强回头笑道。 晁允雍漂亮的眸子里一抹闇色疾闪而过。 若能选择,他宁愿不要有人来打扰他,这里的生活极静,适合心如止水的他。 只可惜家人的关心无法推却,他远居这里,已经伤透很多人的心,有时候,人该懂得退一步。 “那我先走啰!改天见。” 晁允雍目送车走远,而后脚跟一旋,颀长的身子步入屋内。 “……你老妈我和你老爸向来乐天知命,钱够用就好,生活幸福就好,到底是为什么生了你们三只钱鬼,而且这钱鬼性子到底又遗传谁?” 这是亚茵临出门前,她老妈最大的疑问。 可这个问题却得不到解答。谭家三姊妹中的大钱鬼亚芙是天生算盘手,很会精打细算,只用两颗草莓大福就钓到一个少东老公;二钱鬼亚曦是个标准的工作狂,就算发烧三十八度半,吊着点滴拚了老命也要去上班……至于亚茵,排行第三的小钱鬼,向来对闷在办公室里领死薪水的工作兴趣缺缺,只要哪里有金银财宝哗啦哗啦滚进来,她就往哪儿跑──瞧!她现在不就在鸟不生蛋、鸡不拉屎、乌龟不靠岸的深山林内吗? 真的好偏僻啊! 拖着一卡小皮箱,亚茵依绮娟的指示在某条山道的站牌下车,放眼望去真是山峦叠翠、白云悠悠,美不胜收,有如画中仙境,可是── 请问真的会有活人住在这里吗?除了一根孤伶伶的站牌陪伴她之外,其余什么都没有,山道蜿蜒不知道通到哪里去,更别提附近有看到任何住家…… 噗噗……不远处,一辆小发财车以龟速慢慢爬上坡,亚茵眼睛一亮,仿佛看见救星,她用力朝司机挥手。 真好,总算有活人,不然她肯定会在这个荒郊野岭晒成干尸。 邓绍强正打算送几瓶红酒去给晁允雍,看见前方有只像小麻雀的女孩拚命跳跃招手,他停车,露出招牌笑容。“你好,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吗?” “大哥哥你好!”亚茵有礼地回答,笑咪咪的递出手中的地址。“请问你知道xxx路39号在哪儿吗?” 瞥了眼她手中的地址,绍强忍不住多看了眼前可爱的女孩一眼,表情有些古怪。 “你要去那里?” “是啊!我是去帮忙的。”亚茵笑容可掬地指指自己鼻尖,笑容跟头顶上的艳阳一样灿烂。 帮忙?!邓绍强没吭声,朴实的脸上有抹为难。 这个地址分明就是那幢白色木屋,但她怎么看都不像是晁先生的外甥,况且晁先生有交代谢绝访客,现下叫他好为难。 “你知道在哪里吗?”见他不说话,亚茵又问一次。 “在……在……”结结巴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绍强搔搔头,他向来不擅长说谎。 “大哥哥,请问在哪里?”眨着水灵灵的明眸,亚茵甜甜笑问。 看着她甜美如蜜的笑,邵强像被蛊惑了,愣愣开口,“沿着这条山路往上走,遇到第二个叉路右转,然后继续往上走,最上方那幢白色小屋就是了。”话一出口,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有时候他真会被自己老实过头的个性给气死。 虽然答应了晁允雍帮他婉拒一切访客,但眼前的女孩实在让他无法拒绝,她应该不具什么杀伤力吧! 应该…… “往上走,遇到第二个叉路右转……” 闻言,亚茵直觉往山路看去,只见前方亮白一片,仿佛无穷无尽…… 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等她到达目的地,不脱水也会变成一条干尸! “大哥哥和住在那里的人熟吗?” “不熟。”邓邵强用力摇头,用力到有些可疑。“不认识。” “大哥哥,你──”想请他送一程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绍强已急急打断她的话。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加油啦!”像是做贼心虚般,他将油门用力一踩,小发财车噗噗噗的离开她的视线。 溜之大吉、溜之大吉,绝对不能再和她有交集,他必须先去和晁允雍老实招供,他刚才因为某某灿烂笑颜,很不小心的将他出卖了。 谁教她的笑容真的很灿烂咩! “耶?”瞪着迫不及待扬长而去的小发财车,亚茵小脸顿时黑了半边。人家不是说乡下人最有人情味吗?她怎么完全没感觉到?她只是想搭个便车,那名大哥哥就落荒而逃,唉~~就算只送小小一段也好咩! 眼看唯一的救星离去,亚茵真的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等她拖着一卡小皮箱上山,应该已经天黑了吧! 事实证明,等她拖着一卡小皮箱上山,天真的要黑了。 气喘吁吁地爬上最后一段小坡,亚茵站在白色小木屋前时已是又饿又狼狈, 汗湿的发丝黏在颊边,双腿更是酸到不行。 上回走这么远的路,好像是在她学生时期的某次健行吧?受到那次打击之后,她的脚慢慢退化成植物,现在变成矿物,纯粹装饰。 用着仅存的力气,她按下电铃。 白色木屋里一片寂静。 无人回应,她再按。 “……” 吼~~她又饿又累,还想上厕所,那个绮娟的小舅舅不会不在家吧?亚茵不死心,又按,电铃的高分贝传遍整间白色木屋。 同样的死寂,白色小木屋里仍旧是永无止尽的安静。 不会吧?!不会没人在吧?! 颓然坐在门口的台阶,亚茵丧气极了。 真好!眼下天已经要黑了,入夜后的山路肯定是黑漆漆的,难保不会有大野狼或是黑熊跑出来,呜……她不要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山上过夜啦! 早知道会有这种下场,就算酬劳是七位数,她也不要来! 忽地,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明亮的灯光接着透出来,亚茵兴奋的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白衫白裤的俊逸男子。 受到打扰的晁允雍俊颜冷冰地开门,眸光扫过她娇小的身子,缓缓上移到她圆润白皙的苹果脸,最后停在她灿亮如星的明眸。 好亮! “找谁?”终于,晁允雍开口,过于平静的音调里听不出情绪起伏。 “你好,我是绮娟的朋友,我叫谭亚茵,我来帮她照顾小舅舅的,请问他老人家在吗?”有人就好,有人就好!亚茵拍去裤上的灰尘,迫不及待的站起来,笑容可掬。 “老人家”?! 晁允雍沉默下来,漂亮的眼眸冷冷地再将她打量一回。 “呃,请问他老人家在吗?”见他不说话,亚茵笑咪咪地重复,露出招牌灿笑。 现在,她总算看清他的长相。 他的肤色极白,像是许久没晒过太阳,如牛奶般浓郁的白,俊朗浓眉下,墨色的眼眸如深夜中的大海深不可测,冷漠没有温度,而他好看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线,摆明不欢迎她的到来。基本上,他长相该是非常好看,如果别摆出冰块脸会更好。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亚茵心跳忽快,有种血液隐隐沸腾的错觉。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沉默过后,晁允雍冷淡回答,俊颜表情缺乏。 “我是来帮忙绮娟的小舅舅……”不是帮你──最后一句话当然是在肚里说,亚茵眨了眨明亮的大眼,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我就是她的小舅舅。”这一回,可以很明显的听出晁允雍话里的不耐。 拜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小女人所赐,他今天说的话比一个星期还多。 “咦?”像是难以置信的惊叫,亚茵的表情毫不掩饰的震惊。“你、你、你就是绮娟的远房小舅舅?” 他看起来多大?二十八?二十九?顶多不超过三十! 绮娟没告诉她,她的远房小舅舅如此年轻,她一直以为是名脾气乖张的老人家,会接下这份工作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还挺有老人缘的,结果现在…… 好笑了。 “你告诉绮娟,她不来帮忙也没关系。”他薄唇抿得更紧。 “可是我已经来了。” 他的冷眸睇了她一眼。“不需要。” 他拒绝得斩钉截铁,刺伤了亚茵的自尊心,她皱眉嘟嘴。“我已经收下订金。”现在要她拍拍屁股就走,有违她的良心。 “那是你的问题,与我无关。”墨黑色的眸子里仍是一片淡漠,仿佛生来就是那样冰冷的温度。 可恶!绮娟只说她的小舅舅脾气古怪,可是没说他说话尖刻。 “我不能这样拍拍屁股走人。”这样她要如何向绮娟交代? 还是冷冷看着她,晁允雍不发一语。 好吧!算他狠,他冷淡的目光已经说明一切。 “那我现在怎么办?”第一次遇到骑虎难下的窘况,亚茵指着自己鼻尖,表情无辜。 “回家。”像是好不容易把该说的话都说完,晁允雍脚跟一旋就要进屋。 “等等等等等……”一连五个“等”字叫住晁允雍,她小手急拉住他的臂膀。“你要干嘛?” “关门。”冷眸扫过她大胆的手,晁允雍非常言简易赅的回答,一个字都不浪费。 这么明显还看不出他的意图吗?呆! “我当然知道你要关门,”亚茵拉住的手迟迟不肯放开,瞪住他的美眸像要喷出火光,比天上的星子还灿亮。“我说绮娟的小舅舅,难道您没发现外头天很黑,风很大,放我一名妙龄女子在外不会危险吗?” 他就这样想把门关了,会不会太狠心了一点。 是他的错觉吗?怎觉得耳膜隐隐有些发疼,肯定和她太过吵闹有关。晁允雍眯细黑眸,语气同样冷淡。“放心,这里治安很好。” 这、这、这就是他的回答?! 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懂不懂何谓绅士精神?亏他还是长辈! 亚茵气鼓了腮帮子,看上去就像只嘴里塞满葵瓜子的天竺鼠。 “天都黑了,我现在要怎么回家?”亚茵负气地问。 “你怎么来就怎么回去。”眉也没挑,晁允雍依旧是气死人的平静语气。 吼~~ “绮娟的小舅舅,难道你没发觉天黑了吗?”亚茵加重语气,气急败坏地指着外头。“容我提醒你,这里的客运一天才三班,而且最后一班早已赶不及。”想她谭亚茵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 黑。 她的表情好激动呢!让他想起小时候看的卡通里,那只老是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唐老鸭。 “你的意思?”他反问。 “我要进去……”她噘唇。 起码让她待到明天早晨搭第一班客运回家。 “别想。” 吼吼吼~~所谓河东狮吼肯定就是这样来的,亚茵叉腰瞪着他,咬牙切齿。 “你──”气过头,连话也说不出口,大脑顿时当机。 静静看着她涨红的苹果脸,晁允雍没吭气。 “我说绮娟最善解人意的小舅舅,再怎么说我也是一片好心跋山涉水想来照顾您,您该不会这么狠心吧?”忽地,亚茵语气一软,水灵的大眼可怜兮兮地瞅着他,和方才的气愤有着天壤之别。 好吧!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忍气吞声一下没关系,只要别把她丢在外头就好,她真的很怕黑。 真是好厉害的小女人,前一秒才对他青面獠牙,下一秒就泪光闪闪,就连川剧变脸也没她快。 瞥了她表情丰富的小脸一眼,晁允雍最后还是送她两个字,“晚安。”接着关门。 “耶?”他真的就这样把她关在外面?! 瞪着被关上的大门,亚茵眼珠子快瞪出来了。若是目光可以杀人,他肯定身上千疮百孔。 想骂脏话、好想骂脏话,可惜骂脏话会被老妈扫地出门,不然她肯定送他一串。 没心没肺的臭家伙、铁石心肠的臭老头、可恶自闭的臭男人!人家她都低声哀求他了,他还把她丢在外头! 啊……她快抓狂了啦! 慢条斯理地帮自己倒杯热咖啡,站在开放式厨房里的晁允雍似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看着窗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浓眉蹙起。 这里位在山区,路灯少得可怜,从他的角度望出去,真的好暗。 总觉得心思不宁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小女人像天竺鼠般气急败坏的神情。 我说绮娟的舅舅,难道您没发现外头天很黑,风很大,放我一名妙龄女子在外不会危险吗? 基本上依她凶悍的个性、和她吵死人不偿命的嘴,放她在外坏人才危险吧?说不定连山里的大黑熊都对她敬而远之。 可是想归想,心里那份淡淡的不安是怎么回事? 该死的!一切都怪绮娟自做主张,不想来就别来,没事找什么帮手?倘若那名吱吱喳喳的小女人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岂不麻烦? 他可不希望明天一早看见巡警来跟他问话,说在山里发现无名女尸一具…… 心浮气躁、心浮气躁,扰得他无法安心,晁允雍牙一咬,重重放下热咖啡,打开门,不料台阶上已不见那小女人的身影。 人呢?该不会真的拖着皮箱下山去吧?现在月黑风高,树影幢幢,她还真大胆敢一个人下山。 种种揣测飞快地掠过脑海,就算他不愿意让别人来打扰他的生活,也不代表他真狠得下心置她的死活于不顾。 想了想,晁允雍拿了车钥匙出门,心中估算她若要走回站牌,路只有一条,他应该可以找得到她。 找麻烦的小女人! “你怎么出来了?” 晁允雍前脚才踏出家门,立刻就看到从另一头绕出,不断搓着双臂的亚茵。 他不是存心不管她死活吗?就算她被大野狼叼走、被大黑熊抓走,也不关他的事! 她的小脸好白,眼眶有些红肿,是因为哭过的关系吗?看着她仿佛哭过的娇颜,晁允雍沉默,总觉得自己像欺负小女孩的恶人。 该死的!明明不关他的事,偏偏麻烦主动找上门。 他不说话,她当然也不说话。他喜欢站在外头喂蚊子,和她大眼瞪小眼,那就让他瞪好了。谭家人都有一身傲骨,她宁愿待在外头吓死,也不会再求他。 “……进去吧!”不知过了多久,晁允雍开口。 第二章 干净舒适的客厅里,飘散着浓郁的咖啡香气。 晁允雍拿着咖啡杯站在屋内一角,和坐在软沙发里的亚茵相对两无言,气氛沉滞而尴尬。 他存心远离人群纷扰,却无端惹来麻烦。 “左边的房间是客房,里面有浴室,你就住那间房。”再这样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晁允雍说道。“我的房间在右边,有事可以敲门。” “谢谢。”闷着声,亚茵应得有些不情不愿。 其实方才他让她进屋时,她心中有千百个不愿意踏进屋子里,要不是太怕黑,她还真想帅气的拒绝。 俗辣谭亚茵。 “你说……你跟绮娟是朋友?”忽地,晁允雍问道。 扬眸看了他一眼,亚茵点头。 “嗯。”因为怀恨在心,她的口气不佳。 “她有跟你提过什么吗?”晁允雍垂眸望着杯内的黑色液体,语气平静难测。“有关于我的。” “她没说什么,只说小舅舅……不爱说话。”将“个性古怪”四个字及时吞回肚里,亚茵聪明地换个说法,她可不希望又被踢出去。 “别叫我小舅舅。”他皱眉。 严格说起来,他们相差不到几岁,他是晁氏家族最小的孩子,辈高年纪轻,连绮绢唤他小舅他都觉得奇怪。 “那我要怎么称呼你?”亚茵不满的噘唇。 真难伺候。 “就叫我的名字吧!”有些不在意的回答,晁允雍切回正题。“她只跟你说这样?” “就这样。”不然还有什么她该知道而不知道的吗? 敛下的黑眸里幽光一闪而逝,浓密的长睫掩去复杂的心思,他犹豫了一阵,不料和她同时开口—— “以后你就住那间房吧!有缺什么东西就告诉我。” “我明天搭第一班车回去,不会打扰到你。” 听见对方的话,两人不由得一怔。 “你想回去?” “你要我留下来?”又是不约而同的开口。 “你想回去?”这一回,晁允雍平静的问,俊颜神情难测。 “你不是要我回家,还说怎么来就怎么回去?”眯细明眸,亚茵小声嘀咕,她可不会忘记他曾说过的话。 晁允雍浓眉微挑,真是个爱记恨的小女人。 “如果我没有要赶你回去的意思呢?”想留这个小麻烦精下来绝非他的本意,但他明白若就让她这样回去,他未来的日子肯定更不安宁。 他已经可以预见频频打来关切的电话。 “你希望我留下来照顾你?”亚茵古怪的反问,搞不懂这男人前后转变真大。 “我没有希望……”倏然住口,晁允雍发现自己竟和她玩起文字游戏,他皱眉。“看你自己的意思。” 想留下来就留下来,想走他也不会挽留。 “看我自己的意思?”可恶,这男人连句好听的话也不会说。 “留在我这里的规矩很简单,准备三餐,打扫房子,其余时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至于薪水部分我不会亏待你。”晁允雍平静地说。 哦喔!听起来是挺容易的,轻轻松松六位数的薪水入袋,但谁知道眼前阴晴不定的男人会不会突然变脸又要赶她回家? “你的决定?”见她不说话,晁允雍捺着性子问。 “你不会又突然要赶我回家吧?”亚茵偏着头问,灿亮的美眸里满是狐疑。 “我不会。” “不会把我关在门外喂蚊子?” “不会!”忽地,额角青筋微跳,这是好久不曾有过的感觉,晁允雍咬牙回答。 他看起来像那种出尔反尔的男人吗?! “不会又——” “不会!”亚茵话还没说完,晁允雍已先一步截断她的话。 真会碎碎念的小女人,要就要,不要就不要,废话还真多! “……喔!”人家她的问题都还没问出口呢!他就说不会,但是算了,看在钱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的忍耐一下。