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祸水》 楔子 清晨五点,天色蒙蒙亮,万物还笼罩在淡淡的薄雾里,四周静得没有一点声息。 女孩握紧拳头,用力地喘着气,清亮的美眸眨也不眨地望着眼前紧闭的门扉。 开? 还是不开? 但是开了,又能如何? 寒风吹乱女孩的长发,她摊开掌心,凝睇泛着冷光的金属钥匙。 这钥匙是她的好朋友给她的。 据说她的他,和他的前任女友,两个人单独在一起。 「不会的,」吸口气,她轻轻地将钥匙插入匙孔,不断说服自己。「他不是这种人,这是场误会。」 只是有个很像他的人,却不是他,如此而已。 铁门微微打开露出一条细缝,映入眼帘的,是遍地狼藉散落的衣物,还有飘浮在空气中的淡淡酒气。 「阿洛,是你们吗?」听见开门的声响,一名上身半裸的清俊男孩从浴室走出来,他撩着湿发,笑容灿灿,「我要你带的东西,你带来了没有……」 话声倏地在舌尖顿住,他有些惊讶地望着眼前的女孩。 「你……」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阿洛吗?」只穿着睡袍的长发美女尾随在他身后出现,等她看清楚来人,忍不住掩唇低呼。「糟糕!」 背叛、不堪、怨怼,种种情绪窜过女孩的四肢百骸,她狠狠咬住唇,泪猛然冲上眼眶。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瞬也不瞬地望住男孩青白交错的脸色,尖锐的指甲狠狠刺入掌心。 这景象,算不算捉奸在床? 顿了顿,男孩漂亮的桃花眼微瞇,「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来的时机太巧,简直像精心安排。 「这是我该问你的。」女孩生气的反驳。别想恶人先告状! 男孩看着她,眉心微拢。 「你昨天是不是在这里过夜?」强忍着泪,女孩问道。 「如果我说没有,你信不信?」 「……」 「信不信?」 「……我不相信。」咬咬牙,她回答。 「既然不相信,你又何必问我?」似乎早料到她的答案,男孩大手烦躁地爬梳过浓密的黑发。 他太了解她了,早料到她的回答。 心脏彷佛被人用力掐住,女孩轻轻倒抽口冷气。 这就是他的答复?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缓缓扬起美眸看着他,她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 「没有话要对我解释?」 「……」 「说话呀!不说话就可以解决问题吗?」痛恨这种饱受折磨的沉默,她忍不住低吼。 喉结滚动了下,他抿紧薄唇。「没有。」 血色从小脸上褪尽,女孩双手紧握成拳,纤弱的娇躯不住颤抖。 「好,很好。」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女孩转身便走。「祝你们幸福快乐!」 「等一等!」先一步握住她的手,男孩叹口气,有些无奈。「事实不像你所看到的。」 「不然呢?」女孩问,连头也没回。 「你先乖乖回家,我会向你解释清楚。」 「别敷衍我,有话现在就说清楚。」女孩转头望入他的眼里。 男孩眉头蹙得更紧,回头望了长发美女一眼,欲言又止。 「你先回去吧!」他只能这么说。 「你不说,以后就什么都别说了。」女孩咬牙警告。 「你别不讲理行不行?」现在他不方便说! 「我不讲理?」女孩气恼地瞇起美眸,「搞清楚,现在是你被我捉奸在床!」 「捉奸在床?」听见她的形容,男孩倏地沉下脸。「请你注意用词。」 她哪只眼睛看见他们在床上了? 这句话不但是对她,对他也是种污辱。 「难道不是吗?」女孩激愤地质问,「不然你告诉我,为何你们衣衫不整的从浴室走出来,你们在里面做什么?」 「我──」话语停在舌尖,男孩一时语塞。 「你说啊!」 「难道你就不能相信我吗?」面对她咄咄逼人的态度,他隐隐有了火气。 他之前的种种付出,难道不能让她对他有多一些信心? 「你教我如何相信你?你原本就是这样的人!花心、自私、下流,不负责任!」想骂的、不想骂的,甚至违心之论,此时此刻一古脑全倾泄而出。 只要能螫伤对方,发泄自己的怒气就好。 听她越骂越顺口,男孩不悦地挑眉。 「既然我有那么多缺点,我们何必在一起?」如果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以后要如何相处一辈子? 「因为我瞎了眼。」女孩冷冷讽刺,挑衅地回望他。 她的话彻底撩拨起他的怒气,男孩咬咬牙,倏然放手。「既然你这么委屈,那我们分手吧!反正我也受够你的歇斯底里和蛮不讲理。」简直无理取闹! 「无所谓,我正有此意,」和前女友藕断丝连的人是他,对不起她的人也是他,而他说话的口气却比她这个受害人恶劣!「我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在你身上!」 「你──」 「我告诉你,连忠诚最简单的要求你都做不到,你没有资格说爱,你根本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这辈子谁对你动真心谁倒楣!」 她的话像双刃刀,说出去的同时,不仅伤了他,也伤了自己。 男孩讥诮地瞅她,熊熊怒焰燃起。「既然如此,你还在留恋什么?还不走?」 「谁说我不走?以后我都不想再看见你!」女孩扬高满是泪痕的小脸,骄傲地撂下狠话。 瞧他冰冷绝情的模样,女孩满肚子委屈,是她被鬼迷了心窍,才会相信他这棵花心大萝卜。 昨日才拉着她去公证结婚,今天就嚷着要分手,他说的一切全是骗人的。 「滚!」望着她毫不留恋转身离开的背影,他重重一拳击向墙壁。 可恶! 第一章 「妈,你嘛帮帮忙!」不约而同的齐声怨叹从章家大宅传出。 雪白的沙发上,年轻男人毫无形象地躺成大字形,衣料上好的衬衫未扣,半裸出蜜色的坚硬胸膛,原本该是俊逸尔雅的脸庞因不修边幅带抹颓废的性感。 而另一头,拿着酒杯倚在窗边的年轻男子,俊美白皙的娃娃脸教人猜不出年龄,他抚着额角摇头叹息,彷佛对自己挑错时间踏入家门而感到不胜欷吁。 他们都有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家族特征──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弯弯。 「什么叫我帮帮忙?到底是谁该帮帮忙?」二楼长廊旁,中年美妇紧紧抓住栏杆,肤质极好的脸上青筋爆凸,像尊大茶壶地数落不成材的儿子。「我辛辛苦苦生了你们兄弟俩,一个是整天不回家,一个是不知道几点会回家,真搞不懂我为什么会这么歹命,生两颗鸡蛋也比生你们兄弟好。」 章海阙桃花眼不赞同地瞄向母亲大人。 明明是系出名门的千金小姐,同时也是和昶集团的总裁夫人,怎么说起话来连点气质都没有。 「人家兆阳集团的元董,可能明年就有曾孙可以抱了,请注意,是曾孙喔!我却连个孙子都没有!」章夫人继续发难。 闻言,章海洛翻翻白眼,继续赖在沙发上当死尸。 臭阿澈,自己春风得意满人间就算了,有必要连兄弟一起拖下水吗?这下可好,他亲爱的母亲大人不知道又要训斥他们多久才愿意放人? 「妈,」躲在角落的章海阙手中酒杯轻摇,决心出卖同胞手足,「我是弟弟,结婚这种事,你应该先和阿洛说吧!」 「章大少爷。」章夫人一听,目标马上锁定章海洛。 「妈,阿澈他和仙人掌小姐的八字还没一撇,你想太多了。」瞪了没义气的弟弟一眼,章海洛慢吞吞的解释。 「随便他喜欢谁,起码人家有对象耶!哪像你们,连个屁也没看见!」 「母亲大人,请你注意一下气质。」章海洛无奈地提醒。 最近某种不可爱的犬科动物很多,到时被拿出去当负面新闻来炒,别怪做儿子的没事先提醒。 「我不管,身为章家的长子,你要负起该负的责任。」章夫人丝毫不让步。 「妈,感情这种事讲感觉,哪有分长子次子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把重责大任推回章海阙身上。「海阙的绯闻最多了,他应该有对象才是。」 「我哪有!」发现差点被陷害的章海阙马上装出一脸无辜样。 他应该效法曹植走个七步,告诉他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章先生,章大少爷,」章夫人美眸半瞇,语带威胁,「我是生你出来吃闲饭的呀?你说不想继承家业,你可怜的弟弟马上做牛做马去了,放你一人在外逍遥自在,怎么?现在连要你传递章家香火都不愿意吗?」 「哈!」章海阙幸灾乐祸地朝哥哥扮鬼脸。 「妈,我还年轻,不急嘛!」心虚的章海洛嘀咕。「也不是不愿意。」 什么叫作兄弟情谊,他现在看清楚了。 「年轻?年你个头!」差点被儿子气到脑中风的章夫人完全不计形象,反正佣人们全识相的靠边站去了,偌大的客厅里独留他们解决恩怨。「一个已经三十有二,另一个二十有八,还以为有大好青春给你们挥霍,等你们到四十岁,还能生出什么东西来?」 章海阙掏掏耳朵。 当然是生出宝宝啊!不然生蛋啊? 「妈,先叫弟弟结婚也是为我们家好,咱们家财大业大,如果兄弟阋墙怎么办?」章海洛故作担心地回答。 章海阙忍不住瞄了哥哥一眼,这种烂借口也掰得出来? 「章海洛,你少给我油嘴滑舌,财产如何分配不劳你烦心,我会分得很好,公公平平,一块子儿不会多也不会少。我最后一次问你们,到底有没有对象?」 「妈──」章海阙哀嚎。 「别叫我妈,先回答我的问题。」 啧!凶巴巴。 「骆芷红?」身为大哥,章海洛身先士卒,报出人选。 「章大少爷,你说的该不会是『绝代艳姬』的名公关骆小红吧?」章夫人很不给面子的一语戳破。 「呃──咳咳……其实她是做兼职的,」章海洛尴尬地清清喉咙,「她的正职是一流学府的大学生。」 「嗯哼。」章夫人没好气地哼了声。 「柯柔柔?」见哥哥不幸战死沙场,章海阙硬着头皮说出对象。 「很抱歉,章二公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许老的情妇。」章夫人俏脸一沉,冷冷质问。 这个不肖子,该不会和人家的情妇有一腿?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漂亮的桃花眼转了转,四两拨千斤。 没想到妈妈的小道消息还真灵通。 「亏我把你们生得人模人样,小时候牵出去,大家都直说可爱,居然连个象样的女朋友也交不到。」听见儿子们说出来的女人一个不如一个,她气得直咬牙。 闻言,章海阙翻翻白眼。 这是她儿子有良心,没有拿这张面皮去摧残无辜少女,不然孙子要一打有一打,要一箱有一箱。 重点是他不想再这样。 结婚嘛!谁没结过?他八年前就结过婚了,有什么了不起。 虽然那是个只有两位当事人才知道的秘密。 「不过没关系,没有也好,」揉着发疼的额角,章夫人恢复心平气和的语气。「海洛,你还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不如就挑个好日子娶她吧!」 「我?」张着嘴,章海洛漂亮的脸蛋没形象的扭曲变形。「妈,你是在开玩笑吧?」 「谁跟你开玩笑,」理理乌亮的发丝,章夫人完全看不出年过半百,风韵犹存,「我很认真。」 紧蹙的浓眉足以夹死一只无辜的蚊子,章海洛抿紧唇没说话。 总不能兄弟俩不想结婚,却抓哥哥来当垫背吧? 章夫人笑脸盈盈地看着他们,和善得诡谲。 「我说章大少爷、章二公子,」她缓步下楼,眼眉间净是不容拒绝的凶狠,「你们亲爱的母亲大人现在给你们两条路走,你们自己好好想想。一是乖乖娶个媳妇回来;二是干脆你们别回来。」 「妈,你这是逼我们?」这有得选吗? 「是呀!儿子,我就是在逼你们。」章夫人巧笑嫣然的回答。 用力的踩紧油门,黑色轿车在夜里呼啸而过,章海阙大手爬梳过浓密的黑发,招牌桃花眼难得隐敛。 经过数度上诉驳回,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泯灭良心的母亲大人当真叫他们包袱款款滚出门,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海洛倒好,三天两头不回家习以为常,可却苦了他这个乖宝宝。 难以言喻的烦躁悄悄爬上心头,他低头点烟,黑眸瞇起。 婚姻,对他而言一直是他深藏在心底不愿再碰触的记忆,就算事隔多年,仍旧没有遗忘那段往事。 那一年,他们在最痛的时候分手,像两头失去理智的野兽,只懂得互相伤害、拚命撕裂彼此的伤口。争执到最后,两年多的浓情蜜意,只换来毫无重量却又有无比杀伤力的离婚协议书一纸。 他们的婚姻,意外的只维持了三天。 就因为年少轻狂…… 「我告诉你,连忠诚最简单的要求你都做不到,你没有资格说爱,你根本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这辈子谁对你动真心谁倒楣!」 清脆愤怒的女音在脑海里回荡,一如她磨灭不去的清丽面容。章海阙仰望漆黑的夜色,吐出蒙蒙烟圈。 啊~~真烦! 白色高领毛衣,黑色合身牛仔裤,及腰的波浪长发随意扎成马尾,于洁珞推着行李车,缓缓走出桃园国际机场大门。 微风拂来,带着故乡的气味,她眨了眨浓密的眼睫。 睽违八年,台湾的天空湛蓝依旧。 「妈咪,」模样清秀的小男孩勾着她的手,一脸好奇。「你以前就住这里呀?」 「嗯,就是这里。」 「那我以后也要住这里吗?」才六岁的小男孩一看就知道血统优良,长得眉清目秀,一双大眼弯弯。 「妈咪的工作在这里,所以你要陪妈咪一起啊!」 「是喔!」于奕擎点点头。 「稍微等一等,有车会来接我们。」于洁珞安抚活蹦乱跳的儿子。 启程前,她已经通知和她接洽的陈小姐约莫抵达的时间,她们应该就快到了。 「好。」 「于小姐?」悦耳的女声从她们身后扬起。「于洁珞小姐吗?」 于洁珞回过头,瞧见一名年轻漂亮的短发女子。 「你好,我是陈欣红。」陈欣红兴奋地握住她的手。 「于洁珞。」她简单的自我介绍。 「为了方便联络,我看过你的照片,」陈欣红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照片上的你很漂亮,没想到本人更漂亮。」 「谢谢你的夸奖。」于洁珞轻轻微笑。 「而你一定就是小奕擎,」依依不舍地放开于洁珞的手,陈欣红惊讶地看着小男孩。「天哪!你也长得好漂亮。」 于奕擎偷偷觑了妈咪一眼,目光又重回过度热情的大姊姊身上。 他是男生耶!说他漂亮不太好吧! 「经过长途飞行,你们一定都累坏了,」陈欣红带领他们母子到停车处,「基本上,除了头等舱之外,其他的位子都小到让人抓狂,尤其是经济舱,简直连放脚的地方都没有嘛!」 「其实我们这趟搭飞机不算久。」于洁珞笑着解释。 「不用再替航空公司找理由了,大家都出过国,知道那种辛苦,」陈欣红示意车上的男同事赶快下车帮忙搬行李。「对了,你们打算待多久?」 「我还不是很确定,不过最短一年。」 「真的吗?实在太好了!」陈欣红眼前一亮,「你也知道,现在治安差,社会乱象又起,很多家暴、情杀的事件层出不穷,我看过你写的书,真的觉得极需要像你们这种两性专家来开导大家。」 闻言,于洁珞勾起唇瓣,扬了抹淡淡的笑弧。 「我们老总计画开一个谈话性节目,想请你做主持人,观众有什么疑难杂症都可以直接和你沟通,一些详细内容,他明天会亲自和你谈。」 「谢谢你,我知道了。」 「果然专家级就是不一样耶!长得漂亮、人又有气质,连说起话来都是那么好听,」陈欣红突然又握住她的手,小小吓了她一跳。「你一定不知道,我从上个月就开始期待你的到来。」 「……谢谢。」错愕地睁圆美眸,于洁珞对眼前太过热情的女孩有些无法招架。 「只可惜天妒红颜啊!」陈欣红突然深深叹口气,情绪的转变快得教人措手不及。这种喜怒无常的疯癫个性,洁珞只在某人身上看过,她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像你这样美丽聪慧的女人,上天竟然忍心夺走你挚爱的亲人。」 闻言,于洁珞笑容微僵,旋即恢复正常。 「没关系,我还有儿子陪在我身边。」 「怎么办?还是不回去吗?」静谧的咖啡厅里,圆润美丽的女子熟练地冲煮咖啡,明眸有趣地打量眼前怨声载道的痞子。 「怎么回去?」章海阙生气地咕哝,「已经被赶出家门啦!」 「你现在住哪里?」 「饭店。」叹口气,他可怜兮兮的回答。 堂堂和昶集团年轻有为的副总裁,竟然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自己想想都觉得真无辜。 一切都怪那位心狠手辣,赶儿子出门绝不手软的母亲大人。 「海洛呢?」 「他?他也不能幸免。」这是他唯一感到平衡的地方。 母亲大人一视同仁。 「你──」她顿了顿,扬眸看了他一眼,「还是不想结婚?」 「不是不想,」他无所谓的耸耸肩,一派洒脱,「只是没有遇见喜欢的人。」 没有遇见喜欢的人! 可心抿唇微笑,故意忽略他这句话听在耳里有多伤人。 「海阙,问你一个老问题,」她将热咖啡放至他面前,白烟袅袅,遮掩住她若有所思的眼眸。「当年你和洁珞究竟是怎么了?」 「什么东西怎么了?」都发霉的陈年旧帐干嘛又翻出来问? 「因为那是我唯一见你认真的一次。」 「谁跟你说我认真了?」黑眸微挑,章海阙仍是那抹不在乎的笑。 「拜托,我分辨得出来好不好?」身为他不知道前几任的女友,可心笑容一敛,态度严肃的看着他。 不会再有人比她看得更清楚。 「何必再问?还不是分手了。」切了一小块巧克力蛋糕入口,他状似不经意的回答。 又苦又甜的滋味化在嘴里,意犹未尽。 「当年你找了她好一阵子。」 「那是当年。」他懒洋洋地回答。 还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想当年。 「如果我告诉你,我又看见她了,你会有兴趣吗?」 心头猛然一跳,章海阙故装迟钝。「你说看见谁?」 「于洁珞。」可心轻声回答。 轻轻放下叉子,章海阙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你在哪里看到她?」大吵分手后,他问遍所有人就是没有她的消息,她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断了音讯。 彻彻底底消失不见。 「到处都看得到。」 「认真点。」章海阙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 「只要打开电视几乎都看得见。」她好脾气的重申。 「真的假的?」事隔八年,她该不会跑去当明星了? 可心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慢吞吞地转身打开电视。 她认识他像一辈子那么久了,都忘记他是从何时变成这个样子,以前的他意气风发、率性而为,而不像现在── 一点都不诚恳。 「我何必骗你?」反正星期一下午咖啡厅的客人不多,就给他这个特例。 「没有啊!」一拿到遥控器就狂换频道的章海阙嘀咕。 「你这样一直换台,就算有你也看不见,」可心一把抢过遥控器,「要有耐心,ok?」