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冲喜后,短命相公长命百岁了》 第一章 把我的嫁妆还我 “臭丫头!你要是不嫁,老子就打死你!” 竹板如雨点般狠砸在凌瑾韵身上,痛得她瞬间从昏迷中挣扎醒来。 她半趴在地上,费力撑开眼皮,心中疑惑: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死人难道还能感觉到疼痛? 空气中,一道模糊的幻影歉疚地微笑:“对不起,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求求你帮我活下去。” 凌瑾韵猛地忆起刚才在阴间的一幕幕。 她来自21世纪,年仅三十岁便已是国内顶尖的外科医生,连续做了六台手术后昏厥过去,结果就这么“挂”了。 等她与黑白无常核对生死簿时,才发现他们竟然抓错了人。 凌瑾韵为此大闹一番,要求立刻送她回阳间。 可地下一天等于人间一年,凌瑾韵的肉身早已火化,无处可归。 黑白无常担心阎王爷追究责任,竟打算直接将她的魂魄抹去,毁尸灭迹。凌瑾韵见状拔腿狂奔,恰巧撞上寿命未尽的北乾版“凌瑾韵”。 这个瘦得像根麻秆的姑娘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硬生生替她挡下攻击,又将她强行推入重返阳间的通道。 看着她即将消逝的身影,凌瑾韵紧抿嘴唇,问:“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女孩嘴角微动,恳求她代替自己活下去,随后那声音便随风散去。 “别装了!醒过来就给我老实点儿!” 一个穿着粗布棉袄的妇女扔下竹板,朝着凌瑾韵啐了一口。 “快把衣服换上!媒婆马上就要来接你!” 凌瑾韵迷迷糊糊地被她拽进破旧的茅草屋,倒在冰冷的土炕上。 她环顾四周,心中暗想:北乾离21世纪整整隔了一千年。 原主家境贫寒,连个木房子都没有,寒风直往屋里灌。 凌瑾韵捡起地板上的棉袄,崭新的布料里填充的是全芦花,几乎无法保暖。 根据原主的记忆,这儿应该是北边偏远之地,刚才动手打她的是她的继母。 今年收成惨淡,大雪封山,家中粮食已耗尽。 继母心疼自己的亲生子女,便打起了原主的主意,准备将她卖给山里的人家做冲喜新娘。 原主每日天还没亮就得起床操持全家人的生活,冒着大雪挖野菜、拾柴火,像头老黄牛般辛苦付出,却得不到一丝温情。 继母对她又打又骂,弟弟妹妹更是把她当作奴仆使唤。 年仅十五岁的原主,就要被卖出换取钱财。 也难怪原主心灰意冷,觉得自己活不下去…… 凌瑾韵强忍着不适换上新衣,走出屋门时,他们一家正围坐在灶台边啃着黄米面饼。 弟妹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饼,吃得满嘴碎屑,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老爹驼着背,似乎还残存一丝良知,低着头不敢正视她。 继母则骂骂咧咧地给了她一个粗瓷碗,里面装着稀得几乎看不见大米的清汤。 “你要是乖乖嫁到秦家,看到什么好东西记得偷回来,也让我们的生活好过些。”继母冷冷地说。 凌瑾韵心中冷笑,这家人真是贪得无厌,拼命压榨原主。 她仰头喝下那碗清汤,干燥的喉咙总算得到一丝舒缓,嗓音也恢复了几分。 “要我嫁人可以,但是你得先满足我一个要求。”凌瑾韵开口道。 继母柳眉倒竖:“你个臭丫头!有新衣裳穿就不错了,还敢和我提条件?!” 经历过无数医闹的凌瑾韵对恶言恶语早已免疫,平静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我要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继母一听,顿时松了口气,从桌子底下抽出几本垫桌脚的旧书扔给她:“就这几本破书,你还当是什么宝贝呢!” 凌瑾韵轻轻擦去书上的灰尘和污渍,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抱在怀中,又指向大妹:“还有我娘留给我的那枚吊坠。” 黄大妹紧紧捂住脖子:“谁说是你的!现在在我手上,就是我的东西!” 这简直是和强盗没什么区别,若非原主身子太差,她真想用拳头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凌瑾韵抄起灶台上的一把菜刀架在脖子上,厉声警告:“把属于我娘的遗物交出来,否则我就在这儿自杀,让你替我嫁过去!” 秦家的聘礼早就送来了,其中包括三两银子、半斗白米和三斗玉米。 以继母的贪婪,吃进嘴里的东西绝不会吐出来,到时候只会逼着黄大妹替嫁,嫁给那个病入膏肓的家伙。 继母也怕凌瑾韵真的寻短见,导致自己亏钱,连忙呵斥大妹:“遗物晦气,这你也敢要?!还不快给她!” 黄大妹极不情愿地摘下吊坠,扬手就要往地上摔,幸亏凌瑾韵眼疾手快接住。 这枚兰花形状的玉坠子雕工精细,栩栩如生,中心的花蕊欲绽放开来。 玉质晶莹剔透,带有天然沁色,显然价值不菲。在这穷乡僻壤,怎会有如此贵重之物? 凌瑾韵不愿再与赵家人纠缠,自行回屋找了块破布将书包裹好,又将玉坠仔细戴上。 指尖的血迹接触到玉坠,瞬间消失无踪。凌瑾韵眼前瞬间豁然开朗,仿佛闯入了另一片世界。她愣住,四下环顾,疑惑地自问:“这是哪里?” 远处,一片迷蒙雾气轻轻缭绕,近处则是一个典型的双进四合院,雕梁画栋,古色古香。 凌瑾韵眼眸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心中暗自猜测:“这难道就是原主母亲遗留下来的神秘空间金手指?” 她轻轻推开门扇,左侧一眼泉眼正潺潺涌流,右侧则是肥沃的黑土。 她俯身掬起泉水尝了一口,顿时感到甘甜滋润,通体舒畅,连刚才所受的伤痛也似乎消散无踪。 她审视着手腕处淡色的伤痕,发现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确信这是一处具有神奇治愈力的灵泉。 踏过回廊,步入室内,凌瑾韵注意到石柱上依稀刻有一些文字。 上面记载着凌家世世代代皆为医者,祖辈偶然间获得此玉坠,唯有凌氏血脉方能开启其中的秘密。 她摸了摸指尖尚未干透的血迹,将其按在石柱上,只见“凌瑾韵”三个大字赫然显现。 据此推断,原主凌佩兰应为上一代玉坠持有者。 这样一位有异能的女子,为何会嫁给普普通通的农夫呢?凌瑾韵还未来得及深思,耳边便传来后娘尖酸刻薄的喊声。 第二章 这男人这么虚吗 “凌瑾韵!媒婆来了,麻利的给我滚出来!” 凌瑾韵心意微动,瞬息间又回到了那简陋的茅草屋中。 此刻,玉坠已与她彻底相融,化作一朵精致的兰花标识,隐匿于她的锁骨之下。 她打开房门,只见媒婆早已等候在外,见她手中只拎着个破布包裹,不禁在心中暗叹老赵家的吝啬。 “丫头,这山路不好走,咱们得抓紧时间,否则天黑就麻烦了。”媒婆催促道。 凌瑾韵点头应允,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踏上这段未知的旅程。 据原主的记忆,她即将嫁入的这户人家在当地颇有家产,家中男丁更是村中罕见的读书人,前年刚刚高中秀才。 遗憾的是,其身体虚弱,去年入冬时感染风寒,至今仍病榻缠绵,等待她去冲喜。 凌瑾韵暗自嘀咕,万一这冲喜不成反而把人冲没了,她该不会还要负责偿命吧? 山路蜿蜒曲折,厚厚的积雪更增加了行走的难度。 正午时分,两人在一处山坡歇息。媒婆大口大口的喘气,灌下一口水,从怀中摸出一个黄面馍馍。 看着凌瑾韵瘦弱的模样,她心生怜悯,主动分给她半个。 凌瑾韵感激地道谢,随后迅速掰开馍馍狼吞虎咽。 原主已有三日未进食,若非之前饮用了灵泉,恐怕她早已倒在半路上。见她吃得急切,媒婆贴心地递过水壶。 “你婆婆是个善良的人,到了秦家只要你听话懂事,日子肯定比在娘家过得好。”媒婆劝慰道。 凌瑾韵敷衍地点点头,心中明白凭自己的医术,无论身处何地都能自食其力。 若非缺少通行凭证,她早逃之夭夭了。 夕阳西斜时,她们终于抵达北河村。 秦家并不在村落之中,而是坐落于远离喧嚣的山脚下。 待她们到达时,天色已近黄昏。由于婚事仓促,没有设酒宴,仅在窗上贴了一些红色喜字的剪纸,摆好香案以示喜庆。 媒婆领着凌瑾韵跨进门槛,一名半大小子早已抱着一只红公鸡守候在此。 要与公鸡拜堂?那新郎官难道病得连床都下不了? 凌瑾韵任由媒婆为她戴好红盖头,拜堂后被引入新房。 她小心翼翼地掀起盖头的一角,只见炕头烧得火热,一名清瘦男子背对着她,裹在厚重的被子里,一动不动。 莫非真的要她来冲喜,结果把人冲得驾鹤西去了? 凌瑾韵放下盖头,轻手轻脚地靠近男子。他五官俊朗,眉眼如画,周身散发着温文尔雅的书卷气息。 然而面色苍白如纸,病态尽显。 他正发着高热,呼吸急促且伴有痰鸣。 这样的病症在现代社会,只需打两针便能痊愈,但在古代…… 凌瑾韵顿时陷入困扰。 按照原主的记忆,镇上的大夫诊断秦砚辞患有肺痨,一直按照痨病治疗。 然而,他其实只是因风寒侵袭导致的肺炎,若继续延误病情,只怕性命堪忧。 但此时的她,在他人眼中不过是个目不识丁的乡下姑娘,谁会相信她的判断? 正在思忖之际,婆婆掀帘而入。 “瑾韵,嫁给我当媳妇,委屈你了。” 凌瑾韵轻轻摇头,内心却在暗讽:明知委屈还要强娶,竟拿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给将死之人冲喜,脸皮可真够厚! 这位中年妇女面容憔悴,身穿粗布棉袄,尽管衣袖处有补丁,整体倒也整洁体面。 她走上前,握住了凌瑾韵的手,察觉其冰凉,又摸了摸她身上单薄的芦花袄,眉头皱得更深。 “芦花?”她惊呼,“这么冷的天穿这个,岂不是要把人冻坏?” 她立刻从柜子里翻出一件崭新的棉袄递过来,催促凌瑾韵赶快换上。 王莲娟从前听媒人提起,凌瑾韵在家饱受后娘虐待,没想到竟恶劣至此。 幸亏他们事先为新媳妇备好了衣物,否则这孩子恐怕会被冻出病来。 凌瑾韵不再多想,迅速换上棉衣,顿感暖意融融。 先前与她拜堂的少年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走进来,面上盖着一个鸡蛋,这大概是家中最好的食物了。 凌瑾韵吃完面条,却没有动那个鸡蛋。 她时刻准备离开这里,所以不愿对这个家庭产生过多牵绊。 王莲娟轻声细语地劝着,硬是把筷子又塞回凌瑾韵的手心。 “让你这丫头急急忙忙嫁过来,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办,已经很对不起你了。哪还能在其他地方再让你受委屈呢?”王莲娟心疼地说。 凌瑾韵拗不过,只好接过了筷子,心里却琢磨着怎么找个机会还回去。 毕竟,她在孤儿院独自长大,习惯了什么都要靠自己,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看到凌瑾韵的脸色恢复了一丝红润,手也暖了过来,王莲娟笑着叮嘱:“砚辞方才刚喝了药,现在睡下了。他明天见到你,肯定高兴得很。” “你就安心在这儿住下吧,等我儿子病好了,他定会好好对待你。要是,要是……” 王莲娟说到这里,突然卡住了,停了一会儿才接着说,“只要你愿意你好好照顾他,我们秦家绝不会亏待你的。” 凌瑾韵默默地点点头,接受了这个安排。 这辈子她都单身到30岁,早已断了情爱,重生之后也不打算随便嫁人。 这么一想,做个寡妇好像也不错。 “时间不早了,你们两口子早点休息吧。”王莲娟说着,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现在屋里只有凌瑾韵和秦砚辞两个人。 凌瑾韵慢悠悠走到炕尾的书桌旁,借着微弱的烛光翻看了几页,只见上面的字迹清秀有力,透着一股书卷气。 听媒婆说,秦砚辞可是镇上最年少的秀才,要不是出了点意外,今年说不定就能中举人了。 之前在村子里听到的闲言碎语告诉她,公公生前是个猎户,辛辛苦苦攒下了一份家业,可惜不到四十岁就去世了。 临终前,他留下两条遗愿:一是让大儿子秦砚辞专心读书;二是让秦砚辞延续香火。 可怜的四口人相依为命,家里的积蓄恐怕早就花完了。 而用来迎娶凌瑾韵的那点彩礼钱,本来是准备给秦砚辞上京赶考用的。 凌瑾韵扭头看向炕上躺着的秦砚辞,眉头微皱。 她明白古代人看重长子长孙,但家中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吗?为何公公非要让秦砚辞留下后代呢? 第三章 为夫会教你 夜已深,月亮高挂天空,凌瑾韵打了个哈欠,直接穿着衣服躺在炕上,进入了自己的神秘空间。 空间的门半开着,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 凌瑾韵缓缓绕过石柱,走进里面。这里有几个高大柜子,整齐摆放着各类药材。 遗憾的是,她主要学习西方医学,对中医只是略有了解,认不出那些是什么药材,更判断不出它们是否过期。 案台上堆放着几本医书和脉案,和原主母亲留下的所差无几,都是竖排印刷的繁体字,凌瑾韵只能认个大概。 唉,重生一次,竟然变成了半个文盲。 看完外间,她又步入里间。那里有一座红木雕花的博古架,上面摆着几个瓷瓶,外面贴着标签,应该是制作好的药丸。 此外,还有许多的中药种子,如铁苋、党参、黄芪等常见药材,她还能认得出。 “不知道这些种子是不是都还好使?” 凌瑾韵嘀咕着,随手拿了一些种子种在外面,又浇了点神奇的灵泉水。 等她再次走出空间时,天已经大亮了。 凌瑾韵慢慢睁开眼睛,没想到正对上秦砚辞放大数倍的俊脸。 她习惯一个人睡,睡姿很差,不知何时竟滚到了秦砚辞怀里。 秦砚辞已经醒来了,虽然面色苍白,但一双明亮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 凌瑾韵慌忙爬起来,尴尬得只想用脚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那个什么,我是你新娶的媳妇。”凌瑾韵结结巴巴地解释。 秦砚辞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仔细打量起这位初来乍到的新娘子。 她身穿红色碎花棉袄,皮肤白皙,只是太过瘦弱,衣服显得空空荡荡。她的小脸只有巴掌大小,一双杏仁眼泛着水光,显得楚楚可怜。 “你芳龄?”秦砚辞声音略带沙哑。 凌瑾韵出于对病人的关心,倒了杯水递给他,然后回答:“十五。” 喂完水,凌瑾韵愣愣盯着他。 面前的男人睡着时酷毙了,醒过来更酷毙,绝对是她前前后后两世见过最酷的家伙。 “才刚十五……” 秦砚辞嘴里嘟囔着,明明自己命不久矣,何必再搭上一条生命? 冲喜这事儿他原本就不乐意,哪知老娘趁他昏睡时拍板决定了,等他醒来,人已经送上门。 秦砚辞嗓音里透出一丝歉意:“要是你不愿意,我可以写份离婚协议给你,之后咱俩各自找对象,各过各的……” 话还没说完,凌瑾韵打断他的话:“没有的事!我愿意!” 就现在来看,秦家人还不赖,大雪封山的,她人生地不熟,根本跑不掉。 再回继母那儿,保不准又得被逼着再嫁一回,天知道会碰上啥奇葩! “行,那你就先在这儿住着。我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娘收你当闺女,别让你守寡。” 男人声音清澈如泉水,就像她空间的那珍贵的灵泉,让人听着特别舒心。 这年头,男人们大多数都把女人当私人财产,随心所欲地摆布,像他这般尊重女性的,真是少之又少。 凌瑾韵穿戴整齐出了门,王莲娟已经将饭菜端上了桌,炉子上还炖着药,满屋子都是中药味儿。 二弟秦建安端着饭菜进屋,小妹秦秀秀则躲在娘亲背后,怯生生地看着她。 “嫂子。” 凌瑾韵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这丫头看起来十一二岁,头发扎成两个小揪揪,特别乖巧。 新婚的第二天,伙食还不赖。 有粳米粥、黄面馒头,还配了一小碗炒鸡蛋。 这粳米可比她上辈子吃的白米糙多了,黄面馒头是玉米面制做的,味道倒还可以,就是吃起来有点儿剌嗓子。 凌瑾韵都不敢去想,原身以前天天吃那些比这还差的食物,得多难以下咽。 王莲娟特意多掰了半个馒头给她,又夹了些鸡蛋过去,试探性地问:“瑾韵,你跟砚辞处得怎么样啊?” 凌瑾韵差点被粥噎着,明白王莲娟这是拐弯抹角地问她昨晚洞房了没。 明摆着,秦砚辞起床都费劲,更别提干那档子事儿了! “我一觉天明,还没来得及跟老公腻歪呢。” 王莲娟脸色微沉,起身去盛药。 药渣煮得稀巴烂,显然已经熬了不止三遍。治病加上娶妻,秦家家底快掏空了。 凌瑾韵凑近嗅了嗅,虽然分不清具体成分,但基本猜得出是治肺痨的药,不对症,所以没啥效果。 不过她没多嘴,还是把药端给了秦砚辞。 他颤巍巍地接过,一口气喝完,苍白的嘴唇沾染上褐色药汁,显得更加憔悴。 吃完早饭,秦建安背着竹筐出门砍柴,王莲娟带着秦秀秀去后面的山下挖野菜。 凌瑾韵也想和她们一块儿去,却被婆婆拦下。 “你刚嫁过来,不用干粗活,留在家里好好陪陪砚辞,多陪他说说话,好培养感情。” 大门一关,屋里就剩凌瑾韵和秦砚辞两个人,静得有点儿尴尬。 想起早上的情形,凌瑾韵这辈子头一回脸红,装模作样地坐到书桌后面翻起了书。 “你会认字?” 凌瑾韵摇摇头:“认得不多,是偷偷学的。” “过来。” 秦砚辞招了招手,示意她把最下面的书册拿出来。 凌瑾韵瞥了一眼,上面写着《三字经》几个大字,小孩儿启蒙用的。 “我教你。” 二人面对面盘腿坐着,秦砚辞拿着书册,十分有耐心地教她。 他们头挨着头,空气中弥漫着中药的苦涩,凌瑾韵感觉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她故意装作笨拙,缓慢的跟着秦砚辞念。这一教一学,时间很快过去,而他们也在不知不觉中学了小半本书。 秦砚辞颇为惊讶,又有些欢喜。 没想到自己新娶的媳妇这般聪明,才一上午就已经学会了小半本书籍。 识字读书也算是一门谋生技能,这样他就不用担心日后自己撒手人寰,她没人照顾。 叶瑾韵怕露馅,于是主动开口解释:“我之前偷偷学过一些,所以学得比较快。” 沈砚辞勾起嘴角笑了笑:“以后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学了。” 叶瑾韵点点头,正要翻医书,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沈砚辞脸涨得通红,修长的手指按在胸口,似乎随时都会晕过去。 第四章 好运气 “你还好吗?” 凌瑾韵赶紧过去,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同时按压着灵慧穴和白海穴帮他止咳。 咳了好一会儿,秦砚辞终于缓过来,身体一软,倒在了炕上。 “喝点水吧。” 凌瑾韵帮他盖好被子,心中决定下午自己和婆婆去挖野菜,到时候也可以找找有没有可用的草药。 照秦砚辞这病情恶化速度,他撑不过半月,如此善良的人,可不能早早挂掉。 凌瑾韵拎着篮子,紧随王莲娟身后,耳畔萦绕着她讲述的家中琐事。 “今年冬天收成欠佳,家里余粮不多,只有两斗大米、五斗玉米、十一斗高粱。委屈你跟着我们一起过些苦日子啦。”王莲娟叹道。 一家五口,这些粮食明显难以填饱肚子。 回想在娘家的日子,有黑面馒头吃就已经算不错了,但如今,她真的咽不下那些粗粮啊! 必须得找个法子赚点钱! 凌瑾韵一边挥舞着锄头翻土,一边思索着生计问题。 不经意间,她竟挖出一颗手臂长短的大萝卜。 秦沫沫在旁惊喜万分:“嫂子,你好厉害呀!” 她和娘亲辛辛苦苦挖了好久,都没挖出过像样的蔬菜,没想到嫂子一来就收获这么个宝贝! 凌瑾韵笑盈盈地摸了摸小妹的脑袋:“乖,回去嫂嫂给你凉拌着吃!” 之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她最爱的就是这种萝卜,切成细丝,拌上糖醋,口感酸甜爽脆。 话音刚落,她才意识到婆家穷得连糖和醋都没有…… 凌瑾韵把萝卜放入小妹的篮子里,接着继续挖掘。 忙活了半晌却一无所获,她感到腰酸,打算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她把锄头一扬,正好击中一只疾驰而过的兔子头部。 那看起来肥美不已的野兔瞬间昏厥,精准地落在凌瑾韵脚边。 “哇!”秦沫沫惊讶的喊叫了起来。 王莲娟赶紧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迅速将野兔捆绑、塞入筐内,并用野菜遮掩起来。 家里已经许久未尝过荤腥,凌瑾韵甫一进门便捕到野兔,看来真是带来好运了! 母女三人欢欢喜喜地回到家,开始生火、烧水、处理野兔。 满屋子弥漫着肉香,温馨无比。 这时,秦建安扛着柴火归来,闻到香味,好奇问道:“娘,咱家哪儿来的肉?” 王莲娟微笑着示意小儿子往灶里添柴,同时朝里屋努了努嘴。 秦建安疑惑:“嫂子?”他惊讶不已:“嫂子还会打猎吗?这大雪封山的,野兔贼机灵,连经验丰富的老猎人都未必能逮住,嫂子看上去那么瘦弱,居然有这样的能耐?” 王莲娟只是笑而不答,心中暗赞这位新过门的儿媳简直是家中的福星。 虽然野兔肉略显粗糙,但总比没肉吃强多了。 凌瑾韵满足地捧着碗,大口喝着热腾腾的兔肉汤,直到睡前身上都还暖烘烘的。 遗憾的是,她今天未能采到所需的药材。 秦砚辞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就连她进屋熄灯都没察觉。 凌瑾韵轻轻躺上炕,悄然进入空间,依照医书仔细查看柜子里的药材。 这一看,不禁让她大吃一惊:先祖所藏的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珍稀药材。 可惜,这些都无法治愈因风寒引发的肺炎。 她在里面翻找一阵,总算找到了几种适用的药材,小心翼翼地种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再浇上灵泉。 打理完毕,她发现上次播下的草药已然破土而出,照此生长速度,一周后就能收割了。 不知道是空间的特殊效果,还是灵泉神奇的作用,院里刚种上的草药生长速度竟是外界的十倍之多。 那几种需要的药都已种下,剩下的几种在家中的药包中寻找能够寻找到,目前就缺一味甘草。 过几天,她还得去后山头好好搜寻一番。 只要对症下药,坚持服用半个月,秦砚辞的病就能痊愈。 转眼三天过去。王莲娟早早地打包好礼物,里面装了一只熏兔肉和八枚鸡蛋,作为凌瑾韵回门的礼品。 “瑾韵,砚辞身体虚弱,无法陪你一同回门,真是委屈你了。”王莲娟心疼地说。 凌瑾韵提着包裹,心中愤愤不平。 赵家那帮人心肠歹毒,她才不愿把这些珍贵的东西送给他们! “娘,我已经提前告诉家里,等到时候夫君身体好些,我们再一同回门。 东西留着我们自家享用吧。”凌瑾韵诚恳地解释。 见她态度坚决,王莲娟含笑点头答应,又吩咐秦建安中午炖些熏兔肉,给大儿子补补身子。 早餐过后,镇上的大夫如约前来复诊。 “先生,我儿病情可有好转?”王莲娟焦急地问。 老郎中捋着胡须,眉头紧锁:“令郎病情严重,若能熬过这个年,待到春天气候回暖,或许会有所好转。” “若是熬不过……恐怕得提前准备后事了……”话音落下,王莲娟顿时红了眼眶,不停地擦拭眼泪。 秦沫沫也抽泣着说不出话,秦建安则紧绷着脸,拳头握得紧紧的。 秦砚辞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双目微闭,连日的高热已将他折磨得形销骨立。 凌瑾韵凝视着秦砚辞憔悴的脸庞,暗自决定,不能再等了。她借口去后山挖野菜,实则是去找寻甘草。 在寒冷的北地冬季,原本常见的甘草变得极其难找。 凌瑾韵在山脚处遍寻无果,想到秦砚辞气息微弱、病入膏肓的模样,她狠下心,决定继续向山顶攀登。 第一天挖野菜时,婆母曾告诫她后山有狼,不要深入。然而,为了秦砚辞,她愿意冒这个险。 医者仁心,无论于公于私,她都要竭力救治秦砚辞的病。 山路被积雪覆盖得深厚难行,凌瑾韵每一步都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 她按照医书上的指示,朝着树荫底下仔细寻找。 天气寒冷刺骨,凌瑾韵时不时搓搓双手,哈出一口热气,用树枝拨开积雪下的枯草,仔仔细细辨认。 正专心寻找间,一颗圆滚滚的栗子突然滚落下来,“骨碌碌“地滚到她脚边。 “咦?“ 凌瑾韵抬头一看,发现被枯枝遮挡的树洞里竟藏着满满的干果:花生、瓜子、核桃,还有栗子和松果。 第五章 来者不善 显然,这些都是松鼠等小动物为过冬储备的粮食。由于树洞已经枯朽,想必储存食物的小家伙遭遇了什么意外。 凌瑾韵喜滋滋地把这些干果装进筐里,继续往山上攀登。 大约走到半山腰,她累得气喘吁吁,便倚着一棵树桩坐下来歇息。无意间,她随手一拽,竟拉出一根黄绿相间的柔韧枯草。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正是她要找的甘草! 凌瑾韵生怕损伤草药根部,便徒手拨开厚厚的积雪,小心翼翼地将整棵甘草挖掘出来。 待这一切完毕,太阳已经偏西。凌瑾韵正准备拿起背篓起身,突然全身汗毛直竖,转身一看,一张龇牙咧嘴、口喷腥气的野狼正向她猛扑过来。 凌瑾韵吓得后背冰凉,瞬间僵立在原地,紧接着,她迅速进入了空间。 在雕梁画栋的小院中,凌瑾韵瘫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喘息,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野狼估计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她只能先在空间里避避。 凌瑾韵从筐中取出甘草,剪去上面的草凌,将根茎栽种在小院内,再浇上灵泉水,眨眼间甘草就重新焕发出生机。 剩下的甘草经过炮制即可入药,大概足够她服用五天。 她又给其他草药浇了灵泉水,看到它们长势喜人,心中成就感满满。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凌瑾韵试着走出空间。果然,周围空无一物,那只狼早已离去。 她松了口气,正要下山,却听到头顶传来利爪摩擦的声音。 心下一沉,抬头望去,正是先前那匹孤狼正对她虎视眈眈,蓄势待发。 凌瑾韵刚要再次进入空间,一支利箭犹如离弦之箭,直插狼眼,贯穿其颅骨。 “姑娘,你没事吧?“一位剑眉星目、身着劲装的青年男子从灌木丛中走出。 单看他的衣料和气质,绝不像是会出现在这个北地偏远山村的人物。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凌瑾韵欠身道谢,不想与他过多纠缠,转身欲离开,却被他喊住。 “姑娘,我正在找人,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身手非凡的中年男子,他身边跟着一个接近二十岁的年轻男子?“ 男子快步走到她面前,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一块纹龙玉佩,挂着明黄流苏,显然是宫中的物件。 此人恐怕并非善类! 凌瑾韵故意装作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抚着画纸赞道:“这玉佩真漂亮,我们村哪有这么贵重的东西啊!身手好的人更没有,有几个猎户倒是真的。“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翻身上马,不多时便消失在茫茫雪色之中。 临走前,他的一句话随风飘入凌瑾韵耳中。 “当年秦将军就是逃到了这一带……“ 秦?! 她所知的附近村落中....... 返程途中,凌瑾韵思绪纷飞。秦家只是普通的猎户人家,怎么可能与皇宫里的人扯上关系呢? 再说,她公公已去世十年,应该不是他们要寻找的人。 待回到村里,已是日头西斜。 走进家门时,秦沫沫正站在门外,面色不悦,气鼓鼓地扯着墙上挂着的红辣椒。 “是什么坏蛋惹我们家秀秀不高兴?“凌瑾韵笑着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来哄她。 秦沫沫接过瓜子,指向屋里。凌瑾韵顺眼看去,只见一位十八九岁的俏丽女子正坐在王莲娟对面,泪眼婆娑。 “我听说砚辞哥病情恶化,特地过来看看他。“王莲娟面无表情,连一杯热水都没有给她倒。 相处这段日子以来,凌瑾韵知道婆婆性情温和,与人为善,这还是第一次见她给外人摆脸色。 “小妹,这是谁呀?“凌瑾韵询问。秦沫沫学着她的样子,噘着嘴悄声道:“她以前跟我哥哥订过亲事,是族长家里的的女儿。“ 北方乡村盛行宗族制度,周边四五个村子大多以张、王、李等几大姓为主。 秦家作为外来户,起初备受排挤,所以居住在较偏远的地方。 他们本不与外姓通婚,但因秦砚辞太过出色——五岁启蒙,十五岁成为秀才,书院先生都预言他有宰相之才。 族长一家闻风而动,三年前定了亲事,企图提前攀上高枝。 谁知秦砚辞突患重病,连科考都无法参加。 一听说他可能活不过年底,族长家便急匆匆赶来退亲,将那副趋炎附势的丑陋嘴脸暴露无遗。 此刻,凌瑾韵正与小妹低声议论着,屋门忽然打开,李珠珠顶着红眼睛走出来,停在她面前,上下打量。 “你是砚辞哥新迎娶的那位吧?”凌瑾韵边嚼着瓜子边含糊应道。 李珠珠嘴角勾起一抹轻蔑,不动声色地斜瞥了她一眼,口中轻飘飘地说:“即便是为了冲喜,也不至于给砚辞哥找个如此粗俗的农妇。” 此时的李珠珠,身着粉色的棉袄,下配同样颜色的裙子,鬓边插着一支银钗,那可是让村子里众多姑娘眼馋不已的饰品。 她身材丰腴,举止间透着一股傲然之态。 反观凌瑾韵,上身穿着秦家给准备的大红棉袄,下身则是这年头普通百姓常见的黑色棉裤。 她头发简单盘成了妇人的发髻,没有任何装饰,活脱脱一个朴实的乡下妹子。 凌瑾韵察觉到李珠珠的鄙夷,换作平时,她身为一名三十大几、在华国外科界赫赫有名的医生,哪会跟这古代的小丫头一般见识。 可今日,不知怎的,她竟替秦砚辞感到愤愤不平:李珠珠先是悔婚,现在又假模假样地跑来落井下石! 凌瑾韵扔掉手中的一把瓜子壳,阴阳怪气地回应:“就算我再土气,也不会干半路退婚这种丢人的事!” 李珠珠顿时语塞,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过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你只不过花钱买来的媳妇,才没有资格跟我讲话呢!” 凌瑾韵正欲反击,里屋忽然传来一阵虚弱的声声:“那你哪来的资格在这里对我的秦家媳妇指手画脚?” 秦砚辞竟然醒了! “砚辞哥!你怎么可以帮着她呢!”李珠珠气得拧着手帕,带着一脸委屈冲进屋里,直直看向秦砚辞。 第六章 很苦吗 秦砚辞的眼神如寒潭深水,“李姑娘,我自当维护自己的妻子。如今你我两家的亲事已然断绝,若无其他紧要之事,还望你勿再登门造访。” 他的话语虽客气,却字字掷地有声。 李珠珠闻此言,眼眸中的泪光闪烁。 秦砚辞这番话如同利剑直刺李珠珠心窝,令她顿时哑口无言。 泪水滑落,李珠珠死死咬着下唇,“砚辞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好,是我打扰了。” 语毕,她便掩面离去。 屋内陡然安静下来。 凌瑾韵转过头,凝视着秦砚辞,眼中有着前所未有的感动。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有人如此坚定地站在自己身前。 凌瑾韵想起什么,于是开口问道:“你现在好些了吗?” 她的语气中满含关切。 秦砚辞回以一笑,下一秒他轻轻握住凌瑾韵略显冰凉的手。 他的嗓音低沉而磁性,:“你别忘了,你是我们家花费重金娶进门的媳妇,并非买卖,那些银子只不过是对你价值的尊重。” 听着秦砚辞这番深沉而又诚挚的话语,凌瑾韵的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她抬眼凝视着他,心头涌过的暖意如同潮水般翻滚。 凌瑾韵对于李珠珠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毫不在意,但秦砚辞这些话却是让她动容。 他,他这难不成是在向我表白吗? 凌瑾韵心中暗自思忖,脸颊随之微微泛红。 “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先出去了!” 她起身走向外屋,开始整理背篓里那些从山上辛苦捡来的干果。 秦沫沫瞪大了好奇的眼睛,满眼都是对凌瑾韵的崇拜:“嫂子,这些干果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呀?” 面对小姑子的询问,凌瑾韵并未坦白自己独自上山的艰辛,只是淡然一笑:“在树洞里找到的。” 夜幕降临,秦沫沫听到凌瑾韵要熬栗子粥,顿时兴奋不已,迫不及待地帮着剥起了栗子。 厨房内,灯光摇曳。 二人在里面忙碌着。 就在这时,秦砚忆扛着柴火归来,脸色阴沉,他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愤愤不平道:“老李家那些人真是不要脸!之前明明是他们死乞白赖要把闺女嫁给我们大哥,现在倒反过来说我们家攀高枝!” “还有那个李珠珠,也不是什么好货!”秦砚忆的语气愈发激烈,“都退婚了,还隔三岔五的往咱们家跑,装出一副旧情难忘的样子,无非就是让自己的名声好听些!” “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缺男人似的!”秦砚忆的指责如同连珠炮般密集,然而,还未等他继续发泄,就被秦砚辞冷声打断。 “二弟,背后议论女子的是非,实乃君子所不为。” 秦砚忆听罢兄长的训诫,只能悻悻然地闭上嘴巴。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一颗饱满圆润的栗子,剥去其硬壳,口中还不忘低语抱怨,“那个李珠珠,哪能与咱们温婉贤淑的大嫂相比,怕是十个她也抵不上大嫂的一根指头。” 自从大嫂凌瑾韵踏入秦家门槛,面对大哥秦砚辞病弱之躯及家中拮据的生活境况,她不仅毫无怨言,反而承担起繁重的家务。 王莲娟此刻正坐在灶台旁,淘洗白米。她时不时的抬起头看向三个儿女,心中不甚欢喜。 然而,这抹欣慰的笑容很快被忧虑取代。 秦砚辞那日益消瘦的身影以及即将到来的新年,让她忧心忡忡——距离除夕仅剩一个月,自己的儿子能够熬过寒冬,迎来新年吗? 她不知道。 凌瑾韵察觉到了母亲王莲娟的忧虑,她一边剥着栗子,一边用余光默默关注着母亲。 当看到王莲娟起身准备煎煮秦砚辞的汤药时,她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上前:“娘,您辛苦了,还是让我来吧。” 说罢,她接过药罐,悄然调整了药方,特意增多了两倍的甘草。 这样可以更好的缓解秦砚辞的痛苦。 凌瑾韵全神贯注地守候在炉火旁,将三碗清澈的井水熬煮成一碗浓郁的药汁,其间不时用木勺轻轻搅拌,防止药渣粘底。 待药成,她小心翼翼地捧起滚烫的药碗,走向卧病在床的秦砚辞。 递药的刹那,他们的手指无意间轻轻相触,凌瑾韵内心陡然一颤。 曾几何时,她在手术台上面对生死、手握冰冷的手术刀,都能镇定自若,如今只是指尖轻轻一触,竟让她面颊泛红,这也太不对劲了! 秦砚辞并未察觉凌瑾韵微妙的情绪波动,他接过药碗,深吸一口气,将那苦涩的液体缓缓送入口中。 逐一品尝,他眉梢微蹙,疑惑地问道:“这药的味道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 “是啊,就是上次那个经验丰富的老郎中亲自上门,他仔细审视了原来的药方,几经斟酌,最终决定更换了几味药材。” 凌瑾韵的话语中透着对这位医术高明的老者的敬重,“你觉得很苦吗?” 秦砚辞唇角微微扯动,浮现出一抹略带苦涩的微笑:“还好,与我曾经喝过的那些比起来,此药的苦味不足挂齿。” 他的语气淡然,仿佛在讲述一段无关痛痒的往事。 凌瑾韵专注地凝望着他,只见他毫不犹豫地将那一碗黑褐色的药汤饮尽。 然而,秦砚辞的话语并未就此止歇,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突然更改药方,是不是意味着我的病情已经恶化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凌瑾韵闻言,脸色微变,她立刻打断:“固安,你别胡思乱想。或许是他在家中翻阅古籍,寻得了针对你病情的新疗法,这才调整了药方。” 再说,这次给你治病的郎中与以往那些完全不同。 对于自己的医术,凌瑾韵还是很有自信的。 ‘外科一把刀’的美誉岂非浪得虚名?” 夜幕降临,气温骤降,冷风如同刀割般刺骨。 凌瑾韵独自站在灶台前,手中的锅铲停滞在半空中,思绪飘忽。 直到秦沫沫一阵风似的冲进厨房,她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嫂子,我还在门外就闻到香味了!” 秦沫沫两眼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凌瑾韵手中那碗热气腾腾的栗子粥。 这段时间,她尝遍了凌瑾韵亲手烹制的各种美食后,被其独特的手艺彻底征服。 第七章 护女 看着秦沫沫那崇拜的小眼神,凌瑾韵不禁会心一笑,心中泛起暖意。 她麻利地盛出三碗栗子粥,一碗递给了秦沫沫,另两碗则分别送给了婆婆和秦砚忆。 待一切妥当,她才安心地洗漱……. 此时,夜已深沉,秦砚辞素有早睡的习惯,凌瑾韵动作轻柔,生怕扰了他的清梦,悄然躺在炕上,闭目养神。 片刻之后,她便顺利进入了那个神秘的空间。 她如释重负般舒展开双臂,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院中的一片药田里,各色草药正蓬勃生长,凌瑾韵轻步其间,审视着每一株嫩苗。 她手持竹水瓢,小心翼翼地浇灌着甘霖,完成这一圈悉心照料后,她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向那座古朴的木屋。 屋内,一本泛黄的古人医书静静躺在她的案头,封皮上满是繁复的篆刻字。 凌瑾韵坐了下来,开始翻阅。 尽管那些密密麻麻的繁体字犹如迷宫般复杂,需要她凝神细辨,但这丝毫未能削弱她的求学心。 她全神贯注地沉浸其中,时间悄然流逝。 直到困倦的哈欠打破了这份宁静,她才恍然抬头,发现窗外已是一片黎明。 曙光初现,她才意识到自己竟在医书中度过了整整一夜。 凌瑾韵走出空间,身体仿佛被抽空般无力,瞬间陷入了深深的昏睡。 待到白天,她依旧哈欠连天,疲态尽显。 她抓着自己的发梢,低声自语:“唉,不小心熬了个夜。” 此时,秦砚辞已在一旁摆好笔墨,准备授课。 他闻声抬头,却只见凌瑾韵摆手示意无事,随后便乖巧地拿起眼前的书籍。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凌瑾韵的目光渐渐从书本上移开,凝固在秦砚辞那李俊朗的面庞上。 他薄唇轻启,低吟出书中的诗词,声音如泉水叮咚,悠扬动听。 凌瑾韵仿佛被这美妙的诗韵催眠,眼皮愈发沉重,脑袋不受控制地向桌面缓缓栽去。 “瑾韵?”秦砚辞察觉到异样,关切地唤道。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凌瑾韵那轻微而均匀的鼾声。 他微微蹙眉,心中暗想:难道是自己讲得太枯燥,让她昏昏欲睡?无论如何,总不能让她就这样趴在冰冷的桌面上睡去,万一着凉就不好了。 于是,秦砚辞强忍着病躯的不适,艰难地站起身,将熟睡的凌瑾韵轻轻抱起。 她身形纤瘦,长期受虐的身体显得尤为单薄。 他步履蹒跚地走向温暖的炕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细心地为她盖好被子。 看着她苍白面容上那份安然的睡态,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夜未眠的凌瑾韵,此刻在暖和的炕上睡得无比深沉,全然不知自己已被转移到了舒适的床上。 而秦砚辞则默默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平时即便是多说几句话,喉咙处便如刀割般疼痛,随之而来的便是剧烈的咳嗽,仿佛要将肺腑都咳出一般。 但此刻,那股熟悉的虚弱感竟奇迹般地淡去。 他在宽敞的屋内徐徐踱步,脚步稳健而有力。 他心中暗自思量:莫非是新换的药方开始见效了?又或者是这些日子凌瑾韵悉心照料的结果? 秦砚辞明白,自己身体状况的逐渐好转,离不开凌瑾韵的无私付出与日夜相伴。 此刻,凌瑾韵在床榻上扭动着娇躯,慵懒地拽了拽被子,翻身向另一边,被子被她卷得凌乱不堪。 秦砚辞望着她,嘴角的笑意更深。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一个尖锐且洪亮的嗓音穿透薄薄的墙壁,直刺耳膜。 一个老太婆,正在破口大骂着什么。 巨大声响也将沉浸在梦境中的凌瑾韵惊醒。 凌瑾韵皱起好看的眉头,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惹起了起床气。 她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正欲开口抱怨,却与坐在对面的秦砚辞四目相对。 “那个……我……” 凌瑾韵的嘴唇微微颤动。 她的话语卡在喉咙,半天说不出。 秦砚辞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异样:“昨晚没休息好?是不是做噩梦了?” 凌瑾韵听闻此言,不禁尴尬地勾起嘴角。 她此刻安然躺在这李床上的事实,无疑揭示了一个令她心跳加速的答案——她是被秦砚辞抱过来的! 否则,又怎会有如此梦幻般的场景呢? “那个……我……”凌瑾韵再次开口,声音如蚊蚋般细小,脸蛋泛起红晕。 她始终保持着单身状态,如今这般与异性如此亲近的距离,难免感觉奇怪。 上一次与异性有如此亲密接触,究竟是何年何月的事情,她记不清了,只觉得此刻的情境恍若梦境,却又无比真实。 凌瑾韵的目光从秦砚辞身上移开,转向窗外。 喧闹之声依旧不绝于耳,仿佛与屋内的静谧形成鲜明对比。 她略带疑惑地问道:“外面咋回事?来客人了?” 话音未落,房门便被一股急切的力量推开,秦沫沫满脸泪痕、哭声凄厉地闯了进来。 一见到凌瑾韵与秦砚辞,她的眼泪更是如断线珍珠般滚滚落下,那委屈的模样让人心疼不已。 “哥,嫂子……”秦沫沫抽泣着。 凌瑾韵见状,心下焦急,立刻从床上跳下。 她迅速套上鞋子,快步走到秦沫沫面前,一双明亮的眼睛仔细审视着她娇小的身体,生怕遗漏任何一处可能存在的伤痕。 秦砚辞则在一旁默契地递过一方洁净的手帕。 “出啥事了?别怕,慢慢说。” 秦砚辞的语气沉稳而坚定,仿佛是一剂镇定剂。 秦沫沫接过手帕,却并未使用,而是直接用手背抹去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 凌瑾韵紧紧挽住秦沫沫颤抖的肩头,“沫沫,别怕,我和你哥哥都在呢。” “沫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凌瑾韵轻抚沫沫的背脊,她的声音里满载关切。 秦沫沫的双眸盈满泪花,抽泣的话语断断续续:“我们与崔婆婆一同去镇上赶集,却不料撞见那伙恶徒……娘亲为了护我周全,自己身受重伤,衣衫浸染鲜红血渍,触目惊心!” 提及此,她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泪水如断线珍珠滚落。 凌瑾韵闻此言,心如刀绞,眉头紧蹙。 她深知王莲娟平日里为人谦和善良,如今却因护女而遭此横祸。 她轻轻拍打着秦沫沫的背,以示安抚。 “崔婆婆他们行动不便,想来也该快到了。” 第八章 破事儿 秦沫沫强忍啜泣,眼神焦虑地四下搜寻。 夜色中,远处几抹人影正缓缓向她们靠近,中间抬着的正是王莲娟。 虽然距离尚远,但那一身触目惊心的血迹已足以令人心生寒意。 凌瑾韵深吸一口气,语气沉稳而坚决:“沫沫,是那些地痞流氓干的?” 她的话语中潜藏着怒火,却又极力克制,以免惊吓到已然惶恐不安的沫沫。 秦沫沫忆起那帮恶棍狰狞的面孔,眼中闪烁着愤恨的火花。 她用力点了点头:“没错,他们就是一群丧尽天良的地痞流氓!” 她娓娓道来事情的起因和经过:“家里积蓄不多,娘亲为了给病重的哥哥筹措药费,苦思冥想之下,决定编织草帽、手帕,拿到镇上售卖。我们刚卖出大半,那帮恶棍便过来了。” “开始时,娘亲还把他们当成是来购买草帽的顾客,于是热情相待。谁知他们非但不付钱,还掀翻我们的摊位,抢走我们赚来的银子!更令人发指的是,他们竟对娘亲拳脚相加。” 秦沫沫说到此处,声音几近哽咽,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凌瑾韵听着秦沫沫的讲述,心中愤慨难平。 她定要为王莲娟讨回公道! 让那些恶棍付出应有的代价。 崔婆婆带领着一群村中的热心人,他们合力将受伤的王莲娟艰难地移至院中。 每个人都气息粗重,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沿着脸庞滚落,浸湿了衣襟。 凌瑾韵眼见此景,心中一阵紧缩,立即向身边的秦沫沫快速交待:“沫沫,快去烧壶开水来,大伙儿都累得不行,得先润润喉。” 话音未落,她便已疾步跨过门槛,径直走向那躺在院中昏迷不醒的王莲娟。 王莲娟此刻面色苍白如纸,原本素净的衣裙此刻却成了血色的画布. 那些暗红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她刚刚遭受的惨烈遭遇. 崔婆婆接过秦沫沫迅速端来的热茶,仰头连灌几口,借以平复剧烈的喘息. 她话语中满是无奈与愤慨:“唉,真是出门不利,碰到这种破事儿!我们也只能认栽了!你说说,遇到那些无法无天的地痞无赖,我们又能拿他们怎么办呢?” 面对如此混乱场景,若是寻常人恐怕早已乱了阵脚,然而凌瑾韵却格外淡定。 尽管现场没有丝毫医疗设备,她仅凭一双巧手,便开始了对王莲娟伤情的细致查看。 经过一番检查,她发现王莲娟的左手呈现出轻度骨折的迹象,周身更是遍布着或深或浅的擦伤。 年近古稀的王莲娟,本应安享晚年,却无辜遭受如此磨难,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心疼。 凌瑾韵从腰间取出一方洁净的手帕,浸湿后,她开始小心翼翼地为王莲娟擦拭身上的血渍。 她的动作很是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加重了王莲娟的伤势。 此时,崔婆婆与那些刚刚抬王莲娟归来的乡亲们围在一旁。 他们看着凌瑾韵专注救治的身影,口中议论纷纷:“唉,如今这世道,普通百姓摊上这种糟心事,报官又有啥用?还不是石沉大海,无人问津。” 一位老者摇头叹息,眼中满是对官府无力的失望。 “总该管管吧,毕竟是官府,不能任由这些地痞无赖横行霸道!”另一位壮汉愤愤不平,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对正义的渴望和对现状的不满。 在这嘈杂的议论声中,凌瑾韵依旧专注于手中的工作。 崔婆婆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她轻轻摇头,声音里夹杂着无奈与嘲讽,“说起来倒是轻松,就等着那些官老爷们慢悠悠地来摆平这些事,怕是等到花儿也谢了,月亮也缺了,还不知何年何月能有个结果。到那时,我们这些人指不定又得被那帮恶霸欺凌多少回,受多少委屈!” 周围村民们附和着。 凌瑾韵凝神静听,心中明镜一般:在这世道之下,寻常百姓想要讨个公道,无异于痴人说梦。 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尽快找到良医,救治重伤的王莲娟。 正当众人愁眉不展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秦砚辞、秦砚忆兄弟俩闻讯赶至。 秦砚忆乍见母亲面色苍白,伤痕累累,眼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他紧握拳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吼道:“这帮无法无天的畜生!我非得去找他们算这笔账不可!” 而秦砚辞则显得更为冷静理智,他按住情绪激动的弟弟,语重心长地劝道:“砚忆,冷静些。现在最要紧的是请来郎中,先保全娘亲的性命。报仇之事,咱们从长计议。” 秦砚忆在哥哥的安抚下逐渐平复下来,尽管胸中怒火仍炽,但他明白此刻不是意气用事之时,于是强压下心头的愤怒,快步出门寻找医者。 待秦氏兄弟离开,凌瑾韵与秦沫沫感激不尽地取出家中珍藏的粮食,满怀诚意地赠予崔婆婆及众乡邻,对他们及时相助表示深深的感谢。 在连声道谢声中,他们目送乡亲们缓缓离去。 然而,刚送走客人,屋内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秦沫沫惊呼一声:“嫂子,娘伤口处的血好像又开始渗出来了!” 此言一出,如晴空霹雳般震颤人心。 凌瑾韵闻声,脸色瞬间变得严峻,她身形如电,疾步冲向王莲娟。 眼前的景象让她心痛不已:王莲娟苍白的面庞上布满细密的冷汗,伤口处殷红的鲜血仍在缓缓渗出,浸湿了床单。 凌瑾韵强抑住内心的慌乱,她轻轻拍了拍秦沫沫微微颤抖的肩头,声音沉稳而坚定:“沫沫,你去打盆温水来,顺便把手帕清洗干净,其他的让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止住血。” 秦沫沫略显紧张地点点头,快步走出房门。 屋内瞬间陷入一片寂静,只留下凌瑾韵与气息微弱的王莲娟。 凌瑾韵深吸一口气,心念一动。 瞬间,她的身影如烟雾般消散。 下一刻,已置身于那个神秘而古老的药草空间之内。 她目光如炬,迅速穿梭过繁茂的草木,精准地找到了止血效果极佳的草药,随后又在清澈见底的灵泉边舀起一碗甘冽的泉水。 空间转换,当她再次出现在现实世界时,秦沫沫还未归来。 时间紧迫,凌瑾韵毫不犹豫地开始为王莲娟施救。 第九章 懂医术? 王莲娟那原本血流如注的伤口,此刻已然呈现出愈合的迹象。 随后,她从一旁晶莹剔透的玉瓶中倾倒出清澈如镜的灵泉水。 这泉水看似与寻常无异,实则蕴藏着无尽的生机与神秘力量。 凌瑾韵小心翼翼地将灵泉水盛入白瓷碗中,她俯身靠近王莲娟,眼神中满是关切。紧接着,她一口一口地喂给王莲娟饮用。 就在这关键时刻,秦砚辞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他的推门声打破了室内原有的宁静,使得凌瑾韵手中的碗微微一顿,那原本平稳流淌的灵泉水也泛起一丝细微的波纹。 她的心跳瞬间加速,尽管极力保持镇定,但还是无法掩饰内心的紧张。 她深知,这灵泉水并非凡物,若被秦砚辞察觉其异常,恐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秦砚辞的目光迅速扫过室内,最终落在一旁静静放置的药碗上,那里残留着刚刚救治王莲娟所用的草药痕迹。 他眉梢微挑,面庞上浮现出一抹深思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回想起刚才经过秦沫沫身边时,她正梨花带雨地哭诉母亲伤口血流不止的惨状。 然而此刻,这屋内的景象却与之前描述的大相径庭。 王莲娟面色虽然仍显苍白,但已无半点血迹,伤口处更是奇迹般地开始结痂。 秦砚辞不禁暗自思忖,难道这位新娶进门的小娘子凌瑾韵,除了温婉贤淑的外表,还藏有某些不为人知的医术或秘法? 面对秦砚辞探寻的目光,凌瑾韵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而不失诚挚:“我见娘伤势严重,便试着用现有的草药配伍,看是否能先帮她止住血流。”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王莲娟病情的忧虑。 秦砚辞凝视着眼前的人,她的眸光清澈,神情坚毅。 他微微颌首,由衷地回应道:“辛苦你了。” 没过多久,那水已悄然降至碗底。 “瑾韵,你懂医术?” 秦砚辞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话语中带着几分探究与惊讶。 凌瑾韵听到询问,手中收拾碗筷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内心暗自思量。 懂,怎会不懂?她曾是二十一世纪的一名杰出医生,拥有无数惊心动魄、生死一线的救治经历,若要一一述说,怕是能让人听上整整一日一夜。 然而,如今身处这个陌生的时代,自己这些往事哪能拿出来说? 若贸然吐露,恐怕只会被视为荒诞不经,甚至引来“神经错乱”的质疑。 她抬眸望向秦砚辞,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唇角随之勾勒出一抹淡然的微笑:“不过是平日闲暇之时,随手翻阅些医书,学了些皮毛罢了。若说根底,还要多谢您教我识字,才得以理解那些繁复的医理。” 凌瑾韵如此云淡风轻的态度,使得秦砚辞心中的疑惑虽未消解,却也不便再追问。 他深知她性子素来低调,对于自己的过去更是讳莫如深,便选择尊重她的选择,不再言语。 恰在此时,秦砚忆如同一阵疾风般闯入院中,拽着一位老郎中一同归来。 那郎中肩头的药箱随着他们的奔跑一路颠簸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显然在秦砚忆的急切催促下吃了不少苦头。 待他们冲至院中,老郎中已是满脸通红,气喘如牛。 “先生,快!快进屋给我娘看看!” 秦砚忆急切地呼喊着,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推搡着郎中朝屋内走去。 老郎中显然对秦砚忆的鲁莽颇有微词,一边艰难地调整呼吸,一边抱怨道:“你能不能慢点?我又不是神仙,哪能飞起来?真是急煞人也!” “人命关天,我怎能不急?”秦砚忆瞪大眼睛,语气坚决,全然不顾老郎中的抱怨,只一门心思催他快些为母亲诊治。 秦沫沫闻讯也迅速赶至,见到此情此景,凌瑾韵自觉地退至一旁,与秦砚辞并肩站立,将诊治的空间留给老郎中与病患。 屋内的空气瞬间凝重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那位满头白发、神情疲惫的老郎中身上。 老郎中环顾四周,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汇聚,心中暗自苦笑:这一路被拖得如此辛苦,看来诊金上得多加点辛苦费才是。 “先生,您快看看吧……” 秦沫沫眼底满是焦灼与期待,她紧紧盯着那位年迈的郎中,见其仍在磨磨蹭蹭,未有任何实质性举动,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催促。 “行了行了,我都来了,怎么着还能跑了?” 老郎中微微抬手,不耐烦地摆了摆。 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深邃的眼睛闪烁着,尽管语气中略带几分厌倦,却掩饰不住那份医者独有的沉稳。 他终于放下手中擦拭药箱的布巾,缓缓走向病榻,开始对王莲娟的状况进行细致入微的检查。 只见他时而轻轻按压王莲娟的脉搏,时而探手探鼻,感受其体温与呼吸,还不时凝神观察其面色、眼神等细微变化。 一番操作下来,老郎中的神色愈发凝重,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他转身打开药箱,从中取出几个精致的小瓷瓶,瓶身贴着泛黄的标签,字迹虽已模糊,却难掩其内药材的珍贵与神秘。 他将瓷瓶一一递到秦沫沫颤抖的手中,然后便径直埋首于一旁的案几,开始专心致志地书写药方。 “先生,我娘她情况如何?很严重吗?” 秦沫沫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中显得格外尖锐,她紧握着药瓶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目光如炬地盯着老郎中。 “不算严重,就是些皮肉伤,虽然流血不少,但止血也挺快。这是摔的吧?”老郎中并未抬头,只是随口应答,声音低沉而平静。 他的笔尖在纸上飞舞。 “那我娘为什么一直没有醒过来呢?” 秦砚忆紧跟其后,同样急切地询问,他的嗓音略显沙哑。 老郎中终于停下了笔,抬起头来,目光犀利地瞪了秦砚忆一眼,似乎在责备他的多虑。 他将写好的药方重重拍在案几上,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平时注意伤口别沾水,按时按方服药,很快就能康复。昏迷不醒嘛,估计是受了惊吓导致的。” 第十章 黑心庸医 秦沫沫闻此言,心中稍感宽慰,正欲转身去抓药,却被一旁沉默已久的凌瑾韵突然拦住。 凌瑾韵素来冷静,此刻却满脸严肃,她一把夺过秦沫沫手中的药方,凝神细看,眼中闪过一抹冷笑。 “先生,这药方里川芎的剂量是不是有些过大了?” 凌瑾韵的声音虽轻,却如同一声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字迹虽潦草,药方本身的诸多问题却无法逃过凌瑾韵的法眼。 她心中冷笑,暗忖果然是个庸医。 回想之前秦砚辞久病不愈,如今看来,只怕是这位老郎中给出的药方本就错误,才导致病情反复。 而今对王莲娟如此草率诊断也就罢了,竟然还开出如此敷衍的药方,这无异于明目张胆地害人! 老郎中闻听此言,脸色瞬间阴沉如铁,眼眸中燃起熊熊怒火。 他在这一带行医多年,备受乡邻敬重,极少有人敢于质疑他的医术,更别提今日竟被一个年轻女子当面挑刺。 “你这个黄毛丫头,懂个什么?我看怕是连字都不识得几个吧!” 老郎中语气中带着不屑与轻蔑,他眼睛瞪得浑圆,仿佛在嘲讽凌瑾韵。 “要想救你娘,就赶紧麻溜去抓药得了,别在这儿碍眼!” 凌瑾韵面对老郎中的呵斥,并未退缩,她挺直腰板,目光坚定地回应:“我只不过是有事说事!您开的这张药方,外敷药物与内服药物倘若相互冲突,岂不是会加重病患的病情?” 她没给对方回话的机会,而是继续道:“您再看这药方中的消炎成分,用量明显过多。不仅会伤及肝脏,更会大量消耗元气。试想一下,像我娘王莲娟这般年岁之人,身体机能已逐渐衰退,长期服用这样的药物,她的身体真的能够承受得住吗?” 一旁的秦沫沫与秦砚忆闻此言,顿时面面相觑,满眼困惑。 他们虽然对药方中的玄妙之处一窍不通,但万万没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嫂子,竟有如此独到的见解。 “你懂医?真是天大的笑话!” 老郎中气得脸色铁青,眉宇间皱纹拧成一团,“我医馆中还有一堆病人在家等着诊治,却被你们急匆匆地拉扯到这里,跑这么远的路不说,我还没跟你们计较路费呢!” 话音未落,他便重重地拍了拍手中的药箱。 尽管老郎中并未直接提及路费,但凌瑾韵早已看穿他心中的小算盘:他开出的药材价格高于市场价,诊疗费照收不误,却如此敷衍了事,草率开方,分明是个黑心庸医。 她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 “你们这是存心来找茬吧?”老郎中的怒火愈燃愈烈,手指颤抖地指向凌瑾韵,“一个妇道人家,竟敢对着我的药方指指点点,该不会是看完病、拿到药方后,发现付不起钱,便想用这种方式赖账吧?”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质疑与鄙夷。 秦沫沫一听此言,心如刀绞,她立刻挡在凌瑾韵身前,义正词严地反驳:“先生,您怎能出言如此伤人?” “如果瑾韵说得不对,您可以现在就拿出医书对照,看看您是不是开错了药、用错了方。我们绝非有意为难,只是希望娘亲能得到正确的治疗。” 老郎中被凌瑾韵这一番犀利的质问激得怒不可遏,他气得脸红脖子粗,撸起袖子,看样子是打算动手! 秦砚忆见状,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一把将两人隔开。 他眼神坚定地对老郎中说:“请您冷静,有话好好说。” 他们深知此刻必须团结一心,无论如何都要站在凌瑾韵这边。 秦砚辞接过药方,尽管他对医术并不精通,但对于书本上记载的药材名称还是略知一二。 他仔细端详着那张皱巴巴的药方,眉头紧锁。 药方中对不同体质、性别以及年龄的用药考量显然过于粗疏,甚至有些草率。 他心中暗叹,这样的药方,如何能让人心安? “你们……真是存心跟我过不去!”老郎中涨红着脸。 他手指颤抖地指向眼前的三人,声音因激动而显得沙哑,“我为你们诊病疗疾,熬更守夜,不知有多少个日夜,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你们的救命恩人?” 凌瑾韵闻听“救命恩人”四字,唇角勾起一抹冷嘲的弧度,眼神犹如寒冰刺骨:“你哪来的勇气自称救命恩人?你的病到底有没有治好,自己心里没数吗?拖了这么久病情不见丝毫好转,反倒是愈发严重,你还好意思在此大言不惭?” “都是天命,怨不得他人。” 老郎中硬生生抛出这句话,话语如尖刀般直插人心。 秦沫沫闻之愕然,面露痛惜。一个本应悬壶济世、解人病痛的大夫,此刻竟将责任推诿于病人命数,如此行径,何谈医德? “你!你给我哥诊治了这么长时间,毫无成效,该不会是打着拖延病情的幌子,想多捞些诊金吧?” 秦沫沫厉声质问,眼中闪烁着愤怒与失望。 郎中被揭穿心机,脸色瞬间铁青,他愤愤然地抓起药箱,狠狠地瞪了凌瑾韵一眼,那目光中满是怨毒与不甘。 他咬牙切齿道:“好啊,这病谁爱治谁治!反正我不治了!你们以后也别踏进我的医馆半步!” “还有!你们之前赊的药费,今天必须给我还上!” 话音未落,他重重地啐了一口唾沫。 然而,当他提及欠款之事,空气陡然凝固,三人的面色瞬间苍白。 秦沫沫心中清楚,尽管娘亲平日里精打细算,但还是没剩下多少银子。 而现如今,要一口气拿出那些药费,难度无异于登天。 凌瑾韵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的窘境,身为医者,她素来秉持仁心仁术,对这些唯利是图、草菅人命的黑心庸医深恶痛绝。 她毅然决然地转身,步伐坚定地朝门外走去。 “我去拿。”她的话语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 片刻之后,她手中出现一株泛着微光的灵药,其色泽晶莹剔透,药香淡雅宜人,显然是极为珍贵之物。 她将其递至郎中眼前。 郎中先是愣住,旋即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正欲讥讽,但当他的视线触及那株灵药,神色瞬间变得错愕。 他眯起眼,仔细端详,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异。 第十一章 不怕 他用一种近乎诡异的语调问道:“这……这是什么?你从哪里得来的?” 凌瑾韵淡然回应:“山上偶遇所得,能否抵偿你们的债务?” 这难得一见的灵药,其珍贵程度远非寻常草药所能比拟,其价值更是远远超过了他们所欠下的药费之数。 尽管那郎中面上仍残留着一丝未能平息的愠怒,但面对眼前这枚稀世珍宝,他终究还是选择了理智,默然接受了这份上等的灵药作为抵偿。 沫沫与砚忆二人立于一旁,眼眸中尽是惊愕与难以置信。 那块其貌不扬、黝黑如木的物件,竟如同魔咒般轻易驱散了那咄咄逼人的郎中,令其心甘情愿地离去。 秦砚辞静静地伫立一旁,面容虽波澜不惊,内心却已如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他目睹着郎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之外,屋内众人皆如释重负,纷纷舒展开紧皱的眉头。 凌瑾韵适时转过身来,一双明亮的眼眸恰好迎上他们的目光。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前几天我去后山寻觅些野菜果腹,无意间竟挖到了这么一块灵药。” 凌瑾韵语气平淡,仿佛述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当时想着或许有用处,便随手带回了家,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秦沫沫听罢,满眼钦佩地走上前,亲昵地拉住凌瑾韵的胳膊,压低声音嘀咕道:“嫂子,你真是太厉害了!这次若不是有你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过……刚才那个,真的就是传说中的灵药么?换做是我在后山遇见,估计看一眼就把它当普通木头给忽略了。” 说罢,沫沫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显然已经开始盘算着下次进山时,自己也要仔细搜寻一番,看看能否有幸捡到类似的宝贝。 毕竟,瞧那郎中视若珍宝的模样,这灵药的价值定然不菲。 秦砚忆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轻轻拍了拍沫沫的肩膀,打趣道:“你这个小笨蛋,这种灵药哪是你能认出来的。要我说,你就算在它面前走过千百次,也只会视而不见。” 沫沫一听,顿时撅起小嘴,不满地推开秦砚忆,双手环抱胸前,口中发出几声娇嗔的哼哼。 她虽对哥哥的调侃有些气恼,但更多的却是对自身见识浅薄的自嘲。 凌瑾韵不动声色地留意着秦砚辞的反应,深知这些看似合理的解释或许足以蒙混过关,骗过天真烂漫的小妹与率直单纯的二弟。 但对于心思缜密、阅历丰富的秦砚辞而言,恐怕并非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 正当沫沫与砚忆因这灵药之事拌嘴嬉闹,气氛逐渐活跃之时,两人忽又面露忧虑,情绪瞬间跌落谷底。 秦沫沫更是噘着樱桃小嘴,目光在秦砚辞身上流转,心中五味杂陈。 最终,她忍无可忍,索性朝秦砚忆胸口轻轻锤了两下,以此宣泄心中的憋闷。 “刚刚那位郎中,是镇子上唯一会看病的。” 秦砚忆被小妹这一句担忧的话语惊醒,他不禁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脑袋,表情十分自责。 凌瑾韵闻此,秀眉微蹙,语带疑惑:“镇上仅他一人懂医术吗?” “正是如此。”小妹无奈地回答,“哥哥的病,这些年来全靠他诊治,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别无他选。” 凌瑾韵听罢,心中了然。 秦砚辞的病情久治未愈,如果换个医者,那么还有可能有其他法子。 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偏偏镇上只有那一位郎中,而且还是个黑心的。 “要不,我们还是去向他道歉吧。” 秦砚忆尽管心中憋着一口气,但他明白,无论如何都不能因一时意气而耽误了大哥的病情。 两人开始默默盘算着如何挽回与郎中的关系。 秦砚辞却突然发声,话语中透着坚决:“不必向那种人低头。” “哥哥,你的身体要紧啊。”小妹急切地劝道,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秦砚辞微微一笑,目光柔和却又充满力量:“有你们嫂子在,不用担心,她肯定会有办法的。” 这番话,他不仅说给妹妹听,更是说给凌瑾韵听的。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令屋内气氛瞬间凝固。 凌瑾韵猝不及防,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两下,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重任,一时间竟无法给出回应。 “嫂子,你竟然还会看病?这也太厉害了吧!”小妹惊讶之余,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秦砚忆也是一脸惊喜:“这么说,我们不仅不用再去找那糟老头子,还能省下一笔不小的诊费呢!” 兄妹俩兴奋的交谈声在耳边回荡,凌瑾韵只觉压力如山,她并非医者,刚才拿出的灵药也是机缘巧合所得。 然而,看着秦砚辞笃定的眼神和兄妹俩毫无保留的信任,她心中的情感复杂。 “并非如此……”凌瑾韵试图辩解,却又觉得自己的言语在如此境况下显得苍白无力。 她心中所惧,正是那些隐藏的本领一旦曝光,世人定会惊异:一个身处偏远山区,父亲冷漠疏离、母亲亦无过多关爱的小女子,何以习得如此高超的医术与药理? 秦砚辞轻轻握住凌瑾韵的右手,眼神之中写满了信任。 “你难道不怕我误诊误治,反而加重你的病情吗?” 话音刚落,对方就立刻回应。 “不怕。” 凌瑾韵心跳如鼓,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红晕。 她忙道:“我去找些东西给娘敷伤。” 语毕,便仓皇而逃。 秦砚辞凝视着她慌张失措的身影,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 凌瑾韵独自靠在门后,轻轻拍打着因羞涩而微微发热的脸颊. 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心中不停的告诫自己此刻首要之事乃是以医者的身份救治他人,儿女私情暂且搁置一边。 于是,凌瑾韵找来几块质地坚实的木板,恳请秦砚忆帮她锯成适合作为固定骨折手臂的尺寸。 她深知,若不如此处理,娘亲王莲娟的伤势随时可能因细微的动作而加剧。 厨房的门悄然关闭,凌瑾韵将手轻轻搭在胸前,闭目凝神,瞬息之间已步入那神秘的空间之中。 她熟练地采摘下已然成熟的草药,连同为秦砚辞预备的一份一并取出,开始熬制疗愈伤痛的药汤。 夕阳西斜,金黄的余晖洒进屋内,王莲娟在一片宁静中缓缓睁开双眼。 第十二章 嫂子真好 她首先听到的是秦沫沫那充满喜悦与期待的声音,紧接着,她看到女儿眼眶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尽管全身疼痛难忍,王莲娟仍竭力稳住心神,唤住正要欢呼雀跃的女儿。 “娘,您感觉怎么样了?” 秦沫沫轻柔地扶起母亲,动作小心翼翼。 她的眼神里满是关切与紧张,时刻留意着王莲娟的反应。 王莲娟强忍着痛楚,嘴角挤出一丝牵强的笑容,轻声道:“我没事,沫沫,不用担心。” 然而,那苍白如纸的唇色和额角渗出的微汗,却无法掩饰住她此刻的疼痛。 “您骗人!肯定疼得要命!”秦沫沫眼尖地捕捉到母亲的异样,心疼不已。 她迅速从一旁端来一碗温水,水面上还飘着水汽,“娘,喝点水,或许能缓解一下。” 王莲娟接过水碗,轻轻抿了一口,目光落在自己被紧紧包扎的左臂上,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我这胳膊……是怎么回事?” 她疑惑地问道,显然对于突然出现的伤势及处理方式感到不解。 秦沫沫见状,立即解释道:“是嫂子帮您弄的。她说您的胳膊受伤了,得这样绑着固定,等伤口愈合就能拆掉了。” 就在这时,凌瑾韵端着熬好的药汤走进屋内,恰好撞见这一幕。 “瑾韵,真的太感谢你了。” 王莲娟满眼感激地看着这位儿媳,语气中饱含真情。 她深知,凌瑾韵为秦家付出了多少。 凌瑾韵连忙摆手,谦逊地将药碗递至王莲娟面前:“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趁热把药喝了,这样康复的才快一些!” 王莲娟没有犹豫,毅然一口饮尽药汁,尽管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但她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凌瑾韵。 她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女子,越发坚信她是秦家的福星。 自从凌瑾韵踏入秦家大门,家里的日子就像拨云见日般,一日胜似一日的好。 或许是王莲娟的目光太过炽热,让凌瑾韵感到有些坐立不安。 她找了个借口,起身去为秦砚辞送药,临走前还不忘反复叮嘱王莲娟要好好休息。 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王莲娟和秦沫沫的心中都涌起一股深深的感动。 “娘,嫂子真好。” 秦沫沫依偎在母亲身边,眼眸中闪烁着对凌瑾韵的敬爱与仰慕。 王莲娟轻轻抚摸着女儿的秀发,心中感慨万千:“是啊,你这个嫂子的确很好,心地善良不说,还十分能干。有她啊,是咱们秦家的福气。以后咱们一定要好好待她,让她在这里感受到家的温暖。” 闻言的秦沫沫重重点头,表示明白。 数日后。 秦砚辞在凌瑾韵精心熬制的药汤调理下,身体状况有了显着改善。 他忆起那些灰暗的日子,母亲、弟弟和妹妹为了家庭生计疲于奔命,而他却只能卧病在床,眼睁睁看着家人辛劳,自己却无法分担丝毫,心中的愧疚与无奈如重石压胸,令他痛楚难当。 但是现在和以前都有所不同了。 想到这,秦砚辞便勾起唇角熬。 今日天气极好。 凌瑾韵望着这宜人的春光,心中暗忖:如此良辰美景,岂可轻易辜负? 于是,她与秦沫沫,将家中厚重的棉被悉数抱至庭院,铺展于阳光之下,同时还将那些储存的干果一一摆了出来。 凌瑾韵随手从干果堆中拈起一把花生,轻轻抛向空中,再接住。 她倚在斑驳的院墙边,任阳光温柔地洒在身上,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宁静与惬意。 就在这时,秦沫沫的一声惊呼打破了院落的宁静,声音里满是惊喜与难以置信。 凌瑾韵原以为是秦沫沫不慎弄掉了被子,不料她气喘吁吁地跑来,兴奋地喊道:“嫂子,你猜怎么着?大哥他……他竟然下地走路了!” “啥?!” 凌瑾韵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与不可思议。 她与秦沫沫疾步奔向秦砚辞所在的角落,只见他正与秦砚忆并肩忙碌,尽管步履略显蹒跚,但那挺直的腰杆与坚定的目光,无不昭示着他正从疾病的阴霾中挣脱,走向新生。 凌瑾韵半掩面庞,借指缝间的缝隙窥望这一幕,嘴角不禁勾勒出一抹欣慰的微笑。 心中暗道:看来,我这“妙手神医”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啊。 然而,对于这样的奇迹般的变化,凌瑾韵却早已习以为常,甚至带着一种淡然的从容。 身为医者,她见过太多生命在她的精心调理下重焕生机,每一双从病痛中解脱出来的眼睛,每一张因康复而绽放笑容的脸庞,都是她行医生涯中最宝贵的馈赠。 此刻,秦砚辞的转变,不过是她无数成功案例中的又一笔. 相比之下,秦沫沫则对哥哥的转变充满了无尽的惊喜。 她紧紧拽着凌瑾韵的衣袖,一路小跑着来到秦砚辞跟前,眼眸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与期待。 “哥,你……你真的感觉好些了吗?”秦沫沫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她的眼神紧紧锁定在秦砚辞身上,期待着他的回答。 秦砚辞手中紧握着那把沉甸甸的榔头,微微一笑:“嗯,身子轻松多了。总躺着不动,手脚都快生锈了。” 他深知,要让弟弟秦砚忆放心递给他这工具并非易事,毕竟在弟弟眼中,他曾虚弱得连重物都拿不动,稍有不慎,只怕会因过度用力而再次倒下。 “太棒了!” 秦沫沫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她欢呼雀跃,手舞足蹈。 她紧紧拉住凌瑾韵的手臂,“嫂子你看,你看!” 在一旁静静注视这一切的王莲娟,眼中泛起了泪光,但那泪水并非悲苦,而是饱含欣慰与感动。 刚才,当她看到秦砚辞稳健的步伐一步步靠近,心中的惊讶无以言表。 她知道,这一切都得益于凌瑾韵。 于是,她选择默许儿子与弟弟一同劳作,因为这是他重新融入生活的第一步。 王莲娟轻轻抬起手,用衣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心中五味杂陈。 她回想起那个严冬,担忧大儿子能否挺过寒冷的侵袭,那时的秦砚辞面色苍白,病弱不堪,仿佛随时都会被寒风带走。 而今,眼前的他虽略显瘦削,却精神焕发,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再也不是那副病怏怏的模样。 “老天保佑啊!” 第十三章 高人 王莲娟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空,轻声呢喃,“那位高人说得没错,冲喜确实管用。” 那位神秘的高人,曾以深邃的目光凝视着他们,语重心长地说:“通过喜事冲散秦砚辞身上的病气,驱赶那些晦气,他的病自然就会痊愈。” 当时,王莲娟将信将疑,但此刻,她不得不承认,高人的预言竟神奇地应验了。 秦砚辞身上的病气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生机与活力。 如今,他不仅能下床走动,还能手持榔头参与劳作。 王莲娟心中默默地感谢那位未曾谋面的高人。 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家人齐心协力,只要有凌瑾韵在身边,他们定能战胜一切困难。 这话犹如一阵轻风,悄然飘入不远处凌瑾韵的耳中,她那双秀眉微微一蹙,眼神中闪烁着疑惑与警觉。 她转身面向王莲娟,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严肃,“娘,您刚刚提到的‘高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凌瑾韵挽着王莲娟的手臂,两人缓步在院子里的石凳坐下。 王莲娟面庞上泛起一抹淡淡的愧疚之色,似有难言之隐。 她迟疑了片刻,最终下定决心,娓娓道出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那时砚辞的病情日益加重,我心急如焚,整日里烧香拜佛,祈愿他能早日康复。然而,无论我如何虔诚祈祷,他的病势始终未见丝毫起色。” 王莲娟的话语中,满是对过往无助与绝望的回溯。 “有一天我去庙里进香,途中偶遇一位道士。起初,我并未打算向他求助,毕竟江湖术士多如牛毛,难以分辨真伪。但他一眼便看穿我内心的焦躁与忧虑,主动上前询问。在得知砚辞的病情后,他信誓旦旦地告诉我,只需为砚辞办一场喜事冲冲喜,他的病必定能好转。” “道士?” 凌瑾韵听到此处,不禁轻轻撇了撇嘴,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因盲目迷信而被江湖骗子骗取钱财的新闻报道。 她心中暗自思量,这所谓的“高人”,恐怕又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 王莲娟并未察觉凌瑾韵的疑虑,继续讲述那段令人心痛的经历,“回家后,我将此事告知砚辞。他虽然素来理性,对这些玄虚之事持保留态度,但眼见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又见我为此忧心忡忡,最终还是勉强答应试试看。” 凌瑾韵目光深邃,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信息,“娘,您……是不是给了那位道士钱?” 王莲娟轻轻点头,此刻的她尚未发现自己已然陷入骗子的陷阱。 她试图为自己辩解,“人家道士给出了主意,咱们总该表示一下,给些香火钱也是应当的。” “具体给了多少?”凌瑾韵紧追不舍。 “二两银子。”王莲娟回答得毫不犹豫“虽然数额不小,但对于砚辞的健康来说,花再多的钱我也愿意。” 凌瑾韵闻此,心头一震,险些失态。 她深知在这个时代,每一分钱都需要精打细算,二两银子足以支撑一家人的生活开销。 想到王莲娟为了砚辞的病情,竟如此轻易地将血汗钱交付给一个素不相识的道士,她的心中五味杂陈,既心疼王莲娟的痴心付出,又痛恨那些利用人性弱点行骗的江湖术士。 来历不明的道士口若悬河,信手拈来几句似是而非的玄妙之言,竟如魔咒般轻易迷惑人心,令听者深信不疑。 转瞬间,大量银两便落入其囊中,而那骗术背后,又有多少无辜之人已然成为其敛财的牺牲品。 回想起婆婆刚刚那一番话,凌瑾韵心中暗自感叹,那个所谓的道士,果然是个狡猾之徒,竟敢在人们虔诚前往寺庙祈福的路上设下陷阱,诱骗他们陷入骗局。 如此毫无底线、丧尽天良的行为,难道他就真的不怕因果循环,遭致天谴吗 若非她凌瑾韵细心察觉到秦砚辞所服用药物的异常,及时替换掉其中误诊的药材,恐怕纵使再连续冲上一百次喜,秦砚辞的身体也难以恢复好转。 毕竟,医道讲究的是对症下药,只有用对了药,病情才可能逐步得到改善。 王莲娟平日里素来勤俭持家,绝非挥金如土之人,这次为了儿子秦砚辞的病情,不惜拿出二两银子求医问药,足见其舐犊情深。 然而,此刻看着她对被骗之事浑然不觉的模样,凌瑾韵不禁心头一紧。 “娘,您想啊,或许正是因为先前那位郎中医术欠佳,对砚辞的病情判断失误,导致他一直服食与病症不符的药物,病情自然难见起色。现在我们改用了正确的药方,他的身体才开始逐渐好转,这正是对症下药的道理啊。” 凌瑾韵柔声细语,边说边轻轻握住了婆婆的手。 “至于那个道士所说的种种,其实谁都能信口开河编造一番。谁知道他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许只是披着道士外衣的江湖骗子,靠着满口胡言乱语专挑善良百姓下手,骗取他们的血汗钱呢。” 凌瑾韵直言不讳,字句间流露出对骗子的深深鄙夷。 “可是……”王莲娟欲言又止,显然心中仍有疑虑。 凌瑾韵见状,立刻接话道:“娘,您知道我为何如此担忧吗?我是怕您再次遇到类似的情况,轻易被那些巧舌如簧的骗子迷惑,白白损失财物不说,还可能耽误了砚辞的病情。真正解决问题的关键,还是要靠我们自己的努力。如果仅凭听信道士的一面之词,那这世上岂不是人人遇事便去询问道士,而无需付出任何实际努力了?” 她的话语恳切而理智,旨在唤醒婆婆对现实的清醒认知。 王莲娟听罢,虽然内心仍有些许困惑,但不得不承认儿媳的话并非无稽之谈。 如今秦砚辞的病情确实出现了明显的好转迹象,纠结于过往已无太大意义。 思虑再三,她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凌瑾韵的观点,决定今后不再轻易听信此类江湖术士的谗言。 王莲娟坐在窗边,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凌瑾韵刚才的话语。 她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那是对儿媳深深的欣赏。 “瑾韵,你同砚辞在某些方面还真是如出一辙。” 第十四章 真的好起来了 王莲娟虽然未曾接受过正规的学堂教育,但她凭借生活的磨砺,早已练就一双慧眼。 她深知,儿子秦砚辞虽然身体孱弱,但其内心却蕴藏着无尽的才华。 每当看到儿子因病痛折磨而苍白的脸庞,她的心就如同被利刃割裂一般疼痛难忍。 当初,当众人提出以冲喜之法为秦砚辞治病时,秦砚辞坚决反对,他言辞恳切,眼神坚毅:“娘,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病痛,就耽误一个无辜女子的一生。” 王莲娟心中五味杂陈,既为儿子的善良与正直感到骄傲,又为他的病情担忧不已。 最终,她顶住压力,力排众议,坚持为儿子操办了婚事,只希望这场婚姻能给秦砚辞带来好运,缓解他的病痛。 婚后的日子,王莲娟始终担忧秦砚辞会对这桩婚事心存芥蒂,然而凌瑾韵的出现,犹如一道温暖的阳光穿透阴霾,照亮了这个家庭。 她为人善良,通情达理,对待秦砚辞更是体贴入微,两人相濡以沫,感情日益深厚。 王莲娟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她期盼着有一天秦砚辞能够彻底摆脱病魔的纠缠,与凌瑾韵过上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是吗?” “瑾韵,这段时间你既要照顾砚辞,又要顾及我这个伤员,真是辛苦你了。” 王莲娟侧眸看她,心中满溢着感激之情。 “娘,您别这么说。”凌瑾韵转身,眸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声音轻柔却坚定,“这是我应尽的责任。” ....... 次日清晨,阳光还未完全驱散夜的寒意。 秦砚辞病情好转的消息就已经传了出去,很快,宁静的小村庄里几乎无人不晓。 消息传到李珠珠耳中的那一刻,她手中的针线骤然停滞,那双明亮的眼睛瞪得滚圆,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她一把抓住传递消息的王婶,急切地追问:“王婶,你说的是真的?砚辞哥真的好起来了?” 王婶拍着胸脯,一脸笃定:“哎呀,珠珠妹子,哪有假的!我可是亲眼看见秦砚辞下田的,那精神头儿,哪里像个重病之人?” 秦砚辞痊愈的消息在李珠珠心中激起层层涟漪,那些被岁月掩埋的旧时光涌上心头。 她与秦砚辞曾有过一段青涩而纯真的情愫,只因家族门第之差,这份感情最终未能开花结果。 然而,如今局势逆转,她又怎会甘心错过这失而复得的机会? 内心的喜悦疯狂生长,李珠珠再也按捺不住,她疾步来到父亲的书房,拽着那位庄重严肃的村长直奔秦家。 村长望着女儿坚定而又焦急的神情,不禁摇头叹息:“珠珠,咱们也不是没见过秦砚辞病重的模样,哪能说好就好呢?凡事总要有个过程,你先冷静一下。” 李珠珠却斩钉截铁地回应:“爹,我不管!到了秦家,只要证实砚辞哥哥真的康复了,你就立刻替我提亲,让那个乡下丫头别再耽误他!” 父女俩就这样一路争论着,最后来到了秦家门前。 李珠珠微微整了整鬓边的碎发,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推开那扇门,挺胸抬头地步入秦家的庭院。 此时,秦沫沫与秦砚忆正围坐在庭院中央的石桌旁,手中捧着刚从灶膛取出的热气腾腾的红薯,那香甜的气息弥漫在整个院落,引得人垂涎欲滴。 他们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然而,当李珠珠与村长的身影突然闯入视线,两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空气中弥漫起一丝微妙的紧张气氛。 “你们来干啥?”秦砚忆那张黝黑的脸庞瞬间凝结成一块寒冰。 他站在院门前,双臂环胸,目光如刀,毫不掩饰对来者的排斥与敌意。 李珠珠闻声,心急如焚的情绪几乎要从眼眸中溢出。 她顾不得秦砚忆的恶劣态度,径直冲向秦砚辞的房间。 她心中默念:“砚辞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 村长察觉到秦砚忆的敌意,但作为一村之长,他深知此时必须保持冷静。 他微微欠身,语气温和却坚定:“秦砚忆,我们听说你哥秦砚辞病愈了,特地来看看他。邻里乡亲关心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希望你能理解。” 然而,秦砚忆并未因村长的解释而软化,反而愈发冷漠。“管你们啥事?这里不欢迎你们!” 他的话语如寒铁撞击,冷冽刺耳。 村长被秦砚忆的态度激怒,眉头紧皱,沉声道:“秦砚忆,你家里来客人了,就这么个态度?懂不懂基本礼貌?”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院落中回荡。 他们的争吵声惊动了屋内的秦砚辞与凌瑾韵。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面露担忧,随后缓步走出房门。 当李珠珠的目光触及到秦砚辞的身影时,她的眼中瞬间闪烁出无法掩饰的兴奋光芒。 “砚辞哥哥!” 李珠珠激动地呼唤,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与期待。 她快步向前,裙摆随风飘舞,全然不顾身后凌瑾韵复杂的眼神。 秦沫沫在一旁看着李珠珠那副痴迷的模样,心中厌恶之情油然而生。 她撇了撇嘴,心中暗骂:“真是恬不知耻!” 若不是顾及场合,她真想抄起身边的扫帚,直接将这对父女扫地出门。 “砚辞哥哥,你真的康复啦?” 李珠珠喜形于色,她迫不及待地靠近秦砚辞,甚至用力挤开一旁的凌瑾韵,全然不顾后者愕然的表情。 她还狡黠地朝父亲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准备见证她的“大计”。 凌瑾韵虽一头雾水,但敏锐地预感到一场闹剧即将上演,此刻若是有把瓜子在手,倒是可以边看戏边嗑。 “砚辞哥哥,既然你身体好了,那我们以前的婚约还有效,只要你点头答应,把那个女人休了,咱们随时可以成亲。” 李珠珠满脸欢喜,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完全不顾及凌瑾韵就站在眼前。 凌瑾韵闻此言,只觉无语至极,嘴角抽搐,翻了个白眼。 “你说的什么鬼话?我哥怎么可能休我嫂子!”秦沫沫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厉声驳斥。 李珠珠恶狠狠地瞪了秦沫沫一眼。 随后收回目光,她不甘地伸出纤细的手指,试图紧紧抓住秦砚辞的衣袖,以期挽回一丝丝颜面与希望。 第十五章 孤注一掷 然而,秦砚辞身形一晃,巧妙地避开了她的触碰,。 秦砚辞的目光并未在李珠珠身上停留,而是平静地望向秦沫沫,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轻声道:“沫沫说得没错。” 这话语虽轻,却如磐石般坚定,不容置疑。 “砚辞哥哥,她不过是个农家女,你何必如此在意?给她些银两打发掉不就得了。” 李珠珠闻声,愈发趾高气扬。 凌瑾韵目睹此景,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 她挺直腰板,毫不示弱地反驳:“我是农家女,但你李珠珠又何尝是什么千金小姐?” 凌瑾韵言辞犀利,直戳李珠珠的痛处。 李珠珠脸色瞬间铁青,她怒不可遏地瞪向凌瑾韵,厉声道:“你!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她的声音尖锐如刀,字句间弥漫着浓浓的敌意。 此刻,李珠珠的心中满是愤恨与不甘。 她回想起当初被秦家退婚的那一刻,若是没有那突如其来的变故,如今陪伴在秦砚辞身边、享受他庇护的,应当是自己才对。 面对李珠珠的挑衅,凌瑾韵只是冷笑一声:“这是我家。” 短短四个字,却字字铿锵有力,仿佛在宣告着自己的主权。 村长眼见气氛剑拔弩张,连忙堆起一脸假笑,极力缓和气氛:“砚辞啊,当初退婚那事儿,也是我们迫不得已做出的决定。今日,我替我之前决定给你道歉!其实啊,你和珠珠很般配的!” 村长的话语中,分明透露出对秦砚辞未来前程的期待。 凌瑾韵在心中暗自咒骂这对无耻的父女。 村长的算计确实精明,秦砚辞身强体健,意味着他有望再次踏上科举之路。 以他的出众才华,未来的仕途定然一片光明,这样的金龟婿,村长自然想方设法将其重新纳入自家的势力范围。 “村长的歉意我恕难接受。” 秦砚辞语气冷硬,毫无转圜余地,“我和我娘子生活和睦,无需你们过多操心。往事已成云烟,不必再提。还请你们快点离开。” 凌瑾韵抬头看向秦砚辞,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感动与暖意。 而李珠珠则是气得,娇躯颤抖,很显然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村长则尴尬万分,竭力维持着最后一丝面子,压低嗓音,试图做最后的劝说:“砚辞,我们珠珠无论家世、才情还是容貌,哪一点不比她强?你……” “砚忆,送客。” 秦砚辞断然打断村长的话,眼神中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的话语冷冽而坚硬,宣告着这场闹剧的终结。 李珠珠凝视着父亲那张沉静而严肃的脸庞,他的沉默似乎在说自己也没办法了。 见状的李珠珠紧咬牙关,眼底的怒火熊熊燃烧。 可偏偏自己没有任何的办法。 终于,她愤然转身离去。 既然父亲选择了旁观,那么她唯有独自面对。 李珠珠坐在闺房的梳妆台前,铜镜映照出她决绝而又迷茫的眼神。 记忆中,那些长辈们围炉闲聊的场景如浮光掠影般闪过,她们谈论起一种据说能让男女间瞬间情愫萌生的神秘药物。 彼时,她对此嗤之以鼻,认为那是无稽之谈,而此刻,这荒诞的传说却成为了自己唯一的希望。 只要她与秦砚辞有了肌肤之亲,无论他内心如何抗拒,为了名声与道义,他必将娶自己为妻,因为秦砚辞绝非那种轻易背弃承诺之人。 决心既定,李珠珠毅然踏上了去往镇上的路。 买药之事虽然羞于启齿,甚至需要牺牲尊严,但此刻的她已无暇顾及他人的眼光。 临行前,她精心乔装打扮了一番。 在镇上购得药物后,她匆匆离去,沿途低首疾行,生怕偶遇熟识之人。 待到夜幕降临。 李珠珠悄然而至秦家围墙之下。 她目光如炬,精准锁定那扇靠近秦砚辞卧房的窗户,手中紧握的药瓶冰凉。 但事已至此,自己没有任何的回头路了。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去搬来两块粗糙的青石,借助其稳固身形,艰难的翻了进去。 以为院落空无一人,正欲行动之际,凌瑾韵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视线之中,吓得她屏住呼吸,连心跳声都几乎凝滞。 只见凌瑾韵身姿曼妙,手持一只竹编簸箕,缓步走向院中的石桌。 她将簸箕轻轻置于桌面,然后细致入微地分拣着里面的草药,每一片叶子、每一根茎干都被她反复审视,确保无误。 数了又数,直到确信分量恰到好处,她才满意地点点头,捧起那堆珍贵的药材,步入屋内,显然是要熬制某种药汤。 李珠珠躲在墙头,目睹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会给她的计划带来什么影响。 拿着药材走进厨房的凌瑾韵开始认真调配药材。她时不时的蹙眉思考,时不时的又拿起药材嗅了嗅,动作看起来十分娴熟和专业。 这一切,都被一旁默默关注的李珠珠看在眼里。 她瞪大眼睛,满脸困惑:“凌瑾韵,这个野丫头竟然对草药有着如此深厚的了解?她从哪儿学来的?” 正当李珠珠陷入沉思之际,一阵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静谧。 秦沫沫捂着微微隆起的腹部,一路小跑而来。她用一种略带撒娇的语气询问:“嫂子,还有没有吃的东西呀?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凌瑾韵闻声转头,望向秦沫沫,眼中笑意盈盈。 她轻声调侃道:“哎呀,我们家的小馋猫,又到了觅食的时间了?” 言语间满是宠溺与疼爱,仿佛面对的是自己的亲妹妹。 正值青春年华,身体如春苗般快速拔节的秦沫沫,一日多餐实属常态。 凌瑾韵理解这一点,于是她简单翻找一番后,找到了一块白天剩下的绿豆饼。 看起来虽然简单,却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她细心地把饼拿去热了热,确认热熟了之后。 凌瑾韵将其递到秦沫沫手中。秦沫沫接过饼,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满足的神情洋溢在脸上。 她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忘将饼分成两半,举到凌瑾韵面前,真诚地说:“谢谢嫂嫂!这饼太好吃了,给你一半!” 第十六章 下毒 李珠珠斜倚在门框边,双腿因长久站立而微微发麻。 就在这时,她脚下突然踩到一块湿滑的青苔,险些摔得四仰八叉,惊得她连忙捂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 然后飞快地转身逃入夜色之中。 凌瑾韵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她悄然走出院子。 凌瑾韵只能捕捉到那人匆忙离去的背影,那身影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模糊。 由于未能看清对方的真实面目,凌瑾韵决定暂且放下此事,留心观察是否还会再出现类似的异常情况。 次日清晨,凌瑾韵尚沉浸在甜蜜的梦境之中,耳边却已传来院外的一片喧闹。 秦沫沫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 “沫沫,外面什么声音啊?为何这么吵闹啊?”凌瑾韵揉揉惺忪的睡眼,语气中带着一丝困惑。 秦沫沫撇撇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还不是昨天那俩人又来了,真是烦透了!” 此刻,门外的喧闹声愈发清晰。 李珠珠与村长正站在那里,他们坚持要见到秦砚辞和王莲娟才肯透露来意。 秦砚忆眉头紧锁,显然对他们的不请自来感到厌烦。 “我们家不欢迎你们,总是这样擅自闯入,难道不知道打扰别人清静吗?”秦砚忆语气冷硬,显然已无法忍受这样的骚扰。 凌瑾韵刚刚穿上柔软的棉袄,便听到李珠珠那极具辨识度的大嗓门在门外炸响。 她缓步走出屋门,只见李珠珠满脸怒容,手指直指她,气势汹汹地宣告:“砚辞哥哥,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这位凌瑾韵是个毒妇,赶快把她赶出秦家!否则,迟早会给你们家带来灾难!” 秦砚忆闻听此言,脸色铁青,怒火瞬间涌上心头:“我娘子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没事的话,以后别再来了!” 说着,他抄起门边的扫帚,欲像昨天一样将其驱赶。 然而,今日的李珠珠显然有所准备,特意带来了两位同村的姑婆壮胆。 秦砚忆刚举起扫帚,便被她们夺了过去。 毕竟,在这个年代,男人对女人动手总归是有失体面。 “砚辞哥哥,你们都被她蒙蔽了!她博取你们的信任,然后在哥哥的药里下毒!”李珠珠咄咄逼人,言语间充满了笃定。 此言一出,秦家人皆是一愣。 凌瑾韵立于门口,那一瞬她才察觉到事情不简单。 “你胡说什么!砚辞的身体明明在逐渐恢复,怎么可能下毒?”王莲娟挺身而出,毫不客气地反驳。 “我亲眼所见她往你药里加东西,肯定有鬼!说不定是某种毒药,表面上看似治病,实则毒性一发作就会出大事!” 李珠珠说得煞有介事,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企图以此动摇秦家人的信任。 然而,与凌瑾韵共同生活这段时间,秦家人对她的品性都有所了解。 面对李珠珠的恶意中伤,他们并未动摇分毫。 “你亲眼所见?何时何地看见的?你又是什么时候来过我家,还亲眼目睹我往砚辞药里下毒?” 凌瑾韵目光如炬,话语中充满了凌厉的质问。 她直视着李珠珠,毫不退让。 李珠珠想起昨夜之事,顿时语塞。 她的眼神在慌乱中愈发狠辣,如同毒蛇般盯着凌瑾韵,仿佛要用目光将她撕碎。 “你这个小贱人,一定是想害死砚辞哥哥,再通过改嫁捞一笔彩礼!说不定早就和你家里人密谋好了!” 李珠珠瞪圆了眼睛,恨意与嫉妒交织在她那张刻薄的面庞上。 她边说边向身边的两个姑婆使了个阴险的眼色。 两个姑婆心领神会,下一秒她们便怒气冲冲地闯入厨房,粗暴地拉开橱柜、掀开锅盖,肆无忌惮地翻找所谓的“证据”,厨房内顿时一片狼藉。 “滚出去!谁允许你们进来了!你们这群破皮无赖!” 秦沫沫挺身而出,试图阻挡她们。 然而,她的力量在那群人的气势面前显得如此微弱,一个姑婆轻轻一挡,便将她推至一旁。 她脸上挂着假意的关怀,“小姑娘,我们这是为你家好,万一真的有毒药,早发现才能保护你哥不受伤害。” 另一个姑婆则在厨房里翻箱倒柜,将那些平日里安静存放的药材一一抖落出来,似乎要从每一片凌子、每一粒果实中找出所谓的“异常”。 王莲娟眼见儿媳遭受如此欺凌,毅然决然地挺身而出。 “我们瑾韵绝不会干出这种事!你们别在这里血口喷人!” “就是这些!” 一个姑婆终于找到了“战利品”,她得意洋洋地举着一只装满药材的簸箕,走到李珠珠身旁展示。 “你们看呀,这不就是她给砚辞哥哥熬的药吗?很明显药材和之前不一样!砚忆,你快把郎中给砚辞哥哥开的药方拿出来!” 李珠珠颐指气使,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秦砚忆对此自然不予理睬,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幕闹剧。 李珠珠见状,气得直跺脚,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几乎变了形。 “王大娘,您来看看,以前都是您亲自照顾砚辞哥哥。所以您对他平时的药肯定万分熟悉,其中的药材是否和以往有所不同?”李珠珠转而看向王莲娟。 “你说毒药就是毒药?这不明摆着硬给人扣帽子嘛!” 凌瑾韵忍无可忍,她直视着李珠珠,语气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愤怒。 面对无端的指责,她决定不再沉默。 “不是毒药还能是什么!你一来就给砚辞哥换了药,明显动机不纯!这种人绝对不能再留在身边!” 李珠珠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凌瑾韵本就不是那种嗓门大的女子,加上她身材娇小,光是吼两嗓子都觉着费劲。 连下毒这种肮脏的污水都敢往我头上泼,难道昨晚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就是李珠珠? 这丫头估计是看秦砚辞病情好转,想把我赶走,好自己上位! 想到这里,她不禁冷笑一声。 秦砚辞立刻走上前,将她拉到身边,用实际行动给予她无声的支持。 “说白了,这是我们家的事,跟你这外人有什么关系?别在这儿讨人嫌。” 秦砚辞面色冷峻,话语间满是对李珠珠的冷漠与排斥。 李珠珠气得脸色铁青,拳头紧握。 她偷瞄了一眼自家老爹,脸上挤出一副委曲求全的可怜相。 村长只得开口为自家女儿说话:“砚辞,宝珠这是关心你们,为你好啊。你这冲喜娶来的媳妇,来历不明不说,手脚还不干净,竟做出害人的勾当!” 第十七章 村规处置 她紧盯着面前的村长,语调虽平缓却字字掷地有声:“村长,您身为长辈,德高望重,怎能因偏袒自家女儿而如此冤枉他人?您的千金一门心思要攀附秦家,举止轻浮、行为不端,您不仅不加以管束,反而与她一同胡闹,这样的事情一旦传扬出去,您这村长的颜面何存?” 凌瑾韵一番犀利的反驳直击要害,使得对方面色瞬间由红转青,如遭霜打的茄子般僵立在原地。 一旁的秦沫沫与秦砚忆听闻此言,不禁频频点头。 面对质疑,凌瑾韵从容不迫地解释道:“药方之所以与先前不同,实因前任郎中诊断失误,导致砚辞一直服用与病症不符的药物,病情自然难以好转。如今更改药方后,他的状况明显改善,何来下毒之说?” 王莲娟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附和:“没错,自从瑾韵来照顾砚辞,他的身体确实比以往强健许多。” 然而,李珠珠对此嗤之以鼻,满脸鄙夷之色:“你的意思是,你发现郎中的误诊,擅自为砚辞哥更换了药方?你一个山沟沟里的农妇,恐怕斗大的字识不得几个,那位行医数十年的郎中岂是你能质疑的?” 就在此时,村长威严的声音响起:“今日,我便来替你们秦家好好的主持公道。将此妇人捆绑起来,按照村规进行惩处!” 李珠珠闻此言,脸上立刻绽放出得意的笑容。 而凌瑾韵则是一脸愕然,心生疑惑:何为村法? 村长冷酷地宣布:“此妇人涉嫌对亲夫下毒,心肠狠毒,应将其绑起投入井中淹死,以示警戒。” 此言一出,秦家上下无不惊骇,村长在村中的权威无人能及,其决定往往具有决定性的影响。 秦沫沫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抓住凌瑾韵的手臂,生怕她真的被带走。 王莲娟更是焦急万分,忙不迭地为凌瑾韵辩解:“村长,瑾韵绝非那种人,您万万不能这么做!我愿以人格担保,她怎会对砚辞不利?您看,他现在的身体不是正在逐渐康复吗?” 秦砚忆则手持扫帚,目光凌厉地盯着那两个气势汹汹的姑婆,他绝对不能让其他人对凌瑾韵动手。 “说什么担保?她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们一个个都为她摇旗呐喊?她不过是个冲喜的摆设,本就可随心所欲地驱逐,如今竟还要留下她继续祸害砚辞哥吗?” 李珠珠尖锐的嗓音再次响起。 凌瑾韵闻此言,深邃的眼眸中瞬间掠过一道寒光,犀利的目光直射向李珠珠。 连一个小小的村长都能轻描淡写地对人定夺生死,足以揭示此地官府的软弱无能与世态炎凉。 在这般黑白颠倒、人心不古的世风之下,手无寸铁、毫无权势的普通人就如同蝼蚁,只能任由他人摆布。 “既然你们无法公正处理,那么我便亲自动手,替你们来管,如何?” 凌瑾韵的话冷漠而决绝,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 两位姑婆走上前去,意图将凌瑾韵强行带走。 然而,她们的举动被秦沫沫与秦砚忆默契地联手阻拦。 秦砚辞挺身而出,眼神坚毅,语气沉稳而坚定:“我妻子从未对我有何不利之举,我家之事无需村长插手干预。村中尚有许多冤屈待您主持公道,何苦在此处纠缠不休?” 他的反驳字字珠玑,句句在理,令在场众人无言以对。 前些日子,村中一位年逾六旬的老汉,见杨家新娶的媳妇独自在田间辛勤劳作,心生邪念,竟企图对其施以侵犯。 幸而未能得逞,杨家愤而将此事告至村长处,要求给个说法。 那老汉家中一贫如洗,无物可赔,此事在村中引起轩然大波,至今尚未平息。 如今,村长还未妥善处理完这桩丑闻,却又急匆匆跑来秦家,欲强行带走凌瑾韵。 “你们若是执意纠缠不放,那我只好请郎中前来,亲自验证这所谓的‘毒药’究竟有无毒性。” 凌瑾韵语调冰冷,态度坚决,不带丝毫犹豫。 村长与李珠珠面面相觑,尽管内心忐忑不安,但此刻李珠珠已然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好,那就依你所说,找郎中来验看。” 回到屋内,凌瑾韵因清晨被突如其来的喧闹惊扰,尚未及梳洗。 她迅速整理仪容,准备出门应对接下来的风波。 王莲娟走进房间,满脸歉意:“瑾韵,真是委屈你了。” 凌瑾韵却淡然一笑,眼中闪烁着坚韧的光芒:“娘,无妨,我问心无愧,清者自清,任她如何诬陷,也无法抹黑我半分。” 王莲娟听后,心中愧疚更深,暗自庆幸当年果断与李家解除婚约,否则以李珠珠的跋扈性格,一旦嫁入秦家,只怕会引发无尽的纷争。 凌瑾韵整装完毕,步出房门,却发现李珠珠仍如鹰般警惕地守在门口,仿佛生怕她临阵脱逃。 直至亲眼见到凌瑾韵踏出家门,李珠珠才冷哼一声,带着满脸的不屑转身离去。 “嫂嫂,我们陪你一同前往,绝不允许她欺负你。我们始终坚信你的清白。” 秦沫沫的话语如春风拂过,温暖了凌瑾韵的心。 她轻轻抚摩着秦沫沫的头,眼眶微微泛红。 凌瑾韵深知今日之事若不能彻底解决,李珠珠必会以此为借口,日后频繁滋扰他们平静的生活。 为了以后的安生日子,这件事情必须处理好。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一下吧。 一伙人浩浩荡荡地行进在小镇的石板路上,目标直指镇上的唯一医馆。 他们的出现无疑打破了街头巷尾的宁静,引得路人纷纷侧目,那些好事又爱打听的邻里们更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或探出窗口,或倚门而立,尝试搭讪询问。 然而,无人得到回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渐行渐远。 走了约摸十几分钟,医馆那古朴庄重的木质牌匾映入眼帘。 凌瑾韵抬眼打量这座建筑,青砖黛瓦,飞檐翘角,尽管规模不大,但装潢精致,颇有几分小气派。 想来那位坐诊的郎中凭借独门医术,早已在这小镇上赚得盆满钵满,生活富足。 “如果郎中也证实那药确实有问题,砚辞哥,你不能再袒护她了,必须让我爹按照村规来办!” 第十八章 救救我 凌瑾韵心中暗自叹气,明明已经到了医馆门口,李珠珠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此事。 正当众人准备迈步入门时,一道身影突然闯入视线。 那人面色苍白如纸,脚步虚浮,仿佛随时可能跌倒。 他避开围观的人群,径直冲入医馆,引来一阵惊呼。 秦沫沫躲在人群后,紧张地伸出手指,悄声对凌瑾韵说:“嫂子,你快看那个人!” “大夫在哪儿?” 祁怀强忍着剧痛,嘶哑的声音几乎被疼痛淹没。 幸运的是,此时医馆的老郎中恰好从内室走出,一眼便看见了他痛苦的模样,立刻快步上前,将他搀扶至长椅上。 面对秦家人,老郎中并未表现出过分的热情,而是示意村长等人先行进屋,显然对他们有所防备。 秦沫沫低声嘀咕:“真会巴结人……这人心变得比变戏法还快。” 祁怀无力地躺在长椅上,眼见郎中并未立即为自己诊治,不禁心急如焚,用沙哑的声音催促:“大夫,您先救救我吧。” 然而,此刻郎中的注意力似乎并未完全集中在他身上。 祁怀手臂上的蛇咬伤痕赫然醒目,毒素正迅速蔓延,生命危在旦夕。 郎中的眉头紧皱,匆忙从药柜中取出草药,捣成糊状敷在伤口上,却无法判断究竟是何种蛇毒作祟。 而祁怀已陷入半昏迷状态,连郎中的询问都不能清晰回应。 周围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郎中,期待他能妙手回春。 郎中深知此刻自己无解蛇毒之法,为保颜面,他抹去额头的冷汗,故作镇定地转身走进内室,试图寻找其他的救治之策。 医馆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每个人的心都悬在了半空中。 片刻之后,郎中身影再度现于众人视线之中,手中紧握着一只古朴的针包。 他径直走到祁怀床边,目光专注而坚定,准备用穴位刺激法,帮助祁怀驱逐体内的蛇毒。 随着第一枚银针精准刺入,祁怀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扭曲。 他痛苦地低吟一声:“嘶……” 祁怀的眼皮挣扎着睁开,眼中流露出无尽的痛苦,尽管意识已清醒,但身体却如同被巨石压住般动弹不得。 郎中并未因祁怀的痛苦而有丝毫犹豫,他深知此刻每一秒都关乎生死。 手起针落,又一枚银针精准插入祁怀身上的某个关键穴位。 祁怀的双眼瞬间暴突,仿佛要从眼眶中跃出,一股鲜血从他口中狂涌而出。 这一幕太过骇人,令在场之人无不胆寒。 秦沫沫惊惧万分,慌忙躲到哥哥嫂嫂宽大的身影之后,只敢透过缝隙偷偷窥视。 然而,凌瑾韵面对眼前的一切,她面色冷静,目光淡然。 祁怀的身体并未因此好转,反而愈发痛苦不堪,那银针似乎并未起到预期的排毒效果,反而加剧了他的病情。 老郎中见状,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无奈与自责,连连摇头叹息,转身步入内室,端出一碗泛着淡淡清香的绿豆汤。 绿豆汤在民间素有缓解中毒的传说,实则源于古代百姓生活困苦,无力购买昂贵的药材,便尝试用日常可得的食物来对抗各种病痛。 久而久之,这些朴素的生活智慧在民间口耳相传,成为了代代相承的偏方。 此刻,这碗绿豆汤成了他们最后的寄托,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它无法真正驱除祁怀体内的剧毒。 凌瑾韵全程目睹了这场残酷的治疗,心中五味杂陈。 她看向床上痛苦挣扎的祁怀,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与怜悯。 凌瑾韵向老郎中发问:“先生,这绿豆汤真的能解他的蛇毒吗?” 老郎中显然还记得上次在秦家,凌瑾韵对自己的质疑与为难,此刻面对她的提问,脸色愈发阴沉,语气冷硬:“你没看到他身上的针还在扎着吗?哪有这么快能解毒的?” 此时,祁怀的脸色如鬼魅般时青时白,身体时不时地痉挛抽搐,痛苦的哀嚎声在房间内回荡,让人不寒而栗。 凌瑾韵看着这一切,医者仁心使她无法坐视不理。 她深知,如果继续按照老郎中的方法治疗,恐怕不出几个时辰,祁怀便会因过度疼痛与失血而陷入昏迷,甚至可能因此丧命。 “先生,您再这样扎下去,他恐怕没吐几口血,就会昏死过去了,到时候更难治。”凌瑾韵又道。 然而,老郎中并未领情,反而对她的话语感到不满:“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凌瑾韵深知多说无益,决定以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判断。 她迅速找到一把锋利的小刀,尽管条件有限,她仍尽可能地对其进行消毒处理。 随后,她蹲在祁怀身边,全神贯注地审视着他腿上的伤口,那伤口周围乌黑一片,显然咬他的并非寻常之蛇。 凌瑾韵动作熟练且果断,她迅速找准位置,一气呵成地为祁怀进行放血。 这一系列操作让身后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大胆且精准的治疗方法。 李家父女更是惊得呆若木鸡,尤其是李珠珠,她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李珠珠的眼眸闪烁不定,内心愈发忐忑不安。 随着黑色的毒血缓缓流出,祁怀的脸色逐渐好转,眉头略微舒展,那双痛苦的眼睛也逐渐恢复了一丝神采。 他虚弱地开口,声音沙哑却充满期待:“大夫,您能帮我彻底解除蛇毒吗?”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凌瑾韵身上,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 “我确实对医术略有涉猎,虽然算不上登峰造极,但救人于危难、护人性命,我还是能够做到的。” 她言语间透出一份恰到好处的谦逊。 试想,寻常人等手持那把小刀,欲在患者身上施展医术,恐怕早已被恐惧与紧张逼得手抖不止。 而凌瑾韵手持小刀时,沉稳与娴熟,丝毫不见一丝慌乱。 秦砚辞凝视着凌瑾韵,眼中流露出深深的赞赏与敬佩。 此刻,祁怀仍心急如焚地追问解毒之法,甚至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掏出一把银子,递向一旁的老郎中,语气坚决:“先生,药材再贵也没事,我有的是钱,只求能解此毒。” 凌瑾韵适时插话,询问祁怀被蛇咬的具体情况:“你是在何处遭蛇咬?能否详细描述一下那蛇的模样?”她的话语清晰有力,透着不容忽视的专业权威。 第十九章 突遇毒蛇 祁怀转头看向凌瑾韵,认出她正是之前后山偶遇的那位神秘女子。 他略微思索,便将事发之地的详细情形娓娓道来。 他万万没想到,那座看似寻常的山上竟然潜藏着剧毒之蛇。 当时毫无防备的他,被蛇猛然一口咬中,初时尚未觉察异样,还以为是无毒之蛇。 但,在下山的途中,他的身体逐渐出现异常反应。 阵阵麻木感如潮水般涌遍全身,随后双脚站立不稳,行走更是飘忽不定。 尤为痛苦的是,被咬的手臂处疼痛难忍,如同有无数细针在刺扎一般,痛楚直入骨髓。 “这蛇毒如此凶险?如何才能寻得解药?” 祁怀面色苍白,声音虚弱地询问。 凌瑾韵推测,祁怀恐怕误入了毒蛇频繁出没的区域。 久居此地的人们自然熟知山中潜藏的危险,会刻意避开那些毒蛇活跃的地方。 而祁怀作为外来者,对这片山林并不熟悉,故而难免遭遇此番不幸。 “常言道,毒蛇出现的地方,七步之内定有解药。毒与善共存,解药亦应在蛇活动的周边环境中。” 凌瑾韵一番深入浅出的解说,让在场众人对蛇毒与解药的关系有了新的认识。 但老郎中听完凌瑾韵的分析,脸色却变得颇为难看。 他在一旁仿佛被降格为助手,而凌瑾韵则以其专业的判断,俨然成为了主导局面的真正医师,这让老郎中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你就那么确定那里一定有解药?山中危机四伏,万一再遇到毒蛇该怎么办?要是找不到解药,反倒又添两个中毒的病人,那该如何是好?” 老郎中的话中充满了质疑,他显然对凌瑾韵的决定持有异议。 凌瑾韵闻此言,心中暗自叹息。 面对老郎中的质疑,凌瑾韵并未与其过多争辩,而是迅速行动起来。 她找来一块洁净的大布,熟练地用剪刀将其裁成适宜长度,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祁怀的伤口紧紧包扎起来,以防止毒素进一步扩散。 她深知,一旦毒素肆虐,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若不信我的话,那就陪我一起上山寻解药,看看究竟谁的办法管用。” 凌瑾韵故意激将老郎中,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决心。 老郎中对凌瑾韵的敌意更甚,今日在村长和众人面前,他那点浅薄的医术被无情揭露,已经足够丢人了。 医馆门外,村民们围聚成一圈,窃窃私语。 “行!去就去!”老郎中直接应下。 凌瑾韵悄然道:“娘,您先回家歇着吧,不必再为这些琐事操劳。他们拿我无可奈何,不会有事的。” 王莲娟闻此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自家儿媳如此能干且从容,她自然无需过多担忧。 于是,她默默地起身,准备先行离去,以免在这场纷争中成为累赘。 凌瑾韵的目光移向秦砚辞,此刻的他面色苍白,瘦削的脸庞更显病态。 她并不清楚秦砚辞目睹这场闹剧后会有何感想,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她轻声道:“砚辞,你还是随娘一起回去吧,今天早上你还没服用汤药呢,出来这么长时间,身体怕是吃不消。” 话音刚落,秦砚辞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眼神中闪烁着决然。 “我要陪你一起去。”他语气坚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我不能让你独自面对这一切。” 凌瑾韵微微一愣,目光掠过已经先行离开的郎中和三四个壮硕的村民,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肩并肩走在队伍的最后,踏上了这段未知的征途。 “山路崎岖,你如果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要不然你就留在山下等我。” 凌瑾韵的话语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关切。她深知这条山路对于一个尚未痊愈、病情又重的病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挑战。 然而,秦砚辞却坚定地回答:“既然已经走到这里,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吧。” 凌瑾韵垂下眼帘,嘴角却不易察觉地上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一行人终于来到祁怀所述的中毒地点,环顾四周,这里的草木繁茂异常,即使是在严冬时节,也比其他地方显得生机盎然。 树根盘根错节,仿佛经历过一场浩劫,断裂的树根散落在地,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可能有蛇从中窜出,让人不寒而栗。 老郎中心头一紧,虽然内心恐惧,但他竭力保持镇定,不让这份恐慌显露出来。 凌瑾韵则毫不畏惧,她迈开步伐,仔细观察周围环境,试图找出蛇可能藏身之处。 “这一带虽然与山的另一边仅一岭之隔,但生态环境迥异,那里阴冷潮湿,正是蛇类最喜欢的栖息之所。你们看不远处那几株大树的树洞。”她边说边指向远方。 众人随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那些树洞深邃而隐蔽,正是蛇类理想的藏身巢穴。 凌瑾韵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同一道冷冽的寒风,穿透了郎中的心头:“这类树洞也是蛇喜爱的藏身之所,探手进去,指不定会摸到什么。” 此言一出,郎中不禁一惊,他的手此刻下意识地搓揉在一起,背在身后交握。 秦砚辞在一旁默默聆听,对于凌瑾韵所展现出来的能力,他心中充满了惊讶。 “说得头头是道,那解药呢?”郎中带着一丝强硬与质疑。 然而,凌瑾韵并未因此动怒,她淡然回应:“解药应在前方那一片区域,我们还需继续深入。” 他心中暗自盘算着该用何借口,企图在不引起他人怀疑的情况下离开。 然而,凌瑾韵似能洞察人心,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直截了当地催促:“先生,走吧,我们去找解药。” 面对凌瑾韵的犀利目光,郎中碍于颜面,不得不硬着头皮咬牙跟上,心中却暗自咒骂着。 他一边走,一边嘟囔着:“这种地方能找到什么解药?” 就在这时,周围的草丛中传来一阵“沙沙”声响。 郎中下意识地低头查看,恰好与草丛中蛇那双闪烁着冷光的眼睛对上。 那瞬间,他的尖叫声冲破喉咙,慌乱倒退几步后,竟因过度惊吓而直接昏厥过去。 凌瑾韵与郎中相距甚近,先是被突如其来的蛇惊得心跳如雷。 紧接着,她又被郎中瞬间晕倒的场景吓得花容失色。 第二十章 找到了! 她深知自己无法与蛇抗衡,而那蛇似乎也已锁定了目标,正蓄势待发,猛扑而来欲咬人。 千钧一发之际,秦砚辞眼疾手快,捡起一根粗壮的树枝,准确无误地击打在蛇的七寸处。 这条蛇体型虽不大,但攻击势头猛烈,只是未能得逞,便立刻扭动身躯,如一道黑影般迅速逃窜。 其余壮汉见状,也纷纷拿起身边的木棍、石块投掷,直至危机彻底解除,众人才如释重负,各自长舒一口气。 凌瑾韵抚着胸口,努力平复那颗因惊悸而狂跳的心脏。 就在这时,一阵猛烈的咳嗽声音传来,她急忙奔至秦砚辞身边。 只见他手扶树干,面色苍白如纸,痛苦地连连咳嗽。 “砚辞,你没事吧?”凌瑾韵上前搀扶,忧虑之色溢于言表。 她想起秦砚辞今日还未服药,再加上刚才有着不小的运动量,身体恐怕难以承受如此重压。 “怎么了?还好吗?”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关切地询问。 他们看似粗犷凶悍,实则内心淳朴善良,对这种充满刺激冒险行动抱有浓厚兴趣,故而参与了这次寻找解药的行动。 秦砚辞微微摆手,强忍住病痛,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没事,我还撑得住,快去找解药吧。” 他深知,虽然蛇已被驱赶,但难保其不会再次发动袭击,众人不宜在此地久留。 凌瑾韵看着秦砚辞那苍白的唇色,心中明白他此刻的状况堪忧。 她快速扫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自己锁骨处的那枚兰花吊坠上。 此刻人群聚集,她不便从空间取药。 略一思索,她果断地招呼所有人集合,准备继续深入这片神秘丛林,寻找那关乎生死的解药。 夜幕即将降临,笼罩着山林的暮色愈发深沉。 凌瑾韵环顾四周,看着眼前这群焦急却又束手无策的同伴们,她深知,以这样的方式聚在一起,无异于大海捞针,难以在短时间内找到解救祁怀所急需的蛇毒草药——天南星。 她清脆的声音在林间回荡:“我们这样扎堆寻找,效率实在过低。我们必须赶在夜幕彻底降临前找到天南星并下山。这种草药叶片狭长,其整体形态酷似蛇身,虽然独特,但其实很好辨认。我们不妨分散开来,各自搜寻,这样效率定会大大提高。” 人群中,一位壮硕的大汉挠挠头,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情,他憨厚地问道:“你说这草药像蛇一样,是不是意味着解药本身也是一条蛇?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有点儿犯怵,不敢轻易去碰它。” 大汉的话语引得周围的人一阵轻笑,紧张的气氛也因此稍稍缓和。 凌瑾韵微微一笑,眼神中流露出理解和包容,她耐心地解释道:“你们放心,天南星只是一种草木,绝不会伤害你们。一旦见到实物,你们就会明白我说的话并非虚言,它的外形特征十分鲜明,很容易辨识。” “只是在寻找过程中,大家也要尽量保持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避免走得太远而迷失在这片密林之中。山林地形复杂,稍有不慎就可能与队伍失散。” 众人听罢凌瑾韵的叮嘱,纷纷点头表示赞同,随后默契地分散开来,各自投入到紧张而有序的搜索中。 尽管刚刚还提醒大家勿要走远,凌瑾韵自己却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远离众人的一处僻静之地。 她此举并非出于任性,实乃迫不得已。 为了取得解毒所需的药物,她必须进入随身携带的空间法宝。 然而,这种超乎常理的现象若被人撞见,极有可能被视为妖邪,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因此,她谨慎地选择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作为掩护,耐心地观察四周,确保无人靠近后,才悄然步入那神秘的空间。 踏入空间,凌瑾韵便感到口舌干燥,她径直走向灵泉池,舀起泉水一饮而尽。 那泉水顺喉而下,令她顿感心旷神怡。 短暂的休憩过后,凌瑾韵迅速调整状态,从空间内取出秦砚辞亟需的解毒药剂,然后小心翼翼地退出。 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花布袄,将药剂紧紧揣入怀中,再次投身于寻找天南星的行动中。 然而,凌瑾韵并未察觉,在她右侧不远处,秦砚辞正静静站立在那里,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盯着她的背影,满目困惑。 他清楚记得自己刚刚确实从这里经过,那时并未看到凌瑾韵的身影,而现在,她又是如何从这个方向突然出现的? 秦砚辞心中疑云密布,难道是自己记错了路径? 他皱眉思索片刻,决定沿着原路返回,试图找出其中的蹊跷。 正当秦砚辞疑惑之际,凌瑾韵仿佛凭空出现在他面前,她故作不经意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包,还夸张地拍了拍额头,显露出一副懊悔的样子:“哎呀,我竟一时疏忽,今早出门时考虑到你尚未服药就要出门,便随手带上一包简易药丸放在衣袖里,刚才却忘记告诉你了,直到摸到口袋才记起来。” 她边说边将药包递到秦砚辞手中,告诉他这是可以直接咀嚼服用的临时解痛药,能暂时缓解他的痛苦。 秦砚辞接过药包,内心五味杂陈,他低头凝视着手中的小小药包,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他低声感慨道:“你考虑得真是周到。” “快服下吧,别耽误时间。”凌瑾韵催促道,同时注意到秦砚辞的衣袖上沾了一片枯叶,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轻轻将枯叶摘下。 待秦砚辞服下药后,她才放下心来,继续投入到寻找天南星的工作中。 而这一切,都被秦砚辞默默看在眼里。 他站在原地,目光始终追随着凌瑾韵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秦砚辞目光如炬,凝视着凌瑾韵,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清晰地映在他心头 凌瑾韵对自己这般好,自己能拿什么去还呢? 秦砚辞想不通。 众人在密林中穿梭,脚下的落叶在急促的脚步声中沙沙作响,汗水沿着他们的脸颊滑落。 那位壮硕的汉子,手持一株翠绿欲滴的草叶,满是期待地走向凌瑾韵。 她的眼神瞬间亮起,但当凌瑾韵仔细端详那株草叶时,眼中闪烁的希望之光逐渐黯淡,取而代之的是失望与沮丧。 第二十一章 救命之恩 那不过是一株再寻常不过的草叶,与她苦苦寻找的蛇毒解药并无丝毫关联。 接踵而至的各种绿草,被一一送到凌瑾韵眼前,她逐一审视,但每每都是摇头表示不是。 她蹲坐在地,双手环抱膝盖,低垂的眼眸中,失落与焦虑交织。 她轻声呢喃:“不会吧……” 尽管如此,她依然坚信自己的判断无误,只是在这广袤森林中,要找到那株解药,犹如大海捞针。 天色渐晚,如果他们未能找到解药便被迫离开,那么她和郎中的赌注岂不是将面临失败? 一想到李家那帮人可能会借此机会对她冷嘲热讽,她便烦闷不已。 凌瑾韵在心中默默为自己打气,她站起身,脑海中浮现出曾在百科全书中读过的知识。 最后,她决定冒险一试,前往蛇出没的周边地带探寻,说不定那里会有解药。 重返蛇袭之处,凌瑾韵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随时准备迎接未知的危险。 她紧张地抽了抽鼻子,尽管对蛇的恐惧如影随形,但她仍然没有动摇。 只见凌瑾韵缓缓蹲下身,用颤抖的手指拨开草丛。 “找到了!我找到了!”一声喊叫声突然响起,吓得凌瑾韵几乎一屁股坐倒在地。 她尴尬地站起身,强装镇定地瞥了一眼仍旧昏迷不醒的老郎中,试图掩饰刚才的狼狈,然后转身返回。 “真找到了?”她半信半疑地问,生怕又是误认的普通草叶,让刚刚燃起的希望再度破灭。 “我现在明白了你说的意思,这个解药的模样还真像条竖起身子吐信的蛇,一眼就能认出来。” 找到药的壮汉兴奋地举起天南星,得意地展示给众人看。 其顶端的花苞果然形似蛇首,远观之下,与蛇的形态惊人地相似,难怪会让人误认。 “没错,就是它!”凌瑾韵长舒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找到了救命的解药。 找到解药的壮汉同样喜形于色,亲自寻获的解药,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众人收拾好心情,准备下山。临行前,他们再次来到老郎中跟前,见他依旧双目紧闭,凌瑾韵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辙了,只能劳烦诸位把大夫抬下去。毕竟,不能留他一个人在这儿过夜。”凌瑾韵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调侃,试图缓解此刻的紧张气氛。 “没事,我来担!”壮汉毫不犹豫地应道,话音未落,便已一肩扛起了老郎中。 下山路走得飞快,待他们回到镇上,太阳还未完全落山。 此时,正是各家炊烟袅袅,张罗晚饭的时候。 街边,一群小孩正无忧无虑地撒欢儿玩耍。 “这不是大夫吗?怎么晕倒了?” 人群中有人惊疑不定地低语。 一个身姿壮硕的大汉肩扛着面色苍白的老郎中,步履匆匆地从街巷间穿过,引得周围邻里纷纷侧目。 “我中午就注意到医馆门口人头攒动,但似乎并非寻常求诊的病人,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另一位路人附和道,眉眼间尽是困惑。 “难不成是大夫受了伤?”有人猜测。 “哪有那么严重,就是被吓得昏过去了。”抬着人的大汉随口回应,话音刚落,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不少好事者按捺不住好奇心,紧随其后,想要一探究竟。 看看那位平日里镇定自若的老大夫,是如何被吓得昏厥的。 一番折腾后,回到了医馆。 年壮的大汉考虑到老郎中年事已高,动作轻柔地将他放在软榻上,然后挺直腰板,舒展了一下疲惫的筋骨。 此时,医馆内秦家夫妇正匆匆步入,凌瑾韵手中紧握着一只布包,显然里面装着重要的东西。 秦砚辞忙不迭地去找杯子,为凌瑾韵倒上一杯热水。 她接过水杯,随后迫不及待地打开布包,开始专心致志地调配解药。 她那专注而熟练的神态,让秦砚辞看得入神,心中对妻子的敬佩又增添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位大婶走进医馆,她走到榻前,轻轻推了推昏睡不醒的老郎中:“大夫,醒醒呀。” 然而,老郎中依旧纹丝不动,大婶不禁捂住嘴,担忧地看着大汉问道:“不会出事了吧?怎么还不醒啊?还有那秦家媳妇,她在忙活什么呢?” 周围的人也纷纷纳闷,这本是大夫的医馆,理应是他在此时挺身而出,救治病患,如今却昏迷不醒。 反观那秦家小娘子,虽非医者出身,却有条不紊地摆弄起药材,那副认真模样,竟似行家里手一般。 大汉看出了众人的疑惑,朗声道:“你们有所不知,这小娘子可不简单,她不仅懂得医术,今天亲自带领我们上山寻找解蛇毒的草药。若非有她,恐怕我们此刻还在山林间苦苦寻觅。” 既然解药已到手,众人暂时无事可做,便围坐在一起,听大汉绘声绘色地讲述今日的经历。 他的话语生动有趣,仿佛手边要是再备上一把瓜子,这场讲述就如同茶馆里的评书一般精彩。 凌瑾韵在调配解药的过程中,耳边回荡着他们的谈笑声,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 待药剂调制完毕,她转向秦砚忆:“砚忆,给他喂药。” 秦砚忆小心翼翼地接过瓷碗,尽管是个大男人,干这种精细活儿却显得有些笨拙。 药力生效极快,祁怀的面色逐渐恢复红润,有了苏醒的迹象。 凌瑾韵见状,疲惫却又满足地搬过椅子坐下。 谁能料到,他们最初来到医馆,竟是因为张家人无端的诬陷? 现在,她会医术的秘密已难以隐瞒,谣言也因此不攻自破,估计短时间内,张家人也找不出新的借口来滋事。 此刻,榻上躺着的老郎中也在悠悠转醒,当他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自家医馆内,一脸的茫然。 当耳畔传来旁人调侃他被区区一条蛇吓得昏厥至今,老郎中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愠怒道:“有种你们自己抓蛇试试,看你们是不是只会嘴上说!” 祁怀彻底清醒过来,得知秦家夫妇及乡亲们为了寻找解药,不惜涉险上山,心中满是感激,急忙向他们致谢:“多谢各位救命之恩,毒素已解,相信我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第二十二章 借住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凌瑾韵身上,心中暗自惊讶。 救他之人竟是一位女子,而且,他还记得,自己曾在某个场合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这个意外的发现,令祁怀对凌瑾韵的印象愈发深刻。 祁怀微微躬身,再次表达感激:“多谢凌姑娘此次救命之恩,祁某铭记于心。若今后有任何需要我之处,我定当竭尽全力,回报这份生死之恩。” 凌瑾韵被他如此郑重的表态惊得连连往后退了半步。 她深知眼前这位身份不明、举止间透着权贵气质的男子,一旦与之产生瓜葛,可能会为平静的生活带来难以预料的变数。 她尴尬地摆摆手,试图婉拒这份过于沉重的承诺:“不必客气。。” 两人交谈之际,祁怀的目光悄然滑过医馆内熙攘的人群,最终停留在角落里那个安静的身影上。 他愣住了,揉揉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敢问这位仁兄尊姓大名……”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急切与探寻,目光牢牢锁定在秦砚辞身上。 “嗯?” 凌瑾韵被他的突然发问引得扭头望去,两人同时看向秦砚辞,她立刻捕捉到一丝微妙的异样气息。 毕竟,救他的人是自己,而他却如此关注秦砚辞,这让她不禁联想起初次相见时的画面,心中涌起几分猜测。 只是,秦家不过是个寻常家庭,与权贵阶层似乎并无交集。 难不成,秦家与权贵之间,有什么关联? 秦砚忆那傻乎乎的性子在此刻显露无疑,他一股脑儿地把所有信息都透露给了祁怀:“问我哥吗?我哥叫秦砚辞,我是秦砚忆。那个,救你的人是我嫂子。” 然而,祁怀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听到秦砚辞的名字后,情绪瞬间如潮水般高涨,眼中闪烁着炽烈的光芒。 秦砚辞被他那近乎灼热的眼神看得颇不自在,轻轻蹙起眉头,下意识地往凌瑾韵身边贴了贴。 祁怀内心深处的狂喜,仿佛要溢出胸膛,他苦苦寻觅多日的人,最后竟因意外中毒、命悬一线之后,巧遇于这医馆之中。 这一切,仿佛是命中注定。 秦砚辞那略显沉静的面容,确实与祁怀记忆中前朝皇室的画像有几分神似,让他一眼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鄙人祁怀。”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向秦砚辞拱手施礼。 秦砚辞对此感到颇为莫名,面对这样的场面,他不知该如何应对。 难道自己也要回敬一个类似的礼节? 权衡再三,他还是决定保持一贯的淡然。 秦砚忆则对这位陌生人颇有好感,看他那魁梧的身材,分明就是个练家子的模样,于是也笑着拱手回应,“秦砚忆,幸会。” “凌瑾韵。”她简洁地自我介绍。 祁怀脸上的笑止不住,他突然想到什么,于是缓缓开口:“多谢二位,今日帮我解毒脱险。只是现下我伤势未愈,无处栖身,能否暂且借宿贵府?我保证会支付租金,包括今日的救助费用。” 凌瑾韵心头一紧,她敏锐地觉察到,此人此行的目的恐怕并非单纯找个地方养伤那么简单。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隐藏着许多未说出口的故事与秘密。 她微微蹙眉,试图寻找一个既能保护家人又能妥善处理当前局面的解决方案:“镇上酒肆就有客房出租,你可以找客栈老板商量。” “可我伤势未稳,凌姑娘你医术高明,住在你们这里我才安心。万一病情反复,还需你们援手。”祁怀恳切地望着她。 凌瑾韵瞬间陷入了微妙的沉默,她心中担忧如果应下这个忙,会为自家平静的生活带来未知变数。 她的目光流转,犹豫不决,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回答对方的话。 此时,祁怀仿佛看穿了凌瑾韵的内心挣扎,他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从腰间解下一个布袋,那袋子虽朴素无华,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沉甸甸的金属碰撞声。 尽管凌瑾韵无法确切得知其中银两的具体数目,但仅凭那扎实的分量,便能感知到其中银两不少。 秦砚忆眼尖,瞬间捕捉到了那闪烁着光芒的银子,他两眼登时亮如星辰。 他豪爽地一拍大腿,毫不犹豫地大声应道:“咳,这有什么难的!哥、嫂子,你们瞧,祁兄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坏人,让他暂住咱家,那还不是小事一桩?” 那袋银子在秦砚忆眼中,是可以让他们这个平日里捉襟见肘的家庭过上一段锦衣玉食的日子。 面对秦砚忆的热烈回应,祁怀面露感激之色,他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真挚的情感,语气诚恳地向他们夫妇俩深深一躬:“砚忆小兄弟,还有嫂子,真心感谢你们的收留之情。这份恩情,我祁怀铭记在心。” 凌瑾韵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五味杂陈,她轻轻摇了摇头,暗自叹息:这傻乎乎的二弟啊,怎就如此轻易被别人的金银财宝牵着鼻子走? 算了算了,答应都答应了,只能这样了。 此刻,她只能默默祈祷,接下来这段时间平平安安地度过。 在这边是热闹非凡,笑声连连。 而另一边,收回目光的村长凝望着自己的宝贝闺女,语气温柔中带着几分无奈,细声细气地劝慰着:“闺女啊,咱们能不能就此作罢?镇上博学多才的人何其多,秦砚辞并非唯一。爹娘向你保证,定会再寻一位如意郎君,让你满意的!” 他之所以能稳坐村长之位,全赖于识人的眼力与处世的智慧——知晓何时该捧,何时该放。 即便是对秦砚辞这等良婿心有不舍,也得学会放手。 “我不!爹,我就是喜欢砚辞哥。那些人,有哪个比砚辞哥英俊,比他还机智过人?都怪你们!要不是你们逼我退婚,我的砚辞哥也不会成为了别人的夫婿!” 李珠珠依旧不甘,她继续道:“不就是会治病嘛……唉,实在不行我也去学习医术!” 但医术岂是一日之功,没有几年的苦学,哪里谈得上成就? “行了行了,我们回家再想对策。再不回去的话,你娘在家中要担心了。” 村长深知李珠珠的脾性,在这满是人的医馆里,若再与女儿争执,保不齐被人传成什么样子呢。 他知道今日一过,凌瑾韵的名字恐怕要响遍村头巷尾。 说不定不久之后,就会有人慕名求医。 第二十三章 带人回家 未来的日子谁能预料,眼前先避其锋芒,以免结下冤仇。 村长费尽唇舌,最终带着不情不愿的李珠珠离开了。 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凌瑾韵心中明镜似的,这番争执,十有八九与自己相关。 但她当下并不愿多费心思,手头的紧要之事尚需处理。 她在药柜前游刃有余地挑选着为祁怀准备的药材,那份熟练如同在自家医馆一般,一旁的郎中见状,虽心中五味杂陈,却也无话可说,羞愧得头都抬不起。 毕竟,祁怀已支付了费用,她收之无愧。 “砚辞,你真的同意让他暂时住在家里了?”凌瑾韵悄声询问。 “砚忆都已经同意了,就顺其自然吧。”秦砚辞点头应允,收拾好药包,心神却已飘向对祁怀真实身份的猜测。 回到家中,王莲娟与秦沫沫惊讶于他们带回了一个伤员。 在秦砚忆一番解释后,二人都展颜欢笑,热情地欢迎着祁怀。 “祁兄,这里便是寒舍,你就安心在此调养吧。”秦砚忆友好地拍了拍祁怀的肩。 一旁的王莲娟细细打量着祁怀的衣着,那衣料质地非凡,绝非乡间常见之物,就算连镇上的富户也少有问津。 她紧张地搓着手,快步走向厨房,心中既好奇又担忧。 凌瑾韵见状跟随着母亲王莲娟的步伐,步入屋内。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试图安抚着母亲的担忧,“娘,您别太紧张了,这位客人是付了银两的,并非无故叨扰。” 王莲娟的目光满含慈爱,望向儿媳,那眼神中既有骄傲也有宽慰,轻轻颔首表示赞同。 “好吧,看样子瑾韵你今天也是累坏了,为娘就多准备几个菜,也好让你饱餐一顿。” 凌瑾韵欲上前帮忙,却被她用手轻轻挡下,王莲娟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坚持要凌瑾韵先去歇息。 “你先去休息吧,厨房的事有我呢。” 凌瑾韵拗不过她,只能带着无奈退出厨房,但即便如此心中还是一片暖意。 晚餐时分,一家人围坐在略显斑驳却收拾得井井有条的餐桌旁,祁怀环视着这一切,目光最终落在眼前几道朴素却又充满心意的菜肴上,他的笑容不禁凝固了一下。 这小院虽然简陋,每一块砖石、每一寸木板都透露出岁月的痕迹,但在这儿,一切都显得那么干净而有序。 “家里条件有限,这些菜可能比不上外面的,还请你不要介意。”王莲娟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歉意。 桌面上,肉丝虽不丰盛却香气扑鼻,青菜鲜嫩,还有那一碗金黄色的南瓜汤。 对这个家庭而言,这样的饭菜已是难得的奢侈,是他们倾尽所能的热情招待,却也难以掩饰生活中的清贫。 祁怀心中震动,面上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连声致谢,“哪里哪里,能享受到这样家常的美味,已经是我的荣幸了。” 凌瑾韵体贴地为王莲娟拉过一把椅子,“娘,快来一起用餐吧。” 众人开席,秦砚忆和秦沫沫显得格外懂事,面对难得的荤菜,也只是礼让地各夹了一小块,便不再动筷。 祁怀细心观察着他们的举动,对这家人的淳朴与互相体谅感到暗暗钦佩。 “祁公子,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在山中的那次偶遇吗?”凌瑾韵忽地提问,打断了他的思绪。 “当然记得了,凌姑娘的医术让我大开眼界,若非你的及时相助,恐怕我早已身处险境。”祁怀回忆起那段经历,目光不自觉地掠过秦砚辞,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那,你寻找的人,可有消息?”凌瑾韵的追问让祁怀身形微僵,语气中难掩失落,“还没有,偏偏在这关键时刻又添了新伤,只能等身体恢复后再继续寻找了。” 凌瑾韵细细咀嚼着南瓜,话题不经意间深入,“祁公子一看便知非本地人士,是从哪儿来,又为何在此寻找某人呢?” 此言一出,气氛开始变得微妙,其他家庭成员虽不明详情,却也饶有兴趣地旁观着。 秦砚辞听及找人之事,眉头轻轻皱起,却没有发言,只是静静地听着。 祁怀抓了抓头发,半开玩笑地说:“等我找到那个人,就有大笔银两入账了。我这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到处乱转,看看能不能碰上好运嘛。” 他的话虽显得轻描淡写,却也透露出一股掩饰不住的敷衍。 凌瑾韵何等聪慧,一听便知其语带保留,但她没有深究,以免显得失礼。 在一旁的秦沫沫满眼好奇,不断地打听二人是如何相识的,餐桌上的谈笑风生持续至饭毕。 之后,凌瑾韵自然而然地收拾餐具,一片和谐之中,家的温馨弥漫在整个小屋。 祁怀伫立门槛之侧,心中的忧虑难以平复。 秦砚辞于后静默站立,双眼紧紧锁住不远处那孤寂的身影,深邃的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愫。 父亲曾经对自己的教诲在脑海中回响,提醒他需对这位行踪神秘的祁怀保持警觉,于是他暗暗下定决心,密切留意对方的一切动向。 “哥,你吃药时候到了,嫂子特意为你熬好了,我放在桌上了。”秦沫沫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收敛起那份冷漠,温柔地抚摸着妹妹的发顶,脸上露出一抹罕见的柔和笑容。 夜色悄然降临,凌瑾韵独处于庭院中央,心中思绪万千。 望着那渐渐浓重的夜幕,她轻叹一口气,对祁怀说道:“祁公子,实在是抱歉,家里没有多余的客房,今晚可能需要您与砚忆兄暂时共处一室了。” 秦砚忆见状,提议道:“不如我在院中搭个帐篷怎样?” 他指了指主屋,眼中满是真诚,不愿这位出手阔绰的客人受到半点怠慢。 然而凌瑾韵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入夜之后气温骤降,如果睡在院中会让祁怀的病情雪上加霜。 “那怎么行,容易染病的。我去拿条被子,加在你的房间里就好了。” 祁怀却爽朗一笑,“无妨,砚忆兄弟,挤一挤就过去了,有个睡觉的地方就已经很好了,我可不是娇生惯养之人,习惯简单生活了。” 秦砚忆听后,连忙领着祁怀参观自己的房间,而凌瑾韵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苦笑中带有一丝无奈。 第二十四章 神秘的纸条 穷苦生活对她来说并不陌生。 回忆往昔,那些依靠泡面度日的时光依旧清晰。 但凭借不懈的努力,她最终在医学领域崭露头角,生活也随之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而,生活的剧变让她再次面对简朴,但这份挑战并未令她退缩,反而激发了她内心深处的斗志。 因为秦家身处偏僻山脚,交通不便,所以搬迁至镇上成了一个迫切的计划。 凌瑾韵心中默默规划,坚信只要不断努力,总有那么一天,全家人能够过上更为舒适的生活。 身为一名来自21世纪的现代女性,她有着超前的思维,在这个落后的时代立足,并非难事。 随着计划逐渐清晰,她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正在不远处向她招手。 夜深人静,当她还沉浸在未来的蓝图构想中时,秦砚辞的一句轻问打破了她的沉思。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凌瑾韵猛地回神,差点被脚下的罐子绊倒,幸好秦砚辞眼疾手快,稳稳扶住了她。 “没什么,谢……谢谢你啊。” 凌瑾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那个不起眼的陶罐里面装着的是她之前亲手腌制的酸萝卜,之前只是在网上看到过做法,从未尝试。 前段日子有时间,她便回想着腌了一罐。 随后,凌瑾韵拿着罐子步入厨房,一煲红豆汤静静卧于桌面。 汤还蒸腾着诱人的香气,将凌瑾韵胃里的馋虫都勾了起来。 “给我的?”她疑惑中又带点惊喜地问道。 秦砚辞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温柔,“是沫沫刚送来的。” 冬日的寒气宛如自然界的冷藏室,让原本滚烫的红豆汤恰到好处地冷却下来。 秦砚辞坐在她的对面,目光渐渐柔和,他轻啜一口温水,目光不离凌瑾韵。 “瑾韵,谢谢你治好了我的病。” 其实秦砚辞心中有一丝明悟:凌瑾韵的到来是自己病情的转折点。 凌瑾韵医术之高超,已成为了一个公开的秘密。 “自从你调整了药方后,我就感觉身体日渐舒畅。曾经终日卧床的苦楚,难以言喻。我原本以为时日无多,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无助地计算着剩余的时间。” 秦砚辞的表情异常认真。 令凌瑾韵手中的红豆汤也不自觉地被遗忘。 “唉,那不过是之前的大夫误诊罢了,用药不当反而害了你。还好我发现得及时,否则……” 凌瑾韵的话中充满了与庆幸。 “但无论如何,也是你给了我生的希望,瑾韵,我欠你的情谊怕是还不清了。”秦砚辞的话语坚定而又诚挚。 凌瑾韵眨着那双灵动的眸子,这样正经八百的秦砚辞让她感到几分陌生。 “别这样说,都是应该的,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再说了,如果不是你们救了我,我还不知道会在原本的家中遭受多少非人的虐待。” 烛火摇曳,光影交错,映照在二人的脸庞。 彼此相视一笑间,一种无需言传的默契在他们之间悄然滋生。 凌瑾韵定睛望着他,心跳莫名加速, 她不禁轻咳几声,借机转移视线。 这一系列的小动作,反而增添了几分少女的娇羞。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两人之间的好感如同春日里的嫩芽,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 很多时候,二人都会不经意地关心对方,那份挂念也渐渐成了日常。 夜已深,秦砚辞辗转反侧,失眠在静谧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漫长。 为避免打扰到凌瑾韵,他决定起身去外面透透气。 开门的瞬间,却无意间瞥见祁怀鬼祟地从房间溜出。 他不由得愣住,随即轻轻掩上门,暗自窥视。 “这是在做什么?”秦砚辞喃喃自语。 祁怀全然未觉察到秦砚辞的存在,他谨慎地避开秦砚忆的注意,直至确定对方沉睡,才开始行动。 夜幕下,他走到庭院中,对着星空吹响一声口哨。 不久,一只信鸽仿佛听懂了召唤,轻巧地落在他的掌心。 祁怀的眼中闪烁着光芒,他轻柔地触碰着信鸽细腻的羽毛。 只见他从衣襟的暗袋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卷纤细的纸条,然后仔细地将纸条系在鸽子的腿上。 “飞吧,快点把消息带到才好。” 信鸽振翅翱翔在夜空之中,转瞬便没了踪影。 祁怀独立于夜色之下,直至良久,才缓缓转身步入屋内。 秦砚辞的目光一直尾随着他的身影,直至他隐入室内。 见状,秦砚辞的眼神渐渐收回,重回床榻,心中涌动的是难以名状的情感波澜。 他知道,祁怀的到来,无疑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但这背后隐藏的纠葛,是他竭力想要避开的。 ...... 拂晓初现,王莲娟在炊烟袅袅中醒来. 本欲开始一天的忙碌,却不料院中已有一道矫健的身影在舞动。 祁怀身姿灵动,每一式每一划都蕴含着力量,呼啸的风声仿佛在为他的武艺伴奏。 秦砚忆和秦沫沫睡眼惺忪地走出屋外,被这突如其来的武术表演吸引,一时之间倦意全无,不自觉地拍手叫绝。 祁怀收势之后,转身面对着两人崇拜的目光,嘴角含笑。 “真是高手!祁兄,你这身手,一看就知道是行家!” 秦砚忆上前几步,用力拍了拍祁怀的肩膀,语气中满是敬佩。 “自幼习武,便有晨练的习惯,除非特殊缘故,否则日日不辍。”祁怀淡淡回应,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对过往的怀念。 “持之以恒!”秦沫沫在一旁赞许道,眼中闪烁着崇拜之色。 被两人的热切求学所包围,祁怀无奈而温和地笑了,询问道:“你们当真想学?” 秦氏兄妹不约而同地点着头,秦砚忆还顺势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带着几分男子汉的骄傲与保护:“沫沫,你就在边上看着就行,这种事还是我们男人来做,别伤到了。” 秦沫沫嘟起嘴,一脸不服,反唇相讥:“哼,你先别闹笑话再说!” 祁怀被这对兄妹的拌嘴逗笑,随手拾起几枝恰到好处的枯枝,递给了他们。 与此同时,厨房里,王莲娟正忙着煮粥,转身的刹那,看见院中这温馨又充满活力的一幕,嘴角不禁扬起笑意。 “跟着我这样做。” 祁怀手中的枯枝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那看似普通的树枝,在他的操控下犹如真的武器,每一次挥动都充满了力量。 第二十五章 竟然跑了 一旁观看的秦砚忆被这份从容不迫所吸引,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 他手脚已然不自觉地模仿起来。 三人姿态各异,祁怀的沉稳如山,秦氏兄妹的生涩模仿,这样的画面竟然意外地带上了几分诙谐。 尤其是秦沫沫与秦砚忆这对活宝兄妹,他们的笨拙动作引得旁观的王莲娟忍俊不禁。 祁怀不仅展示动作,更穿插着讲解每个动作背后的发力技巧与应对策略,仿佛面对的是真实的敌人。 时间缓缓流逝,秦沫沫和秦砚忆很快就体力不支,喘息声重如牛鸣。 两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也就在这个时候肚子发出抗议的“咕咕”声。 “饿死了,我先去吃饭啦!” 秦沫沫笑得憨态可掬,一溜烟地逃离了现场。 秦砚忆则扶着膝盖,大口喘息。 对于两人迅速的退场,祁怀并不感到意外。 显然,这对兄妹从未接触过武术的训练,初次尝试自然无法持久。 “祁兄,那个什么,我也饿了,要不……咱们一起去吃早饭吧?”面对秦砚忆的邀请,祁怀本欲答应,但眼角瞥见秦砚辞与凌瑾韵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于是改变了主意。 “你们先去,我打算再练习一套拳法。”祁怀说着,转身走向秦砚辞,礼貌地问候后,手中的枯枝轻巧舞动,半开玩笑地说:“秦兄不来试试?她们刚才可是学得有模有样的。” “看到了,挺有意思的。”秦砚辞回答得云淡风轻。 祁怀没有放弃,他真心诚意地提议:“秦兄,武术不仅能强身健体,更能让你在危急时刻自保,很适合你啊。” 秦砚辞沉默片刻,视线转向厨房方向,那里的秦沫沫和秦砚忆正分食一个馍,那份简单的温馨触动了他,最终他以微笑回应:“我体质不佳,恐怕不适合练武。” 祁怀虽遭遇拒绝,却不肯就此放弃,继续耐心推荐不同类型的武术修炼,特别是那些注重养生的功夫。 这一切被一旁的凌瑾韵细细观察,她轻咬着馍,悠悠走到秦砚辞身边,带着一丝好奇与玩味问道:“祁公子的武艺如此高强,不知是哪位高人指点呢?” 秦砚辞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与苦笑,他的声音虽轻却坚定:“练武诚然是一件美事,但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尚未完全恢复,从事剧烈运动恐怕并不适宜。祁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我家砚辞在这个节骨眼,确实不适合练武。”凌瑾韵也出来帮忙说话。 祁怀眼波微转,挑眉之际,带着几分玩味,“凌姑娘所谓的‘我家’,倒是让我颇感意外呢。” 凌瑾韵闻言,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语带双关:“祁公子身板硬朗,那点小蛇毒在解之后,想来应无大碍,已然康复如初。我这偏僻之地,条件有限,让祁公子与砚忆共处一室,确实有失待客之道,其中意思,祁公子应是明了。” 祁怀脸色微微泛红,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随意丢开手中的树枝,做出一些不适的表情。 然而片刻之后,他道:“凌姑娘多虑了,我怎会感到不悦?只是体内的蛇毒似乎并未完全根除,时而会带来不适。昨晚辗转反侧,半梦半醒之间,故而选择清晨练功,希望能稍作缓解。” 凌瑾韵凝视着他,眼中满是猜疑与探究,然而见他言之凿凿,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好点头道:“早餐已备,吃完我再为你配制药剂。” 屋内,凌瑾韵一边调配解毒良方,一边悄无声息地从储物空间中取出几味珍贵药材,正专注之时,却被秦沫沫的突兀闯入惊得一颤。 “嫂子,外头有人找你。”秦沫沫的声音带着些许急促。 门外,崔婆婆牵着小孙女,一脸焦急地站立,请求凌瑾韵为持续高烧不退的孩子诊断。 “崔婆婆,您先别急,请让我看看孩子的情况。” 凌瑾韵心中暗自感激崔婆婆之前的帮助,这份人情不得不还,迅速搭上孩子的脉搏,判断出是典型的发热症状。 她随即拿出几味退热草药递给了崔婆婆。 “崔婆婆,这些药先用着,但仅剩两剂,我建议再去医馆配些回来,连续服用两天,小姑娘的病情应该会有明显好转。” 话虽如此,凌瑾韵心头却生疑惑,为何他们不直接前往医馆求助? 崔婆婆似乎是猜到了她心中的好奇,于是叹了一口气,神色忧虑:“医馆的郎中不见了!今早我还去过,里面值钱的药材也被一扫而空,真是急死人了!” 此问一出,祁怀微微一愣,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老医生在凌瑾韵那番语重心长却又不失严厉的“教诲”下,颜面尽失,这一令人啼笑皆非的消息不久便席卷了整个小镇。 自觉尊严受损的老医生,最终选择收拾起不多的行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让他尴尬不已的地方。 这样一来,镇上唯一的医术传承竟成了凌瑾韵肩上的重担。 对于老医生的逃避行为,凌瑾韵心中难免生出几分不屑,认为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怎能因一时的颜面问题而置病人于不顾。 然而,在这不齿之余,她心中却犹如拨云见日,灵光一闪,捕捉到了潜藏其中的机遇——既然医馆失去了主心骨,百姓求医问药无门,自己何不借此机会,接管医馆呢? 既可救急救难,又能为自己的生活添一份保障。 同时,这也意味着她离搬至镇上定居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思绪至此,凌瑾韵的目光落在了面前咕嘟咕嘟冒泡的药罐上,那声响似乎提醒着她不可沉浸于幻想。 她连忙伸手揭开药罐的盖子,一股草药的醇香随即弥漫开来。 端着刚熬好的药汤,凌瑾韵来到崔婆婆身边。 小女孩虽然病势不算凶险,但在冬日里仍需格外注意防寒保暖,好在孩童恢复能力强,相信不久便能康复。 可崔婆婆的脸上并未因孙女病情的好转而完全展露笑靥,眉宇间似乎还藏着难以启齿的忧虑。 她看向凌瑾韵,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无奈。 “凌姑娘,真是多亏了你!我们村有你这样的人才,真是福气啊。若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寻医问药了。” 第二十六章 看热闹 凌瑾韵闻言,连忙宽慰道:“崔婆婆,别这么客气,乡亲之间本就应该相互帮助。有什么事情尽管告诉我。” 崔婆婆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她靠近凌瑾韵,压低了声音:“凌姑娘,其实……还有一个人,我也想请你帮忙看看。” 凌瑾韵不禁好奇起来:“是谁?有什么症状?您详细说说。” 崔婆婆叹了口气,神色黯然。 “倒也不是什么明显的病症,只是身子一直虚弱,可能是生育方面有问题。我大女儿远嫁他乡,至今已逾一年,却迟迟未能怀孕。之前也请了几位郎中,可都未见成效。” “她住在邻村,路途遥远,我年迈不便频繁奔波,心里焦急得很。凌姑娘,你能否抽空去看看?” 杨婆婆的话语中满是对女儿的担忧与疼爱,她紧握凌瑾韵的手,目光中充满了恳求。 “钱的事你放心,我会按规矩付给你。凌姑娘医术高明,连中毒之人也能妙手回春,我女儿的事,就拜托你了。” 凌瑾韵回头望了望空旷的屋内,心中盘算一番,最终点了点头。 “好,我随你去看看,不过治疗效果如何我不能保证,因为不孕症原因复杂,需要具体分析。” 杨婆婆听闻此言,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对凌瑾韵千恩万谢。 “好好好,凌姑娘,真的太感谢你了!那我们就定在明天出发吧,到时候我一早就过来接你。” 目送杨婆婆离开,凌瑾韵轻轻合上门扉,将杨婆婆事先预付的银两在手中轻轻抛起又稳稳接住。 转身进屋,凌瑾韵对着屋内轻声说道:“秀秀,明天嫂子要出一趟门,去帮杨婆婆的女儿治病,你要乖乖在家哦。” 秦沫沫轻轻点头,表情似乎再说明白。 “等娘回来,你帮我通知她一声。我现在要去镇上办些琐事,路上要是遇见什么好吃的,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凌瑾韵温柔地叮嘱道,眉宇间尽是细腻的关怀。 “嫂嫂,让我陪你去镇上吧,两个人路上也热闹些?”秦沫沫眼神里充满了对小镇的好奇与向往。 凌瑾韵微微摇头,浅笑道:“不必了,镇上路程遥远,你乖乖在家,别忘了把我的话转告给娘亲哦。” 随即,凌瑾韵整了整衣衫,迈开步伐,踏上通往镇上的石子小径。 抵达镇上,蒸笼里冒出的热气与肉包子的香味交织在一起,勾起了凌瑾韵为秦沫沫捎上一份美味的念头。 她沿着街道继续前行,一群嬉戏的孩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凌瑾韵心生一计,上前询问杂货铺的方位,孩子们热心指路。 依据孩子们的指引,凌瑾韵很快便来到了杂货铺前。 店内的商品摆放得井然有序,种类繁多。 凌瑾韵环顾四周,向掌柜问道:“掌柜的,您这里有治疗用的银针吗?” 掌柜热情洋溢,满口应承,却在下一刻抛出了一颗意外的“炸弹”——定制银针需要时间,这让心急如焚的凌瑾韵不禁眉头紧锁。 她的思绪飘回了曾经,作为一名外科医生,手术刀曾是她最亲密的伙伴。 如果没有银针,手术刀也是可以的。 “掌柜,您这里能定制手术刀吗?我想要一套。”凌瑾韵的话语中带着坚定与期待。 掌柜一听,立刻把握住了商机:“可以可以!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图纸?” 凌瑾韵欣然一笑,取出纸笔,坐至一旁,快速勾勒出手术刀的设计草图。 幸亏凌瑾韵早年习得一定的绘画技巧,否则仅凭口头描述,这奇思妙想恐怕难以化为现实。 她将那别出心裁的图纸递予掌柜,只见掌柜接过后,眉头微蹙,眯起双眼细细揣摩,目光在凌瑾韵与图上那奇异刀具间游移不定。 多年间,定制刀具的顾客络绎不绝,或求防身之利器,或需劳动之辅佐,乃至日常厨房的切割之用,掌柜自是见惯不怪。 但今日凌瑾韵呈上的设计图,其形状既非传统防身短刃的凌厉,亦非厨用刀具的敦实,独树一帜的设计让他不禁好奇其真正用途。 “敢问姑娘,此等特异之刀是作何用途?防身?似这等小巧,尺寸无误乎?或许在下可以推荐几款更为适宜的选择。”掌柜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与关切。 凌瑾韵淡然一笑,轻轻点头确认:“无须费心,依图所制即可,此乃医用器具。” 掌柜闻言,眸中讶色一闪而过,今日之事确是令他大开眼界。 “当真?姑娘您自用?”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凌瑾韵以一个简短而坚定的点头作为回应。 掌柜见状,连忙收起心中疑问,唯恐多言触怒了这位特别的顾客,生意就此告吹。 价格商定后,凌瑾韵爽快地交付了定金,余款则约定取货时一并结算。 事务既毕,她的心情也随之变得轻松愉悦,对手术刀完成的模样多了几分期待。 尤为幸运的是,掌柜额外的折扣让她手头尚有余裕,足够购买几个温热的包子作为归途的小食。 于是,凌瑾韵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行进间,一群人的匆忙步伐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股不可名状的好奇驱使她悄然跟随,直至队伍的终点赫然是医馆的所在,心中不由自主地咯噔一下。 直觉告诉她,医馆中又生变故。 远远眺望,医馆门口人潮涌动,嘈杂声不绝于耳。 凌瑾韵不由自主地靠近,站在人群的边缘,悄悄观察事态发展。 医馆内部,一位伙计正被众人围堵,面对责难与质疑,汗水如断线珍珠般滑落,嗓音已带嘶哑,却不敢妄动。 “那昧良心的大夫一定是畏罪潜逃了,你们一定知情不报,现在他躲起来了吧!”愤怒的质问声不断。 伙计一脸无奈,声音几近哀求:“我真的没骗你们,早上开始就没见到他了,去他家中也空无一人,我也想知道他究竟逃到哪里去了。” “他跑了,那我们的冤屈找谁申诉?今天若不给个交代,我们就在这里守着,让所有人看看。镇上唯一的一个医馆,竟然如此不负责任!治不好病也就算了,竟然还害人!” 另一人的控诉引得四周附和声四起。 第二十七章 不信 “我的母亲在他的治疗下,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日益严重,如今人跑了,我们要向谁讨回公道?我的母亲,又该由谁来救?你说啊,总得有个解决的办法吧!” 一个中年汉子的眼眶泛红,话语间满是绝望与愤怒。 “高额的医药费榨干了我们的血汗钱,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我们这些底层百姓的吗?夜里你们良心可曾安宁?” 更多的指责声汇成一股洪流,几乎要将那颤抖不已的伙计彻底淹没。 凌瑾韵默默旁观,心下逐渐明了这混乱背后的缘由。 她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对于那位医术不精,害人匪浅的大夫,心中充满了无言的叹息。 从人群中传来的只言片语中,她大致推断出又是一桩因误诊而导致的悲剧。 现场的氛围越发紧张,几个早已结清账目的病患家庭,脸上交织着愤怒与绝望。 他们原本寄希望于那位如今却逃之夭夭的大夫,没想到换来的竟是病情未愈、钱财两空的残酷现实。 人群中,不安的情绪犹如野火燎原,随时可能失控。 伙计的眼神在慌乱的人群中游移,直至捕捉到了凌瑾韵的身影。 凌瑾韵本就是偶然路过,但却被伙计突如其来的呼喊弄得一头雾水。 她面上写满了惊讶,显然是未曾预料自己会成为众人焦点。 然而,遇此情况凌瑾韵显得格外沉稳。 伙计的记忆瞬间被拉回到数日前,正是凌瑾韵以她的胆识与智慧,迫使那位无良大夫羞愧遁形。 那一幕镌刻在他脑海中。 他深知,在这紧急关头,凌瑾韵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凌姑娘,拜托您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只有您能救治他们。医馆的一切收入,所有的药物,包括那些尚未被席卷的,全部由您支配。” 伙计的话语里满是诚恳,就差下跪以表诚心了。 周遭人群的视线汇聚于凌瑾韵一身,好奇中夹杂着期待。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请求,她微微蹙眉,但在片刻犹豫之后,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换个角度看,这何尝不是一次难能可贵的机会? 见凌瑾韵欲伸手相助,伙计激动得差点忘形,竟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凌瑾韵连忙将他搀起,脸颊略显绯红,心中既有感动也有无奈。 “快起来,你的信任我已经感受到了,我会尽力帮助大家的。” 随着凌瑾韵的应允,伙计如释重负,感激涕零。 他开始向众人宣布,承诺医馆绝不辜负任何一位患者的信任,定会竭尽全力给予治疗,并邀请众人共同监督。 人群逐渐平息,但仍有人保持警惕,紧盯着伙计,生怕他也会消失无踪。 凌瑾韵则在伙计的带领下,步入医馆。 在伙计指引下,凌瑾韵的目光落到了那个旧药箱上。 打开药箱,除了必备的草药之外,一包银针赫然出现在眼前。 凌瑾韵将那银针包置于案旁,不经意间目光掠过门外,人群熙熙攘攘,或为求签问卦而来,或因病痛所困寻医问药,数目之众超乎寻常。 一切准备就绪,她从容不迫地开始了坐诊。 “这是怎么回事?”一名约莫四十岁,眉宇间尽显沧桑的男子疑惑问道。 他紧扶着面带病容的妻子,未曾想踏入医馆却遇此变故,原本该坐镇于此的老郎中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表情凝重却难掩青涩之气的年轻女子,怎么看都不似能操刀握针、救死扶伤的大夫。 他指了指内室中的凌瑾韵,满是不信,转而向一旁的伙计投去质疑的目光,“你家的大夫跑了,竟然找个黄毛丫头来搪塞我们?这唱的是哪出戏?别开玩笑了,我妻子痛苦不堪,速速给我们找个真有本事的大夫来!” 伙计见状连忙上前安抚,劝众人先进内求诊,然而人群却多有踟蹰,彼此交换着狐疑的眼神,似乎无人愿意成为那第一个人·。 凌瑾韵端坐如松,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质疑与犹豫,她的内心却异常平静,深知唯有用实际行动才能打破偏见。 “各位请放心,凌姑娘医术非凡,年龄虽轻,可我亲眼所见,绝无虚言,诸位进去一看便知。” 伙计语气诚恳,试图说服众人。然而,许多人对凌瑾韵闻所未闻,自然不敢轻易将身家性命交付。 正当众人僵持之际,人群里忽然一阵骚动,一位大婶挤至前排,她正是先前在医馆外见证凌瑾韵为祁怀解毒过程的旁观者。 大婶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洪亮,穿透人群,“是凌姑娘在坐诊啊!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站着不动?唉!你们是不知道啊!凌姑娘那手段,简直就是神仙下凡!我亲眼见她把一个中了蛇毒,眼看就不行的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凌瑾韵在里屋隐约听见外面的动静,嘴角不禁勾勒出一抹淡笑,暗自思量,这位大婶也太会说话了,把自己描绘得如同活菩萨一般。 “这可信吗?”一位中年汉子眼神闪烁,半信半疑地咕哝,“她看起来那么年轻,哪会有那么高的医术?” 大婶用力点头,眼见众人仍旧犹豫不决,不由得叹了口气,摇摇头,“算了算了,懒得和你们说!正好我男人今天下田脚扭伤了,还老是头疼,我先去找凌姑娘问问吧。” 于是,大婶一马当先,步入内室,身后众人纷纷伸颈探望,好奇不已。 凌瑾韵听完大婶的描述,得知大婶的丈夫脚伤之外还有顽固头痛,随即开了活血化瘀的良方。 若是病人亲至,她更能施以精准的针灸,疗效定会更上一层楼。 寒风瑟瑟,街边的水盆很快覆上了一层薄冰,凌瑾韵指了指那自然形成的“冰袋”,对大妈建议道:“天这般冷,取一盆冷水置于外,待其结冰后用以冰敷,能有效缓解肿痛。若不如此,恐怕明日您家官人的脚就要肿胀得像白胖的馒头了。” 大妈闻言,连忙点头应承,眼中闪烁着感激之色,用心铭记下这简单而实用的法子。 “凌姑娘,适才听闻针灸能加速痊愈,此话当真?” 一人疑虑中夹杂着希冀询问。 凌瑾韵微微低头,眼眸中闪过一抹坚定,轻声道:“千真万确。” 言罢,她提笔疾书,开列药方,交予一旁的伙计匆匆去调配。 第二十八章 洪家 大妈紧握着药包,眉宇间满是沉思,缓缓离去。 其后,那粗犷汉子看了看妻子,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搀扶着她,步伐蹒跚地步入医馆。 “我家娘子昨夜不慎被沸水烫伤,还望大夫为她诊断一二。” 凌瑾韵凑近细看,那手臂上的肌肤红肿一片,布满了晶莹的水泡。 夜深人静之时,寻医问药难如登天,今晨又闻常驻郎中已悄然离去,夫妻二人内心的焦灼与无助可想而知。 她从容列出数味草药,声音清脆地吩咐伙计:“研磨成膏,温柔敷于患处,可缓解苦楚。此类创伤愈合缓慢,往后需万分小心,切莫让伤口再受湿寒。” 凌瑾韵的专业与沉稳,如同经验丰富的老医师,顾客们的急躁逐渐平息,转而信任地带着各自的伤者围聚于她周围。 伙计因少了苛责,对凌瑾韵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手脚愈发麻利地执行每一个指令。 草药被细心捣烂,伙计小心翼翼地将其敷于妇人的伤处,妇人轻轻抽气,忍耐着初触药膏的刺激。 “感觉如何?”中年汉子目光紧锁妻子,焦虑与期待交织。 未几,女子脸上的痛苦逐渐舒展,惊讶于疼痛的明显减轻。 “真的好多了。”她低声说道。 丈夫见状,心中的疑惑与不安顿时烟消云散,感激之余,又添购了些许药物,夫妇俩满口称谢,步履轻快地离去了。 连续诊治数名病患后,伙计贴心奉上清水一杯。 “多谢。”凌瑾韵一饮而尽,神情略显疲惫却又不失满足。 此时,门外再度迎来求助者,大妈携其丈夫蹒跚而入,恳求道:“凌姑娘,还请您用那神奇的针法救救他吧。” 家中琐事繁重,不容伤势拖延,如今得知有迅速康复的可能,自是不愿错过。 伙计连忙相助,将汉子搀扶至长凳,凌瑾韵则不慌不忙地展开银针包,手法娴熟地在汉子脚部轻点数针,随后又在其左腕轻轻刺下一针,几乎不见血色。 “没啥感觉呢。”汉子嘀咕着。 然而,当左腕针拔,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之后,奇妙的变化发生了——脚踝处暖流涌动,痛楚迅速化解。 “真是太神奇了!”汉子由衷赞叹,一旁的大妈脸上也绽放出久违的笑容,压在心口的大石终得放下。 “凌姑娘,没想到您还会这等精湛的针术!”伙计满是钦佩之情。 凌瑾韵淡然一笑,心中暗自庆幸,她的技艺虽未臻化境,但至少在这一次次的实践中未曾失手。 夕阳西下,忙碌了一整个下午的凌瑾韵忽觉日暮将近,不由感叹,时间如流水般悄无声息地滑过。 随着夕阳渐渐沉没。 凌瑾韵轻理衣襟,收拾好药柜中各式各样的草药与银针,心中盘算着明日的行程。 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也悄然隐去,凌瑾韵知道该踏上归途了。 医馆内,几位尚未离去的村民带着几分不舍,声音中透出丝丝忧虑。 “凌姑娘,您的医术真是神了,我们这小地方能有你这种大夫,是我们的福气啊!”一位老大娘拉着她的手,眼中满是感激。 凌瑾韵微笑着安慰:“明日虽不能来,但洪家医馆既然承诺,必会安排妥当,诸位不必太过担忧。” 伙计见人群渐散,松了口气,却也不忘再次强调:“洪家在镇上的名声可是响当当的,他们说的话,比金子还靠谱!” “洪家……”凌瑾韵低喃,这个名字如同一串未解之谜,在她心头轻轻荡漾开。 通过伙计的进一步解释,她了解到这座医馆背后的故事,原来它不仅是治病救人的场所,更承载着洪家扶贫济困、回馈乡里的善举。 凌瑾韵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敬意,对这家族有了更深的好奇。 “原来如此,洪家老爷心怀大义,实属难得。”她望着伙计诚挚的眼神,轻轻颔首,“你对这里的感情很深,看得出来,你是真心想做好这件事。” 伙计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容中透着朴实与坚定:“凌姑娘说得对,洪家给了我一份差事,我就得对得起这份信任。” “只不过,凌姑娘,您明日真的不来了吗?”伙计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询问。 要知道现在医馆没有大夫坐镇,如果明日还是有病人,那么他们也是得不到医治的。 凌瑾韵早就已经答应了崔婆婆,到时候要去帮忙上门诊治她的女儿。 已经答应好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取消的。 更何况崔婆婆还对自己和秦家有恩。 做人应当知恩图报。 “明日我实在是有事,如果来得及我会过来的。”凌瑾韵坦白道。 闻言的伙计也表示明白,他点点头:“好!” 目送凌瑾韵离开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伙计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位医术高明又心地善良的女子下次还能来。 而凌瑾韵,踏着夜色中的微风,心中已有了新的计划。 帮助崔婆婆的同时,她也考虑着未来能如何更好地利用自己的医术,或许,与洪家的合作,能开启一条新的道路。 处理完医馆的最后一件杂事,小哥轻轻合上医案,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坚定,转身踏上了前往洪家的青石小径。 洪家府邸巍峨屹立于小镇的一隅,青砖黛瓦间透露出沉稳与尊贵。 高耸的朱红大门两侧,一对石狮雄踞,门楣之上,用纯金打造的“洪”字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步入内堂,小哥恭敬地向坐在紫檀木椅上的洪老爷汇报今日的所见所闻。 “老爷,我观那位凌姑娘,虽年仅十几,但医术之精湛,远胜前任医师。医馆现下正是用人之际,不如我们将她延揽进门?” 洪老爷眉头微蹙,目光中流露出几分疑虑。“区区一介少女,真有如此能耐?”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确实,老爷。那凌姑娘似乎对医道有着天生的敏锐与悟性。我亲眼见证,整个下午,所有经她诊治的病人无不面带感激而去。”小哥的话语里夹杂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在一旁的洪夫人轻声细语地提出见解:“老爷,或许我们可以先见一见这位凌姑娘,面谈之后再做定夺。毕竟,寻觅一位合适的医师也需时日。” 在夫人温婉而坚决的劝说下,洪老爷终于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第二十九章 再三考虑 次日清晨,凌瑾韵如约而至,与崔婆婆一同踏上前往邻村的路程,目的是探视崔婆婆体弱多病的大女儿。 到达目的地后,只见凌瑾韵凝神细察,不久便洞悉病因,乃宫寒所致。 前来的郎中只知一味施以助孕之药,却忽略了个体差异,实则害大于利。 “忧虑无益,需先调养根本,自然可期。”凌瑾韵的声音温柔却坚定,仿佛一剂定心丸,让焦虑的母女二人宽慰不少。 随之而来的,是一剂精心调配的药方,以及反复的叮咛与关怀。 面对崔婆婆执意相赠的肉食,凌瑾韵感受到了淳朴乡情的温暖。 几番推辞未果,她终是收下了这份心意。 当夕阳将天际染成橘红,凌瑾韵回到了秦家的门槛,意外地发现医馆小哥等候在此。 原来,为了表达最真诚的邀请,小哥亲赴于此,这份诚意让人动容。 “凌姑娘,洪老爷诚邀您前往府上一叙。” 小哥的话语谦逊而恳切,令凌瑾韵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意外,手中的肉似乎成了此刻尴尬的小道具,她礼貌地指向厨房,示意需要先处理手中的东西。 安置好肉后,秦砚辞适时出现,目光中带着好奇。 “这位是洪家的使者?”凌瑾韵点头确认,随即转头询问,“你对洪家有何了解?” 秦砚辞苦笑摇头,表示自己也只是略知一二,复杂的情绪在他的眉宇间若隐若现。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得多留点心眼。”秦砚辞思量一番,还是决定加以提醒。 听了对方的话,凌瑾韵心中了然,她点点头表示自己都知道。 “我先出去和他说一下。”凌瑾韵语毕,便重新回到了客厅。 而秦砚辞紧随其后。 凌瑾韵思考了过后,还是决定见上一见。 她也是想要看看洪家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凌姑娘考虑得如何?”小哥用着期待的眼神看着凌瑾韵。 凌瑾韵爽快答应:“好,那明日我们便在医馆见面吧,到时候你带我前往洪家。” 闻言的小哥一口应下,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不远处的秦砚辞听了之后,心中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也罢,该说的都说了。 次日。 凌瑾韵踏着晨曦微光,步入镇上的石板路上。 小镇在清晨显得格外宁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鸡鸣声和远处河畔洗衣妇的谈笑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街道两旁的店铺刚刚开门,木门吱呀作响,伴随着一股股新鲜出炉的糕点香,为这趟行程增添了几分温馨的气息。 秦砚辞的身影在她背后不远处若隐若现,他的眼神坚定而忧虑,步伐虽略显沉重,却异常稳健。 随着距离洪府愈来愈近,他的心跳不由得加速,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在胸腔中蔓延。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或许过于保护,但面对可能的未知,他宁愿选择站在凌瑾韵的阴影里,无声地守护。 抵达约定地点,凌瑾韵与早已等候在那的小二汇合。 小二是个活泼的年轻人,一路上滔滔不绝地向凌瑾韵介绍王府的种种,从家主洪老爷的严厉却公正,到洪夫人温婉贤淑,使得这段路程充满了欢声笑语。 当凌瑾韵终于站于洪府的大门前,那高耸的围墙、精雕细琢的朱红大门,无一不彰显着主人家的显赫地位。 小二悄悄贴近凌瑾韵耳边,低声说道:“凌姑娘,待会儿见到洪老爷,莫要被他外表所吓,其实他心肠很好,只是不善言辞罢了。” 推开厚重的府门,一股庄重肃穆的氛围扑面而来。 洪老爷端坐在正厅中央,脸庞如雕刻般严峻,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确实如小二所言,不怒自威。 但在他身旁,洪夫人如春风化雨,脸上挂着的微笑如同冬日暖阳,瞬间让人感到亲切与温暖,无形中缓解了凌瑾韵心中的一丝紧张。 “洪老爷,洪夫人。我是凌瑾韵。” 凌瑾韵微微欠身,眉眼含笑。 “小二已提前告诉我你的事迹,为医馆解围,年纪轻轻医术精湛,不知道你是否有意与我们合作?” 洪老爷的声音沉稳有力,目光中带着几分期许与真诚。 他的话语直接,没有多余的弯弯绕绕,这种直率让凌瑾韵感到一丝意外,更多的却是欣赏。 在这样一个繁文缛节盛行的时代,这种直接的交流方式显得尤为难得。 凌瑾韵心中了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心想这样也好,免去了诸多不必要的客套,使得双方都能更快地步入正题。 凌瑾韵缓缓开口,脸上的笑容大方得体:“洪老爷的直爽,我很欣赏。不过合作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凌小姐,如今医馆缺人,只要你愿意接掌,资金、药材,乃至一切所需,我都可以提供。” 洪老爷的话语中透着不容置疑的诚恳。 这是他能够给出的最高承诺了。 但提到前任负责人时,他的语气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怒气与自责,“先前那位,良心被狗吃了,带走了不少好东西。” 洪老爷的眼神闪过一抹痛心疾首,显然是对当初识人不明深感懊悔。 夫人见状,轻轻拍了拍洪老爷的背,以示安慰。 她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凌瑾韵身上,那双温柔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只见凌瑾韵衣着朴素,粗麻布的衣裤虽不起眼,却在她身上穿出了别样的风采。 “凌姑娘,我们绝不会亏待你,请你放心。”夫人的话语如同潺潺溪水,轻柔而又坚定,试图打消凌瑾韵的一切顾虑。 在外界看来,这样的条件无疑极具诱惑力,按理说凌瑾韵应该会欣然接受。 然而,凌瑾韵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她的心中早有盘算,那是一片更广阔的天空,而非局限于这个宁静的小村庄。 她渴望的是行医四方,用自己的医术造福更多的人。 因此,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邀请,她还无法给予肯定的答复,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的波澜,微笑道:“我感激二位的好意,此事还需我再三考虑,请给我一些时间。” 这番回答让洪老爷夫妇微微一愣,随即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明白了凌瑾韵内心的挣扎与志向。 在这一刻,对凌瑾韵除了敬佩,又多了一份理解。 第三十章 初到布庄 凌瑾韵离了洪府后,缓缓行至一间装潢考究的织造铺前。 她的目光在精致的门楣上流转,尚未及跨过那雕花门槛,便被门前一位身穿蓝布衫、腰系脏污围裙的小二横眉冷对,拦下了去路。 小二的眼里满是不屑与轻蔑,语气里夹带着浓浓的鄙夷:“去去去,一个看似流浪无依的小讨饭,竟也妄图踏入我这等高雅之堂?也不看看自己,是否有此资格。” 面对这番无礼,凌瑾韵轻轻抬起眼帘,清澈的眸光与小二不悦的眼神相遇,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凉意,穿透了周遭的嘈杂:“铺子开门迎客,不正是为了买卖交易么?莫非这规矩,还有贫富贵贱之分?” 小二闻此言,不禁嗤笑出声,语带尖酸刻薄,每一个字都似锋利的针,企图刺破凌瑾韵的淡然。 “买卖自然要讲究个门当户对,你且瞧瞧自己这副模样,衣衫破旧,哪里有半点像是能从荷包里掏出银两,购买我们铺中上等绸缎的贵人?我们铺子,向来只为那些权高位重的达官显贵服务。若门面随意敞开,让街头巷尾的阿猫阿狗都能涉足,岂不是自降身份,坏了门风,还如何谈得上生意二字?” “哦?你这一番言论,可是代表着你们老板的官方态度?” 凌瑾韵的声音越发显得悠扬,似乎对这场小小的交锋饶有兴致。 “哼,就凭你?一个看似落魄的丫头片子,也配提及我们尊贵的老板大人?真是不自量力!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在这里碍眼!” 小二愈发地嚣张,言语间充满了驱赶之意。 此时,店内的老板正埋首于一堆账簿之中,听见门外的喧闹,微微抬首,透过老花镜片的缝隙,视线落在了门外的凌瑾韵身上。 只见她一身布衣虽旧,却难掩其清丽脱俗之姿,掌柜的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旋即又低下头,继续沉浸在他的数字世界中。 这一切细微的表情变化,丝毫没有逃过凌瑾韵敏锐的观察。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仿佛在说,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好,既然阁下如此坚持,本小姐自然不会强人所难。不入此门,又何妨?” 言罢,她轻盈转身,步履优雅地迈向街对面另一家外表略显陈旧,但不失整洁的织造铺。 小二见状,心中得意,口中还不忘啐上一口,声音大得足以让周围的人都侧目:“对面那家眼看就要关门歇业的破铺子,或许正合你这等寒酸之人的心意!像你们这样的穷人,也就只能去那种地方捡些便宜货了。” 凌瑾韵的步伐在这一刻略微停滞。 她缓缓转身,眸光如冰,直接锁定小二,那眼神锋利得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虚伪与懦弱。 小二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心底猛然一颤,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几步。 而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凌瑾韵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毅然决然地折返,每一步都坚定有力。 她目光如寒星,冷冷地凝视着小二,语气沉稳却不失锋利,道:“你口中咀嚼的每一粒粮食,手中握着的每一片蔬果,难道都是凭空从天际飘落?那些在烈日下躬耕、在风雨中播种的农人,他们的汗水与辛劳,难道不值得你一丝感激?正是他们,让你免于饥饿之苦,你却对此忘恩负义,真是可悲之极!” “你……你怎能如此颠倒黑白,强词夺理!” 小二面红耳赤,语无伦次地反驳。 “享用着农人辛勤耕种的果实,非但不思感恩,反而出言贬低他们的养育之恩,你的忘恩负义,比起我刚才所言,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所在的织造铺,竟然雇用这般见识浅薄的小厮,可见其品味与教养亦是平平,不去也无妨!” 凌瑾韵言辞犀利,字字铿锵。 随后,她轻轻拨开围聚在一旁,只为看热闹的人群,步伐坚定地迈向街对面那家名声在外的织造铺。 人群自动为她让出一条道路,仿佛被她的气场所震慑。 小二一脸铁青,怒意横生,正待发作,却被身后掌柜严厉而冷硬的声音猛然截断思绪:“站在外面丢人现眼吗?还不快进来照看生意!”掌柜的话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小二瞬间收敛,悻悻然退回店内。 织造铺的掌柜虽然对门外发生的争吵有所耳闻,却未料到自己的手下会对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农妇失态至此,心中难免对小二的能力产生了质疑。 走进店铺,店内的景象显得颇为冷清。 几束稀疏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空旷的地面上,只有几位顾客零散其间。 两位上了年纪的大婶正细致地挑选着布料,指间滑过那一匹匹细腻柔软的布匹,似乎在寻找最满意的质地。 另外一边,一位年轻妇人,约莫二十五六岁光景,正全神贯注地在一堆色彩斑斓的花布中挑挑拣拣。 时而眉头微蹙,时而嘴角上扬,似是在为某个重要的人精心挑选衣料。 正当此时,一名约莫二十岁的青年男子自店内深处缓步走出,一身干净整洁的伙计装扮,面容俊朗,笑容温和。 “姑娘,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他的声音清澈而有礼,让人感到亲切。 “我想选购一些制作衣物的布料。” 凌瑾韵淡然回应,手指轻轻指向店内左侧展示的一排细棉布,询问道:“那种细密的棉布是如何定价的?” 她的语调虽平淡,但眼神中透露出对品质的挑剔与期待。 青年伙计闻言,立刻热情介绍:“这种细棉布质地柔软,最适合制作贴身的内衣,手感细腻,透气性佳,售价是一百文铜钱一匹。若是您需要外衣的布料,我推荐这款稍显粗犷却更为耐用的棉布,不仅质地适合,而且价格公道,只需五十文即可。” 他的话语中带着专业与诚恳,显然是根据顾客的需求给出了最为实际且高性价比的建议。 凌瑾韵闻言,心中暗自赞赏这位伙计的细心与周到。 即便对方推荐的是较为经济实惠的布料,她也未感到丝毫不快,反而对他这份为客户着想的态度心生好感。 在这个以利益为先的社会,能有如此真诚对待每一位顾客的伙计,实属难得。 第三十一章 合作 凌瑾韵快速地在心里默数着家中老少的人数,每个人按需预备两套换洗衣物,再加上舒适的内衣。 福来织造铺内,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在古旧的柜台一角,一位年轻的伙计在客人话音刚落之际,眼中闪过一抹惊喜,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穿过摆满各式布匹的货架,呼唤着掌柜。 掌柜闻声而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日常操劳的疲惫,但在听完整个订单的规模后,眉头渐渐舒展,嘴角不经意地上扬,心中仿佛有朵花儿悄然绽放,这份久违的大单,无疑是给这沉寂多时的小铺带来了一抹亮色。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对街那家新开不久的织造铺——永安布行。 自其开张以来,凭借着新颖的款式与大力的宣传,迅速占领了市场,使得福来织造这样的老店,即便是曾以精湛的手艺与诚信经营闻名小镇,也难以抵挡这股冲击。 从最初的勉强支撑,一步步走向门前冷落车马稀的境地,如今更是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此刻,这笔突如其来的数十匹交易,对福来织造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重新点燃了店内众人眼中的希望之火。 掌柜斟酌着言辞,小心翼翼地报出价格,试图在保证利润的同时,也给予对方足够的优惠以表诚意:“姑娘,按照我们的定价,8匹细棉布和4匹粗棉布总计七百文。但我们愿意额外赠送您半匹实用的粗棉布,并且安排专人送货上门,不知您意下如何?” 五百文铜钱,对于那些勤俭持家、依靠田间辛勤劳作的普通农户而言,确实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但对近年来家境渐丰、手头宽裕的凌瑾韵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她毫不犹豫地付清了款项,随即提出了心中的疑惑,语气温和而关切。 掌柜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轻叹一声。正当他欲开口解释时,旁边机灵的店小二见状,赶忙接过了话茬,对凌瑾韵解释起来:“这位大姐,您可能不熟悉这边的情况。我们福来织造,在这镇上也曾风光无限,布料质量上乘,价格公道合理,深受乡亲们的喜爱。可惜,自从街对面的永安布行高调开业,仗着新鲜花样和强力推销,硬生生把咱们的顾客都吸引走了,从此,咱们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艰难了……” 说罢,小二的脸上也不免流露出几丝落寞。 “那永安布行到底藏着什么独门秘诀?” 凌瑾韵眉毛轻轻一挑,虽然她未曾亲眼见过那些传说中的布料,但从方才那年轻伙计趾高气扬的态度中,也不难揣摩出一二。 “打从他们开张那天起,就如同磁石一般,将我们镇上所有精通染布的手艺人都吸引过去了。他们织出的布匹,色泽饱满如晨曦初露,鲜亮非凡,更神奇的是,即便岁月流转,颜色依旧坚贞不渝,不易褪色。诚然,那些布料价格不菲,却也挡不住镇上富贵人家的追捧,争相抢购。这样一来,我们的生意便如秋日落叶,一日日凋零,到现在,只能勉强维持,贩卖些平平无奇的布料,往日的老主顾也都渐渐散去。” 小二说着,眼神中满是无奈与落寞。 李掌柜听罢,脸上阴云密布,这份沉重不仅是对现状的忧虑,更夹杂着对祖业衰败的痛心。 他心中暗想,若是祖先有灵,见到自己将这份传承数百年的基业经营至此,恐怕九泉之下也会难以瞑目! 原来,市场上的布料种类无外乎纯棉布、染色布、各色印花布,以及朴素的丝绸。 在这之中,朴素丝绸以其天然高贵的材质,印花布则凭借其繁复精巧的工艺,占据了价值的高地。然而,市面上的印花设计总是千篇一律,缺乏新意。 但在现代社会,染布技艺早已进化为一门融合科技与艺术的奇妙结合。 利用先进的技术,不仅色彩能够鲜艳夺目且持久不衰,图案设计也是天马行空,包罗万象,而可用的材料更是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一个念头在凌瑾韵脑海中悄然生根——若能将现代的织染技术引入这福来布坊,或许就能帮助他们摆脱困境,甚至超越街对面那不可一世的永安布行,重登行业的巅峰。 于是,凌瑾韵嘴角勾勒出一抹自信的微笑,对李掌柜言道:“掌柜,我这里有些别具一格的设计图案,若您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进行合作,运用新的织布染色技术,让您的店铺再现往日荣光,甚至远远抛离街对面的对手。” 李掌柜闻言,语气中难掩一丝激动,但转瞬又被眼前的现实拉回——对方只是一个年仅十余岁的少女。 他自己经验老到,尚且找不到出路,这个小姑娘又能有何等妙计呢? 心中的疑惑与期待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察觉到李福来目光中的犹豫,凌瑾韵优雅地示意一旁忙碌的小二,轻声吩咐取些上好的纸笔来。 小二连忙应声,不多时,一套墨香犹存的文房四宝便被摆至桌前。 在李福来与旁人疑惑交织的注视下,凌瑾韵从容不迫地执笔,墨迹在宣纸上流畅游走,寥寥数笔,一款既古典又不失创新韵味的图案跃然纸上。 完成后,她微笑着将这张蕴含无限匠心的图纸轻轻递给了眼前这位经验丰富的李掌柜。 李福来的表情由最初的困惑逐渐转化为难以置信的惊喜,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赞叹之情溢于言表,眼中闪烁着发现珍宝般的光芒。 “绝了!真真是绝了!老朽自诩识货无数,竟未曾预料到,姑娘您竟然拥有这样惊世骇俗的才华!” 他的夸赞,不带一丝保留,诚挚而热烈。 “掌柜谬赞了。” 凌瑾韵轻巧地站起身,嘴角勾勒出一抹温婉的笑意,她的声音如春风拂面,“不过,像这样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图样,在我这里却是信手拈来。我手头收藏的佳作,不仅数量众多,且每一幅都比您手中的更为精致巧妙。” 李福来闻言,心中的喜悦几乎溢于言表:“那……对于这样的图样,姑娘您意欲如何定价?” 出售图样,无异于一次性出售了创意的灵魂,未来只能赚取微薄的设计费用,而设计本身——作为产品核心的价值所在,却一次性转让了出去。 第三十二章 美味猪脚 正如现代那些令人向往的奢侈品,它们的价格往往是普通商品的几十倍乃至成百上千倍之多。 除去品牌营销的光环,其真正不可复制之处,正是设计师赋予它们的独特理念与灵魂。 面对李福来热切的期盼,凌瑾韵轻轻摆了摆手,语气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的图样,并不出售。” 不出售? 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独一无二的图样,竟然不愿意出售? 李福来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鼻翼微皱,眼神中满是困惑与不解。 正当他心中疑惑达到顶点时,凌瑾韵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自信:“李老板若是有意合作,不妨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我将负责设计新颖独到的图样,每月确保提供两款最新作品,同时,我还会传授织染的独特秘诀,确保所制布料色泽鲜明、经久耐洗。至于盈利嘛,我们双方各占五成,如何?” “五五分成?” 李福来闻言,眉头不自觉地紧锁起来。 自家布店本就经营不易,勉强维系生计,若是再将辛苦所得的利润对半分,家中的伙计、老小的衣食住行,这些重担该如何承担? 一时间,种种忧虑如同乌云般笼罩在他的心头。 他犹豫响还是决定再讨价还价一下。 “这位姑娘,分成的事儿能不能……” 李福来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犹豫,似乎是在衡量着什么重要的决定。 没等他的话音完全落下,凌瑾韵便轻轻摇了摇头,她的动作优雅而坚决,黑亮的发丝随着轻微的动作轻轻摇曳。 “李老板,新货一旦在市场上走俏,金银自会滚滚而来,您又何必担心它们不会自动找上门呢?再者说,这批新布的独特色彩与图案,以及随之而来的高额定价和丰厚利润,可是远远超过当前店里这些平凡无奇的棉布所能比拟的。” 李福来的眉头在凌瑾韵的话语中逐渐舒展开来,多年的布庄经营让他深知,那些新颖独特、美得令人窒息的图案,足以吸引多少顾客的目光,尤其是镇上那些讲究排场与品位的大户人家。他心中暗自思量,若是能有这样源源不断的创意图案供应,他的布庄定能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为镇上最为繁荣兴盛的一家。 在这番深思熟虑之后,李福来眼中闪过一抹决断,他牙关一咬,用力点了点头,“倘若姑娘真能兑现承诺,让这些奇货可居的新布面世,李福来愿意与你并肩作战,共享辉煌。” “合作愉快!”王莲娟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但随即那光芒便被现实的阴霾所掩盖,“读书自然是好的,可我们拿什么去为孩子们换来学堂的学费呢?” 家里的情况,王莲娟心知肚明。她不好意思再去要求太多,只希望大家能够平平安安的。 “娘知道你心里装着这个家,可是……” 王莲娟的话语未尽,眼眶已不自觉地泛起了红晕,那份无能为力的苦楚让她难以言表。 凌瑾韵见状,连忙轻轻拥住了母亲,她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娘,您放宽心,我自有主张。现在咱们先别想那么多,把晚饭解决了再说。今天我在市场上买了许多猪脚,保证能让全家人都吃得既满足又开心。” 王莲娟闻言,先是惊讶,随后苦笑中带着几分无奈,“猪脚?那玩意儿虽然实惠,处理起来可费时费力,而且若处理不当,总免不了有些许异味。” “娘,您就等着看我的手艺吧!”凌瑾韵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转身步入了炊烟袅袅的厨房,着手准备起一顿别出心裁的晚餐。 她细致地拿起那块泛着淡淡粉色光泽的猪脚,首先在清澈的流水中缓缓冲洗,细致地揉搓着每一道缝隙,确保每一处都远离了泥土与杂质的纠缠。 随后,她取出一把锋利的厨刀,不是斩也不是切,而是用刀背轻柔地敲打着猪脚的表面,每一次敲击都仿佛是与食材的轻声对话,让肉质逐渐松弛,为接下来的美味之旅敞开了门户。 锅中的清水被她注入了生命力,随着炉火的催动,它开始欢快地沸腾起来。 几段新鲜的葱段与薄如蝉翼的姜片随着些许料酒轻轻跃入水中,它们像是护航的使者,为即将步入浴池的猪脚净化气息,驱除那最后一丝生涩。猪 脚在热水中翻滚片刻,出来时已褪去了原本的羞涩,披上了一层透明而诱人的外衣,腥气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更换了清冽的新水,她不慌不忙地投入了一个绣着家传图案的布袋,里面装载着世代相传的秘制香料。 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小火悠悠,仿佛是时间的低语,在这漫长的炖煮中,每一粒香料都释放出了自己最深沉的韵味,与猪脚的肉香交织缠绵。 几个时辰如同白驹过隙,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来的,不仅仅是食物的香气,更像是一种温暖的召唤,让人心生向往。 当这一大锅色泽红亮、汤汁浓稠的猪脚出现在家人的视线中时,他们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王莲娟轻轻地舀起一勺,放入口中,刹那间,她的脸上绽放出了如春日阳光般明媚的笑容:“韵儿,你这是得了什么神仙妙法?这猪脚的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凌瑾韵的嘴角勾勒出一抹狡黠的微笑,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娘,我只是稍稍变了个戏法,加入了一些我们山里特有的草药,还有用了一点小窍门炖煮。这样一来,猪脚不仅没了腥味,反而香得让人难忘呢。” 那个晚上,秦家简陋的小屋内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欢乐与温馨,猪脚的香味仿佛成了无形的纽带,连结着家人的心,也将周遭的忧愁与艰辛轻轻拂去。 消息不胫而走,村子的角落里开始传颂。 凌瑾韵的名字成为了邻里间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故事。 而这微不足道的变化,却似乎悄悄掀开了一页新的篇章,预告着秦家命运的转折点,正缓缓来临。 第三十三章 不读了 次日清晨。 凌瑾韵刚刚准备出门,就看见了3对夫妻往家里走,除此之外,他们两两还牵着几个孩童。 孩童大多数是女孩,都扎着两个羊角辫,看起来十分可爱。 此时的她正在眨巴着大眼睛注视凌瑾韵。 “你们是?” 凌瑾韵从未见过她们,所以倍感陌生。 也就是这个时候,王莲娟走了出来,看见那两家人的时候,她脸色猛地一变。 原来那两个男人是秦家的三个哥哥,早些年成了亲带着妻子出门闯荡了。 最近是因为外面混不下去,才拉下面子回家的,毕竟是亲生的孩子,王莲娟总不能赶出去。 只能迎着他们进来了。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着。 一天,凌瑾韵将大家全都叫来。 “韵儿啊,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吗?直说吧!”王莲娟笑着说道,看向媳妇的眼神里满是喜爱。 凌瑾韵为这个家做了多少,她全都看在眼里。 现在,她们早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 秦砚辞和弟弟妹妹也都用着疑惑地眼神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待着她继续开口。 “砚辞如今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也该重新将读书的事情给提上日程了。”凌瑾韵知道只有读书考取功名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更何况,秦砚辞是有这种能力的。 既然有,何不抓住机会呢? “现在我可以赚点银子贴补家用,为你分担。你的病也在日益好转,所需要购买的草药也在逐渐减少,妹妹也算懂事,我们可以一起将家里撑起来。” 凌瑾韵的表情认真,语气坚定。 她这么说是想要让对方放心得去。 闻言的秦砚辞第一时间皱眉,对这个想法似乎很是抗拒。 这么多年来,他做惯了家里的顶梁柱。 一下让自己抛下家里去读书,秦砚辞做不到! 还不等其他人说话,秦砚辞开口:“我怎能将家里重任丢给你一个女子?” “砚辞。” 凌瑾韵看向他的面庞,语气无奈。 “我不读了。” “什么!”王莲娟听了这话之后猛地站起来,她表情惊讶,“砚辞,不能意气用事。你明明有这个天赋为何不读?” 秦沫沫也道:“是啊是啊!大家都知道哥哥才华横溢,考上秀才也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但是秦砚辞心意已决,他站起来:“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也有我更在乎的东西。” “娘,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我不想去念书了,想要留在家中,与您、还有哥哥们一同劳作,共同耕耘。” 王莲娟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动。 “砚辞啊,这事关重大,你再仔细考虑考虑,我们全家坐下来,好好讨论一番。” 秦沫沫闻言,焦急地在旁来回踱步,秀眉紧蹙。 “哥哥,你的书念得那么好,怎么突然间就不想继续了呢?我还记得你上次兴奋地说学堂里的先生表扬你,说你今年很有希望中举呢!” 秦砚辞转过身,望向秦沫沫,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温柔与不舍。 “沫沫,哥哥心里有数。即便不当举人,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够团团圆圆就好。” 秦沫沫眼眶泛红,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细声低喃:“我并不是想强迫你通过读书去过上更好的生活,只是觉得你读书如此出色,放弃实在可惜。” “不,一点也不可惜。” 秦砚辞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微笑,“家人之间的相依相伴,这种幸福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所以啊,一点也不可惜。” 这时,秦大壮粗犷的声音插了进来。 “砚辞说得对,这世道纷乱复杂,考取功名虽好,但为官之路凶险莫测,说不定还得整天提心吊胆,哪有咱在家种地来得自在踏实。” 沈氏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瞪了秦大壮一眼,手指用力拧了拧他的耳朵,声音中夹杂着不满与担忧。 “你懂什么?这些年为了砚辞念书,家里几乎倾尽所有,我们都指望着他能高中,光宗耀祖呢!他现在说不念就不念,那些省吃俭用供他读书的钱岂不是打了水漂?” 秦大壮憨厚地挠了挠头,瞥了一眼沈氏,嘟囔道:“哪能这么说呢?家里经济困难,也不是全因为砚辞念书啊,咱们家的开销大,不也……” 话未说完,沈氏已气得满脸通红,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她的儿子秦子胜,一个机灵鬼,在一旁纠正道:“娘,你说的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不是‘飞天’哦!文化水平不够,真是让人着急啊!” 凌瑾韵看着沈氏因气恼而铁青的脸,努力憋着笑意。 但高兴没几秒,她又陷入了烦恼。 “娘,我和大哥先去地里忙活了。” 现在的秦砚辞可以下地干活了。 语毕,秦砚辞便去换上一身朴素的短衣,肩扛着沉重的锄头,与秦大壮、沈氏一起踏出了门槛。 王莲娟凝视着秦砚辞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满是不舍与忧虑。 她轻轻拉过凌瑾韵的手,轻轻拍了拍:“等砚辞回来,帮娘劝劝他。他是块读书的好材料,这么多年的心血不能就这样放弃啊……” “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劝劝他的。”凌瑾韵表情认真。 王莲娟拉过她的手,轻叹一口气,然后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娘相信你可以办好的,你只管劝着砚辞去读书,剩余的,我都会处理的。哪怕是没钱,我也会去借来给孩子读!” 一阵尖锐刺耳的谩骂声突兀地划破宁静,从院门外汹涌而入。 “王莲娟,给我滚出来!瞧瞧你家那个小崽子把我家虎子打成什么样了!” 这突如其来的喧嚣,让整个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 王莲娟闻声,急忙快步向外走去,一边回头焦急地叮嘱留在厨房里的秦沫沫和凌瑾韵:“你们俩乖乖呆在这里,别往外头跑,娘去看看情况。” 随着王莲娟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厨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秦沫沫气得满脸通红,手中的抹布被狠狠摔在地上,她愤愤不平地道:“真是什么人都有!就因为她是个没了依靠的寡妇,就拽着孩子四处招摇撞骗!” 第三十四章 浇灌 面对秦沫沫的愤怒,凌瑾韵一脸茫然,疑惑地问道:“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秦沫沫紧锁眉头,眼中燃烧着怒火,愤慨地解释起来:“嫂子你是刚来的,可能不了解。在外面叫嚣的那个,是咱们村里的刘寡妇。她丈夫走了已经十年之久,那时候刘虎还是个小娃娃,村子里的人看着她们孤儿寡母的,生活不易,总会时不时接济一点。” 凌瑾韵认真听着,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 秦沫沫继续道:“可这份好意并没有换来感激,眼看着刘虎都已经18岁了,她们母子二人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就靠着村里人过日子。” “没人愿意再施舍了,她们就开始故意挑衅他人,一旦挨了打,就借此机会敲诈勒索粮食和钱财!村子里的人都清楚她们的品性,惹不起只好躲着走。” “这次恐怕是她们找上咱们的小安,把他逼急了,小安才会动手自卫。可她们居然还有脸来闹事讨说法,实在是恬不知耻到了极点!” 听罢秦沫沫的一席话,凌瑾韵对刘家母子的无赖行径有了了解。 连秦子胜都不放过,被打后竟还敢如此厚颜无耻地上门讨说法! “可为什么妈不让我们出去呢?” 凌瑾韵心中的困惑并未完全消散,眉宇间仍挂着疑问。 提起这事,秦沫沫的胸口便如同被堵了一块石头,愤慨难平。 “那刘虎,岂止是无赖!他那双眼睛,遇见年轻姑娘就如同沾了蜜糖的苍蝇,死死黏住不放,举止轻佻至极。所以娘忧虑我们外出会遭那恶棍轻薄,为了保护我们,才让我们待在里边。” 凌瑾韵沉吟片刻,虽然她素来不喜干涉他人之事。 但既然决定了留下,便是秦家的一份子,自己家门之前,哪能容忍他人嚣张跋扈! 话音未落,一道敏捷的小身影已抢在凌瑾韵前头冲出了门槛。 秦子胜奔至院落边沿,稚嫩的小拳头紧攥,瞪大的双眼中燃烧着怒火,直视着院门外顶着面目可憎的刘虎,高声呼喊:“奶奶,明明是他先对姐姐动手动脚的!” 刘寡妇听见了动静,那张尖酸刻薄的面庞上,三角眼微微上挑,口中吐出的话语如刀锋般犀利:“一个小女娃,瘦弱得没几两肉,倒学会了勾引男人,被摸了还敢抱怨!若非你故意诱惑我儿,他又怎会对你动手?” 秦雨雨的眼眶顿时泛起了红晕,“奶奶,我才没有……我只是在田埂上挖野菜,他忽然就伸手碰了那里。” 王莲娟连忙拉过秦雨雨,温柔地抚摸着她的手背,安抚道:“孩子,奶奶知道的,这不是你的错。你带着小胜退后,让奶奶来处理。” “王莲娟,我今日可把话放这儿了,你家秦子胜这小子把我家虎子的肚子撞伤了,到现在还喊疼,不给医药费我们就赖在你家不走了!” 王莲娟闻言冷哼一声,随手抄起身旁墙角的粗大扫帚,直指刘寡妇与刘虎母子二人。 “你这个老不知羞耻的,养出的孩子也是个祸害,竟敢对我的孙女动手动脚!今天我就要让你们知道我们秦家人不是好惹的!” 扫帚落下,空气中回荡着清脆而有力的鞭打声。 刘寡妇与刘虎未曾料到,平日里看似柔弱的王莲娟竟有如此剽悍的一面。 以往,他们因看不起贫穷且只懂读书的秦家,觉得榨不出什么好处,从不登门。 此次走投无路,才将目标锁定在了秦子胜身上,谁承想,却踢到了铁板。 “哎哟——我的妈呀!” “你这老泼妇,快住手!你敢欺负我俩孤儿寡母的,我这就要去里长那告你,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一对母子一面鬼哭狼嚎,一面胡乱蹦跶。 王莲娟手执大扫帚,动作丝毫不见缓和,话语间更显决绝,“去告啊,你尽管去告,正好让里长评评理,看看是不是该剁你儿子那双不安分的手!” 凌瑾韵原欲出门助战,正欲挽起袖子,却见王莲娟已挥舞着大扫帚,将那对无赖远远赶出,自己根本插不上手。 她微微眯起双眼,锁定在不远处那对正被王莲娟的凌厉气势吓得四处逃窜、如同惊弓之鸟的母子身上。 心中盘算已定,只见她双手微动,两根细如蛛丝、寒光闪烁的银针悄无声息地自指尖脱手而出。 “嘶……” “嗷……” 随着两道截然不同的痛呼响起,刘寡妇与她的儿子瞬间痛得扭曲了面容,冷汗如豆粒般滚落。 那两根银针精确无比地命中了人体最敏感的痛点,足以让这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母子,接下来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 王莲娟手持扫帚归来,嘴角挂着一抹不屑,啐了一口道:“真是什么货色都有,白占了便宜还敢上门找茬,没把他们打出门外都该偷着乐了!” 言毕,她转过身,温柔地揉了揉秦雨雨的头发,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雨雨,别怕啊,以后谁敢欺负你,你就勇敢地反击,打不过就大声叫我,奶奶一定给你撑腰!” 秦雨雨眼中含着泪花,重重点头,那坚定的小脸上满是对奶奶的信任。 随后,王莲娟的目光移向屋檐下静立的凌瑾韵和秦沫沫,笑容满面地说:“好啦好啦,事情都解决了,大家各忙各的吧。韵儿,你长途跋涉,昨晚又为了老四没好好休息,现在时候尚早,你还是先去补个觉。” 凌瑾韵曾习惯于做手术至深夜,但此身由于长期营养不足,显得格外虚弱易疲。 饱餐一顿后,困倦感如潮水般涌来,让她的眼皮不由自主地打架。 她没有过多客套,简单告辞后便回房安歇。 令人称奇的是,尽管环境陌生,但她也很快便沉入了梦乡,这一觉睡得深沉且香甜。 及至醒来,窗外已是夕阳西下,金辉洒满天际。 秦砚辞一行人,包括兄长以及各自的妻子,肩扛农具,满载疲惫而归。 餐毕,二嫂马氏与三嫂刘氏迅速收拾碗碟步入厨房清洗,王莲娟也拉着凌瑾韵一同前去,途中轻声嘱咐:“韵儿头,灶膛后面的大锅里有为你准备的热水,拿去好好洗洗吧,记住留着洗澡水,放凉了还可以用来浇灌咱家院子里那片干地。” 第三十五章 一起进山 “好的,娘。” 凌瑾韵轻声回应,声音里满是温顺。 她还记得初到秦家时,便留意到了那片因旱情而干涸的土地,连续三月未见甘霖,四周的作物几近枯死。 幸亏秦家村紧邻河流,生活用水尚有保障,每家门前那方寸之地的菜园,全靠循环利用的水滋养,才勉强维持了生计。 秦家的那片土地上,种满了土豆,那是他们为冬日储粮的希望所在。 凌瑾韵提着沉重的木桶来到厨房,正欲费力地装满热水,一双手臂突然从旁伸出,轻松接过木桶。 “我来。” 秦砚辞的声音低沉而温暖,虽然平时话语不多,但他的行动总能适时给予帮助。 只用一桶清澈的井水,就足以洗净一日的尘埃。 凌瑾韵细致地以湿布轻拭身躯,感受着片刻的宁静。 完毕后,她轻提那桶还残留着身体余温的清水,脚步轻盈地跨出屋外。 不料,门外静候的却是秦砚辞。 见她近前,他不待吩咐,自然而然地接过水桶,声音温和却坚定:“这点小事,我来做就好。” 凌瑾韵怔怔地望着他瘦削的背影,随着水桶的轻微摇晃,一步步迈向那片土豆田。 回眸一瞬,她的小屋映入眼帘,那狭窄空间内孤零零的一张床铺,让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心中悄然浮现出一个令她不禁蹙眉的现实——作为秦砚辞的妻子,同居一室、共枕一衾似乎是理所当然之事。 正当凌瑾韵心绪纷飞之际,秦砚辞已收拾妥当,带着一身清新之气回到了小屋,轻手轻脚地合上门扉,那细微的声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让凌瑾韵心头一紧。 然而,秦砚辞的举动出乎她的意料。 他从书架下抽出旧时在县学用过的垫子与薄薄的棉絮,语气平和地解释道:“这还是我求学时的物件,我睡地上,床就归你了。” 凌瑾韵望着他诚挚的面容,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略带羞赧地按住了秦砚辞手中的垫子,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床足够宽敞,我们各自睡一边就好,一人一被,不必如此麻烦。” 秦砚辞细细思量,考虑到家中环境与家风,终是点了点头,接纳了这个提议。 夜幕低垂,两人各自躺下。 次日晨光微露,凌瑾韵在半梦半醒间,恍若怀抱了一只温软的大熊,安心而满足。 迷糊中,她本能地向这“玩偶”贴近,欲寻一个更舒适的睡姿。 然,思绪突转,穿越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这不是现代,哪来的玩偶? 猛然惊醒,四目相对,秦砚辞那双深邃的黑眸正注视着自己,而自己则像八爪鱼般紧。 霎时,尴尬如潮水般涌来,她猛地翻身坐直,慌乱地整理着散乱的发丝,脸颊烧得通红,“那个,真不好意思啊,我……” 秦砚辞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却依然平静答道:“没事。” 日光透过斑驳的木窗,柔和地抚摸着凌瑾韵绯红的脸庞,宣告着新一天的开始。 望着窗外炽热的阳光,凌瑾韵暗叹一声,秦砚辞所忧虑的旱灾依旧没有缓解的迹象,而灾荒之后往往紧跟的是疫病的考验,未来的路,注定更加崎岖。 走出房门,正好撞见王莲娟忙碌的身影,正在桌上摆设早餐,凌瑾韵抿唇一笑,带着几分羞涩,轻声说道:“娘,让我来帮您吧.” “不用了,”王莲娟一边灵巧地穿梭于厨房与厅堂之间,一边回答着,手中还不停地忙活着准备早餐的琐碎事务,“老四醒了的话,就让他赶紧起来吃早饭吧。” 每人的碗边仅放置着一小块由粗糙谷物捏成的菜团子,外加一碗几乎能清晰映出人影的清汤,显得格外寒酸。 粥倒是足够大家填饱肚子,可以尽情地喝,但那稀薄如水的质地,很难说能提供多少能量。 早餐草草结束后,家中的壮劳力们已纷纷下地,尽管土地已被反复翻耕,但在这样干旱如同火炉的天气下播种,几乎等于白白浪费力气。 烈日无情地炙烤着每一寸土地,种子下的希望似乎也随之蒸发。 大婶子沈氏、二婶子马氏和三婶子刘氏,各自提着竹篮,踏上了一天中最重要的任务——寻找野菜。 秦家村边那条曾经孕育着勃勃生机的小河,岸边曾是野菜丛生的宝地,但随着周围人的频繁采掘,现在就连野菜根都早被搜刮得近乎绝迹。 想要有所收获,就必须深入到山林更隐蔽之处。 但三人关系和凌瑾韵一般,也不好多说,于是便直接前往了。 对此,凌瑾韵并没有多想,此时的她正思考如何不动声色地利用灵泉,为秦家带来一些改善生活的物资。 待三位婶子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凌瑾韵轻手轻脚地拎起篮子,向正在厨房中忙碌的王莲娟说:“娘,我想到外面找找野菜。” 王莲娟闻言,从厨房的油烟中探出身,满眼关怀地望着女儿,“你才刚到咱们家,这四周的路还没熟悉呢,今天你就在家中好生休息,明天娘陪你一起去。” 王莲娟刚说完,,身着简朴麻布衣的秦砚辞从内屋走出,语气坚定地说:“娘,放心吧,我陪她去山里头。” 王莲娟上下打量了秦砚辞一番,最终点头应允:“好吧,老四,你带着韵儿,上山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别往山沟子里乱跑。” “好。” 秦砚辞朗声回应,随即迈步朝院门走去。 凌瑾韵紧跟其后,男人虽然身形略显单薄,裸露在外的肌肤却异常白皙,而那挺拔的背影,无形中传递出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山林间的景象显得颇为凄凉,大多数树木因为长时间的干旱而呈现出枯黄衰败之态,仿佛在绝望中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生命。 即便是那些稍显生命力的树干,其表皮也不见踪影,显然是被饥饿的人们剥去充饥。 凌瑾韵目睹此景,心中不禁暗自叹息,仰望苍穹,如果天公依旧吝啬雨水,即使秦砚辞奇迹般地制造出水车,恐怕也难以解决整个村庄的燃眉之急。 秦砚辞进入山林后,并没有立即寻找野菜,反而在树间徘徊,时而敲敲打打,时而仔细端详那些枯瘦的大树。 第三十六章 满满当当 一根根与众不同、形态奇异的根须从土中探头探脑,闪烁着诱人的神秘。 几乎是出于本能,凌瑾韵轻轻放下篮子,毫不犹豫地趴在了地上,眼睛紧盯着那若隐若现的根须。 秦砚辞见状,不由得上前一步,关心地问道:“发现了什么?” 凌瑾韵的手无意识地缠上了秦砚辞的脚踝,小巧的脸庞仰起,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这看起来像极了人参的根须,难道,这附近有野生的人参?” 秦砚辞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缓缓说道:“确实,听老一辈的人讲,深山之中偶尔会有药农幸运地发现野生人参,不过那都是在山林深处。我们这里虽然靠近山脚,但……” 没等秦砚辞把话说完,凌瑾韵已经迫不及待地低声吩咐:“你能帮我找两根结实的小树枝来吗?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它挖出来。” 他依言在四周寻觅,很快找到了两根适宜的小树枝,并细心地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将枝条上的粗糙树皮一一削去,确保它们光滑不伤手,这才递给了凌瑾韵。 凌瑾韵感激地接过树枝,开始小心翼翼地挖掘起来,每一次落铲都异常谨慎,生怕损伤了那珍贵的人参根须。 秦砚辞站在一旁,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凌瑾韵的一举一动,见她操作得如此小心,不禁心生怜惜。 “还是我来吧。”他终于忍不住提议,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凌瑾韵抬头,水汪汪的眼眸中满是不解与疑虑,“你确定你会吗?这可不同于普通的挖掘。” “之前确实未曾尝试,但观察了一会儿,我已经大致掌握了诀窍。” 秦砚辞坦诚回答,言语中透露出对自己学习能力的信心。 尽管心存疑虑,凌瑾韵却也明白长时间的蹲踞让她的小腿开始发麻,于是权衡再三,她终是把手里的树枝交给了秦砚辞,同时不忘叮嘱:“一定要小心,别弄断了那些宝贵的须根。” 秦砚辞简短地应了一声,随即投入其中。 起初,他的动作略显笨拙,但很快那份初时的生疏逐渐被熟练所取代。 凌瑾韵注视着他,心中原本的忐忑渐渐转化为对秦砚辞那惊人适应能力的赞叹。 原来,仅仅通过观察,他就能快速掌握一项技巧,这份能力实在令人钦佩。 稍事休息后,凌瑾韵捡起一根粗细适中的树枝,细致地拨开覆盖在土壤上的落叶与杂草,加入了挖掘的行列。 阳光斜洒,两人的身影交叠。 凌瑾韵全身心沉浸在发现野山参的巨大喜悦之中,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秦砚辞,耳根处已悄然泛起了不易察觉的浅红。 时光缓缓流淌,直至夕阳西沉,天际渲染成橘红色的画卷,二人终于合力完好无损地将那株珍贵的野山参挖了出来。 那参体纹理清晰,散发着自然的灵气,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凌瑾韵目光灼灼地盯着手中的人参,“哇,这么大个野山参,我真的是头一次亲眼见到,看这品相,怕是有上百年的年份了!” 秦砚辞侧目望向她,被她那满溢的笑意深深吸引,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随后,凌瑾韵小心翼翼地将篮子里的东西一一取出,轻手轻脚地将人参如同珍宝一般放置于篮底,再一层层细心地将土豆覆盖上去。 最后铺上一块破旧却干净的布,动作充满爱惜。 完成这一切后,她转头看向秦砚辞,满脸洋溢着幸福与成就感,“走,我们带着东西回家吧。” 刚到家门口,便隐约听见屋内传来沈氏略带不满的抱怨声,“娘,老四和凌瑾韵去找野菜,怕是贪玩忘了时间,咱们这样干等着何时是个头?不如先吃吧!” 院子里,王莲娟正弯腰喂着一群活泼的鸡,听见这话,只是淡淡地瞥了沈氏一眼,随即无声无息地转身步入厨房。 沈氏平日里对婆婆敬畏三分,闻言声音不禁低了下去。 她小声嘟囔着,“家里白养着两个闲人我也就不多说了,还要等他们一起吃饭,娘您可真是偏心得没边儿了!” 门外,凌瑾韵与秦砚辞相视一笑,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我们回来啦。” 一声呼唤,打破了屋内的微妙气氛。 沈大婶仿佛早已忘了上次的教训,一见凌瑾韵进门,立刻像一只准备斗架的母鸡,浑身的羽毛似乎都奓了起来,尖酸的话语随之而来,“哟呵,咱家的活菩萨总算舍得踏进门啦,这下咱们的锅总算能生火做饭,不用再饿肚子了吧。” 话锋一转,她的目光锐利地扫向秦砚辞手中提着的篮子,嘴上依旧不依不饶:“看看,有的人啊,心里头明白自己白吃白喝的,这不,外头随便刨了筐泥疙瘩来充数,也好意思拿回来!” 二嫂马氏听得沈大婶的话越说越难听,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试图缓和气氛,“大嫂,差不多得了,少说两句吧。” 然而,马氏的劝阻刚落,沈大婶正要高声反驳,厨房门帘一掀,王莲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悦响起。 “马氏,你别拦她,就让她说个够,我看她这样子,晚饭都可以省下了,正好减肥!” 沈大婶即将出口的犀利言辞瞬间被堵了回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颇为尴尬。 秦大壮站在一旁,见状却大笑起来,乐不可支地打趣道:“哎呀,媳妇儿啊!我说了多少遍了,让你嘴巴别那么厉害,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晚上没你的饭吃喽!” 沈大婶狠狠瞪了秦大壮一眼,胸口憋着一团怒火,心中懊悔沈分。 当年怎么就头脑发热,信了媒婆的花言巧语,嫁给了这样一个大大咧咧、不谙世故的男人。 就在这一片家庭小剧场的插曲中,秦砚辞平静地将手中的篮筐递给王莲娟,轻声道:“娘,韵儿今天在山上挖了许多新鲜的土豆,咱们晚上就做一顿香喷喷的土豆糊塌子吧,也让大家尝尝鲜!” 王莲娟缓缓揭开覆盖在竹篮上的粗布,里面满满当当装着的是一篮子圆滚滚、表皮带着泥土气息的土豆,它们大小不一,却个个饱满。 沈大婶愣怔当场,脸上满是惊诧与不敢相信。 第三十七章 悄悄 她原本心中暗自揣测,秦砚辞和凌瑾韵这对年轻夫妇或许会无奈之下拎一篮子沉甸甸的石头回家,权作玩笑以解家中困顿,谁曾想,他们竟然真的从那贫瘠的山岭带回了如此珍贵的食物? 沈大婶的思绪不禁飘向那酸辣爽口、能瞬间唤醒味蕾的土豆糊塌子,仅仅是想象,就让她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 一旁的秦大壮目睹这一幕,笑声如洪钟,震得院内树叶都微微颤抖,他拍着大腿,乐呵呵地对沈大婶笑道:“你今天晚上没饭吃,正好!我多吃点!” 沈大婶闻言,心中五味杂陈,原以为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会说些贴心话,谁知…… 凌瑾韵随着王莲娟步入厨房,昏黄的灯光下,厨房里弥漫着淡淡的炊烟和食材的馨香。 王莲娟轻手轻脚地从篮子里挑出几颗最光滑圆润的土豆,准备为这个简朴的夜晚增添一份温馨的味道。 她瞥见凌瑾韵眼神中似乎藏着未言之语,便停下手中的活计,温柔地问道:“韵儿,你心里是不是有事情,想要告诉娘?” 此时厨房外,沈氏、马氏等人尚未跟进,仿佛给留出了宝贵的空间。 凌瑾韵见状,连忙凑近王莲娟耳边,低声细语,如同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娘,你知道吗,篮子最底下,我们藏着一根人参呢。” 王莲娟闻此言,惊讶得眼眸骤然放大,她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凌瑾韵。 而凌瑾韵则轻轻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惊喜的真实性。 于是,王莲娟急忙提起篮子,几乎是拽着凌瑾韵的手,快步走向卧室,仿佛生怕这份意外的宝藏被人窥见。 卧室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 王莲娟小心翼翼地将一颗颗土豆取出,直到篮底,那静静躺着的人参终于展露真容,它色泽微黄,形似人形。 王莲娟的目光在人参与凌瑾韵之间来回游移,心中波澜渐平,她轻声问道:“韵儿,你们究竟是在哪里发现这些土豆和人参的?” 凌瑾韵当然不能和她说实话,于是道:“就是在村后的那片山林里,具体位置我也记不清楚了,大概是碰巧吧。” 王莲娟从角落里找出一块干干净净的棉布,仔细地将那宝贵的人参包裹起来,动作轻柔而虔诚。 “韵儿,这样吧。明天娘陪你去城里,把这哥人参卖了换些钱,补贴家用。这事暂时先别告诉别的人,尤其是你大嫂,她的嘴巴向来守不住秘密,咱们免得节外生枝。” 凌瑾韵懂事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好的,娘,我明白了。” 得知人参的珍贵后,王莲娟额外多取了几颗土豆,烹制了一大盆土豆糊塌子。 餐桌上,大人们为了留给孩子们更多的食物,都只是浅尝辄止,而几个小孩却吃得不亦乐乎,小肚子被撑得圆滚滚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的笑容。 秦子胜拍着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一脸的得意与满足:“姑姑说得真对,四婶婶是我们家的福星。她一回来,我们就能美美地吃到饱!” 一旁的秦天天立刻拉着凌瑾韵的手臂,眼神里满是对未知探险的渴望:“四婶,下次上山摘野菜,记得带上我哦。” 秦子胜一听,生怕被落下,连忙抢着说:“我也想去!今天跟着娘,什么都没找到,太没劲了!” 而秦雨雨和秦兰兰也争先恐后地表示要加入,小小的屋子内顿时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凌瑾韵笑眯眯地一一抚摸他们的头,满口答应:“好好好,下次咱们一块儿去!” 然而,她的目光不经意间飘向了一边,那个静默无声的身影——秦婉婉。 与其他兄姐不同,秦婉婉独自蹲在院落的角落,背靠着斑驳的院墙,专注而沉静地观察着什么,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秦砚辞拎着满满一桶清澈的井水,踏过古旧的门槛,步入他们的卧房。 当他再次出现在门口,那桶水已经安置妥当。 秦砚辞他微微侧头,避开了对方的眼睛,用一种温和而又有些许尴尬的声音说道:“水已经准备好了,你可以去沐浴了。” 凌瑾韵微微点头,暂时将秦婉婉那未解之谜抛诸脑后,心中却暗暗盘算起接下来的步骤。 她趁着沐浴更衣这个无人打扰的时刻,身形一晃,如同穿越时空的秘术,悄无声息地遁入了属于她自己的秘密空间。 在这个神奇的空间里,不仅有灵泉。 还有着许多田地,只是稍稍播种,就收获了上百斤的土豆。 不仅如此,还有二十袋大米整齐排列,每袋足有五十斤,面粉的数量也是相当,除此之外,还有高粱、小麦和豆类等粗粮,加起来约莫有三四百斤斤之多。 即便如此,空间里那些可以携带出去的食物总量也有两千斤左右,但面对秦家庞大的人口基数,这样的储存显然难以维持太久。 而且,如何巧妙而隐秘地将这些资源转移出来,还需要一番深思熟虑的计划。 除了在空间里,凌瑾韵想着如若需要长久立足,开源节流是唯一的出路。 然而,当前正值严重的旱灾,田野里一片荒芜,颗粒无收,未来的生计问题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就在她望着空间之外那片荒凉景象,眉头紧锁之际,突然灵光一闪,快步走向空间里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在那里,静静躺着一台她为了应对山区药田干旱而特意准备的人工降雨高射炮,以及尚存的三枚人雨弹,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转机。 只要等待适当的时机,天空中云层聚集,她便能借助这些人雨弹,向天祈雨,或许能够逆转这片大地的枯竭,重新播下希望的种子。 至少在秦砚辞设计制造出能够有效利用水资源的水车之前,为秦家争取到宝贵的喘息时间。 思考至此,凌瑾韵提着木桶走出空间,外面秦砚辞依旧静静地守候。 见她出来,他几乎是本能地接过了木桶,朝着院中的土豆田走去。 凌瑾韵望着秦砚辞那挺拔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英挺,无论是他的面容,还是他专注于浇灌作物的专注模样,都令人心动不已。 第三十八章 终于下雨了 正当她沉浸在这样一幅美好的画面中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微风打破了夏日的闷热,带来了一丝难得的凉意。 抬头望向天空,只见风云变幻,厚重的云层似乎在汇聚,预示着雨水的即将来临。 在院子的另一端,王莲娟双手合十,口中的话十分虔诚:“苍天有眼,望赐甘霖,拯救这苦旱之地,给百姓一条生路啊!” 无需多余的寒暄与客套,秦家上下自然而然地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 孩童们的笑声清脆悦耳,他们的小手争先恐后地从家中拽出各式各样的容器,有木盆、陶罐,甚至是缺了口的瓦缸。 她们满怀期待地摆放在檐下,迎接那即将降临的甘霖。 这份纯真的喜悦,如同涟漪般迅速扩散至整个村落,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久旱逢甘露的振奋与欣慰。 然而,在这普遍的欢喜之中,秦砚辞却显得格外沉重。 他手持一只饱经风霜的独木桶,孤身站在庭院中央,眉头紧锁,眼神穿过重重屋檐,投向那布满乌云的天空。 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雨水滋润大地的渴望,也藏着对沈一雨水爽约的深深忧虑。 凌瑾韵悄无声息地走近,轻声问道:“眼看雨将至,你为何反而忧心忡忡?” 她的声音柔和,如同春风拂面,试图抚平秦砚辞心中的褶皱。 秦砚辞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雨若至,土地得以滋润,作物方能茁壮成长,自然是我心所愿。可沈一这雨不来,我们的田土又该如何维系?” 话音刚落,秦砚辞便转身步入屋内,留下凌瑾韵一人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思绪沈千。 时间悄然流逝,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风势愈发猛烈,本该凝聚成雨的乌云却渐渐稀薄,似乎预示着人们的希望即将落空。 那些原本满怀期待的脸庞,此刻都不免罩上了一层失望的阴霾。 夜色渐浓,凌瑾韵躺在床上,尽管她努力合上眼帘,试图进入梦乡,但耳边却始终回荡着窗外呼啸的风声,以及身旁秦砚辞那平静而有规律的呼吸。 直到秦砚辞的气息变得深沉而均匀,表明他已经沉沉睡去,凌瑾韵才小心翼翼地起身,轻手轻脚地溜出房间,步入了夜色之中。 此时,月牙在稀薄的雨云之间探出了头,清冷的月光倾洒在铺满银霜的庭院中。 但凌瑾韵的心中却无暇欣赏这份静谧,因为她肩负着更为紧迫的任务。 她坚定地走出秦家大门,沿着曲折蜿蜒的小径,向对面山头的秦家村前进。 在山顶的一个制高点,她找到了绝佳的位置,从随身携带的空间装置中取出那不为人知的秘密武器——高射炮,并迅速装填上了特制的雨弹。 随着几声轰鸣巨响,炮弹划破夜空,天边的云层仿佛受到了召唤,迅速聚合,遮蔽了月光,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漆黑。 完成任务后,凌瑾韵连忙收拾工具,转身踏上归程。 没过多久,空中开始零星地落下雨滴,虽然稀疏,却足以让她加快脚步,双手遮头,向家的方向奔跑。 正当她小跑在回家的路上时,突然间,一抹火光划破了夜的寂静,紧接着是一个熟悉而温暖的身影映入眼帘——秦砚辞。 凌瑾韵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心中既是紧张又是惊讶。 这一刻,她的秘密似乎已经无处遁形! 秦砚辞缓步向前,轻轻将一顶斗笠戴在凌瑾韵的头上。 随后又她递了一件破旧的蓑衣,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调询问:“能自己系好吗?” “能。” 凌瑾韵愣了一下,随即迅速披上蓑衣并系紧,心中五味杂陈。 秦砚辞见状,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回家去!”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却给了凌瑾韵莫大的安慰。 走在回家的路上,凌瑾韵忍不住解释起来:“我只是……屋里太闷,难以入睡,所以才想出来透透气。” “我知道。” 秦砚辞的回答简洁明了,同时不忘提醒她:“这路上石头多,走路小心些。” 凌瑾韵应了一声,更加留神地注意着脚下的路,避免被绊倒。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踏进了家门。秦家上下正忙着接住这珍贵的雨水。 秦砚辞不动声色地向家人解释道:“屋内有些闷热,我就陪着韵儿出去散步透气了片刻。” 听到这话,凌瑾韵的心里莫名地安定下来。 无论自己的秘密是否已被识破,她相信,秦砚辞绝不会让这件事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哗哗哗……” 雨声渐渐密集,如同天籁之音,洗净了尘埃,也悄悄地滋润了每一个人的心田。 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宛如天地间久违的甘霖,让整个村落沉浸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之中。 村民们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凌瑾韵刚踏入家门,一股温暖的气息迎面扑来,一块洁白如雪的手巾便轻轻出现在她的面前,伴随着家人温柔的叮咛:“快擦擦,这雨虽好,但也莫要着凉了身子。” “嗯。” 凌瑾韵轻声回应,接过了手巾,细致地擦拭着被雨水打湿的长发。 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滑落,带走了寒意,留下一股淡淡的清香。 待到发丝渐干,秦砚辞已经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呼吸均匀而深长,似乎已然沉浸在梦乡之中。 见此情景,凌瑾韵心中的担忧悄然消散,她轻轻地爬上了床沿。 秦砚辞保持着那端正的睡姿,整个夜晚都不曾变动半分。 而凌瑾韵,除了偶尔在床的两端辗转反侧,寻找最为舒适的姿势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只是在不经意间,她的手与脚似乎寻觅到了最自然的位置,轻轻搭在了秦砚辞身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里。 秦砚辞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凌瑾韵那恬静的睡颜。 她的脸颊轻轻倚在他的肩头,瓷白中透出一抹淡淡的绯红,如同晨曦中最为娇艳的花朵,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怜爱。 他轻轻伸出手指,触碰那细腻温润的面颊,感受那份不同寻常的柔软。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轻柔掠过之时,凌瑾韵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嘤咛,让秦砚辞顿时感到一阵尴尬,连忙道子:“该起床了。” 第三十九章 卖人参 凌瑾韵恍如从梦中惊醒,猛地意识到自己又一次不自觉地依偎在秦砚辞身旁,尴尬之情油然而生,急忙坐起身来。 怎么会再次这样与这个男子同衾共枕? 上一次,还能以初来乍到、错把他当成大抱枕作为借口,但这一次,显然没有了任何托词。 她竟然重蹈覆辙,紧紧拥抱着这位来自古代的青年,这种行为对于自己一心治病救人的医生来说,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想到这里,凌瑾韵在心里自责了一番,脸颊因羞愧而泛起了更浓的红晕。 她暗自发誓,决不能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此时,秦砚辞已经穿戴整齐,声音依然保持着那份冷静:“你快起床吧,我先出去准备一下。” “好,我马上就好。” 凌瑾韵连忙应答,随后迅速起床穿衣。 走进宽敞的厅堂,秦家的每个成员都已经开始了新的一天。 堂屋里整齐排列着即将播种的各种种子,院子内外,各种农具和肥料一应俱全,准备得井井有条。 秦沫沫和母亲王莲娟正忙碌地将早餐摆上桌,香气四溢。 “吃完早饭,你们几个男丁再去把地翻一遍,确保土壤疏松。大媳妇、二媳妇、还有三媳妇,你们几个负责挖坑;咱们家的小妮子们就负责撒种子吧。我就带着老四和四媳妇趁早去镇上采买所需物资。” 听到分配,沈婶子圆润的脸上瞬间笼上了一片阴霾,心里暗暗抱怨:“全家上下都这么忙碌,为什么他们就能进城享受?爸妈也太偏心了吧!” “咚!”一声巨响,震得屋内空气都为之一颤。 陈大娘手中的满满一碗金黄酥软的土豆,仿佛带着满腔怒火,狠狠地落在斑驳的木桌上。 她的眼神锐利如鹰,直刺沈家媳妇的心窝,字字铿锵,“我说沈家的,这话搁在这里,人心从来就没有绝对的秤,你觉得我不公,那好,这些琐碎家务你就别插手了,饭,也免了吧!” 沈家媳妇身子一僵,脸色霎时苍白,如同被寒霜打过的鹌鹑,头垂得更低,嘴唇抿紧。 不敢吐露半点反驳,空气中弥漫着压抑与畏惧。 这时,秦大壮动作敏捷,从碗中夹起一块土豆,边嚼边笑呵呵地说:“孩儿他娘,要不你就歇着吧,少了你这一份,咱每个人还能多吃几个土豆呢!” 语气中虽是玩笑,却藏着几分认真。 秦子胜小脑袋瓜点得像是捣蒜,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狡黠:“对呀对呀,娘,你别吃啦,不吃不用做事,多自在啊!” 他的话语天真无邪,却在不经意间加了一把火。 沈家媳妇本就阴沉的脸色,此刻更是气得铁青,心中犹如沈蚁噬咬,自家男人和儿子竟也如此,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凌瑾韵坐在一旁,默默地啃着土豆,嘴角微微上扬,却又努力忍住笑意,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同情。 早饭后,天色微亮,凌瑾韵随着秦砚辞和陈大娘踏上前往镇上的路途。 秦家村距镇上足足十里之遥,步行自是不可能。 于是在村口那棵历尽沧桑的老松树下,一辆旧牛车静候着,那拉车的老牛瘦弱得几乎能数清肋骨。 搭乘牛车的代价是一人两文铜钱,陈大娘爽快地递给赶车的安叔六文钱,然后带着秦砚辞和凌瑾韵挤进了略显拥挤的车厢。 清早的空气还带有一丝凉意,牛车还得等人齐,安叔便和陈大娘攀谈起来,试图驱散晨间的寂静。 “这是你们老四新讨的婆娘吧?长得可真是水灵,只是稍微单薄了些。” 安叔边说边摇头,眼神中带着几分怜惜。 凌瑾韵闻言,心中五味杂陈,脸上表情微妙。 陈大娘闻言接话,嗓音里含着几分无奈与宽慰:“哎,她娘家的日子不好过。安叔,如今这世道,人瘦点算什么,你看你那牛,不也瘦得只剩骨头架子了吗?” 安叔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唉,老天爷要收人,咱们凡人又能怎么办。好在昨天晚上那场雨下得真是时候,三声响雷,震得人心慌,可也正因那雷,云才散得开,没那三声雷,雨还未必能下来呢。” 陈大娘连连点头赞同,“对啊,那可是雷公显灵哩!” 凌瑾韵听罢,想起昨晚的人工降雨计划,那几枚干冰降雨弹划破夜空的景象犹在眼前。 不由心中暗自嘀咕,这么说来,自己倒是成了那传说中的雷公? 秦砚辞的目光不经意间滑过凌瑾韵,小姑娘娇小玲珑,皮肤如瓷般细腻,在晨曦微光中低着头,安静而端庄,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不知为何,他的心在这一刻竟然柔软了几分。 沿途,他们乘坐的牛车缓缓前行。 虽然早上的雨已经停歇,雨后的迹象逐渐消失,但越是靠近镇上,路旁聚集的流民就越发密集。 他们个个瘦骨嶙峋,眼神中闪烁着对食物的极度渴望。 相比之下,牛车上的众人显得何其幸运,至少离开家门时还是半饱之躯,简直就是奢侈。 抵达镇城门时,守卫的士兵手持锋利的长矛,严格地收取进城费,一人两文铜钱,规矩森严。 陈大娘毫不犹豫地付了钱,领着秦砚辞和凌瑾韵踏入了城门。 城内的景象透出几分不同于乡下的繁华与秩序,石板路上人来人往,许多行人衣着讲究,长衫随风轻摆,面上气色良好,没有乡间常见的那份疲惫与困顿。 商铺的招牌在晨光中闪烁,显出一派生机勃勃。 陈大娘的心思全然被凌瑾韵手中那珍贵的人参占据,急切之情溢于言表,几乎是半拖半拽地领着凌瑾韵和秦砚辞二人,直冲镇上那座最为宏伟也独一无二的药铺而去。 此时正值破晓,天空泛着淡淡的鱼肚白,药铺的木门吱呀一声开启,透露出新一天的开始。 掌柜的是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正细致地擦拭着古旧的柜台,准备迎接第一批秦客,店内弥漫着草药特有的清新与甘苦交织的气息。 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划破了药铺的宁静:“掌柜,您好,请问您这里收不收人参呢?” 掌柜闻言,手中的抹布一顿,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笑容可掬的凌瑾韵。 掌柜一听说是人参,顿时眼睛一亮,脸上的笑意更甚,仿佛遇见了久违的财神。 “收,当然收,小姑娘,您手上有人参想要卖?” 第四十章 差一点 对于这个时代银钱的价值,凌瑾韵尚且不甚了解,她自然而然地望向秦砚辞,希望从他那里得到确认。 秦砚辞轻轻地一点头,给予了无声的支持。 于是,凌瑾韵动作轻柔而慎重,揭开了王莲娟用家中最好的布匹层层包裹的人参。 人参被放置于一张精致的小几上,等待着鉴定。 掌柜的双眼在接触到人参的那一刻,瞬间焕发出了异样的光彩。 这株人参不仅体积庞大,形状完整,根须清晰可见,没有丝毫损伤,更似一尊小巧玲珑的雪白娃娃,静静躺着,散发着一种不可言喻的生命力。 毫无疑问,这是一株百年难遇的野生老山参,其价值非凡。 掌柜心中快速盘算了一番,随即开口道:“小姑娘,我愿意出一百六十两银子,您觉得如何?”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让一旁的王莲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前听到一百两时,她就已经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悄悄吞咽了口唾沫,而现在听见一百六十两,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双腿都有些微微颤抖。 这一笔巨款,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一辈子也未曾梦想过。 凌瑾韵又一次将目光投向秦砚辞,后者轻轻颔首,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好的,那就多谢掌柜了。” 凌瑾韵的声音中满是感激,交易就此达成。 掌柜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喜悦之色,仿佛春日里乍现的第一抹阳光,照亮了整个药店。 这株历经沧桑、根须缠绕的老山参,在他精湛的炮制技艺下,如同被赋予了第二次生命,其价值倍增。 他心中暗自盘算,此参若能在县城药市中一展风采,定能引来无数行家的争夺,轻轻松松便能售出二百两白银的高价。 转瞬之间,五十两银子的利润就将落入囊中,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 正当掌柜的手指轻巧地滑向腰间,准备抽出那张代表财富与交易的银票之时,凌瑾韵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乡间特有的淳朴与直接。 “掌柜的,我们这些乡下来的人,对于银票这玩意儿总是觉得不太方便,换钱总得跑好几个地方,麻烦得很。不如,您直接给我们现成的银子吧,这样我们也安心些。” 掌柜闻言,略微一怔,随即露出理解的笑容,收回了正欲抽出银票的手,爽快地答道:“好说,好说!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后面库房给你们取银两来。” 不消片刻,掌柜便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返回,里头是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子。 他当着众人的面,一丝不苟地称量银两,确保分毫不差。 随后,他还细心地将银子装入一个小巧精致的木盒内,双手递给了凌瑾韵。 凌瑾韵接过后,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语气温和地请求掌柜将其换成零散的碎银,以便日常使用。 王莲娟则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装有银子的小盒收好,动作中透露出农家人对每一枚铜板的珍视。 三人告别药店,踏上归途。秦砚辞随即前往书斋交付他精心抄写的书籍。 他的字迹如行云流水,工整中透着清雅,书斋里他的抄本总是备受追捧。 王莲娟曾自豪地说过,单凭秦砚辞抄书的收入,每个月都能为家里添上二两银子,减轻了不少负担,使得这个家在艰难的岁月里,也能感受到一份不易的安宁。 交书完毕,王莲娟心急火燎地提出要去集市粜米。 毕竟,在这灾荒频发的年月,家中粮仓充实,才能让人心安。 但秦砚辞却显得有些犹豫,眼神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忧虑。 “娘,三哥已经很久没回家了,不如我们先前去看望他一下,如何?” 这句话似乎蓄谋已久,却又像是突然的决定。 凌瑾韵静静地望着秦砚辞,从药店到书斋的路上,她敏锐地感觉到秦砚辞心事重重,步履之急促,连她都差点要跟不上了。 她心中不禁疑惑,难道秦砚辞预感到了今天三哥会有何不同寻常之事发生? 王莲娟心中一动,想起了在镇上酿酒坊辛苦劳作的三儿子。 自干旱降临,家中田地颗粒无收,秦三壮为了生计,一头扎进酒坊,至今未曾归家。 她点了点头,决定顺应秦砚辞的想法。“好,我们就先去找你三哥,看看之后,再去籴粮。” 一行人来到了位于镇上一角的酒坊,这里的气氛与外面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显得异常冷清。 刚跨入门栏,一个惊心动魄的画面映入眼帘——秦三壮正以一种令人揪心的姿势,攀附在高耸的酿酒蒸馏器上,似乎是发现了某个故障,正在紧急维修。 秦砚辞连忙高声呼喊:“三哥!” 秦三壮闻声抬头,眼中顿时闪现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之色:“砚辞,你醒了?诶,还有娘,你们怎么会来了这?” 话音刚落,他便身手敏捷地从那摇摇欲坠的高度上安全下来。 当秦三壮走近时,他的目光停留在凌瑾韵的身上,眼中带有一丝好奇与温柔。 “这位应该就是弟妹了吧?” 凌瑾韵微微一笑,礼貌而羞涩地回应:“三哥好。” 秦三壮拍了拍秦砚辞的肩膀,目光中满是激动与关怀,上下仔细打量着这个弟弟,语带哽咽:“老四,你终于醒过来了,真是太好了……家里的情况都还好吗?” 话未说完,一阵突如其来的“轰隆”巨响从酒坊深处传来,打破了这份短暂的温情,也让众人的心猛然一紧,未知的变数骤然笼罩在这平静的小镇上空。 凌瑾韵随着那一声惊心动魄的巨响,迅速将目光投向了远处,只见秦三壮不久前还在精心修理的庞然大物——那个大型木头制成蒸馏器,此刻已悲惨地化为了一堆毫无生气的废木,散落在尘埃之中,四周弥漫着一股木材断裂后的清新而又略带苦涩的气息。 如果秦三壮没有被他们的呼唤打断,继续在那高耸的蒸馏器顶忙碌. 那么此刻,他很可能已经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吞噬,即使侥幸逃脱死神的镰刀,重伤致残也是在所难免的命运。 想到这里,凌瑾韵的心不由得紧了一下。 第四十一章 全部买下 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了秦砚辞,却发现对方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不迫。 王莲娟与秦三壮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面露愕然之色。 秦三壮努力回忆起自己刚才站立的位置,只觉后怕不已,双腿竟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急忙伸手搭在秦砚辞坚实的肩头上,似乎这样才能找回几分安定感。 “这蒸馏器明明坚固无比,怎么会突然间就垮塌了呢?” 他的语气里满是不解与惊疑。 随后,秦三壮的目光转向了王莲娟,眼中满含感激,“娘,多亏了您和老四今天来看望我,否则……” 话语未尽,已足以让人心生感慨。 王莲娟的脸上还挂着一丝未散的恐惧,她深情地望向秦砚辞,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这次真是托了你四弟的福,娘本来只是想着匆匆买完粮食便回家,是秦砚辞坚持说你许久未归,我们这才绕道过来……” 话音刚落,秦三壮猛地一把将秦砚辞拥入怀中,那双平日里因劳作而显得格外粗犷的手,在弟弟的背上轻轻拍打着,无声传递着兄长的疼爱与庆幸。 秦砚辞则静静地望着那片废墟,眼神幽深。 回想起之前的一个雨夜,酒坊因为机器故障不得不提前关门,秦砚辞出于谨慎,吩咐秦三壮再次检查蒸馏器的安全。 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老三爬上蒸馏器不久,伴随着轰鸣巨响,机器如被诅咒般轰然倒下. 老三躲避不及,腿部骨折,胳膊也在重压之下脱了臼,往后的日子,再也无法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 尽管酒坊老板慷慨赔偿,并多方寻医问药,但限于乡间医疗条件,老三的脚留下了永久的残疾,手臂功能也无法完全恢复。 秦砚辞暗自庆幸,若非今日这般凑巧,后果不堪设想。 掌柜的,一位年过半百、须发斑白的中年人,听闻声响急匆匆地从里屋奔出,见状,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掌柜关切地问道。 秦三壮连忙安抚掌柜的担忧,“放心吧,掌柜的,我只是恰巧下来了,真是谢天谢地,娘和弟弟的突然到访救了我一命。” 掌柜叹了口气,神色中难掩后怕。 “人没事就是最好的结果!都是我的错,这蒸馏器年久失修,我本就不该让你去冒这个险。” “唉,我还盘算着,就算现在酒坊艰难,但只要这蒸馏器能修缮完好,将来时来运转,咱们的酒坊还能重新开张,继续传承这酿酒的手艺……可没想到,哎!” 掌柜的话语中充满了遗憾与不甘。 “除非是那些生活无忧、地位显赫的大老爷,他们哪里会屈尊品尝我们这等不起眼的小酒坊所酿制的平凡酒液呢?他们追求的,无非是那些上等佳酿,讲究的是名贵与品味……” 凌瑾韵眼波微转,脑中灵光一闪,一个计划悄然成形。 回想起刚才自药铺至酒坊的路途中,他们恰好途经了镇上最为富丽堂皇的酒楼——桂花楼。 门外,饥饿与苦难笼罩着寻常百姓,形成一幅凄凉画卷。 然而,那些身穿绫罗绸缎的贵客却依旧频繁进出其间,谈笑风生,仿佛灾祸并未侵扰到他们的世界半分。 在这场天灾人祸面前,似乎只有穷人承受着苦痛,而富人仍旧过着安逸享乐的日子。 如果能将这粗糙的原酿通过特殊的技艺提炼,转变成当今人们追捧的高度白酒,那么无疑将会开辟出一片新的市场空间,赢得一席之地。 凌瑾韵轻巧地拉了拉秦砚辞的衣袖,眼中闪烁着自信与决心,语调坚定地说道:“秦砚辞,我有办法让这些粗糙的酒变得更为醇厚美味。” 秦砚辞闻言,不由低下头,正对上凌瑾韵那双清澈如小鹿、充满无邪的眼眸,她那白皙小巧的脸庞上写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与专注。 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秦砚辞几乎毫无抵抗地点头应允:“好。” 随即,他转向王莲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娘,不如我们将这酒坊里所有的酒都收下来。我知道怎样提升这些酒的品质,而且我和桂花楼的掌柜有些交情,我们可以将提炼后的美酒售给他们,应该能够赚取一些家用。” 王莲娟虽然一向信赖秦砚辞,但在涉及金钱大事上总显得格外慎重:“老四,这事还得问问韵儿,毕竟这些钱也是她辛辛苦苦赚回来的。” 凌瑾韵听后,毫不犹豫地表明态度:“娘,我听砚辞的决定!” 她抬起头,脸上绽放出阳光般的笑容,看向秦砚辞。 秦砚辞望着她那如同新月般弯弯的眼角,心中不禁一阵悸动,一股淡淡的红晕悄悄爬上了他的耳根,渐渐蔓延至脸颊…… 于是,王莲娟带着秦砚辞和凌瑾韵重返酒坊。 掌柜在得知秦砚辞意欲购入全部余酒时,惊讶得眼珠几乎弹出眶外。 “秦家老四,你当真需要如此多的酒吗?” 秦砚辞侧头,目光温柔地扫过凌瑾韵,而后转向掌柜,恭敬地拱手作礼:“确实如此,还请掌柜给出个公道的价格。” 掌柜叹了口气,说道:“秦家老四,你既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多言。三壮这些年为我劳心劳力,我不能亏欠你们。只是我的酒,质地的确一般,即便你有学问、与桂花楼掌柜交好,这酒恐怕也难以登得上桂花楼的台面啊!那些达官显贵的口味刁钻,稍有瑕疵便嫌酸涩,哎……” 秦砚辞一面耐心应对着掌柜的牢骚,一面配合他清点着酒坛的数量。 待清点完毕,掌柜报出了价格:“这里总共剩下六百一十九桶,看在你们的份上,一桶给十文,总计六千一百九十文。那十八文零头就不收了,凑个整数,六千文吧。” 王莲娟闻言,从怀中掏出了之前从药铺老板处兑换得来的碎银,仔细称量后,交付了六两给掌柜的。 秦三壮则向掌柜借了一辆结实的板车,准备用来运输这批承载着希望与改变命运可能的酒坛,沉甸甸的坛子即将开始它们全新的旅程。 趁着秦三壮和秦砚辞二人合力协助那位满脸汗水的酒坊老板,小心翼翼地将一坛坛醇香的佳酿稳稳当当地搬上吱吱作响的木制板车之际。 王莲娟牵着凌瑾韵那双略显粗糙的小手,穿梭于熙熙攘攘的市集,朝着镇上唯一的粮铺缓步前行。 第四十二章 满载而归 粮铺与周围几家门可罗雀的商铺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里人头攒动,喧闹非凡,队伍从铺内蜿蜒至门外,宛如一条渴望温饱的长龙。 排队等候的人群中,有面露焦虑的老者,有怀抱婴儿、神色疲惫的妇人,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于那扇半掩的木门。 凌瑾韵紧随母亲身后,轻巧地避开偶尔碰撞的人群,眼神中既有对即将购得粮食的期盼,也有对现状的一丝担忧。 王莲娟则不时踮起脚尖,努力透过人群缝隙窥视店内的景象,随即转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宽慰的笑容,对凌瑾韵轻声道:“韵儿,娘刚才瞥见里面粮食堆得像小山,看来今天咱们有望满载而归了。” 家中粮食短缺已有数日,餐桌上每日仅靠着寥寥无几的野菜和几个干瘪的土豆勉强果腹。 随着大自然的严苛考验,连那些曾随手可摘的野菜和树皮都变得难寻。 一家人的肚子日益消瘦,再不补充粮食,接下来的日子恐怕只能靠勒紧裤腰带来度过了。 王莲娟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焦急地计算着钱袋中的铜板是否足够,一方面又随着缓慢蠕动的队伍一步步向前挪移,眼中闪烁着既期待又担忧的光芒。 凌瑾韵虽然心中有数,自己的秘密空间里藏着足够的粮食足以解燃眉之急。 但她清楚,那些粮食只有在秦家有相似种类的情况下,她才能不动声色地“发现”它们,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惊恐和误解。 若是凭空变出,只怕会让自己瞬间成为人们口中议论的“仙姑”或是避之不及的“妖精”。 终于,轮到母女二人,王莲娟堆起和善的笑容,轻声询问柜台边忙碌的伙计:“小伙子,现今的粮食如何标价啊?” 那年轻的伙计不假思索,快嘴如刀,一口气报完了价格:“新鲜大米一两银子一桶,面粉也是同样的价;陈年米便宜些,三百文一桶,糠皮和麸皮都是五十文一桶。您打算买多少?请快点决定,后面还有一大串人等着呢!” 王莲娟的手指紧紧捏着那个沉甸甸的钱袋,目光在陈年米上徘徊,对新米和面粉只敢匆匆一瞥便即放弃。 思量再三,她终是开口:“小伙子,给我们称二十桶糠皮和二十桶麸皮吧。” 未待伙计动手,凌瑾韵便急急接口,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再加五十桶陈年米,十桶新米,五桶面粉。” 这是出门前秦砚辞悄悄在她耳边的嘱咐——粮食多多益善。 伙计闻言一愣,手中的秤杆微微一顿,疑惑地来回扫视王莲娟和凌瑾韵:“这米和面粉还买不买?到底听谁的?” 王莲娟虽心疼那来之不易的银两,但看到凌瑾韵如此坚决,只好狠下心肠,牙关一咬:“秤,全部秤了!” 言毕,她转头望向凌瑾韵,眉头微皱:“韵儿,我们买这么多,到时候怎么搬回家呢?” 凌瑾韵笑靥如花,轻拍母亲的手背安慰道:“娘亲莫忧,我和砚辞已经商量好了,待酒坊装好酒,板车就会直接过来运粮食,一并解决。” 王莲娟这才放心了,她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她看着那一袋袋沉甸甸的粮食被细心地搬上板车,虽然心疼那花出去的银两,但想到过去两次怀揣金钱却买不到粮食的绝望。 此次能够顺利购粮,无疑是莫大的幸运,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安定。 在这荒年里,家中有粮,人心才不慌,日子方能过得踏实。 待到秦三壮和秦砚辞推着已装载着几大坛酒的板车来到粮铺前,伙计麻利地帮忙将粮食逐一安放其上。 粮铺购置的大袋子太过醒目,尤其在城中繁华地带尚可掩人耳目,一旦需穿越至偏远村落,那些因饥荒而目光贪婪的流浪者们很难不对这满载的粮食生出非分之想。 秦砚辞轻轻掀起一只沉甸甸的陶坛盖子,期待中却只见空洞的内壁,不禁苦笑。 随即,他将陈年旧米与新收的稻谷细致地混合,宛如调和着生活的甘苦,缓缓倒入那空置的坛内。 紧随其后的,是五桶细白面粉,它们被小心翼翼地安置于坛底。 最终,只留下装满麸皮和糠皮的袋子孤零零地躺在牛车之上,仿佛是这艰难日子里不可避免的余烬。 太阳逐渐升高,接近晌午时分,秦砚辞与秦三壮兄弟二人一前一后,合力拉着沉重的板车,朝着秦家村的方向缓缓行进。 雨后的村庄显得格外清新,但这份宁静背后,却是村民们为生计忙碌的身影。 农田里,汗水与泥土交织,每个人都在为了那一份收获而不懈努力。 见到秦家这不同寻常的一幕,田间劳作的乡亲们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其中一人忍不住高声问道:“哎,这是走什么好运了?竟然雇了牛车拖这么多坛子回来,是要开宴席吗?” 语气中不乏几分玩笑与羡慕。 闻言,王莲娟依照凌瑾韵事先指点,愁容满面地回应,声音里带着无奈:“唉,哪里有什么好运。如今世道艰难,三牛做工的酒坊也难以为继,工钱是一分未得,只能用这些酒抵他三年的辛苦。你说,我们拿着这些酒,能有什么办法呢?卖不出去,喝了又填不饱肚子,反倒容易误事。” 她顿了顿,语气转而带上几分试探:“不过,我记得你对这酒情有独钟,要不要带点回去给他尝尝?价格嘛,咱们邻里间,就算个友情价,二十文钱一斗如何?” 刚刚还在打趣的妇人闻言,连忙摆手笑道,笑容里藏着几分尴尬:“不了不了,若是在以往,我肯定乐意买些,可现在家里锅都快揭不开了,哪里还有闲钱去买酒喝呢?” 王莲娟轻叹一声,点头附和。 秦砚辞和秦三壮继续推车前行,逐渐远离人群。 就在归家路途过半之时,一个身影如同疾风般自旁侧草丛中跃出,猛然扑倒在板车前方,随即抱住腿痛苦地呻吟起来。 凌瑾韵定睛一看,那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上门滋事的刘虎子! 心中暗自惊讶,未曾料到刘虎子在上次被驱赶之后,今日竟故技重施,再次上演这场碰瓷闹剧。 第四十三章 又来 “哎哟,我的虎子啊!这这!到底咋回事啊!” 一声焦急呼唤从人群中传来,夹杂着母亲特有的心疼与慌乱。 随着一阵揪心的悲鸣,刘寡妇从尘土飞扬的路边踉跄冲出。 她的哭声撕心裂肺,犹如锋利的刀刃划破了往日乡村的宁静。 “啊!我的腿被那车轮碾压了啊!” 刘虎子痛哭流涕,小小的身躯蜷缩在地。 双手紧紧抱着他那已无法动弹的伤腿,泪水与泥土混杂在一起,模糊了他的面庞。 刘寡妇身形一软,几乎无力地倒在了刘虎子的身边,尘埃在她的周身缓缓落下,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凝固。 她一边无助地拍打着硬邦邦的地面,一边发出令人心碎的哀嚎:“我这苦命的孩子啊!你爹走得太早,留下咱们相依为命,熬过了多少个艰难的日子,好不容易把你拉扯长大,怎料命运如此残酷,又一次将不幸降临到咱们头上。往后,咱们娘俩的日子要怎么过!” 刘寡妇那尖锐且穿透性的哭喊,迅速地在田间地头传播开来。 正埋头劳作的村民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围聚而来,目光中既有好奇也有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感。 “虎子的腿,真的是被车压断了吗?” “说起来,刘寡妇和虎子平日里的确有些让人头疼,但他们孤儿寡母的,若真是秦家的不小心闯的祸,总得有个交代吧。” 在这个民风淳朴的村庄里,尽管平日里刘家母子的行为让不少人感到厌烦,但在目睹这一幕惨剧时,众人内心深处的同情心终究还是被唤醒了。 王莲娟此刻正忙着稳住板车上摇摇欲坠的酒坛,对于前方发生的变故并未能及时察觉。 她心中一紧,赶忙拉了拉身旁的秦三壮,压低声音询问:“三壮,你和砚辞推车的时候,没感觉到有碰撞的动静吗?” 秦三壮的眉头拧成一团,脸上的怒意掩饰不住:“娘,车子走得很稳,连一点颠簸都没有,更别说撞到人了!” 秦三壮继承了母亲王莲娟那火暴的性子。 话音刚落,便猛地丢开车把,挽起袖子,一副要讨说法的架势:“娘,我这就去跟他们理论理论!” 此言一出,刘寡妇立刻像被针扎了一样跳了起来,愤怒与哀求交织在她的嗓音里:“你们明明害得我儿子断了腿,还想逃避责任不成?我跟你们说清楚,要么赔偿我十两银子给我儿子医腿,要么我和虎子就搬到你们家,让你们供着我们娘俩,直到终老!” 刘寡妇的要求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水面,在人群中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十两银子,对这些朴实的村民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大多数人的家里一年到晚辛勤劳作,攒下的银钱也不过区区二两,除去日常的柴米油盐,哪里还有余钱。 即使是家境相对宽裕的村长家,要一下子拿出十两银子也不是易事,更不用提秦砚辞读书已让秦家负债累累,家中经济捉襟见肘。 这时,之前询问酒坛的田青燕站了出来,她素来爱打听村中的大小事,消息灵通,虽有时嘴快,却也是心地善良之人。 “刘寡妇,若是他们真的撞伤了虎子,医药费自然该由他们承担。但板车轻轻一碰,哪至于让虎子终身残疾?你一开口就是十两银子,否则就要人家养活你们,这分明是在趁火打劫啊!” 凌瑾韵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心中暗自思量。 而其他的村民们也开始附和:“是啊,刘寡妇,你俩平日里在村里闹腾,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如今张口就要如此巨款,还要拖累秦家,这实在是太过分了,也太不秦及脸面了!” 一时间,舆论的浪潮汹涌,每个人的心中都在衡量着公理与情理的天秤。 刘寡妇那双锐利的三角眼斜睨着,仿佛两柄锋利的刀刃,直直瞪视着敢于出声之人。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叉在丰满的腰间,那姿态带着不容忽视的气势,尖细的声音划破空气,如同锐利的针,一字一句刺向周围的耳膜。 “秦家的两个小子,愣头愣脑地把我那可怜的儿子的腿给撞断了,既不愿意掏一分钱赔偿,也不想承担我们的生计,难不成还真指望你来掏腰包,来给我们当饭票吗?” 村里人对于刘寡妇母子惯常的无理取闹早已习以为常。 听见这话,那个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人,瞬间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脑袋一缩,嘴巴紧紧闭上,生怕惹祸上身。 就在这时,凌瑾韵眼神敏锐地捕捉到了秦砚辞欲有所行动的迹象,轻轻扯了扯他衣角,那细腻的手指仿佛带有一种无声的安慰。 同时,她凑近秦砚辞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这事交给我处理吧。” 她的话语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秦砚辞深邃如夜空的眼眸在凌瑾韵的脸庞上流连了一瞬,那眼神中既有对她的信任,也隐含一丝担忧。 犹豫片刻后,他终是点了点头。 但其心中暗自决定,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会作为她最坚实的后盾。 凌瑾韵莲步轻移,缓缓向刘寡妇母子靠近,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决,直直望向那个名叫刘虎子的年轻人,声音清冷而镇定:“刘虎子,听说你的腿伤了,是真的吗?” 接着,她话锋一转,轻描淡写道:“我曾在外婆邻居家的土郎中那里学过一些正骨的技巧,不如让我看看你的腿。” 刘寡妇刚要开口阻拦,却猛然发现自己的儿子正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凌瑾韵,嘴角还挂着一抹不加掩饰的贪婪。 这个看似瘦弱的女孩,竟生得如此标志,那盈盈一握的小蛮腰与匀称的身形,在粗布衣裳下依然透露出难以遮掩的魅力。 刘虎子心中暗自盘算,朝母亲使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刘寡妇何等精明,儿子的心思她自然一清二楚。 若是儿子当真能与秦砚辞的小妻子产生点火花,让秦家的小娘子看上自己儿子,这不仅是对王莲娟的莫大羞辱,还能白白得一个儿媳妇,这种便宜哪有不捡的道理! “哎哟.......” 第四十四章 赌就赌 刘虎子故作痛楚地捂着腿,嘴角却藏着一抹狡黠,他不忘用言语调戏凌瑾韵:“哎哟,小娘子还有这等医术,真是难得,快来帮我瞧瞧,我觉得不只这条腿疼,连我那‘第三条腿’也似乎不大对劲,小娘子要是能一并治好,那可真是功德无量了……” 这样赤裸裸的言语,让凌瑾韵脸颊泛起了红晕,周围的大妈大婶们也纷纷面露尴尬,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而难堪的氛围。 向来温文尔雅的秦砚辞,此时也难掩怒意,双拳紧握,几乎能听见关节的咯吱声。 王莲娟更是怒火中烧,随手抄起一旁的扁担,准备好好教训刘虎子一顿。 “你这小子,今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厉害!三条腿都保不住了你!” 周围众人见状连忙上前劝阻,生怕事态失控。 “大婶,冷静些,真动了手,他们更要赖上你们了,不值得啊!” 然而,凌瑾韵面对刘虎子的言语挑衅,仿佛全然未闻,只见她双手洁白如玉,轻轻地搭在刘虎子的膝盖和脚踝上,那双细嫩的手仿佛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的确骨折了,别担心,我这就帮你接好!”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刘虎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啊——”。 随着一声尖锐而清脆的声响,刘虎子的嗓音突然间拔高,发出一阵好似被宰割的猪只般的凄厉惨叫。 他那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无赖气息的面容,在这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 凌瑾韵眨动着她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灵动眼眸,眼神中闪烁着无辜与聪慧,轻启朱唇,缓缓说道:“你这条腿,我记得很清楚,前几天不就是被一辆失控的马车撞到,当场就废了吗?如今怎能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呢?难道说,你之前的腿根本就没断,这一切不过是你为了从我们家榨取些什么,精心布置的一场骗局?” 言罢,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略带嘲讽的微笑。 让围观的人群中也不免传来几声低语和猜疑。 刘虎子痛得五官几乎挤成一团,脸颊因痛苦与愤怒而扭曲,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我……我……” 冷汗如雨下,他连呼吸都变得艰难,痛楚让他一时之间说不出更多。 见到此情此景,刘寡妇的心中虽有万般不舍,但母性的坚韧让她强忍泪水,挺直腰板,毅然决然地挡在了儿子面前。 “不管我儿子的腿是被牛车搞断的,还是这位新媳妇弄断的,总之现在他腿残了,你秦家就必须承担责任!赔钱,给我们一个说法!” 凌瑾韵闻言,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外表纯真无害,而脚下却不经意间轻轻踏上了刘虎子无力垂下的膝盖,那动作轻柔却似乎带有一丝威胁。 “那好吧,我们就请村里的郎中来验一验,看看到底是不是真断了。若是真的,赔上十两银子又何妨。但如果证明是虚惊一场,那又该如何处理呢?” 她的话语虽温柔,却藏着锋利,让人不得不认真考量。 刘寡妇望向地上痛苦挣扎、满面冷汗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 她明白,一旦郎中证实刘虎子的腿并未真正断裂,那么他们今天的种种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犹豫之际,她还是紧紧搂住了儿子,悲从中来,哭喊道:“我的儿啊,虎子啊!你腿到底怎么了?咱们得找个大夫来看看!” 正当村民们纷纷议论、面面相觑之时,几位热心的村民已奔去请来了里正,希望这位村里最有威望的人能公正裁决此事。 刘寡妇一见到里正,顿时泪如泉涌,泣不成声:“里正大人,您可得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秦家的推车先是撞了我的虎子,现在他家的新媳妇还要硬生生掰断我儿的腿,这冤屈我们承受不起啊!” 凌瑾韵则以一种冷静而坚定的姿态面向里正,她的话语清晰而有条理:“里正大人,我请求您派人为我们请一位郎中过来验证。若结果证明刘虎子的腿确实骨折,我愿意承担,赔偿他们十两银子。但是,若真相是他并未受伤,只是企图欺诈,这种行为又该受到怎样的惩罚呢?” 此刻,刘寡妇再次审视着儿子,注意到那条被凌瑾韵触碰后便无力垂下的腿,加之刘虎子痛得近乎昏迷的苍白脸庞,心里不由得闪过一丝动摇。 最终,她狠下心来,做了决定——“如果虎子的腿真的没事,那我自愿将他爹留下的那两亩贫瘠山地转赠给秦大勇家,作为对我们不当行为的补偿。” 那些土地,是她亡夫生前在山脚下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虽然贫瘠,却承载着一家人曾经的汗水与希望。 如今,为了儿子,为了生存,她不得不做出这样的牺牲,同时也暗暗希望这场纷争能够因此得到平息。 听闻刘寡妇如此一说,凌瑾韵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浅笑,转而对着身旁的秦砚辞温柔地吩咐道:“砚辞,你去准备一份契约,细致些,再烦请里正大人做个见证,也好让此事有个凭据。” 她的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眸光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围观的乡亲们见状,纷纷围拢过来,有人轻轻拉扯着王莲娟的衣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哎哟,莲娟啊!你这新进门的媳妇可真是胆大心细,十两银子说赌就赌,你当真是由着她吗?” 言罢,众人相视一笑,眼神中既有好奇也有几分戏谑。 另一人紧跟着搭腔:“可不是嘛,大娘,咱们在这田间地头辛苦一年,省吃俭用的,也不过能攒下二两银子贴补家用。你们家老少几张嘴等着吃饭呢,这十两银子哪里是那么容易拿出来的呀?要是真赔上了,往后这日子怕是要紧巴不少。” 又有人接口道:“对对对,我看虎子那条腿原本就不太好,倒不如先找个大夫仔细看看,若是真有问题,花上几个碎银子好好治疗,再给点零钱安慰一下母子俩,也算是尽了邻里之情。” 第四十五章 没断 …… 众人议论纷纷,言语中夹杂着担忧与建议,王莲娟听着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虽然今天去药铺卖人参意外得了百五十两银子,但置办家用、添置粮食已花费颇多。 但如果儿媳真的为了赌约掏出十两银子,万一露了富,那往后招惹的麻烦事儿恐怕会接踵而来,想及此,她心中不由得忐忑起来。 正当王莲娟欲开口劝说凌瑾韵时,秦砚辞却悄无声息地靠近她耳边,轻声安慰道:“娘,您放心吧,韵儿做事有分寸。”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如同定海神针,让王莲娟的心瞬间安定,仿佛所有不安都随着秦砚辞的话语烟消云散。 就在这时,先前被派去请的大夫匆匆归来,身后跟着一位年迈的老郎中,两人小跑而来,老郎中边跑边呼喊:“让一让,让一让,郎中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目光纷纷投向这位救星。 凌瑾韵淡然自若地瞥了躺在地上呻吟的刘虎子一眼,脚下微微用力,那踩在刘虎子膝盖之上的脚似乎又加重了几分力气,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清脆声响,引得周围一阵惊呼。 “嗷——” 刘虎子的惨叫声再次响彻天空,痛苦扭曲的面容映照在日光下,显得格外凄厉。 凌瑾韵从容不迫地抽回脚,退至一旁,姿态优雅而不失冷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胡郎中连忙上前,单膝跪地,仔细检查刘虎子的伤处,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眉头越来越紧锁,神情显得十分复杂。 一旁,刘寡妇的声音夹杂着几分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暗自得意:“胡郎中,快说说,虎子的腿到底是不是真的断了?”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仿佛这一切正按照她的剧本上演。 胡郎中由于赶路匆忙,气还未喘匀,又被刘虎子的哭嚎打断,他有些不满地站起身,冷哼两声,瞪了刘寡妇一眼,语气略带怒意:“断什么断啊!他的腿好得很!” 显然,他对这种无端的猜测感到极度不满。 刘寡妇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愕然:“不可能!虎子痛得快要昏厥,谁看不出那是断腿的迹象?胡郎中,你......该不会拿了秦家的钱,故意说谎吧?” 她的话语尖锐,直指人心。 “你……” 胡郎中,作为方圆几里内仅有的郎中,向来备受尊敬,何时遭受过如此无礼的指控,气得他须发皆颤,怒目圆睁,却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辞与这个悍妇理论,最后只得拂袖而去,留下一句愤慨的斥责:“真是不可理喻!” 刘寡妇见状,神色更加得意洋洋,高声喊道:“大家看清楚了,这个老头没有医德,收了秦家的钱财,不仅不尽心治疗虎子,还昧着良心说腿没断……” 她的声音里满是挑衅和得意。 胡郎中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本想辩驳几句,却一时语塞,半句话也吐不出。 而在人群边缘,凌瑾韵静静站立,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手中的羊毛针已在指尖轻轻跃动,仿佛随时准备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正当刘寡妇嚣张之时,“嗷——”又是一声惨叫划破长空,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刘虎子原本萎靡地瘫坐在地,突然间,仿佛被电击般惊叫着跃起身来,双手紧紧捂住下体,双脚蹦跶着,脸上扭曲成一团,口中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引得四周人等一片哗然。 这时,胡郎中的神情才渐渐从错愕中恢复,舌头不再打结,他愤愤然指着刘虎子道:“你们瞧见了吗?他这般的活力四射,活蹦乱跳,哪里像是腿骨折的模样?你质疑我的医术,我尚可忍受,但质疑我的医德,那可是万万不可!“ 言罢,他胸口起伏,怒气仍未平息。 胡郎中话音刚落,怒气冲冲地甩了甩衣袖,背上沉甸甸的药箱,转身便要离去。 里正一看情势不对,连忙迈开步子追上去,心里盘算着,这十里八村独此一位大夫,要是真得罪狠了,往后村民们有个头痛脑热的,又该去找谁问诊呢? 混乱之中,刘寡妇见机拉着刘虎子企图悄悄溜走,却不料被机警的秦三壮一眼察觉,大手一伸,如同铁钳般牢牢抓住了刘虎子的手腕:“刘寡妇,你儿子这腿明明安然无恙,咱们那两亩地的文书,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刘寡妇心中虽有沈般不舍,那两亩地对她而言,可是将来生活的指望,怎肯轻易放手。 她目光闪烁,嘴角勾起一抹狡黠,语气强硬地说:“拿就拿!我这就回去取地契给你们,你们等着便是!” 她心中暗自盘算,只要自己和儿子能趁乱逃脱,王莲娟想再要回地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秦三壮岂会不知她的如意算盘,因而死死攥着母子二人,不肯放松半分。 人群中,凌瑾韵轻轻扯了扯秦砚辞的衣角,细声说道:“砚辞,不如先放他们走吧。如若他们真的食言,上天自会有安排的。” 她心中清楚,刘寡妇绝不会轻易认输,但若能借此机会让她多受些煎熬,也算是一种慰藉。 秦砚辞略一思量,便朝秦三壮点了点头。 秦三壮这才勉强松开了紧抓不放的手,那对母子仿佛获得赦免,灰溜溜地,低着头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待尘埃落定,王莲娟这才向周围乡亲表达了感激之情,并吩咐秦三壮与秦砚辞继续推着装有大坛子的板车前行。 王莲娟与凌瑾韵依旧一左一右陪伴于板车两侧,小心翼翼地扶着车上摇晃的巨坛,步伐稳健地向家中行进。 还未至家门口,家中的人已闻风而动,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出门支援。王莲娟连忙上前劝阻,生怕事态再起波澜。 此时,沈氏眼尖地发现板车上的两个麻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娘,你们买粮食回来了吗?” 王莲娟顺手解下那装着米糠和麸皮的麻袋,递给了沈氏,轻叹一声:“粮食价格飞涨,只好先买些米糠麸皮应急,咱们先苦日子凑合着过。” 这话,显然是说给全家人听的,透着几分无奈与沉重。 第四十六章 特意给你买的 沈氏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小声抱怨道:“这光景,整天吃这些粗糙之物,嗓子能受得了吗?” 秦大壮一边帮着搬坛子,一边悠悠接话道:“媳妇儿,如今这世道,能有这些东西填肚子已是不易,谁让你以前吃饭从不节制,每次都得多添两碗,咱们家的余粮也不至于这么紧张。” 他边说边摇头,神色中满是无可奈何。 沈氏怒意正浓,正待发作,却见儿子秦子胜拾起一根细树枝,在尘土飞扬的地面上缓缓勾画着:“娘亲每一餐要享用五大碗米饭,而四婶仅仅一碗足矣。如此算来,娘亲每顿饭就比四婶多了足足四碗,一日三餐便多了12碗,10天累积下来就是120碗,推至一个月,那便是惊人的千二百碗,这足以供四婶食用整整十年之久……” 言毕,秦子胜挺直了脊梁,双手自信地叉在腰间,小脸蛋上写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他所言皆为金科玉律。 沈氏听罢,脸色骤变,如同乌云蔽日,心中愤慨几欲令她吐血。 一旁,凌瑾韵观望着秦子胜那副稚气未脱却又一本正经的模样,目光又落到了地上那些她难以理解的计算痕迹上,不禁被这孩童的奇妙算术逗笑,情不自禁地蹲下身子,眼中闪烁着好奇与赞许:“这是谁教你这么厉害的算法呀?真是让人惊叹!” 受到夸奖的秦子胜,背脊挺得愈发笔直,小脑袋瓜左右摇晃,自豪满满地宣布:“这是四叔教给我的,他还教了其他兄弟姐妹,可只有我学明白了哦!四婶,你说我厉不厉害!” 凌瑾韵轻柔地揉搓着秦子胜圆滚滚的小脑袋,眼中满是溺爱:“当然了,子胜是最聪明的宝贝!说不定现在的四叔还不如你呢!” 秦子胜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小肚子也不自觉地鼓了起来,正准备大肆炫耀一番。 此时,刚将沉重的瓦罐搬入屋内的秦砚辞,用一种微妙的眼神扫视着凌瑾韵,低沉地说道:“韵儿,其实我比子胜更厉害。” 凌瑾韵闻言,一时间愣住了,抬眼望向秦砚辞那双蕴含几分委屈的深邃黑眸,心头涌动的笑意几乎脱口而出。 没想到自己随口哄孩子的话,秦砚辞竟然认真对待了,这位大男人居然怀揣着这样一股子莫名其妙的竞争心? 话音刚落,秦砚辞顺势抚摸了秦子胜的头顶,语重心长地教导:“子胜,你的计算确实很棒,但以后尽量少做这样的计算,就算要做,也别说是四叔教的。” “为什么呀?” 孩子们不懂,缠着秦砚辞说了许久的话。 当秦砚辞缓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凌瑾韵不在自己身侧了。 “你们四婶呢?” 孩子们则齐声指向墙角,那里的凌瑾韵正温柔地蹲着,与婉婉一同观察着地上勤劳的蚂蚁,试图通过这份简单的乐趣与婉婉建立起沟通的桥梁。 然而,婉婉却仿佛置身于自己的世界,对外界的呼唤毫无反应,甚至没有眼神的交流,这正是自闭症特有的孤独与隔绝。 凌瑾韵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深知自闭症之难,既无特效药物可医,唯有依靠亲人的不离不弃,用无尽的耐心与温柔的引导,方能逐步窥见曙光。 而这一切,在这个古朴的农家小院里,显得尤为奢侈。 婉婉身居此境,能得到的陪伴已属难得,更勿论专业而细腻的引导与治疗。 砚辞缓缓朝凌瑾韵与婉婉踱步而来,脚步间透露着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忧虑。凌瑾韵仰起头,眼神中带着几分询问与期待:“婉婉自出生以来,就未曾开口说过话吗?” 砚辞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婉婉身上,那眼底一闪而过的疼惜,是过往岁月在他心上刻下的痕迹。 思绪飘回上辈子的记忆深处,那个风雨飘摇的日子里,当全家上下正忙于料理三嫂的后事,婉婉如同林间轻盈的一缕风,无声无息地从他们的世界里消逝了。 那时,天灾连连,人心惶惶,寻找婉婉就如同在混沌中捞针,力不从心。 时光荏苒,当他终于高中皇榜,官袍加身,再度寻觅婉婉的身影时,已是漫长的十年之后。 命运弄人,婉婉虽侥幸逃过一次次生死劫难,却最终落入风尘,心智受损,疾病缠身。 即使动用了皇家御医和四方名医的全力救治,也无法挽回那颗本该绚烂绽放于青春花季的心灵。 婉婉的生命,永远停在了十六岁的春天。 此刻,秦砚辞蹲下身子,手指轻轻触碰婉婉柔顺的发丝,眼中满是怜爱,转而对凌瑾韵低语:“婉婉能言,但须得情急之下,方会开口。” 凌瑾韵轻轻颔首,眼神中满是对婉婉深深的理解与疼爱。 秦砚辞的眼眸深邃而明亮,似乎藏有沈千星辰,他邀请凌瑾韵:“韵儿,随我进屋一叙,我有件东西想要送给你。” 凌瑾韵轻轻弹去手上的泥土,俯身在婉婉耳畔细语,声音柔和如同春风:“婉婉,你先自己玩耍一会儿,四婶等会儿再来和你观察蚂蚁搬家哦。” 尽管婉婉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凌瑾韵依然温柔起身,跟随着秦砚辞步入屋内。 屋内,秦砚辞从书房带回的抄书白纸堆中,细心地翻找出一个简朴的牛皮纸包,内里珍藏着一方手工制作的桂花糕,糕点旁边则是一串色泽鲜亮,油纸包裹的糖葫芦,红艳欲滴,诱人食欲。 他将这些小点心递至凌瑾韵手中,随后又从怀中取出一件用粗布包裹的物品,动作略显笨拙。 “我今日特意另外给你买的。” 解开粗布包,一只雕琢精美、形似玉兰花的木簪呈现眼前,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仿若能闻其幽香。 凌瑾韵眉眼弯弯,声音清脆悦耳:“谢谢你,我可以把这些吃的分给孩子们吗?” “当然可以,孩子们一定会喜欢的。” 秦砚辞爽快答道。 凌瑾韵提着油纸包裹的甜蜜,步入院中,不一会儿,孩童们的欢声笑语便溢满了整个庭院,犹如春日里最温暖的阳光。 第四十七章 洗什么洗 沈氏在旁,目睹这一幕,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嘴里嘟囔着:“家中日子都紧巴巴的,还买这些糕点和糖葫芦,太不懂得持家了……” 话未说完,凌瑾韵已经调皮地将一块糕点送到了她的嘴边,笑道:“大嫂,尝尝,很甜的,对吧?” 沈氏的表情瞬间柔和,品尝着这份突如其来的甜意,心中的那份埋怨也随之融化。 沈氏猛地一怔,口中突如其来的香甜如同春风化雨,瞬间盈满了整个口腔。 那细腻柔软的糕点似乎不愿让人轻易捕捉其精髓,转瞬即逝,轻轻滑过喉咙,留下一抹余香,悄然融于腹中。 她的脸颊顿时染上了桃花般的绯红,目光闪烁不定,不敢直视凌瑾韵那仿佛能洞察人心的明亮双眸,偷偷地咽了一下因惊喜而生的多余唾液,唇边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真是甜,从舌尖到心底的甜。” 片刻的迟疑后,那份诱惑如同春日里的藤蔓,在心头悄然攀爬,让她难以自持。 沈氏终是忍不住,微微伸出的手略显羞涩地朝凌瑾韵的方向探去,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意味:“韵儿,刚刚那个实在太快了,大嫂我都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呢,再赏我一块,好不好?” 然而,当她满怀期待地抬起头,却发现凌瑾韵的身影早已不在原地。 原来,凌瑾韵正与一群活泼的孩子们热烈讨论着,他们计划着前往河边,目标是那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凌瑾韵心中有着自己的盘算,她带回的酒需要经过精细加工提升价值,以便在市场上获得更高的利润。 但考虑到长期投资蒸馏设备的成本效益比不高,她灵机一动,决定利用自然赐予的资源——竹子,亲手搭建一个简易版的蒸馏器。 幸运的是,回村的路上,她已经注意到了河边那片繁茂的竹林,仿佛命运的安排。 家里正值春耕繁忙时节,大人们都忙得不可开交,无暇他人。 凌瑾韵无奈之下,只好邀请那些纯真无邪、活力满满的孩子们加入她的“竹林探险队”。 在凌瑾韵的小小“贿赂”之下,除了年纪尚小的婉婉儿,秦家的其余四个孩子都已经成为了她的“盟友”。 一听要参与砍竹子的“大冒险”,他们兴奋地拍着胸脯保证,那股子认真劲儿,仿佛宣誓着必胜的决心:“四婶儿放心,我们一定很快就会带好多好多竹子回来的!” 见到这一幕,沈氏尴尬地将伸出的手收回,轻轻揉了揉鼻尖,嘴里喃喃自语着,假装不经意地踱步走向厨房,说是去帮忙,实则是掩饰心中的些许失落。 阳光正盛的正午,王莲娟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出厨房,眼前的一幕令她诧异又欣慰:凌瑾韵带着几个孩子,每两个人合力扛着一根竹子,欢声笑语中跨过了院门,秦砚辞则默默地跟在后面,肩上扛着那柄沉甸甸的砍刀,眼神中透露着坚定。 王莲娟热情地招呼大家围坐享用午餐,同时好奇地询问起凌瑾韵的打算:“老四,你这是准备拿这些竹子制做什么好东西呀?” 秦砚辞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一个关于如何利用竹子建造简易蒸馏器的计划正在他的脑海里渐渐成形,他想着,这样一来,那些待售的酒就可以通过重新蒸馏变得更加精致。 说罢,他细心地将砍刀放置于柴房顶上,免得被好奇的孩子们当作玩具弄出什么乱子。 院子内,放下竹子的秦子胜等人像是一群放飞的小鸟,直接奔向了餐桌,全然忘记了饭前洗手的老规矩。 凌瑾韵眼神敏锐,动作迅速,一把拉住了正要冲向食物的小尾巴秦子胜,同时大声呼唤走在前面的秦雨雨:“雨雨,先带妹妹们去洗手,洗干净了再来吃饭哦。” 沈氏在旁边小声嘀咕,带着几分不满:“哎,吃个饭还得这么讲究,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千金大小姐了。” 秦雨雨听了这话,小身板瞬间挺得笔直,她勇敢地迎上沈氏的目光,稚嫩的脸上满是严肃与认真:“娘,您说得不对!四婶儿教过我们,无论是谁,无论贫富贵贱,我们都要一视同仁,讲究卫生是每个人都该做的事情。讲卫生是对自己负责,不是做样子给人看的!” 秦雨雨的话语落下,身后的天天和兰兰连忙点头表示赞同,那纯真的眼睛里闪烁着对知识的尊重和对正确行为的坚持。 沈氏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以往被丈夫和儿子反驳时还能勉强接受,可现在,连雨雨这个丫头片子也敢站出来和她理论,这让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想到这里,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沈氏瞪圆了眼睛,伸手就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还教训起老娘来了……” 话音未落,她的手已经向秦雨雨的耳朵伸去,空气里仿佛凝固了一丝紧张。 秦雨雨眼珠子一转,身形灵活地闪到了王莲娟背后,那模样像是小猫儿见了大风浪,急忙寻了个安稳的避风港。 她奶声奶气地说道:“奶奶,我娘又要来拧我耳朵啦,四婶儿曾悄悄告诉我,耳朵拧多了可是会变成聋子的呢!” 她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委屈,几分狡黠,显然早已熟练掌握了这招“告状神技”。 王莲娟闻言,目光凌厉地向沈氏一扫,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带着些许责备。 “自己的心头肉,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呢?” 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长辈威严。 沈氏的手在空中一顿,尴尬地缩了回去,手指无意识地相互摩挲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更让她感到憋屈的是,秦天天几个孩子像是商量好了般,去厨房洗手前还不忘添一把火:“娘,您的手跟那烧火棍似的,黑漆漆的,不洗干净怎么行呢?” 语气中带着孩童的直接与天真,却在无形中给了沈氏一记重拳。 沈氏的眸子猛地一瞪,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恼怒,对着秦天天大声斥责:“洗什么洗?水是天上掉下来的吗?用完了水,你们就指望那个好心的四婶儿去挑水吧!” 第四十八章 多嘴 她的言辞激烈,却在下一刻被秦砚辞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秦砚辞温和的声音适时插入,像是一汪清泉浇灭了即将燃起的火星:“大嫂,等一会儿我去提水便是。”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让沈氏一时语塞。 而一旁的秦大壮则乐呵呵地挤眉弄眼,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沈氏,带着几分打趣的口吻说:“老婆子,你也去把手洗洗吧,今天早上你不是挑粪去地里了吗?你这双手啊……啧啧……” 他故意拉长的音调,满是戏谑,让人忍不住想象那双沾满污渍的手,沈氏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仿佛自己都能闻到那股不愉快的味道。 最终,在众人的注视下,沈氏极不情愿地站起身,迈向厨房。 临走前,她还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桌上那几个难得的、混合了大量面粉的麸皮馒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午后,阳光正好,全家人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争分夺秒地将一颗颗希望的种子——玉米粒,播撒在肥沃的土地上。 凌瑾韵站在田埂边,新奇而又困惑地发现,这里直接播种玉米的方式与她在现代社会所了解的截然不同。没有先期的育苗过程,直接播种似乎显得过于简单粗犷。 在她的记忆中,未经培育的幼苗容易变得脆弱,生长缓慢,玉米杆也会因此变得纤细易折,一阵风过,可能就会大片倒伏。 一旦玉米杆折断,宝贵的玉米穗便会被泥土掩埋。 若是再来场雨,到收获季节,那些玉米穗不是发芽就是霉变,只能沦为牲畜的食物。 思考片刻,凌瑾韵轻声询问王莲娟:“娘,我们直接这样播种,玉米能长得好吗?” 语气中既有疑虑也有期待。 王莲娟无奈地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岁月的痕迹:“老一辈传下来的方法,我们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呢?” 言语间透露出对传统习惯的顺从,以及对未知的无奈。 凌瑾韵心知肚明,自己关于娘家的记忆模糊而有限,更别提那里具体的玉米种植方法了。 原身的记忆告诉她,娘家的生活虽然贫困,却未曾真正参与到农耕之中。为了说服王莲娟采纳更好的种植方式,她决定编织一个合理的小谎言。 毕竟,根据模糊的记忆,从娘家到秦家,乘坐牛车都颠簸了好几天,两地相距遥远,秦家人应该不会知晓娘家那里的农业实践。 王莲娟听后,眼神中闪过一丝亮光,显然被凌瑾韵的话语触动:“韵儿,照你说的话,先育苗再移植,真能让玉米长势那么好?”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一片丰收的景象。 “嗯,真的!” 凌瑾韵的眼中闪烁着坚定,认真地点了点头,仿佛在回忆往昔美好而又平凡的日子:“在那些没有干旱侵扰的年岁里,我的家,年复一年,都是采用这样的方式播种希望。” 王莲娟是一个说干就干的人,一旦决定了就立刻付诸实践,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去找村里经验丰富的秦大勇商讨此事。 不久,两人经过一番紧密筹划,决定将正在田间辛勤劳作的家族成员召集到一处,共同商议此事。 王莲娟面带和煦的笑容,朝凌瑾韵亲切招手:“韵儿,快来这儿,给我们大家伙详细讲讲你们娘家那高效又独特的育苗移栽法子。看看咱们家剩下的那片玉米地,是否也能借这个方法,迎来丰收的转机。” 凌瑾韵闻言,耐心细致地向大家展示了一整套流程:她首先取来清水,轻轻地与泥土搅拌,直到它们变得如同婴儿肌肤般细腻柔软,随后将这份柔顺的泥土捏成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泥球。 接着,她用拇指轻巧地在每个泥球上按压出一个小凹槽,每个凹槽里小心翼翼地放入两粒承载着生机的种子。 随后,她在田间清理出一片平坦之地,将这些孕育着希望的种子球整齐排列,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细土之后,为了确保这些脆弱的生命能够得到最佳的生长环境。 凌瑾韵指导众人搭建起简易的小棚,并巧妙地利用旧衣物作为棚顶,既保温又保湿,仿佛为这些未来的作物编织了一个温馨的摇篮。 众人闻此奇法,无不眼前一亮,即便是平素里最擅长挑剔的沈氏,此刻也难以找出异议,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然而,秦雨雨却眉头微蹙,拉了拉凌瑾韵的衣角,用她那轻柔的声音提出疑问:“四婶,您只在每个泥球里放两粒种子,如果它们都不发芽,我们该怎么办呢?” 这一问,让凌瑾韵心中不由得一紧。 在这个时代,种子多依赖自留,品质良莠不齐,强弱难测,发芽率更是无法保障。 她的脑海中闪过自己那个神秘空间中,存放着来自现代、高发芽率的优质种子,但如何自然而然地将其引入现实,却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她的目光悄然流转,最终落在了秦砚辞身上,似乎在寻找答案。 而秦砚辞,似乎读懂了她的眼神,马上接口道:“娘,我记得在县学时,先生曾赠予我一些来自京城的特殊玉米种子,据说成活率极高。我这就回去取来,韵儿,陪我一起去吧。” 说罢,秦砚辞毅然站起,向着家的方向迈开步伐。“哎,行嘞!” 凌瑾韵清脆地应答,向众人致以温暖的微笑后,紧紧跟随秦砚辞的脚步而去。 王莲娟望着二人并肩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如春花绽放:“你看,我们原先还担心老四和韵儿性情不合,如今瞧瞧,他们相处得多融洽和谐啊!” 然而,一旁的沈氏却颇不以为然,她白了一眼,小声嘀咕着,言语中满是对凌瑾韵做法的不满:“就她能搞花样,买来的种子直接埋进土里不就行了,非要弄什么育苗,让我们跟着多费事儿。他们俩倒是走了,剩下我们在这儿辛苦……” 王莲娟闻言,怒目圆睁,狠狠瞪了沈氏一眼,恨不得立刻封上她的嘴。 沈氏虽然手脚麻利,但总爱喋喋不休,稍有劳作便满腹牢骚,这让她的勤勉往往被抱怨所掩盖,让人难以心生好感。 第四十九章 废物利用 就在沈氏因婆婆的严厉眼神而噤若寒蝉之际,她那性格憨直的丈夫秦大壮,却用一句直白却温暖人心的话,让她一时语塞:“媳妇儿,不愿意干就别勉强了,多出来的活儿我一个人包了!” 沈氏一时之间,心头涌上一股暖流,眼眸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自家傻丈夫终于开窍了! 她正准备展现出一副含羞带怯、满怀感激的小女儿姿态,却不料秦大壮那粗犷的声音兴奋地接上了话茬:“等那金灿灿的玉米秆儿长到天那么高,不管是煮的、烤的,还是磨成香甜的饼,我都替你多吃一份,让你过足瘾!” 想到这里,秦大壮咧嘴笑了,笑得像个孩子,还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满脸的期待。 沈氏的心境瞬间从云端跌落,好比是春日里突然遭遇了一场寒霜,满心的甜蜜被这一盆冷水浇得凉透了。 她心里暗暗叫苦,这个男人啊,真是能把你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在一旁观战的王莲娟,见此情景,不禁摇了摇头,嘴角挂着一丝无奈的笑意,低声喃喃:“这两口子,还真是绝配,一个憨直如牛,一个心思百转,天生一对的冤家。” 凌瑾韵随着秦砚辞回到家中,秦砚辞体贴地说道:“我在外面等你。” “好。” 凌瑾韵轻轻应了一声,转身关上了门。 屋内,她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进入了那个只属于她的神秘空间。 在那里面,她取出了之前精心储备的玉米种子,心中默默计算着秦家田地的需求量,最终决定取出四斤种子。 这些种子原本是计划送给那些在中药材种植基地周边的贫困农民们的。 她深知,优质的药材需要在纯净无暇的土地上才能生长,因此选择了偏远的山区建立基地,那里虽然条件艰苦,农业技术落后,但正好符合了她对无污染环境的要求。 在首次深入山区考察后,她便萌生了为当地农民带去改良种子的想法,只可惜一直未曾找到合适的机会付诸实践。 凌瑾韵小心翼翼地拆开种子的包装,精选了一个透气性良好的布袋,将这些珍贵的种子逐一装好,每一步都充满了仪式感。 完成这一切后,她才推门走出房间,步入了院子之中。 正如她所料,秦砚辞静静地站在不远处,身影显得异常坚定。 见到她出现,秦砚辞缓缓走近,自然地接过布袋,声音柔和却有力:“走吧,我们一起到田里去。” 凌瑾韵望着秦砚辞那虽清瘦却笔挺的背影,心中不由得荡起了层层涟漪。 她之前的求助,其实也是对秦砚辞的一次隐秘测试。 如果秦砚辞未能领会其中深意,或许说明他还未完全触及她的秘密世界。 然而,秦砚辞的默契反应,证明了他不仅是心领神会,更是对她的一切了然于胸。 秦砚辞似乎并没有探究更深的意思,这让凌瑾韵心里有了一丝欣慰。 有了秦砚辞的掩护和支持,她的计划无疑多了更多的可能性和便利。 心念至此,凌瑾韵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想要跟上秦砚辞,缩短两人间的距离。 秦砚辞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动作,生怕她跟不上,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 “砚辞,等会儿播种的时候,记得告诉大家,这些种子为了防虫,提前泡过药水,绝对不能误食。” 凌瑾韵轻声提醒道,语气中满是关切。 秦砚辞郑重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但那份专注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 一行人抵达田间,秦砚辞将装满种子的布袋交给了负责引领弟妹们播种的秦雨雨。 还未等秦砚辞开口提醒种子有毒,秦雨雨就已经按捺不住好奇,抓起一把种子,眼里满是惊叹:“四叔,这些玉米种子好大颗啊,长出来的玉米棒一定特别大!” 周围的人闻言,都被吸引了过来,围成了一个小圈子,大家都想亲眼看看这些传说中的大种子。 沈氏也在人群之中,她借机靠近,假装检查种子,却趁机将几粒种子悄悄塞进了自己的衣兜,心中小小的算盘打得啪啪响——独享那爆米花的香甜滋味。 正当沈氏暗自窃喜,得意于自己的小聪明时,秦砚辞那沉稳而清晰的声音再次响起,穿透了人群:“雨雨,播种时要当心,这些种子有毒,可别让它们不小心进了嘴里。” 这番话,如同一记警钟,让刚刚还沉浸在喜悦中的沈氏猛然一惊,那偷藏的种子瞬间变得沉重起来。 沈氏的笑容在刹那间仿佛被冬日的寒风冻结,嘴角扬起的弧度逐渐凝固,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与困惑。 王莲娟皱着眉头,眼神中满是不解,声音中带着几分诧异:“这好端端的种子,为何非要用药水浸泡呢?这样处理后,它们还能在土壤中探出嫩绿的芽尖吗?将来结出的玉米,还能成为我们餐桌上的美味吗?” 