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爱找麻烦》 楔子 昏暗的厢房内,微弱烛光摇曳。 面容严峻的老人紧蹙着眉头,冷锐的眸光犀利地落在眼前低头不语的男子身上。 “失败了?”好半晌,当烛心就快燃尽,老人终于开口打破沉默,一字一字冷冽宛如冰珠。 “回大人的话,是失败了。”男子惶恐地回答,一颗冷汗悄悄滑过背脊。 “哼!”老人重哼,五官显得更为狰狞。 “大人,小、小的有话要说。”男子结结巴巴,仍不忘做最后的挣扎。 “连交代你一点点小事都做不好,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老人阴冷的眸光扫向他,后者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其实小的已经查出原因,这几次任务会失败都是因为湛府……”男子话说得极快,深怕再不说,就永远没机会说了。 “湛府?”听见这熟悉的字眼,老人眸子倏然眯细。 “就是开国有功,被封为永浚侯的湛府,”男子吞吞吐吐。“每次都是湛府的人来搅局。” 闻言,老人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神情阴鸷。 又是湛家人!他们存心与他作对吗?简直是他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啊!不管他常浩生想做什么,湛府永远是他的绊脚石,原本以为湛老头走了,他的人生会快活一些,没想到讨人厌的湛家人仍然存在! “……听说湛家仅存湛子蓝这条血脉,而他却是一身的病骨,”冷眸眯得更细,常浩生喃喃自语,眸光出现狠意。“这倒是唯一的好消息。” 是姓湛的挡人财路在先,怪不得他心狠手辣。 “大人?” “阿六,这回交代你的事不能泄露出去,要不然你的脑袋可是要落地的。”缓缓地,常浩生高深莫测地垂眸瞅他。 “大人有何吩咐?”阿六一听,表情更是诚惶诚恐。 “老夫要你帮我重金聘请杀手,杀掉湛子蓝。”一抹阴冷的笑容在他唇边绽开。 “大人要我杀掉永浚侯?”阿六一听,双腿不禁发软。 谋害永浚侯可不是只有脑袋落地这么简单,倘若事迹败露,可是要连诛九族……他光想就不寒而栗。 “所以这件事只准成功不许失败,”常浩生挑眉。“一旦东窗事发,老夫一概否认。” “大人──”阿六震惊地看着他。 言下之意,是不管他的死活吗? “阿六,好好去做吧!这回要是成功,你以前的错事老夫既往不咎,还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你。”常浩生挥袖起身,眸光残忍冷冽。“记住,无论如何都得杀掉湛子蓝。” 第一章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呛咳声从湛府少爷房中传出,湛家上上下下所有奴仆全忙碌起来,烧热水、煎药、炖补品,去城西请老大夫回府,一堆人挤得房门口难以进出。 “进福……”床幔后,伸出的手苍白纤瘦,不像男子所有。 “宝少爷有何吩咐?”进福是湛府的老管家,打从老太爷起就一直在湛家做事,历经三代,一直忠心耿耿,湛子蓝可说是他看着长大的。 称他为宝少爷,因为他是湛家唯一的宝,仅存的单一血脉。 “你们一群人全挤在我房里做什么?我快喘不过气了!”床幔里,看不清年轻男子的长相,只能从幔缝中瞧见他深黑如墨的发尾。 “他们都是为了宝少爷您哪!您饿不饿?要不要喝点鸡汤?小雪刚炖好从厨房里端过来……”进福小心翼翼地问。 进福话还没说完,只见他苍白如玉的手摆了摆。“拿开,成天就是鸡汤、鸡汤,本少爷不撑也腻。”他的声音里隐含一丝不耐。 “可是宝少爷,您的身体犹虚,需要好好的补一补呀!” 补?!再补下去就补过头了。 “我没事,让我透透气就行了,叫他们全下去吧!”湛子蓝的声音不大,显得有些气虚,仍让在场所有奴仆听见。 众人忙碌的动作不约而同的停下,目光全停在老管家身上。 “宝少爷,就算不喝汤,您也得吃药吧!”进福仍苦口婆心的劝。“刘大夫就快到了,让他再帮您把把脉。” “甭了,再看还不是同样的病骨,去去!全下去!让我一个人休息清静点,咳咳……”湛子蓝厌烦的摆手赶人。 “宝少爷……” “下去。” “是。”见湛子蓝坚持,大伙只好鱼贯退下。 “进福。”老管家临走前,湛子蓝开口吩咐,“去账房叫尹兆紫过来。” “是。”老管家点点头,帮他带上房门。 半晌,当所有人走远,脚步声散去,修长如玉的手将床幔一掀,露出俊美无俦的俊颜。 略白的肤色,偏中性的漂亮皮相,狭长漂亮的凤眸长睫浓密,丹唇似血;男子极瘦,白袍穿在他身上飘逸纤细,只见他懒懒地将黑发掠至脑后,动作慵懒地坐到桌前,深不见底的凤眸灿亮有神,完全不像重病在身、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病人。 像是很无聊般,湛子蓝只手托腮,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房门传来两声轻敲,一名身着紫衣的年轻男子推门入房。 “子蓝,你找我?”尹兆紫手中玉扇轻摇踏入房内,对他健康无碍的模样毫不惊讶。 湛子蓝偏头看他,薄唇绽开一抹笑。“当然,除了找你,本少爷还能找谁呢?”唉唉唉!整天都对着愁眉苦脸的奴仆,如今总算见到唯一会对他笑的人了。 闻言,尹兆紫忍不住叹气。 “子蓝,你老是传我单独进房,难怪谣言越传越离谱张。”湛子蓝无所谓,可是他有所谓呀!他还想讨媳妇呢!方才过来的时候,他看见婢女三三两两躲在一旁窃窃私语,他不用听都猜得出她们在讨论什么。 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啊! “哦?外头在传些什么?”湛子蓝凤眸一亮,似乎充满兴趣。 尹兆紫送他一枚明知故问的大白眼。“传你我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说你我是断袖之癖。” “哦喔~~”湛子蓝夸张地用白袖袍掩嘴,漂亮的凤眸故意朝他眨了眨。“原来你跟我……” “湛子蓝,虽然你是我的表哥,又贵为堂堂永浚侯,可你若把我逼急了,我还是会动手扁你!”冷冷睇他一眼,尹兆紫很忍耐地说。 “唉~~兆紫,你越来越无趣了,从前的你可是很好玩,不会像现在动不动就生气。”听见他的咬牙回答,湛子蓝很无趣地放下白袖,他半托着腮,漂亮到没天理的俊颜显得扫兴。 “我成天在账房跟一堆数字打交道,忙得焦头烂额,怎有趣得起来?你倒好,成天窝在房里装病,乐得清闲。” “兆紫,你这样说就伤感情了,你明知道我装病是有原因的。”湛子蓝神情无辜。 “我当然知道你装病是为了逃避皇上宠召,不过你成天嫌无聊,怎么不去皇上身边做事?替百姓谋福利也好啊!凭你的聪明才智,肯定能成为皇上的左右手。”尹兆紫完全不明白他的脑袋里在转些什么。 与其在这里欺负他这位命苦的表弟,还不如动动他聪明的脑袋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在这里当个逍遥自在的永浚侯不更好?何必作茧自缚绑手绑脚的成天喊万万岁?官场生涯不适合我,要我成天和人勾心斗角,玩算计那套就不好玩了。”湛子蓝不以为然地挑眉。“更何况当今皇上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只能共患难、不能共享福,本少爷可不希望某天为了莫须有的罪名脑袋落地。” “那你打算装病到什么时候?”尹兆紫对他似是而非的回答不予置评。话说得好听,还不是因为懒得动脑筋。 “装到皇上对我没兴趣为止。”湛子蓝回答得很干脆。 “你想得很轻松,可知道你的项上人头就快不保了!我收到消息,有人花重金要买你的脑袋。”尹兆紫冷哼。 “哦?重金买我的脑袋?”湛子蓝面露讶色。“我的脑袋值多少?” 这不是重点吧! 尹兆紫恶狠狠瞪他一眼,快被他凡事不在乎的性子给气死,到底何时他才能认真一点看待他的人生? 真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我说永浚侯,多少银两不是问题,问题是谁想买你的脑袋吧!”尹兆紫咬牙道。 “唔……也是、也是。”像是同意他的说法,湛子蓝点点头,俊眸懒洋洋地瞅他。“你说说,会是谁宁可冒着连诛九族的危险,也要买我这名病入膏肓的永浚侯的脑袋?”他还以为这些日子以来的低调行事,应该没有人会再对他有兴趣。 “你自己想想最近挡了谁的财路,就是谁要你的脑袋。”这问题还用想吗?三岁娃儿都猜得出来。 “常浩生。”湛子蓝几乎是立刻吐出这个名字。 “嗯,就是他买通杀手。听说对方都是一流的角色,你最近自个儿小心点。”尹兆紫慢条斯理替自己斟茶。 “就这样?”湛子蓝不满意地眯细凤眸。 “有什么不对吗?”尹兆紫扬眸睇他。 “你表哥我──也就是堂堂永浚侯命在旦夕,你居然就淡淡叮咛一声了事?难道你完全不忧心我的安危?”湛子蓝轻哼,摇摇头。“唉!亲情淡薄呀!” 若真是亲情淡薄他就不会在账房里为他做牛做马,让他自由逍遥! “不然你想怎么着?”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分明鸡蛋里挑骨头。 “总得帮我聘名侍卫,以策安全。”湛子蓝对着他笑了。旁人或许会被他人畜无害的笑容给蒙蔽,尹兆紫却瞧得出隐藏的劣性。 “你明明就可以──”“自保”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看见他眸光诡谲闪耀,尹兆紫索性把话吞回去。算了!放他去玩别人,总比玩他好,他已经够忙了,没时间陪他瞎搅和。“行,我明天就帮你办这件事。” 他改变初衷。 “兆紫,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有你在身边,真是本少爷最大的幸运。”湛子蓝还是在笑,笑得邪恶,和外传只剩半条命的病骨少爷有天壤之别。 可这种表哥,是他尹兆紫的不幸啊! “兆紫。”忽地,湛子蓝很认真地唤,他坐直身,面容是尹兆紫不曾见过的严肃。 “嗯?”见他认真,尹兆紫不由得也认真。 “你还没告诉我,本少爷的项上人头到底值多少银两?”关于这一点,他可是很在意。再怎么说他也是堂堂的永浚侯,赏金方面总不能太难看吧! “……”听见这个问题,尹兆紫额上青筋猛跳,他低头喝茶,目光移至墙上的仕女画,装作没有听见。 不知道若是他忍不住动手扁了永浚侯,犯不犯法?会被推出午门斩首吗? 若不会,他真的很想扁人哪!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好不容易放晴,空气里还飘散着潮湿的泥土味,青石子路上布满泥泞。 尹兆紫才登上山中小亭,一身鹅黄色衣裙的黄洁已经笑吟吟出来迎接,她热情地请他坐下,为他添上香茗。 “尹公子,好久不见了。” “是啊!上回见面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尹兆紫也是笑颜粲粲。“三年过去,黄姑娘美丽依旧。” “尹公子真会说话,不愧是永浚侯的得力助手。”黄洁掩面轻笑,奉承话听在耳里非常受用。 他们当初相识是在一个偶然的场合,当时地方官鱼肉乡民欺压百姓,她正想挺身而出,不料尹兆紫先一步出声。不用武力,单凭一个理字和能言善道的嘴就逼得对方走人,让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提到永浚侯,不知道黄姑娘收到在下的信吗?”犹豫了下,尹兆紫巧妙的切入正题。 “那封信我看过了,听说是常大人买通杀手想杀害永浚侯?” “嗯,毕竟侯爷多次坏了常大人的好事,自然被常大人视为眼中钉。不知道黄姑娘愿意帮这个忙吗?”尹兆紫笑问。 “既然是你的请托,我当然义不容辞,只不过我最近有事要去北方一趟,短时间无法接下护卫侯爷的任务。”黄洁说明道。 “原来你最近要出远门,那就不能麻烦你,我另外再想办法。”听见她的回答,尹兆紫蹙眉。 “我不能去,还有我的师妹呀!”黄洁扬扬眉,笑道。 “师妹?” “你要精明能干还是心细如发的护卫?我师妹众多,个个武艺不凡,应该会有合适人选。” “有脾气好,性子温和的师妹吗?”尹兆紫短暂思考过后,如此问道。 只有脾气好、性子温和的人才不会被湛子蓝那家伙气到吐血,或许可以在湛府里撑久一点,要不然做湛子蓝的贴身侍卫,他光想就觉得头疼。 “有,”黄洁点点头,却掩不住狐疑。“怎么?不选精明能干的吗?” “不!脾气好,性子温和就行了。”脾气越好,他的麻烦就越少。 “既然如此,就让宝儿下山帮永浚侯吧!所有师妹中,就属她的脾气最好,个性善良又讨喜。”黄洁秀眉微拧。“只不过宝儿年纪尚轻,功夫虽然尚可,但还不成火候,我担心──” “黄姑娘不用担心,其实请你们帮忙也只是预防万一而已。永浚府戒备森严,永浚侯不会有事。”他笑着截断她的话。 说穿了,湛子蓝只是纯粹做做样子而已,否则有谁动得了他一根寒毛呢? “嗯,那么一切就依你的意思吧!”见他心意已决,黄洁不再多劝。 “我在这里替侯爷谢过黄姑娘。”尹兆紫深深一揖。 “哪儿的话,还请侯爷多保重身体。”黄洁盈盈回礼。 “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府里等宝儿姑娘的消息了。” “一条鱼、两条鱼、三条鱼……鱼儿、鱼儿快往上游啊!游过去又是不同的风景哩……” 宁静祥和的午后,一名身着桃红色衣袍的少女双手环膝坐在溪旁,她看着清澈的溪流里小小的鱼儿拚命向前游,圆圆的明眸笑着。 微风拂过,艳阳把她的粉颊晒得红扑扑,像是鲜红苹果让人好想咬一口。 “宝儿……宝儿……你在哪儿?师父找你。”清脆的喊声从遥远的那一头传来,桃红色衣裙少女猛然回神,起身。 “二师姐!”她喊。 “宝儿,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做什么?该不会又在发呆吧?”找了她一下午的二师姐听见她的声音,立刻施展轻功飞奔过来,她皱眉,挑去她裙上的草屑。“师父找你好久了。” 她这名小师妹平时总是安安静静的,小脑袋瓜里常转些他人不明白的怪念头。 像她方才会跟溪流里的鱼说话,就是最好的例子。 “师父找我有事?”宝儿头一歪。 在众师姐妹中她向来是最平凡的一个,她很安分、很知足,随遇而安不争不求,常常会让人遗忘她的存在。 “不知道呢!师父她老人家没有多说,只是要你尽快去见她,等见着了面,你自然就知道怎么回事。” “嗯,谢谢二师姐。”宝儿道了谢,立刻赶往师父居住的木屋。 “师父。”敲敲门,宝儿探进圆脸,发现房内除了师父外,还有大师姐黄洁也在,她们一见到她,话声突然停止。 气氛有些怪,却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她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惹得师父她老人家不快。 “宝儿,快进来。”徐师父看见是她,招招手示意她进门。 “是,师父。” “宝儿,一转眼你在云阳山上也待了十九个年头,这些日子你快乐吗?”见她乖巧地站在自个儿面前,徐师父端起茶杯,滑了滑碗盖。 “回师父的话,宝儿很快乐。”宝儿甜甜笑答。 “你一直以来都待在山上,不曾下山过,你想下山去看看吗?”徐师父又问。 “咦?”徐师父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宝儿怔然抬眸。 “我有个好友住在城里,因为遭好人觊觎想找个贴身侍卫,我和师父讨论过,觉得你是最适合的人选。”黄洁笑道。 “师父要赶我下山?”甜甜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安的神情,宝儿悄悄绞紧了素手。 “不是要赶你下山,是想让你见见世面,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小小的云阳山上吧!” “师父,我不介意一辈都待在云阳山上。”宝儿用力摇摇头,语气里有丝急迫。 “你别怕,又不是不让你回来,只是要你去帮大师姐的忙。”徐师父平静的解释。 “我相信其它师姐一定比我更适合。”打从有记忆起,她从没离开过云阳山这片土地,突如其来的师命让她不知所措。 “如果其它师姐适合,我就不会要你去了。”徐师父挑眉,睇了她一眼。 看见师父不悦的表情,宝儿不再出声,仅是咬住了唇。 “做此要求的是当今的永浚侯,他因故得罪权大势大的常宰相,为此对方买通杀手要他的命,宝儿,你心肠这么好,不会希望看见好人被奸臣所害吧?”黄洁动之以情。 “我不想。”宝儿摇摇头。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师训,她一直牢牢记得。 “要不是我明天就要动身到北方一趟,我也不会麻烦你,”黄洁轻轻握住小师妹的手,安抚她紧张不安的情绪。“就当帮我,嗯?” “大师姐,不是我不帮你,而是──” “别担心,我们对你有信心,平时比试的时候,你的表现也不比其它师姐差呀!” “……嗯。”说不过能言善道的黄洁,宝儿只能点头。 “宝儿,你就下山去吧!遇到什么困难或委屈大可以回山上来,师父会帮你的。”徐师父也帮着劝道。 不是要赶她下山,只是去帮大师姐的忙。宝儿心中短暂犹豫,终究还是应允。平时大师姐对她照顾有加,好不容易能帮上大师姐的忙,她又怎能拒绝? 见宝儿领了师命转身出去,黄洁看向若有所思的师父。 “师父,您在担心宝儿吗?” “不,我不担心,更何况这趟下山对宝儿来说也是好事。”徐师父抬眸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指地道。 “师父,徒儿不懂。”师父说起话来总是充满玄机。 “难道你不觉得宝儿的性子太淡然吗?”垂眸看着杯内漂浮的茶叶梗,徐师父叹气。“这回下山去,有机会碰到不同的人事物,我相信她会有所改变。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其实她对自己的出身感到自卑,或许等她找到想追求的东西,这样她的人生才会有意义。” 听说永浚侯是名大好人,赈灾济贫造桥铺路,地方上的人提到他,无不竖起大拇指说好;听说永浚侯生得俊美,可惜脾气不佳,年近三十尚未娶妻,身边倒有个眉清目秀的男宠;听说永浚侯打从娘胎起就身子孱弱,连起身走路都有问题,可能没几年好活了…… 好多好多的听说,把初下山的宝儿搞得晕头转向,她很好奇大家口中所说的永浚侯究竟是啥模样?身为孤儿的她从小就随着师父、师姐在云阳山上习武,这是第一回下山,也才知道原来城里头是这么热闹。 依着大师姐给的地址,宝儿找到永浚侯府,她仰头看着气派宏伟的朱色大门,忍不住发出赞叹。 好漂亮的房子啊!和山上的木屋一点都不一样…… 在她赞叹之际,朱红大门忽地打开,一名年约七旬的老人走出来,他停下脚步,忍不住多瞧了宝儿几眼,最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是宝儿姑娘?”进福试探地问。 “咦?您怎么知道我是宝儿?”听见老人准确无误地喊出自己的名字,宝儿可爱的脸庞难掩惊讶。 “我是湛府的老管家,我叫进福,前些日子就听说你要来,今天终于盼到你了。”进福欣喜地道。 听闻有人特地要来保护少爷,大家全都充满期待,不过今日一看,对方似乎还很年轻啊! “原来如此。”宝儿笑着点点头。“我奉大师姐之命来保护侯爷,有不懂的地方还请进福爷爷多多指点。” 嘴甜总是讨人喜欢,一声进福爷爷把老管家惹得开心极了,他连忙带她入内。 “宝儿姑娘快请进,我这就带你去见宝少爷。”