还说心里没有鬼,一提到于洁珞就坐立难安。 「耶?有了。」电视萤幕上清丽绝美的女人,正巧笑嫣然的接受主持人的访问。「你看吧!」她炫耀地回头。 时间在剎那间彷佛停滞了,章海阙望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娇颜,黑瞳倏地收缩。 无声无息消失这么多年,如今又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 还会笑、还有呼吸。 「小海?」身后没听见回应,可心又唤了声。 「两性专家?」低头喝口咖啡,章海阙嗤笑,掩去如擂鼓般狂跳的心跳。 笑话!如果激烈如她能称为两性专家,当年他们就不会不明不白的分手了。 「是的,我有一个六岁的儿子,是他陪我走过人生的最低潮。」 萤幕上,美丽依旧的于洁珞神色黯然,眼眉间有抹掩不去的忧伤。 「我很爱我丈夫,很遗憾他因为空难过世了。」 「噗──」咖啡从章海阙口中激射而出,幸好可心眼明手快避开危险区域,没有惨遭咖啡放射状的袭击。 「喂!有点公德心好不好?」可心低声抱怨,连忙拿抹布擦去桌上的咖啡渍。 章海阙没理她,桃花眼阴鸷地瞪着电视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刚刚说什么,他有错听吗? 她不但琵琶别抱,甚至还有个六岁大的儿子── 那么他们何时离婚了?身为当事人的他怎么不知道? 第二章 缘起 「起立,立正,敬礼。」 「老师好。」 「坐下。」 充满青春气息的校园内,年轻有力的嗓音在教室里回荡。担任明浩高中三年十四班班导师的欧敬春推推眼镜,摊开点名簿开始点名。 「范国毕?」 「没来。」讲台下热心的同学帮忙回答。 「江少君?」 「请假。」 「章海阙?」 「不知道耶!」 欧敬春抬起脸,皱眉看着眼前这班学生。 不知道?这是什么烂回答? 「章同学今天有说要请假吗?」他无奈地叹口气。 章同学家世显赫,父亲是学校的校董,天资聪颖,偏偏顽劣不堪。病假36节、事假16节、旷课20节,两大两小过记满,外加一支警告,他到底有没有心要读啊? 想不想念都没关系,别为难他这个等退休的班导师嘛! 「真的没听说。」台下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一脸茫然。 手中的红笔顿了下,欧敬春考虑该不该记下名字。 再记下去,他真的要说掰掰了。 「老师,」长腿跨入毅室,章海阙清秀俊美的脸庞泛着让人不忍苛责的桃花笑,「对不起,我睡晚了。」 他双手合十,状似诚心忏悔。 欧敬春重重哼了声,摆摆手要他回座位。 每次都来这招,他都已经被骗三年了。 谁不知道他根本没把校规放在眼里,看他过长又挑染的头发、故意不扎进裤里的衬衫、还有从不带书包就来上课的德行就知道了。 典型顽劣学生。 点完名,欧敬春一反常态,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三个斗大的字。 「于洁珞?」全班心有灵犀的一同念出来。 啥玩意? 「她是转来的新同学,你们要好好照顾她,别欺负人家,」欧敬春摘下眼镜,警告地瞪着台下一群顽劣学生。他们本性都不坏,偏偏都被本性很坏的章海阙给带坏。「章同学,你听见没有?」 他刻意点名,希望有点吓阻作用。 长腿跷得高高的,章海阙桃花眼里饶富兴味。 「老师,是什么样的人会在高三的时候转学啊?」只剩半年就毕业了,忍一忍不行吗? 「当然是有难言之隐啦!」欧敬春伤脑筋地蹙眉,光看他的模样,就明白他又想兴风作浪。 奇怪呀!明明生了张天使般的脸庞,却有副恶魔般的坏心肠。都怪他家境太好,不愁吃不愁穿,才会养出这样的纨袴子弟。 「好奇嘛!关心同学啊!」 「你少来,别去招惹人家就行了。」欧敬春朝门外招招手。 一名长发披肩、清秀甜美的少女缓步走进教室。 「你的位子……」不让她自我介绍,欧敬春只想赶快把她安顿好,三年级共有十四个班级,偏偏转入他这牛鬼蛇神最多的一班,算她祖上没烧好香。 哎呀!真糟糕,只有恶魔阙前面的位子没人坐。 应该说是没人敢坐。 「老师,坐我前面吧!」放下长腿,章海阙漂亮过火的脸蛋搁在前方的椅背上头。 「这──」欧敬春迟疑。 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老师,坐我面前是最安全的。」他笑容灿灿,拍胸脯挂保证。 「随便吧!」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剩半年时间,她就自求多福吧!反正章海阙也不太常来上学。 于洁珞背着沉重的书包,依言走到自己的座位,不用抬头,也知道有双探询的目光在打量自己。 「不打声招呼吗?」不似其他男生般粗哑的嗓音,男孩愉快悦耳的声线扬起。 猛然抬起头,于洁珞清亮透澈的瞳眸和他迎个正着,剎那间,诡谲火光迸现。 章海阙怔了下,慢吞吞地浮上招牌桃花笑。 「你不像想象中那样柔弱嘛!」他笑嘻嘻地凑近俊颜。 依他阅人无数的经验,她绝对是外柔内刚的小辣椒! 于洁珞没说话,头也不回地坐下,对章海阙迷煞学校多少学姊学妹的漂亮脸蛋半点兴趣也没有。 她只是来凑上课堂数的,其他的,都和她没有关系。 章海阙转着笔,桃花眼微瞇。 缘分真是种奇妙的东西,本以为到死两不相见的人,突然又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 不知道她老公长什么模样?反正一定比他差,基本上长得比他好看的雄性生物已被列为保护动物,地球上所剩无几。 不过,让他最不高兴的是,她竟敢没征询他的意见就擅自改嫁,现在竟然连儿子都有了。 害他莫名其妙就沦为「前夫」。 「副总裁?」女同事薛冰冰好奇地探进头,「副总裁?」 「嗯?」蹙着眉,他回过神。 「副总裁,你没事吧?」她关心地问。 「我很好,」性感的唇瓣又绽开那抹招牌桃花笑,「有事吗?」 「有啊!」薛冰冰认真地点点头,比向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夹,「我在等你。」 斜眼打量有如比萨斜塔的公文档案,章海阙心底不禁暗暗吃了一惊。 耶?何时堆到这么高了? 「ok,没问题,你先出去,我等等就交给你。」他桃花眼笑得弯弯。 「副总裁,不是我要催你,」薛冰冰话说得很小声,态度有些腼觍,「你昨天下午就和我说过这句话了。」 「昨天下午?」他昨天下午有和她说过话吗? 「是呀!在你用完午膳回来后,」薛冰冰拢拢长发,尴尬地指向那迭档案小山丘,「真的有些急。」 「是吗?」原来他昨天就答应要交给人家啊?怎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副总裁,你是不是有心事?」薛冰冰试探地问着一向笑脸迎人的直属主管。 「为什么这样问?」深深吸口气,他总算开始认真办公。 先从第一本开始吧! 「因为你一直在叹气啊!」 「叹气?我吗?」他抬眸看她。 「是的,你从昨天开始就不断的叹气。」 章海阙洒脱地摆摆手,仍是不在乎的笑。「怎么可能,你一定看错了。」 「是真的,小珍还做了统计表呢!」冰冰解释。「还画成曲线图喔!」 把他的叹气次数做成统计表曲线图,会不会太夸张了? 章海阙修长漂亮的手交迭成塔,桃花眼狡猾地瞄向天真可爱的冰冰。 「冰冰,我交代你们的工作,都做完了吗?」 「是的。」这个部门一向是和昶集团中大家挤破头的肥缺,原因无它,钱多事少,常常闲得发慌。 「手上都没案子了?」 「是的。」 「很好,」章海阙温柔灿烂的桃花笑再现,「麻烦你们整理一份最近十年,各产品的销售业绩表给我,明天下班前要,谢谢。」 「最近十年……各产品?!」冰冰怔住。 天哪!那有多少啊? 「别怀疑,你没有听错,」章海阙转转手指头,「快去吧!」 「副、副总裁,」总算反应过来的冰冰,立刻皱起可怜兮兮的苦瓜脸,「对不起嘛!我们不是故意……」 「快去吧!」扬着笑,章海阙毫不心软,「反正你们也闲很久了。」 「副总裁──」 「快去。」他简洁有力的下达命令。 看冰冰一脸哀怨地离开他的办公室,章海阙唇瓣勾了抹若有似无的恶劣笑弧。 看不出来他心情正糟吗?还傻傻的捋虎须。 当了这么多年亲切温柔的章海阙,他都快忘记欺负人的感觉有多让人兴奋了。 「于洁珞。」轻喃这个名字,过往的回忆如潮水涌进他脑海。 他到底该如何做?该如何面对他新婚二天就闹失踪,最后又忽然嫁给别人的亲爱老婆? 「妈咪,你是在这里和爹地认识的吗?」兴高采烈的搬进新房间,小奕擎好奇地趴在窗枱上。 「嗯。」将宝贝儿子的衣服收进衣柜里,于洁珞回答。 「那爹地是怎么样的人?」咦,有小猫咪经过耶!看牠肚子大大的,该不会怀孕了吧? 「你怎么突然对你爹地有兴趣?」不自在的看了儿子一眼,她蹙眉。 他的问题让她没有安全感。 「因为这里是爹地和妈咪的故乡啊!」回过头,他给洁珞一个如朝阳般灿烂的笑容。 绝对不用怀疑和别人偷生,和「他」的笑脸简直一模一样。 无声地叹口气,洁珞心中勾勒出清楚的影像。 「他是个──」轻轻抚着柔软的衣料,她重想当年,「很有自信、很聪明的男人。」 高中放荡两年半,却用仅剩的半年和她考取同一所大学。 不知道是她太笨还是他太聪明? 「还有呢?」 「他是个很体贴、笑起来又桃花的男人。」外加花心不负责任。 「妈咪,什么是笑起来又桃花啊?」 「桃花就是……大家都喜欢的意思。」偏着头,洁珞解释。 所以才会有一堆女人前仆后继的扑向他! 「那我笑起来桃不桃花?」小奕擎撒娇地偎进她怀里。 他也想要大家都喜欢耶! 「你笑起来也很桃花啊!」捏着宝贝儿子肥软的脸颊,于洁珞就算再不甘愿,也必须承认血源骗不了人,章海阙那张桃花脸,儿子遗传了十足十。「所以大家都喜欢你。」 「依你的说法,不自由,汝宁死啰?」坐在喧闹的咖啡厅里,章夫人扬眸凝睇她最亲爱的不肖子。 「儿臣不敢,儿臣惶恐。」被念了一下午,已经头昏脑胀的章海阙轻声嘀咕。 「别说妈没给你机会,」章夫人恼怒地瞪着儿子,「这些年来你从不曾带任何女人回家,有时候连我都不禁怀疑你是不是玻璃。」 「妈──」哪有人会这样形容自己的儿子! 「不然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一直都没有对象?」 「没遇到喜欢的。」转转颈子,他一脸无辜。 「笑话,你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啊?」 无声地叹口气,章海阙桃花笑微敛。「妈,你别逼我行不行?」 于洁珞莫名其妙失踪后又再度出现,而他们原来早已离婚的消息,他又是现在才知道,这些都已经够让他心烦的了。 所以帮帮忙,别在这个节骨眼逼他「再」婚行不行? 「你──」 「奶奶,请问这是你的丝巾吗?」软软的童声,模样清秀的男孩站在桌旁轻声问。 「是我的,谢谢你。」章夫人一怔,眼眸直勾勾望着清秀男孩不放。 好像,实在太像了! 「它刚刚掉在地上了。」小奕擎笑得好甜。 「是吗?我都没注意,」章夫人难掩惊讶,「你叫什么名字?一个人来的吗?」 章海阙端起咖啡,古怪地瞄向母亲大人。 没事问人家名字做什么?该不会想诱拐小孩吧?就算急着抱孙也没必要这样不择手段。 「我叫奕擎。」 「奕擎,你的爸爸妈妈呢?」章夫人慈蔼的问。 「我在等妈咪,她在楼上谈事情。」小手指指楼上。 「这么乖,」章夫人真的觉得越看越像,「你姓什么啊?」 该不会姓章吧? 「我姓于。」小男孩想也不想就帮她解答疑惑。 「哦~~」好险不姓章。 「不过我跟妈妈姓。」顿了顿,小男孩补充。 「跟妈妈?」闻言,章夫人一颗心马上提到喉咙。 她不怀好意地瞄了儿子一眼。 长得这么像,说不定真是她老公或儿子在外头留下的风流种。 「奶奶,妈咪来接我了,」转头望向落地窗外,小男孩笑嘻嘻地朝他们挥手告别,「叔叔、奶奶再见。」 「再见。」外头阳光刺眼,看不清他母亲的模样,章夫人依依不舍地和小男孩道别。 如果她的孙子有这么大,不知道该有多好?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半撑着下额,章海阙嘀咕。 搞不懂,一个娘娘腔的小鬼有啥好看的? 「当然要看,谁教他和你长得这么像。」章夫人没好气的说。 「我?」他错愕地指着自己。 拜托,他小时候才不会娘娘腔呢! 「海阙,你觉得会不会……」章夫人诡谲地望着他。 「绝无可能!」章海阙想也不想地回答,「我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儿子而不自知。」 他一向很小心谨慎。 「真的吗?」章夫人瞇起眸,一脸不信。 「一定是爸爸,」眨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章海阙害死人不偿命。「爸爸才会这么糊涂。」 偷吃也不擦嘴巴。 「嗯,我也是这么想。」从不怀疑这一点的章夫人马上点头附和。 「我很难过,也很失望,毕竟我花了好多钱在他身上,他怎么可以说分手就分手?这样对我很不公平!」电视萤幕里,女人哭得好不凄凉。 「于老师,关于这一点,您怎么看呢?」年轻貌美的女主持人转问身旁的两性专家。 「感情无价,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于洁珞唇瓣微弯,浮现一抹轻浅的笑意,瞧上去优雅而文静。「这样的基础一开始就不够稳固,你无法确定他究竟是爱你的钱,还是爱……」 舒服地躺在饭店的大床上,章海阙半撑着下额,饶富兴味地观赏「前妻」的节目。 光阴冉冉,八年的时光转眼即逝,岁月居然偏心的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如今的她美丽依旧,连那双亮得过火的眼眸也透澈如昔。 不晓得她如烈火般炽人的脾气改了没有? 「于老师,」第二通叩应电话进来,还是名哭得惨兮兮的女人。「我和男友交往三年了,这三年来他不断的出轨,每次我一提分手,他就会求我原谅他,还保证不会再犯,可是……可是……」 「这种男人你该放弃了,」还没听她说完,于洁珞笑容一凝,神色冷肃。「人的个性根深柢固,不可能轻易改变,套句俗话,牛牵到北京还是牛,我建议你尽早和他分开,留在他身边只是浪费青春而已……」 「啧!我怎么觉得她是在骂我?」咕噜咕噜喝口水,章海阙瞇起桃花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还是这么不可爱!」 得知她再婚的消息已经让他够生气,在电视节目里听她指桑骂槐感觉更糟糕。 牙尖嘴利的女人。 「连忠诚这么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的男人,没有资格说爱!」似曾相识的冷淡句子再次从她口中冷冷吐出。「他没有心,也不懂什么叫作爱,这种男人留在社会上,只是伤害女人的祸害而己。」 「噗!咳……咳咳……」这次一大口冰水不客气地呛进肺里,章海阙连忙翻身坐起,咳得眼泪都滴下来了。 难道现在的两性专家说话都这么辛辣吗? 是谁留在社会上会变成祸害?才不会是他呢!拜托,他可是中流砥柱的菁英份子好不好? 真正会变成祸害的,是她这位才刚新婚就当落跑新娘嫁给别人的「两性专家」。 想教坏别人的小孩啊? 思绪一转,章海阙拿起电话拨打叩应专线。 也该是他们第一次接触的时候了。 「你好,请说。」主持人亲切的开口。 「我想请问于老师,」他的话故意说得很慢,满意地看着她听见声音后,愀然变色的模样。「我新婚三天,老婆就不告而别,这种该如何处理?」 比辛辣,他奉陪。 于洁珞美眸倏地瞇起,倏然紧缩的胸口差点吸不进空气。 这个声音就算经过千万年她都不会错听,绝对是那棵负心绝情的花心大萝卜。 而他居然还有脸打电话来? 「于老师,」身边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主持人回过头,顿时被她身上迸发的杀气给骇到,额上滑下三条黑线。「观、观众在问你。」 怎么突然间变脸了? 「章先生,这要先问问你自己,你做了什么?」咬着牙,洁珞努力装出和颜悦色的模样。 她早预料他们会再碰面,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工作第一,别理他。 「我好像什么都没做。」亲爱的「前妻」,他有说他姓章吗? 「一定有某些原因。」都快咬碎一口编贝般的贝齿,于洁珞挤出微笑。 「那我可不可以请教『经验丰富』的于老师,我大概做了哪些事惹我家太座夫人不开心,非要一声不响远走高飞不可?」 于洁珞深深吸口气,「经验丰富」四个字听来异常刺耳。 什么叫一声不响远走高飞?当初先提分手的人明明是他章海阙,叫她滚的也是他章海阙。 难不成现在他得了选择性失忆症?一概否认。 「通常原因不出捉奸在床,和前女友珠胎暗结,你自己回想一下吧!」 「以上两者皆非。」考虑都不考虑一下,他倒是回得很快。 「做人丈夫最重要的是忠诚,很显然,你并不及格。」事到如今还死不认错! 罪加一等。 「做人妻子最重要的是信任,我家老婆很显然也没做到这一点。」他凉凉地接口。 「你──」忘记是现场直播节目,于洁珞激动的站起。 「于老师,」主持人连忙轻扯她的衣袖。 没想到节目现场叩应第一集,气氛异常火爆。 这样她有点难主持耶! 「这位先生,」咬牙停了三秒,她重新绽开温柔的笑容,「我觉得或许你和你妻子的个性本来就不适合,早点分手也是好事一桩。」 忍,她忍总可以了吧? 「原来如此,谢谢于老师的提点,」隔着话筒,章海阙笑得很得意、很桃花,早已预见自己第一回合交手胜利,只可惜她看不见。「其实我也是这样觉得,她的歇斯底里及蛮横的确让我难以忍受。」 果然,于洁珞的理智神经瞬间绷断。 「真是难为你了,章先生。」她咬牙切齿地说。 第三章 转来新学校已经一个星期,于洁珞身后的位子仍旧是空的,除了第一天上学外,她不曾再见过章海阙,不过这样也好,她乐得耳根子清静。 「请同学翻开课本第一百零四页,」讲台上,国文老师说得口沫横飞;讲台下,不敌周公邀约的同学倒卧一片,甚至还有人很不赏脸的发出呼噜呼噜的打呼声,「这里是命题重点,大家要特别注意。」 「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许久未见的男同学忽然出现在教室门外,他神清气爽一脸粲笑,彷佛愿意来上课是种恩宠。 国文老师愣了一下,摆摆手示意他快点回座位。 对方是校董的儿子,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章海阙双手插在裤袋里,一边和同学打招呼,一边走回座位,当他经过于洁珞身边时,漂亮的桃花眼先走掠过一丝惊讶,最后转变成兴味。 「没想到你那么用功。」他坐下,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开口。 「……」 「来到新环境不能大冷淡哟!会被人讨厌的。」扬着一抹轻笑,他继续说。 「我要考大学。」不管其他人上课的态度如何,她还是努力用功抄笔记。 