“我留下来。”她笑咪咪的回答。 谁教她天生具有坚忍不拔的钱鬼性子,看见金银财宝招手,她就难以抗拒。两个月……只要撑过两个月,她离人生里的第三个一百万就更近一步啰! 瞪着她甜美如蜜的笑,晁允雍一时之间有种掉入陷阱的错觉,有预感平静的日子在这一秒已离他远去。 他开始后悔让她留下来了。 “青天高高,白云飘飘,太阳当空在微笑,枝头小鸟吱吱在叫,鱼儿水面任跳跃……”清晨,金色灿阳暖暖洒向大地,白色小屋内响起清脆了晓的歌声,显得非常有朝气。 “花儿盛开草儿弯腰,好像欢迎客人到,我们心中充满欢喜,人人快乐又逍遥……” 被高亢歌声吵得睡不着的晁允雍猛然翻身坐起,捧着额,俊颜铁青难看。 是他错听吗?这种时间是谁在唱快乐颂?被吵醒的他一点都快乐不起来!掀开薄被,他直接开门找凶手。 “早安,晁先生。”看见他走出房门,亚茵送他一枚霹雳无敌大粲笑,比外头的艳阳逦耀眼。 她过度清亮的声音震动了他的耳膜,晁允雍眯眸,一时之间头仿佛更晕了。“你在做什么?”他咬牙问。 瞥了墙上的挂钟,清晨六点半,刹那间肚里燃起无名火,让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不翼而飞。 习惯近午才起床、有低血压的他只觉头晕目眩。 “我在做早餐。”对他铁青的脸色视若无睹,亚茵笑咪咪的解释,慢条斯理地将太阳蛋放在吐司片上。 “在这种时间?” “这种时间用早餐很正常。”点点头,亚茵还是甜美如蜜的笑。她可是早睡早起的好孩子呢! 可是对他而言完全不正常。 漂亮的黑眸微眯,晁允雍没好气地睇她,胸臆间隐隐有股怒焰在燃烧。“我从不在这种时间吃早餐。”他捺着性子提醒。 昨天开出的条件忘记加入最重要的一条——保持安静,不可以大声喧哗。 “早睡早起身体好呀!”亚茵眨眨灿眸,走过来,踮起脚尖抚上他的额。“你看,你的肤色好白,一点都不健康,应该要多晒太阳才对。” 她突如其来的碰触吓了晁允雍一跳,他皱眉避开。 “……我的生活方式用不着你多管闲事。”晁允雍语气忽冷,明显拒人于千里之外。 应该说,他谢绝任何人对他的关心。 看见他抗拒的神情,亚茵的手停在半空,好半晌才尴尬的缩回手。她不是会记恨的人,既然决定留下来,她自然想和他融洽的相处。 可是他的态度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晁允雍给人的感觉好冷,像颗永不融化的冰块,谁靠近他三尺,马上凝结成冰。 “我说过,只要煮好三餐,整理完房子,你想做啥都随你高兴,”晁允雍别开俊颜,阴郁之色浮上眼眉。“但不包括打扰到我。” 他的态度真的、真的很不讨人喜欢哪!鼓起腮帮子,亚茵负气地想。亏她先伸出友谊之手,没想到却碰了软钉子。 “我可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她嘀咕。 “我的健康不在你的工作范围之内。” 说话会气死人的可恶臭男人!算了,不管他了!他喜欢当冰块就当冰块好了,不跟他说话,她乐得轻松。 “我懂了。”亚茵轻哼,可爱的脸庞写满不高兴,毫不掩饰。“我以后不会再犯了。” 以后就算他晁允雍暴毙在房间里,她也绝不会去管他,哼! 她绝对是故意的! 午餐时间,晁允雍瞪着眼前宛若泥浆的汤,向来平静的俊颜微微扭曲。因为今天早上的事件,所以她怀恨在心故意做出这种难以入口的东西?聪明如他怎能轻忽这个小女人的报复心! “吃午饭了,晁先生。”亚茵故作无事状的在他面前坐下。“尽量吃,别客气。” 生平第一回她谭大小姐下厨,没想到就要先毒死人而后快。谁教他一大早就给她软钉子碰,哼! 漂亮的眸子瞥了眼一桌子色泽古怪的菜肴,更别提浊如泥浆的不知名汤类,警讯从脑中疾闪而过。 倘若他还要留下这条命,最好眼前的食物一样也别碰。 “你不吃吗?”见他犹豫,亚茵过于甜美灿烂的笑容显得有些可恶。 “……” “我可是忙了一早上呢!”她还是在笑,只是更奸诈了。 提起筷,没有一样菜他能放心的夹下去。一盘黑呼呼的青菜,一条烂兮兮的鱼,还有某种瞧不出原形的肉类…… 就算让他亲自下厨,做出来的菜肯定也比桌上这些好上千万倍。 “怎么?您不饿吗?”眨了眨明亮的灿眸,亚茵明知故问。 “我不饿。”光看就倒胃口,又如何饿得起来?晁允雍好看的薄唇冷冷吐出话。 “咦?我还以为你肯定饿了,毕竟你早餐也没吃。”捧着颊,亚茵故作惊讶状。 虚伪。 “……”她这句分明是废话!对于凌晨将近三点才就寝的人而言,清晨六点半谁吃得下早餐!光是起床就是一种折磨。 “你现在不吃也没关系,我可以帮你留着,等晚点再热给你吃。”亚茵装出乖宝宝的样子,十分体贴地说。 “不必了。”眯细黑眸,晁允雍谢绝她的好意。 这种东西还需要特地留给他吗?她想毒死他的企图会不会太明显? “完全不吃啊?好浪费,难道你没听说过谁知盘中飧,粒粒皆辛苦这句话?人家农夫很辛苦,不管是艳阳天或是刮风下雨都得到田里工作,暴殄天物是会被雷公爷爷打的喔!”亚茵偏着头认真地说,无奈微微上扬的唇角泄了她的底。 嘿嘿嘿!不毒死他,也要饿死他。 晁允雍只有无言两个字。 其实真正暴殄天物的人是她吧!好好的新鲜食材被她弄成这副德性,就算雷公要劈也是先劈她才对。 他一直以为经过两年平静的日子,他的心已到了平静无波的地步,直到如今才发现他依旧是个人,人都会有七情六欲,所以他现在还是有想活活掐死她的冲动。 “那你自己吃光它。”晁允雍面无表情的起身。 耶?叫她自己留着吃?不了,不了,她还想活到七十岁,当名可爱的小欧巴桑环游世界。 “不行,你是我的老板,你都没吃,我怎能吃?”灵活的眼珠子一转,亚茵笑道,心虚地飘开目光。 古灵精怪,分明是连她自己都不敢动筷吧! “我这里没这种规矩,”面无表情的睇她一眼,晁允雍转身走出屋外。“你尽量吃,我无所谓。” 眼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视线,亚茵粉唇微弯,绽开一抹贼兮兮的笑容。 哼!没听说过别得罪女人这句话吗?尤其得罪像她这么……可爱又大方的美女,下场肯定会很凄惨的! 半撑着小巧的下巴,亚茵无意识地夹口青菜入口,蓦然小脸一皱,差点又把菜给吐出来。 好恶……她还是先找找看有没有泡面好了,要不然在毒死他之前,可能会先把自己给饿死。 晁氏集团 “允雍还是没有消息吗?”偌大的办公桌后,表情严肃的老人缓缓开口问道。 “是的。”年轻男人低头回答。 “那孩子究竟打算任性到什么时候?”老人脸色微变,原本凝肃的脸庞如今看来更为骇人。“他懂不懂何谓家族责任?” “……”头垂得更低,年轻男人聪明的在此时保持安静。 “唯安。”眸光变得悠远,老人唤道。 “总裁有何吩咐?” “你替晁家工作多久了?” “将近十年了。”萧唯安恭敬的回答。 “十年,不算短的岁月啊~~这十年岁月,晁家发生的不幸你也全看在眼底。” 萧唯安不再说话,他当然明白总裁指的是哪一件事。 “没想到晁家将近百年的基业,却被一名女人搞得乌烟瘴气,让我……一次失去两个儿子。”老人无声叹气,从萧唯安的角度看去,刹那间,总裁仿佛又老了好几岁。 “唯安,你是允雍最好的朋友,你认为他会回来吗?”老人抬头问道。 “总裁,我不敢确定。”萧唯安语带保留。 两年前发生的那件事,不只是悲剧,对晁允雍而言更是莫大的打击,让原本个性温和的他简直就像彻底变了一个人。 变成他们不认识的陌生人。 “唯安,我希望你帮我找回允雍,我年纪大了,对公司里的事渐渐力不从心,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仅剩的儿子能回到我身边。”老人低语。 “总裁,我会尽力而为。”从不曾听过总裁用如此沉痛的语气说话,他向来是意气风发、高傲自负的。萧唯安点头允诺。 “你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吗?” “若真要找,我相信能找到他的。” “那就拜托你了,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托付谁。” “总裁,您放心,我一定会带允雍回来。”萧唯安恭敬地朝老人鞠躬,迈开长腿坚定地步出办公室。 他出身于一个破碎的家庭,他家除了喝醉之后会对他们拳脚相向的酒鬼父亲,和长年委曲求全而卧病在床的母亲之外,他底下还有个小他六岁的弟弟。进大学的那一年,他父亲因为酒驾意外身亡,家庭重担全落在他一个人身上,好几次,庞大的经济压力让他不得不考虑休学,直到他遇见了允雍…… 晁允雍向来是天之骄子,却又没有富家子弟的骄气,只有让人心服口服的才气。要不是允雍,他不会进入晁氏集团工作;要不是允雍,他无法顺利完成学业,对他而言,允雍不只是他的朋友,更是他的天、他的神…… 当年,是晁允雍把他从地狱深渊拯救出来,给他莫大的希望,而现在是他回报的时侯了。 “……工作守则第五条,禁止进入后屋。”垂眸看着眼前气得腮帮子鼓鼓的亚茵,晁允雍面无表情地道。 晴空万里,炽热的艳阳把地烤得热烘烘的,白色小屋外一大一小的身影各据一方,大眼瞪着小眼,谁也不让谁。 亚茵不服气地噘唇,眯细美眸,气嘟嘟的。 工作守则不是只有三条吗?何时多了第四条?第五条?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说不定哪天跑出第八条、第九条……还有一千零一条…… “那晚你的规矩明明没这么多。”叉着小蛮腰,亚茵不满的模样活像只小茶壶。 一下子禁止大声喧哗:一下子禁入后屋…… “那是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麻烦。”浓眉微蹙,晁允雍不冷不热的回答。 麻烦?!他居然说她麻烦?她只不过非常尽责的想要帮忙打扫一下后屋而已,他居然这么说她! 吼~~真是气死人了啦!早知道这家伙这么难伺候,她当初肯定会再三考虑。整天冷冰冰的,活像颗千年不化的冰块一样。拜托!现在是夏天,也请他融化一下好吗?她最最讨厌这样冷漠没温度的家伙了! 晁允雍见她不说话,从她像只天竺鼠般气鼓鼓的粉颊来推测,也知道她肯定在心里碎碎念。 基本上,那张透明脸还能藏得住什么秘密?就连想毒死他的坏心眼都表现得一清二楚。 其实若他们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识,他会觉得她挺有趣的。 “总而言之,后屋绝对禁止进入,你做什么都好说话,就是进入后屋,我绝不原谅。”无视她气红的可爱小脸,晁允雍的态度坚决。 后屋,就是晁允雍每天从眼睛睁开到回房就寝前待的地方,位于白色木屋后方,一间约十余坪大的小房子,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他几乎一整天都窝在那里头。 阴阳怪气的自闭男,哼! “我不会进去!”他的语气激怒她了,亚茵咬牙切齿,不知道是她的错觉吗?他俩好像从第一眼起就不对盘。“就算你求我都不会进去。”仿佛觉得第一句不够有力,亚茵再次用力重申。 就算大蟑螂在里面生了一群小蟑螂,母蜘蛛生了一堆小蜘蛛,就算他被一群虫虫咬死,她也绝不会进去救他! 绝对不会! 静静看她许久,晁允雍薄唇忽地微勾,冷冷的,像是笑。 “放心,我不会求你。”他用气死人的语气说道。 吼吼吼~~她真的要抓狂了啦!感觉自己就快被愤怒之火燃烧成小火球,亚茵恨得牙痒痒,偏偏莫可奈何。 生平第一次,从小以调皮捣蛋闻名,老是欺负人的谭亚茵遇到强劲对手,轻而易举被他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真、真、真是好不甘心! “晁先生,你还有别的吩咐吗?”头很晕,分不清是气过头还是天气太热导致,让她头昏眼花的。 “没有,你可以去做你的事。”他优雅的比出请的手势,无疑火上加油。 头一偏,亚茵气呼呼地走回白色小屋,边走边踢路上的小石头出气。 不管!不管啦!这口气她一定要讨回来,从小到大她从没吃过亏,居然让他这么耀武扬威的!真搞不懂他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让她留下来?难道是嫌山间日子过得太无聊,找个人来气气也好吗?吼~~她要怒爆脑血管了啦! 第三章 双手环胸站在橱柜前,亚茵脚下不断踩着拍子,看着橱柜内的各式粮食,有不知名的豆子罐头、肉酱罐头,诡异的水果罐头以及泡面,总之没有一样令她满意。她不懂人生在世怎能缺乏甜食?没有甜食的日子不就像生物缺乏阳光、水、空气一样严重吗? 她真的不懂,而且不想懂,因为她非常认真的打算下山觅食,并且不打算动用退化成矿物的双腿走下山,头顶上烈阳肆虐,她可不想晒成扁扁的人干。 脚跟一旋,亚茵走出白色木屋,直接走向后屋,大剌剌地拍着门板。 啪啪啪!啪啪啪! 木门缓缓开起一道缝,露出晁允雍俊逸冷漠的俊颜,他垂眸睇她。“找我?” “嗯,”亚茵毫不犹豫的点头,明眸亮灿灿的。“我想到山下采买生活必需品。” “我们有缺什么吗?” “都缺。” “喔!”简单的单音回应,晁允雍颔首。“慢走。” “等等!”见他又要关门,亚茵连忙伸手挡住门板。“就这样?”她嘟唇。 还真是惜字如金哪!跟她多说两个字都不肯。 “不然?”晁允雍蹙眉,从她过于灿亮的眸子里发现算计的光芒。 “外面天气很热。”她暗示的努努下巴。 “是很热。”他点头,表示赞同。 “在这种高温下,我可能还没走下山就脱水了。”亚茵捺着性子解释。他该不会希望等会儿去认领某条干尸回家吧?又不是开博物馆,要展览木乃伊。 晁允雍静静看了她半晌。“我可以把商店的电话给你,缺什么东西请他们送上来就好。”这是他所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不要!”亚茵斩钉截铁地拒绝,她皱眉叉腰,活像只小茶壶。“我要亲自去买,整天闷在屋子里无聊死了,我想去透透气。” 一个人怎能每天待在同样的地方,难道他不腻吗?好吧!就算他不腻,可是她却快闷疯了。 微微眯细黑眸,晁允雍发现眼前的小女人越来越不怕他。不!应该说她从来不曾怕过。 “我把车钥匙给你。”递出车钥匙,晁允雍表情带着一丝不确定,有些怀疑依她莽撞的性子,车子能否完好如初的开回来? 天知道他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拿出车钥匙给她。 瞪着他手中的车钥匙,仿佛它是从外太空掉下的不明物体,亚茵目露凶光,有些咬牙切齿。 “我不会开车。”可恶,他是故意刺痛她的伤处吗? “你不会开车?”难掩惊讶,晁允雍挑眉反问。 “不会。”没好气的眯细明眸,亚茵闷闷重申。她不是没打算考驾照,只是当她第二次路考不过之后,她聪明的选择放弃。 搭乘大众交通工具总比她上路制造麻烦来得好。 “……”不会厨艺、不会开车、不懂得保持安静,这个小女人到底来做啥的?特地跑来破坏他平静的日子吗? “你想怎么做?”沉默了一阵,知道不把话说清楚她绝不可能善罢干休,晁允雍缓缓问道。 从他开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注定惹上麻烦。 “你载我下山啰!”灿眸弯弯,亚茵送他一朵甜美如蜜的笑,和方才气嘟嘟的模样有如天壤之别。 载她下山?!亏她说得出口。 “别想。”晁允雍面无表情地一口回绝。 “……”吼~~想咬人、想踢人、想骂人,想把他生吞活剥,她真的要被眼前的冷面恶魔给活活气死了。动不动就回她“别想”这句话,从小到大她从没像现在如此痛恨这两个字。 “为什么别想?难道你不知道这是种绅士风度吗?”和善的假面具破裂,亚茵灿亮的美眸像要喷出火光,她咬牙问。 又来了!像卡通里唐老鸭般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表情。晁允雍微微眯细黑眸,不发一语。 不知道为什么,她生气蹦蹦跳的表情看久了,竟会让他觉得…… 可爱?! “但我在忙。” 其实在这种平淡的日子里,有事没事看她充满生气的丰富表情,也可增添小小的娱乐。 娱乐?!忽地,他的心微惊,对自己的想法感到讶异。他躲到这里来就是想封闭自己,何时又需要娱乐了? 一切都是这个吵杂的小女人带给他的影响! 忙?!她才不相信整天闷在后屋里能有多忙!忙着抓蟑螂和蜘蛛吗?不管,她今天存心和他卯上了。她谭亚茵向来越挫越勇,这一回也不例外。 “我要下山去买东西。”她执拗道。 “请自便。”他冷淡依旧。 “我说晁先生,晁小舅,如果不载我下山,你别想安宁。”再也隐忍不住,亚茵咬牙道。 她可以拿着锅子在外面敲敲打打唱山歌,直到把他逼到精神崩溃为止。 “你威胁我?”黑眸不悦的眯细,晁允雍声线微沉。 这胆大包天的小女人。 “我是告知。”亚茵无视两人身高的差距,仰起小脸,无所畏惧地回视他。 这个小女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 “如何?成交吗?” “……” “我是认真的喔!”亚茵眯细灿眸,状似要回白色木屋拿锅铲出来唱山歌。 “走吧!”见她神情认真,咬咬牙,晁允雍不情不愿地关门走出后屋。算他认输,因为他深深体会过她吵起来的恐怖。 她有别一般女人的作风还真让他刮目相看了! “晁先生,好久没见到你亲自过来,有缺什么打电话到店里就行了嘛!何必辛苦跑这一趟?” 一看见熟悉的黑色休旅车停在店门口,绍强立即奔出来,咧着大大的笑容打招呼,可当他看清下车的不只晁允雍还有亚茵后,笑容瞬间冻结。 “耶?是你!”认人向来是亚茵的强项,她激动地指着他的鼻尖。 