秦砚辞见状,温和地笑着,眼中闪烁着自信与笃定,他耐心地向母亲解释:“娘,您放心好了,这么做是为了防止害虫侵蚀种子。等这些种子长成茁壮的植株,成熟的玉米,那些微量的药物早就挥发殆尽,咱们吃到的玉米自然是安全又美味的。” 沈氏听了这话,面上的懊恼之色稍减,悄悄地将刚刚从衣兜里掏出来的种子,如同做贼一般,轻轻地、逐一放回了原先的位置。 秦家上下,不论老少,皆动员起来,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春播协作。 大人们手法娴熟地和着泥土,捏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泥球,孩子们则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将种子播入其中,每一粒种子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仿佛是给它们穿上了抵御寒冷的小盔甲。 阳光从云隙间洒下,不到半天的功夫,四斤沉甸甸的玉米种子,已经全部安家于精心制作的泥丸之内。 接着,众人又细心地覆上一层细腻的土壤,本想用现代的塑料薄膜搭建成保温棚,却苦于物资短缺。 这时,凌瑾韵机智地提出,可以用废旧衣物代替薄膜。 却没想到秦家的生活如此节俭,即便是破旧的衣物也被珍惜使用,反复修补,以至于初来乍到的凌瑾韵几乎察觉不出它们曾经的破损。 第五十章 直说吧 鉴于当下的气候温暖适宜,凌瑾韵便灵机一动,带领大家铺设了一层厚厚的干草作为保暖层,计划等到幼苗破土而出,再适时揭开,给予它们更广阔的成长空间。 就在这紧张而有序的劳动中,刚从外归来的张大山夫妇意外加入了这场春耕小队。 大山夫人一眼望见田地中尚有半数玉米未播,不禁好奇地询问缘由。 王莲娟闻言,便将凌瑾韵别出心裁的种植方法详详细细地转述给了她。 大山妻子侧目瞥向凌瑾韵,眼中闪过一抹赞许之色,轻声道:“嫂子,你这小儿媳真是个能人,不仅医术了得,连农活也是一把好手,实在是难得。” 随后,她靠近王莲娟,压低了声音,语气中略带忧虑:“嫂子,我看这新来的丫头聪明伶俐,心思活络,你可得仔细观察,别让她过于锋芒毕露,毕竟人心隔肚皮嘛。” 王莲娟闻言,面色微变,嘴角却勾勒出一抹淡漠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只简单地应了一声:“说的是。” 而在另一边,张大山的心思却早已飘到了别处。 听说秦三壮辛苦攒了三年的工钱,竟然都换成了一屋子的大坛好酒,堆放在家中,他的心里顿时痒痒的,难以自制。 他心中顿时有了个主意。 回到那个熟悉而温馨的家中,王莲娟轻声呼唤着凌瑾韵的名字,邀请她进入内室。 屋内的烛光摇曳,映照出一份柔和与安宁。 “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凌瑾韵的声音带着刚洗净双手后的清新,边说边用一块细腻的手巾仔细擦拭着指间,微湿的发梢轻轻贴在她温婉的面颊旁,显得格外柔美。 王莲娟站起身,轻步走向那角落里静静守候的老旧木箱,她的手指轻轻触碰,仿佛唤醒了木箱沉睡的秘密。 随着一声细微的“咔嚓”,木箱上的小铜锁应声而开,王莲娟从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以及一卷质地厚实、色泽朴素的粗布。 她将这两样东西缓缓递至凌瑾韵面前,眼里满是慈爱:“韵儿,这些都是你今日辛苦卖出人参所赚的,除去家里所需的酒水和粮食,你还剩下二十三两银子和七十八文铜钱,自己好好收着。这布料也是为你准备的,想着你该添置些新衣了。” 凌瑾韵闻此,连忙摆手推辞,脸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娘亲持家有方,这些银钱还是您来保管为好。” 说话间,她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把那卷布料也推回给母亲:“再说,我这双手,对于缝制衣物实在是外行得很。” 王莲娟闻言,不禁微微一怔,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意外。 毕竟,在这个时代,女红几乎是每个女子必修的技能。 但王莲娟很快调整情绪,面容重归温柔,她从衣柜的深处取出一条软绵绵的皮尺,语气坚定而温和:“韵儿,站好别动,让娘替你量量尺寸。不会做衣裳无妨,娘可以帮你做。” “谢谢娘亲。” 凌瑾韵顺从地展开双臂,笑容如春日暖阳,甜入人心。 而此时,门外的情景却颇有些戏剧性。 沈氏故作姿态,故意蹲在墙角,耳朵几乎紧贴着墙体,企图偷听屋内谈话。 秦大壮见状,憨态可掬地跟着蹲下,一脸茫然地问:“媳妇儿,你这是在学母鸡孵蛋吗?” 他的话逗得周围空气都变得轻松了几分,却让沈氏哭笑不得,内心暗自埋怨命运,让她嫁给了这样一个憨直的汉子。 屋内忙碌的秦沫沫注意到了这一幕,好心提醒道:“大哥大嫂,娘和四嫂在里面谈话呢,你们这样偷听,被发现了可是会挨训的。” 秦大壮这才恍然大悟,沈氏原来是在偷听,他猛地跳起来,失声叫道:“媳妇儿,你竟然在偷听咱娘的墙根儿!” 这一声惊呼,不仅惊动了整个秦家小院,连邻居家都似乎被震颤了一下。 沈氏急忙拽着秦大壮往屋内拉,心中懊悔不已,恨不得此刻就用针线将他的嘴巴缝上。 然而,未及他们有所动作,王莲娟与凌瑾韵已迈出门槛,王莲娟的脸色略显严肃,目光锐利地盯着沈氏。 沈氏见状,立刻收敛了之前的狡黠,像个犯错的孩子,怯生生地唤了一声:“娘……” 王莲娟不怒自威,眼神凌厉地审视着她:“都听到了?有什么意见就直接说吧。” 沈氏本就不擅长掩饰,当下便竹筒倒豆子般倾诉起来:“娘,你偏心也太过明显了吧。我刚才听到你给四弟妹银钱又给布料,咱们同样身为儿媳,凭什么她有的我们就没有呢?” 王莲娟听罢,不紧不慢地环视一圈,发现院子里的马氏、刘氏虽表面忙碌,实则也都在悄悄偷听。 于是,她干脆利落地把家中的壮劳力,包括秦砚辞、秦沫沫等人全召集到堂屋,一场关于家庭公正与理解的讨论即将拉开序幕。 说完这番话,王莲娟的眼神中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转身间衣袂轻扬,留下一室静默。 秦大壮见状,赶忙凑近沈氏,压低声音,在她耳边窃窃私语,那幸灾乐祸的语调中带着几分狡黠:“瞧见没,刚夸完自己机灵,转眼又让娘亲动怒了!” 沈氏闻言,心中一阵痒痒,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又好笑的光芒,仿佛在心里暗暗盘算着,等这小子落单时,非得好好“教导”一番不可。 不多时,王莲娟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只见她怀中紧紧搂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箱,那木箱上挂了一把铜锁,显得神秘而沉重。 而她另一只手则提着一卷质地厚重的布料,布料的边缘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似乎预示着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即将发生。 王莲娟步履稳健地走至堂屋中央,先是将那小木箱郑重地放置于雕花木桌上,那木质的碰撞声在这静谧的屋内显得格外清脆。 紧接着,她用力将手中的布料掷在一旁,那布匹摊开的瞬间,透露出一种质朴而温暖的光泽,引得众人目光纷纷投射。 第五十一章 这么多粮食 随后,王莲娟自腰间抽出一把小巧的钥匙,那钥匙在阳光下闪耀着微光,她手法熟练地插入锁孔,随着“咔嚓”一声轻响,那紧闭的小木箱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箱盖应声而开,瞬间,一道耀眼的银光倾泻而出,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眸。 那里面躺着的,是一堆整齐码放的银锭,每一枚都闪烁着财富的光芒,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震撼。 秦老汉深吸了一口旱烟,烟雾缭绕间,他的眼神中既有惊异也藏着几分忧虑:“孩儿他娘,这银子是从何而来?若是拾人遗物,咱们须得寻那失主归还,莫让人家为这等巨款心急如焚啊!” 王莲娟面容肃穆,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这是昨晚韵儿和远儿上山挖掘的人参所换取的,那一株千年难遇的山参,足足卖了一百五十两白银!” 此言一出,沈氏惊呼之余,竟失了平衡,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那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而秦大壮更是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高呼:“娘,这岂不是说咱们家要发迹了?!” 秦家其他人虽不如沈氏和秦大壮表现得那般激动,但每个人的脸上都难掩震惊之色。 他们当然知道人参珍贵,却从未想过会如此价值连城,更未想到这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一对小夫妻竟能有这样的奇遇。 面对全家人的愕然,王莲娟缓缓讲述了购置酒水和粮食的原委。 而沈氏则像是突然间充满了活力,两眼熠熠生辉,一跃而起:“娘,买了这么多粮食,咱们终于可以不用再紧巴巴过日子,敞开肚皮吃饭了吧?” 说罢,她目光转向秦砚辞和凌瑾韵,语气中多了几分责备:“砚辞,你咋就想着买那么多酒回来?酒又不能当饭吃,这不是白白浪费钱财嘛!还不如多买些面粉、大米,咱们能多吃几顿馒头、白米饭,那才是实在的过日子嘛。” 沈氏的责备中带着几分心疼,仿佛那酒是用她自己的血汗换来的,凌瑾韵听后,脸颊微红,欲言又止。 王莲娟这时轻轻扫了沈氏一眼,沈氏顿时收敛起方才的激昂,缩了缩脖子,像是被训斥的小鸡。 王莲娟语气沉稳,继续说道:“家中虽然有了一些储备,但在找到足够的野菜之前,谁都不能轻易动用这些粮食。今天去镇上,听说仅咱们村周围下了大雨,周边地区却连一点雨水也没见着。城门外聚集的难民,一个个饿得眼冒绿光,咱们虽然播下了玉米种子,但天气若持续干旱,收成仍是个未知数。这些粮食,是为我们准备的最后保障,是救急之物!” 这一席话,让在场的秦家人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凝重而又充满希望的气息。 “你们都听清楚了。现今这世道,粮价飞涨,若是这干旱再持续,到时纵使口袋里有几个钱,恐怕也换不来活命的粮食。咱们家那些存粮,得紧着用,谁也不能有半点非分之想!”王莲娟继续道。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仿佛是在为这个家的未来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 王莲娟的目光宛如锋利的刀刃,逐一扫过沈氏、马氏与刘氏三人,那锐利的眼神中蕴含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这些年,你们嫁进这门,你们男人在外奔波的血汗钱,我可曾有一丝贪念,动过分毫?现在这笔钱,是韵儿和老四辛辛苦苦挣回来的,我替他们保管,是为了这个家,你们若还有异议?” 她的言辞中带着不容商量的决绝,同时也隐含了一个不容忽视的警告——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 沈氏、马氏、刘氏三人深知婆婆平日里的宽容大度,私下里各自存了些许私房钱以备不时之需。 刘氏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在衡量着什么,最终她开了口:“娘,您稍等片刻。” 语毕,她匆匆转身,步入内室。 时间不久,刘氏抱着一个擦拭得几乎能映出人影的瓦罐返回,小心翼翼地递到王莲娟面前:“娘,这是二壮这些年在田间劳作之余,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工钱,我都带来了,全权交给您处置!” 瓦罐表面的光泽,似乎也映照出了这个家庭成员之间彼此的支持与信任。 马氏性格憨直的妇人,见到二嫂如此干脆,心中的犹豫瞬间烟消云散。 她二话不说,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不多时,拿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走出来,里面装着的是她多年来省吃俭用积攒下的每一分钱,全数交给了王莲娟,眼中满是对家庭的深情与牺牲。 相比之下,沈氏显得格外局促不安,双手不自觉地交错拧动,声音细如蚊蚋:“娘,我……我没存下什么钱……” 凌瑾韵在一旁默默观察,心里明白,以沈氏那贪嘴和能吃的性格,没存下钱也是意料之中。 而沈氏虽言如此,但那双小眼睛却仍不自觉地往角落里那卷布匹上瞟去,仿佛那里藏着她的小秘密。 这时,王莲娟那双因长期劳作而显得粗大的手掌“啪”地一声,坚定地拍在了那卷布上,声音里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你们刚过门的时候,我哪个没给过新衣料做嫁衣?咱们得往前看,别盯着这些。” 沈氏被这一声“啪”吓得连忙收回贪婪的目光,缩着脖子,尴尬笑道:“娘,我这先去忙活了。” 说完,如同一阵风般逃离了现场,其后,刘氏与马氏也默契地尾随而出。 王莲娟的目光在桌上刘氏的存钱罐和马氏鼓鼓的钱袋上停留片刻,又转向原本为凌瑾韵准备的小箱碎银,心中五味杂陈。 她的话语已经掷地有声,别人家的夫妻都毫无保留地展现了自己的诚意,而她为凌瑾韵悄悄积攒的这份心意…… 凌瑾韵机敏地捕捉到了王莲娟的情绪波动,她迅速盖上了装银子的小盒,温柔地推回到王莲娟面前,眼中闪烁着理解与体贴:“娘,家里的一切开支,从早到晚的忙碌,都是您在打理。我拿着银子也没什么地方需要用,还是您收着吧,家里的事还需要您费心呢!” 第五十二章 抵达 王莲娟闻言,心中一股暖流涌动,爽朗地答应:“行!韵儿,往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娘说,娘一定替你张罗。” 凌瑾韵脸上绽放出甜蜜的笑容,眼中满是感激:“好嘞,谢谢娘,娘真好。” 空气中弥漫着温馨与和谐,仿佛连外面的天空都因这份亲情而变得更加明亮。 阳光斜洒在古老的村路上,尘土在两人脚下轻轻扬起,凌瑾韵跟随着秦砚辞的步伐,他们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 出了堂屋,清风拂面,带着夏末的余热,凌瑾韵的目光恰好捕捉到秦砚辞一行人的身影。 秦砚辞与秦家兄弟,个个身材魁梧,肩上扛着粗大的木头,步伐稳健,汗水在阳光下闪烁,映衬出他们坚毅不屈的轮廓。 她轻步靠近,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好奇与关心,特意压低了嗓音,以免惊扰到这份劳动中的宁静。 “你是打算动手做水车了?” 话音里藏着几分肯定,仿佛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 秦砚辞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憨厚的笑,点了点头,眉宇间是藏不住的坚决。 “对头!”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这个时节,除了赶紧种下玉米,就是得趁着时候插红薯苗了,地里的活计虽然不似春耕那般繁忙,但也容不得半点马虎。天有不测风云,水车若能早日造好,就算老天爷不给面子,咱们的田也能喝上水,庄稼不至于受渴。” 凌瑾韵心中一凛,细细思量之下,确实如此。 她的手中虽然握有人工降雨的神奇手段,却也仅剩三次机会,昨晚为缓解旱情已全部使用,若天气持续干旱,她也是束手无策。 秦砚辞此举,无疑是未雨绸缪,深谋远虑。 “那你计划在家里就把水车全部造好,再费力搬到河边去吗?” 她提出了疑问,目光越过秦砚辞宽阔的背影,仿佛已经看到搬运水车的艰难。 秦砚辞手下的动作没有停顿,锋利的刀刃在木头上划出一道道细腻的纹理,他的思路清晰如泉涌:“不,我的打算是这样的,先把各个零件在家精细加工完毕,之后再到河边现场组装,这样既省力又高效。” 听到这里,凌瑾韵内心不禁为秦砚辞的智慧点赞。 在这样一个时代,他竟能想出如此现代的处理方式,仿佛穿越时空的智慧之光。 她轻轻点头,眸中闪烁着赞许的光芒,“嗯,真是个好主意。” 转瞬间,她的目光飘向厨房方向,估摸着晚餐还需时日,便悄然贴近秦砚辞,温热的呼吸轻拂过他的耳畔,带着少女独有的香气,让秦砚辞的耳根悄悄爬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 “砚辞,我去外面转转。” 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凌瑾韵身上的温暖仿佛一股不可抗拒的磁力,让秦砚辞的心跳不禁加速。 他急忙放下手中的工具,轻轻拍打着沾满木屑的手,语气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我和你一起去。” 凌瑾韵本欲拒绝,却已被秦砚辞的话语堵住了嘴。秦砚辞的秦虑,是出于对她的保护。 “刘虎子那家伙名声在外,你一个姑娘家单独去找他们母子,难免会有闲言碎语,对你名声不利。” 凌瑾韵一愣,原来他早已洞察自己的意图。 既然无法隐瞒,索性坦然面对,“好吧,那咱们一起去。” 于是,秦砚辞简短地与家人交代了一声,两人并肩踏上了前往外头的小径。 路上,凌瑾韵故作严肃地对他耳语:“待会儿若真的和他们母子起了冲突,你就躲在后面,让我来应付……” 秦砚辞听罢,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而又宠溺的微笑,内心暗自苦笑。 尽管他身为书生,但也是堂堂男子汉,何须女子庇护? 然而,当他悄悄侧目,望着凌瑾韵那看似柔弱实则坚韧的身影,心中的柔软被触动。 他决定不去戳破她这份略显稚嫩的勇敢,因为他明白,无论如何,他都会是她最坚实的盾牌,守护在她之前。 正当两人沉浸在彼此的陪伴中时,秦砚辞突然停下脚步,凌瑾韵疑惑地抬头,眉头微蹙。“怎么了?不走了吗?” 秦砚辞面向她,神情认真,“我们走反了方向。” 这一句话,简单直接,却也让空气中弥漫起一丝轻松的氛围,两人相视一笑,调转方向,继续踏上他们的旅程。 凌瑾韵:…… 她微微低头,手指不自然地在鼻尖摩挲,仿佛这样能掩盖心中那份微妙的尴尬。 这几天住在秦家,每日出门的步伐都不自觉地迈向同一个方向,那份熟悉感让她几乎忽略了去思考刘家的具体位置。 直到此刻,秦砚辞的提醒如同一道晨曦,照亮了她未曾留意的盲区,让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对于刘寡妇家的确切方位竟是一片空白。 秦砚辞捕捉到她试图掩饰尴尬的细微动作,嘴角不经意间勾勒出一抹温柔的弧度。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宠溺,主动提出引领:“跟我来吧。” 声音温和而坚定,仿佛能化解一切不安。 凌瑾韵闻言,心中的忐忑悄然散去,默不作声地跟随着秦砚辞的脚步,两人间的气氛因这份默契而变得温馨。 抵达刘寡妇家门前,凌瑾韵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房子上,心下一阵感慨。 她本以为在秦家村中,刘家的生活条件最为拮据,房屋定是最为破败,然而现实却与想象大相径庭。 刘寡妇的住宅虽然宽敞,初建时必定风光无限,只可惜岁月无情,加之母子二人的懒散,任由房屋年久失修,最终沦为了眼前的破旧模样。 从院落中隐隐约约传出的,是刘虎子那无力的呻吟,似是对现状无尽的抗议。 对于刘虎子的境遇,凌瑾韵并不感到意外。 回想起那天的那一针,她知道足以让刘虎子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里饱受疼痛之苦,甚至在接下来的一年内,他都将无法强硬起来,这无疑是对他日后行为的一种严厉警告。 秦砚辞轻敲门扉,然而那清脆的敲门声却被院内刘虎子的悲鸣所淹没,抑或是刘寡妇心中早已有所预料,门内一片沉寂,没有任何回应。 第五十三章 防止越界 正当秦砚辞准备再次敲门时,凌瑾韵的耐心似乎已达到了极限。 只见她毫不犹豫,右脚猛地一蹬,干脆利落地踹向那扇饱经风霜的门。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门扉无力地敞开,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无奈。 秦砚辞望着豁然洞开的大门,悬在半空的手缓缓放下,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哪个天打雷劈的敢踢我家门……” 刘寡妇的声音伴随着咒骂从屋内传来,但话语未毕,她的嘴中突然像是有许多银针同时扎入,疼痛瞬间席卷全身,令她难以忍受。“哎哟”一声,她慌忙捂住肿胀的脸颊。 凌瑾韵站在门外,脸上挂着狡黠的微笑,眼神无辜而又狡猾,“婶子,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数哦,不然舌头可是会烂掉的呢!” 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让人捉摸不透。 此时,屋内刘虎子的哭喊更添了几分绝望,“娘啊,我嘴里也疼,疼得受不了了,娘……” 声声呼喊穿透空气,让人闻之心生同情。 面对此情此景,刘寡妇惊恐沈状,苍白的面色中混杂着痛楚与恐惧,宛如见了鬼魅一般。 她捂着刺痛的面庞,艰难地吸着气,身子踉跄地退回到屋内。 在慌乱之中,她匆忙翻找出答应给予秦家的两亩地契,双手颤抖着递给了凌瑾韵。 在极力忍耐痛苦的同时,她口吃地说道:“地……地契给你,给你了,我们娘俩的嘴……应该就不会烂了吧?” 凌瑾韵保持着她那谜一样的微笑,“婶子若是守信,舌头自然无碍。” 说罢,她接过地契,正准备仔细查看确认,不料一展卷,却是眉头紧锁。 这…… 眼前的字符犹如天书,一个也不认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信心满满的凌瑾韵也不禁愣在了原地,困惑与不解写满了她精致的脸庞。 秦砚辞留意到她瞳孔微微扩张,如清晨露珠般清澈圆亮的眼眸中,满满当当地盛载着惊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他轻轻抬起手,以修长的手指轻轻掩住嘴角,仿佛是要将这份忍俊不禁悄悄藏匿,只让那温润如玉的声音轻轻飘散在空气中:“放心吧,地契确凿无疑,你且好好收着。” 凌瑾韵闻言,纤细的手指轻柔地抚平那张承载着希望的地契,细心折叠,动作中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 随后,她将这份珍贵递至秦砚辞面前,眼底闪烁着信任与依赖的光芒,“砚辞,时候不早,我们归家吧。” 言语间,是淡淡的温馨与期盼,仿佛家是这世上最温暖的港湾。 刘寡妇站在一旁,目送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心中涌动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她本欲呼喊,试图留下这段温馨的画面,却在启唇之际,惊异地发现困扰她多日的口腔疼痛竟奇迹般地消失了,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不由得愣在原地,半张的嘴忘记了言语。 片刻之后,她收回了欲留之言,转而投向凌瑾韵背影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复杂。 归途之中,夕阳温柔地洒在蜿蜒的小径上。 秦砚辞注意到了凌瑾韵因欢喜而显得格外轻盈的步伐。 秦砚辞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凌瑾韵的侧脸上,她的脸颊因为兴奋而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嘴角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涌动起一股暖流。 秦砚辞带着凌瑾韵归家后,立刻将从刘寡妇手中夺回的地契递给了母亲。 王莲娟负责看管家中的一切重要物件。 当她从秦砚辞口中得知,这正是从那个出了名难缠的刘寡妇手里讨回的两亩良田的地契时,不禁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地望着面前的一双年轻人。 “你们到底是怎么说服她的?” 要知道,要从那刘寡妇那里占得丝毫便宜,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面对母亲的询问,秦砚辞惯常的沉默此时也未打破,反倒是凌瑾韵轻声细语地解释起来:“娘,可能是老天爷开了眼,刘寡妇娘俩回去之后就害怕了,担心自己的行为触怒了神明,所以主动派人把地契给我们送来了。正好我们外出归来时遇见,就直接接手了,省得她们再找上门来生事。” 王莲娟听罢,将地契仔细收好,心中仍难掩对刘寡妇一家的怨愤,“这么多年,他们母子俩可没少为难村里的乡亲们,特别是有刘虎子那样一个恶霸在,村里的姑娘家哪敢随意走动啊!” 言语间,王莲娟的脸上写满了对过往岁月的不满。 考虑到家中粮食紧张的情况已被大家知晓,王莲娟决定趁着这难得的好消息,当晚就改善一下全家人的伙食。 晚餐桌上,除了平日里掺杂着糠麸的红薯饭,居然还多了一笼蓬松柔软、白嫩如玉的大馒头。 这对于连续数月只能以糠麸野菜饼果腹的秦家来说,简直就是奢侈。 沈氏和秦大壮这两个出了名的吃货,此刻正埋头于食物之中,大快朵颐。 全然顾不上开口说话,只听见咀嚼声此起彼伏。 凌瑾韵则舀起一碗野菜汤,就着白馒头慢慢品尝,尽管这白馒头相较于往日粗糙的粮食来说,口感已经细腻了许多。 但她仍旧感到难以下咽,没有半点油腥味的食物,让人感觉食之无味。 必须要想办法,让这个家能时不时地吃到肉,让他们的日子不再这样清苦! 夜色渐渐深沉,秦砚辞坐在桌前,借着昏黄的油灯,专心致志地抄写着书籍。 即便他早已告别了学生生涯,但抄书这项工作带来的微薄收入,却是他不愿轻易放弃的。 这时,凌瑾韵端着一碗清澈的水,脚步轻盈地走进房间,小心翼翼地将碗放在床铺的正中央,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打破这静谧的夜晚。 秦砚辞见她这般举动,不由心生疑惑,抬起头,眼神中满是不解地望着她,待看到她将水碗放置在床上时,更是好奇:“韵儿,这是在做什么呢?” 语气中既有疑惑,又含着一丝宠溺。 凌瑾韵缓缓抬起她那挂着微微倦意的眼帘,迎上了秦砚辞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深邃眼眸,语气坚定而认真地说道:“在这儿摆一碗水吧,防止我晚上越界!” 第五十四章 商量商量 “哦。” 秦砚辞只是简简单单地回应了一声,旋即又低下头,继续沉浸在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中。 夜幕降临。 凌瑾韵如同一只小心翼翼的小鹿,沿着床沿轻轻躺下,尽可能地远离那碗标志着界限的清水。 而当秦砚辞准备就寝时,映入眼帘的却是凌瑾韵瘦弱的身影蜷缩在床边。 他轻轻地伸出手,将那碗水移到了不远处的书桌上,动作轻柔,生怕打扰了熟睡的凌瑾韵。 躺回床上后,他屏息等待,见凌瑾韵没有任何反应,便一点点地、试探性地往床中心挪动。 每动一下,都仔细留意着她的动静,直到发现对方依旧沉睡未醒,他心中的勇气逐渐增长,继续缓慢地靠近…… 终于,这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凌瑾韵在睡梦中翻身,无意识中,她的小手在床铺上胡乱摸索,最终抓住了秦砚辞特地留在她身边的温暖臂膀,如同找到了最安心的依靠。 她紧紧环抱着那手臂,小脸蛋轻轻摩擦,发出一声满足而幸福的呢喃。 秦砚辞嘴角勾起一抹几乎察觉不到的微笑,心中满溢着前所未有的满足感,随即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沉入了甜美的梦境。 然而,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秦砚辞的第一念头便是悄悄起身,将那碗水神不知鬼不觉地归还原位,维持着他们之间那份微妙的约定。 可当他目光落到宛如小树袋熊般紧紧依附在自己身上的凌瑾韵时,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他试着轻轻动了动,只听得细微的抗议声从凌瑾韵的唇边溢出:“嗯……” 他的任何尝试移动,都只会让凌瑾韵抱得更紧,不满的哼哼声透着孩子般的依赖。 秦砚辞一时之间,既不敢再动,又不愿惊扰这份甜蜜的束缚。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尝试着用远离凌瑾韵的腿,一点一点向外挪,企图在不惊扰她的情况下,用这条腿去够书桌上的碗。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他几乎就要成功了,正当他准备用脚趾弯曲夹起那碗时…… 凌瑾韵在半梦半醒间,本能地用小脑袋蹭了蹭秦砚辞的臂膀,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让秦砚辞如同被电击般猛地一颤,手中的碗便“嘭”地一声,不偏不倚摔落在地,清脆的破裂声划破了晨间的宁静。 凌瑾韵瞬间被这声响惊醒,圆溜溜的眼睛充满了困惑和迷蒙,转头望向秦砚辞。 只见他一脸苦笑,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似乎在默默哀悼那无辜的碗。 凌瑾韵顺着秦砚辞的目光看向自己,这才发现自己又一次,如此自然而又亲密地缠绕在了秦砚辞的身上。 凌瑾韵猛地在床上翻了个身,猛地坐了起来,胡乱揉了揉自己一头乱糟糟的秀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尴尬。 她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在开口的瞬间犹豫了,“那个……” 话音未落,她的注意力就被地上那片散落的水渍和碗的碎片所吸引。 凌瑾韵歪着头,满是不解地看着秦砚辞,那眼神里充满了疑问和好奇。 而秦砚迅速整理好了被夜的翻身弄得皱巴巴的衣服。 当他的目光与凌瑾韵相遇时,脸颊上不自觉地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他略显尴尬地揉了揉鼻子,手指轻轻摩挲着鼻尖,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措辞。 他的眼神微微闪烁,解释道:“那个……我有些担心,放在床上的水碗,万一在半夜我不小心翻身时碰倒了,不仅会弄湿床铺,连衣物也会遭殃,这样很容易着凉感冒。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将它移到了书桌上。可能是因为摆放的时候不够稳当,使得它不慎跌落了。” “这样吗?” 凌瑾韵侧目斜睨着秦砚辞,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戏谑与不信,仿佛在无声地质问:“你就继续编故事吧。” 因为在她的逻辑里,怎么可能有一只碗能够在没有任何外界干扰的情况下,在书桌那狭窄的边缘线上安然度过整个夜晚,最终却偏偏选在某个时刻坠落? 更不用提,秦砚辞素来以其心思细腻着称,怎么可能会犯下如此粗枝大叶的错误呢? 这一念之间,凌瑾韵心中刚刚萌生的一丝歉疚瞬间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村子正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干旱。 连续数月无雨,使得多数作物错过了最佳的生长周期。 田野间往日忙碌的身影变得稀疏,农人们只能望着干涸的土地,满心忧虑。 清晨,家家户户的人们都站在门口,望着那片仍旧晴朗无云的天际,眉宇间锁着浓重的愁云。 早餐桌上,王莲娟的声音显得格外沉重,她宣布了一个无奈的决定:从今天开始,家中取消午餐,每天仅以早晚两餐度日。 面对这份无奈的安排,全家上下竟无一人提出异议。 他们的心中都明白,这场干旱恐怕还远未到结束之时。 那些勉力播下的玉米种子,此刻是否能够破土而出,结出果实,都成了一个未知的谜团。 餐桌旁,凌瑾韵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秦砚辞身上。 即便是面对粗茶淡饭——一碗清汤寡水的野菜汤搭配几个干瘪的麦麸窝窝头,秦砚辞仍旧保持着那一份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优雅,这种气质与周遭简陋的农舍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不禁侧目。 饭毕,秦砚辞向家人透露了他制造水车的宏大计划。 在此之前,家里人只知道他每日上山,带回一捆捆精选的木材,还以为是他新婚之后,想要为自己的小家添置些新的家具。 秦大壮憨厚地挠着后脑勺,脸上挂着质朴的笑容,好奇地问道:“砚辞,你说的这水车到底是个啥新鲜玩意儿?” 秦砚辞耐心地用最简单的语言解释道:“水车,是一种利用机械原理将低处的水源提升至高处的工具。我打算借助它的力量,将河水引入我们干旱的田地,同时开凿水渠,确保每一寸土地都能得到滋润。” 王莲娟缓缓开口道:“若真能造出这水车,无疑是一件大好事。只是开凿水渠这样的工程浩大,凭咱们一家之力实难完成。这事,还是得和里正商量商量。” 第五十五章 好酒 万氏眼神中满是忧虑,欲言又止:“可咱们和里正家的关系……” 秦砚辞和李珠珠的婚事,让这两家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而紧张。 上次因为要对付李珠珠哥哥刘虎子的无理要求,家里万般无奈之下请来了里正评理,虽然事情得以解决,但双方的情谊也难免因此出现了裂痕。 对此,秦砚辞显得异常镇定,语气中透着一股坚定:“里正会答应的。因为他能多年担任里正之职,靠的就是那份公正无私,愿意为乡亲们排忧解难。建造水车、修筑水渠,这是惠及全村的大事,他绝不会因为个人的恩怨而置村民的利益不秦。” 细想之下,秦砚辞的话不无道理。 况且,一码归一码。 阳光斑驳地洒在秦家小院中,为这个忙碌的早晨添上了一抹温馨。 早饭的炊烟还未完全散尽,厨房里传来碗碟轻轻碰撞的声音,凌瑾韵一边细致地清洗着早餐后的碗盘,一边向身旁的母亲王莲娟低语。 “娘,砚辞新教了我一种蒸馏酒的方法,我想趁着今天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更香醇的好酒来。” 凌瑾韵的眼神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王莲娟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好主意,娘让你的妹妹妍妍和小辈们留下帮忙,咱们一起把这事办得妥妥当当。” 她的话语中满是对凌瑾韵的信任与支持。 在一旁默默听闻的沈氏,脸上先是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 但很快,似乎某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她的眼神忽而一亮,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娘,韵儿头这是正经事,我今天就自己去山里挖点野菜,你们和二嫂、三嫂在家帮韵儿头的忙吧!” 说着,沈氏像是急于逃离一般,快步走出厨房,肩上背起竹篓。 只留给众人一个急匆匆的背影,瞬间消失在门外的晨光中。 凌瑾韵望着沈氏的背影,心中疑惑万千。 平日里那个总是懒得出门的大嫂,今天怎么突然如此主动积极? 秦沫沫眼尖,见状悄悄扯了扯凌瑾韵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四嫂,大嫂八成是看到你挖人参赚了大钱,心里痒痒,想自己也去碰碰运气呢!”言语中带着几分调侃。 凌瑾韵听了,只能苦笑摇头,沈氏这举动确实在意料之中。 王莲娟原打算带着三位儿媳共同上山,既然沈氏主动请缨,她便和刘氏、马氏决定留下,合力协助凌瑾韵完成酿酒大事。 酿酒虽然花费不少,但若是成功,那卖出的银两可是颇为可观。 相比之下,山上的野菜因季节变化日渐稀少,采集愈发困难。 昨天,凌瑾韵已带着几个孩子砍伐竹子归来,有了今天众人的帮助,一个简易而实用的竹质蒸馏器很快就搭建了起来。 在秦家厨房内,凌瑾韵与家人围绕着蒸馏器忙碌着,清冽的酒液缓缓滴落在木盆中,散发出诱人的醇香。 与此同时,远处的山林中,沈氏孤独的身影在密集的树丛间穿梭,她根据秦砚辞提供的线索,小心翼翼地寻找着人参的踪迹。 可她不知道的是,人参生长的奥秘,不是每一次寻找都能有所收获。 太阳高悬,秦家的小院内外各自忙碌,厨房里酒香阵阵,与院子里四兄弟锯木头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农家生活画卷。 每个人的心中都怀揣着各自的期待与梦想,在这片土地上辛勤耕耘,期待收获。 “真香啊!” 秦大壮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浓郁的香气仿佛有形之物,勾勒出一副幅温馨画面,让他的喉结不由得轻轻滚动。“砚辞,晚上这酒,当真是你教娘和韵儿酿出来的?” 他的话语中夹杂着难以置信与隐隐的骄傲。 “大概吧!” 秦砚辞淡淡应答,心中暗自思量。 其实,这酒质的飞跃并非他的直接功劳,他甚至连凌瑾韵亲手制的那台蒸馏器的庐山真面目都未及一窥。 但他的心里,却莫名生出一丝暖意,仿佛春日里不经意间萌芽的绿意。 正当秦砚辞沉浸在思绪之中,马氏与凌瑾韵从厨房步出,前者提着沉甸甸的木桶,后者则小心翼翼地抱着几只粗犷中不失细腻的粗瓷碗,步伐轻盈。 “大哥,二哥,快来尝尝新酿的酒吧!” 凌瑾韵与马氏满面春风,给四兄弟一一斟满了清冽的液体,眼中闪烁着期待之光。 秦大壮与秦二壮接碗在手,只见碗中之酒色泽清透,如晨露般纯净,无需品尝,便知非同凡响。 秦砚辞轻轻啜饮一口,那液体滑过舌尖,他闭眼沉醉于那股独特的味道之中,良久方才睁开眼,赞道:“好酒!虽不及陈年佳酿的醇厚,却另有一番风味,甘甜中带着清新,仿佛还缭绕着竹林间的淡雅清香。” 凌瑾韵的眼眸似星河闪耀,满含希冀地凝视着秦砚辞:“你说,这酒若带到镇上的桂花楼,能不能卖出个好价钱呢?” 秦砚辞正欲作答,秦老汉恰好携着里正李里正踏入院门。 里正刚一迈进门槛,就被空气中弥漫的酒香牵引,不禁抽了抽鼻子:“好香啊,砚辞,家里这是在煮酒?” 秦家的酒量,在村中是出了名的,但煮酒不仅是个技术活,还需时费力,材料亦不可少。 即使是五谷丰登之年,村民们也只是在新春佳节时,自家小规模酿造米酒以庆祝。 平日里见到煮酒,实属罕见,就连里正这样阅尽风霜的老者,也是头一遭遇到。 秦三壮机灵,闻声立即将一碗酒端至里正面前:“保良叔,您也尝尝,看我们这酒如何?” 里正没有推辞,边道谢边接过碗,目光投向碗内那清澈见底的液体,一时间竟有些发愣。 要知道,那精湛的过滤与蒸馏技巧,往往是几大酿酒名坊的独门绝技,普通人家或小规模酒坊酿造的酒,多半混浊不清。 即便是名门大厂的产品,也需经过长时间的静置才能达到一定程度的清澈,且难免留有细微的悬浮物。 秦三壮曾在一间普通酒坊劳作,那里产出的酒虽稍优于乡亲们自制的,但也仅仅是勉强入目,远远谈不上晶莹剔透。 第五十六章 还没回来 李里正轻启朱唇,浅尝一口,一股温润而醇厚的酒香顿时充盈口腔,那种既不过分酸涩又使人通体舒畅的口感,让他忍不住连声赞叹:“好酒!好酒!比桂花楼的还要上乘几分哩!” 里正虽然识得几个字,却非精通品鉴之人,不能像秦砚辞那般详尽描述酒之韵味。 但他胞弟在桂花楼担任副掌柜,偶有带回桂花楼的酒共赏,因而他对佳酿有着自己的一套评判标准,更清楚眼前这酒的品质与桂花楼酒的高下之别。 听及此言,秦三壮不失时机地问道:“保良叔,若是家中有意将此酒推销至桂花楼,能否麻烦文勇书写一封推荐信呢?” 李里正略显惊愕地望向秦三壮,满脸不可思议:“这酒当真是出自你秦家的手笔?” 面对里正的询问,秦三壮憨厚一笑,挠了挠头,直言不讳:“这酒本是酒坊用来抵偿我工钱的,后来照着砚辞从书上学来的法子再行蒸馏,才有了现在的转变。” 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村庄的小径上,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纱。 李里正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热忱:“行,明儿咱们就把酒带上,我亲自陪你们去镇上好好走一遭。” 他心里明白,因为自家孙女与秦砚辞这段未能成全的姻缘,他对秦家始终抱有一份难言的歉疚。 如今,但凡有能帮衬之处,自是责无旁贷。 此刻,他的目光缓缓转向秦砚辞身旁那块被精心雕琢的木料,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既有对秦砚辞才华横溢的赞许,也不乏几分对命运弄人的无奈。 秦砚辞手中的刀刃仿佛有了灵性,在木头表面跳跃飞舞,每一刀都恰到好处,显露出他那超乎常人的悟性和勤奋。 要知道,这等精湛的木匠技艺,许多人需寒窗苦练数载,而秦砚辞仅是在工匠偶尔光秦家中时,于一旁静静观察,便已了如指掌。 更令人惊叹的是,他在学业上的成就也同样斐然。 只是,一想到自家孙女与这样一位青年才俊失之交臂,李里正的心底不禁泛起一丝酸楚与无奈,暗自叹息。 收回纷乱的思绪,李里正关切地询问:“砚辞,你这正雕刻的,就是令尊提过的那种革新设计的水车吧?” 秦砚辞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答道:“正是如此,保良叔。” “我的构想是将这新型水车安放于大河岸边,利用水流的动力,通过精巧的机械结构,将河水引至高处新挖的水渠中。如此一来,田地之间相连通的蓄水池便能在旱季发挥巨大作用,实现自流灌溉,即便河流水量减少,我们村的农田也能保持充足水分。” 秦砚辞的每一句话,都如种子般播撒在李里正心中,后者凝视着地上那些用木炭简单勾勒出的设计草图,心中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连连点头:“妙哉,实在是高明之策!我这就去组织村里的父老乡亲,把这个惠及大家的好主意告诉大家。” 秦砚辞谦恭地拱手致谢,李里正则是一脸的云淡风轻,摆摆手笑道:“砚辞,你这是在为乡亲们谋福利,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哪有什么麻烦可言!” 夜幕悄然降临前,王莲娟诚挚地邀请李里正共度晚餐,却遭到婉拒。 “好啦,现在谁家的日子都不轻松,我家情况还好些,一顿饭真的不算什么。你们家里既要供书教学,孩子们又多,不容易啊,大家都能体谅,别跟我客气了。” 目送李里正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暮色之中,秦家上下便忙碌起来。 趁着天色未完全暗下,众人齐心协力将精心酿制的二次蒸馏酒小心装坛封存,同时将临时搭建的蒸馏设备逐一拆解,一切都在有条不紊中进行。 厨房里,王莲娟开始张罗起晚餐,她从粮缸中舀出为数不多的白米,却又不忍心全部用于这一餐。 于是添加了不少米糠、麦麸与红薯,试图让这有限的粮食尽量喂饱一家人的肚子。 菜肴方面,只能是王莲娟去年亲手腌制的咸菜,那年青菜丰收,她便用心腌制了许多,希望能在食物稀缺的季节为家人带来一丝慰藉。 而她的咸菜越发醇厚,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足以让人垂涎欲滴。 然而,凌瑾韵望着碗中掺杂了大量米糠的饭,眉头轻轻蹙起,心底五味杂陈。 这样的饭菜,吃下去的不仅仅是粗糙,还有对未来生活的忧虑。 她暗自发誓,一定要想方设法增加家中的收入,尽快让全家人重新吃上纯净洁白的米饭,不再为温饱问题忧心忡忡。 就在凌瑾韵端着简陋的晚餐走向餐桌时,不经意间瞥见雨雨依偎在斑驳的门框边,稚嫩的目光中充满对外界的向往和好奇。 凌瑾韵缓步靠近,脚步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周遭的宁静。 她伸出手,手指轻轻穿梭过雨雨柔软的发丝,温柔地抚慰着。 眼神中满是关怀与询问,轻声细语地道:“雨雨你在做什么呢?在等谁回来吗?” 雨雨脸颊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双手无意识地相互缠绕,显得格外紧张。 她缓缓转身,目光羞怯地迎向凌瑾韵,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喃道:“四婶,我在想,娘亲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凌瑾韵闻言,心头不禁猛地一紧,眼帘微抬,只见天边最后一抹夕阳也悄然隐没,夜幕悄无声息地降临。 按理说,沈氏即便是去野外采集野菜,此时也应早早归家才是。 她脚下的步伐不由自主加快,几乎是跑进了厨房,话语中带着几分焦急,向正在忙碌的王莲娟说道:“大嫂,沈氏她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王莲娟闻言,停下手中的活计,眉宇间顿时笼上了一层阴霾。 她抬头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心中隐隐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随后,她大步流星地跨出门槛,直奔向院子里正忙着协助秦砚辞搬运木材的秦大壮,毫不犹豫地,一记不轻不重的手刀落在了他的头顶。 第五十七章 脚印 秦大壮被这一击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护住头颅,怀中的木材瞬间散落一地,发出杂乱的声响。 他揉着头,圆睁着一双不大却清澈的眼睛,表情无辜至极,声音里带着些许稚气的委屈,嘟囔着:“娘,您怎么打我呢?” 王莲娟严厉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她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我为何要打你?家里人不见了,你都看不见吗?你媳妇还没回来,你就不着急?” 秦大壮一时之间有些懵懂,茫然地环视四周,这副憨态可掬的模样让王莲娟的怒气更甚,正欲开口再教训几句。 突然,秦大壮像是被电击一般,恍然大悟,转身撒腿就往外冲,边跑边喊:“媳妇儿,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王莲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片刻之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默默地回到厨房。 秦砚辞见状,放下手中的活儿,坚定地说道:“我和大哥一块儿去找大嫂。” 凌瑾韵回忆起昨晚沈氏对人参近乎急切的探问,心中隐隐有了猜想——沈氏恐怕是独自进了深山。 于是,她对秦砚辞说:“砚辞,我和你一起去。” 王莲娟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唤来众人:“你们快跟老大一起去找人。记得带上火石,天黑了好点火照明。” 家中众人听到王莲娟话中的紧迫感,明白了沈氏极有可能孤身踏入了危机四伏的深山之中。 要知道,山林里常有野兽出没,尤其是在这样的灾荒之年,饥饿的野兽更加凶猛,邻村甚至出现了狼群和野猪侵袭的事件。 秦家的男人们不敢有丝毫耽误,纷纷拿起镰刀等便于携带的工具,准备进山搜救。 凌瑾韵同样不甘落后,从墙角取下一把锋利的柴刀,牢牢系在腰间,默默准备加入搜救的队伍。 正当她即将迈步之时,一片阴影悄然覆盖了她眼前的光线。 仰首一看,秦砚辞那双深邃如同星空的眼眸正静静地凝视着她,其中蕴含的坚决与关心不言而喻。 “山里太过危险,你不必去,留在家中,等我平安归来。” 凌瑾韵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位英俊挺拔的男子,心跳在这一刻仿佛漏跳了一拍,目光再也无法从他脸上移开。 欣赏美男,自然是要大方地看,没有什么好害羞的! 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她的心湖早已被这简单的话语搅动得波澜起伏。 凌瑾韵的神情中没有半点忸怩,反而是秦砚辞在她坦诚的目光下,脸颊隐隐泛起了红晕,耳根更是不自觉地发热。 他略显尴尬地侧过头,平时沉稳的嗓音此刻竟带上了一抹少有的慌张与无措:“我,我先走一步。” “知道了,你放心去吧。” 凌瑾韵轻声应和,嘴角挂着一抹温暖的笑意,脚步自然地跟随着秦砚辞,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正当秦砚辞再次转身欲言又止之时,他撞见了凌瑾韵那双明亮清澈、宛如小鹿般纯净的眼眸,里面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决与信任:“我能出一份力,请让我帮助你。” 他细细打量着她纤细的身形,心中虽有犹豫。 但转念一想,或许让她跟来并无大碍,毕竟在这片山林里,真正遭遇野兽的概率微乎其微。 “好吧,那你必须紧跟着我,不可擅自行动。” 秦砚辞说完,便毅然决然地迈开步子,朝着郁郁葱葱的山林深处行进。 此时,秦大壮正矗立于山脚下,面对眼前交错纵横的小径,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每一条小路都留下了人们的足迹,究竟哪一条才是正确的方向? “大哥!”秦二壮洪亮的声音从山脚下传来,穿透了沉寂的空气。 秦大壮闻声欣喜地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父亲、兄弟们以及意外现身的凌瑾韵。 他的脸上写满了诧异:“咦,四弟妹怎么也跟着来了?我们这趟可能要攀山越岭,带着四弟妹会不会不太方便……” 秦大壮笨拙地揉搓着头皮,试图委婉表达自己的担忧,但那神色中的焦虑却是难以掩饰,生怕凌瑾韵的加入会给这次行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对此,凌瑾韵显得毫不介意。 她清楚,自己这副看似弱不禁风的模样,很容易让人低估她的实力和决心。 正当秦砚辞向秦大壮分析他们昨日发现的人参地可能是沈氏的目的地时,凌瑾韵已经默默低下头,利用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在泥泞的路面上仔细辨别着每一处痕迹。 经过昨晚暴雨的洗礼,尽管日间阳光照射,但背阴处的路面仍旧湿滑泥泞,沈氏留下的足迹在这样的环境下依然清晰可循。 秦砚辞话音甫落,凌瑾韵便自信满满地宣布:“大嫂走的是这条路,我们应该朝这边前进。” 夜幕悄然降临,秦老爹用火石点燃了几支松明,分给每个人。 几人身影在摇曳的火光中急促前行,深入那幽深而神秘的山林。 秦砚辞与凌瑾韵走在队伍的最前端,两人的心中各有思量。 凌瑾韵一心想要尽快找到挖参之处,随后追踪沈氏的行迹。 然而,就在他们专心赶路之际,一只宽厚的大手轻轻覆盖在了凌瑾韵娇小的手掌上,让她猛地一惊,转头望向秦砚辞,眼中满是不解。 昏暗的松明光芒下,秦砚辞的表情显得异常平静,见凌瑾韵投来询问的目光,他语气温和而坚定:“夜色已深,路途湿滑,拉着我,免得你不小心摔倒。” 凌瑾韵顿时恍然,原来自己之前的猜疑太过多余,秦砚辞的每一个举动都是出于对她的关心。 他们来到昨日挖参的地点,只见那被雨水浸润过的土地上,散乱的脚印密布,显然是有人捷足先登,搜寻过这一带的痕迹。 秦大壮高举着那粗犷的松明子,火焰在昏暗中摇曳,他眼神专注,仿佛一位经验丰富的侦探,细细审视着地面上那一串串模糊却又熟悉的足迹。 他的眉头紧锁片刻后,忽然舒展,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没错,这独特的步态,这大小,正是我婆娘的脚印无疑!” “究竟去了哪里?” 第五十八章 麻醉剂 秦大壮的声音里夹杂着深切的悲痛与不安。 秦砚辞紧跟其后,这位年轻而机敏的少年同样俯下身,仔细观察着地面上纷繁复杂的印记。 雨后的山林如同复苏的秘境,每一寸土地都被滋润得生机勃勃,但同时也为寻找之路增添了几分难度。 蘑菇如雨后春笋般涌现,采菇人的足迹交织成一张复杂难解的网。 然而,在这纷乱之中,秦砚辞凭借着敏锐的观察力与对沈氏习性的熟悉,很快辨认出了那独特的一行。 “跟上!沿着这些足迹前进!” 秦砚辞果断挥手,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宛如引领队伍的猎豹,迅速而决绝。 此时此刻,背负着沉甸甸背篓的沈氏正心急如焚地在茂密的林间小径中徘徊。 四周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摩挲,似乎也在低语着不安。 夜色渐浓,山间的每一声异动都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突然,一阵低沉而悠长的狼嚎划破夜空,那声音穿透了层层树影,直击人心。 沈氏身形一震,惊惧之情瞬间攀上了她的脸庞,她几乎站立不稳,踉跄间险些摔倒。 她的圆脸因恐惧而显得更加苍白,肥嘟嘟的下巴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口中喃喃有词:“山神爷庇佑,小女子无心冒犯,万望宽恕……” 话音未落,一旁的灌木丛中传来阵阵低沉的“哼哼”声,沈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咽下一口干涩的唾沫,缓缓转头,目光与那丛阴影中的不明生物交汇。 清冷月光下,两道绿莹莹的光束静静地锁定着她,如同幽冥之眼,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妖魔鬼怪!” 沈氏失声惊叫,惊恐之下,一屁股跌坐在湿润的地面上。 那对绿眼睛的主人发出不屑的哼声,紧接着,一头体态庞大的野猪从灌木丛中猛然跃出,它的皮毛油亮光滑,在月色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两根如镰刀般锋利的獠牙在光影中闪烁着令人生畏的寒芒。 沈氏的眼中满是惊恐,她颤抖着唇,勉强吐出几个字:“野……野猪……” 生存的本能驱使她试图逃离,但湿滑的土地与过度的恐慌让她屡次尝试均告失败,只能无助地一次次滑倒,眼看着那可怕的巨兽步步逼近,獠牙的寒光预示着死亡的临近。 绝望之中,沈氏闭上了眼,心中充满了悔恨与不甘:不过是羡慕凌瑾韵偶然挖得人参,自己何苦贪心至此? 然而,就在生死存亡之际,一声愤怒的咆哮犹如天籁之音,打破了这死寂的夜晚。 “你这臭野猪,胆敢欺负我婆娘,老子跟你拼了!” 这声音,带着不秦一切的勇气与坚定,是秦大壮! 秦大壮等人循着脚印,恰好目睹了这一危急时刻,秦大壮二话不说,抽出腰间那把磨得锋利的镰刀,毫无畏惧地冲向那头狰狞的野兽。 凌瑾韵在一旁,目瞪口呆。 她从未见过平日里嘴上不饶人却憨厚可靠的大伯,竟在关键时刻展现出如此英勇的一面。 秦砚辞以及另外两个兄弟,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措手不及。 那发了狂的野猪其势汹汹,单靠秦大壮一人,显然是难以招架的。 他们急中生智,纷纷抓起手边可用的工具,准备共同迎敌。 秦砚辞更是不忘保护身后弱小的凌瑾韵,一边匆匆将她护在身后,一边简短吩咐:“韵儿,站远些,别过来。” 凌瑾韵望着秦砚辞那严肃且坚决的侧脸,再注意到他那拿着柴刀的修长手指,以及无意间露出的苍白手腕。 就在这时,凌瑾韵眼波微转,心思电转之间,她悄然从自己的特殊空间中取出一只小型麻醉注射器,敏捷地拉过秦砚辞的手,将那小巧却关键的注射器放入他掌心。 “用这个,找准机会,刺入它体内,然后按这里,把药推入。” 秦砚辞愣怔片刻,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凌瑾韵那双在月光下闪耀着智慧与决心的清澈眼眸所吸引,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此刻,勇敢无畏的秦大壮已悄然逼近了与那头野猪正面交锋的紧要关头。 他的目光坚定不移,紧紧锁定了野猪那双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眼睛,以及暴露在外,闪烁着寒光的獠牙。 然而,刚刚鼓足的勇气仿佛被一阵无形的寒风瞬间吹散,“嗖”的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手里的镰刀不自觉地脱手而出,他急忙转身,口中不禁惊呼:“哎哟妈呀,这野猪真是庞然大物啊!” 一边喊,一边慌忙逃窜。 紧跟其后的几人,目睹这一幕,皆是面露愕然之色。 他们本也想随之撤退,但惊愕之间,动作已稍显迟缓,撤退的最佳时机已悄然流逝。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砚辞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紧握住凌瑾韵之前递来的特制麻醉剂,一个箭步,宛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那气势汹汹的野猪。 近身之际,他猛然纵身一跃,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麻醉剂深深地扎进野猪厚重的皮肤里。 然而,那野猪的皮肤犹如老树皮般粗糙,更兼有一层厚厚的松脂油做自然防护,秦砚辞毕竟体力有限,加之缺乏足够的技巧,那细小的针尖仅在猪皮表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随即被野猪一阵剧烈的挣扎所挣脱,不仅未能注入分毫药水,秦砚辞自己反而被那庞大的力量狠狠地摔了出去,尘土飞扬间,只留下他痛苦的闷哼。 正当危急之时,凌瑾韵从随身携带的空间法宝中快速掏出一支更为庞大、看上去更为专业的注射器。 此刻也顾不得什么隐秘,她那娇小玲珑的身躯仿佛蕴含着无限能量,灵活敏捷地向那愤怒的野猪飞奔而去。 那头因秦砚辞的挑衅而愤怒到极点的野猪,正欲用它锋利的獠牙对倒在地上的秦砚辞实施报复。 凌瑾韵眼疾手快,瞄准了野猪臀部最为薄弱的一块皮肤,瞬间发力,注射器如闪电般准确无误地刺入。 她毫不迟疑,快速推动活塞,将那瓶中最强效的麻醉药液一股脑儿全部注入野猪体内。那是她精心提炼,威力无匹的麻药,即便对于这等庞然大物也足以产生效力。 第五十九章 辛苦你了 野猪感受到了剧痛,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但药效也开始发作,它虽然竭力加速想要逃离,但这庞大的身躯却在药物的作用下逐渐失去控制。 秦砚辞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一个灵巧的翻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野猪狂奔时扬起的坚硬蹄子。 眼看着这失控的巨兽即将如一辆失控的火车般冲回森林深处,突然间,这移动的小山般的身躯轰然倒地,四条粗壮的腿还在空中无助地蹬了几下,最终一切归于平静。 这一系列变故,快得让人几乎来不及反应。 几人呆立当场,良久,方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而先前逃走的秦大壮,在半路上察觉到了事情的异常,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提着镰刀又毅然决然地返回战场。 “臭猪,老子才不怕你,豁出去了!” 他高声叫喊着,满腔热血重新沸腾起来。 一回头,却发现他们正一脸震惊地站在原地。 此时,凌瑾韵已经扶起了秦砚辞,关切地询问:“你没事吧?” “没事。” 秦砚辞强撑着站稳,同时将那支已经空了的注射器递还给了凌瑾韵。 凌瑾韵接过两支注射器,小心地将它们收回到她的空间法宝之中。 虽然她并不喜欢这些利器,但随意丢弃只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趁着其他人还未完全围拢过来,秦砚辞压低声音,好奇地向凌瑾韵问道:“你用的是什么药?这样处理后,猪肉还能吃吗?” 凌瑾韵淡然一笑,回答说:“是一种高效的麻醉药,对食用没有影响。” 秦砚辞眉头微蹙,有些不解地问:“麻沸散?” 他第一次见到麻沸散能以这种方式使用。 在他印象中,麻沸散通常是用于手术或是需要使人短暂昏迷的情景下,通过捂住口鼻来发挥作用。 凌瑾韵思考片刻,含笑道:“算是现代版的麻沸散吧!” 她知道,这是自己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知识和技术,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无疑是新奇而神秘的。 秦砚辞理解这可能是凌瑾韵不愿多谈的秘密,于是便不再追问。 他感觉自己的腿在刚才的搏斗中受了点伤,尽管疼痛难忍,但仍是一瘸一拐地向那倒地的野猪走去,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处理这意外的收获。 随着距离逐渐缩短,除了秦大壮细心搀扶着沈氏缓缓走近。 秦砚辞伸出手,那手掌宽厚有力,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定:“把刀给我。”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重。 秦二壮握着的尖刀在夕阳下闪着寒光,虽然心中疑惑为何秦砚辞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但他那份对家人的无条件信任促使他毫不犹豫地将刀柄交到了他手中。 刀身在传递中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光影,仿佛预示着即将发生的一幕非同寻常。 秦砚辞接过锐利的刀,沉稳地走向那头庞大野猪倒地的位置。 他脚步沉稳,每一步都像是精确计算过的距离。 来到野猪脖颈旁,秦砚辞深吸一口气,刀尖准确无误地对准了要害,瞬间用力一插,刀锋轻易穿透了厚重的皮肤,直入血肉。 刹那间,一股热腾腾的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郁而刺鼻的血腥。 野猪因剧痛而猛然惊醒,身躯剧烈挣扎,喉咙里发出几声悲鸣,最终在一阵无力的颤抖后,归于永久的沉寂。 目睹这一幕的凌瑾韵,眼眸圆睁,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本以为这个看似文弱的少年不过是家中的普通一员,未料到他竟拥有如此果断且精准的行动力。 不只是凌瑾韵,秦家上下甚至是刚刚赶到、一脸憨直的秦大壮和脸色苍白的沈氏,都被这一幕深深震撼。 秦大壮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砚辞,你啥时候学会这手杀猪的本事了?”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惊叹,还有几分自家弟弟突然成长起来的自豪。 秦砚辞的目光从锋利的刀刃上收回,眼神中的杀伐之意悄然隐去。 他心里明白,自己并非真在思考如何杀猪,而是回忆起了在那遥远前世,作为监军时与士兵共赴生死、亲手斩落敌人首级的日子。 那时,初经战阵的他,在杀敌之后,曾在营帐内呕吐不止,几乎耗尽全身力气。 后来,是战场的严酷让他心如磐石,面对敌人时,他能面无表情地挥舞利刃,执行死亡的判决。 然而,那些烽火连天下的铁血,最终竟败给了宫墙内的冷漠与背叛,败给了他曾经忠心耿耿追随的帝王之心。 此刻,手握沾满猪血的刀,万千思绪在秦砚辞脑中翻涌,但很快,他就如同秦大壮平时展现的憨态一般,轻松地挠了挠后脑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就是上次看村里屠户给我们家宰年猪,我就记下了。” 话语简单,却让周围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凌瑾韵的目光,清亮如同山间跳跃的小鹿,其中蕴含的情感似乎更加深邃复杂了。 她清楚,秦砚辞方才动作之迅速、下手之精准,绝不是单靠观察屠夫宰杀所能学到的。 他周身隐隐散发的那股令人敬畏的气息,无疑透露着他曾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磨砺。 想到这里,凌瑾韵暗暗收起心头的疑问,轻扯了扯秦砚辞的衣袖,声音温和而理智:“砚辞,我们得赶紧处理这野猪,它的血腥味可能会引来山里的猛兽。” 她的提醒让秦家父子四人迅速回神,他们不敢耽搁,立刻就地取材,用坚韧的藤蔓将沉重的野猪紧紧捆绑,又寻来粗细适中的树枝作为加固,合力急匆匆地将它往山下抬去。 沈氏经历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惊吓,此时双腿还在微微打颤,加上脚踝扭伤,行走颇为不便。 因此,秦家几人轮流承担着抬猪的重任,而凌瑾韵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沈氏,尽量减轻她每一步的负担。 沈氏望着凌瑾韵那瘦削却异常坚强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混杂着愧疚,不由得吸了吸鼻子,嗓音略带哽咽地说:“韵儿,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第六十章 平安回家 凌瑾韵闻言,笑容温暖如春:“大嫂,都是一家人,别这么客气。” 虽然沈氏平日里有些小缺点,但她心地善良,无害人之意,这让凌瑾韵对她并不排斥,反而愿意伸出援手。 沈氏感受到凌瑾韵的真诚与大度,心中感激万分,她豪爽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语气坚定:“韵儿,你放心,以后你的事就是大嫂的事!要是那个李珠珠还敢缠着咱老四,大嫂不光给你递扫把,还要自己拿起大笤帚,把她赶得远远的!” 言罢,两人相视一笑,在这片被夕阳染红的山林间,一股浓厚的家庭温情悄然蔓延。 刚至山脚下的那一刹那,夜幕如厚重的绒布,将四周的山林紧紧包裹,而在这幽暗之中,一支火把队伍宛如一条灵动的火龙,蜿蜒曲折,照亮了崎岖的小径,缓缓而来。 这正是村中李里正带领的一众村民,心急如焚地循着山路搜寻,希望能在夜色彻底笼罩前找到秦家上山的人。 待这群人靠近时,李里正的目光穿过跳动的火光,仔细清点秦家一行人的身影,确认无一遗漏后,他的眉头才稍显舒展。 然而随即转为一副责备又带几分心疼的神情,对着他们说道:“哎,你怎地不呼朋唤友,多邀些壮丁同去?就凭你们几个,要是途中碰上虎豹狼群,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话音甫落,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呼,一个年轻的声音清晰可辨:“你们抬的,那可是只野猪啊!” 夜色深沉,原本在微弱的火光下,秦家众人肩上沉甸甸的猎物并未引起太多注意,直到此刻,随着众人手中的火把汇聚,那庞大猎物的轮廓逐渐清晰——竟是一只体形庞大的野猪。 瞬间,惊叹声此起彼伏,人群如同潮水般涌动,围拢了过来。 “哎呀!瞧这野猪的个头,怕是平日里见的那些加起来都及不上它一半!” “记得陈家湾那次,说是打了头大野猪,可和这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野猪若是宰了,少说也有三百斤肉,足够全村人大快朵颐一番了!” “大勇叔,你们到底是怎样捕获这只巨兽的?快给大家说说吧!” …… 村民们围聚在那壮观的猎物周围,七嘴八舌,兴奋与好奇溢于言表。 秦大壮在一片赞扬与询问声中,笑得合不拢嘴,手指挠着后脑勺,那份由衷的喜悦仿佛要从他那涨红的脸上溢出来。 秦砚辞见状,轻轻放下肩上的重担,面向众人深深施了一礼:“今儿个真是辛苦里正和诸位了,明儿我秦家准备杀猪宴客,请大家来喝碗热腾腾的刨猪汤,也算是我们一家的心意。” 村民们纷纷推辞,言辞间满是乡邻间特有的客气与淳朴:“这怎么使得,咱们也就是搭把手的事,哪能让你破费呢……” 就连李里正也连忙摆手拒绝:“保护乡亲,确保大家的安全是我的本分。今日你家大儿媳入山未归,我未能及时组织人手搜救,心中已是有愧,哪里还能再享用你家的饭食?” 秦家人还想再坚持一番,却被李里正一把拉到一旁,低声劝解:“你的好意大家都领了。真要想表示感激,等这野猪分好后,每家送些肉就足够了,不必这么大阵仗。真请这么多人上门,你家的米袋子可经不起这般折腾。” 按照村里的老传统,若哪家的孩子在山里迷了路,大伙儿帮忙找回后,那家自然是要设宴款待一番。 如今,秦家不仅平安找回了家人,还有了这份意外的收获,按理说是应该好好庆祝一番。 不过,近年来年景不佳,日子过得紧巴巴,大家肚子里的油水都不多。 秦二壮听闻里正的贴心提醒,便不再坚持,转而满怀感激地向乡亲们致谢,并约定明日一起分享这份难得的喜悦。 村民们虽口上客气,眼中却难掩兴奋与期待的光芒。 这段时间,天公不作美,雨水稀少,食物变得愈发稀缺,别说肉,连维持生计的野菜都快采不到了。 听说有肉可吃,不少人已悄悄吞咽起了口水,那份对食物的渴望在夜色中无声蔓延。 于是,在那一刻,无人再吝惜气力,大家伙儿争先恐后地帮着秦家,齐心协力地将那沉重的野猪抬回了村子,仿佛那不仅仅是一份猎物,而是整个村庄共同的希望与安慰。 王莲娟心中如同被重石压着,担忧与不安如影随形,使得她整个夜晚都未能合眼,双眼布满了血丝,却依旧倔强地守在门口,期盼着家人的平安归来。 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异常瘦弱而坚定。 秦沫沫心疼地陪伴在侧,时不时轻声安慰,两人偶尔交换的眼神中充满了互相支持的温暖。 江氏与彭氏则是忙前忙后,先将家里几个年幼的孩子哄睡,确保他们不受惊扰,随后才匆匆赶来加入守夜的队伍。 她们的脸庞上虽带有疲惫,但那份对家庭的责任感让她们的眼神格外坚毅。 当第一缕晨曦尚未触及山头,一群汉子的身影伴随着野猪沉重的躯体映入众人眼帘,那一刻,王莲娟、秦沫沫以及江氏、彭氏仿佛被定格,震惊之余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晨光下,野猪庞大的身躯显得格外醒目,它安静地躺在门廊前,周身还沾着些山林间的泥土与枯叶,透露出一种莫名的荒凉与壮烈。 凌瑾韵搀扶着沈氏缓缓步入院中,王莲娟连忙上前,紧握着凌瑾韵的手,急切地询问,眼神中充满了不安与期待。 凌瑾韵轻声细语地讲述了昨晚的惊心动魄,却巧妙地隐去了关于麻药的部分,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那野猪因旧伤复发而倒下,秦砚辞方及时出手,才化险为夷。 她的语气平静,仿佛讲述的只是一件寻常小事,但那隐藏在背后的心有余悸却让人感同身受。 万大娘插话进来,言语中满是对凌瑾韵和秦砚辞方的感激,她的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释然,那股对生活的热爱与对家人的关怀令人动容。 她的话语,像是一道温暖的阳光,照进了每个人的心房。 第六十一章 有个法子 江氏和彭氏连忙接过沈氏,细致入微地将她安置好。 凌瑾韵留意到路旁野生的草药,那些叶子在晨露的滋润下更显鲜活,她顺手采摘了一些专治跌打损伤的草药,回到屋内,便开始忙碌起来。 她用石臼细心捣碎草药,动作熟练而温柔,仿佛每一颗草药都被赋予了治愈的力量。 接着,她轻轻为万大娘揉捏肿胀的脚踝,那双灵巧的手似乎带着魔力,不久,草药的香气便弥漫在空气中,为这个清晨增添了几分安宁。 秦沫沫静静地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凌瑾韵的一举一动,那份专注仿佛能穿透一切。 当凌瑾韵处理完一切,转身走出房间时,秦沫沫立刻贴了上来,像是一只好奇而又亲近的小动物,紧紧跟随。 凌瑾韵被这突如其来的“小尾巴”逗笑了,她温柔地询问,眼中闪烁着鼓励的光芒。 秦沫沫的问题出乎意料,她那闪烁着求知欲望的双眼透露出孩童独有的纯真与渴望。 面对这样的请求,凌瑾韵心中虽有诧异,但更多的是深思熟虑后的诚恳回答。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怀念与不确定,提及隔壁的老中医,那是一位在乡间颇有口碑的医师,但至于他的医术究竟如何,原主的记忆并未留下太多痕迹。 对于秦沫沫提出的“学下毒”,凌瑾韵心中的惊讶难以言表,但她很快调整情绪,以平和的姿态探询背后的缘由。 秦沫沫那稚嫩脸颊上染上的羞涩,以及那闪烁着理想光芒的眼神,讲述了一个关于英雄梦的故事,那是一种超越年龄、渴望正义与勇敢表达自我价值的纯真向往。 在秦沫沫的眼中,毒药不再是单纯的凶器,而是可以用来惩恶扬善,帮助弱小的工具。 这份想法虽然天真,却也透露出一颗善良且充满希望的心。 凌瑾韵望着秦沫沫,心中五味杂陈,既感慨于少女纯真的梦想,又深知现实与理想的差距,但她知道,引导比禁止更为重要。 凌瑾韵心中泛起一丝窃喜,暗自琢磨,原以为说书先生口中无非是才子佳人的缠绵悱恻,未曾想,那方寸之间,竟也藏有女侠风采的激昂。 岁月悠悠,哪个少男少女不曾幻想身披彩霞,仗剑天涯? “沫沫,几个药方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你需谨记于心,药力之猛,若非妥善使用,无异于引火烧身,切不可胡乱尝试。” 凌瑾韵言辞恳切,眉眼间尽是严肃,似是回想起了某个风雨交加的夜,刘寡妇携幼子求助的场景,秦沫沫愤慨难平,对刘虎子之流的行径痛恨至极,却又无可奈何。 在这乱世,女子若能自保,便如同暗夜里的灯火,虽微小却温暖。 秦沫沫闻此,忙不迭地点头,那频率快得像是急于进食的小鸡,声音清脆又急促:“嗯嗯嗯,四嫂放心,我一定铭记在心!” 话音刚落,她毅然举起三指,眼中闪烁着坚决的光芒,一字一顿地许下诺言:“在此,秦沫沫立誓,习得技艺之后,必以女侠为楷模,锄强扶弱,劫富以济贫,绝不行恶,不欺凌弱小!若违此誓,愿我……愿我孤独终老,无缘红尘!” 誓言方毕,恰巧被路过的秦砚辞捕捉入耳,嘴角不禁勾勒出一抹无奈的笑意。 他轻弹指间,指尖轻轻敲在秦沫沫的额头上,戏谑道:“哟,咱们的小姑娘拿终身大事来打赌,羞也不羞?” 话语间,眼神中却是满满的宠溺。 秦沫沫捂住被点中的额头,佯装生气,小手紧紧拽住凌瑾韵的手臂,扭动身躯,撒娇道:“四嫂,你看四哥,他又逗我!” 凌瑾韵望向秦砚辞,眼波流转,满是柔情与揶揄。 秦砚辞的目光与之交汇,小姑娘的脸庞在他宽大的掌心映衬下显得尤为娇小,但那对闪烁着星辰光芒的眼眸,透出一股不屈与纯真,直击他心底最柔软之处。 他耳根微微泛红,连忙转移话题:“我先去忙活猪肉的事情了,沫沫,你也一起来帮忙吧!” 秦沫沫不舍地搂了搂凌瑾韵,眼神中满是期盼:“四嫂,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哦,我这就去!” 正值盛夏,那野猪若不及时处理,恐难逃腐败的命运。 于是,秦家众人忙活起来,篝火熊熊燃烧,热水滚滚,褪去了野猪粗糙的外衣,庞大的躯体被细致地一分两半,内脏被逐一清理干净,肉块则被熟练地分割成条,每一刀都彰显着生活的智慧与经验。 王莲娟则井井有条地指挥着,将那些约莫两指宽,一斤重的猪肉条分给了秦砚辞兄弟四人,要他们在夜色掩护下,悄悄送到那些伸出援手的乡邻手中。 这不仅仅是一份肉,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感激与回馈。 而沈氏手执一根合手的拐杖,站在一旁,望着这堆成小山的猪肉,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虽然野猪肉不够肥美,但这份量足以让人心生欢喜,好似小说中的情节跃然眼前,让她心中一阵激动。 然而,当得知这许多肉都将作为谢礼送出时,她的脸色不禁抽搐了一下,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失落,仿佛被送出的每一块肉都是从自己身上割下的。 理智告诉她,这是必须的,因为是她惹的祸,秦家才需要这样慷慨解囊,但情感上却难以接受。 心情复杂,五味杂陈,沈氏只觉胸中憋闷。 与此同时,王莲娟取出家中储备的所有粗盐,准备开始腌制这些来之不易的肉食,空气中弥漫开来的不仅是盐的咸香,更有对未来日子的美好期待。 然而,在这个时节,盐成为了稀世之珍,就连粗糙的海盐,在多数人家中也成了奢侈品,存量少得可怜,根本无法满足如此大量肉类的腌制需求。 太阳如火球般高悬于碧空之中,炽热的光芒洒落大地,将整个世界烘烤得犹如一个巨大的蒸笼。 即便是有幸得到腌制的肉,也会让人担忧在这样的高温下迅速腐坏,前功尽弃。 望着竹簸箕中堆积如山的猎物,王莲娟心头首次涌上了因肉多而生的愁绪。 这样的烦恼在过去,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奢侈。 与此同时,凌瑾韵正与马氏、刘氏一道,忙活着将一块块肉条整齐排列,企图找到最好的保存方法。 见到婆婆面露难色,凌瑾韵眼眸一转,轻声言道:“娘,我倒是有个法子,能让这些肉得以长久保存。” 第六十二章 偷拿 王莲娟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惊喜,满是期许地望向凌瑾韵,心中对这位年轻却见多识广的四儿媳又添了几分信任与依赖。 凌瑾韵接着提议:“我们可以将肉切割成手掌大小,用水炖煮至水分全无,肉质中的油脂自然溢出,之后连同析出的油一同封入陶罐,再覆盖上一层刚熬制好的猪油,利用油脂隔绝空气,达到长期保存的目的。” 对于凌瑾韵这前所未闻的保存妙计,王莲娟初时稍显迟疑,但在旁静静聆听的沈氏,拄着拐杖,精神奕奕地插话进来:“娘,韵儿这个想法真是妙极了!您想啊,煮熟的肉被猪油紧紧包裹,猪油能存放多久,肉就能保鲜多久!这可比传统腌制好太多了,既能避免肉里的精华——油脂被无情地带走,造成浪费,又能确保肉质的鲜美。咱们韵儿虽小,可这脑袋瓜子机灵得很啊!” 沈氏脸上洋溢着宠溺的笑容,那目光如同春日暖阳般倾洒在凌瑾韵身上,让后者不由得一阵颤栗。 这种近乎溺爱的眼神,沈氏平日里就连对自己的亲生子女都极少流露,更不必提对一个刚进门不久的儿媳了。 一旁的王莲娟、刘氏、马氏,甚至是秦沫沫,在沈氏这过于热情的注视下,也感到一种莫名的不适,大嫂突如其来的转变,实在是令人觉得不可思议,充满了违和感。 “好!就依韵儿的建议!大家即刻行动起来,生火炖肉、熬猪油!” 王莲娟及时打破了现场微妙的氛围,一声令下,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妯娌几个合力将肉块搬运至厨房。 正当凌瑾韵准备搬起几块肉走向厨房时,秦家的几位兄弟恰好归来。 脚踝受伤而免去劳动的沈氏,连忙唤住了凌瑾韵,“哎呀,韵儿,你先别忙活了,这些肉可沉了,你今天已够辛苦,快去歇息吧!” 紧接着,她提高嗓门,大声呼唤着:“秦大壮,你还不快来帮韵儿把这些肉搬进去,磨蹭什么呢?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提这么重的东西,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秦大壮,虽然平日里总爱打趣沈氏贪食,但对妻子的关爱却是有目共睹,听到沈氏的呼唤,二话不说便应声而来,小步快跑至跟前接手了活计。 这个夜晚,秦家上下因一头野猪的降临,忙得不可开交,唯有凌瑾韵显得格外清闲,因为沈氏总是见缝插针地指使秦大壮替凌瑾韵分担一切劳作。 沈氏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凌瑾韵,不让其动手,一边还满面慈祥地拉着凌瑾韵话起了家常,仿佛是要在这一晚上将凌瑾韵的前世今生都问个明白。 直到厨房中弥漫出浓郁的肉香,沈氏才温柔地拍了拍凌瑾韵的手,温声言道:“韵儿,你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去厨房看看肉的情况,马上就回来。” 话语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关怀,让整个场景显得格外温馨而略带一丝不易察觉的奇异。 望着沈氏那略显蹒跚却又异常敏捷的身影,拄着拐杖在昏黄的灯光下缓缓迈向厨房,凌瑾韵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随即轻轻呼出一口气,似乎连日来的疲惫与忧虑都在这一刻得到了短暂的释放。 然而,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太久,沈氏的身姿忽然变得矫健起来,拐杖在石板地上敲击出一串清脆的响声,转瞬之间便回到了凌瑾韵的身旁。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几分神秘与急切,不由分说地拉着凌瑾韵往角落里挪去。 在昏暗的角落中,沈氏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确信无人注意后,才缓缓从那宽大的衣襟中抽出一块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体。 随着油纸的一层层展开,一块肥瘦相间、色泽诱人、还散发着淡淡热气的煮熟野猪肉显露无遗。 沈氏的眼中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与窃喜,将肉轻轻塞入凌瑾韵手中,压低了嗓音说道:“韵儿,这是大嫂我趁厨房里人多手杂,娘她们一个不注意,悄悄顺出来的。快,趁热吃了吧!”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与关爱,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凌瑾韵注视着那块油光锃亮的野猪肉,心中五味杂陈。 那肉质饱满,香气扑鼻,对于长期处于食物短缺环境中的她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而沈氏那熟稔的动作,显然已不是初次为之,这让凌瑾韵不禁苦笑。 原来,沈氏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仍能保持一副健康圆润的体态,背后竟藏着这样的秘密。 感受到沈氏充满期待的目光,凌瑾韵虽心存秦虑,却也不忍辜负她的好意,只得勉强接过了那块肉,轻声道谢:“谢谢大嫂。” 沈氏闻言,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容,拍了拍凌瑾韵的手背,亲昵地说道:“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就是一家人了,以后啊,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让你饿着。” 随着一阵哈欠声,沈氏显然已有些困倦,“韵儿,时候不早了,大嫂先回去睡了,你也赶紧休息吧。” 言罢,她便急匆匆地返回了自己的房间,留给了凌瑾韵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以及那一连串令人心生疑窦的行为。 凌瑾韵望着那块足有手掌大小的肉,心中越发肯定,沈氏今晚的行动恐怕远不止于此。 沉思片刻后,她决定将这块肉带回到自己的房间,细心地用瓷碗盛好,放置在秦砚辞堆满书籍的书桌上,等待他归来。 夜渐深,秦砚辞处理完一天的事务,踏入房门,立刻就被书桌上那块分外显眼的肉吸引住了目光。 他投向凌瑾韵的眼神中满是不解与询问,“韵儿,这肉是从哪里来的?” 要知道,尽管今日猎获了一头野猪,但按照家中规矩,每人的份额不过是一小片,其余的皆按照凌瑾韵提出的法子腌制保存,以确保往后日子的餐桌上不至于太过寡淡。 凌瑾韵闻言,目光坚定,压低了声音,严肃地回答:“是大嫂给的,她在厨房偷拿的。” 秦砚辞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诧异,沈氏的举动虽不意外,但她特地为凌瑾韵偷肉的行为,确实让他感到几分意外与不解。 第六十三章 别累着 与此同时,在秦大壮与沈氏的小屋里,气氛则完全不同。 沈氏一进屋便迅速合上门扉,动作之快,仿佛身后有着什么追赶似的。秦大壮早已在屋内等候,见到妻子如此行径,眼中立刻闪烁出兴奋的光芒,“媳妇儿,你是不是又……” 话未说完,就被沈氏一把捂住了嘴。 “你这人,大嗓门的,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 沈氏一边呵斥,一边作势要打,脸上的红晕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带着几分嗔怒与羞涩。 秦大壮则像个孩子一般,毫不在意地嗅着那手上的肉香,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了一下沈氏的手心,惹得她又羞又恼,轻推了他一把,口中娇嗔:“你这个坏家伙,急什么,等我慢慢来嘛……” 沈氏低垂的眼帘轻轻覆盖了那双含羞的眸子,下巴优雅地内敛,这细微的动作却让她本就柔美的脸庞更添了几分娇羞之态,“哎呀,别这么着急嘛!” 语毕,她的手指轻巧地穿梭在自己衣襟的纽扣间,仿佛每一颗纽扣的解开都伴随着一阵不易察觉的暖风,轻轻吹拂过秦大壮的心房。 随后,她的手又自然而然地移到秦大壮的衣襟前,灵巧地拨弄起他的衣扣,眼神中闪烁着莫名的情愫与挑逗。 秦大壮一时之间呆立当地,手忙脚乱地按住自己的胸口,一脸愕然地望着沈氏,口中脱口而出:“哎呀,我的好媳妇,你这是唱的是哪一出戏啊?” 沈氏闻言,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显然对自己的举动有着十足的自信与不解,“不是你刚才还急匆匆地催我,让我快些准备好吗?难道说,你今晚想要空着肚子做那不可言喻的事情吗?” 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风情万种地朝着秦大壮眨了眨眼,眼角的笑意如同春日里绽放的桃花,明媚而诱人。 秦大壮一听,连忙澄清,语气里夹杂着焦急与无奈,“哪里是那回事!我是说让你赶快拿出肉来!” 沈氏的表情瞬间由期待转为困惑,眉头微蹙,“什么肉?我怎么没看见?哦,对了,那些肉我分给韵儿了!” 虽然口中这么说着,但她的眼神却流露出一丝狡黠,随即从袖中悄悄摸出一块拳头大小的肉,又从厨房的角落里翻找出一把陈旧却锋利的竹刀,手法熟练地将肉切割成大小均匀的小块。 其中,约莫三分之二的部分被精心预留给了秦子胜,她的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至于剩下的三分之一,她又从中切出一小份递给了秦大壮,余下的则毫不客气地放入口中,满足地咀嚼着。 秦大壮对于这份吝啬中的慷慨已然是心满意足,吃完后还不忘意犹未尽地舔舐着指尖,目光转向沈氏,好奇问道:“媳妇儿,你真的给韵儿肉了?” 沈氏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那当然,可不是一大块嘛!” 她的下巴微微抬起,仿佛在炫耀自己的英明决定。 秦大壮靠近沈氏,好奇地追问:“媳妇儿,说说看,你是怎么想通的,愿意把肉分给韵儿的?” 他并非心疼那一小块肉,而是对沈氏这护食的习性太过了解,知道她要把到嘴边的美食分给他人,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今天,沈氏不仅主动分享,对象还是四弟妹韵儿,更别提这肉还是难得一尝的山珍,实属罕见! 沈氏斜眼瞅了秦大壮一眼,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戏谑,“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开窍?没见着韵儿那丫头最近运势旺得厉害?上山随随便便就能挖到人参,就连今晚面对野猪,她才一冲上去,那畜生就莫名其妙倒下了。这样的福气,咱们要是不对她好点,以后岂不是错失了许多可能的好处?” 秦大壮回想起来,山上的经历仍让他心有余悸,根本没有留意到凌瑾韵冲向野猪的那一幕,更别提知道那野猪倒下的真正原因了。 此刻听了沈氏的解释,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赞同道:“嗯,的确应该对韵儿更好一些。” 另一边,凌瑾韵虽然不太喜欢野猪肉那股浓重的膻味,即便经过烹饪去腥、炼油加盐,也难以完全掩盖,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与秦砚辞分食这块肉。 一来,是因为秦砚辞不肯独自享用,坚持要与她分享;二来,秦砚辞那固执的性格,竟然还想将肉偷偷带回,这种行为无疑会无意间伤害到大嫂沈氏。 出于这些考虑,凌瑾韵只能勉强自己,硬生生地将那份肉咽了下去。 秦砚辞注视着凌瑾韵,她皱着眉头艰难地吃完了属于自己的那份肉,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心疼,不由自主地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韵儿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你看你,太瘦了,得多吃点肉,长点肉才好。” 而凌瑾韵在得到表扬的同时,却抬头送上了一个略带调皮的大白眼,“我哪里瘦了?需要长肉的地方我可是一点都不缺!昨晚明明是你的骨头硌得我睡不着觉,现在倒好,反倒是怪起我来了!” 她的言语间既有对秦砚辞疼爱的感激,又不失几分娇嗔与幽默,使得两人之间的氛围既温馨又充满了生活情趣。 秦砚辞猛地从凳子上弹起,动作之中带着几分慌乱与无措,“我,我这就去为你取水净手!” 话语间,眼神不由自主地四处躲闪,像是想要避开什么无形的炙热视线。 语毕,他几乎是以逃离的姿态冲出了房间,步伐中透露出少年般的青涩与紧张,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匆忙。 恰逢其时,当他手提木桶,满载清水归来之际,迎面撞上了刚沐浴完毕,发丝间尚且萦绕着淡淡水雾的王莲娟。 王莲娟一见他手捧水盆,脸颊绯红,宛如晨露沾湿的桃花,不禁运用着她那丰富的想象力,心中迅速构建起了一幕温馨而又略带旖旎的画面。 她不由分说,一把拽过秦砚辞,压低了声音,嘴角挂着狡黠的笑意,“老四啊,娘明白你正值血气方刚之时,但韵儿虽然已经到了及笄之年,身体却是纤弱得很,哪里承受得住你这般热情如火?得懂得心疼人,慢慢来,别叫韵儿累着了……” 第六十四章 留给四婶婶 这一席话,温柔中带着几分调侃,让秦砚辞本就火烧云般的面色更添了几分绯红,颈部的肌肤也仿若被炉火烘烤过的虾壳,透着不自然的红润。 面对母亲这般让人哭笑不得的误解,秦砚辞实难启齿解释,只能尴尬地点点头,低声回应:“娘,我都记住啦。” 言罢,仿佛背后有千军万马追赶一般,他再度落荒而逃,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屋子,只留下门扉摇曳,轻轻碰撞的声响。 王莲娟目送着秦砚辞那仓皇失措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慈爱与宠溺,“这孩子,跟娘面前还害羞呢。看来明天得催促老四去镇上购置些红糖回来,为韵儿炖上一锅补血益气的红糖鸡蛋,好让她那柔弱的身子骨早日强健起来……” 而屋内的凌瑾韵,望着秦砚辞端水进来的样子,俏皮的眼眸中闪烁着玩味与小小的成就感。 这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小伙子,原来竟是如此容易害羞,稍加逗弄便脸红心跳,实在有趣! 她刻意清了清嗓子,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砚辞啊,咱们床头那碗水,今日晚上还放不放呀?” 此话一出,秦砚辞立刻回忆起早晨那份让人尴尬不已的情景,脸上的温度瞬间攀升至沸点,心底暗自懊恼。 然而,表面上他仍旧维持着那份故作镇定,背手而立,喉咙里发出一阵刻意的干咳,装作严肃地回答:“不用了,我晚间睡觉不太安稳,若是不小心踢翻了水,着凉感冒可就不妙了。” 凌瑾韵忆起他那几乎一整夜都不曾变动的睡姿。 第二天清晨,当她醒来,发现自己依旧紧紧缠绕在秦砚辞的怀抱中,心中非但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反而泛起了几缕窃喜。 毕竟,是这株未经风雨的小草自己甘愿被她这“老牛”依靠的。 既然嫩草心甘情愿,她这个所谓的“老牛”,享受这份依偎自然是心安理得,无须多虑。 此时,秦砚辞正将凌瑾韵前日精心蒸馏的酒液小心翼翼地装填入三个小巧精致的陶坛中,准备放进背后的竹篓,正当他要迈出家门时,却被王莲娟的声音唤住。 王莲娟微笑着递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叮嘱道:“老四,别忘了顺路多买些盐,昨天做肉用完了。还有,再添购些红糖,记得给你媳妇儿好好补身子。” 说罢,王莲娟的目光温柔地转向正忙碌于清扫院落的凌瑾韵,亲切地招手示意:“韵儿,来这儿。这院子娘待会儿自己整理,看你昨晚跟着老四上山,一定吓坏了吧,今天就别在家里辛苦劳作了,跟着他去镇上散散心,挑些你喜欢的布料,娘给你做套新衣服。” 这番话,犹如春风拂面,暖人心脾,让整个小院都充满了温情与关怀的气息。 凌瑾韵的手轻轻搭在围裙带上,眉眼间流露出一丝不愿,却在王莲娟满含期待的眼神下,终究还是缓缓解开了系扣。 那围裙轻飘飘落地,带起一阵细微的尘埃,仿佛她心中的犹豫也随之落地,化作无奈的妥协。 两人穿过院落,脚下青石板路上细碎的脚步声,在清晨的宁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在凌瑾韵新换的衣裳上,那件由王莲娟亲手缝制的新衣,色彩斑斓,绣着精致的荷花图案,映衬得她清秀的面庞更添了几分柔美。 这与她从前常穿的旧衣形成鲜明对比,那些破旧的补丁和磨损的边缘,如同过往生活的痕迹,此刻已被新生活的温暖所取代。 到了村口,杨叔的老旧牛车安静地沐浴在晨光下,。 里正李保良正悠然自得地吸着旱烟,烟圈缓缓升起,与周遭的田园风光融为一体,透出几分世外桃源般的闲适。 秦砚辞见状则大步走向李里正,举止间尽显少年的爽朗与恭敬。 他深施一礼,声音清朗:“保良叔,真是劳您久等了。” 李里正嘿嘿一笑,挥了挥手,烟斗在指间轻轻旋转:“哪里哪里,我也是刚好有事要处理,去早了也是白等。” 付费时,秦砚辞从袖中掏出六枚闪着微光的铜板,递给杨叔,动作流畅且带着一份从容。 随后,他细心地上车安排背篓,转身向凌瑾韵伸出一只手,目光温柔似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暖。 凌瑾韵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她笑着跳下车,那双因劳作而略显粗糙的小手,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健康的光泽。 她眼波流转,带着顽皮的笑意:“砚辞,你来拉我呀!” 秦砚辞一愣,旋即握住了那只小手,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心头荡漾。 当凌瑾韵上车的一瞬,她故意侧身一歪,柔软的身躯顺势倒入秦砚辞的怀中,空气中弥漫开一抹少女独有的清新香气。 秦砚辞心跳不由加速,脸颊微烫,双手慌忙稳住凌瑾韵的身形,而凌瑾韵则悄悄地在秦砚辞坚实的腹部摸索了一下,眼中闪烁着恶作剧得逞的光芒。 车内,秦砚辞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与羞涩,假装若无其事地调整坐姿,让凌瑾韵舒适地坐在身边。 凌瑾韵瞥见他耳根染上的红晕,眼中的星光更甚,嘴角勾起一抹俏皮的微笑。 与此同时,秦家小院内,秦子胜趁着长辈不在,迫不及待地拿出沈氏留下的珍贵肉食,童声清脆,满是喜悦:“快来吃美味的肉啊!” 秦家的孩子们闻声而来,围成一圈,眼神中满是对美食的渴望。 秦子胜小心翼翼地分着肉,每分出一块,都伴随着一声轻轻的欢呼,直至每个碗中都有了属于它们的小小盛宴。 即使秦婉婉还在沉迷于自己的小世界,秦子胜也不忘为她预留一份,这份细致的关照,温暖了每个孩子的心房。 当他准备宣布什么时,话音戛然而止,留下了无限的悬念和期待。 剩下这些美味的肉干,我就不再分发给大家了,得专门留给亲爱的四婶婶享用呢!” 说话间,少年的眼中闪烁着坚定与温暖,仿佛这份小小的心意承载了全家对四婶婶深深的情感与敬意。 姐妹们闻言,一个个默契地点头赞同,眼中流露出对四婶婶同样的关怀。 第六十五章 怎有空到访? “好,留给四婶婶!”,她们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温馨的暖流,轻轻拂过每个人的心田。 秦雨雨注意到秦子胜悄悄将装满肉干的碗藏在身后,不禁好奇地问道:“安安,你难道不想尝一块吗?这可是大家都爱吃的呢!” 秦子胜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似乎在与内心的馋意做斗争,但随即他挺起胸膛,用一种超越他年龄的成熟语气认真回答:“早饭时,奶奶已经给了我两块了,我已经很满足。如果我再多吃一块,就意味着四婶婶会少吃一份。四婶婶平时对我们那么好,我得多留些给她,让她也能感受到我们的感激之情!” 听到这话,秦雨雨和其他姐妹的脸上都染上了几抹羞愧之色。 原来,早上在奶奶的慈爱关照下,她们每个人都分享到了同样数量的肉干,享受着那份来自长辈的疼爱。 此刻,她们在心里默默许下承诺,往后面对任何美食,都要记得先为辛劳的四婶婶留下一份。 接着,秦子胜拿起特意为秦婉婉预留的那份肉干,轻轻地蹲在她身边,温柔地哄道:“小婉儿,来,张开小嘴巴,啊——” 秦婉婉抬起头,那双如黑宝石般明亮的大眼睛望了哥哥一眼,纯真无邪,随即听话地张开了小嘴。 秦子胜迅速而小心翼翼地将肉干喂入她口中,随后轻柔地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笑眯眯地问:“肉肉是不是很香甜呢?” 秦婉婉却没有回应,只是目光再次落回地上,专注地继续观察着那群忙碌搬家的蚂蚁,童趣盎然。 时间流转,牛车缓缓停在了镇郊的边缘。驾驶牛车的杨叔抬眼眺望前方那座繁忙小镇的入口,不由得叹了口气。 “哎,如今想要进镇,还得缴纳进城费,我的牛车就不往里头挤了,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记住,未时一刻准时出发,别让大伙久等了。” 村民们探出头,纷纷伸长脖子向着不远处的城门望去,只见进城的队伍早已蜿蜒成龙,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秦砚辞扫视一圈,神色平静地下了牛车,绅士地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扶着凌瑾韵下车。 或许旁人未曾留意,但在凌瑾韵那双敏锐的眼睛中,捕捉到了秦砚辞眉宇间一闪而过的忧愁,那是对于时局的深深忧虑,以及对天下苍生的一份担当。 即便是在支付了进城所需的铜板后,穿过人群步入镇内,秦砚辞眉头紧锁的样子仍未完全消散。直到凌瑾韵轻轻地触碰了他的手肘,他那深邃的目光才从那些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难民身上移开,投向了身旁的她。 秦砚辞转头,目光中恢复了几分温柔,轻声道:“走吧,我们进城去。” 言语间,是对未来的一份坚定,也是对过往经历的深切回秦。 在前一世,那场肆虐近三载的天灾中,乡试的考题直指人心——“大旱之下,民生何依”。 秦砚辞当时所撰写的策论,主张通过建造水车、兴修水利,减轻百姓负担,休养生息,不仅论述了即时的粮食救济,更着眼于长远规划,为民众谋求长远福祉,体现了一名士子的远见卓识。 幸运的是,当时的帝王偶然间阅读到了秦砚辞的策论,并被其中深邃的见解和爱国之心所打动。 恰逢帝王微服私访至徽州,亲自登门拜访,一读到底,夜深仍意犹未尽,与其促膝长谈,探讨治国之道。 那个夜晚,年轻的秦砚辞满怀激情,畅谈自己心怀天下的理想与抱负,那份赤诚最终赢得了帝王的赏识。 之后的科举之路,从会试到殿试,帝王对他特别关注,使得秦砚辞连中六元,最终在殿试中被钦点为状元,迈入了翰林院的大门,进而踏入了权力的核心——内阁。 然而,随着帝王的英年早逝,秦砚辞遵循先帝遗愿,全力辅助新皇即位,最终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 这一系列的经历,宛如一部史诗,记录了一个士子的崛起,以及他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辉煌历程。 重生于世,曾经波澜壮阔的梦想已经如晨雾般消散无踪,他心中仅剩的,是渴望家人能够在这乱世之中安然度日。 然而,当他目睹天下苍生饱受疾苦,那颗淡泊名利的心又不禁为之一颤,暗自思量,这纷扰尘世,众人该走向何方,才能觅得一丝安宁? 一日,春风和煦,凌瑾韵陪伴秦砚辞步入了古色古香的桂花楼。 店内,桃花木雕的窗棂透着暖阳,与外头绽放的杏花相互映衬,一派生机勃勃。 秦砚辞立于窗边,思绪万千,仿佛被过往与现实的交错所困。 凌瑾韵见状,嘴角轻扬,手指轻巧地在秦砚辞宽厚的手掌中跳跃。 让秦砚辞瞬时回过神来,与她那双清澈如水、充满鼓励的眼眸相遇,脸颊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抹绯红。 此时,桂花楼内一位熟识李保良的小二哥一眼便认出了这位常客,快步迎来,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 “哎哟,李里正,稀客啊!今日又是来探望咱们二掌柜的吧?您稍息片刻,我马上去通报。” 小二哥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转身,脚步轻快地奔向后堂。 李保良连忙拱手回礼,态度谦和,尽显乡绅之风范。 片刻之后,桂花楼的二掌柜,李宝忠闻声而出,面容略带诧异,却亦满是亲和。 “大哥,怎么今日有空到访?家中一切可好?莫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 言语间流露出真切的关切之情。 而今,天公不作美,连月未曾降雨,使得这鱼米之乡的周县也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旱灾之中。 田间地头,裂痕纵横,原本绿意盎然的江南风光,此刻显得格外荒凉。 百姓们的餐桌上,昔日的丰盛化作了奢望,不少人家连一顿像样的饭菜都难以维持。 更别提那些逃离家园、流离失所的难民,他们带着无助的眼神,源源不断地涌向这座小城,只为寻求一片安身之地。 为维护秩序,防止难民潮引发社会动荡,城门口增设了守卫,对每一位进城之人收取高昂的费用。 这无疑为那些走投无路的人们增添了更多重的枷锁。 第六十六章 谈成 面对此情此景,李保良叹了口气,随即转而向李宝忠说明了来意,并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身旁的秦砚辞。 秦砚辞却因其特殊的经历,以及与李家的一段因缘,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他从简陋的背篓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小坛自家精制的酒,那酒坛外覆着一层薄薄的泥土,似乎在无声诉说着它的质朴与纯粹。 秦砚辞恭敬地将酒坛递至李宝忠面前,语气诚恳:“宝忠叔,这是自家小作坊精心蒸馏而出,还请您品鉴一二,看是否合乎酒楼的标准。” 李宝忠年轻时便进入桂花楼,凭借其智慧与勤奋,逐步晋升至二掌柜之位。 虽然他这些年鲜少归乡,但对于家乡的一些人和事,尤其是与自家侄孙女李珠珠曾有过一段未果婚约的秦砚辞,以及秦砚辞那令人钦佩的廪生身份,他依旧记忆犹新。 廪生在这个县中是极少数能够得到官府资助的优秀读书人,对于这样一个偏僻的小镇而言,秦砚辞的成就实属凤毛麟角。 早年,桂花楼的大掌柜曾试图借由老板的旨意,拉拢秦砚辞这样的青年才俊。 然而秦砚辞淡泊名利,尽管平易近人,却总保持着一种超然物外的距离感,既不接受世俗的馈赠,也从不涉足文人间的应酬,他的世界里,唯有圣贤之道最为重要。 这种特立独行的态度,使得大掌柜的结交计划最终不了了之,却也令他不敢轻易得罪这样一位未来的栋梁之才,始终坚持着老板“识人善用”的原则。 鉴于此,李宝忠对秦砚辞自是不敢有丝毫怠慢,亲自引领秦砚辞进入酒楼内的雅间,吩咐小二准备上好的酒具,尽管内心对这来自乡间的自酿酒不抱过高期待。 毕竟,桂花楼的客人们,多为达官显贵,口味挑剔,寻常酒坊的出品尚且难以满足他们的需求,更别说出自农舍的私酿了。 与此同时,李保良在完成介绍后,便匆匆踏上了前往县城的路程,留下秦砚辞与李宝忠在雅间中深入交谈,期望能为秦砚辞手中的这坛简单却满载希望的酒找到一片新的天地。 在这家小镇边缘的朴素酒楼里,所采用的佳酿历来都源于县城内赫赫有名的大酒坊独家供给,其品质之高,风味之醇,绝非这小镇上任何一家小作坊所能媲美。 但今日,随着秦砚辞带来的自家酿造之酒缓缓注入杯中,空气中似乎悄然弥漫开一股前所未有的变革气息。 李宝忠在那淡雅酒香不经意间窜入鼻尖的瞬间,不自觉地收起了平日的从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中闪烁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这酒,香气并不张扬,却似山间清风,带着冬日清晨第一缕雪水的纯净与凛冽;浅尝一口,那清新的酒液仿佛溪流般在口腔中流淌,细细回味,竟意外地捕捉到一丝淡淡的竹叶清香,宛如置身幽静的竹林之中,令人心旷神怡。 他情不自禁地竖起大拇指,声音中满是赞叹:“好酒!真是妙不可言的好酒啊!这样的佳酿,定能在我们酒楼大放异彩!” 话音刚落,李宝忠便急切地表示要立即将此酒推荐给酒楼的大掌柜审核,承诺稍后必有回复,言语间难掩激动。 离座之际,他还特意交代伙计为秦砚辞送上一份来自桂花楼的手工点心——桂花楼的点心如同它的酒菜一样,名满四方,每一道都是匠心独运的艺术品。 秦砚辞接过精致的点心托盘,自然而然地推到了身边的凌瑾韵面前,眼神中满是宠溺:“韵儿,这桂花楼的点心颇负盛名,你也来尝尝。” 凌瑾韵微笑着拿起一块玫瑰酥,那糕点外观如绽放的花朵,色泽粉嫩诱人,外皮轻薄而酥脆,轻轻一咬,内里的馅料甜而不腻,软糯绵密,仿佛春天的气息在舌尖绽放,叫人回味无穷。 咀嚼间,她那圆润的脸颊微微鼓起,灵动的眼神配以这模样,活脱脱一只偷食的小松鼠,分外动人。 秦砚辞见状,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温柔的笑,眼底尽是柔情蜜意,被她的快乐所感染。 凌瑾韵享受完美味后,悄悄贴近秦砚辞,纤长的手指轻轻触碰他的手臂,嗓音如蜜糖:“砚辞,能不能让宝忠叔允许我们带些玫瑰酥回家呢?” 她的眼神清澈明亮,满含期盼,那乖巧的模样让秦砚辞的心顿时柔软起来,几乎未经思考便点头应许:“当然可以,等下我就和宝忠叔说。” 凌瑾韵闻言,笑靥如花,仿佛春风拂面,让秦砚辞心中泛起层层涟漪,心跳不由自主加速,脸庞也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没过多久,李宝忠满面春风地返回,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砚辞啊,你们家的酒如果还有存货,我们都想买下来。价格方面,我们会按照县城酒坊供给我们的标准,每一坛三十两银子,你看可好?” 他口中的“一坛”并非凌瑾韵先前所见的巨大海坛,那种坛子能容纳上百斗酒,而今李宝忠所指的是常见的二十斗容量的大坛。 凌瑾韵心算迅速,心中估摸着家中现有五百一十八斗酒,除去蒸馏过程中的损耗,大约还剩四百斗,以二十斗为一坛,刚好能装二十坛,意味着能卖出六十两银子。 当初买酒的成本不过是区区五两银子,扣除人力等杂费,净赚五十五两,如此丰厚的利润,让凌瑾韵不禁暗自称奇,心中更是盘算起未来的种种可能。 就在凌瑾韵心中筹谋之时,秦砚辞已与李宝忠敲定了交易细节,并迅速立下契约。 双方约定,这批酒并不会一次运送完毕,而是先送五坛作为试销,依据市场反馈再来决定后续的供货安排。 临别之际,秦砚辞起身,对着李宝忠深深一揖:“宝忠叔,还有一事相求,家中小娘子对这里的玫瑰酥尤为喜爱……” 李宝忠闻言,立刻心领神会,笑容可掬,吩咐身边伶俐的小伙计取来新鲜的荷叶,细心地将那碟玫瑰酥包裹好,亲手递给秦砚辞,朗声道:“若是弟妹偏爱这份小零嘴,下次你们送酒过来时,提前告知一声,我必定吩咐厨房多多预备,让她满意而归。” 第六十七章 听我说 言语间,充满了对这桩美事的促成之乐。 秦砚辞轻轻解开背篓的系绳,从中细心地取出最后珍藏的两小坛佳酿,微笑着递给了李宝忠,那份细腻的动作仿佛在传递着无言的情谊。 凌瑾韵依偎在他身边,二人步伐轻盈,一同离开了桂花楼那满是欢声笑语的地方,留下了一串串淡淡的杏花香。 李宝忠站在桂花楼的门槛上,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手里轻轻颠簸着那两坛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赞赏。 “我还真小看了那书生,放下书卷,做起人情世故来竟也颇有风范。看来,他那位新婚的小娘子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能得如此知冷暖的伴侣。” 他的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感慨,又不无遗憾地想到了自家活泼可爱的珠珠,心中暗叹她的缘分未至。 离开酒楼后,秦砚辞遵循着家中长辈王莲娟的细细叮咛,首先踏进了杂货铺,认真挑选了质优的食盐与色泽红润的红糖,每一样都是家中不可或缺的生活必需品。 随后,他牵起凌瑾韵的手,步入了布店的门扉,店内各色布匹如彩虹般挂满了四壁,映入眼帘。 面对琳琅满目的布料,凌瑾韵并未过多犹豫,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一卷颜色稍微鲜亮的蓝色麻布上,那种颜色在朴素中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生机。 她轻声请店里的伙计按照她的要求裁剪成衣,言语间透着一股温婉与随和。 而秦砚辞则是脸颊染上了薄薄的红晕,他挑选了纯白与鹅黄色的棉布,这两种颜色纯净而不失温馨,他心里想着要给凌瑾韵一个惊喜,于是细心地嘱咐店员按照凌瑾韵的身段量体裁衣。 周围的秦客,尤其是几位年长的大妈,见到这一幕都不禁投来羡慕的目光,其中一位大妈忍不住夸赞道:“小姑娘,你真是好眼光,嫁了个既英俊又贴心的好郎君啊!” 言毕,还冲着凌瑾韵眨眨眼,满脸笑意。 凌瑾韵闻言,心中如同蜜糖融化,她得意地微微抬起下巴,眼睛弯成了月牙形,含笑看向秦砚辞,眸子里满是对未来的甜蜜憧憬。 而秦砚辞被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有些羞涩,不好意思地避开凌瑾韵炽热的目光,虽然心中慌乱如小鹿乱撞,表面却依然故作镇定地说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 话音刚落,他几乎是带着几分慌张,却又努力维持着外表的从容,一步步走出了布店的门。 不多时,凌瑾韵手提着刚裁好的布料走出店门,街上的行人似乎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纷纷向同一个方向汇集。 对于前世整日与实验器材为伍、生活单调乏味的凌瑾韵来说,穿越至此,无需再沉浸在冰冷的科学世界中,她对任何市井热闹都充满了探索的好奇心。 于是,她也踮起脚尖,试图越过人群,一探究竟。 然而,她那娇小的身躯在这密集的人群中显得尤为吃亏,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看见前方黑压压的背影。 正当她全神贯注地试图寻找缝隙时,一阵意外的碰撞从侧方袭来,她来不及反应,身体便失去了平衡,像一只轻飘飘的羽毛般旋转着向下坠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充满安全感的声音穿透喧嚣,伴随着一道强健的臂膀紧紧揽住了她的腰,稳稳托住了即将跌落的她。 “韵儿,小心!”秦砚辞的声音里带着紧张,却也无比温暖。凌瑾韵借着他的力量站稳,对着他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砚辞,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秦砚辞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随后拽住了一个正欲挤进人群的好奇路人,礼貌地询问前方的状况。 路人虽然急着要看个究竟,但对于秦砚辞的问题还是乐意分享:“哎,听说是医馆那边出事了,有人救治不及时过世了,现在家属正抬着……” 说到这里,他做了个示意的动作,脸上满是同情。 听到这里,凌瑾韵心中不禁为那家医馆感到惋惜,尤其是想到那位慈祥的掌柜,便不由自主地抓紧了秦砚辞的手,眼中闪烁着坚决:“砚辞,我们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秦砚辞的耳朵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心中五味杂陈。 虽然他们已是彼此认定的伴侣,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密,毕竟还是有些不合时宜,尤其是在他们还没有举行正式婚礼的情况下。 不过,看着凌瑾韵坚定的眼神,他心中的犹豫瞬间烟消云散,只余下一片柔情与坚定。 抵达医馆之际,眼前的情景已非同小可,熙熙攘攘的人群围得医馆水泄不通,仿佛连空气都被这股热闹的气息所填满,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好奇与不安,使得本就不宽敞的街道显得更为拥挤。 凌瑾韵尽力地踮起脚尖,希望能在人群中觅得一丝缝隙,奈何她那不甚出众的身高,在这人墙之中显得尤为无力,视线被一堵堵人肉屏障无情地阻隔,只能捕捉到头顶上方摇曳不定的几片树叶。 尽管视线受阻,但那断断续续、交织着痛楚与愤怒的哭喊与争吵声却异常清晰,如同寒风中的刀刃,切割着每一个人的心弦。 “我的儿啊,你这一去,叫为娘我如何是好?这黑心医馆,夺走了你的命,也夺走了我们的希望和依靠……” 一位面容憔悴的妇人,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滚滚而下,她的哭诉仿佛冬日里的哀歌,穿透了嘈杂的人群,直击人心。 紧接着,一个粗犷而满含悲愤的声音响起:“我那无辜的孩子,就因为服用了你们开的药方,如今却阴阳两隔!你们必须给我个交代,否则我今日就要让这医馆血债血偿!” 这声音犹如沉闷的雷鸣,震得人心神不宁。 药铺的掌柜,凌瑾韵平日里常见且熟悉,此刻正涨红了脸,眼中满是急切与坚持,辩解道:“你家小子患的是痘疹,我开出的药方与药材,无论你拿到哪里检验都是合规的,怎么可能致死?请您冷静听我解释……” 第六十八章 活了 黄屠户身形魁梧,闻言怒火中烧,猛地一把揪住掌柜的衣襟,凌厉的眼神仿佛能刺穿人心,一字一句地低吼:“好!你说你没有害死我儿,那就让官府来评判是非曲直!” 周围的人见状连忙劝说:“掌柜的,话虽如此,但人家失去了孩子,心里怎能不痛?赔些银两私下解决吧,免得事态扩大,到时候官府介入,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是啊,掌柜,退一步海阔天空,毕竟人命关天。” 凌瑾韵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在这密不透风的人群里寻得一线空隙,终于得以窥视事态的核心。 只见一名孩童,稚嫩的脸庞此刻一片惨白,被胡乱放置在一块破旧的木板上,连最基本的遮盖都没有,小小的身躯暴露在外,显得格外无助。 孩子的嘴唇已经泛起了紫绀,但在凌瑾韵锐利的眼中,捕捉到了那尚存的一线生机——孩子是被异物卡住了喉咙,虽然呼吸微弱,却仍有活下去的可能! 时间在此刻显得分外紧迫,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意味着生死的较量。 凌瑾韵心中明白,如果再不采取行动,这脆弱的生命或许就会永远消逝。 “让一让,这孩子还有救!” 凌瑾韵不秦一切地提高嗓门,试图在嘈杂的人声中唤起注意。 可惜,她的话语宛如微风吹过波涛汹涌的大海,瞬间被淹没。 正当凌瑾韵心急如焚之时,一只温暖有力的手紧紧握住她的小手,她抬头一看,是秦砚辞,他那坚毅的目光仿佛给了她无限的勇气。 “跟我来。”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凌瑾韵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在秦砚辞的引领下,他们迅速穿过密集的人群,来到了事发现场的最中心。 凌瑾韵迅速靠近那个孩子,毫不犹豫地跪在木板上,动作熟练而温柔地将孩童环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将孩子的手臂穿过自己的腋下,为接下来的急救动作做准备。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用力而有节奏地按压孩子的腹部…… 孩子的母亲,那位一直在旁哭泣不止的妇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不知所措,半晌才回过神来,一脸惊慌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快放开我的孩子!”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助与恐惧。 面对质问,凌瑾韵眉头轻轻一皱,虽然年幼,但她的举止却透露出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与威严。她的眼神如同寒冰,冷冷地扫过那妇人的面庞,语气坚定而不容反驳:“若不想你儿失去最后的生机,就请保持安静。” 这句话虽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让那妇人一时语塞,周围那些原本好事围观的群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所震慑,纷纷闭上了嘴,连原本怒气冲冲想要找凌瑾韵理论的黄屠户也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愣在原地。 秦砚辞见状,本打算挺身而出保护凌瑾韵,没想到她仅仅凭借着一句话,就令周围众人折服,心中的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呃——” 凌瑾韵的手指仿佛带有生命的韵律,每一次按压都精准无误地落在那青紫孩童脆弱的腹部上。 孩子的身体先是紧绷如弓,随后猛地一震,喉咙里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声。 随着那突如其来的力道,一块沾满了黑褐色药渍、显得异样狰狞的草根,伴随着些许酸涩的液体,被孩子幼小的身躯强行排斥而出,落在地上,溅起几点污渍。 “咳咳咳...” 凌瑾韵的手适时松开,孩子像是从水底挣扎出水面的鱼,开始剧烈地咳嗽,原先暗淡无光、布满乌青的小脸,在这一阵阵咳喘中渐渐泛起了生气,变成了通红。 一旁,屠户的妻子在见到孩子苏醒的瞬间,眼中的绝望与恐惧瞬间化作了滔天的喜悦,哭喊着“儿啊”,几乎是踉跄着扑到了孩子身边,双臂如铁箍般紧紧环绕住那脆弱的小身躯,仿佛生怕孩子再次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然而,刚刚从鬼门关前被拽回来的孩子,此刻被母亲这般用力搂抱,小脸迅速憋得如同猪肝一般,透不过气来。 凌瑾韵见状,连忙轻轻拍打屠户妻的肩膀,“黄嫂,松手,你这样勒着孩子,他会喘不过气的。” 屠户妻闻声猛然惊醒,双手如触电般松开。 顿时,一股清新的空气如潮水般涌进孩子的胸膛,孩子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但这次,咳嗽声中似乎夹杂着几分生机。 黄屠户见此情景,大步流星地向凌瑾韵走去,神情激动。 一旁的秦砚辞想要拦阻,却只见黄屠户身形一顿,竟对着凌瑾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恩公,您的大恩大德,我黄某无以为报......” “话虽如此,诊金还是需要的,一百文。” 凌瑾韵的声音打断了黄屠户的话,伸出了那双略显茧疤、记录着无数次救死扶伤痕迹的小手。 黄屠户满腔的感激之情被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戛然打断,表情复杂。 此刻,孩子的情况已经大为好转,黄妻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与急切,催促着丈夫,“当家的,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把神医的诊金给付了!” 黄屠户这才如梦初醒,忙不迭地从怀里掏出沉甸甸的钱袋,双手颤抖着递给了凌瑾韵,“神医,您救了我的孩子,就是救了我们全家,这点钱虽然微不足道,但请务必收下…” 凌瑾韵接过钱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没想到这外表粗犷的屠户心中亦有细腻之处。 她从中熟练地数出一百文,其余的连同钱袋一起归还给了黄屠户,然后冲着一旁的秦砚辞轻轻唤道,“砚辞,我们走吧!” 秦砚辞下意识地点点头,随着凌瑾韵穿过人群,众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自觉地为他们让出一条道路。 直到两人身影渐行渐远,吴掌柜才恍若从一场梦境中醒来,满心的感激与感谢的话语却已无处诉说,眼前只剩人潮渐散,凌瑾韵的身影已然不见。 他缓缓踱步返回医馆,口中喃喃自语:“那位小神医采药必定还会再来,下次再好好感谢吧。” 第六十九章 突然行动 实际上,吴掌柜早已在心中认定了凌瑾韵的身份,只是适才情况紧急,他震惊之余竟忘了道一声谢谢。 回忆起刚才那一幕,当那奄奄一息的孩子被抬进医馆时,他已经察觉到孩子连鼻息都几乎感觉不到,心中正焦急万分,思考着如何善后,是否需要赔偿。 毕竟,一旦赔偿,就意味着承认自己的医馆出了差错,砸了自己多年经营的招牌。 谁曾想,凌瑾韵竟然有着如此神奇的医术,一举将那孩子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解除了医馆面临的危机。 回到医馆,黄屠户站在那里,脸上满是尴尬与不安,不停地赔礼道歉,显得手足无措。 黄屠户虽然身形魁梧,性格直爽,但心中并非不明事理。 经过这次事件,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问题并不在于药方本身,而是他们夫妇在给孩子喂药时,因为慌乱,忘记了滤除药渣,再加上药味苦涩,孩子抗拒饮用,他们便强行灌药,不慎让孩子呛到,差点酿成大祸。 吴掌柜为人宽厚,见状只是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孩子身上的疹子还未完全消退,不宜外出受风,你还是先带孩子回家好好休养吧!” 黄屠户再次深深鞠躬,言语间满是感激与歉意,他的妻子温柔地抱着孩子,眼眶微红,亦是连连点头致谢。 一家三口,在医馆众人温馨的目光中缓缓离去,留下一片和睦与感恩的氛围。 与此同时,街道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医馆对面的古朴茶楼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动静悄然发生。 一扇雕花木窗,在微风轻拂下悄无声息地垂下了翠绿色的纱帘,仿佛是要将某个秘密紧紧掩藏于世外桃源之中。 窗内,一位身着华贵,气质超凡脱俗的公子正悠然品茗,他便是人们口中的五公子——陈泽。 一位忠诚的侍卫,神色恭谨,低声询问,话语中透露出对那位在医馆外展露医术救人的小姑娘的好奇与敬佩。 陈泽闻言,轻轻放下手中的白瓷茶盏,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淡漠与洞察世事的智慧:“无须多此一举,那小姑娘所为不过偶遇急症,恰巧懂得急救之法,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医术高明。” 言罢,他目光微阖,似是在回味方才的判断。 侍卫闻言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是,心中不禁对自家公子的洞察力又添了几分敬佩。 看着陈泽起身,准备离开,侍卫憨厚一笑,挠了挠后脑勺,紧随其后,脚步中满是对未来的期待与忠诚。 另一边,凌瑾韵与秦砚辞并肩走在夕阳洒满的石板路上,她的笑声如铃铛般清脆悦耳,哼唱着那首耳熟能详的童谣,仿佛整个世界都因她的快乐而变得生动起来。 秦砚辞被这份喜悦感染,嘴角不经意间勾勒出温柔的弧度,心中的愉悦也渐渐漫延开来。 歌声随着微风飘荡,凌瑾韵与秦砚辞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通往秦家村的小径上,留下一路欢声笑语。 及至城门外,那辆熟悉的老牛车正安静等待,仿佛是这忙碌一日中最温柔的守候。 付过车资后,秦砚辞细心扶凌瑾韵上车,车内虽拥挤,却充满温馨与和谐。 遗憾的是,李里正因公务未能同归,留下的空位似乎也在默默诉说着他的缺席。 夕阳西沉,牛车悠悠晃晃,终于在夜幕降临时抵达秦家村。 凌瑾韵挽着秦砚辞的手,步入那个充满烟火气息的小小院落,迎接他们的是孩子们兴奋无比的欢呼声。 “四叔、四婶,你们回来啦!” 秦雨雨领着弟弟妹妹们,像小鹿一样欢快地奔来,秦子胜尤为激动,他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尽管小手脏兮兮的,但仍紧紧扯着凌瑾韵的衣角,想分享他的小秘密。 但凌瑾韵误以为他是想讨要零食,便急忙从秦砚辞背上的竹篓深处,小心翼翼地取出几枚精心包裹的荷花酥。 那些荷花酥精致小巧,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凌瑾韵自己品尝了一个,余下的五个她分给了孩子们,每人半个,那份细腻的心思让人感动。 当秦砚辞以不喜欢甜食为由拒绝时,她微微一笑,用荷叶重新包裹剩下的两个半,转而拿出玫瑰酥分给大人,即便数量不多,但足以让大家共享这份甜蜜。 孩子们看到凌瑾韵无私的举动,心生感动,不约而同地从自己的那份中分出一点点,递到凌瑾韵面前,那份纯真与无邪,温暖了她的心房。 她蹲下身,轻咬那一小片玫瑰酥,那份甜蜜不仅仅是味蕾上的享受,更是心灵的慰藉。 秦子胜望着手里的半片玫瑰酥,馋得直咽口水,忘了原本想告诉凌瑾韵的秘密,一股脑儿将它吞下,结果不慎噎住,小脸憋得通红,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逗得周围的人一阵紧张又不失宠爱的笑。 秦砚辞连忙递上水杯,帮他顺利咽下,秦子胜拍打着胸口,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却发现因为匆忙,竟完全没尝出那玫瑰酥的香甜。 这一幕,又让这平凡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温馨与乐趣。 秦雨雨小心翼翼地从自己那份精巧的玫瑰酥上割下三分之一,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递给了一旁的秦子胜。 这份温柔的分享,仿佛是冬日里的一缕暖阳,让空气里都弥漫开淡淡的甜蜜。 秦子胜的脸上不由自主地绽开了笑容,眼底闪烁着感激与欣喜的光芒。 紧接着,秦天天和秦兰兰似乎被这种温馨的氛围所感染,她们也效仿起秦雨雨,各自从自己那份珍爱的点心里,挑出了最完美的一角,轻轻地放在秦子胜面前。 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只留下亲情间细腻无声的交流,温暖人心。 秦婉婉总是安静站在一旁,此刻也加入了这温情的画面。 她低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小手轻柔地从自己那份玫瑰酥上,如同对待一件艺术品般,掰下了一小块。 秦子胜的心脏因期待而加速跳动,他几乎能感觉到眼眶中涌动的暖流,以为这份小小的甜蜜将是他与小婉之间珍贵的分享。 然而,小婉那双灵动的黑眸忽闪忽闪。 她突然转身,小腿轻快地穿梭在桌椅间,目标直指站在一旁的凌瑾韵。 第七十章 有机会康复 小婉的动作带着一种孩童特有的狡黠与纯真,让人忍俊不禁。 当她踮起脚尖,将那块精心挑选的玫瑰酥递到凌瑾韵面前时,凌瑾韵的脸上顿时绽放出难以置信的喜悦。 凌瑾韵蹲下身子,与小婉平视,那双眸子里的惊喜如同春水初融,温柔而又充满力量。 “小婉,这是给我的吗?” 她的声音柔和得像一阵春风,轻轻拂过每个人的心田。 小婉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澄澈的眼睛默默确认,随后直接将手中的美味推进凌瑾韵微微张开的嘴中。 凌瑾韵接过后,脸上洋溢着幸福与感动,口中含糊不清的感激之词,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温度。 小婉则好似完成了某项重大任务,毫不在意大人们的反应,自顾自地转身,再次沉浸在观察角落里勤劳搬运食物的蚂蚁中。 她那小小的背影,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坚韧与独立。 秦子胜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幸福中,正忙着享受姐妹们给予的甜蜜馈赠,腮帮子因为满口的玫瑰饼而鼓成了一个小球。 可当他无意间瞥见小婉那孤独却专注的背影,一切动作戛然而止,眼睛里满是惊异与不解。 其他姐妹兄弟也被小婉这一系列出乎意料的举动吸引,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凝聚在小婉身上,满是好奇与惊喜。 这时,马氏手持锄头,满身尘土地从门外走进,脸上还挂着劳作后的疲惫。 小婉对母亲的归来无动于衷,但她不经意间的举动,早已让屋内的孩子们沸腾。 他们迫不及待地围向马氏,七嘴八舌地讲述着刚才小婉那不同寻常的善良行为。 马氏闻言,整个人仿佛被点亮,惊喜之情溢于言表,甚至忽略了掉落在地上的锄头。 她的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随后她缓缓蹲下,双手颤抖地环抱住了小婉,语气中满是激动与不敢置信:“小婉婉,你是不是好多了?能和妈妈说话了吗?” 小婉依然专注于那些忙碌的蚂蚁,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 马氏焦急之下,轻轻摇晃着小婉,期盼得到一丝回应。 未料,小婉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小手捂着头,表情痛苦。 这一幕,如同冷水浇熄了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马氏的眼神瞬间失去了光彩,瘫坐在地,掩面痛哭。 凌瑾韵见状,连忙上前,从袖中取出一块精致的手帕,那是王莲娟亲手为她绣制的,上面还残留着家的温暖。 她轻柔地为马氏拭去泪水,尽管笨拙,却尽其所能地给予安慰,她的手轻轻拍打着马氏的背,希望能为这位心碎的母亲带来一丝慰藉。 马氏在凌瑾韵的陪伴下渐渐平静,她抬起头,满眼信任与期待地紧握住凌瑾韵的手:“韵儿,告诉我实话,小婉婉真的给你吃东西了?” 凌瑾韵重重点头,两人的手紧紧相扣,眼神中的坚定交汇,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与肯定:“三嫂,千真万确。” 马氏再次哭泣,或许是因为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找到了释放的出口,又或许是内心深处的那份渴望终于被人理解。 她边哭边抽噎着问道:“韵儿,小婉婉还有希望好转吗?” 凌瑾韵的眼中燃烧着希望之火,她紧紧握住马氏的手,语气坚定无比:“小婉婉一定可以的,三嫂,请相信我!” 这不仅仅是一句安慰,更是一个温暖的承诺,在这个小小的空间内回荡,为所有人心中点亮了一盏希望的灯。 在今天之前,凌瑾韵绝不敢轻易吐露这样的豪言壮语。 自闭症,这一现代医学尚且难以攻克的难题,在这个古朴的时代背景下,显得尤为棘手。 治疗往往依靠细腻入微的人文关怀与耐心引导,药物仅能扮演辅助者的角色,其效用有限,仿佛夜空中微弱的星光,照亮不了前行的路。 然而,当小婉婉天真无邪地将手中那块饼分成两半,递过来的那一刻,凌瑾韵的心田仿佛被一股暖流温柔地拂过。 那稚嫩的小手,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仿佛在无言中诉说着千言万语,让凌瑾韵的心底生出前所未有的坚定信念——即便小婉婉的世界与常人不同,她也要倾尽全力,哪怕是教会她最基本的交流,让那份孤独的世界透进一丝光明。 马氏听到这话,眼中瞬间蓄满了希望的泪水,那双常年握着农具、布满厚茧的手,此刻紧紧抓住凌瑾韵,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韵儿,你真的这么认为?我的婉婉,她真的还有机会康复?重新拥有和别人一样的笑容?” 她的话语里带着颤抖,满是难以置信与深切的期盼。 她轻轻拾起木筷,从那只质朴的木碗中,精挑细选,最终夹起那片看似最为瘦小,却又不失鲜嫩的肉片,轻巧地送入口中,细细品味。 肉香在唇齿间缓缓化开,她满意地闭上眼,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随后,她温柔地将手指滑过秦子胜稚嫩的脸庞,试图抹去他嘴角残留的肉汁,那动作轻柔得仿佛春风拂面。 低头,她凝视着秦子胜,眼里满是宠溺,轻声细语地说:“子胜,你知道吗?昨晚你婶婶我也从你妈妈那里得到了一大块美味的肉,吃得好饱,现在想想都还有些腻呢。那些剩下的,你就带去给姐姐和妹妹们分享吧,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秦子胜的小脸蛋上还沾着点点肉汁,就像一只调皮而又满足的小花猫,他眨巴着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好奇与疑惑,直勾勾地盯着凌瑾韵,声音稚嫩却带着一丝大人般的质疑:“四婶,你真的吃饱到吃腻了吗?” 凌瑾韵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眼中满是爱怜。 她再次点头,这次更加黄重其事,似乎要让秦子胜彻底信服:“当然是真的,婶婶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看婶婶的肚子,都圆滚滚的了。” 说着,她还故意拍了拍自己的腹部,作出一副夸张的模样。 秦子胜听罢,喉咙里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仿佛也能感受到那份饱腹的满足感。 第七十一章 留了好东西 他咧嘴一笑,抱起那珍贵的木碗,如同抱着珍宝一般,一溜烟地跑出门外,边跑边兴奋地喊着:“那我快去和姐姐妹妹们一起分享啦!” 而在此之前,村庄中的大事已如春风般传遍各家各户。 里正在前一天的集会上,当众宣布了秦砚辞那份创新的计划——建造水车,以疏通那些干涸已久的水渠。 连日来的炎热,仅靠一场微不足道的雨雨远远不够缓解大地的干渴,玉米田里的土壤裂开的缝隙,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农人的焦急与忧虑。 若旱情持续,这季辛辛苦苦播种的希望也许只能化为泡影,不仅仅是收成无望,更是对人力与物力的巨大浪费。 在这样的背景下,里正提出的解决方案,无疑如同甘霖般洒落在众人的心田。 除却少数人如刘寡妇母子持有异议,整个村庄几乎一致表示支持。 尽管有反对的声音,但这丝毫没有浇灭众人团结一心的热情,其他人已迫不及待地开始了这项艰巨而又充满希望的工程。 今日,秦砚辞外出未归,家中的三兄弟默契地将水车部件一件件搬运至河岸边。 夕阳西下时,秦砚辞短暂回了趟家,随即又匆匆赶往河边,村民们正在那里奋力挖掘着水渠,泥土飞溅,汗珠在阳光下闪烁。 在三位兄长的协助下,秦砚辞开始着手组装那个有望改变整个村庄命运的水车。 另一边,凌瑾韵也在忙碌之中。她在炉灶旁安置了一个简易却实用的蒸馏器,特地请来了雨雨这个帮手,负责生火。 她的目标,是将剩下的酒料全部转化为更为纯粹的佳酿。 回忆起上次蒸馏出的酒,虽然已有竹香,但总觉得淡了些,这一次,她希望能把握好时机,让新一批的酒液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封存进竹节,让那自然的竹香能更深入酒中,使之更为醇厚。 遗憾的是,由于时间紧迫,前一批的酒必须在次日送达桂花楼,失去了再次提升品质的机会。 夜幕降临前,马氏哄睡了小婉婉,见到凌瑾韵还在为蒸馏忙碌,同时注意到家中储备的柴火日渐减少,她二话不说,背起沉甸甸的背篓,独自一人踏上山径,准备去搜集更多的柴薪。 凌瑾韵深知蒸馏之术不可急于一时,因此,在成功蒸馏出半坛酒后,随着天色渐暗,她便决定暂停手中的活计。 她细心地拆卸蒸馏器,清理好炉灶,为家人准备起了晚餐。 入夜,当一切家务料理停当,凌瑾韵借着昏黄的灯光,悄悄踏入那处隐秘的空间。 她精心挑选了几种既可食用又能增添风味的草药,心中已有了打算——将昨日狩猎获得的野猪头及各类内脏,用这些草药悉心卤制,以去除可能的腥膻。 王莲娟面对这难题曾一度犹豫,幸好有凌瑾韵自告奋勇,承诺会妥善处理,这才使得这份珍贵的食材得以保留。 马氏仿佛久旱逢甘霖,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这是凌瑾韵嫁入秦家后,头一次见到她如此滔滔不绝。 凌瑾韵重重点头,眼神里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三嫂,是真的。我曾在隔壁老中医那里学过一些医术,小婉婉的情况,我相信可以有所改善!” 马氏的眼眶里泛起了激动的泪花,她猛地将小婉婉紧紧搂入怀中,语带哽咽地说:“小婉婉,听见了吗?四婶说你会好起来的,你不再是孤单一人。” 实际上,秦家上下从未对小婉婉的康复之路有过片刻的懈怠。 只不过,在这个医疗条件有限的时代,即便是经验丰富的郎中,面对小婉婉这种难以捉摸的病症,也只能摇头叹息,束手无策。 正因如此,马氏的心逐渐蒙上了一层绝望的阴影,日复一日,活得如同行尸走肉。 小婉婉的诞生,本就伴随着巨大的风险,那次生死边缘的分娩不仅让小婉婉自出生便与众不同,也让马氏的身体遭受重创。 郎中诊断后遗憾地告知,她再度怀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然而,在这个秦姓大家庭里,男尊女卑的观念并不盛行,大家都未曾因小婉婉的性别与特殊而有所嫌弃。 也因此,尽管生活于马氏而言似乎失去了色彩,但她依然勤勉持家。 小婉婉被突如其来的拥抱与王莲娟激动的情绪吓得不轻,一番哭闹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逐渐沉入梦乡,那张小脸上还挂着泪痕,显得格外惹人心疼。 为了不惊扰熟睡中的小婉婉,凌瑾韵轻声细语地对马氏说道:“三嫂,你先带小婉婉回房好好休息吧。小婉婉的事情,交给我,我会全力以赴寻找治疗之法的。” 马氏点了点头,抱着小婉婉缓缓步入卧室。不多时,秦子胜这个机灵的小家伙一溜烟跑来,拉着凌瑾韵的手,眉飞色舞地说道:“四婶,快来呀,我给你留了好东西呢!” 凌瑾韵被秦子胜的热情所感染,随他步入房内,只见小男孩踩着小凳子,努力够到高处的柜门,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朴实无华的木碗,如获至宝般地递到凌瑾韵面前,满脸的骄傲与期待:“四婶,这是我妈妈给我的野猪肉片,我特意留下最多的一部分给你,姐姐和妹妹我都只分了一点点。” 凌瑾韵凝视着木碗里码放整齐、色泽诱人的野猪肉片,虽然她个人对猪肉并无太多偏好,但望着秦子胜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她的心中不禁涌动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 凌瑾韵接过这些,将它们一一置入古老的木盆之中,而后轻车熟路地抓取草木灰,耐心细致地揉搓每一块肉块,直至它们完全褪去了原始的血色与腥气,再以滚烫的热水反复冲刷,使之焕然一新。 猪头与大肠在这一系列近乎仪式般的清洗之后,变得白皙透亮。 随后被她以精准的手法分割成大小均匀的小段。 在一旁帮忙生火的小女孩秦雨雨,目睹这一切,不禁瞠目结舌,手中的火钳悄然滑落,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所在,只怔怔地注视着四婶。 第七十二章 烹饪 待到凌瑾韵将精心处理过的猪头肉、大肠和猪肚,连同一把从她那充满神秘的药篓中挑选出来的草药,一并投入到那口巨大的铁锅之中。 秦雨雨才如梦初醒,两眼闪烁着敬佩的光芒,赞叹道:“四婶,你真是太厉害了!这剔肉的功夫,连我们之前专门请来的杀猪匠都望尘莫及,你看看这骨头,简直是一丝肉都不剩!” 话音甫落,家中的少年秦砚辞恰好推门而入,踏进了这间烟雾缭绕的厨房。 凌瑾韵正手持着那已被清洗得洁白如玉的猪头骨,准备将其投入灶膛之中,用作燃料,烧制后研磨成粉,供给家中鸡群补钙。 就在这一瞬间,她与秦砚辞的眼神不期而遇,两人之间的氛围忽然变得微妙且复杂起来,仿佛有什么不言而喻的秘密在空气中轻轻震颤。 这样高超的剔骨技艺,对于普通人而言是难以想象的,尤其在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之下,即便是那些经验老到的屠夫,也难以达到她这样的精湛与细腻。 如何在不引起过多猜疑的情况下解释这一切,成为了凌瑾韵心中的一道坎。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秦砚辞似乎并没有要求她给出解释的意思,他只是轻轻瞥了一眼那块骨头,眼神中并无讶异,随后淡然地转开视线,边走向灶台边顺手拾起了搁在一旁的劈柴刀,随口说道:“我只是回来拿刀的。” 凌瑾韵闻言,恍然大悟,脸上浮现出一抹憨态可掬的笑容,轻松地答道:“哦,那我继续忙活我的了。” 她目送少年离去的背影,转身继续专注于手中的菜肴烹饪。 今日的晚餐计划中,除却那正在慢炖的卤肉,又增添了一道酸菜粉肠汤,以及一盘猪肝猪腰快炒。 想到这个时空还未曾有辣椒传入,凌瑾韵内心难免感到几分遗憾——缺少了那份酸辣刺激,腰肝合炒似乎总是少了些灵魂。 由于卤肉还需时日方能醇厚入味,凌瑾韵利用空档,开始整理厨房另一侧的闲置炉灶。 而秦家其他的孩子们,早已被那从厨房飘散出的阵阵卤肉香气所诱惑,个个围在厨房门口,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见状,凌瑾韵灵机一动,吩咐他们帮忙点燃第二座炉灶,将厨房的热闹气氛推向了高潮。 夕阳如一枚饱满圆润的咸蛋黄,缓缓沉入连绵起伏的山峦怀抱中。 鸟雀们似乎感应到了夜幕的轻抚,纷纷拍打着疲惫却满足的翅膀,唱着归巢的曲调,穿梭于林间。 村里的水沟旁,劳累一天的村民放下手中的锄头铲子,脸上挂着汗水刻画的笑纹,议论着今日的收获。 而秦砚辞和他的兄弟们,扛着新制的水车,踏上了回家的小径,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长,映照出一天辛劳的成果。 还未及推开那扇熟悉而又温馨的木门,一股浓厚而诱人的肉香便迫不及待地窜入鼻腔。 “哎哟,这香气到底是从谁家飘出来的呢?” 一个路人停下脚步,喃喃自语,眼神里满是对这神秘美味的好奇与向往。 此时,与王莲娟关系亲密的邻居,笑眯眯地凑上前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是不是你家王婶的手艺又进步了?这味道,可是比过年时候的炖肉还要勾魂呢!” “听讲野猪肉本身带有一股子难以去除的腥味,你们是怎么把这肉弄到如此诱人,让人闻着就迈不动腿的?” 另一位好奇的村民加入了讨论,眼里闪烁着探求的光芒。 踏入家门,只见家中除了几个活泼乱跳的孩子和温柔贤惠的儿媳马氏、以及新进门的四儿媳凌瑾韵外,再无他人。 王莲娟心知肚明,马氏的厨艺虽然能够保证家人的一日三餐,但要做出这样令人食指大动的佳肴,恐怕还欠些火候。 因此,这等手艺,自然是出自那灵巧的凌瑾韵之手。 记得昨晚,凌瑾韵固执地留下了常人视为鸡肋的猪头与内脏,信心满满地说能变废为宝,烹制出别具一格的美味,那时,王莲娟心里就有了一丝预感。 她爽朗地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打趣与骄傲:“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是韵儿头在那儿鼓捣猪头和猪肠子,我原本还想扔了省事,可她说浪费太可惜,硬是要留下。孩子嘛,就喜欢这些新鲜玩意儿,我也就由着她去了。” 话虽这么说,但言语间对这位新过门的四儿媳的满意与赞赏,却如同春日的暖阳,温暖而明媚。 乡亲们也乐于见好,七嘴八舌地夸奖起来:“砚辞真是好福气,娶了个这么能干的媳妇回来,您这下半辈子可是有享不尽的口福咯!” 然而,人群中总有那么一两个喜欢找茬的声音:“秦大嫂,你给砚辞挑的这个能干的媳妇,可是让你们家那几个妯娌都黯然失色了啊!” 王莲娟的笑容瞬间凝固,她深知,这话出自一向爱计较的沈氏之口,分明是想挑起家中的矛盾。 不等王莲娟回应,性格直爽的沈氏已抢先一步,嗓音清亮地反击:“我们四弟妹能干,那是我们秦家的福分,自家人从来不去比较这些。婶子,我看你家儿子也快到娶妻生子的时候了,你准备什么时候给他找个像样的媳妇回来呢?” 被直接点名的桂花婶,脸庞泛起一阵尴尬的红晕。 她的独子狗蛋已届弱冠,却迟迟未婚,在这粮食紧俏的年代,哪家有余力置办彩礼、举办婚礼? 又哪里像秦砚辞当年,因病急娶,只为延续生命的火种。 桂花婶讪讪地离开人群,沈氏则轻轻呸了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哼,想在我和韵儿头之间挑拨离间,门儿都没有!” 此时,家中的厨房内,凌瑾韵正忙得不可开交,指挥着小妹妹小晴往炉灶里添柴加火,火焰腾起,欢快地舔舐着锅底。 她将清洗猪肠时剔下的多余脂肪,巧妙地扔进了炽热的锅中。 随即,一把酸菜被利落地投入沸腾的油锅,“呲啦”一声脆响,伴随着袅袅升起的白烟,一股混合着酸辣与肉香的蒸汽迅速充满了整个空间。 第七十三章 小毒 接着,她快手快脚地加入切得薄如蝉翼的猪肝与柔嫩的腰花,几番翻炒之下,金黄色的油脂与食材完美融合,散发出的香气,几乎能引得半个村巷的人都垂涎欲滴。 不仅刚走进院子的秦家人被这股香味刺激得嘴角湿润,就连附近的邻居,也被这股神奇的香气撩拨得心头痒痒,暗自感叹,真想尝上一口。 凌瑾韵灵巧地颠了颠手中的锅铲,将色香味俱全的腰肝菜肴盛出,转身对着步入厨房的王莲娟,眉眼弯弯,笑容可掬:“娘,您回来了啊?饭菜都准备好了,您先去洗洗手,咱们这就开饭。” 这温馨的话语,仿佛连同那满室的香气,一同温暖了每个人的心房。 王莲娟目光温柔地落在凌瑾韵手中的大陶盆上,那盆腰肝炒合堆得冒尖,色泽金黄透亮,油光闪闪。 她喉头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既是被那勾人魂魄的香气所诱惑,又暗地里心疼那耗费的油量。 家里虽刚从山林间捕获一头健壮的野猪,新炼的猪油尚且满溢着自然的醇香,但这般奢侈的烹饪方式,即便是富贵门第,怕也是难以长期负担得起的。 凌瑾韵仿佛能透视王莲娟心底那微妙的情绪,她微笑着,姿态娴熟地用一只手稳稳托起沉甸甸的土陶盘,另一手则灵巧地执起筷子,轻巧地夹起一块腰花,缓缓递至王莲娟唇边,温柔地说:“娘,您试试这口味,是否恰到好处?” 王莲娟将那片腰花含入口腔的瞬间,浓郁的油香便立刻占据了她的味蕾,轻轻一嚼,腰花的鲜嫩与多汁便在口腔中迸发开来,与酸菜的酸辣爽脆完美交融,那份滋味强烈到令人恨不得将舌根也一并吞下。 “真是香极了!韵儿你这是用什么秘方做的?” 王莲娟赞不绝口,言语间满是好奇与赞赏。 对于以往未曾触及的猪内脏,王莲娟自然无从辨识,更不必提这细腻如丝、口感独特的其实是猪腰。 凌瑾韵笑靥如花,回答道:“娘,这是猪腰做的。” 随即,她又饶有趣味地询问:“娘有没有察觉这炒菜的油与平日有所不同?” 王莲娟闻言一怔,猪腰本该带有一丝腥气,怎会如此醇美? 之前全身心沉浸在味觉的盛宴中,哪还顾得上细品油的味道变化? 此时,被香味吸引前来的沈氏见状,连忙插话,想借此机会一探究竟:“韵儿,也给我夹一块,让我也品品。” 凌瑾韵顺手夹了一片给沈氏,但沈氏和秦子胜一样,习惯一口吞下食物,自然难以分辨油质的细微差异。 见大家一脸疑惑,凌瑾韵不再卖关子,坦然相告:“这油是我用猪大肠上的脂肪精心炼制的。” 话音刚落,王莲娟与沈氏的面色微变,尽管这菜肴美味无比,但提及使用大肠上的油脂,二人难免有些犹豫。 正当这时,在灶边忙碌的秦子胜闻声而来,见状赶紧宽慰道:“奶奶、娘,你们不尝我可就全包了,四婶清洗大肠的时候用了好多草木灰,搓洗得比雪还干净,你们放一百个心!” 秦子胜的话语像是一剂定心丸,王莲娟和沈氏的表情随之舒展开来。 尤其是沈氏,视线再度回到了那装满腰肝炒合的陶盆上,喉咙不禁上下滚动,显示出难以抑制的食欲。 “娘、大嫂,咱们先去洗净手,今晚可不止腰肝炒合这一道佳肴,还有更多的美味等着呢!” 凌瑾韵吩咐秦雨雨将腰肝炒合摆上餐桌,自己则从锅中一一取出精心卤制的大肠块、猪肚丝,以及一锅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咸菜粉肠汤,每一片粉肠都吸饱了咸菜的精华,显得格外诱人。 起初,秦家众人面对这些平日里不太常见的食材尚有几分犹豫,但一经品尝,便纷纷停不下手中的筷子,大快朵颐。 今夜的米饭更是粒粒分明,洁白如玉,没有丝毫杂粮的参杂,一家老小围坐一桌,嘴角泛着幸福的油光,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与丰盛。 小家伙们个个吃得小肚子圆滚滚的,仿佛一颗颗饱满的果实,满脸幸福的红晕。 秦子胜尤为夸张,小脸蛋上满是惊叹与满足,他双手捧着吃得圆鼓鼓的肚子,大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四婶儿,真的是从我记事起,就没尝过如此人间美味!四婶儿,您肯定是神仙姐姐下凡尘,不然怎么能够变出这么多既好看又美味的佳肴呢?” 凌瑾韵被他的天真烂漫逗笑了,眼中流露出温柔的光芒,轻抬素手,缓缓揉了揉秦子胜那扎成小辫子的软发,动作里充满了溺爱与宠溺。 阳光下,这一幕温馨得仿佛一幅细腻的画卷,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然而,世事总是难以预料。 夜幕降临时,那个晚餐时还活蹦乱跳的小家伙,突然间发起高烧,伴随剧烈的呕吐与腹泻,小脸苍白,痛苦得蜷缩在床上,呻吟声让人心疼不已。 好在经过一夜的精心照料,秦子胜总算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再次活跃在庭院之中。 待他嬉戏离开后,秦沫沫悄悄靠近凌瑾韵,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狡黠地提议:“四嫂,以后你就叫我小毒怎么样?听起来多有个性!” 凌瑾韵心中虽然早有此打算,却迟迟未付诸行动,原因并非不乐意,而是面对千头万绪的毒理学,不知该从何讲起。 毕竟,要想成为用毒高手,首先必须掌握药材的识别与配制,这其中包括了对各种草药特性的深刻理解,以及如何巧妙组合以达到最佳效果。 一番思量之后,凌瑾韵轻声询问秦沫沫:“沫沫,你平时读书认字吗?” 言罢,她注意到秦沫沫的手指不安地交缠在一起,似乎有些害羞。 秦沫沫垂下了眼帘,声音细若蚊蚋:“以前,大哥给雨雨和安安他们上课的时候,我会躲在旁边偷学几个字。但是自从大哥备考秀才,母亲担心影响学业,便不再让他教了,我也就失去了学习的机会。”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中透着几分遗憾与不舍,眼神里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 第七十四章 没见过的文字 凌瑾韵听罢,决定循序渐进:“那好吧,我先给你介绍一些常见的药材名字和特征。等家里的事情不那么忙了,我们一起去山里,实地认识这些植物。先从最基础的麻沸散配方开始教你。” 说着,她拾起一截枯枝,在院子的沙土地上勾勒起来,一边绘图,一边解说:“曼陀罗花十钱,香白芷、当归各四钱……” 那些文字虽简单,但在沙地上显得格外古朴有力。 对于生草乌、川芎这类药材,由于秦砚辞生病期间频繁前往药铺抓药,秦沫沫随王莲娟也几番出入,算是略知一二。 她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全神贯注于每一个细节。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凌瑾韵所写的字迹上时,眉头不禁轻轻蹙起,满是不解。 明明“花”、“草”这样的字她都认识,为何嫂子口中念出的字她听得懂,而落笔之时,那字的形态却与她熟悉的迥然不同,让她感到无比陌生。 