进福领着她穿过弯曲的长廊,再越过莲花池畔的拱桥,走到最安静偏僻的绿苑阁。 “这里就是宝少爷住的地方,”进福的声音突然压低,像是怕惊扰了谁。“因为宝少爷喜欢安静,所以这里除了专门伺候少爷的丫鬟小雪和我之外,没有人可以到这里来。” “我明白了。”宝儿朝进福甜甜一笑,圆眸弯弯,掩饰住她的紧张。 她绝对要好好保护永浚侯,不负大师姐的托付。 “宝儿姑娘,”临进门前,进福回头看她,“有些事我不得不先提醒你,因为宝少爷长期卧病在床,成天闷在房里头,脾气难免有点古怪,要请你多担待些。”说古怪算是含蓄了,有时候根本是…… 唉!希望宝儿姑娘受得了宝少爷的脾气才好。 “进福爷爷别担心,我明白。”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她不怕的。 点点头,进福推开绿苑阁的房门,淡淡的药味扑鼻而来。 “谁?”房里传来年轻低沉的男音。 “宝少爷,是宝儿姑娘来了。”进福开心地回答。 “哦?”听见是尹兆紫特地找来的贴身侍卫,正闲得发慌的湛子蓝连忙半撑起身子,拨开床幔一角,映入眼帘的年轻女子让他眯细了凤眸。 她个头娇小,有双圆圆的大眼睛,长相清秀可爱,眉宇间有股英气,瞧起来顺眼讨喜,让人联想到娃娃,好想抱她一下…… 但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眼前的宝儿都不像身怀绝技的高手……该死的尹兆紫,居然随便找了个娃娃搪塞他!若真有刺客来,这下子到底谁该保护谁呀?!不过话又说回来,她看起来倒是满好欺负的,湛子蓝潜藏的劣根性蠢蠢欲动…… “你就是宝儿?”幽深的凤眸越过床幔,落在她白皙小巧的脸庞。 “是的,宝儿奉大师姐之命特来保护你。”宝儿抱拳施礼,背在身后的长剑和她娇小的个子不成比例。 湛子蓝浓眉微挑,薄唇扬起一抹笑弧,幸好有床幔遮着,不然坏坏的算计神情全显露出来。 宝儿、宝儿,和他同样有个宝字,他俩真有缘! “宝儿,你从前当过护卫吗?” “没有。” “没有?那么你大师姐有告诉你该怎么做吗?”好整以暇瞧着自己修长如玉的长指,湛子蓝语气难测地问。 宝儿愣了一下,旋即很老实的摇摇头。“回侯爷的话,大师姐没有提过。”她以为就是保护侯爷而已。 “其实很简单,不管本少爷人在哪里、在做什么,你都必须跟在本少爷身边,包括吃饭、睡觉、净身,你都不许离开本少爷身边半步。”湛子蓝如此说道,存心作弄人。 “包括睡觉、净身……”果不期然,宝儿的小脸涨红了,瞧上去红扑扑的让人好想咬一口,她瞪着床幔后的男人,结巴道:“侯爷,这?……我、我、我……” 他净身时要等在他旁边,这…… “别叫我侯爷,跟着他们叫我宝少爷就行了。”见她犹豫,湛子蓝摆手。“你也知道刺客什么时候来谁也说不得准,说不定是本少爷用膳的时候、就寝的时候,或净身的时候,本少爷只是以防万一嘛!”他不慌不忙的解释,乍听之下还挺有道理。 “是,宝少爷。”宝儿低下头,觉得宝少爷说得很有道理,可是又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宝儿暗暗皱了眉头。 孺子可教也。听她用软软的语调喊自己宝少爷,湛子蓝满意地眯起凤眸。 姑且不管这娃娃有没有本事保护他,可以预见的是,他未来的日子不会无聊了!他随口胡诌,她却信以为真,如此天真的性子不好好欺负一下怎么行?否则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刹那间,湛子蓝感到精神一振。 “你的名字叫宝儿,本少爷也有一个宝字,我们还真有缘,我看你干脆就在隔壁房住下吧!这样保护我也方便些。”床幔后,湛子蓝伸出连女人也嫉妒的白皙玉手示意她走近床前。“你过来,让本少爷好好瞧瞧你。” 闻言,宝儿愣了一下,直觉看向安静无语的进福。 “宝少爷的身体不好,大夫交代吹不得风,所以麻烦宝儿姑娘走近些吧!”进福低语。 原来如此啊! “是,宝少爷。”宝儿乖乖地走过去。 冷不防,湛子蓝的大手准确无误地握住她的,他的掌心凉凉的,软软细细的,握住她的瞬间,仿佛有一道电流窜过她的掌心,宝儿微讶地看向床幔后模糊不清的人影。 “宝少爷?!” “宝儿,”像是握住她的手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湛子蓝完全不以为意。“本少爷以后要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第二章 夜深,湛府万籁俱寂。 宝儿睁眼瞪着陌生的床顶,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觉。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云阳山,离开她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师父师姐们,强烈的不安将她笼罩,是对环境全然陌生的恐惧。 她不懂那么多师姐,师父为什么不选,非要挑她下山来保护永浚侯不可?不管经验或是功夫,她都不是最好的呀! 常常师父的想法太深奥难懂,做弟子的很难猜透,就像这一回,任她想破脑袋仍不知道师父她老人家真正的用意为何? 爬起身,宝儿望向窗外半轮明月,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她真的好想念师父,好想回云阳山上,她一点都不想保护什么永浚侯,她只想当回那个平平凡凡的小师妹。 她真的好想回去啊!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宝儿姑娘,你昨晚睡得好吗?”天才亮,宝儿走出房门,就遇上正要端早膳给永浚侯的小雪,她看见她眼底淡淡的阴影,忍不住关心询问。 小雪个子不高,圆润的脸庞总是笑容可掬,感觉就像温柔的大姐姐。 “我睡得很好,谢谢关心。”宝儿回答,不想他人担心。 明白她没说实话,小雪也不戳破,她仍是笑容满面。“我正要端早点给宝少爷,宝儿姑娘要一块儿来吗?” “好。”感觉永浚侯府里的人似乎都不坏,像进福爷爷、小雪,没有一个人会对她摆脸色,宝儿不安的心情稍微平缓。 “你刚来府里,可能有很多地方不习惯,不过别担心,过阵子就会好的。”小雪笑道。 “……”宝儿讶异地看小雪一眼。 难道她的不安如此明显吗?她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看你年纪轻轻就担当护卫的重任,你的功夫一定很好吧?你告诉我,学功夫辛苦吗?”宝儿话不多,小雪倒像只吱吱喳喳的小麻雀。 “还好。”她不常有和外人相处的经验,对一见面仿佛就十分熟络的小雪,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以前也想学功夫呢!可惜没有机会。”小雪掩唇偷笑。 小雪的笑容像是有感染力,宝儿也回以笑容。 “宝少爷的房间到了,嘘。”走到湛子蓝房前,小雪突然比出噤声的手势。 “小雪,宝少爷很凶吗?”这已经是第二个人在她面前表现出紧张神色,宝儿好奇地问。 “不,宝少爷不凶,”小雪含蓄回答,表情古怪。“只是不好伺候而已。” “不好伺候?” “是呀!不好伺候。”一想起湛子蓝匆好匆坏的脾气,小雪就想叹气。“宝儿姑娘,我看你会在府里待上一段时日,到时你就会明白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当宝儿第一次看清湛子蓝时,她确信自己永远会记得那份悸动,只有四个宇足以形容心中的感受,那就是—— 惊为天人。 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掀起床幔,露出那双修长的手;再看着他如缎的黑发下那副好看到没天理的脸孔,简直把女子都给比下去了。 “宝儿,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瞧?”湛子蓝白袖掩面轻轻笑了,俊美的容颜接近她,近看之下发现他长睫浓密的凤眸十分妖美,看久了会让人心律不整、呼吸急促。 “对不起,宝少爷。”好不容易回过神,宝儿粉颊瞬间烧红,急急低下头不敢再看。 她发疯了吗?如此放肆地瞧着侯爷,小心脑袋瓜子不保。 “我头晕,你扶我下床吧!”漂亮的凤眸懒懒瞅她,湛子蓝伸出那双让女人也嫉妒的手。 “是,宝少爷。”战战兢兢让他的手搁在自己的小掌心里,宝儿再一次惊讶原来男人的手也可以如此细腻滑嫩。 “宝儿,你又失神了。”当然明白自己无远弗届的魅力,要不然也甭装出断袖之癖谢绝那些上门的媒婆,湛子蓝很故意地对着她笑,将她脸红的模样全纳入眼底。 好吧!他承认自己有很重的劣根性,很爱欺负人,她越是害羞,他越是想逗弄她。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光阴,轻松一点又何妨? “对不起,宝、宝少爷。”宝儿结巴了,不敢再将视线停留在湛子蓝身上,连手都急急抽回。 “唉~~看来你一定很讨厌我,才会连碰触我也不愿意。”见到她躲避的动作,湛子蓝干脆白袖遮面假装低泣,他趴伏床边,如缎黑发垂落颊边,比女人更让人心怜。“和我这个一只脚踏入棺材的人生活在一起,果然很讨厌吧!” “宝少爷,我没有讨厌你!”性子耿直的宝儿没想到自己正落入湛子蓝的魔掌,她认真辩解。 侯爷怎么说哭就哭呀? “可是你方才甩开我的手。”像是玩上瘾了,湛子蓝比着莲花指幽幽指控,俊眸里居然还闪着泪。 瞪着他女人味十足的动作,宝儿怔住了。 “对不起,宝少爷,我不是故意的。”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道歉,自从她看清湛子蓝的模样后,仿佛一切都脱了序,超出掌控。 他太美了……不!男人用美字来形容很奇怪,可是他漂亮的皮相的确让人心动。 “我久病卧床,模样一定很恐怖对不对?瞧你都不愿正眼瞧我了。”个性老实的人到底有多好玩,看他现在玩得多开心就知道了。 “不!宝少爷一点也不恐怖。”宝儿急急辩解,小脸都涨红了。 可恶,都怪她拙于言词,说什么都错。 “真的?”似乎不相信她的话,湛子蓝眨了眨妖美的凤眸。 “真的。”宝儿用力点头,差点把细白的颈子点断了。 “好,我相信你。”湛子蓝破涕为笑,笑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把宝儿都给瞧呆了。他重新将手搁入她的掌心。“扶我下床吧!” “是,宝少爷。”这回完全不敢有任何大动作,怕又惹哭了永浚侯,宝儿眼观鼻、鼻观心,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到厅里。 他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她肩上,身体的热度透过衣料,宽大的白袍像是随时会滑落肩头,惹得宝儿心跳怦怦。 “宝儿,既然我们要相处一段时日,互相了解也挺不错,你陪我聊聊天可好?”装作没看见她困窘的神情,湛子蓝笑问。 “宝少爷想聊什么?”宝儿一直瞪着自己的鼻尖,深怕一抬头就看见湛子蓝胸前大半春光。 虽然他是男人,袒胸露腿的也不好吧?他无所谓,她这名黄花大闺女有所谓呀! “聊聊你怎么会来湛府当我的贴身保镖?”湛子蓝宽大的白袍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扇,像是极为怕热。 “我是替大师姐来的。”宝儿老实答道。 “你大师姐?” “黄洁。” “哦~~”原来是尹兆紫那位神秘的红粉知己啊! 湛子蓝点点头,心中暗暗庆幸,幸好来的不是黄洁,要不然依她精明的性子,肯定一点也不好玩。 “你喜欢你大师姐吗?”湛子蓝随口问道。 “喜欢,她是这世上我最喜欢的人了。”宝儿用力点头,仿佛在宣示般。 看她的模样,仿佛黄洁叫她上刀山下油锅,她也不会有第二句话。 “宝儿,你可知道我得罪了当朝宰相,对方买通杀手要杀我,他们的武功都极高,难道你不怕吗?”他故意吓她。 瞧她稚嫩的模样,八成没见过死人吧?!不知道到了刀光剑影的凶残场面时,她会不会双腿一软晕了过去? “宝少爷,你别怕,就算我拚着一死也会尽全力保护您。”宝儿的语气斩钉截铁,小小的身躯里仿佛隐藏莫大能量。“我答应过大师姐,无论如何都要保你平安无事。” 咦?被如此娇小的娃娃立誓保护倒是有趣的新鲜事。湛子蓝眯眸瞧她,白袖袍遮住半脸,越来越觉得心痒难耐。 他的贴身小护卫啊!老实、耿直,又天真无邪到让他好想咬一口,真的好想狠狠欺负她呀! “宝儿,你这句话的意思是誓死效忠我吗?”衣袍下的嘴角在微笑。 誓死效忠。对他而言,这可是个很严肃、严重的词呢!若没有相当的决心,千万别跟他允诺这种事,他会当真的喔! 听见他的话,宝儿愣了一下,却也毫不考虑地回道:“我当然誓死效忠宝少爷。” 眸底精芒一闪而逝,湛子蓝似笑非笑的回应。“我会记住你的话,亲爱的小宝儿。”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房内很静,静得听得见窗外潺潺流水声。 “……你见过我的贴身小护卫没有?”五月天的下午,房里的空气微闷,湛子蓝只手托腮,凤眸懒懒地睇向身边面无表情的尹兆紫。 “没有。”专注地看着账册,尹兆紫言简意赅地回。 “人是你帮我找回来的,怎么你自己却没见过?”对他的回答极不满意,湛子蓝挑起一道眉。 她可是个好有趣的娃娃呢! 慢条斯理地翻阅账册,尹兆紫依旧是文风吹不动的态度。 “我只是请黄姑娘帮我挑选合适的人选,当然没见过你的贴身小护卫。”他缓缓地解释。 “哦~~”湛子蓝原来如此地颔首。“所以你没见过人哪!” 看来今天侯爷很想找人说话呢!尹兆紫终于将注意力从账本上移开。“你不满意?” “个头好小,身后那把长剑都快比她高了,说起话来哝哝软软的,我真怀疑她应付得了常浩生派来的杀手吗?”湛子蓝宽大的白衣袍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扇,凤眸里眸光难测。 不过她那天誓死效忠的话说出来还挺中听的。 “我还以为你并不担心常浩生会派什么样的人来。”病人膏盲只是假象,其实他一身出类拔萃的好功夫根本不需要贴身护卫。 纯粹爱找他麻烦而已。 “本少爷是不担心。”湛子蓝耸了耸肩。 “既然如此,小护卫的功夫好不好应该不是重点。”尹兆紫捺着性子回答。 有时候和这位永浚侯抬杠,简直就是磨练自个儿的耐性,话不说到最后是听不出重点。 “话是这样说没有错……”湛子蓝欲言又止,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若你不满意,不如我写封信给黄姑娘,请她换个人过来。”真受不了他温温吞吞的性子,若让他来做生意,不知道会少赚多少银两。 光想尹兆紫就觉得心疼。 “我有说要换掉她吗?”闻言,湛子蓝像忽然回过神来,他眯眸。 “……”不然他方才嫌弃一堆,是白念吗? “我只是担心她应付不了常浩生派来的刺客,谁教她看起来笨笨的、嫩嫩的,感觉很好欺负。” “你觉得她笨笨的、嫩嫩的,感觉很好欺负?”这一回,换尹兆紫眯细黑眸。 “嗯。”湛子蓝毫不犹豫的点头,他白袍掩面,懒懒打了个呵欠。 是很好欺负呀!他随便说说,她就随便相信,就是硬挤出几滴眼泪,她也可以慌了手脚,从没见过这么老实的人,或许哪天她被人卖了,还会傻傻地帮忙算银子呢! “既然如此,就让她留在你身边吧!”不再犹豫,尹兆紫当机立断。 从小到大和他生活了二十几年,他还会不明白湛子蓝吗?越是喜欢的人越是喜欢欺负,他自己不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欺负到老、欺负到死,有机会就压榨一下。 从他嫌弃贴身小护卫的口吻来判断,他应该是相当满意她才对,他还得跟黄姑娘谢谢她挑对了人,帮他省下不少麻烦,只不过对那位贴身小护卫而言,被他喜欢应该不算是什么好事吧! 只能恭喜她也掉入永无止尽的可怕地狱。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如果用脾气古怪来形容湛子蓝,根本一点都不贴切,像师父那样才叫脾气古怪,湛子蓝分明是少爷脾气,而且还是很难伺候的少爷脾气。刚泡好的龙井嫌烫,放凉了嫌苦,人参鸡汤太油腻拒食,肉包子只挑馅不吃皮,整只鸡除了腿肉其它都没兴趣…… 住进绿苑阁的第七天,宝儿对湛府的一切勉强称得上熟悉,对没事爱找麻烦的湛子蓝正在努力习惯中。 “哇哇!难吃。”撕了几口包子,湛子蓝了无食欲地将包子搁在一旁,俊颜表情烦闷。 天气闷,心情闷,他只手托腮,长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 真的好无聊呀!好想找个人捉弄一下,打发时间。 “咳咳咳……咳咳咳……”心念一转,仿佛要把心肺咳出来的咳嗽声在绿苑阁里回荡,湛子蓝一手捧在胸前,乌亮如云的长发披散肩头,此刻他眉心微拧,与传说中的西施捧心倒有几分神似。 “宝少爷,你没事吧?”听见他的咳嗽声,宝儿几乎是立刻冲进内房。 听闻宝少爷身体孱弱,此时小雪正在厨房忙碌,照顾宝少爷的工作当然就落在她身上。 “宝儿,我口渴,想要喝水。”眨了眨凤眸,湛子蓝修长如玉的大掌很自然地握住她的,自然到让人不觉得唐突。 最近他越来越喜欢握住她软绵绵的小手了,感觉真好。 “我马上拿水过来。”宝儿用力点点头,娇小的身子像旋风般卷出内房,到厅外帮他倒茶水。 在她转身的瞬间,湛子蓝病容倏地一敛,他半托着腮,薄唇扬起一抹有趣的笑痕。 她照顾他可说是非常尽心尽力啊!连小雪都佩服她的好耐性,简直挑不出任何毛病,无论他的要求有多苛刻,她总是没有怨言。真不知道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事情能惹她不高兴了? 越是这么想,他越是感到好奇。 “宝少爷,茶水来了。”宝儿递上温热的茶水。 “哎!好烫。”水才沾唇,湛子蓝立刻蹙眉。 “太烫吗?我马上将它弄凉。”宝儿没有二话,马上转身去忙。 唉~~会不会太好说话了?他明明是鸡蛋里挑骨头哪! 看着她忙碌的模样,一抹带着恶意的笑悄悄揉入眼底。湛子蓝摇摇晃晃的起身,脚步虚浮的模样吓坏宝儿,她连忙上前搀扶。 “宝少爷需要什么说一声就是,不用亲自下床呀!”他可是堂堂永浚侯,要是摔着哪里、碰坏哪里,她要拿什么赔给人家? 故意将全身重量压在她身上,湛子蓝嗅到一股甜甜的香气,不似花香,十分好闻。 “成天躺在床上也闷,我想下床走走,咳咳……”湛子蓝还不忘咳个两声以示逼真。 虽然湛子蓝纤瘦,但毕竟还是男人。撑着他的重量,宝儿额上冒出小小的汗珠,仍咬着牙没吭一声。 “宝少爷想出去透透气?” “嗯,再躺下去一身骨头都要生蛆了。”漂亮的凤眸偷偷觑她,瞥见她额间晶莹的汗珠,他敛眸,掩去太过灿烂的眸光。 再压下去,她可能会被压扁吧!他忍不住想。可是他就是喜欢看她伤脑筋的模样,已经上瘾了。 生气吧!生气吧!他想瞧瞧她生气的样子。 “若是宝少爷想透气,不如我陪宝少爷到花园走走。”思考一阵,宝儿抬头笑道,圆眸弯弯,一点也不嫌累。 咦?!湛子蓝闻言,忍不住多瞧她一眼。 这娃娃难道不怕被压成小矮人吗?竟说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建议。 “我若去花园,没一、两个时辰不会想回房耶!”他故意吓她。 “没关系,只要宝少爷身体撑得住,爱逛多久就逛多久。”宝儿毫不犹豫地说。 还真努力! “可是本少爷走不动呢!”他故意拧眉犹豫。 “这不是问题,我扶着宝少爷走呀!偶尔出房晒晒太阳也好。” 