「想考大学不该念这所高中。」至少不是念这一班。 「念哪里都无所谓,我一定考得上,」于洁珞语气冷淡,「我要的只是到课堂数。」 她的骄傲引起他的兴趣,章海阙贴近前方的座椅,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背心。 「这么有把握?」 「你是不会懂的。」于洁珞粉唇紧抿,像他这种衔着金汤匙出生,就算不工作也不怕饿死的富家子弟懂什么! 他才不懂百姓生活疾苦。 「你对我有很大的偏见喔!」啧,这么漂亮的脸蛋,说起话来却凶巴巴。 「我有我的生活目标。」这样说够明白了吧? 「问题是我没有啊!」带点讽刺意味,他低笑出声。 飞快地扭头看他一眼,突然有种奇怪的感受撞进她胸口。 他刚刚的语气太沉重,和他放荡不羁、玩世不恭的模样很不相称。 比起认真,他还是疯疯癫癫的比较适合。 「干嘛偷看我?」仍是一张桃花笑的桃花脸,他问。 「我没有。」 「你明明就有,我看见了,」章海阙毫不留情的戳破,「因为我长得很好看吗?」 「才、才不是。」粉颊不争气的泛红,她反驳。 早知道就别回头了,自大的猪。 「嘻……嘻……逗你玩的。」低低的取笑声从她身后传来,「上你的课吧!别理我。」 有目标的女人最美丽,他不想打扰她了。 「……」她也不想理他,于洁珞负气地想。 吹着口哨,无视其他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目光,章海阙龙心大悦的走进办公室。经过昨晚的交手,他发现原来不管时隔多久,她还是会被他气到跳脚的于洁珞嘛! 谁教她连通知都没有就嫁给别人,这是身为「前夫」给她的一个小小的报复。 「海阙,」一向不插手家族事业的章海洛,意外地在他办公室现身,他一脸诡谲地看着他,「有空吗?」 「有啊!」干嘛表情这么奇怪? 轻轻地关上门,杜绝外面任何窃听的可能,章海洛双手环胸,要笑不笑地瞅着他。 「你昨天有看洁珞的节目吗?」 「你也有看?」 「当然,我还认出了你的声音。」 夸张的点点头,章海阙没接口。 「当年……」章海洛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和洁珞该不会结婚了吧?」 「嘿嘿,你说呢?」 「别想瞒我,昨天的对话我听得清清楚楚。」 章海阙扬着抹诡异的桃花笑,漂亮的眼瞳瞬也不瞬地回望他。 「从实招来。」别想再用沉默是金这一招,挖掘小道消息他最拿手,他没跑去什么水果报社上班是浪费天赋。 「严格说起来,我现在是她的『前夫』。」 前夫,多让他讨厌的名词。 「这么说是有啰!」用力的一击掌,章海洛一脸八卦。 「正如昨天我所说,」章海阙摇头叹气地摊摊手,「那位自称两性专家的于洁珞于老师,新婚三天就闹失踪。」 唉~~让他连带回家见公婆的机会都没有。 「难怪你当年一直找她。」原来是纵横情场无坚不摧的章海阙被人抛弃了。 「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想当年了。」章海阙性感的唇瓣勾了抹无所谓的痞痞笑痕。 「你到底有没有对不起人家?」一定有,不然洁珞干嘛不告而别。 「怎么连你也不相信我?」蹙着眉,他嘀咕。自己当年有这么糟糕吗? 「答案是肯定的。」身为他哥哥,他还会不了解他吗? 现在温文尔雅的章海阙和以前的章海阙简直天差地远。以前的他仗着家境富裕聪明过人,打架、跷课、目无尊长、桀骜不驯,连章夫人都拿他无可奈何,只能怨叹家门不幸。 不过,有一天他突然想开了,不但埋头苦读,还用最短的时间在国外念了一个硕士回来,连当时已经决定放弃他的章夫人还以为他中邪咧! 「我没有。」章海阙斩钉截铁的回答,他绝对没有! 看了他一眼,章海洛挑挑眉没说话。 有时候章海阙的思考模式异于常人,他的「没有」,不代表真的没有。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人家都有个六岁大的儿子了,我还能怎么做?」拿起桌上的水杯,他咕噜咕噜喝了好大一口,嘻皮笑脸的回答。 「章海阙,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他们兄弟间浓厚的情谊,好到外人无法了解,或许比双胞胎更了解对方。 为了让自己更符合副总裁的身分,章海阙脸上戴了副正经的人皮面具,就像强尸符咒一样,把他顽劣不堪的恶魔本性封印在骨血深处。 一旦完美的人皮面具破裂,伤脑筋的恶劣本性就会重现江湖,到时铁定又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海洛,」桃花笑一敛,漂亮的眼瞳里冷光乍现。「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物归原主。」 「于小姐,毕竟我们是现场直播的节目,可能要请你在语气和态度上稍微和缓一点。」节目制作人简克凡好脾气的说。 「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粉颊微烫,于洁珞向大家深深一鞠躬。 都怪章海阙那个痞子,没事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你千万别这么说,其实我们也有责任,不该让那种恶作剧电话接进来。」 「对不起。」对方的体谅让她心虚。 其实明明是她和章海阙之间的私人恩怨。 「下次我会特别注意,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望着眼前美丽聪慧的女子,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保护于小姐不受干扰,也是我们的工作之一。」 「谢谢。」面对他灼灼的目光,她不禁有些心跳加速。 「对了,你用过午饭了吗?」既然正事说完,现在换谈私事,「我知道前面有一家不错的餐厅,不如……」 「不用了,奕擎还在外头等我。」 「当然请小奕擎一起来,」对于她的回答,简克凡一点都不意外,「那里的甜点很出名。」 他打从第一眼就惊艳于她的美丽,就算她有个六岁大的儿子,他也不改变追求她的意愿。 追求单亲妈妈的第一招,就是巴结她的心肝宝贝。 「这样好吗?」于洁珞有些迟疑。 和节目制作人一起用餐,很容易招来闲言闲语。 「还有一些节目上的小细节,我们也可以顺便讨论。」 追求单亲妈妈的第二招,假公济私。 「……好吧!」毕竟是顶头上司,她不好拒绝得太坚持。 关上车门,章海阙双手环胸靠在车边,俊逸爱笑的脸庞难得浮现淡淡的恼意。 偌大的透明玻璃窗里,一对男女亲热的低头说话,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女方状似腼觍地点头应允。 脚下不开心的踩着拍子,章海阙抿紧唇。 那男人该不会是在告白吧?瞧他笑得一脸恶心的样子。 「叔叔,我们又见面了。」手中拿着霜淇淋的小奕擎,仰着头甜甜对他笑着。 他低下头,浓眉微挑。 原来是日前在咖啡厅里遇见的娘娘腔小鬼。 「叔叔来找人吗?」他好奇的问。 「你不知道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很危险吗?」绽着招牌桃花笑,他俯下身。 「我知道。」小奕擎点点头。 「知道你还和我说话。」小鬼就是小鬼,「不怕我把你抓去卖?」 「因为我觉得你很亲切啊!」舔了口霜淇淋,小奕擎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 桃花眼微瞇,章海阙突然觉得这个笑容很眼熟,不知在哪里见过? 「啊!妈咪已经下楼了。」小奕擎眼睛一亮,迫不及待迈开小短腿就要往前方大楼奔去。 心头没来由的一跳,章海阙伸手勾住小男孩的后领,将他一把拎回身边。 「小朋友,你妈咪是哪一个?」一楼大厅里的女人寥寥无几,一只手都数得完,扣除太老的、太小的,好像就只剩下他的「前妻」。 「我叫奕擎。」小男孩指着自己可爱的小脸。 「ok,奕擎,你妈咪是哪一位?」 「就是穿红色毛衣的那位大美女。」小奕擎开心的用手遥遥一指。 黑瞳倏地收缩,章海阙笑容凝结,凝眸打量眼前古灵精怪的小男孩。 于洁珞是他妈咪,那他就是洁珞不知道和谁生下的爱的结晶啰? 「叔叔也要找我妈咪吗?」 复杂的情绪在胸口翻涌,章海阙黑眸半垂,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奕擎,你几岁?」蹲下身,他轻声问。 如果他没记错,奕擎说他姓于,跟母姓,而既然她有丈夫,小孩子哪有跟母姓的道理。 小奕擎眨了眨眼睛,语带玄机。「妈咪说六岁。」 「那你说呢?」不知道为何,他就是明白这小鬼玩的小把戏。 小奕擎怔了怔,他是第一个这样问的人。 「七岁。」小小的脸蛋笑得好桃花。 就说他和他有默契吧! 果然── 黑眸里冷光倏然掠过,章海阙薄唇扬起一抹诡谲笑弧。 绕了一大圈,居然被他的母亲大人一语料中,他还真有个儿子在外头流浪。 而胆大包天的于洁珞,竟然敢带着他的儿子琵琶别抱! 这笔帐,看来他得慢慢的和她算。 体内恶魔的血液蠢蠹欲动,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奕擎。 「奕擎,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身为男人,你要发誓不能说出去……」 「对不起,请问我可以坐下吗?」愉快轻松的男中音扬起,打断原本气氛融洽的午餐约会。 简克凡惊讶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张笑容灿烂的桃花脸。 「我认识你吗?」他狐疑的看着来人。 笑容如此亲切无害,不等人家邀请,章海阙径自拉开椅子落坐。 「我和洁珞很熟,」他转头望向已经石化的于洁珞,「对吧!洁珞。」 「……」时间剎那间停止流动,于洁珞静静凝睇眼前彷佛已经一辈子没见的熟悉俊颜,紧涩的喉间挤不出声音。 曾经以为自己再见到他时会哭得死去活来、肝旸寸断,但是并没有,她的眼睛干干的,有种比伤心更强烈的感觉在她心底翻腾。 是什么,她分辨不出来。 只知道她的心有点痛、有点涨……带着即将溃堤的浓烈情绪。 「于小姐?」简克凡不确定地询问。 她的表情不像遇见故人,说她像活见鬼了还比较恰当。 「我是她的──」章海阙故意朝她缓缓地眨了下眼睛,满意地看着她僵硬不自然的表情。「她的──」 该如何自我介绍好呢? 说是她孩子的爸?还是前夫?干脆说弃夫好了。莫名其妙被抛弃的人是他嘛! 「大学同学。」好不容易找回声音,于洁珞飞快地接口。 在他探询的目光下,她不安地举杯就口。 台北的知名餐厅数以万计,为什么章海阙会刚好出现在这里? 无所谓的耸耸肩,章海阙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叔叔。」当小内贼的小奕擎立刻亲热的喊了声。 「乖。」他马上亲热的回应。 坐在两人中间的于洁珞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防卫性地搂住儿子,不安的情绪直线升高。 「你认识奕擎?」 「如此天真可爱的小朋友,不认识一下怎么行呢?」章海阙朝小奕擎眨眨眼。 不愧是他儿子,反应快,表情佳。 「哼!没想到你对小孩也有兴趣了?」咬着唇,于洁珞冷哼。 他不是一向畏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 「当然我也不是对每一个小孩都有兴趣。」挑着眉,章海阙意有所指。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洁珞背脊瞬间僵直。 「因为是你的儿子嘛!」顿了下,他轻轻笑开。 先点到为止就好,以免她到时又带着他儿子逃之夭夭。 瞪着章海阙笑得太过亲切的俊颜,一股强烈的不安从洁珞心底升起。 她果然不应该回来的,这里是他的地盘,她回来只是自投罗网。 见他俩一坐下来就不断低声交谈,简克凡突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不相干的客人。 竟然被半路杀出的奇怪男人反客为主了。 「咳咳。」终于,他尴尬地清清喉咙。 「对不起。」于洁珞赫然想起还有旁人在场。 「我们是在叙旧。」章海阙帮她补充。 于洁珞微恼地瞥了他一眼。 谁和他还有旧好叙? 「不如我先离开好了。」再迟钝的人都感觉出气氛不对劲,简克凡决定先离席,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们慢慢聊。」 「不用。」 「不送。」 于洁珞美眸半瞇,不敢置信地瞪着身旁怡然自得的男人。 请问,他在赶走她的顶头上司吗? 对她可以将人万箭穿心的怨毒目光不为所动,章海阙舒眼地靠向椅背,桃花眼瞬也不瞬地望着简克凡。 「身为节目制作人,你应该很忙吧?」 简克凡忍着不满,微笑点头后便离开。 「他在追求你。」待人一走,章海阙漾着快滴出蜜的桃花笑,不怀好意的瞅向身边僵硬像尊石雕的「前妻」。 「他是我的上司,」粉唇抿紧,于洁珞微恼地看着他。「我的衣食父母。」 如果她不幸成为失业人口,章海阙难辞其咎。 「哦~~」他夸张的点点头,还是坚持己见。「他喜欢你。」 蹙着眉,于洁珞深深看了他一眼,旋即移开眸光。 她曾试想过千百种他们重逢的情况,但绝不是大家一起和颜悦色的坐下来讨论她的新追求者。 果然,只要一扯上章海阙,任何事情都会脱轨失速变成异常。 「哪!你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沉默了会儿,章海阙继续问道。 「不关你的事。」想也不想,她冷冷回答。 「总是要关心一下,」章海阙一双桃花眼飘呀飘,看得她浑身不自在。「至少我有权利知道,我到底何时沦为前夫的?」 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于洁珞别开绝美的脸庞。「有关系吗?」 「当然有,」像古代皇帝身边专出馊主意的奸臣,章海阙笑得更甜。「说不定你犯了重婚罪啊!珞珞。」 「不准那样叫我!」像碰触到她的禁忌,她激动的低喊。 他没有资格用如此亲昵的称呼叫她。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和她的激动形成强烈的对比,他半撑着下额,好整以暇地问。 重重地吸口气,于洁珞不懂他怎能心平气和的出现在她面前? 难道当年的事他真的连一点愧疚都没有? 「珞珞。」就算她不喜欢,他还是爱这样唤她。 这一直是他对她的专属昵称。 「那又如何?你要提告吗?」她冷冷反问。 「啧啧,」桃花笑微敛,章海阙黑眸瞬也不瞬地看住她。「这算挑衅吗?」 向他下战帖的人,通常下场都很惨耶! 狠狠咬住唇,于洁珞偏过头没说话。 瞇着眸,一个奇怪的念头从章海阙脑海里闪过。 说不定他当年就是爱上她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偏激个性。 难怪这些年来黏在他身边的女人他没一个喜欢,原来他有喜欢受虐的潜在性格。 「珞珞,」心念一转,俊颜重新绽开笑靥,一如他们当年初识的时候。「你注定是我的。」 心头猛然一缩,于洁珞清澈如水的眸光迎上他。 当年──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第四章 「章海阙!」尖锐的女声拔高音量,伴随着一张气怒交加的娇颜,「你什么意思?」 这半个月来,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位漂亮的学妹冲进教室来找章海阙兴师问罪,三年十四班的同学们习以为常,继续看书的看书,闲磕牙的闲磕牙,喜欢凑热闹的,在男主角身后围成一圈。 不幸坐在负心汉前方,因为背着英文单字而喃喃自语的于洁珞,只好假装自己听不见。 状似闲散地坐在座位上,章海阙掏掏耳朵,一脸无辜。 「就是分手啊!没其他意思。」 「分手?」学妹血色褪尽,「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 「香香,」就算分手,他还是亲昵的叫着她的小名。「你一开始就知道游戏规则,这样哭哭闹闹很难看喔!」 他的语气很轻柔,彷佛在和情人说话一样。 「我不要,我不要分手。」 「香香。」 咬咬唇,香香望了围观的众人一眼,红通通的美眸不甘心的凝睇他。「要不,你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章海阙苦恼地蹙了下眉头,怎么大家分手都要向他要理由啊?理由永远只有一个嘛!「我想……我对你没有感觉了。」 要他对美女说出这么残忍的话,他会感到心痛耶! 「你说什么?」香香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你昨天才说过爱我!」怎么可能昨天还爱着她,今天就不爱了? 「可是我今天真的没感觉了。」半撑着下颚,他像面对耍赖的小孩般无奈。 「可恶!」香香欲扬手赏他一个耳光,却被他牢握在丰空中。「你从头到尾都在玩弄我!」 「我没有。」漂亮的桃花眼里清澈透亮,「我对每一段感情都是真心的。」 「你还想骗我!」 「是真的,但是我厌烦了,」他截断她的话,俊魅的脸庞神情认真,「不管是你或是其他女人,很快的都让我厌烦了,都不能让我想继续下去。」 「你──」 「其实关于这一点,我本人也相当困扰。」不知道是他有问题,还是那些女人有问题? 他在困扰些什么呀!香香愤然地抽回手,美眸里泪盈于眶,他的解释比不解释还伤人,「你根本欺人太甚。」 他怎么能用那张漂亮的脸,四处招摇撞骗。 香香捂着脸,伤心欲绝地奔离伤心地,三年十四班原本寂静的教室里突然一阵哗然。一群男同学家崇拜天神似地围绕在章海阙身边,七嘴八舌地讨论最新的校园入卦。 「那不是二年级的校花许香芝吗?你就这样甩了她,不会心疼喔?」 「拜托,留在身边当备胎也好,不管身材长相都一级棒耶!」 「阿阙,你真是暴殄天物,」一直苦追不到校花的男同学哀怨扼腕,「这礼拜你甩了几个?」 「孔雀。」忽地,喧闹的人声中,突兀地冒出一句话。 「什么?」男同学错愕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你说的吗?」 「不是啊!不关我的事。」章海阙揉揉鼻子。 「是我说的,」于洁珞放下英文字典,圆亮的大眼瞬也不瞬地凝睇章海阙,眸底是不容忽视的挑衅。「不开屏就无法证明自己的存在。」 她的眼眸极亮,彷佛能将一切燃烧殆尽。 嘈杂的人声再度安静下来,男同学们惊愕地看着胆敢持虎须的于洁珞。 这位新同学也转来有一阵子了,难道她不知道老师可以忤逆,章海阙的话不容质询吗? 扬着一抹轻笑,章海阙难掩心中惊讶,他笑意盎然地凑近俊颜,桃花眼里幽光闪动。 「你知道吗?