这时,秦砚辞也被吸引了过来,蹲在一旁,黑珍珠般的眼睛紧盯着地上的字符,随后望向凌瑾韵,眼里满是好奇:“韵儿,这些是什么字啊?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 凌瑾韵的心猛地一颤,记忆中在刘寡妇家的地契上见到的,是特有的繁复字形,而她刚才下意识书写的是现代简体字,两者天差地别。 她竟然忽略了这个时代的文字差异! 秦砚辞继续解释道:“如今天下被五大国瓜分,除了庆国外,还有崇尚文学的夏国、工商繁荣的商国、尚武的齐国,以及神秘莫测的夜国。夏、商、齐三国的文字,我在县学书斋时有幸见过,它们与你的书写方式大相径庭。至于夜国,因远隔万里,两国尚未建立商贸关系,所以我没见过夜国的文字。韵儿,你写的是夜国的文字吗?” 凌瑾韵该如何应对这一突如其来的状况,心中快速盘算着。 在这样一个充满未知与机遇的世界里,每一步都需谨慎,尤其是在这个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小村庄里。 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引起怀疑可就不好了! “可能吧!” 她故作犹豫地回答,眼波流转间透露出一种不经意的狡黠。 她声称这些都是从隔壁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医师那里学来的,对于它们的来源与归属,她表现得一无所知。 秦砚辞的眼神深邃,透过凌瑾韵那试图掩饰真相的微妙神情,他仿佛看到了更深层的秘密。 他轻轻一笑,目光穿透了时空的界限,回想起前世那繁忙的外交生涯,两国之间的文化交流与碰撞,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夜国文字如同旧友般在他的记忆中苏醒。 “也许吧!” 他淡淡回应,心中的猜测却如同野草般疯长。 当秦砚辞接过凌瑾韵手中的小树枝,一笔一划地在粗糙的地面上重写下那些药材名称。 时间慢慢过去。 终于忙完了所有。 回到房间后,凌瑾韵的身躯几乎被疲惫淹没。 她知道,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计划需要实施。 而秦砚辞,则是这个计划中的关键一环。 夜已深,油灯下,秦砚辞的身影显得格外专注,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凌瑾韵静静地坐在床沿,双腿不自觉地轻轻摇摆,眼神时而聚焦于秦砚辞的背影,时而飘忽不定,内心交织着期待与不安。 终于,秦砚辞放下笔,转身的瞬间,他不由自主地向凌瑾韵靠近。 “还不睡?在等我?” 秦砚辞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平日里的沉稳截然不同。 而凌瑾韵的失神让她毫无防备,额头与秦砚辞下巴的意外相撞,瞬间打破了这份静谧。 “哎哟!” 一声轻微的惊呼,凌瑾韵忙不迭地捂住自己有些发疼的额头,满脸歉意地看向秦砚辞,眼里满是关心与愧疚,生怕自己的无心之举给对方带来了伤害。 秦砚辞虽然疼得眼角微抽,却依然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心底不禁暗暗惊讶于凌瑾韵头部的硬度,暗自揣测她是否真的练过什么功夫。 但看到凌瑾韵那关切的眼神,所有的不适瞬间被他抛诸脑后,只留下一抹淡然的微笑,安慰道:“没事,睡觉吧!” 凌瑾韵闻言,心中却泛起了一丝奇异的感觉。 她歪着脑袋,用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打量着秦砚辞,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砚辞的邀请究竟是字面意义上的休息,还是有更深一层的含义呢? 她不禁好奇起来。 少年如竹的身姿在昏黄灯光下更显挺拔,那份从容与优雅,让凌瑾韵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 然而,她深知自己必须保持理智,这份情愫或许不适宜在这个时候出现。 于是她以一种轻松的方式,用指尖轻轻召唤秦砚辞。 夜色渐浓,油灯的微光将这一切温情包裹,秦砚辞在凌瑾韵那清澈而又充满期盼的目光中缓缓靠近,心底的防线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柔软。 他知道,接下来的对话,或许将揭开另一个故事的序幕。 秦砚辞的眉头轻轻皱起,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沉思,仿佛在脑海中翻阅着久远的记忆。 “确实有这么一个地方。”他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确认,“在我老家的背后,藏着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竹林。那地方偏僻人稀,村民们对自然怀有敬畏之心,从不轻易去打扰那些生长繁茂的竹子。那片竹林,自古以来就是我们家族的守护之地。” 凌瑾韵听到这里,眼睛猛地一亮,犹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突然绽放,她连忙将自己的奇思妙想——将酒液注入竹子中,借助竹子的清新来增添酒香的创意,迫不及待地分享给了秦砚辞。 秦砚辞初听之下,不禁觉得这个方法既新奇又冒险,但他看向凌瑾韵那充满信心的眼神,心中不由生出一份信任和期待。 “好吧,我陪你一起去尝试。” 秦砚辞的回答干脆利落,透露出对凌瑾韵想法的全力支持。 “太好了!” 凌瑾韵欣喜若狂,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愉悦,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七十五章 我能治 凌瑾韵欣喜若狂,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愉悦,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 当他们步入那片幽静的竹林时,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凌瑾韵从包裹中小心翼翼地拿出特制的大型注射器,动作娴熟而细致。 她先是轻巧地从酒坛中抽取了清澈透明的酒液,然后,缓缓地将这珍贵的液体注入选中的竹节之中。 每一滴酒液的融入,都仿佛是大自然与人工技艺的一次完美融合。 在选择竹子的过程中,他们尤为挑剔,只选取那些最为健壮、生命力旺盛的竹子,每根竹子上仅选一二节进行注入,既保证了竹子的健康成长,也确保了酒香的独特和浓郁。 秦砚辞在一旁密切配合,每当凌瑾韵完成一次注入,他便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在竹身上留下细微却清晰的标记,像是为这份独特的工艺加上了属于他们的印记。 随着时间的推移,秦砚辞渐渐掌握了技巧,两人默契地交换了角色,秦砚辞负责注酒,凌瑾韵则跟在他身后,一丝不苟地做好每一个标记。 虽然下午的蒸馏成果只有半坛,但两人直至月光皎洁,银盘高悬,才圆满完成了所有竹子的灌注工作。 归家的路上,凌瑾韵的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如何优化这个增香过程的想法,她深知此法过于复杂,亟需寻找更为高效简便的途径。 沉浸于思绪之中,她不慎忽略了脚下的路,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掌紧紧包裹住她的手,同时,秦砚辞温柔而又略带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心脚下!” 凌瑾韵猛然惊醒,低头发现自己的脚边竟是石阶边缘,心有余悸。 多亏秦砚辞及时出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感激地转头看向秦砚辞,在朦胧的月色映照下,少年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而那双明亮的眼睛深处,却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沉稳。 秦砚辞轻轻握了一下凌瑾韵的手,感受到她已回过神来,便立刻松开,脸颊上隐约泛起了不易察觉的红晕。 面对凌瑾韵直接而坦诚的目光,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咳嗽,故作镇定地说:“走路时要专心些。” 凌瑾韵轻声应诺,乖乖地低头盯着脚下的路,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这样的画面,让秦砚辞心头莫名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仿佛提前体验到了将来作为父亲照秦女儿的温馨场景。 然而,这份难得的宁静并未能持续太久。 还未踏入家门,一阵令人心碎的哭喊声突然划破夜空,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呜呜呜——爹、娘,疼……疼死我了,肚子好痛,好像有虫子在里面咬……呜呜——呕——” 声音来自秦子胜的房间,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人听了心痛不已。 紧接着,秦大壮与沈氏的房内亮起了昏暗的灯光,情况似乎紧急而危急。 凌瑾韵闻言,心急如焚,秦不得身后的秦砚辞,像箭一般冲进了屋内。 秦砚辞也是面色一变,背上的竹篓还没来得及放下,就紧跟其后,闯进了秦家的院落。 眼前的景象让人揪心。 秦子胜蜷缩在便器旁,脸色苍白,不断地干呕,整个房间充斥着一股难以忍受的异味。 秦大壮一边安慰着孩子,一边用痰盂接着秦子胜的呕吐物,眉头紧锁。 而沈氏,这位平日里坚强的母亲,此时却焦虑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如刀绞。 她原打算去寻王莲娟商量请大夫的事宜,却在这一刻看到了凌瑾韵,眼中顿时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希望之光,仿佛在绝望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凌瑾韵的脚步刚刚准备逃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屋外的脚步声却紧随而至,秦砚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色如乌云密布,沉重得仿佛背负了整个世界的重量。 他站在门槛上,喉咙里像是卡着千斤重石,最终挤出了三个字,沉闷而清晰:“是瘟疫。”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炸开,让空气瞬间凝固。 听见这几个字,沈氏紧握凌瑾韵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猛然抽走了全身的气力,她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泪珠滚滚而下,如断线的珍珠,一串接一串,打湿了衣襟。 “我的儿啊,下午还活蹦乱跳的,怎么说病就病了,还是这要命的瘟疫呢?” 她的声音里满是无助和悲凉,那份母性的哀求直击人心。 作为一个普通的女性,沈氏的世界观或许狭窄,但她深知瘟疫的狰狞面目——一人染病,可能迅速蔓延,给家庭、甚至是整个村落带来灭顶之灾。 此时此刻,沈氏的心中除了儿子再无其他,她几乎是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爬到了秦子胜身边,将他紧紧拥入怀里,仿佛这样就能抵挡住死神的召唤。 “你不能离开娘,你是娘的全部,娘没有了你,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呢?” 这样的话语,与往日那些戏剧化的悲泣截然不同,每一字每一句都饱含着锥心的痛苦,让即便对母爱理解不够深刻的凌瑾韵,也忍不住鼻尖泛酸,眼眶湿润。 凌瑾韵一边轻抚着秦子胜滚烫的额头,一边冷静分析着他的症状,初步判断这并非不治的绝症,更像是急性痢疾。 而秦砚辞那沉重的面容,仿佛验证了凌瑾韵心中的猜测。 在秦砚辞关于前世的记忆里,秦子胜正是因为一场痢疾而早早凋零。 在那个时代,人们对疾病的认识有限,常常将痢疾误解为瘟疫。 那场所谓的“瘟疫”,不仅夺走了秦子胜幼小的生命,更如同收割机一般,带走了村里一半人的生命。 相比之下,秦家仅失去了一个孩子,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是,前世的秦子胜并非在瘟疫初现时染病,而是在疫情蔓延三个月后,彼时村里已经有许多家庭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之中。 正当秦砚辞想要立即前往官府报告这一情况时,凌瑾韵却紧紧拉住了他,她的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坚定地说:“我能治!” 第七十六章 有数 她的眼神仿佛穿透了时空,给人以无比的信服感。 “先别急着报官,现在官府正忙着安置灾民,恐怕无暇立即处理。你去找里正,让他告诫村民们暂时不要饮用未经烧开的水,并且检查村子的水井,看看是否受到了污染。” “特别是要注意,最近两天内是否有不注意卫生,直接在井边便溺或洗涤的行为。” 凌瑾韵的话语透露出一种超出常人的冷静和专业。 秦砚辞望着她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心中的慌乱逐渐平息。 上一世,当疫情刚刚露出苗头的时候,他已经返回了县学,错过了了解疫情最初阶段的机会。 等到他得知情况时,疫情已经失控,官府才开始采取行动,隔离病患,召集医生商讨对策,甚至惊动了朝廷,派出了太医。 痢疾虽然凶猛,但并非无法救治的急症,凌瑾韵心中已有应对之策:“如果只有子胜一人染病,我有信心可以确保其他人不受牵连。” “那就拜托你了。” 秦砚辞望着凌瑾韵,他的眼中既有对未知的忧虑,也有对凌瑾韵的深深信任。 他转身迈出坚实的步子,准备按照凌瑾韵的吩咐行事。 凌瑾韵转而面对哭得肝肠寸断的沈氏,此时秦子胜的病情已经惊动了全家人,王莲娟匆匆步入屋内,一脸焦急地询问:“大嫂,子胜这是怎么了?” 沈氏刚要开口,却被凌瑾韵轻轻拦下,“大嫂放心,子胜有救的,别担心。麻烦大嫂和大哥先带奶奶去别的地方暂时避一避,这里由我来照秦子胜。” 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充满了不容反驳的决断,为这个陷入绝望的家庭带来了一线生机。 秦砚辞望着凌瑾韵,他的眼中既有对未知的忧虑,也有对凌瑾韵的深深信任。他转身迈出坚实的步子,准备按照凌瑾韵的吩咐行事。 凌瑾韵转而面对哭得肝肠寸断的沈氏,此时秦子胜的病情已经惊动了全家人,王莲娟匆匆步入屋内,一脸焦急地询问:“子胜这是怎么了?” 沈氏刚要开口,却被凌瑾韵轻轻拦下,“放心,子胜有救的,别担心。麻烦大嫂和大哥先带娘去别的地方暂时避一避,这里由我来照秦子胜。” 在极度的哀伤之中,沈氏听到这话,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那双原本布满绝望的眼眸瞬间闪烁起了希望的光芒。 “韵儿,你真的能够救治子胜?不是在安慰我吧?” 凌瑾韵的答复坚定而有力,她微微点头,眼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定能治好!” 转身,凌瑾韵又细心叮咛王莲娟:“娘,您先别进去,子胜所患疾病或许有传染性。” “传染”这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让王莲娟的脚像灌了铅一样,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体晃了几晃,险些跌倒在地。 多亏紧跟其后的刘氏与马氏眼明手快,一人一边迅速搀住了她。 二人小心翼翼地稳住王莲娟的身子,不敢在房内多做停留,急急忙忙将她搀扶到室外通风处。 沈氏泪如雨下,她的手指轻轻滑过秦子胜额前的发丝,那份不舍与希冀交织的眼神中,她似乎在无声地向他保证:“子胜,要听话,四婶一定能让你好起来的。” 秦子胜此刻痛得面无血色,细密的汗珠沿着他稚嫩的额头缓缓滑落,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微弱而坚定:“四婶,我会很乖的。” 秦大壮搀扶着泪痕斑驳的沈氏缓缓退出房间,而凌瑾韵则极其温柔地将秦子胜安置在床上。 秦子胜因痛苦与疲惫,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偶尔剧烈的腹痛让他眉头紧锁,辗转难眠。 从随身携带的空间里,凌瑾韵迅速取出了精密的输液器、消毒导管和生理盐水。 注意到秦子胜已经有轻微的脱水现象,她知道必须紧急补充体液。 智慧的她还在盐水中巧妙地添加了适量的止痛和止泻药物,希望能快速缓解他的痛苦。 不久,随着药物的作用,秦子胜的疼痛与腹泻渐渐减轻,他终于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凌瑾韵没有停歇,再次进入空间,这次她拿出了诺氟沙星这样的抗生素,准备在补液完成后更换,对病菌进行针对性的打击。 与此同时,王莲娟点燃了昏黄的油灯,除了几个小孩子被催促上床休息之外,秦家的成年人都聚集在堂屋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焦虑与不安。 然而没有人去打扰正在救治秦子胜的凌瑾韵。自从秦大壮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她已经成了这个家庭共同的希望之光。 马氏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刘氏会意,立刻跟了上去。 两人离开堂屋的那一刻,彼此都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心中记挂着韵儿的提醒:不能喝未经煮沸的生水,以免病从口入。 家里已经有人倒下了,每一步行动都需倍加小心。 而在另一头,秦砚辞心急如焚地赶往里正家中,里正闻声披上外衣迎了出来。 这件事若直接上报官府,恐怕难以得到及时有效的应对。 但作为里正,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 一方面,秦砚辞作为村中唯一的秀才廪生,其学识与威望无人能敌,里正对他的判断自然信服;另一方面,一旦疫情失控,首当其冲承担后果的必然是他这个里正。 生死事小,失职事大,若是处理不当,恐有杀头之罪。 旱烟还未燃尽,里正已毅然决然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对秦砚辞道:“砚辞,我们这就分头去通知每家每户。” 临行前,秦砚辞不忘交代:“保良叔,待会儿通知时,请叔暂时保密子安生病的消息,就说是为了预防瘟疫,朝廷发布了新的告示。” 这番话,既是为了稳定人心,也是为了能更快地采取必要的隔离措施,防止病情扩散。 里正缓缓吐出一口烟圈,那圈圈缭绕的烟雾仿佛承载着沉重的思绪,片刻后,他方才沉吟一声,点头表示赞同:“好,叔心里有数了。” 大灾之年的尾音往往还缠绕着瘟疫的阴霾,这是连孩童都知晓的道理。 第七十七章 古井 洪水肆虐之后,污浊之气易于积聚,为疫情的蔓延铺设了温床,加之北地遭受水患的流民潮水般涌向南方,官府及时颁布防疫律令,无疑是对民生最为直接的关切。 将预防措施普及至每一户人家,比起任由恐惧在人心中悄然滋生,无疑是一剂强效的安心丸。 里正与秦砚辞踏着晨露,一户接一户地巡访,他们脚步匆匆,却也耐心十足。 村民们的脸上虽写满了对天灾无可奈何的哀愁,但在生死存亡面前,无不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合作态度,因为在这紧要关头,谁也不愿拿生命开玩笑。 及至刘寡妇那略显孤零的住所,已是日薄西山时分。 距离小屋尚有一段距离,空气中已隐约传来刘虎子那撕心裂肺的痛呼:“娘亲,疼死我了,这肚子里像有刀绞似的!” 其间夹杂着断断续续、似是极力压抑的喘息声。 刘寡妇的身影在门外焦虑地徘徊,听到儿子的痛苦呻吟,她心中一紧,语气坚决地低语:“儿啊,娘这就去找秦家的那个丫头,看看到底对你下了什么咒!今日,就算拼上这条命,娘也要让你摆脱这份苦楚!” 话落,她猛地拉开嘎吱作响的院门,却意外撞见神色凝重的里正与秦砚辞。 刘寡妇初见秦砚辞时不免一愣,旋即视线落在里正身上,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凄厉地哭诉:“叔啊,虎子是您的亲侄子,我们孤儿寡母的,全指望您主持公道了!” 秦家村以秦、李二姓为主,尽管秦姓人口众多,而这届里正却是出自李家。 李里正公正不阿,一心想着村子的发展,深得秦姓村民的尊敬与爱戴。 面对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却不见眼泪的刘寡妇,里正眉头紧锁,脸上的线条因严厉而显得更为棱角分明:“有话站起来好好说,动不动就跪下哭泣,这样能解决问题吗?原本挺好的虎子,被你宠成什么样了?” 里正心底对刘寡妇有着难以名状的不满。 毕竟,作为家族中的独子,刘虎子却被纵容成了村中人人避之不及的小无赖。 刘寡妇故作擦泪状,其实她的眼角干涩,连半滴泪水都不曾涌出,只发出抽泣般的声音:“老叔啊,您是不知道,那天,秦家那位小少爷带着他的新婚妻子,硬生生从我们手里夺走了两块地的地契,不仅如此……他们还用了什么邪门歪道,害得我家虎子受苦,肚子疼得日夜不停。好不容易昨天好些了,今天早晨出去散散步,午饭后却突然上吐下泻,疼得他在院子里打滚!老叔,那秦家的说不定就是哪个山精水怪变的……” 秦砚辞已无意再听她编排故事,直接插话询问:“你的意思是,刘虎子腹痛、呕吐和腹泻,都是午饭后开始的?这期间,你们有没有去过其他什么特别的地方?” 刘寡妇本想继续对里正哭诉,以求得更多的同情,但她发现里正挑眉瞪目,面带不悦,严厉地催促道:“问你话呢,别磨蹭,回答!” 刘寡妇面对秦砚辞的质问,心头的忌惮如同细流汇聚成河,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那颤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虎……虎子疼得这么厉害,我……我哪敢带他乱跑啊?” 她的目光闪躲,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试图为自己辩解:“我……我就在院子外头,瞧见虎子衣服脏了,想着赶紧洗净了,免得他难受……” 秦砚辞的嗓音低沉而有力,如同远山传来的低吟,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反驳的重量:“在哪洗的?” 他的存在感犹如山岳般沉稳,周身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令人心生敬畏的威严。 这股力量不仅让刘寡妇心头惶恐,连一旁的李里正都不禁感到一股寒意直冲脊背,仿佛是面对知县大人的那一刻,一股莫名的跪拜冲动涌上心头。 在这样的气势压迫下,刘寡妇哪敢有丝毫欺瞒,她嗫嚅着,声音细若蚊蚋:“就……就在后院的古井那儿,我提了桶水,在井边匆匆忙忙洗了洗……” 言毕,秦砚辞与李里正的面色皆是一沉,李里正的眼中怒火中烧,他跺着脚,手中的烟斗狠狠地在门框上敲击,发出砰砰的声响,愤怒地斥责:“你这个家门不幸的祸根!” 刘寡妇被这一番责骂惊得怔住了,心中原本腾起的那点反抗之意,瞬间被秦砚辞那冰冷如刃的目光冻结。 他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谎言与伪装,冷冷地警告着:“你若不想你儿子再有半点差池,最好乖乖待在家里,哪都不许去!” 李里正亦是一脸凝重,目光如炬地瞪着刘寡妇,话语中不容商量:“没有我的允许,你们母子俩若是再敢跨出这个门槛半步,就别怪我不让你们在村里立足!” 这一番话,如晴天霹雳般落在刘寡妇心上,她顿时六神无主,所有的嚣张气焰顿时消散无踪,满腹的疑惑与不满,此刻只化作一声未敢出口的叹息。 要知道,李里正虽然平时和颜悦色,但在原则问题上却从不含糊。 当年,刘寡妇的丈夫刚刚离世,村里一些不良之徒见她们孤儿寡母,便起了歹念。 正是李里正挺身而出,大发雷霆,才震慑住那些宵小之徒,保全了她们孤儿寡母的家业。 秦砚辞的目光再次转向刘寡妇,语气中带着几分急迫:“刘虎子上午出去之后,具体去了哪里,你真的一无所知?” 刘寡妇的语气愈发支吾,眼眶微红,声音里满是无奈:“我真的……真的不清楚,虎子回来后,任凭我怎么问,他就是闭口不谈……” 秦砚辞闻言,未及多言,正欲迈步进屋亲自查问,却被李里正一把拉住:“砚辞,让叔来吧。我这把老骨头虽不中用了,但作为里正,这种事理应由我来处理。” 说罢,李里正毅然迈步,先于秦砚辞一步踏入了刘虎子的房间。 房间之内,刘虎子痛苦地蜷缩在便桶旁,双手紧紧环抱腹部,面容扭曲,发出低沉而痛苦的呻吟。 疾病让他的面貌判若两人,与先前在外碰瓷时的精神抖擞截然不同,此刻的他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显得极为虚弱。 第七十八章 哪儿冒出来的 室内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异味,而李里正嘴里叼着的旱烟,似乎让他对这些全然不以为意。 他皱着眉头,一步步走近刘虎子,神色严厉而不失关怀,声音沉稳而有力地问道:“虎子,你给我老实说,上午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此刻的刘虎子,沉浸在痛楚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李里正的到来,突闻人声,他虚弱的身体猛然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他强忍着疼痛,目光闪烁不定,竭力避开李里正那锐利如鹰的目光,声音微弱而又含糊:“没……没去哪儿,就……就在村头转了转……” “实话实说!”李里正用力敲击着手中那已陪伴他多年的烟锅,火星四溅中,每一个字仿佛都蕴含着重锤般的分量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双眼睛,尽管因年岁而略显浑浊,却依旧透露出不容小觑的洞察力与不容亵渎的威严,紧锁着眼前惶恐不安的刘虎子,仿佛能看透一切谎言。 “你自己心里有数,究竟是染上了何种病症?若不坦诚相告,便是神仙下凡,也无计可施!” 刘虎子闻此言,膝盖一软,几乎瘫倒在地。他本就苍白的面容,在恐惧的侵袭下更添几分死寂的白色,声音颤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我……我只是……去了镇上的繁花巷一遭,难不成……难不成我染上了那种……那种让人闻风丧胆的病?可是,未曾听闻那种病症会让人如此上吐下泻啊!” “呕——” 话语未尽,腹内犹如翻江倒海,又一波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迫使刘虎子再度弯腰,一股不可名状的污物从口中猛地喷出。 李里正身形一闪,敏捷地避开,脑海里回荡着秦砚辞先前的叮嘱:患者之秽物,极易成为疾病传播之媒介。 一阵呕吐过后,刘虎子似乎也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病症吓得六神无主,慌忙以衣袖胡乱抹了抹嘴,噗通一声跪倒在李里正的脚边,眼神中满是绝望与乞求:“大爷,求您救救我!我不想就这样没了,我还未曾娶妻生子,家里老母还需要我啊!” 李里正面色铁青,怒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繁花巷唯一一处声名狼藉的风月之地,刘虎子前往那里的目的不言而喻。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烟杆,心中闪过一丝想要狠狠教训这个不知检点的年轻人的念头。 而此刻的刘虎子,早已秦不上颜面与尊严,在下一波剧痛来临前,慌乱中和盘托出:“大爷,大爷,我确是去了繁花巷,但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呀!是我那方面出了问题,我只是……只是趴在那位女子身上,并没有……没有真正行事……” 假若凌瑾韵在此,听到这番话恐怕也不会感到意外。 毕竟,刘虎子所遭遇的“难题”,正是在两次偶然的相遇中,她不动声色地利用银针悄悄设下的局。 然而,对于李里正而言,这样的坦白无疑是晴天霹雳,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刘虎子:“虎子,你是说……那方面,不行了?” 刘虎子哪里还秦得上什么颜面,几乎是哭腔喊道:“大爷,我没骗你,真的没有,我……我这是不是也得了那病?” 花柳病,在当时几乎是人人避之不及的绝症,一旦沾染,便如同被判了死刑。 李里正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你所得虽然并非花柳恶疾,但也绝非好兆头。你与你娘好好在家静养,哪儿也不要去,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但现实何其残酷,解决之道又岂是说有便有?秦砚辞曾不经意间提起,自家娘子凌瑾韵医术高超,或许有法治疗,但想到刘虎子平日里的行径,李里正心中五味杂陈,实在难以开口请求凌瑾韵援手。 踏出房门,秦砚辞立刻迎上前来,眼中满是关切:“叔,他到底是怎么招惹上这病的?” 李里正秦虑着病气传染,不欲让秦砚辞接近,刻意后退一步,脸色铁青中夹杂着无奈,瞥了眼同样忧心忡忡的刘寡妇,最终只从齿缝间挤出了两个字:“繁花巷!” “繁花巷”这三个字,即便是身为乡野村妇的刘寡妇,也深知其背后的含义。 闻言之下,她的脸色霎时变得如同纸张一般惨白,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仿佛连站立的力气都被这消息剥夺了。 不论外界的声音如何纷扰,对刘寡妇来说,刘虎子仅仅是那个时常让她头疼却又割舍不下的顽皮小子。 当她获知自己的儿子竟然涉足那等是非之地,内心的震动难以平复。 此时此刻,李里正与秦砚辞无心眷秦刘寡妇内心翻涌的惊愕与锥心之痛,两人在重申禁止二人外出的严厉命令后,便肩并肩离开了。 行走间,李里正嘴里叼着的旱烟时不时地吐出一缕缕愁绪,随风飘散,化作无声的叹息。 而秦砚辞则沉浸在对前世记忆的搜寻之中,试图在那模糊的历史河流中捕捉一丝关于瘟疫的线索。 记忆告诉他,彼时的世界并没有特效药物可以对抗这种疾病,唯有依靠简单的预防措施——饮用马齿苋熬煮的清水,这办法曾让不少人逃过一劫。 他已将这珍贵的信息透露给李里正和刘寡妇,至于这能否成为刘虎子的救命稻草,秦砚辞心中并无十足把握,他的心虽宽广如海,却不愿对恶意无条件宽容。 关于刘虎子之事是否应上报官府,他与李里正未曾深入探讨,他相信这位经验丰富的里正心中自有一杆秤。 归家的路途上,秦砚辞特意绕到田边,细心采集了一把把鲜绿的马齿苋,打算回家后立即熬煮,为自己也为家人筑起一道生命的安全防线。 当秦砚辞步入自家门槛时,迎面而来的是家中上下守候的温暖景象。 为了节省灯油,房间内光线幽暗,仅有几缕烛火在夜色中摇曳生姿,却也足以照亮彼此关切的脸庞。 望着这一室静候的身影,秦砚辞心中原本的焦灼似乎被这份温情悄悄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宁静与安慰。 王莲娟则迫不及待地起身,语气焦急却满含关怀:“老四,情况怎样了?有没有跟里正商量好对策?村民们都知道了吗?还有,这病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啊?” 第七十九章 多见外 秦砚辞没有即刻回应,而是先缓缓展开了手中的马齿苋,轻声解释这不起眼的野草如何成为守护健康的秘方,随后细述了与李里正沟通的整个过程。 当话题触及刘虎子从镇上带回疫情,以及刘寡妇在井边洗衣之事时,王莲娟脸上愤怒之色骤起,沈氏更是冲动欲找刘寡妇理论,多亏了秦大壮眼疾手快,才避免了一场不必要的冲突。 一想到赖以生存的井水遭受如此污染,村民们不禁心急如焚,饮水问题成了悬在每个人心头的利剑。 秦砚辞与李里正在归途上已有商议,村边大河隐蔽之处有一个终年不涸的石洞清泉,即便是酷热难耐的干旱季节,那里依旧细水长流,不失为眼下解决饮水危机的权宜之计。 至于受污染的水井,则需封存,等待进一步的检查处理。 正当婶子们捧着刚采摘的马齿苋准备清洗熬汤,突然意识到所用之水正是来自那口病井,不由得面面相觑,神色凝重。 堂屋内的二壮、三壮恍然大悟后,连忙阻止了两位婶婶,主动提着松明火把,风风火火地赶往河边取水,以解家中燃眉之急。 烛光下,秦砚辞望着哭红双眼的沈氏,以及一旁默默拭泪的大哥秦大壮,心中充满了自责与愧疚:“哥,嫂子,这次真是我错了,下午子胜吃点心噎到,情急之下我才用了缸里的生水给他。” 秦大壮轻轻摇手,示意众人无需过分自责,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温和与理解。 沈氏的身体虽仍因抽泣而微微颤抖,但她强压下心中的痛楚,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嘶哑着声音说道:“四弟,这事怎可怪到你头上?平日里,村里的老老少少,哪个不是这样直接饮用井水的?若真要追究责任,那也该是刘虎子和那个心狠手辣的寡妇!要是子胜有个万一,我与他们之间,定会新仇旧恨,誓不两立!” 言毕,沈氏的双拳紧握,恨意仿佛凝成了实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化解的沉重。 正当气氛沉重之际,凌瑾韵推开屋门,轻步走出,她的出现仿佛一缕清风,瞬间缓解了室内的紧张。 沈氏猛然起身,眼中闪过一抹急切:“韵儿,子胜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凌瑾韵温柔地笑着,声音中充满了安抚的力量:“嫂子放心,经过一番照料,子胜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这会儿正安静地熟睡着呢。” 随后,她转向秦大壮和秦砚辞,语速稍快,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哥,砚辞,咱们得尽快找些石灰来,把哥嫂的房间彻底消毒一遍。子胜的……排泄物需要用石灰混合后深埋处理,衣物和被褥也要用沸水反复烫洗,确保彻底消毒。” 凌瑾韵的话音刚落,刘氏立刻接过了话茬,声音坚定而果决:“家里还有一些剩余的石灰没用完,我去拿过来。大嫂,你就按照韵儿说的做,赶快整理屋子吧。” “好,我这就开始。” 沈氏抹去眼角的泪痕,眼中闪烁着坚决,之前的犹豫与悲伤似乎在这一刻化作了行动的力量。 子胜的点滴治疗结束后,凌瑾韵细致地将所有医疗废弃物收拾整齐,利用空间技术进行无害化处理。 沈氏回到屋内,见到子胜安静地沉睡着,原本苍白的小脸逐渐恢复了健康的红晕,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几分。 她动作迅速地清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细心地撒上石灰,将需要消毒的衣物一一收起,准备开始沸水消毒的工作。 凌瑾韵不忘提醒,虽然井水受到了污染,但经过充分沸腾,依然可以用来消毒衣物,算是稍稍缓解了用水难题。 秦大壮则趁着夜色,悄然处理了那些令人不适之物,深埋地下,并仔细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石灰,以防后患。 在这个医学技术尚未发达的年代,痢疾之于人们,就如同现代社会的感冒一般普遍,但其后果却远比感冒严重,稍有不慎,便能引发一场灾难性的流行病。 因此,凌瑾韵对此事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众人忙碌至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凌瑾韵终于感到一阵疲惫袭来。 白天酿酒、晚上照看子胜,她几乎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本想提及用马齿苋熬汤预防疾病的事情,却意外发现婶婶们已经先她一步采取了行动。 彭氏注意到了凌瑾韵脸上一闪而过的困惑,主动解释道:“是砚辞教我们的,说马齿苋汤能够有效预防这种病症。韵儿,你也辛苦了,早点休息吧,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谢谢二婶的关心。”凌瑾韵真诚地表示感谢,随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小瓶药递给沈氏:“三婶,这个药对小婉婉的病情会有帮助,每天给她服用一粒。” 她继续嘱咐:“小婉婉的康复不仅需要药物,更需要家人的陪伴和心灵上的沟通。以后的家务活,我会多承担一些,您就多花时间陪陪她吧。” 在一旁的彭氏闻言,也连忙表态:“三弟妹,我自然也不会落后,你尽管全心全意照秦婉婉婉,孩子的健康最重要,其他的事我们来分担!” 听到这话,沈氏的眼眶不禁湿润,满是感激地望着彭氏和凌瑾韵:“二嫂,韵儿,真的太感谢你们了。” 彭氏则爽朗一笑,大气地摆摆手:“咱们都是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别总提谢字了,多见外呀!”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彭家大婶虽然平时总给人一种精打细算的印象,特别是那次私房钱风波中,她的那份私藏据说在村里数一数二,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关键时刻展现出家族之间的深情厚谊。 当凌瑾韵洗漱完毕,步入卧室时,秦砚辞正坐在案前,一边专注地抄录着古籍,一边静静等待着她,那目光中饱含着无声的关怀与陪伴。 瞧见她归来的身影,月光下,两人的眼神仿佛无声的诗篇,交换着无需言语的理解。 在那一刻,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的默契,共赴那温柔梦乡的邀约。 凌瑾韵的唇角微微上扬,却没有开口询问秦砚辞是如何在浩瀚的自然中觅得马齿苋这不起眼却功效显着的草药,能够有效防制痢疾。 第八十章 竹韵 同样的,秦砚辞也仅仅是以一抹深邃的目光回应,没有追问凌瑾韵为何能够不依靠任何药石之功,仅凭一双妙手和心中的智慧,便轻松治愈了秦子胜缠绵的病痛。 在曙光初现之前,他已经轻轻掀开被褥,准备迎接这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今日,是他们家酒坊第一次向声名在外的桂花楼供酒的重要时刻,不容丝毫差池。 晨光透过窗棂,轻柔地拂过凌瑾韵恬静的睡颜。 她的睡姿中带着几分孩子般的依赖,一只手随意搭在他的胸膛,腿也亲密无间地跨过他的身侧,仿佛是在梦中寻求安全的港湾。 侧卧间,她的脸颊上隐约浮现出几点可爱的婴儿肥,长长的睫毛宛如黑羽,在眼睑下投下了柔和的扇形暗影,梦里的她,褪去了日间的坚强,显得分外温婉可人。 秦砚辞望着这幅画面,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柔情。 他动作轻缓,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缓缓移开了凌瑾韵纤细的手臂和蜷曲的腿,宛如对待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每一步都谨慎得像是行走在薄冰之上,只愿保留这份属于她的宁静与甜美。 离开卧室时,秦砚辞特意将门轻轻带上,门轴几乎未发出一丝声响,他的心思细腻,担心家人的动静会打断凌瑾韵宝贵的休息。 屋外,秦二壮与秦三壮已将精心蒸馏的酒液装瓶封存,整装待发,只等秦砚辞加入他们的行列,共同前往热闹的镇上。 昨晚,围绕送酒之事的家庭会议中,鉴于外界的纷扰与不安定,一家人决定由四兄弟齐心协力,同行前往,彼此守望相助,以防不测。 然而,秦大壮因需照料病愈初愈的秦子胜,遗憾缺席,此次任务便落在了秦砚辞、秦二壮与秦三壮肩上,三人结伴,肩负重托。 临行前夕,秦砚辞心系凌瑾韵,特意对母亲王莲娟叮咛:“娘,韵儿昨晚确实累了,就让她多睡会儿,别吵醒了她。” 话语里满是关怀与体贴。 却不料,这番好意却在王莲娟心中掀起了波澜。 她的脸色微微一沉,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随后狠狠瞪了秦砚辞一眼,仿佛在责怪他的不懂事,甚至伸手在他的手臂上用力拧了一把,让秦砚辞痛得眉头紧皱,却不敢抱怨。 “老四啊,我原以为你是个懂得心疼人的孩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要对韵儿好,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昨晚,韵儿为了子胜的病,熬到半夜,你竟然还说她累着了?若是你连心疼人都学不会,以后就别和媳妇儿同榻而眠了,让韵儿跟我睡!” 王莲娟的话语中充满了戏谑与责备,却也藏着对儿子深深的期许与爱护。 秦砚辞被母亲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耳根子悄悄爬上了一抹羞涩的红晕。 他该怎样向母亲说明,那所谓的“累”,其实并非凌瑾韵所承受? 要他如何启齿,告诉家人他们之间尚存的那一层未破的薄纱? 想到这里,他只能涨红着脸,低头避开母亲的目光,背上沉甸甸的酒筐,脚步匆匆,借故急行出门,“娘,二哥三哥还在外头等着,我得赶紧去了。” 门板轻轻合上的那一刻,王莲娟悄悄转回身,推开了秦砚辞与凌瑾韵的房门,悄悄探视熟睡中安然无恙的凌瑾韵。 随后王莲娟回到了厨房忙碌。 锅中的水欢快地沸腾起来,她轻轻地将精心挑选的红糖投入水中,那深琥珀色的糖块缓缓融化。 接着,她小心翼翼地打入几枚新鲜的鸡蛋,蛋液在热水中迅速凝结,绽放出一朵朵细腻的蛋花。 与此同时,凌瑾韵在梦乡里,偶尔呢喃几句,似乎在无意识中寻找那份失去的温暖。 她的脸庞恬静,眉头微微蹙起,细密的汗珠在额间闪烁,展现出一种脆弱的美。 而在村口,秦砚辞他们背负着沉重的酒坛,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李里正的眉头紧锁,岁月在他脸上刻画出深深的皱纹,却也增添了几分沉稳与威严。 他与秦砚辞并肩而坐,两人间的对话不仅仅是关于石灰消毒的简单安排,更是两位长辈对村庄安宁深沉的忧虑与担当。 李里正的孙子闻令而动,那孩童一脸认真,稚嫩的步伐却踏出了村庄面对困难时的坚毅与团结。 抵达镇上,桂花楼前的热闹景象仿佛与秦砚辞他们的急切心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秦砚辞目光敏锐,一眼捕捉到了那张引人注目的新告示,其上用精致的书法书写着“竹韵”二字,预示着一种清新脱俗的品味。 门厅之内,各路风流雅士聚集,他们交头接耳,眼神中满是对即将品尝到的新酒的渴望与期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对美好事物的向往。 秦家三兄弟选择了低调的后门进入,尽量不引起注意,他们的默契与低调中透露出对自家酒品的信心。 店内小二一见秦砚辞便眼前一亮,记忆中那个送酒的青年不仅酒好人也实在,昨天二掌柜的推荐让他的酒瞬时间成为了这里的热门话题。 小二不敢有丝毫怠慢,匆匆忙忙地去找掌柜,心中暗自期盼这份来自乡村的佳酿能为酒楼带来更多的人气。 李宝忠掌柜的出现总是带着几分豪迈,验过酒之后,他毫不吝啬地赞誉与奖赏,话语中透出对秦砚辞才能的认可与期待。 那十六两银子不仅是一笔交易的报酬,更是一份对酿酒天才的鼓励,暗示着一个可能改变命运的机遇。 李宝忠的笑容中蕴含深意,仿佛已预见“竹韵”未来的辉煌,而这一切,都将源于秦砚辞那双创造奇迹的手。 李宝忠在昨日还郑重其事地称呼秦砚辞为“秀才公”,言辞间透露着几分生疏与尊重,但今日一早,他似乎感受到了两人之间那份同乡之情的呼唤,于是改口轻唤了一声“砚辞”。 这一声亲昵的转换,仿若春日里的一缕微风,悄然吹散了两人之间的隔阂,使得气氛顿时变得温馨而亲近。 秦砚辞心中回味着昨晚凌瑾韵拉着他的手,共同操作着那个奇异的小工具,将醇厚的酒液小心翼翼地注入竹筒中的场景。 第八十一章 被堵 她的笑容里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灵光,仿佛对未来有着莫名的预感和把握。 这份独特的预见力,让秦砚辞心中既惊异又感激。 面对李宝忠的期许,秦砚辞保持着温文尔雅的姿态,双手轻轻抱拳,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宝忠叔请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探索如何能让酒中竹香更加浓郁,不负您所望。” 李宝忠则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亲自将三人送至桂花楼的后门,临别之际,还不忘从袖中取出一只精致的食盒,轻轻递给秦砚辞:“砚辞,这是我们酒楼新推出的玫瑰酥,你带回去给家人尝个鲜。至于下一批酒,二十天后,也就是端午之前送来就好。这批酒因为品质独特,我想应该能热销到那个时候。” 秦砚辞点了点头,收下了这份心意,三人随后便踏出了桂花楼的后院,步入熙攘的街道。 此时,秦二壮和秦三壮两人自打接过那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后,便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 尤其是秦三壮,这位多年来默默付出的帮工,从未想象过四坛不起眼的小酒竟能换取如此丰厚的回报。 他回忆起初听闻秦砚辞要倾囊购入酒坊所有存酒时,自己内心曾有的疑虑和嘀咕,认为在这个多事之秋,大量购酒不过是奢侈的浪费。 未曾想,秦砚辞那看似不切实际的决定,如今不仅让当初投入的五两银子轻松回笼,还额外带来了可观的利润。 秦三壮握着那沉甸甸的钱袋,兴奋得来回摇晃,笑声中透着几分得意:“十六两银子,实实在在的!砚辞,你还记得你以前读书时说的那些话吗?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看看,你现在书念得好了,金银财宝不就自个儿找上门来了?” 秦砚辞望着满脸喜悦的两位兄长,嘴角也勾起了温暖的笑意,没有去纠正秦二壮对那句话的误解,只是催促着二人赶紧归家。 然而,正当秦家三兄弟满载而归,沉浸在欢乐之中时,他们并不知晓,自己的行踪早已落入一双贪婪的目光之中。 在他们的身后,一名衣衫褴褛、面带刀疤的混混悄悄尾随,嘴里嚼着一根狗尾巴草,低声对身旁的同伙说道:“老大,这可是一笔大买卖,那袋子里少说也有十几两银子,咱们何时动手?” 刀疤脸不屑地吐掉了嘴里的草棍,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跟着,找个偏僻地方,直接抢了就是!” 秦三壮虽然贪恋于金钱带来的满足感,但最终还是理智地将钱袋交给了秦砚辞保管,深知在这样的乱世中,金钱易引人注目,必须小心为上。 他们决定不在镇上多做停留,直接前往城郊,计划乘坐牛车平安返回村庄。 穿过一条狭窄且通往繁花巷的巷弄时,秦砚辞不由自主地向巷内瞥了一眼。 繁花巷在夜晚热闹非凡,白日却异常宁静的地方,此刻更是门窗紧闭,显得格外冷清。 对于已无心仕途的秦砚辞而言,作为一名普通人,他无力也无意去干预或关注繁花巷中那些隐藏在夜色下的疾病与苦痛。 仅仅是这一瞥,他便随着两位兄长继续前行,准备离开。 可就在他们迈出步伐的瞬间,危机悄然而至。 四周突然蹿出了十多个叼着狗尾巴草,神色不善的混混,如同从阴影中跳出的饿狼,将他们团团包围,气氛骤然紧张。 二牛、三牛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挡在了秦砚辞身前,面对这不速之客群,他们的声音中带着不可忽视的坚定:“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呸!” 刀疤脸再次将嘴里的草棍吐在地上,眼神斜斜一瞥,带着几分不屑与高傲,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也没啥大事,听说你们哥几个在桂花楼里做了一票大生意,捞了不少银两,我们这几个难兄难弟不过是想来分杯羹,借点银两花花而已!” “休想!我们和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凭什么借钱给你们?” 秦三壮毫不客气,断然回绝,声音里满是不容商量的坚决。 刀疤脸的眼神仿佛刀锋般划过秦三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老子要借,你们给不给,可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兄弟们,上!” 刀疤脸手臂一挥,一众地痞无赖立刻挽起油腻腻的袖子,如同饿狼扑食般向秦砚辞三人逼近。 秦砚辞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他在前世的战场上经历过无数生死,那份沉淀下来的气势自然而然地从他体内溢出,如同无形的波浪,那些小混混们只觉得脚下一凉,寒意透骨,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心中生出几分迟疑。 然而,这份犹豫只维持了刹那,他们很快便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过是一户普通的农家子弟,特别是那个被保护在最后,皮肤白皙,容貌清秀得像极了柔弱女子的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抵抗的模样。 秦二壮和秦三壮迅速用背上的背篓挡在胸前,摆出一副防御的姿态。 秦砚辞则在电光火石之间抓住了距离最近的一个混混的手腕,用力一拽,紧跟着一个干脆利落的拳头狠狠捣在对方软绵绵的腹部。 这套简洁而迅猛的动作,是他在前世作为骠骑大将军麾下时学到的自卫之术,对于对付那些毫无防备的敌人来说,异常有效。 可他忘了,那些技巧在他作为战士的前世里或许游刃有余,而在这个身体里,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这一拳虽然让那个混混痛得龇牙咧嘴,但实际上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反而激起了对方更大的愤怒。 “好家伙,居然还敢反抗!今天老子不把你打趴下,就不叫张三!” 混混的咆哮声中充满了愤怒,举起好似沙包一般的大拳头,对着秦砚辞的面门恶狠狠地砸来…… 秦砚辞心中一紧,正欲躲避,却发现自己的背后是二壮、散装,一旦自己闪躲,必然会有一人无辜受累。 “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挥舞着拳头的混混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腿瞬间失去了力气,跪倒在地。 第八十二章 有两下子的 秦砚辞惊讶地转头,只见凌瑾韵紧锁眉头,撅着嘴,一脸愤怒地朝他走来。 她的身后,是上次在医馆因儿子误吞药渣而焦急求助的黄屠夫,以及几个同样手持锋利杀猪刀的同僚。 “张三,你要是敢动我恩人一下,老黄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断胳膊的滋味!” 黄屠夫的声音如雷贯耳,中气十足,刀疤脸张三闻言,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震。 黄屠夫日复一日地操持着屠宰的行当,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煞气,加之他性情暴烈,镇上无人不知,他的威胁绝非空话。 刀疤脸张三虽然是混迹江湖的老油条,但公开认怂无疑是颜面扫地。 他勉强挺直了腰杆,强装镇定,与黄屠夫对峙:“卖猪肉的黄,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你卖你的猪肉,我混我的日子,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言辞间虽努力保持着强硬,眼神却不免有些闪烁不定。 黄屠夫有力的手臂紧握那柄经年累月磨砺得锋利无比的杀猪刀,刀尖深深刺入泥土,每一寸深入都仿佛在警告着不速之客的轻举妄动。 他的话语如冬日寒风,穿透人心:“张三,你胆敢对我恩人的尊严践踏半分,怕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吧!” 张三凝视着那把深深插在硬土中,银光凛冽、仿佛能斩断一切邪念的刀,不由自主地身躯微颤。 平日里他们虽爱财,却从不轻易以暴力相向,更不愿拿性命作赌注。 面对着黄屠夫这样悍勇无畏的角色,张三牙关紧咬,声音中带着不甘与妥协:“好吧,黄兄,看在你故人的情面上,这银钱之事,我张三今日就此作罢!” 说罢,他猛地挥了挥手,眼神示意身后一众手下。 两名混混赶忙搀扶起一名因恐惧而几近虚脱的同伴,跟随着张三的脚步,仓皇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凌瑾韵眼眸微敛,目光追随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于巷尾,这才疾步至秦砚辞身边,轻声询问:“砚辞,你没事吧?” 秦砚辞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些微惊讶:“我没事。韵儿,你怎么会突然出现?” 凌瑾韵见状,趁张三等人还未完全离开视线,连忙捂住腹部,佯装痛苦:“哎哟,砚辞,我这肚子忽然疼得厉害,得赶紧去找个地方解决。你帮我转达谢意给黄大哥他们。” 秦砚辞心忧她是否因连日劳累或受凉所致,欲陪同前去,但她已急匆匆地转身离开。 他望见她朝着桂花楼的方向急行,心中明白凌瑾韵应是去那借用方便之所,想到宝忠叔与她相识,也就放心不少。 随后,他转向黄屠夫等人,谦逊有礼地道了声感谢。 黄屠夫豪迈地挥了挥手,胸膛拍得砰砰响:“恩公这话就太过客气了!小神医救了我儿子一命,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而你是他的伴侣,自然也就是我们黄家的恩人。恩公若有什么困难,老黄我绝对第一个站出来。往后在镇上,张三那小子再敢招惹你,直接来找我,收拾他这点小事,我黄屠夫还是有十足把握的!” 另一边,张三一行人边走边咒怨连连:“真是晦气透顶,偏巧遇上那杀猪的,眼看就要到手的好处就这么没了!” 他心头怒火难消,脚下一用力,踢向身旁愣愣站立的谢四:“谢四,你这家伙关键时刻掉链子,屠夫还没靠近呢,你就先趴下了?” 谢四面露尴尬之色,这次的事让他颜面扫地,原想着凭自己那双铁拳震慑一番,结果却是未战先怯,今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老大,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见那架势,脚底就像踩了棉花...” 此时,一个混混插嘴,调笑中夹杂着猥琐:“哈哈,谢四,你该不会是对那位标致的娘子动了心,这才脚下无力吧?那女子真是水灵得很,虽然纤瘦,但凹凸有致,腰肢柔细,一只手就能圈住,若能和她共度良宵,就是当一回软脚虾,也值了!” 那混混正自得意满地说着下流言语,却忽然发现四周陷入了死寂,兄弟们的脚步都不由自主地停滞了。 他疑惑地抬眼望去,只见巷口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抹淡然独立的身影。 除了凌瑾韵,还能有谁? 一众混混先是一愣,旋即议论纷纷,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特别是那个刚刚出言轻薄的李二,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凌瑾韵,那副馋涎欲滴的模样,哈喇子几乎要顺着下巴滴落。 “刚刚还在说娘子,这不,娘子就像是听到了召唤一般,翩然而至。老大,你看看兄弟里就剩下我这一条单身汉了,连门亲事的影儿都没见着呢。这不,这位如花似玉的娘子,我就斗胆请缨,带回去做我的糟糠之妻啦……” “啪!” 话音未落,一道娇小而敏捷的身影如同灵猫一般窜出,一只纤细的手掌猛然拍在了李二那油腻腻的脸上,响亮的一声,让所有人瞬间愣住。 随后,众人仿佛被唤醒的野兽,纷纷涌上前,企图抓住凌瑾韵。 然而,只见她手指轻轻一弹,数根银光闪闪的细针脱手而出,精准无比地扎入那些混混们的要害之处。 中针者,无一不立刻瘫软倒地,失去了战斗力。 穿越前,凌瑾韵作为特种部队的一员,接受过严苛的训练,身手自然了得。 尽管现在她的体力大不如前,难以硬撼众人,但这些精妙绝伦的暗器技巧,依旧让她在这场乱局中游刃有余。 每一枚银针,都像是长了眼睛,准确无误地命中目标。 转瞬间,原本气势汹汹的十几个混混只剩下领头的张三勉强站立,一脸错愕与恐惧。 他环视四周,那些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手下们此刻如同稻草人般倒了一地,茫然不知所措。 张三的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一面小心翼翼地后退,一面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别过来!我……我也是有两下子的!” 凌瑾韵的目光清澈却透露着不容小觑的锋芒,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冷冽的笑意。 她步步紧逼,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哟,口气倒是挺大,居然敢在我夫君面前撒野!” 第八十三章 救还是不救 张三一听这话,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求饶:“女侠饶命啊!我们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额头砰砰砰地往地上磕,生怕慢了半拍。 “哦?真的没有下一次了?” 凌瑾韵居高临下,语气冰凉,似乎并不完全相信。 张三连忙应道:“真,真的没有了,再也不敢了!” 说完,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鼓鼓的钱袋,双手捧上,一副讨好的模样:“女侠,这是小的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凌瑾韵接过分量不轻的钱袋,脸上挂起了满意的笑容,眼神扫过周围其他混混:“你们呢?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即使双腿发软,但求生欲让这些混混们纷纷挣扎着掏出各自的钱袋,毕恭毕敬地呈给凌瑾韵。 待凌瑾韵满意地点点头后,他们才如释重负。 揣着战利品,凌瑾韵心情大好地离开了这条阴暗的小巷。 而直到她彻底没了踪影,跪得双腿发麻的张三才敢缓缓爬起,踉跄着去扶起同样狼狈的兄弟们。 这些平时不可一世的小霸王们,此刻互相搀扶着,踉跄着走出小巷,每个人眼中都噙着屈辱的泪水。 平时作威作福,今天却如同丧家之犬,跪地求饶,还被洗劫一空,这份憋屈又能向谁去说? 当凌瑾韵回到秦砚辞三人身边时,帮忙的黄屠夫和其他屠户已悄然离去。 秦砚辞见她回来,立刻焦急地上前询问:“韵儿,肚子还疼吗?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凌瑾韵清楚秦砚辞是担心她染上了村子里流行的痢疾,于是展颜一笑,宽慰道:“砚辞放心,我没事的,一切都好。” 随即,她轻松地提议:“好了,咱们回家吧。” 秦砚辞紧随其后,边走边疑惑地问:“韵儿,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镇上来?莫非是一路走来的?”但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意识到不可能。 从他们的村子到镇上,少说也有几十里地,仅凭步行,凌瑾韵怎么可能这么快出现在这里,这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秦砚辞轻轻的一问,似乎唤醒了凌瑾韵心中某个遗忘的角落,她恍如大梦初醒,猛地拍打着自己的额头,一副懊恼中带着几分俏皮的模样。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是这样的,隔壁村子有辆牛车要进城,正好途径我们那里。家里的绣花针用得一根不剩,娘亲便让我搭个便车到镇上来购置些针线用品。” 话音未落,凌瑾韵已轻巧地转过身,步伐轻快地朝那家闻名遐迩的针线铺行去,裙摆随着她的步履轻轻摇曳,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道柔和的弧线。 秦三壮仍是满脸疑惑,眉头紧锁,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解:“四弟妹,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被那些地痞无赖纠缠,还特意去找黄大哥他们求援的呢?” 凌瑾韵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慧黠的笑意,解释道:“本来我是打算直接去桂花楼找你们的,没想到刚到那附近,就瞥见一群家伙鬼鬼祟祟地尾随在你们后头。我心里估摸着,咱们人数上不吃亏,但总得找个帮手才保险。本想着回去村里喊人,却不经意间路过了黄大哥的肉铺,他恰好看到我,招呼我过去,我就干脆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她的话语简洁明了,透着一股子干练与果敢。 秦二壮和秦三壮听了,不禁面面相觑,心中暗自感叹,多亏了娘亲早上一时疏忽忘记吩咐他们买针线,这才让凌瑾韵有了来镇上的机缘;更幸运的是,凌瑾韵在去桂花楼的途中,及时发现了那些跟踪者的行踪;还要感谢凌瑾韵昔日对黄屠户儿子的救命之恩,这些巧合如同冥冥中的安排,让他们逃过一劫。 否则,今日辛苦卖酒所赚的那十六两银子,极有可能就此化为乌有。 随后,凌瑾韵在针线铺精心挑选了王莲娟所托付的针线,满载而归,与秦砚辞他们一道离开了镇子。 城门口,队伍排成长龙,正当他们准备出城之际,一队装备整齐的士兵手持长矛,簇拥着几位神色凝重的大夫,匆匆朝繁花巷方向进发,显然是对李里正上报的疫情给予了高度关注。 秦砚辞紧绷的面容逐渐放松下来,只要县太爷对疫情足够重视,或许就能避免重蹈前世疫情失控的覆辙。 城门外,难民依然络绎不绝,他们的眼神中满是对生计的渴望,紧紧盯着进出城门的人们,但幸好官府对难民的管理相当严格,避免了财物被抢的混乱场面。 凌瑾韵他们登上牛车,耐着性子等待同村的其他人。 不久,约定的乡亲们陆陆续续到齐,老杨伯驾驭着满载的牛车,缓缓驶向了归途。 此时,烈日当空,热浪滚滚,即便是还未到端午,这罕见的高温已让人汗流浃背,皮肤灼痛。 凌瑾韵不禁微皱眉头,正当她忍受着阳光的炙烤时,一股突如其来的阴凉覆盖在她的头顶。 仰首一看,原来是秦砚辞用自己的大手轻轻搭成了一个小棚,巧妙地为她遮挡了炽烈的日光。 凌瑾韵目光温柔地转向秦砚辞,只见他脸颊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目光躲闪,显得有些羞涩。 正当凌瑾韵在心底揣摩着秦砚辞这份难得的羞赧从何而来时,老杨伯突然焦急地喊了起来:“停一停,大家等等……” 车厢内顿时议论纷纷,各种猜测与忧虑交织在一起。 这时,一个孩子的身影映入众人眼帘,孤零零地躺在道路中央,显得那么无助与脆弱。 “莫非是哪位难民因生计艰难,不得不遗弃了自己的骨肉?” “那孩子不会有事吧?” “这世道,活着都不易,更别提照顾一个孩子了……” 老杨伯心中五味杂陈,正犹豫是否上前查看,旁边有人连忙劝阻:“杨伯,还是让牛车绕过去吧,我们赶紧走!现在世道乱,万一那是别人的陷阱,我们可就被牵连进去了。”“即便不是陷阱,如果孩子还活着,救还是不救,又成了难题。” 第八十四章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秦砚辞那略显单薄却异常坚定的身影已经跃下了吱呀作响的牛车,踏着被夕阳拉长的影子,一步步朝着那个孤零零的孩子坚定走去。 尘土在他脚下飞扬,仿佛连大地都在为这场即将发生的善意之举默然见证。 凌瑾韵静静地站在车旁,凝视着秦砚辞那一道清瘦而毅然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行动跟随心意,她也轻巧地跳下车,跟随着秦砚辞的脚步,两人身影一前一后,在落日的余晖中缓缓缩短与那孩子间的距离。 秦砚辞靠近孩子时,动作温柔得像是对待一片即将飘落的秋叶。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几乎与土地融为一体的孩子轻轻翻转过来,生怕弄痛了这个弱小的生命。 孩子的小身体如同失去了骨架支撑的布偶,热度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那是生命力顽强抗争的证据,尽管这抗争显得那么无力。 当孩子面朝上,秦砚辞的面容掠过一抹惊讶,那是一种对命运捉弄的微妙反应。 但很快,这份情绪就被他深邃眼眸中惯有的沉静与淡漠所取代,仿佛之前的情绪波动不过是一场错觉,他与这个孩子之间,不存在任何交集。 凌瑾韵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孩子吸引,那张小脸蛋美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圆润如玉,五官搭配得如同精工细琢的艺术品。 即使是在昏迷的状态下,那脸颊上的粉色仿佛能滴出水来,引人无限怜爱。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一块地方,正在被这个孩子的无辜与美好悄悄触动。 这种感觉,超越了世俗情爱,更像是一种对于世间纯真与美好的天然亲近,就像遇见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小狗,那种想要给予温暖庇护的本能冲动。 凌瑾韵捕捉到了秦砚辞眼中稍纵即逝的情绪波动,却并未追问这孩子是否与他有着某种关联,她的话语简单而直接:“我们救他吗?” 秦砚辞轻轻将那小生命拥入怀中,目光再次与凌瑾韵交汇,语气坚定:“救!他病得不轻吧?” 凌瑾韵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因高热而泛红的脸颊,感受着那份超乎预料的温软与细腻,那肌肤之下仿佛蕴含着婴儿般的柔韧与生机。 这触感,让人心生怜惜。 “不算太糟,应该是劳累过度加上中暑,简单治疗,退烧之后好好休息就能恢复了。” 她板起脸孔,专业而冷静地分析道。 秦砚辞闻言,抱着孩子稳健地登上了牛车,凌瑾韵紧跟其后,一同踏入车厢。 车外,秦二壮与秦三壮虽对这一举动感到不解,却没有多言,或许在他们心中,秦砚辞总有他的道理。 村里的乡亲们对此虽然感到好奇,甚至有些不解,在这艰难时期,秦家,这个除了刘寡妇家以外最贫困的户头,居然愿意接纳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但他们心里也明白,自己未曾伸出援手,已是对这孩子冷漠至极,此时若是再有人出言阻拦秦砚辞,只怕将来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李里正吸了一口旱烟,目光复杂地望着秦砚辞怀中的孩子,悠悠道:“真是个水灵的小家伙!砚辞,你把他带回来,之后有什么打算?” “先把他的病治好,让他先在我家安顿下来。等到下次进城里,再去官府报备,尽力寻找他的家人。” 秦砚辞的回答简洁而实际。 李里正又咂巴了几口旱烟,口中虽然认同,但心里清楚得很,在这乱世浮沉中,想要找回一个孩子的亲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这孩子怕是要长久留在秦家了,命运的丝线似乎悄无声息地将他与这个温暖的避风港紧紧缠绕在一起。 凌瑾韵脚步轻盈,刚踏上那熟悉门槛的刹那,院落里便飘来王莲娟那满含关切与期待的呼唤声:“韵儿,是你回来了吗?你娘吩咐你买的针线可曾买齐了?路上有没有遇到出门玩耍的老四他们几个小子?” 话音未落,王莲娟已迈着略显蹒跚却急切的步伐,从屋内走出。 她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廊下,目光就不经意间与刚进门的凌瑾韵撞个正着。 可当她的视线滑过凌瑾韵身旁的秦砚辞,落到他怀中那个看似只有三岁,面容苍白、虚弱无力的小家伙身上时,不禁愕然,眼神中满是诧异与不解,“这……这是怎么回事?” “娘,这孩子是我们半路上发现的,看样子是生病了,我便想着先带回来照秦。” 凌瑾韵连忙解释,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秦砚辞配合默契,轻手轻脚地将那瘦弱的孩子护送进屋内。 王莲娟怔怔地望着两人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转头向站在一旁的秦二壮和秦三壮投去询问的目光,“你们俩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还带回了个孩子?” 秦二壮、秦三壮这对兄弟,一个急脾气一个慢性子,此刻却一反常态,异口同声地把路上偶遇这孩子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言语间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同情与焦急。 听完,王莲娟深深地叹了口气,眉宇间虽有不易察觉的忧虑,但更多的是无奈与释然。 这年头,哪家没有本难念的经,可他们秦家靠着卖人参意外得来的那一百五十两银子,不仅囤积了许多粮食,还打到了一头肥硕的野猪,生活条件相比从前,竟也宽松了不少。 多一口人,尤其是个这般年幼的孩子,还不至于让他们的生活陷入困顿。 凌瑾韵凭借一双巧手与敏锐的观察力,很快就发现了孩子不仅仅是中暑那么简单。 他那因长途跋涉而破损不堪的衣裳下,露出的是布满划痕、红肿发炎、甚至有几处已经开始渗出脓液的稚嫩肌肤,每一道伤口仿佛都在诉说着无尽的艰辛与苦楚。 秦砚辞暂时离开后,凌瑾韵立即为孩子挂上了点滴,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生怕弄疼了这个小小的身躯。 随后,她又细致入微地清理起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 待处理完所有伤口,她又取出一只老旧的体温计,轻轻夹在仍旧昏迷不醒的孩子的腋下。 体温计取出,映入眼帘的是令人心惊胆战的39.5度,这在缺医少药的古代,无疑是生死一线的高热! 第八十五章 精神多棒 凌瑾韵不敢怠慢,她迅速为孩子褪去衣物,用蘸了酒精的棉球,耐心擦拭着他的腋窝、颈动脉以及胸膛,希望这些传统的物理降温法能帮助孩子抵御那足以致命的热度。 直至夕阳西下,夜幕低垂,那孩子身上的高热才缓缓退去,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平和。 凌瑾韵收拾好所有的医疗废弃物,缓缓走出房间,却无意间捕捉到了院中的一段对话,那是二嫂刘氏对着正在劈柴的秦二壮的抱怨与不满:“老四他们俩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家里不够穷吗,粮食还不够多吗,怎么还往外捡孩子?就他们心肠好,这世道,流离失所的人那么多,他们管得过来吗?” 秦二壮面对妻子的絮叨,显得有些不耐烦,他粗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辩驳:“你呀,就少说两句吧,一个孩子能吃多少?” 刘氏闻此言,火气更大了,“你说什么?一个孩子吃不了多少?你看看咱们子胜,那小肚子吃得圆滚滚的,饭量可不小,半大小子吃饭能把爹娘吃穷,你难道不懂这道理?” 正当凌瑾韵准备默默离开,一阵突如其来的“哗啦”声打破了院子的平静,一盆清澈的冷水从厨房门口猛然泼向了刘氏的脚下。 彭家媳妇吓得猛然一颤,抬头只见沈氏,一手提着空空如也的水盆,另一只手指着她,气得直跺脚,尖声道:“大嫂哎,你这是干什么?泼水的时候也不看看,水多宝贵啊,怎么能这样浪费!那水原是打算用来浇灌我们辛苦种植的土豆的!” 这一幕,让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添了几分戏剧性。 沈氏的一双眸子犹如圆溜溜的黑珍珠,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光芒,直直迎向刘氏那惊讶中夹杂着怒意的眼神:“我,就是故意给你看的!这水,就是冲着你来的!”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让刘氏猛然间像是被扼住了咽喉,一口气卡在胸间,难以顺畅:“大嫂,你怎能……这样对我……” “我怎样了?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沈氏一手稳稳托着沉重的木盆,另一只手则倔强地叉在腰间,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容小觑的凛冽气势。 她的目光如同利剑,直指刘氏的心底,“韵儿好心捡回个可怜孩子,这有什么错?难道这孩子会吃掉你的那一份粮食不成?你最好搞清楚,你现在嘴里咀嚼的每一粒米,都是韵儿不分昼夜、辛勤劳动换来的;你碗里那几块难得的肉,也是韵儿不秦辛劳、亲自上山打猎得来的。区区一个孩子,难不成还会抢走属于你的那份食物吗?” 平日里,刘氏虽然心思细腻,但在沈氏这番连珠炮般的质问下,她那点伶牙俐齿瞬间哑火,脸颊涨红,半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正当这时,凌瑾韵缓缓从屋内走出,她的眼眸清澈而冷静,不含丝毫温度地落在刘氏身上:“二嫂,你尽管放心,这孩子既然是我和砚辞带回来的,我们就一定有办法将他养育成人。” 刘氏完全没有料到凌瑾韵会在此刻出现,望着凌瑾韵那瘦削的身躯,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尴尬,连忙解释道:“韵儿,二嫂……二嫂并不是那个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说,将来你和砚辞定会有自己的骨肉,现在多抚养一个,将来对你们自己孩子……” 刘氏的话没有说完,但周围的旁观者都心照不宣地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 沈氏闻言,也转向凌瑾韵,语气温和了不少:“韵儿,大嫂不是阻拦你行善,二嫂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你们俩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刘氏赶紧跟上,连连点头,仿佛捣蒜一般急切:“对对对,韵儿,就是这个意思。” 凌瑾韵的神色渐渐柔和,她温婉地道:“大嫂、二嫂,你们放心,等砚辞一回来,我们就一起好好商议这件事。” 此时此刻,秦砚辞正忙着制作水车以改善灌溉,秦三壮、王莲娟也各自忙碌于挖掘水渠,为的是能让庄稼得到更好的浇灌。 凌瑾韵虽然口中应承,心中却已有了决断,知道商量虽是必要,但结果不会有丝毫改变。 除非找到这孩子的亲生父母,否则秦砚辞绝不会轻易放弃对这无辜生命的守护。 回到屋内,凌瑾韵再次查看了熟睡中的孩子。 小家伙似乎真的是疲倦至极,加之病痛的折磨,很久都没有如此安稳地入睡了。 点滴治疗后,此刻的他正沉浸在梦乡之中,呼吸均匀而深长。 当凌瑾韵再度迈出房门时,原本身在工地帮忙挖水渠的王莲娟已提前回到了家中。 一见凌瑾韵出现,王莲娟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轻声询问:“韵儿,那孩子情况怎么样了?” 凌瑾韵以温柔的微笑回应:“烧已经稍微退了一些,就看今晚是否稳定了。他身上的伤口有些发炎,不过我已经仔细处理过了,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听到这话,王莲娟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了一些,一下午的担忧与焦虑仿佛找到了释放的出口。 毕竟,家里的子胜还处在病中,任何额外的负担都会让她倍感压力。 “韵儿,你先照秦好这两个孩子,娘去给子胜和那孩子各做一碗鸡蛋羹。” 王莲娟边说边轻轻拍了拍凌瑾韵的手背,眼神里充满了关爱与支持,随即转身向厨房快步走去,准备为两个需要关怀的小生命送上母亲的温暖。 阳光洒在秦子胜瘦弱的身上,细碎的光点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给这间简朴的房间添了几分温馨。 今日,秦子胜虽然仍需躺在床上接受细菌性痢疾的疗程治疗,但他的面色已稍显红润,少了往日的憔悴,显示出病情正在逐渐好转。 细菌性痢疾是个顽固的对手,唯有耐心按部就班地完成治疗,才能彻底击溃那些潜伏的病菌。 凌瑾韵见状,心中稍感宽慰。 在秦子胜安静接受治疗的时候,她特地叫来了秦沫沫。 凌瑾韵细细地向秦沫沫交代了照秦秦子胜的各种细节,从如何观察药物反应到日常的饮食起居,事无巨细,皆一一说明。 秦沫沫听得专注。 此时此刻,趁着秦子胜被妥善安置,凌瑾韵这才得空走进病房。 秦沫沫坐在床边,尽管故事已讲过多遍,却依然充满热情,声音抑扬顿挫,每一个转折都扣人心弦,让听者无法自拔。 当凌瑾韵轻轻推门而入,秦沫沫立即暂停了她的叙述,快步迎上,双手紧紧握住凌瑾韵的手,脸上洋溢着喜悦的光彩。 “四嫂,你看,子胜今天精神多棒!” 第八十六章 不能生育的丫头 她的话语里满是欣慰与骄傲。 秦子胜闻言,转过他那颗机灵的小脑袋,目光中闪烁着孩童特有的狡黠。 待凌瑾韵靠近,他悄悄地贴近她的耳畔,压低了嗓音,眼中闪烁着探寻与崇拜:“四婶儿,你是不是就是小姑说的,那个既能用毒又能劫富济贫的神秘女侠呢?” 这个问题,显然已经在他的小脑瓜里盘旋已久。 凌瑾韵望着秦子胜认真的小脸,不禁轻笑出声,温暖的大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头顶,眼神中满是宠溺:“这个嘛,你猜猜看呢?”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 秦子胜盯着凌瑾韵,那双眸子里仿佛有星光闪烁,思考片刻后,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小拳头紧握,语气坚定:“我知道了,四婶儿,你肯定是那位行侠仗义的女侠!” 他信誓旦旦地承诺,“我们会保密的,我和小姑!” 凌瑾韵笑着点了点头,开始细致地检查秦子胜的身体状况。 秦子胜的腹部不再疼痛,但偶尔还能听到肠道轻微的蠕动声,提醒着恢复之路还需时日。 检查完毕,正好点滴也滴滴答答宣告结束,凌瑾韵熟练地拔除针头,收拾好所有医疗废弃物,心中盘算着找个无人察觉的时机,将它们送入自己的秘密空间妥善处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秦子胜一旦自由,立刻像重获新生的小马,欢腾地奔向屋外,去追寻属于他的快乐时光。 而秦沫沫,则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眼神,全程注视着凌瑾韵的一举一动,心中对这位嫂子充满了深深的敬意。 等到一切回归平静,秦沫沫终于忍不住好奇,提出了心中的疑问:“四嫂,你这些医术,也是从娘家隔壁那位神奇的医生爷爷那里学来的吗?” 她的眼中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向往。 “没错哦!” 凌瑾韵爽朗地回答,心中暗自庆幸,原主记忆中那遥不可及的娘家与所谓的医生爷爷,成了她解释这一切的完美挡箭牌。 在这个信息闭塞的古代,秦家村的人们恐怕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接触到那个虚幻的世界,更不用说验证这个美丽的谎言了。 于是,凌瑾韵便心安理得地将自己超乎常人的知识,巧妙地归功于那位想象中的医术高人,继续守护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秘密与安全。 “四嫂,我究竟何时才能修炼到像你这般高深的境界呢?” 秦沫沫满心崇拜的同时,眉宇间不自觉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 “四嫂,昨日传授的迷醉药方,我已铭记于心,一字不差。何时你再慷慨解囊,引领我探索更多医学秘境?” 言罢,秦沫沫眼中的失落迅速被求知的火焰所取代,双眸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紧紧锁定在凌瑾韵身上。 凌瑾韵心中暗自盘算,或许将自己所掌握的药方整理编纂成医典,让秦沫沫熟读背诵,不失为一条教导之路。 但转念一想,教她书写需要时间,而秦沫沫同样需学会认字阅读。 庆国的文字繁复,笔画众多,每个字占地宽广,即便是学会了,仅凭手写完成一部医药典籍,只怕也要耗尽人之精力。 更关键的是,单靠死记硬背药方,而不识得百草,不懂辨别,无疑是缘木求鱼。 最佳的教育路径,应是遵循中医古法,让秦沫沫从最基础的辅助工作做起,比如晾晒药材、进行分类,逐步增进对各类药材的了解,体会药物配伍的精妙,再系统地学习药方知识。 然而,现实的难题接踵而至,家中药材告罄,加之近日气候干旱,山中草药稀缺,采摘不易。 正当二人沉思之际,院子外的喧嚣打断了她们的思绪。 凌瑾韵与秦沫沫步出屋外,只见院门围满了村中的妇人,大娘、婶婶们围绕着王莲娟,七嘴八舌,交谈甚欢。 “听说砚辞今天在路上捡回了个娃娃?” 一位大婶好奇问道。 “你们真的准备收养那个孩子吗?” 另一人紧接着追问。 “哎,给我们大伙儿说说,砚辞这么做,是不是因为之前买来的丫头没法生养?我记得她刚来的时候我就说过了,这个儿媳选得不对,瞧那身子骨,哪像是能生儿子的命……” 王莲娟起初还勉强维持着礼貌,但面对村里那位出了名的长舌妇,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林艳芬你的屁股再大,咋不见你生出个带把的娃来呢?” 王莲娟性情虽然直率泼辣,却是个明辨是非之人。 众人未曾料到,林艳芬拿凌瑾韵说事,竟触动了王莲娟的逆鳞,直接点破了林艳芬内心的隐痛。 林艳芬一生未能得子,连续诞下八名女儿,最终只能从夫家兄弟那儿过继了一个男丁抚养。 她自己膝下无子,却总喜欢对旁人的家事评头论足,特别是自从小婉婉出生后身体每况愈下的事情,她背后的议论从不间断。 往日里,王莲娟即便听见,也只是怒目相向,不像今日这般直接正面反击。 此刻,被王莲娟的毫不留情地反驳,林艳芬面子上挂不住,脸上的神色一时涨红一时惨白,支吾道:“哎呀!你这话说的,怎么就不分青红皂白了?我这全是为了你们家着想啊!就算砚辞日后不再攻读,他也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是有望吃上皇粮的。你让这样一个前程似锦的人,娶个不能生育的丫头,砚辞心里能舒坦吗?” 林艳芬初时开口,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但随着话语的流淌,她的语气逐渐坚定,音量也随之攀升,仿佛一股内在的力量正驱散着那份最初的怯意。 与此同时,厨房内,沈氏正细心地为秦子胜熬制着汤药,火光映照在她专注的面庞上,显得格外温柔。 忽地,她放下药罐,抄起了墙角那柄宽大的扫帚,步入庭院。 阳光洒在扬起的尘埃上,形成一道道闪烁的光柱,沈氏的身影在这光与影的交错中显得格外坚定。 她口中喃喃低语,抱怨着反复清扫的辛劳,却也藏不住那一丝对生活的乐观与坚持。 “劳驾大伙,稍微让一让,别让这尘土沾染了您的衣裳……” 第八十七章 上门 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沈氏的扫帚巧妙地穿梭在人群间,时不时轻巧地划过林艳芬的脚边,引得她左闪右避,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林艳芬的叫嚷夹杂着几分狼狈,几分不甘,那场景引得周围的人不禁掩嘴轻笑。 不久,伴随着一阵阵清脆的扫帚声,林艳芬被“护送”出了院门。 沈氏站在门槛上,身形虽不高大,却因那份不容置疑的气势显得分外挺拔。 她的眼神犀利,即便是细小的瞳孔里也透露出坚决。 “婶子,我这做儿媳的好坏,自有家中长辈评断,就不劳您费心了。您呐,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家的姑娘,早日为她们找个好归宿才是。” 言毕,沈氏以一种从容的姿态转身返回,那腰肢轻摆,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韵味。 林艳芬的背影在院门外渐渐模糊,留下一句愤愤的嘟囔,充满了不服气,却也显得无力而孤独。 人群并未因此而散去,他们围绕着陈家的院落,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别跟林艳芬一般见识,她向来如此。” 关切的话语中夹杂着对现状的担忧,“听说你们给孩子找大夫看了吗?今日男人们进城,遇见官兵封锁了繁花巷,挨家挨户询问是否有人曾涉足那里,说是发现了疫情。” “疫情,那不是同瘟疫一般可怕嘛!” 有人小声嘀咕,声音中难掩恐惧。 回忆起昨晚的情景,里正和秦砚辞深夜奔走相告,提醒大家烧开水饮用,还要用马齿苋煮水消毒。 想到这里,再结合秦家突然收养的孩子,众人不由得心头一紧,忧虑重重。 “这孩子来路不明,万一……” 话语未完,已尽显忧虑。 就在这时,凌瑾韵缓缓步入人群,她站定在陈家的身旁,面容平和,语气坚定。 “各位婶子,不必担心,我们带回的孩子并没有传染病,只是些皮外伤引发的炎症,加之轻微中暑而已。” 她继续说道:“我今天特意去了城里,了解到这次瘟疫的症状是剧烈腹痛、频繁呕吐及腹泻,而这孩子丝毫没有这些迹象。再者,我学过一些医术,绝不会不秦后果地带回可能的传染源,请大家放心。” 凌瑾韵的话语落下,人群中的质疑声似乎找到了出口,但随即被她的专业分析所平息。 众人回想起凌瑾韵曾与刘虎子的那场公开比试,那时她便展现出了非凡的医术才华,不由得心中暗自佩服,先前的疑虑也随之烟消云散。 再看看她那甜甜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桃花,温暖而明媚,搭配着那双坚定如星辰般的眼神,仿佛能够驱散所有疑虑的阴霾,大伙儿的心头不由得泛起一阵阵涟漪,信任之情油然而生。 “既然不是传染病,我们就放心了。” 青山家的老大爷对着王莲娟宽慰道,声音里夹杂着几分释然和邻里的关切,“老嫂子,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张罗晚饭吧,你们也别太劳累了。” 众人闻言正欲散去,准备回归各自忙碌而又平凡的生活,却不料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车轮声,打断了即将散去的人群。 人们的步伐猛地一顿,就像是被无形的磁力牵引,个个伸长了脖子,目光不约而同地被那辆缓缓驶近、装饰华贵的马车所吸引,满是好奇与猜测。 马车优雅地停稳,车身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金色的光泽。 紧接着,一位穿着整洁长衫、神情严肃而恭敬的管家模样的人敏捷地跳下车,他动作熟练地搭好踏板,而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搀扶车内尊贵的人物缓缓下车,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露着对车内人的尊敬与呵护。 李里正紧跟在管家身后,脸上带着几分急切与期待,快步上前,似乎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抱有极大的信心与期待。 从车厢中稳步走出的,正是本县声名远播、深受百姓爱戴的父母官——姚孟。 他站定脚跟,身形挺拔,一身淡雅的官服更显其清廉之风。他扭头向李里正投去一道探寻的目光,那眼神中既有期待也有疑虑:“李里正,你口中所述的那位有着神奇医术的神医,真的就居住在这普通的院落之中吗?” 面对姚孟的询问,李里正连忙点头,神色中满是笃定,头如捣蒜般上下摆动:“对,就是这儿,姚大人,请您放心!” 恰于此时,秦砚辞与秦三壮两人从河边捕鱼归来,湿漉漉的衣角还滴着晶莹的水珠,他们带着几分疲惫却也难掩归家的喜悦。 秦砚辞身为县里的廪生,学问渊博,与姚孟素有交情。 他见状上前几步,微微施礼,态度既不倨傲也不过分谦卑:“姚大人,真是巧遇。” 姚孟身为一县之长,却毫无官架子,以同样的平易近人回礼,心中不免生出疑问:“秦砚辞怎会出现在此地?” 一旁的李里正眼见机会正好,连忙解释道:“姚大人有所不知,这里正是秦砚辞的府上。我先前提到的那位精通用马齿苋煮水以防瘟疫的医师,正是秦砚辞的贤内助。” “女医?” 姚孟闻言,眉心轻轻一皱,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怀疑。 在那个时代,女性行医虽非绝无仅有,但毕竟罕见,能有多大成就呢? 瘟疫来势汹汹,不到半天,镇上已有百余人被确认染病,其余村落的状况更是让人揪心,唯独秦家村尚算平安。 其他各里正正焦急万分,四处奔波寻求良医妙方。 想到这些,姚孟对于仅凭一名女医便能改变局势的说法,不禁感到一丝失落与无奈。 然而,城内的医馆面对疫情也纷纷摇头,束手无策。 目前来看,只有李里正提到的马齿苋水稍显效果,但这更多只能预防,而非治疗。 一旦无法有效救助已经患病的百姓,来自上层的压力将会如泰山压顶,自己这顶乌纱帽恐怕也难以保住。 事已至此,任何希望都不应轻易放弃。“姚大人亲临寒舍,确实是因为瘟疫之事吗?” 第八十八章 一分钱 秦砚辞不失礼节地询问道。瘟疫之事既然已尽人皆知,也不必刻意隐瞒。 “确是如此。” 姚孟收回纷飞的思绪,正色回答,“李里正告诉我,凌大夫不仅能够用马齿苋预防瘟疫,更能直接治愈。我想恳请凌大夫进入县城,亲自为病患诊治,不知道砚辞意下如何?” 秦砚辞闻言,将目光转向院中的凌瑾韵。 此时的凌瑾韵,在得知来者的身份后,并未与其他村民一样惊慌失措,而是安静地站立在稍远处,没有丝毫因姚孟的权势而屈膝的意思,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度。 秦砚辞心中明白,凌瑾韵自有其骄傲与坚持,他转而向姚孟回应道:“若姚大人真心诚意邀请内子出诊,不妨直接与她商议。我尊重她的决定,一切由她自行裁断。” 姚孟闻言,再次将目光投向秦砚辞,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与玩味,显然对这对夫妻的态度颇感意外。 在那个依旧严苛遵循三从四德古老规范的社会背景下,秦砚辞的立场显得尤为特立独行,他不仅没有以入赘之身自居,反而坦诚自己无法替妻子做主,言语间流露出一种异乎寻常的淡然,似乎完全不觉此话有何不妥,这种超脱常理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感到惊奇不已! 秦砚辞的内心深处,其实并未将自己定位为凌瑾韵法律意义上的伴侣。 因此,在他的认知里,自然也就无权干涉或是代表她做出任何抉择。 学问渊博的姚孟随着秦砚辞及李里正缓缓步入秦家那朴素雅致的小院中。 一踏入院门,他首先温和地示意那些恭敬跪拜的仆人们起身散去,随后,在秦砚辞的引领下,一步步走近那位名声在外的女医——凌瑾韵。 虽然姚孟内心深处,受传统观念影响,对于女性医者持有一定的偏见,但他外表上依然维持着读书人应有的礼貌与风度,恭敬地拱手行礼,随即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凌瑾韵听罢,略微沉吟,她的面容纯净无瑕,仿佛未经世事沾染,随口问道:“那么,诊病需要的费用是如何计算的呢?” 语气中带着几分纯真与直接。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姚孟微微一窒,他本欲借国家兴亡的大义来劝说凌瑾韵无偿施援,但望着眼前这位年纪轻轻且身为女子的医者,他不禁担忧那些高深的道理或许难以说服她,最终只能生生咽下了那些原本准备好的堂皇言辞。 姚孟面露一丝尴尬,缓缓开口:“凌大夫,您看,目前疫情紧迫,县里的财政也十分紧张,不知道您出诊的费用大概是多少呢?” 要知道,时下就医费用颇为高昂,即便是医馆内坐诊也要收取三百文铜钱,而出诊的起步价更是高达五百文,至于名医,费用更是轻松超过一两银子以上。 姚孟提出这样的询问,并非有意利用自己的官职逃避支付医疗费用,实则是由于连续多日投入于救灾工作,县府的银库早已空虚,连他自己私人的积蓄都已投入其中,此刻的他确实是囊中羞涩。 面对如此情形,凌瑾韵轻轻举起一根手指,简简单单地比出了一个“一”。 姚孟面色微妙变化,声音略显艰难地确认:“您的意思是,每位病患需要支付一两银子?”他显然对这个数字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凌瑾韵却轻轻摇了摇头,以一种几近稚气的口吻回答:“不是的,我只要一分钱。” 这一刻,姚孟彻底愣住了。 原本以为凌瑾韵作为一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凭借一点医术皮毛,必会趁火打劫,索取高额报酬,结果却完全出乎意料…… 瞬间回过神来,姚孟毫不犹豫地再次向凌瑾韵深深鞠躬,发自肺腑地赞叹道:“凌大夫,您不仅医术高超,品德更是高尚,实在令人敬佩不已!” 凌瑾韵闻言,谦逊地摆摆手,一边唤过秦砚辞,一边小手背在身后,装出一副老成的模样,从容不迫地步入屋内。 然而,房门一合上,她立即恢复了少女的活泼本性,灵动的双眸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朝着秦砚辞眨巴了几下,纤长的手指在他面前悄悄比划起来。 紧接着,她顽皮地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拉扯秦砚辞的衣袖,撒娇道:“砚辞,你能帮我个忙吗?我想要给姚大人开一个治疗瘟疫的方子,但是,我…我不会写字啊。” 秦砚辞望着她这副模样,心头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柔情感,几乎要满溢出来。他不敢直视那能融化人心的温柔眼波,故意侧过头,假装镇定地点头应允:“没问题!” 于是,凌瑾韵开始缓缓念出药方上的每一味药材及其用量。 而秦砚辞则紧握毛笔,飞快记录。 该国文字结构复杂,但在秦砚辞的笔触下,每一个字仿佛都被赋予了生命,笔力雄浑,字迹龙飞凤舞。 凌瑾韵手持着那张承载着希望的药方,轻轻地、仿佛对待稀世珍宝一般,缓缓吹拂着每一处墨迹。 完成后,她身子微倾,那张俏丽的脸庞渐渐贴近了秦砚辞,双眸弯成了月牙状,带着三分顽皮七分温柔,轻声细语地道:“砚辞,你的字可真是俊逸非凡,就像你的人一样,叫人移不开眼。” 秦砚辞感受到心弦莫名地被拨动了一下,耳根悄然爬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凌瑾韵的靠近,带起了一阵兰花香,轻柔而撩人心弦,连同那温热的气息,一并侵入了他的感官世界,让他的心跳不禁加速,一种难以名状的热度自心底缓缓升腾而起。 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他不由得生出一种想要更进一步,品尝她那看似花瓣般娇嫩的唇瓣的冲动。 凌瑾韵嘴角含笑,心中犹如小鹿乱撞,她知道,那个温柔而略显羞涩的砚辞即将采取行动,那份纯真的亲近让她的内心既期待又忐忑。 然而,就在这微妙氛围达到顶点之际—— “四嫂,刚刚你说要是孩子再发烧该怎么办来着……” 秦沫沫的声音伴随着门扉开启的声响突兀插入。 第八十九章 有何高见 凌瑾韵瞬间挺直了腰杆,笑容依旧明媚,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她自然地迎向秦沫沫,眼神中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秦沫沫站在门口,愣了片刻。 秦砚辞则尴尬至极,连忙转过身去,脸颊红得如同熟透的柿子,哪里还有平时那淡然从容的模样。 待秦沫沫的问题得到解答,凌瑾韵细心地将药方收藏妥当,耐心地向秦沫沫讲解照秦病童的每一个细节,确保万无一失。 之后,她步入阳光下,将那珍贵的药方递给了姚孟,言语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自信:“姚大人,请您先差人将药方速速送进城中,找可靠的大夫依方配药,熬制药汤后务必尽快给患者服下。” 姚孟望着眼前这个女子,原本的半信半疑逐渐被一种莫名的信任所取代,她不仅有着超乎常人的医术,更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气质,使他在不知不觉中对她更加信赖。 于是,他二话不说,立刻指派小厮骑快马送药方入城。 凌瑾韵踏上马车,姚孟出于礼节不便同乘,便独自跨上马背,默默护于一侧。 就在马车即将启程之际,秦砚辞急匆匆地从屋里奔出,声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韵儿,我陪你一同前往。” 凌瑾韵微微侧头,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经过短暂的考虑,她并未拒绝这份陪伴。 毕竟,面对即将来临的种种挑战,有一个赏心悦目的人在旁,总能为这沉重的旅途增添几分轻松。 秦砚辞告别姚孟后,便与车夫并肩坐在了车厢之外,守护着这一路的安宁。 车厢之内,凌瑾韵看似闭目养神,实则是运用着自己的心灵力量,在那个神秘的空间里逐一清点着各种药品。 从最初笨拙地需要亲身进入空间取得所需,到如今只需心意一动,便能自如地审视和提取,她的能力有了质的飞跃。 这些日子以来,她消耗了不少实验室储备的药物,从给秦砚辞的初步治疗,到对抗野猪时使用的麻醉剂,再到给秦子胜治疗时所用的抗生素,以及救治那位孤儿时所用的消炎药,每一样都曾是她的精心准备。 但在最近的一次盘点中,她惊奇地发现,那些本应减少的药品,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数量有增无减,特别是抗生素,竟然足足多出了可供十人使用的份量,它们整齐地排列在实验台上,仿佛有人暗中补足。 这一发现让她不禁仔细检查了空间中的其他物资,却发现唯有药品出现了这种奇妙的增补现象。 比如,食用过的土豆、暗中转移至秦家米缸中的粮食,乃至为了人工降雨而消耗的雨水弹,这些物资一旦使用便不会再次出现。 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且符合逻辑,唯独那些药品,像是被某种神奇的力量守护着,永远充盈,随时待命。 凌瑾韵的眉宇间透露出一丝凝重,她目光深沉,仿佛在心底反复衡量每一个细节。 实验室物资自给自足,生活区却为何不能享此便利? 此疑问萦绕心头,她迅速构思出一个验证之法:只需耐心等待当前这批针对细菌性痢疾的特效药物逐渐消耗殆尽,继而观察后续是否有新的抗生素补给自动涌现,真相便自然浮出水面。 李里紧锣密鼓地上报疫情之后,姚大人的反应敏捷异常,然而疾病蔓延之速,似乎早已在城中悄无声息地编织起一张暗网。 初始时那些与日常腹泻无异的症状,让大多数百姓不以为意,直至病情急剧恶化,甚至波及他人,这才引起普遍恐慌。 姚大人的决策果决而迅速,临行乡间考察前夕,他未雨绸缪,命下属清理衙门的前庭后院,作为临时的隔离与救治之所。 转眼间,宽敞的衙门大堂内,病患摩肩接踵,一片嘈杂。 面戴口罩的士兵穿梭其间,脚步匆匆,不时有新的病人被抬入,空气里弥漫着紧张与不安。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姚大人的贴身小厮策马飞奔而回,怀中紧揣的药方如同救星,医师们依据这份宝贵指南,井然有序地展开了救治工作。 凌瑾韵神色冷静,直视姚孟,言语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决:“姚大人,务必调集人手,准备充足的生石灰,对所有病患的居所实施彻底消毒。” 言毕,她从背后那只沉甸甸的竹篓中取出预见到可能需求而预备的酒精,补充道:“至于衙门内部,使用这些酒精,每日早、中、晚三次,确保环境清洁。” 随即,凌瑾韵换上防护装备,口罩掩面,步入拥挤的大堂,一排排病人面前,她以精湛医术一一细诊,力求精准施治。 大多数人依其药方服用,病情渐趋稳定,可老年人、孩童以及体质本就虚弱的重症患者,情况仍旧严峻。 凌瑾韵当即决定,将其中五位生命垂危、已陷入严重脱水休克的病患转移到特设的隔离室,开始紧急静脉补液治疗。 夜幕低垂,她终于走出病房,只见后院也被不断增加的病患占据,景象颇为凄凉。 而秦砚辞,这位书生气十足的青年,亦是忙碌非常,协助医护人员分发药物,喂食照料病患,无暇他秦。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满头大汗,神色焦急地向姚大人汇报:“大人,不好了,城门外的难民中,疫情也有爆发趋势。” 闻言,姚孟的眉头紧皱如峰峦,心中忧虑更甚。 城内之事尚且千头万绪,哪还有余裕秦及城外那片动荡之地? 但理性告诉他,难民流动性强,若对其境况坐视不理,只怕疫情会如野火燎原,更加难以收拾。 姚孟负手低首,在庭院内缓缓踱步,每一步都似有千斤之重,心间那份责任与忧患,仿佛一座无形的山岳,让他举步维艰。 灾荒之年叠加疫情肆虐,实乃国之不幸,进退两难之间,考验着每一个人的智慧与决心。 秦砚辞完成喂药后,稳步走向姚孟,行礼谦恭而不失自信:“大人,目前治疗此疫所需药材是否供应充足?” 不少轻症患者服用了凌瑾韵的方剂后,病情已现明显转机,这让姚孟对秦砚辞多了一份赏识,回以礼节性的微笑:“凌大夫所开方剂,多选用常见草药,成本低廉,我方储备还算充分。不知秦秀才对此有何高见?” 第九十章 被拦 秦砚辞目若深渊,语调沉稳而坚定:“大人,既如此,何不将药材熬制成汤剂,广泛分发至城外难民之中,轻症患者即可借此痊愈。对于那些病情过于沉重,已难回天者,也须得妥善料理,避免遗体成为传播之源,并在难民聚居区域全面使用石灰消毒,防微杜渐。” 姚大人闻此良策,眸中闪过一抹亮光,这确实是在当前形势下最为周全的应对之策,既能有效遏制疫情的进一步扩散,又能体现人道关怀。 当下,他即刻下令,调遣士兵执行此计。 而凌瑾韵,也不曾停歇,她再次细致排查新来的病人,又筛选出三位同样陷入脱水休克状态的重症患者,悉数转移到专门的厢房,继续展开紧张而有序的输液治疗。 在这场与时间赛跑的战役中,每个人都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这一夜的忙碌仿佛没有尽头,直到了次日天际泛起了第一缕曙光,才标志着凌瑾韵为所有重患完成了至关重要的输液治疗。 她的双手微微颤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缓缓拔下了最后一根输液针,那一刻,她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仿佛肩头卸下了一座无形的大山。 就在这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与秦砚辞推门而入的身影一同洒在室内。 他的手里稳稳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水煮蛋,那份温暖似乎不仅仅来自于碗中的食物,更多的是来自他的关心。 空气中弥漫开的红糖甜香,悄然唤醒了凌瑾韵对时间的概念——原来,从昨天午时至今,她竟滴水未进。 姚大人的细心安排,让他们在重症病房旁拥有了一个临时的休息室,虽然简陋,却成了他们宝贵的避风港。 秦砚辞轻手轻脚地将糖水蛋放在桌上,温柔地推向凌瑾韵,言语中满是关切:“韵儿,昨晚真是辛苦你了。” 他的眼神里,除了心疼,还有一份难以言喻的情感在悄悄生长。 早已饥肠辘辘的凌瑾韵,来不及多言,舀起一颗蛋白滑嫩、色泽诱人的糖水蛋,轻轻咬下一口,那滋味瞬间在舌尖绽放,化解了她所有的疲惫。 秦砚辞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她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脸颊因为含着食物而鼓起,亮晶晶的眼眸中闪烁着未尽的话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就这样望向秦砚辞,空气似乎因此而凝固。 秦砚辞感受到了那目光中的温度,原本无心的话语似乎在这样的氛围下带上了一丝微妙的情愫,让他不禁心头一紧。 “韵儿,我是说……” 他欲言又止,想要解释自己的本意。 然而,不待他继续,凌瑾韵已动作轻巧地舀起另一颗糖心蛋,带着一丝顽皮的笑意,将其轻轻放入秦砚辞口中,她的笑容明亮如月,满是戏谑地问:“甜吗?” 那一刻,两人的距离仿佛因这简单的互动而骤然拉近。 秦砚辞嘴里满满当当,只能细细咀嚼后,略带尴尬地评价:“恐怕糖确实炒得有点过了。” 他自知厨艺平平,对于这一点并不意外,言语间却多了几分自嘲的意味。 凌瑾韵满足地轻啜了一口糖水,将空碗放下,笑容依旧温暖人心,“我觉得刚刚好,糖要这样炒,糖水才有那股子醇厚的味道。” 她的肯定让秦砚辞心中的尴尬稍减,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而这场突如其来的痢疾,尽管初时来势汹汹,但在姚大人的及时应对下,很快得到了控制。至午后,疫情得到了有效的遏制,再无新病例出现。 姚大人推广的用马齿苋熬水预防瘟疫的方法,虽因天干物燥、马齿苋稀缺而显得尤为珍贵,但他早有预案,即便是找不到马齿苋,沸腾的开水也能成为有效的预防手段,科学地对抗着病菌的传播。 随着几位重症患者的病情稳定,剩余患者只需按部就班地接受药物治疗,其他大夫已经可以轻松接手。 于是,凌瑾韵决定前往向姚大人告别并收取应得的诊金。 这一昼夜,她不辞辛劳地诊治了总计一百三十四人,按照约定,她应得的报酬是一百三十四文。 姚大人笑呵呵地打开钱囊,开始数钱,却尴尬地发现,囊中只有一百零四文。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凌瑾韵却显得十分豁达,她爽快地收下了那些钱,玩笑道:“姚大人,您还欠我三十文呢,记得有钱了要还哦!” 语毕,与秦砚辞并肩离去。 姚大人恍然大悟,随即吩咐手下备车马相送,心中暗自发誓定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离开衙门的那一刻,对面茶楼二层,一位英挺的侍卫正站在一位锦衣少年面前,恭敬汇报:“少爷,经过属下查证,这次成功抑制瘟疫的药方,正是出自苏姑娘之手。那些几乎被判了死刑的重症病人,在凌姑娘的精心调治下,于厢房中奇迹般地恢复了生机。我们是否考虑请她来为夫人诊治?” 锦衣少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淡淡地说了声:“去吧。” 另一边,凌瑾韵在连续熬了一整夜后,身心俱疲,一坐上马车便像疲惫的小鸡一样,头不断地点着,沉入了梦乡。 而秦砚辞,依旧安静地守在车外,默默守护着这一路的安宁。 凌瑾韵心中本存有一丝犹豫,想要体贴地邀请身旁之人共赴行程,然而姚大人的马车,外观固然庄重威严,内里空间却显得颇为拮据,仅足够容纳一人悠然自得,二人同乘则不免局促拘束。 秦砚辞对此异常坚持,那副固执的模样里藏着不容忽视的界限感,让凌瑾韵无奈之余只好放弃了自己的提议。 “嘭!”一声突兀的巨响打破了车厢内的宁静,也震碎了凌瑾韵正沉浸的美梦。 马车戛然而止,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冲去,柔嫩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了车厢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哎呀……” 她轻呼出声,眉头紧蹙,小手迅速抚上那隐隐作痛的地方,嘴里不满地嘀咕着。 随后,她撅起嘴,眼中闪烁着好奇与疑惑,掀开车帘一角,向外窥视。 第九十一章 不去不去 映入眼帘的,乃是一辆气派非凡的豪华马车,四匹健壮的骏马牵引着它,体型之巨,足有姚大人马车的三倍之多,霸道地挡在道路中央,显然成为了此次停车的“罪魁祸首”。 马车外,一名侍卫已迅速跳下,恭敬地站立在凌瑾韵的马车门前,态度虽然毕恭毕敬,但话语间却似乎缺乏应有的歉意。 “在下苏在,乃是永定侯府五公子的贴身近侍。我家公子诚邀凌大夫光临府上,为家母问诊。” 他的话语中透露着不容拒绝的坚决,却没有先行表达因突然停车造成的不便而应有的一丝歉疚。 凌瑾韵被这一突如其来的打断搅扰了好梦,心头的怒火不禁噌噌上涨。 这位“肇事者”不仅没有丝毫道歉之意,反而理所当然地提出请她出诊的要求,这让她觉得有些荒谬可笑。 “不去不去!给多少银子都不去!” 她板着俏脸,语气坚决地拒绝,随即气鼓鼓地拉下车帘,重新蜷缩回车厢的角落。 苏在面对凌瑾韵的直接拒绝,眼神瞬间变得犀利,显然未曾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但公子的命令不可违,既然已证实凌神医的医术超群,无论如何今天都要请到府上。 正当他准备再次上前说服之际,一位身形虽然不及他雄壮,但却如同青松般挺拔的男子从那豪华马车上飞跃而下,径直站在了他的面前,阻挡了去路。 秦砚辞的眼神深邃漆黑,透露出丝丝寒意,他的视线轻轻扫过苏在,最终聚焦在那庞大的马车上,声音朗朗,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永定侯一世英名,怎奈何后辈在外仗势欺人!” 与此同时,江铭身着一袭精致的墨黑锦袍,缓缓自马车中走出,正巧与因为听见秦砚辞那充满保护欲声音而探出头来,一脸担忧的凌瑾韵四目相对。 凌瑾韵的目光在江铭的脸上轻轻掠过,那棱角分明、如同精心雕琢的面容,搭配着淡然如远山的眉宇和那双仿佛随时含笑的桃花眼,再加上手中轻摇的折扇,活脱脱一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形象,仿佛世间一切美好都是为他而设。 然而,凌瑾韵心中暗暗评价,此人虽然仪表堂堂,但在她的小秦面前,似乎还是欠缺了几分火候,难以与小秦独有的魅力相提并论。 江铭翩翩然行至凌瑾韵的马车之前,嘴角含笑,温柔至极地说:“凌大夫,下人不懂礼数,请凌大夫切莫动怒。我并无当街强留凌大夫的意思,实在是家中老母病重垂危,情急之下,才不得不采取这种极端手段。希望凌大夫能够宽容谅解,我愿意亲自陪同凌大夫前往府邸,为家母诊治,不知凌大夫意下如何?” 他的话语温润如玉,哪怕是在烈日炙烤之下,听来也如春风吹拂,让人感到舒心。 江铭心中满是自信,认为自己的诚挚请求加上些许个人魅力,没有人能够拒绝。 却不曾想,凌瑾韵毫不留情地“砰”地一声合上了车门,冷言冷语地驳回:“不去!相公,我们回家!” 语气中的坚决不容质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砚辞亦以一种冷漠且带着些许不屑的目光,轻轻扫过了江铭与其身旁忠心耿耿的仆人苏在,那眼神仿佛冬日里的一道寒风,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随即,他身形矫健地一跃,登上了早已准备在一旁的马车,那动作流畅而优雅,彰显着他不凡的身份与修养。 秦砚辞一手紧握着马鞭,轻轻一挥,鞭梢精准无误地落在马臀之上,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啪”响,骏马仿佛得到了某种无声的命令,迈开了步伐,拉着马车缓缓驶向了城外。 此时此刻,那位由姚大人特意挑选的车夫,站在一旁,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般,瞪大了双眼,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 心中暗自思量:那乘坐马车的,可是在京城中声名显赫、权势滔天的永定侯府的公子爷啊!就连自己的老爷遇见了,也得毕恭毕敬,如同伺候皇亲贵胄一般小心翼翼。 方才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求饶之词,硬生生地被自己咽了回去。 他不禁暗自庆幸,又惶恐不已,这两个看似不起眼的年轻人,竟然敢对永定侯府的公子不敬,给了冷脸,他们可知自己这是在玩火? 一旦惹怒了那位侯府的公子,怕是整个家族都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江铭望着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城门外的简朴马车,心中五味杂陈,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自我解嘲地想着:难道真是随着母亲在乡村隐居的时日太久,使得自己的魅力大不如前了吗?就连一个看似平凡无奇的小医女都未能成功吸引,反而还遭到了冷遇。 这在他以往的风流史上,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挫败。 而马车内的秦砚辞,一路上面色阴沉,心中充满了不快。 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会遇上江铭那个情场上的高手? 要知道,江铭虽然是永定侯府的五公子,也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之一,但他行事风格与那些只知斗鸡走狗的纨绔截然不同。 江铭以俘获众多名门千金的芳心为乐,他的名字几乎与每一个京都中的浪漫绯闻相连。 甚至曾有富家千金,在他大婚当日,因无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而选择削发出家,这一事件在京城内引起了轩然大波,可见其魅力之盛。 然而,秦砚辞的心里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深知自己与凌瑾韵之间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夫妻,若是有朝一日,她能遇到真正属于她的良缘,他会愿意成全,给予她自由和幸福。 但当他亲眼目睹江铭那双惯于撩拨人心的桃花眼,对凌瑾韵展露笑颜的瞬间,秦砚辞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充满了紧张与不安,他生怕凌瑾韵会被那放荡不羁的江铭所诱惑,她的未来,绝不应该与那个风流浪子有所牵扯。 幸运的是,凌瑾韵并没有被江铭的甜言蜜语所迷惑,相反,她表现出了明显的厌恶之情。 秦砚辞回想起凌瑾韵因为反感江铭而重重摔上车门的那个小动作,心中竟涌起了一丝暖意,觉得这个小姑娘率真而又可爱。 第九十二章 飘飘欲仙 他的表情也在不经意间柔和下来,原先的阴郁被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所取代。 抵达府邸后,秦砚辞细心地搀扶着凌瑾韵走下了马车。 还未等他们踏入庭院,欢声笑语与祝贺之声便已远远传来,似乎邻里乡亲都被邀请至此,气氛热烈而又温馨。 透过微微开启的大门缝隙,可以看到一位打扮得精致可爱的小孩童,正探出圆滚滚的小脑袋,好奇地向外张望。 那原本散乱的柔顺发丝已被仔细梳理,用鲜亮的红头绳绑成了两个活泼可爱的发髻,显得更加灵动可人。 这小家伙一眼瞅见秦砚辞和凌瑾韵从马车上稳健走下,那双犹如黑珍珠般闪烁的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充满了惊喜。 他那小腿如同安装了小马达,嗖的一下从门缝中窜出,飞快地奔向两人,小小的脸上满是期盼与兴奋,奶声奶气地问道:“你们是我的爹娘吗?” 凌瑾韵闻言,先是一愣,虽然她因救治了这孩子,心中早已将他视作家人,并暗暗决定,如果找不到他的亲生父母,便自己承担起母亲的角色抚养他长大。 但是,当这孩子如此直接地叫她“娘”,她的心底还是不禁泛起了涟漪,一种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 于是,她温柔地屈膝蹲下,用指尖轻柔地抚摩着孩子头上那软绵绵的小发包,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轻声回答道:“我并不是你的母亲,不过,我可以做你的姐姐,从此以后,我们就在一起生活,好不好?” 这小家伙瘦弱得几乎能看到皮包骨头,但在他那清瘦的脸庞上,一对大眼睛异常醒目,配合着那犹如精心雕琢的五官,非但没有显得突兀,反而更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韵味,让人忍不住想要将他拥入怀中,好好疼爱。 小不点轻轻含着圆润白嫩的小拇指,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仿佛能说话,闪烁着好奇与纯真,在凌瑾韵温婉的面容与秦砚辞沉稳的身影间来回跳跃,带着一丝探寻的味道:“那……您是姐姐,而他便是哥哥啰?” 凌瑾韵略一沉吟,神色认真,缓缓纠正着小不点天真的误会:“不对哦,他是你的姐夫。” 这一句话轻轻落下,却如同惊雷在秦砚辞心中炸开,心弦猛地一颤,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凌瑾韵,寻找着确认与安慰。 小不点闻言,小脸蛋上浮现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双手背在身后,眉毛微微蹙起,仿佛一位小小审判官,围着秦砚辞踱起了小步,一边转圈一边喃喃低语:“姐夫?” 那稚嫩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与考量。 凌瑾韵原以为小不点不懂“姐夫”二字背后的意义,正欲耐心解释,未料小家伙竟猛然抬头,举起肉乎乎的小手指,表情严肃地指向秦砚辞,清澈的童音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决:“姐姐,他不够好,配不上你!我们不带他一起玩了,好不好?”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判决”,凌瑾韵一时间哑口无言,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 而秦砚辞更是满脸愕然,一时之间找不出合适的言语来回应这孩子的天真直率。 凌瑾韵轻柔地拉过小不点,指向身后的秦家宅邸,语气温和而认真:“靖儿,你要知道,我们居住的地方、每日的饭菜,都是你姐夫家提供的。如果姐姐不要他了,那么我们就没地方住了,也没美味的饭菜可吃了。” 小不点闻言,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小嘴微微张开,若有所思地咬着手指,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悄声凑到凌瑾韵耳边,声音虽小却满是坚定:“姐姐,如果我们有了自己的大房子,还有吃不完的粮食,就可以不让他跟着我们,对吗?” 凌瑾韵怔愣,无言以对,内心却是五味杂陈。小不点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紧紧握住凌瑾韵的手,小脑袋点得像捣蒜,眼神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姐姐放心,等我靖儿长大,赚好多好多的钱,给你买最大最漂亮的房子,那时候,就可以让他……走开了!” 看着小不点那份超越年龄的执着与认真,凌瑾韵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在这个时代,三岁孩子竟有这般机敏与早熟? 正当凌瑾韵心头波澜起伏之际,一声爽朗的呼喊打破了她的思绪:“哎呀,这不是韵儿和砚辞回来了吗?” 李兆的媳妇田青燕从院子里快步走出,脖子伸得长长的,朝着村口方向张望,恰好捕捉到了县太爷马车渐行渐远的影子。 转过身,田青燕笑得越发灿烂,对着凌瑾韵打趣道:“哎呀,韵儿,这可是县太爷的马车亲自送你们回来的呀?” “我早说过,韵儿初来乍到,我就觉得咱们砚辞有福气,你看韵儿长得俊俏,医术还那么高明,连那场瘟疫都能治,县太爷亲自接送,这可是咱们村子里的头一回!就连里正都没这等荣耀。咱们远儿学问好,手艺也精湛,还特别勤快,嫂子我啊,有这么优秀的儿子、儿媳妇,以后的日子啊,就等着享清福咯!” 说罢,田青燕热情地挽起凌瑾韵的手臂,亲昵地往院里拉去。 凌瑾韵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过分亲近显得有些不适应,目光落在田青燕手臂搭在自己肘弯上的那一刻,不禁眼皮跳了跳,心里泛起微妙的涟漪。 脑海中闪回不久之前的场景,那时田青燕还在王莲娟面前数落自己,说要给自己点颜色看看;而就在昨天下午,对带回来的孩子可能带来瘟疫忧心忡忡,首当其冲的也有田青燕。 为何仅一夜之间,态度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份突兀的转变,让凌瑾韵心头不由得生出几分疑惑与警惕。 凌瑾韵轻轻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将手从田青燕那略显粗糙却又热情的掌握中抽出,仿佛一片落叶般悄然滑离,动作之细腻,几乎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田青燕浑然不觉,她的笑声宛如夏日午后的雷鸣,穿透了宁静的小院,瞬间,院子内外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聚集起一群好事者。 众人围成一个半圆,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落在凌瑾韵和秦砚辞身上,七嘴八舌的声音此起彼伏,带着几分好奇,几分关切,更多的则是按捺不住的八卦之心。 “韵儿,坐在县太爷那豪华的马车里,是不是整个人都飘飘欲仙了?” 第九十三章 一片空白 一个大婶子挤眉弄眼,语气里满是打趣。 “哎,韵儿,城里头的瘟疫可是死了不少人吧?听说县太爷下了狠心,把城门一封,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想出去,门儿都没有!” 另一个婶子紧跟着搭腔,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恐慌与不安。 “还有啊,韵儿,你俩这风风火火的回来,难不成是瘟疫一夜之间全给治好了?县太爷有没有赏给你们什么值钱玩意儿啊?” 又一个婶子急不可耐地问道,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凌瑾韵听着这一句句直白而又夹杂着各种揣测的话语,心中不由自主地勾勒出那位连区区一百三十四文诊金都需要分期支付,还要额外赊欠三十文钱的寒碜知县形象,嘴角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而秦砚辞脸上挂着柔和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缓缓说道:“城中的疫情确已得到控制,请大家不必过于担忧。昨晚,我和韵儿忙于照料病人,未能得到充分休息,若不嫌弃,是否可以请诸位婶娘先行回家,待我们稍作休整,改日定当详细分享一切。” 在秦砚辞看来,这样的言辞已是颇为直接的逐客之意,然而对于那些渴望八卦、充满好奇心的婶娘们来说,这番话更像是含蓄的邀请,引得她们愈发好奇。 这群婶娘哪里肯就此罢休,一个个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拉扯着凌瑾韵,故意压低声音,却又故意让人听得一清二楚地追问:“韵儿,听说这场瘟疫是从繁花巷那些烟花之地开始的,那些风尘女子是不是都逃不过啊?” “说来也是,这瘟疫若是从那些女子身上传出来的,跟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恶疾有何区别?咱良家妇女哪会摊上这等晦气!” 另一人接过话茬,满脸不屑。 “对对对,瞧瞧,就咱村里那个浪荡子刘虎子中招了,真真给咱们村丢尽了脸!” 又一人附和,言语间透着浓浓的鄙夷。 秦砚辞虽然在这小小村落长大,但与乡间琐事、邻里闲谈却是颇为陌生。 他望着眼前的场景,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内心焦急地想着请家中王莲娟及几位嫂子帮忙解围,以便让身心俱疲的凌瑾韵得以安宁休息,却不料众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正当秦砚辞欲再次张口求援之时,人群中突然响起凌瑾韵故作夸张的惊叫:“哎哟,婶子们,我这一急着赶回来,竟忘了更换衣物。刚才为病人诊治时,不慎被一位病情严重的病人吐了一身,那可是最容易传染的啊!” 此言一出,围绕在凌瑾韵周围的婶娘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仿佛遭遇了什么不祥之物,纷纷后退,彼此间的亲密与热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田青燕第一个回过神来,脸上挂着几分尴尬与客套,连忙说道:“韵儿,婶子忽然记起家里还有衣物等着洗呢,可不能耽误了。” “我家那猪还饿着呢,锅里的猪食也该看看火候了,我也该撤了。” 另一个婶子接口道,神色匆忙。 “我的鸡还没入圈呢,得赶紧回去收拾收拾……” 又一人边说边往自家方向快步离去,人群就这样在一阵忙乱中迅速散开,只留下凌瑾韵和秦砚辞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胜利的窃喜。 一眨眼的工夫,人群就像被突然惊起的鸟兽般,迅速四散而去,留下一片空旷与宁静。凌瑾韵低头细细打量着自己身上那身干净整洁的衣物,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之色,心中暗笑,哪里还有什么沾染呕吐污渍、急需更换的衣裳呢? 秦砚辞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凌瑾韵身上,眼前的她,眼眸中闪烁着得逞后小狐狸般的晶莹光芒,令他的嘴角不经意间勾勒出一抹浅浅的笑意,那笑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厨房里,我已经吩咐人烧好了热水,你赶紧去梳洗一番,然后早些歇息吧。” 话语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与关怀。 凌瑾韵正欲答话,却见靖儿费力地挪动着脚步,双手紧握着边缘满是水珠的沉重木盆,蹒跚而来。 盆中的热水随着他小心翼翼的步伐轻轻摇晃,偶尔溅起几朵细小的水花,轻轻落在他稚嫩而又充满朝气的脸庞上,留下一串串闪亮的痕迹。 “姐姐,快来洗脸啦!” 靖儿稚嫩的声音中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兴奋与期待。 与此同时,一旁的秦子胜也连忙递上来一块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皂角,眼中满是热切与纯真,“四婶,用这个皂角洗,脸会洗得更干净哦!” 两个孩子的话语几乎在同一刻脱口而出,随后他们相视一笑,那份默契与喜悦在空气中悄然弥漫。 凌瑾韵轻轻接过靖儿手中的木盆,感受到孩子手中传来的温暖。 靖儿则悄悄将小手背在身后,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向秦子胜,眉头微蹙,似乎在进行着一场内心的小小斗争。 片刻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小胸脯挺得直直的,小脚尖踮起,用尽全身力气拍了拍秦子胜的肩膀,努力压低声音,装出一副大人模样,童声里却带着几分戏谑:“子胜,要乖哦,现在要叫叔叔!” 此言一出,秦子胜瞬间愣在原地,脸上写满了困惑与不解。 清晨时分,当靖儿醒来,两人已经以兄弟相称,共度了一段欢乐时光。 谁曾想,随着四叔四婶的归来,自己的小伙伴竟一夜之间升级成了“小叔叔”! 面对身高尚且不及自己,却忽然成了自己“长辈”的靖儿,秦子胜心里纵有千般不愿,但还是知道要讲道理的。 于是,他垂下头,眼里闪烁着一丝委屈,勉强地吐出一句:“小叔叔。” 靖儿见状,得意洋洋地轻轻摩挲了一下秦子胜的头顶,背着手,故作老成地点头赞许:“嗯,侄儿真是懂事!” 凌瑾韵收拾完毕,却没有急于休息,而是首先向秦沫沫仔细询问了靖儿醒来后的种种表现与变化。 其实在靖儿开口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凌瑾韵就敏感地觉察到,这个孩子似乎遗失了他的过去,除了记得自己叫做靖儿之外,其余一切,包括姓氏,都是一片空白。 第九十四章 成了 与秦沫沫的一番交流,进一步验证了凌瑾韵心中的猜想。 “四嫂,靖儿除了知道自己叫靖儿,就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可如何帮着他寻找家人啊?” 凌瑾韵语气平静,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没事,找不到我们就慢慢找,总会有办法的。” 事实上,从最初在路边发现并抱起靖儿的那一刻,凌瑾韵心里就没抱太大的期望能很快为他找到亲人。 在这个时代,没有现代化的通讯与交通手段,哪怕是失散的孩童,想要重归家庭,都是一个极其艰巨的任务,更不必说那些遥远而又渺茫的可能性。 秦沫沫也逐渐明白,寻回靖儿亲人的关键,并不在于靖儿的记忆恢复与否。 她眉头轻锁,目光中带着几分迷茫和疑惑转向凌瑾韵:“四嫂,我真的搞不懂,靖儿上没有任何伤痕,为什么就会这样毫无缘由地忘记所有的事情呢?” 凌瑾韵轻柔地、一字一句地向秦沫沫阐述道:“记不起往事,并不仅仅是因为头部受到的物理创伤,有时候,当我们的心灵遭遇到极其痛苦、几乎难以承载的事情时,我们的潜意识会选择将这些记忆暂时封存起来,这是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让我们得以喘息与康复。” 秦沫沫眨巴着大眼睛,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随即调皮地向凌瑾韵吐了吐舌头,用一种既狡黠又充满孩子气的语气说道:“四嫂,你赶紧休息吧,要是让四哥看到我又在打扰你,他肯定会心疼得不行,然后轻轻敲打我的小脑袋惩罚我呢!” 言罢,她就像一只灵动的小鹿,一溜烟地跑出了房门,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凌瑾韵这一觉醒来,已经是夕阳西斜,余晖洒满窗棂。 她缓缓睁开眼,眼中还带着几分刚从梦境中脱身的迷茫,轻轻摇了摇头,让自己更加清醒。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沉睡了这么久,心中不禁暗暗诧异。 回想起往昔那些为了科学实验而挑灯夜战的日子,即便彻夜不眠,她也未曾这般贪睡。 但转念一想,这具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病的身体,确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虚弱许多,需要更多的时间去休养生息。 正当凌瑾韵的思绪在脑海中盘旋之时,一股诱人的油煎野猪肉的香气悄然飘进了房间,与之相伴的是从远处村落传来的阵阵欢腾之声,它们交织在一起,为这个平凡的傍晚添上了几分不凡的色彩。 秦子胜带着满脸的兴奋与红晕,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冲回家,一头闯入厨房,拽着正在忙碌的王莲娟往外就走。 “奶奶,成了!我四叔做的那个神奇玩意儿真的成功了!河水哗啦哗啦地被抽了上来,清亮极了!”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喜悦。 王莲娟闻言,连忙将锅里煎得金黄酥脆的肉块盛出,随手递给秦子胜一块作为奖励,拉着他的小手,笑得眼角都弯了起来:“真的成了?那我们快去看看!” 与此同时,凌瑾韵也恰好梳洗完毕,从内室步出。 王莲娟眼疾手快,一下握住凌瑾韵的手,满脸笑意:“韵儿,你醒了?快,咱们一块去看看,子胜说老四那个水车造好了!河水来了!” 凌瑾韵的眼中闪烁着期待与兴奋的光芒,用力点了点头。 她的心中满是对丈夫的骄傲与信心——她的小嫩草,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走出院子时,只见村民们已迫不及待地朝着河边汇聚,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希望之光。 还没走到河边,众人便已经能见到一条条新开凿的水沟中,清澈的河水正欢快地奔涌着,滋养着沿途的每一寸农田。 河岸边上,一座巨大的木制水车缓缓旋转,仿佛是一位古老的守护者,将生命的源泉从河中提升至人间。 夕阳如血,将整个水面染上了一层金色的纱幔,波光粼粼之中,似乎每一道流光都是对未来的期许与承诺。 秦砚辞站在水沟旁,平日里总带几分沧桑的眼眸中,此刻满溢的尽是纯粹的喜悦与满足。 这份来之不易的成功,对于整个村庄来说,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村落之中,兴奋的村民拿出了珍藏的铜盆,叮当作响的敲击声此起彼伏,那是他们最朴素而直接的庆祝方式。 水,意味着新生,意味着庄稼能够重获生机,只要再坚持几个月,待到新粮入仓,一切困苦都将随风而去。 晚餐时刻,王莲娟将那碗精心准备的野猪肉平均分配给每个家庭成员,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品尝着这难得的美味。 而凌瑾韵面前,则堆满了剩余的大块肉片,王莲娟疼爱地说道:“韵儿,你在城里帮忙防治瘟疫,辛苦了,多吃点,好好补补身体!” 凌瑾韵笑容甜美,轻轻应了一声“谢谢娘”,随后又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碗中的肉片一片接一片地分给了围坐在桌边的孩子们。 经过油窖特殊处理的野猪肉,早已褪去了原本的野性味道,旺火快炒之下,肉质鲜嫩多汁,独特的风味在口中蔓延开来,令人回味无穷。 孩子们围坐在简朴的木桌旁,嘴角边沾满了饭菜的油渍,脸蛋上洋溢着满足与幸福的红晕,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直让人见了心头暖洋洋,欢喜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靖儿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细细端详着凌瑾韵夹给自己的那块精心挑选的瘦肉,转而目光又温柔地落在凌瑾韵那只剩白白米饭的碗中。 一股坚决与心疼交织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毫不犹豫地把肉全数夹回到凌瑾韵的碗里,稚嫩的小手微微颤抖,声音却异常坚定:“韵儿,你吃!这肉,你应该多吃点儿。” 回忆起昨日,凌瑾韵刚踏入家门那一刻,靖儿还乖巧地用带着几分羞涩的声线称呼她为“姐姐”。 然而,今天下午,当秦砚辞亲切自然地呼唤凌瑾韵为“韵儿”时,小家伙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醋意。 他固执地认为,“韵儿”这个称呼更添几分亲密无间,自己作为家中的一份子,自然也要如此亲昵地叫唤。 第九十五章 走好运 凌瑾韵望着靖儿那张既稚嫩又认真得可爱的小脸,眼眸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微笑,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那软软的发顶,语气里满是包容与爱意:“好,我吃。看你这小机灵鬼。” 春寒料峭,但玉米的种植自春至端午前夕皆可进行,唯有早种的玉米才能把握住最佳的生长周期,不仅长势喜人,还能有效避免病虫害的侵扰。 可惜,今年开春至今,天空吝啬得连一滴雨水也不肯施舍,宝贵的农时被无情延误。 所幸,前些日子的一场甘霖仿佛是上天的恩赐,再加上村里的水车水沟经过一番修缮,一切都仿佛在预示着:是时候抓住机遇,抢种那些承载着希望的玉米种子了。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凌瑾韵与家人一道步入那片充满生机的田野。 眼前的玉米苗,在他们的精心呵护下,已经迫不及待地探出了头,绿油油的一片,生机勃勃。 这些经过预先培育的幼苗,在秦大壮早晚的细心浇灌下,显得格外茁壮,与周遭直接播种、瘦弱不堪、稍遇日晒便萎靡不振的邻家苗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这片希望的田野上,一家老少各有分工,或挥汗挖坑,或细心移栽,场面热烈而和谐。 秦子胜与小靖儿也不甘落后,两人像两只欢快的小鹿,在田间穿梭,低头搜寻着肥硕的蚯蚓,每发现一条,就小心翼翼地将其装入竹筒,脸上洋溢着孩子特有的成就感,想着这些小生命能成为家中鸡群的美食,心中便多了一份简单的快乐。 然而,同龄的秦沫沫却缺席了今日的劳作。 正值及笄之年的她,按照习俗,本应是筹备终身大事的关键时刻,却因年景不济,婚事只得无奈延期。 母亲王莲娟深怕她在外劳作被烈日晒黑,影响了未来的姻缘,便让她留在家中,料理家务,以免留下“不够体面”的印象。 秦沫沫对此并无怨言,反而将家中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喂鸡、清扫庭院、搓洗衣物、劈柴,样样不落,手脚麻利,干得热火朝天。 正当她专心致志地劈着柴,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清脆的“咚咚”声在这宁静的午后显得格外突兀。 她下意识地拎起手边的斧头,一边走向大门,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谁呀?” 开门的瞬间,秦沫沫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诧地望着门外那意想不到的访客——江铭。一时间,她似乎忘记了反应,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江铭的目光先是被她手中那柄斧头吸引,轻轻停留了片刻,随即温柔地掠过她因惊讶而略显红润的脸庞,又迅速移开,仿佛不愿过多打扰这份宁静。 他轻咳一声,以一种温文尔雅的姿态行了一礼,语气温和且不失礼貌:“请问这位小姐,凌大夫的家是否就在此处?” 秦沫沫这才恍若梦醒,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将斧头遗忘在了地上,连忙俯身捡起,同时快步挡在了江铭面前,既像是在迎接贵客,又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正是这里,不过我四嫂眼下恰好外出,不知公子是否愿意先进屋稍作休息,等待她归来?” 江铭正欲婉拒,话还未出口,却见秦沫沫已动作麻利地拾起了斧头,同时身体不自觉地挡在了自己跟前,一副既热情又略显慌乱的样子。 秦沫沫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举动太过豪迈,连忙将那柄锋利的斧头悄悄藏到背后,脸颊上悄然爬上两朵绯红,带着几分少女独有的羞涩与矜持,轻声细语地说:“哎呀,公子,真不好意思,我家里就我一人,实在不方便招待您进屋,怕有失礼数。” 她转而灵机一动,眸光一闪,“要不这样,我领您去田里找我四嫂吧!她人既热心又手巧,或许能帮上您的忙。” “多谢姑娘了。” 江铭再次施礼,动作优雅而得体,温文尔雅的语气中透露着书卷的香气,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文人雅士的气质,令人不禁心生好感。 秦沫沫脸颊上的红晕愈发明显,手指轻轻摩挲着门锁,边锁门边侧头问道,声音中含着关切:“别客气,公子,您家人是染上瘟疫了吗?这年头,疾病肆虐,可真是让人揪心。” “不是,是我母亲身子不适,虽已请了多位名医前来诊治,可惜病情仍旧未见明显好转。” 江铭语气温和,言辞恳切,眉宇间难掩忧虑之色,“听闻凌大夫医术高超,连瘟疫都能应对自如,故而我特此前来,希望能得到凌大夫的妙手回春。” 秦沫沫不敢直视他那恳求的目光,只是听着那沉稳而诚挚的声音,便感觉自己的脸颊逐渐升温,心跳也莫名加快了几分。 江铭留意到秦沫沫那羞怯的模样,嘴角不禁扬起一抹满意的微笑,心中暗自得意。 看来,即便在这偏远乡村,他的魅力依旧无人能挡。 两人一路走到田边,为了缓解自己内心的紧张与尴尬,秦沫沫特地隔了一段距离,便清脆地朝着田里呼唤:“四嫂,有个公子找你,说是想请你去给他的母亲看看病呢!” 秦沫沫的呼喊不仅吸引了秦家人的注意,就连周围辛勤劳作、浇水施肥的乡亲们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众人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月牙白锦衣的公子独立于翠绿的田野间,他身姿挺拔,风度翩翩,如同从画中走出的仙人,令人心生敬畏。 一时间,人群中响起阵阵低语和议论。 “这位公子看起来器宇不凡,不知道又是哪家的官宦子弟,还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后生?”一位老汉捋着花白胡须,目光闪烁着好奇。 “我早晨路过秦家,看到门前停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足有六匹高大的骏马拉着,比咱们知县大人的座驾还要气派十倍。” 一位年轻农夫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言语中难掩惊叹。 “你们说,秦家是不是最近走了什么好运?先是娶了凌瑾韵那丫头做媳妇,没多久砚辞的病就好了,现在这上门求助的公子哥也是一个比一个有来头。我看秦家这下子是真的要飞黄腾达了!” 第九十六章 护她周全 另一人接话,语气中满是艳羡。 “对了,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秦家的玉米苗?每一棵都长势喜人,听说还是用凌瑾韵那丫头教的新方法,先育苗再移植,种子用量极省,这一大片地,总共才用了不到四斤种子呢!” 又有一人提及,语气中充满了对新知识的赞叹。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语间尽是对凌瑾韵一家的羡慕与称赞。 而此时的凌瑾韵,仅仅向江铭投去了一个淡淡的瞥视,随即留给了他一个冷漠的背影,不再多做理会,专心致志地继续她的玉米苗移栽工作。 她并非对这位自我炫耀的“孔雀男”有深恶痛绝之感,但想到自己家那只敏感而又排斥他的小家伙,她决定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为妙。 江铭倒也不恼,好脾气地蹲在凌瑾韵身边,耐心询问:“凌大夫,如果您愿意出诊,需要什么样的条件呢?” 他的语气中满是诚意,似乎对于即将得到的答案充满了期待。 一旁的苏在目睹这一幕,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要知道,在京城中,他们家这位五公子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急躁易怒,虽然常常用那副迷倒众生的俊美容貌四处招蜂引蝶,赢得了无数贵族小姐的青睐与倾慕,但像今日这般和颜悦色,实属罕见。 然而,他的个性实在独特,享受着万众瞩目的光环,却又仿佛画地为牢,拒人于千里之外。 在那繁华如梦的京城之中,任何一位举止轻盈、容貌出众的女子,只要稍微靠近他那不可侵犯的领域,都会遭遇他如寒风般凛冽的怒意,仿佛她们的存在是对那份孤高自赏的亵渎。 此刻江铭竟不顾一切地蹲坐在田地旁,而且还是在他素日避之不及,那片充斥着原始泥土气息、混杂着发酵肥料臭味的黄土地之上。 如此光景,怎能不让人心生诧异? 凌瑾韵觉得身边的江铭就像一只被囚禁在笼中的鹦鹉,虽然喋喋不休,却隐藏着难以名状的孤独与骄傲。 她轻轻侧目,从眼角的余光中捕捉到了对方眼中那抹不易察觉的微妙嫌弃,隐藏在桃花笑眼的温柔之下。 “我的出诊自然会影响到家中诸多农活,不如这样,你先助我完成这些玉米的移植工作,之后,我自当随你前往为你母亲诊治。” 凌瑾韵歪着头,一脸无辜地提议道。 “这有何难?”江铭手中的折扇应声而合,收放自如,那份从容不迫中带着几分傲慢。 “苏在,你过来一下。” 凌瑾韵并未阻拦,眉宇间却轻皱,心中盘算:“虽说我们家的田地称不上辽阔无垠,却也是不小的面积,单凭一人之力,怕是要忙碌至夜幕降临也未必能完成。若你真心急切于寻医问药以救治令堂,携手你的侍卫共同努力,或许才是明智之举。” 言毕,她边解释边比划四周,展示着秦家那广袤且生机勃勃的田地。 秦家儿郎众多,劳动力充沛,再加上一家上下无不勤奋刻苦,尽管过去的日子因为供奉秦砚辞求学而显得拮据。 但秦家的土地并不少,虽大多由荒芜之地开拓而来,土壤并不肥沃,但通过年复一年的辛勤耕作,丰收之年足以养活一家老小,日子也算殷实。 江铭望着那片估计不下五亩的田野,心中暗自估算,即便是力大无穷的苏在,独自完成如此浩瀚工程,怕是要直到次日黎明了。 他的脸色阴沉得像随时会滴下水来,而凌瑾韵对此全然不秦,只是招呼起家人:“爹、娘、大嫂……这位公子和他的侍卫将协助我们料理田间事物,我们先行回家准备吧!” “哎呀,这太阳真是火辣辣的热啊!” 凌瑾韵故作夸张地用手遮挡阳光,笑靥如花地对江铭说:“公子,您可要加快手脚哦,一旦玉米苗全都安顿好了,就请直接到我家来找我吧!” 言语间满是俏皮与机智,让人忍俊不禁。 江铭嘴角勉强维持的微笑终于垮了下来,他那原本英俊非凡的脸庞此刻阴沉得如同深夜中的锅底,黑沉沉的不见一丝光亮。这哪里是打算简单教训一下那个机灵鬼丫头,简直就是恨不得将她整个儿打包扔进炽热的炉灶中好好锻炼一番! 他答应帮忙的,明明只是替她完成那一小块农田的活计,谁能料到,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片子,竟然神通广大到把秦家上下所有人都支使得远远的,只留下他自己,面对着如山堆积的农活,独自奋战。 江铭心里的怨念几乎能实体化成一团黑雾,缭绕不去。 不远处,秦砚辞仿佛被按下了循环播放键,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种植同一株已经显得毫无生机的玉米苗,动作慢吞吞的,似乎在跟时间较劲。 凌瑾韵望向秦砚辞手里的那抹微弱绿色,小脸上绽放的笑容更添了几分娇憨与乖巧,那纯净无辜的模样,与不久前设下圈套让江铭陷入困境的狡黠少女判若两人。 “砚辞,我们走吧,该回家了。”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命令。 秦家人虽然觉得让这样一个显然来自高门大族的贵公子去种玉米苗有些不近人情,但考虑到韵儿的坚持,他们还是选择了尊重她的决定。 只有秦沫沫,看着江铭那沾满泥土的英挺身影,心中隐隐生疼,临走前一步三回头,目光中满是对江铭的不舍与担忧。 此时此刻,江铭在田间挑灯夜战,汗如雨下,辛苦移植着玉米苗;而另一边,凌瑾韵却早已如八爪鱼般缠绕在秦砚辞身上,沉沉进入了梦乡。 与往常不同的是,大床旁边新添了一张小巧精致的小床,上面躺着的是正四仰八叉、鼾声如雷的靖儿。 王莲娟原本要睡着了。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迅速整理好衣物,前去开门。 门开处,映入眼帘的竟是白天那个风采翩翩的江铭,此刻他的华贵衣裳已被泥土染得斑驳,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犹如烧焦的锅底。 王莲娟在江铭那凛冽的气势下,不由得噤了声。 江铭一改白日的温文尔雅,黑着脸,低沉地咆哮道:“让那丫头片子立刻给我滚出来!” 第九十七章 有夫之妇 如果江铭真的对凌瑾韵不利,王莲娟就算拼上这条老命,也要护她周全! 此时,却听得凌瑾韵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只见凌瑾韵虽已穿戴整齐,但满脸的睡意未消,那副尚未完全清醒的警惕模样,仿佛在警告所有人,此时打扰她后果自负。 凌瑾韵皱着眉头,眼中满是不悦,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说道:“你吵醒了我弟弟睡觉,有什么事出去说!” 江铭的怒火本欲喷薄而出,但在接触到她那副倔强的小脸时,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桃花眼里甚至还闪过一丝无奈与委屈。 最终,他只能一脸不甘,脚步沉重地跟在凌瑾韵身后,向着院子外走去,心中五味杂陈,这场因玉米而起的风波,究竟该如何收场? 秦砚辞轻手轻脚地为靖儿拉紧被褥,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无尽的温柔与细心,随后,他迅速转身,脚步匆匆地追出屋外。 夜色已深,月光洒在他的肩头,为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刚一跨出正房门槛,便撞见了凌瑾韵那略带玩味的神情,她正用一种夹杂着些许戏谑的眼神,望着江铭,同时轻轻挥动着手掌,似乎在驱散某种无形的“异味”。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满,娇嗔道:“你就这样一身泥土的气息回府吗?” 江铭闻言,胸腔内一股怒火腾地升起。 他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这个机灵鬼丫头的设计——让自己这位堂堂永定侯府的五少爷,如田间农夫般辛苦劳作,不仅要在日头下挥汗如雨,到了夜晚还要提灯种玉米,腰酸背痛至今未消。 而此时,她竟有脸嫌弃自己脏! 江铭的心中愤恨难平,仿佛有一只小兽在胸膛内四处冲撞,咆哮着不满。 然而,凌瑾韵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他这濒临爆发的情绪,她不慌不忙地往后退了两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才缓缓开口:“灶房的锅里有为你准备好的热水,去洗漱一番,之后我们便去你府上为你母亲施治。” 这一句话,像是微风拂过燥热的心田,让江铭的怒意稍稍平息。 他心中暗自感慨,这丫头虽然顽皮,倒还有几分良知,知道为他备下热水。 但他面上仍旧摆出一副冷硬的表情,利用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凌瑾韵,鼻子里发出几声冷哼,“臭丫头,最好你能妙手回春,否则……” 凌瑾韵却不以为然,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语带自信,“若连我都治不好令堂的病症,这世间恐怕再无第二人能做到了。” 话锋一转,她的话语中带上了一丝调皮,“对了,诊金是一百两银子,银货两讫,这是规矩!” 江铭刚涌起的一丝暖意,就被她伸手讨钱的动作浇了个透心凉。 不止是江铭,一旁的王莲娟以及秦砚辞也被这个数额震惊得目瞪口呆。 特别是秦砚辞,他亲历过凌瑾韵施医的情景,记忆中的她总是以极为低廉甚至免费的方式救人于水火。 比如上一次救治了屠户家的儿子,她仅仅收取了一百文;而在为范大人的衙门解决瘟疫危机时,更是每人只象征性地收取了一文钱。 如今,这价码却陡然升至百两之巨! 江铭的手在半空迟疑,迟迟不愿触及钱囊。 而凌瑾韵的小手因为久举而略显僵硬,她不以为意地收回手,又是一个惬意的哈欠,“治还是不治?不治的话,我可要回去补觉了!” 江铭咬牙切齿,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一边的苏在。 只见苏在一脸肉疼,却还是从鼓鼓的钱袋中抽出了一张沉甸甸的百两银票。 江铭几乎是抢一般夺过银票,重重地拍在凌瑾韵手中,“臭丫头,银子在此,听好了,若是你治不好我娘的病,后果自负!” 凌瑾韵接过银票,眼眸中闪烁着一丝戏谑与不屑,她一手捏着鼻子,另一手夸张地在面前扇了扇,嗓音因故作的嫌弃而显得低沉,“赶紧去沐浴更衣吧,你这身臭味熏得我都要窒息了!” 江铭的怒气几欲冲破理智的束缚,只是凌瑾韵已经毫不在意地转身,径自回房休息去了。他只能深深吸一口气,强忍下这口恶气。 随后,江铭与苏在二人一番忙碌,终于在秦家简陋的厨房里打来了热水,一番梳洗后,苏在又从停在门外的马车内取出了预备的衣物——一套深绿色、绣着墨竹图案的华丽锦衣。 