她觉得好,他可不觉得;她不怕被压成小矮人,他还担心自己把她给压扁哩! “算了,本少爷坐着就行了。”她太善良,害他反而欺负不下去。湛子蓝有些没好气地道,一屁股往椅凳一坐,扯疼了宝儿的手。 真闷。 “宝少爷生气了?”揉揉发疼的手,宝儿不明白的问。 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没,本少爷是这种动不动就生气的人吗?”这回,他的语气更差。 唉~~他明明就在生气。宝儿在心中悄悄叹气。 “本少爷的茶呢?”宽大的衣袍有一下没一下漏着风,慵懒的姿势比女人更妩媚,湛子蓝问道。 “在这儿。”宝儿连忙双手奉上。 “哇呿,苦了。”他挑剔。没道理该生气的人没生气,想惹人生气的人倒是积了满肚子气。 方才嫌烫,这会儿嫌苦,还真难伺候。宝儿只是皱皱鼻尖,然后便端起茶盘往外走。 既然答应要帮大师姐的忙,说啥也要忍耐下去,更何况对方是堂堂永浚侯,像这样的大人物总是难伺候。 “宝少爷等等,我帮你新沏壶茶过来。”她仍是好声好气的道,还加上一抹粲笑。“不会很久的。” 第三章 “宝儿,好无聊呀!天气一热,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懒洋洋趴在软榻上,湛子蓝闷闷嘀咕,浓密的长睫半掩,自然流露出一股魅意。 正在照顾绿树盆栽的宝儿回头,当她看见像孩子般耍赖的宝少爷时,心不禁隐隐一动。 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子会同时拥有孩子和男人的心性?有男人的霸道又有女子的温柔……刹那间,她真的迷惑了。 记得初看见宝少爷的真面目时,她足足愣了好久,不懂天底下怎么会有长得如此漂亮的男人,甚至比女子还好看,只可惜他似乎病得很重,肤色苍白、身体倾瘦,外传没有几年好活的传言恐怕是真的。 虽然她和这位宝少爷不熟,但她真心希望他能活得长长久久的。 “宝儿,不如你陪我说说话吧!”湛子蓝提议。 “说话?宝少爷想聊什么?”宝儿一愣,回神。 “就说说你吧!你怎么会在云阳山上学艺?学武那么辛苦,难道你爹娘不心疼吗?瞧瞧你,手心好多伤痕呢!你爹娘不心疼,本少爷都心疼了。”湛子蓝下经意的说。 “我没有爹娘。”宝儿摇摇头,眼神有丝落寞。“打从我有记忆起,我就和师父、师姐们在云阳山上习武,她们就是我的家人。” “你没有家人?”湛子蓝怔然睁眸,似乎很讶异她的回答。 “听师父说,她是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庙前捡到我的,当时我身上除了这块玉佩之外,什么东西也没有。”宝儿从怀中掏出黄玉递至湛子蓝眼前,小脸上的笑容带着黯然。 湛子蓝的目光先是停留在她失意的小脸半晌,最后才落在她手中的黄玉,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那块黄玉上头的图腾有些眼熟。 唉~~她的身世如此可怜,教他以后如何欺负得下去?湛子蓝用白袖遮脸,匆匆别过头去。 这样一来就违背他的本意了。 “宝少爷,你不必替我难过,虽然我没有爹娘,我还是很幸福喔!”猛地,宝儿充满朝气的清脆嗓音引起他的注意。 他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宝儿灿烂如朝阳的笑靥。 像是被她的笑容眩惑了眼,湛子蓝微微眯细凤眸。 这娃娃太自作聪明,谁说他在为她难过?他只是因为不能欺负她而感到遗憾而已,哼哼! “师父和师姐们对我都很好,虽然师父的脾气很古怪,忽好忽坏,可是我知道其实她心里很疼我的。”宝儿指着自己的鼻尖,笑得天真。 “……”看着她的笑,湛子蓝不予置评,依她太过善良的性子,她真分得出谁对她好、谁对她坏吗?对此,他保持极度怀疑的态度。 话说回来,她的笑容太过灿烂耀眼,耀眼到一种虚假的地步。而他—— 最讨厌虚假的笑容。 “习武的确很辛苦,有时受了伤,痛到半夜睡不着觉,都是大师姐帮我准备药浴让我泡澡。可是我不讨厌这样的生活,如果没有她们的话,我可能早已被狼吃掉了呢!”宝儿继续说道。 “你习武的时候常受伤?” “嗯,舞刀弄枪受伤总是难免,牙一咬眼一闭就过去了。”宝儿用力点头。 胡说!他学武的时候就不曾像她搞得浑身是伤,八成和天资有关。湛子蓝心底轻哼。 “宝儿,你会想见你的爹娘吗?”垂眸看着似曾相识的黄玉,湛子蓝漫不经心的问,浓密的长睫形成一道美丽的弧度。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当然会想见他们。”宝儿将黄玉收回怀里。“不过见不着也没关系,我不强求。”她摇摇头。 倒是挺随遇而安的性子啊!害他又想欺负她了,这回的欺负不同以往,是种想彻底激怒她的欲望。 听见她的话,湛子蓝总觉得心里像有根针隐隐扎得很不舒服。 扬眸看住她清秀的小脸,他白袖一挥,带着负气意味,虽然不懂自己在生哪门子的闷气。 “宝儿,茶冷了,再换过一杯来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宝儿,参茶太温了,拿下去换过!” “宝儿,这东西能吃吗?叫他们全撤了,本少爷光看就没食欲!” “宝儿,我不是说别离我太远吗?离我这么远,真有刺客来的时候,你能及时保护本少爷吗?” “宝儿,我看你也别睡在隔壁房了,就守在绿苑阁门口好了,这样我比较安心……” 闷热的午后传出湛子蓝略显躁怒的嗓音,对子他越来越过分的要求,湛府里一堆下人们议论纷纷,大家都很明显地感觉出宝少爷是刻意在找麻烦,明明不关宝儿的事,也硬要把脾气发到人家身上去。 “是,那我不睡了,从今夜开始就守在绿苑阁门口。”听完湛子蓝毫无道理的要求,宝儿仍是面带微笑的点头。 瞪着她的笑颜,坐在床幔后的湛子蓝感到眼前一片晕眩,不是因为身体不适,而是她逆来顺受简直到一种圣人的地步。 他都已过分至此,难道她一点都不生气吗?只要是人都会生气,难道她没有这种情绪?! 不行!他再激怒不了她,他担心自己会先吐血身亡。 “宝儿,你有何不满大可以直说,本少爷不是心胸狭窄的人。”顺了顺气,湛子蓝试探地问。 嗯哼!别说他没给她机会,他可是仁至义尽了。 “没有,宝儿没有任何不满。”回应他的,仍是平心静气的该死语气。 可恶!她没有,可是他有! 要吐血了!要吐血了!这回真的要吐血了。 “如果你守在绿苑阁门口,就整夜都不许睡啰!”眯细漂亮的凤眸,湛子蓝咬牙提醒。 “我明白,宝少爷请放心,我绝不会偷懒。”宝儿斩钉截铁地回答。 他真的快吐血了…… 早知道她的性子温和好欺负,可是未免也好欺负过头了,对象是他还好,若换作别人指使她,她也这样任人欺负吗? 心里闷闷不快,应该说自从他得知宝儿的身世后,他的心情一直就没有开心过,总觉得她灿烂如阳的笑容背后缺少些什么…… 不!应该说是隐藏些什么! “那从今夜开始,你就守在绿苑阁门口吧!”他没好气地挥手,宽大的白袖袍掩住俊颜,也掩住他复杂的表情。 “是,宝少爷。” “下去吧!”湛子蓝别过头,打定主意不再看她一眼。 听见她轻轻关上门的声音,湛子蓝烦躁地掀开床幔下床,俊颜难看。 是的,他在生气,在生宝儿的气!他讨厌她无欲无求的样子,好像怎样都无所谓。人是有感情的,不管贪不贪心,一定都有会自己想要的东西,想要就去追求,这才正确。 她越是轻轻淡淡,他越想激她,就像某种挑战似的,他不信有人会真的什么都不要。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生气,害他更想惹她生气。 他要用力欺负她!就算把她惹哭也好、气走也好,最起码让他觉得她是个活人,有感情、有七情六欲,他才不要一块木头待在身边! 真是活活气死他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宝儿姑娘已经三天三夜没阖眼,再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是呀!平时宝少爷的脾气虽然不好,也不曾见他待人如此苛刻。” “不知道宝儿姑娘是哪里得罪宝少爷?竟惹宝少爷如此不快?” “就算是真得罪了宝少爷,这样的处罚方式也未免太过残忍。” “宝儿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这样实在太可怜了,进福管家,您还是去劝劝少爷吧!” 守在绿苑合外第三天,六月的阳光炙热猛烈,每个经过的下人们都议论纷纷,对这名刚进府里的小护卫投以同情的眼光。 “我去跟宝少爷说说看!”进福也看不下去了,叫宝儿不吃不睡的守在门口,再怎么样也说不过去。 “进福爷爷,您找宝少爷?”看见进福,面色苍白的宝儿仍勉强露出笑容问。 “是呀!有些事情想跟宝少爷谈谈。”眼看她原本圆润可爱的下巴都尖了,进福不禁心疼。 “宝少爷应该在房里,进福爷爷直接进去就可以了。”不知道他是特地来为自己说情,宝儿回道。 “嗯。”点点头,来到湛子蓝的房门前,敲门走了进去,只见湛子蓝正坐在桌旁喝茶。 “宝少爷。”进福一揖。 “原来是进福。”看见来人是他,湛子蓝的表情似乎有些失望,他的眸光越过他的肩,落在不远处外的娇小身影。“怎么?找我有事?” “小的是想跟宝少爷商量有关宝儿姑娘的事……” “宝儿?她怎么了?”听见宝儿两个字,湛子蓝眸底幽光疾掠而逝,状似不经意的问。 “她守在绿苑阁门口已经三天三仅未曾阖眼,小的担心……”进福欲言又止。 “她请你来说的?”心头微突,湛子蓝语气难测的反问。 “不!是小的自己来的。” 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感受,是更恼了吗? 湛子蓝倏然沉默,向来温和的俊颜此刻阴鸷难看。这已经不是收不收回成命那样简单,早已演变成两人之间意志力的战争。 他不是真的想欺负她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他只是希望除了乖乖听话,她能有别的情绪反应。他曾说过,他讨厌跟木头生活在一起。 她越是顺从无所谓,他越是想试探她能忍耐到什么地步。 可恶!要地生气真有那么难吗? “宝少爷?”见主子不说话,俊颜瞬息万变,进福小心翼翼地问。 “嗯?”垂下俊眸,湛子蓝不冷不热的应声。 “关于宝儿姑娘……” “您让她回房休息一下可好?”进福终于鼓起勇气把话说完。 “不好。”冷冷地,湛子蓝吐出话。 “宝少爷——”没想到他会一口回绝,进福愣住。 “没有我的吩咐,宝儿不许休息。”凤眸警告性地扫向进福,摆明要他不许多事。 “可是这样下去,宝儿姑娘的身体会撑不住的。”进福又道。 “下去吧!本少爷下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摆了摆宽大的白袖袍,湛子蓝挥手赶人。 “是。”苦劝无效,进福只好黯然离开。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日光好大,刺眼的金光令她睁不开眼。宝儿闭起明眸,娇小的身子微晃,头感到一阵晕眩。 好累。这是她仅剩的感觉。 已经忘记这是第几天未曾阖眼,第四天?第五天?除了简单的吃饭梳洗外,她就是守在绿苑阁门口,静静的,一直守着。身上的剑好重,这是她七岁第一次拿剑后,许久未有过的感觉。 她知道宝少爷在生气,严格说起来,是在和她赌气,而她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 天在转、地在转,眼前的世界飞快旋转,宝儿狠狠咬住下唇,舌尖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剧烈的痛楚让她稍稍恢复清醒。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清楚明白,她是个没有资格撒娇的小孩。师姐们都有爹娘,只有她没有,逢年过节前夕,师姐们的爹娘总会上山来接走她们,只剩下她孤孤单单留在云阳山上,用羡慕的眼神目送她们离开。 还记得那时候师父总会牵着她的手站在门口送别,可是师父的手好冷、好冷,一点都不能温暖她的心。所以她已经习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因为她知道这世上很多东西不是想要就能得到,只要不去想,就不会心痛,不想要,就不会失落…… 她不想来永浚侯府,但她还是来了;她不想要当啥贴身护卫,可她还是必须站在这里,这就是她的命运,除了逆来顺受,不会有更好的方法。 身体好热,散发着炙烫高温,宝儿感觉一滴冷汗正悄悄滑过背脊,她眯起眸,想打起精神,却感到一阵昏黑,而后整个人倒地…… 原本以为会重重摔在地上,她正等着剧痛来临,不料似乎是倒进一堵温暖的胸怀,虽然称不上柔软,却很舒服,有股香气窜进鼻内。 一道阴影遮住了她的天空,降低了下适的高温,宝儿想睁眼看清来人,但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她苍白的菱唇动了动,终于晕厥过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舒服的清风拂面,驱走了恼人的高温。 宝儿长睫颤了颤,终于悠悠转醒。 “这是——”手下冰凉丝滑的触感,是最高级的紫色绸缎,宝儿吃惊的坐起身,发现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湛子蓝最喜欢休息的软榻。 软榻紧邻着窗口,窗外是一片碧绿的人工湖泊,凉风袭来,正好减缓她的不适。 “你醒啦?”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湛子蓝头也不回地问。 “宝少爷,我——”怔怔望着他颐长削瘦的背影,乌亮如缎的长发未束,形成一种妖美媚惑的景象。 最后的记忆是断断续续的,宝儿欲言又止,在她晕厌的前一刻,是宝少爷及时抱住她,让地免于摔疼吗? “我在门口发现你倒在地上,就吩咐下人把你扶进来。”像是早猜透她内心所想,湛子蓝仍是头也未回,说话的语气不冷不热。 “谢谢宝少爷。”原来不是他呀!可她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和想法?明明最后的记忆里是有人抱住她呀! 不过也对,宝少爷不会武功,又怎可能有如此利落的身手? 宝儿敛下美目,表情有丝迷惑。 “你哪儿还不舒服吗?”犹豫了下,湛子蓝终于起身向她。他薄唇微抿,眼眸瞬也不瞬地望住她的。 “没有。”仰首瞧他,宝儿用力摇头。 “真的没有?”像是不信她的话,湛子蓝浓眉微蹙,破坏了该是俊美无俦的俊颜。 已经连续多天不曾阖眼,他不信她会像没事人一样,他并非真的铁石心肠,他只日正…… 湛子蓝别开眼,不想看她苍白的脸庞。 是她错看吗?宝少爷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与不舍,她以为他是讨厌她的,所以才故意要她守在门口不许睡觉。 奇怪的念头才跳入脑海,宝儿立刻摇头甩开,急急下榻。 “宝少爷,我回去守着,不打扰你了。”她急着想逃开。 只要不期待,就不会有失落。她是真的这样想的。 话尚在舌尖跳动,宝儿下榻的动作瞬间一僵,她低下头,眸光落在他修长如玉的大掌。 就在方才一刹那,湛子蓝准确无误地抓住她的臂膀,动作之快,让她不禁错愕。 这是久病的人会有的身手吗?不像,真的不像啊! “宝少爷——”她微讶地抬头。 “本少爷准许你离开了吗?”湛子蓝的话声极轻,有种风雨欲来的味道。 “我以为——” “坐下。”仍是轻柔如水的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咬住唇,宝儿依言乖乖落坐,不懂他为何又突然发脾气?明明刚才好好的呀! 垂下俊眸,看着她平静的脸庞,熟悉的恼怒再度涌上胸间,虽然不知道到底为哪桩。 真是恼怒啊! “本少爷如此不近人情的要你守在绿苑阁门口,难道你不生气吗?”他问,俊美的侧颜显得有些难以亲近。 “咦?”宝儿怔然抬眸。 “说实话,你气本少爷吗?” “我、我、我——”他的问题很直接,宝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最后,她摇头,“不!我不气宝少爷。” 湛子蓝倏然眯细妖美的凤眸,有些咬牙切齿。 他湛子蓝自诩颇会观察人,任何人再微小的举动都难逃他的法眼,而宝儿的回答之所以彻底激怒了他,是因为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她不恼他、不恨他,逆来顺受,心平气和到一种神乎其技的地步。 “为何不气本少爷?”他又问。 “为什么一顶要生气?”宝儿疑惑的目光迎上他的,脸庞浮现一抹倔强。 生气又如何?又有何用?生气并不能改变什么呀! “……”面对她的疑问,湛子蓝沉默了。他不再看她。“下去休息吧!不用再守在绿苑阁门口了,本少爷会另外派人守着。”他要她离开。 这游戏到此结东,没有继续的必要。 “宝少爷!” “下去吧!”他淡淡开口,雪白的身影定入内房。 “……”低下头,宝儿默默走出房外。 宝少爷果然很讨厌她啊!好似做什么都会惹他不高兴,可是她真的不懂,她已经尽力照着他的意思去做,不敢稍有违背,到最后还是惹得他下开心。 浓浓的失落涌上心间,宝儿眼眶微红,硬忍着不让泪落下。 听见关门的声音,湛子蓝慢慢旋过身,幽深的眸光落在窗外仓卒而过的娇小身影。 为什么一定要生气?她这样问他,用一种再认真不过的眼神。 因为人会有七情六欲,只要是人都会生气,而他—— 希望她像个平常人,只是这样而已。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我都听说了,没想到这回真让你玩出火来了。”尹兆紫专注手中的算盘,头也不抬地道。 “她到底是哪儿得罪你,你非要把人家欺负到晕厥不可?” “我说侯爷,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个小姑娘,真把人家的命玩完,你要我怎么向黄洁交代?”见他不答腔,尹兆紫叹气。 “不玩了,一点都不好玩。”湛子蓝撇撇唇,眸光投向窗外。 闻言,尹兆紫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究竟怎么回事?” “没。”一个字的回答,非常简洁有力。 “说吧!你闷不住话的,只会憋死自己。”他的性子他还会不了解吗?共同生活了二十多个年头啊! “明明是个粉雕玉琢的可爱娃娃,偏偏装出七情不动、死气沉沉的模样,看了就讨厌。”湛子蓝闷闷出声。 “会吗?听进福说,她倒是每天笑得挺甜,颇为讨喜。”唉!上回才说人家笨笨的、嫩嫩的,感觉很好欺负,想留在身边玩一玩,现在又觉得人家讨厌,他可真难伺候啊! “那是假相,除了笑,你瞧过她还有其它表情吗?”湛子蓝轻哼。 老是这样胆小怯懦,不敢争取的样子,教他瞧了就生气。 “你甭生气,真不喜欢换一个就是了。” “我有说要换人吗?”湛子蓝眯细凤眸,表情不悦地反问。 “又讨厌人家,又不要换人,你到底想怎么做?”敲算盘的手总算停下,尹兆紫很无奈地看他。 他到底想怎么样?这倒是个好问题,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平时看着她什么都不求的态度就生气,真要看下到她,心里又莫名想念…… 想念?他到底是怎么了,居然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湛子蓝白袖袍掩面,修长的指尖在桌面轻敲,每当他陷入沉思,都会有这种举动。 “如何?想出一个答案没有?” “没有。”冷冷地丢下话,湛子蓝霍然起身,推开门走出屋外。他没有任何答案。 第四章 态度转变得太快,快得让宝儿无法反应,仿佛前几天的非人折磨完全是场噩梦罢了。 自从她体力不支晕厌那天之后,宝少爷不再找她麻烦,待她的态度冷淡疏离。 宝儿站在厨房门口,等着厨房大娘将宝少爷最喜爱的甜点拿给她。 “你也有看到吧?宝少爷的喜好果然和常人不同……”隐隐约约间,隔壁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传来,宝儿不想偷听,话声却仍传入她耳中。 “多可惜呀!亏宝少爷长得玉树临风,好比潘安再世,却是……” “难怪宝少爷迟迟不肯娶妻,你说这样要怎么娶?可怜湛家要绝后了。”丫鬟甲连连叹气。 唉~~飞上枝头做凤凰的美梦这下真的破碎了。 “我不懂,好端端的宝少爷怎么会喜欢男人呢?”丫头乙捶胸顿足。她原本还想当侯爷夫人呢! 耶?好惊人的消息啊!在城外听闻就算了,在湛府内亲耳听见更教人震惊。在一旁听见的宝儿急急掩住嘴。 原来宝少爷真喜欢男人呀!难怪有时候觉得他的动作比她更女人,原来……原来呀! 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像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堂堂永浚侯竟然有这种见不得人的癖好,传出去怎么能听?” “是呀!贵为王侯也不过如此嘛!还以为会有多了不起。”像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态,丫鬟负气嘀咕。 “模样妖里妖气,每当宝少爷用那双眸子看住我的时候,我总觉得很恐怖呢!像是被妖怪盯着!” 心跳得好快,她们对湛子蓝的批评,使得宝儿胸臆问有种莫名的怒火在熊熊燃烧。或许宝少爷的举止真的比较柔和,可是他还是不失为好人呀!怎能如此批评他呢?宝儿悄悄握紧拳头。 虽然宝少爷的脾气特大,对她又特别严厉,但自从她晕厥后,他吩咐进福爷爷送了好多补品给她补身子;而且,身为湛府的一份子,怎能暗地里说主子的是非! 不想再听这些闲言闲语,她急急接过大娘的甜点定人,不料才转过弯,立刻迎面撞上方才嚼舌根的两个丫鬟。 “宝儿姑娘。”两人难掩心虚,互看一眼,不确定方才的对话她听见多少。 “我替宝少爷送甜点。”宝儿头一低,匆匆和她们擦身而过。 堂堂永浚侯竟然有这种见不得人的癣好,传出去怎么能听? 贵为王侯也不过如些嘛!还以为会有多了不起。 模样妖里妖气,每当实少爷用那双眸子看住我的时候,我总觉得很恐怖呢!彷佛被妖怪盯着。 这些话像条蛇紧紧缠住宝儿的心不放,不断在她耳边嗡嗡回响,她越想越生气,被扰得心浮气躁,究竟怎么回到绿苑阁的都没有自觉。 “宝儿,怎么啦?你的脸色好难看!”湛子蓝正从内房走出来,看出她不对劲的脸色,蹙眉问道:“发生什么事吗?” 怎么走一趟厨房,表情像是遇见仇人似的?圆圆的小脸铁青,粉唇噘起。 “宝少爷,我没事。”宝儿用力摇摇头。 这些话怎能传进宝少爷耳里,他听了肯定会很伤心。 “明明就有事,说!”最讨厌有小秘密了,湛子蓝皱眉。 “其实也没什么……”天生不是说谎的料,宝儿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目光。 “你不说,本少爷亲自去问,看到底发生何事!”湛子蓝沉下俊颜,凤眸显得幽暗难以逼视。 虽然他不信自己府中会发生欺负人的事件,可宝儿反应这么迟钝,难保没有万一。 “宝少爷,没什么的,你别去。”宝儿连忙阻止,不希望因为自己害了刚才两位丫鬟,更不希望他听见这些会让人不开心的话。忽地,她狐疑地瞅他。“宝少爷,我怎觉得你的身体突然全好了?” 完全不像一脚踏进棺材的病人。 “咦?”听见她的怀疑,湛子蓝也发觉自己似乎太过激动。他白袖袍掩面,别过俊颜。 “我也是担心你,深怕你在府中遭人欺负,其实我很不舒服,我的头很晕……啊!我快晕倒了……”他状似头晕目眩的坐下。 还敢问!罪魁祸首还不是因为她!只有她这个笨宝儿会把他激得忘记自己是个病人的“事实”。 “宝少爷,小心。”心底总是有点狐疑,宝儿依旧扶着他。“宝少爷,对不住,我不知道你这么担心我。” “没关系,只要老实告诉我刚才在厨房究竟发生什么事,我就不会放在心上。”他灿亮的眸迎上她的。 “我……”为难的看着他俊美的脸,宝儿数度欲言又止。“我说了怕宝少爷听了心里不开心。” “你尽管说,我答应你不生气。”湛子蓝不以为意。基本上要他湛子蓝动肝火还不是挺容易的事哩! 当然,除了和宝儿有关的事之外,她简直是上天派来激怒他的。 “方才我在回来的路上听说……”宝儿低下头,声音比蚊子还小。“说宝少爷有断袖之癖,喜欢的是男人。”完了,这下子死定了,对着堂堂永浚侯说这种话,大概下场凄惨吧! 不料,湛子蓝听了并没有任何反应,仅是静静望住她,用她难以了解的目光。 “原来是这件事啊!”他挑眉。“就这样?” 没想到刻意放出的风声,如今又传回自个儿的耳朵里来了,有趣。 “宝少爷,我——” “你就是为了这件事在生气?”他语气难测地问。 宝儿愣了一下,用力地点头。“嗯。” “……”说不出心中的感受,很复杂、很难懂,但垂眸望着她清丽的小脸,又觉得心里某个角落在发软。 无论他如何欺负她、激怒她,她都没有任何怨言,偏偏为了他,为了那些无聊的流言,她倒是气白了一张脸。 该说她的个性太过单纯,还是太过善良?将他人的事看得比她自己还重要,甚至还是曾经过分欺负她的自己,在普遍自私自利的人们里,她更显得难得。 “宝儿,你会讨厌我吗?”耳边忽地传来低泣,眼看湛子蓝用白袖袍掩面,凤眸泪光闪闪,宝儿愣住。“知道我喜欢的是男人,你会不会讨厌我?恨不得离我远远的?”他硬是挤出一颗晶莹的泪珠悬在眼睫,哭得好不逼真。 “宝少爷,我当然不会!我、我……每个人都有决定喜欢谁的权利。”只怪自己老爱一个人发呆不擅言词,面对伤心难过的湛子蓝,宝儿慌了手脚,不知该怎么安慰。 “真的吗?你不会想逃开我?宝儿你真好,若没有你在身边我该怎么办?其实当侯爷很惨的,喜欢谁都不能自己决定,动不动就遭人指指点点,下人们还会躲起来议论纷纷,连一点自由都没有。”湛子蓝频频拭泪。 宝少爷说她好?!他不是很讨厌她吗引宝儿微怔。 原来他并不讨厌她呀!这个认知突然让她的心情好起来。 “宝儿,我之前那样欺负你,你一定很讨厌我吧!其实我只是想掩饰我的不安而已……”湛子蓝敛下眸,浓密的长睫掩去复杂难懂的眸光。 “宝少爷,你别哭。我绝对、绝对不会讨厌你,也不会离开你身边。”见他彷佛积压了莫大委屈,宝儿情不自禁地伸手拥湛子蓝入怀,她轻轻拍抚他纤瘦的背脊,一颗心为他难受。 原来当侯爷这么辛苦呀!她还以为当侯爷的人都很好命呢!宝少爷真是可怜,如果可以的话,她一直待在他身边照顾他好了,不然留他一个人孤单寂寞。 “呜呜呜……宝儿果然最好了,不如我们以姐妹相称,你就当我亲爱的宝儿妹子吧!”将头靠在她软软的肩窝,湛子蓝嗅进的全是她甜甜的香气。他用衣袖拭泪,大手干脆大胆地环住她的腰,直接将她软馥的身子拥入怀里。 她方才的态度和回答,让他对她一整个气不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心疼。 她应该要对自己再好一点。 “如果宝少爷不嫌弃,我就当宝少爷的妹子吧!”宝儿不断轻抚他的背,毫不考虑地说。 “是吗?那我以后都称你为宝儿妹子。”湛子蓝敛下的俊眸里幽光闪过。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宝儿妹子,我口渴,想要喝水。” 一个人态度的转变能有多快,看湛子蓝对宝儿的态度就知道了,善变的性子比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像是习惯身旁有宝儿的陪伴,湛子蓝啥事都找宝儿,反而是原本的贴身侍女小雪没有事做。 “宝少爷,水马上来了。”宝儿飞快端水靠近床侧,将水杯递至他唇边。 “宝儿妹子,本少爷的头好晕。”一见到她靠近,湛子蓝立刻靠向她的肩头,嗅进她身上特有甜甜暖暖的味道。 嘿嘿!真好闻。 “宝少爷,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大夫?”原来不是只有美人生病时会让人心疼,男人难受起来也是会让人揪心,宝儿皱眉问。 “不用了,请多少大夫来看都没用,我看这身病骨是拖不过今年冬天……”像是装病装出兴趣来了,湛子蓝说得好可怜,只见他宽大的衣袍一挥,干脆整个人赖到她身上不动,大手更过分地环住她的腰。 果然一如他记忆中的好抱,软软绵绵的,他几乎立刻就爱上这种触感。 不如一有机会就这样抱了吧! “宝少爷……”感觉到他唐突的动作,宝儿一僵,原本粉嫩红扑的粉颊涨得更红。 男女授受不亲,他们会不会太亲昵了?但话说回来,反正宝少爷喜欢的是男人,她又有什么好介意的? “宝儿妹子,你别怕,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抱着人比较有安全感罢了,我平时也是这样抱进福的。”他说谎,他打死也不会想抱进福那副瘦骨头。“抱着人,我感觉比较不会痛苦。”湛子蓝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极有说服力。 “是吗?”一听他也是这样抱进福爷爷,宝儿的戒心更立刻下降许多,率真的性子根本没想太多。“那么宝少爷不嫌弃的话,你就抱吧!”她笑答。 “宝儿妹子,你真好。”湛子蓝抱得更紧了。 真是笨得好可爱,害他更想欺负她了。 “宝少爷,我进房啰!”房门外传来尹兆紫的声音,当他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 尹兆紫微微眯细黑眸,不用猜也知道湛子蓝心里在打什么歪主意。 装病装可怜,欺负善良的宝儿。 “宝少爷,你怎么不坐起来,却抱着人家姑娘呢?”尹兆紫语气难测地问,像是随时想戳破他的谎言。 “我心口痛。”湛子蓝眯眸瞪他,恼他破坏好事。 平时找他总是推三阻四,宁愿赖在账房也不过来,现在他好不容易和宝儿的感情变好,他却赶来凑热闹。 哇哇!讨厌的家伙! “又犯病啦?”这一回,他的语气更诡谲。 “宝少爷说他抱着人心口比较不疼,没关系的。”宝儿微笑,还不忘帮主子说话。 “你听见了?”湛子蓝挑挑眉,示威意味浓厚。 果然还是他的小宝儿好了,多贴心啊! “你若还是心口疼,我就帮你请刘大夫过来,我记得他的针灸治心疼最有疗效。”尹兆紫不慌不忙地回答。 该死的尹兆紫,越来越不讨人喜欢,嫉妒他的好命,成天想往他身上扎针。湛子蓝悻悻然地坐起身,漂亮的凤眸快眯成一条线。 “尹兆紫,你找本少爷有何要事?”要不是碍着宝儿在场,他必须装出弱不禁风的模样,他非得好好和他过个两招,分出个胜负不可。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他还等着要好好抱着他的小宝儿。 “原来你就是尹少爷,大师姐吩咐我若是见到你,一定要好好的跟你打声招呼。”听见尹兆紫三个字,宝儿兴奋地眺起来,笑容甜腻可人,不自觉甩脱了湛子蓝的手,气得后者俊颜微青。 搞什么?见到尹兆紫有必要这么开心吗?笑容甜得都快滴出蜜来了,真是讨厌! 湛子蓝没好气地在心里嘀咕。 “宝儿姑娘不必多礼,你倒是得多小心宝少爷,他可不好伺候。”尹兆紫睨了他一眼,意有所指。 这是啥意思,存心扯他后腿吗? 湛子蓝眯细凤眸,当作没有听见。等宝儿离开房里,再看看这笔帐要怎么算! “宝少爷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要求才会比较多,我不介意。”宝儿善良的接口。 “宝儿妹子,你真好。”听她如此为自己说话,湛子蓝真想立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以兹鼓励。 闻言,尹兆紫感到一阵无言。只能说宝儿遇上湛子蓝,注定被欺负到死。 “宝儿,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要跟宝少爷说。”尹兆紫无奈,只好侧过身支开她。 别说他见死不救,是她被湛子蓝的假面具蒙骗了。 “好。”宝儿点点头,执起长剑离开房间。 “你最好是有很重要的事要眼本少爷说。”湛子蓝没好气地下床,宽大的白袍穿在身上显得更加俊秀。 “你倒是玩得挺开心的,大概忘记自己的脑袋随时有落地的危险。”尹兆紫衣袍一撩坐了下来,斜眼睨他。 “谁说我忘记,我只是在等,等他们自个儿送上门来罢了。”湛子蓝挑了挑眉。 “这几天太过风平浪静,反而让我觉得有些不安。”尹兆紫皱眉。 “尹兆紫,你是在担心我吗?”湛子蓝白袖袍掩面,故作千娇百媚地朝他眨眸。 若非湛子蓝是自己的表哥,他真想一掌劈烂他的脸! 尹兆紫狠狠送他一枚大白眼,语气不善。 “我是在担心宝儿,怕你把她的命给玩掉了,到时我从哪儿再找一名活蹦乱跳的宝儿还给人家?” “啧啧啧!真是薄幸寡义,居然这样子跟你的表哥说话,真教人伤心哪!”湛子蓝也不以为意,耸了耸肩。“你放心,宝儿在我身边,保证平平安安。” 怪了,到底谁才是谁的贴身护卫?谁该保护谁呀?他忍不住想。 “你有这个认知就好,还有,你玩归玩,千万别玩过头了。”尹兆紫像个不放心的老妈子再次交代。 “你何时见我玩过头了?”凤眸瞥向尹兆紫,湛子蓝薄唇扬起一抹笑弧。“我懂得分寸,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天很黑,山林间风吹过,响起一种教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阿六站在暗室的角落,盯着自己的鞋尖,目光不敢乱飘,全身绷紧。 “嗯,银票的数目正确,这笔交易我接下了。”暗室另一头,蒙面男子将银票收进怀里笑了,尖锐的笑声在暗室之中显得阴森。 “你有把握吗?”虽然很不想跟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霸有任何交集,但该问的总得问清楚。 阿六硬着头皮开口,目光不敢在他身上稍作逗留。 “我秦龙从不做没把握的交易。”蒙面男子骄傲地道。 “订金部分已经给你了,我何时能知道结果?”阿六又问。 “你很急?”秦龙眯眸看他,身上有股江湖杀手的剽悍气味。 阿六嘴巴张了又关,最后他别过头。“是的,我很急。”说穿了,急的人不是他,而是恨湛府入骨的常大人。 “对方可是赫赫有名的永浚侯呢!虽然听说他久病卧床,但侯府戒备森严,也不是能轻易潜入……我很好奇,你和他有何过节?” “这不关你的事!”阿六咬牙道。 “的确,这不关我的事,我只要完成交易,拿到我的酬金就好。”秦龙头也不回地走出破茅屋,留下阿六一个人在破屋里。“你尽管放一百个心,我会把永浚侯的人头交给你的。” 第五章 “宝少爷,外头的天气真好,你快来看!”推开窗,清风迎面拂来,宝儿站在窗口开心地道。 “唔……是不错。”白袖袍掩面,恨不得遮去恼人的阳光,湛子蓝慢吞吞地从房内走出来,不是很有兴趣的应声。 “宝少爷,你想去后花园走一走吗?”宝儿回头笑问,灿烂的笑颜教人不忍拒绝。 “现在?”湛子蓝皱眉,表情抗拒。 “嗯,多晒晒太阳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 他向来对日光敬谢不敏,更何况他的身体已经很好,不需要再晒太阳。 “宝少爷,走吧!走吧!”迫不及待握住他的手,宝儿用力将他住房外拉。 “宝儿妹子,别拉我,我晒太阳会头晕的,唉唉唉~~”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她拉出绿苑阁,刺眼的金光照在他身上映出一圈美丽的光晕。 就说他讨厌和阳光接触,可人还是被拉出来了。 “宝少爷,有人说过你长得很漂亮吗?”刹那之间宝儿看呆了,她着迷地移不开目光。 乌亮如缎的长发及腰,肤白俊美的脸庞美丽得教人下敢逼视,雪白的身影颐长挺拔,相信任何人看见此时的湛子蓝都会无法克制的心动吧! “如现在的她。 她毫不掩饰的称赞取悦了湛子蓝,他很故意的俯下身,俊美的脸庞和她靠得极近。 “喜欢吗?”他模棱两可的问。 “咦?”心没来由的一突,宝儿瞬间涨红粉颊。 喜欢?!她不懂宝少爷这句喜欢的意思。 她红扑扑的脸蛋映满他的眼瞳,湛子蓝凤眸里揉进暖意,带着捉弄。 “宝儿妹子,你说我长得很漂亮,那么你喜欢吗?”他又问。 “……”呼吸刹那间停止了,宝儿睁圆明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这位宝少爷心情不好的时候一直欺负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又狂逗人,害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他明明喜欢的是男人呀!偏偏自己对他心动到下行。 “宝儿妹子,你喜欢我吗?”苦等不到回答,湛子蓝干脆开门见山的问。 她喜欢宝少爷吗?当然是喜欢的。不然就不会替他生气,喜欢看他对着自己笑的模样。 “你怎么都不说话呢?”见她沉默不语,他的表情似乎好失望,他白袖袍掩面,起身。 “我喜欢宝少爷。”忽地,身后传来细不可闻的声音,纵然微弱,他还是清楚听见了。 湛子蓝讶异的回眸,迎上她灿亮如火的圆眸。 “我很喜欢宝少爷。”她轻轻的,但坚定的道。 他身上有种教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她就是不自主的受吸引。 凤眸瞬也不瞬地望住她的,用她从不曾看过的专注眼神。 “宝儿妹子,我也很喜欢你。”慢慢地,湛子蓝薄唇扬起一抹笑,很魅惑。 她可能不知道这句话让他很开心吧!毕竟打从第一眼起,他就喜欢这个圆润好欺负的娃娃,喜欢到—— 想把她留在身边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宝儿妹子,你来闻闻这花儿香不香?” “宝儿妹子,你看这白鸟多有趣呀!啼声清脆悦耳,我们把它拿进房里可好?无聊的时候可以逗逗打发时间。” “宝儿妹子、宝儿妹子,这是厨房刚做好的杏桃玉酥,甜而不腻,你快来尝一口……” 不知从何时起,绿苑阁里充满湛子蓝呼唤宝儿的声音,永浚侯府里所有的人一致觉得宝少爷的身体似乎变好了,而这都是因为宝儿的缘故。 有种说不出的默契,大家都知道,如今宝儿是宝少爷眼前的大红人。 “宝少爷,你别逗文鸟了,快来喝药吧!”宝儿将热腾腾的药碗搁在桌上,笑着提醒。 逗鸟的手一顿,闻到熟悉呛鼻的药味,湛子蓝不着痕迹地蹙了眉头。若问装病最大的痛苦为何?就是每天喝这些药汁喝到让人快抓狂。 “亦先搁着,我晚点喝。” “不行,药要趁热喝才有效。”宝儿不接受他的推拖,她摇头,温柔的笑容教人无法拒绝。 她总是这样对着他笑,害他常常被蛊惑着喝下药。不管!这回他说啥也不妥协。 “可是太烫,我也无法喝。”别过头,湛子蓝犹作垂死挣扎。 “你怕烫,不如我帮你吹凉吧!”宝儿还是好声好气的说。 “免、免、免。”丧气地摆摆衣袖,湛子蓝走到桌前,瞪着那碗仿佛和他有深仇大恨的药。 倘若宝儿帮他把药吹凉,他岂不真得喝下这碗药? “宝儿妹子,我怕苦,你去厨房拿块糖来。”心念一转,湛子蓝突然绽开人畜无害的笑容。 调虎离山之计,嘿嘿! “好。”宝儿若有所思地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开绿苑阁。 “呼!不喝、不喝,再喝下去,假病都要成真病了。”宝儿前脚刚踏出门外,湛子蓝立刻跳起来,将黑呼呼的药汁捐献给一旁叶色枯黄的盆栽。