我和那些女人分手,有一部分是为了你,」他的话说得极慢,像只蠢蠢欲动的黑豹。「我觉得我们很适合。」 不管身边的同学听到这句话有多诧异,于洁珞平静的神情依旧没变,语气里多了丝讥诮。 「你想太多了,章海阙。」和他这颗花心萝卜在一起?不必了,她敬谢不敏。 「珞珞,」绽着那抹招牌桃花笑,他像宣誓般的回答。「你注定是我的。」 「妈咪,我要吃这个。」小奕擎兴奋地从架上拿下巧克力圈圈麦片。 「不行,你只能吃原味的。」想也不想,于洁珞摇头拒绝。 「为什么?」小奕擎漂亮的小脸蛋顿时不开心的鼓起。 「因为我不吃巧克力。」 「妈咪可以买原味的啊!」 「不行,要吃一起吃。」挑高秀眉,母亲的权威不容置疑。 「那妈咪就一起吃巧克力口味嘛!」 「我不吃巧克力。」于洁珞不厌其烦的重申。 「妈咪每次都这样。」气鼓着脸,小奕擎心不甘、情不愿地将东西放回原处。 「你才每次都这样。」于洁珞不甘示弱的嘀咕。 她讨厌巧克力,痛恨巧克力,不喜欢它甜甜苦苦的味道。而这一点,儿子又是遗传了章海阙。 可恶,全身上下,儿子到底哪一点像她? 「拿你喜欢的。」推着购物车走到冷冻柜前,于洁珞俯身挑选。 最近冷冻食品的种类变多,有各种口味的炒饭、义大利面,甚至还有火锅和关东煮。 真好,简直是她这种厨艺白痴的救星。 「我要吃巧克力圈圈麦片。」小奕擎执拗的重复。 「不行,」于洁珞微恼地瞅他。「没有巧克力。」 这一种固执的性格又是像谁啊? 一定不是她,她绝不会承认。 「该不会你们母子的晚餐就吃这个吧?」轻松惬意的悠闲嗓音,章海阙背着手,好整以暇地出现在他们身后。 「这么巧?」于洁珞拧眉。 连来超市买东西都能遇到! 「相逢自是有缘嘛!」仍是那抹不在乎的桃花笑,他从购物车上随手拿起一盒冷冻义大利面。 「还是不会煮饭?」他挑眉。 「不关你的事。」生气地抢回来,于洁珞粉颊染上红晕。 对啦!她是厨艺白痴,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实。他当年不是也吃过她煮的饭吗?还从此叫她君子远庖厨。 章海阙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 还是一样凶巴巴。 「妈咪还不让我吃巧克力圈圈麦片。」站在一旁的小奕擎找到机会马上告状。 「于奕擎!」洁珞震惊地瞪着小叛徒。 这家伙竟然背叛她? 「巧克力?」闻言,章海阙无可奈何的摊摊手,「没办法,你妈咪最讨厌巧克力。」 当年连她生理痛的时候,也是他用嘴巴硬喂,她才勉强吞下去。 回头飞快瞥他一眼,于洁珞的胸臆间又出现熟悉的心痛。 「你还记得。」她闷闷地说。 「我当然记得。」他理所当然的接口。 于洁珞咬咬唇,随便拿了个冷冻食品扔进购物车,转身便走。 他最最让人生气的,就是这种不经意出现的体贴,多年后仍然没变。 如果他再恶劣一点点,没良心一点点,或许就不会害她在爱与恨之间徘徊。 他什么都好,就是花心;也什么都不好,就是够细心体贴。 心中暗暗尖叫了声,于洁珞有股活活掐死他的冲动。 他简直是生出来考验女人的。 典型的男人祸水。 「我有事要先走了,」手机铃声响起,章海阙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心,一脸遗憾地看着他们母子,「改天再聊啰!」 「叔叔再见。」小叛徒奕擎立刻向他挥手告别。 「……」于洁珞没回头,连声再见都吝啬给予。 像是早明白她的个性,章海阙不以为意,仅是突然附在她耳边,两人的脸颊近得彷佛就要贴上。 「掰掰。」他的嗓音压得极低,就像情人间的呢喃。 于洁珞不争气的心脏猛然一缩,热气冲上娇颜,他近乎调情的举动害她瞬间石化。 这男人,又打算故计重施了吗? 「因为有知名企业要赞助我们节目,所以往后我们讨论小组的成员会再多增加一位,」会议室里,简克凡简单扼要的解释,「以了解我们节目的方向。」 「有企业赞助比较好吗?」拿着偌大的笔记本,坐在最角落的于洁珞问道。 「当然比较好,有企业赞助,我们的经费相对就会较充裕,可以办更多的活动打响知名度。」简克凡温柔地朝她笑着。 「嗯。」咬着笔杆的于洁珞没发觉他抛过来的强力电波,只点点头,表示了解。 她不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不清楚中间的细节,但她相信简克凡的专业。 「不过这次的赞助厂商有些特殊,不是经由我们拜访,而是主动要求赞助。」顿了顿,简克凡补充解释。 于洁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禁起疑。 最近景气这么差,天底下还有白吃的午餐吗? 「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鱼贯走入三位男性,「这两位就是和昶集团的代表,请大家热烈欢迎。」走在最前头的电视台经理高兴的为大家介绍。 恍若全身血液逆流,短短一个星期内,于洁珞第三度石化,震惊错愕地瞪着眼前一脸桃花笑的男人。 怎么……怎么又是他? 自从上次那通叩应电话后,他就不断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她身边── 像阴魂不散的背后灵一样。 「我想我们见过面了,」不只于洁珞,简克凡也很惊讶,「你是洁珞的大学同学。」 洁珞? 章海阙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头,不满意他对他「前妻」的称呼。 没想到几天不见,他们的关系一日千里,从于小姐变成洁珞了。 「你们认识的话更好,章先生是和昶集团的副总裁,」何经理热络的为他们介绍,「往后的会议他都会拨冗参加。」 「这么年轻就是和昶集团副总裁,真是年轻有为。」对他的来头有不小的震撼,简克凡的笑容有些僵硬。 和昶集团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企业,他有强烈的直觉,这男人会是他追求洁珞的最大阻碍。 「我们的会议非常琐碎杂乱,每次都前来参加,会不会太麻烦章副总裁了?」第一眼看他不喜欢,简克凡再看第二眼还是没好感。 「既然是和昶集团花钱赞助,就没有所谓的麻烦。」漾着招牌桃花笑,章海阙送他一个软钉子。 只要是对他的小珞珞有非分之想的人,他都不会让他们好过。 瞧,他不是找到机会就近监视了吗? 「咳咳。」尴尬的清清喉咙,简克凡一时无话可接。 「所以──」懒得理他,章海阙缓缓环顾四周一圈,漂亮爱笑的俊颜顿时掳获在场所有女人的芳心,「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了。」 热烈的鼓掌欢呼声又起,这一次,绝大多数都是女人。 「烂桃花!」眼看他轻轻一笑,屁股后面又跟了一堆没节操的女粉丝,于洁珞心底彷佛有根小小的针,扎得她坐立难安。 「章副总裁觉得节目哪里需要改进?」寒暄过后,大家切入正题,简克凡先征询他的意见。 「我看过贵节目,」长腿交迭,章海阙舒适惬意地靠向椅背,一双桃花眼飘啊飘,瞧得一群不分年龄的女人心慌意乱,「是现场直播。」 「是的。」 「这样似乎不太妥当。」扬着痞痞坏坏的笑容,他回答。 「不妥当?」简克凡不明白的皱眉。 就是现场直播才会和观众有互动啊! 「上次我看见于小姐在贵节目里情绪似乎过于激动。」他眸光有意无意地往于洁珞的方向瞄去,「这种情形并不好,有损形象。」 他在下战帖,看她敢不敢接。 于洁珞咬紧唇,装作没有听见。 她已经习惯他的厚脸皮,做贼的喊抓贼是他主要的特色之一。 为了对付他,她曾潜心修息禅法,绝不会再被轻易撩拨。 阿弥陀佛。 「上次的情形是有观众故意打电话来捣乱,」护花心切的简克凡立刻跳出来帮她说话,「绝对不会再有类似的情况出现。」 不开心地睨了他一眼,章海阙薄唇微抿。 绝对?他到底还会不会闲来无事叩应进去乱一乱,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亏简克凡还说得出来。 「总之,我不喜欢。」章海阙简短的回答,不容辩驳。 他更不喜欢他的「前妻」整天在电视上抛头露面。 「这──」简克凡对他毫不妥协的态度有些不快。 就算是赞助商,语气也未免太强硬了吧? 眼看节目制作人和英俊潇洒的章副总裁之间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会议桌上其他人的脸色不禁一阵青、一阵白。 简制作的硬脾气远近驰名,看样子这件事难善了了。 「我想──」就在大家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圆场时,一如从前,于洁珞清脆悦耳的声线扬起,轻而易举地反将章海阙一军。「是不会天天有位章先生打来踢馆。」 话声方落,众人讶异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朝她望去。 怡然自得的转着笔,她刻意强调「章先生」三个字。 「据我了解,章先生应该很忙,不会再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章海阙性感的唇瓣俏俏浮现一抹诡谲的笑痕,眼底激赏的光芒疾掠而逝。 幼稚?她在说他吗? 呵!他就是喜欢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你认识上次叩应进来踢馆的观众?」简克凡忍不住问道。 「认识,」带着优雅甜美的笑容,她不慌不忙的答道:「他是个既好色又没节操的家伙,所以新婚妻子才会包袱款款远走高飞。」 「原来如此,」简克凡像是找到一个强而有力的借口,不禁精神一振,轻声埋怨,「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呢!」 对他亲昵的口气感到刺耳,章海阙忍不住扬睫瞥他一眼。 这家伙真的是嫌命长了。 「反正也不是多熟多重要的人,所以我不想提。」拢拢长发,清冷的眸瞳怡然不惧地迎视章海阙。 早知道他是存心找麻烦,她才不会让他这个黑心肝的恶魔欺负老实人。 不重要?也不熟? 长指在桌面上轻敲,章海阙桃花笑依旧,却多了丝兴味。 那他会帮助她想起他们曾经有多么熟悉。 「章副总裁,你也听见了,」简克凡回头向他解释,「其实那是误会一场。」 如果取消现场直播,节目还有啥看头? 「如果珞珞坚持,我当然没有意见。」带着亲切的笑容,浓密的长捷掩住了他眼底的狡猾,他故意语气暧昧的回答,「我一切以珞珞的意见为意见。」 「珞珞?」听见俊逸出众的章副总裁如此亲密的叫于老师,众人又是惊愕地朝她看去。 「珞珞?」简克凡更是一脸错愕。 热气袭上粉颊,于洁珞连雪白的颈项都羞红了,她又气又怒地瞪着章海阙,恨不得拿封箱胶带当场贴住他的大嘴巴。 「珞珞」这名字包含了多少不堪回首的回忆,她曾警告他不准再这样叫她,他是聋了还是当作马耳东风? 「是吧!珞珞。」无视她欲将他碎尸万断的凶狠脸色,章海阙再次亲热的喊。 第二次交手,他还是得到压倒性的胜利。 第五章 「我不懂,你为什么非要这样黏着我不可?」提着两大袋沉重的垃圾走出后巷,于洁珞倏地停下脚步,恶狠狠地瞪着阴魂不散的背后灵。 可恶,哪里有盐巴可以借她?只要一点点就好。 好让她驱除恶灵! 「珞珞,女孩子还是要温柔一点比较好喔!」无视她的凶巴巴,章海阙嘻皮笑脸地回答。 「你──」跟这种思考模式单行道的男人沟通真难,于洁珞咬咬唇,扭头便走。 「等等,我来拿。」轻而易举地抢过两大包垃圾,他低声取笑。「看你都快变成弯腰驼背的糟老太婆了。」 酸疼的双臂突然卸下重担,于洁珞不禁松了口气,忍不住扬眸看了他一眼。 撇开「糟老太婆」四个字不说,他还算体贴嘛! 「谢谢。」不甘不愿地,她咕哝。 「你要考大学又要打工,难道不累吗?」不想和她争执口气问题,他问。 「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像刺猬拱起身上的刺,于洁珞防卫性地道:「我不打工,哪有钱付学费。」 「有钱不是罪,」章海阙难得正经的纠正,「那是没得选的。」 干嘛每次都要把他和金汤匙相提并论?他又不是汤匙的同类! 当然明白他说的没有错,洁珞狠狠地咬住唇。 可是她还是会不甘心啊! 「我这样说,让你不高兴了?」将垃圾丢入垃圾回收箱,他拍拍手,回头问道。 美眸足足瞪了他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收回视线。 她才不是这样小心眼的人呢! 「我的父亲──」第一次有吐露心声的欲望,洁珞低着头娓娓道来,嗓音低哑,「半年前车祸意外过世了。因为付不出庞大的房屋贷款,我们卖掉房子搬到这里来。」冰冷的小手在身边紧握成拳,于洁珞硬是将眼泪咬在眼底。「妈妈是家庭主妇,完全没有工作经验,目前我们的生活费全靠爸爸的保险理赔金。」 「……」有些意外她会主动提起自己的事,章海阙漂亮的黑眸瞬也不瞬地望住她,静静聆听。 「所以,我一定要考上大学,尽快摆脱这种困境,等我大学毕业后,就能给妈妈比较好的生活,我曾向爸爸这么保证过。」于洁珞扬起小脸,清亮透澈的眼底是不容忽视的坚定。「在这段日子里,我会坚强,我一定能熬过去。」 凝睇她坚毅清丽的脸庞,章海阙内心深处不禁悸动,他唇角微扬,眼眸带笑,大手一把将她牢牢搂入怀中。 「不就是钱嘛!我会帮助你的,尽管用功念你的书,别想太多。」呜……她可怜的身世听得他都心疼了。 温热的胸膛里有他专属的气味,还有浓浓的安全感。泪水猛然涌进于洁珞的眼眶里,前所未有的脆弱将她一口吞噬。 「那是你父母辛苦赚来的钱,请你不要任意挥霍,」直觉地,于洁珞抗拒心中想依赖的欲望,她奋力挣扎,却摆脱不了他的怀抱,反而更紧紧贴在他胸口。「我不需要你的经济资助。」 「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章海阙开怀大笑,抱着她又跳又搂,「所以我不是陪你来面包店打工了?」 早就知道她是宁折不弯的倔性子,好险聪明盖世的他有先见之明。 「什么?」闻言,于洁珞怔住。 「我说──」他还是不正经的嘻皮笑脸,「我不是来陪你打工了?」 「别开玩笑了。」胸臆间温暖的感觉涨得满满的,她仓皇地逃开他的注视。 这就是他来打工的真正原因?她还以为是富家少爷无聊,贪图一时新鲜。 不过话说回来,家境富裕如他并不缺钱,的确不必如此辛苦。 「所以我以后会努力、用力花我爸妈的钱,而我的薪水就全数交给你保管!」思考逻辑异于常人,他桃花眼笑得弯弯。 「你在胡说些什么?」她瞪他。这人怎么老是疯疯癫癫的! 「我是认真的,」章海阙和她额抵着额,态度真诚。「我希望呢!从此以后你的烦恼忧愁都交给我,所有的不快乐由我一肩承担;而你就负责甜甜蜜蜜的和我在一起,过着童话故事中幸福快乐的生活。」 「别开玩笑了,」他的话让她心防尽卸,她不安地别开脸,「你没事干嘛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喜欢你,而你又刚好注定是我的,」他轻轻吻住她的唇,像蜻蜓点水,偏偏又无比温柔。「让你快乐是我的责任。」 如果往事回想起来净是苦涩,或许就能释怀一些,也不会在爱与恨之间浮浮沉沉,至少于洁珞就是如此。 如果当时她能坚决一点,拒绝章海阙闯入她的心房;或别在情人节一时让感情冲昏了头,跑去公证结婚,或许她的人生就会截然不同。 但是如果──只能是如果…… 「妈咪,」小奕擎清亮的嗓门传遍整间屋子,「你在哪里?」 于洁珞回过神,连忙收拾好纷乱的情绪,匆匆将她和章海阙唯一的合照塞进抽屉里。 「怎么了?」一开房门就看见活泼好动的儿子站在门口。 是不是七岁的小男生就像装了金顶电池的兔宝宝一样,一整天都静不下来? 「有人按电铃。」小奕擎甜甜笑应,大眼里闪耀着狡黠光芒。 「按电铃?」她怎么没听见? 「我已经开门了。」 「开门了!」这孩子动作还真快,「是谁找妈咪?」 「当然是我。」长腿交迭,舒服地坐在单人沙发里,章海阙彷佛在家般轻松惬意。 「怎么又是你?」在公司遇见可以推说是公事,那现在要如何解释? 还有,他怎么知道她的住处地址? 「不然你还有在等别人吗?」绽着无比灿烂的桃花笑,他反问。 啧,见到面的第一句话真不可爱。 「等谁都好,就不是等你。」回想起他不负责任的承诺,再想想自己多年来的委屈辛苦,她没好气的回应。 「你尖锐的话真令我难过,」他捧着心,装出一副心碎肠断的模样:「我可是送福利来的。」 恶心! 环着胸,于洁珞冷眼打量他。 「什么福利?」当初她就是被他那张沾了蜜的嘴给骗了。 「美好悠闲的假日,你们不想享用一顿美味的大餐吗?」章海阙笑吟吟的问。 白他一眼,于洁珞抿着唇没说话。 什么美好悠闲的假日,外头明明下着倾盆大雨,滴滴答答的雨点声听得她心都烦了。 「我拒绝出门。」完全不作考虑,她回答。 「谁说要出门。」他仍是那抹骗死人不偿命的桃花笑。 「我们家只有冷冻餐盒,而且只剩两人份,」挑着眉,洁珞趾高气扬地往门外一指,「肚子饿的话,7-11请自便。」 他走出去后别想她会再开门。 「奕擎,你妈咪真不可爱,」夸张的摇头叹气兼摊摊手,章海阙存心惹于洁珞抓狂。「一点女人该有的温柔都没有。」 「嗯,我也这样觉得。」不长眼的儿子点头附和,「每次都凶巴巴的。」 于洁珞瞇起美眸,咬牙切齿地瞪着一搭一唱的两父子。 真不愧是父子连心,不用相认就能联手欺负她。 「随便你们。」她老羞成怒地转身离开。 「别在小孩子面前耍任性,」章海阙眼明手快的握住她的手,巧妙地将她圈在自己怀中,「这样会给他不好的示范喔!」 他的用词有点奇怪,好像他们是一家人似的。 于洁珞心头微跳,望进他温暖深邃的黑眸,却看不出瑞倪。 可恶,他到底知不知情? 「我已经买好材料,打算做顿好吃的。」不着痕迹地搂着她的腰,他推她进厨房。 「我不会煮饭。」一见到那些亮晃晃的锅碗瓢盆,晶莹的汗珠不争气地自她额角滑落,令她头晕目眩,直觉就想落跑。 厨房和她八字犯冲。 「我知道,我也没打算冀望你。」不知从哪变出一条围裙围在身上,他故意重重叹口气。 恶狠狠地瞪住他,于洁珞气鼓了粉颊。 他的态度真失礼。 「你确定你可以?」看他一副驾轻就熟的从购物袋中取出一堆新鲜食材,她忍不住质疑。 在她的印象中,身娇体贵的章少爷一向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他确定真的知道如何正确使用菜刀吗? 很不赏脸的拿棵大洋葱递到她面前,章海阙一脸挑衅。「还是你要试试看?」 「你──」 「嗯?」他看好戏地挑高浓眉。 「不用。」大丈夫能屈能伸,她才不会蠢得逞一时口舌之快,落得悲惨狼狈的下场。 「嘿嘿!」得意地奸笑两声,他开心地放下洋葱。 早知道她不行。 「告诉你,我们家什么都没有。」她不甘示弱地恶意提醒。 外头下着倾盆大雨,他准备湿淋淋的跑去买柴米油盐酱醋茶吧! 她绝对不会借伞给他,绝不! 「我知道,」像小叮当的八宝袋,也一一拿出必备调味料:「就说不冀望你啦!」 瞪着他小人得志的嘴脸,于洁珞真想活活掐死他。 可恶,真是可恶! 