那天狠心弃她于不顾的大哥哥! “呃——”万万没想到会再遇见她,绍强直觉后退,不料亚茵却越逼越近。 “你还说对晁先生不熟,他的车尚未停妥你就知道是他来了!”负气地鼓起腮帮子,亚茵指控。 “这是、这是有原因的。”绍强话越说越小声,最后终至听不见,他求救地看向晁允雍,后者无动于衷地走进邓家超市。 “你明明就认识他,为什么要骗我?”尾随着他走进超市内,亚茵跟在绍强身后碎碎念。 从没遇过如此牙尖嘴利又难缠的小女人,和那天可爱的笑脸有着天壤之别,绍强几乎被她逼得落荒而逃。 “我、我、我……”“我”了老半天也说不出好解释,绍强苦着脸,欲哭无泪。呜呜呜~~他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咩,请放他一马吧! “亚茵,你不是要采买生活用品吗?你先去挑吧!”已经坐下来和邓妈妈喝茶的晁允雍终于开口帮绍强解围。 毕竟绍强是因为他的缘故才招惹到这个小麻烦,他总不好眼睁睁看着他被吱吱喳喳的小麻雀纠缠。 “好吧!我先逛逛,等等再继续和你算这笔帐。”小亚茵眯眸嘀咕。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拖着一卡小皮箱狼狈登山的窘状。 “你慢慢挑选。”闻言,绍强的脸比苦瓜还苦。 “咦耶?” 才以为可以稍微让耳根子清静,没想到超市另一头又传来惊呼。 “怎么啦?”绍强被亚茵惊天动地的喊声吓一跳,还以为她发生什么事,急忙奔过去。 “这个……”亚茵怔怔看着墙上的油彩画,结巴地道:“这幅画是——” 虽然画风变了,灰暗的颜色也不同以往,但这是“雍”的画,她绝对不会认错! 心脏一下一下跳得好快,这是四年来,她第二次见到“雍”的画。 “这幅画怎么了吗?”顺着她的目光往画的方向看去,绍强不懂她为何大惊小怪。 “这幅画你们从哪儿得到的?”小手紧握成拳,亚茵激动的回头问。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寻寻觅觅多年,却是在这荒山野岭再次见到“雍”的作品。 “当时是某位客人留下来的,我们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听她问起画,同样的谎言再说一次,绍强涨红脸。 “某位客人留下来的?”亚茵声音微微扬高,引来晁允雍的注意。“我不信。”谁会在旅行的时候莫名其妙留下画,这分明是谎言。 打从四年前看见“雍”的画的那一刻开始,她心里就有一种莫大的渴望,渴望能见到“雍”。如今“雍”好不容易用另外一种姿态出现在她眼前,激动的情绪让她的心脏狠狠跳动,撞得胸骨都疼了,而她怎能轻言放弃这一丝线索? “谭小姐也懂画?”直觉想转移危险话题,绍强嗫嚅。 “秘密。”瞪他一眼,亚茵没好气地回答。谁教他每次碰见她,都是满满的谎言。 “呃——”没料到会碰软钉子,生性老实的绍强立刻被堵住了嘴。 “其实……我一直在找‘雍’。”忽地,亚茵软下语气,可爱的苹果脸显得有些丧气,却没发现此刻晁允雍幽闇的眸光正瞬也不瞬地望住自己。 “找‘雍’?”对她的话满头雾水,绍强分不清“雍”到底是人名?还是画名? “如果能够,我好希望能见他一面。”抬起头深深望住挂在墙上的油画,亚茵低喃。 “‘雍’的画有何特殊吗?”听她说得感性,绍强还是一头问号在发光。 别笑他没有艺术气息,这幅画在他眼里就单单只是一幅很美的油彩画而已,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亚茵回眸睇了他一眼。 “我第一次看见‘雍’的画是在市立美术馆,他简单的线条和温暖的画风感动了我,从他的画里,我感受到他满满、满满的爱。画最能表现出一个人的心境,我相信‘雍’是个很温暖、很温柔的人。” 很温暖?很温柔? 闻言,绍强下意识觑向晁允雍。 不是他喜欢泼她冷水,但她的直觉肯定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因为无论怎么看,晁允雍都和温暖和温柔扯不上关系。 “就算他现在画风变了、用色变了,但我相信人的本质不会改变。”从前温暖明亮的色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粗硬的线条和灰暗,但这绝对是“雍”不会错,只不过这几年他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何画风丕变? 她好想见到他本人,好想亲眼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会有比女人更细腻的心思?和比阳光更温暖的胸怀…… 有种错觉,她四年前的那一天注定要看见那幅画,而她的人生就是为了寻找“雍”而存在,她至今仍深信不疑。 坐在超市另一端,晁允雍缓缓敛下眸,浓密的长睫掩去复杂的心绪。 亚茵所说的话他一字不漏的全听进耳里,像把锋利的剑,猝不及防地击溃他的心防。 他不知自己的画为何会给她这样的感觉,但是有一点她错了—— 因为他变了,他再也不是从前的“雍”,再也不会是了…… 接过手,晁允雍将两大提袋的食物搬上车,沉静的俊颜浓眉蹙起。 他完全无法赞同亚茵这趟所买的东西是“生活必需品”,一如他无法赞同巧克力棒、彩色棉花糖球和洋芋片对生活的重要性。 “这就是你非把我拖出来买的‘生活必需品’?”靠在车边,晁允雍黑眸微微眯细,挑眉问道。 “是呀!有什么不对吗?”心仍留在超市里的那幅画上头,亚茵不是很认真的应。 “你的‘生活必需品’就是巧克力棒和棉花糖球?”额角青筋微跳,晁允雍努力保持不愠不火的语气。 她死命要他开车送她下山,就是为了买这些垃圾食物?她绝对是上天派来考验他的,绝对是! “巧克力棒和棉花糖球非常重要。”亚茵神情认真的瞧他。“多吃甜食可以保持心情愉快,还可以改善暴怒的坏脾气,我觉得你就是甜食吃太少,所以脾气才会这么坏。” 他脾气坏?!她居然敢说他脾气坏?他的脾气会坏肯定也和她这只吵死人不偿命的小麻雀脱不了关系! “如果你能保持安静,哪怕是五分钟也好,相信我的脾气会更好。”薄唇微抿,晁允雍冷冷地道。 “别把我形容得和过动儿一样,”亚茵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小手叉在腰间。“想跟你说话也是为你好,怕你变成孤僻怪老头。” 居然说他是孤僻怪老头,眼前这个小女人真是活腻了! “话说回来,我非要你载我下山也是为你好,整天闷在小房子里迟早会闷出病来的,不然你以为我爱黏着你吗?”亚茵不服气地咕哝。 “我说过犯不着你——” “对!我当然知道你不希罕别人的关心,可是人不是独居动物,就算你不希罕,我还是会关心你。”亚茵飞快截断他的话。 她的话让他有些惊讶,他顿了下。“为什么你非关心我不可?” “因为我觉得这样的日子不适合你,在我的感觉,你就像只被囚禁找不到出口的黑豹,看似冷静,其实焦躁不安……” 她的话像一把刀刺入他心中痛处,他深深看住她,好多情绪涨满胸口。 她说得没错,他就像只被囚禁的豹,内心深处焦躁不安,而做出那座牢笼的人,就是他自己。 没想到自己竟会被她看穿,晁允雍直觉筑起心防,拒绝她更进一步的探究。 “你——你才是喋喋不休的小老太婆!”他故意激怒她以转移话题,掩饰此刻激荡的情绪。 “孤僻怪老头!”果不其然,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亚茵马上中陷阱。 “喋喋不休的小老太婆!”他面无表情地反唇相稽。 “孤僻怪老头!” “喋喋不休的小老太婆!” “呃……”站在一旁看两人针锋相对的绍强完全傻眼,他从没想到总是惜字如金、温文如水的晁允雍也会有这幼稚的一面。眼看他们像幼稚园大班的小朋友在吵嘴,他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这位谭小姐还真厉害,能让漠然的晁允雍恢复人性。 “晁先生,”他尴尬地插进话,换来两人不约而同凶恶的一瞥,他吓得后退一步。“你们要不要先回家?咳咳,气象报导说下午好像会有雷阵雨……” 闻言,晁允雍轻吸一口气,朝绍强点头。“你说得对,我们先回去了。” 允雍和谭亚茵互看一眼,接着各自把头一甩,上车。 暂时休战。 第四章 风吹,一片片火红色枫叶随风飘舞。 人走过,踩在满是枫叶的小径上发出沙沙声响,他微笑看着她开心从眼前奔过,雪白色的裙子旋转起来像只飞舞的蝶。 “允雍,”她回过头,绝美的脸庞满是甜笑,眩惑了他的眼。“我最最喜欢你了,我想……我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喜欢一个人。” 她扑入他张开的怀抱,水灵灵的美眸眨呀眨。“我发誓,我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永远永远都不会改变……” 暗夜,墨黑色的眸子倏然睁开,晁允雍瞪着天花板,呼吸急促,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好沉。 他有多久没作这个梦了?久得连自己都以为早已遗忘,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那抹痛还是深深埋在心里。 闭上眸,晁允雍一手搁在额间,轻轻吐出一口长气。 事隔两年,看来他不能忘,也不会忘。会再梦见这个梦,肯定和谭亚茵今天在超市说的话有关。 瞥了眼床头的钟,时针和分针停在三点四十五分,又是个无眠的长夜。坐起身披上外衣,他推开房门直接走向长廊。 屋外满天星斗晶亮,微凉轻风拂面。 “咦?你也还没睡呀?”冷不防,亚茵清脆的嗓音在他身旁响起,她娇小的个子几乎被夜色吞没。她穿着白色睡袍,小小的身子靠在栏杆旁,见他出来,小手可疑地抹抹脸。 “三更半夜不睡觉,站在门口喂蚊子吗?”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她的苹果脸,冷淡会气死人的话就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 平心而论,他并不讨厌她的。 “……”闻言,亚茵没好气地瞪住他。 她不记得自己有欠他会钱,更不记得哪里得罪他老人家,干嘛每次和她说话都夹枪带棒?! “那你三更半夜不睡觉,是打算陪我一起在门口喂蚊子吗?”气不过,她反唇相稽。 垂眸睇她一眼,晁允雍薄唇微抿,方才的梦境重回脑海,熟悉的心痛又起。 “我睡不着。”别开眸光,他淡道。 耶?是她错看吗?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嗯,肯定是她错看,冷面恶魔怎可能会有落寞的时候,他气死她都来不及。 “我也是睡不着。”她小声嘀咕,大口喝下热牛奶,脸上有丝失落。 唉~~她突然好想家呀!想到失眠。 想念老妈煮的糖醋排骨,想念肥嘟嘟的草莓大福,想念二姊的坏嘴巴……搬到白色小屋快半个月,她想家的心情越来越浓烈。说穿了,这还是她第一回单独离家这么久。 呜呜呜……想着想着都快掉泪了。 “为什么睡不着?”难得见她的小脸失去生气,他还以为她永远都是神采奕奕,充满朝气。 原来像是永远静不下来的小女人也会有沮丧的时候。 “我、我——”说了半天没有下文,亚茵在他面前如何也说不出“想家”两个字。 “嗯?” “没事,秘密。”亚茵话到舌尖又急急吞回去。 见她倔强地别开小脸,微白的脸色分明有事却不肯明说,晁允雍敛下眸,神情沉静难测。 “我刚才作了一个梦,所以睡不着。”沉默了阵,他淡淡开口。 这件事,原本他打算永远不再提的,没想到今天却破了例。或许是心情太沉闷的缘故,让他突然有想聊一聊的冲动。 “什么梦?”咦?天要下红雨了吗?这可是他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和她说话呢!亚茵惊讶的回头。 “很不好的梦,一个我以为已经忘记的梦。”晁允雍黑眸里幽光闪过。 “哦?那个梦让你很不舒服?是噩梦吗?”亚茵狐疑的问。 她小时候常作噩梦,尤其是梦见鬼怪,那时老妈总在半夜里耐心地哄她入睡。 “那个梦是我一辈子都不想再提起的事。”目光落在远方,他的声音极轻,像是会随时吹散在风里。 纵使他的语气极为平静,像是在诉说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但是亚茵就是敏锐地感觉出他的不对劲。此时的晁允雍就像只负伤的野兽,强撑起尖锐的爪牙,其实身上鲜血淋漓的…… 从没想到他会在自己面前露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面目,已经习惯他冷言相对的亚茵怔怔看着他阴郁的俊颜,瞧见他眸底好深好深的伤痛,刹那间,她仿佛看见他身上套着枷锁,让他喘不过气,就是这个原因所以他才会浑身冰冷带刺吗? 眼瞳里映满他沉郁的俊颜,心口泛起莫名的抽痛,她不懂到底什么样的梦能让他出现如此沉痛的表情?她不会问,也没有勇气问,但晁允雍身上满满的孤寂落寞她不会错看。 没来由的,她竟为了他此刻的表情心揪,真是活见鬼了。 仓皇的移开目光,亚茵不习惯面对这样的晁允雍,她倒宁愿他面无表情、冷言相向,这样她还比较自在。 “……我睡不着,是因为我想家。”有时候安慰他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掀开自己的伤疤,亚茵握紧牛奶杯。“说起来丢脸,我从没有单独离家这么久过,所以我——”感觉到他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亚茵住口不语,突然莫名紧张。 晁允雍垂眸瞅她,只见她低下头,小小的肩头垂着。 “……我说绮娟的小舅舅,你别再伤心了,人家常说梦境和现实相反,所以你别再耿耿于怀……”脑袋有些混乱,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她刚刚不是在说自己的事吗?怎么又突然绕回他身上了?“你要不要喝热牛奶?能帮助你心情平静。”她笑得有些勉强。 她的表情很难过,是因为他吗? 晁允雍垂眸看着她手中的牛奶杯,语气难测。“谁跟你说我很伤心?” 他只是跟她说作了一个梦而已。 “我有感觉,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亚茵小声咕哝。没办法,谁教他的感觉就是如此直接的传递到她身上,满满的。 所以无论他的喜怒哀乐,她总是可以很直接感受到。 “……” 亚茵仰首望向满天星子,就是不敢正眼瞧他。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夜里的晁允雍身上有种魔魅的气质,很是危险。 “我们都是人,只要是人都可能伤心,这没什么大不了,没啥好丢脸。我刚才还不是躲在这儿偷哭?”她继续安慰。 “我跟你不同。”晁允雍蹙眉。他才不是为了那种原因。 “哪里不同?我们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我们的心都是肉做的。你会伤心难过,我也会,只是每个人原因不同罢了。”想家很丢脸吗?每个人都会想家吧?“所以我伤心、你伤心,这样很正常,没什么好丢脸。”亚茵认真强调。 她是在安慰他吗?用她的方式维护他的男性尊严……其实说穿了,她这个坏脾气又很吵的小女人挺温柔细心嘛! 漂亮的黑眸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晁允雍薄唇勾起一抹淡到不能再淡的弧度,像是笑。 他伸手揉揉她的发心,换来后者脸红心跳的反应。 “……我们今天休战吧!”无视她吃惊的眼神,晁允雍直接拿过她手中的热牛奶,朝她比出干杯的手势。 “咦?”愣愣看着他一口喝完热牛奶,亚茵的心怦怦狂跳,粉颊微热。 那是她的杯子耶!他就这样大剌剌拿去喝,好像间接接吻。他没感觉,她倒是一颗心小鹿乱撞。 “没想到你平时吱吱喳喳,像只静不下来的麻雀,重要时刻说出来的话还挺会安慰人。”薄唇绽开一抹笑弧,晁允雍垂眸瞅她。 不过幸好有她,就是因为她的喋喋不休,这漫漫长夜才不会太难熬。她让他感觉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咦咦咦?! 吃惊地睁圆美眸,亚茵瞪着眼前的柔化的俊颜,虽然他的笑容极淡,她仍能十分确定那是笑,不会错。 冷面恶魔他居然对她笑了!这是代表明天太阳会打西边出来吗?但谁来告诉她,她不是很讨厌冷面恶魔吗?那为什么他笑了,她会觉得呼吸困难,微紧的胸口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中风,肯定是中风!如果不是中风,就是我昨天太想家所以出现可怕的幻觉……” 清晨六点整,顶着两只熊猫眼的亚茵像幽魂般飘出房门,机械式的从冰箱取出火腿、蛋和起士片,小嘴喃喃自语没有停过。 “我怎么可能会觉得冷面恶魔很帅?我又不是被虐狂,他成天欺负我、惹我生气,冷酷没有同情心,说起话来会气死人,我怎会因为他随便笑一笑就感到心动?幻觉!绝对是幻觉。” 一边不断自我安慰、一边拿出昨天买的吐司条,亚茵抽出长刀把吐司切边,继续神游四海。“我看以后离他远一点以策安全,他实在太太太可怕,没想到平时冷冰冰的冰块脸笑起来会好看到没天理的地步……” “你大清早一个人在碎碎念什么劲?