“本少爷这回说啥都不喝,就算她笑得再甜,我也不喝。” “宝少爷,你在做啥呀?”冷不防,身后传来宝儿清脆的嗓音,湛子蓝动作顿时僵住,慢吞吞地回过身,正好看见她皱眉望着自己。 咦?看来宝儿没有他想象中的稚嫩单纯嘛!居然一眼看穿他的诡计,她不是才离开绿苑阁,怎么转眼间就回来了? “我在——呃,赏景。”正想说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谁知道眼前叶片枯黄、奄奄一息的盆栽让他说得很气虚。 赏盆栽?已经快枯死的盆栽有啥好赏的? 宝儿走到他身边,眼角余光瞧见他手里的空药碗。 “最近听小雪说,绿苑阁里的大小绿树盆栽常常无故枯死,找不出原因。”宝儿语气虽则地说道。 “哦?是吗?”湛子蓝故作惊讶。 看看那药有多毒,把树都毒死了,还教他天天喝,这还有天理吗?难不成他们想谋害他? 扬眸瞥向表情夸张的湛子蓝,宝儿压根不相信他的清白。 “宝少爷,这些盆栽都是被你害死的,你肯定每次不喝药,就把药汁全倒进盆栽里,对吧?”她皱眉。 唉唉唉~~别皱眉呀!她一皱眉,就不是他心中可爱的小宝儿了。 “是吗?我不记得有把药倒掉呀!”听见她斩钉截铁的回答,湛子蓝拿白袖袍遮面,眨了眨凤眸。 才觉得她聪明,现在却发现根本是很精明。 “宝少爷,你不喝药身体怎么会好呢?”宝儿小手抆腰,有些恼怒地问。他还装傻,空药碗明明就还在他手上,人赃俱获。“好不容易你的病才有点起色,府里头上上下下全为你开心,你怎么马上就不喝药?” “我……我……” “你是湛家唯一的血脉,你的健康是大伙儿最关心的事,你不能再继续糟蹋自己的身体了!”小脸面露严肃,宝儿认真地道。 “……”他只是不喝药而已,哪里糟蹋自己了?把这碗会毒死盆栽的药喝下去,才真的是糟蹋自己吧! 湛子蓝悄悄退了两步,将眼前娇小的宝儿又打量过一回。 她真的是那个可爱好欺负的宝儿吗?怎么突然凶巴巴的,吓死人了!害他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快把不爱发脾气的小宝儿还给他。 “宝儿妹子,其实我——” “不管,我再去帮你煎碗药,这回我会亲自看你喝下去。”拿过他手中的药碗,宝儿不待他回答,迳自转身出房。 不是她爱对他生气,她是真的希望宝少爷的身体能转好,老是见他不断地咳,每咳一声她都觉得揪心,她是真的为他好呀! “耶?”向来都是他欺负人,何时他也有这种有苦说不出的时候?湛子蓝俊颜微僵,只能眼睁睁目送她离开。 小宝儿对他越来越凶了,小生怕怕,呜呜~~ 宝儿拿着空药碗走出绿苑阁,忽地,她脚步一顿,忍不住又往湛子蓝房间的方向看去。 方才她的态度是否太凶了?宝少爷待她如亲妹妹般的好,她却如此回报…… 可是她很心急呀!她担心当自己必须离开湛府的时候,他还是同样的病骨会让她放心不下,他可以不在乎,可回到云阳山的她又该怎么办呢? 她心中的挂虑,宝少爷能明白吗?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近晚,烛火亮起。湛子蓝难得出现在花厅接待客人,站在堂下的,是知名布商水云铺的老板。 “宝少爷,这是铺里最新的锦玉织,布质轻软、色泽裹丽,特地送来给您。”水云铺老板恭敬地说。 这位年轻的永浚侯帮助过不少人,很得百姓的爱戴,只要一有机会,人人都会争先奉上礼品以表感激。 “水老板,你老是将布往侯府送,你怎么做生意?本少爷光是你送的布,衣服都做不完了。”湛子蓝懒洋洋地坐在帘后,笑问。 “没关系,这只是小民一点点的心意,只要宝少爷喜欢就好。” “你这样说,倒教本少爷不好意思了。” “宝少爷千万别跟小民客气,小民还有事,就不打扰宝少爷休息了,请宝少爷保重身体。”水云铺老板深深一揖,跟在进福身后离开花厅。 “今年最新的锦玉织,摸起来质料倒是挺凉、挺轻的,不愧是全国最有名的大布商,每年都会进贡到宫里头。”湛子蓝用指尖挑起布料一角低喃,忽地,他脑中念头闪过。 与其把它收进阁楼里,还不如赏给宝儿做衣裳。 “宝儿妹子!”他喊。 “宝少爷,你找我?”守在门外的宝儿听见他的呼唤,立刻推门入厅。 “宝儿妹子,你看,这些布你喜欢吗?”湛子蓝像是发现新玩具,迫不及待要和她分享。 “好漂亮!摸起来好软、好轻。”从小在山上长大的宝儿不曾见过如此美丽的布料,她着迷地望着,小手舍不得放开。 “水云铺的锦玉织闻名全国,不是进贡宫里,就是给王公大臣做衣服,因而非常少见。”垂眸看着她红扑扑的侧颜,湛子蓝心一动,轻声说道。 “难怪,跟我身上穿的衣服都不同。”宝儿原来如此的点点头。 “宝儿妹子,你喜欢吗?”妖美的凤眸眨也不眨地望住她,湛子蓝低问。 “咦?我?”宝儿震惊地回头。 “嗯,你喜欢吗?”此时湛子蓝就站在她身后,他散发出的热气仿佛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到她身上。看着他好看到没天理的俊颜近在眼前,宝儿一颗心忽地跳得剧烈,她仓皇别过头。 “这是水云铺特地献给宝少爷的东西,我、我、我……”宝儿脑中混乱一片,突然该怎么说话都忘了,她结巴。 明明宝少爷喜欢的是男人,和她又以姐妹相称,但她却还是对宝少爷感到心动,完全不敢正眼瞧湛子蓝。 一旦心动了,就很难继续保持平常心哪! 眼看她细白的颈子就在眼前,甜甜的香气不断诱惑着他。湛子蓝一时间心痒难耐,有种好想轻啃一口的欲望。 他蹙了下眉,旋即舒展开来。“宝儿妹子,这些布都赏给你吧!” 唉唉唉~~再整天面对可爱的小宝儿下去,他装出来的断袖之癖迟早破功。 “宝少爷?”没想到他竟如此大方,宝儿吃惊,旋过身,正好望入他的凤眸。 “怎么?赏给你不好吗?”凤眸微眯,湛子蓝俊美的脸庞又朝她更逼近了些。 宝儿不知所措的想后退,却发现纤腰已抵住桌沿,无路可退。 她就困在木桌和湛子蓝之问。 是她的错觉吗?向来女人味十足的宝少爷今个儿似乎非常下一样,深不见底的眼里燃烧着她不曾见过的火光,说话的语气似乎多了些什么…… “反正我的衣服多到一百年都穿不完,这些锦玉织全赏给你吧!”她的粉颊越红,就让他越想咬一口。 “宝少爷,太贵重了,宝儿收不起。”这是第一回,宝儿有想逃离他的冲动,好似她再不跑,随时会被一口吞下肚。 “哪里贵重?不就是几匹布,”湛子蓝不以为然地反驳。“不赏给你也是搁在柜里生灰尘。” “可是……” “安静!本少爷只不过是想疼你,哪来那么多废话!”眼看她一直不肯收下,他微恼。 他、他、他只不过想“疼她”而已? 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宝儿的心猛然一跳,差点忘了呼吸,怔怔地望他。 再用这种眼神看他,他真的要把她吃掉了! 很无奈地叹口气,湛子蓝垂下俊眸,强迫自己默背起长恨歌,好压下蠢蠢欲动的坏念头。 春宵苦短日高超,从此君王不早朝…… 哇哇哇!他背到哪儿去了!这样一来只会让他的坏念头更加蠢动! “宝儿妹子,本少爷累了,想回房休息。”不再回头多看她一眼,深怕自己会把持不住,湛子蓝长腿一迈迳自走出厅外。 可恶!一定是她甜甜的香气和红扑扑的粉颊害的,才会让他爱不释手,难以自持。 “宝少爷……”明白他只有在生气的时候会对她自称本少爷,宝儿眼睁睁目送他的背影离去。 她惹宝少爷不高兴了,唉~~她并不想惹他生气啊!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宝少爷,我能进来吗?”门外传来两声轻敲,是宝儿不确定的声音。 “嗯。” 听见应声,宝儿终于鼓起勇气进房,她咬咬唇,看向坐在床幔后的湛子蓝。 此时他背对着自己,只能隐约瞧见他乌亮如瀑的长发,看不清表情。 “宝少爷,你在生我的气吗?”绞着素手,她不安地问。 因为她的不识抬举,所以惹宝少爷生气了吗? “本少爷像在生你的气吗?”床幔后,湛子蓝语气难测的问。 他又自称本少爷了,明明就在生气。 宝儿迟疑半晌,慢吞吞地靠近他一步。“我不是不想接受宝少爷的好意,而是因为锦玉织实在太贵重,所以才……” 从小大到,她从不曾收过如此贵重的礼物,受宠若惊总是难免。 “本少爷没那么小心眼,为了这种小事跟你怄气。”湛子蓝不冷不热地截断她的话。 是!他是生气,但他在生自己的气。 气自己胡思乱想、蠢蠢欲动的坏念头,更气自己差点控制不住地扑上她。 “那么宝少爷是因为……”碰了个软钉子,宝儿语气微弱。 她小心翼翼的声音让湛子蓝心软,他咬牙。 何必因为自己心情不快连带让她也不舒服,这并非他的本意,到时把宝儿惹哭了,多下值得。 “本少爷只是因为累了,心情不好。”他闷闷出声。“你不用想太多。”他只能这样解释,总不能实话实说。 “真的不是生宝儿的气?”总觉得这理由太过牵强,宝儿皱眉。 “当然不是!”湛子蓝没好气地应。 他粗鲁的语气吓了宝儿一跳,她沉默。 “怎么不说话了?”见她安静下来,湛子蓝意识到自己方才语气太过强硬,他无声叹气。“宝儿,你过来。”他伸出白皙如玉的手。 她乖巧地走上前去。 湛子蓝握住她柔嫩的柔荑,另一只大手顺势搂住她的腰,大大方方将她搂入怀里,一如他从前抱住她的方式,只不过这回显得特别难熬。 “我真的没生气,你甭放在心上。”呼吸里尽是她甜甜的香气,怀中尽是她软绵绵的触感,方才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坏念头再次升起。湛子蓝轻声安抚,认命地闭上眼睛。“你是我最疼爱的宝儿妹子呀!” 唉~~这不是摆明折磨自己吗? “宝少爷——”他的回答有效安抚她的不安,宝儿伸手回抱他纤瘦的背脊,只不过—— 听见那声最疼爱的宝儿妹子,她心中五味陈杂,酸的感觉比甜的感觉多,像是有种淡淡的失落,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宝少爷对她极好,就如同亲人般的好。可是她发现自己越是看着他无心机的笑,用那双妖美的凤眸望住自己时,她似乎也越来越贪心、越来越不满足。 “只要你乖乖收下锦玉织,我的心情自然会好转,嗯?”两人坐在偌大的床上,湛子蓝强忍住心猿意马,用好姐妹的语气说话,一颗冷汗悄悄滑落额际。 真是人性大考验呀!考验他到底能不能保持君子风度。 好想扑倒、好想扑倒……昏沉沉的脑袋里不断浮现这样的念头。 “宝少爷的好意,我当然要收下。”宝儿轻声回答,小手搂得更紧,贝齿狠狠咬住下唇。 只要是能让宝少爷开心的事,她都会去做,她是真的这样想的。 第六章 艳阳高照,市集里人潮汹涌,进福提着装满杏桃玉酥的红盒子在人群中走着,因为朝中某位大臣特别喜欢湛府大厨的手艺,他奉宝少爷吩咐特别送过去。 “进福老爷、进福老爷!”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唤,匆匆赶路的进福停下脚步,回过头。 “原来是小乌呀!怎么?找我有事?”小乌是市集里鱼贩最小的儿子,平时都是他送鱼进府,两人颇有些交情。 “进福老爷,最近侯府里有缺人手吗?”小鸟搔搔头笑问,身旁跟着一名高大黝黑的壮汉。 “你想进府里做事?”进福一愣。 “不是我,是我身旁这位大哥,你别看他不起眼,力气可大了。”小乌激动的比手画脚。 “你们是亲戚?” “不是,我们是半个月前才认识,义结金兰的好兄弟。”小乌解释。 “小鸟,你明白府里的规矩,想进府里做事,要身家清白,还要有保人。”进一顺皱眉。 “没关系,我就做大哥的保人。”小乌立刻豪爽的拍拍胸膛。 “你们非亲非故,你真要做他的保人?”进福不确定的问。 “那有什么问题,上回我在山里遇到强盗,是龙大哥帮我把强盗打跑,要不然我这条小命早就没了,只是做个小小的保人,没有问题的。” “原来如此呀!”进福点点头,回头多看了黝黑的壮汉一眼。“我记得府里似乎还有个缺,负责整理花圃……” “都好、都好,龙大哥十分吃苦耐劳。”黝黑的壮汉还来不及回话,小乌已经替他应允。 “既然如此,明天就来府里报到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宝儿,过来帮我梳发好不好?”房中有股香气,刚净过身的湛子蓝懒洋洋地趴在软上,浓密的长睫半掩,任乌亮的长发披垂。 “当然好,宝少爷。”宝儿拿起月牙梳,走到他身旁为他梳发。 湛子蓝的发丝极为柔细,摸起来就像猫毛般软软的。 “宝儿,”喜欢她细心温柔帮自己梳发的感觉,好似自己是某种极珍贵的东西,湛子蓝薄唇绽开满足的笑痕,不觉已有些倦意。“你在府里住得还习惯吗?”他喃问。 “多谢宝少爷的照顾,我在府里住得很好。” “会想家吗?我是指回云阳山上?” “宝少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宝儿微怔,梳发的动作一顿。 “因为我喜欢宝儿呀!既然喜欢宝儿,当然就会希望你在府里住得愉快。”懒濑睁开凤眸睇她,湛子蓝眨也不眨地望住她的。 明知道他喜欢的是男人,可当听见他说出喜欢自己的时候,宝儿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一颤,粉颊染上红晕。 他听说的那种喜欢,应该不是那种喜欢吧?是喜欢小猫小狗的喜欢,像他喜欢小文鸟那样吗? 不知什么缘故,每当她心中出现这种认知,总会怅然若失。 “山上有人在等你吗?”见她不回答,湛子蓝又问。 云阳山上该不会有啥大师兄、二师兄等着她这位从小指腹为婚的小师妹回去吧?他光想就觉得心里有些下是滋味。 “有啊!”宝儿倒没想太多,点头。 “有?!” “我猜师父和大师姐都在等我回去,有时候我也好想念师父和师姐们。”宝儿轻声回答,将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隐藏得很好。 原来是师父、师姐们,还好还好,都不具威胁性。 “那你会想回云阳山吗?”他是不知道她心中如何想,但他是越来越喜欢她,想把她永远留在府里。 “宝少爷别担心,我一定会完成对大师姐的承诺,不会半途而废。”宝儿坚定地道。 微微蹙了眉头,湛子蓝对她这个答复不甚满意。难道她想留在府里全都是因为对黄洁的承诺?完全没有一丝丝因为他的缘故?! 生气! “宝儿,你讨厌我吗?”湛子蓝忽然问,语气有些负气。 他知道外头有些人对他过分阴柔的样貌有些非议,可是人生在世他想活得随性,一点都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只除了宝儿…… 问出这个问题时,他无端有些紧张,很是在意宝儿的答案。 “不!宝儿很喜欢宝少爷。”宝儿毫不犹豫地答道。 “真的?不许说谎骗我,我会生气喔!” “真的。” “可是我喜欢男人呢!”他故意吓她。 这样够惊世骇俗吧! “无所谓,我喜欢这样的宝少爷,不管宝少爷喜欢什么,我也会喜欢什么。”她依旧是坚定的口吻。 好一个爱屋及乌啊!说得他心里暖呼呼的。 “宝儿,我最最喜欢你了。”意识有些昏沉,得到满意的答复,湛子蓝昏昏欲睡。 宝少爷,我也喜欢你。见他入睡,宝儿这句话含在嘴里并未说出。她轻轻放开他的发丝,圆眸静静凝睇他良久。 她从不曾见过如此的男人,曾几何时,他的一举一动在她心中刻不好深好深的痕迹,她好怕有天回到云阳山上,他会变成一种可怕的想念。 宝少爷呀!你一定不知道我对你的喜欢和你的喜欢不同吧! 他是她的天,是遥不可及的高贵存在,她所能做的就是用尽心力守护他的快乐。一如他说的,因为喜欢,所以要他快乐,不管他喜欢男人或女人,她全然不在意,只要他开心就好。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最近王府里多了一名新仆役。 照理说湛府里奴仆众多,宝儿是不应该会注意到的,可他的身影常常出现在后花园,那是去绿苑阁的必经之路,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据小雪的说法,那个男人姓龙,大伙都叫他龙大,三十来岁、沉默寡言,总是低着头不爱跟人打交道。 不知怎么回事,她总觉得龙大有点怪。 他的身材魁梧,步伐却十分轻盈,常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人的左右,完全不像一般的庄稼汉,身上也没有朴实的味道。 宝儿手中捧着刚从厨房端出来的紫芋糖糕,娇小的身影站在老榆树的后头,圆亮的美眸盯着花圃里工作的龙大。 怪……怎么看她都觉得怪,可是到底是哪儿怪,却一点都说不上来。 都怪自己的历练太少,空有直觉是成不了事的。若大师姐在就好了,大师姐一定可以马上揪出问题点。 “宝儿姑娘,你怎么端着糖糕站在这儿?难道不觉得阳光挺大吗?”正要出门的进福见到她站在这里发呆,好奇地过来打招呼。 “不,我只是……”宝儿话到舌尖顿住,及时改口。“进福爷爷,您认识那位仆役吗?”她朝龙大的方向努努下巴。 “哦~~你说他呀!我也不是挺熟,是卖鱼贩最小的儿子小乌介绍来的,说是他义结金兰的大哥,我看他也算勤快,所以就让他进府做事了。” “喔!”小乌义结金兰的大哥?心中感觉奇怪,宝儿眯眼望过去,咬住唇没吭气。 “宝儿姑娘,你怎么突然对龙大有兴趣?” “咦?我?我不是对他有兴趣,”宝儿连忙摇摇头。“我只是发现新面孔,所以关心一下。” “原来如此啊!的确,你身负保护宝少爷的重任,是该多留意。”进福用一种赞赏的眼光看她。“原本我一直担心宝儿姑娘年纪轻,不知能否担当此重任,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进福爷爷千万别这么说,跟其它师姐比起来,我还是很生嫩。”宝儿见龙大突然站起身,往他们的方向看来,她急急和进福道别。“进福爷爷,宝少爷还在等我的紫芋糖糕,我先帮他送过去,改天再聊。” 她莫名有种不想和龙大正面对上的念头。 “好、好、好,你先送去,别让宝少爷久等,我也要出门了。”进福没想太多,笑道。 “进福爷爷路上小心。”宝儿头一低,匆匆离开,虽然没有回头,但仍能感觉龙大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真的很奇怪呀!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你说的是在后花园的那位很壮的仆役吧?”嘴里咬着凉滑爽口的紫芋糖糕,湛子蓝懒洋洋地用白袖扬风,俊美的脸庞似笑非笑。 “咦?宝少爷也注意到了?”宝儿明眸一亮,小脸是毫不掩饰的崇拜。不愧是她最景仰的宝少爷,在她注意到之前,他早已留意。 “嗯。”开玩笑,他可不是别人,是天资聪颖的永浚侯呀!这种事怎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宝少爷也觉得他很奇怪吗?”宝儿忍不住问。 “奇怪?”薄唇扬起一抹充满兴味的笑容,湛子蓝的凤眸瞬也不瞬地望住她的。“宝儿妹子,你说说他哪里奇怪?” 没想到他亲爱的小宝儿平时看起来颇为单纯,其实倒挺仔细敏锐的。 “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是他有点神秘,动作又太过轻盈,和他高壮的外表不太相称。”宝儿偏着头想了想。 “就这样?”湛子蓝挑起一道浓眉。 “难道还有其它吗?” “宝儿妹子,你过来。”湛子蓝朝她伸出手,大大方方将她搂入怀里,让她坐在自个儿腿上。 以姐妹相称的幌子真好,他可以尽情的搂宝儿入怀。 “宝儿妹子,你想想……是什么样的人会总是低着头,不爱与人打交道?”温香暖玉抱满怀,他满意地嗅着她身上甜甜的香气。 紫芋糖糕再甜,也没有她身上的香气甜。 “天生自卑、缺乏信心的人。”宝儿很认真的回答。 “你觉得龙大看起来像天生自卑的人吗?”湛子蓝反问。 经验这种东西要慢慢累积,反正小宝儿聪明伶俐,他不介意一步一步指导…… “不像。”宝儿用力摇头。 