小奕擎安安静静地倚在门边,黑亮的大眼睛看着在厨房里唇枪舌剑的叔叔和妈妈。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好幸福喔! 眼看热腾腾的葱爆牛肉已经装盘搁在一旁,手持菜刀的于洁珞仍不知所措地瞪着眼前圆滚滚的洋葱。 「你到底行不行?」颇有大厨架式的章海阙扠腰问道。 「行,当然行,」于洁珞吞吞口水,美眸偷偷觑了他一眼。「不过你先告诉我,该正切还是横切。」 「它是圆的,」他好笑地看着她微红的脸,「哪来的正切横切?」 「那到底是这样切?还是那样切?」跺跺脚,她微恼地问。 就说她不适合进厨房吧!偏偏要她留下来帮忙。 「柳丁,」手中打着蛋花,章海阙好心情地给予建议,「就照切柳丁的方法切。」 「了解。」于洁珞用力地颔首,吸口气再次面对圆滚滚的洋葱。 像切柳丁一样切。 亮晃晃地刀刃好几次扬高又放下,扬高又放下,最后,圆滚滚的洋葱还是颗圆滚滚的洋葱,安然无恙、毫发无伤。 她无辜地回眸,睇向等洋葱下锅快等到白发三千丈的章海阙。 「我……」她不安地拢拢长发,一脸心虚,「我没切过柳丁。」 她吃柳丁的方式和吃橘子是一样的,先把麻烦的水果皮剥掉后,像苹果一样整颗拿起来啃。 是有点与众不同啦!不过不能怪她。 意外地,章海阙并没有取笑她的迟钝,他从她身后轻轻握住她的手,两人胸背相贴,像情人一样亲昵。 「这样切。」他掌心的温度炙烫她的手,剎那间,连她的呼吸也灼热起来。 清脆的声响,顽固的洋葱立刻成两半。 「会了吧?」没有多作停留,他立刻站到一旁。 「嗯。」少了他的背心,忽然感到一阵空虚,于洁珞咬住唇,又看了他一眼。 很久以前,曾有个同样温暖的胸膛为她挡风遮雨…… 「其实,」章海阙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笨拙的动作,眸光温柔,「你爱怎么切就怎么切,我都无所谓。」 酸涩的滋味在她心口蔓延开来,于洁珞只有沉默。 别再用这种眼光看她,这是不被允许的。 她绝不允许。 「先放洋葱,最后再放蛋,」好不容易等到洋葱可以入锅,章海阙手脚俐落的炒起来,转眼间又是一盘美味可口的洋葱炒蛋上桌。「简单吧?」 「干嘛要教我如何炒菜?」她口气不善地问。 只有这样,她才能隐藏自己的心慌意乱。 「你知道为什么,」悦耳的男中音忽地变得低哑,带着磨人的磁性,「我相信你记得。」 「我什么都不记得。」负气地端起菜,于洁珞头也不回的离开厨房。 记得什么?记得他最爱吃洋葱也最爱吃蛋,合起来就变成洋葱炒蛋?不!她只会记得他违背他的承诺。 一如抛弃他历任女友般抛弃她! 「哇!好幸福喔!」难得在家里可以吃到微波食品以外的美食,小奕擎食指大动,一脸垂涎。 看着没节操的宝贝儿子,于洁珞再一次深深确定他和章海阙是血脉相连的父子。 根本骗不了人。 「好吃就多吃些。」章海阙不喜欢小孩,但对于眼前够机灵又可爱的小奕擎,也忍不住疼爱之情。 果然亲生儿子就是不一样,就是比较贴心。 「可不是每个人都吃得到喔!」他得意地挑眉。 连他的母亲大人都还没有这份殊荣。 「你何时变得如此居家了?」状似不经意的问,于洁珞喉间梗了吞不下的硬块。 讨厌,不要这样一家和乐融融行不行? 「我一直都想变得很居家,只可惜没有机会。」扬着笑,他为儿子布菜。这是重逢后,他第一次主动提到这个话题。 他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他自己放弃这个机会! 千头万绪的于洁珞只是静静地吃饭,拒绝再谈。 大快朵颐的小奕擎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明潮暗涌,仍开心地享用一桌佳肴。 酒足饭饱后,剩下一桌狼藉,章海阙揉揉小奕擎的发心,催促他起身。 「走吧!我们一起去洗碗。」握住儿子手的剎那,他心中有股暖流缓缓流过。 无论如何他都要抓住这份幸福。 「为什么是我?」 「不然叔叔一个人洗碗吗?」他装可怜以博取同情。 「那妈咪要做什么?」吃得饱饱的小奕擎嘀咕。 「妈咪啊~~」他拉长尾音,漂亮的桃花眼若有所思的看着于洁珞,「妈咪是要拿来给我们疼的啊!」 「哦!」小奕擎不甘愿地应声。 可是他是小孩,应该是他被疼才对吧? 叔叔的说法真奇怪。 眼看着一大一小快快乐乐的将碗盘收进厨房,还传出轻快的唱歌声,于洁珞捂住唇,眼眶里决堤淹水。 他能不能不要这样体贴?他不经意的温柔只会让她更心痛。 「怎么样,进行得还顺利吗?」可心俐落地将餐点送上桌,含笑询问。 热腾腾的卡布其诺和最大块的巧克力黑森林蛋糕,多年来一直不曾改变。 「我不懂你的意思。」深深嗅进咖啡的香气,章海阙桃花眼笑得弯弯。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可心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于洁珞。」 「哦~~」他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明白了,还不快回答我。」她瞪他。 桃花脸上泛着教人心动的桃花笑,章海阙端起杯子,深深喝了一口,眼眉间净是春风得意。 「就像我预料中的一样。」 「说来听听。」一抹复杂的情绪从她眼底疾掠而逝,可心假意忙碌地冲煮咖啡。 「我遇见她了。」 「确定是碰巧遇见?」可心扬眸看他,挑出他话里的语病。「应该是刻意吧!」她还会不了解他吗? 他铁定不择手段地接近于洁珞。 用「不择手段」四个字形容或许有些突兀,却再贴切不过。 「有差别吗?」他无所谓的耸耸肩,「对我而言都一样。」 「而你呢?你做了什么?」 「当然是正大光明的介入她的生活啰!」唇瓣勾起魅惑人心的笑,章海阙慢条斯理地切口蛋糕送入口中。 嗯……好吃。 看着他满足的神情,可心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她接受你了吗?」 「只是时间的早晚,」半撑着下额,他语气坚定。「她注定是我的。」 可心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心,注定,多深刻的一个词。 「……你有没有对她解释当年的误会?」顿了顿,她问。 「没有。」他回得干脆。 「为什么?」 「因为我问心无愧,既然如此,我还需要解释什么?」 可心将冲煮好的热咖啡交给服务生,明眸眨也不眨地望住他。 「海阙,你不够了解女人。你不说,那件事在于洁珞的心底永远都是个伤口。」也会是他们之间最大的致命伤。 「我了解洁珞,」桃花眼直勾勾地回望他,章海阙笑容灿烂,「我已经失去她一次,这次我绝不会再放手。」 「你了解于洁珞,却不了解女人心,」可心咬咬唇,浓密的长睫掩住她复杂的思绪,「对于女人,你又了解多少呢?」 第六章 「喂,能不能转过来看我一下?」抱着触感极佳的温暖人体,章海阙漂亮的脸蛋有些哀怨,「嘿咻完马上就背对我,这样很伤人耶!」 再怎么说他也是用过都说好的情场浪子,她的反应让他真受伤。 「……」小手紧抓着枕头,彷佛这样才能给自己勇气,于洁珞咬着唇,心中忐忑不安。 「亲爱的,转过来看我一下嘛!」他可怜兮兮地哀求。「还是我刚刚表现得不够好,让你失望了?」 「……」 「既然如此,我只好再辛苦一次将功折罪啰!」见她还是没有反应,吃豆腐的禄山之爪立刻袭上光滑的玉腿。 于洁珞快狠准的拍开他好色的手,忍不住回眸瞪他一眼。 「哎呀!你怎么哭了?」没料到会看见泫然欲泣的小脸,章海阙神色一整,马上心疼地搂住她。 「还不是因为你!」一想起他过去的种种,强烈的不安全感立刻朝她席卷而来,「都是你!」 动不动就换女友,身边的干妹妹、干姊姊可以排到天涯海角,他的花心早已远近驰名。 可恶!她却偏偏爱上这个恶名昭彰的家伙。 「我?」被骂得莫名其妙的章海阙一头雾水,「刚才弄痛你了?」他已经尽量很温柔,还是让她不舒服了吗? 含着泪,于洁珞真想剖开他的脑子,看看里头究竟是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为什么思考逻辑会异于常人? 「珞珞──」别不说话啊!不说话他怎么知道她怎么了? 「你估计……你大概多久会厌倦我?」靠回他温暖的肩窝,她低声问。 「什么啊?」这是什么怪问题? 「像你厌倦历任女友一样对我没感觉啊!」啧,还想装傻。 桃花眼里满是眷恋的爱意,他又心疼又喜欢地紧紧搂住她。 这时候哪个女人会问他多久会厌倦?谁不是要他承诺一辈子? 就说她特别独一无二吧! 「我不会,」他轻吻她的额心,「对你我不会。」 这是他发自内心的认真宣言。 「这句话你对几个女人说过?」嘟着唇,她怀疑地看他。 有没有超过十根手指头? 「冤枉啊!老婆大人,我对你真心诚意。」捧着心口,他哀怨地反驳。 竟然这样子质疑他,真失礼。 「胡说,谁是你者婆!」被他亲昵的一喊,于洁珞整颗心就像又甜又软的太妃糖。 油嘴滑舌。 「珞珞就是我老婆啊!」他眷恋不舍地吻住她的唇,「哪!我们明年情人节结婚吧!」 白了他一眼,于洁珞对他突如其来的求婚不予置评,连丝惊讶的表情都吝啬给予。她早就习惯他的疯疯癫癫了。 章海阙径自笑着没解释,明白她并没有当真,却有个小小的计画在他心中渐渐成形。 他是认真的。他心知肚明。 「你老实跟我说,我不会去告密,」像是想起什么,于洁珞水亮亮的大眼眨也不眨地瞅着他,「你走不是考试作弊?为什么高中只念下半年就可以和我考上同一所大学?」 被她认真的模样给逗笑,他揉揉她的发,一脸志得意满。 「我天资纵横,没办法。」 「骗人!」她不信地嘀咕。 看他一副玩世不恭的德行,谁会相信他天资过人? 「是真的。」令人炫目的桃花笑似假似真,企图模糊他话里的真实度。「我家境好,长相好,连智商都高人一等,所以我才告诉你,我的人生没有目标,因为我要什么都唾手可得。」 于洁珞静静地蜷曲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她会忍不住埋怨起上帝的偏心。 「不过现在我有目标了,我唯一的目标就是你。」 「从你口中说出这句话,真是糟蹋。」她不满地咕哝。 既然他得天独厚,他的目标怎能这么小,他应该立志成为在政商界翻云覆雨的大人物才是。 做奸商──再适合他不过。 「啊哈!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他轻吻她的额心,黑眸里净是不容忽视的傲气。「我要什么、做什么都易如反掌,这世界上大概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我浪费时间。唯有你,我必须费尽心思才能捉住你。」 不能否认,这句话听在耳里很受用。 整颗心暖暖软软的,于洁珞粉颊微红,抿唇轻笑,却也掩不住随之而来的微酸。 这男人太轻易、也太不经意就让女孩子倾心。这代表她往后的日子,会有很多很多的花花草草想要横刀夺爱,埋下不安定的因子。 而这男人到底会爱她多久,谁也不能确定。 「又是你,」打开门,洁珞双手环胸瞪着眼前一脸桃花笑的男人。「你又来做什么?」 以前只是周末来拜访,现在是天天来、日日来,他章少爷都不用上班赚钱讨生活吗?金山银山也不能任他如此挥霍吧? 可恶,她又忍不住替她无缘的公公婆婆心疼起家产了。 话说回来,他到底有没有自觉?他俩是前任情人、离婚夫妻,不是交情甚笃的好朋友! 不过他的强项就是和「前任」女友不明不白搞暧昧── 她怎会忘记了呢? 「如果我哪天没来,你反而会不习惯吧?」仍是满不在乎的耸耸肩,章海阙径自走入屋内。 他不这样天天来报到,怎能确定那位简制作没对他的小珞珞伸出魔掌。 捧着隐隐抽疼的额角,有没有人能够告诉她,他不要脸的自信是打哪儿来的? 「你不出门吗?」完全当作自己家,章海阙脱下外套拉松领结,舒服地往沙发上一坐。「你录影的时间会来不及喔!」 「叔叔!」小奕擎从房间内冲出来,开心地扑进他怀里。 「乖,功课写完了吗?」他疼爱的揉揉他的发心。 「写完了。」 「晚上一起看棒球吧!」他笑着答道。 「好。」小奕擎用力地点点头。 无声地叹口气,再次放弃没节操的儿子,于洁珞穿鞋准备出门。 「奕擎有我陪着,你放心去当于老师解决别人的疑难杂症,不用担心。」关门前,洁珞看见他们抛送过来的大笑容,简直如出一辙。「我们会先准时收看你的节目再看棒球。」 「不能让奕擎太晚睡。」她莫可奈何的叮咛。 「没问题。」 「妈咪再见!」 「老婆再见!」 听见他突兀的称呼,心房被狠狠撞了一下,于洁珞飞快地看了章海阙一眼,菱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话。 她已经不是当年情窦初开的于洁珞,不会轻易再被他暧昧煽情的言词扰乱一池春水。 这是她花了八年换来的深刻教训。 深夜十一点,于洁珞录完节目回到家,却发现一名坐在笔记型电脑前忙得焦头烂额的男人。 满满的档案文件占满桌面,微晕的灯装照在他俊美的脸庞,瞧上去既熟悉又陌生。 「其实你并没有那么闲,对吧?」心头一时间千头万绪,塞满满满的感情,有些沉、有点酸,还有苦涩…… 「也没那么忙。」勉强分出一点注意力,他笑答。 事实上是忙翻了。 这是他每天提早下班要付出的代价。 「你到底要什么?」 「嗯?」他不是很专心的应道,修长的指在键盘上飞快移动。 「我问你,你到底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就算她再怎么修身养性,还是无法坦然面对。 毕竟那是个沉痛不堪回首的过往啊!每看见他一次,她都必须将好不容易结疤的伤口再狠狠撕开一回。 他为什么可以大剌剌不痛不痒的出现在她面前? 章海阙偏头看她,笑容依旧。「我要的东西,不曾改变过。」以前不曾,往后也不会。 「这算什么?对我的补偿吗?还是愧疚?」语气里多了丝压抑,她忍不住质疑。 既然是他先提分手,事隔多年后,他凭什么又若无其事的闯进她的生活? 这样对她太不公平! 「你觉得我在补偿你吗?」他慢条斯理地反问。 「不像。」他的所作所为还是像从前那样率性。 「还是你觉得我心怀愧疚?」他再问。 「也没有。」 「既然你心底都有了答案,何必再问我?」漂亮的眼瞳直勾勾地望住她的眼,好似要将她看穿。 「我──」 「所以我们维持原样就好了,你不必想太多。」送她一个超级灿烂的桃花笑,他又回头继续忙他的公事。 美眸半瞇,于洁珞瞪着他轻松惬意的笑脸。 什么叫维持原样?他们的原样是什么?原点又在哪里?他们之间交错复杂的关系,连她都理不出头绪。 三言两语就想轻松带过? 「时间不早,」像小孩子心存报复,她开口送客。「你该回去了。」 「知道时间不早还叫我离开,」他咕哝,「这样不是很坏心眼?」 没看见他一堆公事待处理吗?真不可爱。 「我不管,你不能留下来过夜。」这是她最后的一道防线。 她不想再有例外。 「珞珞,这里明明有客房,」桃花脸一垮,他马上可怜兮兮的哀求,「外面风大雨大,我回去一定会感冒生病的。」 装可怜博同情,用这招对付于洁珞屡试不爽。 「你──」 外头天气好得很,哪来的风大雨大?分明是他涎着脸想留下来的借口。 「珞珞。」水汪汪的桃花眼无辜地望着她,在在考验她的极限。 「随便你!」一如当年,于洁珞气恼地转身入房,再次败在他让人狠不下心肠的桃花脸。 他的表情,会让人觉得拒绝他是种十恶不赦的罪恶。 无害的笑容缓缓敛起,章海阙若有所思的眸光落在于洁珞紧闭的房门。 啧,还是要一步一步慢慢来啊! 「我觉得你是有预谋的。」原本担心他没有衣服可以换洗的于洁珞,在无数次的天人交战之后,不情不愿地从房里拿出一套干净的睡衣给他,却意外的发现他早已准备好满满一袋行李,里头应有尽有。 「你的说法有点伤人呢!」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孩,他拎着打开一半的行李袋,眨眨眼,一脸无辜。 虽说他真的预谋已久,被人一语戳破总有些尴尬。 瞪着他漂亮的桃花脸足足三十秒,于洁珞负气地收回衣服。 「看来你是用不着了。」 「用得着,怎么会用不着?」他准确无误地抓住她纤细的藕臂,将她一把搂回怀里。「我忘了带睡衣。」 就算有,也要假装没有。 他幽深的黑眸彷佛是会吸取灵魂的黑洞,令于洁珞剎那间有片刻的失神。 这种温暖,她似曾相识。 「你特地拿给我的爱心睡衣,我当然要。」刻意压低音量,他语带挑逗。 仓皇地收回心神,她回头低斥:「少胡说!什么爱心睡衣。」不要脸、厚脸皮。 「嗯?要不然呢?」他好整以暇地反问。 「我是怕你弄皱身上价值不菲的西装,明天没有衣服穿去公司。」别想扭曲她善良的本意。 「说穿了,你在担心我嘛!」他笑嘻嘻地回答。 「担心?」这两个字在她心底打了个突,她喃喃重复。 「就是担心啊!」桃花脸泛着桃花笑,他不住点头。 瞇着美眸,于洁珞真想拿刀剖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 「我没有担心你。」绝对没有。 他和她的人生已经成为两条平行线,绝不会再有交集。 「没有?」他坏心眼地俯近她的脸,满意地看着她大惊失色的模样,「洁珞,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说你一点都不担心我。」 「我──」他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在她的颈边,让她无法保持镇定,声音卡在喉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说话啊!」他轻声诱哄,「你再不说话,我就要吻你啰!」 「我──」 「不过,我看你还是别说话好了。」噙着魅感人心的笑,他倏然吻住睽违以久的芳唇。 唇舌交缠的瞬间,像灿烂的花火点亮了大地,也点燃压抑在彼此心中的纠缠爱恋。 他用力收紧双臂,放肆撷取他几乎遗忘的甘甜。 「放开我。」于洁珞猛然回过神,喘着气,奋力挣脱他的怀抱,把他推得远远的。 这男人像恶魔,轻易就教人臣服。 「洁珞?」好端端的,干嘛忽然把他推开? 「我……我已经不是你老婆,和你不再有关系,」她气恼地低喊。「你不能随意吻我。」 她气他,也气自己,居然对他一点抵抗力也没有。 章海阙怔了下,忽地不豫地沉下脸。 对呀!他怎么给忘了,她还有个不幸飞机失事的丈夫呢!她现在的身分是寡妇。 掩不住的酸泡泡在胃里翻搅,他闷闷地拾起掉落地面的睡衣,转身进入浴室梳洗。 先是有个像苍蝇一样撵不走的简克凡,还有个阴魂不散的亡夫…… 该死的,他的情敌还真多! 第七章 「真不敢相信,我们真的结婚了。」咬着唇,于洁珞的掌心微微冒汗,心跳得飞快。 「嫁给我不好吗?」将她的手握得牢牢的,他笑问。 「当然好,只是有点难以相信。」脑中仍轰隆一片,晕沉沉的不像现实。 就在今天,二月十四日情人节,他俩交往一年半的纪念日,瞒着众人悄悄公证结婚,完成人生大事。 彼此的配偶栏都有彼此的名字,像道锁紧紧炼住两人,至死不分。 「这只能算私定终身,」桃花脸一改平时的嬉闹不正经,黑眸里满是对她的承诺,「等我将来在事业上独当一面,我就会风风光光的来娶你,到时让你穿最美的礼服,成为最幸福的新娘。」 