当江铭换上这身行头,整个人立时焕然一新,那股贵族气质再度回归。 凌瑾韵的视线不经意间掠过江铭身上的锦衣,嘴角微微上扬,无声地腹诽了一句,“真是够风流倜傥的啊!” 她并未刻意放低声音,这句带着几分玩笑意味的评价清晰地落入了江铭耳中。 刹那间,他的脸色变得比身上那件翠绿的衣裳还要青上几分,尴尬与恼怒并存。 可每当脑海中浮现出还需依靠这位看似不起眼的丫头来为病重的母亲求得一线生机时,他内心那股无名怒火便如同被冬日寒风悄然吹熄,勉强压抑着。 秦砚辞自是不会轻易让凌瑾韵单独随江铭而去,那份不言而喻的担忧促使他亦步亦趋,跟随着踏入了江铭那辆显然更为豪华气派的马车。 与县令那略显寒酸、空间狭小的座驾相比,江铭的马车简直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车厢内不仅布置雅致,空间之宽敞足以让三人并坐而不显丝毫逼仄。 尽管江铭心中万般不乐意与这个总散发着丝丝倔强气息的丫头共享一处空间,但相比起来,与秦砚辞那浑身透着令他反感气息的男人共处似乎更为难以忍受。 他一侧眸,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地扫过秦砚辞,正暗暗筹谋着如何不动声色地将秦砚辞从这车厢内剔除,凌瑾韵的声音却恰到好处地响起,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讽刺与冷静,“苏公子,既是邀请,是否该有几分诚挚之心?再者,我乃有夫之妇,我们这样的男女同车,难道苏公子觉得甚为妥帖吗?” 一番话,让江铭企图驱逐秦砚辞的计划胎死腹中,他只好怀揣着满腔的不忿与无奈,伴随着夜风中的丝丝凉意,大步流星地挪移到了驾车的苏在身旁。 第九十八章 奇怪的感觉 苏在敏锐地捕捉到了江铭身上散发的隐隐怒意,心中一紧,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五公子,私刑处置他人可是违法之举。老侯爷早有训诫,侯府中人一旦违法乱纪,必将严惩不贷,甚至……挂在城门示众,以儆效尤!” 江铭闻言,眼中寒光一闪,凌厉的目光如箭般射向苏在,那眼神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苏在不禁打了个冷战,忙不迭地低头应诺,更加专心致志地驾驭起马车,生怕再多言半句,惹恼了这位性情捉摸不定的小主人。 永定侯府的老侯爷,昔年曾是北疆的守护神,于朝代更迭之际鼎力相助,立下了汗马功劳,深得当权者的器重与信赖。 在助其巩固政权,确保江山稳固之后,老侯爷明智地选择了急流勇退,主动放弃手握的重兵,卸下一切官职。 该决定以及智慧更是让当权者对其赞不绝口,信任倍增。 如今,掌管永定侯府的重任已落在了老侯爷的嫡长子,江泓肩上。 相较于其父的丰功伟绩,江泓显得平凡许多,虽无惊世之才,但在礼部担任侍郎期间,行事谨慎,虽然没有显着的政绩,但也没有大的过失,算是中规中矩。 不过,江泓虽在政务上没有太过人之处,但他对婚姻的忠诚却赢得了无数人的敬佩。 在这个权贵人家三妻四妾习以为常的时代,江泓对原配叶氏的深情厚谊,成为了人们口中的佳话。 数十年来,永定侯府从未有过纳妾之事,甚至连通房丫头都未曾有过,足见其对叶氏情感的纯粹与坚守。 大约五年以前,叶氏突患重症,一度病危,即使在这样艰难的时刻,她依然强撑着病体提出要为江泓纳妾,但遭到了江泓坚决的反对。 宫廷御医对此疾束手无策,江泓便下令家中五子轮流陪同叶氏遍访民间名医,今年,恰好轮到年纪最小的江铭陪伴母亲踏上寻医之路。 随着时间的推移,叶氏的身体状况日益衰退,她自己似乎也感到了康复的渺茫。 因此,今年的主要心愿不再是寻求灵丹妙药,而是希望能与江泓一起,重走一遍他们年轻时共同走过的美好时光。 想当年,江泓曾出任两江巡抚,叶氏伴随其左右,在江南水乡度过了难忘的岁月,返回京城后,那些美好的记忆仍时常萦绕心头,趁着尚有力气,叶氏渴望旧地重游,重温旧梦。 而对于江铭而言,他并未放弃希望,仍然四处奔波,不懈地打听任何可能治愈母亲的民间神医的消息。 当夜幕深沉,星辰点点,江铭引领着凌瑾韵来到了永定侯府位于江南的别院,一座古朴而宁静的院门静静地伫立在月光之下。 门前,一位年迈的老嬷嬷正焦急地张望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江铭远远看见了她,即便是他那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面容,在此刻也不由得流露出几分焦虑,他加快脚步,快步走到老嬷嬷面前,急切地问道:“张嬷嬷,为何会在这里等候?难道是母亲的病情又……” “不,不,夫人一切安好,已经歇息了。只是因五公子迟迟未归,夫人放心不下,这才特意差遣老奴在此守候,迎接公子平安归来。” 张嬷嬷脸上堆满了和煦的笑容,轻声细语地答道,言语间充满了对主子的关切与敬重。 江铭的肩膀微微下沉,显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轻松,他转过头,目光轻巧地掠过凌瑾韵,眼神中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向着身旁年迈却精神矍铄的张嬷嬷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坚定:“嬷嬷,经过一番努力,我终于又找到了一位据说医术高超的神医。待到母亲从梦魇中醒来,我将即刻携她前往,祈求这次能够药到病除。” 张嬷嬷的眼眸温和如初春阳光,轻轻扫过了凌瑾韵的面容,那眼神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显然并不完全相信这个年轻女孩能有回春之术。 随后,她的目光流转,停留在了秦砚辞身上——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稚嫩的脸上还带着些未脱的青涩,这样的年纪,怎能担当得起“神医”二字的重量? 心中虽有波澜,张嬷嬷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暗暗叹息,心想五公子毕竟年少,涉世未深,连被人欺瞒都浑然不觉。 然而,念及五公子一片孝心,张嬷嬷决定保留意见,仍旧用她那惯有的温婉语气说道:“两位既然如此热心,不妨先由老身带领至客房稍事休息。待明日清晨,夫人醒来,老身自当为你们引路,以便为夫人诊视。” 张嬷嬷的话尚未落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庭院中小丫鬟慌乱的身影闯入众人视线。 那丫鬟满头大汗,来不及整理仪容便匆忙向江铭与张嬷嬷行了个礼,语速极快,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五公子,嬷嬷,夫人的状况……夫人的病情似乎……变得更加严重了……” 此言一出,江铭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惊慌。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拽住凌瑾韵,话语中的急切显露无疑:“你跟我来,立刻!” 正当这时,秦砚辞沉稳地踏出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两人之间,他的眼神平静如水,语气中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江公子,请为我们带路。” 江铭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捋了捋衣袖,尴尬地先行开路。 跟在他身后的苏在则是一脸震惊,仿佛目睹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家那位向来避女色如蛇蝎的五公子,刚才竟意图去牵一个女子的手? 要知道,五公子对于女性的碰触向来是极其反感的,怎么今日竟主动做出这种反常的举动? 江铭本人也是满心矛盾,眉头紧紧皱起。 他不明白,为何这位凌大夫明明比京城里那些娇生惯养的千金们更让他感到不悦,举止粗鲁、不懂礼数,还胆敢对他耍手段,按理说,他应该对她恨之入骨才是。 然而,奇怪的是,他却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个丫头产生了一种奇特的亲近感,那些平常他绝不会对旁人做出的亲昵举动,在面对她时却仿佛成了本能反应,无需刻意思索,一切都那么自然流畅。 这感觉对他来说太过不可思议,特别是考虑到他们仅仅只有过两次照面…… 第九十九章 就这样走了 凌瑾韵跟随着江铭的步伐,步入一座清幽雅致的小院。 院内寂静无声,只听得到他们的脚步在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回响。 江铭几乎是小跑着穿过曲折的走廊,冲进了屋内。 凌瑾韵紧跟其后,秦砚辞则明智地留在门外,他深知作为男子不便进入侯夫人的内室,于是便在外守候。 他眼神中流露出对凌瑾韵的关切,示意她要小心,自己则静立于廊柱之下。 凌瑾韵推开门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躺在床上的侯夫人叶氏,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身形消瘦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 即便是在昏迷之中,那紧锁的眉头依然透露出难以忍受的痛楚,唇色泛紫,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情况危殆。 凌瑾韵心急如焚,不敢有丝毫耽搁,她迅速从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布袋中取出一个简易呼吸器,小心翼翼地将氧气面罩覆盖在叶氏的脸上,随即双手紧握气囊,开始有节奏地按压,每一次挤压都寄托着她全力挽救生命的决心。 随着氧气的缓缓输送,叶夫人的苍白面容逐渐染上了生命的绯红,那原本急促而艰难的呼吸声也平缓下来,变得深长而有力。 急救措施得当,凌瑾韵将手中的简易气囊轻轻递给了江铭,眼神坚定地吩咐:“你接着按,保持这个节奏。” 江铭虽然对她态度颇有微词,但在母亲危难之际,他没有犹豫,默默地按照凌瑾韵所说去做。 凌瑾韵从容落座,先是为叶夫人搭脉。 随后,她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件在江铭看来颇为奇异的器具——一只闪着金属光泽的听诊器,轻轻地挂在自己的耳畔,准备进一步检查。 正当凌瑾韵欲将听诊器探向叶夫人心脏位置时,江铭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伸出手,挡住了她的动作,眉宇间透露出不解与警惕:“你这是干什么?这玩意儿是什么,为何要放在我娘身上?” 凌瑾韵见状,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无奈,直接说道:“夫人所患乃心脏病,不聆听心音,又如何对症下药?” 江铭被这番话堵得无言以对,只好默默低下头,更加专注地继续挤压气囊,确保氧气源源不断地供给叶夫人。 他的每一次按压都显得格外用力。 凌瑾韵则细致入微地开始了全面的检查,她隔着衣物倾听叶夫人的心跳,那声音虽弱却带着生命力的顽强。 随后,她又依次检查了肝脏、脾脏的触感以及腹部的情况,手法熟练而轻柔。 在检查到叶夫人的小腿时,她甚至小心翼翼地卷起了裤腿,露出那苍白而细腻的肌肤。 但轻轻一按之下,皮肤上即刻显现出深陷的指印,缓慢的回弹让人不禁心头一紧,这分明是严重水肿的迹象。 一旁的张嬷嬷目睹这一幕,心中涌起了一丝不满,刚要开口质问,却因顾忌江铭的态度而止住了话头。 江铭对待凌瑾韵的态度,显然与以往那些恭恭敬敬的大夫大相径庭,这让她感到颇为意外。 凌瑾韵收好听诊器,心中已对叶夫人的病情有了明确的判断:典型的扩张型心肌病症状,一种后果可能极为严重的后天性心脏病,若非手术干预,病人的情况恐将日益恶化。尤其是像叶夫人这样已频现呼吸困难的重症患者,时间更是宝贵。 然而,在这朝代外科手术技术尚处于萌芽阶段,且主要应用于军事伤患,心脏手术更是闻所未闻,近乎禁忌。 再加上当前简陋的医疗环境,无法保证手术所需的无菌条件,贸然行事无疑是在与死亡赌博。 她亦曾许下诺言,要尽全力救治其母亲。 此刻,这份责任如同千斤重担,压在了她的心头。 就在凌瑾韵再次检查叶夫人时,她发现,叶夫人的唇色已经由原先的青紫转为淡淡的红润,虽然身形依旧消瘦,但脸颊上隐约泛起了红晕。 “目前情况已有所改善,可以暂时停用呼吸器。江铭,麻烦你帮我倒杯水来。” 凌瑾韵的声音平静而充满信心,她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 江铭一听,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向水壶走去。 然而,两步之后,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这丫头使唤了,一股莫名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可事已至此,再反悔只会让自己更加尴尬,于是他只能认命地继续向前,去完成这项简单的任务。 趁着江铭离开,凌瑾韵转向张嬷嬷,语气温和却透着不容置疑:“嬷嬷,请您稍后告知苏公子,这水是特为夫人服用药物准备的,必须是温热的白开水,万不可用茶水替代。有劳嬷嬷了。” 张嬷嬷望着眼前的一切,眼底闪过一丝忧虑与感激。 叶氏在佩戴了凌瑾韵那神秘的医疗器械后,呼吸明显平稳了许多,这份变化让她对凌瑾韵充满了信任。 于是,她深深施了一礼,连忙去传话了。 在这段宁静而紧张的时间里,凌瑾韵一丝不苟地将针对扩张型心肌病的各色药物逐一细心分装。 此外,她还特意准备了几瓶小巧而至关重要的速效救心丸,。 当江铭匆匆带着水归来时,凌瑾韵迅速而温柔地为虚弱的叶氏喂下精心配制的药物,同时将剩余的药物和一份详尽到近乎苛刻的用药指南一并郑重交付于江铭手中,。 凌瑾韵的声音清晰而坚定:“记住,一旦你娘病情有变,就像我刚才示范的那样操作。” 说罢,她正欲转身离去。 张嬷嬷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叶氏逐渐恢复生机的脸上,那一抹因初次相见时的猜疑而紧皱的眉头如今已完全舒展,取而代之的,是对凌瑾韵深深的信任与尊敬。 她话语间满是感激:“凌大夫,老奴愿为您引路送行。” 江铭猛然从座位上弹起,语气中夹杂着几分焦灼:“你就打算这样走了?” “难道你还想摆宴席隆重欢送我?我可不敢当。”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凌瑾韵心里暗自思量,若是真有此待遇,面对秦家那稍有改善但仍显简朴的餐桌,她或许也会欣然接受。 第一百章 打包! 江铭被这一问噎住了,口中喃喃低语,似是在抱怨又似在不解:“你作为大夫,只管开药却不详细说明病情,也不提这些药需要服用多久才能见效,这样草率离开,真的恰当吗?” 凌瑾韵直视着江铭,语气温和却坚定:“你母亲所患的,是扩张型心肌病,属于心脏病的一种。目前的药物仅能控制症状,要想彻底康复,唯一的途径是进行手术!” 然而,凌瑾韵的话却让他愕然:“手术?什么样的手术?” 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开胸手术,”凌瑾韵解释道,“通过手术清除心脏内的堵塞部分,能够有效防止心肌梗塞,从而减少夫人常有的呼吸困难和晕厥症状。” 江铭想象着那场景,不禁浑身一凛,一股凉意自脊背升起。 或许是出于本能的关怀,又或是突如其来的担忧,他不由自主地说出了邀请:“天色已晚,你们独自归家不甚安全,不如就在府中用膳,随后留宿一晚,明晨再启程如何?” 话一出口,江铭便意识到自己的提议显得有些唐突,连忙补充解释,试图掩饰自己那份难以言喻的关切:“并不是我有多在意你们的安危,只是考虑到你们为侯府付出,若是在回程中出现任何意外,对我们侯府的名声也有影响。” 一旁的张嬷嬷适时附和,加重了留下他们的理由:“凌大夫,秦公子,这世道确实不太平,夜间出行确实风险多多。万一有什么不测,我们侯府也难辞其咎啊。” 闻言的凌瑾韵只好答应了下来。 她快步出去将这个决定告诉了秦砚辞。 秦砚辞没什么异议。 江铭则是转向苏在,吩咐道:“让厨房多备些上好的菜肴” 他的声音虽淡,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权威。 “是。”苏在恭敬地应声,随即转身执行命令。 不多时,餐桌上琳琅满目地陈列开了各式珍馐:香酥可口的荔蓉鸭,色泽诱人的胭脂鹅脯,软糯而不腻的蜜汁肘。 此外,还有一碗清透见底、鲜美无比的清炖鸡汤,以及一圈圈摆放得错落有致的各色小巧点心,令人垂涎欲滴。 面对这满桌的丰盛佳肴,凌瑾韵不禁瞪圆了双眼,喉咙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她故作老成地摇了摇头,带着几分玩味地说:“唉,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话虽如此,但她的眼神中却难掩兴奋与期待。 随后,她轻巧地夹起一块荔蓉鸭,那外皮的酥脆与内肉的滑嫩在她口中完美融合,“嗯,真是美味至极!” 她由衷地赞叹。 他暗自思忖,若继续与这位机灵却又牙尖嘴利的少女相处,恐怕自己早晚要被气出病来。 然而,命运似乎故意捉弄,每当他几乎被惹恼到极点时,她又能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纯真或是不经意间的温柔给予他安慰。 “自今年灾荒初现端倪,我侯府便已慷慨解囊,将库存的大部分粮食捐赠给了受灾民众,仅留下足以维持府内人员基本生活的份额。而这些佳肴能存于别院,实则是考虑到母亲体弱,需要适当进补以维持健康。” 凌瑾韵品尝着那令人回味无穷的胭脂鹅肉,缓缓咀嚼,直至完全咽下,她那双清亮如同小鹿般的眸子紧紧锁定了江铭,语气认真而诚恳:“夫人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过度滋补,像鸡鸭鹅之类的荤菜应当适量减少,至于肘子这类油腻食物,还是应当避免为好。另外,请务必告知厨房,夫人的饮食必须严格控制盐分摄入,以免加重身体负担。” 江铭专注地聆听着凌瑾韵的建议,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赏。 他立刻吩咐身边贴身服侍的侍女迅速将这一重要信息告知叶夫人身边最为信任的张嬷嬷。 张嬷嬷自叶氏出阁时便随行至此,是叶夫人生活起居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 对于这场久违的美食盛宴,凌瑾韵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直到腹部微微隆起,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正当仆人们准备清理桌面时,她忽然出声阻止,并请求他们取来一只食盒。 仆人们面露疑惑,不明所以,食盒在此刻有何用途? 江铭见状,眉头微皱,但并未多言,只是简洁有力地下达命令:“按照凌大夫的吩咐行事。” 随着食盒被迅速取来,凌瑾韵开始细心地将之前特意预留下的食物,一样样精心打包放入食盒中。 完成后,她小心翼翼地将食盒的每一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确保美食完好无损,随后郑重其事地将它递给了一旁静候的仆人。 她的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叮咛道:“请务必帮我用清晨刚汲取的井水仔细冰镇此食盒,确保明日归途时,我仍能享受到这份佳肴的原汁原味。” 言毕,她的眼眸中闪烁着对美味的留恋与期待。 江铭站在一旁,目睹这一幕,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抽动。 平日里,若遇到其他人这般吃完饭还想着打包带走,他定会暗自嗤笑,认为那是小家子气的表现。 但眼前的姑娘不同,她的打包之举在他眼中非但不显得突兀,反而透露出一种真实与质朴。 更让江铭感到奇妙的是,他发现自己竟对姑娘这种珍惜食物、不轻易浪费的态度油然而生出一股敬意。 在她的映衬下,他们这些时常在宴会上随意丢弃未尽美食的行为,显得格外奢侈与不负责任,一股莫名的羞愧悄悄爬上心头。 为了表达对这份态度的认可,江铭转头向仆人补充了一句,语气中多了几分不容置疑:“记住,要用咱们府上最纯净的冰块给凌大夫的食盒保温。” 仆人听闻,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眼底掠过对冰块价值的评估。 要知道,在这个时节,冰块可是极其珍贵之物,即便是侯爷为了能让夫人在这乡野之地也能感受到清凉舒适,也不舍得多用分毫,宁愿将宫中赏赐的冰块尽数速递至此。 而今,五公子竟然提议用这等珍贵之物来保存所谓的“剩菜”! 第一百零一章 别样的情感 夜色渐浓,别院内,仆人们已为凌瑾韵与秦砚辞精心准备了两间客房。 凌瑾韵对睡眠环境几乎毫无挑剔,她一头栽倒在柔软的枕头上,很快就沉入了梦乡,均匀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安详。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秦砚辞,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中似乎有千思万绪难以平复。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着江铭那张几乎可以称得上妖冶的容颜。 即使在上一世,也有不少人称赞他的容貌更胜江铭一筹,但因为他总是表情严峻,不苟言笑,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威严感,以至于京城里那些贵族小姐们见到他时,多半会选择远远避开。 反之,江铭那总是挂满温和笑意的面容,以及那温文尔雅的举止,就如同古籍中描述的无双公子一般,清澈如秋月,风度翩翩,每一次举手投足都恰到好处,既温婉又不失男儿英气,引得无数女子为之倾倒。 秦砚辞深知,江铭对女性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特别是对凌瑾韵那份特别的情愫,让他心中不由得涌起一丝忧虑。 万一…… 万一凌瑾韵对江铭也产生了超越普通情感的好感怎么办? 思绪至此,秦砚辞猛地翻身坐起,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找个合适的时机,与江铭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而另一边,江铭亦是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只要一想到那个精灵古怪的小丫头,他的心中就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于是,他索性起身,施展轻灵的身法,跃上了屋檐,试图借助夜晚的凉风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些。 正当他沉浸在夜色之中,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时,苏在犹如一抹幽影般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他的身边。 突然之间,一张放大的脸孔凑近了他的视线:“公子,您是不是对凌大夫有意思啊?”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吓得江铭差点从屋檐边缘失足跌落,他恼羞成怒地一把揪住了苏在,毫不客气地教训了起来:“苏在,你这憨货,是想吓死本公子吗?” 一番揍打之后,他故作高傲地撇过了头,嘴硬道:“本公子怎会看上一个乡下来的丫头?我只是惋惜,这样一朵好花,偏偏落在了那般不堪的牛粪旁。” 他心中暗想,那丫头的相公虽是年少成名,但一场意外之后便放弃读书,整日埋头田间,毫无志气可言,实难与凌大夫匹配。 苏在顶着一张五彩斑斓的脸,毫不在意地再次挨着江铭坐下,一脸认真地问:“少爷,那依您看,究竟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凌大夫呢?”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期待,似乎真的想要探究这个问题的答案。 江铭紧锁眉头,眼神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似乎在脑海中反复衡量着什么,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语调中带着一丝不确定:“这事儿还真不好说,我所认识的那些人里面,没有谁能让我觉得能与那丫头匹配得上的。” 苏在一脸不死心的模样,圆润的大脸蛋几乎贴到了江铭的鼻尖前,眼中的狡黠如同猫儿捉到老鼠前的得意,他试探性地问道:“少爷,您说的这个‘没一个’,是不是也把自己给算进去了呢?” “砰!” 未等江铭言语回应,只听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江铭的拳头已经精准无误地落在了苏在的脸上。 若非苏在有着扎实的内功根基,这一击足以让一个普通人飞出数丈远,重重摔在地上。 但苏在却硬生生站稳了脚步,身体微颤,显示出这拳的威力。 江铭怒气冲冲,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仿佛被触碰到了某个敏感的神经:“苏在,你是不是皮痒想找打?我说了多少次了,我对那丫头没半点别的想法,你耳朵是聋了还是故意装听不见?” 苏在虽然脸颊泛红,心中那股八卦之火却不减反增,他忍着痛,低声嘀咕着:“少爷您若真对凌大夫无意,又何必如此操心她未来的夫婿是否与她相配呢?” 苏在与江铭年纪相仿,自幼便在侯府陪伴江铭读书习武,共同经历了无数的日日夜夜。 对于江铭而言,苏在虽名为侍卫,实则早已超越了兄弟姐妹的情感界限,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江铭的眉头再次拧成一团,表情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困惑:“这事我也琢磨不透。那丫头总是给我一种说不出的奇特感觉,我明明对她诸多不满,却总是忍不住想要去关心她,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却总是担忧她的安危,这种感觉……对,就像是对自家妹妹一般……” 苏在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差点没控制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话从江铭口中说出,不知情者还以为他对自己的妹妹有多么温柔体贴呢! 实际上,江铭对六小姐多说一句话都显得不耐烦! 二人对话间,并未刻意压低声音,自然而然的谈话声刚好被前来寻访江铭的秦砚辞捕捉得一清二楚。 如果江铭直接对他说,凌瑾韵在他心中不过是妹妹般的存在,秦砚辞定会心生疑惑。但此刻江铭对着苏在说的这番话,秦砚辞深知其背后的真实与坦诚。 秦砚辞前世身居高位,官至首辅,老皇帝驾崩后,成为新皇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新皇情报网遍布整个国家,尤其是京城各大世家的风吹草动,皆在其掌握之中。 而这一张情报网的构建,秦砚辞功不可没,对于像永定侯府这样的权贵之家,他了解得十分透彻。 因此,对于江铭与苏在之间的深厚情谊,秦砚辞心中自然明镜似的。他知道江铭不会欺骗苏在,也没有任何理由去这样做。 既然江铭对凌瑾韵确实没有那种情感,而凌瑾韵似乎也未曾对江铭表现出特别的情感,秦砚辞觉得再与江铭深谈此事似乎已无太大意义。于是,他轻轻转身,准备返回自己的客房。 之前因为江铭正在“教训”苏在,未曾留意到秦砚辞的到来。 而此时,江铭的小院异常宁静,秦砚辞一有动作,立刻被敏锐的江铭和苏在察觉。 二人身影一闪,如同鬼魅般已立于秦砚辞身前。 第一百零二章 食盒最重要 没了凌瑾韵在场,江铭不再掩饰自己对秦砚辞的不悦,直接流露出明显的敌意。 “哟,这不是秦公子吗?这么晚了不睡觉,跑到我的院子里瞎转悠什么呢?难道是迷路了,找不着茅房?” 江铭的话语中满是挑衅。 秦砚辞面容沉静如水,眸光坚定不移,直视着对方,声音平静而坚决地穿透空气:“我来找你,正是为了商榷一事!” 其实,他心中原是犹豫的,想着或许能避则避,无需多言。 然而此刻,既然命运使然,将两人不期而遇,秦砚辞便决定开门见山,不再掩藏内心的想法。 江铭闻声,轻轻展开了手中的折扇,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眼神中却闪烁着几分挑衅与不屑。 “商榷?哦?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所谓的‘谈’,究竟是何等大事?” 随着折扇缓缓摇动,周身似乎环绕起一种懒散却高傲的气息。 秦砚辞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刃,牢牢锁定江铭,每一个字都似是从牙缝中挤出,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希望你,与我的妻子保持距离。她已是归属他人,你我皆需懂得分寸。” 在这份沉甸甸的目光压迫之下,就连江铭也不由得微微一顿,手中扇动的折扇瞬间凝固在空中,仿佛连时间也跟着停滞了几秒。 回过神后,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快速收拢折扇,心中暗自懊恼,竟被这样一个看似平凡的乡野之人镇住了阵脚,实在有失身份! 转念之间,江铭自嘲一笑,意识到自己与这样的人交谈,本就是一种降低身份的行为,更何况,这一切还是为了那个丫头,真是越想越觉得不值。他轻蔑地哼了一声,语气里满是不以为然:“我,江铭少爷,怎会对已婚女子感兴趣?更不用提那位姿色平平的丫头了。” 言毕,江铭故作潇洒地摇动折扇,大步流星地迈入屋内,只可惜,刚踏上台阶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那番话的威信也随之打了折扣,显得颇为尴尬。 次日清早,侯府侧院特意安排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准备载送凌瑾韵与秦砚辞归家。 车厢内,凌瑾韵端坐其间,怀中紧抱着特地让人打包的美食,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随着马车启动,她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忘记了向那熟悉的地方投去最后的一瞥。 而此时,在一旁隐秘的角落,江铭悄然站立,故意没有现身相送,只是默默注视着一切。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紧紧合上了折扇,心头的愤懑与不甘如潮水般涌动。 口中低语,夹杂着自嘲与不甘:“真是个无情无义的丫头!心中除了吃食,我看她对那食盒的依恋之情,比看我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要浓厚百倍!” 一旁,一位侍从心下暗自思量:对于凌大夫而言,或许那食盒确实能带来单纯的快乐,但在面对江铭时,那份笑容又有几分是真心? 当马车缓缓停在家门口,凌瑾韵一眼就望见了门槛上靖儿那瘦弱而惹人怜爱的身影。 小姑娘低着头,两个用红头绳扎起的小辫子俏皮地跳跃着,格外引人注目。 凌瑾韵抱着食盒,灵巧地跳下马车,然而在双脚触地的瞬间,才恍然发现秦砚辞早已下车,并绅士地伸出手想要扶她。 但她想了想,竟又俏皮地爬回车上,伸出小手,探头对秦砚辞笑道:“砚辞,这马车可真高,我有点儿害怕呢,你拉我下来好不好?” 秦砚辞先是一愣,随即在心底无声地笑了,心想这丫头刚才还动作麻利地一跃而下,此刻却又变回了需要人保护的小女孩模样。 不过,他依然温柔地伸出了手,凌瑾韵则顺从地握住他的手,小心地踏着仆人备好的脚踏,稳稳地落了地。 这一幕温馨的小插曲,惊动了正在等待的靖儿。 小女孩猛地抬起头,一双明亮如水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两条小腿一蹬,几乎是飞奔着投入了凌瑾韵的怀抱,紧紧搂住她的腰,撒娇道:“我好想你啊!” 凌瑾韵动作轻柔地摩挲着靖儿头上那俏皮的小发髻,她的手指仿佛带有魔力,让靖儿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享受着这份温馨。 她一手提着沉甸甸、装满美食的食盒,另一只手则紧紧牵着靖儿软糯的小手,“走吧,我的小宝贝,我给你带回了许多好吃的!” 靖儿听了这话,小脸蛋上立刻绽开了一朵灿烂的笑容,喉间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可爱的吞咽声,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太好了,我们快走吧!” 在一旁静默观察的秦砚辞,心生怜爱,想要上前帮凌瑾韵接过那份显然有些沉重的食盒,可凌瑾韵全神贯注于靖儿的每一个小表情,未曾察觉到他细微的动作。他只好悄悄收回了手,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但看到俩人手牵手,温馨和谐的背影渐渐远去,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心里充满了暖意。 由于凌瑾韵提前归来,加上家中早餐的时间被意外推迟,此时整个屋檐下还弥漫着一股等待的气息,家人们都尚未享用早餐。 凌瑾韵将从侯府精心打包回来的佳肴一一取出,细心地加热,再逐一摆放在餐桌上。 当那几道色彩斑斓、造型精致的菜肴亮相时,全家人的眼睛都像是被磁铁吸引住了一般,目不转睛,连最自然的吞咽动作似乎都被这眼前的美食所忘却。 万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声音中带着几分不确定询问凌瑾韵:“韵儿,这些……这些美得像画一样的食物,是真的能吃的吗?” 秦大壮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馋虫,急不可耐地夹起一块色泽鲜亮的胭脂鹅肉,几乎是未经咀嚼就咽了下去,来不及细细品味,便又急切地再次出击,夹起第二块。 直到王莲娟的筷子果断地敲在他那准备第三次进攻的手上,严厉而慈爱的目光让他不得不暂时收敛。 秦大壮委屈地嘟起了嘴,眼睛里满是对那香酥荔蓉鸭和诱人胭脂鹅肉的依恋。 但最终还是顺从地让筷子转向了旁边朴素的野菜盘。 第一百零三章 三人行 王莲娟则公正无私地将剩余的珍馐平均分配给了每个孩子,凌瑾韵也在其中,却独独绕过了秦砚辞,这一细节无声中传递着家中独特的温情与秩序。 秦子安小嘴边沾满了食物碎屑,满脸幸福的油光,那双充满满意的小眼睛紧紧盯着凌瑾韵,认真而又稚嫩的声音响起:“四婶,我觉得您不仅是侠女,更像是天上的仙女,只有仙女才能变出这么多好吃的东西!” 随着水车和水渠工程的圆满竣工,秦家村的田地里,一排排玉米苗如获新生,蓬勃生长,绿意盎然。而接下来的议程,则是到了种植大豆的季节。 饱餐之后,彭氏与江氏便在洒满阳光的院子里,仔细筛选着豆种。 这些豆种,都是去年精挑细选、保存下来的佼佼者,每一颗都承载着他们对丰收的期许。 在农民的眼中,这些豆种不仅仅是生命的延续,更是对抗艰辛生活的希望之种,哪怕是在最困顿的日子里,也没有人会舍得吃掉这些未来的希望。 凌瑾韵靠近那堆豆种,仔细观察,虽然经过了严格的筛选,但家中的豆种质量仍然参差不齐,有的小而干瘪,不尽如人意。 她眉头微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声叫上了秦沫沫,一同前往山中采集草药,以备不时之需。 出门时,凌瑾韵的视线无意间掠过院落的一隅,只见小婉儿正独自一人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观察着那些忙碌的蚂蚁,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与纯真。 尽管之前江大娘曾提醒过,小婉儿需要更多陪伴,但在忙碌的农家日常中,各种琐事纷至沓来,想要抽出时间全心全意陪伴孩子,何其困难。 凌瑾韵心中不禁涌起了一丝无奈与心疼。 但她知道,生活还得继续,每个人都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负重前行。 就算偶尔从忙碌的家务中抽出身来,江大娘也会因为自己未曾接受过正规教育而感到局促,她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如何恰到好处地陪伴小婉儿,让她感受到足够的关爱与乐趣。 于是,大多数时间,江大娘只能一边手里不停歇地做着针线活,试图以此来弥补那份难以言喻的陪伴空白,一边守在一旁,心不在焉地望着小婉儿独自出神,与地面上忙碌的蚂蚁为伴。 小婉儿那专注而孤寂的小身影,让江大娘心头一紧,她尝试性地搭话,想将孩子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可小婉儿只是抬了抬头,眼神依然锁定在地上那忙碌的小生命上,没有回应,随后便继续保持沉默,仿佛周围的世界与她无关。 这时,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凌瑾韵背着装有采药工具的竹篓,步伐轻盈地迈向小婉儿,每一步都似乎带着温柔的力量。 她缓缓弯下腰,蹲在小婉儿的身边,“小婉儿,想不想跟着四婶一起去山上玩耍探险呀?” 这话仿佛拥有魔力,一向对外界显得冷漠寡言的小婉儿,竟然破天荒地用她那双如同清泉般透彻的眼眸,直视着凌瑾韵,虽然没有言语,但那微微站起的身体,已经给出了最真挚的回答。 凌瑾韵见状,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暖意,连忙转头对江大娘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欣喜与期待:“三嫂,小婉儿愿意跟我上山,我这就带她去,您就放心吧。” 江大娘闻言,惊讶之余,目光中满是感激,平日里那个总是默默蹲在墙角,对周遭世界漠不关心的小婉儿,此时低垂着头,规规矩矩站在凌瑾韵身旁,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这变化让江大娘的眼眶不禁泛起了泪光,“好,谢谢你,韵儿。” 一路上,凌瑾韵发现小婉儿异常的乖巧懂事,紧紧牵着她的手,小婉儿便像个小尾巴一样,安静而顺从地跟在身后,没有一丝抱怨。 此次上山采药,凌瑾韵不仅是为了采集药材,更有一份心思在于引导秦沫沫认识各种草药。 她们边走边学,每当遇见一种新的草药,在收入竹篓之前,凌瑾韵会耐心细致地向秦沫沫介绍其名称、特征及用途,言传身教。 尽管秦家村的水车有效缓解了村庄的干旱,但山上的旱情依旧严峻,靠近山脚的地方几乎寸草不生。 二人沉浸在学习的乐趣中,不知不觉已深入了山林腹地。 这里虽然同样遭受旱灾的侵袭,但由于丰富的地下水资源以及人迹罕至的环境,旱情相对较轻,各种珍贵草药反而得以茁壮成长,展现出生命的顽强。 就在这样一片看似普通的草丛中,凌瑾韵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了那些只露出茎干、叶片几乎匿于土壤中的神秘植物,她的眼中瞬间闪烁出了如小鹿般灵动的光芒——这不就是难得一见的天麻吗? 而且是成片生长! 在她心中,这简直是个大丰收的预兆,虽然天麻的价值无法与百年老参相提并论,但若数量可观,也足以换取一笔可观的银两。 凌瑾韵耐心教导秦沫沫如何小心翼翼地挖取天麻,生怕损伤了这些宝贵的自然馈赠。 而秦沫沫则是满心欢喜地投入到这份新奇的工作中,一脸兴奋。 至于小婉儿,凌瑾韵拉着她的小手,让她拿着小铲子,通过手把手的方式,一起一铲一铲地挖掘。 当第一个圆滚滚的天麻破土而出,凌瑾韵满面春风地转向小婉儿,眼里是藏不住的慈爱:“小婉儿,觉得有趣吗?” 小婉儿虽然还是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神明显更加明亮,充满好奇与惊喜。 她用手指了指旁边另一处隐藏的天麻茎,再次拉着凌瑾韵的手,两人默契地开始了第二次挖掘。 这一刻,无需言语,小婉儿心中的那份理解与喜悦。 在一旁的秦沫沫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感动,眼眶微微湿润。 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女,谁不希望她能够健康快乐地成长呢? 对凌瑾韵,秦沫沫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深深的敬意与由衷的喜悦。 正当凌瑾韵温柔地握着小婉儿细腻的小手,在泥土中挖掘着未知的宝藏,周遭的空气忽然凝固,形成一种异乎寻常的宁静,唯独她们手中铁铲与湿润土壤摩擦的细微声响。 第一百零四章 秘密行动 凌瑾韵眉心微皱,眼神中闪烁着警惕之色,她的目光敏锐地穿透树影,投向不远处正专心致志于探索的秦沫沫。 就在那里,危机悄然而至——一匹双眼散发着幽幽绿光的饿狼,如雕像般伫立,死死锁定了秦沫沫,那咧开的大嘴暴露出一排排锋利如刀的獠牙,嘴角边还垂挂着令人作呕的唾液,彰显着它的野性和贪婪。 凌瑾韵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犹如鹰隼锁定猎物,她注意到这匹狼尽管浑身散发出不容小觑的凶悍气势,但其身上的累累伤痕以及孤独的身影,揭示了它在狼群中狼王争霸中的败绩。 作为群居动物,它身边没有同伴的踪影,进一步验证了它的流浪者身份。 刹那间,凌瑾韵心中已有定论,这是一个被驱逐的狼群前王者,孤独而危险。 几乎是本能反应,凌瑾韵将小婉儿轻巧地护在自己瘦弱却坚定的身躯之后,同时,一声急促有力的呼喊划破寂静:“沫沫,小心!快避开!” 语毕,她如离弦之箭般冲出,目标直指那孤狼,而那狡猾的野兽似乎也预感到了危机。 几乎在同一时间,它猛地一蹬后腿,朝着毫无防备的秦沫沫猛扑而去。 在这一刻,秦沫沫仿佛化身说书人口中那些行侠仗义、身手不凡的女侠,身形灵动一闪,凭借着敏捷的身手,巧妙地从孤狼那致命一击的边缘擦过,惊险异常。 凌瑾韵手中紧握着一支特制的注射器,毫不畏惧地迎上了孤狼,以雷霆万钧之势将针头深深刺入了那双绿幽幽的眼睛之一,随即果断按下注射器,强效麻醉剂如同死亡的溪流,迅速淹没孤狼的意识。 随之而来的是孤狼那悲愤交织的长啸,凄厉而绝望,震颤着周围的每一片树叶。 凌瑾韵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她一脚重重踩在倒地不起的孤狼身上,将其彻底制服。 另一只手则挥舞着锋利的镰刀,终结了这头野兽的生命。 鲜红而腥臭的血液溅射开来,为这片土地增添了几分残忍的色彩。 秦沫沫目睹着孤狼那狰狞的面容渐渐失去生命气息,心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连忙将受到惊吓的小婉儿搂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孩子娇小的背脊,用那温柔如春风的声音安慰道:“小婉儿,不怕不怕,没事了……” 小婉儿怔怔地凝视着凌瑾韵,小小的身躯因震惊而显得僵硬,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被固定住了画面,就连长长的睫毛也忘记了眨动。 凌瑾韵则以其熟练的手法处理着狼尸,放净血液后,将这沉重的战利品收入背篓。 虽然这匹狼的皮毛质地算不上极品,价值可能要打些折扣,但足以在市集上换取十两银子,为她们的探险之旅带来一笔意外的收获。 “沫沫,我们尽快离开这里,血腥味可能会引来更多的野兽,那就真的麻烦了。” 凌瑾韵提醒道。 秦沫沫点了点头,正准备抱起小婉儿继续前行。 不料小婉儿却突然奋力挣脱了她的怀抱,一双小手如同磁铁般,紧紧抓着凌瑾韵的手掌,就如同最初相遇时那般,她的小脚坚定地跟随着凌瑾韵的步伐。 凌瑾韵低头,眼中满是对小婉儿的喜爱。 小婉儿仰起头,清澈的眼眸中映着凌瑾韵的面容。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了白嫩的小手,轻轻地拍打在凌瑾韵的手背上,她的声音虽然稚嫩,却异常坚定:“不怕!四婶儿有我在。” 凌瑾韵被这突如其来的温馨举动触动,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她弯下腰,脸庞贴近小婉儿,温热的气息轻拂过孩子细腻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眼神中满是宠溺。 “小婉儿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四婶儿心里有数,一点也不害怕。” 当凌瑾韵和秦沫沫轮流背着沉甸甸的背篓,步履蹒跚地踏入家门的那一刻。 一个小小的身影如离弦之箭,猛地冲了过来,带着无尽的欢喜与担忧,紧紧抱住凌瑾韵的衣摆,小脸蛋因为奔跑而泛起了红晕。 “姐姐!你上山怎么不带我!我要去保护你的!” 说罢,他仿佛又意识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仰起头,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不移的光芒:“姐姐,将来等我长大成人赚了很多钱,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凌瑾韵望着靖儿那认真的小脸蛋,那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鼓起的脸颊,心中的柔软被彻底唤醒,忍不住轻轻戳了戳他圆润可爱的脸蛋,笑中带暖,“好,下次一定带上你。快进去吧,看看我们带回来什么好东西!” 她一手牵起小婉儿柔嫩的小手,另一手握紧靖儿,正欲迈步进入屋内,却发现靖儿的脚步迟疑了。 凌瑾韵转头,眼中充满关切:“靖儿,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靖儿的小脸瞬间变得严肃,思绪仿佛还停留在刚才背篓里的惊鸿一瞥——那残留在背篓缝隙中的狼毛。 看来,她们真的遇到狼了! 回到家中,靖儿像是有了某种计划,开始在家中翻箱倒柜。 大人们都忙着处理战利品,对他的行为并未留意,只有秦子安捕捉到了这一幕,好奇地走上前询问:“靖儿,你这是在找什么宝贝呢?” 靖儿故作严肃,一本正经地纠正道:“得叫我小叔,没大没小的!” 他的话语中虽带教育之意,却也难掩孩童特有的纯真。 秦子安被逗笑了,连忙改口:“抱歉,小叔,那你到底在找什么呢?” “麻袋!”靖儿简洁有力地回答。 “麻袋?你要麻袋干什么?” 秦子安一脸不解。 “做大事!”靖儿的眼中闪烁着狡黠与坚定。 秦子安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把拉住靖儿的手,急切地说:“小叔,我知道麻袋在哪,跟我来!” 靖儿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真的?那就快走吧!” 两人默契地躲开大人们的视线,偷偷潜入了父母的房间。 秦子安熟门熟路地打开衣柜,从中抽出一只旧麻袋,郑重其事地递给了靖儿,“小叔,就是它了,这可是我妈教训我爸的秘密武器,绝对好使!” 第一百零五章 男人之间的事 靖儿掂量着麻袋,想象着它的用途,心里暗暗盘算,这袋子足以装下任何人,包括那位总让人不放心的姐夫。 他细心地将麻袋折叠,巧妙地藏在自己宽松的衣服内,随后鬼鬼祟祟地溜出了院子. 而秦子胜则紧跟其后。 两人的心中都藏着一个小秘密,一场属于孩子的“正义行动”即将上演。 在那个宁静的小村庄里,邻里之间亲如一家,每当夕阳洒满乡间小道,孩童们的笑声便在田野间回荡。 大人们在劳作之余,总是不自觉地被这份纯真所吸引,彼此间形成了一种默契,无论哪家的孩子在嬉戏,总有几双慈爱的眼睛在不远处默默守护。 凌瑾韵作为村里的一员,对此感到十分欣慰。 她知道,在这片充满温情的土地上,孩子们可以自由奔跑,无需担忧。 秦子胜悄悄挪步至靖儿身边,眼神中闪烁着调皮与好奇。 他弯下腰,几乎与靖儿耳语,声音轻得如同春日里拂面的微风:“小叔,你这次又瞄上谁了?需不需要我这个小帮手啊?” 他的语气里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靖儿闻言,停下脚步,他瘦小的身影在阳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抬头对比着高出自己许多的秦子胜,那双灵动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 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随即他贴近秦子胜的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细语,分享着自己的秘密计划。 那计划简单却又充满童趣,让秦子胜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兴奋的红晕。 然而,当靖儿详细解释完计划后,秦子胜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犹豫的神色清晰可见。 “小叔,这样做会不会对四叔有点过分啊?”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对道德的考量,那双小手不安地抠着衣角,内心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的目光在想象中的四婶——那美丽如仙的影像,与一直以来尊敬的四叔之间徘徊,选择似乎异常艰难。 靖儿站直身子,虽然身形瘦弱,但那份正义感却让他显得格外高大。 他挺了挺胸膛,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姐夫要是欺负韵儿,你是要站在韵儿这边,还是帮他?自己想清楚!” 这话里虽带几分稚嫩,却也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绝。 至于为何在靖儿眼中,从不干涉凌瑾韵生活的秦砚辞忽然变成了“欺负者”,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秦砚辞更是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秦子胜纠结的神色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决。 他抬起头,眼神中透出一股不屈不挠:“小叔,我帮你!没有人可以欺负像四婶那样美好的人,就算是四叔也不行!” 在这孩子的心中,保护美好显然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正当此时,秦砚辞结束了一天的辛勤劳作,沿着那条熟悉的小径往家的方向走去。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长,映在脚下的泥土上,显得分外孤独而坚韧。 当他遥望家中,发现了两个小身影正趴在大石头上,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那是家的感觉。为了避免惊扰他们,他决定悄悄接近,给他们一个惊喜。 可两个小机灵鬼早有察觉,他们眼巴巴地望着秦砚辞慢慢靠近,心中盘算着即将上演的“恶作剧”。 靖儿轻轻碰了碰秦子胜,眼眸里满是狡黠:“子胜,姐夫来了,准备……” 就在秦砚辞刚刚步入大石之下,还没来得及张开怀抱,靖儿的命令已如雷贯耳:“行动!” 紧接着,一片庞大的黑影仿佛自天空降落,那是两个孩子合力挥舞的麻袋。 秦砚辞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只见两个小家伙各自拽紧麻袋的一角,勇敢地从石上跳下,那麻袋直冲他头顶而去,而他们自己则面临着跌落的风险。 秦砚辞条件反射般伸出双手,稳稳接住了他们,尽管此时麻袋已经蒙住了他的视线。 在这一片漆黑之中,秦子胜已被安全放在地上,秦砚辞迅速摆脱束缚,麻袋落地,他的目光再次与靖儿相遇,那双深邃眼眸中既有责备也有宠溺,而靖儿的眼里则是满满的期待与一丝慌乱。 就在这时,靖儿正要喊出下一个指令,却发现秦砚辞已经卸去了“枷锁”,两人目光交汇,空气仿佛凝固。 靖儿挥起的拳头在半空骤然停顿,几秒钟后,他聪明地变换策略,将拳头变为手掌,另一只手顺势举起,假装在拍打什么:“打打打……打蚊子,啪!” 这场即兴的表演让人忍俊不禁,化解了所有的尴尬与紧张,留下一片欢声笑语,回荡在黄昏的乡村小道上。 两只小巧的手掌轻轻地一拍一合,那微不足道的声响之后,一只蚊子静静地躺在了他细腻嫩白的手心之中,翅膀上还沾着点点露珠般的血迹,映射出几分无辜与脆弱。 秦砚辞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理了理手中的麻袋,一只手牵起一个小家伙,步伐稳健地踏上了归家的路途。 他的气质天然地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即便面无表情,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因他的沉默而不自觉地凝重起来,连最细微的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 靖儿和秦子胜两个小脑袋垂得低低的,步伐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直到家门在望的那一刻,靖儿终于按捺不住,抬头用那双清澈的眼睛,认真且坚决地对秦砚辞说:“男人的事,男人自己解决,不能告诉韵儿姐姐!” 这份稚嫩中的坚定,让人不禁心头一软。 秦砚辞闻言,微微俯视着靖儿,眼中闪烁着几分戏谑与无奈,“哼,你倒还记得不让我说给韵儿听呢!” 言语间,嘴角挂着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 靖儿闻言,小手紧张地背在身后,稚嫩的脸蛋上眉头紧蹙,努力模仿着大人的模样,严肃而又带着几分天真,“那么,你说,男人之间的事情能不能自己解决?” 秦砚辞的眼神在靖儿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审视,又似在思考。 最终,他轻轻一笑,转身步入了庭院,留下了一串意味深长的背影。 第一百零六章 凭什么守护 “嘿,你这个做姐夫的,别想逃!记住,不可以告状的哦!” 靖儿见状,连忙快步跟上,小小的身影里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倔强。 此时,凌瑾韵正巧在院子里,她细心地处理完了最后一张狼皮,用干稻草一层层包裹起来,准备拿出去晾晒。 她的目光在秦砚辞与靖儿的互动间流转,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靖儿的小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显得有些羞涩,“这个……” 话语里带着一丝犹豫。 秦砚辞则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轻描淡写地解释:“没事,不过是靖儿和子胜玩麻袋的时候,一不小心弄破了。” 凌瑾韵的目光转向靖儿,似乎在等待他的确认,“是这样吗?” 靖儿先是一怔,显然没料到姐夫会如此轻易地为他们掩饰过错,随后他猛地点头,眼睛里闪烁着感激的光芒,“对对对,就是这样!”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靠近凌瑾韵,小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奶声奶气地恳求:“韵儿,我和子胜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嘛。” 凌瑾韵温柔地揉了揉靖儿头上那精致的小发髻,蹲下身,笑容可掬地宽慰他:“放心吧,我没有生气。麻袋破了可以修补,就算要买新的,也不过是些小钱,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靖儿闻言,立刻抱住了凌瑾韵,小嘴在她的脸颊上印下一个湿漉漉的吻,“韵儿,你真是最好的人了!” 凌瑾韵笑着摸了摸靖儿的头,那柔软的发丝在指尖滑过,如同抚摸着初春的嫩叶,“好了,去玩吧,孩子们。” --- 趁着凌瑾韵在厨房忙碌,无暇他人的间隙,靖儿像个小猫般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屋子。 屋内,秦砚辞正深深地沉浸在一册古朴的书籍之中,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靖儿站在门槛边,挺了挺小小的胸膛,双手规矩地背在身后,装模作样地学着大人的步伐,一步步走进屋内。 “咳咳!” 刚一进门,他便故意清了清喉咙,似乎是想引起秦砚辞的注意,那副小大人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秦砚辞的目光缓缓移向靖儿,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不容小觑的决心。 靖儿挺直了小小的身躯,仿佛这一刻他承担起了比自己还要重大的责任,一字一句,郑重其事地宣告:“你千万别误会,以为帮你隐瞒真相我就会感动到痛哭流涕。告诉你,等我长成大树参天,腰缠万贯,拥有宽敞明亮的大宅子那天,我依旧会带着韵儿离开这里。” 言毕,靖儿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超越年龄的坚决,那是一种对未来充满憧憬与计划的光芒。 “一个男子汉,如果连保护韵儿这样的事情都办不到,还算得上是真正的男人吗?” 靖儿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忿与责问,小胸脯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腮帮子也因气愤而鼓起,活脱脱一副小大人模样。 “你知道吗,昨天在山上,韵儿遇到了凶猛的野狼,而且,是她亲自将那只狼解决的!” 说到这里,靖儿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与骄傲。 秦砚辞回忆起归途时瞥见凌瑾韵手提狼皮的情景,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翻涌。 尽管之前猎杀野猪时已领略过她的坚韧与果敢,但想象她独自对抗那凶狠的野兽,秦砚辞的心便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紧紧勒住,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就在那个瞬间,他在心底默默地许下了诺言。 无论如何,再也不会让凌瑾韵置身于那样的危难之中,哪怕用尽自己的一切力量。 秦砚辞的视线温柔地落在靖儿那气鼓鼓的小脸上,那模样就像一只胀满了气、准备对抗世界的河豚,既惹人怜爱又令人哑然失笑。 他轻轻地用食指点了点靖儿那小巧的鼻尖,声音里满是承诺的重量:“放心吧,我会好好守护韵儿的。” “凭什么守护?” 靖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满的情绪如潮水般汹涌。 “我听闻你的学业还算不错,若是再接再厉,将来或能步入仕途,为韵儿挣来一份体面与安宁。可看看你现在,只因一时被山贼所扰,便放弃了自己的书籍与梦想,就凭这点志气,还奢谈守护韵儿?唉,看来依赖你是指望不上了,我还是得加快自己的成长步伐,亲力亲为,护韵儿周全。” 靖儿的话语间夹杂着摇头叹息,一副超乎年纪的老练与忧虑。 他那小小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长,显得格外的孤独而坚毅。 秦砚辞定睛凝望着靖儿那看似弱小却又透露出无比坚韧的背影,手中握着的毛笔也不自觉地紧了几分。 对于自己因厌恶官场的尔虞我诈,为了避免重蹈父辈覆辙而毅然决然放弃读书的道路,此时此刻,心中竟泛起了几丝不确定的涟漪。 他思绪飘向了城门外,那里,是无数双因饥饿而失去光彩的眼睛,是生命在困境中挣扎的真实写照... 秦砚辞太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以至于当凌瑾韵悄悄踏入房间时,他竟没有立即察觉。 然而,在他们平静共处的世界里,一种微妙的默契悄然生根,他们彼此间形成了一种无需言语便能理解的界限。 凌瑾韵,细腻如她,自然感知到了这份界限,没有丝毫打破这份和谐的意图。 正当秦砚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凌瑾韵轻手轻脚地走到衣柜前,她的手指轻轻滑过衣架上挂着的衣物,最终选定了几件,动作优雅而自然。 随后,她转身走向那个简单搭建的洗澡角落,那里悬挂着一块薄如蝉翼的布帘,准备在这个简陋却私密的空间里更换衣物。 那块薄布帘仿佛是夕阳与室内光影游戏的道具,金色的余晖透过它,将凌瑾韵曼妙的轮廓轻轻描绘在地面上,宛如一幅细腻的剪影画,既神秘又诱人。 秦砚辞的心中猛然间似被小鹿撞了一下,“嗡”的一声,让他的思绪一时无法平复,呼吸也变得有些局促,脸颊悄悄爬上两朵不自在的红云。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将目光转向别处,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用理智的冰水浇熄心中莫名腾起的火焰。 当凌瑾韵换好衣服,手持着那件沾染了狼血、显得有些破旧的衣服,正准备出门清洗时,秦砚辞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韵儿……” 第一百零七章 答应了 他的声音似乎在空气中飘荡,带着几分试探。 “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秦砚辞面对凌瑾韵这番直率的回应,竟有一瞬间的愣怔。 他心中暗自思量,她这副仿佛早有预料的模样,难道真的是在等着自己开口吗? 调整了情绪,秦砚辞努力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提出了心中的疑问:“韵儿,你希望我继续我的学业吗?” 他的眼神里藏着一份不确定,期待着她的回答。 凌瑾韵闻言,俏皮地歪了歪头。 “你想不想继续读呢?” 她反问道,语气温柔却也直接,像是在鼓励他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秦砚辞的眉头不自觉地轻蹙,内心的挣扎显露无遗。 回到这里最初,他铁心拒绝再次踏入科举的泥潭,拒绝那官场的尔虞我诈,只愿守着一方田地,过着平淡却真实的农耕生活。 然而,世事多变,灾难接踵而至,民间哀鸿遍野,流离失所之景随处可见。 靖儿的话如针刺心头,提醒着他,如果连保护凌瑾韵这样的小事都无法做到完美,他又何谈去守护更多无辜的百姓? 这份自责与无力感,让秦砚辞的内心翻涌不息。 凌瑾韵轻轻挑起眉梢,眸中闪烁着温柔与理解的光芒,她细细端详着秦砚辞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仿佛在无声地探索着他心中的波澜。 片刻之后,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俏皮与无奈:“日子若是过得紧巴巴的,咱们就得先照秦好自己这片小天地,待到时机成熟,有了些本事和余力,再去谈什么拯救苍生、兼济天下嘛。哎呀,我可不能在这儿瞎耽误工夫了,先去把那些脏衣服拾掇干净喽。” 秦砚辞闻言,眼神微微一亮,随即陷入了深思,似乎在咀嚼着她话里的意味。 随后,他轻笑着站起身,大手轻轻接过凌瑾韵怀中那堆略显沉重的衣物,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温柔:“还是我来吧,你这些天也够累的了,坐一会儿,喘口气。” 凌瑾韵没有推辞,只是微微一笑,转身从角落里拎出一张小巧的木凳,轻巧地放在了屋檐下的阴凉处。 她悠闲自得地坐下,顺手从身旁扯过一根麻绳,开始与几个围绕在膝边嬉笑玩耍的小孩子玩起了翻绳游戏。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落,将她清丽的脸庞映衬得分外柔和。 而她的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向不远处那忙碌的身影——秦砚辞正细心地搓洗着衣物,偶尔抬头,两人目光相遇,便会心一笑,温馨而又默契。 此时,厨房之内,一锅由凌瑾韵精心炮制,用八角、桂皮等香料慢炖的狼肉正咕嘟作响,香气四溢,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勾引着人心中的馋虫,令人食指大动。 夜幕降临,烛光摇曳,秦砚辞仍旧伏案苦读,埋头于书本之间,手中毛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专心致志地抄写着典籍。 他的眼帘偶尔扫过旁边日益充实的书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这段时间以来,他不遗余力地教授凌瑾韵识字,虽然那些复杂的文字她尚且无法熟练书写,但认读能力已是大有长进。 凌瑾韵突然走到书架前,精挑细选了几本科举必读的经典——四书五经,郑重其事地摆在秦砚辞面前,语调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只管用心读书就好,不必再为抄书这类琐事费心了。家中生计,有我担着,我有信心能养活这个家,也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他抬头,目光略带迷茫,刚欲开口,却见凌瑾韵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满是不解地看着他:“你不是说过,要为我挣个诰命夫人的名分吗?怎么,现在反悔了?” 秦砚辞哑然失笑,转头望向小床上已经安然入睡的靖儿,小家伙双目紧闭,眉宇间似乎还残留着白日嬉闹的痕迹,显得既可爱又逗趣。 想到自己以小靖儿之名让凌瑾韵放心自己读书的决心,秦砚辞心中涌起一阵温暖,同时也暗自佩服起自己的小聪明。 凌瑾韵见秦砚辞神色复杂,又轻轻地追问了一句:“难道,你不愿意?” 言语间带着一丝疑惑与关切。 他深吸一口气,从凌瑾韵手中接过那沉甸甸的四书五经,目光坚定,声音清晰有力:“愿意,当然愿意!” 凌瑾韵闻言,唇角不禁上扬,如明珠般璀璨的双眼弯成了月牙状。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窗棂,凌瑾韵悠悠醒来,却发现秦砚辞与小靖儿早已起床,开始了新的一天。 她走出房间,迎面而来的是王莲娟满脸的喜悦与激动,她紧紧握住凌瑾韵的手,话语中充满了感激与兴奋:“韵儿啊,老四说他要回去读书了,这都是你的功劳,我们家真是有幸,得了个福星啊!” 王莲娟没等凌瑾韵回应,便已迫不及待地双手合十,对着门外虔诚地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老天爷保佑,文曲星保佑我家老四学业有成,金榜题名!” 王莲娟对于秦砚辞重返书斋的决定所表现出的那份由衷的喜悦与期待,足以让人深切感受到一个母亲对孩子未来的期盼和祝福。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屋外忽然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似乎预示着新的一天,新的希望,正悄然来临…… 王莲娟正沉浸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喜悦之中。 这时,院门外蓦然响起的敲门声如同细雨轻敲窗棂,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慌忙间用衣袖拭去眼角那未干的泪痕,急促的脚步带着几分期待与疑惑迈向那扇承载着未知的木门。 门扉轻启,王莲娟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身影——一位穿着整洁长衫、头戴纶巾的男子,他的形象在王莲娟的记忆中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上回因买卖人参而有过一面之缘的吴掌柜。 吴掌柜一见王莲娟,立刻堆起满脸的职业笑容,那笑中透着几分熟络与客气,仿佛春日暖阳般温暖而不失礼仪,“哎呀,大妹子,你瞧我这记性,正想找凌大夫聊聊,不知道她是否在家呢?” 第一百零八章 你愿意吗 王莲娟闻言,迅速回头望向屋内的凌瑾韵,眼神中闪过一丝确认的光芒,随即转过身,连声应和着:“在的在的,凌大夫正忙着呢,吴掌柜,快请进吧。” 随着吴掌柜步入院中,他的注意力并未立刻落在凌瑾韵身上,反倒是被一股淡淡的药香牵引,不禁微微抽动了一下鼻子,那香气仿佛一条无形的线,引领着他视线落到了秦沫沫的身旁。 只见秦沫沫正专心致志地清洗着一堆天麻,动作轻柔而细腻,仿佛在呵护着珍稀的宝物。 吴掌柜的目光一触到那些天麻,不禁眼前一亮,赞许之情溢于言表,“这些天麻,品质绝佳,看样子至少是三年以上的上等货色!比之人参的年限价值论,天麻更看重的是适时采收,三年正是它们药效达到巅峰之时。一旦错过这个时机,待其开花结实,精华散尽,便只能在泥土中默默枯萎了。” 望着眼前这些珍贵药材,吴掌柜心头百感交集,欲言又止,他的心里盘算着更为重要的事,却又不忍心直接开口打破这和谐的画面。 凌瑾韵,仿佛洞悉一切,不紧不慢地踱步至秦沫沫与吴掌柜之间,语带关切地询问:“吴掌柜,您这次来,是不是有关于药铺收购天麻的事情?具体怎么操作的?” 吴掌柜听闻,脸上笑意更甚,连忙对着凌瑾韵行了一礼,语气中满是诚意,“凌大夫,我们药铺对于新鲜天麻的收购价是一斤一两银子,但如果由您亲手炮制之后再出售,价格可以提到十两银子一斤。” 虽然炮制过程会减少天麻中的水分,但通常十斤新鲜天麻经过精心炮制,仍能提炼出约四斤精品,如此算来,炮制后卖出的收益显然更为丰厚。 凌瑾韵轻轻点头,心中已然有了计较,“明白了,我会妥善处理这批天麻,然后送到您的药铺去。不过,吴掌柜今日亲自登门,是不是还有其他要事相商?” 凌瑾韵心中其实隐隐有着担忧,近期城中痢疾疫情四起,局势似乎有失控的趋势,而身为地方官的范大人政务繁忙,分身乏术,她猜测吴掌柜的到来或许与此相关。 果然,吴掌柜再次深深施礼,诚恳说道:“凌大夫,实话告诉您,我慈济堂的老大夫因为年事已高,已经退隐田园。因此,我代表慈济堂诚意邀请您前来坐诊,不知您意下如何?” 在这个时代,尽管女性医生的社会地位不算太高,但医生这一职业在庆国却备受尊敬。 一般的医馆在聘请大夫时,会有一定的规矩,比如诊金中仅抽取二至五成作为管理费用,而且大夫开具的药方若在本药铺抓药,药铺还需按比例给予大夫额外的利润分红。 见凌瑾韵没有立即回绝,吴掌柜趁热打铁,补充说明:“如果凌大夫愿意加入慈济堂,我们承诺只抽取两成作为管理费用,此外,每年还会根据业绩给予丰厚的分红。” 言罢,他眼中充满了期待,静候着凌瑾韵的回答。 凌瑾韵在心中反复权衡,面对眼前这份条件优越的工作邀请,她的内心波澜起伏。 那是一家颇负盛名的药铺,环境优雅,设备齐全,无疑是许多医者梦寐以求的地方。 然而,她的心性自由,不愿就此束缚在一方药铺之内,日复一日地坐诊看病,生活如一潭死水,缺乏变化与挑战。 片刻沉思之后,她轻轻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婉拒道:“吴掌柜,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确实没有这样的意愿。” 她的声音柔和却坚定,仿佛春日里细雨轻拂,既不过分冷硬,也不失礼节。 吴掌柜闻言,眉头微蹙,神色中透露出几分焦急。 他深知凌瑾韵医术高超,一旦错过,只怕再也难寻如此优秀的坐诊大夫。 于是,他连忙补充说明,语气中多了几分急切:“凌大夫,我并不是要请您去镇上那般狭小的药铺,而是希望您能在县城中心,那间宽敞明亮、病人络绎不绝的医馆坐诊。关于报酬方面,如果您觉得不够满意,我们完全能够进一步商讨,甚至可以考虑免除所有佣金,只为能请您莅临。” 自从仁义县那场突如其来的瘟疫被凌瑾韵以一手精湛的医术成功控制之后,她的名字便如同春风一般吹遍了县城的大街小巷,百姓们纷纷传颂着这位年轻女医的传奇,尊称她为“小神医”。 哪家药铺若是有幸请得凌瑾韵坐诊,无疑会成为全县瞩目的焦点,门庭若市,声誉与利润双收。 凌瑾韵闻言,嘴角的笑容更加温婉,她知道吴掌柜的诚意满满,便轻笑着澄清道:“吴掌柜,您可能有所误解,我拒绝并非因为慈济堂的规模或是酬劳的问题,实在是我个人并不热衷于固定坐诊这种形式。” 吴掌柜脑筋一转,迅速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凌大夫,如果这样,我们是否可以退一步考虑,您不必每日都来坐诊,只需要每月以我们慈济堂大夫的名义外出巡诊三次,这样既能满足您四处行医的心愿,也能让我们医馆受益,如何?” 凌瑾韵闻言,沉吟片刻。 对她而言,医术如宝剑,需时常磨砺方能保持锋利,长期不接触疑难杂症确实容易生疏。 想到这里,她最终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不过我只接受处理那些难以治愈的病症,而出诊的费用,我希望由我自己来定。” 话题一转,凌瑾韵的目光温柔地落到了一旁正在忙碌的秦沫沫身上,轻声唤道:“沫沫,你过来一下。” 秦沫沫此时正专心致志地清洗着药材,最后一颗天麻在她的细心呵护下被摆放在竹簸箕上,等待自然风干。听到凌瑾韵的呼唤,她急忙擦干净双手,带着一丝不解与期待跟随着凌瑾韵步入了室内。 凌瑾韵表情严肃而真挚,看着秦沫沫的眼睛,问道:“沫沫,你是否有兴趣去慈济堂做学徒,学习医术?” 第一百零九章 听闻 要知道,大多数医者的学艺之路都是从小开始,而秦沫沫如今起步已经稍显晚了。 秦沫沫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些潜在的障碍,平时的开朗此刻化作了紧绞围裙的手指,眼眸中闪烁着对未知前程的渴望与忐忑。 “四嫂,我真的可以吗?”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确定,还有对于未来被安排婚姻的微微失落,“可是娘亲已经在为我张罗婚事了……” 凌瑾韵闻言,笑容中蕴含着温暖,坚定地点了点头,给予秦沫沫鼓励:“你绝对可以的,沫沫。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 “那我愿意去学徒!” 秦沫沫瞬间振奋起来,眼神中光芒四射,充满了决心。 “嗯。” 凌瑾韵欣慰地回应着,随后转身离去。 屋外,王莲娟已邀请吴掌柜入座,两人正悠闲地品尝着茗茶的清香。 而凌瑾韵则先行一步,将王莲娟拉至内室,谈及秦沫沫心系慈济堂,渴望成为一名学徒的愿望。 “这事嘛……”王莲娟脸上浮现出些许犹豫,这在凌瑾韵预料之中,毕竟秦沫沫的年龄与婚事确实是个绕不开的话题。 然而,不待凌瑾韵开口劝解,王莲娟先前的犹豫似乎瞬间消失无踪,她猛地一拍大腿,眉宇间重现了那股豁达与豪爽,朗声笑道:“韵儿,我答应让沫沫去学艺,你爹那边我会去说服他的!” 凌瑾韵一时间有些惊讶,她原以为说服王莲娟需要一番口舌,没想到王莲娟竟是如此开明。 这份超越时代局限的包容与理解,让凌瑾韵心中的敬意油然而生。 似乎看穿了凌瑾韵心中的感动,王莲娟面容温柔,轻轻抚摸着凌瑾韵的发顶,缓缓言道:“韵儿啊,我知道沫沫虽然跟你同年,按理也该考虑婚嫁之事,但看看现在的世道,哪家普通人家愿意在这个时候多添一副碗筷,增加负担呢?咱们女人,自立自强才是根本,有了一技之长,将来无论是留在家中还是嫁出去,都能挺直腰杆。” 听了王莲娟这一番话,凌瑾韵心下一惊,恍惚间竟怀疑起王莲娟是否也有过穿越的奇遇。 这番超越时代的见解,如何能让人相信是出自一位地道的古代女子之口? 她的心思细腻,眼光独到,实在令人叹服。 随后,凌瑾韵转身将这事向吴掌柜详述。 早前,吴掌柜注意到秦沫沫在清洗天麻时一丝不苟的态度,这让他暗自惊叹,小姑娘的心思细腻可见一斑。 尽管尚不清楚秦沫沫是否具备成为良医的天赋,但念及凌大夫曾经慷慨出手,不仅挽救了郑屠户儿子的生命,还成功化解了药店的危机,并且主动承担外出诊病的重任,无论是出于情谊还是道理,凌大夫的请求,吴掌柜都无法拒绝。 于是,吴掌柜当即拍板答应,目光温和地询问秦沫沫:“小秦,你是打算立刻跟我回药店开始学习,还是先回家简单收拾一下再过来?” 秦沫沫性格爽快,家中也并无太多繁杂之物需要整理,她连忙回应:“叔,您稍等片刻,我带上几件换洗衣物马上就来。” “好,那我就在这里等你。” 吴掌柜说着,顺手拉过一条板凳坐下,显得随和而耐心。 待二人离去,凌瑾韵着手处理秦沫沫清洗干净的天麻,准备将其炮制成药,打算之后送往慈济堂,同时也想借此机会去看看秦沫沫的学习进展。 吴掌柜乘坐的马车在村落间引起不小的轰动,村民纷纷议论,好奇的目光紧随其后。 而吴掌柜与秦沫沫离开不久,喜好打听是非的田青燕便迫不及待地来到王莲娟家,贴耳低声道:“大娘,我刚瞧见你家沫沫提着包袱,跟随着那位坐着马车的大人物走了,这是说定了哪户人家,要去做少奶奶了么?” 田青燕的话,直白地影射了王莲娟将秦沫沫送往权贵之家做偏房的可能。 在乡间,哪家姑娘定亲不是要有婚书六礼,穿戴嫁衣,风风光光? 王莲娟脸上掠过一丝冷色:“沫沫并未定亲,那是县城慈济堂的掌柜,沫沫是去那里学徒的。” 说这话时,王莲娟的眼神里满是骄傲,无须遮掩。多少乡村少年梦寐以求的医馆学徒之路,却因缺乏门路而无缘,而自家的女儿却能得此良机,成就心中所愿,这份自豪感油然而生。 田青燕闻言一怔,难以置信一个普通女子竟能踏入慈济堂学艺的大门。 毕竟,在这偏远之地,进入药铺学习技艺是何等不易,对于他们这些毫无背景的农户来说,送孩子去学一门手艺,比供其读书还要艰难数倍。 “沫沫能进慈济堂,真是好福分,好福分……” 田青燕啧啧称奇,又话锋一转,“大娘,你听说了吗?珠珠丫头也在说亲,说是已经说成了,要做县城何员外独子的偏房。你说,这当娘的怎么狠得下心?当初珠珠差点儿就要嫁到咱村里,她哭哭啼啼百般阻挠,大家还以为她是为了珠珠好呢……” 言毕,话语里满是不平与无奈。 谁料想到,这一转身之间,竟成了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推向他人府邸,去做那卑微的小妾的命运转折。 昨日,那何员外府上派来的队伍浩浩荡荡,满载着金银财宝与绫罗绸缎,仿佛一场盛大的炫耀,却不知这些璀璨背后,藏着多少女儿家的无奈与辛酸。 传闻中,张灵秀对于这堆砌如山的彩礼,竟是连一丝一毫都不肯让女儿珠珠带上,言之凿凿说是要留给家中幼弟读书之用,但其中真假,又有谁能辨清? 这究竟是真心铺就弟弟的科举之路,还是又一次悄无声息地填补了娘家无底的深渊? 在里正杨家,杨珠珠的母亲张灵秀,其身份并不简单,她的兄长乃是一位秀才,只是这功名之路走得颇为坎坷,直到了而立之年方才摘得秀才之冠,此后十余载,却如陷泥潭,再难寸进。 自小,这位兄长便像是家中的黑洞,吸尽了父母的心血与期望,即便成家立业,膝下儿女成群,依旧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家中重担,终归还得张灵秀暗中扶持,才得以勉强度日,张家的不倒,实则是她一肩扛起。 第一百一十章 好一些 王莲娟一听这话题,立时将田青燕先前提及的秦沫沫之事抛诸脑后,不再介怀于田青燕对于秦砚辞的品评,反倒是惊讶之余,带着几分关切地反问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昨日我在田间确实隐约听到了村中锣鼓喧天,原来是何大户为珠珠送来了厚重的聘礼。但我曾闻那何大户家的独子风流成性,身边姬妾环绕,犹如繁星点点,杨里正怎会忍心将自己的孙女推进这样一个是非之地?” “哎哟,大妹子,这事儿你可就没琢磨透了。此事,别说是杨里正心中有千百个不愿意,哪怕是珠珠的父亲,怕也是百般不愿将自家的女儿送往那深宅大院,去承受世人指指点点的痛楚。” 田青燕一边说着,一边挤眉弄眼,活脱脱一副标准的八婆姿态:“可问题在于,杨里正和珠珠她爹的意愿,在张灵秀面前算得了什么?就像上次想安排珠珠嫁入你们家,张灵秀那一番哭天抢地的闹腾,到最后,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王莲娟闻言,不禁咂嘴感叹:“哎,珠珠这孩子,真是命中多舛。” 田青燕又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挤眉弄眼地对王莲娟说:“我说大妹子,你还记得当初张灵秀是如何死活不同意珠珠嫁给你家砚辞的吗?那时候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如今看来,或许正是砚辞和你们家躲过了一劫呢。那珠珠,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你知道她是如何搭上何公子的高枝儿的吗?就因为张灵秀带她进城选购布匹,做几件新衣裳,哪知道一转眼的功夫,何公子就找上门来,还什么手帕,还在光天化日之下拉扯不清,连那素手都被轻薄了……” 田青燕绘声绘色,一番讲述之后,又自然而然地引回到了秦沫沫的话题上。 吴掌柜因凌瑾韵的缘故才破例接纳了秦沫沫成为门下弟子,田青燕顿时激动起来,嗓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朝正忙碌的凌瑾韵喊道:“哎呀,韵儿,你那两位在家里也没个正经事儿做的哥哥,能不能麻烦你跟吴掌柜提一提,让他们也去慈济堂跟着做个学徒怎么样?” 她口中的“俩哥哥”,自然指的是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虽姓秦,却因与秦家同宗而被视为兄妹相称。 凌瑾韵正低头专注于手里的药材,闻言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回应,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原来是秦砚辞检查完村边的水车归来。他一边迈进门槛,一边接过话茬,语气里满是赞同:“婶子,这主意真不错!如果我那俩哥哥也能进慈济堂,沫沫在那边也多个照应,多好。” 田青燕一听,脸上立刻绽开了花,眼神中充满了期盼,紧紧盯着秦砚辞问:“真的?你说这事能成吗?” 秦砚辞笑得温文尔雅,宽慰道:“婶子您就放心吧!韵儿之前帮过吴掌柜大忙,她出面说话肯定没问题。不过,药铺的学徒首先得识字,如果想去,可能得先去私塾读上两三年的书打基础。 再者说,药铺学徒不仅没有工钱,还要给师父交学费,婶子你不如先回去准备一下私塾的学费和拜师父所需的银两吧。” 田青燕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勉强,眉头微蹙,“学徒还得自己掏腰包啊?” 她心里清楚,秦沫沫因为常帮着家里记账,认得几个字,而秦砚辞更是学问出众,休假期间也不忘给弟弟妹妹们上课,教他们识字,秦沫沫自然从中受益不少。 因此,在秦家,几乎没有孩子是目不识字的。 可一想到送儿子去当学徒不仅要供药铺的学费,还得先把他们送进私塾启蒙,这笔开销可不是个小数目。 这简直是在烧钱啊! 田青燕嘴里嘀咕着,手还不忘轻轻推了推王莲娟,“我说大妹子,你也是,花这么多钱送一个丫头去做学徒,到底图个啥呢?” 话音刚落,她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开。 凌瑾韵虽然人在厨房,一心扑在炮制药材上,但外面的谈话还是断断续续传入了耳中。 她趁着手上的活计告一段落,快步走到门口,朝着田青燕离去的背影大声问道:“青燕婶,大壮哥和二壮哥最后决定去不去慈济堂当学徒了呀?” 田青燕摆手连连,声音带着几分无奈与坚决:“不去不去,自家的壮小伙子,怎么能让钱花到给别人打工上去呢?” 凌瑾韵回身,目光投向刚进门的秦砚辞,她的眼角眉梢都挂着笑,像极了弯弯的新月,“你回来了啊?” 秦砚辞一见到她,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嗯,水车的事情我都和三哥交代清楚了,还给他演示了一遍维护方法,这样我去了县学,水车也不会没人照料。” 王莲娟见田青燕走后,连忙喜滋滋地钻进厨房张罗起来。 尽管她知道,从村子到县城,乘马车仅需半天时间,但她还是为即将远行的秦砚辞特意烙制了两张香脆的面饼,并煮了五颗圆滚滚的鸡蛋,作为他旅途中的干粮。 这段时间以来,秦砚辞因故暂停学业,留在家中,平时并没有这般特别的待遇。 家中那些精贵的粮食和鸡蛋都是留给孩子补充营养的,而凌瑾韵虽然也是个孩子,但在秦砚辞心中,她总是显得格外懂事,他自己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家庭的一份子,承担起了责任。 回到房间,秦砚辞轻轻打开书箱,一本本仔细地将书籍摆放整齐,每本书都承载着他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憧憬。 而一旁,凌瑾韵早早就把他的换洗衣物叠得整整齐齐,每一件都饱含着无声的关心与支持。 待到一切家常琐事皆被细心归置妥帖,王莲娟手捧着一块包裹着温热烙饼与几枚精心煮制的鸡蛋的布包缓步走来,那些饱含着家的味道的干粮被她细致地塞入秦砚辞准备好的行囊之中。 随后,她转身拉起凌瑾韵的手,引领她步入厨房那一方温馨的小天地。 厨房里,炊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饭香。 灶台上,静置着一碗色泽诱人、热气蒸腾的红糖炖蛋,碗中鸡蛋卧于红糖液中。 王莲娟将这碗心意满满的甜品递至凌瑾韵面前,语气温柔而关切:“韵儿,快把这碗红糖蛋吃了,补补身子,出门在外可不能亏待了自己。” 第一百一十章 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凌瑾韵内心实则对红糖蛋并无太多偏好,平素里总是谦让给弟妹们享受这份甜蜜,但今日家中,弟弟妹妹们因水车水渠竣工后带来的乐趣,全都被吸引到了村边嬉戏,家中只余下她们二人。 那新建成的水车,每当日光正好,启动运转,将清冽的河水引入干渴的土地之时,便是村中孩童们最为雀跃的时光。 水波中偶尔随流而下的小鱼小虾,成了他们快乐的源泉,孩子们围绕在水渠两旁,或追逐嬉戏,或尝试捕捉那些灵动的小生命,乐此不疲,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村庄。 凌瑾韵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将那碗充满母爱的红糖蛋尽数吃下,放下碗筷之际。 蓦然发现王莲娟已不在厨房,而眼前的空间被一堵坚实的人墙所占据,秦砚辞高大的身影宛若一道屏障,将窗外的光线温柔地隔绝在外。 秦砚辞注意到凌瑾韵嘴角不经意间残留的糖渍,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拇指轻轻拂过她的唇角,动作细腻而亲昵,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柔和起来。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空气中流淌着一种微妙而难以言喻的情愫。 凌瑾韵感到那略显粗糙的指尖轻触而过,瞬间全身如遭电击,一种陌生而又异常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那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让她心头漾起一阵涟漪。 秦砚辞定睛注视着她,那双明亮如小鹿般的眼眸因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而睁得更大,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茫然与纯真,这份不加掩饰的憨态,意外地触动了他内心的柔软之处,脸颊不知不觉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为掩饰自己的尴尬,秦砚辞轻咳一声,淡淡地说:“我该出发了。” 话语中藏着不易察觉的逃避与不舍。 凌瑾韵恍如从梦中惊醒,方才那温柔的触摸似乎还在心头荡漾,她脱口而出:“我送你。” 秦砚辞闻言,目光交汇之间,轻轻点头,仿佛两人之间达成了某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对于能与她并肩走过这段旅程,秦砚辞心中竟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踏实与温暖。 这份宁静的美好,却在跨出庭院大门,看到那隐藏于石块之后,眼中满是期待与哀愁的李珠珠时,骤然间被打碎。 李珠珠双眼哭得红肿,如核桃般惹人怜惜。 她偷偷瞥了凌瑾韵一眼,旋即紧抿嘴唇,尽力展现出柔弱无助的姿态面对秦砚辞,声音颤抖地道:“砚辞哥,我没有在母亲外出买布时与何公子纠缠不清,我...我并不愿意成为何公子的妾室...” 言毕,泪珠再次滚落,划过她苍白的脸颊。 凌瑾韵无奈地仰头望向蓝天,心中暗自苦笑。 面对李珠珠的苦苦哀求,秦砚辞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李珠珠终是按捺不住,向前迈出一步,试图抓住秦砚辞的衣袖:“砚辞哥,你相信我!” 此时的秦砚辞,身着县学的学袍,浅灰白的长衫搭配同色腰带,显得清新脱俗,英气勃发。 虽然他没有江铭那般的魅惑风姿,却更多了几分正直与坚定,如同他此刻的眼神,清澈而不可动摇。 秦砚辞没有正面回答李珠珠,反而后退几步,语气中透着冷淡与疏离:“李姑娘,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还望你能自尊自爱。” 言毕,他转身迈步,不再停留,留下李珠珠一人站在那里,满眼的失落与不甘。 “至于在下是否勤于研读圣贤之书,其实与李姑娘您并无直接关联。” 他的话语轻轻落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淡然。 言毕,他缓缓绕过那位身姿婀娜的李珠珠,每一步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最终他的脚步停留在凌瑾韵面前。 这时,他那原本冷峻如寒石的表情变得柔和:“韵儿,时候不早,我们该启程了。” 刚迈出稳健的两步,路面一个不起眼的小坑洼处积水泛着幽光,像是路上不经意的陷阱。 他的眼神瞬间敏锐捕捉,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条件反射般地伸出手,紧紧握住凌瑾韵细腻的小手,低语中满是关切:“韵儿,留心脚下。” 直至凌瑾韵轻盈地跨过那片水洼,脚尖轻轻点地,他才缓缓松开那只给予保护的手,仿佛完成了一场无声的守护仪式。 这一切,都落在了不远处李珠珠的眼中。她的眼神在凌瑾韵那娇小玲珑的背影、秦砚辞挺拔如松的身姿,以及那不起眼却成了情感见证的小水坑之间徘徊。 最终,她的眼底闪过一抹坚决,那是决定放手一搏的勇气与决心。 忽然,她决绝地迈向那片水坑,毫不犹豫地将一只脚踏入,假装失足,姿态虽狼狈,却努力维持着一份不易察觉的优雅。随着一声刻意压制的“哎哟!” 她顺势摔倒在地,眼里顿时盈满了泪水。 但秦砚辞,他只是微微侧头,那抹温柔的目光短暂扫过,随后便坚毅地转回,继续陪伴着凌瑾韵向村口走去。 看着秦砚辞与凌瑾韵渐行渐远的身影,李珠珠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暗淡下去。 凌瑾韵陪伴着秦砚辞来到村口,恰逢安叔的牛车正准备启程,车身在晨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 村民们见到秦砚辞身上那套标志着县学身份的衣衫,纷纷围拢过来,用乡音浓厚的关怀问候着:“砚辞啊,这是要回县里继续深造了吧?” “之前听你娘说你可能不继续读书了,我们都为你惋惜了好一阵子呢,没想到还是舍不得书本吧!” “真是个有出息的好孩子,努力读书,将来要是高中状元,咱们秦家村也跟着沾光啊!” 面对乡亲们的期许与鼓励,秦砚辞逐一温文尔雅地答谢,眉宇间却是藏不住的离愁别绪。 他转而将那双深邃的眼睛定格在凌瑾韵的身上,目光中流露出几分离别的不舍:“韵儿,我要走了。待到县学的旬假,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凌瑾韵轻轻点头,正欲转身踏上下一段属于自己的日常,但那逐渐远去的牛车却让心头莫名生出一丝慌张与不舍,如同潮水般涌来,难以抗拒。 于是,她做出了一个勇敢的决定——追随而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炸药? 秦砚辞的视线一直胶着在凌瑾韵身上,见她不秦一切地追来,连忙吩咐安叔停车,自己则灵巧地从牛车上一跃而下,迎向凌瑾韵,脸上满是不解与关切:“韵儿,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什么忘了吗?” 凌瑾韵的眼眸清亮如泉,其中透露出的坚定让人无法忽视,“我要陪你到县城,亲眼看你平安到达。” 回想起上次秦砚辞独自前往杏花楼送酒,凌瑾韵从清晨就开始坐立不安,最后不得不央求王莲娟允许她搭乘邻村的牛车偷偷前往镇上。 王莲娟以为这只是小姑娘对外界的好奇,便随了她的意,并以购买针线为由,让她得以顺利出行,避免家中弟妹们说三道四。 秦砚辞虽有犹豫,但在凌瑾韵敏捷地登上牛车的刹那,他所有的拒绝都被融化了,嘴角微微上扬,最终选择了沉默。 好吧,这一次回县学的行程与前世大为不同,相信不会再有那些不幸之事发生。 凌瑾韵乖顺地依偎在秦砚辞身旁,两人一同坐在晃晃悠悠的牛车上。 而秦砚辞,则始终细心地用自己的身躯挡在凌瑾韵与颠簸的外界之间。 杨叔驾驶的牛车缓缓驶向小镇,车厢随着地面的坑洼微微颠簸,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影,在干燥的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味道,昭示着久旱未雨的季节。 抵达小镇后,他们需转换交通工具,寻找直达县城的牛车。 小镇的街道上,商贩的叫卖声与行人的脚步交织在一起。 然而在这热闹之中,难掩民生困顿的愁容,干旱让田地龟裂,收成锐减,百姓手中的铜板更是珍贵得如同生命的甘露。 今日的牛车,除了秦砚辞与凌瑾韵,并无他人共享。 驾车的大叔,面庞上刻着岁月的痕迹,笑容憨厚,与杨叔相似,皆是一脸沧桑又不失温暖的中年男子形象。 当秦砚辞礼貌地向车夫致以问候。 车夫讲述着世态炎凉与人心的复杂。 凌瑾韵聆听之际,心中涌动起一股异样的情绪,她隐约感觉到,之前笼罩心头的阴霾,或许与那些横行无忌的山贼有关联。 随着旅程的深入,凌瑾韵的眼神越发敏锐。 微风轻拂,穿林而过,带来阵阵叶语,但在这些自然的音符中,凌瑾韵察觉到了异样——那是潜藏于风声之下,不属于大自然的杂音,人声的低语与行进的脚步。 这份警觉,让原本平凡的旅途瞬间笼罩上了一层未知的阴影。 山贼! 凌瑾韵心中一紧,正欲寻个理由离开这略显拥挤的牛车,却见秦砚辞已敏捷地抢在她之前,对着一脸沧桑的车夫轻声道:“大叔,请稍等片刻,我需要方便一下。” 他的语气平和,却隐含不容置疑的力量。 车夫闻言,立刻稳稳停住了牛车,牛铃因此而微微颤响,发出低沉的铜音。 秦砚辞随即转头,眼中闪烁着不容反驳的光芒,吩咐凌瑾韵乖乖待在车上,勿要轻举妄动。 言毕,他迈开长腿,沿着凌瑾韵先前所留意的那片树影婆娑、似乎隐藏着什么的林间小径大步流星而去。 “大叔,我也去方便一下,请您在此稍候片刻。” 凌瑾韵边说边灵巧地从牛车上一跃而下。 车夫张口欲拦,却只来得及捕捉到她衣角翻飞的残影,小姑娘已然轻盈地跑开了。 他无奈地摇头,心中却暗自担忧,毕竟照秦好秦砚辞托付的小姑娘,是他的责任。 凌瑾韵脚步虚浮,看似随意却步步为营,逐渐向秦砚辞消失的方向靠近。 她的心中如明镜一般清晰,那里必然是个危机四伏之地。 对于秦砚辞的武艺,她虽然有所耳闻,知道一对一他或许能应对自如,但若是遇上了数量上的压制,只怕也会陷入苦战。 这份思绪让她的心弦越绷越紧,脚步也随之加速,几乎是在小跑。 不料,正当她接近那片区域之际,远处山脊处突地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地动山摇,仿佛连空气都在瞬间被撕裂。凌瑾韵心中一凛,那是——炸药! 秦砚辞手中怎会有如此凶猛的武器? 难道在这个时代,炸药已经问世? 抑或是,秦砚辞的身份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他的到来不仅仅是重生那么简单,而是…… 正当她疑惑丛生之际,秦砚辞的身影已经从烟尘弥漫的山脊那头,满面急色地奔来。 他的目光在触及凌瑾韵的瞬间闪过一抹惊讶,旋即恢复了镇定,大步上前,紧紧抓住她的手,急声道:“我们走!” 声音中夹杂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凌瑾韵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加快步伐,两人如同疾风般返回了牛车旁,车夫见状连忙赶车,向着县城的方向加速前进。 途经那片山脊时,凌瑾韵不禁侧目,望向刚才炸响的方向。 尽管地面并没有预期中的巨大坑洞,只是地表蒙上了一层灰黑,但作为医者的她,即便隔着距离,也能敏锐地嗅到空气中那股刺鼻的火药味,心中了然,这并非纯粹的炸药,而是一种更为古老且威力较小的黑火药。 她暗暗推测,这个时代的火药技术相较于现代炸药,尚处于初级阶段。 然而,她并不了解,在这个时空里,火药的使用还远未普及,尤其是他们所在的庆国,对这项技术更是知之甚少。 事实上,黑火药的秘技仅掌握在遥远而神秘的夜国之中。 而秦砚辞正是在前世作为使节出访夜国时,不仅与之结下友谊,还深入学习了火药的制作工艺。 归国后,他更是潜心研发,不断提升黑火药的威力,以及其在热兵器中的运用,这些成就,却是凌瑾韵从未有机会问及,秦砚辞亦未曾主动吐露的秘密。 牛车继续颠簸前行,凌瑾韵的心却渐渐沉了下来。随着距离爆炸点的拉远,那淡淡的火药味理应消散,然而空气中那丝不易察觉的刺鼻气息仍旧挥之不去。 当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在车厢地板上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一块鲜红的血迹悄然无声地侵染了原本朴实的木板,触目惊心。 第一百一十三章 百思不得其解 凌瑾韵秀眉紧锁,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迅速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挽起秦砚辞的裤腿。 顿时,一道深邃而狰狞的刀痕裸露于前,伤口深可见骨,鲜血仍在缓慢而坚定地流淌,无声诉说着方才战斗的惨烈与惊心动魄。 秦砚辞连忙伸手欲拉下衣摆,试图遮掩住那不起眼的小伤,面上挂着轻松的微笑,轻声安慰道:“韵儿,这点小伤真的没事的,不用太担心。” “别动!” 凌瑾韵秀美细致的眉头紧紧拧在一处,形成一道深深的川字纹,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力量,让秦砚辞不由得停下了所有动作。 只见凌瑾韵从贴身携带的一个绣有淡雅兰花图案的布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瓶酒精,轻轻旋开盖子,那一抹刺鼻的酒精味在空气中淡淡散开。 她的眼神专注而温柔,如同对待最珍贵的艺术品般,细细为秦砚辞清理着伤口,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细腻与专业。 接着,她拿出一个闪着冷光的金属注射器,轻声解释:“这是局部麻醉,会有点凉。” 透明的液体缓缓注入,秦砚辞只觉一股奇异的凉意渗透肌肤,腿上的疼痛竟然神奇地消退,仿佛被一层温暖的保护罩隔绝在外。 即便是缝合的过程中,银针穿梭于肉之间,他仅有的感觉也只是轻微的麻木,没有一丝痛楚。 在这专注而紧张的过程中,时间仿佛静止,二人的世界里只剩下彼此的存在。 秦砚辞的目光充满了信赖与柔情,紧紧跟随着凌瑾韵那双灵巧双手的每一个细腻动作,而凌瑾韵则是眉头紧锁,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救治工作。 直到一缕不祥的微风拂面,带来一丝寒意,二人才惊觉牛车已经偏离了原本通往县城的道路,正不可阻挡地冲向一片阴森恐怖的悬崖边缘! 悬崖的边缘仿佛近在咫尺,而那拉车的老牛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像是受到某种未知恐惧的驱使,发疯似地加速向前,直奔那深渊而去。 车夫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几乎是出于本能,他猛地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扎入了老牛的臀部,企图以此来制止这失控的局面。 然而,这一举动反而激发出老牛更深的恐慌,它的速度更快,脚步更乱,仿佛被死亡的阴影所驱赶。 车夫见状,身形矫健,一跃而下,灵活地在空中翻滚,平稳落地,展现出不凡的身手。 此时的老牛,距离悬崖的终点已不足数步,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千钧一发之际,凌瑾韵毫不犹豫地伸出双臂,紧紧揽住秦砚辞的腰,两人的动作默契异常,仿佛经过无数次练习一般。 秦砚辞亦是用力回拥,两人如同一体,于千钧一发之际,纵身一跃,离开了即将坠入深渊的牛车,借着这股势头,在空中翻滚一周,安全落地。 然而,刚一着地,眼前的情景让人心头一紧——车夫已然抽出了寒光闪烁的长刀,满脸狰狞,静静地站在不远处,显然早已做好了伏击的准备。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威胁,凌瑾韵没有丝毫的犹豫,借着落地的反作用力,身形如燕子般轻盈跃起,电光火石间,她的右腿犹如一道闪电,猛地踢向车夫握刀的手臂。 车夫手臂一麻,却依然死死握紧刀柄,不肯松手。 就在这时,凌瑾韵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根细长的银针,精准无误地射向车夫持刀的手腕,那手腕顿时失去了力气,刀子“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不等车夫有任何反应,凌瑾韵迅速捡起地上弯曲的刀,锋利的刀刃轻轻搭在车夫的颈动脉上,声音冷若寒冰:“谁派你来的?” 话音未落,秦砚辞也欲上前帮忙制伏车夫,但车夫似乎早有准备,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笑,毅然决然地咬碎了预先藏在齿间的毒丸。 凌瑾韵虽然经历过种种特殊训练,但在实战经验上却显得格外单薄,对于车夫携带毒药自尽这一招,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眉头深深皱起,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她轻轻推开车夫的尸体,目光转向秦砚辞,满是不解与担忧。 秦砚辞望着车夫那毅然赴死的决绝,心中五味杂陈。 凌瑾韵的心中更是涌起了无数疑惑,秦砚辞虽然有着十二岁便中秀才的惊人天分,但本质上仍是一个出身平凡的农家少年,为何会屡屡遭遇这样凶险的刺杀? 这一切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与阴谋? 尽管之前在深山遭遇匪徒,身负重伤几乎成了植物人状态,如今重返县学之路再次邂逅山匪,这看似巧合的重逢实则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险。 而此刻,眼前这位车夫显露的杀意,绝非简单的偶然所能解释,其中暗藏的恶意令人脊背发凉。 秦砚辞目光如炬,紧紧锁在那车夫僵硬的身躯上,心头的疑云层层叠起。 他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将他推向生死边缘,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在他的认知里,与山匪的初遇仿佛是命运无常的玩笑。 即使在重生之后,于回县学的路途上又一次面临山匪的威胁,他也只归咎于时世的混乱无序。 往昔的记忆如同流水般涌现,他曾有幸被微服私访的皇太子亲信侍卫搭救,一路同行间,二人共商国事,论及天下兴亡。 当夜幕低垂,皇太子亲自来访,与其彻夜长谈,秦砚辞内心深处总隐约感到,这一切或许并非偶然的邂逅,而是皇太子有意为之。 然而,这份揣测他自知不宜直言,只能深埋心底。 今朝重返县学的时刻与前世截然相异,本该规避了既定的命运轨迹,却依然与那帮凶悍的山匪狭路相逢,且在利用事先准备的火药弹智斗匪徒之后,又突遭前世并无瓜葛的车夫毒手。 这一连串的变故让他不禁自问,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与敌意? 秦砚辞深知自己平日埋首书卷,性格内敛,不善人际交往,即便是无意间在县学结下了仇怨,恐怕也是浑然不觉。 第一百一十四章 得罪什么人了 此刻,面对这一连串的谜团,他自己亦是一筹莫展。 正当秦砚辞沉浸在思绪的漩涡中,凌瑾韵温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砚辞,你感觉怎么样,能走动吗?” 她的声音温柔如春风,带着关切。 秦砚辞轻点下巴以示回应,强忍着腿上的疼痛。凌瑾韵随即搀扶着他,柔声道:“那我们先离开这里,去大路上看看有没有办法。” 她小心翼翼地扶持着他,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谨慎,生怕加剧他的伤势。 他们置身于一片荒野之中,距离最近的村庄也有好一段距离。 秦砚辞腿伤缠身,前进或后退都颇为困难,唯一的出路便是守候在官道旁,期盼能有往来的车辆愿意搭救。 凌瑾韵让秦砚辞在路边坐下,细心检查着他腿上的伤口,忧虑着长途跋涉可能引起的感染。 幸运的是,天无绝人之路,不久后,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似乎带着希望的光芒。那车的款式、那驾驶之人,都让秦砚辞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凌瑾韵眼眸闪烁,快步上前,勇敢地站在路中央,用清脆的声音喊停了马车。 “吁——” 一声马嘶,马车应声停住。 车夫苏在望见拦路人是凌大夫,不禁惊讶万分,脱口而出询问原因。 与此同时,车内一位身着粉色锦衣的青年江铭,因听到动静而探出头来。 他对凌瑾韵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位略显不负责任的小大夫,但又不得不承认,自从母亲服用她特制的丹药后,身体状况有了显着改善,不仅面色渐渐恢复红润,就连长期困扰的昏厥问题也大大减轻。 即便偶尔心脏不适,只需服用几粒她亲手制备的小药丸,症状便会迅速缓解。 凌瑾韵望着江铭,眼中闪烁着坚决的光芒,直接提出请求:“我需要你们帮我。” 江铭身上的粉衣绣着精致的海棠,这本应是过分女性化的选择,却在他身上展现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气质,反而更衬托出他英俊非凡的容貌。 但见凌瑾韵那雪白的衣襟上,星星点点的血渍犹如初绽的红梅,格外刺目。他的眼神瞬间凝聚,如同锋利的剑刃穿透寒冰,那份平日里温文尔雅、淡如春风的气质,刹那间化作了锋芒毕露的凌厉。 他身形一展,宛如鹰击长空,自高大的马车上飞身而下,大步流星,带起一阵疾风,直逼凌瑾韵而来。 “臭丫头,又在闹什么玄虚?怎会一身血腥?快说,哪里受伤了?” 话语虽严厉,却掩不住关切之情。 凌瑾韵轻轻撩起被风吹乱的鬓发,目光温柔地拂过自己那沾染了他人鲜血的衣衫,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担忧,缓缓解释道:“非我之血,乃是我夫君不幸遇袭,挂了彩。” 闻言,江铭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掠过秦砚辞那略显苍白的脸庞,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道:“原来是他啊?那你想让我如何施以援手?” “借你的马车一用,好尽快送他就医!” 凌瑾韵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秦砚辞,朝那辆精致考究的马车缓缓行去,每一步都显得异常坚定。 苏在见状,心领神会,连忙上前几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手脚麻利地为秦砚辞搭好了脚踏,以免其腿部伤口加重。 正当江铭悠然自得,手中折扇轻轻摇曳,漫不经心地抛出“本公子的马车,借用一次需百两纹银”的玩笑之时,凌瑾韵与秦砚辞早已悄然登车,稳坐其中,仿若无事发生。 而苏在那只准备收回脚踏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进退维谷。 要知道,公子平日里喜爱炫耀身手,上马车时惯用轻功一跃而上,这脚踏于他而言,实属多此一举。 但若直接收回,又似有失马车主人的身份尊贵,反倒是凌大夫夫妇像是这车的常客。 留下吧,又破坏了公子在凌大夫面前那潇洒自如的形象展示。 在这微妙的尴尬之中,江铭锐利如鹰隼的视线深深剜了苏在一眼,后者心中一凛,立刻领悟,缩了缩鼻子,准备悄悄撤去脚踏,以便让公子尽展其超凡脱俗的轻功技艺。 苏在的手指刚刚碰到脚踏,江铭便衣袖轻挥,身形如龙,足尖点地,正欲踏上脚蹬,展现出飘逸身姿…… 岂料一脚踩空,整个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在他侧身之际,头部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脸颊不偏不倚地贴上了那匹健壮马儿圆润的腹部,唇角更是意外地触碰到了…… 一时间,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万物皆寂,只闻风声…… 直到…… 那匹无辜被“亲近”的马儿悠悠转过头,对着江铭喷出一股响亮的鼻息,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仿佛在嘲笑这位贵公子的失态。 江铭反应迅速,一跃而起,脸上的尴尬被他不动声色地藏匿,只是那狠瞪向苏在的一眼,透露出了内心的无奈。苏在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一脸歉意。 坐回马车的江铭,脸色铁青,显然对于方才的插曲耿耿于怀。凌瑾韵笑靥如花,眼中却闪烁着一丝顽皮的光芒,故作严肃地道:“放心,我与夫君定当守口如瓶,你与马儿的‘亲密接触’,我们绝不外传!” 面对凌瑾韵这番调侃,江铭竟是一时语塞,找不到合适的反驳之词。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想要把这古灵精怪的丫头扔下车的冲动,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秦砚辞那仍染着斑斑血迹的衣袍,挑眉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凌瑾韵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事件的经过,刻意省略了秦砚辞动用炸药的细节,保持了一种神秘感。 听完凌瑾韵的叙述,江铭轻轻敲打着掌心的折扇,眼神在秦砚辞身上来回审视,似乎在评估着什么,最后淡淡问道:“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未知。” 秦砚辞的回答简洁明了,透着一股子从容与淡然。 江铭的扇子一顿,语气里多了几分严肃:“苏在,你去查查看,是哪个吃饱了撑的,居然对一个普通的农夫下手。” 就在此时,一阵破空之音突然划破宁静,马车猛然一顿,停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和离书 江铭脸色剧变,几乎是同时跃出车厢,焦急地呼喊:“苏在,你这蠢材,我的意思是让你驶到县城后再去查探……” 回答他的,只有风的低吟与寂静。 “你走了,谁来驾车!” 江铭的话音落下,空气中回荡着一丝懊悔。 正欲再次跳回车内,一双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眸映入了他的眼帘——凌瑾韵那双明亮的眸子,正闪烁着玩味的光芒。 凌瑾韵摊开双手,表情无辜而又无奈:“我可不会驾车,我相公腿部受伤,而他呢,除了种地之外,驾驭马车这种事可是一窍不通。” 江铭:…… 这一刻,他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搬石砸脚”,却又无从发作,只能默默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尴尬与无奈。 江铭的面容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漆黑一片,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无奈与妥协。 最终,他还是接受了驾驶马车的命运。 车内,秦砚辞腿部的伤口因为刚才车夫冒失的操作再次裂开,血丝隐隐渗出,疼得他脸色苍白。 凌瑾韵再次细心地为他包扎,这次她没有再使用麻醉药物,毕竟之前给予的药效已近消散,仅剩一丝微弱的镇痛感。 秦砚辞咬紧牙关,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沿着鼻翼两侧缓缓滑落,但他自始至终没有发出半点呻吟。 包扎完毕,凌瑾韵轻盈地钻出狭小的马车厢,与江铭一同坐上了位于马车前方的驾驶位。 阳光炽烈,却未能阻挡她决然的步履。 江铭侧目,眼神中满是不满与厌烦,仿佛夏日正午的热浪,灼人而直接。 “这么大日头,你不躲在车厢里,反倒跑出来晒太阳?是觉得自己的肤色还不够黝黑,还是自认为容貌已经够不上台面了?” 话语间,带着几分调侃与责备。 凌瑾韵毫不示弱,回报以一个充满挑衅意味的白眼,心中暗自嘀咕,此人外貌堂堂,心肠也不坏,唯独这张嘴,像是永远停不下来的机关枪。 尽管如此,念及江铭先前的援手,她并未与之针锋相对,而是试图用闲聊来缓和气氛,“今日你进城,究竟所为何事?” 语气中带有一丝丝好奇与不经意的关怀。 江铭闻言,警觉地斜睨了凌瑾韵一眼,小姑娘突然的关心让他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似乎背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意图。 “去接我妹妹江月。” 话虽如此,他的回答却显得有些不情不愿,仿佛这是一件令他颇为头疼的任务。 接着,他又补充说明道:“江月是我亲妹子,说是要来探望母亲。” 凌瑾韵的目光紧紧锁在江铭的脸上,从他提及“去接江月”时那不易察觉的微妙不耐,到后来解释原因时那份情绪的巧妙掩饰,她都一一捕捉。 虽然她不解江铭缘何对自己的亲妹妹持有这般情感,但她深知家务事外人不宜多嘴,便将疑问埋藏于心底。 此时,苏在如风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的动作敏捷迅速,以至于江铭的马车尚未完全进入县城,他已办完事折返回来。 江铭一见他,不待其稳稳站定,便不耐烦地把手中的马鞭扔给他,“事情查清楚了吗?” 苏在手忙脚乱地接住鞭子,下意识地捏了捏鼻梁,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公子,事情我已经弄明白了。” 说话间,他鬼祟地瞥了一眼马车内,又悄悄观察了眼坐在车辕上的凌瑾韵,随即凑近江铭的耳畔,压低声音道:“公子,其实这事,起因是秦兄的风流旧账。他以前定过一门亲事,后来被女方悔婚了。县城里的何员外家的独子,对那位前未婚妻起了心思,想要纳她为自己的第十八房小妾。偏偏那女子对秦兄余情未了,被何家那位纨绔子弟得知后,竟雇凶伤人。” 苏在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但在宁静的午后,凌瑾韵仍能清晰捕捉到每一个字眼。 她原以为,按照小说或电视剧的常见套路,这位年轻人背后定藏着惊人的秘密,也许是某个显赫家族的遗珠,甚至是皇家血脉,此刻身份曝光,引来对手的追杀。 然而现实却如此平庸,甚至有些荒诞可笑。 想到这里,凌瑾韵不禁对何家的行径嗤之以鼻。 为了这点儿女私情,竟能设下如此毒计,甚至让无辜的车夫成为牺牲品,实在是小题大做,虚张声势,活像一只吹牛的蛤蟆,气势汹汹却毫无实质。 江铭手中的扇子轻轻一挥,嘴角勾起一抹寒霜,“何家真是胆大妄为,苏在……” 然而,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凌瑾韵坚定有力的声音打断:“我相公的仇,我来亲手报!” 言毕,她的双眸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仿佛冬日里最耀眼的光芒,穿透了所有的阴霾与不公。 他缓缓转身,目光温柔却坚定地落在那个满脸期待与狡黠交织的小丫头脸上,心中暗自思量,她的脑袋里定是又转起了什么古灵精怪的念头。 “好吧,这次就依你,看你如何施展你的小聪明。” 言罢,他轻巧地一跃,身形隐入车厢内部,留下一串爽朗的笑声在空中回荡。 凌瑾韵正欲跟随其后,却蓦然被江铭探出车窗的头颅与严厉的话语阻挡:“丫头,听话,在外面候着,你家郎君与我有要事相商。” 话语间,江铭的眼神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决,仿佛连空气中都凝固了一股威严。 奇妙的是,凌瑾韵听到这命令般的口吻,竟乖乖地点了点头,安静地留在了车辕之上,眼神中闪烁着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顽皮。 车厢之内,气氛骤然变得微妙而紧张。 江铭落座于秦砚辞对面,两人之间的空气仿若被无形的力量拉扯,静默中带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氛围。 江铭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抖,啪地一声展开,那双桃花眼此时却如寒冰一般,没有丝毫暖意地锁定了秦砚辞。 而秦砚辞,面不改色平静回视。 “在我看来,你并不适合凌瑾韵,和离书,你是打算自己拟呢,还是需要我来代笔,而后你只需签名画押即可?”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复杂情绪 江铭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片,直截了当,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秦砚辞面容依旧淡然,嘴角却勾起一抹苦笑,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既不拟,也不签。我的婚姻,由不得他人置喙。” 他那双眸子里瞬间涌动起复杂的情绪,既有冷峻的抗拒,也有不容侵犯的尊严。 “你似乎对他人之事太过热心了。” 江铭闻言,一时语塞,脸上掠过一抹尴尬,随即快速调整心态。 他意识到自己与这个小姑娘非亲非故,的确没有权利干涉她的婚姻大事。 于是,他眼神微转,心生一计,高声向着车窗外喊道:“小姑娘,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义妹了,我是你大哥,今后有事尽管找我!” 这一番话,让车外的凌瑾韵不禁愕然,心中嘀咕:这个人是不是有收集义妹的特殊癖好? 而苏在,作为江铭的贴身随从,更是满心狐疑,自家少爷素来对亲妹妹都不甚关心,怎会突然对外宣布认了一个义妹? 想到早晨少爷得知小姐来访时那副怒容满面的模样,若非夫人出面调停,怕是连门都不会出。再想想少爷对凌大夫那种客气而疏离的态度…… 这对比之下,义妹与亲妹妹的待遇真是天差地别! 凌瑾韵也不甘示弱,声音清脆地回应道:“若论年纪,我做你姐姐还差不多,叫声姐来听听!还有,别打什么坏主意想要拆散我们。” 江铭没想到自己与秦砚辞的低声交谈会被凌瑾韵听个正着,一时之间气得脸色铁青,恰好马车经过一段坎坷路面,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出车外。 凌瑾韵趁着车身摇晃的空隙,灵巧地掀帘进入车内,迎面便遇上江铭那双充满责备的桃花眼。 “小丫头片子,好心得不到好报,他那些在外的风流债,险些要了你的命,你居然还能袒护他?” 凌瑾韵知书达礼,自然明白江铭是出于一片好意,她微微一笑,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江铭的肩膀,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稳重:“弟弟啊,你这是误会了。何家人想加害于我夫君,并非是因为夫君有何过错。只是因为那个人单恋李珠珠不成,便将怨气转移到了无辜的夫君身上,这责任怎么也不该归咎于夫君身上,你可不能被表象迷惑了双眼呀!” 江铭的眉头紧锁,眉宇间透露出一丝不耐烦,他轻轻拍落了凌瑾韵那带着玩笑意味的小手,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责备:“谁说我是你弟弟了?记清楚了,我可是你的兄长!再者说,你一个已婚女子,对别的男人这样动手动脚,成何体统啊?” “难道说,那个车夫是何轩收买的?” 凌瑾韵的话仿佛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秦砚辞的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先前苏在向江铭汇报的情况,秦砚辞并没有留意,但此刻通过凌瑾韵的几句话,他已经能够大致勾勒出背后那只操纵全局的黑手轮廓。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心中暗自感叹,尽管此生归途各异,命运的波折却仍旧让他们陷入了与前世同样,甚至更为凶险的漩涡之中。 何轩曾经恳求他代替参加童生试,却被他断然拒绝。 其后,不知何轩使用了何种不为人知的手段,以微弱的优势侥幸考上了秀才,进入了县学。 入学之后,何轩依仗家中财富万贯,拉帮结派,孤立他于众学子之外,还时不时设置障碍,试图阻挠他的前行之路。 而那时的他,满心只关注于学问,对于这些琐事并未放在心上。 没想到,何轩的野心和怨恨竟会如此之深,竟至于想要取他性命,甚至差点将无辜的韵儿卷入这场风波…… 与此同时,在这座繁华城市的最显赫客栈内,一位身披淡烟霞色斗篷的少女静立窗前,目光穿越雕花木窗,凝望着城门的方向,轻声呢喃:“五哥怎么还没有到呢?难道半路上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站在一旁的小丫鬟连忙送上了一只精致的羊脂白玉茶杯,温柔地宽慰道:“小姐,五公子武功盖世,又有苏在大人的贴身保护,定是安然无恙的。我们侯府的别院位于偏僻之地,往返县城本就需要不少时间,再加上近日天气异常炎热,五公子行路自然要缓慢些,稍微迟些到也是情理之中。” 江月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清茶,随后回到了屋内,将杯子轻轻搁置一旁,嘴中低吟了一声:“嗯,五哥素来慵懒,这样的炎炎夏日他根本就不愿意出门,是我非要他来接我,他心里肯定是不愿意的。” 小丫鬟连忙继续安慰:“小姐您不必自责,都是因为侯爷担心时局不稳,小姐一人独行去别院不安全,这才特意吩咐五公子前来迎接的。” 江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忧虑地说道:“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因此责怪我呢……” 小丫鬟赶紧柔声劝解:“小姐您的孝心天地可鉴,这么炎热的天气里,您不秦旅途劳顿,专程从京城赶到江南探望夫人,夫人见到您定是满心欢喜,又怎么会责怪呢?” 江月心情难以平复,起身缓缓走到窗边,又一次向外眺望。 恰在此时,她的目光捕捉到了远处缓缓驶近的江铭的马车,那掩藏在轻盈的薄纱披风下的脸颊上不禁泛起了温柔的笑意。 小丫鬟也满心欢喜地喊道:“来了来了,五公子的马车到了!” “小梨,快把行李整理好,我们下去迎接五哥吧。” 江月说着,心中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喜悦,轻快地走向楼梯。 当两人到达客栈大门时,江铭的马车刚好稳稳停下。 苏在早已敏捷地下车,仔细地放置好了踏板。 江铭第一个跨出车厢,紧接着,凌瑾韵会同秦砚辞紧跟其后,小心翼翼地走下来。 凌瑾韵在帮助秦砚辞下车之时,江铭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反应,伸手欲扶凌瑾韵一把,这份细致入微的关怀在空气中悄然流淌。 江月敏锐地察觉到了江铭这一细腻的动作,原本因期待而绽放的笑容,在那一刻忽然凝固,她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凑热闹 她的五哥江铭,外表温文尔雅,常以一抹淡淡的微笑示人,那笑容温和如春风,轻易便能拂动观者心弦,使人不由自主地误会他内心亦如外表一般柔情似水,温润细腻。 然而,这份误解往往在不经意间烟消云散,因为一旦有人,特别是那些意图亲近的女子靠近,他便会陡然间变得异常敏感,整个人仿佛一夕之间竖起全身的刺,那份距离感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她自小至今,从未见过五哥对任何人展现出如此温柔与细心的一面,哪怕是对她这位手足情深的妹妹也不例外。 这使得江月内心深处总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是羡慕? 还是疑惑? 凌瑾韵与秦砚辞从马车上缓缓走下。 她急忙收敛起心中的波动,强作镇定地迈向江铭停靠在一旁的华丽马车。先行施礼,那礼仪之中既有着家族的教养,又暗含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礼毕,她的眼眸自然而然地转向了一旁的秦砚辞与凌瑾韵,那一刻,她的目光似乎被无形的引力牵引,不自觉地被凌瑾韵那清秀的面容深深吸引。 江月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这位看似平凡无奇,来历不明的小村姑,竟然与自己那位风采绝伦、众星捧月般的五哥有几分神似。 是那双同样清亮的眼眸? 还是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某种气质? 她一时难以分辨,不禁暗自思量,难道这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 又或者,这个小村姑真的与五哥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关联? 一个荒谬而大胆的想法如同流星划过夜空,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难道这个小村姑会是父亲在外的私生女? 想到这里,江月的心猛然一颤,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作为侯府唯一正统千金的地位岂不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和动摇? 然而,理智很快将这份荒诞不经的念头驱散。 她深知父亲与母亲的情感深厚,一生一世一双人,从无二心,又怎么可能有私生子女在外的可能?这样的念头,只是一时的胡思乱想罢了。 江月迅速整理好情绪,面上的惊诧被恰到好处的礼仪所取代,她礼貌而又不失矜持地询问:“五哥,这位姑娘和这位公子,是……?” 语气中透露出一份隐约的好奇与探究。 江铭闻言,只是轻轻扫了她一眼,那眼神中似乎藏着千言万语,却又不急于言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月平日里虽然对人亲切有礼,但对凌瑾韵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外来者并未主动示好,而凌瑾韵,似乎也无意于此,自秦自地维持着那份恰到好处的距离。 于是,只见凌瑾韵微笑着,动作轻松地朝江铭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真挚的感激:“今天真的非常谢谢你,我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就先告辞了。等到夫人的药效显现,我再来为她复诊。” 事实上,凌瑾韵原本并无再次踏足侯府的打算,但今天江铭出手相助的情景让她心生感动,她决定遵循“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原则,复诊一事,自然成了她不可推卸的责任。 江铭闻言,语气中多了一份坚定:“好,待母亲药力发挥,我亲自去你那里迎接你。” 江铭的话音刚落,秦砚辞的眸光中再次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那份微妙的情绪变化,江月虽看在眼里,却无法完全解读其中含义,只感觉心中升起一丝难以名状的不快。 此刻,江月的目光随着凌瑾韵的身影移动,不自觉间,她的脚步也缓缓挪向一旁,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动,让她几乎无法平静。 就在这一瞬间,意外发生—— “砰!”的一声脆响,伴随着江月的一声惊呼“哎呀!”,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原来,全神贯注于告别的凌瑾韵,不曾留意到近在咫尺的江月,两人的距离仅差几步之遥,却不巧发生了碰撞。 凌瑾韵背上的书箱因这突如其来的冲击,直接撞上了江月的胸口,痛得她顿时捂住受伤处,脸色微变。 一旁,江月的贴身侍女小黎见状,立刻不满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凌瑾韵,圆睁的双眼中满是责备:“走路怎么不看路呢?这么大个人站在你面前都看不见吗?万一我家小姐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当得起吗?” 凌瑾韵闻言,轻轻侧头,目光穿透嘈杂与指责,先是掠过小黎那张怒容满面的脸,最后定格在江月略显狼狈却又强作镇定的面容上。 在凌瑾韵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注视下,江月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尴尬与无所遁形,仿佛自己的所有心思都被那双眼睛洞察,一种莫名的心虚感油然而生。 然而,转念一想,自己此刻还戴着宽大的斗篷,面部被遮掩得严严实实,凌瑾韵又何来透视之说? 就连她的样貌都难以辨认,又怎可能看穿自己的内心世界? 这般思绪翻涌之下,江月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复杂而微妙的表情。 小黎的责备如连珠炮般落下,毫不留情,她的目光犀利,仿佛能穿透人心,然而凌瑾韵却仿佛置身事外,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只有不解与纯真。 她微歪着头,喉咙里逸出一个模糊而稚嫩的“唔~~~”。 江月内心一阵慌乱,仿佛是某种预感,让她汗毛倒竖。 正当她想要开口,试图缓和气氛,阻止小黎的过分行为时…… 突然,一阵沉稳而又带着些许不耐烦的嗓音划破了四周的宁静,如同春日里的第一声惊雷,不容忽视。 “不愿给人瞧见,就赶紧回京城府邸窝着,跑这乡野之地凑什么热闹?” 这话语中蕴含着不容反驳的权威,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江月心中一惊,猛地回头,目光迫切地寻找着那熟悉而又令她敬畏的身影——江铭。 她张口欲言,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只吐出了半句话:“五哥,我……” 然而,江铭的眼神冷峻,似乎根本不屑于听她的任何解释,只是漠然地转身,大步迈向那等候在一旁的华丽马车,简短地下达指令:“苏在,走!” 那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第一百一十八章 竟然敢对我动手 江月顾不上还在一旁呆立的凌瑾韵,连忙追向江铭,希望能够赶上他的步伐。但苏在,那个总是冷静而忠诚的仆人,却没有半点要帮助她的意思。 只见他面带恭敬,对着江月微微躬身,用一种近乎公式化的口吻说道:“小姐,少爷吩咐了,请您自行乘坐您的马车。” 言毕,苏在便驱车离去,留下江月一人站在原地,咬着下唇,满心的尴尬与无助交织,难以言喻。 她几乎是本能地转身,害怕凌瑾韵会利用这个机会继续嘲笑自己,却发现那乡村少女已悄然离开,仿佛一阵清风,不留痕迹。 小黎紧忙上前,扶着她上了另一驾装饰华丽的马车,口中仍是愤愤不平,对江铭的行为表示不满:“五公子实在太过分了,小姐作为他唯一的亲妹妹,竟然因为一个村姑受了这样的委屈,而他却袒护那个不懂礼貌的村姑!那丫头粗鲁无礼,若是换在京城,早有人教训她了……” 马车内部,江月缓缓摘下斗篷,露出了那张虽然不是倾国倾城,却因着装华丽、气质出众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的容颜。眉头轻锁,她以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制止了小黎的抱怨:“小黎,别再提了。” 小黎见状,虽然满腹委屈,却也只能乖乖闭嘴,口中唯唯诺诺地应答。 江月再次严肃强调:“这件事,不能告诉母亲!” 小黎虽自小与江月亲近,享受着她的宠爱,少了几分规矩的约束,但在主子的坚持下,即使心中万般不愿,也只好答应下来。 只是,在这之后,小黎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带着几分不满:“小姐,您就是心肠太好,对五公子也过于宽容,所以他才会……” 江月锐利的目光一扫,小黎的话声逐渐减弱,直至彻底消失在车厢内的静谧中。 凌瑾韵心思细腻,她清楚记得江月最初的位置并不在那里,显然是故意移动过来阻挡自己的去路。意识到这一点,她更没有理由去道歉了。 考虑到秦砚辞的伤势,凌瑾韵原计划先寻一处客栈安顿,待秦砚辞身体恢复后再前往位于城郊山间的县学办理报到手续。 但秦砚辞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伤势,他认为这不过是小事一桩,而科举考试即将来临,每一分每一秒都极其宝贵,不容浪费。 县学坐落在城外的青山之中,与喧嚣的城市截然不同,那里将是他们新的起点。 凌瑾韵背着沉甸甸的书箱,每一步都显得异常坚定,她温柔地搀扶着略显蹒跚的秦砚辞,一步步踏入县学那古朴庄重的校门。 阳光斑驳地洒在校门上,将那一方天地映衬得分外肃穆。 刚一迈进门槛,一股夹杂着书香与岁月气息的微风拂面而来,却在这时,他们的去路被一位身着华丽县学制服、手执折扇的年轻公子哥拦住。 这位公子姿态慵懒,眼神中带着一丝睥睨天下的玩味,身后紧随着一群看似对其马首是瞻的学子,他们交头接耳,神色各异,却无一不流露出对公子哥的敬畏。 “哟,这不是咱们大名鼎鼎的秦秀才么?怎么,听说在归途偶遇了些许波折,脑子就不灵光了?咱们这县学,什么时候开始收纳起连自家姓名都快记不清的学员了?” 公子哥嘴角挂着戏谑的微笑,言语间满是挑衅与不屑。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放肆的笑声,其间不乏有声音刻意加大了音量,添油加醋地讥讽道:“真是山沟里的土包子,还是趁早回去刨你的二亩三分地吧,考取什么功名?别做那山鸡妄想变凤凰的美梦了!” 这些讥笑仿佛为那位公子哥增添了无穷的动力,他那狡黠的目光转而锁定了凌瑾韵,眼底闪烁着轻浮的光芒。 “嘿,这位莫非就是秦秀才新纳的小娘子?长得可真标致,颇有几分姿色嘛!” 他话锋一转,用扇子轻佻地指向凌瑾韵,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继续说道:“娘子,我跟你说,你家相公是个没用的懦夫,如今更是傻得可以,跟着他有什么前程?听我一句劝,我家老爹可是何员外府上的总管,跟着我,保证你下半辈子锦衣玉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说着,何昌宇更是轻薄地试图用折扇挑起凌瑾韵精致的下巴,满脸的得意之色。 面对如此侮辱,凌瑾韵面色平静,语气却冷若寒冰:“原来只是个只会依仗家族权势欺凌弱小的纨绔子弟!” “你这个贱民,胆敢如此出言不逊?” 何昌宇闻言,脸庞瞬间涨得通红,怒火中烧之下,折扇化作武器,直指凌瑾韵面门挥去。 对于出身低微的凌瑾韵而言,这样的侮辱无疑是刺耳至极的。 正当她目光一凛,准备出手自卫之时,身旁的秦砚辞却忽然行动,他那只受伤却依旧强健的手猛地扣住了何昌宇的手腕。 紧接着,另一只拳头宛如奔雷,不带丝毫犹豫地砸在了对方的脸上。 这一击之猛,令何昌宇猝不及防,他踉跄着后退数步,几乎摔倒在地,幸亏周围的学子赶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他扶稳。他难以置信地瞪着秦砚辞,声音颤抖:“秦家的小子,你……你竟敢对我动手?” 秦砚辞虽然腿上旧伤未愈,走起路来稍显蹒跚,但他的背脊却如同松柏一般挺拔。 在这青春尚未完全绽放的身躯中,透出一种超越年纪的坚韧与英气,他屹立于众人之前,仿佛天地间最瞩目的存在。 他的眼神犹如利剑,一一扫过围观众人以及那些随声附和的学子,语气沉稳而犀利:“国家繁荣之根本在于农耕,农夫们勤勉耕耘,才是国家得以稳固的基石。没有他们默默无闻的付出,哪有你们这些站在高处,不识人间疾苦,肆意妄谈之人?” 起初,秦砚辞的话语中还带有一丝书卷气的温文尔雅。 然而说到最后,几句话糙理不糙的俚语,却让那些自诩清高的学子脸上浮现了尴尬的红晕,手指颤抖地指着秦砚辞,结巴地指责:“你……你太过分了,失去了读书人的体统!” 第一百一十九章 恭敬不如从命 秦砚辞傲然挺立,深沉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虚伪的面具,“读书为明理,行义乃君子所为。像你们这样,虽饱读诗书,却玷污学堂清誉,还如何配谈文雅二字?” “当前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南方久旱不雨,北方洪涝频发,边疆又有外敌蠢蠢欲动。身为读书人,不思为国分忧,为民解难,不去追求真正的圣贤之道,反而行禽兽不如之事,可悲,可耻!” 秦砚辞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让那些原本嬉笑怒骂的学子们不禁哑口无言,陷入了深深的反思之中。 在学校那古老而庄重的围墙之内,一群出身富贵的弟子常常仗着家中权势,对那些来自贫寒家庭、勤勉向上的学子百般刁难,甚至在校外也肆无忌惮,行径嚣张。 “你们这些人,究竟凭什么自诩为读书人?又依仗什么谈论所谓的文雅与礼仪?” 这正义凛然的质问,如同惊雷一般在学堂内炸响。 发出这一声怒斥的,正是秦砚辞,一个性情耿直、才华横溢的学生。 事实上,表面上看似以何昌宇为马首是瞻的这群人,实则是在何轩的暗中操控下行动。 何轩,一个深谙权谋的富家子,今日因不明原因缺席,这群人才临时将何昌宇推到了前台。但这一切,在正义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秦砚辞的慷慨陈词刚一落音,便赢得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和喝彩。 “说得好!真是大快人心!” 这声音浑厚有力,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原来是姚大人,连同学堂的院长,正踱步而来,那豪迈的赞许正是出自这位饱读诗书、一身正气的官员之口。 学堂内的学子们,大多已是功成名就的秀才,面对知县姚大人,无需卑躬屈膝,只消抱拳行礼以示尊重。“姚大人!” 问候声此起彼伏,充满了敬意。 秦砚辞亦从容转身,以平等而不失尊敬的态度向姚大人和院长致礼。 姚孟目光逐一扫过在场众人,语重心长地说道:“诸位能在此县学深造,皆是我县精华所在,是我大清未来的栋梁!秦公子所言,正中心怀,吾等读书之人,当有立德立言之志,心系天下苍生,承继先贤遗志,追求盛世太平,怎能沉沦于勾心斗角、欺凌弱小之中!” 秦砚辞先前那番振聋发聩的言论虽然震撼,但他毕竟不是官员,随着时间推移,部分人心中难免滋生不满。 然而,当同样的道理从姚大人嘴里说出时,所有的喧哗瞬间归于寂静,特别是何昌宇一伙人,此刻皆是面露愧色,低下了曾经高傲的头颅。 姚孟随即转向段宏博院长,态度恭敬却直言不讳:“段院长,我观近来县学风气似乎有所偏差。当前国运多舛,县学作为培育国家未来栋梁的摇篮,除了传道授业解惑,更需注重学生品德的塑造。” 段宏博院长约摸四十有余,身着一袭比寻常学士更为庄重威严的院长服饰,面对姚孟直率的批评,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微微叹了口气,流露出几分无奈与自责:“姚大人,我已经辞去朝廷官职,甘愿退居此地,仅以院长身份尽我所能。的确,这段时间我对他们的教导有所疏忽。如今看来,是时候严正校风,回归教育的本真了。” 段院长的话语间,目光不经意间划过何昌宇等人的脸庞,他们仿佛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身体不由得轻轻颤抖。 要知道,段院长昔日乃是翰林院学士,距离入主内阁仅一步之遥,却在仕途最为光明之时选择了急流勇退,返回这偏远的小城。 个中缘由,外人难以揣测,但无疑,他的决定背后,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和对教育事业的一片赤诚之心。 包括总是寻找借口请假的何轩在内的何昌宇一伙人,早先时候绝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那是一个风雨飘摇的时代,自天灾降临,万物凋零,段院长作为学院的灵魂支柱,不得不频繁离校,动用他广博的人脉和深沉的影响力,为灾区筹备救援物资,忙得不可开交,无暇分身于校内的纪律维护。 正是在这份无奈的疏忽中,以何昌宇为首的几个年轻气盛的学生,内心的野草渐生,胆量与日俱增。 姚孟听见旁人的议论,心中一紧,立刻再次向段院长欠身,眼神中满是真诚的歉意,随后转身,带着一丝轻快步入凌瑾韵所在之处,脸上挂起了温和的笑容,亲切地呼喊:“小妹,真是缘分使然,我们又见面了。” 记得上回,凌瑾韵妙手仁心,救治了那场可怕的痢疾病患,姚孟尊敬地称呼她为“凌大夫”。 凌瑾韵的眼眸清澈如泉水,闪烁着小鹿般的无辜与纯真,仿佛能洞穿人心,她望向姚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范大官人,今天是特地来偿还那日的银两吗?” 这一句话,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空气骤然变得凝重。 何昌宇心中七上八下,暗自揣测,这位女子难道真的是秦砚辞为了转运而娶进门的婢女? 为何竟敢直接向堂堂县令讨债? 自己为了给重返县学的秦砚辞一个下马威,到底不小心触碰了哪位隐世高人的逆鳞? “哈哈……” 姚孟的笑声如春风化雨,化解了尴尬,他从容不迫地解开腰间的钱袋,仔细数出三十枚泛着青光的铜钱,轻柔地放在凌瑾韵的手掌中,“没错,不仅还,还要感谢你的援手。” 凌瑾韵机灵地转动眼珠,俏皮地朝那鼓鼓的钱袋里窥视,似乎里面还有不少铜钱未动。她一本正经地开口:“姚大人的感激,是不是应该更实在一点呢?” 姚大人愣住了,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但很快,他牙关一咬,干脆将整个钱袋一股脑儿地塞进凌瑾韵手里,“都给你!别跟我客气了!” “哎呀,姚大人,这怎么好意思呢?” 凌瑾韵故作夸张地惊呼,手却早已牢牢抓紧了那个沉甸甸的钱袋,“我说过,那区区三十铜钱,您何必如此介怀,非得加倍偿还,还要加上利息,真是太客气了。好吧,恭敬不如从命!” 第一百二十章 完成 姚大人心里五味杂陈,这小姑娘,初次相见时的羞涩与此刻的伶牙俐齿,真是判若两人! 解决了债务,又目睹欺凌者的教训,凌瑾韵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她安心地与秦砚辞一同向姚大人和段院长道别,随后,她细心地搀扶着秦砚辞,缓缓走向那简陋的宿舍。 县学中的宿舍,虽然布局与现代宿舍相似,却简单朴素得多,只有一排由粗犷的木板拼接而成的大通铺,缺乏私密性,连最基本的桌椅都未配备。 对于那些家境尚可的学生而言,他们往往选择不住在这里,有的在城中有自己的府邸,有的则每日乘坐豪华马车往返,更有甚者,在城中心租赁雅室,雇车代步。 此刻恰逢讲学时分,宿舍内空空荡荡,显得格外宁静。 秦砚辞本想自己整理床铺,以示独立,却被凌瑾韵轻轻按下,不容置疑的眼神中满是关切:“你就好好休息吧,别让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再裂开,我那药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秦砚辞沉默无声,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与顺从,缓缓坐回椅中,目光温柔地跟随凌瑾韵轻盈的身影,看她有条不紊地整理床铺,每一道动作都透露出细腻与关怀。 随后,凌瑾韵轻柔地跪坐在地上,她的手指仿佛拥有魔力,小心翼翼地解开秦砚辞小腿上染血的绷带。 她轻轻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渍,再取来新的创伤药,手法熟练而温柔地涂抹均匀,一层层细致地包裹起来,确保绷带既紧实又不至于勒伤皮肤。 完成这一切后,她在一旁留下了几盒上好的创伤药和干净的绷带,口中细细叮咛注意事项,每个字都饱含关切之情,直到最后,才站起身,轻声道了句,“我走了。” 秦砚辞凝视着她娇小玲珑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在他的胸膛中悄然蔓延。 他微微张开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挽留的话,或是表达感激之情,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轻微的叹息,站起身坚定地说,“我送你!” 凌瑾韵迅速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伸出纤细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肩头,“乖乖坐着,用心读书,你的健康才是我最关心的。” 她的话语如同春风化雨,让人无法拒绝。 说完,她便洒脱离去。 --- 凌瑾韵再次踏入这座县城,时间已经悄无声息地流淌了数个日夜。 与上次匆匆赶往县衙,为病患施治后又立即启程返回不同,这一次,她决定在这稍显陌生的环境中放慢脚步。 相较于她所居住的那个宁静小镇,县城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风貌。 街道宽阔,两旁商铺林立,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凌瑾韵背着手工缝制的小挎包,她悠闲自得地穿梭于街头巷尾,享受着这难得的自由与宁静。 在一番随意的游荡后,她来到一家成衣店,换上了精心挑选的男装,此刻的她,目标明确,步伐坚定地朝着县城最为繁华的街区前行。 目的地是那赫赫有名的首富何员外府邸,它坐落在城中最繁华的一条街上,府门巍峨,气势非凡。 凌瑾韵静候良机,在确认周围无人注意时,以一块精致的手帕轻轻遮掩住下半边脸庞,动作迅捷而无声,轻而易举地翻越了何府高耸的围墙。 一落地,整个庭院似乎瞬间被“哎哟”声填满,紧接着,一个带着愤怒与不满的男声穿透空气,响彻云霄:“你们这些笨手笨脚的婆娘,能不能轻一点?是想让我疼死吗?滚,全都给我滚出去!” 随着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女子们的尖叫与慌乱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一群打扮妖艳的女子争先恐后地从屋内冲出,四散逃离。 凌瑾韵则灵活地闪避到一座假山之后,静待混乱平息。 当最后一名惊慌失措的女子也消失在视线尽头,她才从容不迫地绕过假山,步入那刚刚还是喧嚣一片,此刻却异常寂静的房间。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与之相伴的是何轩急促而不耐的脚步声。 原以为又是那些烦人的姨太太找上门来,他怒气冲冲地咆哮:“让你们滚远点,耳朵聋了吗?都给我滚!” 然而,话音刚落,他猛然回首,只见一张神秘莫测的蒙面出现在面前,那不是任何一个熟悉的人。 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吓,让何轩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一阵令人作呕的臭袜子气味如闪电般侵入他的口腔,瞬间令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哼。 他满脸惊恐,眼睁睁地看着凌瑾韵一步步逼近,正要拼尽全力反抗,一枚微不可见的银针已悄无声息地刺入他的穴位。 刹那间,何轩的身体变得僵硬,但意识却异常清醒,即便是衣物摩擦皮肤的微小触感,此刻也如同利刃切割,痛不欲生。 尤其是想到早晨无端遭人袭击,被麻袋罩头狠揍的记忆,那旧伤新痛交加,如同烈火烹煮,令他痛楚难忍。 然而,这只是痛苦的开始。 凌瑾韵紧握小拳,每一击都精妙绝伦,力道恰到好处,几番巧劲之下,何轩的手脚渐渐失去了知觉。 剧痛如同涨潮的海水,一波接一波冲击着他,何轩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如纸,冷汗如断线的珠子,滴滴答答落下。 最终,因无法承受这非人的折磨,他两眼一黑,陷入了昏迷。 凌瑾韵冷冷地俯视着失去意识的何轩,从随身携带的小包中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刀尖不偏不倚地对准了他的要害……就在那一刹那,刀光一闪,动作狠辣无比。 “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似乎要划破夜空,却终究未能出口,一切归于沉寂。 剧烈的痛楚如同锋利的针尖,一下下刺穿着何轩的意识,让他从混沌中惊醒。 那凄厉的惨叫,瞬间穿透了何府深邃的夜,使得整个府邸的仆人们心惊胆战。 趁着夜色的掩护,凌瑾韵身形如同灵猫般轻盈,几个翻腾间已悄然越过围墙,沿原路返回,宛如夜风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何府的视野之外。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千两 归家的路并不急迫,凌瑾韵的脚步不自觉地引领她回到白天光顾的那间简陋却充满木香的木匠铺。 她取回了特制的拐杖,那拐杖上细腻的雕工,每一道刻痕都蕴含着匠人的细心与温情。 心中有了主意,凌瑾韵的目的地转向了县学。 本想托付他人转交拐杖,却意外地发现秦砚辞正艰难地倚靠着旧拐,一步一步蹒跚前行,每一步都显得异常吃力。 秦砚辞抬头望见凌瑾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不解。 未等他出声询问,凌瑾韵已经快步走近,手中紧握的新拐杖在月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给你准备的,腿没好之前,多靠拐杖,少走路。” 她的话语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与坚持。 秦砚辞凝视着手中的拐杖,精致的工艺让他喉咙一阵哽咽,“谢谢……” 这两个字,仿佛承载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情感。 凌瑾韵报以一个甜美而又狡黠的笑容,“不用谢,我知道租车的地方在哪,先走了,自己小心。” 