打从你从房间走出来就没有停过。”晁允雍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他的声音极近,仿佛就在她耳边。 “啊……”正专心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万万没料到男主角竟会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身旁,受惊过度的亚茵小手一偏,长刀立刻在左手食指上划出一道伤口,鲜红立刻被吐司吸收,染出诡异的红圈。 “好痛。”她咬唇痛呼。 这家伙老是神出鬼没的! “这么不小心!”晁允雍眼明手快地握住她的手,低斥,旋即拉她到沙发旁坐下来。“你到底在想什么?”他没好气地问。 连吐司切边都能切到手,笨手笨脚的。 看着鲜血从纤白的指尖涌出来,有股似曾相识的情绪在翻搅,像是心疼。 “我又不是故意的。”对他凶恶的语气,亚茵委屈地红了眼眶。明明是他忽然蹦出来吓人,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疼吗?”从茶几底下搬出医药箱,晁允雍问道。 “不疼!”偏过头,亚茵负气答道。 凶、凶、凶,整天只知道凶她,就算她疼死了,她也不会跟他诉苦。 将她倔强的表情全看在眼底,晁允雍怎会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在转些什么? “下次小心点,长刀很锋利的,女孩子的手要是留下伤疤就不好看了。”他抽出药用纱布,仔细替她上药。 咦?他是在关心她吗? 亚茵回头瞧他,只见晁允雍语气虽凶,动作却是非常小心轻柔。 其实他还是有温柔的一面,干嘛每天绷着一张脸生人勿近的模样?像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亚茵目光落在他好看的侧颜,忽地,她心头微跳,昨天窒息的感觉又来了。她仓皇地别开小脸。 怪了,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家现在也没对她笑,光是看着他她都会觉得呼吸困难。 “反正我就是反应迟钝、就是笨,痛死就算了。”她继续任性嘀咕。 扬眸瞥了她一眼,晁允雍说出让她惊讶的话。“我是关心你,怕你日后留下疤痕,没有真的责怪你的意思。”更何况害她受伤的罪魁祸首是他。 他怎能面无表情地说出会让人感动的话,况且温言相向的他更令人心动,谭亚茵看着他俊美的脸庞,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可怜的大脑又当机。 “你的伤口我包扎好了,这几天别碰水,三餐我来准备吧!”松开她惨遭刀吻的小手,晁允雍将医药箱收妥。 “你要准备三餐?”亚茵更加受宠若惊。 天要下红雨了吗?冷面恶魔怎突然对她这么好?该不会是想藉机报复她之前的恶行,企图把她毒死吧? 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晁允雍起身。“我准备三餐很奇怪吗?”他煮的东西保证比她可口。 “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晁允雍眯细黑眸,挑眉反问。 真吵。 “没事。”完全不敢直视他的俊颜,亚茵突然很俗辣的把话全吞回去。 今天看他和从前没什么两样,昨夜沉郁哀伤的男子仿佛是她的想像。唯一改变的人是她,她已经无法像以往那样自然的面对他。 完蛋!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老妈,我很好。这里山明水秀空气清新,除了鸟不生蛋、乌龟不靠岸外,挑不出缺点。”小手卷着电话线,亚茵靠在茶几旁小声说话。“嗯,你别担心,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会懂得照顾自己……” 话才刚说出口,立刻感觉到飘过来的挑衅眸光,她背过身当作没看见。 “我知道,再过一个多月我就回家了,到时我要吃你做的糖醋排骨和三杯鸡……吃太多肉不好?多吃肉才能帮助长高呀!难道你没发现我是家中最矮的一个?为什么亚芙和亚曦都很正常,我却像魔戒里的哈比人……” 动作俐落地将腓利牛肉放入平底锅中,晁允雍无意偷听她的电话内容,她的声音却自然而然地传人他耳内,他好看的薄唇微弯,扬起一抹淡弧,连自己都没有发觉。 如果他的推测没错,眼前古灵精怪的小女人肯定出生于极幸福美满的家庭,至少从她和母亲撒娇的语气就能听出一二,当然也只有出生幸福家庭,才能养出她这种乐观的性格。 幸福的家庭……他有多久没和家里联络了?自从发生那件事后,心高气傲的他承受不了打击,自我封闭,拒绝任何人接近,直到亚茵莽莽撞撞地闯入他的生命…… 如此直接的,让他想筑起心防都措手不及。 收了线,闻香而来的亚茵靠近。“好香。” 鲜嫩的牛肉在乎底锅里滋滋作响,浓郁的牛肉香气让人垂涎欲滴,晁允雍动作熟练的煎牛排,看来下厨并难不倒他。 亚茵的目光掠过他修长白皙的手,最后落在他沉静的俊颜上,从没想过原来男人穿起围裙也可以这么好看,深灰色的围裙系在他劲瘦的腰身,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均带着贵族般的优雅…… 完了,看来这次她真的完蛋了! 她发现如今晁允雍做任何事在她眼中都会自动美化,无论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可能倒着看都会帅气到一个不行。 一个诡谲的念头闪过脑海,顿时把她惊出一身冷汗。她该不会是爱上晁允雍了吧?! 人家她不要这样啦!她的初恋明明是要留给“雍”,才不要莫名其妙爱上眼前喜欢气死她的冷面恶魔,这不符合她的计画,一点都不符合! 不知道她小脑袋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晁允雍漂亮的黑眸睇了她一眼,薄唇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弧。“早说过我的厨艺比你好太多。” 亚茵没好气地眯细明眸。“如果你不满意我做的食物,以后都由你亲自下厨啊!”听听他会气死人的语气,她怎么可能爱上他!怎么可能!肯定是误会。一定是那夜的气氛太过诡异,而他又难得和颜悦色,所以才会造成这种假象。 听见她的回答,晁允雍一阵无言。 如果请她来帮忙,他还必须亲自下厨,那谁来告诉他这个小女人到底是来做啥的?专门来吵死他的吗? 将煎好的牛排放入瓷盘,晁允雍将其端上餐桌,朝她比出请用的手势。 扬睫瞅了他一眼,亚茵慢条斯理地切下一块牛肉放入嘴里,忽地,美眸一亮。 “好吃!”她难掩惊讶,“超好吃。” 牛肉熟度煎得刚刚好,嫩又多汁,真瞧不出他竟然有这种好手艺。 “当然。”轻轻啜口红酒,晁允雍挑眉。 她毫不隐藏的赞美会让人拥有好心情,他喜欢她这种毫不做作的真性情。 “凭你的手艺,女人很难不爱上你吧!”嘴里咬着香嫩的牛肉,已经忘记方才不愉快的亚茵用近乎崇拜的眼神看他。 只要尝过你的手艺,女人很难不爱上你吧! 似曾相识的话在脑海里响起,晁允雍忽地握住红酒杯的大手微紧,俊颜掠过一丝僵冷。 爱这个字太容易说出口,可是又有谁能坚持到最后? 她不能,没有人能……他已经无法再相信爱这个字了。 气喘吁吁地爬上最后一道坡,年轻男人抹去额间的汗珠,将简单的行李包甩上肩,看着眼前的白色木屋。 费了一番工夫,他终于打探出晁允雍的下落,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房子是纯白色的,一如他想像,很有晁允雍的风格。 年轻男子按下电钤,黑眸重新又将附近的环境打量一回。 “来了,耶?”以为是绍强送货来,亚茵打开门,眼前的陌生脸孔让她怔住。“请问你是……” “你好,”没想到前来应门的会是个可爱的女孩,萧唯安也是一愣。“请问这里是xxx路39号吗?” “嗯。”亚茵点点头,戒备地看住他。 “那么这屋子的主人是晁允雍吗?”萧唯安试探地问。 “咦?”听他说出冷面恶魔的名字,亚茵小小惊呼了声。“你是他的朋友?” “可以这么说。”萧唯安笑着点头。 “哦~~”没想到冷面恶魔居然还会有朋友上门拜访,她还以为他从前就是这么自闭。亚茵咬咬唇,犹豫是否该让他进屋。 “允雍在吗?”见她不说话,萧唯安又问。 “他——”亚茵的话尚在舌尖跳动,低沉的男音已先一步截断她的话。 “唯安,你怎么会在这里?”看着眼前不该出现的的男人,晁允雍的俊颜难掩讶异。 一看到整整两年不见的晁允雍,萧唯安的情绪在刹那间失控了,他激动地冲过去抱住他,只差没有声泪俱下—— “少爷,我好想你!” 第五章 事情的发展就像八点档连续剧一样急转直下,亚茵安分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夸张的情景,如今才知道整天和她吵架的冷面恶魔其实大有来头,居然是堂堂晁氏集团的继承人。 晁氏集团耶!身价破亿的黄金单身汉。 “少爷,大家都很想你,你什么时候才要回去?”坐在沙发另一头的萧唯安问道,激动的情绪到现在仍然无法平复。 相对于他的激动,晁允雍太过平静的态度反而显得诡谲,他敛下眸,语气极轻。 “我没打算回去。” “少爷!”听见他的回答,萧唯安忍不住扬高音量,静静当观众的亚茵不禁悄悄用手捂住耳朵,终于明白遭受高分贝噪音攻击有多恐怖。 她下次说话绝对会轻声细语,真的。 “少爷,你怎能不回去?那里是你的家呀!晁氏集团还等着你接手。” “我已经离开了。”晁允雍淡淡提醒。 “少爷,人可以离开,血缘是脱离不了的,晁氏集团永远都是你的,老总裁还在等着你回去团聚。” “两年前我离开的时候说得很清楚,从此晁氏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你不用再劝我,我不会改变心意。” “事隔两年,你也整整放逐自己两年,难道你到现在对那件事还耿耿于怀吗?”萧唯安低声问。 晁允雍薄唇缓缓绽开一抹笑,极冷。 “你说,换作是你你能忘记吗?” 从前种种历历在目,只要他闭上眼,残酷的情景就会在眼前重演。锥心刺骨的痛他无法忘怀,早已深入骨血里。 说穿了,他并不气晁子诺,毕竟他是自己的亲哥哥,他所看清的是女人的善变残酷。 “少爷——” “别叫我少爷,”晁允雍蹙眉,“我已不是晁家的人。”那一年他冷心离开时就已经下定决心不回去。 “少爷,”眼看哀求无效,萧唯安决定动之以情。“我能体会你的心情,可是你能不能回头想想,谁又来体谅老总裁呢?他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他不能再失去你。” 晁允雍扬眸瞅他,幽闇的眸光疾闪而逝。 “这一年来老总裁的身体很不好,对公司的事常感到力不从心,没人能分担他的忧劳,罗医生一直告诫他要多休息,否则会对身体造成负担……” “……” 偷偷觑了眼不发一语的晁允雍,萧唯安鼓起勇气续道:“虽然老总裁嘴巴不说,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很思念你。这一回,我也是受他所托,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带回去。” “……” “我猜,老总裁的病有一半也是因为思念成疾……” “够了,你不用再说了。”冷冷打断他的话,晁允雍的声音像冰,他起身。“你回去吧!我的决定不会改变。”他下逐客令。 “少爷!” “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不可能回去,你走吧!别再来烦我。” “不!若是你执意不回去,那么我也住下来好了!”眼看晁允雍的态度无可转寰,萧唯安牙一咬道。 “咦?”安静坐在一旁看戏的亚茵忍不住惊呼出声。 “什么?”晁允雍愣住,没料到萧唯安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陪你留在这里,反正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给我的,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你喜欢留在这里,我就陪你留在这里。”萧唯安年轻的脸庞浮现一抹坚决。 “你疯了吗?你在晁氏的地位是靠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爬上来,跟我毫无关系,你犯不着这么做。”晁允雍粗声道。 他远居这里就是想图个清静,没必要越挤人越多吧!有亚茵这只小麻雀已经够吵杂,再加上他的话…… 他还要不要过日子啊? “我不管!当初要不是你,我根本不可能顺利完成学业,更别提有现在安稳的生活!”萧唯安执拗地道。 “就算如此,你也不用非要黏在我身边不可。”额角青筋微跳,晁允雍咬牙反驳。 他当初只是做个顺水人情,他不用学古人报恩那套。 “我的心意已决。”萧唯安坚定地迎上他的目光。 “这里已经够狭窄,没有你住的地方。”晁允雍危险地眯细黑眸。 有种错觉,继亚茵之后,他的理智神经再次频临崩断边缘,全拜眼前的“牛”所赐。 固执,难以沟通。 “我可以打地铺或是睡客厅,我都不介意。”萧唯安斩钉截铁的回答。他已经答应老总裁会将他带回去,就算耗上一辈子他也要做到。 “可是我介意!” “如果你介意就跟我回去吧!不然我是不会离开的。” “你——”一股闷气堵在胸间,快把他气到吐血了。晁允雍恶狠狠地瞪住他,偏偏拿他莫可奈何。 “随便你!”咬咬牙,晁允雍甩头就走。 他不管了,他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是吗?唯安已经找到你了。”电话那头传来温柔的女声,她是晁允雍最亲近的表姊,也是吴绮娟的母亲余巧慧。 “知道我住在这里的人只有你,所以——”晁允雍话到舌尖顿住。 “没错,是我告诉他的。”她很大方的承认。 “表姊,你这样不是分明为难我吗?”晁允雍叹气。 换作别人还好,偏偏找上门的人是唯安,他就像甩不开的牛皮糖,怎么赶都赶不走。 “我不是为难你,我是不让你为难自己。事情发生两年,七百多个日子过去,若有什么也该放下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曾说过不会回晁家。” “我也没说过要你回晁家,我只是要你下山,别再把自己封闭起来,那不是你。”她语重心长地说。 “表姊,我——”晁允雍还想说些什么,无奈客厅传来的吵杂声响让他住口。 “咦?感觉你那里倒是挺热闹的。”听见话筒那端传来的喧闹,她微讶。 “嗯,因为唯安留下来的缘故。”晁允雍不情愿的承认。 原本有亚茵的日子就已经不得安宁,现在又多了唯安,简直就像幼稚园大班吵翻天。 “这样也好,我一直怕你会太孤僻。” “可惜我怀念从前安静的日子。”闭闭眸,晁允雍咬牙道。 “但我怀念从前的你。”余巧慧笑答。 匆匆收了线,门外的吵闹让晁允雍无心多谈,他面色不豫的走出房门,正好看见各据餐桌一端的两只斗鸡。 “你居然煮这种东西给少爷吃!”指着桌上看起来就不甚营养的菜肴,萧唯安瞪着亚茵的表情仿佛她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煮这种东西有啥不对?他吃了将近一个月,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他嫌弃的表情让亚茵气鼓了腮帮子。 “这……这种东西你居然让少爷吃了一个月?”萧唯安的神情像是快晕倒了。 过去少爷在家吃的方面都很健康,果汁要现榨、食材要最新鲜,绝非眼前的猪食。 “不行吗?”亚茵不服气地眯细美眸。 人家她已经很尽力了,想她在家的时候连锅铲都没拿过呢! “天啊!怎么会有你这么不尽责的女仆!”终于,萧唯安受不了的拍额大吼。 “喂、喂、喂,说话小心一点,谁是女仆啊!”亚茵吼回去。“你才是厚着脸皮硬要留下来的食客!” “若你不是女仆,那你是什么?” “我是受托来照顾他的人。”这两者的差别天差地远,千万别混为一谈。 “女仆!”听完她的解释,萧唯安下定论。 “可恶,你——” “难道你们就不能和平相处吗?”被他们整天吵吵闹闹的声音吵得头都疼了,走出房门的晁允雍冷冷打断他们对话。 “少爷,你看看这小女佣煮的东西能吃吗?”见他出现,萧唯安立刻转头寻求支持。“她怎能煮这种东西来毒害你的身体?” “这位厚脸皮的食客,请问你说毒害是啥意思?还有,我不是小女佣!”灿眸仿佛要喷出火光,亚茵咬牙切齿地警告。 “唯安,她不是我的女佣。”晁允雍淡淡解释,亚茵立刻得意地朝萧唯安示威。 嘿嘿!总算有人仗义执言了。 “少爷……”萧唯安心里不平衡地喊。 “女佣不会这么笨手笨脚。”晁允雍慢吞吞接上一句。 “喂!连你都欺负我!”亚茵气恼的跺足。还以为他是站在自己这边,听完话才知道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总而言之,这种东西你绝对不能吃,会危害健康。”萧唯安大声宣告。 “不能吃,难道你煮吗?”亚茵牙尖嘴利的反问。 “就算要我下厨,也总比残害少爷的健康来得好。”萧唯安激动的说。 