粉颊微红,于洁珞胸臆间对他浓烈的感情涨得满满的。 他娶她,代表认定她了吗?代表他那些干姊姊、干妹妹、前任女友、红粉知己、异性好友都和他毫无瓜葛了吗? 如果这样,她算不算多年媳妇熬成婆了? 「我等你。」泛着甜美的笑容,她回答。 于洁珞揉揉额角,万分疲惫地走出办公大楼,迎面而来的清冷空气舒缓她益发严重的头疼。 节目录影时那些打电话来哭哭啼啼的女人,耗尽她所有心力,任她说破了嘴,她们还是不愿离开对方。就算男人已然暴力相向,言语威迫构成家暴的事实,那些女人们仍执意要给对方最后一次机会。 她不懂,离开真有那么难吗? 当年她不就毅然决然地离开,所有的酸甜苦辣一肩挑起。 「洁珞,」白色轿车在她面前停住,驾驶座内是简克凡温暖的笑脸,「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她直觉地微笑拒绝。 「你觉得没关系,但我不放心,」他打开车门,「让如此美丽的单身女子一个人回家,有违绅士风范。」 「我──」 「上车吧!别犹豫了。」他热络的招招手。 于洁珞定定看了他半晌,终于点头应允。 她感觉得出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同,但这样反而让她的压力更大,更觉得畏怯。 若以两性专家的身分来分析──代表她走不出过去的阴霾。 够讽刺吧!每天在电视节目开导人心的于老师,私底下也只是个偷偷躲起来舔舐伤口的女人。 「你的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轿车缓缓滑入车道,简克凡关心地问。 「我没事,可能是太累了。」摇摇头,她云淡风轻的带过。 「在公司里,我们似乎很少有独处的机会。」他回眸看了她一眼。 心头微跳,她突然觉得问题朝危险的方向接近。 「你比较忙。」勉强挤出笑容回应,于洁珞不安地转望窗外。 糟糕!她果然不该搭便车。 「其实我有个疑问,一直想请教于老师的专业。」没发觉她情绪的转变,简克凡接着道。 「……嗯。」 「一个女人,一旦失去最挚爱的男人,这种伤口通常要多久才能愈合?」 微微瞇起美眸,于洁珞答得含蓄,「因人而异。」 换作是她,需要很久很久。 「如果有个男人,爱上这样的女人,于老师觉得如何?」他意有所指地道。 「嗯?」没想到他会把话说得这么白,于洁珞惊讶地回头。 让她连装傻的机会都没有。 「我说,」简克凡放慢说话速度,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有个男人爱上这样的女人,该如何做才能打动她的芳心?」 于洁珞被他深情的眼眸一望,顿时全身寒毛肃然起立。 先别提她还不能接受其他男人的感情,基本上她还有个阴魂不散的「前夫」,和他所说的情况截然不同。 「洁珞?」久久等不到她的回应,他低唤。 「我──」就算她能言善道,对他直言无讳的告白也会感到语塞。 依她身为两性专家的专业,深深明白拒绝是种学问,但是此时此刻所有理论的东西她全记不起来,只知道自己被彻底地逼进死角。 他是她的上司,不能拒绝的太彻底,却也不想给他错误的希望。 可恶!早知道就不搭便车,可现在后悔已经太迟了。 「洁珞?」 「……」深深吸口气,她想开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没关系,别勉强,我知道这太突然,让你一时间无法接受,」简克凡轻拍她的手,惊得她差点跳起,「我会给你时间考虑。」 「谢谢。」她悄悄松口气。 「但是,我希望我们的起跑点能公平。」他没头没脑地又补上一句。 「你们?」于洁珞一怔。 他和谁?还有人在追求她吗?她怎么毫不知情? 因为拒绝爱情太久,她的感觉已经退化迟钝了吗? 「我和章海阙,」他静静回答,让她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到喉咙。「我看得出你们交情匪浅。」 「我、我们……」心虚的于洁珞支支吾吾想解释。 「他是你大学同学,又是和昶集团副总裁,无论交情或是条件都比我好,」他猛地握住她的手,「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公平追求你的机会。」 公平追求?章海阙是她决心放弃的「前夫」耶! 他们之间怎么可能要求公平,光起跑点就相差十万八千里。 于洁珞抽回手,僵硬地点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他微笑低语。 小手紧紧握住车把,她没再开口接话,整颗心都乱了。 是她,她把原本单纯的一切全都复杂化。 「我家到了。」期待已久的家门终于出现在眼前,于洁珞如释重负地开门下车,连声再见都忘了说,只想尽快远离简克凡。 白色轿车缓缓驶出巷口,终至消失不见,于洁珞吁出一口长气,不料才转过身,却意外瞧见一张冷肃铁青的俊颜。 「现在可以请你解释一下吗?」桃花脸要笑不笑,冷冷地吐出这句话。 「我只是搭他的便车回家,如此而已。」寒风呼啸而过,吹乱她一头乌亮的发。于洁珞拢紧外套,不厌其烦的再三重申。 章海阙仍是面无表情地瞅着她,幽深的眸光好似要穿透她的灵魂。 于洁珞咬咬唇,回想起简克凡和她在车上的对话,没来由的更显心虚。 可恶!她在心虚什么呀?她又没答应人家的追求。 「我相信你。」许久,他开口。 他一向相信她的。 「只是我不喜欢他。」他慢吞吞地补上一句。「以后不许搭他的便车。」 上下班接送,他能做到。 气恼地瞇起美眸,痛恨他纡尊降贵的口气,他们之间毫无瓜葛了不是吗?就算她当真和简克凡在一起也不关他的事。 「你来做什么?」她老羞成怒的质问。 「我来,是要确定你是不是安全到家了。」双手插在大衣口袋中,他不慌不忙地回答。 心跳一时错拍,于洁珞抿紧菱唇,美眸眨也不眨地望住他,想在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不诚恳的表情。 「我是认真的。」早看透她的想法,他先一步解答她的疑问。 有些被看穿心事的仓皇,她别过小脸。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这些年,没有他还不是过得很好?不需要他假惺惺。 「可是我想关心你们母子啊!」浅浅地,他又浮现招牌桃花笑。 「我不需要!」她不悦地低喊。 这男人是聋子吗?听不懂人家的拒绝。 「可是我想。」他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容质疑。 「你──」 「都凌晨十二点了,你还不进屋吗?」看看腕表,他笑嘻嘻地反问。 「我要!」自知辩不过他的坚持,于洁珞气呼呼地转身进屋,用力地关上大门。 可恶啊! 桃花笑仍挂在唇边,章海阙眸光闇黝。 这女人竟敢三更半夜和别的男人独处,真的惹怒他了。 姑且就再相信她一次吧! 「洁珞,你还好吗?」眼看她鼻塞咳嗽的症状越来越严重,简克凡忍不住走过来询问。 「我没事,」于洁珞吸吸鼻子,小小的鼻头红通通的。「我已经去看过医生,只是一般的流行性感冒而已。」 「有发烧吗?」他关心地想想试探她额上的温度。 「没有。」于洁珞避开的动作过大,两人顿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看见他受伤的神情,她低声道歉。 她早该明白拒绝他的。 「没关系,」他轻轻吸口气,装作若无其事,「节目就要开始了,如果真的不舒服就告诉我一声。」 「好。」 「洁珞,」简克凡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我们为期两天一夜的录影,你确定能参加吗?」 「可以,我没有问题。」 「……那小奕擎怎么办?有没有人可以照顾他?」 「应该有。」勉强挤出笑容,她回答。 只是不知道章海阙愿不愿意,经过上次事件,他们正处于冷战状态。 奇怪吧!他们的关系不是情人,却和情人一样冷战,谁也不愿先打破僵局。 「有人可以……」简克凡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脸明白的神情。「是他吧?」 「他?」 「章海阙。」他冷静地指出。 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比朋友亲密。 他们的起跑点不是公平的! 「嗯。」她缓缓地点头。 事到如今,否认也没用。 「是吗?我知道了。」简克凡毫不掩饰他的失望,转头离开。 轻轻咳了声,于洁珞乏力地靠向椅背。 事情怎么变得如此复杂啊? 「……以上,是我们对明年度的评估及预期,如果没有意外,希望各部门都能顺利达成目标。」幻灯片播放结束,会议室里重现光明,章海阙平时嬉闹的态度敛起,两手撑在桌面,目光炯炯地环顾众人,「为公司努力就是为自己努力,公司绝对不会辜负大家。」 话声方落,热烈的鼓掌声响起,章海阙招牌桃花笑忍不住再现,眼眸弯弯。 他果然魅力无法挡,连这群脾气稀奇古怪的资深高阶主管都对他服服贴贴。 除了一名叫作于洁珞的女人之外,她是他唯一的致命伤。 「副总裁,不好意思,打扰了。」秘书敲敲门走进来,她附在他耳边低声说话,将手机递给他。 「失陪一下。」诡谲欣喜的笑容在他唇边绽开,章海阙连忙走到一旁接听电话。 「哈啰!珞珞,」他既高兴又亲热地打招呼,「没想到你会主动找我耶!」 真难得,天要降红雨了吗? 自尊心甚高的她,竟然会纡尊降贵的拨这通电话。 他太过开心的语气让于洁珞怔忡,她顿了一会儿,整理完自己的情绪才缓缓开口。 「你在忙吗?」 「不,我不忙。」把整桌等着开会的人抛诸脑后,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是想问你这个周末假日有没有空?」 「珞珞,你要约我?」他笑嘻嘻的反问。 「不是,我只是──」 「如果你约我,我当然有空啦!」一反刚才在公事上犀利、决断的模样,他的语气显得轻松而愉快。 是要一家三口快快乐乐的出游吗?章海阙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样也好,其实他也计画很久了,只是还没找到充分的理由。 「章海阙,我不是──」 「珞珞,告诉我时间,我会准时到。」再一次,他打断她的话,让她连说明来龙去脉的机会都没有。 「……早上六点。」听出他有多快乐和期待,于洁珞闷闷的回答,有种心虚愧疚的感受在啃蚀她的心头。 不是这样的,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可是他没有给她机会解释。 因为配合圣诞节,节目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必须到外地进行为期两天一夜的录影,她拨这通电话是想拜托他照顾奕擎,看来他完全误会了。 更何况他一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简克凡也要一起去,分明是火上添油,到时他知道真相,铁定会像头暴怒又不可理喻的狮子。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向他招认比较妥当,以免他少爷脾气一来,场面火爆难看。 「其实我们──」该如何说比较恰当?于洁珞顿了下,字斟句酌,深怕一个弄不好会被他禁足在家里,哪里都去不了;却一时忘记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其实她根本不需要征求他的同意。「我们是要去……」 「你们要去哪里我都没有意见,我会负责当司机!」他兴高采烈的接口,桃花眼弯弯,「只要你们母子开心就好。」 他不经意的话再度撩动于洁珞心里的某一角落,引来一阵再熟悉不过的心痛。她握住话筒的手紧了紧,千言万语终究没说出口。 这男人总是将体贴的话说得如此自然,却从没想过会造成的后果,典型的自私不负责任。 那她为什么要为这种男人内疚? 「那么请你准时。」她心中的百转千折他不会发现,于洁珞淡淡回答,毅然收线。 章海阙瞄了眼嘟嘟响的话筒,微扬的唇角净是对她的宠溺与包容。 是她于洁珞才有这份殊荣挂他电话,换作别人…… 哼哼!找死啊! 「于洁珞,你这是在玩火!」站在玄关口,章海阙咬着牙,低声警告。 他兴高采烈一大早不辞千里的赶来,结果她竟然是要他帮忙照顾小奕擎。 她把他当成免钱的保母吗? 「这是公事,我没办法拒绝,」好久没有面对他的怒气,如今看来还是有些让人胆战心惊。「那天我想解释,却找不到机会。」于洁珞提着行李袋,无可奈何地回望他。 章海阙薄唇紧抿,紧锁的眉心说明了他有多不快。 「简克凡也有去吗?」他质问。 「他……」于洁珞顿了下,决定说谎。「他没去。」 如果照实回答,铁定走不出她家大门。 「是这样吗?」桃花眼不是很相信的瞇起,「不许骗我。」 「是真的。」于洁珞不安地移开目光。 「姑且相信你。」互信是他坚守的原则,他不会轻易违背。 「你是我唯一能放心托付小奕擎的人,如果你不愿意……」于洁珞叹口气,话没有说完。 「你就不去了?」挑着眉,章海阙心存期待地反问。 果真如此,他愿意当坏人。 她的身体一向比别人差,一般人小感冒多喝温开水、多休息就会痊愈,她偏偏要吃药打针才有效。 像这一次,她都病几天了? 「我会请保母。」她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幻想。 「你──」被她坚决的态度给惹恼,章海阙俊脸微微变色。 「但是我不放心,我放心的只有你。」她静静补上一句。 有时候说他们是棋逢对手不是没有原因,纵然再不甘愿,却不由自主的退让。 她知道他的致命伤在哪里,轻而易举的用「放心」两个字将他箍得死死的。 「你的决定呢?」于洁洛绝美的脸庞神情不变,极有耐心地等他回答。 「我会照顾奕擎。」很不甘心地,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谢谢你。」她衷心道谢。「我和小奕擎要生活,这是我的工作。」 喉结滚动了下,他轻哼,硬是将话吞回肚里。 她和小奕擎可以依赖他,如果她愿意的话。 「什么时候回来?」他铁青着脸站在门口,像个送妻子出远门的妒夫。 「明天下午,我会尽快赶回来。」 「要尽快。」再也挤不出动人的桃花笑,他闷闷重复。 「小奕擎拜托你了。」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他竟会成为她最放心托付的对象,于洁珞自己也觉得有趣。 绕了一大圈,他们之间似乎还是紧紧相系。 「好啦!」漂亮的黑眸微瞇,他咕哝。 「我出门了。」完全不敢让他送出家门,怕他发现前来接她的是简克凡,到时免不了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风暴。 「等等!」他先一步握住她的手,替她围上她忘记在桌上的围巾,「天气冷,多注意。」 低沉充满磁性的嗓音一如他掌心的温度,暖暖流向她心房。 「……我会注意。」意外自己的声音也跟着有些哑,于洁珞仓皇地抽回手。 他的碰触,让她的心跳失速脱轨,证明他对她的影响依然在。 「每次都说注意、每次都感冒,」他像个糟老太婆般的碎碎念,「每次感冒又比别人严重,我实在不怎么相信你,你还是别去好了。」 「章海阙!」她忍不住低喊。 这男人用尽心机就是想阻止她出门。 「……珞珞,再见。」都被连名带姓点名了,他还能多说什么?他不情愿地向她挥手告别。 「放心,我不会有事。」顿了下,平复自己被他惹恼的情绪,她轻声说。 等她回来,她会亲手做洋葱炒蛋来补偿他。 「那样最好。」他不开心地扔下话,转身走入屋内。 这女人到底把他这位「前夫」当成什么?没血没泪没感觉吗?把他留在家里当保母,却两天一夜快乐出门去。 啊!真是活活气死他了。 第八章 妇产科医院里一片寂静,安静地教人心慌。 于洁珞咬住唇,不安地绞着小手,圆亮的大眼瞬也不瞬地看向落地窗外。 怎么办?她好害怕,恨不得马上离开。 但是她不能,她的生理期已经迟了两个月,有种最坏的打算在她心中渐渐成型。 「于小姐,」白衣护士亲切地唤她,打断她纷乱的思绪,「请你进来。」 于洁珞微乎其微地点点头,尾随她进入诊疗室。 「于小姐,恭喜你,」帮她看诊的是位女医师,她微笑向她道贺,「你怀孕了,已经两个多月。」 血色瞬间从她脸上褪尽,她半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果然── 天花板不停地在旋转,天地瞬间崩塌变色。 「于小姐,你还好吗?」女医师见她神情不对,关心地询问。 「确定吗?」于洁珞听见自己这么问。 「当然,你不高兴吗?」 「我……我可不可以不要他?」冰冷的小手紧紧压在腹部,她涩涩地询问。 「你不要小孩?」听见她的回答,女医师蹙起眉心,「这可能不是你一个人能够决定的,你的丈夫呢?他有陪你一起来吗?」 「我、我没有……」 「如果你的丈夫今天没来,不如下次等你们一起过来的时候,我们再做讨论,我们也必须尊重你丈夫的意愿。」女医师冷静地回答。 「我没有丈夫,」女医师的话对她而言无疑又是划下另一道伤口。于洁珞深深吸口气,好不容易才能把话说完全,「我们离婚了。」 「离婚?」女医师微微吃了一惊。她是因为看到于洁珞的配偶栏有名字才会认为她结婚了,没想到…… 「是的,我们离婚了。」她小小声的重复。 日前她将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寄给章海阙,他应该将所有的手续都办妥了吧? 「这样的话……」女医师欲言又止。 「我一个人,没有办法留下他。」泪水慢慢地在她眼底凝聚,「真的没有办法。」 「你们离婚之前,他知道你怀孕吗?」女医师问道。 于洁珞摇摇头。 「你要不要和他联络看看,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毕竟是即将诞生的小生命,彼此间还有再商量的余地。 「没用的。」于洁珞轻声回答。 对于那种用情不专,视承诺为粪土的男人,告诉他她已怀孕会有什么不同吗?她才不会相信! 「不如我们先来照超音波吧!」女医师叹口气,示意她躺到病床上,「等你看完后再做决定。」 于洁珞依言乖乖地躺到病床上,女医师将仪器轻压在她的腹部,传出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这是宝宝的心跳,你有听见吗?」女医师笑问。 「……嗯,」闭上炙热的眸,一颗不争气的泪滴悄悄从她眼角滑落。 「他的小心脏很努力的在跳动着,即使这样,」女医师婉言相劝,「你还是决定不要他吗?」 于洁珞猛然睁开眼睛,望住女医师温柔的笑脸,她的心在拉扯,眼看就要撕裂成两半。 留与不留,如此重大的决定,他竟然没有陪在她身边,而是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 难道,这就是他允诺的幸福快乐? 