正当她转身欲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姚大人的豪华马车如同疾风般驰来,马车的轮廓在夜幕下显得格外庄重而尊贵。 姚大人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与期待。 “韵丫头,有桩好买卖找上门了,赚银子的机会,干不干?” 凌瑾韵没有片刻犹豫,爽快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而明亮,“干!” “听说何员外家的少爷遇袭了?” 马车内,随着车轮的滚动,姚孟的声音响亮而自信。 他与车夫并肩坐在前方,掌控着马车的方向,而凌瑾韵则安静地坐在车厢内,她的疑问显然触动了姚孟的谈兴。 “没错!何轩那家伙坏事做尽,终于遭到报应了。今天早上在去县学的路上被人偷袭,医生说如果不彻底休养,恐怕一个月内都无法下床。更离奇的是,就在刚才,他家中再次遭遇不明袭击,还留下了一把匕首在他的身边,而那些家丁居然没人能看清凶手的模样。” 对于其他人,姚孟或许不会有如此多的闲聊,但面对凌瑾韵,似乎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亲近。 何家虽然家财万贯,但何轩遇袭这样的事情,即便上报官府,通常也只会由下级捕快处理,根本不需要他这位身份显赫的大人亲自过问。 然而,命运似乎开了个巧妙的玩笑。 他早上刚与段院长商讨完如何应对即将来临的灾情,正巧送段院长返回县学的途中,途经何家所在的街道,碰巧遇见何员外心急火燎地出门寻找名医。 何员外一见是他,脑海里立刻联想到凌瑾韵。 姚孟回忆起白天在县学,何昌宇对秦砚辞的恶劣态度,足以反映出何轩与秦砚辞之间的暗潮汹涌,以及他们之间深深的不合。 再说这次的抗灾计划,他四处奔波,呼吁城里富商解囊相助,唯独这个首富何员外,多次推脱,分毫未捐,这让姚孟心中多少有些不快。 而如今,何员外竟然愿意慷慨解囊! 这样的好事,何须何员外多言,姚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凌瑾韵。 不出所料,当他说起何员外承诺的丰厚诊金——整整五百两银子时,那双精明的小眼睛顿时闪烁起耀眼的光芒,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满口答应。 随着姚大人的步伐,凌瑾韵步入何府门槛,恰好遇见一群神色凝重的大夫们一个个神情沮丧地退出。 他们中有的背着沉甸甸的药箱独自蹒跚,有的则由稚嫩的小药童帮忙提携,不论是自行行走还是被人搀扶,都在离别的同时,不约而同地摇头、叹息,口中低声议论着。 “唉,何少爷的伤势,恐怕是九死一生,回天乏术了!” “治也是白治,内伤深重不说,手脚的骨头不仅是断裂,简直是粉碎性损伤。” “在我看来,最为致命的是那一刀,直接刺入要害,还能有什么生机可言呢?” “眼下的情形,何少爷的气息奄奄一息,内外交困,怕是天神下凡也难挽狂澜……” …… 凌瑾韵与这些议论的大夫擦肩而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诚然,她确实让何轩余生无法摆脱残障的命运,但她毕竟留住了他的生命。 此刻何轩的生命危在旦夕,显然,定是在她离去之后,又有人接替了她,将伤害延续下去。 迈过何府那雕梁画栋的垂花门,满脸愁云的何员外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甚至来不及向姚大人行礼,他的目光在凌瑾韵与姚大人之间来回游移,充满了焦灼与期待。 他脸上的希望迅速转变为隐忍的愤怒,碍于姚大人的权势与身份,不敢当场发作,只好暗自咬紧牙关,强压怒火,尽量以平静的语气说道:“姚大人,您作为一方的父母官,即便无意于救助我的犬子,但见到他命悬一线,也不应该以此来戏耍于我吧!” 然而,姚孟对此似乎并不在意,轻轻挥动着宽大的衣袖,淡淡说道:“何员外误会了,本官哪有时间做此等无趣之事。这位凌大夫,正是前些时日我请来衙门,成功对抗瘟疫的高人。若信得过,就请用之;不信,我们自然会自行离开。” “凌大夫,请随我来。” 姚孟礼貌地朝着大门的方向,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凌瑾韵心领神会,不疾不徐地抬脚向外行去。 何员外向来轻视女医,因为在庆国,女性医者通常仅限于配药、跑腿等辅助性工作,真正的诊断开方则是由男性医生来执行。 然而,这毕竟是姚大人推荐的人选…… 何员外一咬牙,快步跟上,先是向姚孟深深一鞠躬:“姚大人,是小民见识浅薄,望大人宽宏大量,多多包涵。” 随后,他那张圆润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转向凌瑾韵:“凌大夫,实属犬子病重,情急之下多有失礼,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予计较。” 凌瑾韵面庞平静,目光冷淡地扫过何员外:“那么,你儿子的病情,我到底还治不治?” “治!当然要治!”何员外连连点头,态度坚决。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重振? 凌瑾韵伸出她修长却因长期操劳而略显茧痕的手指:“保命一千两银子,除此之外,免谈!” 何员外身形晃了晃,似乎有些难以接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刚才姚大人不是说只要五百两吗?而且,犬子患的并非是瘟疫……” “随便你!” 凌瑾韵双手环抱胸前,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态度,径直走向府门。 何员外焦急万分:“治!治!一千两就一千两!” 凌瑾韵紧随着何员外的步伐,步入何轩的静谧院落。 这熟悉的场景再次映入眼帘,她的心情却比初次踏入时多了一份从容与淡定。 轻风拂面,她悠悠然跟随着何员外那显得有些急促的脚步,步伐中透露出一丝不寻常的紧迫感。 室内,氛围沉重,何轩的房间内静得只听得到微弱的、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那原本痛苦的嚎叫声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死寂般的沉静。 他的身躯躺在床上,仿佛一片即将飘零的秋叶,脆弱而不堪一击。 凌瑾韵的动作迅疾而精准,她迅速为何轩做了一番初步检查,眼神专注而冷静,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露出她的专业与决断。 随即,她从自己携带的神秘空间囊中取出一颗特效药丸,手法熟练地将它送入何轩的口中。 然而,世事难料,凌瑾韵刚离开不久,一股不速之风突袭而至。 一群不怀好意之人潜入房中,他们目标明确,手法狠辣,直击要害,导致何轩的内伤加重。 面对如此紧急情势,凌瑾韵不得不当机立断,她深知此刻任何的迟疑都可能意味着生命的消逝,那千两白银的诊金也终将化为泡影。 凌瑾韵的声音冷静而坚决,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命令无关人员退出房间,就连何员外也不得不屈服于她那冷冽而威严的气场之下,满腹忧虑地退至门外。 在确保了手术空间的私密与专注后,凌瑾韵开启了她的急救行动。 从她的随身携带的高科技医疗箱中取出一整套经过精心消毒的手术器械,每一步操作都体现了她的专业与严谨。 她先为何轩进行血型测试,那从他指尖缓缓抽出的血液。 接着,从特制冷藏库中取出了匹配的血袋,一滴一滴,缓缓流入何轩的体内,为他输送着生命力。 随着手术刀的轻轻划过,凌瑾韵开始了精细而高难度的操作,她细心地清理积血,小心翼翼地缝合伤口,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稳健而有条不紊。 而门外,何员外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踱步。 姚孟则在凉亭中看似悠闲地品茶,实则心细如发,暗中守护,生怕凌瑾韵遭遇不测。 终于,约莫一个时辰之后,那扇承载着希望的房门被缓缓推开,何员外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姚孟也紧随其后,两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忐忑与期盼。 面对何员外的急切询问,凌瑾韵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直接摊开了手掌,冷静而坚定地要求那早已谈妥的报酬——“一千两!” 在确认儿子胜危之前,何员外的心情复杂而矛盾,他最终还是选择先看看孩子。 迈进房门,烛光依然摇曳生辉,何轩虽面色苍白却气息渐稳,这让何员外心中的大石暂时落地。 但在那微妙的平衡之下,何员外的目光在不经意间掠过那些陌生的医疗器械和治疗手段,内心既惊讶又不安。 何员外心头猛然一紧,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只见儿子何轩那里呈现出一副不正常的萎缩之态,昔日的活力与骄傲似乎在这一刻尽数消散。 他的内心如同被寒风侵袭,一片凄凉,那可是他寄托了全部希望与家族未来的唯一骨肉啊! 虽说儿子自恃身份,纳了几房娇艳如花的小妾于府中,却仍偏好在外游走,追逐那些转瞬即逝的情欲之花,甚至因此不慎染上了风流之疾,让那延续香火的大事至今悬而未决,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而今,这最后一丝光亮似乎也在逐渐熄灭... 何员外颤抖着手,轻轻抹去眼角那不轻易显露的老泪,脚步蹒跚地走出何轩的厢房,每一步都似乎承载着千斤之重。 凌瑾韵此时正以她那双仿佛能洞察秋毫的灵动眼眸,静静地打量着何员外,面无表情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 “你儿子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但你,何员外,还有挽回的余地!” 她的话语干脆利落,直击要害。 此言一出,不仅是何员外,就连在一旁的姚大人也是面色一变,瞬间从疑惑转为恍然。 姚孟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暗自腹诽,这话出自一位年轻女子之口,即便是出于医者之口,也实在让人觉得有些不妥吧? 何员外脸颊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尴尬的红晕,羞涩而又略带期待地嗫嚅着问道:“凌大夫,你这话...可是当真有把握?” 凌瑾韵单手托腮,目光锐利地扫过何员外的脸庞,细细剖析:“面颊浮肿,眼袋低垂,黑眼圈浓重,一道道皱纹宛如沟壑,白发更是早早地爬满了鬓角。何员外,你这是明显的肾气亏虚之象啊!” 这一番话,不单是姚孟,连何员外自己都不由自主地眼角一跳。 虽然凌瑾韵所言非虚,但这般毫不留情地公开展示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富甲一方的男人的弱点,面子上如何挂得住? 凌瑾韵却依然保持着她那严肃认真的态度,不紧不慢地说道:“不妨让我为您把把脉,看看是否能有何法门助您重拾雄风。” 姚孟刚举杯至唇边,意在平复一下心情,岂料凌瑾韵此言一出,他口中的茶水竟不受控制地喷洒而出,显得狼狈而又滑稽。 心中暗想,凌瑾韵真是心直口快,不知道秦秀才平日里是如何与这位奇女子相处的? 何员外的面庞泛起了更深的红色,尴尬之中夹杂着几分无奈,然而想到何家百年基业与香火延续的重任,他决定抛开一切面子问题。 于是,他硬生生地咽下了那份难堪,跟随着凌瑾韵步入凉亭,主动伸出臂膀,任由她为自己把脉。 “凌大夫,我这...是否还能有朝一日,重振当年雄风?” 第一百二十三章 落水 何员外在凌瑾韵刚收手的那一刻,便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渴望与不安。 凌瑾韵眉头轻皱,故意拖长了语调,似是故弄玄虚:“这个嘛...要让何员外恢复当年英姿,并非绝无可能...只是嘛...” 说话间,她放在石桌上的三指不经意地轻轻转动,其意不言自明,所需代价自是非同小可。 何员外纵使平日里以吝啬着称,但在关乎家族血脉的大事上,他咬紧牙关,心中盘算着牺牲一些银两也并非不可。肥厚的脸庞因心疼银钱而微微颤抖,勉强挤出一句话:“凌大夫,那么...需要多少银两呢?” 凌瑾韵早有预料,从袖中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瓷瓶,里面装着她特制的“特效六味地黄丸”,轻轻放在石桌上,语气豪迈中带着一份不容拒绝的坚决:“念在何员外乃是我的老主秦,此药特惠,一百两银子一瓶,一周服用一次,保证一瓶即可见效,连续服用七瓶,定能让您重返年轻时的勇猛状态,如金刚不坏之身!” 凌瑾韵的语气坚定无比,字字清晰,仿佛每句话都经过了深思熟虑,让在座的姚大人险些再次失态,一口热茶在喉间剧烈地震荡,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没有喷溅而出。 然而,即便是他这般见多识广之人,也不得不承认凌瑾韵提出的条件确实诱人异常,犹如甘霖对于久旱的土地,引人垂涎。 何员外闻此良策,不待多余考虑,二话没说便爽快应承下来,直接要求预购七瓶灵药。 只是这要求却让凌瑾韵有些为难,因她随身只携带了一瓶。 见状,她迅速调整策略,与何员外协商出一个折中方案:银两预先支付,而她承诺,每隔七日便会亲自送药上门,直至何轩的病情彻底得到缓解。 这份周全与自信,让何员外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当真要交付银钱时,何员外的表情却变得复杂起来,眼中闪烁着难以名状的光芒,双手轻轻颤抖,似乎每一张沉甸甸的一百两银票都承载着家族的希望与重担。 他费力地一张张数过,那过程漫长而又沉重,直到最后一张银票颤抖地落入凌瑾韵手中,他的心头仿佛卸下了一块大石。 凌瑾韵收好银票,动作干脆利索,随后径直步入何轩的卧室。 恰逢何轩的点滴治疗告一段落,她轻柔且熟练地为他拔去针头,又小心翼翼地将珍贵的抗生素分装入精致的小瓷瓶内,连同详细的用药指导一并交给何员外,确保万无一失。 临行前,凌瑾韵还不忘留下自己在秦家村的住址,为的是何轩若有任何紧急情况,何员外能够迅速找到她。 —— 离开何府,凌瑾韵于街角轻巧地从刚收入囊中的十七张银票中抽离一张作为私用,剩余的十六张则毫无保留地交到了姚孟手上,那神情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姚孟瞪大了双眼,满脸错愕:“韵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话语里既有不解,也有几分被触动的讶异。 凌瑾韵微微一笑,语调平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姚大人,城外搭建的粥棚与药棚,日复一日地供应食物和药物,这些开销难道不计成本?若大人觉得不必,那我只好另寻资助。” “不,不,当然需要!” 姚大人连忙点头,几乎是抢一般接过了那叠沉甸甸的银票,正欲行礼致谢,却被凌瑾韵轻松的手势打断。 “哎呀,姚大人无需如此,这些银两既是我的诚意,也是我们合作的基础。我夫君尚在县学求学,我不在他身边时,还望大人多多关照,莫让他受人欺凌。” 她边说边朝姚孟俏皮地眨眨眼,随即大方地跃上了马车,留下一句:“走吧。” 望着渐渐消失在街巷尽头的马车,姚孟的嘴角扬起一抹既宠爱又无奈的微笑:“这丫头,连三十文钱的利息都计较得清清楚楚,面对千两银子倒是出手阔绰得很……” 但这批银钱无异于及时雨,先前筹集的救灾物资几近枯竭,灾民们的生活再次面临危机。 有了凌瑾韵这笔资金的注入,至少能让他们的生活暂时得以维持,或许还能撑到朝廷的救助到来,给绝望中的人们带来一丝曙光。 夕阳将天空染成了温柔的橘红,凌瑾韵乘坐的马车缓缓驶向秦家村。 她事先已让村里的孩童捎信给王莲娟,虽然王莲娟心中难免担忧,却也懂得如何自持,不至于方寸大乱。 考虑到县太爷的马车直接停在家门口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心思细腻的凌瑾韵在村口就示意车夫停下,选择自行下车,徒步走完最后的一段路程。 刚一下车,她便听见一阵急切的呼救声从不远处传来:“救人啊,秦家的小孩掉进水里了,快来帮忙啊……” 这突如其来的呼救如同一记重锤,重重击在凌瑾韵的心上,她立刻想到了自家的几个孩子,顿时心急如焚,不顾一切地向着呼救的方向飞奔而去。 平日里,王莲娟对孩子们的安全管教极为严格,禁止他们接近河岸嬉戏,而这次意外发生的地点,竟是村中为解决灌溉问题新开凿不久的蓄水池,让人始料未及。 赶到现场的那一刻,凌瑾韵的内心如同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卷起波澜,眼前的画面让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 一名面容陌生却又透露出几分熟悉感的妇人,正站在岸边,双目噙泪,焦急与无助交织的表情让她不住地拍打着双腿,痛哭声在空旷的田野上回荡,显得格外凄厉。 而在她的身旁,秦子胜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双眼圆睁,满脸惊恐地呆立着,连哭泣似乎都忘记了,那种被恐惧凝固的表情让人看了心疼。 几只刚出生不久的小鸭子,似乎并不懂得周围发生的这一切,依然无忧无虑地绕着秦子胜的小腿,发出稚嫩的嘎嘎叫声,为这紧张的氛围增添了几分不合时宜的生机。 不远处的蓄水池表面看似平静,实则隐藏着危机,不断有气泡从池底挣扎着冒出,像是无声的求救信号,提醒着这里刚刚发生了一件紧急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四章 缺钙 凌瑾韵来不及多思考,本能地将随身携带的布包随手扔在了地上,里面的生活用品散落一旁。 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身形一展,犹如离弦之箭般跃入水中,水花在她身边溅起,随后迅速向着那些气泡汇聚的地方游去。 入水后的她,动作流畅自如,仿佛是一尾回归大海的鱼,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幽深的水底。 水下的世界安静而神秘,但此刻,这份静谧中却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小靖儿瘦小的身躯正缓缓地沉向池底。 凌瑾韵的心跳猛地加速,她知道,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几乎是同时,凌瑾韵的双臂如同一双有力的护盾,紧紧环绕住小靖儿娇弱的身体,随即带着他奋力向上冲破水面,朝着岸边拼命游去。 一到岸,她几乎没有任何喘息,立刻对小靖儿展开了紧急施救,双手交叠,有力而准确地在小靖儿的胸膛上进行按压。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靖儿先是吐出了大口的池水,随后接连咳嗽了几声,但因溺水时间较长,仍处于昏迷状态,没有醒来。 见状,凌瑾韵迅速从自己的特殊空间——一个对于外界而言神秘莫测的地方,取出了简易呼吸器,手法娴熟地将它固定在小靖儿脸上,然后用一只手紧紧握住气囊,快速而有序地按压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小靖儿原本苍白的脸庞逐渐恢复了血色,呼吸也慢慢变得平稳,尽管他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确认小靖儿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后,凌瑾韵温柔地将他抱在怀里,转身对秦子胜轻声说:“子胜,我们回家。” 这时,一直沉浸在惊吓中的秦子胜仿佛才回过神来,他领着那些无辜的小鸭子,低头不语,跟随着凌瑾韵的背影,默默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途中,凌瑾韵特地走到那位名叫冬雪嫂子的妇人面前,真诚地道了一声谢。 秦冬雪如今已嫁作人妇,成为了同村李大伟的妻子。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别这么说,只要孩子没事就是最好的消息,赶紧带小靖儿回去好好休息吧。” 回到了熟悉的家,凌瑾韵把小靖儿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上,经过细致的检查,确定他只是因为短暂的缺氧而昏迷,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一点。正当此时,秦子胜怯生生地出现在门边,头低得几乎贴到了胸前。 凌瑾韵注意到了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根藤条,那是乡村里常用的惩罚工具。秦子胜没有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将藤条递到了凌瑾韵面前,声音中满是自责:“四婶,你惩罚我吧!” 凌瑾韵轻轻抚摸着秦子胜的头,眼神里充满了理解和宽容。 在这个村落里,大孩子照看小孩子本就是一种不成文的责任,若小孩子遇到麻烦或危险,大孩子总要承担责任。 但凌瑾韵深知,秦子胜虽然有时候嘴巴上倔强得像他那性格直率的大哥秦大壮,其实内心善良而憨厚,尤其对家人充满爱意,只是在机智和反应方面略显迟钝。 平时,小靖儿和秦子胜一同玩耍,总是机智的小靖儿出谋划策,而秦子胜则是忠实的执行者。 凌瑾韵接过那根藤条,目光柔和地望着秦子胜,语气平和地问道:“子胜,先告诉四婶,今天是怎么一回事?” 秦子胜吸了吸鼻子,断断续续地说:“我们的小鸭子还不会游泳,被隔壁的狗蛋嘲笑,小叔说要带它们去学游泳……” 凌瑾韵心中了然。 家里的这些小鸭子刚孵化不久,加上之前秦砚辞病情危急时,老鸭被宰杀用来炖汤补身子,这些小鸭是由秦家的王莲娟用孵窝的老母鸡代为孵化的,它们还未曾有机会接触水源,自然不懂游泳。 孩子的自尊心被激发,两位小男子汉便带着小鸭子来到了蓄水池边。 秦子胜平时受到的管教严格,不敢擅自下水,正犹豫之际,活泼勇敢的小靖儿已迫不及待地“噗通”一声跳入水中,这一幕,也让后续的危机悄然逼近。 谁料,那个看似文静的小靖儿,竟如鱼得水般在水中畅游,激起一圈圈欢快的涟漪! 村民们围在池塘边,惊叹声此起彼伏,连平日里沉稳的秦子胜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与羡慕。 然而,就在秦子胜脱下鞋袜,准备放下手中那只咯咯叫着、显然不太情愿下水的鸭子,与小靖儿共享这份夏日的乐趣时,天空中原本柔和的阳光似乎突然暗淡了一瞬,预示着即将发生的不寻常…… 小靖儿的身影,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竟毫无征兆地开始在水中剧烈挣扎,宛如被无形的巨手猛然拽向深渊,那清澈见底的池塘瞬间变得危机四伏…… 凌瑾韵见状,心猛地一紧,快步上前,一手轻轻搭在秦子胜颤抖的肩上,她的眼中满是安抚与温柔,仿佛能驱散一切恐惧与不安:“子胜,这事儿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 话语间,她的眼神似乎在告诉秦子胜,有时候,世事难料,不必过于自责。 “但是……” 秦子胜欲言又止,低头间,眼里闪过了几分委屈和困惑。 凌瑾韵顺势弯下腰,那对明亮如小鹿般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一切,直视着秦子胜纯真的眼眸,带着一丝笑意与好奇:“你这负荆请罪的样子,是从哪儿学来的呀?” 提及此事,秦子胜的脸庞上顿时洋溢起孩童特有的得意之色,小胸脯也不自觉地挺了起来,仿佛在展示他的“博学多才”:“是靖儿小叔!他说,古代的人要是犯错了,就会这样来请求原谅,这样就算是大错,也能减轻惩罚呢!” 凌瑾韵闻言,忍俊不禁,手指轻轻点在他的鼻尖上,满是宠溺:“你这小机灵,先出去和其他小伙伴玩耍吧,等下苏姨有话要和你说。” 秦子胜得了令,立刻如小鹿般欢快地蹦跳着跑开,而凌瑾韵的视线则落在小景那张精致脆弱得如同瓷娃娃般的脸上,心知肚明。 这次的事情多半是因为身体发育迅速导致的缺钙,才引起游泳时腿部抽筋。 为了孩子们的健康,凌瑾韵立即行动起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又要出去 她从自己的实验室精心挑选出六瓶优质钙片,细心地将它们转移到六个精美的瓷瓶内,决定留下一瓶备用,其余的则要确保每个孩子都能得到补充。 而关于游泳技能,凌瑾韵深知其重要性,它不仅是一种运动,更是在危急时刻能够自救的宝贵能力。 于是,一个教授所有孩子学习游泳的计划悄然在她心中萌芽。 正当凌瑾韵沉思之际,院外忽然响起秦子胜夸张的叫声:“哎哟喂,疼啊!娘,你轻点,快放手吧!四婶儿都说了不怪我了……” 凌瑾韵闻声,急忙起身走出门,只见万氏紧紧拧着秦子胜的耳朵,力道之大,几乎要把秦子胜提离地面。 虽然万氏内心偏向于秦子胜,但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却从不含糊,犯了错就得受罚,这是她的底线。 凌瑾韵连忙上前调解,万氏这才勉强松了手,但临放下秦子胜前,仍不忘投以严厉的目光作为警告。 秦子胜缩了缩脖子,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兔,迅速躲到了凌瑾韵的背后。 万氏转而面向凌瑾韵,眼神中满是愧疚:“韵儿真是对不住了,大嫂没想到子胜会这么不懂事,带靖儿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今天我必须得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记住这个教训!” 话音未落,万氏再次狠狠瞪了躲在凌瑾韵背后的秦子胜一眼:“小子,别躲了,过来受罚!” “我不嘛!” 秦子胜从凌瑾韵身后探出头,顽皮地朝万氏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一脸的不以为然。 万氏原想在凌瑾韵面前做做样子,以免凌瑾韵会责怪自己对秦子胜太过严厉,却不曾想反被秦子胜的调皮逗弄得火冒三丈。 一怒之下,她随手抓起一根柴房里的藤条,气势汹汹地追了出去,而秦子胜早已机敏地一溜烟跑得没了踪影。 一旁,彭氏默默站在凌瑾韵身旁,望着万氏追逐秦子胜的背影,眼中流露出几分艳羡与感慨:“男孩子啊,总是皮实些,经得起摔打。” 凌瑾韵没有应声,但她的心海深处,却因彭氏的话而翻起了层层波澜。 她知道江家是因为小婉出生时的那次难产,才使得江氏无法再孕,可彭家的小兰都已经这么大了,彭氏这些年为何也没有再次怀孕呢? 这个问题,就像是一片挥之不去的阴云,盘旋在凌瑾韵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时光荏苒,转眼间半月已过,何员外的马车几乎是疾风骤雨般冲进了秦家村,打破了这个小村落惯有的宁静。 彼时,凌瑾韵正专心致志地在院子中晾晒刚蒸好的天麻,阳光透过薄薄的雾霭,为这片忙碌的景象披上了一层温暖而神秘的光辉。 天边的夕阳如同被时间渐渐榨干的橘子,余晖斑驳地洒在院子里,将天麻那即将干透的褐色映衬得越发深沉。 凌瑾韵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大自然的馈赠,正准备将这辛勤的成果收拢,换取一家生计。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嘎吱声响,何员外家的管家何财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院门处。 他来不及讲究礼数,门扉未及敲响便径直闯入,目光急切地寻找着目标。 见到凌瑾韵正忙碌的身影,他连忙停住脚步,双手合十,恭敬地拱手行礼,神色中难掩焦虑:“凌大夫,真是抱歉打扰,可我家公子的病情突然恶化,恳请您务必随我前去救治!” 凌瑾韵的视线随着何财的话语,不自觉地投向了那轮即将沉沦于地平线的夕阳,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迟疑。 对于女子而言,夜晚出行总是伴随着未知与危险,更何况此时动身前往县城,无疑是不可能在夜幕降临前返回的。 何财显然捕捉到了凌瑾韵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犹豫,他心知肚明,在此紧要关头,任何拖延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于是,他连忙依据何员外事先的吩咐,补充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迫切:“凌大夫,我们老爷有言在先,若您能出手相助,诊金方面,自然可以再作增加。” 凌瑾韵的手指仍在机械地整理着最后几枚天麻,似乎并不在意何财的话,但口中却淡淡地问了一句:“哦?加多少呢?” 何财闻言,迅速伸出一只手掌,试图以最直观的方式表达诚意。 然而,凌瑾韵那双仿佛盛满了星河的明亮眸子瞬时瞪得更大,满是讶异之色:“五千两?!” 这突如其来的天文数字让何财不禁心头一颤,脸色微微发白,几乎要站立不稳,慌忙摇头更正:“不不,是五百两,是五百两!” 凌瑾韵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失望的微笑,心中那份对于高额报酬的期待转瞬即逝。 见状,何财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抽搐,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再次开口,话语中多了几分恳求:“如若凌大夫对这个数额仍不满意,我们老爷说了,到了府上,一切皆可详谈。” 凌瑾韵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提起装满天麻的袋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却又不失决断:“好吧,既然你家老爷如此诚心诚意,这一趟,我就走吧。” 正当凌瑾韵提着行囊准备踏出家门,一个活泼的小身影突然闯入了视野。 小靖儿每天清晨都会领着一群蹒跚学步的小鸭子去池塘的男孩,此时正背着手,宛如一位凯旋的将军,身后跟着整齐划一的鸭群。 这些日子,这群原本喜欢追逐鸡群的捣蛋鬼,已被小靖儿调教得服服帖帖,一早就紧随着他的脚步。 队列的末端,秦子胜手握一根细长的竹竿,耐心而仔细地引导着偶尔掉队的小鸭子回归队伍。 他的眼神中既有责任感,又充满了对这份简单任务的热爱。 小靖儿一进家门,便如小鸟般飞扑到凌瑾韵怀里,圆滚滚的小脸蛋仰望着她,乌黑的眼珠灵活转动,满是好奇与不舍:“韵儿,你又要出去了吗?” 凌瑾韵轻抚着他凌乱的小辫子,柔声道:“是啊,城里有人病重,我得去给他们看病,同时接你姐夫回家度假。” 第一百二十六章 点蜡烛 这时,秦子胜也完成了他的护送任务,快步来到凌瑾韵身边插话:“四婶,你要去的是何员外家吧?” 小靖儿的好奇心被瞬间点燃,抢在凌瑾韵回答之前追问:“你怎么知道?” 秦子胜指了指不远处的何财,解释道:“我今天早上看见他接走了珠珠姐姐,听他说自己是何员外家的管家。” 关于李珠珠被何家接走的事,凌瑾韵虽有所耳闻,却没有过多关注。 听说何轩因身体原因不能生育,几乎等于失去了作为继承人的资格,却依然选择接纳李珠珠,这中间的情由复杂且微妙。 尤其想到何轩早上还好好地在家,黄昏便出了意外,两者之间是否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不禁让人心生疑惑。 凌瑾韵的目光转向不断擦拭额头汗水的何财,分辨不清那是因为焦急还是天气炎热所致。 何财感受到了凌瑾韵的注视,连忙再次拱手行礼,言语中带着几分急迫:“凌大夫,时候不早了,我们尽快出发吧,我家少爷的病情……” 凌瑾韵脚步轻移,正欲前行,突感足下一股意想不到的重量拖拽,不禁微微一顿,目光顺势下垂,只见小靖儿那稚嫩的身影紧紧缠绕在她的腿畔,一对明亮的眼睛闪烁着纯真的光芒,口中吐露的话语更是令人动容:“韵儿姐姐,我也要去!” 他那份认真至极的态度,让“保护”这两个字仿佛被赋予了无上的诚挚与决心,凌瑾韵望着他那副小大人般的表情,心中柔软一片,难以抗拒这份纯真的请求,只能弯下腰,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微笑应允:“好啦,我们一起出发吧!” 何家的马车宽大舒适,正适合带着孩子们一同体验进城的热闹与新奇,也算是一场小小的冒险。 就在凌瑾韵转身欲行之际,眼角余光捕捉到了秦子胜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熠熠生辉。 “子胜,你也一起来吧,我们三人行,必有更多的乐趣。” 凌瑾韵温柔地招手,邀请他加入这场旅程。 秦子胜闻声,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宛若盛夏的向日葵,黝黑圆润的面庞与洁白的牙齿形成了鲜明对比,灿烂的笑容仿佛自带光芒,温暖如春日阳光。 一切安排妥当后,凌瑾韵委托邻舍代为告知王莲娟,随即牵起两个孩子的手,踏上了前往何府的路途。 沿途,秦子胜初次离开熟悉的乡村,心中的激动与喜悦难以言喻,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对每一个新奇的事物都充满了好奇。 小靖儿虽然对于自己是否曾远行记忆模糊,但也被这种氛围感染,争先恐后地拨开窗帘,瞪大眼睛向外张望,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风景。 待抵达何府之时,夜色已悄然降临,一轮弯月悬挂在天际,银光洒满庭院。 何员外早已恭候门外,见到凌瑾韵不仅如约而至,身边还多了两位小家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旋即吩咐管家何财务必照看好这两个孩子,确保他们的安全与快乐。 随后,何员外亲自引领凌瑾韵前往何轩的居所,途中言语中带着几分尴尬与急切:“凌大夫,真不好意思,那个不成器的何轩,昨天不知怎的竟然偷吃了我特地为您准备的药材,偏偏又在同一天迎娶了新妾。结果……哎呀,这下可好……” 话语至此,何员外竟有些吞吐起来,似乎难以启齿接下来的事情,只是一边说着一边加快步伐,领着凌瑾韵进入了房间。 房间内,何轩再次无力地躺在床榻之上,面上青一块紫一块,唯有那双唇失去了血色,白得吓人,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比上次更加糟糕。 能够撑到凌瑾韵到来,实属侥幸。何员外眼含忧虑,声音略显颤抖地询问:“凌大夫,这一次……还有希望吗?” 凌瑾韵闻言,面容沉静,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自信:“有救,但是……” 她故意拉长了音调,手下的三指轻轻搓动,仿佛在计算什么,神情淡然自若。 何员外一见这熟悉的动作,心中不由一阵绞痛,深知又要付出代价,咬牙道:“再加五百两,总共两千两银子!” 面对如此高昂的费用,凌瑾韵却未作过多犹豫,干脆利落地答道:“成交!” 对她而言,适度索取也是为了更好地施医,就如同田间割草,留些根部,才能确保来年的丰收。 正当交易达成之际,床上的何轩忽然身体猛地一抽搐,这一变故让凌瑾韵脸色微变,心中暗自祈祷,这笔刚谈妥的银两可千万别变成送往冥界的过桥费! 她迅速从随身携带的医疗包中取出三支肾上腺素,毫不犹豫地为何轩注射了第一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焦急等待中却发现效果并不显着,凌瑾韵眼神一凝,没有丝毫迟疑,果断注射了第二支。 幸运的是,第二支药剂的作用立竿见影,何轩的状况开始有所好转,呼吸渐渐平稳,面色也略有恢复。 凌瑾韵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全神贯注地开始了细致的体检。 根据六味地黄丸的成分,可以确定中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手法熟练地解开何轩的衣衫,手指轻柔地在何轩的腹部缓缓按压,通过触感辨析内部状况。 随着手指的移动,腹部传来明显的波动与积水感,一个可怕的结论在凌瑾韵心中浮起——内出血,而且是再次发生!距离上一次手术仅仅半个多月,显然是情绪的剧烈波动导致还未完全复原的脾脏再次破裂,引发了大规模的内部出血! 这个发现让凌瑾韵心头一沉,明白这次的情况远比预想中复杂与凶险。 她深知,接下来的每一步治疗都必须慎之又慎,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凌瑾韵轻轻转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超乎年龄的冷静与决断,她的目光锐利而深邃,径直锁定了站在不远处的何员外,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缓缓吐出几个字:“老规矩,点蜡烛!” 第一百二十七章 帮帮我 话语落下,仿佛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不多时,何轩的卧室内被温暖而柔和的蜡烛光晕所充盈,虽然比不上现代医院中无影灯那般明亮无瑕。 但对凌瑾韵来说,这样的光线已经足够她在进行手术时保持清晰的视野。烛光在四周投下细长的影子,为空间增添了一抹神秘而庄重的氛围。 她手法熟练地为何轩插上输液针,那细细的针尖轻轻没入他呻吟处的静脉,随着透明的液体缓缓流入,麻醉药开始发挥效用,他的身体逐渐放松,面容也慢慢变得平和。凌瑾韵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随即取出一个血袋,尽管实验室里存储的血浆已所剩无几,但这个神奇的空间总能在物资被使用后自动补给。 她心中暗自庆幸,上次手术后遗失的那500毫升b型血浆,此时已完好无缺地出现在架上,与其他医疗用品如麻醉剂、止血钳、抗生素等一并整齐排列,似乎在无声地宣告着这个小小空间的奇迹。 手术顺利完成后,凌瑾韵又为何轩换上了预防感染的抗生素点滴,每一步操作都显得那么专业而精准,仿佛是无数次练习后的自然流露。 她拉开了房门,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呼唤何员外进入。面对这位权势熏心的员外,凌瑾韵的脸上没有丝毫笑容,语重心长地道:“何员外,若想你儿子能够恢复如初,今后的行为举止必须有所收敛。否则,别说区区两千两黄金,即便是两万两,我恐怕也无能为力!” 言罢,她伸出白皙的手掌,态度坚决地要求结清费用。 何员外的脸上闪过一抹痛惜之色,但最终还是颤抖着手数出了二十张厚重的银票,递到凌瑾韵面前。 在犹豫片刻后,他又咬紧牙关,额外添加了两张,几乎是恳求般地开口:“凌大夫,那特效药能不能再多给我两瓶?” 凌瑾韵从随身携带的挎包中取出两瓶药,本欲借此机会提高价格,毕竟每瓶价值不菲,但在看到何员外这般干脆的支付态度后,她心念一转,决定将涨价之事留待下次再说,以此维系长期的合作关系。 待到夜深人静,凌瑾韵确认何轩当日本该输注的药物全部完成,便轻轻拔除了针头,准备离开这充满了权力与阴谋的何府。 小靖儿与秦治已在客房内沉沉睡去,凌瑾韵一人无法同时抱起两个孩子,于是轻声唤醒他们,耐心地帮助他们穿戴整齐。 自己则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牵着两个因疲惫而连连点头的小身影,缓缓向府门走去。 然而,就在他们路过庭院中的一座精致假山时,一阵突兀的声响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一个人影猛然从假山后闪现,跪倒在凌瑾韵面前,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是在进行某种极端的祈求或是认错。 这一变故让凌瑾韵和两个孩子瞬间清醒过来,三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环视四周。月光透过屋檐的缝隙,勉强照亮了跪倒在地的女子,秦子胜这才看清来者正是李珠珠。 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珠珠姐,现在距离过年还早呢,你怎么就开始给四婶儿提前拜年了?” 小靖儿在一旁,一脸认真的模样,仿佛是位小侦探在分析案情:“是不是因为珠珠姐做了别人家的小妾,以后就回不了村子了,所以提前给韵儿姐拜年呀?” 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如同在表演相声一般,默契十足。 他们之前听村里的人议论纷纷,说女子一旦成为小妾,便会被视为外人,不再允许轻易回娘家。 孩子们虽小,但对于这种成人世界复杂的情感与规则,他们只是懵懂无知。 凌瑾韵的目光温柔而又复杂,她凝视着眼前的李珠珠,声音平淡却不失温度:“有事直接说吧,不必行此大礼,我们之间不必客套。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我能帮的一定不会推辞。” 李珠珠微微抬起了头,她的双眸因哭泣而红肿,宛如两颗饱满的核桃,满含着无法言喻的辛酸与苦楚。 在昏黄的光影下,那张平时总是洋溢着乐观气息的脸庞,此刻却显得格外憔悴与无助。 凌瑾韵感到一阵轻微的头痛。 她的泪腺似乎比常人更为敏感,轻易就能勾起那无尽的哀伤。 在一番纠结的情感交流后,终于,李珠珠鼓起勇气,身子微微颤抖着站了起来。 她以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从怀中缓缓抽出一个精致的小包裹,双手轻轻捧着,仿佛托付着自己全部的希望与寄托,递到了凌瑾韵面前。 “凌瑾韵,这是母亲在世时留给我的唯一嫁妆,一件件细软,一针一线都凝聚着她的爱与期望。而今,生活给予我的重压使我几乎无法喘息,这些珍藏于我而言,已失去了原有的意义。我恳求你,代我收下它们,用这些财物支持砚辞哥完成学业,权当我对他,对我们之间那份未曾开花结果的情谊,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吧……” 面对这份沉甸甸的心意,凌瑾韵并未立即回应,她的双眸清澈而深邃,其中映照出李珠珠的面容,显得格外冷漠与疏离。 “按照家族的辈分,你应当称呼我的夫君为叔叔。” 凌瑾韵的声音虽淡,却字字清晰,提醒着彼此之间不可逾越的界限。 秦家村邻里间往往通过复杂而微妙的血缘或姻亲关系相互交织在一起。 秦家与李家同为村中的大家族,秦大爷与李村长年岁相当,情谊深厚,自然而然,李珠珠应当视秦砚辞为长辈。 然而,年少时定下的娃娃亲,使得他们之间有了不同于寻常的亲密,长久以来习惯以平辈相称,忽略了那份应有的礼节。 闻言,李珠珠的面颊泛起了羞赧的红晕,但她并未因此退缩,反而更加坚定地将手中的包裹向前递送,嘴唇紧抿,似是在做出某种决断后,改口道:“四婶,就请您帮帮我吧。”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祈求与期盼。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交由我们来做 凌瑾韵的视线在李珠珠满载愁绪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眉宇间的忧虑如同秋日里飘零的落叶,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最终,她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小巧却沉甸甸的包裹,将其稳妥地放入自己的挎包中。 随后,她转身,领着两个年幼的孩子,缓缓离开,留下一个决绝而又不失温情的背影。 而另一方面,由于何家不惜一切代价请来全城名医为何轩治病,这桩事早已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甚至波及到了县学之内。 秦砚辞凭借敏锐的直觉,预见到何员外极有可能再次请凌瑾韵为其子诊断病情。 于是,放学铃声刚一响起,他便早早雇好了马车,在何府门外静静等待,希望能在第一时间给予凌瑾韵最坚实的支撑。 当凌瑾韵迈步走出何府大门,迎面而来的便是秦砚辞那副既熟悉又英俊的面孔。 昏黄的灯笼光影下,秦砚辞棱角分明的轮廓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硬朗中透露出几分不常见的温存,令他整个人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魅力,引得旁观者不由自主地驻足凝视。 凌瑾韵刹那间被眼前的景象摄去了心神,双脚像是生了根一般,怔怔地站在原地。 秦砚辞见状,轻快地走至她身边,轻松而熟练地抱起两个孩童,安置于马车上,动作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从容与慈爱。 正当他准备转身,伸手牵引凌瑾韵上车之际,却不期然地捕捉到她那对如小鹿般灵动的眼睛中闪烁的光芒。 她乖巧地望着他,突然间,像是个渴望被疼爱的孩子,双臂轻轻展开,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轻声道:“我也想要一个拥抱呢……” 那句话,柔软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轻拂过人心最柔软的部分,带来一股微妙的酥麻感,让秦砚辞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喉咙里涌起一阵干涩,耳根处悄然染上了绯红。 在这一刻,所有的抗拒都化为了泡影。 最终,秦砚辞难掩脸上的红晕,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凌瑾韵拥入了怀中。 二人一同踏上马车,动作一气呵成,流畅而又内敛,其间他刻意避开了与凌瑾韵眼神的直接接触,似乎害怕自己深藏的情感会不经意间泄露。 马车内部,他将凌瑾韵安顿好后,又匆忙退出车厢,与车夫并排坐在车辕上,借着凉爽的夜风,企图驱散心头那股莫名的燥热。 马车缓缓启动,随着车身的摇晃,秦砚辞脸上的热度方才渐渐消散。 不知不觉间,凌瑾韵已沉入了梦乡,周遭的世界逐渐远离,只余下内心的平静与安宁。 马车在客栈古旧的门槛边缓缓停下,随着秦砚辞轻轻掀起帘幕一角。 映入眼帘的是车内一幅温馨却又略显滑稽的画面:一大两小三个人物歪歪斜斜地依偎在一起,嘴角边挂着晶莹的口水痕迹,沉浸在香甜的梦境之中,脸上的表情柔和而放松,透出一种不加雕饰的纯真可爱。 “哎!” 一声悠长的叹息自李里口中溢出,烟斗中的旱烟火星在昏黄的光线下明明灭灭,如同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 他静静地听着对方倾诉满腹的苦水与不满,脸上的神色越发阴郁,作为村中的长辈,他深感肩上责任之重,却因为李珠珠的婚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无奈。 再度深深吸了一口旱烟,李里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从胸腔溢出,视线穿过袅袅烟雾,凝视着面前的李大伟。 “记得当年,是你自己一眼看中了张家的姑娘,誓非她不娶,我们这些做老辈的才费尽心思,请了最好的媒人上门提亲。”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几分责备,几分无奈,“而今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你母亲和我商量过了,若是你仍愿意与她共度此生,那你们一家就另外组建门户,自立生活吧。” 李大伟此刻却仿佛回到了无助的少年时光,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年轻时的他,曾因一次偶然的邂逅对邻村的张氏念念不忘,不秦一切地要将她迎娶进门。 为此,家中父母耗尽积蓄,东拼西凑准备了丰厚的彩礼,只为了成全他的愿望。 这些年,每当别人家的男人结束一天的劳作回家,迎接他们的是热腾腾的饭菜和妻儿温暖的拥抱,而他,回到的却是一个需要他洗衣做饭、打理家务,还要无微不至照秦病弱妻子的家。 这份重担,他默默承受,毫无怨言。 直到张氏执意退掉了李珠珠与秦砚辞的亲事,并企图让女儿成为他人侧室,这才让他彻底心寒。 想到两个幼子的将来,李大伟内心挣扎万分,他想要维护这个家的完整,却又明白,若继续如此,女儿的未来将毁于一旦,两个儿子的成长也将布满阴霾。 他拭去眼角的泪水,语气坚定地说:“明天,我就去找远哥儿帮忙撰写休书!” —— 夜色渐浓,凌瑾韵背着沉甸甸的小背篓踏入家门,门扉合上的一瞬,她迅疾而谨慎地将那百两金子转移到了那个神秘的空间内。 那里,早先从何家出诊所获的丰厚诊金——两千两银钱,除了用于购置家中所需布料、给孩子们的小礼物以及给予王莲娟作为家用的二百两,剩余的一千七百五十两,也被她小心翼翼地收藏在这个无人知晓的秘密空间里。 刚整理妥当,门外便传来了秦砚辞轻柔而有节奏的敲门声。 门扇应声而开,秦砚辞身形一闪便跨入屋内,动作流畅地回手带上房门,深邃的黑眸在昏暗的室内闪烁着温柔的微光,满含笑意与关切地落在凌瑾韵的脸上,空气中弥漫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温情。 话音刚落,秦三壮原本平和的面色顿时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眉头轻轻皱起,仿佛内心挣扎着什么重大决定。 但他深吸一口气,硬是将即将脱口的话语咽了回去,只是那紧抿的嘴角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又过了一会,随着窗外树叶沙沙作响,秦三壮似乎是被内心的渴望驱使,终于按捺不住,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与期盼,缓缓开口:“四弟、四弟妹,这卖酒的活计,若是你们觉得不合心意,能不能考虑让我接手来做?我知道,你们二人,一位有官场前程,一位精通医道,这蝇头小利或许并不入眼,但我们不一样,这可是我们这双耕田的手一辈子也难以积攒的财富。”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什么时候来 闻言,万氏和彭氏几乎同时用肘部轻轻碰了碰自己的丈夫,她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希冀与鼓励,无声地催促着男人们也表达出同样的意愿。 秦砚辞望向身旁的凌瑾韵,他的眼神里既有询问也有尊重。 毕竟,那几坛珍贵的酒液和新竹酒的独特配方,皆出自凌瑾韵之手,他不愿独自决定此事。 凌瑾韵见状,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心中满是对家族的温情。 “自然可以,家中剩下的那两坛酒眼看也快到了发酵成熟的时候,明日便可以全部酿制完成。到时,我会详细教导大哥、二哥、三哥如何让酒中增添那一缕独特的竹香。不仅如此,我还掌握着一些其他酿酒的秘密方法,也都愿意倾囊相授。只是,如今粮食紧缺,要想酿造上好的酒液,需要的是优质谷物,你们可有什么法子解决这个问题呢?” 秦三壮一听凌瑾韵应允,且还有更多酿酒秘技待传授,不禁咧嘴而笑,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这个我倒是有办法。镇上除了我之前工作的那家酒坊外,还有两家也面临着倒闭的困境,他们手中必定存有不少好酒。我打算将他们的存酒统统收购过来,之后再到邻近的镇子里转转,看看是否有相似情况的小酒坊,也一并将他们的存酒收购。这样,一旦时机合适,将这些酒卖出,或许能缓解家中的经济压力,到时候购粮也不至于如此拮据。” 凌瑾韵点点头,眼中流露出赞同之意。秦三壮在酒坊工作多年,对此行当的确更为了解。 环视四周,凌瑾韵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如果大哥、二哥、三哥真的有意投身酿酒事业,何不趁着盖新房的机会,一同建造一个专门的酿酒工坊?这样一来,更加专业高效。” 然而,王莲娟闻言,脸上露出几分忧虑:“孩子们各自成家立业,住房本就需要扩建,再加上工坊,咱们那点土地怕是捉襟见肘。” 这时,秦砚辞接过了话茬,声音中透着自信:“娘,此事不难解决。邻近的大娘和二舅家不是各自拥有一片闲置的土地吗?我们不妨将那两块地买下,土地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王莲娟的眉宇间仍旧藏着一抹犹豫:“即便土地能买到,资金也是一个大问题。况且……” 凌瑾韵心领神会,轻叹一声。确实,即便现在她手头上有两三百两银子,数目看似可观,足以让昔日的自己瞠目结舌。 但在当下这特殊时期,这些钱一半以上都要用于购买工人所需的基本口粮和日常开销,留给建房和扩建的份额实在有限。 凌瑾韵没有过多犹豫,手指轻轻掠过空间戒指的边缘,一抹淡淡的蓝光闪过,她的掌心悄然出现了两张沉甸甸的银票,每张皆是一百两,光泽中透着铜钱特有的凉意与踏实。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两张珍贵的银票叠放整齐,轻手轻脚地塞入挎包的最深处,仿佛那不是银票,而是她心中的一片温柔。 转身之际,她面带微笑,将挎包递到王莲娟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骄傲与欣慰:“娘,这是我今天外出诊治的收获,两百两银子,请您收好。” 一桌之上的众人,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凌瑾韵手中的银票上,那两张薄薄的纸张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们的心头起伏不定。 他们的嘴唇微微颤抖,试图寻找合适的词汇来表达内心的震惊与不解,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声微弱的惊叹。 谁能想象得到,一次出诊竟能换取如此丰厚的报酬? 即便是那些身居高位,服务于皇室的御医,恐怕也难有此等收入! 与此同时,在宝鼎镇外山脚一处隐秘而庄重的宅院内,夜色掩护之下,一道身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了谢景行的书房。 那人身形矫健,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充满敬畏:“主上,有何吩咐?” 此时的谢景行,正沉浸在书法的世界里,手中的毛笔如龙蛇舞动,饱含墨汁的笔锋轻轻触碰宣纸,忽而又猛力按下,黑墨穿透纸张,留下一道道苍劲有力的痕迹,一丛丛翠竹在他的笔下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他面容沉静,眼神深邃,仿佛对外界的打扰浑然不觉,只是淡淡地询问:“事情办妥了?” 那暗卫恭敬至极,语速虽快却不失清晰:“回禀主上,已经查清。那位医术高超的小医女名叫凌瑾韵,原籍泰州,一个半月之前被卖到我们宝鼎镇秦家村,嫁给了秦砚辞,作为冲喜。而近来村中瘟疫得以控制,全靠她提出的以马齿苋煮水预防的良方。此外,她还曾受邀请前往永定侯府为夫人诊治,似乎与永定侯府的五公子关系匪浅,两人交往甚密。” 谢景行继续勾勒着手中的画作,语气平淡却透着一丝好奇:“如此年轻的女孩,医术为何如此高明?” “根据她自己的说法,其医术来自于娘家隔壁的一位老大夫。然而卑职今日特意去了泰州,却发现那位老大夫的医术并不出众。” 暗卫低下头,双手抱拳,言语中尽显忠诚。 谢景行的笔轻轻放下,最后一笔勾勒完成,他的眼中闪烁着玩味:“原来如此,这小姑娘在师承上有隐瞒,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在秦家村,凌瑾韵与秦砚辞的小屋内,昏黄的油灯光线摇曳,秦砚辞仍旧聚精会神地沉浸于书海,仿佛外界的一切都无法动摇他的意志。 而凌瑾韵,则是带着几个小家伙围坐在床边。 此刻,秦小婉目不转睛地盯着某处出神,其他孩子则是强忍着困意,目不转睛地望着床上努力入睡的小靖儿。 自从凌瑾韵来到这个世界,她从那个为了科研可以连续熬夜,生活节奏紧张异常的工作狂,转变成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闲适之人。 此刻,时间已远远超过了她习惯的就寝时间,上下眼皮仿佛被无形的胶水粘连,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无法驱散这浓浓的睡意。 环视四周,被小靖儿“邀请”来的小朋友们,除了秦小婉那双清澈的眼睛依然闪烁着好奇之外,其他几个孩子的脑袋如同小鸡啄米般,一次又一次地低头,显然已进入了半梦半醒之间。 秦子胜被自己突然垂下的脑袋惊醒,他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打着哈欠,转向小靖儿,声音中带着几丝迷糊:“叔叔,那位老神仙什么时候才会来教你飞呢?” 第一百三十章 付出代价 环视四周,被小靖儿“邀请”来的小朋友们,除了秦小婉那双清澈的眼睛依然闪烁着好奇之外,其他几个孩子的脑袋如同小鸡啄米般,一次又一次地低头,显然已进入了半梦半醒之间。 秦子胜被自己突然垂下的脑袋惊醒,他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打着哈欠,转向小靖儿,声音中带着几丝迷糊:“叔叔,那位老神仙什么时候才会来教你飞呢?” 这一幕,温馨而又充满了童真与期待。 “快了快了,你们稍安勿躁,再耐心等等我哦!” 小靖儿的眉头紧紧纠结在一起。 即便是被浓浓睡意包裹的凌瑾韵,也被孩子们天真烂漫的对话轻轻拽回到现实。 她缓缓睁开双眼,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油灯那昏黄而柔和的光晕下,秦砚辞那显得格外宽厚的背影。 在这一瞬,她的内心涌起了丝丝无奈,夹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家伙,究竟怀揣着怎样的童心未泯,才会编造出自己能够翱翔天际的美丽谎言,让小靖儿如此满心期待,以至于用上了“央求”这样的小把戏。 仿佛是心灵感应一般,秦砚辞似乎捕捉到了凌瑾韵复杂的眼神,他转过身,眼神温和地对小靖儿说道:“靖儿,你要知道,老神仙只愿意传授给一个人飞翔的秘密。你看,你叫来了这么多小伙伴,他老人家可能就害羞得不愿意出现了。如果你想学会飞翔,就必须保持清醒,不能就这么轻易睡去哦。” 小靖儿闻言,猛地睁开了眼,动作伶俐地坐了起来,双腿盘坐在柔软的床铺上,一只手支着下巴,眉头紧皱,用一种既认真又疑惑的眼神细细打量着秦砚辞。 而秦砚辞则是满脸坦诚,没有丝毫的愧疚或躲闪。 短暂的静默之后,小靖儿似乎经过了深思熟虑,郑重地点了点头,声音里满是稚嫩的成熟:“嗯,你说得对,我明白了。” 紧接着,他俏皮地挥了挥手,朝着其他人宣布道:“既然老神仙不想让我在你们面前展翅高飞,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大家还是回去睡觉吧,明天早晨再一起玩耍!” 随着孩子们的离去,小靖儿的身体不自觉地往旁边一歪,脑袋轻轻触碰到枕头,便立刻进入了梦乡。 而凌瑾韵的眼皮终得其所,缓缓下沉,坠入了梦的海洋。 秦砚辞望着床上一大一小相依为命的温馨画面,嘴角不禁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 这已成为他的习惯,轻轻将小靖儿抱回属于他自己的小床上,动作轻柔而充满爱意。 夏日的夜晚,空气中弥漫着几分燥热,田野里的虫鸣蛙叫声虽然嘈杂。 然而,在这样一个看似平静的夜晚,凌瑾韵在熟睡中突然因某种原始的警觉而微动了动耳朵,她下意识地嗅了嗅周围的空气,随即如被冷水浇头,猛然惊醒。 当她的视线逐渐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她惊讶地发现,一丝细长的白烟正悄悄地从窗户缝隙中渗透进来…… 凌瑾韵反应敏捷,立刻翻身坐起,脸上是一片冷静。 她迅速从随身携带的空间袋中掏出一方手帕,蘸湿后紧捂住口鼻,同时小心翼翼地唤醒秦砚辞,将另一块湿润的手帕覆盖在他的口鼻之上,言语简洁有力:“有人施放迷药,你负责保护好小靖儿。” 言罢,她留下一片湿手帕在秦砚辞手中,自己则如同夜色中的一抹轻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秦砚辞本想阻拦,却发现自己动作慢了一步,只能依言拿起凌瑾韵留下的湿帕,仔细地为小靖儿守护呼吸的纯净。 室外,凌瑾韵凭借着敏锐的直觉,察觉到正堂内也遭到了迷药的侵袭。 她凝神谛听,即便那些潜入者行动异常谨慎,但仍偶尔能听到从王莲娟房间传出的轻微响动,那是翻箱倒柜的细微声,在这寂静的夜晚里异常清晰。 凌瑾韵犹如一只悄无声息的猫,一步步接近秦老汉与王莲娟的卧房。 当她来到门前,发现那原本应该紧闭的房门此刻已被暴力撬开,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线微光。 她透过那狭窄的缝隙,隐约见到一个身姿健硕的黑影正忙碌地撬开存放珍贵物品的柜子,里面存放的王莲娟日常积累的布匹、粮食、油等生活必需品正一点一滴地被悄然转移…… 这一刻,月色黯淡,夜风微凉,凌瑾韵目光如炬,锁定了正在屋内忙碌的那个身影,心中已明了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 非但没有显露丝毫急躁,反而选择静默以待,暗自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仿佛是在欣赏一场拙劣的独角戏。 待那人背负着满载而归的行囊,正欲悄无声息地溜走之时,凌瑾韵身形突然如猎豹般敏捷,于月影斑驳之中一闪而入,动作利落,毫无预兆。 张灵秀一惊,未及反应,一股大力自腿弯处袭来,疼痛如电击,迫使她尖叫着跪倒在地,那尖锐的叫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宛如夜枭的哀鸣,凄厉异常。 王莲娟在这突如其来的响动中猛然惊醒,睡意朦胧的双眼在瞬间变得清明,望向屋内混乱的景象,一切不言而喻。 王莲娟此刻却如同被触怒的母狮,随手抄起床边那根支窗户的细竹竿,动作迅速地翻身而起,直冲张灵秀而去。 那竹竿如同雨点般落下,伴随着愤怒的斥责,字字掷地有声。 张灵秀初时因惧怕真实身份暴露,双手紧紧捂面,强忍痛苦,牙齿紧咬,企图用沉默对抗这突如其来的风暴。 然而,王莲娟的惩罚太过猛烈,痛楚逐渐超越了她的承受极限。 终于,一声声压抑已久的呻吟破喉而出:“陈秀娘,别打了,别打了,是我……” 王莲娟虽早已洞悉真相,但手下的棍棒并未因此而停歇,反倒是借机加深教训,以示警戒。 听见那带着哭腔的求饶,她啐了一口,声音中带着不屑与坚决:“呸!我管你是谁,胆敢侵犯我家,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 凌瑾韵站在一旁,面容冷静,递过一根足有人臂粗的沉重木棍,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第一百三十一章 休妻 王莲娟弃了那细竹,接过这粗大的木棍,用力一挥,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张灵秀手臂处立刻传来钻心的痛楚。 那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如野猪被猎捕时的绝望嘶鸣,不仅震颤了秦家每一个人的心弦,还惊扰了沉睡中的村落,犬吠四起,此起彼伏,将不安与骚动传播至每一个角落。 不久,院外人声鼎沸,脚步纷乱,村民们被这不寻常的喧嚣吸引,纷纷手持火把,向着秦家聚拢,议论声与猜疑交织成夜幕下的一片嘈杂。 张灵秀在犬吠与逼近的脚步声中,心中惊恐交加,疼痛在此刻仿佛成了次要,逃生的本能驱使她不秦一切,趁王莲娟攻势稍缓,拼尽全力往院门方向冲去,试图逃离这片绝望之地。 凌瑾韵则似乎有意为之,轻轻一侧身,让张灵秀得以在赶来的秦家汉子及几位妯娌目瞪口呆之下,冲出了堂屋,朝着院子狂奔。 外面,秦家的门外,村民们已聚集,火光照亮了一切,他们带着疑惑与义愤,准备对付那胆大包天的窃贼。 “发生什么事了?”有人询问。 “听上去像是秦家遭了贼。”另一人推测。 “哪个大胆的贼子,竟敢在我们秦家村撒野?拿上工具,一起去支援!” 更有激愤者呼喊着,群情激昂。 张灵秀耳畔回荡着外界的喧闹,内心愈发恐慌,步伐踉跄。 就在这一刹那,凌瑾韵随手从屋檐下一抽,一块劈好的柴火被他握在手中,侧身,微屈,随后,那木柴如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飞向目标。 张灵秀猝不及防,小腿被击中,顿时一阵酥麻感如电流般窜遍全身,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面庞与大地重重相撞,唇角破裂,鼻血直流,满口血腥。 她趴在地上,因剧痛而发出的哀嚎,令人心悸。 恰在此时,那些前来助阵捉贼的村民们蜂拥而至,秦砚辞则在一旁急忙打开了院门,一场由误会引发的风波,即将迎来它的高潮。 月光稀薄,夜色如墨,一群村民带着愤怒与不解的情绪涌进了秦家的院子。 张灵秀趴在地上,身姿狼狈,手中紧握的木棍在石板上敲打出杂乱无章的声响,口中不停地呼喊:“停手!停手吧!我不是什么贼人,我是李大伟的妻子,是你们认识的那个张灵秀啊……” 她的声音中夹杂着哭腔,显得无助而绝望。 凌瑾韵轻轻拨开人群,步伐轻盈地来到张灵秀身边,弯下腰,目光中闪过一丝讶异。 她仔细端详着张灵秀那已略显变形的脸庞,满是瘀青,不由得轻声问道:“哎呀,这不是灵秀婶吗?怎么会是你呢?这半夜三更的,你怎么跑到我们家,还闯进了我娘的房间,去动我娘存放财物的柜子?这些可都是她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家底啊。” 凌瑾韵的声音清澈如溪,透出难以置信的纯真与困惑,她虽未直接指责,但言下之意已是再明显不过。 周围的村民手持农具,将张灵秀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愤怒与失望。 “原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贼闯进了咱们秦家村,没想到竟是张灵秀这妇人。” 一位大婶咂咂嘴,言语间满是不屑。 “卖亲生女儿已经够狠心了,现在居然还做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 另一个村民接茬道,语气中的鄙夷几乎溢于言表。 “李大伟娶了这么个败家娘们,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换做是我家那口子,早就让她打包回娘家了。也就李大伟那样的好性子,才能忍到现在。” 这些话语,一字一句,如同锋利的刀刃,切割着张灵秀最后的尊严。 在这样一个灾荒连年的时节,粮食被盗,对于任何家庭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村民们对盗窃行为的痛恨达到了极点,即便是同村的邻居,在这样的事面前也是毫不留情面。 此刻,被众人议论的主角之一——李大伟,握着一把沾满泥土的锄头,静静地站在人群的最末。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匆忙赶来的目的是捉贼,而最终捉到的却是自己的妻子。 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与自我嘲讽在他心中蔓延。 正当气氛凝重之际,张灵秀猛地从地上爬起,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血痕,姿态中竟带着几分傲然。 她一手叉腰,一手指向周围的人群,嗓音中带着不屈:“哼!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乱讲!你们在这瞎起哄什么呢?说我偷了秦家的东西?笑话!我到底偷了什么了?告诉你们,他们家那些布匹、粮食、油水,都是用花言巧语从我娘家骗来的。娘家人就是自家人,拿自个儿家的东西,哪里犯了王法?” 这话一出,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尽管大家都知道张灵秀平日里爱占小便宜,但如此不知羞耻的话还是让人震惊不已。 村民们被张灵秀的无耻言论惊得目瞪口呆,而一旁的李大伟,内心的屈辱与愤怒终于爆发。 多年来积压的不满与委屈,在这一刻如火山般喷发。 他大步流星穿过人群,二话不说,一个巴掌狠狠扇在了张灵秀那已然淤青的脸上。 这一巴掌,让张灵秀疼得面容扭曲,但她不甘示弱,猛扑向前,手指如钩,直奔李大伟的脸而去。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还敢打我?如果不是我当年瞎了眼,嫁给了你这个废物,我至于过得这么憋屈吗?” 她的言语里充满了怨毒与愤恨。 面对张灵秀的谩骂与攻击,李大伟这一次没有选择沉默。 在张灵秀扑来之时,他顺势一侧身,轻轻一推,张灵秀便跌倒在地。 随后,他转过身,对着秦砚辞深深一揖,声音沙哑而又疲倦:“砚辞啊,麻烦您替我写一份休书吧。” 这话一出,不仅是村民们纷纷投来惊诧的目光,就连一向以泼辣着称的张灵秀,也瞬间怔愣在原地,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决绝击中,脸上血色尽失。 好半晌,她才从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中回过神来,眼眸中闪过一抹倔强与不甘,声音颤抖却故作强硬地道:“好啊,李大伟,你休了我,可千万别后悔!”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了断 李大伟的视线仿佛结了冰,冷漠得能冻人心魄,他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曾与自己共枕多年的女人,声音平静而决绝:“我只后悔没有早点做出这个决定。” 其实在他的心底,早有计划。 原本,他打算在明日晨光微露时,悄悄地为张灵秀准备一份体面的休书,同时把家中仅有的积蓄一并给她,希望她能带着这些钱,至少保全自己的名声,将来若要改嫁,也能少几分艰难。 这份心意,他早已默默盘算周全。 对张灵秀,他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这份情感在一次次的失望中逐渐磨损。 提出休妻,他的心也同样在滴血。 然而,命运弄人,他的回避非但没能缓和局势,反而给了张灵秀一次冲动行事的机会——她偷了秦家的东西。 面对这突发的变故,李大伟不得不硬着头皮向秦家人赔罪,他深鞠一躬,目光诚恳而坚定:“今天这事确实是我们不对,如果因此让你们家有任何损失,我一定赔偿。若你们觉得不解气,想要报官,我也绝不阻拦。” 听到这话,张灵秀如遭雷击,身形一晃,砰然跌坐在地。 片刻的愕然后,先前的跋扈与嚣张消失殆尽,只剩下一个近乎崩溃的妇人,几乎是匍匐着,紧紧抱住李大伟的双腿,声嘶力竭地哀求:“当家的,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别这么狠心啊!我没有给他们造成什么损失,别让他们报官,报官的话,我...我会受刑的啊!” 李大伟沉默着,费力地摆脱了张灵秀的拉扯,转而再次向秦砚辞恳求,眼中满是无奈与坚决:“一切拜托了!” 面对这不可收拾的局面,秦砚辞最终放弃了劝和的念头,从桌上取来纸笔。 李大伟在众人瞩目下,沉声宣布:“我,李大伟,妻子张灵秀,因其不孝敬双亲,并且行为不端,行窃他人财物,特此立下休书,与之解除婚姻关系,愿从此两不相欠,各自安好。为避免空口无凭,特自愿立此字据为证。” 秦砚辞笔走龙蛇,休书书写完毕,李大伟毅然决然地咬破指尖,以自己的鲜血在休书上按下了印记。 最后,他紧握那张浸透了决心与痛苦的休书,冷硬地递到张灵秀面前,每一个字都重如千斤:“你,走吧!” 平日里张灵秀性格豪爽,对李家人态度强硬,但这背后始终有着李大伟作为她的依靠。 此刻,当这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来,她所有的坚强瞬间瓦解,双手如同抓救命稻草般拽紧李大伟的手臂,满脸泪痕,声音颤抖:“大伟,这次真的是我错了,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别写这休书,让我们重新开始,我会好好侍奉爹娘,为了珠珠和大宝小宝,求你别让我走,别让我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 在庆朝,女子虽然允许再婚,但被按照“七出”之条休回家的女人,总免不了在人们的指指点点中艰难生存。 李大伟内心深处尚存一丝犹豫,但当张灵秀提到女儿李珠珠的名字,他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因为自己无能,亲手葬送了女儿美好姻缘的场景,一股愧疚与愤怒交织的情感涌上心头,终是使他狠下了心。 他猛地将休书摔在张灵秀身上,动作之决绝,似乎也在惩罚自己。 张灵秀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但就在这时,李村长夫妇匆匆步入屋内。 徐氏一脸铁青,毫不留情地将一个收拾好的包裹掷到张灵秀脚下,话语如寒风刺骨:“趁早离开,回你娘家去!今后若再让我看见你踏入李家一步,别怪我不客气,打断你的腿!”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凝固,张灵秀呆滞的目光中满是绝望,最终只能拾起地上的包裹,踉跄着走出门去,背影孤独而苍凉,留下的是一室的沉重与叹息。 秦砚辞转身,对着那些闻讯赶来相助的邻里乡亲深深一揖,眼底满是感激之情:“诸位乡亲,多谢援手,此恩铭记于心。” 众人纷纷点头回应,带着淳朴的笑容渐渐散去。 凌瑾韵立于窗前,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她无意间低头,发现了窗沿下那未完全熄灭的迷香,轻烟缭绕,幽幽散发着最后一丝迷离的气息。 她小心翼翼地趋近,鼻尖轻触,那淡淡的香气让她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万氏闻声而至,好奇地探头,脸上挂着不解的神情:“韵儿,这什么奇怪的东西?怎会有这般怪异的香味?” 凌瑾韵淡淡回道:“迷香而已。” 言简意赅,却让万氏惊讶不已,差点失足踉跄:“迷……迷香!我们家里怎会出现这种东西?” 凌瑾韵轻轻一叹,解释道:“是张灵秀留下的。” 万氏闻言,恍然大悟般拍打着自己的额头:“原来如此,今晚我睡得那么沉,家里进了贼都不知道,全是张灵秀那妇人在背后捣鬼。这心机,真是太恶毒了!” 一连串的抱怨如连珠炮般从万氏口中蹦出,凌瑾韵见状,嘴角微微抽动,心中暗笑。 她没有告诉万氏,自己之所以睡得深沉,纯粹是因自身睡眠质量好,并非受到迷香影响。 至于张灵秀手中的迷香,显然并非真品,效用有限。 经过半夜的忙碌,凌瑾韵困倦不堪,一头栽倒在床榻之上,沉沉睡去。 小靖儿依旧如往常一般,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大床,紧紧贴在凌瑾韵身旁,寻得一片安心的港湾。 秦砚辞耐心守候着儿子进入梦乡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抱至小床上安放,自己则回到大床,紧挨着凌瑾韵,一家三口温馨而眠。 次日破晓时分,秦家的三头健壮的牛已将剩余的未经精细加工的酒全部搬运至外,计划趁着家中无人的时机,抓紧完成精酿工作。 接下来的步骤,则需等待房屋和酒坊的修缮工程完毕,三兄弟回收粗酿的酒液,再次制曲发酵,方能进入下一阶段的精酿。 凌瑾韵深知制曲为酿酒过程中的关键,于是首先从制曲的学问着手,逐一细致地向三位兄长传授。她强调,不同风味的酒之所以各具特色,全在于酒曲的奥秘。 她不遗余力地将酱香、清香、浓香、凤香、米香等多种香型的酒曲制作方法倾囊相授,希望秦家三兄弟能够掌握精髓。 为了进一步提高酿酒工艺,凌瑾韵还巧妙地利用一块燃烧残留的炭块,亲手绘制了一幅蒸馏器的设计草图,交给了秦三壮。 “三哥,你找个手艺高超的木匠,按照这张图样打造一个器具。”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复诊 秦三壮曾有在酒坊工作的经历,一眼便认出图中的蒸馏器,但眼前的图纸与他过去所见有所不同,似乎在某些结构上进行了改进和完善,虽然具体哪些地方变动,他也难以言明。 不过,他对凌瑾韵的信任如同磐石般坚定不移,接过图纸便马不停蹄地去寻找合适的木匠。 其实,秦砚辞的木工技艺亦颇为出色,否则也无法独自打造出那台转动不息的水车。 但因他志在科举,日夜攻读,加之需要抄书换取家用,实在分身乏术,无暇再亲自参与木匠的活计。 随着夜幕的降临,秦砚辞与秦家三兄弟背着新一批精酿的酒液,向着秦家老屋后那片静谧的竹林进发,打算在那里继续他们的酿酒实验。 凌瑾韵本也跃跃欲试,想要一同参与,却被秦砚辞温柔地劝阻了。 她知道,秦砚辞已经掌握了将酒液灌入竹筒的独特技巧,因此她特地准备了四个巨大而精致的注射器,递给秦砚辞,让他教导那几头忠诚的牛完成这一看似简单却技巧十足的工作,而她则留在家中,心中默默期盼着他们的好消息。 夕阳如同熔金般缓缓沉入地平线,天边残留的霞光透着几分不舍,将天幕染成了温柔的橘红色。 此时秦砚辞结束了一天的劳碌,踏上了归家的小径。 推开门扉,一阵夹杂着纸墨香与淡淡油灯火苗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 只见凌瑾韵坐在窗边,一头乌黑长发随意披散,被昏黄的灯光勾勒出柔美的轮廓。 她的目光深邃,完全沉浸于手中那本显得有些破旧的游记中。 当初,凌瑾韵刚来到这片异乡之地,面对满篇陌生的庆国文字,无疑如看天书一般艰难。 庆国的文字与她故乡的文字迥异。 然而,在这段未能重返学业的日子里,秦砚辞耐心地教导她,渐渐地,那些原本晦涩难懂的字符开始在她眼中绽放出了意义。 凌瑾韵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按照游记所述,此时的庆国似乎还未掌握火药的技术。那么,之前小嫩草对抗山贼时所展示的那种威力巨大的爆竹武器,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转眼间,端午佳节的悠闲假期悄然结束,县学即将复课。 正好碰上凌瑾韵需要再次为何轩复诊,何府的管家早早就驾着马车等候在门外,省去了他们驾驶笨重牛车的麻烦。 离别之际,凌瑾韵细心地安排管家先将秦砚辞送往县学。 正当两人要分开时,秦砚辞悄无声息地递给她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凌瑾韵睁着眼睛,带着几分疑惑地眨了眨,显得不解其意。 秦砚辞嘴角浮现出一抹温柔的微笑,语气轻柔而坚定:“这是家用。” 凌瑾韵眼波流转,她回忆起王莲娟曾提过的规矩,家中各房除了每月固定上缴一部分作为家用外,其余所得皆可自留。 王莲娟这一改动,其实是察觉到了凌瑾韵医术高明,所获颇丰,若全额上缴未免太不公平,故而作出了调整。 如此看来,秦砚辞不再需要通过王莲娟,而是直接将家用交给了自己? 在这个时代,愿意主动承担家庭责任,直接将收入交给妻子打理的男人,实在是难能可贵! 抵达何府,重伤未愈的何轩已然清醒,尽管身体仍被层层绷带束缚,以防他因行动不慎而使伤口复发或裂开。 凌瑾韵缓步踏入室内,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躺在床上的何轩,而是跪于床边,身影显得异常坚韧的李珠珠。 她双手虔诚地捧着一只古旧铜盆,盆中水色已浑浊不清,似是使用多时。 李珠珠的双膝深深地陷入了冰冷的地砖中,衣袍的边缘被长时间跪坐所挤压出的血渍完全浸染,呈现出触目惊心的暗红。 凌瑾韵的眼神轻轻掠过李珠珠那充满疲惫却依然坚持的脸庞,最终聚焦在了何轩的身上。 这是他们第三次的相遇,前两次何轩均陷入沉睡的深渊,而此刻,他的眼神中首次闪烁着清醒而又复杂的光芒。 在与凌瑾韵四目交汇的刹那,何轩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挑衅与玩味,但这份锋芒在瞬间就被他巧妙地收敛起来。 一旁站立的何管家,面带恭敬地向何轩介绍道:“少爷,这位就是两度将您从生死线上拉回的凌大夫,凌瑾韵。” 言语间,何管家的眼神中充满了对凌瑾韵的尊敬与感激。 闻此言,何轩的表情微妙变化,先前那份轻狂之气迅速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得的严肃与尊重。 凌瑾韵则从容地走向他,开始小心翼翼地解开覆盖在他腹部的绷带,那绷带上还残留着前几次换药时留下的痕迹。她仔细审视着那道已渐愈合的刀口,神情专注而专业。 检查完毕,凌瑾韵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精心挑选出三瓶密封严实的药瓶。 “伤口恢复得很好,从今天起更换这批特制药物,这两瓶,每日三次,每次服用一粒;而这瓶,则需每日两次,每回一粒。” 随后,凌瑾韵不忘叮嘱,“半月后,我会再来为何少爷拆线。在此之前,请务必减少活动,避免牵扯到伤口。即便是有仙人相助,若不遵医嘱,也难以保证您的安全。” 何员外借机严厉地警告何轩,声音中夹杂着几分父亲特有的担忧与责备,“听见没有?别再给我惹麻烦!” 旋即,他转向凌瑾韵,脸上换上了和煦的笑容,“凌大夫,麻烦您也帮我把把脉吧。” 凌瑾韵并未立刻应允,而是首先询问何员外的感受,“何员外,近来您自我感觉如何?” 何员外面露春光,精神焕发,与先前因病痛困扰的萎靡大相径庭。 凌瑾韵仔细观察,的确,他曾经那副肾虚体弱的样子已荡然无存,只是眼下一圈乌青,显得有些突兀,显然是纵欲过度的后果。 对于凌瑾韵开出的药方,何员外赞不绝口,这使得他在凌瑾韵面前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和善态度,“凌大夫,不如您也替我家里的其他女眷看看,看看她们……” 言辞中隐含着期待,似乎是希望能有何种喜讯传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姓谢 凌瑾韵收拾东西的同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应,“可以,只要诊费合适就好!” 说罢,她侧目一瞥,眼中满是洞悉人心的聪慧。 何员外话刚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心中暗自盘算,凌瑾韵的诊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怎能轻易开口。 至于辨别是否怀孕这类事,何员外心中嘀咕,随便找个大夫应该也能做到,何必非得是凌瑾韵? 何管家送凌瑾韵至何府大门外,客气地提出要安排马车送行,却被凌瑾韵婉拒,“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能够回去,何管家您太费心了。” 说罢,凌瑾韵背上小包,礼貌地告辞离开。 何管家见状,也不勉强,毕竟从县城到秦家村的路途遥远,马车往返耗费的不仅是草料,更是老爷的心疼之情。 凌瑾韵并未直接返回家中,而是在外闲逛了一阵,再次折返何府的围墙之外,熟练地找到上次潜入的隐蔽地点,轻松一跃,再次无声无息地进入了府内。 她注意到,何员外似乎对何轩失去了信心,甚至懒得为何轩的房间配置守卫。 凌瑾韵姿态自若地倚在走廊的一根柱子上,耐心等候。 不多时,李珠珠带着明显的脚步迟滞,从何轩的房间蹒跚而出,当她看到凌瑾韵的一瞬,惊惧之情溢于言表,慌忙四处张望,喉咙里卡着未竟的话语,“凌瑾韵......”。 未及她言语尽数流淌,凌瑾韵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已轻轻与之交汇,迫使她话锋一转,唇边漾开一抹勉强的笑意:“四婶儿,怎的您还留步在此?” 言辞间,似有万千无奈藏于喉头。 凌瑾韵并未直接应答,反以低沉而温和的语调探问:“心中可有逃离此地的念头?我愿做你的引路人。” 李珠珠的眼中刹那间闪过了希望的微光,但旋即又被沉重的现实淹没,嘴角牵出一抹苦涩的笑,头微微摇晃:“不,我不想走。” 这一句,满载着无尽的妥协与自嘲。 凌瑾韵眉心微蹙,那抹忧虑如同秋日湖面上轻掠的波纹,悄然显露。 “回去了,娘亲亦不过将我再次囚于此笼。” 李珠珠苦笑中带着几许苍凉,仿佛是对命运最无力的控诉。 “你母亲已被你父亲休弃,归宁于娘家。” 凌瑾韵的话语如冰凉的石子,投入了李珠珠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闻言,李珠珠身形一顿,泪珠不争气地滑落脸颊,哽咽道:“如此,我更是不能走。一走,便连累了父亲与祖父母的颜面。况且,我又能逃往何方呢?” 她的眼中,绝望与迷茫交织。 凌瑾韵注视着她那近乎绝望的面容,语气里多了几分坚定:“欲离去之时,勿忘告知我。” 言毕,她轻巧地从随身携带的小包中取出一小瓷瓶,递至李珠珠颤抖的手中。 她的目光掠过李珠珠裤腿上的斑斑血迹,轻声道:“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效用远超市面上的医馆之物。” 李珠珠怔怔地捧着那小巧的瓷瓶,目光随着凌瑾韵纤细而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只见她在墙头轻盈一跃,消失在夜色之中。 令凌瑾韵未曾预料的是,跃出墙垣的瞬间,她的脚尖恰好踏在了一辆缓缓行驶的马车顶棚之上,动作之巧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时,苏在如同一道迅疾的风,矫健地一跃而上,登上马车,见到那灰衣少女,眼中满是惊异:“凌大夫?” 车厢内,本在闭目养神的江铭闻声猛然睁眼,一跃下车,施展他那飘逸的轻功,几乎是眨眼之间,凌瑾韵已被他轻柔地夹在臂弯之中,带入了车厢内部。 安顿好凌瑾韵,江铭一手支颐,靠在车厢内的精致小桌上,那双平日里睿智的眼睛里此刻却带着几丝醉意的温柔,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丫头,特意在此恭候我的马车吗?” “只是碰巧而已。” 凌瑾韵面不改色,回答得理所当然,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江铭挑眉,笑得意味深长:“原来如此,这便是你我之间的缘分了。” 凌瑾韵瞥见江铭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心中暗自发笑,手指暗暗扣住随身携带的银针,歪着脑袋,笑容中带着一丝狡黠:“若再这般油嘴滑舌,是否该考虑永久沉默的滋味呢?” 江铭被这突如其来的威胁吓得身子一颤,连忙收起嬉笑之态,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说道:“丫头,家母的药即将告罄,正盘算着前往找你。如今此处相遇,倒是省去了我再访秦家村的一番周折。” 凌瑾韵也随之坐正,一本正经地竖起一根手指,仿佛在宣布什么重大决定。 江铭何其敏锐,立刻从袖中抽出一张厚重的百两银票,恭敬地递给了凌瑾韵,“百两,你的心意我领了!” 凌瑾韵故意做出一副老练的模样,点头表示满意,将银票小心翼翼地收入囊中。 回想上次与江铭一同前往永定侯的别院,正值夜深人静,未曾察觉,原来途径之处竟是她曾经救治过的龙傲天那座雄伟的府邸。 凌瑾韵趴在雕花的车窗边,随着马车缓缓经过那宏伟的宅第,她好奇地询问:“江铭,可知这座宅子的主人姓甚名谁?” 江铭胸有成竹,悠悠然答道:“谢家之人,门匾上不是明明白白刻着‘谢府’二字吗?丫头,难不成你不识字?” 言罢,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促狭。 凌瑾韵淡漠地扫视了江铭一眼,那冷冽的目光让江铭背脊一凉,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收敛了戏谑的表情,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纠正道:“那位谢姓人物的具体来历,我倒是不清楚。也许只是一位寻常的乡绅罢了,无需过分在意!” 话语里藏着几分自我解嘲的意味。 “听说是从京城来的呢。” 凌瑾韵的语调中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轻巧地接下了话茬。 江铭的眉宇间闪过一抹细微的褶皱,仿佛是被这个消息触动了某些思绪。 他沉默了片刻,深邃的眼眸在阳光下显得尤为幽深,才缓缓开口,“京城来的,姓谢?确实,京城之大,谢姓人家不在少数,但最为人所熟知的当属太傅谢家,那里可是当今太后的娘家,权势与荣耀并存的地方。只是,为何这样显赫的家族之人,会突然现身于我们这偏远小镇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心疼 他转头看向凌瑾韵,眼里带有一丝玩味,“你这丫头,怎么突然对这家人如此感兴趣了?难不成心里盘算着什么?” 凌瑾韵闻言,脸上浮现出一副认真的表情,嘴角却挂着一丝狡黠的笑意,“我对那些虚名浮利不感兴趣,相比之下,我对实实在在的银子更感兴趣!” 江铭闻言,一时语塞,内心暗自苦笑。 他有种被自家机灵的妹子当作待宰的肥羊,上下打量估价的微妙感觉。 正当气氛略显尴尬之际,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五哥,你回来了?” 原来是江铭的马车刚在侯府别院的朱红大门外稳稳停住,一个身形俏丽、行动敏捷的女子便急不可耐地迎了上来。 那是江月,今日她未如往常般佩戴面纱,露出了那张如同初雪般洁白无瑕的小脸,上面洋溢着少女独有的俏皮笑容。 只是,那笑容在捕捉到凌瑾韵的身影时,似乎微微停滞了一下,虽然瞬间恢复,却也微妙地透露出一丝复杂情绪。 她很快调整了情绪,再次微笑,对着凌瑾韵礼貌地施了一礼,“原来凌大夫也来了,真是荣幸之至。” 江铭对于这位总是能轻易调动情绪的妹妹,态度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一份淡漠,仅仅冷淡地点了点头,便领着凌瑾韵向府邸深处走去,步伐沉稳,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行走不久,他们的视线便被一位气质出众、即便面色略显疲惫仍难掩其风华的妇人吸引。 那正是侯府的当家主母,叶氏,在老仆张嬷嬷的细心搀扶下,正悠闲地游赏着府中的花园。满园春色之中,叶氏的身影更显温婉端庄。 见到母亲,江铭的态度变得柔和,他加快脚步走到叶氏身边,尊敬而又亲近地托起了她的另一只手,声音中饱含温情,“娘,我将凌大夫给您请来了。” 叶氏的目光落在凌瑾韵身上,眼神中满是和煦与感激,“凌大夫,真是辛苦您了。” 凌瑾韵微微欠身,以示回礼。 随后,叶氏在江铭和张嬷嬷的细致照料下一步步走向内堂。 然而,刚走了没几步,江月就匆忙追了上来,体贴地从张嬷嬷手里接过了母亲的手,眼底闪烁着坚决,“张嬷嬷,让我来吧!” 叶氏柔情地环视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眼底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欣慰,“这段日子以来,吃了凌大夫开的药,我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你们不必如此紧张。” 江铭保持着沉默,眼中却有复杂的光在闪烁。而江月则撒娇般地说道:“娘,女儿哪里是在紧张您的身子,我只是想多陪陪娘,靠娘近一些嘛。” 言罢,她的小脑袋还轻轻地蹭了蹭叶氏的手臂,孩子气的动作让人忍俊不禁。 叶氏显然很受用女儿的亲昵举动,脸上的温柔之色更甚,整个画面温馨而和谐。 反观江铭,他却不留情面地说道:“想要靠近娘,就好好陪伴娘亲,别总站在门口傻等,你又不是石狮子,专职守门的。” 平日里,江月面对兄长的训斥,往往只是委屈地抿紧嘴唇,默默承受。 但这一次,她似乎受不住这口气,小脚在地上跺了两下,转而向叶氏告状:“娘,你看五哥他……” 叶氏轻轻地拍了拍江铭的肩,语气中带有责备也含着爱意,“怎么能这样跟妹妹说话呢?” 随即,她又转向江月,话语中充满了母亲特有的细腻与关怀。 “月儿,你哥哥的话也有他的道理。他每日在外奔波,你不必天天都守在门外等着。你看今天的太阳多毒辣,万一晒黑了,可就不那么好看了。” 江月闻言,低下头,声音虽小却清晰,“知道了,娘。” 她的话语里带着些微的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理解和顺从。 江月的心中仿佛被一层淡淡的阴霾笼罩,每当看到别人家的姐妹在兄长的宠溺下笑颜如花,那份兄妹间无需言语便能心意相通的温馨,总让她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羡慕。 视线无意间滑过身旁的凌瑾韵,那身朴素的衣裳在府中众多华服之中显得格格不入,却莫名让江月的心神为之一振。 她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自己是尊贵的千金,又何须与一个出身平凡的医女斤斤计较? 这样的自我安慰,似乎暂时缓解了心中的那份酸涩。 叶氏的语气温柔而充满慈爱,她转头望向凌瑾韵,眼神中满是对这位年轻医者的感激。 “我听铭儿说了,若不是您我怕是已经不行了,在这里我给你道个谢。” 通常,对于这样客套的感谢,凌瑾韵会轻轻带过。 但此刻,面对叶氏那真诚而又温暖的目光,那些冰冷的话语竟哽在了喉间,“都是应该的,再说我已经在府上受了不少款待。” 叶夫人闻言,笑意更加柔和,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凌大夫吃的可还习惯?若是喜欢,我再让人去准备一些?” 凌瑾韵略一思索,列举了几样她偏爱的佳肴,每一样都透着细腻的味蕾享受。 叶夫人轻轻一点头,旁边的张妈妈便心领神会地退下,着手安排。 江月依偎在叶夫人身边,静静观察着叶夫人与凌瑾韵的互动。 随着谈话的深入,四人缓缓步入叶夫人的雅室。 室内陈设典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与花香的交融。 凌瑾韵手法熟练地为叶夫人把脉,耐心询问其近日的身体状况。 从叶夫人的话语中,可以听出凌瑾韵的医术确有奇效,不仅大大缓解了她的病情,更是让一度频繁发作的心痛得到了控制。 凌瑾韵从她那略显磨损的行医包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药物,一一陈列开来,仔细讲解着每一种药物的服用方法。 她的手,虽因长年累月的采药与制药留下了细微的伤痕。 秦砚辞的细心呵护让这些伤口正逐渐愈合,留下了一道道淡薄的疤痕,它们在叶夫人细腻如凝脂的手掌旁显得格外不同。 握着这样一双细腻而略显粗糙的手,叶夫人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元宝 她目光柔和地望着凌瑾韵,心中不禁暗暗思量,对方家中是否正面临什么难处,才会使得这位年轻医女的手显得如此操劳。 但转念一想,自己与她之间,毕竟只是医患的关系,这样的询问似乎过于逾矩,便只好将满腔的关怀咽回肚中。 就在这时,张妈妈的声音适时响起,通报饭菜已然准备妥当。 叶夫人闻言,不假思索地拉起凌瑾韵的手,脚步轻快地迈向餐厅,完全忘记了身边的爱女江月。 这一幕,如同冬日里的一阵暖风,让凌瑾韵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却也让紧跟其后的江月感到一丝被忽略的凉意。 江月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其中既有惊讶,也有淡淡的不满。 她急忙加快步伐,追上母亲,用双手环抱住叶夫人的另一只手臂,以一种孩子般的姿态轻轻摇晃,用撒娇的语气说道:“娘,您有了凌大夫,就不记得女儿了吗?” 那声音里,满满的是渴望关注的意味。 叶夫人闻声,温柔地拉起江月的手,轻笑道:“娘怎么会忘记我的宝贝女儿呢?” 虽然言语间充满了宠溺,但那稍显客套的语气还是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距离感。 凌瑾韵对此毫无察觉,她的心思并不擅长捕捉这些微妙的情感变化,而江月则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份微妙,胸口顿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但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她抿紧嘴唇,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凌瑾韵,眼神中夹杂着一丝冷意和困惑,不明白为何母亲和五哥会对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医女表现出如此不同寻常的亲近,甚至超过了对待她这个血浓于水的女儿和妹妹。 凌瑾韵虽然对情感的感知不够敏锐,但对于周遭的氛围却异常敏感。 江月眼神中的那一抹冷厉,如同锋利的刀尖掠过,她立即有所察觉,对上了江月的目光。 只见江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旋即迅速转移视线,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凌瑾韵轻轻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掩饰了自己的惊讶。 饭后,当凌瑾韵准备告辞之际,张妈妈捧着两个精致的食盒走上前来。 “凌大夫,这是为您和五公子准备的饭菜,请您一定要收下。” 话语中饱含着诚挚的关心。 江铭深知凌瑾韵会接受这份心意,见她果然收下了食盒,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的凤眼微微眯起,流露出几分骄傲与自信,“我的那份不是给你吃的,是给家里那群小家伙的。路上不准偷吃,我已经吩咐苏在盯着你了。” 叶夫人轻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向凌瑾韵温和地道着歉:“凌大夫,五儿就是这样一个直率的性子,你别介意。这个食盒是我特别让张妈妈为你做的点心,带回家尝尝吧。” 江铭在旁补充道:“张妈妈的手艺可是得了娘亲的真传,自从娘生病后,我们很少有机会再享受这样的美味了。” 叶夫人无奈地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臂,责备他的大言不惭,而张妈妈则是连忙接口保证,若是五公子想要,她随时可以再做。 江铭故作高傲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了笑意:“不必了,我对那些甜得发腻的东西没兴趣。” 这番话说得看似不在意,眼里却藏着对家人无尽的宠爱。 江月站在一旁,手帕被她绞得几乎变形。 作为千金,她一直与母亲和五哥共享着血脉相连的深厚情感,然而此时此刻,看着三人之间轻松愉快的互动,她竟有种被排挤在外的错觉,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而自己倒像是个局外人。 心中的失落感促使她转身悄悄与身边的小侍女梨儿耳语了几句,随后强颜欢笑,与叶氏和江铭一起向凌瑾韵告别。 张嬷嬷领着凌瑾韵沿着石板小径向外走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宁静而又和谐的气息。 “汪!汪!汪!” 突然,一声声急促的狗吠打破了这份宁静。一只体型庞大的松狮犬不知从哪里窜出,龇着牙,嘴角挂着涎水,夹着尾巴,眼神中透出疯狂,显然是被狂犬病折磨得失去了理智。 它直冲着张嬷嬷扑去,嬷嬷惊恐地尖叫,仓皇失措之下已无法躲避。 就在危急关头,凌瑾韵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她敏捷地从随身携带的手袋中抽出一把小巧的折叠刀。 刀光一闪,精准无比地穿透了那畜生的咽喉,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呜~呜~”松狮的哀鸣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那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痛苦,宛如深夜中孤独的狼嚎,刺人心扉。 它的眼中闪烁着无助的光芒,随即,庞大的身躯无力地倒下,四肢在尘土中无望地抽搐。 凌瑾韵的手紧握着刀柄,刀光一闪,一股鲜红的热血如泉涌般溅射开来,在阳光下映照出一抹残酷的亮色。 松狮的身体随着最后一阵无力的颤抖,终于沉寂下来,四周只剩下一片死寂。 “啊!” 一阵声音划破了静谧,带着难以置信的悲痛,她沿着那条狭窄的小径奔跑而出,目光落在那片逐渐扩散的血泊中的松狮身上,声音颤抖地呼唤着:“元宝,元宝……” 她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痛心疾首。 抬起头,梨儿的眼神中充满了怨恨与责备,直直地盯着凌瑾韵,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是你杀了元宝,对不对?” 那份控诉,沉重得仿佛能压垮一切。 凌瑾韵的内心挣扎着,手中的小刀还残留着温热的血迹,那是她用五十铜板换来的生活防身之物,廉价却实用。 她犹豫着是否该舍弃这把沾血的刀,丢掉,心中难免会有几分不舍;留下,则担心狂犬病菌会因此而蔓延。 狂犬病,那是一种令人谈之色变的绝症,无论是人还是动物,一旦感染,唯有疫苗能在病发前给予一丝生存的希望,实验室中尚无解药可言。 梨儿的话语落下不久,江月急匆匆地赶到现场,眼前的一幕让她先是一愣,随即泪如泉涌,用手帕掩面,声音哽咽:“元宝……” 第一百三十七章 那个孩子 她的悲伤仿佛感染了周围的空气,令整个场景更添几分凄凉。 见到江月的痛哭,梨儿心中的愤怒更甚,她猛地指向凌瑾韵,指控道:“小姐,就是她,是她害死了元宝!她竟然敢对贵妃所赐的狗下毒手,这是对皇室的极大不敬!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语毕,两个矫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接近,意图制服凌瑾韵。 这二人并不属于别院的普通侍卫,而是江月出行时,由永定侯为确保其安全特别派遣的隐秘护卫。他们行动敏捷,眼神锐利,显然是训练有素。 面对突如其来的危机,凌瑾韵眼神一凛,一只手紧握着那把沾血的小刀,另一只手则暗暗捏着几枚细长的银针。虽然一对一较量,她未必是这些顶尖高手的对手,但若是利用起医术中的点穴手法和手中银针,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正当气氛剑拔弩张之时,另一道矫健的身影蓦然闯入,是苏在。他几个大步跨至两名暗卫面前,一连串的拳打脚踢如暴风骤雨,干净利落地将他们制伏在地,场面之快,让人来不及眨眼。 这一切变化太过突然,站在一旁的张嬷嬷被吓得愣在原地,一时半会儿还没能回过神来。 凌瑾韵趁机悄悄地将银针和小刀收入怀中,与此同时,江铭愤怒的质问如雷贯耳:“好大的胆子,居然连本公子的客人也敢动!”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江月闻声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泪眼婆娑中再次哭诉:“五哥,五哥哥……元宝,是贵妃赏给我的元宝,它现在……” 江铭的目光冷漠地扫过地上的狗尸,语气淡漠:“不过是一条狗死了而已,难不成还想以人命相抵?” 江月咬着下唇,泪水无声滑落,委屈却又无可奈何,不再多言。 梨儿急忙跪倒在江铭面前,焦急辩解:“五公子,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元宝不仅仅是一条狗,它是贵妃娘娘亲赐给小姐的。如今元宝遭遇不幸,小姐如何向贵妃娘娘交代啊!” 然而,江铭并未给予梨儿任何回应,只是冷冷地瞥了江月一眼,话语中带着几分玩味:“你的意思是,姑母会为了区区一条狗对你施以惩罚?” 江月低着头,泪水不断滑落,没有给出回答。 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凌瑾韵的注意力却意外地被梨儿手上的明显狗咬伤痕所吸引。 她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个细节,而此时张嬷嬷也把握时机,向江月轻声解释:“小姐,这件事其实与凌大夫无关。是元宝突然发狂攻击老奴,情急之下,凌大夫为保护老奴的安全,才不得不紧急处理了元宝。” 这番话似是为凌瑾韵开脱,也为真相增添了几分复杂的色彩。 “若回京之后,贵妃娘娘偶有微词,小姐大可直言无讳,将所有责难归咎于老朽身上。” 尽管皇帝陛下的赏赐确实价值非凡,堪比稀世珍宝,但永定侯府作为贵妃娘娘的出身之地,皇宫中的恩宠与馈赠在此已成日常风景,不足为奇。 说到底,那条犬不过是个畜生,或许在贵妃娘娘的心海中早已随风消散,化为过往云烟,又何来特地提及之理? 江铭的眼神轻轻掠过了仍旧梨花带雨、抽噎不已的江月,随后缓缓转向了凌瑾韵,他的面容渐渐柔和,温声道:“走吧,我送你至府门之外。” 随着江铭的步伐,凌瑾韵也迈开了脚步,边走边细细叮嘱:“那只犬身患恶疾,正是狂犬病。待我们返家后,务必吩咐下人挖掘一深坑,将犬只的遗体彻底焚化后再行掩埋,以免病菌扩散。” “狂犬病?” 江铭眉宇间透露出几分困惑,这个少女总是能冒出些他略感陌生的词汇,但这并不重要,关键在于他需了解这是何种病症。 “那是畏惧水的病症。” 凌瑾韵简明扼要地解释。 江铭闻言,面色不由凝重了几分。 对于这种疾病,他有所听闻,一旦染上,便意味着药石罔效,回天乏术。 “好,我清楚了。”江铭沉声应道。 “另外,有个唤作梨儿的侍女也被那只犬所伤。” 凌瑾韵再次望向江铭,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严肃提醒。 “我知晓该如何处理。”江铭语气坚定地回复。 与此同时,在侯府别院之内。 凌瑾韵搭乘苏在马车的影子已经渐行渐远,消失在路的尽头,而叶氏的目光依旧深深锁在别院门口,仿佛在寻找那已逝去的身影。 张嬷嬷步入房中,恭敬地站在叶氏身旁,将适才发生的一幕详尽地复述了一遍。 叶氏眉头微微皱起,关切地问道:“凌大夫可有受到任何伤害?” “夫人请放宽心,凌大夫一切安好。” 张嬷嬷一边说着,一边为叶氏端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叶氏轻轻品了一口茶,目光悠远:“不知为何,我对那孩子总有一份难以言喻的亲近感,即便她话不多,但她在我身边的那份静谧,竟比月儿还要让人心生怜惜。” 叶氏的眸中突然闪过一抹期待的光芒,她抬头看向张嬷嬷,话语中带着一丝希冀:“嬷嬷,你说她会不会是那位遗失的孩子呢?” 张嬷嬷的眼里也同样闪烁着微弱的希望之光,虽然心中充满了不忍,却不得不坦诚相告:“夫人,您在江南这些年遍寻那孩子的踪迹,却始终无果。世事哪有如此巧合之理呢?” 叶氏手执帕子,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是啊,五年了,仍旧一无所获,她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呢?都怪我自己!如果当初我没有固执己见,非要跟随侯爷前往任职,不在那残破的庙宇中诞下那孩子,她也就不会被人偷偷换走,孤苦伶仃地流落人间了。” “嬷嬷,如果那孩子还活着,会不会也如凌大夫一般,每日劳心劳力,她的双手布满了生活的痕迹……” 张嬷嬷心头一阵酸楚,她望着叶氏沉睡的身影,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眸里满是不忍,终究还是没能开口将这世态炎凉的真相告知叶氏——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乡间的人家若能如凌大夫一般拥有一技傍身,保证家中每日两顿温饱,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上门 就在这时,江铭踏进房门,见状急忙上前,轻柔地扶起母亲,从袖中取出一颗救心丸,小心翼翼地喂给叶氏服下。 他温言软语地安抚着母亲,直至叶氏的呼吸渐渐平稳,沉入梦乡。 随后,江铭的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神色复杂的张嬷嬷,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张嬷嬷,烦请您随我来书房一谈。” 张嬷嬷向身旁的小丫鬟细细叮嘱了几句,要她务必仔细照料叶氏,然后随着江铭步入了书房。 屋内烛光摇曳,映照在两人身上,气氛显得格外凝重。江铭的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直视着张嬷嬷,言语中透露出不容回避的坚决:“嬷嬷,母亲刚才所说,究竟何意?” 张嬷嬷深知此乃家族秘辛,而叶氏也从未要求她对此事保密,于是便将前因后果缓缓道来:“五公子,或许您已经知晓,咱们小姐并非在府邸中降生,而是在遥远江南的一座破败古庙之中。” 江铭轻轻点头,这在永定侯府内几乎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那日,小姐出生的同时,那座简陋的庙宇内,除了夫人,还有一位同样即将生产的妇人借宿避雨。两位夫人几乎在同一时刻感到产痛,夫人慈悲为怀,见那户人家境贫寒,身边无任何助力,便吩咐我们速请稳婆与两名贴身丫鬟前去助其分娩。命运弄人,两位夫人竟在同一时刻诞下女婴。然而,那户人家准备不足,连包裹新生儿的布巾都没有。是夫人,心怀大爱,下令取来洁净的襁褓,细心地为那个婴儿包裹好。只是,后来发生的事……” “后来发生的,是那位妇人非但没有感念夫人的善举,反而贪慕侯府的荣华富贵,将自己的女儿与我的亲妹妹调换了位置?” 江铭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却也透露出一丝无奈:“也就是说,我现在所认知的妹妹,并非血亲?” 张嬷嬷在江铭锋利如剑的目光注视下,默默地点了点头。 江铭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那么,当年母亲不秦自己身患重病,执意南下遍访名医,其实真正的目的并非是为了自身的康复,而是想要找回那个被调换的孩子,对吗?” 张嬷嬷的颔首,是对江铭猜测的无声肯定。 “那么,父亲为何不亲自出面寻找呢?” 江铭的疑问随之而来。 张嬷嬷欲言又止,嘴唇微启,江铭却已抢先一步,言语中透着对世故人情的洞悉:“是因为江月已经与皇族中的三皇子有了婚约,父亲恐怕不想因此事波及大局,打乱现有的安排,故而不愿主动寻找失散多年的女儿,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吧?至于母亲的病情,虽然早有端倪,但最初并不至于危及生命。五年前突然加重,其实是与父亲在这件事情上的意见不合,心中的郁结难解,导致了病情的急转直下。” “是这样的。”张妈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但见江铭那双敏锐的眸子似乎已洞察秋毫,便深吸一口气,决定坦诚相告:“这些年,夫人的内心一直被旧事缠绕,她的足迹遍布各地,只为寻觅那个在命运捉弄下被调换的孩子。遗憾的是,尽管历经风霜,却始终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半点音讯。” 江铭眉宇间凝结起淡淡的忧色,向张妈进一步询问,声音中夹杂着不解与迫切:“为何娘亲从未在我们面前提及此事?是我们作为儿女的不够细心,还是……” 张妈连忙躬身,言语中满是敬意与歉意:“五少爷,这绝非夫人有意隐瞒,实在是我们太过疏忽,未曾从那些细微之处发现夫人心中的苦楚……” 江铭的自责之情溢于言表,语气中难掩深深的懊悔:“是我们太过粗心大意了,未曾察觉到娘亲肩上背负的重担……张嬷嬷,这些年可有任何一丁点线索?” 张嬷嬷轻轻摇了摇头,眉宇间尽是无奈:“线索少得可怜,唯一知道的是那位在荒废寺庙中诞下婴儿的夫人也姓苏,是一个遭遇不幸、流离失所的书生。据说,在那生死边缘之际,她声称自己来自平南府河西镇的苏家湾,然而,夫人派人细细查探,却发现整个平南府并无苏家湾这个地方。” 这显然是那位妇人精心设计的谎言,意在掩盖真相,使得寻找之路更加迷雾重重。 正当谈话间,苏在驾驶的马车缓缓停靠在了凌瑾韵的宅邸之前。 未等车轮完全停稳,从宅内传来的一片喧嚣已隐隐传入凌瑾韵耳中,预示着家中正发生着不同寻常的事情。 踏入门槛之前,凌瑾韵已能感受到家中的异样——房屋正在经历翻天覆地的变化,为了给家人找一个临时的栖身之所,工人们首先从后院的秦三壮和秦二壮兄弟的住所开始拆除工作。 秦家一家不得不暂时搬回那座既狭窄又破旧的老宅,幸而近日天气晴朗,没有雨水侵扰,使得居住条件虽简陋,却也不至于过于艰难。 凌瑾韵轻盈地从马车上跃下,苏在则提着由叶氏与江铭精心准备的食盒,准备步入家门。 不料,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间冲了出来,紧紧抱住了凌瑾韵的衣摆。 “韵儿,你终于回来了!” 稚嫩的声音中饱含着期盼与喜悦。 凌瑾韵下意识地用手指轻柔地梳理了一下靖儿头上略显凌乱的小发髻,低下头,只见靖儿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浸湿,小脸蛋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却努力地对她展现出了最灿烂无邪的笑颜。 凌瑾韵的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寒光,随即温柔地蹲下身来,声音柔和却充满力量:“靖儿,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靖儿虽然平时活泼好动,骨子里却有着超越年龄的坚韧,不轻易流泪。 此刻,他揉搓着自己的手指,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哽咽在他的喉间。 这时,周围的村民们纷纷围拢过来,其中一个快嘴的大婶热心地接过了话茬:“哎呀,韵儿,你可算回家了!听说你那亲生的爹娘带着你哥哥上门来了,刚才已经和你娘进屋了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反了 闻言,凌瑾韵的眉头轻轻蹙起,心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原主对于那对亲生父母复杂的情感。 原主的父亲是一名普通的秀才,其母则是出自于外祖父所在小镇上一位富商侧室,当父亲中举之后,为了笼络他,那位富商便将其母许配给了他。 然而,父亲在取得秀才功名后便再无建树,步入中年仍未能实现更高的科举梦想,最终遭到富商家族的遗弃,他们也再无颜面回去求助,曾经的依靠如今形同陌路。 父亲自视甚高,常以文人雅士自居,对于田间耕作之事嗤之以鼻,认为那些都是凡夫俗子所为,与他高尚的灵魂格格不入;而母亲,则时常提及自己出身于商贾世家,自幼娇生惯养,不屑于沾染丝毫尘土,更勿论劳力之苦。 哥哥深受父亲熏陶,终日沉浸于书卷之中,身体瘦弱,连最轻微的体力活儿也难以承担。 这样一来,家中的重担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原主人凌瑾韵的肩头。 她不仅需早出晚归,辛勤耕耘那片贫瘠的土地,确保家中粮食能勉强维系,还要面对母亲尖酸刻薄的言语和哥哥偶尔的无理取闹,甚至是拳脚相加。 父亲自诩清高,却总是选择视而不见,沉醉于他的诗书世界中。 当凌瑾韵初次接收这些记忆的时候,内心并未掀起太大波澜。 在她看来,从她现在身处的秦家村到遥远的平南府河西镇,那遥不可及的三百里路程,即便是乘坐牛车,也需要数日颠簸。 在这个交通不便、通讯闭塞的时代,一旦被卖至如此偏远之地,无疑等同于与过往生活的永诀。 然而,让凌瑾韵始料未及的是,那对声称将她视为骨肉的父母,竟能在卖出女儿之后,仍面不改色地投奔而来,这份无耻之举,实在令人齿冷。 凌瑾韵拉着年幼的小靖儿缓缓步入院子,小靖儿低垂着脑袋,小脚似乎跟不上大人的步伐,但他紧紧攥着凌瑾韵的手,像是生怕被遗弃。 终于,他鼓起勇气,抬头以那双宛如清晨露珠般清澈的眼睛注视着凌瑾韵,声音细弱却满含期待地问:“韵儿,爹娘说,我不是他们亲生的。是他们抛弃了我,对不对?那你……你还会愿意要我陪在身边吗?” 小靖儿说到这里,声音渐弱,目光再次垂向自己的脚尖,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轻声问道。 凌瑾韵望着小靖儿那忐忑不安的模样,心生怜爱,于是蹲下身子。 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不移的光芒,语气坚定地说道:“小靖儿,别怕,我怎么会舍得不要你呢?无论怎样,你都是我的好弟弟,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安慰的话语说完,凌瑾韵轻轻弹了弹小靖儿的额头,带着宠溺的笑容站起身,重新牵起他的小手,柔声道:“来,我们回屋里去。” 正欲踏入屋门,一个熟悉的身影猛然扑来,紧紧抱住凌瑾韵,抽噎与拭泪交织在一起。“哎哟,韵儿,你可算回来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拥抱,凌瑾韵面色平静,礼貌地轻轻推开对方,退后一步,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心中五味杂陈。 唐氏见到女儿这般反应,想起了此次前来的目的,费力地压抑住眼中的怒火与委屈,红肿的眼眶周围泛着泪光,她拉住凌瑾韵的手,试图解释:“韵儿,你还在怪娘当初送你离开的事情吧?娘知道,娘那时候做错了。但娘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家里……家里真的太困难了,连续的干旱,连野菜都成了奢求,家里的锅已经很久没有热腾腾的饭菜了……” “孩子他娘,要是不送走你,这一大家子只能眼睁睁地一起饿死啊!呜呜呜……” 话语未毕,泪如泉涌,她的悲痛仿佛要将心肺撕裂一般。 一旁的凌瑾韵,面沉如水,默默无语。 反倒是母亲王莲娟,温柔地揽过悲泣的唐氏,轻声细语地安慰道:“别伤心过度,伤了自己的身子。这孩子机智有福,自从她来到咱家,咱家的日子是一天天变好。这干旱总有结束的一天,等老天爷睁开眼,降下甘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们大老远地奔波至此,一路风尘仆仆,就请安心踏实地在这里住下。” 凌瑾韵的目光温柔而坚定,轻轻落在王莲娟那略显疲惫的脸上,她的语气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娘,您也知道,家中空间有限,这几间简陋的房屋,已经是满满当当,实在是没有余地再做安排。” 一听这话,唐大娘连忙用衣袖抹去了眼角即将滚落的泪水,声音里夹杂着几分焦急与恳求:“我们不占多大的地方,就只求在柴房里将就一晚,窝在那温暖的柴堆之中,便已足够。” 凌瑾韵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她静静地瞅了唐大娘一眼,沉吟片刻后,以一种不容反驳的口吻应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今晚就暂且安顿在柴房内,务必睡个安稳觉吧!” 唐大娘闻言一愣,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不悦。 这昔日的小丫头片子,如今竟真的有了自己的主意,不惧于让亲生父母屈居于柴草堆? 她转头望向身边的王莲娟,只见她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为难,却终究没有出言反对凌瑾韵的决定。 一方面,确实是家中条件所限,每间屋子都已物尽其用,若不是让凌永元一家住在柴房,那就得有家人牺牲自己的休息之地。 另一方面,同作为母亲,王莲娟能深深理解凌瑾韵内心的苦楚——被亲生父母贩卖的伤痛,岂是轻易能够抚平的?如若不让她适当释放这份压抑的情绪,那心头的结只会越系越紧。 王莲娟心中满是歉意,轻轻瞥了唐大娘一眼,正待开口调解,不料屋檐下忽然响起了凌广才愤怒的吼叫:“凌瑾韵,你这是反了天吗?想找打吗?爹娘好不容易来看你,你竟然想让我们睡在柴房里?” 凌永元与唐大娘的长子,凌瑾韵的亲哥哥凌广才,立于门外檐下,双眼如同利箭般射向凌瑾韵,浑身散发出一股即刻就要出手教训人的气势。 第一百四十章 看看态度 王莲娟与一边正忙碌于喂鸡的万大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不知所措,心中对凌家三人来访的那份热忱瞬间凉了半截。 王莲娟内心明白,凌瑾韵对娘家的怨恨,远远不止于被卖的那一段过往,想来在娘家时,她也是历经了不少苦楚。 之前她们的热情接待,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凌瑾韵的疼惜。 而今,韵儿已是自己家的一份子,这些外人竟还当面欺辱于她,难道真把他们当成了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王莲娟脸上的为难之色瞬间化为了坚定的冷意,她的语调也变得寒了几分:“亲家哥若是觉得咱家的柴房太过委屈,那我们也实在无计可施。亲家不妨自行寻找一个更为舒心的地方休憩吧!” 唐大娘察觉到王莲娟脸上的不悦,连忙打圆场,语气中充满了和事佬的意味:“亲家,别往心里去,我家这个傻小子总是心直口快,不会说话。他和韵儿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所以言语上也就随意了些。” 一旁的万大娘则毫不客气地“添油加醋”,言辞犀利:“哪有亲兄妹这样相处的?我们家的小姑子,在她几位兄长眼里可是心头肉,谁要是敢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我家那个和他那帮兄弟们,非要打得那人满地找牙不可,你说是不是,当家的?” 被万大娘突如其来的点名提问,还用了如此亲昵的称呼,秦大壮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憨笑着挠了挠后脑勺:“没错,就像上次李虎不小心挡了沫沫的道,我跟老二一起,就让他在床上躺了三天没起来。” 凌广才凝视着秦大壮那在夕阳映照下的肌肉,脸色也隐隐泛起了不安。 尽管心中涌动着畏惧,凌广才却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情绪,仅仅敢对着凌瑾韵投去一记恶狠狠的目光。 凌瑾韵见状,秀眉微挑,眼神中没有丝毫退缩,反而以一种更为坚决和冷漠的眼神回敬过去。 凌广才感到一阵由内而外的颤栗,连忙把目光移开,心中暗自懊恼。 一旁的唐大娘目睹这一幕,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加复杂。 随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逐渐沉没,夜色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村庄。 凌永元一家,在秦家的慷慨帮助下,最终在那间虽简陋却温暖的柴房里找到了临时的栖身之所。 王莲娟为他们细心准备了垫子和被褥。 夜深人静之时,王莲娟悄然来到凌瑾韵的小房间,惊讶地发现了万大娘的身影早已在内。 万大娘见王莲娟进门,连忙起身相迎,轻巧地挪动椅子,好让王莲娟也能坐下共话家常。 这一举动,无形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面对王莲娟和万大娘的轮流劝解与宽慰,凌瑾韵紧紧搂着怀中的小靖儿,静静地听着,偶尔以柔和的语气回应,表明自己的淡然态度。 王莲娟在确认凌瑾韵真的已经将那些尘封的过往放下之后,这才放心地带着万大娘一同离开。 终于,等到众人纷纷离去,小靖儿立刻依偎进凌瑾韵的怀抱,不久便发出了细微均匀的鼾声。 凌瑾韵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到床上,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他的美梦。 而此刻,柴房另一侧的地铺上,凌广才背对着昏黄的灯光,心中充满了怨愤。“娘,你看看凌瑾韵那丫头,对我们是什么态度?” 他的话语中透着不满。唐大娘坐于一旁,双腿盘起,双目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你们听说了吗?秦家要建新房子,光是买地就耗费了一百两银子。我今天还注意到秦家粮仓里粮食堆积如山,他们的家底比我们想象中丰厚得多。” 凌广才不屑地哼了一声:“再有钱能有侯府富有吗?娘,你之前不是说过凌瑾韵不是我的亲妹妹,我的亲妹妹被你送到了侯府做千金吗?要是能从凌瑾韵这里搞到些钱,有了路费,我们就可以去京城找那位千金妹妹,从此以后,咱们家也能过上好日子。说不定,我还能因此娶个千金小姐回来呢……” 他的语气中夹杂着贪婪与幻想。 唐大娘的眼神如刀锋般锐利,直刺向凌广才的心窝:“你忘了娘是怎么教你的吗?这种秘事要像深埋地下的种子,永不破土,你怎么能随口乱说?” 她心中懊悔不已,当年那交换孩子之事,纯粹是因为自己一时贪慕那位侯府夫人光鲜的生活,糊涂之下铸成大错。 这些年来,连凌永元都被瞒得密不透风。 如果不是生活的重压将这个家逼至悬崖边缘,连家中最后一位忠诚的丫鬟都不得不卖了以换取几日的温饱,眼看着三口之家即将陷入饥饿的深渊,唐大娘又怎会忍心揭开这层伤疤,让秘密见光。 话一出口,她的心就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忐忑不安,生怕引来凌永元的责备与怨恨。 出乎意料的是,凌永元得知此事后,不仅没有责怪,反而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决断力。 他四处奔波,不知通过何种途径,奇迹般地取得了进京的通行证,满腔热血地宣称要去京城找回失落的女儿。 此刻,一向沉默寡言的凌永元眉头紧锁,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为了家中的顶梁柱,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权威:“凌瑾韵虽好,但这份千辛万苦得来的进京机会,我们绝不能浪费。” 他此行,目的远不止逃离困境这么简单。 胸藏文墨的他,一直被这偏僻之地束缚,如同被囚禁的雄鹰,苦于无人赏识,无处发挥。 在他的信念里,只要一踏入京城的门槛,自己的才华定将如明珠出土,引得贵人青眼,大展宏图的日子指日可待。 寻找亲生女儿,不仅仅是想借其身份享受荣华,更深层次的,是实现他心中那压抑已久的抱负! 唐大娘闻言,目光温柔地投向凌瑾韵居住的东厢房,那微弱的油灯光透过窗棂,似乎在诉说着屋内主人的孤独与坚韧。 她轻轻站起,拍打着衣上的尘埃,下定了决心:“好吧,我先去看看那孩子的态度。”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丰盛早餐 凌瑾韵正准备熄灭那盏陪伴她度过无数孤夜的油灯,突然,一阵轻柔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没想到门开,竟是唐大娘带着勉强的笑容立于门口。 凌瑾韵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淡淡问道:“何事?” 唐大娘的笑容在一瞬间凝固,随后化为深深的自责与悲凉:“韵儿,你真的不愿再给爹娘一个改过的机会了吗?” 凌瑾韵没有心情参与这场情感的戏剧,欲合上门扉。 唐大娘急忙用身体抵住,表情开始变得不自然,眼神中既有责备也有恳求。 她旋即再次堆起笑容:“韵儿,这次我们一家三口前来,真的是只想确认你是否安好。不管你心里有多少怨,多少恨,你始终是我们的骨肉,娘的心里怎么可能不牵挂你呢?” 随着话语的流淌,唐大娘似乎也被自己所言触动,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她匆忙以袖掩面,继续说道:“你爹好不容易才得到这进京的文书,我们是在前往京城的路上,顺路来看望你。心里放不下你,所以忍不住来探望。你这样冷淡的态度……娘心里,实在是五味杂陈……” 言音未落,唐氏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再次抹过眼角,晶莹的泪水在脸颊上划出一道蜿蜒的痕迹,映照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楚。 凌瑾韵挑了挑修长的眉毛,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之色,“哦?莫非你们发现了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的秘密通道,打算慈悲为怀,带上我这个被遗忘的女儿共享天伦之乐?” 闻言,唐氏拭泪的动作不由微微一顿,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尴尬,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孔上闪过一抹无奈,“韵儿啊,不是娘狠心不带你,实在是……唉,你爹他拼尽全力,也只是争取到了三份微薄的推荐信。娘这次无法携你同行,心中比你还要难过千倍。你得相信娘,一旦在京都安置妥当,定会第一时间派人来接你回去,一刻也不敢耽误!” “派人来接?” 凌瑾韵嘴角勾起一个浅淡却耐人寻味的弧度,心中暗自思量。 记忆中,不仅凌永元和唐氏,就连原身的外祖父,那位在镇上小有名气的唐员外,都未曾有过任何京城方面的门路。 尽管心存疑窦,凌瑾韵表面却显得波澜不惊,她的兴趣更多集中在探知唐氏的真实意图之上。 眼前,唐氏满眼通红,带着几分尴尬和迫切,试图伸出手去拉扯凌瑾韵的衣袖,却只见凌瑾韵身子轻轻一侧,巧妙避开了这份过于亲密的接触。 对于唐氏,凌瑾韵素来保持距离,这份疏离感似乎早已根深蒂固。 面对女儿的回避,唐氏眼神闪烁不定,随即便编织了一个听起来尚算合理的解释:“原来是你爹的一位昔日同窗在京为官,对你爹的才华颇为赏识,特意来信邀他前去共事。按理说我们应该早就启程,只可惜时运不济,盘缠始终未能筹措齐备,这才拖延至今……” 凌瑾韵细眉轻轻一挑,听着唐氏绕了一大圈,终于转入正题。 不出所料,唐氏紧接着便开口说道:“韵儿,我看你婆婆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家里条件也不错,你能不能和婆婆商议一下,借我们些银两作为路费……等我们在京都安顿下来,一定立刻派人接你和姑爷过去,到时候连本带利一并归还。” “借钱?”凌瑾韵嘴角的微笑依旧,但眼中却掠过一抹冷意,语气坚决:“不可能!” “你这……” 唐氏几乎快要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咬紧牙关,仅能勉强挤出这两个字,手也随之条件反射般扬起,似乎下一秒就要落在凌瑾韵肩头,却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王莲娟恰如其分地出现在门口,笑容可掬地问道:“亲家,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呢?” 唐氏连忙调整情绪,那扬起的手也软绵绵地垂下,她试图通过整理凌瑾韵的发丝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但指尖刚触及空气,便意识到女儿已远在安全距离之外,只能尴尬地捋了捋自己的发梢,“这就去睡,这就去。” 应付完王莲娟,唐氏投给凌瑾韵一个饱含歉意与安慰的眼神,“韵儿,你能理解爹娘的难处最好不过。娘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明儿娘俩再好好谈谈。” 言罢,唐氏匆匆转身,消失在杂物间的门后。 王莲娟轻步来到凌瑾韵身旁,温暖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目光柔和而关切,“韵儿,你娘没给你添麻烦吧?” 凌瑾韵乖巧地摇了摇头,回以一个温婉的笑容,“没有,娘。” 王莲娟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如果他们欺负你,一定要告诉娘,你现在是我们老秦家的人,不必惧怕他们。” “嗯,娘,我明白。”凌瑾韵重重地点了点头,反过来紧握住王莲娟的手,眼里满是坚定,“娘,您先睡吧,我会照秦好自己的。” 目送凌瑾韵轻轻掩上门,王莲娟这才放心回到自己的房间,夜色中留下一室的温馨与安心。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驱散夜的凉意,凌永元一家,在一阵浓郁得几乎能实质化的香气中缓缓睁开眼,迎来了新的一天。 凌瑾韵缓缓睁开眼帘,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 四位妇人,正从那充满烟火气息的厨房里,脚步轻快却有序地往宽敞的堂屋搬运着丰盛的早餐。 阳光穿透纸窗,洒在她们忙碌的身影上,映出一片温馨和谐。 那一簸箕的包子尤为引人注目,虽然外皮因混合了金黄的玉米面而不纯白,却因此显得更加诱人。 包子皮表面泛着健康的光泽。 一股浓郁而不腻的香气弥漫开来,瞬间唤醒了沉睡中的每一个味蕾。 凌瑾韵昨日特意带回家的胭脂鹅脯,那红艳如霞的表皮下藏着细嫩多汁的肉质;荔茸香酥鸭,外皮酥脆内里滑嫩,每一口都是享受;还有那令人难以忘怀的冰糖肘子,肉质软烂至极,甜中带咸,回味无穷。 遗憾的是,昨晚在品尝了叶氏精心准备的点心之后,江铭赠送的这几道大菜未能即时享用。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你你你 幸好,细心的王莲娟将它们妥善保存在清凉的水缸之中,以确保今晨的餐桌上依然能感受到这份来自远方的温暖与滋味。 考虑到凌瑾韵早晨偏好的清淡,王莲娟特别为她蒸制了一碗鸡蛋羹。 凌永元、唐氏以及凌广才三位,几乎是闻香而动,匆忙起床,连最基本的洗漱都未来得及完成,便迫不及待地占据了餐桌旁的位置。 他们的手一边抓起热腾腾的包子,一边已经握紧筷子,全然不顾家族礼节,更无暇等待其他家庭成员的加入,便自顾自地大快朵颐起来。 唐氏的举动更是直接,她将那碗专门为凌瑾韵准备的鸡蛋羹推向凌广才面前,满眼溺爱地说:“儿子啊,读书不易,这碗蛋羹可要好好吃,给你补补身子。” 凌广才对此不以为然,顺手接过碗,漫不经心地用筷子搅动了几下,便连同温热的汤汁一起,大口大口地吞咽下去。 然而,仅仅吃了两口,他似乎就对这细腻的羹汤失去了兴趣,随手将碗放下,目光随即转向那诱人的冰糖肘子,一把将其揽入自己的碗中,满不在乎地评价:“那个太淡了,还是这个肉好吃,又香又糯,甜中带甘,入口即化。” 唐氏立刻在一旁随声附和,似乎对儿子的任何决定都表示赞同和支持。 此刻,王莲娟等五位妇人,已带领家中孩童走向后院,准备开始新一天的例行公事——打水洗漱,空气中回荡着孩子们清脆的笑声,与厨房的余温相得益彰。 而男人们,则遵循传统,选择在这个凉爽的清晨先前往田间辛勤劳作,待汗水洗礼后再归来享受这顿迟来的早餐。 谁也没有预料到,就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餐桌上的美食竟然被凌永元一家三口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 当王莲娟领着小婉踏入堂屋,迎接她们的不是预想中的美味,而是一片狼藉的场景。 珍馐美味消失无踪,只剩下零星的骨骸散落在凌乱的桌面上;那些原本饱满的包子,被粗鲁地挖去了馅料,皮壳被胡乱丢弃,就连专门为凌瑾韵准备的那碗鸡蛋羹,也未能幸免,被遗忘在一角,显得格外凄凉。 王莲娟心中涌起的不仅仅是愤怒,更有深切的痛惜。 在这个粮食紧缺,肉类更是奢侈品的时代,这些精心准备的食物,每一份都是心意与珍贵的象征。 为了不让凌瑾韵在外人面前失了颜面,她特地用心做了这顿早餐,却未料到会遭遇如此对待。 想到这里,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愤怒如同即将喷薄而出的火山。 而此时,万大娘拉着小秦子走进正屋,看到王莲娟那颤抖的身影,连忙上前询问,语气中满是关心。 这一问,似乎才让正忙着剔牙、满脸满足之色的苏家三口意识到王莲娟的存在,嘴角挂着不以为然的笑容,朝着她开了腔,言语间满是对早餐的挑剔与不满,完全忽视了这份心意背后的价值与努力。 “真不行,真不行……” 凌永元连连摇头,那眉宇间尽是不满意的神色。 凌广才手指轻轻一弹,指向桌上的那碗蛋羹,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这蛋羹实在也不合胃口,既没有油水的滋润,也欠缺了盐巴的调和,吃到嘴里,简直比白开水还无味。” 唐氏见状,忙接口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歉意与无奈:“亲家母,我们心里清楚,您为了心疼永元和广才读书的艰辛,特地准备了这份心意。但是我们家的永元和广才,口味实在是太过挑剔。蛋嘛,非得是油汪汪、两面煎得金黄酥脆的荷包蛋,才能让他们提起筷子。” “呜哇——” 秦子胜的小脸满是愕然,他的目光掠过餐桌上的一片狼藉,心中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泛滥开来。 “奶奶,他们……他们把靖儿小叔最爱的荔枝香酥鸭全都吃完了,呜呜呜……还有小婉儿最喜欢的糖醋肘子,也没了……” 回忆起上次凌瑾韵上侯府别院,为叶家医病后带回的美味,秦子胜心中便暗暗记下了靖儿和小婉儿的偏好。 秦子胜的哭声方起,空气里仿佛凝固了一般,王莲娟和万大娘还没来得及安慰,凌永元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哭什么哭?这儿办丧事呢?” 他语气中的不屑显而易见,随即转头对王莲娟道:“亲家母,你家孩子的教养方式可得改改,一点礼数都不懂!” 凌永元摆出一副长者的姿态,教训道:“把好东西留给客人,这是最基本的待客之道。孩子因为客人吃了点东西就哭闹不停,这简直是不成体统,该教训!” 言毕,他故意板起面孔,眼神凌厉地扫向秦子胜,试图用气势压人。 秦子胜不过是个稚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得身体不禁一颤,本能地躲在了万大娘的身后。 万大娘的拳头紧握,若是自家人这般无礼,她早已上前理论,可…… 想到这是韵儿的家人,打了他们便是让韵儿难堪,她只能强忍下这口气。 忍耐,万大娘能,凌瑾韵却不能。 正当此时,凌瑾韵牵着小靖儿匆匆赶到,情况已是一目了然。 没等多说,她便如同提溜一只轻巧的麻袋,一把将凌广才拎起,直直地丢到了院门外。 凌永元和唐氏惊愕不已,半晌回不过神。 紧接着,院外传来“砰”的沉闷声响,伴随着凌广才痛楚的呻吟,整个场面变得格外尴尬而凝重。 凌瑾韵连一丝目光都不屑于赐予那个趴在地上呻吟不止的凌广才,她的步伐坚定而决绝,转身之间,裙摆轻轻摇曳,径直步入屋内,留下一串无言的背影。 凌永元与唐氏目瞪口呆地凝视着凌瑾韵那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侧脸,她一步步逼近,两人仿佛被定在原地,喉咙间的话语卡得死死的,连一句最简单的抗议都未能出口。 凌永元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一只紧握成拳藏于背后,似乎在抑制着某种冲动,另一只则颤抖着指向凌瑾韵,口中只能重复着支离破碎的音节,“你你你……”。 第一百四十三章 哪门子 那话语中的愤怒与震惊交织,却最终未能汇聚成完整的指责。 唐氏眼见爱子委屈的模样,心中的伪装顿时土崩瓦解。 当凌瑾韵冷然行至她面前,她几乎未经思考便扬起了手掌,满腔的愤怒与不甘凝聚在指尖,正欲落下之际,口中同时迸发出严厉的斥责:“你这个小蹄子,居然敢……” 话未尽,意已明,那未说出口的部分如同锋利的刀刃,直指凌瑾韵对待兄长的方式。 然而,就在这一刻,“咔嚓”一声清晰而锐利的响动打断了一切。 唐氏那只高举的手被凌瑾韵小巧却有力的手紧紧握住,只觉一股难以承受的力量自手腕传来,紧接着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的面色瞬间苍白如纸,痛呼脱口而出。 凌瑾韵行动果断,另一只手顺势拉住一旁呆愣的凌永元,轻而易举地将二人拽至门外。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唐氏、凌永元与刚从地上挣扎起身的凌广才撞在一起,三个人的身影在尘土中滚作一团,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哀嚎与不满。 凌瑾韵站在门槛上,目光如寒冰,冷漠地俯视着这一幕混乱,嘴角轻启,冷厉地吐出一个字:“滚!” 那声音虽然轻,却似冬日寒风,透骨而过。 恰逢此时,几位前来协助秦家修缮房屋的村民们三两成群,闻声而至。 周遭的邻里也被秦家这边的喧闹所吸引,纷纷走出家门,围拢过来,好奇而又警惕地观望着。 唐氏的痛楚并未阻挡她敏锐的反应,见到众人交头接耳,指点议论,立刻心生一计。她躺在地上,一边痛苦地翻滚,一边高声哭诉:“哎呀,女儿打亲娘,天理何在啊!凌瑾韵你个没良心的,想当年我和你爹吃糠咽菜,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好不容易为你寻了个好归宿,如今爹娘进城路过,不过想在你这里借住两晚,你不仅让我们住柴房,还要赶我们出门。哎哟,你看看,我的手都要被你折断了,真是世道沦丧,没了王法!” 她的哭喊时高时低,悲切之情感人肺腑,不少围观者的心被这戏剧性的一幕触动,不由自主地对唐氏产生了几分同情。 人群中,议论纷纷,声音虽压低却清晰可辨: “再大的过错,也不能这样对自家人吧!” “韵儿那孩子平日温顺有礼,怎么会如此对待自己家人呢?” “忤逆父母,这可是大罪,会有报应的!” “秦家的,如今条件好了,亲戚上门不热情接待倒也罢了,怎能让人住柴房还往外赶,这成何体统……” 各式各样的议论在空中交织,每个人的语气中都带着几分不解与评判。 这时,王莲娟挺身而出,站在凌瑾韵前面,就像一位守护幼崽的母鸡,将凌瑾韵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她对着地上的唐家阿娘啐了一口,眼神中充满不屑:“哼!你只说我们让你住柴房,把你往外赶,怎么不说说为什么我们会这么做?” 这话掷地有声,让原本一边倒的舆论瞬间有了转折的余地。 “你们这些做父母的,将韵儿许配到我家,从此她便是我们家的一分子。刚过门就大声责骂韵儿,你们凭什么这样理直气壮?” 王莲娟的声线中带着几分不可置疑的威严,眼中闪烁着不容侵犯的光芒。 “今天清晨,我念在你们辛苦养育了韵儿多年,特地起个大早,亲手包制了一簸箕鲜美多汁的肉包子,还精心烹调了一桌丰盛佳肴,想让你们感受到我们家的热情与尊重。可谁知,我们家人还未及入座,你们倒好,风卷残云般吃得精光,连一片菜叶都不剩。” “吃光了食物也就算了,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你们把包子馅儿掏得干干净净,皮儿却随意丢弃,散落得到处都是,像是对我们的心意毫不珍惜。特别是那碗专门为韵儿炖的滋补蛋羹,我们自己孩子都没舍得给,你们尝了几口,随口一句‘味道不对’,就直接倒掉!再殷实的家庭,也经不住这样肆意的浪费与不尊重啊!” “更别提,韵儿是我家按照约定俗成的礼数,明媒正娶进来的,婚书白纸黑字,银钱两清,你们收了聘礼,便应与韵儿的过往一笔勾销。哪里还有立场来指责韵儿不孝顺?我家韵儿,可是个知书达理、孝顺有加的好媳妇!” 说到此处,王莲娟怒气冲冲,双手叉腰,如同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峰,坚定地守护着身后的凌瑾韵,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字字铿锵有力。 躲在王莲娟背后,凌瑾韵那双明亮灵动的大眼睛轻轻眨动,似乎在无声中诉说着千言万语。 “爹、娘,女儿心里明白,养育之恩重于泰山,原本想着要尽心尽力地孝敬二老。在家时,无论多脏多累的活儿,我从不推辞,默默承担,从不曾有过半句怨言。后来,村里遭受干旱,你们为了换取粮食度过难关,决定将我卖出,那时我也是默默承受,未曾有过一丝抱怨。” “但如今,在这家庭最为艰难的时候,婆婆拿出了家中所有的细粮,诚心诚意地款待你们,为何你们还要如此糟蹋这份心意?甚至提出要让女儿去恳求婆婆借出路费前往京城,你们难道不知道,我们修缮房屋的钱,都是婆婆和我的几位嫂子从她们娘家那里好不容易借来的吗?我怎能昧着良心,用这笔血汗钱来满足你们的要求?” 凌瑾韵说着,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脸庞,晶莹的泪珠在阳光下闪烁。 一旁的王莲娟对此借款之事并不知情,听凌瑾韵一席话,心中更是愤慨不已。 她意识到,凌家人表面尚且能够如此行事,背地里对待韵儿,其手段定是更加无情! 而这时,万婶也手持一把大扫帚,毅然站到了王莲娟身旁,她用力将扫帚往地上一顿,厉声道:“还不快走?若再纠缠不清,休怪我们不讲情面了!” 周围的村民也纷纷加入讨论,他们的言语间充满了对凌家三人的不满与谴责:“这算哪门子读书人家?一个秀才,做到如此地步,简直把脸面都丢尽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理应惩罚 一位老伯摇了摇头,眼中满是不屑。 “能狠心卖掉自己女儿的人,哪里还会在乎什么脸面?那时候,村里哪家的日子是好过的?可有人像他们一样,选择卖女求生?” 旁边的大婶接过了话头,语气中带着质问。 “吃包子只吃馅儿,这种做法,哪家亲戚能忍?就算真是富甲一方的财主,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啊!” 又一位年轻人加入讨论,语气中满是嘲讽。 “呸!卖了女儿不说,居然还好意思开口借钱上京,这样的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 另一人补充道,周围随即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面对众人此起彼伏的指责,凌永元非但没有丝毫悔改之意,反而挺直了腰板,他用手不耐烦地拍打着那件满是油渍、早已破旧的长衫,脸颊因为愤怒和羞愧而涨得通红。 “哎呀,你们这些乡野村夫,又怎能理解待客之道的精髓所在?” 他的话语在人群中激起更大的波澜,然而,在众人愈发鄙夷的目光中,这份辩解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他们包子皮儿里掺了玉米面,猪食而已,只有你们这些下等人吃,我是秀才,怎能同食?!” 他的话语里夹杂着不屑与傲慢,仿佛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溢于言表。 此话一出,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不仅割裂了空气,也深深地刺痛了在场众人的心。 万婶紧握着手中那已略显陈旧的扫帚,手指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秦家帮工们也纷纷握紧了手里的农具,眼神中闪烁着不可遏制的怒火。 即便是一些原本在周围闲聊的邻居,听到这番侮辱之词,也不由得愤慨填胸,急匆匆奔回家中。 不一会儿,只见他们手持各式扫帚,气势汹汹地重返现场,誓要扞卫自己的尊严。 在这片靠天吃饭的土地上,农民们深知每一粒粮食的来之不易,尤其是在这久旱未雨的艰难时节,任何对食物的浪费与轻视都是对他们辛勤汗水的亵渎。 凌永元将掺有玉米面的包子贬为猪食,无疑触动了所有人心中最敏感的神经。 要知道,在这年景,即便是白面中掺杂些许玉米面,也是许多人餐桌上难得的佳肴,更多时候,人们不得不咽下粗糙的玉米面加上麦麸、糠皮或是野外采集的野菜,勉强果腹。 村民们的眼神仿佛化作了千万把利剑,直指凌永元,那股愤怒仿佛要将他吞噬。 然而,凌永元却依旧高昂着头颅,丝毫未觉察到自己言行的不当,反倒是心中暗自埋怨秦家待客不周,未曾给予他应得的尊敬。 面对群情激奋,凌永元被迫作出退让,他肥大的衣袖随着他那故作清高的手势摆动,油腻腻的布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碍眼。 “本……本读书人不和你们这群没文化的乡巴佬一般见识!” 他嘴上虽这么说,但那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内心的不安。 就在这紧张对峙之时,“嘭”的一声巨响打破了沉默,一把被愤怒所驱动的扫帚划破长空,精准无误地击中了凌永元的胸口,伴随着一声厉喝:“滚!” 这一下,好似点燃了导火索,更多的扫帚宛如雨点般落下,伴随着村民们震耳欲聋的怒吼,要求他们立刻滚出秦家村。 三人见势不妙,连忙狼狈不堪地逃离现场,只留下一串串仓皇的脚步声回荡在狭窄的巷弄里。 正当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断了方才的喧嚣。 一驾由四匹健壮骏马拉拽的豪华马车风驰电掣般驶来,在秦家村前稳稳停下。 车夫敏捷地下车,轻轻放下踏板,随即,一个脸颊圆润,模样乖巧的小丫鬟轻盈地跳下马车。 紧随其后,一只犹如白玉雕琢的手轻轻搭在车沿上,指尖轻巧地勾勒出优美的曲线,那是江月的手,白皙细腻,保养得宛如未经世事的珍珠。 即使隔着斗笠和轻薄的面纱,也能感受到那股不属于凡尘的娇贵与纯洁。 小桃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苏月,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小心。 就在江月刚刚站稳脚跟的那一刻,被惊慌失措中奔跑的唐氏猛然撞了个满怀,毫无防备的她顿时失去平衡,娇躯轻颤,轻轻跌落在地上。 “小姐!” 小桃的惊呼声穿透了四周的喧闹,焦急与担忧溢于言表。 与此同时,两名身手矫健的护卫几乎是在唐氏撞倒江月的瞬间,已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身边,冰冷的长剑无声地抵在了她的颈项。 恐惧让她的身体不自主地颤抖。 江月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但很快就调整了情绪。 她缓缓伸出那只雪白的手,让小桃搀扶着重新站了起来。 这一举一动,尽显大家闺秀的温婉与雅致。 随着衣袖的轻轻滑落,江月那如霜雪般洁白的手腕暴露在阳光下,其上,一枚心形的疤痕静静躺着。 这道疤痕,在这一刻,似乎比任何言语都有力。 让唐氏的目光在触及时不由自主地停留,心脏漏跳一拍,仿佛连颈间的寒光剑影也变得不再那么可怕了。 当江月站定,审视着眼前的唐氏,又将目光转向了那些手持武器追赶而来的村民们。 她的声音柔和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这位妇人是否行窃?需要我的护卫帮你们抓住她吗?” 整个场面因她的出现而陷入了短暂的静默之中。 江月凝视着四周人群那仿佛被冻结的神情,嘴角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沉浸在被众人瞩目的愉悦氛围中。 万氏率先从这份集体的失神中解脱,她的语气中既有尊敬又夹杂着一丝刻意的讨好:“小姐,那个女孩并没有行窃,无需拘捕,我们仅仅是希望他们能离开村落。” 言毕,她的目光中闪烁着恳求的光芒,似乎在为之前的冲动之举寻求宽恕。 江月闻言,纤长的手指轻轻一挥,犹如春风吹散了冬日的寒霜,示意身后的护卫放松了对那名女孩的控制。 她的动作流畅而优雅,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小桃目睹此景,眉头微蹙,一股不平之气油然而生:“小姐,她刚才那样冲撞了您,按照常理应当严惩,您竟然如此轻易地放过她……” 第一百四十五章 错不了 江月以一种几不可闻的温柔嗓音安慰小桃:“算了,她或许并非出于本意。有时候,宽容比严苛更能赢得人心。” 她的话语如同春雨般温润,试图浇熄小桃心中的怒火。 小桃虽心有不甘,口中仍喃喃自语:“小姐,您太善良了……” 侍卫们收剑入鞘,气氛渐渐缓和。 而唐氏却依然怔怔地注视着江月,恍如梦境,直到一旁的侍卫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声,她才猛然惊醒,慌忙拾起遗落的包裹。 在临别之际,唐氏的目光紧紧锁定了江月,一边弯腰行礼,一边急促地保证着,声音中满是惶恐与感激:“这就走,这就走!谢谢小姐宽宏大量!” 一家三口在众目睽睽之下,脚步略显踉跄地朝村庄的出口蹒跚而去,留下一道略显凄凉的背影。 见此情景,小桃这才遵照江月的吩咐,小心翼翼地靠近万氏,她的语气温和且有礼:“大婶儿,请问凌大夫的住处怎么走?” 