方才龙大朝她和进福爷爷方向看过来的时候,她后颈寒毛竖立,她可以感觉到一股狠戾的杀气直逼而来。 “我也觉得不像。”湛子蓝幽深的眸光落在她白皙小巧的耳珠,有种好想咬一口的冲动。 “难不成龙大有所意图,才刻意保持低调?”宝儿脑中灵光乍现,圆眸灿灿发亮。 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头,湛子蓝忽地陷入沉默,俊颜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 “真聪明,一点就通。”这句话,他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小宝儿应该没发现因为她的轻举妄动,玉臀整个坐在他最敏感的地方,软绵绵的触感诱惑着他…… 会不会太挑战他的极限了?! “可是我不懂,龙大混进府里到底想做什么?”正努力思考的宝儿完全没发觉他的异样,可爱圆润的小脸皱在一块儿。 “关于这一点,我们只能静观其变。”一颗冷汗滑过额际,他再也无法装作悠然自得,只能暗暗咬牙忍耐。 一时之间,他竟有种作茧自缚的错觉。她若再没有自觉,等等把她扑倒,应该怪不得他吧! “难道宝少爷不怕对方是来谋害你的吗?”宝儿依旧全然状况外。 他倒觉得现在的情况比较会残害他的身体,他亲爱的小宝儿正在慢性谋杀他。 “我说过了,一切静观其变。”不想再考验自己究竟能忍多久,湛子蓝轻轻将她放回地面,理理宽大的白袍,起身。 “宝少爷?” “本少爷头晕,需要躺下来休息。”湛子蓝头也不回地走往房内。 这句是实话,他耗费太多精神和自己的意志力搏斗,深怕一个失神就会变成采花恶狼,害他一起身就头晕目眩的。 唉~~他开始后悔玩啥情同姐妹的游戏了,害他想一口把她吞下肚都不能。 不好玩,这个游戏开始不好玩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入夜,万籁俱寂,一轮新月如勾。 “大人。”仆役敲了敲门,恭敬地走入书房,低头附在常浩生耳边说话。 “嗯,叫他进来。”常浩生面无表情的颔首,摆手。 没多久,书房的门再次开启,出现的是阿六消瘦憔悴的脸庞。 “阿六,我交代你办的事如何了?”常浩生冷冷地问,语气里有丝不易察觉的急迫。 “回大人的话,我已经照您的吩咐去办了。”阿六的头极低,枯瘦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哦?” “我已经重金买通杀手,要他取永浚侯的人头回来,不多日就会有消息。” “那个人可靠吗?”常浩生眯眼问道。 做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勾当要非常小心谨慎,尤其对方又是皇上相当看重的湛子蓝,稍有不注意,可能会让自己脑袋落地。 “应、应该是的。”阿六微弱的回答。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来的应该!”常浩生不满意的低斥。“阿六,对方到底能信任吗?” “可以信任,他是颇负盛名的杀手,听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失败的记录。”阿六硬着头皮回答。 “是吗?从不曾失手啊!”这个回答让常浩生的心情好上许多。这代表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就快要消失子这世上,光想到这一点,他就有种说不出的愉悦。 “阿六,很好,这回你做得很好,你放心,事成之后,会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等着你。”常浩生抚髯笑道。 “……”好?!他一点都不觉得好! 阿六低着头没吭气,他一直觉得等到事成之后,依常大人的狠绝寡情,若不是和他撇清关系,就是想杀他灭口。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他都不喜欢。 “常大人,我们非杀永浚侯不可吗?”他做最后的挣扎。 姑且不论湛子蓝是人人称赞的好侯爷,他也是为自己好,一旦卷入谋害永浚侯的事件中,他焉有命在?他担心常大人会把所有罪过全推给他,让他变成待罪羔羊。 “怎么?你后悔了?”闻言,常浩生声线陡沉,表情阴冷难看。 “不!我没有后侮。”阿六急忙摇头。 “不是后悔?还是你想在这时撤手?”常浩生狭长的黑眸眯得更细。“阿六,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小的完全没有这个意思。”阿六急急解释。 “要不然你怎会突然不想杀湛子蓝?” “对方毕竟是侯爷,一旦东窗事发……” “只要做得漂亮,不会东窗事发的!”常浩生冷冷截断他的话。“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不会亏待你。” “是。”头垂得更低,阿六语气微弱。 “事情进展到哪里了?”常浩生切回正题。 “杀手已经混入侯府,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嗯,一有消息记得马上通知我。”常浩生摆手,示意他离开。 “是。”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三千五百二十八两,再加上给霍居的四百三十三两……” “……” “童老板的七百四十九两减去两百两的中间费用……” “……” “然后还有三百五十两要给……” “尹兆紫,你的人生该不会就是这些银两吧?听你算了一下午,本少爷都困了。”再也受不了他的算盘经,坐在一旁的湛子蓝终于出声抱怨。 尹兆紫没好气地睨他一眼。 “我不算清楚点,怎么供应侯府庞大的开销,你知不知道上个月光是明妃寿辰就送了多大的礼?” “明妃?” “就是现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明妃娘娘。”尹兆紫眯眸提醒。 “哦~~你说她呀!”湛子蓝后知后觉地点点头。“我不知道。”他很老实的回答。 这些繁文缛节和打通关节的事,向来不属于他的管辖范围。 “你当然不知道!”尹兆紫咬牙切齿地道,真想仰天长啸。有他这个三不管的永浚侯,难怪他会做到老、做到死。 “先别说这个,你可知道新进府的仆役龙大?”湛子蓝薄唇湛开一抹笑痕,瞧上去不似平时无害,倒有些狡诈。 “我知道。”尹兆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等了这么久,对方终于有所行动。”湛子蓝的神情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孩子般,迫不及待。 “你想怎么做?”他挑眉。 “我在想是要简单处理,还是复杂处理?”明明是攸关生死的大事,从湛子蓝的口中说出来,就像种游戏。 “何谓简单?何谓复杂?” “简单当然就是只解决掉来人,若要复杂的话……”湛子蓝话声微顿,神情寡绝。“就连常大人一并处理。” 老是任他作威作福也不是办法,任何游戏玩久了都会厌烦,更何况他湛子蓝的耐性又比平常人差一点。 “哦?那么你想出答案没有?”尹兆紫搁下算盘,好奇地反问。 他这位永浚侯天生聪颖过人,可惜活得太随兴,所以只要他对某件事认真起来,他都会充满兴趣。 “你喜欢哪种处理法?”湛子蓝笑吟吟反问。 “当然是连常大人一并处理,留那种人在朝廷也只是祸国殃民。”尹兆紫的回答非常简单明了。 “若要动到常大人,就得从皇上那里下手。”妖美的凤眸眯细,湛子蓝长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敲,脑中念头飞快转动。 “你不是对皇上避之唯恐不及?” “必要的时候总得牺牲一下。” “听你的说法,像是已经有了决定?”尹兆紫挑眉。 “当然。”湛子蓝傲然回答,绽开的笑容带着花猫戏鼠的兴味。“本少爷打算请君入瓮。” 第七章 打开木柜,小心翼翼取出锦木盒,湛子蓝从中拿出艳红似血的珊瑚珠钗,笑颜灿灿地看着宝儿。 “你看这珠钗漂亮吗?” “非常漂亮。”宝儿用力点头,看得目不转睛。 “我看你平时没戴什么首饰,不如这珊瑚钗就送你吧!”凤眸揉进暖意,他笑道。 “不好、不好,这么贵重的礼,我收不起。”光从精致豪华的木盒就能看出肯定价格不菲,宝儿连忙摇头拒绝。 “女孩家都喜欢这些漂亮的东西,怎么你都不要呢?”有些无趣地眯眸瞅她,湛子蓝不悦,完全没感受到送礼的乐趣。 小宝儿果然异于常人,哪个女孩子看见漂亮的首饰不开心的?只有她,送什么、推什么。 “宝少爷,你给我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不用再给我什么。”宝儿认真地回答。 “可是我想疼你呀!更何况这些东西对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湛子蓝挑眉,不以为然地道。 又是想疼她…… 他可能不明白这句话对她的影响有多大,每听见他这么说,她心中总是又酸又甜,心情万般复杂。 甜的是开心宝少爷在心中记挂她这么一个人;酸的是在在深刻体会他们之间那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最喜欢的宝少爷呀!喜欢的是男人。 “宝儿,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敏锐地发现她最细微的表情变化,湛子蓝支起她圆巧的下巴。“有心事?” “不!没有。”惊讶他的细心,宝儿连忙摇头否认。 “明明就有,快老实告诉我。” “宝少爷,我没有心事。”她仍旧摇头。 “若是没有,你的表情怎会不开心呢?”湛子蓝眯细凤眸。“宝儿,你的脸是藏不住任何心事的。”他叹气。 “咦?”宝儿吃惊地抚上自己的颊。 “还是……”故意用白袖袍掩面,湛子蓝偏头假装低泣。“还是宝儿已经讨厌我了呢?” 又哭了?! “没的事,我怎么可能讨厌宝少爷呢?”宝儿小手连忙握住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我最喜欢宝少爷了。” “真的?”嘿嘿!屡试不爽,小宝儿真是单纯可爱。 “真的。”她信誓旦旦。 “那好,你收下珊瑚钗,我就相信你。”湛子蓝马上破涕为笑,速度快得教人反应不及。 “咦?”瞪着他比川剧还快的变脸表情,宝儿愣住。 是她的错觉吗?好似掉入某种陷阱。 “你瞧瞧这珊瑚钗多适合你,根本就是天生该属于你的。”不再给她考虑的机会,湛子蓝帮她别上珊瑚钗,满意地看着她红扑扑的娇颜,俊颜表情温柔。 嘿嘿!这可是他的家传宝物,只要她收下,就代表他绑住她了。 宝儿没吭声,只是静静看着他灿烂又充满魅惑的笑容,胸口紧紧的,像是涨了满满的情绪。 唉~~对他这位宝少爷,她似乎真的越陷越深。 “宝儿,你怎么又用这种眼神看我?”湛子蓝俯下身,俊美的脸庞和她靠得极近,她粉嫩的菱唇近在眼前。 老是用这种专注、崇拜的眼神看他,仿佛他是她天地问的唯一,害他老是被扰得心痒难耐。 “我觉得……”宝儿咬咬唇,欲言又止,说出口的话不及她心中真正所想的十分之一。“宝少爷是个大好人,我喜欢这样的宝少爷。” 她说谎,并没有说出实话。 她喜欢宝少爷不只因为他是好人,她喜欢他的一切。只不过这些话不能老实说出口,否则肯定会替宝少爷带来困扰。 闻言,湛子蓝的神情变得好温柔,凤眸闪耀着诡谲的光芒。 他也好喜欢听她用软软的语气说喜欢。 垂眸看着她略带羞涩腼腆的俏脸,湛子蓝难掩心动,低下头,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已经在她的芳唇偷香得逞。 “宝少爷——”四唇相贴的瞬间,彼此眼前像是爆出灿烂火花,连呼吸的本能都夺走了。 在他薄唇撤离的瞬间,宝儿吃惊地扬睫望他,一颗心跳得剧烈,把胸骨都撞疼?。 她吃惊,湛子蓝更吃惊,他没想到向来以自制力自豪的他,竟会有如此失控的举动。 气氛有些怪,有些暧昧。他们的眸光紧紧交缠,谁也无法先移开。直到房门外传来细微的声响,有婢女们走过交谈的声音,两人微微一震,尴尬地避开彼此。 “我——”能言善道的嘴难得结巴,任湛子蓝再聪明绝顶,一时间也想不出吻她的理由。 乱了、真的乱了,他还说自己爱的是男人呀!这下该如何收场?他怎会一时意乱情迷…… 都怪小宝儿看起来太可口了。 这是宝儿第一次看见湛子蓝心慌意乱的模样,她咬住唇没吭声,只是静静望住他。 他吻她了、他吻她了……脑海里不断回响这句话,虽然她故作平静,其实紧张得快忘记该如何呼吸。宝少爷喜欢的不是男人吗?怎么会突然吻她呢?还是宝少爷对她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期待的心情充斥胸问,带着一丝丝的甜。 “宝儿妹子,你实在太可爱了。”脑中转了又转,只能说出连自己都觉得牵强的借口,湛子蓝故意白袖袍掩面低语,女人味十足。“连宝姐姐都忍不住想亲你。” 这就是他吻她的理由?原来他还是把她当妹子看待呀!都是她自做多情了,热气涌上眼眶。 失望! 那声宝姐姐瞬间浇熄她所有的喜悦,宝儿缓缓垂下眸,无预警的酸意将她吞没,酸到泛苦。 她早该知道的,宝少爷喜欢的是男人,他对她的喜欢根本不代表什么,可是明知如此,她还是觉得好失落、好失落。 怪不得别人,是她自愿喜欢这样的宝少爷,怪不得任何人,真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作茧自缚、作茧自缚。 湛子蓝只手托腮,面色难看的坐在桌前,凤眸眯细。 当初好端端的玩啥宝儿妹子的游戏,害他现在喜欢宝儿,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这游戏越玩越不好玩,偏偏他找不出最好的结局,该如何结束。 “咦?堂堂永浚侯似乎有烦恼呢!要说来听听吗?”尹兆紫推门入房,见到他伤脑筋的神情,语气显得有些幸灾乐祸。 湛子蓝没好气地睨他一眼,没吭声。 “啧啧啧,真难看的表情,看来跟你亲爱的小宝儿有关啰?”尹兆紫大方地在他身旁落坐,慢条斯理地帮自己斟茶。 “你今天不打算玩算盘吗?怎突然觉得你话多起来?”湛子蓝斜眼瞅他。 唉!平时老说他无趣,真有时间陪他聊天,他又嫌他啰唆,这位侯爷还真难伺候。 “我可是特地来帮你分忧解劳的。”尹兆紫的语气听起来一点都下诚恳。 “呿!” “我是来提醒你,再怎么说宝儿也是黄洁的小师妹,玩游戏要适可而止。”人家可是很有义气的帮他,他可不希望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我像是会拿感情来当游戏的人吗?”湛子蓝不悦地反驳。 若他是,他就不用在这里想破脑袋,当宝儿对他如此死心塌地的信任后,他该如何对她说出真相。 不用猜,依宝儿的性子肯定会负气离开。 唉~~豆腐都被他吃尽了,怎会不走呢?所以他陷入两难啊!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玩玩而已,我看见她头上的珊瑚钗了。”那是湛夫人的遗物,他当然明白其中代表的意义,只不过…… “你还记得你亲爱的晚均堂妹吗?”尹兆紫挑挑眉。“她大老远的要来看你 “看我?”听见晚均堂妹四个字,向来满不在乎的俊颜难得出现戒备的神色,他猛然扬眸。“我有啥好看的?” “她当然是来‘探病’的,”尹兆紫将信柬交给他。“来看看亲爱的侯爷堂哥身体是否安好,若是够好的话,要她当侯爷夫人也是可以的。” 湛子蓝粗鲁地抽出信纸,匆匆看过一回,表情僵硬。 “她居然还打算住上一段时日。”说这句话时,他几乎咬牙切齿。 他都已经“病人膏肓”,快去见阎王了,晚均表妹怎么还不放过他啊?一心想当上侯爷夫人。 “现在你该怎么办?”尹兆紫好整以暇地看他。 他亲爱的小宝儿还没搞定,偏偏又有如狼似虎的小堂妹急追而来。啧啧!侯爷真是好福气。 “真麻烦!”没好气地低咒,湛子蓝浓眉紧蹙。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其实晚均堂妹真要来府邸多住个十天半个月,他并不会介意,到不了躲着她就是了。湛府这么大,还怕天天见着面吗?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她高傲难驯的大小姐脾气,到哪都习惯颐指气使,他担心小宝儿会受欺负。 “瞧你为难的脸,想出结论没有?” “没有。”湛子蓝咬牙回答。 要不是看在姑母从小疼他的份上,他真想把黏人又爱慕虚荣的小堂妹踢得远远的。 呿!真烦!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绿苑阁瑞安静无声,窒人的空气缓缓流动。 “谢谢你,宝儿。”接过她端来的参茶,湛子蓝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唉!气氛好僵持呢!不知道是他多心吗?怎觉得经过那天的事后,宝儿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同。 她不再动不动对着他笑,态度疏离客气,仿佛他对她而言就只是单纯的主子,这样的状况让他打从心底难受。 “宝少爷,你别客气。”果不其然,对他的道谢,宝儿淡淡回答,老爱对着他笑的甜美笑容已不复见。 “……”她客气疏远的态度让湛子蓝极不自在,他蹙眉。 都怪他那天一时心动,却忘了先将事实真相说明,才会落得现在进退维谷的境地。 湛子蓝没说话,宝儿当然也保持沉默,她专注于眼前的盆栽,陷入自己的思绪里。 她清楚,只要多和他相处一分,自己就会更喜欢他一分,更加无法自拔,偏偏…… 明知道他永远也不可能喜欢她。 心好闷、好苦,却还是必须强颜欢笑。 如今,宝少爷的身体有明显的好转,食欲变好,脸色也变好,唯一不好的,是她自己的心。 从小生长在云阳山上,她的生活环境极为简单,所以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湛子蓝,不懂如何面对这样复杂的情况。 刹那间,她突然好想回云阳山上找师父,只有在那里她才能真正感到安心。 “宝儿。”不喜欢这样僵凝的气氛,湛子蓝打破沉默开口。 不再叫她宝儿妹子,他存心把两人的关系厘清。 “宝少爷有何吩咐?”宝儿回眸瞅他,仍是一样纯真可爱的脸庞,却不见以前灿烂的笑意。 “宝儿,其实我——”话到舌尖顿住,湛子蓝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其实自己并非有断袖之癖,面对她平静的神情,他什么话都吐不出来。 都怪自己太随心所欲,才会落得现在作茧自缚的田地。 “嗯?”还是轻轻柔柔的语调,宝儿又将自己缩回壳里。因为她清楚明白很多东西强求不来,不,应该说…… 她想要的东西,永远得不到。 别去想,就不会失落;不奢求,就不会心痛。 “宝儿,关于那天的事——” “那天的事不算什么,宝少爷不用放在心上。”忽地,宝儿笑了,过于灿烂的笑容扎痛他的眼。“宝儿明白。” 他什么话都没说,她又明白什么了?!她逃避的态度让他生气,仿佛他是外人。 “宝儿,我话还没说完呢!”这句话,他说得有些负气。 “宝少爷请说。”低下头,她的语气仍是平平淡淡的。 其实再说什么都没用,她懂,她真的懂。是她太贪心、太奢求了,把宝少爷对她的好,自作聪明的当成另一种感情,是她傻,下是宝少爷的错。 可恶!她的态度让他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干嘛不抬头看她,他又不是坏人,她又不是小媳妇! 