听着他俩像小朋友一样斗嘴,偏偏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来,晁允雍脚跟一旋,悄然无声地走出屋外。 他真怀念一个人安静的日子。 先搬出舒服的椅子,然后找个最佳的视野,最后端出刚泡好的清凉柚子茶放在旁边,谭亚茵拿着空白笔记本一屁股坐下来,享受悠闲的午后时光。 啊~~这才是人生嘛! 最近小老头萧唯安老是跟她过下去,她做这个也嫌、她做那个也嫌,分明鸡蛋里挑骨头,搞得她快精神崩溃了。好不容易有个他不在的下午,她当然乐得清闲。 晁允雍从后屋的窗户看出去,只见亚茵坐在那里已经好一段时间,非常努力用功的低头苦干。 难得见她有如此安分的时候,晁允雍难掩好奇的走出屋外,无声地在她身后停步。 “你在做什么?” “咦?”小小的吓一跳,亚茵直觉合上簿子,回过头。“你一向都这样神出鬼没吗?”她没好气地问。 幸好她不是水母,会越吓越小只。 “我无意吓你,我只是好奇。”他平静地道。 “我在画画。”咬着清凉柚子茶的吸管,亚茵老实答道。 “画画?”晁允雍有些惊讶地扬眉。当初在邓家超市的时候只是单纯以为她喜欢画,没想到她对绘画也有兴趣。 “很奇怪吗?”啧啧,他的表情真欠揍。 “不!我只是——”顿了下,他斟酌言词。“我只是惊讶而已。”眼前古灵精怪的小女生怎么看都跟艺术气息四个字扯不上关系。 “哼!人家我可是知名大学美术系毕业的高材生呢!”亚茵不服气地嘀咕。 “哦?”听见她的回答,晁允雍一副失敬、失敬的神情。“我有这份荣幸欣赏一下吗?” 定定看了他的俊颜许久,亚茵终于递出手中的簿子。 当他怀抱着期待的心情打开画本。 原本以为在这种山明水秀的地方,她笔下的世界也该是同样美好,没想到画本里画的竟是颗骷髅头,阴森的荆棘从空洞的眼眶钻出,有名小女孩站在一旁,睁着一双诡谲的大眼睛,肩膀上停了只巨大的乌鸦…… 这幅画跟眼前的美景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的表情似乎不满意呢!”亚茵噘唇咕哝。 “与我的想像有很大的落差。”晁允雍将簿子归还。 “你以为我会画什么?眼前风光明媚的美景?”明眸里闪耀着一种调皮的光芒,亚茵贼兮兮的反问。 不只是他,其实大多数的人看到她也会有同样的错觉。 定定看着她慧黠的眼眸半晌,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恋上这样的神情。 “不管是什么,都不会是你画笔下阴森恐怖的世界。”晁允雍含蓄回答。 “从小我的画就是这样稀奇古怪,当然不至于让人瞧了心里不舒服,但总画不出温暖明亮的东西。就像我喜欢黑色的南瓜、黑色的猫、还有黑色万圣节,最喜欢的卡通是圣诞夜惊魂,说不定和我异于常人的思考模式有关吧!”亚茵皱皱鼻尖。“所以四年前的那一天,当我第一次看见‘雍’的画,心里受到的震撼难以用笔墨形容。” 听见她提起“雍”,晁允雍墨黑色的眸子里幽光闪过。 “你对他很有兴趣?” “你说‘雍’吗?”亚茵扬眸望他,用力点头。“嗯,我非常、非常喜欢,绮娟笑我走火入魔了。” “对一名素未谋面的男人,你怎能如此笃定?”他语气难测。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是否喜欢都无法确定,那他还能确定什么?”亚茵笑咪咪的反问。 嗯,这是个好回答! “可是你喜欢他什么?就因为你看过那幅画,所以你喜欢他?”犹豫了三秒,晁允雍又问。 不明白她怎能轻易将喜欢说出口? “我不单单只是喜欢‘雍’,而是喜欢能画出那种温暖的‘雍’,我相信能画出‘蓝’的他,必定有颗超温柔细腻的心,这才是他深深吸引我的地方。”亚茵的笑容好甜,竟眩惑了他的眼。 所以她喜欢的不只“雍”,还有他?! 听见她用如此认真的神情告诉他喜欢的人是自己,晁允雍一时之间胸臆间涨得满满,却分不清是什么感觉,静静望住她认真的小脸,声音微哑。 “你没见过他本人,怎能确定他有颗超温柔细腻的心?” “不是跟你说过从画里的世界可以看清一个人的本质吗?我敢打赌他一定是!”她异常坚定。 “……你错了,‘雍’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人。”敛下俊眸,晁允雍缓缓开口。 或许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正想反驳,一句话还在舌间跳动,亚茵美眸忽地一亮,猛然跳起,差点打翻清凉柚子茶。“难道你认识‘雍’?” 是了,他当然有可能认识“雍”。如果“雍”会在邓家超市留下画,代表他们有一定的交情,在这个鸟不生蛋、乌龟不靠岸的穷乡僻壤,大家多是互相熟识的朋友,说不定他知道“雍”是谁。 “谁说我认识他?”被她激动的态度吓了一跳,晁允雍皱眉。 “你一定认识,不然你的语气不会如此肯定。”亚茵美眸灿灿发亮。“拜托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我不认识!”他冷淡地别过俊颜,刹那间有种作茧自缚的错觉。 好端端的,和她讨论起“雍”做什么?! “拜托!只要你告诉我,我以后不会再烦你……”亚茵可怜兮兮地哀求。 “我说过不托识。” “晁先生、晁帅哥,拜托你~~” “你缠着我也没用,我话已经说得很明白。”晁允雍不自然地别开脸,语气微冷。 “小气,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我整整找了他四年!”听见他坚持不肯帮忙,亚茵气恼地道,声音微微哽咽。 四年?她竟为了一幅画找了他四年?! 晁允雍惊讶地回眸瞧她,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执着? “算了,你不说就算了,反正总有一天我会自己找到他。”负气地收拾东西,亚茵头也不回地走回白色木屋。 小气鬼!不跟他说话了!哼! “你为什么非要见到‘雍’不可?”他被她的偏执搞迷糊了,就为了一幅名不见经传的画,这样值得吗?! “因为从我第一眼见到他的画起,我就深深喜欢上他,若要说是爱也行。”脚下步伐一顿,亚茵回头道。 总觉得她的论调荒谬可笑,晁允雍不以为然地眯眸。 “你怎能对从没谋面的人妄下定论?如果‘雍’是个女人呢?或者他早有妻室?甚至他可能是已经一脚踏入棺材的老头,那你要怎么办?” 这就是女人,轻易的说出爱跟喜欢,却不明白其背后所代表的意义,肤浅! “晁先生,你知道什么叫命中注定吗?”谭亚茵踩着稳定的步伐走回他面前。她仰起头,用一种极为坚定的表情同他说话。“‘雍’对我来讲就是如此,因此,你的以上种种推论皆不成立!” 她坚定的语气和神情深深震慑住晁允雍,有那么一刹那间,他冷硬的心竟然软化。 但也只是短短的一刹那,晁允雍别开俊颜,不再看她灿亮如火的眼。 “天真。”他冷冷地丢下话。 这世上最奇怪的感觉莫过于吃醋,尤其是吃自己的醋,更让人觉得荒谬可笑。 晁允雍像只焦躁的狮子在房里来回踱步,纷乱的脑袋却理不出一个头绪,每每想起亚茵对“雍”的执着,就像有根刺扎得他心里极不舒服,坐立难安。 其实他就是“雍”,“雍”就是他,他没什么好不舒服,但纵使如此他依然很难释怀。 亚茵喜欢的人是“雍”,代表她所喜欢的是从前的他,而不是现在个性阴沉不定的晁允雍……可是话说回来,无论她喜欢的人到底是“雍”还是他,他又何须在意? 那他到底是在烦躁什么? 有种感觉,当他开门迎上她那双慧黠灿亮的眸子时,平静的日子就已离他远去;当她闯进他人生的那一秒,他的生命就已经改变。 亚茵斩钉截铁的声音一遍遍回响在他脑海,混乱了他的心思,晁允雍仰倒在床铺上,一手横在额间,闭眸。 好乱! 第六章 今天一整个下午屋子里都充满着咖哩的香味,而嗅到香气的亚茵像只饥饿的小兽,在屋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恨不得一直守在厨房里的萧唯安快点出来,好让她偷尝一口。 “好香,我真是太佩服自己的厨艺天分了。”萧唯安有些故意地打开锅盖,顿时香气四溢引人食指大动。 “你在煮什么?”尚未休战,就算饥肠辘辘也不能先示弱,亚茵故作不在意的问。 “不管煮什么都没你的份。”就像两只斗鸡绝对没有和平相处的时候,萧唯安轻哼。 “你以为我很有兴趣吗?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亚茵咬牙切齿地道。 “咖哩牛肉,想吃吗?”萧唯安笑得奸险。 “当然不想!”事关面子问题,她别开小脸。 “那你就别吃。”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萧唯安故意夹块牛肉入口。“天~~真嫩。” 吼!她想咬人了啦! 再也顾不得面子问题,亚茵大剌剌闯进厨房,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汤杓。“拿来!”她粗鲁地说。 “这位小姐,你是强盗吗?”见她动作粗暴,萧唯安嘲笑。 “我是!”送他一枚超级卫生眼,亚茵特别挑中最大块的牛肉入口。“耶?好吃。”她难掩惊艳。 “不错吧!我可是有练过,比你做的那些猪食好上千百倍。”萧唯安得意地挑眉。 “我煮的东西没你说的可怕吧!”已经毫无志气可言,被美味咖哩牛肉收买的亚茵没有跟他针锋相对。 她继续攻击下一块牛肉。 “因为这是少爷的最爱,所以我特别去学,希望他吃起来会有家的味道。”萧唯安敛下眸,语气突然变得低落。“其实我真的很希望少爷能够回家,我不忍心看他这样继续自我封闭。你没见过从前的少爷,当时他意气风发、温柔爱笑,和现在冷冰冰的模样差好多……” “你别烦恼。”亚茵轻拍他的肩安慰。“放心,冷面恶魔倘若知道你这么关心他,他一定会跟你回去的,只不过时间的问题而已。他还那么年轻,总不可能真在这里住一辈子吧!” “真的?你觉得少爷真的会跟我回去?”听见她的鼓励,萧唯安希冀地抬眼。 “当然。”将鲜嫩的牛肉送入嘴里,亚茵含糊不清地点头。 没想到这年头还有这种忠仆型的人种出现,真是稀奇啊! “有你这句话我安心多了,我一直担心少爷不跟我回去,我无法跟老总裁交代。” “会,他会跟你回晁家的。”亚茵笑着用手肘顶顶他。“其实你煮的咖哩牛肉这么好吃,有没有考虑开家餐馆,我一定去捧场。” “是吗?真这么好吃?”萧唯安眉开眼笑,心情好上许多。 “我从不说谎。”亚茵笑咪咪地用力颔首。 当晁允雍打开门,就是看见两人相谈甚欢的一幕,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特好,好得让旁人无法介入—— 像甜蜜的小俩口。 微微眯细黑眸,胸口突然有股不舒服的感觉隐隐骚动。 当他为了她的话而犹豫、烦躁不安的时候,她却和别的男人感情正好,一时之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呆子。 “你回来了。”看见他,就想起上回两人为了“雍”的争执,亚茵直觉笑颜一敛。 她截然相反的态度更惹怒他,仿佛他的出现是多余的,晁允雍关上门,面无表情地走进屋内。 “少爷,你饿了吗?可以吃了。”没注意到晁允雍不对劲的脸色,萧唯安笑问。 没吭声,晁允雍清冷的眸光落在亚茵刻意疏远的小脸。 “你们慢用,我先进房。”亚茵拾起桌上的杂志,脚跟一旋就要进房。 “看见我就要走,怎么?我打扰到你们?”晁允雍的声音极冷,顿时气氛凝结成冰。 亚茵回头瞪他。 他是特地回来吵架的吗?一开口就语带挑衅。 “当、当然没有,少爷你别误会。”终于嗅到空气里的危险气息,萧唯安急忙陪笑脸。 他不是阿呆,自然看得出亚茵和少爷之间有种微妙的化学变化。 “随你怎么想!”懒得跟他解释,亚茵气鼓腮帮子,迳自扭头闪人。 “这就是你所谓的‘命中注定’?会不会太容易受到引诱而推翻?”晁允雍继续冷冷质问。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见不得亚茵对别人露出如此甜美的笑脸。 “少爷,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心一跳,萧唯安急急解释。 “我没有问你。”眼也没抬,晁允雍面无表情地截断他的话。 萧唯安低下头。 再也受不了他无理的态度,亚茵气怒地踅回他面前,无视自己不到他肩头的高度,和他杠上。 “我不知道‘命中注定’四个字是哪里得罪你了?但我问心无愧,我说喜欢‘雍’就是喜欢‘雍’,但我犯不着证明给你看!”讨厌鬼!说话夹枪带棒,她有碍着他吗?亏她……亏她之前对他居然还有一丝异样的感觉,真是疯了! 静静看着她灿亮的美眸半晌,晁允雍性感的薄唇冷冷吐出话。 “我看你也做不到吧!” 可恶!他真的是来气死她的。 “我做不做得到都与你无关。”小脸气得泛红,亚茵咬牙切齿地说。 “谁说与我无关?” “我喜不喜欢‘雍’,本来就与你无关!” “怎会无关?因为我是——”话到舌尖及时顿住,晁允雍俊颜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就是“雍”这句话如何也说不出口,他抿紧薄唇。 “是什么?”眯细灿眸,亚茵咄咄逼人。 他究竟是怎么了?不是才决定谭亚茵喜不喜欢、爱不爱都与他无关吗?为何看见她和别人说说笑笑,现在又耿耿于怀起来? “怎么不说话?你没有话说了吗?”见他住口,亚茵仍不放弃。 “亚茵、少爷你们别争执,先来吃饭,你们一定都饿了,我煮的咖哩牛肉很好吃。”眼看气氛越来越火爆,萧唯安急忙跳出来打图场。 “我不饿,你们吃。”瞥了他一眼,晁允雍脚跟一旋步出屋外。 “喂,你这个人会不会太无情了?萧唯安特地做了你爱吃的东西,你竟然不领情!” 夜凉如水,满天星子晶亮,亚茵怒气冲冲地追出来,清亮的嗓音在夜色里回响。 晁允雍倏然停步,神色难测的垂眸瞅她,抿紧的薄唇不发一语。 “他是真的关心你,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劝你回家,有这种好朋友关心,真不懂你在发哪门子的少爷脾气?”叉着腰,亚茵质问。 冷冷看着她因愤怒充满生气的表情,晁允雍蹙眉。 “你很关心他?”晁允雍的声音极轻,嗅得出山雨欲来的味道。 “我当然关心我的朋友。”亚茵眯细灿眸。 “就只是单纯的关心朋友?我倒觉得你们的感情好得出奇。”他力持语气平静,不让她听出话里的酸味。 “我们的感情哪里好?你的感觉神经错乱了吗?”亚茵古怪地瞅他,仿佛他是刚从火星降落的外星人。“我们成天吵吵闹闹,若是这样算感情好,那我跟你的感情更好啰?” “……我们感情不好吗?”他语气难测的反问。 “咦?”不懂话题怎会突然扯到他们身上来,亚茵愣住。 “我们感情不好吗?”晁允雍走近她身侧,居高临下的瞅她。 这家伙今天怪怪的喔!总觉得有种莫名的危险。亚茵悄悄后退一步。 “我没说不好。”她小声咕哝。 “你也没说好。”他眯细黑眸。 “这不是重点,我们现在讨论的对象是萧唯安。”不敢迎视他的眸光,亚茵别开小脸。 怪了,明明来兴师问罪的人是她,偏偏现在却有种想拔腿就跑的冲动。 “这就是重点,你到底喜欢‘雍’还是喜欢萧唯安?”大手猛然抓住她的细腕,晁允雍问道。 心头小小跳了一下,亚茵看着他抓住自己的手。 “这根本不能比。”萧唯安是她的朋友,她只是仗义执言,根本扯不上喜欢:“雍”就不同了,他是她心心念念非要找到不可的人。 “为何不能比?” “萧唯安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我们认识还不满十天呢!我喜欢的人当然是‘雍’!”亚茵微恼的回答。 真是莫名其妙的男人问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就这么喜欢‘雍’?那么我呢?你喜欢我吗?”她的回答并没有让他的心里比较好过,晁允雍大手微紧。 咦?这个问题更劲爆了。 “你?!我……”亚茵粉颊泛起可疑的红晕,能言善道的小嘴突然结巴。“喜、喜欢……” 可恶!她到底在说什么?语无伦次的。 “你喜欢我吗?”定定望入她的眸,晁允雍重复。 “这个问题太、太奇怪了,我拒绝回答。”心跳得极快,像是要从嘴里跳出来。夜色里,晁允雍俊美白皙的脸庞有抹魔魅的吸引力,教人不敢逼视。 “为什么逃避我的问题?难道你就非要‘雍’不可?”晁允雍将她拉近自己,浓浓的男性气息包裹住她。 头有些晕,脑袋快因他身上的热度融成浆糊。亚茵浑身僵直。 “我说过我和‘雍’是命中注定……”她的语气渐弱。 “他不是你想像中的好男人。” “是不是好男人由我决定,你让我见他。”关于这一点,亚茵有异常执着。 “难道我不行吗?你就非‘雍’不可?”晁允雍咬牙问,黑眸里寂寞的眸光一闪而逝。 “我——”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直接,亚茵的大脑瞬间当机。他的眼神……他刚刚寂寞的眼神她看见了,她胸口微紧。 每每看见他落寞孤寂的表情,她就会感到揪心,这是为什么?难道她真的喜欢上他了? 不再让她有反驳的机会,晁允雍薄唇狠狠封住她的,大手扣住她的头,好让自己更能撷取她的甜美。 他吻她?!他居然吻她?! 心跳得好快,撞得胸骨都疼了。亚茵想挣扎,无奈手脚虚软。 不该这样的,她不该感到任何一丝甜蜜或是雀跃,她喜欢的人是“雍”,她一直很笃定的认为“雍”是她命定的情人,她怎能对冷面恶魔感到—— 心动?! 亚茵用尽全身的力量推开他温暖的怀抱,忽然迎面而来的冷空气让她觉得空虚。