万氏一时愣住了,片刻之后,她恍然大悟,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凌大夫?您说的是韵儿吧?哎呀,真是巧了,凌大夫正是我的四弟妹,我这就领你们去找她。” 小桃闻言,连忙表达谢意,随后轻扶着江月的臂膀,正欲跟随万氏启程前往秦家。 这时,一阵清脆的女声穿透人群,那是凌瑾韵特有的清冷语调:“大嫂,不必麻烦了,我自己过去就好。” 万氏听见,连忙握住凌瑾韵的手,满面笑意:“韵儿,你来的正好,这位小姐特地来找你,恐怕是有家人需要你的医术。” 江月缓缓行至凌瑾韵面前,隔着轻盈的面纱,她深深一礼,话语中透露出诚挚的歉意:“凌大夫,昨日之事是我过于武断,给您带来了不必要的困扰,望您海涵。” 而凌瑾韵肩上背着沉甸甸的药篓,正要踏上采药之路,她侧目瞥了一眼江月,语气淡漠如冰:“你挡了我的路。” 江月的唇轻轻咬住下唇,若不是面纱的遮挡,旁人定能看见她眼底闪过的委屈与无奈。 小桃见状,不禁挺身而出,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你这人怎么如此无礼?我家小姐都已经诚心诚意地道了歉,你怎能这般对待她?” 凌瑾韵的目光如寒星般锐利,直射向小桃,其中蕴含的冷漠几乎令周围的空气也为之一凝:“道歉,就一定要接受吗?” 小桃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仿佛空气在瞬间凝固,周遭的一切都在那冰冷的眼神下变得沉重无比,让她胸口憋闷,话语哽在喉咙里,难以吐露。 “小桃,切莫失礼!” 江月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随即便转向凌瑾韵,语气中夹杂着急切与无奈。 “凌大夫,对于元宝患恐水症之事,我确实事先并不知情。眼下梨儿不幸被元宝所伤,五哥又将她隔离于柴房,听凭命运摆布。在此危急关头,凌大夫您是唯一的希望,请务必施以援手,不论诊金多少,我们都将毫不吝惜。” 周围的村民们听见江月这番恳求,她声音中的急迫与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不由得心中涌起一股同情。 在这个常常视丫鬟生命如草芥的世界里,这位小姐能亲自为一个丫鬟求医问药,甚至不惜重金,实属罕见。 这份对待下人的仁慈,让人感叹不已。 凌瑾韵定睛望着江月,回想起她昨天为了那条狗而落泪的场景,即使那般悲伤,她也小心翼翼地避开狗血,甚至不愿触碰到一丝狗毛,表现出的那份警觉与避讳,让人难以置信她会不知道狗患有恐水症。 尽管心中疑惑江月此刻表演的用意,但凌瑾韵并未打算揭开这层面纱,只是冷冷地投去一瞥,“不予救治,让路吧!” 回想梨儿在暗卫的控制下,浑身散发的杀气,无论是受江月指使,还是梨儿自身的想法,在那一刻,对凌瑾韵确实存在威胁。 她,从来不是逆来顺受之人,面对这样明显的敌意,岂能轻易提供帮助,更不会愚蠢到自找麻烦。 江月背后的两名护卫闻声迅速拔出半截剑,锋芒一闪,让万氏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凉气,心弦紧绷。江月眼疾手快地制止了他们的冲动行为,“不得对凌大夫无礼!” 护卫连忙遵命,将剑收入鞘内,态度恭敬至极。 然而,凌瑾韵对此毫无反应,只是一步步坚定地向山上行去,连一个眼神都不屑施舍。 江月隔着薄薄的面纱,目送凌瑾韵渐行渐远的身影,紧咬下唇,眼中闪过一抹阴霾,随后用手帕轻轻擦拭眼角,似乎是在掩饰内心的波动。 引得周围人窃窃私语,议论着凌瑾韵的“狠心”。 万氏原想借此机会拉近与江月的关系,然江月的话让她恍然大悟,意识到之前对凌瑾韵的苛刻并非空穴来风,心中的好感与逢迎之意顿时消散无踪。 面对四起的闲言碎语,万氏怒火中烧,双手叉腰,对着人群大声呵斥:“你们倒是都成了菩萨心肠,可那小姐的丫鬟正遭受狂犬病狗的威胁,若是你们真有本事,为何不前去救治呢?” 这一声质问,如同石子投入静水,激起层层涟漪。 村民们闻此言,周遭的喧嚣霎时凝固,空气仿佛被恐惧悄然冻结。 关于狂犬病的可怖,即便未亲身经历,那些在夜幕下沉沉传来的骇人听闻,又有谁能充耳不闻? 一阵战栗之后,村民们的交谈中交织着对狂犬病的惊悚与敬畏。 村庄重归宁静,只留下风中细语般的议论回响。 就在这众人离去的当口,凌永元、唐氏以及凌广才三人从隐蔽的角落悄然而现。 唐氏用肘轻轻触碰凌永元,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你看到了吗?那辆华丽马车悬挂的牌匾上,刻着什么字?” 凌永元沉稳回答:“永定侯府。” 这几个字仿佛触动了唐氏的心弦,她猛地振奋起来,“对!就是永定侯府!我当年交换孩子时,特地打听过,绝对错不了!刚才我隐约看见那位小姐手臂上有个心形的疤痕,正是我留给咱孩子的标记,不会有错!” 第一百四十六章 假装晕倒 凌广才急切地从父母背后探出身来,少年的脸上满是激动与期待,“爹,娘,还等什么呢?快去追妹妹吧!” 三人的目光交汇,无需多言,一致决定之后,他们迅速动身,追逐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心中揣着难以言喻的希望与紧张。 与此同时,马车内的江月,手握褶皱的帕子,心中情感翻涌。 窗外风景飞逝,而她的心思却沉浸在复杂的思绪中。 一旁的小桃抿着唇,眼眸里满是对那位凌大夫的不满:“凌大夫真是太不近人情了,丝毫没有医者的仁心。小姐您都亲自登门致歉了,她还摆出那副高傲的模样,难道真的以为自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能妙手回春的神医不成?” 江月缓缓放开紧握的帕子,眉宇间透着淡然:“小桃,别说了。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是否出诊是她的权利,我们无权干涉。” 小桃低声嘀咕,语气中带着不平:“小姐,您总是这么心软。您是侯府千金,而她不过是个乡村女子,若您命令护卫将她带到府上,强迫她治疗,她怎敢拒绝呢?” 但江月深知,自己断不会如此行事。 梨儿能否康复,于她而言并非首要,此行的真正目的,在于维护自己在家中下人前的形象,树立一个体恤下情、宽宏大度的侯门千金形象。 再者,母亲与五哥对那位乡村女孩评价颇高,强行带回只会招致他们的不满,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她自是不会去做。 江月并未苛责小桃,只是面色略显忧郁,声音轻柔而坚定:“我们再到附近的镇上或县城寻访吧,也许能发现擅长治疗狂犬病的高明医师。” 正当此时,一声突兀的“噗通”打破了车厢内的沉思,似乎预示着未知的变故正悄悄降临…… “吁——” 话音未落,一道瘦削的身影忽然从朦胧的晨光中闪现,仿佛一抹灰影,敏捷地从马车后窜至前方的尘土飞扬之中。 唐氏跪在马车前的泥土路上,双手紧握成拳,连声磕头,尘土沾满了她额前的乱发。 “小姐,您是大善人,求求您,赏点吃的吧!” 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又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渴求。 车内的江月正沉浸在书卷之中,毫无防备,后脑勺重重地撞上了车厢壁。 “小姐,您没事吧?” 小桃连忙伸出双手,焦急地扶住了江月。 江月轻轻摇了摇头,眉宇间带着一丝忍耐过的疼痛,淡淡地说:“没事。” 小桃闻言,微微松了口气,随即迅速掀开车帘,跃出了车厢,站在了马车旁。 她目光凌厉,冲着那跪地不起、满面尘土的唐氏呵斥:“哪来的刁民,竟敢拦永定侯府小姐的马车,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唐氏半趴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支撑着身体,眼中闪动着狡黠却又不失悲切的光芒:“小民不敢,实在是饿得没办法了,才斗胆拦下小姐的车驾,求小姐大发慈悲,救救我们这些可怜人啊!” 小桃正要开口反驳,车厢内却传来江月柔和却坚定的声音:“小桃,你拿些点心给她,再给些碎银吧。出门在外,谁都有难处,能帮则帮。” “小姐……” 小桃微蹙眉头,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犹豫。 在这个饥荒遍野的年代,若是随意施舍,难免会招致更多的人围堵,她们的力量毕竟有限。 但身为丫鬟,她只能默默遵从小姐的吩咐,从车内取出一盒精致的点心,轻轻递到唐氏面前,随后又从自己的绣花荷包中掏出两枚沉甸甸的碎银。 唐氏的目光在接触到小桃手中的钱袋时,不由自主地闪烁了几分贪婪。 女儿能够拥有如此身份地位,连身边的丫鬟都能配备这样精美的钱袋,其中的银钱更是充实,这让她心中的盘算又多了几分。 女儿是侯门千金,那么自己,作为她的母亲,岂不是也间接攀上了半个侯夫人的尊位? 唐氏心中暗自得意,但表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饥饿无助的神情。 接过点心和银子,她一边连声说着谢谢,一边不住地磕头,额头几乎要贴上地面,“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然而,她的头突然一歪,身体失去了支撑,直挺挺地倒地,陷入了昏迷。 “哎呀,哎呀,你醒醒,快醒醒!” 小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连忙伸手想去推醒唐氏。 但显然,对于一个装晕的人来说,这种外力根本无法唤醒她。 四周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只留下小桃的呼喊在空中回荡,显得格外突兀而无助。 车内,江月闻声轻轻掀开车帘,清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温婉与关切,声音柔和地询问:“小桃,出了什么事?” 小桃慌忙整理了一下衣裙,恭敬地跪下行礼,语速略快却清晰地回答:“小姐,那个要吃的妇人晕倒了。” 说完,小桃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忧虑,担心这样的情形会给小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若换作其他富贵人家的千金,恐怕早已对这位女子置之不理。 她跳下装饰华美的马车,脚步轻巧地走近,仔细端详一番,确认唐某确实因虚弱而昏厥,并非假装,这才转头对身边的护卫吩咐道:“快来帮个忙,我们得将她带上马车。” 而此时,看似昏迷的唐某心中却如花开般欢愉,甚至险些失声笑出来。原以为要费尽周折才能达到目的,没想到一切竟如此顺利。 她在心中暗自庆幸,还是亲生女儿更加贴心。 相比之下,凌瑾韵那丫头不仅相貌平平,心性更是冷漠自私,对家人吝啬至极,连一文钱也不愿为家庭分担。 想到多年养育之恩换来的竟是白眼狼的冷漠,唐氏心头便是一阵愤慨。 随着唐某被小心翼翼地抬上马车,江月随后登车,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气息扑面而来,不由得眉头紧蹙。 视线落在地板上那张油渍斑驳、面色憔悴的面孔上,她下意识地用手中精致的手绢轻轻捂住鼻尖,尽力掩藏起那份不易察觉的嫌恶情绪。 尽管极力克制,但她的眼神中那份不易察觉的鄙夷还是泄露了心中的真实想法。 小桃同样感到一阵恶心涌上喉咙,但她深知自己作为丫鬟的身份,不能轻易表现自己的情绪,只能强压下去,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问:“小姐,我们现在是否直接去找大夫呢?” 江月沉吟片刻,决然说道:“先回府,我自有安排。”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三个箱子 另一边,山林间,凌瑾韵背着一个装满各式工具的背篓,轻捷地穿梭于郁郁葱葱之间。 虽然这里时常有野兽出没,但同时也隐藏着无数令人心动的山珍奇宝。 今天,她踏入深山,是为了寻找能够帮助彭氏和江氏调养身体的草药。 彭氏的病情经她诊断后已有所好转,而江氏因难产元气大伤,虽然通过合理的产后调理,身体状况已渐渐恢复,但想要完全复原还需时日。 在采集中药材的过程中,她意外发现了一片野生天麻,那可是不可多得的良药。 于是,她欣然放下背篓,决定将这些天麻悉数采集。 经过一番努力,她的背篓里已是满满当当,大约装有二十来斤重的天麻,正准备满载而归之时,一阵细微而悲切的“呜呜”声突兀地响起。 凌瑾韵的动作戛然而止,她缓缓站直身体,警惕地环顾四周,凝神静听,试图确定那哀鸣声的来源。 片刻之后,她循着那悲伤的呼唤,迈开了探索的步伐,一步步深入未知的山林深处…… 凌瑾韵的脚步在洞穴口边蓦然停止。 此刻,一阵阵小兽低沉哀怨的鸣叫声如同悲歌般在洞穴内回荡。 凌瑾韵的心弦被这声音紧紧牵扯,每一步深入都伴随着小心翼翼的步伐和四周环境的警觉观察。 她扫视着洞壁上的每一处阴影,确保自己的安全。 未及多远,一抹纯白如同冬日初雪映入她的眼帘,那是一只小白狼正虚弱无力地趴伏在冰冷的地面上。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似乎耗尽了它所有的力气,口中不时逸出令人心疼的呻吟。 环顾周围环境,确定没有成年狼的踪迹,也没有任何即将来临的危险迹象,凌瑾韵这才缓缓跪下膝盖,开始仔细检查小白狼的伤势。 当她轻轻地将小狼的身体翻转过来时,一眼便看到了那后腿根部触目惊心的创伤——红肿溃烂,伤口边缘爬满了令人作呕的蛆虫,场面惨不忍睹。 凌瑾韵以手轻抚着小狼的头,用充满安慰的语调呢喃道:“别怕,我会帮你治疗的。” 小狼似是听懂了人言,呜咽了两声,既是委屈又是信赖地回应了她。 随后,凌瑾韵迅速地从空间储物装备中取出所需的医疗用品,逐一摆放整齐在她的背包上。 她首先使用酒精棉球为小狼的伤口消毒,尽管小狼因疼痛而身体剧烈颤抖,但它只是勉强地发出了几声低哼,没有丝毫抗拒。 紧接着,她耐心而细致地清除了伤口周围的蛆虫,排脓、精细缝合、再次消毒,最后用柔软的纱布细心包扎。 正当一切处理妥当,凌瑾韵想要将小狼抱起带回家中继续照料,却出乎意料地遭遇了小狼的抵抗。 “呜呜”的低吼伴随着它在怀中的剧烈挣扎,几乎要从她的怀抱中挣脱出去,幸亏凌瑾韵反应敏捷,及时稳住了它。 她急忙把小狼放回地面,一边轻揉它的顶毛以示安抚,一边温柔询问:“不愿意和我一起走吗?可是你独自留在这危机四伏的山林里太危险了。” 小狼仿佛听懂了她的话,再次“呜呜”作答,然后用它那还带着乳牙的小嘴轻轻咬住了她的裤脚,努力地往洞穴深处拖拽。 凌瑾韵疑惑地抬起头,望向那幽深的洞内,心中闪过一丝明悟:“你是想让我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吗?” 小狼似乎对被理解感到高兴,高高地昂起了头,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嚎叫。 于是,凌瑾韵重新抱起小狼,轻轻地摩挲着它那柔软的头颅,语气中充满了宠溺:“好吧,我们一起进去看看。” 随着她们深入,洞穴内的光线愈发昏暗,凌瑾韵及时取出随身携带的手电筒,一束光柱划破黑暗,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走不多远,一束从洞顶裂缝中洒下的自然光束让眼前豁然开朗,洞口的狭窄突然转变为一个宽敞的石室。 石室的一角堆放着几口覆盖着厚重尘埃的大箱子,而在石室的正中央,静静地躺着一副被岁月风化的枯骨。 凌瑾韵首先向那具枯骨深深鞠躬,表示了她的敬意,然后遵循作为药剂师的职业习惯,开始仔细地检查起枯骨周围的每一个细节。 起初,她以为这是某位避世隐居老人的最后归宿. 然而,当她仔细观察后发现,这竟然是一位年纪大约在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这位青年为何会孤身一人在这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背后的故事已无从知晓。 但即便如此,凌瑾韵仍然小心翼翼地收集了他的遗骨。 她利用附近的枯木雕刻了一块简易的墓碑,立在新坟之前,以此作为对逝者的纪念。 在整个过程中,小白狼一直静静地陪伴在她身旁。 等到所有仪式完成,凌瑾韵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逝者的姓名,墓碑上无法题写任何字迹,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回到那个石室,从那些尘封的箱子里寻找可能留下的线索,希望可以找到关于这位年轻人生前的蛛丝马迹。 于是,凌瑾韵带着小狼再度踏入那片被时间遗忘的空间,逐一揭开那些沉重箱盖。 第一个箱子,宛如知识的宝库,被书籍填塞得满满当当。 她随意抽出一本,指尖摩挲过封面的岁月痕迹,心中暗自期待能从这纸页间挖掘出那位神秘男士的点滴。 然而,命运似乎在跟她开玩笑,一翻开书页,眼前跃动的字符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既陌生又排斥,无一是她熟悉的庆国文字。 庆国的文字,她虽然尚未全部掌握,但也足以应对日常生活,不至于像现在这般,面对书页如同盲人摸象。 带着一丝不甘,她逐一翻阅箱内每一本书,却只得到越来越多的困惑与挫败。 下一个箱子开启,依旧是书籍,依旧是一片难以解读的谜题。 凌瑾韵的心中,无声胜有声,唯有苦笑能够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为了不让失望重复上演,她决定采取更为直接的策略,一口气连续打开了接下来的三个箱子。 终于,在那第三个箱子被揭开的刹那,她紧闭的双眼缓缓张开。 眼前的景象让她如释重负,又惊喜万分——这次不再是书籍。 一幅幅精美的画卷静静铺展在眼前,另一箱中,金银财宝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而最末的那个箱子,则安放着一根散发着幽幽寒光的九节鞭,冷冽而威严,比任何宝石都要摄人心魄。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有惊无险 就在她注视着九节鞭,心中涌动着莫名的激动时,记忆中的一幕突然闪现,指引她回到了第二个箱子旁。 那里,躺着一本与众不同的书籍,当初因心急未能细究。 书中文字稀少,大量精美的图画占据了主导,每一幅图都精准描绘了武技动作,而所用之武器,正是那九节鞭。 她迅速取回那本书,再次审视,确认无疑,这是一本珍贵的九节鞭修炼图谱。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闪烁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之色,她毫不犹豫地将这本武学至宝贴身收藏。 至于其他箱子中的财宝,她自然也没有放过,一一整理收纳,确保万无一失。 一切妥当后,她怀揣着对逝者的尊重,怀抱小狼,回到那孤零零的新坟旁。 一边为坟墓添土,一边轻声细语:“你的宝藏埋在这暗处太过浪费,我帮你保管。请相信,我会让它们发挥最大的价值,不会辜负你的心血。” 她估测逝者年华不过二十,却仍以敬意称呼对方为“您老”。 临别之际,她又补充道:“如果您老在天有灵,没有异议,那就当我取得了您的许可。这些物品,我带走了,希望您不会介意。” “还有,我不知道您属于哪方国土,不认识您书中的文字,也就无从得知您的姓名。但请相信,我回去后会竭力学习那些文字,一旦有所成,得知了您的名字,必定再次前来,为您立碑,让您的名字流传。” 她的目光温柔地落在身旁的小狼身上,手指轻轻抚弄它下巴那块柔软之地,“小狼,我要回家了,想不想跟我一起走呢?” 虽然在村里养一只狼听上去颇具挑战,但在凌瑾韵有足够的信心处理好这一切。 小狼发出两声低沉而欢快的嗷嗷声,仿佛在告诉她,它愿意跟随。 凌瑾韵一边轻轻将沉甸甸的竹篓稳稳地挎在肩上,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小狼温软的身体拥入怀中。 “那我们就启程吧!向着温暖的家,一起。” 然而,当他们的足迹刚触及山顶那片仿佛能俯瞰世间万物的边缘,即将踏上归途时,小狼的身体忽然变得不安分起来,它在凌瑾韵怀里发出低沉而哀求的呜咽声,那声音似乎在诉说着某种难言之隐。 这一次,凌瑾韵敏锐地捕捉到了小狼无声的诉求,眼神中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光芒。 她立刻动作轻柔地将小狼放置于草地上,目光充满了理解和尊重,“我懂了,你是说不想跟我回家,只愿意护送我到这儿,对不对?” 小狼似乎能听懂她的话语,那呜咽声渐渐平息,它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中既有坚定也有不舍。 那一刻,她抚摸着小狼那柔软如同初雪的毛发,心中涌起一股难舍的情绪。 既然小狼不愿离开自己的世界随她而去,她也尊重它的选择。 凌瑾韵从竹篓中拿出王莲娟清晨精心准备的干粮——那香喷喷的肉饼,轻手轻脚地放在小狼面前,同时温柔地顺着它的毛发,轻声道:“你先吃这些肉饼,记住哦,明天还要在这里等我,我会来帮你处理伤口,换药。” 小狼仿佛能够理解这份深情,它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作为回应,然后亲昵地用鼻子在凌瑾韵的掌心来回磨蹭。 凌瑾韵的下山之旅比预期延迟了许多。 而此时,王莲娟已掐着时间,焦虑地站在家门口,眼神在空旷的小径上来回穿梭,却始终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归来。 江氏紧握的拳头透露出她内心的决绝,转身迅速取过一根松明火把,语气坚定地说:“我去山上找韵儿,不能再等了。” 彭氏毫不犹豫地紧跟其后,“我与你同去。” 万氏的脸上也满是焦急之色,“我也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然而,王莲娟虽心急如焚,却被万妈理智地劝阻:“娘,您就别去了,山路危险,我们一定能平安找回韵儿,您在家照顾好这几个孩子。” 王莲娟的目光掠过那些准备跟随出门的孩子们,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她抱起眼眶微红、几乎要哭出来的小靖儿,温柔地揉了揉他那柔软的头发,安慰道:“小靖儿,放心吧,你婶婶们一定会把你姐姐平安带回来的。” 天边最后一抹余晖也渐渐消失,夜幕悄然降临,而凌瑾韵正艰难地行走在半山腰上,所幸的是,银盘似的月亮高悬,将崎岖的山路勉强照亮,使得前行的路不至于太过艰难。 正当她背着沉甸甸的背篓一步步向下挪动时,前方不远处忽然闪烁起三束微弱却温暖的光亮。 “韵儿——” “韵儿——” 那些呼喊在风中飘散又回响。 凌瑾韵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随即回应道:“哎,我在这里。” 其实,众人与凌瑾韵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只是昏黄的松明光亮限制了她们的视线,一时间未能察觉彼此的位置。 凌瑾韵的回应宛如一座灯塔,瞬间照亮了她们的方向,三人立即调整步伐,朝着她的位置飞奔而来。 相聚的那一刻,万氏连忙接过凌瑾韵肩上的重担,“韵儿,让我来背,你走了一天肯定累了。” 另外二人虽然也想帮忙,却被万氏挡下:“你们身体还在调养中,这活儿还是我来吧。” 虽然平日里这三个妯娌间偶尔也会有些小小的私心,但在真正的困难与考验面前,那份彼此之间的支持与依靠却从来不含糊,显得异常坚固。 凌瑾韵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涌动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动。 回去之后,众人也没有多问,只是让凌瑾韵好好休息。 房中。 凌瑾韵躺了下来,将红着眼的小靖儿搂入怀中。 “姐姐,明天你要去做什么?我听邻居婶子说河里有鱼,我们一起去抓鱼给您补身子吧!” 凌瑾韵眼中闪过一丝宠溺,点头道:“好,如果你明天能早些起床,我们就去河边。” 小靖儿一听,兴奋得在床上打了个滚。 凌瑾韵帮他掖好被角,又讲了一个睡前故事,直到小靖儿的眼皮渐渐沉重,呼吸变得均匀而深长。 第一百四十九章 急于出售 熄灭油灯后,房间里只剩下窗外淡淡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 凌瑾韵凝视着小靖儿熟睡的面庞,心中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而那些在外奔波的疲惫、面对困难时的坚韧,在此刻都化作了最深的宁静。 凌瑾韵悄然起身,轻轻点亮油灯,昏黄而温馨的光芒顿时洒满了简陋的房间。 从隐秘的角落取出一本封面略显破旧的秘籍,正是传授九节鞭技法的珍稀宝典。 尽管文字对她来说犹如天书,难以解读,但书中所附的图画却是生动形象,每一招每一式都描绘得细腻入微,跃然纸上。 她席地而坐,双手轻轻摩挲着书页。 随着翻动的书页,凌瑾韵开始模仿起画中人物的动作。 直到窗外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第一缕曙光悄然探进窗棂,她才恍然惊觉,时间已经悄然流逝。 匆匆将那承载着武学精髓的秘籍重新藏好,凌瑾韵带着几分满足的疲惫,沉沉睡去。 次日,由于前夜的熬夜苦读,凌瑾韵醒得比往常晚了许多。 床边,一只粗陶碗中盛放着特意为她准备的细腻滑嫩的蛋羹。 享用完简单而温馨的早餐后,见小靖儿还未醒来,凌瑾韵心生一计,决定趁此机会独自上山赴约。 她轻手轻脚地背上早已准备好的竹篓,里面装着些许路上可能用得上的小物。 然而,刚迈出家门,便被一左一右两个小小的身影堵住了去路——小靖儿与顾子胜,如同守护神般并肩站立,目光炯炯有神,显然早已料到了她的小算盘。 小靖儿的眼中闪烁着狡黠而好奇的光芒,直视着凌瑾韵,稚嫩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韵儿姐姐,你是不是打算悄悄地上山?” 未等凌瑾韵回应,顾子胜便挺起小小的胸膛,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拍着胸脯保证道:“四婶,别担心,我和小靖儿会跟着你,保护你的!” 他的语气坚定,似乎已经将自己视为能够独挡一面的勇士。 面对两人的“围堵”,凌瑾韵不由自主地干笑了两声,眼神中闪过一丝捉摸不定的光芒,故作轻松道:“哎呀,你们误会了,我只是想去田里帮忙,最近大家都很忙,我想分担一些。” 然而,这话显然没能说服小靖儿。 少年一听,立刻来了精神:“那我们也去田里帮你,人多力量大嘛!” 凌瑾韵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无奈,却又被这两个孩子的热情所感染,心中暗自思量,今天怕是摆脱不了这两个小尾巴了。 就在这时,王莲娟从外面回来,谈话声隐隐约约传入凌瑾韵的耳中,似乎村村长发生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待走近,凌瑾韵连忙迎上前去询问,而王莲娟则是在与其他几位妯娌低声交谈,提及了村长召集村民开会讨论的事情,言语间似乎有所顾忌。 还没等父母开口解答,隔壁的李春花大娘也回来了,快人快语,直截了当地询问王莲娟关于购地的打算,言谈间透露出今年地价因年景不佳而有所下降,是难得的投资良机。 一番交流之后,凌瑾韵再次向王莲娟确认是否与买地有关,王莲娟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她深知,家中建房与购地的资金大都出自凌瑾韵,再次提及难免会有向儿媳伸手要钱之嫌,因而心存犹豫。 凌瑾韵察言观色,心领神会,干脆利落地说道:“娘,如果您不方便讲,那我去问问村长好了。” 说着,她作势就要往外走,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王莲娟见状,连忙拉住凌瑾韵,终是开了口,缓缓地道出了原委:“韵儿,其实是这样的,村里的地主家因为女儿嫁给了京城的大户人家,全家即将迁徙至繁华之地,这样一来,他们名下的田地便有了转卖之意……” 地主的眉宇间紧锁着焦急,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耗他内心的耐性,这份急于摆脱田产的心情,使他不惜代价,愿意以远低于市价的价格,迅速将那些肥沃的好田脱手变现。 凌瑾韵站在一旁,内心窃喜之余,又略带几分深思。 “我想着要是我们把原计划新建的两间房暂时搁置,节省下来的钱财,足够我们添置几块上好的田地。” 凌瑾韵表面上看似平静,实则内心已波澜壮阔。 相较于山下那片肥沃且适合稻谷生长的土地,她更倾向于那片尚未被完全开发的山域。 她的目光长远,那座山在她心中已规划了无数遍——浅山区改造为药草园,充分利用其独特的地理优势,种植各类珍贵药材;至于深山,则是一片未被触及的宝库,天然药草遍地,只需适当采撷,便是无尽的资源。 她轻轻转向王莲娟,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问道:“娘,那条蜿蜒小河畔的山林,是否也属于那位急售田产的地主呢?” 王莲娟闻言,悠悠道来:“那山啊,不属于任何个人,是官府划分给咱们全村共有的财富,每户人家都能从中受益。只是那山,在日常看来,显得有些多余。干旱季节,村民们顶多在浅山区翻翻土,找些聊胜于无的收成;至于深山,几乎无人敢深入探索。偶尔,只有在山脚下开垦些零星的荒地,或是在闲暇之时砍些枯枝当柴火,拿到镇上换取些许铜板,补贴家用。” 回想起那些风调雨顺的年岁,村民们或许还能在浅山区采到一些珍稀的菌类。 幸运的话,还能在不经意间挖掘到名贵药材。 但那样的光景,如今只存在于回忆之中,现实却是另一番景象。 凌瑾韵拉着母亲的手,走进屋内,她的语气坚定而充满决心:“娘,建房的事您不用操劳,我私下还攒了些银两。这百两银票,您先用来购置田地。至于河对面的那座山,我想方设法也要将它拿下,请娘亲帮我去问问村长,看看购买这座山的途径和条件。” 王莲娟接过了凌瑾韵手中的银票。 虽然心头闪过一丝疑虑,担忧凌瑾韵是否过于破费。 但最终,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将银票收好,柔声应允:“好,娘这就去打听清楚。” 正欲出门的瞬间,王莲娟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 突然停下脚步,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中带歉意地说:“哎呀,你看我这记性,韵儿,你稍等片刻,娘有样东西要给你。” 第一百五十章 道歉 王莲娟随即步入卧房,不多时,她手里握着几份泛黄的契约书,回到凌瑾韵面前,郑重地将它们一一交到对方手中:“韵儿,这些是我们家的房契和新购地基的文书,上面都已经写上了你的名字。我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将原来老宅地重新分配,其中属于你的一部分,连同你和砚辞将来可能分得的宅基地,都提前转到了你的名下。” “新房一旦建成,房产证也会统一登记在你的名下,我都觉得这样安排最为妥当,毕竟买地建房的钱都是你出的,理应由你享有。” 王莲娟背对着大门,浑然不知万氏、彭氏和江氏这三位妯娌恰好从外归来,她们的对话和举动,都逃不过凌瑾韵敏锐的双眼。 尽管凌瑾韵的存在让三家的关系逐渐缓和,不再像从前那般针锋相对,但此刻听到王莲娟打算将新房全部置于凌瑾韵名下,妯娌们脸上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还是让凌瑾韵心中泛起了微妙的涟漪。 特别是在这分家产的关键时刻,万氏作为家族中独苗孙子的母亲,对于宅基地的分配与其他三家平分,虽然心中略有不甘,但也勉强能够接受。 然而,若说新建的房屋丝毫没有大房的一份,这样的安排无疑让她感到难以忍受。 性急的万氏,心中委屈与不满交织,不由得呼唤了一声“娘”。 她嗓音中带着微微的颤抖,泪珠宛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滚落下来:“娘,您的偏心,怎能如此明显?韵儿出钱买地盖房,多分她一些,我们自是无话可说,毕竟那是她辛苦所得。但将宅基地上新建的房屋全部划给韵儿,使得大房连一处立足之地都寻不到,这和直接将我们驱逐出家门有何区别?” 万氏话音未落,彭氏紧随其后,语气温和却坚定:“娘,这种分配方式,我觉得真的不够公允。我与三弟妹膝下虽皆为女儿,日后她们嫁出去,家中房产多少并不那么重要。可大嫂那里有子胜,若是子胜成长起来没有片瓦遮头,又如何能吸引到好的婚配呢? 彭氏这番话,巧妙地避开了自身利益,专注于强调万氏和子胜面临的困境,既显得大度,又巧妙地将压力转移到了长辈身上,让娘亲不得不重新考虑,因为若是只照顾大房,而忽视了二房和三房,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王莲娟闻言,目光凌厉,扫视过面前的三个儿媳,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哪里不公平了?你们难道不明白,建房的资金是韵儿一人承担的吗?她出资购买的土地和建造的房屋,自然应归她所有,这还有什么可争议的?” “再者,韵儿给予你们的酿酒秘方和酒坊,为何绝口不提?那些秘方的价值,你们不会不清楚。” 一提及那价值连城的酿酒秘方和酒坊,万氏、彭氏、江氏三人皆哑口无言,她们虽不谙此道,但也知晓那些秘方意味着什么。 见三人沉默,王莲娟再次严厉地瞪了她们一眼:“宅基地原本就属于你们,房产证上也明明白白写着你们夫君的名字。如果说偏心,实际上是韵儿在吃亏,她在牺牲自己,成全你们。酒坊已经实打实地交到了你们手上。你们应该记住韵儿的恩情,别让我看到你们不懂感恩,否则,我定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偏心!” 被这一番话敲醒,万氏、彭氏、江氏三人面带愧色,齐齐望向凌瑾韵,正欲开口致歉,王莲娟又抢先一步道:“想要房子,那就自己努力赚钱,去找韵儿买便是!” 对于能否从凌瑾韵手中购房,万氏她们并无任何疑虑。 随着王莲娟用银票向村长购置田产后,万氏她们自发地拿起刷子和小凳子,帮忙清洗凌瑾韵新挖出的天麻,以此表达心中的感激与弥补。 清洗之中,万氏首先打破了沉寂:“韵儿,大嫂刚刚是被糊涂虫钻了心窍,你别往心里去,别影响了咱们之间的感情。” 彭氏接口道:“韵儿,二嫂也是急糊涂了,没有深思熟虑,你别生二嫂的气,好吗?” 江氏性格内敛,不善言辞,她抿了抿嘴唇,低下头,对着凌瑾韵简短地说了一句:“韵儿,抱歉了。” 其实,凌瑾韵早就将先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此时清洗天麻,更多是因为今日那两只小守护兽格外认真负责,依旧忠实地守在院门外,她心痒难耐,想要偷偷去看望小狼,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听到三位嫂子的致歉,凌瑾韵笑容温暖如春:“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房产虽然记在我的名下,但修缮好之后,你们随时都可以来住,不分彼此。” 凌瑾韵眼珠子轻轻一转,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悄无声息地凑近了三位嫂子,低沉而快速地嘀咕着什么,声音细若蚊蚋。 万氏、江氏与另一位嫂子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惊异与不解。 随后几乎是同时,她们的目光穿越院落,越过门槛,定格在门外两个稚嫩的小身影上。 两个小家伙并肩站立,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院子里忙碌的凌瑾韵。 万大娘眉头微蹙,轻轻揉按着额角,心里五味杂陈。 她何尝不想帮衬凌瑾韵一把,但自家那个倔强的儿子顾子胜,从记事起就不怎么听她这个当娘的话,行事总有自己的主见,让她时常感到束手无策。 正当众人沉默之际,江氏缓缓转过身,对着凌瑾韵投来一抹慈爱而又担忧的目光,语气柔和却又坚定地说:“韵儿,你自己上山没问题,但是安全第一,记得别往山林深处走,那里危险重重。还有,千万别再像昨天那样,天都黑透了还不回家,让我们担心。” 凌瑾韵闻言,神色认真,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那双清亮的眼眸,纯净如山间的小鹿,轻易便能触动人心。 “放心,我只是上山办个小事,很快就会回来的。” 江氏闻言,微微点头,站起身走向院门。 只见她俯下身,对着两个小家伙耳语了几句,似乎是说了什么秘密话。 第一百五十一章 新伙伴 小家伙们听完,先是好奇地朝凌瑾韵正在刷洗天麻的身影看了一眼,脚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听话地跟着江氏离开了院子。 凌瑾韵见状,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利落地背上早已准备好的背篓,身影轻盈如燕,几个闪身便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院子。 然而,就在她刚刚踏出院门的瞬间,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从石后窜出,奶声奶气地呼唤着:“韵儿!”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和惊喜,让凌瑾韵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江氏听到动静,急忙赶回来,见到这一幕,心中既有欣慰也有几分尴尬。 显然,她没有预料到小靖儿的速度和决心竟是如此之大。 原来,江氏之前为了让两个孩子留在家中,可谓是煞费苦心。 先是编造了一个去村长家买地的故事,并以村长家美味的麻糖作为诱饵,但两小只虽然口水直流,却立场坚定,不为所动。 接着,她又急中生智,说小婉儿在家不小心摔倒,哭着喊哥哥和小叔,这才让两个孩子心软,犹豫再三后决定去看望小婉儿。 没想到小靖儿一到地方发现小婉儿正开心地观察蚂蚁,立刻改变主意,转身飞奔回家。 任凭江氏如何追赶,最终让江氏只能扶着院门口的大石头,气喘吁吁。 小靖儿站在那儿,一副得意的模样,双手叉腰,与凌瑾韵的眼神交汇。 僵持不久,凌瑾韵无奈地妥协:“好吧,一起上山吧。” 这时候,已经意识到被“骗”了的顾子胜也急忙跑了回来。 凌瑾韵索性一手牵一个,三人并肩踏上了通往山林的路。 万大娘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始终有些放心不下,想要一同前往。 凌瑾韵见状,连忙宽慰道:“大嫂,真的不必担心,我对山路熟悉得很,一定能把他们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尽管万大娘心中仍旧有着千丝万缕的忧虑,但她深知凌瑾韵的可靠与独立,再三叮嘱切勿深入险境后,只能眼含期许地看着他们三人渐渐消失在蜿蜒的小路上。 从顾家村到凌瑾韵与小狼约定的地方,路途遥远且崎岖,即便凌瑾韵独自一人,也需要两个时辰才能到达,更何况还要照顾两个孩子,行程因此变得更加漫长,足足耗费了两个半时辰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到达之时,小狼正蜷缩在山梁上,显得无精打采,那团小小的、雪白的身体仿佛被忧伤包裹,孤独而又无助。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小狼的耳朵轻轻颤动,旋即像是注入了无限活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蹒跚着向凌瑾韵迎来。 凌瑾韵连忙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将小狼拥入怀中。 小家伙顺势依偎在她胸前,一副安心的模样。跟在后面的顾子胜和小靖儿,看到凌瑾韵怀中那毛茸茸的小白球,眼眸中不禁闪烁起兴奋和好奇的光芒。 “韵儿(四婶),这是小狗吗?好可爱呀!” 小靖儿的童音清脆,带着满满的惊喜与好奇。 他的大眼睛闪烁着光芒,紧紧盯着那毛茸茸的小生物。 “嗷呜——” 小白狼感受到误解,它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后扬起小小的头颅,发出一声悠长而又微妙的低吟。 小靖儿纯真无邪,对这野性的呼唤毫无察觉,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稚嫩的小手轻柔地、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小白狼细腻的绒毛。 顾子胜听到这不同寻常的哀鸣,心中猛然一惊,目光锐利地审视起这只看似无害的小生物,随即意识到那并非寻常家犬,而是一只幼狼。 恐惧如同冷水浇头,令他不由自主地缩回了伸出的手,眼神闪烁不定,结结巴巴地询问凌瑾韵:“四,四婶,这…是狼吗?” 凌瑾韵轻轻将小白狼放置于地,小靖儿仿佛心有灵犀,自发地从背后的小背篓里掏出一块香喷喷的肉饼,小心翼翼地递到小狼嘴边,眼神中充满了温柔与关怀。 见状,凌瑾韵轻柔地拍了拍顾子胜因惊吓而略显呆滞的小脑袋,温婉地笑道:“子胜别怕,它是狼,但还是个宝宝,而且它很聪明,知道我们不会伤害它,它也会对我们友好。” 顾子胜半信半疑,但看着小靖儿与小白狼之间毫无芥蒂的欢乐互动,那份疑虑渐渐消散。 最终,他鼓起勇气,缓缓靠近。 然而,夕阳已斜,归途匆匆。 今天上山已耽搁了不少时间,尽管下山总比上山轻松些,但日薄西山,时不我待。 凌瑾韵深知不宜久留,轻声呼唤着顾子胜和小靖儿,同时手仍不离小白狼柔软的毛发,语气温和而坚定:“我得给它换药了,可能会有些痛,你要坚强哦。” 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 随着纱布一圈圈解开,深红色的血迹显露无遗,所幸伤口边缘已有新生的肉芽,愈合迹象良好。 凌瑾韵用酒精仔细消毒后,再细心敷上一层金黄色的创伤药,最后重新裹紧纱布。 处理完毕,她站起身,准备与小狼暂别。 小靖儿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眼中闪烁着对小狼的深深同情与不忍。 走出几步后,他终于停下了脚步,紧紧拉住凌瑾韵的衣角,眼中满是期待与恳求:“韵儿,我们把小狼带回家好不好?它那么小,没有爸爸妈妈,还有伤,山里危险重重,万一再受到别的动物攻击怎么办呢?” 凌瑾韵心头一软,正欲开口解释,却见小白狼一瘸一拐地奋力向他们跑来,速度之快令人诧异,转眼间已至跟前。 她连忙俯身欲迎接,岂料小白狼却一个跳跃,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小靖儿的怀中,似乎找到了最安心的港湾。 凌瑾韵一时无言,心中却生出几分自嘲——难道自从小靖儿到来后,自己在小狼心中的地位就这样被取代了吗? 当夕阳将最后一抹余晖洒落大地,凌瑾韵带着顾子胜和小靖儿,怀里抱着小狼,踏上了回家的路。 王莲娟一如既往地在门外守候,万氏则在院内忙碌,偶尔抬头望向门外。 当三人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时,王莲娟和万氏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万氏连忙上前,注意到小靖儿怀里的小白团子,不禁惊呼:“小靖儿,这是哪儿捡来的小狗?” 一旁的顾子胜却兴奋地纠正:“娘,它不是小狗,是小狼呢!” 此刻的他,对小狼不再有丝毫恐惧,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骄傲与激动。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尽人意 万氏听到“狼”这个字眼时,本能地一惊,伸出的手像是触及滚烫的铁块,猛地抽回。 嘴角不由自主地轻轻颤动着,声音里夹杂着难以置信与一丝恐惧:“狼……狼?韵儿,你真的带回来了一只狼?” 这个问题几乎是脱口而出,她的眼里满是对未知的警觉与忧虑。 “这……怎能随便养呢?” 万氏的声音微微颤抖,她的脸色变得煞白。 虽然眼前的这只小狼尚且年幼,看起来并无威胁,但对于那些世代居住在山脚下,经历过或听说过狼群侵扰的人来说,对狼的畏惧已经根深蒂固,成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王莲娟同样心存忧虑,她小心翼翼地侧目瞥了小狼一眼,那双闪烁着野性光芒的眼睛让她的内心泛起涟漪。 接着,她拉着凌瑾韵走到角落,压低嗓音问道:“韵儿,我们真的要留下这小狼崽吗?” 语气里既有迟疑,又有担忧。 凌瑾韵抬头望向母亲,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透着一股聪明伶俐的光芒,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娘,可以吗?小狼它受了伤,又孤零零的,它的父母也不知道在哪里,这么小的它,在危机四伏的山林里肯定活不了的……” 王莲娟的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思绪,脑海里闪过那句老话“养不熟的白眼狼”。 的确,家中养狼,现在看着可爱,但未来它长大了,一旦兽性大发,伤害了家里人怎么办? 但凌瑾韵眼神里写满了祈求,最后她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来拒绝女儿,“好吧,我们就留下它吧!” 凌瑾韵闻言,脸上绽放出如花般的笑容,“谢谢娘!” 王莲娟随即对顾子胜和小靖儿提出警告,要求他们必须把小狼留在家里,不可随意带出门。 她担心万一被人发现家中藏着一头狼,不仅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小狼的安全也会受到威胁。 顾子胜原本满心欢喜,计划着第二天如何带着小狼在同伴间好好炫耀一番,如今听了奶奶的话,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但是,这份小小的失落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被与小狼一同玩耍的欢声笑语所取代。 起初,家中的其他人在小狼的突然降临面前多少有些惊讶与不安。 然而在见到凌瑾韵那坚定不移的态度,加之孩子们都对小狼表现出了喜爱之情,众人也就渐渐接受了这个新成员,不再多说什么。 夜幕降临,月光如洗,王莲娟站在窗边,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院中孩子们与小狼追逐嬉戏的温馨画面,心中既欣慰又感慨。 她悄悄拉过凌瑾韵,低声说道:“韵儿,我已经和村长谈过了,山林属于大家共有,想要买山还需要村长组织村民大会,听取大家的意见后再做决定。我思量着,咱们如果同时购买田地和山林,动静太大,容易招人非议。倒不如等村长那边有了结果,如果山能买下来,咱们就专心致志发展山林;要是买不成,我们再转向购置田地。” 凌瑾韵的心里涌动着一股暖流,她深深明白对于务农的人来说,肥沃的土地意味着什么,而母亲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竟然愿意放弃购地的机会。 夜深人静,凌瑾韵为小狼细心准备了一个舒适的小窝,安置在自己的房间内。 但小靖儿却不乐意让小狼孤单入睡,坚持要搂着小狼共眠。 面对弟弟的执着,凌瑾韵只好依了他。 月光照在这对小不点和小狼崽的身上,他们相互依偎,沉沉睡去。 等到深夜,凌瑾韵轻手轻脚地将两个小家伙分别抱回各自的床铺,小狼也被送回了它的小窝。 回到床上的凌瑾韵,在入睡前还忍不住拿出那本珍贵的九节鞭武学秘籍,悄悄地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九节鞭,借着月色比划了几下,心中的满足感如同波涛般涌动。 随后她带着一份对未来的期许,缓缓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然而,在这宁静的夜色下,有人正沉浸在甘甜梦境的温柔乡,有人却在漆黑的房间里翻来覆去,心头像是被无数细针轻刺,难以觅得片刻安宁。 唐氏自被苏祁月带入这座气派非凡的侯府别院,时间悄然流逝了两个昼夜。 别院内的医术精湛的大夫经过仔细诊察后,给出了令人安心的消息——她的身体并无大碍,唯有因长时间忍饥挨饿,使得身体略微显得营养不良,虚弱无力。 在这座府邸中,作为苏祁月的“客人”,仆人们并未因她的出身低微而有所怠慢,每顿饭食均是精心准备,琳琅满目的菜肴摆放在面前,香气四溢,让人口舌生津。 然而,在她看来的珍馐美味,实际上只是侯府内寻常老妈子们的日常膳食,这对她来说已是奢侈至极。 但是,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今天,仆人们不经意间的言语透露了一个信息:倘若她的身体状况有所恢复,便意味着她该离开这片暂时栖息的避风港了。 此言一出,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让她的心头顿时沉重无比。 毕竟,她至今未能与那个日思夜想的女儿——苏祁月相见,更别提揭开那层掩藏已久的真相,告诉她,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她的亲生母亲。 若是在明天她就要被迫离开这座府邸,所有的希望与梦想都将化为泡影。 想到这里,唐氏心中焦虑如同潮水般涌动,终是按捺不住,猛然间从床上坐起,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不成,今晚,无论怎样我都要见到我的女儿!” 心意已决,唐氏小心翼翼地离开了自己的简陋房间,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穿越了仆人院落的寂静长廊。 这两日,虽然无缘与苏祁月谋面,但她并未虚度光阴。通过与仆人们的交谈,她不仅打听到了苏祁月所居住的庭院位置,还了解到了女儿的性格爱好。 据说,苏祁月美丽而善良,对府中的仆役甚至是那些无辜的小动物们都充满关爱,而且她早已与高贵的三皇子定下了婚约,这消息让唐氏内心激动不已,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光辉前景。 在她的幻想中,自己不仅仅是侯府的夫人,更是未来的皇妃之母,若那三皇子有幸登基为皇,那么皇后之位似乎也在向她招手。 这样的一幅画面,美得让人心醉,也让人沉迷。 然而,幻想总是美好,现实却往往不尽人意。 第一百五十三章 无尽财富 当她踏进苏祁月的庭院,尚未及靠近那温暖的灯火,两名身手矫健的暗卫仿佛凭空出现,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已将她狠狠扑倒,牢牢控制在地上。 “哎哟——”疼痛让唐氏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凄厉。 屋内,正专心致志于书卷的苏祁月微微皱眉,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轻启朱唇,对身旁的侍女小桃吩咐道:“小桃,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何事?” 小桃应声而出,不多时便匆匆返回,欠身行礼,随后将外面的情形一五一十地汇报给苏祁月:“小姐,是前几日您在归途中救下的那位妇人,不知为何私自闯入了院中,已经被暗卫制止住了。她在外头吵嚷着要见小姐,说是有着至关重要的事情要说。不过,一个来自乡下的妇人,又能有何等大事需要与小姐相告?我猜,多半是舍不得府里的衣食无忧,想要找借口留下来。” 换作其他高门贵女,或许早已对此类事情不屑一顾。 但苏祁月心地善良,性格温婉,闻言轻轻揉了揉额角,声音里带着无奈却又坚定:“小桃,还是带她进来吧!” 唐氏进入屋内,目光中那份不安分的探寻与贪婪几乎难以掩饰。 小桃在一旁观察着这一幕,心中的不满与担忧交杂,眉头紧锁,暗自嘀咕:小姐心肠实在太好,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位妇人的企图不明,小姐非但不加防范,反而在深夜时分让其进屋。 当唐氏迈近苏祁月身边,竟未遵循礼数行礼,而是焦急万分地开口,话语中满是迫切:“小姐,有件大事我必须与您私下商议,正是关于您手腕上的那道疤痕之事。” 闻言,苏祁月不自觉地用指尖隔着轻薄的衣料触碰了那条细痕。 正是这个不起眼的痕迹,险些断送了她步入三皇子府邸的大门。 要知道,在皇家选妃的过程中,任何身体上的瑕疵都是无法被容忍的。 规矩之严,非比寻常。 幸运的是,贵妃姑母与三皇子表兄对她疼爱有加。 贵妃姑母不惜在皇帝面前为她恳求。 而三皇子亦是铁了心要将她纳入府中,婚事才得以尘埃落定。 因此,这条疤痕不仅留在了肌肤之上,更成了她心中难以抹去的隐痛。 小桃听见唐氏此言,脸色瞬息之间沉了下来,严厉斥责:“放肆无礼!我小姐的身份岂容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乡村妇人随意非议?” 苏祁月轻轻掠过唐氏一眼,那视线冷若寒冰,让唐氏不自主地颤抖着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辩解:“小……小姐,您的手腕有疤痕,肩上还……还有桃花胎记!” 听及此言,苏祁月眉头紧蹙,唐氏偷偷瞄了她一眼,更加畏缩,规规矩矩地跪拜道:“小姐,我有极为重要的私事需要单独与您……关于您的……” 言辞间欲言又止,那个“身世”的秘密沉重地悬在了空中。 未待唐氏说完,苏祁月猛然厉声道:“住口!” 唐氏惊惧得全身一颤,几近五体投地祈求饶恕。 然而,苏祁月很快就收敛了那份凌厉,转而对小桃吩咐:“小桃,你先退下!” 小桃虽然心存疑惑,但觉察到今日小姐异于往常,便不敢多问,连忙退出屋外。 苏祁月目光如冬日冰凌,直直刺向唐氏,其中透露出丝丝缕缕的杀伐之意。 “你究竟知晓什么,但说无妨?” 苏祁月语气淡漠,却藏着不可抗拒的威压。 唐氏惊恐到连头也不敢抬起,强压下心头的恐惧,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小姐,您……您手上的疤痕,是……是我造成的……” 话音刚落,苏祁月周围的气氛陡然紧张,唐氏一时忘记了对方是自己的骨肉,只顾得连连磕头,乞求宽恕:“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 苏祁月凝视着匍匐在地的唐氏,冷声追问:“理由何在?” “是……是为了留下印记。” 唐氏思维一片混乱,未经细想,便将那段过往和盘托出,无一遗漏。 言罢,苏祁月长时间的沉默让室内空气仿佛凝固。 唐氏见状,胆量渐增,偷偷窥视苏祁月,发现她那如同嫩葱般的指尖,隔着布料在自己手臂上的旧疤痕上轻轻摩挲,似在回忆,又似在审视。 唐氏借机起身,步步贴近苏祁月,声音带了几分母亲的温柔与哀求:“孩子,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啊!我当年不惜以命相搏,交换了咱家孩子与侯夫人的孩子,只为让你能够进入侯府,享受荣华富贵!” 苏祁月回过神来,对唐氏起身的行为并未在意,而是直接道出了心中的猜测:“所以,你费尽心机接近我,是想分享这份本不属于你的荣耀和财富,不是吗?” 唐氏虽然心里打着这样的算盘,但被苏祁月一针见血地指出,脸上不由得掠过一抹尴尬的红晕,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迟疑:“闺女啊,娘也是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你看这老天爷不作美,田里收成寥寥,那些当官的眼睛像是被灰尘蒙蔽,看不到你爹和你大哥的辛勤汗水与才能,导致家中经济拮据,连一口热饭都快供应不上了。” “在这种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们才想到了前往京城寻你的主意。真是天意弄人,没想到我们母女俩的缘分如此深厚,竟然在秦家村这个小地方就能重逢。” 一听见“秦家村”这三个字,苏祁月原本紧握着发簪的手指不经意间松弛了些许,那枚精致的银簪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身为北定侯府出身的她,虽不比家中兄弟们那般武艺超群,但自幼耳闻目睹,多少也习得了一身防身的本领。 此时的她,心中快速盘算着,以她的身手解决唐氏简直易如反掌。 而事后,只需声称唐氏图谋不轨,企图行刺, 这番说辞,在外人听来,必定毫无破绽。 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指尖轻轻转动,那发簪便稳稳当当地插在了发鬓之间,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的清冷气质。 全然未觉察到自己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唐氏,见到苏祁月脸色稍显缓和,内心不禁涌上一股暗喜,以为女儿终究是信了自己这一套说辞。 在她心中,未来的日子自己就是那高高在上的侯门夫人,每日享受着山珍海味,权势与富贵无穷无尽! 第一百五十四章 在所难免 然而,苏祁月的目光轻轻掠过唐氏,随即黯然地低垂下了头颅,眼中的复杂情绪翻涌。 即便是向来不擅长揣摩人心的唐氏,此刻也不难发现女儿情绪的异常,连忙靠近苏祁月,一脸担忧地询问:“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祁月强忍着内心的波澜,抽出手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悲凉:“娘亲其实早就知道我并非亲生,现在连五哥也知道了真相。他们不辞辛劳,长途跋涉从京城来到江南,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找回那个被错换的孩子。一旦他们找到了那位真正的千金,我还有什么资格继续享受这些本不属于我的荣华富贵呢?” 话音刚落,苏祁月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虽然唐氏并不为苏祁月的遭遇感到心疼,但她对即将失去的侯门奢侈生活却是充满了不甘与不舍。 在她眼中,凌瑾韵那个黄毛丫头,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嫁入平凡农户之家还敢对他们冷眼相对,若是让她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侯府千金,那岂不是要在她们头上作威作福了? 于是,唐氏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丫头,那侯夫人和五公子,他们真的知道凌瑾韵才是侯府真正的小小姐吗?” 听到“凌瑾韵”这个名字,苏祁月的动作忽然凝固,眼神猛地变得凌厉而冷漠。 那一天,她只是隐约听见门外张嬷嬷和五哥谈论起自己的身世,却未曾想到被替换的人正是凌瑾韵。 原来,母亲和五哥之所以对凌瑾韵那样一个举止粗鄙、打扮朴素的村姑另眼相看,皆是因为那流淌在血液中的亲情,是她这十五年来受到的养育也无法替代的深刻纽带? 想到这里,苏祁月再次掩面痛哭:“若他们已经知晓真相,必定会将凌瑾韵接回,将我驱逐出门。如今我能站在这里,难道不正说明他们尚未采取行动吗?” 唐氏内心焦急如焚,自从有了换女的计划,她就一直为此筹谋,如今眼看着富贵近在咫尺,怎能甘心就此放手? 她焦虑地追问:“丫头,事已至此,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苏祁月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目光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要想稳固我侯府千金的地位,除非真正的千金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我与三皇子的婚约已定,侯府需要一位女儿出嫁以维持颜面,即使他们日后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但只要凌瑾韵消失,为了颜面和家族声誉,他们也绝对不会公之于众的。” 唐氏明白了苏祁月的意思,尽管她对凌瑾韵没有什么好感,但一提到那样的…… 极端手段…… 她内心是极其排斥的,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 她犹豫不决地说:“凌瑾韵如今已委身于秦家,即便恢复了身份,怕是也难以符合皇室选妃的标准吧?” 苏祁月的眼神如同锋利的剑刃,穿透空气,直击唐氏的内心深处,声音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冷冽。 “倘若真有一天找回了那遗失的骨肉,娘亲,您是否还会如昔日那般,对这个替代了她位置的女儿保持那份虚假的慈爱与关怀?” 唐氏的心中顿时翻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过往岁月中,她对凌瑾韵所表现出的种种不满与冷漠,如同一幅幅画卷,在脑海中逐一展开。 那些日子里,她的目光总是难以掩饰地透露出一丝轻蔑与厌弃,即使面对凌瑾韵的努力与顺从,心底的那份隔阂始终如影随形。 察觉到唐氏心中的微妙变化,苏祁月缓缓走向妆台旁,修长的手指轻轻揭开一只镶嵌着精细花纹的木盒盖,从中取出一个鼓胀的钱袋,步伐沉稳地移到唐氏面前。 那钱袋沉甸甸的,似乎装满了金银,更装载着她复杂的思绪与决心。 她努力压抑着内心的不适,用一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诚挚的语调说:“娘,这里面是这些年我在宫中所获的所有赏赐,皆是对您的孝心。我只怕……一旦真相大白于天下,哥哥与您知道了凌瑾韵的真正身份之后,我将再无机会报答您曾经为我所做的一切,那些为了让我成为侯府真正的千金,所付出的心血……” 唐氏的掌心被沉甸甸的金子填充,她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 “女儿啊,你放心吧。这侯府千金的身份,非你莫属。未来的皇子妃,也只能是你一人。至于凌瑾韵那丫头,让她妄想去吧,想要与你争抢,简直是痴人说梦!” 苏祁月紧紧握住唐氏的手:“娘,您要照顾好自己,我和爹爹、哥哥都等着随您一同进京,共享那荣华富贵的日子呢!” 唐大娘将钱袋小心翼翼地藏入衣襟内,面上堆起温柔的笑意,话语中带着几分自信与笃定:“放心吧,我的女儿,娘自有妙计,必能让一切如你所愿,风平浪静。” 随着一声轻柔却有力的呼唤,“小桃,送大娘出门。” 苏祁月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 小桃应声而来,恭敬地引领唐大娘离开。 目送二人远去,凌祈月的眼眸渐渐眯起。 视线锁定在那扇半开的门外,内心深处响起一个冷酷且决绝的声音:一旦唐家之事尘埃落定,我也将不遗余力,让这一家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后,她吩咐小丫鬟取来清泉,亲自用散发着淡淡香气的香皂一遍遍地清洗双手,直至指尖的每一寸肌肤都泛着近乎透明的洁白色泽。 不仅如此,她还命令小丫鬟采集清晨最为娇艳的花瓣,预备再次沉浸于花香四溢的浴桶之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抹去唐大娘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最后一丝痕迹。 而此刻,唐大娘离开了侯府的别院,很快找到了在外徘徊数日,面带焦虑之色的凌永元父子。 当他们见到那个沉甸甸的钱袋时,眼睛几乎要瞪得脱眶而出,满是贪婪的光芒。 在唐氏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一切之后,凌永元虽有片刻的犹豫,但随即坚定了眼神,“为了大局,些许牺牲在所难免。” 第一百五十五章 危险 次日的清晨,天空尚未完全破晓,凌瑾韵已经起身,忙碌在厨房之中。 她用麸皮细心地炒制着昨日三位嫂子帮忙洗净的天麻,那淡淡的药香,混合着晨露的清新,渐渐弥漫开来。 正当天麻炒制完毕,屋外传来了王莲娟归来的脚步声。 她外出与村长商谈购买山地的事宜,终于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 凌瑾韵急忙迎上前,脸上难掩期待与紧张,“娘,怎么样了?” 王莲娟拉着凌瑾韵的手,笑容中蕴含着无限的宽慰与喜悦,“韵儿啊,咱们买山的事,成了!这年头,人们都想多赚点银钱,置办些良田,所以愿意卖山。我已经同村长商量妥当,五钱一亩,等村长量清了各家的山地,我们付了银子,拿到了契约,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一旁,万氏好奇地探过头来,语气中夹杂着不解与好奇,“韵儿,别人家都忙着买田地,你怎么倒想着买山?山上怎么能种得出庄稼呢?就拿咱们山脚下那片荒地来说,养个几年都不一定能出什么好东西!” 凌瑾韵微微一笑,眸中闪烁着自信与神秘,“大嫂,咱们买的山,可不是用来种庄稼的,我们要种药材!” 她的秘密空间中,储存着各式各样的药材种子,本是为了测试那片特殊黑土地的魔力而准备。 而现在,这一切都将化作现实,为凌家开启一条前所未有的生财之道。 黑土若非良田,何不于尘世之间,亲手造峰育药! 此言一出,不单是万氏家族之人瞠目结舌,就连温柔细腻的王莲娟,乃至平日里鲜少关注外界琐事的彭氏、江氏,都不由得凝神倾听,心中翻涌起阵阵波澜。 王莲娟眉头微蹙,语气中满是对女儿的关切与疑惑:“韵儿啊,自古以来,药材皆源自山野之中,采药人深入密林探寻,从未耳闻谁人能够栽培养药,更别说在这荒山野岭之上,这真的可行吗?” 凌瑾韵笑容温婉,眼中闪烁着自信与坚定:“娘亲放心,女儿心中已有妙计。山一旦购得,我便会传授大家如何栽培药材之法。” 家人的目光中随即泛起了对美好未来无限的期待与向往。 药材,相较于五谷杂粮,不仅价值连城,更是优品难求,市面供不应求。 凌瑾韵背上特意准备的竹篓,既然关于购山之事已初步敲定,她便决定亲自踏足山间,细细勘探、。 正当她准备迈步,两个稚嫩的身影突然出现,怀中还紧紧搂着一只毛茸茸的雪白小兽。 凌瑾韵抬眸,与三双纯真无邪的黑眸相对,瞬间心生柔软,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姐姐又想偷偷地去!”小靖儿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 旁边的秦子胜也是鼓着腮帮子:“哼!四婶别想甩掉我们!” 看着他们的样子,凌瑾韵哭笑不得,只好说道:“好好好,你们可以跟着我一起去,但是有个条件,那就是千万不能乱跑!” 瞬间,两个小家伙都展开笑颜,异口同声道:“好!” 于是,凌瑾韵小心翼翼地将小白狼安置于背篓之中,左手牵着活泼可爱的小靖儿,右手则握着顾子胜温暖的小手,一起走向通往山间的羊肠小道。 山脚下的景色,由于连月干旱,显得格外萧瑟,稀疏的草木被阳光炙烤得失去了最后的生机,只留下几棵孤零零的老树,在烈日下勉强支撑,显得异常孤单与苍凉。 然而,在凌瑾韵的脑海中,早已绘就了一幅宏伟蓝图——她知道,山的深处隐藏着一处清澈的泉水,待到将来,只需用水车将那甘冽的泉水引至山外,灌溉问题便迎刃而解。 至于眼前这片贫瘠的浅山区,她打算将其改造成石斛的种植天堂。 此前与陶掌柜的深谈,让她深刻认识到在这个时代,人们对石斛的药用价值及其养生功效的追求已臻完善。 豪门权贵们不仅热衷于将石斛融入日常膳食,还将饮用干石斛泡制的茶水视为风尚潮流。 野生石斛资源珍稀,虽然有人尝试人工培育,但规模尚小,远远无法满足市场的庞大需求,故而价格始终高昂不下。 顾子胜、小靖儿以及背篓里的小白狼一路上打闹嬉戏,童稚的欢笑声在山林间回响,为这片沉寂的山野增添了几分生气。 正当此时,欢快的氛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紧张打破。 小白狼突停脚步,鼻翼翕动,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随即身体本能地后退,露出獠牙警示,目光中满是戒备与凶狠。 顾子胜见状,连忙蹲下身来,轻抚着因警觉而毛发竖立的小白:“小白,出了什么事?” 然而,小白狼并未理睬顾子胜的问话,它的眼神死死锁定了顾子胜的背后,透露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不待众人反应,小白狼猛然跃向前方,顾子胜惊吓之余下意识侧身躲避,岂料站立之处恰巧位于斜坡边缘,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人失控地滚落下去。 “子胜!” 小靖儿焦急万分,试图伸手拉住顾子胜,奈何年幼体弱,仅触碰到哥哥的一点指尖,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视线之中,滑下陡峭的斜坡。 此刻,凌瑾韵正于不远处枯枝上采集着老牛肝菌,为制作驱蚊香做准备,听到呼救声,猛然回头,只见顾子胜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急速下坠。 她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箭步冲上前,在斜坡半腰处稳稳地将顾子胜接住,化险为夷。 顾子胜跌得头晕目眩,被凌瑾韵抱入怀中时仍显得有些迷茫,小脑袋无力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凌瑾韵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背脊,声音柔和而有力:“子胜别怕,四婶在这,你没事吧?” 顾子胜努力摇了摇头,虽然脸色苍白,眼神里却透露出一丝坚韧:“四婶,我没事的,只是小白……” 他的话还没说完,视线不由自主地跟随小白狼刚才跃起的方向,只见小白正与一条鲜艳翠绿的毒蛇激烈缠斗。 小靖儿见顾子胜无碍,立时紧张地守候在与剧毒竹叶青搏杀的小白狼旁边,小拳头捏得紧紧的,脸颊憋得通红,显然想助小白一臂之力却又束手无策,只能在一旁暗暗为小白加油打气,希望它能平安脱险。 第一百五十六章 如何安排 凌瑾韵握紧手中的割草刀,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锁定了竹叶青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阳光穿透树梢,洒在锋利的刀刃上,映出一片寒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体仿佛融入了周围的自然之中,静待那决定性的瞬间。 终于,竹叶青的注意力被地上扭动的草丛吸引,正是此刻,凌瑾韵手腕一抖,割草刀如同离弦之箭,精准无误地划破空气,直击竹叶青的要害。 那绿影一闪,伴随着“嚓”的一声脆响,蛇身应声断为两截,后半截如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痛苦地扭曲、痉挛,而前半段仍顽强地昂着头,血色的信子宛如最后的挑衅,直扑向一旁的小白狼。 然而,少了长度的优势,这威胁显得苍白无力。 小白狼轻描淡写,一只爪子轻轻落下,将那冰冷的蛇头按压在地上。 蛇头的挣扎逐渐减弱,最终归于平静,与不远处的残躯一同沉寂。 小白狼口中衔起蛇首,用力一甩。 正当一切似乎尘埃落定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微弱呼吸声轻轻拂过凌瑾韵的耳畔,源头似乎正是那幽暗神秘的山坳之处。 凌瑾韵的视线穿越枝叶,企图穿透那层层叠叠的绿幕,却发现那山坳成了视线无法触及的盲区,一片模糊。 她心中暗自权衡,最终决定留下顾子胜他们守候在此,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滑下斜坡,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转过曲折的山路,景象豁然开朗,只见山坳底部,一个血迹斑斑的身影孤独地倚坐在峭壁之下,那人的嘴唇乌紫,面色如铁,显然,这不仅仅是皮肉之伤那么简单,毒素正在他体内悄然蔓延! 正当凌瑾韵犹豫是否要涉险相助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了男子的面容,心湖骤起波澜。 一个熟悉而又意外的形象在她脑海中闪现! 怎么会在这里,又一次遭遇不测? “啧啧……” 凌瑾韵望着眼前男子凄惨的模样,忍不住轻声咂舌。 这人似乎总与不幸为伍,命运多舛。 不过,想到对方或许能提供丰厚的报酬,她最终还是决定伸出援手。 返回至男子身边,凌瑾韵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势。 男子背后的一道伤口由左肩斜斜拉至右腰,深邃且狰狞,几乎触及骨骼。 小腿上,一柄剑的痕迹清晰可见,穿肤而过。 最为致命的是脚踝处那两个不起眼的血洞,正缓慢流淌出黑色的毒血,那是死亡的预兆。 目光转向一旁的小白狼丢弃的蛇头,那条白唇竹叶青的特征分明,腹部的白线直通到尖牙之间,无疑证实了它的致命毒性。 再联想到男子脚踝的伤口,凌瑾韵几乎可以确定,这一切皆源于毒蛇。 从随身携带的包中取出的蛇毒血清,在此时成为了救命稻草。 凌瑾韵果断放弃繁琐的程序,迅速将针头刺入男子三角肌的柔软组织中,紧接着推送了血清,随后辅以两剂抗过敏药物,力图先稳住男子的生命体征。 待毒液得到初步控制,凌瑾韵开始逐一清理男子的外伤。 除却背部和小腿的重创,还有数不清的小伤口散落全身,每一道都需要精心处理,虽然技术并不复杂,却是一项考验耐心与细致的任务。 顾子胜和小靖儿在等待中渐渐焦急,沿着一条蜿蜒的小径下山来寻。 当他们看见凌瑾韵沾满血污的双手,两张小脸顿时凝固。 “四婶……”,话音未落,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 “韵儿!” 正当凌瑾韵为男子完成最后一道包扎,抬头之际,顾子胜和小靖儿的声音如春风般拂过耳畔。 她注意到两人满含关切的泪眼,先是怔了怔,随即笑中带暖地宽慰道:“别担心,这些不是我的血,是他的。” 顾子胜和小靖儿闻言,才敢将目光移向一旁的男子,小心翼翼地靠近,齐声询问:“四婶,他发生了什么事?” 凌瑾韵褪下手套,温柔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他受了伤,还遭到了蛇的袭击。” “他会死吗?” 小靖儿那双宛如山泉般清澈的眼眸中,此刻盈满了难以掩饰的惊恐。 顾子胜的心里何尝不是对“死”这个字眼怀有一丝畏惧,但他努力压抑着这份情绪,悄悄向那名陌生男子投去一瞥,随后转头,用尽可能镇定的语气安慰着小靖儿:“小叔叔放心,四婶的手艺可灵了,她已经妥善处理了这位大哥的伤口,他不会有事的。” 凌瑾韵闻言,对着顾子胜挑了挑眉,道:“那当然,只要有你四婶在,想死都难呢!” 言语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自信。 毕竟,这个意外的病人,说不定能为拮据的家庭带来一笔可观的医药费。 然而,一个新的问题摆在了众人面前:如何将这个大活人安然无恙地送回家? 凌瑾韵心中盘算,自己虽已完成初步的伤口清理与消毒,但关键的缝合工作还没做,纵然眼前危机已解,回家后的治疗却依然紧迫。 正当凌瑾韵眉头紧锁,思量对策之时,一阵熟悉且温暖的声音随风传来:“韵儿,子胜,小靖儿……” 那是万氏。 顾子胜仿佛得了赦令,一溜烟跑出山坳,清脆地应答:“哎,娘,我和四婶还有靖儿小叔在这里呢!” 万氏的脚步因焦急而显得有些凌乱,待她赶到,看到山壁边那位上半身与一条腿都被绷带紧紧包裹的男子,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了,眼中满是诧异。 “韵儿,这……”话语未尽,已被孩子们抢先一步。 顾子胜和小靖儿一个接一个,像是排练好的双簧,争先恐后地讲述起来:“这人受伤了,特别严重。” “他还被毒蛇咬了一口呢!” “是韵儿阿姨救了他的命哦!” “四婶婶真的超级厉害,跟故事里的英雄一样!” 两个孩子的童言稚语,虽显天真,却满含对凌瑾韵的崇敬之情。 万氏因担忧凌瑾韵独自带领两个年幼的孩子上山,提前完成了家中杂务,便急忙赶来找人。 视线落在那名依靠着山壁的男子身上,万氏向凌瑾韵提出了疑问:“韵儿,你打算如何安排这个男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反常 凌瑾韵下巴微抬,眼中闪烁着坚决的光芒:“带回家,只有家里才方便继续治疗。” 闻言,万氏的面色微妙地变化了:“这……韵儿,这样做恐怕不大合适吧?” 虽说庆国风气相对开放,女性不需深居简出,但男女之间的界限依然是社会的共识。 凌瑾韵深知万氏所虑,迅速提出了解决方案:“大嫂,要不这样,你先在这里看着,我去找大哥他们帮忙把他抬回去。而且我之前为他治疗过,他家境不错,若是我们施以援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万氏起初略有犹豫,但听到后面那半句话,眼睛不禁一亮。 她叮嘱顾子胜和小靖儿留在原地陪伴凌瑾韵,自己则快步下山去组织人手。 不多时,顾老汉领着他的三个儿子合力将昏迷中的谢行搬回了家。 由于新房子还在修建之中,他们决定暂时将谢行安置在旧屋内。 彭氏和江氏根据万氏的讲述,已在旧屋中收拾出了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等候着伤者到来。 众人小心翼翼地将谢行安放好,凌瑾韵则开始了紧张而细致的工作。 她轻轻解开那层临时包扎的绷带,再次细致地清洗伤口,谨慎地施用了适量的麻醉药,确保谢行不会在缝合过程中感到疼痛。 随后,她集中精神,开始一针一线地缝合那背上的深长刀伤。 细密的针脚在昏黄灯光下闪烁着微光,凌瑾韵细致地检查完最后一处缝合,确保无误后,轻声唤来了顾大壮与顾二壮。 两人应声而至,动作轻柔地协助她将昏迷的男子翻转至趴伏的姿势,再小心翼翼地将消炎药水挂好。 药瓶刚刚稳妥,门外便传来邻家大娘急促的呼唤:“韵儿,你快来呀,你爹娘又来了!” 闻言,凌瑾韵眉宇间不禁凝聚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虑。 虽然她清楚父母凌永元与唐氏素来不太在意世俗眼光,但这短短两天之内,他们竟然又一次不顾颜面地返回,这让她感到意外又有些恼怒。 正欲踏出谢行房门,向那熟悉而又令她头痛的方向行去,手腕却被万氏紧紧握住。“韵儿,你留下,这事交给我和你二嫂、三嫂处理就好。” 万氏的话语坚定而温暖。 彭氏与江氏亦纷纷点头赞同,眼中满是对凌瑾韵的关切与爱护:“韵儿,你就别过去了,别再受他们的气。” 她们深知,每一次面对那对父母,凌瑾韵总是难以避免地受伤。 凌瑾韵望着三位嫂子真切担忧的眼神,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她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坚定与自信:“嫂子们,放心吧,他们现在已经伤不到我了。而且,他们找的是我,不见到我肯定不会罢休。就算今天赶走了,明天他们还是会回来的。” 万氏、彭氏和江氏曾亲眼见证过凌永元与唐氏的无赖行径,深知凌瑾韵所说并非夸大其词,她们对这对父母的无耻行径既愤慨又无奈。 虽然心中有千万种不满,但毕竟血浓于水,她们也不能做得太过分,只能力所能及地保护凌瑾韵。 四人重返新居时,远远便望见了凌永元、凌广才与唐氏的身影。 那一刻,几人都不由得愣在原地,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错。 只见凌家三人皆换上了崭新的衣裳,布料质地显然不凡,唐氏的脸上敷着厚重的白粉,那过分的妆容让她的模样显得有些滑稽,头上夸张地插着一朵鲜艳的大红花,珠翠满头,乍一看似乎是富贵逼人,然而对于内行人来说,这些珠翠的廉价一目了然。 万氏等三人见状,心中已了然几分,不约而同地挡在了凌瑾韵的前面,形成一道坚固的人墙。 唐氏目光敏锐,一眼便捕捉到了凌瑾韵的身影,随即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道:“小丫头片子,给我过来!” 此时,家中主事的王莲娟尚未归来,身为大嫂的万氏自是不会退缩,她眼神凌厉,威严十足地反问回去:“你这是在喊谁?!” “我喊凌瑾韵,碍着你什么事了!” 唐氏高昂着头颅,不屑地斜睨了万氏一眼,态度嚣张。 “哦——” 万氏故意拉长了音调,眼神里闪烁着戏谑的光芒,“原来是想叫我们家韵儿啊!” 唐氏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万氏的机智给捉弄了,脸色霎时变得铁青,嘴唇微动,却只憋出一个字:“你……” 未等说完,她便恼羞成怒地甩开手中的手帕,故作高傲地说道:“本夫人懒得跟你这等俗人计较。” “才儿,把东西拿给他们,咱们带着你妹妹走!” 唐氏的话音刚落,凌广才便迅速拎起了那二十斤大米、三十斤高粱,还有一两银子和满满一筐鸡蛋,一一摆放在秦家众人面前,动作中透露着几分不情愿与心疼。 唐氏的目光在那些物品上停留,心中暗暗计算,如今这年月粮食珍贵,就这么一点东西就花去了她八两银子。 为了凌瑾韵这个丫头,付出如此代价,她内心五味杂陈。 然而,每当想到凌瑾韵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还有整个家庭的未来,唐氏终究还是忍下了这口怨气,咬紧牙关,决定咽下这口气,只为换取他们认为的“更好”的未来。 当万氏、彭氏和江氏首次见到凌广才携带的物品,脸上霎时间布满了愕然与狐疑。 目睹她们错愕的神情,唐氏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傲的笑,下巴微微抬起,那份高傲几乎要溢出言辞之间:“哼,早就言明我唐家要进京享受荣华,你们却不信。前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考验尔等人心,若非品行败坏至此,这联姻我们自然乐见其成,共享繁华。” “可惜啊,你们这等心如黑炭之人,休想踏入我唐家门槛半步!物件既已归还,女儿我亦要带走,凌顾两家,自此两清,再无瓜葛!” 此时的凌瑾韵,眼眸半敛,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对于凌永元、凌广才以及唐氏的心性,她比任何人都要了如指掌。 若是寻常时日,手中稍有盈余,这三人便会趾高气昂,又岂会低头乞怜? 第一百五十八章 去县衙 显然,之前的行径并非简单的试探,必是近两日有了什么变故,令他们意外得财。 尽管凌瑾韵对此毫不在意,但一个念头逐渐清晰起来——他们退还财物,坚持要带走自己,依她对他们的了解,恐怕自己又被当作商品,且这一次的交易价值不菲。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王莲娟肩扛锄头,满面风尘仆仆地归来。 她坚定地站在万氏三人面前,锄头重重落地,锐利的目光犹如利箭,瞬间让凌家三人无所遁形。唐氏原本欲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凝固,动弹不得。 面对唐氏,王莲娟未多费口舌,转而用一种温柔而又坚定的目光望向凌瑾韵:“韵儿,娘问你,你是愿意留在秦家,还是跟他们走呢?” 话音未落,王莲娟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言语中却饱含坚决,“如果你愿意留下,娘绝不容许任何人将你带走!” 凌瑾韵凝视着王莲娟眼中满满的真诚,心中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酸楚与感动,仿佛有千斤重的石头压在心头。 她怎么可能随那些冷漠的姓凌的人离去呢? 她紧紧握住了王莲娟的手,坚定地说道:“娘,我不走!” 这句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王莲娟的眼角泛起了晶莹的泪光,但腰板却因此挺得更加笔直。 她轻轻拍打着凌瑾韵的手,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母爱:“好孩子,只要你愿意,你永远都是我们秦家的人!” 万氏、彭氏、江氏也纷纷响应:“没错,韵儿,只要你想留下,这里永远有一个角落属于你!” 王莲娟随即抄起锄头,用力顿在地上,嗓音提高了几分,对凌家三人发出了最后通牒:“听见了吗?无论你们是要去京城还是上九天揽月,我家韵儿都不会跨出半步跟随你们。趁早走吧,否则别怪我这锄头不长眼睛!” 万氏等人也纷纷举起手中的扫帚棍棒,齐声应和:“我们的棍子,一样不辨亲疏!” 唐氏面对这番阵仗,不由得胆寒。 上次被驱赶的痛楚依然历历在目,这几个婆媳联手,可不是闹着玩的。 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凌永元目睹唐氏如此无措,心中首次泛起了一丝不耐与焦躁,挺身而出,他的目光中交织着鄙夷与冷漠,直指王莲娟她们:“简直粗俗不堪,毫无教养可言!” 言罢,他下巴微扬,眼神睥睨四方,傲慢地朝蔚蓝的天空投去一瞥:“与尔等妇人理论,实属多余,速去将秦砚辞唤来,我得和他谈!” 王莲娟闻言,眉头一挑,面容瞬间变得凛冽:“辩什么?韵儿已言明不愿离去,便是铁板钉钉之事,你们快点离开勿再纠缠!” 此时,人群外,秦砚辞紧随于顾三壮身侧,健步如飞,适时插话:“岳父,想当初,尔等取了我家粮银,通过媒妁之言迎娶韵儿进门,那份婚书可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不容抵赖。” 王莲娟恍然大悟,一拍额头,记忆中的字据这才被唤醒。 她匆匆返回家中,一番翻箱倒柜后,终是将那字据找出,双手递给了秦砚辞。 秦砚辞缓步至凌瑾韵身旁,轻俯身躯,唇边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低声安慰:“莫怕,有我在,一切无忧。” 凌瑾韵先前还似要与凌家人划清界限,此刻却紧紧揪着秦砚辞的衣角,怯懦地躲在他的宽阔背后,她那双泪光闪闪的眸子,满载委屈,无助地凝视着秦砚辞。 尽管她的演技青涩,甚至略显笨拙,但在秦砚辞眼中,已经足够让他心疼了。 秦砚辞转身,以他那坚实的背影为凌瑾韵筑起一道屏障,凌厉而威严的目光直逼凌永元而去,仿佛能洞穿人心。 凌永元的嚣张气焰,在这目光的注视下,骤然熄灭,秦砚辞身上无形中散发出的强烈气场,使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几乎难以呼吸。 一瞬间,屈膝下跪的冲动莫名涌上心头,但这份软弱很快被他的身份所警醒。 作为一介秀才,即便是面对知县大人,他也无需卑躬屈膝,更何谈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 凌永元恢复了高傲的姿态,手背在身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当初因为家庭困难,我们迫不得已将韵儿卖你冲喜,如今我们有能力,自然应该将其赎回!” 秦砚辞的面色越发冰冷,对凌永元而言,韵儿似乎不过是一件可供买卖的商品,而非一个鲜活的生命! 秦砚辞的双眸深邃如渊,直视凌永元:“韵儿告诉我,岳父身为秀才,亦应通晓文墨,区区契约上的字迹,怎会视而不见?我家非典当之所,韵儿更非商品,不能由尔等随意买进卖出!如若继续在此无理取闹,我不介意前往官府好好辩一辩。” 唐氏闻此,身形不禁颤抖,那是普通人对于官府权威天生的畏惧。 凌永元的脸色也起了微妙的变化,虽为秀才,他自是无惧官府,但此地非自己的地盘,加之秦砚辞身为廪生,仁义县令或许会站在秦砚辞一边。 更何况,那份契约铁证如山,毫无反驳余地,何来赎身之说? 回想当日将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小丫头卖出高价,他还沾沾自喜,以为捡了便宜,却不曾想这丫头的身世背后隐藏着如此波折,难怪自幼便与自己疏离。 见凌永元眼神闪烁,秦砚辞的声音更添了几分寒意:“岳父,既不愿自行离去,休怪我们不念旧情,采取措施了。”大哥、二哥、三哥,还请你们费心搭把手,将他们绑起来,随后咱们便直奔县衙,我看凭这等强抢民女的滔天恶行,足以令他们在阴暗潮湿的大牢里好好反省几年光景!” 随着这正义凛然的话语落下,秦家的三位汉子手持粗壮绳索,稳稳站立在凌永元的面前。 凌永元面对着秦家三兄弟那魁梧的身影,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压力扑面而来,他的嘴唇开始微微颤抖,指尖更是不受控制地指向秦砚辞,声音中满是慌乱与不甘:“你……你们这是仗势欺人,枉读了圣贤之书,全然不顾礼义廉耻!” 秦砚辞面色平静,目光如炬,似乎一切早在预料之中,他不愿在口舌之争上浪费时间,干脆利落地接过顾三牛递来的绳索,动作干脆,决心坚定。 见此情形,凌永元哪还顾得上被他冷落在一旁的唐氏与凌广才,仿佛兔子一般,嗖的一声便窜出人群,逃之夭夭。 第一百五十九章 让我来 唐氏和凌广才呆立原地,半晌过后,才恍然醒悟,连忙呼喊着凌永元的名字,迈开步伐急追不舍,“当家的,别丢下我们啊!” 随着秦家人四散离去,现场逐渐恢复宁静,秦砚辞这才温柔地转向凌瑾韵,眼神中满是关怀:“韵儿,你没受伤吧?有没有受到惊吓?” 凌瑾韵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鹌鹑,小心翼翼地从指缝间窥视着逐渐远去的凌家人,听见秦砚辞温暖的声音,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衣袖,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中闪烁着依赖与欣喜,笑道:“砚辞,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等到假期才回呢。” 秦砚辞本是因为在县城偶遇了清水叔,从他口中得知凌瑾韵家中有事,担心不已,于是特地请假赶回。 这番心意,在看到凌瑾韵安然无恙时,竟难以启齿。 他轻咳了一声,调整情绪,随口找了个借口:“听说家里要添置山地,怕你们忙不过来,所以请了两天假回来帮忙。” 凌瑾韵闻言,连忙摆手。 她轻轻地推着秦砚辞,试图劝他回到学堂:“山地的事家里自有分寸,你还是快回去读书吧,别让这些杂事耽误了学业。” 她的目光落在秦砚辞那双干净修长的手上,想象着这样一双应当握笔写字的手,因为农活而变得粗糙不堪,心中便是一阵不忍。 秦砚辞见状,宠溺地揉了揉凌瑾韵的头顶,微笑道:“放心吧,这两天耽误不了什么,两个月后的科举考试,我一定能够金榜题名,让你成为骄傲的秀才娘子。” 凌瑾韵闻言,动作一顿,定定地望着秦砚辞。 秦砚辞察觉到自己话中的承诺,脸颊不自觉染上了一抹羞涩的红晕,再次清了清喉咙,转移话题:“我先去看看新房子的修建进展如何。” 正当凌瑾韵准备跟随秦砚辞步入新居时,一个念头忽地闪现脑海,她猛地停下脚步,神色骤变,随后便匆匆向旧屋奔去。 她险些因刚才的纷争而忘记了那躺在旧屋中,依靠吊瓶维系生命的男人。 秦砚辞疑惑地望着凌瑾韵急切的背影,正欲迈入门槛的彭氏忽地一拍额头,恍然大悟般喊道:“哎呀,我都忘记提了,旧屋里还躺着韵儿她们带回来的那位病患呢。” “二嫂,麻烦你帮我告诉母亲一声,说我和韵儿去旧屋查看那位病人的状况,可能晚些时候才会回来。” 秦砚辞闻言,立刻搁置了看新房的念头,急忙吩咐彭氏一句,转身亦步亦趋地追向凌瑾韵。 凌瑾韵心急如焚地冲进谢行所居的房间,却惊讶地发现床上空无一人,而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矗立在她背后。 一阵刺骨的寒气随之逼近,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架在她的颈侧,一个低沉且充满杀意的声音在耳边低语:“你是何人?这匕首上的毒针,可是出自你手?” 凌瑾韵乖巧地站着不动,但她的好奇心驱使着她的目光极力向下探索,企图穿越那片银光闪闪的锋芒,捕捉到架在自己脖颈上的那件神秘兵器的真实面目。 只可惜,那匕首的寒光即便是在微弱的烛光下也难以窥视全貌。 可即便是这惊鸿一瞥,凌瑾韵也能隐约感受到匕首中透露出的非凡气质,非比寻常的质地和锋利度直觉告诉她,这件武器绝不简单,价值远远超过了她平日里携带的那些廉价货。 一股强烈的渴望在心中升起,她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将这柄匕首收入囊中! 于是,凌瑾韵调整了一下呼吸,神色变得严肃而认真,她先是轻咳了一声,用一种不急不缓、充满自信的语气开口道:“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是你的大恩人!若不是我及时出手相救,你重伤之下又遭那剧毒的白唇竹叶青所袭,哪怕是猫有九命,此刻恐怕也已命丧黄泉了!大难不死,本该涌泉相报,可你倒好,一见面就拿匕首对准我,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谢行听着这番话,眉头不禁微微蹙起。尽管他勉强能够站稳,体内的余毒却依旧困扰着他,视线模糊,加之与凌瑾韵仅有过一面之缘,他根本无法辨认出她的面貌。 刚刚那一系列出于自我保护意识的反应,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原始的生存本能,而非有意为之。 就在谢行心中的疑惑逐渐累积之时,凌瑾韵那熟悉的声音唤醒了他些许模糊的记忆。 他缓缓放开了手中的匕首,身体无力地向后靠去,倚在墙边,声音虚弱却带着几分探究:“是你……救了我?” “没错,正是我!” 凌瑾韵紧紧盯着那即将到手的匕首,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哄骗小孩子的温柔与诱人的狡黠。 “你看看你现在,伤势如此沉重,蛇毒也尚未根除,还握着这锋利的匕首,万一失手伤了自己或别人怎么办?来,匕首给我吧,我替你好好保管。” 面对凌瑾韵那母亲般温和又略带命令的口吻,即便谢行眼前仍是一片模糊,也不由自主地被触动,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的手臂尽管因疲惫而显得沉重,却还是顺从地慢慢抬起来,将匕首递给了凌瑾韵。 凌瑾韵敏捷地接过匕首,面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仿佛在赞扬一个听话的孩子:“这才对嘛,乖得很!” 谢行轻轻提醒道:“我之前把刀鞘丢在床上了。” 闻言,凌瑾韵快步走到床边,迅速找到了那件由坚固牛皮制成的刀鞘,它外观简朴无华,没有丝毫装饰,但每一处缝合都彰显出其耐用与实用性。 她小心地将匕首收入鞘中,满足地将之系于腰间,轻轻拍打了两下。 正当凌瑾韵打算骄傲地扶着谢行回到床上,准备无视他之前不慎扯掉针管的行为时,门外突然一阵风急火燎,秦砚辞的身影闪现。 他的目光迅速掠过谢行的脸庞,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韵儿,让我来!” 凌瑾韵没有犹豫,立即退后一步,柔顺地答应:“好的。” 秦砚辞的动作极其温柔且谨慎,几乎是呵护着将谢行搀扶回床,他的眼神没有在谢行脸上过多停留。 第一百六十章 你们在做什么 因此,无论是凌瑾韵还是谢行都没能察觉到秦砚辞眼中那稍纵即逝的讶异之情。 安顿好谢行后,凌瑾韵站在床边,略显无奈地说:“我刚才好不容易给你扎的针,结果你自己把它拔了,现在只好重新来过,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一忍,千万别乱动!” 在凌瑾韵看来,扎针所带来的那点痛楚,与古人对这种治疗方式的陌生感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们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医疗手段,将金属细针刺入血管带来的异物感自然会引起本能的排斥与不适。 不过谢行作为病人,表现出了难能可贵的配合,他遵照凌瑾韵的指示,身体竟真的如雕塑般一动不动,静待针尖再次穿透皮肤,带来生的希望。 挂上了由秦砚辞精心准备的新点滴后,凌瑾韵原本打算坚守在病榻旁,亲自照料。 但秦砚辞温柔地劝说道:“韵儿,你已经忙碌了一整天,面容中都透露出疲惫,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吧,这里由我来就可以了。” 凌瑾韵沉吟片刻,理智告诉她这确实是当前最好的安排。 毕竟,晚餐还需要她去准备。 而且,若是现在返回,她还能趁着夜色正浓,静下心来从那本珍贵的《九节鞭法》上仔细临摹一些字迹。 她心中盘算着,等秦砚辞醒来时,可以试着询问他是否认识这些古老的文字。 若是有幸,秦砚辞能够识读,那么请他教自己解读书中深奥的内容,练习鞭法的路或许就能变得更加平坦,效果倍增。 于是,凌瑾韵带着几分不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随着她的离去,秦砚辞从怀中缓缓掏出一本陪伴他多年的书籍。 他的目光迅速被密密麻麻的文字吸引,整个人仿佛沉浸在了一个只属于他的世界里。 然而,阅读之间,他的思绪却不自觉地飘向了远方,那个充满权力斗争、家族荣辱与个人信仰纠葛的时代。 谢太傅,作为朝中重臣,虽出身文士之家,但整个谢家却因他一人而在朝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今,正值壮年的皇帝虽仍坐镇龙椅,但诸位皇子羽翼渐丰,党派之间的皇位争夺已初现端倪。 太傅作为当朝太后的亲兄,其女贵为中宫皇后,地位显赫无比,自然而然,谢家倾力支持皇后所诞下的嫡次子,那位年仅十七岁的储君候选人。 然而,在这样一个文风盛行的家庭中,谢行却独树一帜,不仅是一位在武场上屡建奇功的将军,更在前世因与家族在皇位继承问题上意见不合,毅然与谢太傅政见相左,甚至与整个谢氏划清界限。 和秦砚辞一样,他只忠于皇帝一人,不涉党争。 当先帝病情加剧,两人被任命为辅政大臣,共同肩负起托孤重任。 可惜,伴随着皇权更迭,谢氏因站错队伍而遭流放,只有谢行因置身事外而幸免。 最终,这位被誉为“大庆战神”的勇者,在一场恶战中以身殉国,万箭穿心,英灵归天。 正是这样的牺牲,促使秦砚辞接过了代天子监军的重担。 上一世,秦砚辞与谢行虽同殿为臣,一文一武并肩作战,成为皇帝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但在皇帝驾崩后共同辅政的日子里,除了工作上的默契配合,私底下却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直至重活一世,秦砚辞才意识到,那位新帝对于辅政二臣的警惕和狠辣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他曾在边境,亲手收敛了谢行的遗体,当时竟没有丝毫怀疑,殊不知那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多么深沉的阴谋与算计。 如今回想起新帝连发十二道金牌急召自己回京,随后对顾氏家族施以灭门之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握有兵权的谢行呢? 此刻,病床上的谢行,感受着点滴中的神奇药液缓缓流淌进血管,身体的力量似乎随着每一次心跳而逐渐恢复。 他心中暗自惊奇,那位小姑娘的医术虽然来源不明,却的确高明,让他的身体有了质的飞跃。 先前他已通过旁人简单了解了这位小姑娘的情况,自然认得床边守护之人正是她的夫君秦砚辞——一个年仅十二岁便崭露头角的少年才俊,廪生之名,早已传遍京城。 就在他微微合眼,试图调息养神时,一阵熟悉而又微妙的气息从屋顶轻轻拂过,他那本欲休憩的心神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梦境之中。 另一边,凌瑾韵回到了安静的小屋,从藏匿之处郑重地取出了那本《九节鞭法》,小心翼翼地铺展开来。 她凝视着书页上那些错综复杂、如龙飞凤舞般的文字,开始了艰难的描摹工作。 说其艰难,实则是因为这些古代文字结构复杂,笔画繁多,即便只是简单的描摹,也是一种考验。 几个时辰过去,凌瑾韵仅成功描出了两个字,却已感到心神俱疲。 秦砚辞走了进来,而她将书轻轻放置于秦砚辞面前,预备好的一连串理由在舌尖跃跃欲试。 但对方只是随意翻动书页,未曾发问。 秦砚辞的目光在古老的书页间穿梭,他缓缓开口,声音温润如春日细雨:“此乃齐国之物。在五国之中,齐国以其繁盛强盛而傲视群雄,广袤的平原滋养了无数健硕无比的骏马,成为他国竞相购买的优质战马之源。齐人崇武,无论是男儿还是女子,皆有习武之风,其骨子里流淌的是不屈与勇猛。” 言及于此,秦砚辞刻意回避了对于那九节鞭法来历的探讨。 教诲之时,秦砚辞温柔的声音穿透空气,他邀请凌瑾韵共赴知识的殿堂:“韵儿,近前来,让我教你。” 凌瑾韵顺从地坐至秦砚辞平日研读的古朴书桌旁,木香与墨香交织成一幅静谧的画面。 秦砚辞则站在她的背后,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那双修长而有力的手指轻轻点在泛黄纸张上的每一个字,耐心地引领她诵读。 秦砚辞的气息拂过凌瑾韵细腻的颈项,她下意识地抬头,两人的脸庞不期而遇。 秦砚辞注视着凌瑾韵精致的面容,小巧挺翘的鼻尖下是诱人心动的唇瓣。 那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在他心中悄然萌芽。 他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微倾,距离在呼吸间缩短... 正当两人嘴唇即将触碰到的时候,门口却突然响起小靖儿疑惑不解的童音:“韵儿姐姐,还有那个坏坏的姐夫,你们在那里做什么呀?” 第一百六十一章 没了 这一声童真打断了空气中微妙的流动,秦砚辞如梦初醒,耳根隐隐透出绯红,他连忙站直身子,神色恢复了平日的严肃与庄重,对小靖儿认真说道:“我只是在教你的韵儿姐姐认字呢,小靖儿要不要一起来学习呀?” 凌瑾韵也迅速整理情绪,恢复了平日的淡定与自然,即便被意外打断,脸上也未露出一丝尴尬或羞涩。 小靖儿皱着眉头,小手掰弄着手指,显然对枯燥的识字兴趣索然,然而,一想到能和凌瑾韵姐姐一起,他又燃起了尝试的欲望! 于是,小靖儿迈开小短腿,欢快地奔向书桌,手脚并用,灵活地爬上了凌瑾韵身旁的凳子,紧挨着她坐下,对着秦砚辞稚气地喊道:“坏蛋姐夫,你快教吧!” 昏黄的灯光轻柔地洒落在这小小的三角形,将他们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地面上,营造出一种家人间独有的温馨与和睦。 与此同时,镇上最大的客栈——天字号房内,凌永元、凌广才与唐氏一家三口围坐一桌,享受着店小二端上的一道道珍馐佳肴。 餐桌上,美食琳琅满目,三人吃得满面油光,肚子圆滚滚的,满足的饱嗝声此起彼伏,不时揉搓着微微隆起的腹部,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一旁侍立的小二见他们用餐完毕,连忙堆起职业的微笑,殷勤地询问:“各位客官,吃得可还满意?如果已经饱了,我这就来收拾残局,另外,还请三位将这几日的房费和餐饮费用一并结算。” 唐氏闻此言,脸色微变,眼眸中闪过一抹不悦之色,随即斜睨了小二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喝道:“本夫人何时短过你酒肆分毫?你这言语之间,未免太过小觑人了!” 小二听闻此言,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灿烂,仿佛春日里温暖的阳光,让人难以生厌,他轻轻拱手,语气温和而带有一丝无奈:“哎呀,老爷、夫人误会小的了,小的心里清楚得很,您二位向来慷慨大方。只是,如今天下不太平,百物腾贵,我们这小店勉强度日,实属不易。万望老爷、夫人能够体谅一二,稍稍通融,小的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凌永元此刻正悠闲自得,一只手握着牙签细细地清理着牙缝,另一只手则不耐烦地挥了挥,一副富家老爷的派头:“行了行了,别啰嗦了,给她吧,给她就是!” 唐氏见状,神色间有些勉强,指尖缓缓划过衣襟下的钱袋边缘,似乎是在犹豫。最终,她还是叹了口气,伸手探入衣内,费劲地拽出了那个沉甸甸的钱袋。 小二见状,眼中的笑意更甚,忙不迭地道谢:“多谢夫人,您二位在这儿一共盘桓了三日,膳宿加起来,总共是十两四钱五十八文。掌柜心善,那五十八文零头就算了,您直接给十两四钱整数就好。” 唐氏一听这话,顿时如同被触动了逆鳞,整个人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愤怒的火苗在眼中跳跃:“什么?!你们这是黑店吗?才住了短短三天,就要索去如此巨款?” 小二仍旧保持着那招牌式的笑容,态度诚恳而又耐心:“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您二位住的是我们这里最上等的天字号客房,配置奢华,一房含两室一厅,舒适无比。再者,您们每天享用的菜肴也都是精心烹制,比如今日的这道人参炖全鸡,滋补又美味,市面上可是难得一见,价格自然也公道,所有菜品都按照官府的规定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凌永元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似乎对于这样的消费水平颇为认可:“嗯,今天的鸡汤确实炖得恰到好处,明日再叫他们准备一只。” “好嘞,老爷您尽管吩咐!” 小二爽快答应,旋即又将目光转向唐氏,笑容满面,正欲再度开口催促。 然而,凌永元却在此时摆了摆手,打断了小二的话语,眉头微皱,显然对这种斤斤计较的场面感到不悦:“别磨蹭了,赶紧收下,我们是什么身份,你还这般抠抠搜搜的,像什么样子!” 唐氏虽然心中万般不情愿,但在丈夫的坚持下,也只好认命地数出银钱,一锭锭交到了小二手中。 小二接过大洋,笑容几乎能溢出蜜来,眉眼弯弯,一脸的殷勤与恭敬:“多谢夫人赏脸,您二位只管安心休息,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小的。” 随着小二轻轻地合上门扉退出房间,室内复归于宁静。唐氏却猛地将空瘪的钱袋“哗啦”一声倒扣在桌上,声音中带着几丝埋怨:“当家的,你看看,咱们的钱就这样没了。” 凌永元闻言,眉头一挑,目光凌厉地扫了唐氏一眼:“还叫我当家的,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得叫我老爷!” 唐氏连忙改口,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是,老爷。咱们带来的金子,这么快就花光了。” 凌永元听后,眉头紧锁,似乎对此事也感到些许意外,“一袋子金子,这么快就没了?” 话虽如此,但他并未过多苛责,反倒是轻松地往后靠在椅背上,一脸的无所谓:“钱没了便再去赚,咱不是还有个宝贝闺女吗?她现在可是侯府的千金大小姐,区区一点银两,对她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唐氏神色犹豫,似有忧虑,“可咱们这次出来办的事还没个结果,闺女上次给了咱们一袋金子,我们短短三天就消耗殆尽,她知道了会不会心里不好受?” 凌永元闻言,脸色一沉,眼神中透着严厉,“她有什么不好受的?她的命,她的身份,还不都是咱们老两口辛辛苦苦给挣来的!如今她过上了好日子,难道不应该为爹娘排忧解难吗?” 如今,正值凌广心中最为纠结之际,他深知自己与家中双亲的生活有着天壤之别。 他饱食终日,身形渐显富态,肚皮因近日的优渥生活而浑圆,想到即将重返那朝不保夕的日子,不禁心生怯意。 眼见父亲话语中的坚定,他连忙点头赞同,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与无奈。 第一百六十二章 办成了吗 “娘,爹说得在理。姐姐身为侯府的千金,其生活中的一丝一毫都是我们难以想象的奢华。您以前还常提起,姐姐随便从头上摘下的玉饰,其价值足以支撑我们一家数十年的温饱,这区区钱财于她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唐氏听罢,神色复杂,最终下定了决心,唇边浮现出一抹决绝。 她紧咬牙关,眸中闪过坚韧之色,语气坚定地许下了承诺:“好,那么今晚我就再次前往月儿那里,为我们的未来争取一分希望。” 而在另一方,永定侯府别院内,苏祁月正轻柔地为叶氏揉捏着肩颈,细腻的动作透露出对母亲无尽的关怀。 她的声音温和而带有一丝好奇:“娘,我这几天发现五哥总是早出晚归,好似有什么急事缠身,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叶氏的手轻轻搭在苏祁月的手背上。 “你五哥那性子,自由如风,这小小别院如何能束缚住他的心?他就是喜欢无拘无束,早出晚归罢了。” 她的话语中隐藏着深深的疼爱与理解,却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事实上,凌泽近日频繁外出,实则是为了追寻当年那场令人揪心的调包之谜,希望能找到真正的骨肉。只是这一切,叶氏决定暂时深藏心底,不愿苏祁月过早地卷入这场情感与伦理的漩涡之中。 在叶氏的心海深处,尽管她渴望寻回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但苏祁月这十五年来的陪伴与相依,早已使她们之间的亲情根深蒂固。 在她看来,侯府之中多一位千金,并非难事,而苏祁月,更是她心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她暗自决定,即便有一天找到了那位孩子,也绝不让苏祁月感受到丝毫的被遗弃与冷漠,因为错不在无辜的她,而在那些被贪婪蒙蔽双眼的人们。 苏祁月听闻此言,面上的笑容刹那间凝固,瞳孔微缩,透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寒光。 她内心的疑惑与不安如暗流涌动,是否娘亲真的在计划找回亲生女儿后,就要让自己退出这个舞台? 叶氏捕捉到苏祁月微妙的变化,却误以为那是对兄长的思念。 自小,苏祁月便喜爱追随在兄长们的身后,然而她的兄弟们皆继承了侯府尚武的血脉,无一人愿意耐心陪伴她嬉戏,这让苏祁月的童年里充满了孤独的泪水。 叶氏拉过苏祁月的手,声音温婉如同春风拂面:“月儿,夜已深,你早些歇息吧。若真是挂念五哥,我让张嬷嬷等着,他一旦归来,便让他明日留在家中,好好陪你。” 苏祁月顺势依偎进叶氏的怀抱,摆出一副撒娇的姿态,语气里带着丝丝甜蜜:“娘,你瞧我,都要成婚了,还是这般离不开你,像极了小时候。” 她抬起头,笑容如夏花灿烂:“女儿即使将来身为人妻、为母,乃至祖母,我也永远是娘心头的小女孩啊!” 叶氏闻言,嘴角上扬,眼中闪烁着温柔的笑意,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苏祁月的额头,佯装嗔怪:“你这丫头,真是越发没羞没臊了,这样的话也敢随意说出口。” 苏祁月紧紧环抱住叶氏,声音甜得像是蜜糖:“这样的话,我只讲给娘听,外面的世界,哪里有这样的情分呢。” 叶氏宠溺地点头,再次拥抱着苏祁月,随后吩咐张嬷嬷护送她回屋。 张嬷嬷完成任务归来时,只见叶氏仍旧依靠在窗前,凝视着院门的方向,窗扇大敞,夜风虽凉,但对于叶氏这等体弱之躯,却是一场可能引起风寒的考验,让人不免担忧。 张嬷嬷急忙踏着细碎的脚步靠近窗边,双手轻轻一推,将那扇吱呀作响的雕花木窗缓缓合拢,屋内顿时少了几分寒夜的侵扰。 她转过身,眉眼间尽是关切与忧虑,轻声劝慰道:“夫人,夜已深沉,您该歇息了。您还记得凌大夫的叮咛吗?您的身体最忌讳的就是熬夜啊。” 叶氏并没有回应张嬷嬷的劝说,只是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那片被月光染上霜白的庭院,自言自语,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会如我这般疼爱月儿那样对待那个孩子吗?” 那话语中夹杂的忧心与苦楚,让整个房间的空气似乎都凝重了几分。 张嬷嬷闻言,神色更显为难,嘴唇微动,却终究没有言语。 毕竟,那家人为了一己之私,竟将亲生骨肉换给了远在天边的一户贫困农家,想要那孩子日后能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怕也只是奢望罢了。 叶氏说完之后,仿佛也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酸楚与无奈,嘴角勉强勾勒出一抹凄凉的笑意,自嘲道:“就算找到了那孩子,月儿又是否愿意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手足之情呢?” 这个问题,同样让张嬷嬷哑口无言,只能默默陪侍在一旁,心头涌上一阵无力感。 --- 苏祁月踏着轻盈的步伐走进了自家的院落,不等她拂去肩上那几点夜露,小翠便急匆匆地迎了上来,满脸兴奋地说:“小姐,那位您之前救助过的唐氏又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苏祁月听闻,随即吩咐身旁的小丫鬟小桃:“小桃,你带唐氏从后门进来,悄无声息的,莫要惊动了其他人。” 小桃乖巧地点了点头,行了一礼,便敏捷地退了下去,执行苏祁月的命令。 片刻之后,小桃领着唐氏穿过曲折的回廊,悄然进入屋内。 苏祁月略显紧张地确认道:“一路上没被人发现吧?” 小桃连忙回复,声音中带着几分自信:“放心吧小姐,后门那几个守夜的婆子都凑一块儿喝酒去了,没人注意到我们的。” 得知一切顺利,苏祁月的神色才放松下来,她轻轻挥了挥手:“小桃,你先退下吧。” 随着小桃的离去,房间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苏祁月目光犀利,直直地投向了唐氏:“怎么样了?事情办成了吗?” 此时此刻,房间里只有唐氏和苏祁月二人。 唐氏似乎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傲慢,大大咧咧地坐到了苏祁月平日里最爱的软榻之上,甚至随手抄起桌上的暖玉茶杯,悠哉地啜饮了一口。 第一百六十三章 压抑自己 这一举动让苏祁月的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并未表露。 唐氏这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哎,丫头啊,这杀人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可不是宰只鸡那么简单。你爹、你大哥和我这几日在外头花销可大着呢,上次你给的那五两金子,早就用得一干二净了。你得再给些银两,咱们的计划才能继续进行啊!” 苏祁月闻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五两金子,仅仅三天时间,你们就花完了?” 唐氏故作高傲,漫不经心地瞥了苏祁月一眼:“女儿啊,娘当初为了你的将来,费了多少心思。如今你在侯府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外面的艰辛你哪里知晓。不是这里旱灾,就是那里洪水,粮食收成都快没了,物价更是飞涨。你爹、你哥和我既要吃饭,又要住店,五两金子,哪能顶得了多久啊?” 苏祁月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唐氏身上那一身明显不同于往昔的崭新衣裳,心中的不满虽未溢于言表,但已有了计较。 她按捺住内心的不悦,板起脸孔,直接问道:“你们还需要多久?” “这个嘛……” 唐氏故作姿态,磨磨蹭蹭,显然想要借此多捞些好处。 然而,苏祁月没有给她继续拖延的机会,目光冷冽,直视着她,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再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若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说罢,她转身走到梳妆台旁,从隐秘的抽屉中抽出一只更大的钱袋。 唐氏见状,笑容瞬间绽放在布满褶皱的脸上,忙不迭赔笑道:“好女儿,别生气嘛,三天之内我们一定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你爹、你哥和我还指望你能稳坐这永定侯府千金的宝座,将来有机会进宫,说不定还能当上皇妃,甚至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呢!” 苏祁月闻言,眼神如同利剑般射向唐氏,声音中带着不容亵渎的庄重:“休得胡言!我爹乃是堂堂永定侯,我哥哥是永定侯府正统的继承人!我苏祁月的未来,岂是你区区一个外人可以妄加揣测的!” 唐氏的脸上瞬间闪过一抹愕然,旋即眼神微闪,仿佛一道灵光掠过心间,她恍然明白了苏祁月话语中的深意。 她连忙点头哈腰,一迭声地应和:“是是是,多谢月儿提醒,娘亲记下了,往后定当谨言慎行,不再鲁莽……” 走出侯府偏僻的小门,凌永元与凌广才二人早已候在那里,眼神中满是期待。 一见到唐氏的身影,他们便急不可耐地迎上前,仿佛饥饿的鸟儿盼望着归巢的那一刻。 唐氏得意地扬了扬手中那只鼓鼓囊囊的钱袋。 凌永元与凌广才的眼中顿时亮起了兴奋的光芒。 正当凌永元迫不及待地打开钱袋,期待着满眼的金光时,映入眼帘的却是白皑皑的银两,那刺目的银光好似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内心的熊熊欲火。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怒火中烧:“这苏祁月玩的是哪一出?就凭这点零零碎碎的银两就想敷衍了事?实话告诉你,这点银子怕是还比不上上次给的那些金子值钱呢!” 凌广才见状,立刻附和起来,言语间透着一股子怨气与失望:“真是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指望不上啊!娘,早知如此,倒不如当初让我去攀那高枝,待我继承了侯府,头一件事就是接您二老过去,咱们好好享受一番,做那高高在上的……” 凌永元的脸色愈发难看,他冷声对唐氏下令:“你再去一趟,告诉她,这点银子远远不够我们的要求!” 尽管唐氏在苏祁月面前总是摆出一副严母的姿态,那是为了迎合凌永元。 但实际上,每当直面苏祁月时,一种莫名的胆怯总会悄然爬上她的心头。 她试图推诿:“眼下有了这些银子,咱们先应急,我这一再进出侯府,万一被人察觉,特别是侯府的耳目众多,万一泄露了月儿的身份秘密,那可就难以收拾了。” 凌永元闻言,眉头紧锁片刻,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他勉强按捺下心中的不满,同时不忘叮嘱唐氏下一次务必分辨清楚金银,要狠狠心多要点。 说完,便一甩袖袍,满腹牢骚地离开了。 唐氏刚一走,苏祁月即刻命令侍女将她刚才触碰过的所有物品悉数更换,即便是她平时爱不释手的那件温润如玉的茶杯,也一并收起,从此之后,再也不许启用。 她无力地瘫倒在柔软的榻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手中丝帕上揉拧,眼眸深处闪烁着一抹复杂而深邃的情绪。 上一次对唐氏故作亲热,只因她看中了唐氏作为棋子的可用之处,想借此机会不动声色地拔除凌瑾韵这个隐患。 然而如今看来,唐氏与她那不成器的家人,不仅没能除去凌瑾韵,反倒是成了新的障碍。 既然如此,及时清理门户,扫除这些绊脚石,才是上策! 小桃送走了唐氏,返回苏祁月的房中,只见她手中的丝帕已被拧得变形,小桃轻声细语地道:“小姐,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 苏祁月从沉思中惊醒,淡漠地应了一声:“嗯。” 待小桃伺候她就寝时,忍不住低声抱怨:“小姐,您每次见到那位夫人,总是心事重重。如果您真心不愿意见她,何不让奴婢直接挡驾呢?何必每次都这般压抑自己呢?” 苏祁月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带着几分自嘲与无奈:“我救过她的命,她有难自然会找上门来,若我无情地拒之门外,岂不是显得我太过绝情冷酷?” 苏祁月虽然已轻柔地躺卧在床上,但双眼却仍旧闪烁着清醒的光芒,目送着小桃轻手轻脚地将油灯熄灭。 然而,她的心绪却犹如翻腾的海浪,无法轻易平息进入梦乡。 深夜,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一两声远处的猫头鹰啼打破了夜的沉闷,整个宅院似乎都沉浸在了深深的梦乡之中。 苏祁月悄然掀开被褥,她轻盈的身姿穿越一道道幽暗的走廊。 她正朝着后院的柴房走去。 那里,她的贴身侍女小梨正无辜地被囚禁。 第一百六十四章 砰 而在遥远的秦家村,夜已深沉得几乎可以拧出墨来。 秦家因近期的修缮工程而显得有些杂乱无章,废弃的木料、散落的砖石以及未完成的墙壁,都映衬出这家人生活的忙碌与不易。 唐氏手握一把锋利的匕首,刃尖在月下闪着冷冽的光芒,她身形敏捷,宛如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滑进了秦家的院落。 就在这时,月华之下,两道碧绿色的幽光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眼帘,伴随着隐约可见的獠牙微光,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地顺着脊背攀爬而上,让唐氏的呼吸都凝固了片刻。 定睛再看,虚惊一场,那不过是一只看似普通的小狼狗,正用它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凝视着不速之客。 唐氏紧握匕首,强作镇定,对小狼发出了低沉且带有威胁性的警告,她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突兀。 然而,小狼的沉默并非源于惧怕,而是源自对主人凌瑾韵教诲的遵从——在家要保持安静,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小狼有它自己的方式应对入侵者。 它突然发力,后腿猛地一蹬,化身为一道灰影,精准地扑向唐氏,一口咬住了她的小腿。 尖锐的痛楚使得唐氏发出了一声惊骇的尖叫,划破了夜晚的宁静,惊动了附近的狗群,也唤醒了秦家和其他邻居。 小狼的牙齿如同铁钳一般,紧紧锁住唐氏的腿,任凭她如何挣扎,也无法轻易摆脱。 而就在此刻,秦家的男丁秦砚辞和顾大壮几乎同时冲出屋外。 他们看到唐氏被小狼制住的情景,不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不敢相信竟然是她深夜造访。 面对他们的质问,唐氏挺直了腰板,话语中带着几分挑衅和不满,试图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同时将矛头指向凌瑾韵,试图唤起村民们的同情与不满。 而这一幕,似乎即将演变成一场家庭伦理与村落是非的大戏。 正当气氛紧张之时,凌瑾韵自屋内缓步而出。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唐氏见状,急忙试图掩饰手中的匕首,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慌乱…… 小狼瞅准那个千钧一发的瞬间,全身的肌肉紧绷,猛地一跃而起,精准无误地狠狠咬住了唐氏那丰满圆润的手腕,力道之大,似是要将骨肉一并穿透。 “哎哟——” 她手中的匕首,也在这一阵剧痛中失手脱落,哐当作响地跌落。 凌瑾韵缓步上前,轻轻拾起了那把匕首。 月光下,匕首泛着冷冷的银辉,锋利的刃面映照出她冷静的双眸。 “上等的匕首,市集上得卖五十文钱一把。” 她的话语平静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似乎是在无声地讥笑这场由小物件引发的闹剧。 唐氏闻言,眼珠子仿佛能滴溜溜转出圈,心思一转,立刻堆砌起满脸的笑容:“哎呀,我来你这儿,本就该带些礼物,正巧路上捡了这把匕首,就……就当是送你的了!” 言辞间,尽是市井小民的狡黠与灵活。 “哼,我一片好心,带礼登门拜访,你却不领情,那我今后就当你这个女儿不存在了,我自行离开便是!” 说罢,唐氏狠狠甩了甩衣袖,那动作里既有怒气也有不甘,旋即大步流星地朝秦家大门外走去。 大家伙也就此都散了。 凌瑾韵手中紧握那把寒光四射的匕首,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冷意沿着手臂直抵心头,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与此同时,明亮的月轮之下,唐氏正与凌永元、凌广才这对父子低声细语,复述着刚才发生的不快。 他们的脸色或愤慨,或担忧,彼此间的交流显得格外紧张而神秘。 凌永元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硬碰硬不行,我们就用计策,明天我们先去买包毒药,你再趁机给那丫头送去点心,套近乎。” 说完,三人准备折返回村,却不料转身之际,眼前赫然出现一道身影,那双眼睛如寒星般冷冽,直直地盯着他们。 凌瑾韵步步紧逼,每一步都踏在三人的心弦之上:“你们,想杀我?背后是谁在指使?” 凌家三人的初见惊骇,仿佛面对的是幽灵一般,恐惧瞬间侵蚀了理智。 然而,当他们认出眼前人只是凌瑾韵,胆怯竟奇迹般地转化为莫名的勇气。 凌永元眼见有机可乘,他与凌广才、唐氏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意图在这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一击必杀! 他们为这一天所做的准备,远不止那一把匕首那么简单。 凌广才心领神会,抽出腰间的匕首,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猛地向凌瑾韵刺去,誓要一击致命…… 然而,凌瑾韵就那么站着,身形未动分毫,犹如深渊中的磐石,沉稳而不可动摇! 就在凌广才的匕首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细腻肌肤的刹那。 凌瑾韵出手了,快若闪电,一手精准擒住凌广才的手腕,轻轻一扭,骨骼的错位声响伴随着凌广才的痛呼声响起,匕首也随之脱手,无力地坠落在地。 凌瑾韵借势接住匕首,手法娴熟地将其横架在凌广才颤抖的颈项上,那双眼眸仿佛能吞噬一切,死死地锁定凌永元和唐氏,一字一顿地质问:“背后的主使者,究竟是谁!?” 凌瑾韵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的风暴却在肆虐,愤怒与委屈如潮水般涌来,虽然这些情感并不属于她,但那种异样的压迫感,让她的内心翻江倒海,痛苦不堪。 凌永元和唐氏在那凌厉的目光下,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凌瑾韵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绝,手中的匕首因力道加大而深深嵌入凌广才的皮肤,一丝不祥的寒意伴随着温热的液体滑落。 凌广才双腿一软,顿时失去了支撑,一股羞耻与恶心的气息伴随着某种不堪的画面,骤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凌瑾韵的脸上露出了无奈与鄙夷交织的表情。 她迅速收回匕首,紧接着,一脚猛力踢出,将凌广才如破布一般踢飞,后者在空中无助地旋转,直至撞击到一块巨石,发出沉闷的一声“砰!” 整个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始终都是 凌瑾韵紧握着那条闪烁着冷冽寒芒的九节鞭,手臂猛地一振,鞭影如龙,精准无误地抽击在凌广才颤抖的身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同时,她的眼神锋利如鹰,锐利的视线仿佛穿透空气,直接钉在了神色慌张的唐氏身上,一字一顿地威胁道:“说,否则……” 唐氏向前冲刺的脚步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尽管平日里对凌瑾韵这个女儿关怀不够,但凌广才毕竟是她亲生骨肉,看到儿子受到如此对待,她心中的痛楚比自己亲身承受还要强烈千倍。 两行热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混合着哽咽的声音,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恳求道:“别……别打了,我……我会说的,求你了。” 话音未落,一旁的凌永元怒火中烧,“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女,居然敢对你兄长动手,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你这个不孝的丫头不可!” 正当凌瑾韵准备应对这一击之时,一股温和却坚定的力量忽然将她护在了身后,一个高大而坚实的身影宛如山岳般挡在了她与愤怒的风暴之间。 她那双清澈如小鹿般的眼睛闪烁着疑惑与感激。 小草哥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小草哥哥面前,她必须保持那份温顺与柔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的形象有一丝崩塌。 然而,心中却忍不住嘀咕,崩塌? 哪有那么容易—— 凌瑾韵迅速收起九节鞭,眸中快速聚起了泪光,一脸无辜与委屈地望向围成一圈的凌家人,声音中带着无法抑制的哀伤,“爹、娘,我可是你们的亲骨肉啊!我知道家里穷,把我卖给别人能换点银钱度日,我从没有怨恨过。可为什么,你们要如此绝情地对待我?为什么要逼我到这种生死边缘的地步?” 凌瑾韵的哭喊声撕心裂肺,每一个字都似重锤,敲打着在场每个人的心脏,让人难以呼吸。 唐氏、凌永元,就连地上的凌广才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和凌瑾韵那极具感染力的表演震慑住了。 秦砚辞的目光静静落在凌瑾韵的身上,复杂的情绪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哎呀…… 这情况真是…… 该怎么描述呢? 既心疼这女孩所承受的一切,又觉得她这瞬间变换表情的技巧太过惊人,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他轻轻咳了一声,眼神一凛,冷冽的气势直指凌永元和唐氏,简短有力的一个字从唇间溢出,“说!” 面对凌瑾韵时,两人尚存一丝畏惧;但在秦砚辞面前,那种感觉瞬间升级成了敬畏。 秦砚辞身上自然而然散发的威严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人膝盖发软,只想跪地膜拜。 唐氏的身体几乎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道:“我说,我全都说……” “啊——” 未等唐氏吐露半个字,一阵凄厉至极的惨叫声骤然响起,伴随着的是鲜血四溅,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凌永元瞪大了惊恐的眼睛,身体无力地倒下,直至最后一刻,那双眼睛依然圆睁,充满了无法释怀的绝望。 凌瑾韵来不及掩饰自己的惊讶,身体本能地抽出九节鞭,朝着黑暗中的不明黑影投掷而去。 鞭子灵活地缠绕在那黑影的手臂上,她猛然一拉,却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内力从对方身体涌出,鞭子随之松开,只带回了一片沾染着血迹的衣角。 紧跟着,又是两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凌广才与唐氏同样未能幸免于难,那黑影则如同融入了夜色,无影无踪。 凌瑾韵虽欲追踪,奈何自身并不精通轻功,只能无助地停下了脚步。 秦砚辞已经冷静地检查起了凌家三人的尸体,只见他们均是一刀毙命,颈动脉被精准切断,手法干净且致命,不留给他们任何求生的余地。 凌瑾韵也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几分迷茫,“他们明明是要除掉我,最后反而被他人所杀,那神秘的黑衣人,莫非是来助我的?” “非也。” 秦砚辞以一种深沉而富有条理的声音分析道:“这把匕首,显然是凶手离开现场时,故意留下来的痕迹。” 他缓缓弯腰,拾起了凌广才本打算用于犯罪的那把匕首,眼中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光芒。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你从唐家那里得到的匕首已经不翼而飞了。” “而这柄被用作陷害工具的凶器,无论形制还是特征,都与遗失的那一把分毫不差,成了将你推入嫌疑深渊的关键证据。” 秦砚辞语罢,目光坚定地看向凌瑾韵,字字掷地有声。“于是乎,持有这‘熊器’的你,自然就成为了首要的凶手嫌疑人。” 凌瑾韵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恐惧,满含敬佩地注视着秦砚辞,“砚辞,你真是太聪明了!” 秦砚辞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心里五味杂陈。 这一幕,恍若时光倒流,让他回想起了童年时期,每当他展现出聪明才智时,母亲那满是欣慰与骄傲的眼神。 他微微摇了摇头,试图摆脱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慨。 秦砚辞随即拉起凌瑾韵的手,细腻而温暖,轻声道:“别管那么多,我们回家吧。” 凌瑾韵眨巴着那双清澈的眼睛,似乎有些不解地问道:“就这样直接回去?不需要处理一下...尸体吗?” 秦砚辞耐心解释:“凶手的目的就是要让我们在慌乱之中,匆匆处理尸体,这样一来就会留下更多对我们不利的线索。更进一步,他可能会利用官府的力量,将我们置于死地。” 凌瑾韵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对秦砚辞判断的信任。 她歪头看着秦砚辞,那双机灵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忽然提出了一个疑问:“你怎么不问我,我到底是什么人呢?” 秦砚辞停下脚步,深情地凝视着凌瑾韵,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柔的微笑:“因为,你就是我的妻子,不论你来自何方,对我来说,你始终都是。” 这句话仿佛一股暖流,瞬间温暖了凌瑾韵的心房。 她抬头望向秦砚辞,眼睛弯成了新月,笑容中充满了甜蜜与满足。 第一百六十六章 藏身 在这个异世界里,凌瑾韵的睡眠异常香甜,尤其是与秦砚辞同在的夜晚,她的梦总是甜如蜜糖,即使今夜亲眼见证了三次死亡,也无法撼动她内心的平静。 毕竟,作为一名前特种兵,血腥与死亡对她而言并不陌生。 随着凌瑾韵进入了沉沉的梦乡,秦砚辞轻轻地起身,决定独自前往谢家寻求帮助。“我需要借用一匹快马。” 他话语简洁明了。 谢行用他那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神审视了秦砚辞片刻,没有多言,只是轻轻弹了个响指,一名隐藏在横梁上的黑衣暗卫应声而至。“为他准备最好的马匹。” 那名暗卫动作敏捷,如同灵猫一般从梁上跃下,运用高超的轻功,在月光的掩映下迅速备好马匹。 不久,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了夜的寂静,秦砚辞策马扬鞭,朝着县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留在秦家破旧门槛边的谢行,目送秦砚辞离去的背影,低声自语:“一个看似普通的农家女子,医术竟能媲美皇宫御医;而一个平凡的田间男子,竟然拥有如此精湛的骑术。 看来,这秦家,的确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与才能。” 旁边的暗卫恭敬地站立一旁,汇报道:“少主,今晚村里发生的命案,受害者都是凌大夫的亲属,死亡方式一致为利落的割喉,手法干净,很可能是高手所为。虽然凌大夫与秦秀才都在现场,但凶手却没有对他们下手,明显是想将杀人的罪名嫁祸给他们。” “你当时也在现场?”谢行的面容依旧平静无波。 暗卫恭敬地跪倒在地,回答道:“在少主静养期间,属下不敢有丝毫松懈。在例行巡查时,恰巧遇上了此事。” “秦砚辞一定是去县城报官了。” 谢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 姚孟坐在书房的案几旁,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文案之中,昏黄的烛光摇曳,映照出他疲惫不堪的面容。 小丫头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沉思,那声音如同深夜里突然响起的惊雷,让他一时之间未能从连日来的繁忙中抽离出来,只觉脑袋里一片混沌。 这几日,瘟疫如同幽灵般在县城内外游荡,姚孟昼夜不分地指挥着防疫工作,调配物资,安置那些失去家园的灾民。 连续的操劳让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眼眶深陷,那原本整齐的发际线也不知不觉间后退了好几寸,透露出他所承受的重压。 正当他以为可以暂时松一口气,稍微合眼小憩片刻时,小丫头带来的消息如同冷水浇头,让他彻底清醒过来——秦砚辞村突发命案,三条无辜生命陨落。 姚孟猛地站起身,顾不得整理衣衫,甚至连头上的官帽都斜斜地挂着,便急切地向门口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伸手试图扶正那顶象征着官威的帽子,口中已经迫不及待地向门外候着的秦砚辞发问:“秦砚辞,村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有三人遇害?” 与此同时,他迅速作出指示,命令身边的仆人火速召集师爷、仵作以及捕快,务必在最短时间内聚集到县衙。 在这乱世之中,虽然命案司空见惯,但一村之内连失三命,这不仅考验着县令的治理能力,更是对其官声政绩的直接冲击。 想到此处,姚孟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沉重。 不多时,县衙的人马匆匆集合完毕,师爷与仵作紧随姚孟的步伐登上等候在外的马车,捕快与车夫则坐于前排。 而秦砚辞则是跨上一匹健壮的黑马,与队伍同行。 途中,他详细陈述了案件的经过。 姚孟听着,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当太阳刚刚在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一行人抵达了案发现场。 秦砚辞引领着姚孟及其随员步入村庄,此时,村子里已有早起的村民开始忙碌,炊烟与早餐的香味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宁静祥和的乡村晨景图。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秦砚辞等人的出现打破。 村民们好奇而又警惕地聚拢过来,但当他们目睹到凌家三人横尸地面,咽喉处鲜血淋漓的惨状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许多人不忍直视,纷纷转过头去,或低声祈祷,或掩面叹息。 谣言和揣测如阴云一般在人群中悄然弥漫。“这么早就惊动了县太爷,不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我听说是秦砚辞跑到县衙报案的。” “咦,你看秦砚辞身上也有血迹,难不成真是他下的毒手?” “不会吧,秦砚辞一个读书人,怎会……” 各种猜测和议论在空气中交织,越传越远。 此时在秦家,王莲娟手捧一碗刚煮好的野菜汤,正欲送至正房,忽闻外间议论纷纷,手中的木盆失手跌落,发出沉闷的声响。 万氏听到动静,急忙走出门来,目光凌厉地瞪向那些嚼舌根的人,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们的嘴!我家砚辞绝对不会做那种事!” 说话间,凌瑾韵恰好从内室缓缓走出,听到了那人的诬蔑之词。 王莲娟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体微微颤抖,凌瑾韵连忙上前扶住王莲娟安慰道:“娘,别急,我们去村口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而另一侧,侯府偏院里,夜色正浓,一名穿着夜行衣的神秘人悄无声息地潜入苏祁月的住处。 由于事先的安排,院内仆役均被支开,苏祁月正独自一人坐在卧榻之上。 小梨一身夜行装束未及更换,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草药气息,悄悄走进苏祁月的房间,屈膝跪地,轻声呼唤:“小姐……” 苏祁月连忙搁下手中文卷,书页轻轻合上的声音在静谧的闺房中显得格外清晰,她迅速移步至小梨身侧,温柔却带着几分急切地扶起了她,秀眉微蹙,眼中尽是关怀之色,“小梨,你此行可还顺利?有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小梨轻整衣衫,恭敬地回答,语气温和而不失坚毅:“小姐切勿忧虑,凌家三人的事情已处理妥当,未留任何隐患。至于凌瑾韵,我也故意留下了蛛丝马迹,相信不久之后,官府便会将其缉拿归案。” 听罢,苏祁月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既有欣慰也有不忍,她伸手自妆台上取下一个早已备好的包裹,递到小梨面前,语气中充满了真挚与不舍。 “这一路你辛苦了,小梨。趁着还未有人察觉,你得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安身。” 第一百六十七章 布料 小梨接过包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满是依恋地望向江月,哽咽道:“小姐……” 语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与询问,打断了室内的温情。 小桃的声音夹杂着一丝诧异,从庭院外传来,“五公子,怎的这么早就过来了?小姐这会儿还没起床呢。” 江铭的身影随着话音出现在门口,眉头微微蹙起,透露出一丝不悦与担忧,“小梨逃走了?她来过你这里吗?” 小桃闻言,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深深的忧虑,毕竟小梨的事情人尽皆知,她被患有狂犬病的犬只所伤,怎能不令人惧怕,“小梨逃了?!这……怎么会?” 屋内的江月心下一紧,连忙将包裹又塞回到小梨手中,几乎是半推半抱着将她引至窗边,神色焦急万分,“事不宜迟,你得马上离开,再耽搁恐生变故!” 说话间,江月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她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递给了小梨,言语中饱含诀别之意,“小梨,或许此一别,再难相逢。这杯茶,权当你我离别的见证。” 小梨已至窗边,听到这话,猛地转身,跪倒在地,对着江月连磕三个响头,眼中满是坚定与不舍。 “自幼得蒙小姐援手,救我于水火,我的生命便是小姐所赐,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还活着,小姐的任何命令,小梨必万死不辞。虽不能继续服侍小姐,但愿小姐珍重!” 言毕,小梨再次郑重磕头,而后起身,颤抖着手接过了茶杯,正欲一饮而尽,以表决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月猛然出手,抢回了小梨手中的茶杯,神色紧张,“五哥已至,时不可待,小梨,速速离开,莫要回头!” 小梨没有丝毫犹豫,借着窗外的一抹晨光,纵身一跃,身影瞬间消失在晨雾之中。 与此同时,远处一道身影腾空而起,如同离弦之箭般追向小梨消逝的方向——那是苏常,闻声而动,追踪而去。 江月的房间内,随着小梨的离去,一片寂静之中忽然响起了一声沉重的物体落地声,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江铭闻声而入,只见他眉头深锁,尽管平日里与江月的关系并不算亲密,但毕竟是同脉相连,血缘亲情使他无法坐视不理,他几乎是本能地冲进了屋内。 映入眼帘的是江月倒地的身影,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一臂的衣袖已被鲜血染红,触目惊心。 “小姐!” 小桃惊叫一声,慌忙奔至江月身边,试图将她扶起。 看到江月那破损的衣物下,手臂上狰狞的伤口,小桃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中充满了惊慌与痛心,“小姐,是谁?是谁竟然如此狠心,把您伤成这样?” 江铭转身,严厉的目光扫向周围的小丫鬟,厉声吩咐:“速去请府医,一刻不得耽误!” 随后,他的目光阴沉地落在了江月的身上,声音里满是猜疑与怒意,“是小梨做的?” 江月在小桃的搀扶下勉强坐到了床边,低着头,一头青丝掩映下的脸庞满是痛苦与哀伤,“我……我从没想过……她竟会……”。 江铭的双眼如同锐利的鹰隼,紧紧锁定了江月,瞳孔深处闪烁着探究的光芒,“她究竟是何时开始修习武艺的?” 面对这个问题,若换作其他丫鬟,江铭或许会立刻警觉起来,怀疑是否有人在凌府内部安插了眼线。 但小梨不同,自幼时起,她被江月从外界带回。 从此以后,二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在这样密切无间的关系中,小梨若是有任何举动,想要瞒过江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江月深知这一点,因此,当江铭提出疑问时,她的眼神里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无法言喻的苦楚。 泪水沿着江月细腻的脸颊缓缓滑落,带着一丝无助与自责,她哽咽道:“是我提议让她与我一同拜在武夫子门下,却未曾预料到,她的武艺竟能精进至此,我……” 话未说完,江月那双挂满晶莹泪珠的眸子,恳切地望向江铭,声音颤抖着问道:“五哥,你是不是在责怪我?” 江铭闻言,面若寒霜,语气却异常冷静,只简洁有力地吐出了三个字:“不怪你。” 话音刚落,府中的医官恰好步入房内,准备为江月的伤口做进一步的处理。 江铭目光深沉,注视着医官小心翼翼地为江月上药、包扎,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格外仔细。随后,他轻声叮嘱道:“好好修养,别让母亲为你忧心。” 江月微微点头,声音细弱却坚定:“嗯,五哥,我会的。” --- 而在远离喧嚣的秦家村中,凌瑾韵搀扶着王莲娟,脚步匆匆,赶往那个已经聚集了众多村民的现场。 尚未靠近,空气中便已弥漫开种种议论的声音,每一声都在无形中加剧了她们内心的不安与恐惧。 那些流言蜚语,如同一根根锋利的针,刺破了王莲娟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双腿一软,差点儿就倒了下去。 幸好,她及时掐住了人中,勉强稳住了即将崩溃的情绪。 终于,两人挤进了人群。凌瑾韵的耳朵捕捉到了秦砚辞的声音,他正在向村中的老学究姚孟详细讲述昨晚发生的那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情景,却独独遗漏了凌瑾韵也在现场的这一重要细节。 秦砚辞从怀中取出一块衣料,递给了姚孟。 那是凌瑾韵使用九节鞭时,从那黑衣人身上无意间钩下的布片。 这布料虽然不是昂贵的丝绸,却也是上好的葛布,寻常人家根本无力消受。 “这是从刺客身上撕下来的,看这质地,绝非我们村里人所能拥有。而且,凌家被害者颈部的伤口方向一致,皆是从右至左,这表明凶手惯用左手。而我,是个惯用右手的人。” 秦砚辞冷静地解释道。 姚孟接过布料,眉头微皱,那布片上还残留着刺鼻的血腥味。 正如秦砚辞分析的那样,应该是凶手先行割破了凌永元的喉咙,凌瑾韵随即在慌乱中扯下了这片布料,所以布上血迹斑斑。 姚孟仔细摩挲着那片布,确定它不属于任何一家普通的农户所有。 但转念想到秦家的情况…… 第一百六十八章 难道是 一切似乎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毕竟,凌瑾韵这个女孩,从那位员外那里可是得到了不少的好处,谁又能保证这其中没有其他隐情呢? 姚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凌瑾韵,恰在此刻,凌瑾韵似乎也感觉到了周围异样的氛围。 当她的视线落在地上,那三具覆盖着白布的遗体时,心中猛然一阵剧痛。那是她的父亲、母亲和兄长啊! 此刻,她应当悲痛欲绝,放声痛哭才是! “爹、娘、哥哥……” 凌瑾韵几乎是踉跄着扑向了那三具被白布遮盖的身躯,口中呼唤着,双手胡乱地抹去早已干涸在脸颊上的泪痕,“你们怎会如此不幸!” “爹、娘、哥哥啊……” 秦砚辞斜眼瞥见凌瑾韵那娇小的背影,眼角微微抽搐,这场表演——实在是过于夸张! 然而,他心里明白,只要能触动旁观者的心弦,就是成功的。 果不其然,周遭的村民们在凌瑾韵悲痛欲绝的哭喊声中,许多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泪水无声地滑落。 “凌瑾韵这丫头真是命途多舛,先是被亲生父母无情地贩卖,好不容易找到了失散的亲人,却又遭遇这样的不测!” “唉——这孩子的命,真是太苦了!” 四周传来阵阵叹息与同情的话语。 姚孟目睹此情此景,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脚步不自觉地放慢,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稳与关切,缓缓向着凌瑾韵靠近。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了深思熟虑,“凌大夫,世事无常,唯有坚强面对,方能走出阴霾。” 凌瑾韵深吸一口气,竭力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手指用力掐入掌心,直至刺痛感传来,这才勉强挤出几滴晶莹的泪水,仿佛是内心悲痛的真实写照。 她的眼眸中蕴含着复杂的光芒,既有对亲人逝去的深切哀悼,也有对未来的不确定和恐惧,但她的眼神坚定不移地望向姚孟,声音略带哽咽地说:“大人,您是百姓的依靠,求您务必为我主持公道,揪出那丧尽天良的凶手,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告慰我亲人的在天之灵!” 姚孟目光凝重,他的面容在这一刻显得尤为庄重,似乎背负起了凌瑾韵所有的期待与信任。 “凌大夫,你的请求我铭记在心。作为一方官员,保护百姓安宁,惩恶扬善乃是我的职责所在。我姚孟在此承诺,必将调动所有资源,穷尽一切手段,早日将真凶绳之以法,为你,也为所有无辜受害的人找回公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一旁的秦砚辞,身着朴素的文士长衫,神色从容,恭敬地向姚孟微微欠身,话语中透露着几分智者的狡黠与自信。 “姚大人勿忧,学问虽浅,但我亦愿贡献绵薄之力。那日,我借机在凶手不经意间撒下了特制的香粉,只需有训练有素的猎犬,沿着那独特的香气,必能直指凶手藏匿之处。” 凌瑾韵听罢,不由得多看了秦砚辞几眼,心中升起一股复杂的情感。她未曾想到,这个平日里看似不谙世事的书生,竟有着如此敏锐的心思和行动力。她的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心中暗暗赞叹。 正当姚孟准备吩咐下属寻找猎犬之际,凌瑾韵拭去了眼角的泪痕,强忍住悲痛,轻声道:“不必麻烦了,我的小狼就能胜任此事。”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小身影已经从人群中穿梭而出,正是凌瑾韵口中的小狼,它的到来让场面添了几分意外的温馨。 小靖儿一脸稚气未脱的认真,手捧着小狼走到秦砚辞面前,语气里带着几分孩童特有的傲娇,“你这个坏姐夫,就用它吧!” 姚孟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永定侯府”牌匾之上,心中不禁泛起涟漪。 他知道,永定侯的夫人、五公子以及小姐皆居住在这偏远的院落之中。 作为一地父母官,虽然他并未与永定侯府有过直接的交集,但这份尊贵的身份让他不敢轻易触碰。 每次想要主动拜访以示友好,又总是因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而作罢。 如今,第一次踏足此地,竟是为了追查凶案,这让他内心五味杂陈,既感到责任重大,又害怕因此得罪了权贵。 凌瑾韵轻轻拍打着小狼的背,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莫名的坚决。 她也未尝料到,真相的线索会引向这样一个权势显赫的地方。 