「结果,她竟然当真抛下我,快快乐乐的出门去了。」带着可爱的小奕擎坐在咖啡厅里的吧台前,章海阙半撑着下颚,不断抱怨。 「我看不出你有任何一丝丝的不愿意,」特地免费赠送两大球冰淇淋招待小贵客,可心瞄了章海阙一眼,「我倒觉得你很开心。」 桃花眼顿时笑得弯弯,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这样也被你看出来?」 「当然。」可心笑答。 「因为我是她最放心的人。」慢条斯理地喝口咖啡,他心里可开心了。 洁珞是个戒心很强的女孩子,当她放心把儿子交给他,就代表她对他不再排斥。 也代表离冰山融化不远了。 「小朋友,冰淇淋好吃吗?」可心问小奕擎。 「好吃,我最喜欢巧克力。」小奕擎马上回她一个甜甜的大笑容。 可心看了小奕擎一眼,再看看章海阙,玩味的笑弧浮现唇边。 「你们真不愧是父子。」 「咦?你看得出来?」章海阙又是小小吃了一惊。 「一模一样的两张脸,为什么看不出来?」可心的语气平平淡淡地,听不出任何异样。 她怎么说起话来的口气和他的母亲大人如出一辙? 「我不记得我小时候这么娘娘腔。」章海阙不是很服气地嘀咕。 对他的抱怨当作没听见,可心忽地停下擦拭怀盘的动作,若有所思的眸光落在他身上。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们的交情就快要走到尽头了。 「小海。」低着头,她轻唤。 「嗯?」忙着帮儿子擦嘴的章海阙应声。 「如果……我是说如果……」握住杯子的手如此用力,偏偏说出口的话轻得没有重量,「当年我们没有分手的话,现在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 章海阙手一顿,桃花眼狐疑地瞧她。 「好端瑞的,怎么忽然提起当年的事?」 可心深深吸口气,给他一抹不在乎的微笑。 「人嘛!到了一定的年龄,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感慨,」她摇摇头,装作不在意,「没什么,随口问问而已。」 「哪!当年呢!我们的确不适合在一起,」他再正经不过地看着她,笑容灿灿,「可是现在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咬着唇,可心定定看了他许久,漂亮的脸蛋没有特别的神情。 难道他真的相信,男女之间有纯友谊? 或许他是,但她不是。 「如果于洁珞她没有回来,你会怎么办?」 「随缘啰!」他笑嘻嘻地回答。 「如果这样,我──」 「等等,我有电话,」他匆匆忙忙截断她的话,接起手机。「章海阙。」他直接报出自己的名字。 「章先生,我是简克凡。」 「简先生?」他蹙起眉心,「有事吗?」 这只烦人的苍蝇打电话给他准没好事。 「洁珞昏倒送进医院了。」 「洁珞?」他心一跳。 「目前医生正在为她检查。」 「把地址告诉我,我马上过去。」章海阙急切地道。 待简克凡报出地址后,章海阙切断电话,立刻抱起小奕擎准备离开。 「抱歉,我们有事先走了。」 「好。」可心点点头,表示明白。 怔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将未说完的话吞回腹里。 如果子洁珞没有回来,我可以回到你身边吗? 「她的情况怎么样了?」章海阙匆匆忙忙地赶到病房,映入眼帘的,是于洁珞苍白如纸的憔悴容颜。 看着她正吊点滴的纤细手臂,他的心剎那间疼得拧成一团。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就算是绑,他也要将她绑在家里。 「感冒引起的轻微肺炎,」简克凡一脸担忧地坐在病床旁边,「没想到她病得这么严重,我不该让她去外地出差。」 「她的身体本来就比别人差,这不是你的错,」抱着小奕擎,章海阙轻轻地在另一头坐下来。「奕擎,妈咪在睡觉,小心别吵醒她喔!」 「好。」小奕擎点点头,小小声地回答。 简克凡抬头要反驳,却意外发现他们的轮廓长得非常相似。 将话咬在舌尖,有种诡谲的感觉在他心底慢慢发酵。 「谢谢你通知我。」章海阙表示感激。 「不客气,我刚好在她身边。」简克凡的思绪有些紊乱。 他们……有血源关系吗? 「你在她身边?」闻言,章海阙微微拢紧眉心,「你不是没有一块儿去?」 「这是我策画的节目,我当然会去。」以为他正以赞助商的身分问话,他不解地迎视他探询的眸光。 「所以……」章海阙桃花眼微瞇,胸臆间有股熟悉的怒焰在燃烧,「你一直都在。」 绕了一大圈,原来洁珞欺骗他。 真正没有信守承诺的,是她,而不是他。 「是的,是我第一个发现她晕倒在房里。」 「是吗?」章海阙瞬间沉下俊颜。 「抱歉,我有事先离开,还有一些事等着我处理,」总觉得章海阙和洁珞之间是外人无法介入的,简克凡轻轻吸口气,起身告退。「你过来陪她,我也放心了。」 仅是沉默地点点头,章海阙没有回答,心思全缠绕在于洁珞身上。 为了这个男人,于洁珞不惜欺瞒他,难不成在她心里,简克凡真的有这么重要? 那么他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 「叔叔,你在生气吗?」乖乖站在病床旁的小奕擎怯怯地问。 「你在问我吗?」怒气像黑洞不断凝聚,章海阙绽开微笑,轻声反问。 「嗯。」小奕擎用力地点点头。 「你从哪里看出我在生气?」他在笑,不是吗? 「叔叔的脸都扭曲了。」小奕擎小声地回答。 章海阙垂下眸光,浓密的眼睫掩住他复杂的思绪。 是吗?原来他有这么生气,连小孩子都轻易地瞧出来了。 「叔叔是在生我的气吗?」小奕擎继续问道,「我一直都很乖。」 「是呀!你的确很乖。」他颔首附和。「我没有在生你的气。」 「那叔叔在生妈咪的气啰?」 微微瞇起黑眸,章海阙惊讶地瞅他。「你怎么知道?」这孩子敏锐得过了头。 「感觉,」小奕擎耸耸肩,「没有为什么。」 感觉?这回答真好。 润润唇,章海阙幽深的眸光落在沉睡中的于洁珞身上。 「叔叔一直认为,当初你妈咪带着你嫁给你爹地,是因为叔叔做得不够好,所以怨不得别人,而叔叔也很努力的补偿,想让你蚂咪感觉幸福,」修长漂亮的长指交迭成塔,他讥诮地抿紧薄唇。「没想到最后却发现,你妈咪早已经不爱叔叔。」 八年,将近三千个日子,再深刻浓烈的情感也会有转淡的一天,是他对自己太有信心?还是刻意忽略不去发觉? 小奕擎烦恼地皱眉,小脑袋里转的全是叔叔说的话。 他很努力的想,却还是一点也不懂。 他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爹地,就是飞机掉下来,跑去当天使的那一个,而他亲爱的妈咪,也从来都没有嫁人啊! 叔叔为什么会说妈咪带着他嫁别人呢? 大人说的话,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耶! 数日后,海阙帮于洁珞办理出院手续,在医生的再三叮咛下回家休养。 回程的路上,章海阙紧握着方向盘不发一语,俊逸的脸庞不见往日爱笑的痕迹,车内的气氛顿时降至冰点。 「你在生气?」看着他沉静的侧脸,于洁珞试探地问。 他的安静出奇反常。 「你有做什么让我生气的事吗?」他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冷不热。 「我?」 「例如……欺骗我?」 于洁珞咬咬唇没说话,心头一跳。 他铁定是发现简克凡也有去外地录影,认为她存心欺瞒,其实她也是逼不得已。 如果不这样做,他不可能让她去的。 「你有欺骗我吗?」挑着眉,他再问。 「其实那天……」 「有吗?」 「有。」无声地叹口气,于洁珞像个认错的孩子。 听见她亲口承认,章海阙黑眸微瞇,胸臆间怒火更炽。 如果她喜欢简克凡可以明说,他章海阙绝对不会再来纠缠她,她何必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 「其实那天……我真的有想……」 「你的身体才刚痊愈,」章海阙口气冷淡。「你还是少说话多休息,小睡一下吧!」 于洁珞扬睫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这代表他不想听借口吗?真像他章少爷的作风。 也罢,反正她已经打算亲手下厨,炒道洋葱炒蛋来巴结他。 这样,他应该就不会再生她的气吧? 「我已经都帮你们收拾好了,你妈咪呢?」将所有东西归定位后,章海阙俯下身问着小奕擎。 「妈咪在厨房。」 「她在厨房做什么?」拧着眉,他喃喃自诏。 「我也不知道耶!」小奕擎偏着头,一脸伤脑筋。 「海阙,」围着围裙的于洁珞从厨房走出来,朝他招招手,笑容甜腻,「可以麻烦你过来一下吗?」她的洋葱炒蛋热腾腾的刚装盘,色泽不错,只可惜还没有试味道。 想当然这份荣幸要交给章海阙。 望着她灿烂的笑容,他微微瞇眼,心中五味杂陈。 「我赶时间,必须先离开。」顿了顿,他回答。 「离开?现在?」 「嗯。」黑眸半垂,浓密的眼睫掩住他复杂的心思。 「不能再多留一会儿?」 薄唇微抿,他摇头。「不能。」 于洁珞咬咬唇,凝睇他温柔不再的俊逸脸庞,有种慌乱在她心中渐渐升起。 他很少会如此坚决的拒绝她,除非── 「你在生气简克凡的事?」她问。 「我没有资格生气任何事。」他平静地答道。 「我可以解释……」 「不用解释了。」很多事情,景物依旧人事全非,解释也没有用。 他的态度让于洁珞千言万语全卡在喉间,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洁珞,是你先违背承诺,」平时爱笑的桃花眼如今深邃闇黝,「你出门前我曾再三问你,你还记得给我的答复是什么吗?」 记得,她当然记得。 「如果在你心里认为简克凡的重要,值得让你为了他隐瞒我,这就是再明确不过的答复。」一想起为了她那句「放心」,他满心欢喜地照顾小奕擎,事实上她却是和简克凡在一起,胸中被愚弄的怒火就熊熊燃烧。 「我不是那个意思。」于洁珞焦急的解释。 他们之间只有单纯的公事。 「洁珞,我已经不懂你的意思了。」叹口气,他淡淡地回答。 他无所谓的态度惹恼于洁珞,她咬咬牙,重翻当年旧帐。 「要谈承诺,违背承诺的不只是我,还有你!」 「我?」 「就是你,当初你和别的女人衣衫不整的被我发现,难道这件事你也忘了?」 黑瞳倏地收缩,章海阙深深吸口气,俊脸足以刮下一层寒霜。 「你还敢提起这件事?」在目前的情况下,她重提往事无疑是火上加油。 「为什么不敢?」当年她可是受害者,理直气壮。 「当年你一声不响就离开,你有没有想过我找不到你有多着急?」 他有找她? 「先提分手的人是你,你又何必找我?」口气有些心虚,她固执地说。 「重点是,当年我们不像情人可似说分手就分手;我们已经结婚了,许下无论发生何事都要坚守对方的诺言,难道你忘了吗?」他一个箭步紧紧握住她的手腕,黑眸里火光跳跃,「我们是夫妻、是亲人,而你说走就走,毫不留恋?」 薄薄一纸寄到他家的离婚协议书,他放在掌心呵护的两年感情到底算什么? 未曾结痂的伤口再次狠狠撕裂开来,于洁珞全然不惧地迎视他,针锋相对的情景一如当年。 「别把过错全推到我身上,」她话说得极慢,就算再痛也要把事实摊在阳光下,「那么你告诉我,你和她衣衫不整的在一起,到底做了些什么?」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不肯说出实情? 「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做。」喉结滚动了下,他蹙眉。 「你说谎!」事到如今还要欺瞒她吗? 「信不信由你,至少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章海阙深深望住她,语气微沉。「那份离婚协议书,我从来没有交出去。」 他有坚守当年的诺言,无论如何,绝不轻易放手。 「你……」于洁珞轻轻倒抽口冷气,震惊于他的回答。 她从没想过他会保留他们的婚姻关系,她一直以为…… 他们早就离婚了。 「倒是你,已经有个已逝的丈夫。」他静静陈述,却掩不住话里的苦涩。 「……」眼前蒙上薄雾,于洁珞别开脸没有说话。 如果他不是有心辜负,那么她这些年,到底是为了什么吃苦? 「我曾试着想补偿,却发现我们之间的鸿沟早已超过我能力所及,」他望着她,语气平静。「看来,我们还是无法在一起。」 终章 于洁珞额际冒着冷汗,腹部一次一次的抽疼,她含着泪,完全无法放松心情。 她好痛,好紧张、好害怕,前所未有的恐惧将她笼罩。 眼看别的产房,都有温柔的丈夫握住妻子的手,不断轻声呵护给予勇气,而她── 却没有。 「妈,好痛喔!」她牢牢握住母亲的手,所有的不甘及怨怼在此时全崩塌溃堤,「我可不可以不要生了?」 于妈妈轻抚女儿汗湿的脸颊,紧缩的胸口比她还疼。 「傻瓜,我当年也是这样生下你的啊!」 「可是……」于洁珞咬着唇,忍不住从眼角滑落的泪水,「那时候有爸爸陪着你!」 于妈妈紧握她的手,唇边绽开温柔的笑。「爸爸、妈妈现在也陪在你身边啊!等你生下这孩子后,他也会陪在你身边,你不会寂寞的。」 「不会寂寞吗?」于洁珞喃喃重复。 可是她最盼望的人并不在她身边啊! 「妈咪,小猫咪好像快掉下去了,」小奕擎趴在窗边,两只小短腿晃呀晃,「我可不可以去救牠?」 于洁珞静静地坐在桌旁,似乎没有听见他说话,仅是撑着额,一动也不动。 她的心,被章海阙离去前的最后一句话,割得遍体鳞伤。 「我曾试着想补偿,却发现我们之间的鸿沟早已超过我能力所及,看来,我们还是无法在一起。」 留着离婚协议书多年,却迟迟不肯送出去,代表他是真的心里有她;可是,如果他当年不是存心辜负,那她看到的画面又算什么? 「妈咪,可以吗?」他又问了一次。 「……」沉浸在思绪中的于洁珞还是没有回答。 「妈咪,你是不是在哭?」久得不到回应的小奕擎终于没耐心地跑过来,贴心地抱住她,「妈咪别哭,你哭我也会想哭。」 伸手搂住宝贝儿子,她缓缓摇头。「妈咪没有哭,你不用担心。」 「妈咪,你是不是和叔叔吵架了?」 「嗯。」 「那叔叔还会来吗?」小奕擎担心地问。 「你喜欢叔叔?」 「很喜欢。」他用力地点点头。 「只有妈咪不好吗?」 「可是有叔叔更好啊!」他天真的反驳。 于洁珞脸色微微一白,小奕擎的话,无疑又在她心口划下一刀。 真不愧是父子。 忍着不断翻腾的种种情绪,她拍拍他肥软的脸颊,低声诱哄。「你乖,先一个人去玩好不好?让妈咪静一静。」 「好。」那他就先去救猫咪。 看着儿子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于洁珞心中不禁开始犹豫。 说不定她是真的误会海阙,她应该要相信他的。 她该为自己对他隐瞒和简克凡一出外景的事道歉。 「妈咪,我要去救小猫咪啰!」趴在窗枱上,小奕擎大喊,「掰掰!」 「奕擎,」听见喊声的于洁珞回过神,却发现顽皮的儿子早爬过窗枱,「回来,你要去哪里?」 「去救猫咪啊!」那只猫咪好像怀孕了,窝在角落好可怜喔! 「奕擎,不要去!」于洁珞连忙冲过去要抓住他的手,却晚了一步。 楼下加盖的遮阳板年久失修破裂,小奕擎在她眼前…… 坠落。 「干嘛摆出这张死人脸对着我?」觉得沉默可能会无止境的延长下去,可心终于忍不住问道。 热腾腾的卡布奇诺放到冷却,连一向瞬间扫空的黑森林蛋糕也原封不动的搁在那儿。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我想……」章海阙送她一抹凋零的桃花笑,「我们结束了。」 可心僵在原地,明眸瞬也不瞬地望住他有些憔悴的俊颜。 「你不相信?」他挑眉问道。 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可心走到门边,挂上「休息中」的告示牌。 如果直觉没错,她今天不会再有心情开店。 「为什么?前两天你不是还春风得意的带着你儿子来见我?」 「嗯,不过那是之前的事了。」 「说说看,我想听。」她坐到他身边。 「我发现……」黑眸微瞇,他似笑非笑,「她欺骗我。」 「她欺骗你?」 「她瞒着我和我最讨厌的男人出去。」铁青着脸,他抿紧薄唇,「就是我帮忙照顾奕擎的那一天。」 「哦~~」可心了解地点点头,「去约会?」 「不是。」于洁珞才不是那样的女人。 「不然去哪里?」 「为期两天一夜的节目录影。」他闷闷地说。 「那就是公事啰!」可心半撑着下颚,唇瓣微勾,「小事一桩。」 彷佛对她的回答感到很惊讶,他回眸瞅她,「这也算背叛。」 「若这是背叛,你不知道已经背叛她几次,」她眼睛眨也不眨地凝睇他俊逸的脸庞,「现在的你,不正和前女友在一起吗?」 「可心?」这句话够犀利。 「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忍受另一半和前女友纠缠不清,就算是清清白白,也算背叛。」她望着他,语气平静,「当年是你先对不起她。」 她可不是为了这种烂理由甘心放弃他,而是不希望他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理由离开于洁珞。 「难道错都在我吗?」他不服气地嘀咕。 「就是你,」谁教他是典型的祸水,「如果你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你就不该再去招惹于洁珞,这样对她不公平。」 身为女人,她完全可以体会于洁珞花了多久时间才从情殇中走出来,她有切身之痛。 所以他不能不负责任,不能再扰乱一池春水后,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可心,」章海阙瞇起桃花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他是来寻求安慰的,没想到反而先被数落一顿。「你何时也变得凶巴巴了?」 以前的她温柔似水,多可爱啊! 「我是在提醒你,别再浪费另一个八年。」瞥了他一眼,她回答。 他不明白她是再刨掘自己血肉模糊的伤口,才能说出这些好似无关痛痒的话,他真的一点都不明白。 「你在暗示我该去道歉吗?」他咕哝。 「道歉又如何?这是你欠她的呀!」拿起叉子,切了块蛋糕送入嘴中,可心扬睫看他,「你欠了她八年。」 「……」 「自尊放在感情的天秤上是没有重量的,什么都不值得。」 「……」 「绝对绝对不值得八年。」心口破了个永远补不起来的洞,可心浅浅一笑。「我敢保证。」 「你很希望我们复合?」沉默了会儿,章海阙开口。 有丝诡谲的气氛夹在他们中间,究竟是什么,他无法分辨。 「我当然希望,毕竟当年造成你们误会分开的是我嘛!」绽开甜美无比的粲笑,她偏着头看他,「我不想当千古罪人。」 反正我永远也代替不了那个位置。她在心底暗暗补上一句。 手机铃声响起,章海阙瞄了眼来电号码,眉心微蹙,充满歉意地看着她。 是洁珞。 「我有事要先走,改天再来找你。」 「ok,掰掰。」她无所谓地挥挥手。 直到大门关上,还她一室孤寂,晶莹的泪珠才从她双颊无声无息地滑落。 