她眨也不眨的望住他沉静的俊颜,明眸泛起水雾。 她只是想喜欢“雍”而已,难道这是罪大恶极吗?他为什么非要这样气她、欺负她不可?到底为什么? “亚茵?”见她仿佛要哭了,晁允雍直觉朝她伸手,黑眸里闪过一丝歉意。 他究竟是怎么了?他不该强吻她的。 不再说话,亚茵头也不回地奔回白色木屋,逃开这个会腐蚀她心智的男人。 因为他—— 让她产生迷惑了。 两入之间的气氛变得很怪,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刻意回避着彼此,他俩都感觉得出开系出现微妙的变化,偏偏谁也不想先打破僵局。 天色尚未大亮晁允雍已经出门,避开所有可能和亚茵见面的机会。 “亚茵,你和少爷之间究竟怎么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萧唯安问道。 “没什么。”摇摇头,亚茵不想多谈。 “你们之间是否有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亚茵语气不是很热络的反问。 她的心已经够乱了,为了晁允雍突如其来的吻,那是她的初吻啊!原本想留给最喜欢的人,没想到…… “可是这两天看你们都不说话,气氛比之前还糟。”两位当事人没感觉,他这位夹心饼干可是坐立难安。 “唯安,我出去走走。”像泄了气的皮球,亚茵闷闷不乐地推门出去。 她的心情极差,紧闷的心像是找不到出口,她分不清是那夜的争执令她难受,还是晁允雍的避不见面令她耿耿于怀? 走出屋外,灿阳蓝天并没有让她比较好过,她深深吸口气,漫无目的地绕着白色木屋,一圈走过一圈。 早知道晁允雍的个性阴晴不定,早知道他和自己理想中的对象差了十万八千里,早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人是“雍”,可为什么当他用那双黑眸望住自己时,她的心却动摇了? 他明明不是她所喜欢的类型啊! 脚步倏然停下,亚茵小手在身侧紧握成拳,觉得好迷惘,思绪完全找不到出口。忽地,她眼角余光瞥见后屋微启的门缝,像有股魔力不断朝她招手,邀她过去一探究竟。 被列为禁地的后屋…… 人天生都有种叛逆性,越是禁止的东西越好奇,短暂的迟疑过后,亚茵终究还是轻轻推开门。 淡淡的油彩味朝她扑鼻而来。 木屋里的空间不大,房内光线极暗,有简单的画架、桌椅,还有一张单人床,地上散落未完成的画纸,整个摆设充满主人孤寂的味道。 打开灯,亚茵顺手拾起地上的画纸,心中不免感到讶异。她从不知道冷面恶魔对画画也有兴趣。 垂眸看着似曾相识的熟悉画风,亚茵心头微跳,当她抬睫看清墙上那幅画,血色瞬间从小脸褪尽。 那是“蓝”! 四年前一别后,她寻寻觅觅想要再见到的画啊! 相隔四年,这幅画带给她的震撼力依旧,仍是明亮温暖的颜色,简单有力的线条,还有满满、满满的宠爱。 但是这幅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 心跳得好快,紧缩的胸腔快要不能呼吸了。亚茵捂着唇,一步步后退,直到身后撞上坚硬的胸怀。 她惊跳回头。 “谁让你进来的?”晁允雍俊颜阴鸷难看,他冷冷地问,一字一字像冰珠子。 “我……” “难道你听不懂我说的话?还是非要和我唱反调不可?” “因为你的门没关好,所以……” “你现在可以出去了。”晁允雍面无表情地出声。 “你先告诉我,那幅画为什么会在你这里?”看见他不自然的神情,亚茵话到舌尖猛然收回,所有一切突然串连起来,山下超市里的画,还有晁允雍种种怪异的表现…… 她不敢置信地瞪住他。 “你是——‘雍’?”刹那间,亚茵声音支离破碎的。 抿紧唇线,晁允雍对她的猜测不做正面回应。 “你是‘雍’!”他不用回答,亚茵也知道自己的推测正确。“既然你是‘雍’为何不表明身分?难道听我说那些话很好玩吗?”她气怒地大吼。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 “听我说那些命中注定的话、听我说非要找到‘雍’不可,其实你心里一直在嘲笑我吧?嘲笑我的愚蠢,你怎能如此狠心、如此过分?你大可以说出实话啊!”越想越难堪,亚茵咬牙切齿地道,明眸泛起水光。 对她的指控他没有任何反驳,只是静静的听。 他的沉默让她更难以忍受。从小到大,她不曾像现在难堪过,仿佛自己赤裸裸地展露在他人面前,不断重复着可笑的蠢事。 她讨厌他、她不想再看见他,更恨自己的无知。什么命中注定,全是幼稚的谬论,只有愚蠢如她才会相信! 亚茵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地奔出后屋。 真笨!她真笨! 没有追出去,晁允雍的目光落在墙上的画,俊颜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第七章 “都已经半夜了,怎么还没看见亚茵?”萧唯安不安的扭紧双手,不断在屋内走来走去。 “……” “需要报警吗?会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 “……” “一个女孩子音讯全无,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手机没带、包包没带,不可能走远。”萧唯安焦躁地自言自语。 “唯安,你坐下吧!你走来走去扰得我心都烦了。”终于开口要他坐下,晁允雍浓眉紧蹙。 他担心,难道他就不担心吗?人是被他气跑的,他要负最大的责任啊! 心里悬悬念念的都是她的安危,要是那时他追出去就好了…… “少爷,我去找她吧!我真的放不下心。”屁股才坐下不到三秒钟又立刻跳起,萧唯安急道。 “人生地不熟的,你打算怎么找?”晁允雍面无表情地反问。 “就到处找啊!总比啥事也不做来得好。”萧唯安回答。 “不!你待在这里等消息,我出去去找她。”晁允雍拿起车钥匙,起身。 “少爷,你要亲自去?” “嗯。” 其实他是喜欢她的,或许在打开门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被那双古灵精怪的明眸吸引,可是偏偏…… 偏偏对她做出与心意相反的事情。 空气闻起来好潮湿,应该快下雨了。亚茵吃痛地将娇小的身子往内移动,传来剧痛的脚踝让她冷汗直流。 和冷面恶魔争执过后的下场,就是让情绪太激动的自己失足摔落坑洞,山壁不高,若不是她扭伤脚踝,她应该可以爬上去,但是如今肿得跟小馒头一样的脚踝,让她连站起来都有问题。 没有手机、没有路灯,连求救的方法都没有,她该不会死在这里吧? 亚茵黯然地将背靠在树干,明眸里水气凝聚,想起木屋里的“蓝”,又想起原来冷面恶魔就是“雍”,她到底在做什么呀?千里迢迢来闹笑话吗?冷面恶魔一定在背后不断耻笑她的幼稚与无知。 说什么命中注定在一起的人……光想像她就觉得丢脸。 山坡上突然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亚茵心一惊,身体更往山壁靠,在这种荒山野岭,该不会真有熊出没吧? 呜呜呜……她不要变成熊的点心啦!她真的想回家了。 “亚茵?”黑暗中出现模糊的身影,熟悉的嗓音让她莫名心安。“亚茵,是你吗?” “晁允雍?晁允雍,我在这儿。”她喊。像是打翻了各种调味酱,种种复杂的情绪在胸口翻搅,有酸有甜,有辣有苦。 想起他的恶劣行径,她真不想开口向他求助,可是谁教前来救人的会是他,心中又不争气的满是感动。 对于他,她真容易不争气啊! “我终于找到你了。”颀长的身子在她面前站定,晁允雍语气里是不容错听的焦急,“我在上头看见你的手链,还以为……”他突然住口不言。 有一刹那,他还以为他永远失去她了,这样的想法骇得他几乎崩溃,顾不得夜里的山谷有多危险,直接就下来找人。 “我没事,我只是扭伤脚踝而已……”就着月光,看清楚眼前的男人,亚茵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她从不曾见晁允雍如此狼狈的模样,白色上衣沾满了泥泞,向来修长干净的大手满是脏污,完全不符合他平日优雅冷静的模样,可以想见他有多心急。 他在担心她吗?她还以为他很无所谓。 “你扭伤脚踝了?”晁允雍蹲下来,温热的大掌抚上她的伤处。 “好痛。”他的碰触立即引起一阵剧痛。 就说伤处很疼,他还故意捏一下,他肯定是来欺负她的。 “扭伤的情况很严重。”晁允雍的眸光落在她苍白的小脸,半晌,他忽然低语,“关于今天的事,我很抱歉。” “嗯?”亚茵讶异地抬眸。 他居然跟她道歉? “在后屋时,我不应该凶你,也不该隐瞒我是‘雍’,我——”他欲言又止。“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是‘雍’,所以老羞成怒,但我并不是存心欺负你或是作弄你,我只是不想让你对‘雍’的感觉破灭。” 他多希望她所谓的喜欢、所谓命中注定的人是他,所以他陷入一种极端可笑的境地,他是“雍”,偏偏又嫉妒“雍”。 或许……打从一开始对她冷言冷语,没有好脸色,就是对自己的保护吧!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会喜欢上她。 他突然改变的态度让亚茵好不习惯,她低下头,声音无端微哑。“我为什么会对‘雍’的感觉破灭?”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从他打开门,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对他就是有种特别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本来就该出现在这里一样。 定定的看住她,晁允雍的眸子比黑夜里的星子还灿亮。 “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跟你想像的‘雍’截然不同。”他极缓地说。 这就是他为何对她忽好忽坏,阴晴不定的原因吗?原来他也会不安啊! 亚茵心中酸酸软软的,小手轻抚上眼前阴郁的俊颜,声线微抖。 “我喜欢‘雍’,可是我也喜欢你,对我而言,你们是同一个人。”从没想过自己生平第一次爱的告白会是在充满泥泞落叶的山谷里,一整个浪漫不起来,可是亚茵还是很紧张,心脏简直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晁允雍震惊地回望她,那是种受宠若惊的狂喜。 她不是很讨厌他吗?他还以为她恨死他了!所以他才会莫名其妙吃萧唯安的飞醋啊! 晁允雍大手一伸,将她娇小的身子整个纳入怀里,用力得像恨不得将她揉入骨血之中。有她这句话,他浑身冰冻的血液仿佛再次流动起来,胸臆间热热暖暖的。 豆大的雨滴一滴一滴从天而降,将紧紧相拥的两人淋得湿透,但此刻谁也没想到要躲雨,深深贪恋此刻的温存,这时的他们,心的距离好近好近! “晁先生,你最近看起来亲和多了,整个人也更帅啰!”邓妈妈将手中的纸箱放在柜枱,笑容满面的说。 “变得亲和?我?”晁允雍对邓妈妈突如其来的称赞有些错愕。 “是啊!你刚来的时候总是面无表情,现在这样好多啰!”邓妈妈笑说。“晁先生,你的改变会这么大应该跟谭小姐有关吧!”邓妈妈笑得暧昧,还朝他眨眨眼睛。“听绍强说,你们小俩口上回在店门口吵架,我还没看过你对谁发过脾气咧!” 小俩口?!该不会是说他和亚茵吧? “我和她还不是这种关系。”心跳得有些快,是开心的感觉吗?他含蓄的解释。 或许以后会是,他还在努力中,努力学着如何—— 爱人。 “别害羞,年轻人谈谈恋爱是正常的,想当年我和我家老头也是经过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呢!”邓妈妈掩唇偷笑。 “邓妈妈,我——” “小心!快闪开!”店门外忽然响起惊天动地的喊声打断他们的对话,晁允雍和邓妈妈不约而同往店门外望去。 只见一辆急驶而来的休旅车像是失速般直直往超市右方撞去,而站在那里的亚茵正呆呆瞧着天空出神,似乎不知道危险逼近。 “亚茵!”心脏猛然一缩,晁允雍想也不想夺门而出,才奔出店门,耳边已传来轰然巨响。 “……”听见声音的刹那,晁允雍浑身血液泛冷,心跳仿佛瞬间停止,他僵了一秒,种种纷乱的记忆闪过脑海,有他的,还有“她”—— “哎哟!是怎么开车的,当人命不用钱啊?”超市内的邓妈妈跟着跑出来,掩唇惊呼。“谭小姐她没事吧?” 以对方这种完全不煞车的可怕速度,要是真撞上谭小姐的话…… 终于,围观人群里钻出娇小的熟悉身影,亚茵脸色惨白地看着肇事现场,一步步踉跄后退,眼眶已红了半圈,幸好在刚才的一瞬间她机伶地跳开,否则…… “亚茵!”来不及回神,冰冷的身子已被扯入坚硬温暖的胸怀,亚茵的小脸靠在他的胸口,听见他剧烈跳动的心跳声。“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晁允雍紧紧抱住她,像怕她会突然消失不见似的。 “我没事,只是吓一跳……”亚茵的声音逐渐微弱,她仰首望他,发现晁允雍的脸色一片惨白。 “你——”看着他失去血色的俊颜,亚茵一句话梗在喉间说不出口。 继上次跌落山谷后,这是她再一次看见他担忧的模样,但这回比上一次更加明显,是如此的惊慌失措。 “以后别吓我,别这样吓我——”狠狠地抱住她,晁允雍紧缩的胸腔挤不进空气,似曾相识的情景重现眼前,逼得他几乎发狂。 “我没事、我没事,”明明差点出事的人是她,如今反而是她在安抚他的情绪。亚茵来回轻抚他冰凉的手臂重复道:“允雍,我真的没事。” 晁允雍没回应,仍是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感觉到他的重量几乎全压在她瘦弱的肩头,亚茵只好陪着他一起跪坐下来,只见他低敛着眸,俊颜痛苦,嘴里念着她听不懂的话—— “我放弃、我退让,你别吓我——” “这里唯一的医生进城去了,短时间不会回来,我想让少爷休息一下就没事了。”轻轻掩上房门,萧唯安音量压得极低。 “真的没关系吗?要不要送他去医院?”亚茵不放心的问。她永远忘不了他惨白的俊颜,和身体冰冷的温度。 像冰一样,好冷好冷。 “不碍事,应该只是受到惊吓。”萧唯安神色难测地看着亚茵。“吓着你了?” “我从没见过他如此,在我的记忆里他一直都是从容不迫,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亚茵低语。 她所认识的冷面恶魔或许脾气不佳、态度冷淡,但绝非下午所看见的晁允雍。 “我猜……”无声地叹口气,萧唯安欲言又止。“他把你和蓝爱伶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了。” “蓝爱伶?”亚茵不确定的重复。 是她的错觉吗?怎听见这个名字时竟莫名有些心慌。 “嗯,她可以说是少爷曾经最爱的女人,也是伤他最深的人。”除非逼不得已,他并不想提及这段往事。 “……” “你还记得‘蓝’吧?你在美术馆看见的那幅画,那时少爷和她的感情正好,画里的女人就是蓝爱伶,画会叫作‘蓝’,也是为了献给她。” “……” “少爷和蓝爱伶的感情一直很稳定,大家也认为他们最后会走进礼堂,直到蓝爱伶去英国出差后一切都变了。”萧唯安表情凝重。“她在英国爱上了别的男人,违背自己对少爷的承诺。” “所以允雍从此性情大变吗?”听见他曾经深深爱过另一名女人,亚茵心里并不好受,总觉得胸口沉甸甸的,像压块大石。 “不,这不是少爷性情大变的原因,少爷没那么脆弱。”萧唯安唇边泛起一抹笑,很苦。“我刚刚有没有告诉你,蓝爱伶爱上的男人也姓晁,晁子诺,是少爷的亲哥哥。” 萧唯安的答案太让人震惊,亚茵明眸圆睁。“不会吧!” 蓝爱伶移情别恋的对象竟是允雍的亲哥哥,这样的事实谁能接受?!会不会太残酷了? “事实就是这样,远在英国的大少爷根本不知情,更别提知道她和少爷的关系。消息传回晁家,成为一大丑闻。 “心高气傲的少爷无法接受蓝爱伶的背叛。那一天,少爷去找蓝爱伶,希望能挽回她,没想到蓝爱伶只是哭着向他道歉,要少爷原谅她、成全她,她无法面对少爷,最后仓皇奔开,却被迎面而来的货车撞上……”萧唯安双手悄悄在身侧紧握成拳。 是她把少爷逼到此种境地,让少爷关起心门,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 听见这令人震惊的消息,亚茵的小脸刷白。 亲眼看着深爱的女人发生意外,这是多么伤人的事情! “嗯。”萧唯安沉重的点点头。“自那天后,少爷离开晁家,决心一辈子不回去。”无声退让,是少爷最后的决定。 心好痛,是为了在他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刹那间,她终于能明白他为何总是冷冰冰的态度,换作是她,她也会一样吧! 不爱,就不会再受伤。 “今天下乍少爷激动的反应,应该是把你和蓝爱伶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了。”话题绕回原处,萧唯安叹气。 “……” “其实我不该多嘴,可是我希望让你明白这件往事。因为我觉得在你面前,少爷才会多少恢复一些人味。少爷很喜欢你,只是心结打不开,他对女人的信心、对爱情的信心,两年前就消失殆尽,难道你没发觉他只对你发脾气吗?”萧唯安问道。 对她发脾气就是喜欢?她完全无法明白。 “那是因为少爷本身也很挣扎,他应该没想到自己会爱上你。”萧唯安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爱’我?”听见他用这突兀的形容词,亚茵心一跳。“你、你说他爱我?”她结巴。 或许冷面恶魔对她是有感觉的,但说是爱…… “那是因为少爷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个人了,因为蓝爱伶的伤害,他已经失去爱人的能力,话说回来难道你不喜欢少爷吗?”他一针见血的反问。 “我?”没想到话锋一转竟会落到自己身上,亚茵涨红脸。 她的喜欢有这么明显吗? “你应该也很喜欢少爷吧!不管是‘雍’还是允雍。”旁观者清啊!“我没有其他意思,身为外人的我也没资格多嘴。我只是希望如果你真心喜欢少爷的话,请陪在他身边吧!多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会恢复成以往的他。” 入夜,万籁俱寂。 亚茵无声推开晁允雍的房门,清亮的眸光落在沉睡中的男人身上。 他已经睡了一天了,睡得好沉,可以想见下午的意外插曲对他而言刺激有多大。 “允雍,我好喜欢、好喜欢你,”亚茵轻轻附在他耳边低语,像是允诺。“只要你也喜欢我,我就不会离开你。” 第八章 “等等我们要去超市买烤鸡的材料,唯安要乖乖在家喔!”亚茵将盘子收入水槽,笑咪咪地说。 早餐时间气氛轻松如常,大家极有默契,谁也没提及昨天晁允雍的异常表现,就当作没这回事。 “我又不是小孩子,说啥乖乖在家。”萧唯安不服气地喊。 餐桌另一头,晁允雍慢条斯理地端咖啡就口,还是保持沉默,不介入斗鸡的战争。 “要乖、要乖,你乖乖听话就对了。”像是一天不斗嘴就会浑身不对劲,亚茵挥挥手。“我先去外面拿报纸进来。” 走出屋外,外头阳光温暖灿烂,亚茵伸了个舒服的懒腰,意外看见一名身穿白衣、飘逸轻灵的女子朝她走来。 “早安。”女子的声音极为好听,轻轻柔柔的。 “早安。”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竟会出现美女,亚茵怔怔打招呼。 “请问这里是xxx路39号吗?”女子笑问。 “嗯。” “谢谢。”不等她进一步回答,女子迳自推门进屋。 十秒后,萧唯安面色铁青的走出来,他用凶恶的眼神瞪着她。“谭亚茵,你是猪头吗?” “怎么了?”被他骂得没头没脑,亚茵气鼓了腮帮子。 “好端端的,你干嘛放情敌进去?” “哪来的情敌?”亚茵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她指指屋内。“你是说方才漂亮到不行的美女?”她笑。 “当然。”萧唯安咬牙切齿地说。 不然还有别人吗? “你放心,虽然她很漂亮,冷面恶魔不会因此移情别恋,他很执着而且专情。”亚茵笑咪咪地答道。 这点信心她还有。 “是啊!你可真放心啊!”萧唯安冷嗤。 真笨! “有什么地方不对吗?”他尖酸刻薄的语气有些惹怒她,亚茵叉腰问,用纤指戳戳他的胸膛。 “你知道方才进去的女人是谁吗?”话不点不明,萧唯安没好气地道。 “不就是——” “她就是蓝爱伶,那幅‘蓝’画里的女主角,少爷这辈子爱得最深也伤他最深的女人。”萧唯安字字句句敲在她心版上。“这样你还敢确定吗?” “咦?她是蓝爱伶?!怎么可能?她不是……不是……”亚茵不禁错愕,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白色木屋。 蓝爱伶?! “我只说她被车撞到,可没说她死了。”萧唯安语气里充满不屑。“从急诊室救回来后,她最后如愿以偿的嫁给大少爷,成为晁家的大少奶奶。” 所有晁家人把她视为眼中钉,没人肯承认她的身分。 “什么?!”亚茵脑中一片混乱,失去思考能力。 “可惜他们恩爱的日子并没有太久,大少爷在一年前车祸意外身亡,她也成了未亡人。”萧唯安别开目光。 所以老总裁才会如此希望少爷回去啊! “那她……“ “她是特别来找少爷的,我猜不出那女人的意图,但绝非什么好事。”萧唯安眯眼嘀咕。 原来她就是蓝爱伶,晁允雍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女人。不安的情绪在心中迅速扩大,眼看就要吞噬她的心。她不再确定晁允雍最后的决定…… 说不定,他还是希望蓝爱伶回到他身边,毕竟曾经深深爱过的人,是绝不可能轻易忘怀的。 脑中纷乱的念头一一闪过,刹那间,亚茵连进屋一探究竟的勇气都没有了。 “亚茵,你不进去吗?除了你,没有人有资格阻止蓝爱伶再次伤害少爷。”见她犹豫,萧唯安问道。 “可是——”亚茵不安地望着紧闭的门。 “亚茵,你要记住,不管蓝爱伶说什么、做什么,都只会伤害少爷而已。”萧唯安语重心长地说。 早知道她就别听萧唯安的话进来了,因为会受到伤害的不是别人,而是她。 亚茵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他们紧紧相拥的一幕,一颗心在刹那间被撕裂、被扯成千片万片,血肉模糊的。 他抱她,他居然用抱过她的手抱她!教她情何以堪? 像是感觉身后有双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瞪住他们,蓝爱伶直觉回头,两人动作瞬间僵住。 一抹不及掩饰的狼狈从晁允雍的俊颜闪过。 “我打扰到你们了?”亚茵的语调平静,教人听不出她心中真正想法,她勉强扯出笑脸。 她真佩服自己,面对此情此景,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要回去了。”蓝爱伶泰然自若地离开晁允雍的怀抱,仿佛他们的拥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临走前,蓝爱伶回头多看了亚茵一眼。 听见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亚茵冷冷迎上晁允雍深不见底的黑眸,抿紧唇,静待他的解释。 “……” “你没有话要说吗?”五分钟过去,还给她的还是满屋子沉默的空气,亚茵缓缓在沙发上坐下来,轻声问。 说什么都好,就是别闷不吭声。他可以解释这是久别重逢的拥抱,她会相信;他也能说是蓝爱伶强抱住他,她也会相信。但就是别安静无声的站在那里,仿佛宣告最后的结局。 他说什么她都会相信的,真的。只要他别静静站在那里。 “……” 他沉默的态度伤害到她,泪水慢慢在亚茵眼眶里凝聚。 “她就是蓝爱伶?”他不说话,那么由她来开口吧! 晁允雍惊讶地抬眸。 “好漂亮的女人,难怪你念念不忘。”这句话,亚茵说得有些酸涩,她不安地绞紧双手。 拧紧眉,晁允雍像是要说些什么,最后终究又把话咽回去。 “她来找你复合吗?”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亚茵低声问。 “她——”话到舌尖顿住,晁允雍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数度不语的态度寒透她的心,她已经不确定能否相信这个因为她说喜欢他而欣喜若狂的男人,在他内心深处到底谁才是他的真爱? 还是,她的出现只是陪伴而已?谁都可以,只要能在他最孤寂的时候陪伴在他身边,谁喜欢他都可以。 不管是不是她谭亚茵,只要是女人,谁都可以。 “晁允雍,这个问题,我只问一次,你要老实回答我。”深吸一口气,亚茵扬睫看他。 “……” “你还爱蓝爱伶吗?你要老实回答我。”她的声音极轻。 如果爱,她可以二话不说马上转身闪人,不会留下来缠着他;如果不爱,她希望他能伸出手抱抱她,别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惶惶不安。 她的问题很简单,只要他回答,她绝无二话。 晁允雍俊颜闪过一丝为难,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向她开口。 他居然为难?!他居然因为这个问题感到为难?! 刹那间,亚茵清楚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泪水冲上眼眶。 事实残酷的摆在眼前,已经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的必要。他会感到为难,是因为他心中早有了答案,而那个答案不是她! 眼眶好热,心痛得仿佛要化了,空气再也挤不进她的胸口,亚茵感到呼吸困难。 所有的爱恋付出比不上一个回头求和的女人,呵!不是她不要他,是他不要她! “我明白了。”她硬是将泪水咬在眼底,面无表情地转身进房收拾行李,语气是连自己都惊讶的冷静。 她不会哭,也没啥好哭,更不会哀求他回心转意,他们谭家人一向提得起放得下。 “亚茵!”见她黯然进房,晁允雍低哑的唤。 不再开口,亚茵在他面前掩上房门,将他会让她心碎的俊颜隔绝于外。然后,她拖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行李。 “亚茵!亚茵。”想解释,偏偏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起,晁允雍轻敲房门,希望她有所回应。 该说话的时候无声,到现在想说些什么已经太迟。亚茵当作没有听见,机械化地将衣服一件件塞入行李箱。冷不防,一滴泪无声无息地落在她手背。 瞪着那滴泪,亚茵崩溃地掩面坐在床沿低泣。 讨厌!她告诉自己不哭的,怎么还是掉泪?心痛的感觉永无止尽的漫开,让她有种会因心痛而死的感觉。 不是她要离开他,而是他不要她! “少爷!”像是说好一般,所有的事情全在这个早晨爆发,不让人有喘息的机会。萧唯安从屋外冲进来,脸上出现从所未见的惊慌失措。 “嗯?”晁允雍烦躁地回头。 “总裁住院了。”萧唯安慌道。“院方发出病危通知。” “然后你就回来了?落荒而逃?”听完来龙去脉,吴绮娟咬着吸管,若有所思地看着亚茵。 “这不是落荒而逃,而是不想浪费时间。”亚茵瞪她。 她到底是不是她的好友啊?听见她悲惨的遭遇,居然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我完全无法想像,你找了四年的‘雍’居然是我小舅舅。”看来绮娟完全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那我不就要叫你小舅妈?” 称呼自己的大学同学为小舅妈,这种感觉真奇怪。 “容我提醒你,我已经被甩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拿眼前的杯子从她的头上敲下去,真是哪里痛她往哪里踩! “我太了解小舅舅了,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绮娟半撑着下巴嘀咕。 “什么意思?” “小舅舅不可能接受蓝爱伶,这在纪律严明的晁家可是会被逐出家族的大罪。”绮娟挑眉。 “那只是因为不能,而不是不爱,更何况晁允雍他说不想回晁家了,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这理由太过薄弱,完全无法安慰她。亚茵轻哼。 心里酸苦的滋味又隐隐肆虐。 “不管怎么说,小舅都不可能和蓝爱伶在一起。”这一点,她敢拿项上人头打赌。 “怎么?又要拿晁家家法解释吗?”亚茵没好气地应。 “不是……”绮娟沉吟半晌。“你知道我小舅是什么星座吗?金牛耶!” “然后呢?”好端端地,怎么变成星座大解析了? “金牛座男人的特质,固执、脾气拗,还有种莫名的执着。”如果可以的话,少惹为妙。 “多谢你的解释,用在蓝爱伶身上,形容真是恰当。”越听心越痛,亚茵闷得快吐血了。 她不应该找绮娟诉苦的,简直自掘坟墓。 “我说小舅妈——” “别叫我小舅妈!”亚茵目露凶光。 “是、是,别叫你小舅妈。”绮娟识相的改口。“请问你是住在山里的番仔吗?我说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你呀!”绮娟一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神情。 “我?!”亚茵愣住。 “小舅舅绝不会轻易这样算了,他绝对会找到你。”想到这里,她就哀怨的想哭。小舅想找人会怎么找?当然是从她这里下手啰! 一想起要面对异常执着的小舅舅,她已经想撞豆腐自杀了。 “你别再帮他说话,他若有心找我,不会过了一个月还不动声色。”等得越久心越寒。她已经看破了,真的。 她对他,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而已,就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这是因为晁家现在正逢交接大事,小舅舅当然抽不开身,等到时机成熟你就知道了,他会非找到你不可。”绮娟斩钉截铁地说。 晁允雍是她的小舅舅,她还会不了解吗?很恐怖的呢! “……”亚茵沉默不语,敛下美眸。 会吗?晁允雍会来找她吗?他不是早决定要和蓝爱伶在一起?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他为难的表情。 “你等着瞧吧!”戳着杯内的冰块,绮娟肯定地说。 下午三点半,各高阶主管鱼贯走出晁氏集团三十五楼会议室,独留下萧唯安及晁允雍两个人。 “呼!终于结束了。”萧唯安拉松领结,像是虚脱般倒向大桌。整整一个月紧锣密鼓的行程,把每一个人的体力全压榨到极限。 “嗯。”面无表情地颔首,晁允雍眸光落在落地窗外。 “最可喜可贺的是老总裁已经脱离险境,我想可能跟少爷肯接下晁氏集团有关吧!”萧唯安笑咪咪地说。 少爷肯回晁家,除了老总裁之外,他是最高兴的一个了。 “你有帮我找到亚茵吗?”敛下俊眸,晁允雍淡淡地问。 那日父亲的病危通知来得太过匆忙,让他连和亚茵把话说清楚的机会都没有,送她回台北的路上两人不发一语,后来她干脆从地球上消失不见。 她还真狠心。 “我有打电话给绮娟,她打死不接我电话,”萧唯安苦下脸。“她不是借故躲起来,就是关机了事。” “她是存心的?”晁允雍语气平静难测。 “我想应该是亚茵跟她约好,说什么也不能说出她的下落吧!”一定是这样,不会有错。 “电话给我。”晁允雍伸出大掌,漂亮的黑眸里闇光闪过。 “咦?” “我直接打电话给巧慧表姊,看那小妮子还能玩出什么把戏。”晁允雍挑眉。 “是。”不愧是当小舅的人,就算年纪相差无多,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威严啊!萧唯安递出手机。 薄唇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晁允雍按下熟悉的号码键。 “绮娟,过来。”接完晁允雍的电话,余巧慧面色诡谲的招来女儿,递出话筒。“你小舅找你。” “耶?”绮娟表情微惊,连忙用力摇头,用唇语告知。 不接、不接。 “允雍,绮娟说不想接你电话。”很坏心的,余巧慧直接明白地告诉另一头的晁允雍。 这不是逼女儿上刀山吗?!哪有这种妈咪的!绮娟没办法,只好乖乖接过话筒。 “小舅舅。”她巴结的干笑。 可恶、可恶!他明明只比自己大五岁,偏偏碍着辈分害她只能当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乖宝宝。 “听唯安说你不接他电话,”晁允雍语气丝滑地问,隐隐带着某种杀气。“现在你连我的电话也不想接?” “我怎么可能不接小舅的电话,方才是妈咪误传,况且我也不知道唯安哥哥找我呀!”事到如今她只能装傻。“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你躲着他?”晁允雍的语气更加轻柔。 自从蓝爱伶事件后,本来就精明过头的晁允雍变得更加危险,有老狐狸的味道。 “我没事干嘛躲唯安哥哥呢?”听见晁允雍轻柔到可怕的语调,绮娟全身寒毛竖立。 她继续干笑,也只能干笑。 “你明知道为什么,别跟我打哑谜。”小妮子想玩游戏,他当然奉陪,只要她玩得起。 “呃——”突然有些笑不出来了,绮娟语塞。 唉!千万别说她没义气,她为好友已经两肋插刀,快插成重伤了。 “说吧!乖乖把亚茵的下落告诉我,对你只有好处。”晁允雍不慌不忙地切入正题。 “亚茵是谁?我很熟吗?”晁允雍一提起这个名字,绮娟便头皮发麻。 “绮娟。”晁允雍叹气。“你想要我告诉表姊,关于你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吗?” “耶?”绮娟心一惊,直觉睇向站在一旁的母亲大人。 可恶的小舅——不!可恶的晁允雍,居然敢威胁她。 “若是不想,你就告诉我亚茵在哪儿。”他平静地说。 “亚茵她……”绮娟捂着话筒,偷偷换个方向。“她不想见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谁教她有小辫子在他手上。 “她这么告诉你的?”晁允雍皱眉。 “她亲口说的,不然我哪敢谎报。”绮娟嘀咕。 “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她还说她明白恨多深、爱多深的道理。”