好吧!他承认那天一时心动吻她,是他的不对,那也是因为他情难自己嘛!她也说喜欢他,让他偷香一不会负责的。 霍然起身,湛子蓝抿唇不想说话,宽大白袍一甩,迳自走入内房。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房内弥漫着某种香气,湛子蓝半伏在浴桶旁,湿发束在脑后,俊颜薄怒。 是的,他在生气,他不懂好端端的宝儿干嘛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他连想解释清楚的念头部没有了。 说宝儿脾气好,其实也是挺倔强,外柔内刚,难以沟通。 忽地,窗外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声响,像是不小心踩断树枝的声音,湛子蓝凤眸倏然眯细,浑身紧绷。 该来的总算要来了吗?拖了好些日子,他还以为对方不打算动手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利刀破窗而入,凶狠地刺向湛子蓝,后者飞快侧身闪过,大掌顺势扣住黑衣人的腕脉,借力使力,击飞黑衣人。 摔出去的黑衣人压碎了屏风,巨大的声响引起门外众人注意,他摇摇晃晃起身,恶狠狠地瞪着湛子蓝。 他错估了他,还以为他只是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娘娘腔,直到动了手才发现,原来他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你该不会就这点能耐吧?”湛子蓝披上白袍,阴柔的俊颜不见平日爱笑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寒的杀气。 他湛大少爷心情正不好,他笨得自己送上门来,刚好当他的出气筒。 “……”黑衣人没说话,只是瞥了眼窗外模糊冲来的人影,咬咬牙,不甘不愿地从另一扇窗逃出。 “宝少爷,你没事吧?”听见砰然巨响,宝儿想也没想就急忙推门而入,她想也不想直觉追向黑衣人离开的方向,却冷不防撞入一堵坚硬温暖的胸膛。 衣服是湿的,热气传到她身上,有种暧昧的氛围在旋绕。 “对不起,宝少爷。”粉颊顿时羞红了,红到足以冒烟。都怪她方才太心急,竞忘记宝少爷在沐浴更衣,结果现在…… 湛子蓝白衫泛着湿意,身上散发出热气,她娇小的身子就这样靠在他怀里,只觉得头晕目眩。 看到现在的他,应该没有人会相信他喜欢的是男人,明明就男人味十足,一点女子的娇气都没有。 “没关系。”薄唇勾起淡笑,湛子蓝还挺喜欢这种投怀送抱的感觉,他故意大掌微收不让宝儿离开,眸光落在黑衣人逃脱的方向。 他一定会再来的。 秦龙靠着岩壁坐下,右手捂着狠狠抽疼的胸口,犀利的三角眼发出冷光。 原来湛子蓝隐藏住好身手,让他一时大意,失算了,不过下回可没那么容易让湛子蓝逃过一劫。 咬紧牙,他踉跄起身,走往和湛府相反的方向。 永浚侯府不能再待了,他的身分肯定泄漏,得另外找个落脚处才行。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他定要取走湛子蓝的项上人头,没有一个人可以从他手中幸存下来。 第八章 “宝少爷、宝少爷,你瞧瞧是谁来了,是晚均小姐呀!” 一大清早,进福的声音传遍整座绿苑阁,湛子蓝掀起床幔,俊颜闪过一丝恼怒。 看来讨厌的堂妹已经到了。 “子蓝哥哥,你起床了吗?我来看你了。”过分娇柔的嗓音显得有些做作,商晚均越过长廊直接走进绿苑阁,带着浓郁的花香。 “晚均堂妹,辛苦你走这一趟了,我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隔着床幔,湛子蓝没打算下床见人,基本上他恨不得离这个小堂妹越远越好。 若是能一辈子见下着面的话会更好。 “真的吗?原来子蓝哥哥的身体己好上许多,这是喜事呀!”娟秀瓜子脸、弯弯的柳眉,再搭上艳红的樱桃小口,商晚均是标准的美人胚子。“娘特别吩咐我带些长白山的上好人参来给你补身体,东西我都交给进福了。” “晚均,回去记得替我谢谢姑母,咳咳……”故意咳个两声,坐在床幔后的湛子蓝神情难掩不耐。 看起来似乎对他这位堂哥很是关心,说穿了还不是另有所图,堂堂永浚侯的夫人,这身分果然诱人哪! “子蓝哥哥,你怎么老躲在床幔后?不下床走走吗?”商晚均微微偏头,瞧不清床幔后的人影。 “虽然身体好很多了,但大夫交代吹不得风。”湛子蓝含蓄地回答。 “哦~~”商晚均原来如此地点点头,脸难掩失望。 她这个堂哥的相貌可是万中选一,只要见过一次,保证难以忘怀。 “这么大的侯府都交给进福一个人打理,”晚均转转眼珠子,像是极为体贴地道;“进福年纪也大了,真是辛苦你了。” “晚均小姐哪儿的话,这是小的该做的。”进福弯腰恭敬地回答。 “若是这府里有个女主人就好了,由女主人做主,子蓝哥哥就能多休息,进福也能轻松许多。”商晚均若有所指地说。 “是、是。”当然明白商晚均言下之意,进福只能点头称是。 床幔后,湛子蓝白袖袍掩面,薄唇弯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贪婪。 “子蓝哥哥,你说,我说的有理吗?”商晚均笑容灿灿地问。 “嗯,说得极有道理,府里的确需要一名女主人。”很意外的,湛子蓝一反往常的闪躲,居然附和她的话。 闻言,商晚均心中大喜,她坐直身,眨了眨美眸。看来外传湛子蓝病情日渐好转是真的了,所以才会考虑娶妻的事。 毕竟生于王侯之家,就算真喜欢男色又如何,还是得肩负传宗接代的重任,看来这侯爷夫人的位子她是坐定了。 “子蓝哥哥打算娶亲?”要不是女人家要懂得矜持,她真想把话挑明说。 “当然,我的年纪也不小了。”隔着薄薄的床幔,凤眸没错看她脸上贪图的神情。 “子蓝哥哥已有妻子的人选吗?” “有。” “是哪家的闺秀?”一颗心怦怦跳,商晚均表情羞涩,已经认定非自己莫属。 论身分地位,谁比得上她颖王府;论亲近交情,娘亲又是子蓝哥哥的姑母,绝对没有人比她更加适合当他的妻子。 她从十五岁起就盼着侯爷夫人的位子,如今总算近在眼前。 “是哪家的闺秀,我等确定时自会告诉你。”湛子蓝淡笑,有抹捉弄的恶意。“晚均,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当然,子蓝哥哥的身体重要,我先告退。”脸上笑容微僵,商晚均听出湛子蓝话中的弦外之音。 子蓝哥哥似乎另有对象,他属意的人并不是她! 这怎么可能?!这和娘说的不一样,她绝对不允许!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这是真的吗?”听完侍女小清的话,商晚均眼神锐利地看她。“你确定消息来源正确?” “绝对正确,我是从厨房大娘和管家进福那边听来的。”小清表情肯定。“最近宝少爷和名叫宝儿的随身护卫走得极近,不会有错。” “你的意思是子蓝哥哥想娶她做夫人?”握紧丝绢的玉手用力得指节泛白,绝美的脸庞出现狠意。 “这一点奴婢不敢确定,但宝少爷和宝儿亲近是事实,湛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不得不防呀!小姐。” “防!当然得防!侯爷夫人的位子怎能让个小小护卫给抢走,我绝不允许。”她霍然起身,焦躁地在房内走来走去。 “小姐打算怎么做?” “那名叫宝儿的丫头,你见过没有?”思考片刻,商晚均缓缓问道。 “没见过,她一直住在绿苑阁里。小姐也知道,那里除了进福跟小雪,其它人不准进入。”小清摇摇头。 “住得倒是挺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野丫头。”商晚均咬紧牙,破坏了该是绝美的容颜。 “小姐有想法了吗?” “能有什么想法?总得先见到人再说。”商晚均轻哼。“小清,你帮我拿纸笔过来。” “小姐要修书给谁?”小清好奇地问。 “还能给谁,当然是修书给娘,若是子蓝哥哥真要娶别的女子,也只有娘能阻止。”她美眸微瞪。 “小姐真聪明,奴婢这就去准备。”小清掩唇偷笑,出房去取纸笔。 脑中念头疾转,商晚均无意识从怀里取出黄玉在手中把玩,和宝儿身上的黄玉俨然是一对。 宝儿、宝儿,不管她是谁,她都不许那女人当上侯爷夫人,因为那个位子是属于她商晚均一个人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宝儿,我娶门妻子好不好?”接过她递上来的参茶,湛子蓝状似不经意的问,却换来后者震惊的神情。 “宝少爷……”宝儿睁圆美眸,微启的菱唇说不出话。 宝少爷喜欢的不是男人吗?怎么忽然想娶妻?! “身为堂堂永浚侯,又是湛家一脉单传,总得负起传宗接代的责任。”湛子蓝白袖袍掩面,妖美的凤眸眨也不眨地望住她的,没错过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 耳边嗡嗡作响,脑中空白一片,他打算娶妻的事实震得她不知所措。 今天一大早就听说宝少爷的堂妹自北方来探病,是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宝少爷突然提起想娶妻的事,应该和那位晚均姑娘脱不了关系吧! 心在痛,眼眶先红了半圈。宝儿佯装无事地背对他。 “宝少爷若是想娶妻是好事。”她故作语调轻快,却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真的?你是这样觉得?”湛子蓝眯细凤眸。 “嗯。”她点头。 这一点头,差点让泪掉出眼眶。 “那就太好了。”心里放下大石,湛子蓝薄唇泛起笑意。她若能坦率接受他娶妻的事实就太好了,这样他才能告诉她,他有多喜欢她呀! “当然太好了。”无意识地喃喃重复,宝儿拿起桌上的剪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动作。 她喜欢宝少爷啊!好喜欢、好喜欢,没想到在他喜欢男人之后,接着却是他要娶妻的消息。 真残酷。 “宝儿,其实我已有属意的姑娘了。”看着她娇小的背影,湛子蓝试探地道。 “是吗?”宝儿的声音还是有气无力。 “嗯,我连定情物都给她了。”唉!她老是背对自己,这话题怎么继续?他正打算深情告白呢! “喔……”喀喳、喀喳、喀喳…… 宝儿根本没注意自己剪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好想捂起耳朵,根本不想听他想娶哪个幸运的姑娘。 她不想听、不想听。 “宝儿,你把盆栽都剪秃了,它还能活下去吗?”走过来,目光诡谲地看了眼光秃秃的可怜盆栽一眼,湛子蓝笑问。 “咦?”猛然回过神,宝儿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她瞪着盆栽,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啦哗啦往下坠。 不行!她好难过,她的心像被活生生撕裂成两半。她不想听宝少爷到底要娶谁。 她不想听、不要听。 “宝儿,你在哭吗?”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湛子蓝一把拿过她手中的剪子,硬转过她的身,要她面对自己,他迎上她红通通的兔眼。“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他的重点都还没说呢!她倒是先掉泪。 “我在替宝少爷高兴。”宝儿胡乱抹去泪痕,她想离开,不料湛子蓝不肯松手。 她红着眼眶微恼地瞪他。 他为什么老爱欺负人?尤其是欺负她,要她听他说这些话,就像拿把刀子在她心上刮,他知道吗? “胡说!本少爷啥话都还没说,你有啥好高兴?”看来她又不知道钻牛角尖钻到哪儿去了,湛子蓝轻哼。 “我——” “别我我我了,你可知道本少爷想娶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别过头,宝儿低语。 她最讨厌宝少爷了,她不想听都不行,非要她留下来不可!最讨厌、最讨厌…… “就是你呀!小宝儿,”无声叹气,湛子蓝拥她入怀。“本少爷想娶的人就是你呀!” 与其让她胡思乱想,他还不如先把话挑明了说! “咦?”僵硬地任由他搂入怀里,宝儿对他的话迟迟无法消化。 是她出现幻听吗?宝少爷想娶的人是她?! “除了你,本少爷还会想娶谁呢?更何况你已经收下珊瑚钗,已经容不得你反悔。”湛子蓝牢丰抱住她,紧紧的、紧紧的。 “可是——”话到舌尖忽地顿住。 珊瑚钗。原来他口中的定情物就是珊瑚钗,难怪他那天无论如何也要她戴上。 心暖暖的,好暖好暖,原来他早就这么想了。眼眶更红了,泪珠儿也继续往下掉。 绕了一大圈,宝少爷想娶的人是她呀!宝儿受宠若惊,无法相信,怕只是场幻梦,等一下就会醒来。 “谁教本少爷的断袖之癖都被你给破坏了,”湛子蓝频频叹气。不过这样也好,反正这游戏本少爷也不想玩了。” “玩?” “我若跟你说实话,你可别介意。”湛子蓝用力搂紧她,用无比宠爱的方式。“其实本少爷偏好男色是装的,只为了避开那些烦死人的媒婆,你有看过我真的跟哪个男宠在一起吗?那只是假象而已。” “你是装的?”到底还有多少震惊的事等着她? “我是装的。”湛子蓝无辜的眨眨妖美的凤眸。 “可是你——”手也牵了、人也抱了、小嘴也亲了,所有的豆腐都被他占尽,结果却…… 可恶!把她骗得团团转! “宝儿,别气、别气,我不是故意骗你,当时真的骑虎难下嘛!现在我不是很有诚意负责吗?”见她气得涨红脸,湛子蓝连忙抱得更紧。“至少我说你是我最喜欢的人,这句话千真万确,不带半点虚假。” 这才是重点哪! “可是——”她为了他偷偷掉了那么多泪,伤那么久的心,结果却…… “宝儿乖,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嘘,别吵。”有时候要女人保持安静最好的方法就是吻住她的嘴,让她说不出话。 湛子蓝猛然封住她的唇,吞下她不安分的碎碎念。 要乖、要乖,他最亲爱的小宝儿要乖乖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宝儿姑娘,你的衣服都做好了,你试穿看看吧!”小雪笑容满面地招呼,桌上搁着锦玉织裁剪好的衣服。 “这些都是给我的?”被眼前的华服扰得眼花缭乱,宝儿轻轻碰触丝滑冰凉的衣料。 “嗯,上回宝少爷赏给你的锦玉织全交给进福做衣服,你看,这样式还喜欢吗?”小雪笑问。 “嗯。”宝儿用力点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原来这就是被宠爱的感觉吗?终于也有人用心疼她了,太幸福,虚幻得不像现实。宝儿眼眶微红,总觉得胸口涨得满满。 本少爷想疼你呀! 每当问他为何要对她这么好,湛子蓝总是一贯不变的如此回答。 他想疼她。他是这么说的,用不容质疑的语气。 “宝儿姑娘,少爷真的很疼你哪!”看着她的侧颜,小雪突然有感而发地说。 “嗯?”宝儿讶然拾眸。 “不过这是好事,心里头有需要保护的人,才会懂得认真,”小雪不在意地摆摆手。“宝少爷也该收起游戏人间的态度了。” “小雪……”难道她和进福爷爷都知道湛子蓝奇怪的偏好其实是装出来的,所以才不觉得奇怪?! “宝儿姑娘,你别想太多,快试穿看看,你不急,我倒是很急呢!”小雪笑道。 “甭穿了,不管穿上多漂亮的衣服,麻雀也不可能变凤凰。”冷不防,尖锐刺耳的嗓音传来,南晚均带着小清,以不可一世的姿态进入房内。 “晚均小姐。”看见来人是她,小雪脸色微变,仍是盈盈一福。 宝儿也跟着恭敬行礼。 玉手挑起衣料一角,商晚均甩开手轻哼,冷锐的眸光落在宝儿身上。 “你就是宝儿?”她语气不善地问。 “是。”不明白商晚均为何对她充满敌意,宝儿仍是点头。 “抬头看我。”像个女王般迳自在桌旁落坐,商晚均扬眉。 宝儿依言乖乖抬头。 “长得也普普通通嘛!真不知道子蓝哥哥看上你哪一点?”商晚均拿起丝绢掩嘴,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一身淳朴的乡下味,一看就知道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乡下姑娘。” 她摆明是来示威的。宝儿心知肚明,却低着头不发一语。 “你可知道本姑娘是谁?”仿佛跟她说话是天大的恩赐,商晚均连正眼都不愿瞧她。 “我知道,你是宝少爷的堂妹。”宝儿照实回答。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未来湛府的什么人?”商晚均又问。 “不知道。” “不知道?我不介意提醒你。”商晚均字字句句都带黥。“不管你跟子蓝哥哥是何关系?他又有多疼你,总之我可是未来湛府的侯爷夫人,这一点希望你记清楚。” “……” “论出身,我是堂堂颖王府的掌上明珠;论教养,我系出名门,你凭哪一点跟我争?就凭子蓝哥哥对你的一时喜欢?这一点会不会太过薄弱?” “……” “你若是识时务就尽快离开湛府,以免到时难看丢人。”商晚均冷哼。 “我是宝少爷的护卫,任务未成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顿了下,宝儿轻声回答。 “永浚侯府不差你这个三脚猫功夫的护卫。”商晚均尖酸刻薄地回答。 “……” “快走吧!以免到时自取其辱,看着本姑娘和子蓝哥哥拜堂,你不会比较好受。”商晚均高傲的起身,忽地,目光一凝,落在她颈间。 “那是什么东西?”她尖锐的问。 “什么?”宝儿不明所以的抬眸。 “我问你,你脖子上这块黄玉是打哪儿来的?”商晚均用力扯出她挂在颈间的黄玉,脸色微变。 “这是我从小带在身边……”宝儿话还没说完,便震惊地看着她取出另一块一模一样的黄玉。“你怎么也有?” “这是我想问你的问题!”商晚均尖锐地截断她的话。 听娘说过,这黄玉原本是一对儿,后来花心的爹不知道把另一个送给谁了。今却在她身上看见……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答案显而易见,商晚均重重后退数步,美眸不敢置信的瞪住她。 难不成宝儿是爹在外四处留情之下的产物,这乡下丫头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这事实太过可怕,教人难以接受,商晚均不再开口,甩袖就走。 宝儿居然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这样的情况太复杂,超出她的掌控,一切还是等娘来再说吧! 第九章 “你说晚均身上也有一模一样的黄玉?”听完小雪的解释,湛子蓝俊颜微变,回头看向低头不语的宝儿。 这不是不可能,打从他第一眼看见那块黄玉,他就觉得十分眼熟,却没想到…… “宝儿,晚均的话你甭放在心上,她从小被宠坏了,分不清事情轻重,我想娶谁过门是我的决定,我想娶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吗?”他低声安抚。 “宝少爷,那位晚均姑娘真的会是我的亲人吗?”扬起空茫的美眸,宝儿轻声反问。 果然,她真正在意的是这个问题。 “有可能。”咬咬牙,他回答。 “是吗?原来我也是有亲人的。”宝儿喃喃自语,似乎对今个儿下午商晚均的冷言冷语并不在意。 “宝儿。”大手拥她入怀,湛子蓝难得蹙起眉心,破坏他该是好看的俊颜。 不管商晚均是否为她的亲人,这都不是好事,颖王府不是她所想象的那种地方。 “其实我一直很希望有家人。”