她明白,他们之间的缘分到止为此了。 又切了口蛋糕送入嘴里,她缓缓趴向桌面。 甜甜的巧克力……好苦! 「我不知道还能打给谁,」一踏入医院,章海阙看见的就是于洁珞苍白无助的小脸,「所以……」 「没关系,」握住她冰冷的手,他平抚她不安的情绪。「我很开心你打给我。」 很开心? 于洁珞怔怔地扬眸睇他,望进他温暖的黑眸。 他刚刚不是很生气地离开吗? 「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带着安抚人心的低沉嗓音,他询问。 「奕擎从楼上跌下去,」回想起儿子含泪喊痛的模样,她的心都要碎了,「都怪我太粗心,没有好好留意他。」 「小男生本来就好动,爬高爬低总是难免,连我都不知道摔过几次,」他阻止她无止境的自责,「他爬过窗枱做什么?」 「有只怀孕的小猫受伤了,」于洁珞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没意识到被他转开注意力。「他想去救牠。」 「没想到我们的宝贝那么有爱心。」他扬起轻笑回答。 「你……你知道?」不敢置信地睁圆美眸,于洁珞难掩惊讶。 「我一直都知道,」他揉揉她的发,将她拥进怀里,「长得这么像,能骗得了人吗?」 闻言,洁路不禁沉默。 是呀!如此相仿的两张脸,说看不出来是自欺欺人。 「现在有我陪着你,一切都别担心了。」温暖的话语从她头顶上传来。 多年来努力筑起的坚强彷佛瞬间崩塌,于洁珞闭上发热的眸,静静靠在他怀里。 这句话,曾是她梦寐以求最想听见的话,而他终于在她身边了吗? 「你们是于奕擎的父母吗?」相貌慈蔼的中年医生推开病房门走出来。 「是的。」轻捏她的手心,章海阙回答。 「你们的儿子没什么大碍,只是些皮肉擦伤,让他住院观察一两天就可以了。」 捂住颤抖的唇,于洁珞终于放下心中大石。 「我就说不会有事。」章海阙回眸,桃花眼弯弯。 「嗯。」她点点头。 果然有他在,再困难的事也会迎刃而解。 「要进来吗?」等医师走远,章海阙拉开大衣,敞开温暖的怀抱。 「啊?」 「我在这里,你还要故作坚强吗?」他的话轻轻地敲在她的心版上,「我大方的免费出借胸膛喔!」 「……」咬住唇,于洁珞凝睇他含笑的桃花脸。 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最细微的情绪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细心是吗? 「真的不来?」他问。 不再犹豫,她猛然扑进他怀里,多年来的委屈和不甘,一次用泪水宣泄殆尽。 用大衣将她紧紧包裹在怀中,章海阙顶着她的发心,唇瓣绽出温柔的桃花笑。 为了「意气」两个字,他们绕了好大一圈啊! 「苹果好吃吗?」半撑着颚,章海阙斜眼瞧着小奕擎满足的模样。 「好吃。」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样调皮。」他语带警告。 「可是猫咪很可怜啊!」 「我已经带牠去看医生,你不用担心。」 「谢谢叔叔。」他开心地道谢。 「奕擎,你爹地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趁着于洁珞不在,他终于有机会问出藏在心底已久的疑问。 「谁?」小奕擎黑亮亮的眼睛看向他。 「你爹地。」 「妈咪说他飞机掉下来去当天使了。」 「我知道飞机掉下来,」章海阙聪明的脑袋不断的转着,思考该如何开口,小奕擎才明白自己的意思,「我是说他个性怎么样?是叔叔比较好?还是爹地比较好?」 小奕擎狐疑的看着他,大大的眼里写满问号。 「谁比较好?」不否认自己的口吻有点酸,毕竟问亲生儿子这种问题,任谁心中都会有些不愉快。 「我不知道。」小奕擎顿了顿,小声回答。 就说大人的话他听不懂吧!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我没有见过爹地。」 「你没有?」他有些惊讶,「从来都没有吗?」 「嗯。」用力地啃了一大口苹果,他点点头。 章海阙拧着眉,聪明如他,却怎么也想不透。 这中间的矛盾点太强烈,甚至连时间点都不对。 「奕擎,」他慢吞吞的问,「你妈咪平常是如何形容你爹地?你还记得她说什么吗?」 「嗯,她说……说……」小奕擎偏着头,很努力的回想,「很有自信、很聪明。」 「嗯哼,还有呢?」早知道她喜欢自信满满的男人。 章海阙的神情活像生吞了一整颗柠檬,酸到不行。 「很体贴、很桃花。」小奕擎笑嘻嘻的接口。 桃花? 震惊地回眸看了儿子一眼,他刚刚有听错吗?桃花? 他相信能笑得桃花朵朵开的男人不多,一个是他、一个是他哥哥章海洛,其他要再找恐怕不容易。 这可是要追溯血源一脉相承。 「还有,」小奕擎忽地靠近他,圆润的脸蛋在他眼前放大。他指指自己,笑容灿灿,「妈咪也说我笑得很桃花。」 「你?」声音卡在喉间不进不出,他瞇起黑眸,心中的谜团豁然开朗。 她没有改嫁,也没有琵琶别抱,一切都是她自欺欺人的幌子。 她孤单一个人在异国把儿子生下来,一直都是孤单一个人…… 「奕擎,」很难形容现在是什么感受,章海阙干笑两声,伸手搂儿子入怀,「叔叔刚刚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小脸被闷在他的胸膛,都快不能呼吸了。 「我就是你那个不幸飞机掉下来跑去当天使的爹地。」 「啊?」小小的脑袋不是很能消化突如其来的惊人消息,他错愕地抬头。「叔叔是爹地?」 「是的。」章海阙勉强的点点头。 那女人竟然对外宣称他不幸因飞机失事而阵亡,真狠。 「那叔叔现在不当天使了吗?」小奕擎一脸好奇地问。 「暂时不当了。」 「你在做什么?」着装完毕准备出门的章海阙,四处找不到于洁珞,终于在厨房发现她的身影。 「妈咪,你在做什么?」小奕擎有样学样,跟着大喊。 脸上有抹被抓包的心虚,她心慌地乱地将盘子藏起来。 「没、没事。」她摇摇头。 「有问题,交出来!」章海阙挑眉。 「有问题,交出来!」小奕擎兴奋地跟着喊。 无奈地看向他们一大一小,于洁珞拿出证物。 「这是什么?」薄唇扬了抹恶劣的笑弧,他明知故问。 「洋葱炒蛋,你看不出来吗?」拜托,卖相多好啊! 蛋够嫩,色泽又足。 「看得出来,」爱笑的桃花眼望住她微赧的粉颊,「特地炒给我吃的吗?」 有些气恼地瞪着他,于洁珞不甘愿地应声。 吃就吃,干嘛强调「特地」两个字? 真讨厌! 「那我不客气啰!」章海阙伸出禄山之爪,直接攻击。 「等等,」她握住他的手,「我……我并没有做得很成功。」 「什么意思?」 「炒得太咸了,」她欲言又止,「像眼泪的味道。」 桃花眼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还是伸手试了试味道。 「对不对?」等着他当场被咸死的于洁珞,一脸无辜地问。 「不对,」他猛地封住她的唇,放肆偷香,「这样就是甜的了。」 「羞羞脸、羞羞脸。」眼看爹地和妈咪现场香辣刺激的辅导级演出,小奕擎开心地直拍手。 「你──」于洁珞又羞又窘地推开他,「奕擎在这里。」 别给小孩错误的示范,她可不希望有个像父亲一样在心好色的小家伙荼毒无辜少女。 「意思是奕擎不在的时候,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搓着手,他故意笑得暧昧。 「不正经!」用力地弹向他额心,于洁珞牵着儿子远离恶魔。 「洁珞。」孤单被扔在后头的章海阙叫住她。 「嗯?」 「对不起。」 「什么?」于洁珞怔忡,有些不明白的回头望他。 「对不起,」嬉闹的神情敛起,他严肃慎重地重复,「这句道歉,迟了八年。」 「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因为我没有实践诺言,让你过着像公主一样幸福快乐的生活,」他走过来,深情地拥她入怀,「让你一个人辛辛苦苦的将奕擎抚养长大,面对外界的压力,所有该参与却缺席的一切,我都向你道歉。」 心口狠狠抽疼,眼眶里的泪水转眼间泛滥成灾。 「有些事,道歉已经于事无补。」 「我知道,所以我的承诺,会从这一刻开始实现,」他微笑,语气轻佻,「第一步,你先辞去于老师的工作。」 他不会再让简克凡有机会接近她。 「第二步……」他轻轻抹去她的泪痕,「为了大家的健康起见,以后麻烦你还是君子远庖厨吧!三餐交给我来想办法。」 天天吃这么咸,不用等飞机掉下来,他就会英年早逝。 「……」于洁珞瞪着他,方才的感动及感伤瞬间消弭无踪。 这男人,就不能正经久一点吗? 真相 「为什么设计一个发型,偏偏要洗头洗澡不可?」章海阙长腿跷得高高的,不是很服气地问。 和洁珞公证结婚后,他一直计昼要补给她一个浪漫而正式的求婚。 「章二公子,你今天晚上要求婚耶!身上不是烟味就是酒味能见人吗?」可心拢拢长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 「还是你要回去洗?」她问道。 「不要。」章海阙任性地回绝。 回家洗不就穿帮了?铁定被洁珞发现。 「不要就乖一点!」可心冷冷地道。 「ok,我们的行程就这样安排,」章海洛不想再理意见特多的弟弟,「我先和大头回去拿戒指,你就乖乖听可心的话。」 「晚上的餐厅ok了吗?」章海阙不放心地问。 章海洛睨了弟弟一眼,桃花眼微瞇。「我办事,你放心好不好?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办事不牢?我早就将整间餐厅包下来了。」 「只有我们?」 「只有你们,」章海洛一脸兴奋,「我连汽球都布置好了。」 嘿嘿!唯一的弟弟要上演求婚记,他不费点心思怎么行? 先是两人独处的浪漫烛光晚餐,再来是藏在心型蛋糕里的戒指,最后是一大群亲朋好友冲出来狂贺…… 光想象就让他热血沸腾。 「不浪费时间,我们现在就出发,」章海洛拉着大头起身,「可心,我那个不修边幅的弟弟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等你回来保证他是人模人样的。」可心比出ok的手势。 章海阙古怪地瞥了她一眼。 他一直都人模人样啊! 等章海洛和大头离开,可心将浴巾丢给他,示意他乖乖进浴室洗去一身酒气。 「恭喜你,和于洁珞结婚了。」她轻声祝贺。 「谢谢,」章海阙桃花眼弯弯,心情极好,「晚上你会来吗?」 「我有事,没办法过去。」垂下眸光,浓密的长睫掩住她复杂的心思。「我先恭喜你。」 「和男友有约会?」 心口狠狠抽疼,可心故作轻松地点头。「被你发现了。」 「要幸福喔!」他轻拍她的肩,桃花笑灿烂。 「快进去洗澡,别浪费时间。」眼看再也无法强装坚强,可心掩饰的瞪他。 「遵命。」章海阙嘀咕,「啧!凶巴巴。」 直到他关上房门,可心虚脱地例向床铺。 和他分手后,她连段感情都不能好好的谈,试问又怎会得到幸福? 能得到幸福的人,只有他。 十五分钟后,章海阙梳洗完毕,可心拎起整理头发的百宝箱,和他一起窝进小小的浴室。 「为什么你要穿着睡衣帮我整理头发啊?」他蹙着眉问道。 这样感觉有点奇怪耶! 「这是我家,难不成你还期待我穿晚礼服迎接你吗?」可心猛然拉开睡袍,露出卡通图案的t恤,「我有穿衣服啦!色鬼!」 「我又没说什么。」章海阙被骂得一脸无辜。 「没有最好。」她咕哝。 细微的铁门声响从外头传来,海阙敏锐地竖起耳朵。 「是阿洛吗?」 「他不可能这么快。」可心想也不想就反驳。 「可是我真的有听见开门的声音。」 「好,你就出去看看吧!」叹口气,她放弃地高举双手。 像条虫动来动去,她要如何帮他吹干头发? 章海阙迫不及待地走出去,却迟迟没有回来。 「阿洛,是你们吗?」快等到天荒地老的可心受不了,终于尾随在他身后。 「糟糕!」再看见于洁珞苍白愤怒的神情后,可心惊讶地掩住唇。 「你在这里做什么?」于洁珞瞬也不瞬地望住他青白交错的脸色,尖锐的指甲狠狠刺入掌心。 顿了顿,章海阙漂亮的桃花眼微瞇,「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来的时机大巧,简直像精心安排。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阿洛和大头走了才进来。 「这是我该问你的。」于洁珞生气的反驳。「你昨天是不是在这里过夜?」 「如果我说没有,你信不信?」 「……」 「信不信?」 「……我不相信。」咬咬牙,她回答。 「既然不相信,你又何必问我?」似乎早料到她的答案,章海阙大手烦躁地爬梳过浓密的黑发。 孤男寡女衣衫不整的窝在小浴室里,要是他,他可能也不相信两人没发生什么事。 心脏彷佛被人用力掐住,于洁珞轻轻倒抽口冷气。 这就是他的答复?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缓缓扬起美眸看着他,她给他最后一次机会。「没有话要对我解释?」 「……」 「说话呀!不说话就可以解决问题吗?」痛恨这种饱受折磨的沉默,她低吼。 喉结滚动了下,他抿紧薄唇。「没有。」 说他们在整理头发,这理由她会相信吗? 血色从小脸上褪尽,于洁珞双手紧握成拳,纤弱的娇躯不住颤抖。 「好,很好。」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了,她转身便走。「祝你们幸福快乐!」 「等一等!」先一步握住她的子,章海阙叹口气,有些无奈。「事实不像你所看到的。」 「不然呢?」 「你先乖乖回家,我会向你解释清楚。」等晚一点就真相大白了。 到时说不定她会开心地抱着他又亲又跳。 「别敷衍我,有话现在就说清楚。」她不容他逃避。 章海阙眉头蹙得更紧,他回头望了可心一眼,欲言又止。 要他事先供出晚上的计昼,他不是很甘愿。 「你先回去吧!」他只能这么说。 「你不说,以后就什么都别说了。」于洁珞咬牙警告。 「你别不讲理行不行?」现在说了,不就什么气氛都没了。 「我不讲理?」女孩气恼地瞇起美眸,「搞清楚,现在是你被我捉奸在床!」 「捉奸在床?」听见她的形容,男孩倏地沉下脸。「请你注意用词。」 她哪一只眼睛看见他们在床上了? 这句话不但对她,对他也是种污辱。 「难道不是吗?」于洁珞激愤地质问,「不然你告诉我,为何你们衣衫不整的从浴室走出来,你们在里面做什么?」 「我──」将话停在舌尖,他语塞。 「你说啊!」 「难道你就不能相信我吗?」面对她咄咄逼人的态度,他隐隐有了火气。 他之前的种种付出,难道都不能让她对他有多一些信心? 「你教我如何相信你?你原本就是这样的人!花心、自私、下流,不负责任!」想骂的,不想骂的,甚至违心之论,此时此刻一古脑全倾泄而出。 只要能螫伤对方,发泄自己的怒气就好。 听她越骂越顺口,海阙不悦地桃眉。 原来她是这样看他的,在她眼里是这样的一个人。 「既然我有那么多缺点,我们何必在一起?」 「因为我瞎了眼。」女孩冷冷讽刺,挑衅地回望他。 她的话彻底撩拨起他的怒气,章海阙咬咬牙,倏然放手。「既然你这么委屈,那我们分手吧!反正我也受够你的歇斯底里和蛮不讲理。」简直无理取闹! 「无所谓,我正有此意,我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在你身上!」 「你──」 「我告诉你,连忠诚最简单的要求你都做不到,你没有资格说爱,你根本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这辈子谁对你动真心谁倒楣!」 她的话像双刃刀,说出去的同时,不仅伤了他,也伤了自己。 章海阙讥诮地瞅她,熊熊怒焰燃起。「既然如此,你还在留恋什么?还不走?」 「谁说我不走?以后我都不想再看见你!」于洁珞扬高满是泪痕的小脸,骄傲地撂下狠话。 瞧他冰冷绝情的模样,她满肚子委屈,是她被鬼迷了心窍,才会相信他这棵花心大萝卜。 「滚!」望着她毫不留恋转身离开的背影,他重重一拳击向墙壁。 可恶! 「你不去追她吗?」从头到尾沉默不语的可心终于开口。 「不用了。」 「不追她,你一定会后悔。」 「无所谓!」章海阙生气地喊。 「需要什么?」可心放下水怀,含笑问着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章海阙。 「照旧。」 复杂的眸光从眼底疾掠而逝,她转问坐在左方绝美优雅的女子。 「没问题。章太太呢?」 「跟海阙一样。」于洁珞笑答。 「好,」她点点头,俯身询问小奕擎,「你呢?你要什么?」 「照旧。」小奕擎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学爹地的说话方式。 也是照旧? 说不上是什么样的感觉在心中翻搅,可心揉揉小奕擎的发心,默默走回吧台。 「老板娘,需要我帮忙吗?」和可心颇有交情的服务生晓玲问道。 「没关系,不用。」她摇摇头。 「看他们这样,难道你不心痛?」 「心痛?谁?我吗?」可心美丽的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我早就不会心痛了。」 她的心早就死了、麻木了。 「还是我帮你送过去好了。」晓玲自告奋勇。 老板娘不痛,但是她看了会心痛啊! 「对这天我早有心理准备,你不用担心我,去忙你的。」 「哦!」晓玲点点头,一脸担忧地离开。 「你们的餐点。」十分钟后,可心将餐点递至他们桌前。 「咦?我的巧克力黑森林蛋糕呢?」章海阙拧起眉心,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我们店里──」望着于洁珞,可心笑容灿烂,「没有巧克力了。」 再也不会有。 「这是新研发的口味,颇受好评喔!」可心笑着介绍。 「是蔓越梅吗?」于洁珞轻轻舀了一小口,颜色红艳晶莹剔透。 「很类似。」可心点点头。 「好酸~~」偷偷塞了很大一口的章海阙瞇起眼眸,忍不住低喊,「酸到不行。」 「很酸吗?」可心满意地看着他皱成一团的痛苦神情,笑容甜美,「还好吧?」 这是她小小的报复,让他明白这些年她的心到底有多酸。 章海阙瞪了她一眼,一脸哀怨。 「我去看看有没有其他蛋糕。」叫他吃这个,他的牙齿会掉光光。 「我见过你吗?」眼看章海阙离开座位,于洁珞若有所思的眸光落在可心身上。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她淡淡一笑,「恭喜你了,洁珞。」 「你知道我的名字?」 「久仰大名。」章海阙动不动就在她耳边叨念有关她的事情,想不知道都不行。「有个忙,我想请你帮。」 「你说。」 「别再让他来这里,」可心笑容敛起,神情严肃,「请你阻止他。」 于洁珞没回答,静静地回望她。 「你离开他八年,我陪在他身边八年,却永远无法取代你的位置,」可心吸口气,语气坚定。「我想放我自己自由,可以吗?」 于洁珞顿了会儿,轻轻点头。 她想起她是谁了。 当年站在海阙身后的长发美女。 「谢谢。」握住于洁珞的手,可心和她相视微笑。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