啧啧!看来这件事难摆平啰!小舅舅是牛,亚茵也是牛,两条固执的牛凑在一块儿,肯定有得磨。 晁允雍沉默下来。 “晁允——呃,我是说小舅舅,你真的还爱蓝爱伶吗?”天生藏不住话的直肠子性子,绮娟忍不住问。 “你觉得呢?”晁允雍不答反问。 “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他点头。 “可是为什么你让亚茵有这种误会?其实亚茵她很好,你别欺负她!”绮娟为好友抱不平。 亚茵为了找寻“雍”,可是整整执着了四年呢! “再看见蓝爱伶,我的心很乱,我只是一时没理出头绪,不料造成这样的误会。”晁允雍顿了下。“绮娟。”他唤。 “嗯?” “你还会见到亚茵吗?” “当然,我们可是好到不行的手帕交呢!” “那么如果你不想让你不可告人的小秘密被巧慧表姊知道的话,你无论如何都要帮我这个忙。”晁允雍低语。 “什么忙?”可恶,每次都威胁他。以后别让她抓住小辫子,不然,哼哼哼! 保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下下个星期六,请她到当初看见‘蓝’那幅画的美术馆,我会在那里等她,不见不散。” “如果她不去呢?”这个忙会不会太难帮了?要亚茵重游旧地,不是存心找死吗? “那你就完蛋了。” 第九章 “亚茵,你真的不再给小舅舅一次机会吗?我从来不曾见他如此执着过。”电话那头传来绮娟无奈的声音,她叹气。“算我求你,拜托你见见他,好不好?” 不管怎么说,在辈分严明的晁家,就算晁允雍大不了她几岁,她还是必须尊称他一声小舅舅。对于这个小舅舅三天两头电话殷勤问候,动不动就来电关切,她的精神真的已经到达紧绷极限。 还有她不可告人的小辫子啊! 听见绮娟的央求,亚茵只是保持沉默。 “我是不知道你们之间的误会有多深,但如果小舅舅真是你找了四年的‘雍’,说啥也不该这样轻言放弃不是吗?”绮娟继续碎碎念。 四年耶!不是四天、四星期,而是四年哪! “就是因为我找了‘雍’四年,所以我们之间的鸿沟更无法跨越。”亚茵闷闷出声。 她寻寻觅觅的男人,她怎能接受他心里还爱着另一个女人?爱多深,恨多深,她永远也比不上让他自我封闭的蓝爱伶。 “亚茵,请用我听得懂的方式说话。”总觉得她越说越迷糊,绮娟抱怨。 “最简单明了的解释方式,就是我不想见他。”亚茵干脆答道。 很好,非常好,这种解释非常浅显易懂,可惜她不能接受,因为她不想完蛋。 “亚茵,只是见一面,大家把话谈清楚不是挺好的吗?根据你的说法,那一天你根本是逃回来的。” “谁说我逃?!”亚茵不服气地反驳。“我只是不想继续无谓的争辩下去。”爱与不爱,恨与不恨,有时候光凭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传达一切。 冷面恶魔给她的就是最赤裸裸的表情。 “说得好听,明明就是逃。”绮娟嘀咕,“你根本没给人家解释的机会。” “已经没什么好解释的了。”亚茵淡淡地说。 当他和蓝爱伶紧紧抱在一起时,的确已经没啥好说,因为谁也看得出来无人能代替蓝爱伶在他心中的地位。 或许冷面恶魔喜欢她,但“蓝”在他心里绝对独一无二。 “亚茵,你真的连一面都不见?你想就这样放弃?”见她坚持,绮娟不确定的问。 “嗯,再见他也于事无补。” “好吧!你不想见他,身为好友的我当然不能勉强你,可是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绮娟退让。 “嗯?” “爱情从哪里开始,自然从哪里结束,俗话说得好,人要有始有终嘛!既然你是在美术馆看见‘雍’,那么这星期你再去美术馆一趟吧!” “为什么?”亚茵蹙眉,总觉得有陷阱。 “没有原因,只是给你自己一个交代而已。”电话那端的绮娟半撑着下巴,很是委屈的抱怨。“为了你这个好朋友,我可是豁出去了,一次又一次违背小舅舅,这在晁家可是要拖出午门砍头的死罪耶!我这么有义气,你答应我这点要求不算过分吧?” “可是——”亚茵为难。 可是她不想走进那个地方,只是触景伤情罢了。 “你就随便进去走走,哪怕是五分钟也好。只要你真的考虑清楚了,想啥时出来就啥时出来。”不管,只要亚茵踏入美术馆大门一步,她允诺小舅舅的事就算做到了,他可没规定要待多久。 “你是说进去好好把事情仔细想一想吗?”亚茵犹豫了。 “嗯。”亚茵昧着良心点头。 千万别怪她出卖好友,她也是被小舅舅逼到极限才会这么做。更何况小舅舅的态度她全看在眼里,她真的觉得亚茵该和他把话摊开来说清楚。 费了四年才找到的爱情,没理由轻言放弃。 她没有想过自己会再踏进这里。 市立美术馆内参观者众,和上一次来到这里时简直有如天壤之别。亚茵将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她泰半五官,脑中烦烦乱乱的,全是绮娟告诉她的那句话—— 我从没见过小舅舅那样执着,就是对蓝爱伶也不曾,不管怎么样,你去看看吧!就算给你的“雍”一次机会。 给“雍”一次机会……亚茵眸心微闇。 她无法忘记那天在白色木屋时晁允雍为难的表情,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伤她好深。她懂爱多深恨就有多深的道理,她真的懂,因此她也相信不管他表现得再怎么淡然,他心中仍有蓝爱伶的影子。 她喜欢他、她爱他,可是她无法在他心中还有别人时,当别人的替代品。她要的爱很简单,但也要很纯粹,也就是太纯粹,让她无法继续留在他身边。 往来人潮撞疼了她的肩,亚茵蹙起眉心,娇小的身子往角落移动。 或许她不该来的。她烦躁不安地想。她还来做什么?难道再给自己二度伤害吗? 亚茵脚下一顿,顿时有种逃离这里的念头。忽地,正前方的画夺走她的注意力。 那是他的画!虽然画风不若从前的温暖明亮,但是她再确定不过了,那种大胆的亮黄色和温暖橘只有他能挥洒自如。 怔怔看着那幅画,亚茵的心情激荡难平,水气迷蒙眼前的世界。 画名是“圆”。 在一片温暖的橘黄色中,有名大眼睛的少女仰头笑着,肩膀上巨大的乌鸦正不安分地张开翅膀,状似要展翅高飞。那名少女的神韵如此眼熟,分明就是她涂鸦簿里的诡异女孩,只不过是一眼,他却牢牢抓住其神韵,原本该是极不协调的画面,在他笔下却是如此自然。 圆。这个画名触痛她的伤处,让她红了眼眶。 其实她知道他对她是有感觉的,但爱情若不绝对她宁愿放弃,这是她任性的小小骄傲。看见他的画,亚茵的心好酸好酸。 她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好喜欢、好喜欢晁允雍,强烈的思念逼得她几欲疯狂,强迫自己不见他,对她而言无疑是最残忍的折磨。 倘若当年她不曾来过这里,不曾见过他的画,不曾答应绮娟去山上,或许她就不会这么痛苦、不会深深爱上他,爱到无可自拔。 “喜欢吗?虽然和从前还是差得远了,但这是现在的我。”身后响起她一辈子不会错认的低沉嗓音,亚茵娇躯狠狠一震。 “……”他在这里?! 臭绮娟果然出卖她。 “还是不肯面对我吗?没想到你讨厌我到这种地步。”见她仍是倔强的背对自己,晁允雍不禁自嘲一笑。 “我不讨厌你。”听见他的回答,亚茵缓缓转过身,灿亮如火的明眸深深望住他的。“我从来不曾讨厌过你。” 从前不曾、如今亦然。 垂眸望着她消瘦的小脸,晁允雍心一揪。她曾是开朗爱笑的女孩,瞧他把她折磨成什么模样? “我好担心你不来。”沉默了下,晁允雍低哑的开口。“我一直在等你。” “晁总裁时间真多,难道不用工作吗?”她别开脸,故意将话题往不相干的方向带。 “没有一样事情会比你重要,我本来就不想回晁家,若非逼不得已,我也不会接下总裁的位置。”晁允雍浓眉微蹙。 要不是所谓的家族责任绊住他,那一天他早就追上去解释清楚,也不会闹到如此僵的境地。 没有一样事情会比你重要!晁允雍不经意的话像道暖流流过她心田,刹那间,她的眼眶更热了。 她还是很容易被他感动啊! “这几天我不断用小舅的身分威胁利诱绮娟,逼她一定要劝服你。”晁允雍续道,黑眸没放过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 “我本来不想来。”亚茵很老实地答道。 “你真这么不想看到我?” “我想不出见面的必要。”咬咬唇,亚茵执拗。 “这句话真伤人,果然像牙尖嘴利的你。”晁允雍握住她的手,感觉她掌心的冰凉。“上回你问我的问题已经有答案,你还愿意听吗?” “我不要谎言。” “不是谎言。” “我也不要好听却毫无诚意的话。” “绝对充满诚意。”她爱钻牛角尖的性子到何时才会改呀?晁允雍叹气。 “那你说,我洗耳恭听。”犹豫了三秒,亚茵低语。 “我承认那时我有片刻的迟疑,但那并不代表我还爱她……那只是久别重逢的一时迷惑而已,我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来找我。”晁允雍认真地说。 “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未完成的恋情是最美丽的。”亚茵轻哼。 借口! “我从不觉得未完成的恋情最美丽。”这是句真心话。 见到爱伶时,他吓了一跳,但他的心却意外的平静,就算给她一个拥抱,他的心情也没有起任何波澜。 这样的答案很明显,谁才是最重要的。 “不管怎么说,其实你还是在意她的,我不会忘记看见她时你脸上的表情,那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 “不管你看见什么,那都不是事实。” “在爱情里三个人太多了,我愿意退出。”他对蓝爱伶的爱,恐怕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明白,当初她就是被他的爱所感动的。 “你会不会太容易放弃?我的话甚至还没说完。”晁允雍不悦地拧眉。 这是当时斩钉截铁告诉他命定论的小女人吗?当他好不容易再次重拾爱人的能力,结果她说放弃就放弃? “你想说什么?”无论他再说什么也无法改变,亚茵别开小脸。 “我很确定喜欢的人是你,不是蓝爱伶。是你让我重新感觉到温暖,是你陪我走过这段路。亚茵,我知道我自己要什么。”晁允雍诚挚的说,这些都是他的心底话。 听见这句迟来的喜欢,亚茵整颗心好酸,眼眶里热泪凝聚。 “那只是错觉,因为当时只我有在你身边,换作另一个人,她也可以让你有相同的感觉。”她仍执拗。 她是牛吗?固执得教人生气,他真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石头! “那是因为这个人是你。”晁允雍咬牙道。 换作任何人都不行! “你上次的态度不是这样的。”见他语气转硬,亚茵忍不住吼回去。 他那时明明表情僵硬、欲言又止,仿佛她的存在让他为难了。她谭亚茵不是会缠着不放的女人,她犯不着让他为难,就算再痛她也可以放手,她有谭家人的一身傲骨。 “我说过那是久别重逢的一时迷惑,我的心里没有她。”可恶!他又想叹气了,他们两人就不能和平相处超过十分钟吗? “我不相信你。”亚茵倔强地别开脸。 “你要我怎么证明?把我的心剖开给你看?” “不用!”眼前再度浮现他和蓝爱伶紧紧相拥的画面,酸到泛苦的泡泡不断发酵,亚茵只想转身闪人。 “亚茵,”晁允雍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漂亮的黑眸瞬也不瞬地望住她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将自己封闭在荒僻的山里吗?”他忽然问。 “……”缓缓扬起美睫,亚茵平静回视他,没吭声。 “因为我在那里等你来找我,等你把我从人间炼狱里救出来,你注定会上山来,而我注定会遇上你。”晁允雍的声音极轻,却字字句句敲在她心版上。 眼前的世界模糊了,亚茵咬紧唇,硬是不让眼泪掉下来。 这个男人心机真重,居然用她的命定论来说服她。 可恶! “亚茵,你曾说过我们失去彼此将会是个不完美的半圆,你忍心让这种缺憾发生在我们身上吗?”他动之以情。 她当然不愿意,毕竟她深深喜欢他呀!可是有太多的不确定存在他们之间,让她无法相信,无法信任。 她无法确定他的心里已不再留恋蓝爱伶啊! “不然,我们做个约定。”晁允雍用她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说道。“当初你找‘雍’整整找了四年,现在换我找你,换我找寻我命中注定的你。” “若是你找不到呢?”闻言,亚茵微微一怔。 当初他不是觉得她的命定论荒谬可笑吗?为何现在却又如此笃定? “我会找到你。”晁允雍的回答斩钉截铁。 “我会躲起来喔!”像是一种考验游戏,亚茵回答。“我不会放水。” “你不用放水,我绝对会找到你!”这一回,他的语气同样坚持。 “……那我等你找到我。”缓缓松开他的手,亚茵红着眼眶如此说道,她一步步退进人群里,最后消失不见。 如果……如果晁允雍真能遵守他的诺言,无论多久都要找到她为止,那么,在那一天,她会真的相信他们是命中注定的恋人,而且她会相信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别人。 虽然她的心很痛很痛,也充满了不安,因为谁也不能确定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更不能确定晁允雍真的会找到她,但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唯一的一条路。 第十章 一年后 “今天也是西洋菊吗?”看见眼前甜美可人的女孩又来买花,老妇人笑咪咪的问。 自从她搬来附近后,她天天跟她买花,同一时刻,同一种小西洋菊,渐渐已成一种习惯。 “是呀!婆婆。”亚茵将零钱拿给眼前慈祥和蔼的老妇人,骑上脚踏车,开心地往湖畔方向而去。 湖的颜色很美,是种深深的绿色。将小西洋菊搁在座位旁,亚茵在公园的椅子坐下来,从包包里翻出画笔及涂鸦本,嘴里咬了片吐司,慢条斯理地摊开簿子。 转眼间,她和晁允雍的约定已经过了一年,这一年来她就像流浪的小孩走遍各地,直到三个月前才在这附近住下来。 会选择这里是因为它很宁静,她喜欢湖面平静无波的样子,连带也会让她心情平静。 忽地,一抹黑影罩住她的天空,亚茵画笔一顿,并没有回头。 “还是在画骷髅和乌鸦吗?”身后的男人淡淡笑问,轻快的语气里听不出真正用意。 “错,我画的是南瓜。”敛下美眸,亚茵用同样轻快的语气回答,无奈微微颤抖的手泄露她的情绪。 她深深吸气,咬紧唇。 “哦?还是跟从前一样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明明坐在水气蒙蒙的湖面前,画笔下却是毫不相干的南瓜。 “我没有变。”简单明了的四个字,意义包含万千。 是的,她没变,她还是跟从前一样。那么他呢?他变了吗? 听见她的回答,男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你一直知道我在找你,我跟随在你的脚步后面。”他笑。 “我不知道。” “你若真不知道,就不会选择在这里住下来,每天同一个时间到同一个地方,做相同的事情。”男人俯下身,大掌轻轻搭在她的肩上。“你明明在等我,你害怕我找不到你。” “并没有。”听他一语戳破,亚茵有些尴尬地红了粉颊。 谁会害怕他找不到,找不到就算了,哼! “过了一年了,你愿意相信了吗?”晁允雍高大颀长的身子在她身旁坐下,深不见底的黑眸瞬也不瞬地望住她的。“相信我说的话,相信我们的缘分?” 亚茵没吭声,扬起的美眸充满水气。 他的确有遵守承诺,他找了整整一年多的时间。 “相信我们注定该在一起?”唇瓣绽开笑痕,晁允雍大手一捞,将她拥入怀里。 用力的吸吸鼻子,贪婪地吸进他身上的味道,亚茵闭上美眸,胸口涨得好满好满。 “不说话是代表否认吗?”大手轻抚过她如云的秀发,晁允雍轻声问。“如果你还是不确定,我可以继续找下去,无论时间多久。” “够了。”亚茵轻轻截断他的话。“已经够了。” 一年,他们已经玩够你追我躲的游戏,她的用意不在责罚他,只是想确定在他心中,她比任何人都来得重要。 这一点,他做到了。 “言下之意,我们可以在一起了?”晁允雍挑眉。 “嗯。”亚茵用力点头,泪水在眼眶里凝聚。 其实她也很怕呀!怕他不遵守诺言找她,怕他不想再跟她玩游戏,半途扔下她一个人。她真的很庆幸他做到了,真的。 “唉!只要你满意就好,我只不过想要跟你在一起,没想到还真困难呀!”晁允雍故作无奈地叹气,搂住她的大手紧紧的。 “既然你答应了,我们要回山上去吗?” “回山上?”亚茵微愣。 那种荒山野岭,鸟不生蛋、鸡不拉屎、乌龟不靠岸的鬼地方,没有电视、没有百货公司,他们要回去做什么? “回去重新开始,享受一下两人时光。”他已经开始计画。 “你的工作……” “那不重要。”他有个忠仆萧唯安可以虐待。 “好,”亚茵甜蜜地点头应允。“回去也好。” 爱情从哪个地方开始,就从哪个地方得到答案。当晁允雍打开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就已经开始转动,所以……回去也好。 只要有他的地方,都好。 【全书完】 编注:欲知“黑心姊妹花”系列其他故事,请看—— ◆玫瑰吻301《太帅的哥哥有问题》。 ◆玫瑰吻308《谁要和你送作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