咬住唇,宝儿低声开口。“每逢过年过节,师姐们总会有家人接下山,唯有我,一个人孤伶伶的留在冬雪飘飘的山上,那时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也有家人该有多好?如果也有人来接我回家,那种感觉一定很好,一家子围在温暖的炉子旁边,吃着团圆饭。” “宝儿——”她的话狠狠揪起他的心。 这就是她老是充满不安全戚、下确定的原因吗?难怪她总是强颜欢笑,因为没有人能听她哭诉,让她依靠。 “若是晚均小姐真是我的家人,我愿意……” “小宝儿,你千万别说出啥让不让的蠢话,本少爷可是会生气的。”她话还没说完,湛子蓝便警告道。 粉唇动了动,话终究含在嘴里没说出口。 “宝儿,她们是不是你的家人并不重要,你有我呀!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当然也是你的家人。”完全不敢想象姑母会接纳宝儿,对于姑父的滥情,他已经不是第一天听闻,他们是绝不可能接纳她的。 与其让宝儿满怀希望最后却被浇盆冷水,还不如现在就让她打消念头。 “可是——” “宝儿,你听我说。”握紧她的手,湛子蓝没错看她眸底的期盼,他无声叹气。“颖王府很复杂,并不适合你。” 应该说只要是钩心斗角的地方,都下适合他的小宝儿。 一个眼里只看得见权势的姑母,一个成天只想当侯爷夫人的堂妹,一名年近半百却仍风流的姑父,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他绝不会让宝儿踏入。 “宝少爷——”宝儿还有话说。 “宝少爷、宝少爷!”进福高喊的声音打断他们未完的话,他匆匆奔入绿苑阁。“王爷夫人到了。” 一身华服,光站在厅中就有种迫人气势,王爷夫人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 “姑母。”湛子蓝轻轻一揖。 “子蓝,看你的模样,你的身体似乎好很多了?”王爷夫人微笑。 “谢姑母关心,多亏姑母送来的人参补品,对侄儿的病情很有帮助。”湛子蓝恭敬地道。 “那就好,你也知道我和晚均都很希望你的身体尽快好起来。”她若有所指。 “是。” “听晚均说,你终于有成家的打算?”王爷夫人挑挑眉。“经过这么多年,你终于想通了?” “毕竟侄儿是独子,当然得负起责任。”湛子蓝不卑不亢地回答。 “嗯,说的也是,有对象了吗?”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吧!想把女儿推上侯爷夫人的宝座。 “侄儿已经有对象了。”没有隐瞒的必要,他湛子蓝也不曾特别要讨谁欢心,他据实以告。 “不是晚均?”王爷夫人也问得十分直接。 “不是晚均。” 秀眉微挑,王爷夫人仅是深深看他一眼,没多说什么。 “子蓝,我长途跋涉累了,想先回房休息,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慢慢聊吧!” “当然,姑母请回房休息。”湛子蓝侧身。 “嗯。”王爷夫人面无表情地与他擦身而过。 湛子蓝垂下俊眸,依他对姑母的了解,她不会轻易善罢罢休,这只是缓兵之计。 唉~~有个如此贪婪的家人,也是十分伤脑筋哪!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新月如勾,飘着淡淡蓝雾。 湛子蓝坐在八角亭中,宽大的白袍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摄,凤眸若有所思地望着花丛。 他在心烦宝儿的事情,不知道该如何说,才能让她明白颖王府的现实,又不会伤她的心,毕竟对于家人她是如此充满期待。 咳!真麻烦,他亲爱的小宝儿有他就好啦!何必再自找麻烦? 一阵冷风倏然从他耳边掠过,湛子蓝直觉仰身避开,顺长的身子飘出亭外。 “又是你这名手下败将,怎么?上回失败没记取教训?这回又来自取其辱吗?”湛子蓝嘲讽地问,眼里不见笑意。 “上回是我大意失手,这回情况不同了。”秦龙冷冷地回答。 “哦?你这么说倒是引起本少爷的兴趣,很想知道究竟是哪儿不一样?是你失败的方式不一样吗?”湛子蓝轻笑,充满挑衅的意味。 “啰唆!”秦龙怒斥,手中长剑一抖,狠厉地朝他逼去,转眼问两人已交手十数招,长剑刮起冷风,刺得人颊面生疼。 听见打斗的声音,宝儿急忙冲来,眼前的画面让她一愣,没想到宝少爷也有功夫,她立即持剑加入战局。 “宝少爷小心。”眼看秦龙歹毒地丢出暗器,宝儿想也没想地挡在他身前。 “别——”想要阻止却晚了一步,亲眼看见暗器没入宝儿胸前,湛子蓝心一惊,骇得心胆俱裂,不再手下留情,白皙如玉的大掌一推,将秦龙击出丈外。 “宝儿你没事吧?”扶住她软倒的身子,湛子蓝急问。 他的功夫极好,根本不用她出手相救,早知道她会傻得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他一开始就会收起玩心,尽快结束战斗。 “我说过会用生命保护宝少爷,我做到了……”蹙着眉心,宝儿低语,唇边沁出血丝。 拜托!这种事情不用证明好吗?他会相信的呀!他当然相信他的小宝儿会用生命保护他,可他一点都不想受到这样的惊吓。 “笨蛋!”他忍不住低骂,抱住的手猛然收紧。“笨宝儿!” “为什么老骂我笨……我是真心想保护你呢!这是我对大师姐的承诺。”宝儿不服气地说,胸口的剧痛让她白了脸。 好、好、好,她就守着对黄洁的承诺,然后把他活活吓死好啦!湛子蓝又气急又心痛,他一把打横抱起她。 “进福,快把庸医刘大夫找来,现在!”他大吼。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悄然无声的大殿内,湛子蓝恭敬地趴伏在殿前,龙椅上,坐的是和他年纪相仿的皇帝。 “咦?湛爱卿连夜求见朕,所为何来?”皇帝挑挑眉,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回皇上的话,臣想请皇上救命。” “救命?救谁的命?” “救臣的命。” “救你的命?!”像是听出兴趣,皇帝步下台阶。“起来说话。” “是。”湛子蓝拍拍衣袍,站起。 “你说说,是谁这么大胆敢刺杀堂堂永浚侯?” “臣怕说了,皇上不信。”湛子蓝故意欲言又止。 “你不说,怎知道朕不信?”皇帝不以为然地扬眉。 “想杀臣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常宰相。” “常宰相?!”皇帝脸色微变。 “正是他。” “所以呢?”顿了下,皇帝反问。 “所以臣来请皇上救命。”永绝后患最好的方式,就是借用皇帝的手除掉常浩生。 本来他是没打算这么快除掉常浩生,谁教他害宝儿受伤,这笔帐一块儿算到他头上。 “朕也听说常宰相的一些事情,似乎都是不是好事。”皇帝狡猾的道。“但朕若杀了常宰相,身边缺乏帮手哪!” “皇上身边人才济济,怎会没有帮手呢?”湛子蓝四两拨千金的回答。 “可是朕并非谁都好,也有属意的人选,他若答应,朕也好办事。”皇帝意味深长的瞥他。 是否皇帝当久了,心机都比别人更重一些?湛子蓝静静回望皇帝,没吭气。 “如何?湛爱卿是否心中已有了决定?”好半晌,皇帝又问。 “皇上知道臣不是做官的料。”湛子蓝避重就轻地答。 “朕只知道你是个人才。”皇上笑着反驳。 唉~~真的累了!每次同皇上说话都得用尽心机才行。 “好吧!你也甭伤脑筋了,你帮朕半年时间,朕就如你所愿,如何?”皇帝半撑着下巴。 “皇上——” “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交易,如何?” “皇上——” “嗯?” “是,皇上。”逼不得已签下半年卖身契,他点头。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王爷夫人推门入房,纳入眼帘的正是闭目养神的宝儿,一抹恨色从眼底画过,新仇旧恨全涌上心头。 长得好像呀!像透了当年那女人!当年那女人抢走了她丈夫,如今她绝不允许这丫头再抢走晚均的幸福。 绝不允许! “你是——”听见房内有人,宝儿睁开眼,讶异地看着眼前的陌生女子。 “我是王爷夫人,晚均的娘。”垂眸瞅她,王爷夫人面无表情的回答。 “原来是夫人驾临,我——”宝儿挣扎的想下床,却被她推回床上。 “你受了伤,应该要多休息。”她在床侧坐下。 “听说你是为了救子蓝受伤?” “那是我该做的。”宝儿敛下美目。 “我替子蓝谢谢你,毕竟他是永浚侯,身分自然和一般人不同。”她若有所指地道。 “……” “这块黄玉,打从出生就在你身上?”她轻轻挑起她颈间黄玉。 “是。”宝儿点点头。 “这块黄玉是王府的东西,你和晚均一人一块,我想你们的关系应该很清楚了,犯不着我多说。”她的声音极为平静,教人听不出来意。 “夫人——” “王爷风流成性,喜欢的女子不知有多少,在外生下的孩子,你不是唯一的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垂眸看她,眸中冷光乍现。 “我知道子蓝很喜欢你,甚至打算娶你过门,但我劝你最好别答应,因为你若是进了侯府,子蓝算是颜面扫地,娶一名私生女做夫人,传出去只会丢尽湛家颜面。” “我——”宝儿心头一颤,没想到她是来说这些的。 “没错,我没打算认你这个孩子,连你娘都下要你了,颖王府又何必捡人不要的,就算你是王爷的亲骨肉又如何?那跟我毫无关系。但你若进了侯门,不只是丢你自己的脸,也连子蓝的脸一块儿丢尽了。” 咬住唇,低下头,她宇字句句全扎在宝儿心版上,扎得她的心血肉模糊。 “我言尽于此,其它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什么样的身分就该做什么样的事情,野丫头可别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 王爷夫人不等她的回答,深深看她一眼,迳自走出房外。 什么样的身分就该做什么样的事情,野丫头可别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 泪盈子睫,宝儿硬是不让自己哭出声,这是她的亲人跟她说的话,要她妄想。拔下珊瑚钗,宝儿摇摇晃晃地走下床,滚烫的泪珠无声无息滑落。 她懂,她真的懂她的意思,她并不想害宝少爷,更不希望宝少爷因为她的缘故而丢尽颜面。 所以,她会走,走得远远的,永远不再回来,祝福他和晚均幸福。 第十章 风好大,白雪茫茫。 宝儿站在木屋门前,看着众师姐们一个个和师父道别,投向家人的怀抱。 她拢了拢白色大氅,圆眸里浮现一丝落寞。 好快,又要过年了,云阳山上又只剩下她和师父两个人。 “宝儿,进来陪师父喝杯茶吧!”徐师父若有所思地瞥她,转身进屋。 “是,师父。”恋恋不舍地看了其它师姐一眼,宝儿转回头,随师父的脚步进屋,在皑皑白雪留下浅浅的鞋痕。 曾经,她也找到了她的家人,只不过她们不承认她的存在。心微酸,是种深深的无奈,到头来找到亲生父亲又如何,她还不是同样孑然一身? 思绪不由又跑到湛子蓝身上,想起他灿烂无害的笑,想起他魅惑的眸子,想起他总是开心地抱住自己喊宝儿妹子,想起他老是嚷着只想疼她…… 好多好多的回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把她的胸口塞得满满,也把她的心塞人满满的酸,宝儿敛下美目,强忍住淹水泛红的眼眶,雪白的素手绞紧。当初的忧虑果然没错,宝少爷已在她心里形成可怕的思念,忘不掉、忘不掉啊! 其实王爷夫人说的没错,她只是名出身贫贱的私生女,出生时连母亲都丢弃,一个连娘都不要的孩子,又凭哪一点攀上侯门?就算宝少爷真喜欢自己,难道她舍得见他在其它王侯面前丢尽颜面?! 这些道理她懂,她真的都懂,在这世上可能再也没有别人比她更懂。所以她逃回云阳山上,成全晚均姑娘,有时候自己爱的人幸福,比自己的幸福更重要。 鹅毛般的大雪飘落,覆盖住眼前的世界,连带把她心里的余温冰冻。 “宝儿。”师父的轻唤截断她纷乱的思绪。 “师父。”宝儿强打起精神,绽开笑颜面对。 “你从永浚侯府回来后,师父一直没有机会和你好好聊过,你坐下,咱们师徒来聊聊。”师父慢条斯理地为彼此斟杯热茶。“告诉师父,你在永浚侯府过得如何?” “徒儿过得很好。” “那么永浚侯呢?他对你好吗?”徐师父锐利的眸光落在她白皙的小脸上,没放过任何一丝最微小的表情变化。 脑海里冷不防眺入湛子蓝的笑颜,耳旁仿佛又听见他开心地喊着宝儿妹子。宝儿心微微一颤,她闭闭眸,再睁开眼已是一片坦然。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她是真的这样想。 “侯爷对我很好。”宝儿话说得极轻,唇边还扬起淡淡的微笑。 徐师父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蹙眉。若问这孩子去趟永浚侯府回来变化最大的是什么,应该说是变得懂得人情世故,却也更安静、更无求了吧!唉。 这不是她当初所希望看到的结果呀! “那位侯爷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他——”话到舌尖顿住,因为她感觉到心里蔓延出来的苦。话题能不能别再在宝少爷身上打转,她一点都不想谈哪!她只想把他深深藏在心底,永远的怀念。 “宝儿?”见她欲言又止,徐师父又问。 “侯爷人很好,完全没有王公贵族高傲的气焰,虽然少爷脾气忒大,但也不见他真的责罚下人:他爱笑,举止行为不同于一般人,但是他很聪明,只是爱用嬉笑掩饰真性情,他——”话说到这里完全说不下去,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还不行,就算已过了一段日子,她还是无法坦然谈起湛子蓝,一说起他就会心痛。 她的神情并没有逃出徐师父的观察,她无声叹气,执起杯。 这孩子该是动情了吧! “宝儿,如果有个机会,能让你得到最想要的东西,你会想要什么?家人吗?” 倏然扬眸,宝儿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无法消化。 “你会想回到家人的怀抱吗?” “不会。”咬住下唇,宝儿坚定的摇头。“那不是属于我的地方。” 势利的王府夫人、贪心的王府千金、贪好渔色的爹……她不希罕回到那样的家;若是真有机会能让她选择—— 她只想待在湛子蓝身边,就算永远是他的护卫也好,只要能听见他开心的喊自己宝儿妹子,她就已心满意足。 她的宝少爷呀!她真的好想好想他,可惜她不能、也没有资格出现在他身边,她不要他受她牵累,变成众人的笑柄。 所以想归想,有些东西想想就好。 “宝儿,你可想出答案了?”轻轻滑动碗盖,徐师父轻声问。 对子这名从小就安静的孩子,她希望她能得到幸福啊! “嗯,徒儿心里已经有答案。” “是永浚侯吗?” “咦?”宝儿讶然。她没说,却被师父一语道中。 “前些日子师父收到一封信,上头写着有人今天要来接你回家。”徐师父锐眸瞬也不瞬地看住她的。“信是永浚侯写的,可是师父必须先确定你想不想回他身边。” “宝少爷?!”宝儿震惊地连杯子都拿不稳,她睁圆美眸回望师父,木屋门外仿佛听见吵杂的说话声。她循声望去,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剧烈。 那个声音她不会错听,那是、那是…… “宝儿,你想跟永浚侯回去吗?你若是不想,你可以永远留在云阳山。”徐师父严肃地问。 “师父,我想跟永浚侯回去。”泪盈子睫,宝儿斩钉截铁的道。 他来接她了,他来接她了! 她没要求,他却记着她曾说过的话,在这一天,要接她回家…… 满满的感动涨满胸口,快把她的胸腔挤压得不能呼吸,宝儿倏然拉开门,一片银白世界中,她一眼就瞧见身穿雪白狐裘,顽长俊美的湛子蓝……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冷死人了,云阳山上一向这么冷吗?”拢了拢白狐裘,湛子蓝没好气的嘀咕,妖美的凤眸眯细。 “只有冬天才这么冷。”尹兆紫很有耐性的回答。“夏天的时候景色还挺美的。” “这雪会停吗?还是打算下一辈子?”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去,湛子蓝皱眉。 讨厌热,更厌恶冷,这就是为什么他定居南方的原因。 “时候到了自然会停。”尹兆紫面无表情的答腔。 他是陪客呀!他这个陪客都没嫌了,正主儿倒是不断碎碎念。 “这么冷的天,会把我家小宝儿冻坏的,不能让她继续留在这里。”湛子蓝用白狐裘掩面。冷风刮得他颊面生疼,等会儿回去得用珍珠粉敷面才行。 忽地,前方的木屋门开启,一抹桃色影子跃入众人眼帘。 “宝儿。”一见到她,湛子蓝也顾不得怕冷,掀开温暖的狐裘等她投入自己的怀抱。 “宝少爷,你怎么会来云阳山?”抱住思念已久的劲瘦腰身,宝儿眼眶不由红了。 “傻宝儿,我当然是来接你的呀!”湛子蓝笑着回答,凤眸里映满她清丽的娇颜。 揉揉她的头、捏捏她的脸,恨不得就这样紧紧地把她揉入骨血里,永远不要分开。 “可是——”心里头又想起他们之问难以跨越的差距,宝儿娇躯一震,想退出他的怀抱。 宝少爷来接她回去,她是真的很开心,但她不想害他呀! “别再可是了,你的可是总没好事!”湛子蓝负气地眯细眸,大手用力锢紧纤细的素腰。“莫名其妙逃开的帐,本少爷都还没跟你算,你现在又在可是什么?!” “宝少爷……” “你以为本少爷会在意别人的眼光吗?如果真是如此,本少爷早就膝下儿女成群了。本少爷喜欢的人是你呀!管你是不是姑父的私生女,与本少爷又有何干?你在本少爷最忙、最分不开身的时候留下一封信就走,而那丑皇帝又不可能中途放人,害得本少爷又忙又想你,身心受创,这笔帐你打算怎么还?” “我……”早知道永浚侯能言善道,可是没想到骂起人来时居然可以噼哩啪啦不用换气,宝儿被数落得呆在当场,小脸好生委屈。 她也是为他好啊!她离开的时候也是伤心欲绝,一颗心像是活生生被撕成两半,她也很难过呀! 不安慰她,反而先念一顿,哼! “本少爷不管,你得根本少爷回去,好好的还债。”像是任性的孩子,湛子蓝扯住她的素腕扭头便走。 “宝少爷……” “你得把欠本少爷的还清才行。”湛子蓝轻哼。 “我欠了你什么?”踉踉跄跄跟在他身后,宝儿不服气地问。 她也是受害人哪!他谁骗她有断袖之癖那么久,豆腐都被他吃尽了,这笔帐怎么不用算? 哪有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 “堂堂永浚侯爷这半年严重身心受创,你欠的够多了吧!”湛子蓝头也不回地道。 这半年来好几次他都想上云阳山来找人,无奈和丑皇帝签下半年卖身契,说啥都走不开,害他只能忍受相思之苦,这笔帐他当然要讨回来,还要打她的小屁股。 “那到底要还多久?”宝儿低嚷。 “一辈子。” “啥?!”这交易会不会太不公平哪!短短半年要换她的一辈子,尹大奸商都没那么黑。 “等等,我还没跟师父道别呢!”见他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带下山,宝儿跺足。 “甭道别了,本少爷不是写信了吗?信里写得清清楚楚,我今天要把你带回家。”天这么冷、雪这么大,他可不想再多待一刻把自己冻成冰柱! 那一点美感都没有了。 “宝少爷,等等,我还有——” 听见身后哝软的嗓音吵个没完,湛子蓝脚步倏然一顿,顾不得身旁还有尹兆紫跟一群下人在,他猝不及防地捧住她的脸,狠狠封住她的唇。 “安静,我们回家。”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