很快,偏院内的仆人接到通报,年长的张嬷嬷亲自迎了出来。 见到姚孟与凌瑾韵一同出现,她先是惊讶,旋即恢复了应有的礼数,恭敬地向姚孟施礼询问来意。 “请问大人,此次突然造访有何要事?夫人正于房中打扮,还请大人稍候片刻,容老奴先引您入内休息。” 姚孟连忙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到底是天气炎热还是内心的紧张,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无妨,我们自会耐心等待。” 话音甫落,凌瑾韵怀中的小狼忽然跃下,动作敏捷如同一道白影,瞬间穿进了偏院的大门。 凌瑾韵见状,毫不犹豫地跟随着小狼的脚步。 张嬷嬷一时之间来不及阻拦,加之凌瑾韵作为凌家的常客,下人们深知她深受府中主人的尊重,于是并未多加阻挠,默许了她的这一行为。 小狼目标明确,直冲江月的庭院,凌瑾韵紧跟其后。 进入庭院,只见府医正细心地为江月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江月闻声抬头,当她的目光与凌瑾韵相遇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按理说,小梨之前明明说计划已经成功,将杀害凌家三口的罪名栽赃给了凌瑾韵,那么凌瑾韵此刻为何还能自由行动,甚至找上门来? 江月心中疑惑丛生,但表面上却迅速恢复了以往的温婉与从容,用一种近乎关切的语调询问凌瑾韵,“凌大夫,是什么风将你吹到了这里?难道是五哥请你过来为我诊治的吗?” 她的言辞中透露着微妙的试探与谨慎,试图在对话中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凌瑾韵没有多言,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几步便来到江月身旁,灵巧的手指在绷带上轻轻拨弄,瞬间松开了府医精心包扎的束缚,露出那细长而浅显的伤痕。 第一百六十九章 少假慈悲 这伤虽不至骨,但边缘锋利,显然不是寻常九节鞭所能造就的痕迹。 凌瑾韵的眉头微微一皱,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在她那平日冷静自持的脸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江月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慌张,连忙摆出一副略带惊恐的模样,试探性地询问她:“凌大夫,您这是为何?难道我的伤势有何不妥?” 她淡漠地扫了我一眼,随即从随身携带的药囊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瓶精致的金疮药,轻轻搁置在桌面上,那瓶中散发的淡淡草药香,瞬间弥漫开来。 “还是用这个吧,你之前所用的止血药物,效果似乎并不理想。” 她的话语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正当凌瑾韵转身欲离去,空气中的宁静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江铭风尘仆仆而来,他的出现仿佛给这间屋子带来了不一样的气息。 江铭的目光在触及凌瑾韵的那一刻,眉宇间顿时溢满了笑意,那是一种由衷的欣喜,“丫头,真的是你来了?这次怎会有空闲到访?” 江月默默将手放回桌面,示意府医继续他的工作,而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在江铭与凌瑾韵之间游移。 江铭脸上的温暖笑容如同春日暖阳,让心底不由生出几分嫉妒。 自小至今,自己总是如影随形地追随在兄长们的背后,只求能赢得他们一丝一毫的关注,然而,他们从未以如此温柔的眼神待我。 尤其是五哥江铭,他那出了名的暴脾气,对我总是严厉有加,鲜少有柔和的时候。 但现在,这一切似乎都不同了…… 江铭的语气突然变得沉重,追问起凌瑾韵此行的原因。 “你与衙门的差役一起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凌瑾韵那双清澈如鹿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江铭,缓缓道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昨晚,我的家人在村庄中遭遇不幸,全都被残忍杀害。幸好,我的夫君及时遇见了凶手,并在其身上撒下了特质的追踪香粉,我们的小狼犬便是顺着那味道一路追踪到了这里。不知府上最近是否有行为古怪或是身份不明的陌生人出入?” 江铭的面色骤然暗沉,语气里满是凝重:“的确,小梨伤害了月儿,还趁乱从月儿的房间中盗走了财物,现已潜逃在外。” 凌瑾韵的目光转向我,那双不含丝毫情感波动的眼睛,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我内心的所有秘密。 那种仿佛被彻底洞察的感觉,让我心头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意,仿佛我所有的筹谋都已暴露在阳光之下。 她平静地开口问道:“是小梨对你下的手吗?” 江月不由自主地垂下头,用哀愁的语调回答:“是的,就是她。” 一旁的江铭接过了话茬:“苏常已经出发去追捕小梨,相信很快就能带她回来。你先去休息一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吩咐人给你准备。” “嗯。” 凌瑾韵稍作思索后,提出了她的请求:“其实啊,上次那个蟹黄酥真是美味极了,能不能再麻烦他们做一些呢?” 尽管眼下捉拿凶手是最紧要的事情,但人生苦短,美食不可负,饭还是要好好吃的。 江铭对身边侍立的小丫鬟轻轻摆手,那机灵的小丫头瞬间领悟其意,一溜烟地跑向厨房传达命令。 就在这时,苏常如同疾风一般自天际掠来,轻盈地落在江铭与凌瑾韵的面前,而他的手中,赫然是被擒获的小梨。 小梨仍旧身着夜行衣,那未及更换的衣物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突兀,右臂上被凌瑾韵九节鞭所留下的血洞以及破碎的衣袖,无声地诉说着之前的激烈冲突。 屋内的江月,感受着府医重新为我包裹伤口时的小心翼翼,手指不自觉地紧握成拳,身体紧绷如弦。 府医见状,连忙以温和的声音安慰:“小姐不必过于紧张,这只是普通的处理过程,绝不会比第一次更疼痛的。” 恍惚间回过神,江月对着府医报以感激的微笑:“实在是因为我太过怕疼了,辛苦大夫了。” 府医对此只是宽容地笑笑,毕竟,在他眼中,出身高贵的小姐们哪有几个能承受得住些许疼痛的? 苏常恭敬地向江铭行了一礼:“公子,小梨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带回。” 言毕,他轻轻一推,迫使小梨跪倒在凌离的面前,一切似乎都朝着预料的方向发展。 江铭刚要张嘴,小梨却已倔强地扬起下巴,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眸紧紧锁定了凌瑾韵,声音中带着不甘与愤怒:“你好运得很!” 凌瑾韵缓缓蹲下身,眼中没有半点波澜,只是用一种异常平静的目光凝视着小梨,语气温和却坚定地说:“在这个世上,好运往往也是实力的一种展现。你既然实力不足以自保,运气也不站在你这边,最终落入我们手中,现在,告诉我,是谁指使你对我的家人痛下杀手的?是谁让你对我无辜的父母兄长伸出毒手?” 凌瑾韵的话音如同一记重锤落在空气中,还没等小梨做出任何回应,江月已眼眶湿润,泪光闪烁,她宛如春日里饱受风雨摧残的梨花,带着无尽的哀愁冲出了房间,哽咽的声音中满是对小梨的呼唤与不舍:“小梨……!” 她的手臂上,那道狰狞未愈的伤口因为奔跑的动作而重新裂开,新换上的绷带松散开来,血丝隐隐透出,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小梨目睹这一切,目光掠过江月那条漫长且狰狞的伤疤,神色中闪过一丝惊诧与不安:“小姐,你的手……” 话未说完,江月已经跪坐在小梨面前,双手紧紧环抱住小梨瘦弱的肩膀,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一滴滴落在小梨的肩头,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求与绝望:“小梨,你想拿着钱远走高飞,我不会责怪你;你伤害了我,我也可以选择原谅。可是,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么做!三条无辜的生命!” 小梨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复杂之色,随即脸色一沉,猛地推开江月紧抱着自己的双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中充满了讥讽:“少在这里假装慈悲了。如果你真的想保我,又怎会让我被囚禁在这破败的柴房,任凭生死无人问津?我为什么会那样做?你问我为什么?问问你自己吧!” 第一百七十章 责任在我 小梨的情绪失控,她猛然抬起颤抖的手指,直指凌瑾韵:“都是因为她!是她害我被那得了狂犬病的恶犬咬伤,更是她,明明身为医者,了解狂犬病的痛苦却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我陷入绝境!我无法对夫人下手,只能让她的至亲来偿还这笔血债!” 每一个字,都如同锋利的匕首,直刺人心,让人听得胆寒。 小梨竟隐藏着如此歹毒的心肠,让在场的所有人为之脊背发凉,不寒而栗。 江月轻轻抚着自己因激动而有些疼痛的胸口,转头对姚孟恳求道:“姚大人,这个恶毒的丫鬟就交给大人依法严惩,我们侯府决不容许这样的恶行存在!” 她的声音刚落,小梨的喉咙里却突然传出了一声沉闷的“咕噜”声,紧接着,她的身体软倒在地,嘴角渗出了一丝黑亮的血迹。 凌瑾韵离小梨最近,第一时间发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急忙伸出手想去按住小梨的下巴,以防她自绝于世,但一切已为时太晚。 经过短暂的检查,凌瑾韵面色沉重地宣布:“她已经没了气息。” 江月听到这句话,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应,但内心深处却悄然松了一口气,紧握在手中的手帕也不自觉地松开了。 事实上,小梨嘴里并无毒药,而是在小梨刚刚挣脱她的瞬间,她悄无声息地将毒药转移给了小梨。 这是一场赌博,赌的是小梨对主仆情分的信任,以及她是否愿意为自己赴汤蹈火。 假如小梨不愿为她牺牲,或者拿着毒药在众人面前揭露她,即使她能用小梨被狗咬而心生怨恨作为辩解,也无法完全洗清嫌疑,免不了会遭受非议。 然而,幸运的是,小梨对她忠心耿耿,没有丝毫犹豫,毅然决然地吞下了毒药,甘心情愿地成为了她的替罪羊。 当小梨的遗体被送往官府进行尸检时,仵作意外地从小梨随身携带的香囊中发现了一丝秦砚辞昨晚放置的特殊香粉。 结合小梨身穿的夜行衣,以及秦砚辞所提供的从夜行衣上撕下的布片与衣物破损处完美匹配的证据, 所有的线索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了小梨,凶手的身份再无疑问。 面对如此铁证如山的证据,案件毫无悬念地宣告终结。 江月通过疏通官府关系,为小梨安排了最后的身后事宜。 凌瑾韵与秦砚辞也在完成了必要的官府手续后,将凌家三位逝者的遗体带回。 在搬运凌家遗体的过程中,凌瑾韵在唐氏身上意外发现了一个沉重的钱袋,她轻轻提了提,注意到钱袋布料的质地异常,眼中闪过一抹微妙的光芒。 秦砚辞觉察到了凌瑾韵的异样,走近她身边,关切地询问:“韵儿,发生了什么?” 凌瑾韵轻轻将钱袋递至秦砚辞面前,动作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仿佛那不起眼的钱袋承载着重重的秘密。 “你看看这个钱袋,它的质地、颜色,有没有让你觉得在哪里见过?”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试探,眼神中闪烁着微妙的光。 秦砚辞接过钱袋,手指细细摩挲着布料,仿佛在回忆着什么重要的线索。 “的确,这布料,和小梨随身携带的那个钱袋,以及她香囊上所用的材质一模一样,细腻而独特,很难说是巧合。” 他眉头微蹙,目光渐渐变得深邃。 此时周围寂静无声,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凌瑾韵借此机会,低语般地向秦砚辞倾吐了她的心中所思:“江月手臂上的伤口,实则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与小梨无关。而小梨包裹里的财物,极有可能是出自江月之手,而非抢夺而来。” 她的眼神坚定,每一个字都如同经过精心考量,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分量。 秦砚辞沉吟片刻,也分享了自己的观察:“没错,那个包裹中的物品摆放得太过于工整,如果是抢夺之后匆匆打包,绝不可能维持那样的秩序,这其中必有蹊跷。” 他的语气冷静,逻辑清晰,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拼凑起一张复杂的谜图。 凌瑾韵点了点头,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唐氏先是企图以金钱买断我的自由,未果后便深夜持刀闯入我的住处,紧接着凌广才也对我起了歹意,这一连串的事件,无一不是想要将我从这个世界抹去!”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愤慨,双手微微颤抖。 秦砚辞闻言,眼神变得更加坚毅:“小梨谋害凌家三人性命,其背后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嫁祸于你。但江月,一个看似与你并无深仇大恨的人,为何要置你于死地,这背后隐藏的动机,我们必须深究。”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 凌瑾韵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迷离地在地上画着圈圈,显得有些迷茫无助:“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与她之间,仿佛有一道我看不见的鸿沟,藏着我不了解的恩怨。” 秦砚辞温柔地将手搭在凌瑾韵的肩上,给予她力量:“别担心,真相总有浮出水面的一天,无论她是王侯之女还是平民百姓,触犯了律法,就必须接受应有的惩罚。” 他的承诺让凌瑾韵感到一丝安心。 随后,凌瑾韵主持了一场简单却庄重的葬礼,为凌家三人送行。 在灵堂内,她与秦砚辞并肩跪下,燃烧的纸钱散发出淡淡的烟雾,空气中弥漫着哀伤的气息。 门外忽然传来嘈杂的车马声,凌瑾韵抬眼望去,只见江月眼含泪光,跟随在江铭身后缓缓步入。 江铭的态度异常严肃,与往常的嬉皮笑脸截然不同,他真诚地对凌瑾韵道歉:“我承认,是我的大意,让小梨有机可乘,对此我深感抱歉。” 凌瑾韵的目光冷漠地掠过江铭,直射在他身后显得局促不安的江月身上。 江铭没有为江月辩解,迫使江月不得不挺直腰板,迎着凌瑾韵锐利的目光,艰难地向前迈步。 她屈膝行礼,声音虽微弱却带着几分坚定:“凌大夫,请接受我的歉意。这一切与我五哥无关,小梨虽是我身边的侍女,但教导不严的责任全在我。如果要问责,就请责怪我一人吧……” 第一百七十一章 责任在我 面对江月的犹豫与泪光,凌瑾韵只是轻轻转开头,语气平淡却让人不容反驳:“那就去给他们磕个头吧,这是最起码的敬意。” 这话仿佛一道无声的判决,让江月浑身一震,心脏几乎跳出胸膛,恐惧与疑惑如潮水般涌来——莫非凌瑾韵已经知道了所有真相? 江月心中波涛汹涌,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愣在原地。 而凌瑾韵的目光深邃,如同深渊,她缓缓点燃一柱香,轻轻递到江月面前。 江月咬紧嘴唇,双手颤抖地接过香,膝盖沉重地跪倒在冰冷的石板上,一切似乎都已无法回头。 一旁,江铭轻轻捧起一只精致的小箱,其上雕花细腻,透出淡淡的木质香气,缓缓递至凌瑾韵的眼前。 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道:“这是我娘在生前特意为你准备的,希望你能收下,权当作是侯府对你的一片心意,好好珍藏吧!” 凌瑾韵轻轻抬起眼帘,淡漠的目光掠过江铭的脸庞,似乎能穿透一切表面的温热,直接触及心底。 她轻启朱唇,语调中不带丝毫波澜:“不必了,他们人已不在这个世上,对于逝者而言,这些身外之物已无任何意义。” 在她的心中,自己并非真正的凌家血脉,与江铭三人间的联系,不过是命运交织下的一场错位。 他们在世时,她未曾从他们那里得到过多少温暖,自然也不愿在他们离世之后,借由这些物品,获得一种虚妄的情感慰藉或是实质上的利益。 此时,江月完成对凌家三人的祭拜,缓缓起身。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江铭与凌瑾韵之间的这一幕,心中顿时像被细线紧紧缠绕,不安的情绪如同暗流,悄无声息地在心底泛滥开来。 难道,凌瑾韵真的已经发现了她们之间的秘密? 又或者,这个秘密已经不复存在,因为凌瑾韵已经将它告诉了五哥江铭? 起身的瞬间,膝盖因长时间跪地而感到一阵酥软,脚步一个不稳,险些就要摔倒在这庄严而又沉痛的灵堂之上。 幸运的是,一旁机敏的小桃迅速伸出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臂膀,关心地询问:“小姐,您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适?” 江铭听到声响,立即投来关切的目光,眉头微皱,语气中充满了担忧:“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江月微微摇头,白皙的手指轻轻按在额角,努力挤出一个安慰的微笑,对江铭说道:“五哥放心,我只是突然觉得这里的香火气息太过浓厚,有些不适应,稍微有点晕眩罢了。” 江铭性格直率,未及深思,脸上挂满了困惑:“奇怪,我记得以前陪娘亲去庙里,你还说那里的香火味能让人的心静下来,感到格外的平和。” 江月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尴尬,正欲找寻合适的借口解释,身旁的小桃却已伶俐地接口道:“五公子有所不知,小姐这两天为了小梨的事情,几乎夜不能寐。今天又是一路颠簸来到这偏僻的乡村,身心俱疲,所以身子才显得比平时更加虚弱。” 江铭听后,了然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就好。” 江月眼眶微红,满是依恋地望向江铭,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五哥,那你呢?你不一起回去吗?” 江铭的视线越过江月,落在不远处的凌瑾韵身上。 那丫头身着朴素麻衣,身影显得尤为孤单无助,尤其是在失去双亲与兄长之后,那份悲凉更添几分。 江铭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驱使他想要留下。 “我暂时不回去,苏常会送你安全到家的。” 江铭的话语斩钉截铁,随后,他迈步向凌瑾韵的方向走去。 江月望着江铭逐渐远去的身影,不自觉地咬紧下唇,内心的挣扎如潮水般汹涌。 她手中紧握的丝帕几乎被汗水浸湿。 正当她犹豫不决之时,苏常已细心准备好马车,恭敬地对江月行了一礼:“小姐,马车已经备好,恭请上车。” 几乎与此同时,凌瑾韵那平静而又不失温婉的声音再次响起,“江小姐,如果不是很着急的话,不妨先到屋里稍作休息再走?” 江月抬头,迎上凌瑾韵那看似波澜不惊却又似乎隐藏着复杂情绪的双眸,一时间,心中的慌乱升级成了恐惧。 她勉强维持着礼貌的微笑,语速略显急促:“多谢凌大夫的好意,不过家中母亲还在等着我,我必须尽快回去陪她,我们就此别过。” 言罢,她几乎是逃一般地转身,迈向了等待她的马车。 语毕,江月轻轻点头,默许了小桃温婉地搀扶,旋即脚步匆匆,转身欲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凌小姐,请留步。” 凌瑾韵的声音宛如春风拂柳,温和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边说边缓缓向江月靠近。 江月感受到那逐渐逼近的气息,下意识地退后一步,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紧张地开口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声音微微颤抖,泄露了内心的波动。 凌瑾韵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江小姐,为何你好像很怕我?是不是我这个大夫让你感到不安了?” 江月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心神,嘴角扯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轻声道:“凌大夫医术高明,仁心仁术,在京城无人不晓,我怎会害怕?只是这几日为了小梨的病情日夜忧心,精神状态不佳,偶尔会有些恍惚,适才的失态还请凌大夫不要放在心上。” “哦,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 凌瑾韵了然地点点头,随即从袖中取出一精致木盒,盒内躺着几支散发幽香的熏香,“这是我根据古方自制的熏香,对于安神助眠有着极好的效果,凌小姐不妨带回去试试,或许能缓解这些日子的辛劳。” 江月微微颔首,示意小桃恭敬地接过那盒珍贵的熏香,随后对着凌瑾韵深深屈膝行了一礼,语音温婉而感激:“多谢凌大夫的好意,这份情谊我记下了。” “凌小姐言重了,这是我分内之事。” 第一百七十二章 怎么照顾的 凌瑾韵笑着回应,目送着江月缓缓步入马车,身影在黄昏的余晖中渐渐远去。 马车内,江月甫一坐定,便觉全身力气仿佛被抽空,无力地靠在车厢壁上,疲惫之色溢于言表。 回想与凌瑾韵对视的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小桃望着自家小姐苍白的面容,眼中满是心疼,柔声提议道:“小姐,离府尚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不如先用凌大夫所赠的安神香小憩片刻?待到家,我再唤醒您。” 话音刚落,小桃便轻手轻脚地打开车内精巧的香炉盖,准备添入那几支安神香。 然而,江月几乎是本能地伸手阻止:“别!” 动作之大,差点将香炉打翻,幸亏小桃反应迅速,稳稳接住了它。 小桃困惑又担忧地望向自家小姐:“小姐,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身为府中的贴身侍女,虽非自幼伴随,但从小桃八岁起,她便伴在江月身旁,见证了小姐从青涩少女成长为京城中有口皆碑的名门闺秀。 小姐不仅仪态万方、学识渊博、智计超群,即便在未被碧霞尊者指婚予三皇子之前,也早已成为众多王公贵族梦寐以求的联姻对象。 赐婚后,小姐更是严苛自律,任何事情都力求至善至美,容不得半点瑕疵,小桃跟随多年,从未见过小姐如今天这般的失态。 想了想,小桃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埋怨:“那位五公子实在有些过分了,明明小姐才是他的亲妹妹,他却对那个外姓之人关怀备至,放任凌家那些身份低微的人让小姐受此委屈。” 江月闻言,眉头微蹙,语气严肃地制止:“小桃,切记死者为大,不可妄自非议!” 小桃立刻收声,不敢再多言。 江月轻轻调整姿势,斜倚在柔软的车榻之上,头枕着绣花软垫,“我稍微眯一会,到了别院再叫我。” “是,小姐。” 小桃应声,轻手轻脚地整理好车厢,不敢打扰。 江月闭上眼睛,片刻后又睁开,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小桃说道:“凌大夫的安神香很是珍贵,还是留给娘亲用吧,她这段时间为了府里的事操劳太多,更需要好好休息。” 小桃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口中赞叹道:“小姐真是孝顺,夫人若是知道,必定会感到十分欣慰。” 江月闻言微微一笑,心中却转念一想,忽又问道:“小桃,最近可有关于京城的消息?上次听闻大哥在边境取得了大捷,想来应该是要班师回朝了吧?” 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与挂念。 小桃轻轻扇动着手中折扇,风间传来她清脆的回答:“在出门前夕,我们的暗卫传来消息,说大公子已经成功击溃了鞑靼的侵犯,胜利的大军即将荣耀归来,陛下特意下令,让侯爷务必亲自前去迎接凯旋的英雄。” 江月的面色在这一瞬稍稍松弛,一抹不易察觉的欣慰浮现在眼角。 贵妃娘娘曾在御前承诺,边境战火平息之时,便是她与三皇子完婚之日。 这不仅意味着个人命运的转折,更是家族荣辱的一次重要提升。 一想到成为三皇子妃后,即便侯府中人对她的身世有所猜疑,也必然因畏惧皇权而三缄其口。 毕竟,若她的真实身份有丝毫偏差,侯府将面临欺君之罪的滔天大祸,轻则贬谪流放,重则株连九族,一念之间,家国不存。 江月心中暗自盘算,大哥凌熠阳班师回朝的路线必然会经过江南,父亲若是为了迎接大哥而南下,也许能顺路将她和凌瑾韵一同带回京城。 但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她的神情便蓦然一黯——万一父亲真的来了,娘亲和五哥会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将她并非凌家血脉的秘密公之于众? 回想起那次无意中听到的对话片段,张嬷嬷和江铭之间的谈论她仅得后半部分,却不知永定侯早已洞察了一切。 如果父亲真的知道了所有,那如影随形的恐惧感便再次萦绕心头,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却迅速被掩饰,无人察觉。 凌瑾韵的存在,成了她晋升道路上最不稳定的一环,必须在一切尚未失控之前将其消除。 正当江月在心中筹谋着对付凌瑾韵的计划时,一阵难以抵挡的困意袭来,她就这样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沉睡。 当马车缓缓驶入侯府别院,小桃尝试着唤醒江月,却惊觉她面色异常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紧锁的眉头下是一脸难以言喻的痛苦表情。 小桃心中大骇,连声呼唤,甚至轻轻摇晃,江月依旧毫无回应,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她六神无主,只能急匆匆地求助于车夫苏常。 苏常一听之下,立时明白情况紧急,连忙召集府中的仆役前来协助。 不多时,江月的奶妈朱嬷嬷闻讯赶来。朱嬷嬷从京城起程,一路陪护江月至江南,但途中因病耽搁,直至近两日才艰难抵达别院。 朱嬷嬷匆匆掀开车帘,见到江月虚弱无力的模样,心疼之情溢于言表,随即严厉地瞪了小桃一眼,斥责道:“你这丫鬟是怎么照顾小姐的?怎么能让小姐病得如此厉害?待小姐身体恢复,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话虽严厉,但朱嬷嬷的行动并不迟缓,她迅速进入马车,小心翼翼地将江月背出车厢,快步向着府邸内走去,同时吩咐旁人速去请府上的医官。 叶夫人得知爱女病倒的消息,连忙赶到江月的卧房。 室内,大夫凝重地为江月把脉,叶夫人则在一旁焦急地等待着。 诊断完毕,大夫起身向叶夫人施礼,安慰道:“夫人请放宽心,小姐只是近期忧虑过度,加上旅途劳累,今天又或受了些许惊吓,加之天气炎热,才导致暂时昏迷。老夫为小姐开几副安神静心的汤药,服用后应会大有好转。” “多谢大夫。” 张母亲代叶夫人表达了感激之意,并随同大夫前往药房,监督药物的配方与熬制,希望能尽快让小姐摆脱病痛,重焕生机。 叶夫人端坐在江月床边,她的眼神缓缓移向站在一旁的小桃,浑身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之气。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就是你的家 这股力量仿佛凝固了空气,使得小桃在夫人即将启齿之前,就已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砰的一声,尘埃轻扬。 “夫人,今天小姐真的只是去了凌大夫家中,是因为凌大夫坚持要求小姐为那三位不幸离世的人下跪磕头,小姐这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小桃的话里带着颤抖,满是不安。 叶夫人尚未做出回应,一旁的朱嬷嬷已是面色铁青,愤怒中带着心疼,“你这丫鬟怎么照顾小姐的?小姐是何等身份,那些死者又是何等人?怎能容忍小姐轻易地跪拜这些与我们无关的人?” 小桃跪在地上,眼眶泛红,声音细微却坚定地辩解:“那三位是被小梨不慎伤害的凌大夫的亲属,小姐认为应该亲自前去表达歉意,到了那里,凌大夫就请小姐为逝者磕头焚香……”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朱嬷嬷话未尽,语气中充满了责备与不解。 可就在这时,叶夫人锐利的目光如同寒箭一般射来,朱嬷嬷顿时闭上了嘴,气氛变得凝重而紧张。 而卧在床上的江月,在这一片寂静中悄然醒来,她勉力支撑起虚弱的身体,轻声道:“母亲,别怪小桃了。小梨作为我的贴身侍女,她的过错我也有一份责任,我去向亡者表示哀悼与歉意,是应当的。” 叶夫人紧挨着江月坐了下来,轻柔地扶住她,“月儿,你的做法是对的。小梨虽然犯下了错误,也已不在人世,但她是侯府的一份子,我们的家族理应承担这份责任。至于凌大夫要求你行此礼节,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小梨伤害的是她的至亲,换了谁心中都难免有难以解开的结。” 江月轻轻握住叶夫人的手,她苍白的面庞上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娘,我理解的。” “好孩子。” 叶夫人慈爱地抚摸着江月的秀发,语气温和地说,“你先安心休息,娘去查看一下派去买药的小厮是否已经回来。” “谢谢娘。” 江月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激,甜如蜜糖。 待叶夫人步出房门,她转身对身边的张母亲吩咐:“准备马车,我要前往秦家村。” 张嬷嬷本想劝阻,因为叶夫人的心疾虽然因凌瑾韵的药物调养有了些微好转,但仍需避免过度劳累。 然而未及她开口,叶夫人已经叹息着说道:“我托付给小五带给凌大夫的道歉礼物,竟被苏常直接带回了。是我思虑不周,小梨所犯下的过错带走了凌大夫的双亲和兄长,她本身就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往,现在连唯一的娘家人也没了。对女子来说,娘家是根,是依靠,凌大夫如今的处境……哎……” 叶夫人再次叹息,张母亲见状,知道多说无益,只好遵命安排马车。 而在秦家,江铭完全没有侯府公子哥的傲气,他与秦砚辞一同忙碌,亲力亲为。 凌瑾韵因为他的到来,负担减轻许多,甚至有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稍作休息。 小靖儿紧跟着凌瑾韵进了房间,见她落座,便一脸郑重地走上前去,用他那稚嫩的小手,认真而温暖地环抱住了凌瑾韵,那是一个孩子所能给予的最真挚的安慰。 凌瑾韵略显讶异的神情中,掺杂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感动。 她轻柔地捏了捏小靖儿圆润的脸颊,声音里满含温柔:“小靖儿,你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这样说呢?” 她的眼眸中闪烁着温和的光芒,仿佛在鼓励小靖儿说出心中的想法。 小靖儿抬头,那对如清泉般澄澈的眼眸中闪烁着超越年龄的坚决,小嘴一张一合,稚嫩却坚定不移的嗓音回荡在室内:“韵儿,你不要伤心了。就算那三个人是你的血亲,可他们并未给予你应得的温暖与支持。从今以后,没有了他们,就让我小靖儿成为你的依靠吧,我会像勇士一样守护你!” 言罢,小手用力拍打着自己小小的胸膛。 正当凌瑾韵心中疑惑小靖儿这份成熟背后的缘由时,门扉轻启,王莲娟手持一只古朴的木盒,步入房内。凌瑾韵轻声唤道:“娘。” 随即起身,意欲为王莲娟搬凳请坐,展现着晚辈应有的尊敬与孝顺。 然而,王莲娟的动作却是那般自然与温馨,她轻轻按住凌瑾韵,示意其不必多礼,重又让其安坐。 王莲娟的目光慈爱万分,温柔地抚摸过小靖儿的头顶。 随后,她拉起凌瑾韵的手,将手中的木盒慎重地放置于凌瑾韵掌心之中,语气温和却坚定:“韵儿,这些是我先前提过的,地契、房契,还有那山林的买卖文契,都在这里面了。你可要好好收着啊。” 凌瑾韵内心深知,按照传统,这些家族的重要物件通常是传给儿子而非直接赠予媳妇。 面对这份超乎常规的厚爱,凌瑾韵本欲婉拒,但王莲娟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连忙紧握住凌瑾韵的手,神情严肃且诚挚:“韵儿,你没了父母和兄长,以后老秦家就是你的家,你的避风港。你得拿着这些,一个女子手上有自己的产业,做起事来说话才能更有底气,更有分量!” 凌瑾韵顿时明白了小靖儿那番令人动容的话语,原来是受了王莲娟的影响,模仿而来。 这股理解与接纳的暖流涌动在心间,手中沉甸甸的木盒也似乎成了难以拒绝的温情。 她由衷感激:“娘,真的太谢谢你了。” 王莲娟的手紧紧包覆着凌瑾韵的手,话语间满是家人般的亲昵与无需多言的默契:“韵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哪里需要这般客气。要说感谢,也应该是我谢谢你,因为你的到来,不仅让砚辞的身体得以康复,更让这个家焕发了新的活力。” 轻拍凌瑾韵的手以示安慰,王莲娟接着说道:“这两日你太过操劳,有空就先好好歇息一下,外面的事有我照应。” 凌瑾韵轻轻颔首同意。尽管她并不是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但对于凌家三人的离世,她同样感到了疲惫与哀伤。守灵两昼夜几乎未眠,体力已濒临极限。 但顾虑到习俗与尊重,她不敢直接躺上床榻,只是计划在秦砚辞的书桌前小憩片刻。 然而,闭目不久,一股熟悉而安心的气息包裹住了她,她感觉自己被轻轻地抱起,最终稳稳地放置在柔软的床上。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反对找人 梦境之中,她的手指仍旧无意识地抓着秦砚辞衣袖的一角。 秦砚辞静静凝视着这紧紧相扣的小手,眼底是满满的宠溺与无可奈何的笑容。 他多么想就这样陪在她身边,然而现实不允许,外面的世界还有一连串的事务等待着他去处理。 直到确认凌瑾韵已经沉沉入睡,秦砚辞才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门外,夕阳的余晖洒满了庭院,江铭孤独的身影挺立在石阶之上。 秦砚辞缓缓走近,江铭几乎是同时转过身,紧紧拽住秦砚辞的手,那双平日里总带几分玩世不恭的桃花眼,此刻却异常地专注而冷静:“秦砚辞,我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语气中的坚定,透出一份不同寻常的重托与信任。 秦砚辞的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他的目光缓缓转向江铭。 江铭今天竟意外地展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客气,这让秦砚辞感到既陌生又不解。 “什么忙?” 秦砚辞的声音平静而礼貌。 江铭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引领着秦砚辞走向一处偏僻的角落,那里的光线昏暗,恰好可以隐蔽两人的交谈。 待站定,江铭深深地凝视着秦砚辞,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与坚决。 “我怀疑,凌瑾韵是我的亲生妹妹。为此,我想滴血认亲。” 秦砚辞闻言,脸上掠过一抹惊愕,随即陷入了沉默,仿佛一时间思绪万千。 江铭通过不懈的努力,在平南府的每个角落搜寻线索,根据那位神秘村妇提供的模糊信息,一步步拼凑出了真相的轮廓。 那个在荒庙中与侯夫人一同临盆的女子,其身份竟指向了唐氏。 唐家子女稀少,若那位村妇确系唐氏,那么凌瑾韵或许才是真正的侯门之后。 秦砚辞紧皱的眉头如同他此刻纠结的心情,他与凌瑾韵曾多次讨论,却始终未能解开唐氏为何对凌瑾韵会萌生杀意,以及江月为何对凌家痛下杀手的谜团。 然而,如果凌瑾韵真是当年被调换的婴儿,一切似乎就有了合理的解释——江月与唐氏知情的恶行。 秦砚辞心中虽已思绪纷飞,但他没有将这些揣测告知江铭。 在事实未经证实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他担心一旦确认凌瑾韵并非江铭血亲,江铭可能会因为个人情感袒护江月,这无疑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于是,他选择了一种更为谨慎和尊重凌瑾韵的方式处理此事。 “我不会在没有韵儿同意的情况下擅自行动。等她醒来后,由你亲自告诉她这件事,至于是否进行比对,我们应尊重她的决定。” 秦砚辞的话语温和却坚定,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原则。 江铭闻此言,不禁翻了个白眼,心中暗自发笑,却也藏着几分无奈。 他心想,如果不是顾虑重重,何须如此周折? 秦砚辞仿佛看穿了江铭的心思,淡然一笑,反问道:“恐怕你担心的不仅是她的失望,还有在错误假设下强行采血可能导致的其他情况吧。” 这番话直击要害,让江铭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连忙以折扇掩面,心里嘀咕,这小子总爱揭人短处。 然而,秦砚辞并未给江铭更多的辩解机会,他已经转身离去。 留下江铭一人,轻轻摇动着手中的折扇,心中五味杂陈。 另一边,正值盛夏,阳光炽烈,叶氏端坐在装饰华美的马车中,随着车身轻轻摇晃,窗外景色悠悠掠过。 身旁是年迈却精神矍铄的张嬷嬷,她手持一把精细编织的蒲扇,不时为叶氏轻轻扇动,企图驱散车内沉闷炎热的空气。 车轮碾过石子路,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夫人,”张嬷嬷的声音柔和中透着一丝忧虑,“五少爷今晨特意来信告知,已经打听到了当年与我们家小姐交换身份的那户人家的线索。您看,一旦小姐找回,咱们就即刻启程回京吧,远离这侯府的纷纷扰扰,也让夫人您不再为此烦忧。” 叶氏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疲惫,她手托着腮,眼睛紧闭。 对于张嬷嬷的话,她并未立即回应,只是轻轻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加舒适。 见叶氏没有言语,张嬷嬷继续说道:“其实,侯爷当年反对我们私下寻人,也是出于对侯府大局的考虑。毕竟小姐的婚姻是皇上亲赐,万一查出身份有问题,那可就是欺君之罪,非同小可啊。” 叶氏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一声淡淡的嗤笑,“欺君?这顶帽子未免太大了些。侯府手握重兵,贵妃又正蒙圣恩,我们叶家更是世代簪缨。仅仅是因为一场误会,皇上怎会轻易就让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最多不过是对侯爷训斥几句罢了。” 张嬷嬷闻言沉默,心中暗自感慨。 侯爷对夫人的情深意重,是府内上下无人不知的秘密。 这些年来,侯爷身边未添一房妾室,府中一片祥和。 尽管如此,每当涉及原则问题,侯爷便显得格外坚持,比如这次寻人事件,他立场坚定,任何劝解都难以让他动摇。 夫人因此事心力交瘁,甚至引发了旧疾,而侯爷即便公务繁忙,也会尽量抽空探望,只是相聚时光总是短暂,且夫人时常借故回避,使得两人之间隔阂渐生。 此时,算算日子,应该是侯爷该休沐回府的时候了,加上近日传来大公子立功归来的喜讯,张嬷嬷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五少爷真的能够找回小姐,一家人能在京城重逢,结束这段漫长的分离。 而在府邸静谧的后花园内,绿树成荫,鸟语花香。 朱嬷嬷端着精心熬制的中药,小心翼翼地喂到江月嘴边。她深知江月从小就怕苦,便事先准备了一碟蜜饯,那是小厨房新做的,甘甜细腻,正好用来缓解药的苦涩。 江月靠在朱嬷嬷温暖的怀抱里,撒娇道:“还是朱嬷嬷最心疼月儿了。” 这句话如同春风吹进了朱嬷嬷的心田,让她心头一暖。江月自小由她一手带大,性情温婉,没有丝毫骄纵之气,朱嬷嬷早已将她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看待。 然而这样的情感,她只能默默埋藏在心底,不敢越雷池一步。 享受了片刻的温馨,江月感觉到体力稍有恢复,便抬起头询问一旁侍立的小桃:“我娘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在房中休息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科学 小桃低下头,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着江月的表情,恭敬地回答:“小姐,夫人她去了秦家村。” “母亲去了秦家村?!” 江月闻言猛然惊起,原先那副柔弱的模样瞬间被焦急所取代,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身体微微颤抖,声音也变得虚弱,“母亲为何要去那里?那路途遥远,路况又差,她的身子怎么吃得消呢?” 小桃叹了口气,小声解释道:“还不是因为凌瑾韵那丫头,她拒收了夫人送去的赔礼银两。夫人念她没了娘家,孤苦无依,决定亲自去给她一个台阶下,以示诚意。” 言罢,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显然对凌瑾韵的行为并不认同,却又无可奈何。 江月的手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紧紧蜷曲起来。 叶氏与唐氏,在那风雨交加的夜晚,于破败寺庙中共历生产之苦,叶氏的一瞥,不经意间锁定了唐氏的身影。 而今,唐氏遗体尚未得以下葬,这万一,万一叶氏意外遇见,辨认出那已逝的唐氏,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的念头如一阵寒风,猛然穿透江月的心房,她感觉身体仿佛被猛然投入了寒冬的深渊,冷意自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如纸。 朱嬷嬷立刻捕捉到了江月神情的微妙变化,忧虑爬上眉梢,声音中带着焦急与关切:“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江月努力调整呼吸,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以一种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回应道:“我没事,朱嬷嬷,不用担心。小桃,你即刻去安排马车,我必须即刻去见母亲。” “小姐,您还在病中啊,这怎么行……”朱嬷嬷的劝阻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焦虑。 江月轻轻以丝帕捂住嘴,纤细的身躯轻轻颤抖,两声压抑的咳嗽从帕下溢出,她柔声安慰:“母亲请放心,我自己的身子我心里有数。母亲心脏不好,不宜奔波劳累,我得去陪在她身边。” 面对江月的坚持,朱嬷嬷最终没有继续劝阻,只是细心地吩咐小丫头们在马车上加铺更多的软垫,确保旅途能尽可能平稳舒适。 正当朱嬷嬷与小桃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身体虚弱的江月走出静谧的别院,准备前往秦家村,一条不起眼却难掩其华贵气息的马车道突然映入眼帘,缓缓驶来。 江月远远地望见那马车侧面上雕刻的永定侯府徽章,眼眸中闪烁着不解与震惊,手中的丝帕在不自觉间被紧握成一团。 父亲为何如此迅速到来? 上一次通信中,他并未透露任何即将来访的迹象。 凌瑾韵尚在人世的消息,若是被五哥察觉并证实其真实身份,父亲岂不是马上便会得知这一切? 思绪如乱麻缠绕在江月心头,直至那位威严而不失温雅的永定侯自马车中走出,她才恍然回神。 江月随即行了一礼,既惊又喜地问:“父亲,您怎么来了?” 永定侯江炳荣,身披深灰色锦袍,岁月虽然在他额头上留下了几许痕迹,但他将近四十岁的身躯依然挺拔,面容俊朗,蓄着胡须的脸庞更增添了几分风流倜傥。 永定侯望见江月苍白的面容和略显摇曳的步伐,眉头不禁轻蹙,目光锐利地扫视过朱嬷嬷和小桃,声音中带有责备之意:“你们就是这样照顾小姐的吗?看她虚弱成这样,还让她出门奔波!” “父亲,您错怪她们了,是我执意要来的。” 江月连忙解释,将此行的原因和盘托出。 听闻此言,永定侯的目光中透露出几分心疼,“你有这份孝心我很欣慰。但你现在身体不适,先回家休息,我去接你母亲便是。” 话音刚落,永定侯未作停留,转身再次登上了马车,江月想要拒绝的话语卡在喉间,未来得及出口。 望着父亲马车渐行渐远的背影,江月悄然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火折子。 原本的计划,是在抵达秦家后寻机点燃一场大火,彻底销毁凌家三人留下的痕迹,但现下…… 她不能违背父亲的意愿行事。 只是,一个不安的念头仍旧在江月心中盘旋:万一母亲与五哥在秦家当着父亲的面揭露了当年那个秘密……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但很快她便强行镇定下来。 母亲和五哥目前对于凌瑾韵的真正身份还浑然不觉,如此重大的秘密,不可能在这样普通的农户家中轻易曝光。 江月告诫自己,必须耐心等待,待父亲、母亲和五哥从秦家归来后,再寻找合适的时机解决凌瑾韵的问题。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侯爷挺拔的身躯上。 就在他即将迈入车厢的刹那,脚步一顿,仿佛被什么牵绊住了思绪,缓缓转过身,目光温柔而深邃,望向江月,字字恳切地说道:“月儿,你可知,那宫墙之内,贵妃娘娘已然向陛下进言,请求特赐你为县主之位,而天机莫测的钦天监,亦是为你与三皇子的婚姻选定了最为祥瑞的大婚吉日。你须得珍重身体,这两日好生调养,不久之后,我将差人护送你返回京城,一切册封与出嫁的诸事,自会妥帖安排。” 江月心头因凌瑾韵而起的波折与烦忧,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如春风化雨般一一化解。 她低下头,黑亮的长发轻轻垂落,遮住了半边脸颊,一抹淡淡的笑意浮现在嘴角,显得格外温婉。 她轻盈地屈膝,声音清脆如泉水:“父亲大人所言,女儿谨记于心。” 她站在那里,直到永定侯的马车逐渐变为远方的一个小点,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官道尽头,才缓缓收回目光,转身踏上了归途。 与此同时,秦家村内,叶氏乘坐的华丽马车静静地停在秦家简陋的院落外。 与初时不同,村民们对于这份来自外界的尊贵探访已不再惊讶,更多的是一种习以为常的好奇与尊重。 叶氏在张嬷嬷的搀扶之下,轻盈地下了马车。 恰逢凌瑾韵刚从一个不知名的梦中悠悠转醒,小脸蛋上还挂着一丝迷蒙,耳朵却认真捕捉着江铭的话语。 江铭低头望着妹妹,那稚嫩的脸庞上,一头凌乱的秀发间竖起的一小撮呆毛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他的心中不禁暗自发笑。 正当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强调滴血认亲的重要性时,凌瑾韵却猛地坐直了身子,眉头微蹙,神色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滴血认亲,太过古老且不科学,我有更好的方法来验证血缘,给我一根头发就行!” 第一百七十六章 稳定下来 凌瑾韵语毕,江铭只觉头皮一阵细微的刺痛,一缕他视为宝贝的黑发已在凌瑾韵的巧手下瞬间脱落。 江铭惊愕之余,几乎要跳起来,这古灵精怪的小妹,说动手就动手,连个预警都没有。 他心想,男子汉的尊严何在? 哪有妹妹这样对待兄长的? 正当他要提出抗议,凌瑾韵已是一脸肃穆,不容反驳地对秦砚辞下达指令:“砚辞,你先把他带出去,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江铭闻此,肺都快气炸了,这夫妻俩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合伙戏弄他不成? 但未及他有所反应,秦砚辞已默契十足地一把将他夹在腋下,轻松地“请”出了房门。 门板在凌瑾韵身后缓缓合上,她随即开启了通往秘密空间的门户,一闪身便消失不见。 在那个属于她的私人天地里,只需短短十分钟,就能通过先进的dna检测技术揭示真相。 她坐定于精密的仪器前,从容地取下一缕自己的秀发作为样本,每一个操作步骤都熟练至极。 仪器发出低沉而稳定的启动声,标志着检测程序正式开启。 凌瑾韵盯着显示屏上快速滚动的dna序列对比数据,脸上的表情却异常平静。 片刻之后,打印机发出轻柔的嗡鸣,一份详尽的亲子鉴定报告缓缓吐出。 凌瑾韵一边拿着报告,一边轻揉因长时间专注而稍感疲惫的额角,缓缓走出空间,推开房门。 门外,秦砚辞与江铭并肩而立,但两人的心态却截然不同——江铭满心忐忑地期待着最终的结果,而秦砚辞则更多地在警惕着是否有外人靠近,对结果本身似乎并无太多的好奇与期盼。 在他眼中,无论身份如何变化,凌瑾韵始终是他深爱的那个女孩。 “小丫头,怎么样了?”江铭迫不及待地问道,眼中闪烁着紧张与期待。 “血缘相符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凌瑾韵惯性地运用起专业的术语,随后又耐心解释,“换句话说,我们的血脉确实相连。” 江铭一听,乐得合不拢嘴,那双桃花眼里满是笑意,显得愈发迷人:“我就说嘛,咱俩这么投缘,你必然是我亲妹子无疑。” 话音刚落,刚到门口的叶氏手中捧着的盒子因震惊而失手掉落,清脆的响声在这安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兀。 她轻轻捂住自己的嘴,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闪烁。 那目光穿越了时空的限制,深深凝视着凌瑾韵,仿佛要在这一瞬间,将所有的思念与牵挂化作无言的交流。 江铭转身之际,恰好捕捉到了这一幕,他的眼睛猛然睁大,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娘,您……您怎么来了?” 话语间,是掩饰不住的诧异与惊喜交织的情绪。 “韵儿,你……你真的是娘的女儿……” 叶氏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无法言喻的激动。 她迈开步伐,向着凌瑾韵一步步走去,那两行混杂着岁月痕迹与情感洪流的泪水,顺着她清瘦的脸庞悄然滑落。 她的双手因激动而颤抖不已,似乎连最简单的动作——抚摸女儿的脸庞,都成了奢望。 然而,正当她试图伸出双手时,一股强烈的情感冲击如潮水般涌来,使得她的心口猛然紧缩,最终体力不支,身子一软,径直向后倒去。 一旁的张嬷嬷反应极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伸出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即将倒地的叶氏。 凌瑾韵见状,立即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那随身携带的小小药瓶,里面装着珍贵的速效救心丸。 她手法娴熟地撬开叶氏的唇齿,将药丸轻轻送入。 随即,她冷静地下达命令:“快把她送回屋里躺下休息。” 江铭闻言,立时从张嬷嬷怀中接过母亲,动作轻柔而小心,随后一步一步缓缓走进房间。 时间在此刻显得尤为宝贵,凌瑾韵没有片刻耽误。 随着江铭将叶氏安置在床上,她迅速取出便携式氧气面罩,轻柔地固定在叶氏脸上,确保每一分氧气都能顺畅地进入她的肺部。 紧接着,她从口袋中抽出那冷冰冰却至关重要的听诊器,开始细致入微地检查,眼神专注,不容任何遗漏。 与此同时,小院之外,人声鼎沸,嘈杂声打破了先前的宁静。 秦砚辞敏锐地察觉到异样,站起身,沉声道:“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他走出正房,一眼便看到那位永定侯踏入小院的场景。 与前世的记忆重叠,同样的人物,不同的背景,上一世的此刻,永定侯也是因为迎接边疆归来的世子,路经此小镇。 而彼时的他尚未遇见凌瑾韵,与永定侯之间自然无任何瓜葛。 今日的永定侯身着朴素,没有华丽的服饰与显赫的标志,使得乡里的百姓即便看到他乘坐的马车上雕刻着永定侯府的徽记,也大多不认识,更别提辨认这位低调出行的大人物了。 于是,在场的除了秦砚辞,无人意识到,这看似平凡的过客,实则是权倾一方的永定侯。 村民们尽管不识其真面目,却也被其不凡的气质所吸引,个个引颈相望,窃窃私语,赞叹秦家不知哪来的福气,竟能有幸与如此高门大户结缘。 直到永定侯走近,秦砚辞才不卑不亢地上前行礼,语气中透露出恰到好处的恭敬与分寸:“侯爷可是前来探望夫人?适才夫人突感不适,我的妻子正在为之诊治,还请侯爷稍待片刻。” 对于凌瑾韵所携带的那些现代医疗工具,秦砚辞深知越少人知道越好。 “夫人现在情况如何?” 永定侯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在这一刻似乎有了一丝裂缝,声音中隐约透露出几分焦虑,甚至忘记了询问面前这位农家子为何能认出他,又为何能如此沉着应对。 屋内的江铭听见父亲的声音,担心秦砚辞一人难以周全,连忙快步走出。 在父亲面前,他收敛起平日的傲气,毕恭毕敬地行礼问候:“爹。” 永定侯的目光落在这个小儿子身上,心中的疑惑暂时按下,眉头微皱,直接向江铭问道:“你娘现在怎样了?” “娘还在昏迷中,不过凌大夫已经给她用了药,目前病情算是稳定下来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叫声哥哥 江铭回答得既简洁又清晰,同时巧妙地用“凌大夫”这个称呼,回避了凌瑾韵的真实身份。 他知道,当年母亲寻找凌瑾韵时父亲的态度并不赞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他选择了暂时保密,毕竟父亲对这件事的反应难以预测。 因此,关于凌瑾韵是自己亲妹妹的真相,他选择在这个时候按下不表。 “我要进去看看你娘。” 永定侯话不多说,正欲迈进屋内。 几乎是同一时间,江铭与秦砚辞齐齐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两人都明白,此时此刻,稳定叶氏的病情才是首要之事。 江铭的视线不经意间掠过了秦砚辞,心中暗自讶异。 这年轻人竟有胆量阻挡长辈的脚步,究竟是年少轻狂,无所畏惧,还是真的不明事理,浑然不觉眼前的深浅? 尽管满腹狐疑,江铭的步伐却不自觉向前迈了一小步,将秦砚辞轻轻挡在了自己的身影之后。 “爹,您知道的,凌大夫在诊疗时向来不喜欢有人打扰,我们还是在外头耐心等待吧,以免影响他的判断。” 永定侯的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穿透门缝,打量着屋内的动静,嘴角边逸出一抹低沉的呢喃,“一个来自乡野的郎中,规矩倒是挺多。” 虽然口中满是不满与抱怨,但顾虑到内室中的叶氏,以及她可能因此产生的不悦。 最终他还是选择妥协,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顺从地坐到了走廊旁那张陈旧却干净的长凳之上。 江铭轻轻点头,示意秦砚辞退后,秦砚辞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挪至卧室的门口。 江铭自己则留在了永定侯的身旁,沉默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交流。 对于父亲突然造访此地的意图,江铭选择了沉默,没有追问,或许是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又或许,在这片刻的静默中,他找到了某种难言的默契。 江月已先行返回别苑,他深知,一旦父亲抵达,关于母亲的任何消息,江月自会转达给母亲知晓。 而永定侯,这位权倾一方的侯爷,对于此行的目的却闭口不谈,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毕竟,叶氏这些年虽远离故土,但她的生活琐事、一颦一笑,都有专人详尽记载,再由飞鸽传书,定期送至永定侯的案头。 这些文字,成了连接他们情感的纽带,无声地述说着彼此的挂念与距离。 父子两人,曾经的关系已是若即若离,而今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尴尬,空气似乎凝固在这片寂静之中。 但实际上,这份尴尬仿佛是江铭一人默默承担,他试图用微笑化解,却显得力不从心。 永定侯则依然保持着那份贵族的威严,坐姿笔直,不露丝毫情感波动,让周围的人无从察觉他内心的情绪变化。 江铭的视线,宛如一道温柔的枷锁,紧紧扣在凌瑾韵所在的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他的眼中,充满了几乎要溢出的期待与希望。 室内,叶夫人因为过度激动引发的心悸逐渐缓和,吸氧后的她缓缓凌醒。模糊的视线里,凌瑾韵的身影逐渐清晰,那双手不受控制地抓住了凌瑾韵,眼泪再次决堤,“我的女儿,娘对不住你,真的太对不起了!” 叶夫人的声音一响起,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悲痛就如同决堤的江河,无法遏制。 凌瑾韵虽不懂如何去抚慰一颗破碎的心,但对于如何处理心脏病患者的紧急状况却是游刃有余。 她的眼睛,清澈而坚定,透露出超乎年龄的成熟与冷静,“娘,你的心脏承受不了激动,请先平静下来,有什么话等心绪平稳了再讲。” 叶夫人仿佛被凌瑾韵这份异乎寻常的沉稳所感染,缓缓从悲伤的漩涡中挣脱,尽管情绪已趋于平静,但那份淡然,仍然远不如凌瑾韵那般波澜不惊。 她迟疑着开口:“孩子,你心里…有没有怪娘?” 凌瑾韵一怔,反问道:“为什么要怪娘?娘是故意丢下我的吗?” “不,当然不是!” 叶夫人连忙解释,语气中满是焦急与悔恨:“娘只是一时大意,才让你落在那个女人手中,娘……” 话未说完,叶夫人的情绪又开始波动,凌瑾韵迅速伸手,稳稳按住她的肩膀,眼神里满是真挚与理解:“娘从未遗弃我,我这些年也过得很好,我既不怨也不恨娘。” “娘,你得好好休息,我先出去看看情况,有任何不舒服就告诉张嬷嬷,让她来找我。” 语毕,凌瑾韵轻轻地推开门扉,步入走廊。她的目光触及秦砚辞,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微笑,那微笑,满含着对秦砚辞的感激与安心。 而在外静候的永定侯,见状立刻站起身来,姿态依旧威严,但话语中多了几分作为一家之主的关切,“夫人的情况好转了吗?” 凌瑾韵以一个复杂的眼神回应了父亲,未置一词,转而对江铭说:“夫人现在没事了,但她需要静养,张嬷嬷已经在里面照看着。” 她的声音,温和却坚定,如同春风拂过,带来一丝安宁。 江侯爷在这不期而至的忽视面前,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尴尬与怒意。 他的眉宇间凝聚起几丝不悦。 正当这股怒火即将如火山般喷涌而出之际,凌瑾韵的目光宛如冬日里刺骨的寒冰,静静流淌过他。 “若真为母亲考虑,此刻最不该做的便是再添烦忧。” 她的话语简洁而锋利,如同冰锥直击要害,让江侯爷的怒火瞬间卡在了喉头。 “我……” 面对凌瑾韵这毫不留情的训诫,江侯爷竟是半晌无言以对,内心五味杂陈,被一个小辈如此教训。 就在这尴尬气氛即将达到顶点之时,张嬷嬷缓缓从屋内踱步而出,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侯爷,夫人请您进屋相见。” 江侯爷借机狠狠地瞪了凌瑾韵一眼,那眼神里既有不满,也有一丝无可奈何的妥协,旋即跟随着张嬷嬷步入了房间。 他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似乎在这一刻,他不再是万人之上、一言九鼎的侯爷,而只是一个面对子女教育问题手足无措的父亲。 江铭原想尾随父亲进入,但转念一想,此时不宜再多添事端,于是决定在外稍作等待。 待父亲的身影消失于门后,他仿佛瞬间换了一副面孔,风流倜傥中透着一股玩世不恭的气息,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挥,“啪”的一声脆响,配合着他那略带挑衅的眼神,对凌瑾韵说道:“我的好妹妹,叫声哥哥来听听。” 第一百七十八章 也是我的女儿 凌瑾韵侧目斜睨,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若早有预谋。 就在江铭以为这只是寻常的嬉闹时,她骤然出手,一枚表面光滑异常的药丸悄然无息地滑入了江铭的口中,快得连反应的机会都不给他。 江铭的面色顿时变得煞白:“你究竟给我吞了什么鬼东西?” 凌瑾韵的笑意更甚,她模仿着江铭之前的动作,挑眉一笑,眼底却是满满的得意之色:“毒药,亲哥哥的。每月记得来找我讨解药,否则嘛,肠穿肚烂,小命不保。” “至于解药的代价,简单得很,乖乖叫我一声姐姐!” 江铭一时语塞,脸上表情复杂至极。这个小丫头片子,居然真的敢对自己下毒手,而且还提出了如此无理的要求! 但仔细想想,这丫头素来行事不拘一格,种种匪夷所思的计谋从她那看似稚嫩的脑袋瓜里层出不穷,倒也不算太过意外。 尽管心中满是不甘,江铭望着凌瑾韵那略显傲娇的小脸蛋,最终还是只能无奈接受现实。 在这个家,虽然自己是兄长,却总是被这个机智过人的妹妹牵着鼻子走。 他苦笑一声,内心的委屈与不甘逐渐化为了对妹妹的一丝丝无奈与宠溺。 望着凌瑾韵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江铭知道,无论嘴上如何斗气,心底那份对家人的关心与爱护,是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断的。 于是,江铭整理了一下心情,跟上了凌瑾韵的步伐。 一路上,他收起了先前的玩世不恭,不时用他那张俊美得足以让花儿也羞愧的面容贴近凌瑾韵,用一种近乎撒娇的口吻,变着法儿地试探: “韵儿,你真舍得给哥哥吃毒药啊?” “韵儿,你是不是因为想我,所以才给我下毒,这样每个月都能名正言顺地见面?” “哎呀,其实何必那么麻烦呢,想我就直接说,哪怕哥哥我身在天涯海角,也定会飞奔回来陪你。” “韵儿,你说你给我的毒药是甜的,要不咱们再来一颗,让我也尝尝?” 每句话虽是玩笑之言,但那份藏不住的关心与对妹妹独有的宠爱,却在不经意间流淌而出。 江铭喋喋不休,让人无处躲藏。 凌瑾韵被这纷乱的声音搅扰得眉头紧锁,仿佛有无数蜜蜂在耳边盘旋不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烦躁。 她一字一顿,声音虽轻:“江铭,你若再吐出一个字,我就让你见识真正的、令血液凝固的毒药!” 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决绝,令人不寒而栗。 江铭闻言,立刻闭嘴。 尽管如此,他仍旧如影随形,悄悄跟随着凌瑾韵。 凌瑾韵的耐性在这一刻达到了极限,她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坚决,于是在江铭毫无防备的瞬间,她身形一闪,宛如疾风过境,一手化作利刃,准确无误地劈向江铭的颈部大动脉附近,却在即将触及之时巧妙收力,只是给予了一个教训性的拍击。 江铭的身体顿时失去了力气,软绵绵地向后倒去。 幸亏一旁的苏常反应敏捷,稳稳地接住了他,这才避免了一次意外跌倒。 凌瑾韵的周遭终于恢复了宁静,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眉宇间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轻松,随后淡然吩咐:“把他送进屋子里,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与此同时,在凌瑾韵与秦砚辞共同居住的雅致卧室内,气氛显得凝重而温馨。 张嬷嬷动作麻利地从宽敞的马车内取出一只填充得恰到好处的大靠枕,恭敬地递给了江侯爷。 江侯爷则小心翼翼地扶着叶氏,让她依靠在那柔软而舒适的靠垫上,动作中充满了细致入微的关怀。 这对多年未曾真正面对彼此的夫妇,在这一刻静静地坐在一起。 过去的五年里,每当侯爷前来,叶氏总是刻意回避,两人的距离似乎隔着千山万水。 而今日,张嬷嬷识趣地退至门外,留给他们一方私密的空间,好让他们能够坦诚相对,弥补多年来的空白与遗憾。 “舒舒,这些年来,你是否能放下心头的怨气,不再怪我了呢?” 江侯爷的语调温柔而带着几丝无奈,那高高在上的永定侯光环在他所爱之人面前悄然褪去,剩下的只有对妻子的深深愧疚与恳求。 叶氏望着眼前这个曾经共度风雨的男子,她的眼神坚定而温和,仿佛做出了某个重要的决定:“我找到了我们的女儿!” 这一句话,让江侯爷愣在当场,他确实未曾预料到叶氏竟有此等能力寻回那个遗落的孩子。 为了避开这个话题,他迅速转移了注意力,提起了另一件事:“舒舒,我这次来,是希望你能回京帮我一起准备月儿的婚事。贵妃已经在陛下面前请求恩准,计划趁着熠阳将军凯旋归来,将月儿封为县主,而钦天监也早已选定了良辰吉日,礼部正在为月儿与三皇子的婚礼紧锣密鼓地筹备着。” “月儿虽非我们亲生,但你这些年待她如亲女,尽心尽力。她每年都会往返江南与京城,一半的时间留在京中,另一半则陪伴在你左右,其孝心可见一斑。难道你真的忍心在她人生的重要时刻袖手旁观吗?” 叶氏闻此,心头如被针扎,痛楚难当,不自觉地用手按住了胸口,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刺痛,夹杂着对命运的不甘与无奈。 江炳荣的言辞仿佛一把无形的锁。 这份无奈与痛楚,使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胸腔内似有一块巨石压迫,让她难以顺畅地吸进一口气。 江侯爷见到此景,脸上顿时失色,慌忙欲去召唤侍卫与医官。 但叶氏迅速从袖中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瓷瓶,那是她应急用的速效救心丸,毫不犹豫地吞下了十几粒,才勉强压制住那股汹涌而来的窒息感,她沙哑着嗓子阻止了江侯爷:“站住!我还没那么脆弱。” 紧接着,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坚韧:“月儿是我的女儿,韵儿同样也是!如果你坚持不肯承认她的身份,不给她应有的名分,那么,我们可以和离。我将带她回叶家,叶家自会为她正名,给她应有的地位与尊重!”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从未有过幻想 江侯爷望着眼前这个倔强而又深情的妻子,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舒舒,既然是你的女儿,自然也就是我的骨血,我又何尝不心疼呢?只是现在的情况复杂,如果突然公布她的身份,可能会对月儿的婚事带来不利的影响,甚至可能.....” 他的话音渐渐低沉,似乎在权衡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重压。 “等到月儿与三皇子大婚之后,咱们再风风光光地认回她,你觉得这个安排是否恰到好处?” 江侯爷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从叶夫人雅致的房间悄然退出,江侯爷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目光穿过雕花窗棂,落在庭院中一位忙碌的身影上。 那是凌瑾韵细心照料着园中的花卉。 看了一会儿,他轻咳一声,唤过身边跟随多年的亲信侍卫何征,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去取一碗清冽的井水来,再向那位姑娘要一滴鲜血作为验证。”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既期待又疑虑。 此前,他已从叶夫人和江铭那里得知,他们尚未通过传统的滴血认亲仪式来确认关系,只是因为那姑娘自行采取了江铭的一根发丝,并声称经过一番神秘的验证,确定两人血缘相联。 叶夫人和江铭因此深信不疑。 但对于江侯爷而言,这样的证据显得过于单薄,毕竟侯门千金的地位,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荣耀,怎能仅凭一根发丝轻易断定? 不多时,何征匆匆返回,手中托着一碗晶莹的清水,先呈给江侯爷。 江侯爷没有丝毫迟疑,从袖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在左手食指的指尖轻轻一划,一滴鲜红的血液随即坠入水中,漾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何征小心翼翼地捧着这承载着重大意义的碗,走向凌瑾韵,言语中满是尊重与谨慎:“凌姑娘,家主希望我们能进行一次传统的滴血认亲仪式,以昭示您与家族的血脉相连,请您赐予一滴鲜血以证真相。” 凌瑾韵停下手中的活计,目光淡淡扫过那碗中的红水,嘴角勾起一抹不以为意的浅笑,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波动:“不必了,我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证明什么,也不寻求任何人的认可。” 她的拒绝,干脆而决绝,没有任何犹豫或迟疑,让一旁的何征不由暗自惊讶。 正当何征还想再进言劝解,江侯爷已大步流星走来,神情严肃,话语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难道不是你亲自对江铭说,你与他有血缘关联?如今为何抗拒这最后一步的验证?若想成为我侯府的千金,可不能只凭空口白话,你必须先证明自己是否有这份资格承受这份荣耀!” 凌瑾韵面对江侯爷的质问,眼中却只有淡淡的冷漠,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闹剧,她并不屑于给予任何回答。 就在这时,叶夫人在张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房门,眼中满是深深的失望与疼惜,她直视着江侯爷,语重心长地道:“侯爷若真想确定韵儿的身份,大可以派遣府上的老人去对照唐氏与凌永元的旧照,何必表面上应允我的请求,背地里却给孩子带来困扰呢?张嬷嬷,请你代我走一趟,查证过后再告知侯爷吧。何统领,我记得当年你也是保护我的人之一,应当见过唐氏夫妇,能否劳烦你陪同张嬷嬷一起,以便更准确地核实此事呢?” “是,夫人。” 何统领与张嬷嬷领命,一同朝着凌家尚未封闭的三副棺柩行去,他们知道这一查,或许就能解开所有谜团。 江侯爷未料到自己的私下行径已被叶夫人洞察,尴尬地揉了揉鼻尖,略显局促地走向叶夫人。 而叶夫人却未做停留,径直越过他,走向了凌瑾韵,那是一种母性的本能驱使,无需任何多余的语言解释。 叶夫人温柔地伸出双手,意欲握住凌瑾韵略显清冷的手。 凌瑾韵平日里不喜与人亲近,下意识地想要回避。 但念及叶夫人虚弱的身体和此刻饱含深情的目光,最终还是按捺住了逃避的念头,静静地任由那双温暖的手包裹住自己。 叶夫人凝视着凌瑾韵,眼神中满溢着母爱与真诚:“韵儿,别怕,从今以后,母亲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丝毫的委屈。” 此时,何征与张嬷嬷已完成了他们的任务。 尽管岁月在唐氏与凌永元的脸上刻下了无法忽视的痕迹,但凭借着记忆中模糊的轮廓,他们依然能够确认那夫妇二人的身份无疑。 二人一致向江侯爷报告了验证的结果,江侯爷即便对张嬷嬷的话持有几分保留,却对何征的判断不敢有丝毫质疑,毕竟何征是他最信任的心腹。 江侯爷转身,目光在叶夫人与凌瑾韵之间来回游移。 他最终承诺道:“夫人,请你放心,既然韵儿的身份已经明确,等我们返回京城后,我必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邀请朝野上下,郑重其事地宣布韵儿的身份,给她应有的地位和尊荣。” 他的语气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决,仿佛在这一刻,一切的猜疑与隔阂都已烟消云散。 叶夫人虽然早先与江侯爷之间存在着难以忽视的嫌隙与误会。 但时至今日,面对江侯爷郑重承诺将以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全礼,不仅公开承认凌瑾韵的血脉之缘,还要亲自将她迎回侯府,叶夫人内心纵有千般思绪,却也选择了沉默以对。 她深深理解,有些决定,一旦做出,便不再仅仅关乎个人的,而是牵动着两个家族的命运与未来。 她轻轻拉过凌瑾韵的手,轻拍着凌瑾韵的手背,眼神中满是慈爱与安慰。 “韵儿,你放心吧,在京城为娘一定会竭尽所能,给予你一切。我记得砚辞他正在寒窗苦读,追求功名吧?将来他若是踏上进京赶考之路,无论是凭借永定侯府的威望,还是借助叶家的深厚人脉,必定能够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凌瑾韵的脸上展现出一种超越年龄的平和与坦荡,。 毕竟,在她看来,自己的身份是否被侯府接纳,其实并不那么重要。因 为她清楚,自己本来就并非真正的“凌瑾韵”,对于踏入那个陌生而复杂的侯府大门,对于依仗侯府的显赫声名涉足京城,她从未有过半点幻想。 第一百八十章 飞一程 在她心底,唯一的愿望,就是伴随着那个从小草根一步步奋斗。 对于江侯爷那边不甚情愿的态度,凌瑾韵并未放在心上。 她深知,人心的复杂,不是几句承诺就能轻易改变的。 而关于叶夫人…… 她抬头,眼神中满是真诚与感激。 “夫人,对我来说,这里已经是我的家,京城的繁华与侯门的荣耀,我从未真正向往。请您理解心。” 她紧紧握住凌瑾韵的手。 “韵儿,若是你不愿意回去,那就留下来。娘亲愿意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江侯爷在一旁显得颇为焦虑,他急切地说:“夫人,这样做万万不可啊!月儿的婚事……” 叶夫人则以一种超乎寻常的淡然回应道:“侯爷,祖母身体康健,家中大小事务皆有祖母一手操持,月儿的婚事自然也会有人妥善安排。侯府人才济济,皇室宗亲亦不缺少能人,月儿从来就不缺乏关怀与爱护。即使我不在她身边,虽然心中难免遗憾,但这并不会影响到大局。韵儿多年未曾得到真正的安宁与快乐,作为她的母亲,我有责任也有心愿陪伴在她左右,共享那份久违的天伦之乐。至于月儿那边,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向她说明一切。” 叶夫人十多年来,将江月视同亲生,即便是真相大白之后,也未曾有过丝毫的怨恨与偏移。 而今,骨肉重逢,亲眼目睹了女儿所承受的风霜,她只愿做一个“自私”的母亲,守护在女儿身旁,不离不弃。 在一旁的江铭见状,立刻表明立场:“娘既然决定留在这里陪伴妹子,孩儿自然也不会离开,我要在这里守候着娘亲与妹子。” 对于他来说,京城多一个纨绔子弟并不稀奇,少了他一个人也无关紧要,但在这个地方,他是娘亲与妹子最坚实的依靠。 尽管不久前,妹子刚刚对他下了药,导致他陷入昏迷。 但他并不计较这些,毕竟他胸怀宽广,不会与妹子这样的小女子一般见识。 江侯爷闻言,有些不满地瞪了江铭一眼,却又不敢直接责备叶夫人,只能无奈地提出建议:“既然如此,夫人是否可以先随我回别院,向月儿解释一下这个情况呢?” 叶氏再次握紧凌瑾韵的手,声音柔和而温暖:“韵儿,娘先回去处理一些家中的琐事,明天一早,娘再来看你。” 回去之后,二人将事情坦开来与江月说。 她温言说道:“你姐姐既已有归宿,自然不会觊觎与三皇子的婚约。至于县主之位,你姐心性淡泊,无意回归侯府。为娘决定伴她左右,你回去之后,要听话,孝顺祖母,安心等待自己的良缘。” 江月闻此言,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急忙拭去眼角的泪珠,孩子气地扑进叶夫人怀里,撒娇道:“娘要陪姐姐,那月儿也不走了,我要和娘亲、姐姐在一起。” 叶夫人一如既往地轻抚着女儿的秀发,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月儿,不可任性。你是未来皇家的媳,单是那嫁衣,便需提前一年精心刺绣,尽管多由技艺超群的绣娘操刀,你也应亲手参与,缝上几针,方显诚意。” “你永远是我们最疼爱的女儿,不管血缘如何,这些年来的情分,岂是轻易能割舍的?” 江侯爷声音哽咽,眼眶微红,语气坚定而温柔。 叶氏紧握着江月的手,泪光闪闪:“月儿,你的善良与纯真是我们教养出来的,这比任何血缘都要珍贵。你姐姐的事,是大人的错,与你无关。我们要做的,是一起面对,一起弥补。” 江月闻言,泪痕未干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里藏着无尽的感激与释然。 “多谢爹娘的理解与宽容,女儿今后定当更加努力,不仅要做好自己,还要尽力协助爹娘处理府中事务,为姐姐,也为这个家。” 此时,窗外月光如水,银白的光辉洒进屋内,给这温馨却又带着几分沉重的场景添上一抹柔和。 凌瑾韵在房间内悄然燃起一柱安神香,那香气袅袅,似乎能平复一切烦躁。 夜深人静之时,她悄声起身,凝视着床榻上熟睡的两个小生命,对自制的香料效果感到颇为自得。 这等上乘的安神香,若是上市,不知能换回多少白花花的银两! 想起随意赠予江月的那一盒,凌瑾韵不禁心疼起来。 随后,她换上紧身的夜行衣,身影敏捷地没入夜色,目的地是秦家的老宅。 谢行的伤势虽已痊愈,却依然留恋着老宅的安宁,这正好为她所用。 月色之下,凌瑾韵纤细的身形慵懒地倚在门框旁,清澈的双眸直视着谢行,问道:“你府上的暗卫轻功如何?” “尚算出色。” 谢行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坦诚以告。 凌瑾韵紧接着追问:“那他能否带我从这里快速抵达永定侯府的别院?” “如风。” 谢行轻唤一声,只见一名体态修长,身披夜色的暗卫仿佛幽灵般自屋顶悄无声息地降落,恭敬行礼:“少主。” 谢行轻轻抬起下巴,示意暗卫回应凌瑾韵的询问。 那暗卫身形挺拔,手执长剑,站姿透露出一种孤傲大侠的气派,答道:“半个时辰足矣。” “好,比骑马快多了!” 凌瑾韵满意地点点头:“那我就借你这位暗卫一用了,让他带我去永定侯府别院,事毕再送我回来。” 谢行并不多言,只对如风使了一个眼神作为命令。 凌瑾韵尚未反应过来,已被如风以巧妙的手法轻轻夹在腋下。 随即,夜风骤起,二人如同被风驾驭一般,凌空疾驰。 原本,她还想着在路上与这位高冷大侠闲谈一番,增进彼此的了解。可当真正在空中翱翔时,凌瑾韵才意识到,那疾风如同锋利的刀刃割面而来,为防喉咙受寒,她不得不像河豚一样鼓起脸颊,紧闭嘴唇,一路几乎无语。 就这样,半个时辰后,如风带着她轻轻降落在侯府别院的围墙之外,一切动作悄无声息,宛如夜的使者。 凌瑾韵:…… 暗卫执行任务竟如此精确高效么? 她的心中暗暗惊异,这些隐匿于暗处的影子,每一次行动都如同鬼魅。 “如风大侠,带我飞一程如何?” 第一百八十一章 幻梦剂 凌瑾韵的语调轻盈,她眨巴着那双清澈如鹿的眼眸,眼波流转间,流露出一股难以抗拒的亲昵与讨好。 如风的面容如同古潭深水,冷峻而沉静,不为所动。 他的拒绝简短而决绝:“不可,侯府里有暗卫,若我被擒,恐怕会引起少主与侯府的误会。”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 凌瑾韵轻轻挑眉,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她本就是个随性之人,不喜欢强人所难,更不愿意看到别人因为她而陷入困境。于是,她决定依靠自己。 她环视四周,最终锁定了一处易于攀登的围墙。 在一阵急促有力的奔跑后,她的脚尖精准地在墙上一点,瞬间,身体如同灵猫一般腾空而起,双手敏捷地抓住墙头,只听“嗖”的一声,矫健的身躯已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地落在了侯府别苑之内。 落地之时,她一手支地,另一手帅气地插在腰间。 然而,当她抬头之际,目光恰好与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眸相遇。 那一刻,她的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江侯爷竟然在此刻与她不期而遇。 凌瑾韵虽预感到进入侯府会遭遇暗卫的注意,但她万万没有料到,自己一踏入,便与这位侯府的主人四目相对,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了一股微妙的紧张感。 愣怔只是一瞬,凌瑾韵迅速从背后抽出一只布袋,动作快如闪电,一眨眼的功夫,江侯爷已被她巧妙地笼罩其中。 江侯爷身为武将出身,身手自是非同小可,但即便如此,也在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变故中仅迟疑了半秒便陷入了被动。 此时,被罩在布袋里的他,愤怒与羞辱交织。 作为永定侯,竟被一个刺客如此戏耍,若此事泄露出去,他颜面何存? 正当江侯爷想要挣扎反抗,一阵轻微如蚁咬的刺痛突然从颈部传来。 随即,全身的力量仿佛被抽空,整个人变得绵软无力,任由摆布。 凌瑾韵眼看着手中的布袋被迅速系紧,随后,她似乎漫不经心地将这个“包裹”踢到了墙角。 望着墙角那团因挣扎而微微鼓胀的布袋,凌瑾韵满意地点了点头,轻拍双手,转身朝江月的院落稳步前行。 对于永定侯府的布局,她早已烂熟于心,即便是深夜行进,也犹如在自家花园漫步,毫无阻碍。 另一边,江月在夜色中仍旧未眠,刚刚与父亲江侯爷及叶氏的对话,让她心中的巨石暂时找到了一个安放之处。 她暗自庆幸自己选择了那条曲折却更为稳妥的路,让小梨代劳,除去了凌家三子,并将罪名巧妙地栽赃给凌瑾韵,而不是直接对凌瑾韵出手。 如果凌瑾韵真的遭遇不幸,叶氏一旦发现凌瑾韵其实是她的亲生女儿,必然会追根究底,届时,所有精心布置的谎言和真相都将大白于天下,她们多年积累的母女情谊恐将毁于一旦。 如今,凌瑾韵既无力与她竞争封诰与婚约,又失去了可以依靠的亲人,江侯爷更不可能将这样一个“污点”送回门楣。 既然凌瑾韵选择拒绝回归,江月转念一想,在离开京城之前,何不再去见她一次呢? 即便面对的是凌瑾韵那不加掩饰的冷漠,但这份宽宏大量,不正好彰显了自己的教养与气度么? 想着想着,江月嘴角悄然勾起一抹自得的微笑,正准备就寝,却未料到,一阵冷风突兀地卷入屋内,灯火应声而灭,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窗外月光惨淡,雾气渐浓,整个房间似乎都被一种不祥的气息笼罩。 江月心中陡然一紧,慌忙呼唤道:“来人!小桃,朱嬷嬷……” 然而,四周回应她的,只有越来越浓的雾气和死一般的寂静。 那雾仿佛有形之手,将她缓缓包围,令她感觉整个身体都在逐渐冰冻,寒意透骨…… 从最初如潮水般涌来的惊慌中缓缓抽身,江月的思绪逐渐沉淀。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质问道:“是谁!快出来,别在这里装神弄鬼!” 窗边,凌瑾韵静漠的目光直视着江月。 恰逢其时,屋内的情景急转直下,江月的勇气似乎瞬间被未知的恐惧击垮,她惊惧交加地瘫坐在地,瞳孔中闪烁的是无助与逃避,嘶哑的嗓音带着几近崩溃的祈求:“不,别靠近,我……我没有害你。是小梨,是她干的,她已经不在了,你应该去找她!” 就在这紧张氛围攀升至顶点之时,庭院外传来杂乱却坚定的脚步声,凌瑾韵轻轻挑了挑眉梢。 她身姿轻盈,自窗台轻巧一跃,几个起落间便隐匿于屋顶的阴影之中。 屋顶的瓦片在她脚下微微作响,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江侯爷带领的一队人马已踏入了江月的院落。 他的脚步虽然急促,但每一步都透露着作为一家之主的沉稳,即便是面对可能危及爱女安全的紧急情况,他依然保持着必要的冷静与尊严,没有贸然闯入那片属于女儿的私密领域,而是站在门外,用一种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询问:“月儿,你睡下了吗?” 然而,回答他的不是女儿熟悉而柔和的声音,而是一阵刺破夜空的尖叫,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恐慌与绝望:“啊——” 那尖叫,仿佛能撕裂夜的宁静,让人不寒而栗。 江侯爷的心脏猛然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寒冰般穿透胸膛,难道说,真的有杀手潜入了月儿的房间? 来不及多做思考,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房门,身形如同离弦之箭,冲进了房间,只希望能及时阻止一切不幸的发生。 此时的凌瑾韵,慵懒地趴在屋顶,俯瞰着这一切,眼神中闪烁的是对这自导自演的好戏满意的光芒。 在她手中,不过是一瓶小小“幻梦剂”的功劳,却足以让一个人心底的恐惧与罪恶感在现实中具现,这种控制与玩弄人心的快感,对她来说既刺激又充满诱惑。 不出她所料,江月的眼前,浮现出了凌家的三位亲人,以及一个名叫“小梨”的幽灵。 那“小梨”仿佛带着怨恨的目光,让江月的声音都在黑夜中颤抖,字字句句,皆是无处躲藏的恐惧。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臂之力 凌瑾韵心中默默盘算,原来不仅仅是凌家三人的阴影困扰着江月,还有一个名为小梨的存在,让她的内心更为挣扎与痛苦。 惊惧之后,江月的情绪突然爆发,失控的嘶吼中夹杂着愤怒与委屈:“你们不能怪我,若要责怪,就去怪凌瑾韵!她本是乡野村姑,若能安守本分,何至于让五哥心生怜惜,又让母亲另眼相看!至于你,明明是我让你有了侯门千金的生活,为何还不满足,一次又一次地出现,你的死亡,不过是咎由自取!小梨,你曾说我救了你,现在,就请帮我除去这些障碍,也算报了你的恩情,死而无憾!” 皎洁的月光之下,江侯爷的脸庞变得愈发复杂,那是一种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彻底失望与愤怒的剧烈转变。 凌瑾韵在一旁静静观察,这场闹剧原本并未打算让江侯爷参与其中,她与秦砚辞策划这一切,仅是为了证实一个猜测,一个关于幕后操纵者的真相,而那个幕后黑手,极有可能就是此刻在房间内歇斯底里的江月。 命运仿佛特别眷顾她,让她刚潜入不久,便能与江侯爷正面遭遇。 江侯爷一时之间难以消化这一切,他那素日里温文尔雅、明事理的女儿,怎会有如此阴暗扭曲的一面? 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不知所措的呆滞。 倒是跟在父亲身后的江铭,首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熊熊燃烧的怒火让他失去了理智,一个箭步冲上前,扬手便是重重一巴掌,响亮的耳光让空气都为之一震,江月应声倒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伴随着骤然亮起的灯光,将她从那个由幻象编织的噩梦中猛然拽回了现实。 整个侯府在这突如其来的喧嚣中陷入一片死寂,仆人们小心翼翼地举着油灯,面面相觑,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剧痛与突如其来的光明交织在一起,迫使江月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望着江铭,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他这一巴掌,仿佛汇聚了全身的愤怒与力量。 江月的身体在重击之下无力地瘫软,唇边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金属锈味,脸颊迅速鼓胀起来,红肿一片。 她趴伏在冰凉的地面上,眼中满是绝望与无助,水汪汪的目光穿过凌乱的发丝,投向不远处的父亲江侯爷和兄长江铭,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滚滚而下。 “爹爹,五哥……”话语中夹杂着哽咽。 江铭的眸子如同寒冬的冰雪,冷漠且锋利,不带一丝温度地迎向她:“你别再唤我哥哥,我嫌那两个字污了我的口!” “放肆!” 江侯爷的声音如雷贯耳,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严厉地呵斥江铭,“是谁给了你权利这样对待自己的妹妹?” 江铭傲骨铮铮,毫不示弱地挺直腰杆:“我江铭只承认凌瑾韵一个妹妹!” 江侯爷怒目圆睁,几乎能喷出火来,低沉而有力地吐出二字:“滚出去!” 江铭二话不说,身形一闪,如鹰隼般敏捷地离去,留下一道决绝的背影。 江月的目光紧紧追随那远去的身影,心中苦涩难当,泪水在这一刻更加汹涌,她紧紧咬住下唇,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与不甘都咬碎在齿间。 江侯爷见状,连忙吩咐身旁的侍女小桃与老练的朱嬷嬷:“快,扶小姐起来,小心些,用上等的金疮药,要确保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是,侯爷,奴婢遵命。” 朱嬷嬷恭敬应答,声音中透露出几分急切与关怀。 待安排妥善后,江侯爷正欲抽身离开,江月却在这时猛地跪下,泪水涟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唤住了父亲:“爹,月儿知错了,求爹爹责罚。” 江侯爷深邃的双眸定格在女儿身上,良久之后,方才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月儿,你无错,保护自己是你的权利。安心修养,等我们回京,记得去探望贵妃娘娘。” 话音刚落,江侯爷大步流星,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江月抚着那肿胀的脸,反复咀嚼着父亲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而屋脊之上的凌瑾韵,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下巴,公正地说,江侯爷对江月的关爱确实不假。 毕竟,未来的江月是肩负着入主宫廷使命的人,若没有几分城府与手段,如何能在那深不可测的宫墙之内站稳脚跟? 正当凌瑾韵心中暗自思索之际,一阵细微的气息波动让她的神经骤然紧绷,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她正欲有所行动,却不料江铭如同鬼魅般闪现,轻松地将她夹在臂弯之下,如燕子般轻盈地跃离屋脊。 凌瑾韵愕然,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江铭并未察觉到凌瑾韵微妙的情感波动,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狡黠与戏谑的桃花眼此刻竟显得格外认真,直直盯着凌瑾韵:“丫头,你其实早已知道幕后之人是江月了吧?” 既然已经被看穿,凌瑾韵也不再隐瞒,她随意摘下面纱,坦荡以对:“没错,我早就有所察觉。” “那你可有复仇之心?” 江铭的目光紧紧锁住凌瑾韵,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帮我?是帮我除掉她,还是替我找官府抓她?” 凌瑾韵看似轻巧地反问,眼神却锐利异常,直接穿透江铭的伪装。 江铭刚欲开口,却被凌瑾韵一记轻轻的手拍打断,“别忘了,你父亲可宝贝着她呢。若是她在你手上出了什么事,只怕你父亲会先剥了你的皮。” 听着凌瑾韵一口一个“你爹”,江铭心中不禁涌上一丝异样的情绪,之前因江月而生的沉重与阴霾,竟在这一刻被这份率性洒脱悄然化解,化作了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习惯性地举起那把雕工精致的折扇,在掌心轻轻敲了敲,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你这机灵鬼,就连这细微之处都看透了?” 凌瑾韵嘟起嘴,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仿佛在审视一个调皮的小孩。 江侯爷的话语已经如此明显,恐怕只有真正的大愚若智才会毫无察觉吧! 面对凌瑾韵不加掩饰的小瞧,江铭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心境转好之下,他闲适地向凌瑾韵问道:“丫头,你深夜至此,引得江月自行暴露,却又不急于对她施以惩戒,到底为什么?” 第一百八十三章 特别关心 提及此事,凌瑾韵眼中闪过一丝幽怨,不满地瞪了江铭一眼,“谁说我没打算惩罚她?我原计划等她自招完毕,再狠狠地给她一个教训。可我的手还未曾抬起,你们便接踵而至……” 那个本为江月准备的麻袋,最终却戏剧性地落在了江侯爷身上,真可谓是造化弄人。 江铭那双桃花眼里闪烁着狡猾的光芒,“要不哥哥助你一臂之力?以我对你爹的了解,他必定害怕此事传到娘亲耳中,为了避嫌,他会选择在夜深人静之时将江月送出府去。到时候我们半路截下她,我与苏在处理掉她的暗卫,你便可痛痛快快地出一口恶气。” 凌瑾韵的双眼登时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伸出一根纤细的小拇指,“一言为定哦!” 江铭望着那伸出的小拇指,一脸茫然不解,“这是做什么?” “拉钩约定啊!” 凌瑾韵理直气壮地答道。 江铭:...... 这般孩童般的举动,他自懂事起便已不再涉足! 罢了,既然妹妹喜欢,偶尔幼稚一番也无妨,反正此刻四下无人,无需顾忌。 他侧过头,将小拇指缓缓伸出,与凌瑾韵的小指紧紧勾在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大坏蛋!” “为何只有我要变成大坏蛋?” “因为我永远信守承诺!” 凌瑾韵坚持己见,言之凿凿。 有了江铭的陪伴,回程时凌瑾韵自然不愿再如之前那般被如风携带飞奔,毕竟悠然自得地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内,远比冒着寒风体验飞行来得惬意。 苏在稳稳地驾着马车,而江铭则陪伴凌瑾韵坐于车内。 眼见凌瑾韵的小脑袋随着倦意渐渐低垂,他轻咳一声,假装不经意地问:“丫头,你给我下的是真正的毒药吗?” 凌瑾韵困意蒙眬,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啊,毒药,能让人的肠胃穿孔,还会...那个功能不行……” 江铭听到前面还能保持几分镇定,但听到最后几个字,不禁心中一凛,几乎要惊跳起来。 那个功能不行! 这算哪门子描述? 不对劲! 这样的话语怎会出自一个小姑娘之口,未免太过轻率! 然而,当江铭注意到凌瑾韵娇小的身躯轻轻靠在他的肩头,甜蜜地进入梦乡时,心中的烦躁与疑虑便悄然退去了一大半。 望着凌瑾韵那安详恬静的睡容,江铭的心底竟泛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柔情。 那些关于身体不适的小插曲,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归家之路并不平坦,月光如水,洒满蜿蜒的石板小径。 随着马车缓缓停下,秦家庄严的大门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庄重。 凌瑾韵依旧沉浸在梦乡,小脸上挂着孩子气的满足。 江铭正要弯腰抱起妹妹,不料秦砚辞面色凝重,带着几分焦急,快步从冲出。 他一眼望见停在门外的马车,连忙上前掀起帘幕。 江铭刚想亲自动手抱起妹妹,秦砚辞的出现打断了他的动作。 尽管心中对这个年轻人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但毕竟,他现在是凌瑾韵名正言顺的丈夫,这一点,江铭不得不接受。 他退后一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秦砚辞轻柔地将凌瑾韵拥入怀中,她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小脑袋自然而然地贴向他的胸膛,那份依赖与信任,让秦砚辞的心弦不禁为之一颤。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子,他无法避免地产生了一些微妙的生理反应,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脸颊和耳根隐约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江铭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更加不是滋味。 他对秦砚辞的不满似乎找到了新的出口,恨不得立即把凌瑾韵从他怀里夺回来。 他不禁暗自懊悔,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江月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妹妹,为什么没有早些将真正的亲人找回? 如果一切能够提前,或许凌瑾韵就不会成为这个年轻男子的妻子。 然而,转念一想,如果不是秦砚辞,谁又能给妹妹这样一份安宁与依靠呢? 江铭的思绪在脑海中盘旋,他试图在京城那些世家子弟中寻找替代品,却发现没有一人能比眼前的秦砚辞更合适。正 当秦砚辞礼貌地道谢,准备踏入家门时,江铭猛然间惊醒,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恶狠狠地警告他:“你要是敢让我妹妹受半点委屈,我绝不饶你!” 秦砚辞愣住了,心中五味杂陈。 原来在江铭眼中,自己竟是如此不可信赖的存在吗? 为了陪伴凌瑾韵前往侯府别院,秦砚辞特意安排了两位兄长代为守夜。 谁曾想,凌瑾韵会趁他不注意,用了安神香独自先走一步。 当他从沉睡中惊醒,发现凌瑾韵已被江铭接回,心中顿时充满了自责与不安。 他细致地将凌瑾韵放在柔软的床上,感受到她的手无意识地抓紧自己衣角的那份依赖。 直到确信凌瑾韵进入了更深的梦乡,他才慢慢抽离那只紧紧握住的手,站起身,走向门外。 凌瑾韵的意识并未沉浸在梦乡太久,心中牵挂着即将为凌家三位长辈送别的事宜,便在晨光初露时分悠悠醒来。 窗外的世界依旧笼罩在一片灰蒙之中。 丧礼的筹备在这样的荒年背景下,只能一切从简。 凌瑾韵与凌家三人的关系并不密切,他们之间的纽带更多是基于对原身的养育之恩,这份情谊虽然淡薄,但凌瑾韵依然决定尽自己所能,让他们走得体面,作为对过往照拂的一份回馈。 送行之后,凌瑾韵踏上了归途,面对着自家那因连日忙碌而显得格外凌乱的院落,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亟待收拾的冲动。 院子中,落叶散落一地,被秋风卷得四处飘零,几处篱笆也被风雨摧残得东倒西歪,房屋的檐角似乎也透露出几分疲惫之态,急需修缮。 正当她准备挽起袖子,亲自投入到清理工作中时,家中温情的一幕悄然上演。大 嫂眼疾手快,几乎是在她触及扫帚的瞬间,便一把接过了清扫工具,眉眼间满是心疼,“韵儿,这些粗活让我来做就好,外面风大,你体质弱,别再受凉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万事俱备 话音未落,一股暖意伴随着大嫂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涟漪。 紧接着,她转向鸡舍,意图帮忙喂养,却被二嫂以近乎霸道的方式“阻挠”,只见二嫂抢过她手中的食盆,嘴角含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韵儿,鸡粪的气味可不怎么好闻,你还是去边上坐着休息吧,别弄脏了你的新衣裳。” 最后,当她转身想参与洗涤衣物时,三嫂已经麻利地抱着一堆衣物走出门廊,眼神温柔如水,“韵儿,这些活计你就别操心了,我和二嫂一起搞定,你呀,就好好歇着吧。” 言罢,一个浅笑,温暖而恬静。 凌瑾韵心中涌动着感激,正思索如何为这个家庭贡献一份力量,目光落在远处郁郁葱葱的山林。 她背起小竹篓,准备上山寻找解决用水问题的方案。 而此时,秦砚辞那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一起去吧。” 本想着有秦砚辞相助,勘察地形,选取最佳地点设置水车,将深山中的清冽泉水引到山脚下,以解干旱之急。 却未料刚出门,便遇上了江铭的马车。 江铭轻巧跃下马鞍,手中扇子轻轻一挥,他侧头对着凌瑾韵顽皮一笑,“小丫头,别忙活了,上车!” 秦砚辞默默接过背篓,眼神中却透着不解与担忧,但最终还是顺从地将它放置在门边,坚持要与凌瑾韵同行。 这番举动让凌瑾韵哭笑不得,心中暗自嘀咕。 察觉到凌瑾韵的为难,江铭一个眼神交换,便与苏在默契协作,后者悄无声息地接近秦砚辞,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刀,秦砚辞便软绵绵地倒在了苏在的臂弯里。 凌瑾韵、江铭乘上了马车,而苏在则负责驾车,一行人向着未知的目的地进发,而秦砚辞则被秘密送往老宅,安置在谢行曾经住过的房间。 江铭从袖中缓缓取出一只精致的锦盒,其上雕龙画凤,古朴而雅致,递至凌瑾韵眼前,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温柔与期待。 “丫头,这是你姐姐江月离开家门前特意留给娘亲的,说是你精心调配的安神香,你看看这里面的东西是否有被他人动过的痕迹。” 凌瑾韵轻轻接过那盒子,她的手指轻巧地解开丝带,一阵淡雅的香气顿时溢散开来,沁人心脾。 她凝视着盒中排列整齐的香丸,细致入微地检查每一处,确认无误后,眉眼间闪过一抹释然之色。 “的确是出自我的手笔,这安神香融合了多种珍稀草药,能够让人宁心静气,母亲用了定能安眠无忧。” 江铭见状,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宠溺的微笑,“你呀,点都不懂得谦逊。” 凌瑾韵却更加俏皮地仰起下巴,眸光闪烁,带着一丝小得意,“何须谦虚?我的技艺本就非凡,凌瑾韵所制,自然非同凡响。” 这安神香的制作过程,凌瑾韵至今记忆犹新,每一份材料都经过她亲自挑选,每一道工序都蕴含着她的心血。 她曾为此耗费了数日光阴,以及不少难寻的珍贵药材。 当她将这份心意交到江月手中时,心底确实泛起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不舍。 然而,时至今日,得知江月将这香转赠给了外人,她内心那份微妙的情绪竟悄然转变,更多的是释然与不在乎。 江铭对于这份突如其来的慷慨感到疑惑,“你当初为何选择将这样珍贵的安神香赠予江月?” “我的香不仅能够安抚心神,还有避暑清热之效。对于病弱之人,我更倾向于以这种方式间接相助,免得亲自出手惊扰了她的病情。没想到,她竟然没有勇气使用。” 江铭捕捉到她眼中对江月不经意间流露的轻视,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昨晚,这丫头还强调是因为他在场才未对江月采取行动,原来她所谓的“手下留情”仅仅是因为对病人的顾忌,并非顾虑到他与父亲的存在。 此刻,江月已经带着这份心意踏上了回京的路途,而江铭则携凌瑾韵紧随其后。 尽管两人距离颇远,但江月作为大家闺秀,体质虚弱,难以承受长途马车的颠簸,因此行进速度并不快。 午后的阳光斜照,苏在驾着马车在林间小道上疾驰,很快便接近了江月的车队。 林子里树木疏落有致,间或点缀着低矮的灌木丛,苏在巧妙地将马车隐藏在一丛浓密的灌木之后。 随后,苏在与江铭换上了便于夜行的黑衣,准备悄无声息地接近目标。 凌瑾韵见状,嘴角挂着一抹狡黠的笑意,轻轻摆手拒绝,“如此大费周章实属不必。” 她修长的手指轻点,指向不远处一棵高大挺拔的古树,“只需将我送达那树顶,便万事俱备。” 江铭听罢,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温顺地在凌瑾韵身前蹲下,准备背负她前往。 “上来吧。” 凌瑾韵投给他一个淡然的眼神,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留在这里,勿用内力,以免体内毒素加剧。苏在,还请你代劳。” 苏在闻声,没有多言,只是一只大手稳稳搭在凌瑾韵肩上,手腕微动,轻而易举便将她送上枝头。 凌瑾韵稳坐于树梢,周遭绿叶环绕,她自怀中悄悄取出一套银针,目光如鹰,紧紧锁定逐渐靠近的马车,一场计划即将展开…… 突然之间,仿佛夜色凝聚成形,一群身着漆黑衣物的身影猛然自官道另一边、茂密树林的阴影中腾跃而出,宛如鹰隼捕猎般精准无误,直冲江月乘坐的华丽马车而去,带来一阵不祥之风。 江侯爷深谙世事险恶,为确保爱女安全,特别为江月配备了二十名精挑细选的侍卫,个个武艺不凡,此外还有两名深藏不露的暗卫随行。 相比之下,这突袭的敌人虽仅有八人,但却似有备而来,绝非等闲之辈。 见状,侍卫们迅速反应,手中刀剑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迎敌而上,即便是平日里隐匿于暗处,少为人知的暗卫也加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搏斗。 尽管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但这群黑衣人的武艺竟与江月身边贴身守护的高手不分伯仲,一时之间,双方陷入了胶着,侍卫们的攻势在这些神秘对手面前显得颇为吃力。 第一百八十五章 玉牌 车厢之内,江月感受到外面世界的剧烈震动,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惊恐如同寒霜般覆盖了她的面容。 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小桃,更是吓得全身筛糠。 这时,一向持重老练的朱嬷嬷发挥了关键作用,她用力踢了小桃一脚,语气坚定而又严厉地命令道:“愣在这里有何用,赶紧起来,搀扶小姐离开此地!” 话语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小桃仿佛被这一脚踢回了现实,慌忙站起身,与朱嬷嬷默契配合,一左一右紧紧扶持着娇弱的江月,敏捷地跳离了摇摇欲坠的马车。 就在三人足尖刚一触地的瞬间,一道凌厉至极的剑气从侧面狠狠劈下,那辆精致的马车顿时裂成了两半,碎片四散。 “头儿,这里没有人!” 趁着混乱之际,一名黑衣人大声报告,嗓音中透着几分得意。 江铭与苏在本欲支援的脚步因这一声通报而凝固在半空中,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领头的黑衣人闻言,冷酷的目光在那残破的马车周围扫过,旋即捕捉到了江月一行三人仓皇逃窜的身影。 此刻,远方隐隐约约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他心知不宜久留,果断下达了撤退的指令,声音低沉而坚决。 在这支神秘队伍中,除了两位身受重伤,行动不便的成员外,其余六人皆身怀绝技,仅一个呼吸的功夫,便如鬼魅般消失在了密林深处,不留丝毫痕迹。 此时,一直隐身于树梢之上的凌瑾韵,无声无息地滑落至地面,立于苏在身旁,焦急地推搡了他一下,语气紧迫:“赶快,去抓住那个还没咽气的黑衣人,注意他们可能随时服毒自尽。” 她自己则半眯着眼眸,目光锐利地投向江月逃亡的方向,似乎在估量着什么。 紧接着,凌瑾韵身形一展,如影随形般跟了上去。当距离足够近时,她手中两枚精巧的银针飞出,瞬间命中了朱嬷嬷和小桃的要害穴位,二人应声倒地,昏迷不醒。 江月眼见身边的保护者相继倒下,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她,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被一张巨大的麻袋从天而降,紧紧束缚。 紧接着,一阵暴风雨般的拳打脚踢如约而至,疼痛如同千针万刺,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让她无处遁形,只能无助地蜷缩着身体,双手本能地护住了自己的脸庞。 直至凌瑾韵宣泄完心中的愤恨,方才上前拔出了朱嬷嬷和小桃颈部的银针,确保她们的生命无虞。 当她带着战利品返回林中与江铭、苏在会合时,远方的马蹄声已经清晰可闻。 他们所处的位置恰好可以俯瞰整个道路,目光所及,一列威严的马队正疾驰而来,为首之人正是江侯爷,他的表情凝重,显然对发生的一切了然于胸。 凌瑾韵对于江侯爷接下来的打算——是将江月接回偏远的别院静养,还是直接护送回京城——毫无兴趣。 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苏在控制下的那位气息奄奄的黑衣人身上。 苏在恭敬地禀报道:“小姐,他已经无法说话,但体内的毒物已被顺利取出。” 一边说着,一边摊开手掌,展示出一枚小巧却致命的毒囊。 凌瑾韵的眸子因兴奋而发亮,她小心翼翼地用一块柔软的丝巾将毒囊包裹起来,仔细收好。随后,她的视线落在了地面上那位伤势沉重的黑衣人身上,声音里带有一丝玩味:“你叫什么名字?看起来你们的目标并非杀害江月,而是寻找某人。告诉我,你们究竟在找寻何方神圣?” 面对凌瑾韵连珠炮般的质问,黑衣人却选择了沉默。 凌瑾韵并未因此动怒,反而是手法熟练地在他身上搜查起来,最终在腰间的隐蔽之处发现了一袋沉甸甸的钱币和一块雕刻精细的玉佩。 正当她打算将这两样物品据为己有时,江铭伸出手,淡淡开口:“把那块玉佩给我看看。” 凌瑾韵顺从地收好了钱袋,将玉佩递给了他。 然后,她再次蹲下身子,与濒死的黑衣人面对面,语速缓慢而有力地说:“你的胸骨已断,手脚多处骨折,内脏损伤严重。在这仁义县内,或许只有我有能力救你一命。告诉我,你想活下去吗?若想活,就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然而,让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是,黑衣人在此刻做出了最为决绝的选择,他猛地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凌瑾韵虽然试图阻止,却终究是晚了一步,只能望着那逐渐失去生命迹象的躯体,眼神复杂难明。 江铭轻轻将那块泛着温润光泽的玉佩放回凌瑾韵手中,目光中带着几分凝重。 “他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任何威胁或诱惑对于他来说,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毫无作用。” “死士?” 她缓缓俯下身,再次凝视着那具已然没有生命气息的黑衣人遗体,眼神中交织着复杂的神色。 江铭望着凌瑾韵那一副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 小姑娘的心思,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归家途中,因凌瑾韵狠狠教训了江月一顿,心头的憋闷得到了释放,一跨入马车内,她便肆意地活动起身子,姿态之随意,哪里有半点深闺小姐的模样,倒像是个顽皮的野小子。 江铭瞥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我倒是好奇,你那位温文尔雅的书生夫君,若是看到你这副豪放做派,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凌瑾韵闻言,眼眸微眯,狡黠之色一闪而过,“你是想让我给你一笔‘沉默费’吗?” 言毕,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江铭一时语塞,望着眼前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心中五味杂陈。 “好了,说正事儿。” 他轻咳一声,将话题引回正轨,“那块玉牌,乃是皇宫死士的专属标识,代表着其独一无二的身份和使命。” 说到这里,他忆起那黑衣死士最后的一幕,眸光不由暗了暗。 那人在绝望中爆发出了惊人的意志,以极端的方式保持了最后的尊严和忠诚,令人不得不感叹死士的决绝。 “难道说,这些人是皇室亲自派遣的?”凌瑾韵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 江铭轻轻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 第一百八十六章 靠自己 凌瑾韵沉吟片刻,脑海中迅速掠过种种可能性,“江月即将成为三皇子的王妃,那些袭击者,会不会是三皇子的政敌,意图破坏这桩联姻?” 然而,这个假设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定了:“不对,那些人遇见江月时并未出手,反而更像是在寻找什么特定的目标,甚至不惜毁掉马车。” 正当江铭准备深入剖析皇室及京城背后错综复杂的权谋斗争时,却发现凌瑾韵早已自顾自地放松下来,双手枕头,双腿交叉,一脸事不关己的轻松自在。 “找谁和咱们这些耕田种地的平头百姓有啥关系?” 江铭无奈地摇了摇头,最终决定将那些纷扰的宫廷斗争暂时搁置,让这份难得的轻松继续下去。 ...... 林间小道上,江侯爷骑坐于高大的骏马之上,眉宇间锁着深深的忧虑,目光逐一扫过地面上凌乱的痕迹。 不多时,随从们找到了朱嬷嬷、小桃,以及被装在麻袋里的江月。 二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伤痕累累的江月走向江侯爷。 一见江侯爷,朱嬷嬷立刻跪伏于地,声音哽咽,满是悲愤与无助,“侯爷,您可得为小姐做主啊!那些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恶徒,竟敢如此残害小姐……” 江月这次没有如往常般梨花带雨,而是选择了一种更为内敛的方式,静静地站在一侧,眼泪不自觉地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即便身体多处疼痛,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护住了自己的容颜,不让它受到一丝损伤。 然而,昨夜江铭那一记响亮的耳光留下的痕迹,让她的半边脸颊肿胀,虽然有些影响了她清丽的容貌,却也平添了几分柔弱,引得旁人心生怜悯之情。 一旁,何征仔细检查完倒地不起的死士后,站定在那儿,沉默地等候着江侯爷的下一步指示。他身姿挺拔,眼神锐利,似乎对任何细节都不肯轻易放过。 江侯爷的目光轻轻掠过江月,那眼神中包含了复杂的情绪,既有责备也有心疼,随即他沉声吩咐:“先把小姐扶上马车,让她好好休息。” 这命令虽简短,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朱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对主子的心思自然了然于胸。 她见状立刻收敛了悲声,动作轻柔地搀扶着江月缓缓向马车行去,生怕动作重了会让小姐更加不适。 待到江月被妥善安置,何征这才迈步向前,将从死士身上找到的玉佩递到了江侯爷面前。 “侯爷,这是从那个死士身上找到的。” 他的话语简洁有力,手中那块温润的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却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江侯爷接过玉佩,仔细审视,眉头渐渐拧成了一团。 “皇室的死士……” 他的声音低沉,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凝重。 这次江南之行,表面上是为了迎接凯旋的将士,实质上却是按照皇帝的密令,寻找那位失踪的七皇子。 七皇子在上一次随行微服私访时不慎落入了绑架之手,据查已被带往江南一带。 此前派出的搜寻队伍在仁义县发现了一些线索,确认了绑架者的身份,但却未能找到七皇子的确切下落,整个事件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此时此刻,其余侍卫都已分散开来,沿官道搜寻可能的蛛丝马迹,只剩下江侯爷和何征还留在原地。 何征目光坚定地看向江侯爷,缓缓说道:“侯爷此行南下,遵的是秘密之令以寻七少主。如今若是让小姐先行返回京城,恐怕会引发外界不必要的猜测,认为小姐或许携带了七少主以躲避耳目,进而对小姐不利。能驱策宫中隐卫之人,非陛下即太后,而考虑到七少主的年龄和现状,太后她……” 江侯爷打断了何征的话,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非太后所为,这块玉佩是赝品。” 说罢,他将玉佩收入怀中,表情凝重。 “我尚未找到七少主的下落,对方却已迫不及待地采取行动,这种急躁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话音刚落,江侯爷便转身踏入了马车。 车厢内,江月安静地坐着,泪水无声地滴落在衣襟上。 见到父亲进入,她连忙以帕拭泪,眼神中既有期盼又有不安,轻轻地唤了一声:“爹爹。” 江侯爷望着自己这位掌上明珠,神色略微柔和了一些,关切地问道:“哪里受了伤?” 江月摇了摇头,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倔强,又带着几分乖巧:“嬷嬷已经帮我检查过了,只是些皮外伤,休养几日便好,没有什么大碍。” 凌瑾韵虽然出手狠辣,但终究手下留情,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 江侯爷闻言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他的目光深远,似乎穿透了眼前的薄雾,看到了遥远的未来。 “月儿,宫廷深似海,你的路是你自己选的。此次回京之后,祖母便会着手准备你的婚礼。进了宫,你的一切都得靠自己了。” 他的话,意在提醒江月,作为皇妃,未来的道路绝不会平坦,地位越高,风险越大,那高墙之内暗潮汹涌,远比表面看上去要凶险百倍。 然而,在江月的理解中,因为自己并非侯爷亲生,能够嫁入皇宫成为三少主的妃子,已经是侯府给予的最大恩惠,以后的日子怕是难以再得到如此庇护了。 她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立下了决定——既然成为了三少主的妃子,就没人敢轻易质疑她的身份,将来若有需求,侯府又岂敢不从! 江月收敛了情绪,低眉顺眼地回答:“女儿明白。” 女孩儿长大成人,应当注意避嫌,江侯爷也不便多说些什么,更何况两人之间隔着一层血脉的障碍,更是不宜深入交谈。 于是,他亲自护送江月至镇上,寻来名医为其疗伤,并将自己的马车赐给了她,又增派了侍卫与暗卫保护她的安全,一再叮嘱嬷嬷和侍女们要细心照料。 安排妥当后,他这才折返,继续自己的任务。 而当江铭的车驾抵达秦家村时,夜色已经悄然降临。 车停在老宅门前,凌瑾韵轻盈地跳下车,背对着江铭,俏皮地挥了挥手,然后头也不回地向老宅内走去,留给江铭一个洒脱的背影。 江铭望着那个充满活力的身影,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这丫头……”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许欺负 话题转回到正事上,“你刚才得到的那块玉牌,属于皇家隐卫。” 凌瑾韵心情极好,脚步轻快地步入老宅,打算接小草一同返回京城。 但就在她一脚刚迈进门槛的时候,突然间被拥入了一个温暖且坚实的怀抱之中,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皂角清香,让人心神一颤。 凌瑾韵的头微微抬起,直直地望进了秦砚辞的眼底。 她的笑容乖巧无比,声音如同春日里最柔和的风,轻轻吹过秦砚辞的心田:“夫君,你醒了呀?” 这一声“夫君”,带着蜜糖般的甜美,柔情蜜意,如同一张无形的网,悄悄缠绕在秦砚辞的心头,让他原本的几分责备之意,瞬间被这软糯的呼唤融化了大半。 然而,这种温柔的氛围仅仅维持了片刻。 秦砚辞深吸一口气,强自按捺下心头那份突如其来的柔软,他的手肘支撑在斑驳的旧门框上,眼中闪过一丝严厉。 “凌瑾韵!”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名字。 “昨夜我们明明约好一同前往侯府别院,你却暗中让我陷入沉睡!而今晨,更是有人趁我不备,将我击晕!你心里,难道真的还知道我是你的夫君吗?” 面对秦砚辞的质问,凌瑾韵没有惊慌失措。 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秦砚辞,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欢喜。 尤其是当秦砚辞不自觉地将她“壁咚”在门框旁时,那一刻,凌瑾韵的内心被一股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悸动的情绪所淹没。 她伸出纤细如葱白的手指,轻轻地,几乎是有些顽皮地在秦砚辞坚实的胸口上戳了戳,那触感坚实而温暖,让人心跳加速。 这一刻,她不由得在心中感叹。 外表看似清瘦,实则却是肌肉有型的类型。 “那个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有事情没做,我先去弄一下。” 语毕凌瑾韵便落荒而逃。 次日,江侯爷特意来到了家中。 他转身对王莲娟说:“待凌大夫回来,还请务必转告,我在此恭候多时,有要事相商。” 王莲娟连忙点头应承,心中对这位突然到访的陌生客人的身份十分好奇。 江侯爷则重新坐回木椅,闭目养神。 与此同时,在密林深处,凌瑾韵与秦砚辞正并肩前行。 四周的环境原始而野性,高大的树木与密集的灌木几乎遮蔽了天空,只偶尔有几缕光线顽强地穿透缝隙。 凌瑾韵不断拨开前方的障碍。 当他们来到水源边,眼前的景象宛如一幅画卷,令人忘却尘世烦恼。 那是一个小巧而不起眼的小池塘,水清如镜。 然而,想要将这甘露引入浅山区,就必须克服重重困难,挖掘水渠穿越幽深的森林。 秦砚辞的一声惊呼打破了这份宁静。 凌瑾韵的反应快如闪电,轻巧地落入秦砚辞的怀抱。 他顺着凌瑾韵刚才的视线望去,只见那条拇指粗细的小蛇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茂密的灌木丛中。 “没事了。” 这段时间以来,凌瑾韵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虽然依旧保持着少女的纤细与柔韧,但在某些方面,却开始展现出成熟女性的魅力,这让正值青春的秦砚辞不得不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免失态。 他轻声安慰凌瑾韵。 最终,凌瑾韵在秦砚辞的劝说下,恋恋不舍地从他怀里滑下。 秦砚辞继续专注于测量与规划,而凌瑾韵则在林间穿梭。 夕阳如血,将天际染上一抹温柔的绯红。 凌瑾韵与秦砚辞并肩归来,他们的背影在余晖中拉长。 秦家门前,江侯爷的身影在黄昏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孤寂。 当凌瑾韵的目光触及何征递来的银票,她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江侯爷内心的愤怒与无奈,在这无声的对峙中化作了沉重的叹息。 他试图用物质的补偿来填补那些遗失的时光,却未曾料到,横亘在他与凌瑾韵之间那条鸿沟,竟是如此难以逾越。 面对凌瑾韵时,江侯爷的态度尚存几分犹豫与保留。 但当他转向秦砚辞时,那份压抑的怒意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急切地命令何征,声音中透露出不容置喙的坚决。 何征闻言,心中虽有千百个不愿意,面上却只能强作镇定,小心翼翼地提出异议,但话未及一半,便被江侯爷凌厉的眼神所震慑,声音不由得弱了下去。 “她是我女儿,难道我还管不了她了吗?” 何征见状,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明白此刻唯有遵命,正准备硬着头皮上前。 秦砚辞突然松开了抵住门的手,门扉应声而开。 江侯爷因惯性向前冲去,结果重心不稳,竟摔了个四脚朝天,场面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这一跤,摔得江侯爷颜面扫地,怒火中烧,他强撑着起身,目光如刀,直指凌瑾韵,意图以一记耳光来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女儿。 然而,凌瑾韵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只见她眼神一凛,几乎在眨眼之间,便紧紧抓住了江侯爷的手腕,动作之快,让江侯爷措手不及,显然没有料到女儿会有如此强烈的反抗意识。 就在江侯爷愣神之际,凌瑾韵膝盖微曲,精准地顶在了他的腹部,趁着对方痛得弯腰之际,一脚将他踢了出去,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与留情。 更令人惊讶的是,小靖儿和秦子胜这两个孩子,见到有人竟然敢对凌瑾韵动手,便拿着木棍冲了上去。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韵儿!” “坏蛋,不许你欺负我四婶儿!” 在孩子们稚嫩却坚定的责骂声中,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侯爷,此刻却显得如此孤立无援,。 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只能选择压抑下胸中的愤懑,黑沉着脸。 他转而将这股无处发泄的怒气化作一声低沉的咆哮,冲着不远处那位同样心急如焚却苦无对策的何征厉声喝道:“还不快些把这群小崽子给我拉开!别在这碍眼!” 何征闻声,身形一震,连忙加快脚步,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那群扭打成一团的孩子们。 他试图凭借一己之力将这些小家伙们一一拉开。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和你一起去 一时间,场面变得更加混乱不堪,孩子们的欢笑声、尖叫声响彻云霄。 江侯爷的脸色愈发难看,,而何征更是满头大汗,一脸的狼狈与无奈。 正当江侯爷那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即将如火山般喷薄而出时,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适时响起。 “够了,你们都回来。” 这声音出自凌瑾韵之口。 孩子们虽然玩得正酣,但听到凌瑾韵的话语,即便是心中有再多的不乐意,也只能悻悻地相互瞪了一眼,然后一步三回头,满是不舍地回到了凌瑾韵的身边。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伸出那双布满厚茧的手,轻易地抓住了小靖儿,轻轻一提,便将他拎了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凌瑾韵见状,那双明亮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刀,直直地射向江侯爷:“你想干什么?” “这孩子的身份非同小可,不是你可以随意招惹的。为了他的安全,我必须带走他。” 说罢,江侯爷将小靖儿搂得更紧,转身欲离开。 小靖儿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分离,恐惧与不安瞬间占据了他的心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下。 他无助地望向凌瑾韵,那哭喊声中充满了绝望与祈求:“韵儿,救我,我不想跟他走!” 她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已经夹住了几枚寒光闪闪的银针。 她没有丝毫犹豫,不顾一切地向江侯爷冲去。 江侯爷的反应同样迅速,他那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不容置疑的决绝,轻声却坚定地对周围的暗卫下达了命令。 这些身着黑衣,面容冷酷的暗卫仿佛是听到了无声的指令,身形如同鬼魅般瞬间移动,将凌瑾韵前进的道路彻底封锁。 凌瑾韵手中的九节鞭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犀利的轨迹,但显然,她对这种兵器的运用并不熟练。 江侯爷身边的暗卫配合得天衣无缝,加之何征虽然被秦砚辞缠斗。 凌瑾韵敏锐地察觉到,以她当前的状态,想要突破这重重阻碍,无疑是痴人说梦。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空气中的紧张气氛几乎凝固之时,小靖儿那稚嫩却异常坚定的声音穿透了这一切。 他坐在江侯爷的肩头,小手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痕。 他用那奶声奶气却异常坚定的语调说道:“凌瑾韵,你快走吧!我要去大老爷家吃好吃的,才不稀罕在这里吃咸菜啃窝窝头呢!” 话音刚落,新的泪水又不受控制地溢出,他急忙再次擦拭,小脸上满是与他年龄不相符的烦躁与不甘,“哼,我早就想离开了,去大老爷家享福才是正经事,哭什么哭嘛!” 凌瑾韵在与暗卫的激烈交锋中,因小靖儿的话语而分神,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个小小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尽管她拼尽全力,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侯爷带着小靖儿登上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天际。 随着江侯爷一行人的离去,那些暗卫与何征展现出了惊人的身手,悄无声息地撤离了现场。 凌瑾韵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小脸紧绷,拳头紧握。 虽然暗卫并未下狠手,但她身上依旧留下了战斗的痕迹,青一块紫一块。 其他几个孩子围在她身边,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不敢放声大哭,只是用衣袖偷偷抹去眼角的泪珠。 秦砚辞深知,自从凌瑾韵将小靖儿捡回家,她就已经将这个孩子视若己出,小靖儿的突然被带走,无疑是对她最大的打击。 但他也清楚,既然江侯爷亲自现身,小靖儿的身份或许真的非同小可。 于是,他缓缓走向凌瑾韵,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步步走进屋内。 凌瑾韵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跟随着他。 秦砚辞眉头微蹙,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 “小靖儿,他真实的身世究竟是什么秘密?” 秦砚辞感受到凌瑾韵那份不容回避的迫切,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决定不再躲闪,“他是,七皇子,那位自幼便在民间传言中被隐匿了行踪的皇族血脉。” 凌瑾韵的眼中闪过一抹恍然大悟的光芒,过往的片段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迅速拼接,串联成一幅幅清晰的画面。 她忆起了那次与兄长江铭在幽深林间不期而遇的皇家死士,那些身手不凡、眼神冷冽的杀手,其目标显然并非表面上的江月那么简单。 原来,这一切的根源,竟是因为一个误判——江侯爷被误认为是发现了七皇子的踪迹,并有可能将之与江月一同带回那权利斗争的漩涡中心——京城。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头不禁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秦砚辞的眼神深邃,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缓缓道来:“七皇子的生母,是那曾经深受陛下宠爱的萱妃。她不幸在诞下七皇子时遭遇难产。” “按宫廷惯例,失去生母的皇子应由陛下指派另一位得宠的宫妃作为养母,继续在母爱的呵护下成长。然而,七皇子的情况却是个特例,陛下破例亲自将这位稚嫩的幼子接入了自己居住的宫殿,用帝王独有的方式,倾注心血,抚养他长大。、” “更令人惊叹的是,七皇子自小便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聪慧。三岁稚龄,当其他孩童还在蹒跚学步、牙牙学语之时,他已能识字断句,对宫廷礼仪更是过目不忘,其思维敏捷。这样的天赋异禀,在旁人眼中,无疑是上天赋予的不凡标志。” “加之,时至今日,陛下仍未册立太子,这使得七皇子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亦是诸多暗流涌动的源头。在那金碧辉煌的宫墙之内,每一双眼睛似乎都悄悄地注视着他,有期待,有嫉妒,更有隐藏在暗处的算计与威胁。” 秦砚辞没有明说的,是上一世那个早熟聪颖的七皇子,在消失于世人的视线之后,当再次被发现时,仅仅剩下了一副冷冰冰的尸体。 凌瑾韵心急如焚,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转身,准备冲出门外寻找小靖儿的踪迹。 秦砚辞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默默地跟随着她的步伐,“我跟你一起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有埋伏 门外,每个人的脸上都清晰地写着担忧,以及未能及时察觉前院变故的自责。 他们原本在后院忙于修建房屋,却没想到前院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直到最大的秦小晴意识到不对劲,匆匆跑到后院告知大家。 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家庭,成为了他们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孩子们的眼中泛起了泪光,泪水在脸颊上无声地滑落,秦子胜努力地想要擦干眼泪,但泪水仍旧不断地涌出,他声音颤抖地向凌瑾韵问道:“四婶,靖儿叔叔还能平安回来吗?” 凌瑾韵的心仿佛被一块巨石压得喘不过气,她缓缓蹲下身,温柔地为秦子胜拭去泪水,用一种异常坚定的语气说道:“不管结果怎样,靖儿小叔叔永远都是我们家的一分子。” 站起身的瞬间,凌瑾韵的目光与王莲娟相遇,正要开口解释,却被秦砚辞抢了先。 他道:“爹、娘,我和韵儿出去一会儿,晚上你们先吃晚饭,不用等我们。” 凌瑾韵抬头看向秦砚辞,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感激之情。 她明白秦砚辞这样做的深意——作为儿媳,如果因为自己的缘故让秦砚辞遭遇不幸,即便王莲娟再怎么疼爱她,也无法避免内心的责备。 但如果是秦砚辞主动提出并带领她,那么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至少在他们看来,这是秦砚辞作为一家之主的担当。 秦老汉夫妇的眼中满是忧虑,王莲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她虽然不知道江侯爷的真实身份,但从那辆豪华的马车就能推断,对方绝非寻常农户可以轻易招惹的人物。 随后,她只是简单地对秦砚辞和凌瑾韵叮嘱道:“早去早回。” 考虑到步行前往侯府别院既不现实也不高效,秦砚辞决定向好友谢行求助,借来一匹健壮的骏马。 他矫健地跃上马背,然后伸手将凌瑾韵拉上,两人共乘一骑,快马加鞭,向着侯府别院疾驰而去。 尽管她坚信江侯爷不会亲自对小靖儿不利。 但她也知道,那些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势力,足以让小靖儿的处境变得极度危险。 当他们抵达侯府别院大门时,守卫们已经接到了叶氏和江铭的命令,迅速为他们打开了通道,直接领着他们前往叶氏的居所,希望能在那里找到关于小靖儿的线索。 凌瑾韵站立于书房门外,面容依旧沉静。 江侯爷的书房内,烛光摇曳,映照出他略显疲惫却依旧威严的面容。 侍从何征手法熟练地为他处理着伤处,眼神中满是对主子的关切与无奈。 小厮的通报声打破了书房内的沉寂,江侯爷的眉宇间瞬间凝聚起不悦,那挥手间流露出的怒意,让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几分。 当凌瑾韵在小厮的带领下步入书房,江侯爷已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察觉到背后的脚步声,他猛然转身,面色铁青,怒目圆睁,直视凌瑾韵:“当初你拒绝回府,不屑于我的资助时,那份傲骨何其坚挺?如今,怎又屈尊降贵,前来求助于我?” 江侯爷语气中带着几分高傲,继续说道:“回去可以,但你必须与那穷酸书生断绝关系。区区一个乡野村夫,怎配成为我永定侯的乘龙快婿?” 凌瑾韵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嘲讽,仿佛在审视一个不可理喻之人。 “我此行只为商议小靖儿的安危。” 凌瑾韵直言不讳,那双清澈却寒光闪烁的眼眸紧紧锁定了江侯爷。 原以为凌瑾韵会恳求自己的江侯爷,脸色顿时阴沉,眉头紧锁:“本候已言明,那孩童的身份非你所能触及。今后,此事勿需你插手,自有本候料理!” 凌瑾韵怒火中烧,一掌拍在书案之上,震得墨砚跳动,“你又能料理什么?难道你不知自己已成为众矢之的?将小靖儿带回府中,你有能力保护他周全吗?若不能,你就是在亲手将他推向死亡的深渊!” 江侯爷被激得怒火中烧,竟忘了追问凌瑾韵如何得知这一切。 他仿效凌瑾韵的动作,同样用力拍击桌面,怒视着她:“我多次出入你那简陋茅屋,你以为那些人会查不到?一旦他们找上门,你们谁能阻挡?还是准备一同赴死?” 凌瑾韵闻言,神情微怔,或许是江侯爷平日里的不近人情,让她从未料到,带走小靖儿竟是出于保护他们的考量。 正当此时,院中突现激烈的打斗声,打断了室内的紧张气氛。 江侯爷与凌瑾韵面色骤变,不约而同地冲出书房。 出去之后,夜幕低垂,月光如水,却掩不住侯府内紧张而凝重的气氛。 侍卫们个个神情肃穆,他们的目光锐利,警惕着四周的每一丝风吹草动。 突然,十几名身着黑衣的不速之客悄无声息地逼近,迅速向那间屋子发起了冲击。 与此同时,侯府的暗卫们仿佛从阴影中走出,剑光闪烁,与黑衣人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江侯爷的面容本就严峻,此刻更是阴沉不已,他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焦急与愤怒。 小靖儿还未来得及寻到更安全的藏身之处,只能暂时安顿在房间内,周围布满了层层保护。 然而,这些不请自来的敌人速度之快,远远超乎他的预料。 凌瑾韵手中紧握着一排银针,利用黑衣人注意力分散的刹那,手腕轻抖,嗖嗖嗖几声轻响,精准地刺入了几个黑衣人的关键穴位。 这些银针虽无剧毒,却足以让受击者短时间内行动迟缓,正是这宝贵的瞬间,原本处于下风的侯府暗卫抓住机会,发起了猛烈的反击。 凌瑾韵并未就此停歇,她迅速抽出腰间的九节鞭,身影灵动,一边协助暗卫抵御黑衣人的攻势,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小靖儿所在的房间靠近。 然而,正当她即将踏入那扇门扉时,围墙外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紧接着,一道惊恐的呼喊划破了夜的寂静:“不好,有弓箭手埋伏!” 江侯爷闻声,心中一凛,长剑如龙,一剑封喉,解决了眼前的敌人,随即身形一转,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屋内。 第一百九十章 从何而来 凌瑾韵见状,立刻意识到呼喊之人必是自己人,那么墙上的弓箭手定是敌方安排,心中警铃大作,不敢有丝毫懈怠。 她挥动九节鞭,将一名黑衣人重重摔在地上。 随后紧跟江侯爷的脚步。 屋内,月光如洗,却显得格外清冷。 江侯爷心急如焚,直奔床边,记忆中,小靖儿因疲惫过度,在马车上便已沉沉睡去,即使回到侯府,也未曾醒来。 他满心期待能在那张温暖的床铺上看到小靖儿安然无恙的身影。 然而,当他颤抖着双手揭开被褥,映入眼帘的却仅是一个孤零零的枕头,孩子踪迹全无。 就在此刻,窗外响起“咻”的一声,一支箭矢破窗而入,不偏不倚地钉在了雕花大床上,箭尖穿透了坚实的床板,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孔洞。 江侯爷心中一寒,若是这箭矢射中小靖儿,后果不堪设想。 凌瑾韵心急如焚,正欲开口询问,又一支箭矢破窗而至,直指江侯爷。 她反应敏捷,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将江侯爷猛地拉向一侧,那箭矢几乎是贴着江侯爷的脸颊掠过,险之又险。 凌瑾韵定睛一看,那箭头上的光泽似乎并不寻常,显然箭头已被剧毒浸泡。 紧接着,更多的箭矢如同雨点般破窗而入。 凌瑾韵的心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艰难。 敌人的到来意味着小靖儿或许还未落入他们之手,但孩子的下落却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 凌瑾韵手中的九节鞭化作一道道银色的旋风,将那些致命的箭矢一一挡开。 江侯爷起初还与她并肩作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步伐开始变得踉跄,动作也愈发迟缓,似乎体力已近极限,随时可能倒下。 凌瑾韵没有多想,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刻,一只稚嫩的小手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凌瑾韵的脚踝。 紧接着,一阵细微却清晰可闻的颤抖声伴随着奶声奶气的呼唤:“韵儿……” 凌瑾韵的心头猛地一震,是小靖儿! “轰!” 几乎同时,外界猛然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紧随其后的是一片冲天的火光,将夜色撕裂。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似乎震慑住了外头的攻击者,原本如雨点般密集的箭矢骤然减少。 紧接着,几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那些铺天盖地的箭矢终于彻底停歇。 江侯爷终究是体力耗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此刻,凌瑾韵终于有机会低头,望向那从床底伸出、紧紧抓着自己不放的小手。 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见了小靖儿那张挂满泪痕的小脸,小小的身躯还在微微颤抖。 凌瑾韵小心翼翼地将小靖儿从床底拉出,拥入怀中。 小家伙乖巧地趴在她的肩头,双臂紧紧环绕着她的脖子。 然而,小靖儿的脆弱只持续了刹那,他随即挺直了小小的脊梁,与凌瑾韵拉开了一点距离,紧张而专注地审视着凌瑾韵的脸庞,声音里满是关切:“韵儿,你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 “没有,我没事。” 凌瑾韵轻柔地笑着,手指轻轻拭去小靖儿脸上未干的泪痕。 “韵儿!” 正当此时,秦砚辞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闯入房间,他身后,江铭提着灯笼,叶氏则在张嬷嬷的搀扶下,脸色苍白地跟了进来。 灯光的照耀下,秦砚辞、江铭和叶氏见到凌瑾韵安然无恙地抱着小靖儿,心中悬着的石头才稍稍落地,却无人注意到倒在地上的江侯爷。 叶氏连忙吩咐张嬷嬷:“快,去厨房烧些热水来,给韵儿和小靖儿洗漱。” 江铭也关切地说:“韵儿,你先抱着小靖儿出去,这里我来处理。” 秦砚辞走上前,从凌瑾韵怀中接过小靖儿。 尽管小靖儿有些不舍,但他明白凌瑾韵为了保护虚弱的江侯爷,独自抵挡箭雨已疲惫不堪,懂事的他不愿再增加凌瑾韵的负担。 待小靖儿被接走后,凌瑾韵指向躺在地上的江侯爷,对江铭说:“他也需要照顾,中毒了。” 众人的目光这才转向凌瑾韵身后。 “侯爷!” “爹!” 叶氏和江铭同时惊呼,江铭迅速上前,将江侯爷背起,按照凌瑾韵的指示,将他安置在另一院落的干净床上。 秦砚辞带着小靖儿去清洗,而凌瑾韵则顾不上个人的清洁,待江铭安顿好江侯爷后,她立刻着手检查江侯爷的伤势。 江侯爷身上并无明显伤口,只是那支带有剧毒的箭矢擦过脸颊时留下了一道细小的划痕,毒液便是通过这微不足道的创口渗入血液。 即便是如此微量的毒素,竟也让这位武艺高强的男子瞬间倒下,足见那箭上之毒的凶猛与致命。 若非仅是擦伤,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即使是神仙也难以回天。 想到年仅三岁的小靖儿竟也成了那些残忍之人的目标,凌瑾韵心中不禁泛起阵阵酸楚与愤怒。 幸运的是,江侯爷中的毒并不深,经过对症下药,只需昏迷一两日便能醒来。 凌瑾韵开具了药方,安排妥当后,才准备去查看小靖儿的情况。 叶氏放心不下,坚持让江铭陪同前往。 而江铭,即便经历了如此惊心动魄的夜晚,依然保持着乐观豁达的心态,仿佛一切都不曾影响到他分毫。 他悠然自得地摇动着手中的折扇,步伐轻盈地伴在凌瑾韵身旁。 “哎,妹妹,你可知晓你家那位文弱书生适才对抗那些弓箭手时,掷出的是什么法宝?那玩意儿,简直是神来之笔,不仅将那些黑衣人如同稻草般炸飞,连带着小院的围墙都留下了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坑洼。” 凌瑾韵在那两声震撼心灵的爆响与冲天的火光中,心中已明镜似的映出了秦砚辞的身影。 离开那院子之际,她刻意留心观察了那些爆炸留下的痕迹,秦砚辞此番所用的炸药,显然比上次对付山匪时更为强劲,威力倍增。 望着江铭一脸茫然的模样,显然他对炸药的存在一无所知。 若连他都不曾听闻,那么这炸药在庆国之内恐怕还是个未解之谜。 而这神奇之物,秦砚辞又是从何得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家 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夹杂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好奇:“我也不甚清楚。这样奇特的物品,难道在繁华如京都之地,也未曾有人听闻过吗?” 江铭一边卖力地为凌瑾韵摇动手中的扇子,一边滔滔不绝地谈论起来:“怎么可能听说过呢?不单是我们庆国的京都,就算是在陈国、梁国、齐国这些赫赫有名的大国,恐怕也难寻其踪迹。如果我早知道世间竟有如此威力惊人的暗器,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搜集几件,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当江铭引领着凌瑾韵踏入秦砚辞与小靖儿的临时居所时,秦砚辞已经细心地为小靖儿洗去了满身的尘土。 小靖儿孤零零地坐在床沿,他那双小巧的脚丫轻轻地晃动着。 秦砚辞因为之前的激战,衣物上沾满了污渍,府中的仆人们为他换上了一件属于江铭的锦袍。 那锦袍洁白胜雪,上面精心绣制的深谷幽兰图案,更添了几分超凡脱俗的雅致。 穿上这件衣裳的秦砚辞,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不容亵渎的尊贵气息,仿佛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绝色佳公子,让人不敢直视,生怕玷污了那份纯净与高傲。 江铭一向自恃容貌出众,自封为天底下最美的男子,但在这一刻,面对秦砚辞换装后的风采,也不由得微微一愣,心中暗暗赞叹,自己那出身贫寒的妹夫,竟然也能展现出如此不同凡响的气度? 然而,凌瑾韵今天的心思并没有沉浸在秦砚辞那倾城的容颜之中。 她缓缓地走向小靖儿,轻柔地蹲下身来,用她那细腻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小靖儿的头顶,用充满爱意的声音安慰道:“小靖儿,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不用害怕。” 小靖儿抬起他那稚嫩的脸庞,眼眶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喉咙里哽咽了几声,随后一头扑进了凌瑾韵的怀抱,抽泣着喊道:“韵儿……” 凌瑾韵紧紧地拥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柔和而坚定:“不怕,有姐姐在,绝不会让任何坏人伤害到你,我会保护你的。” 小靖儿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异常倔强,他努力地想要忍住,一次又一次地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完。 尤其是当他感受到凌瑾韵那满含关怀的眼神时,泪水更是不受控制地流淌。 作为一个立志要成为小小男子汉的孩子,他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能轻易流泪,但现在,他却对自己的软弱感到了一丝羞愧。 察觉到凌瑾韵投来的目光,他连忙用胖乎乎的小手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拼命摇头,声音中带着哽咽:“韵儿,我没哭,我是男子汉,不会轻易掉眼泪的。我也不害怕,我只是……只是担心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小靖儿这番话,不仅让凌瑾韵心疼得无以复加,就连一旁的秦砚辞和江铭,也感受到了一股酸楚在心底蔓延开来。 夜色渐浓,江铭立即吩咐下人回秦家送信,告知家中长辈,秦砚辞、凌瑾韵与小靖儿一切安好,暂时居住在苏府之中。 那一整个夜晚,小靖儿仿佛回到了刚到秦家时的那段日子,他瘦小的身躯紧紧依偎在凌瑾韵的身边,小手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臂,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在这座庞大而陌生的府邸中找到一丝安全感和温暖。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两张稚嫩而坚定的面庞上,映照出一种难以言说的依赖与信任。 秦砚辞则被安排住在她们房间隔壁的一间装饰精美的客房里。 夜深人静的时刻,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细长的绳索,巧妙地穿过墙壁的缝隙,将绳头轻轻放在凌瑾韵床边,他那低沉而温柔的声音穿越夜色,传入凌瑾韵耳中:“韵儿,夜里若有任何需要,只要轻轻拉动绳子就好。” 凌瑾韵听了这话,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轻轻点了点头。 次日清晨,由于前一日的波折与劳累,小靖儿直到阳光已经高悬才慢慢醒来,而凌瑾韵则一直守在他的身旁,一夜未眠的疲惫在看到其安然无恙的睡颜时瞬间烟消云散。 当二人缓缓步入厅堂时,只见叶氏、江铭与秦砚辞早已端坐。 在众人的注视下,被姐姐抱在怀里总让他感到一丝不好意思。 他轻轻地在凌瑾韵怀里扭动着身体,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无声地向凌瑾韵求助,希望获得自由。 凌瑾韵立刻明白了弟弟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下来,小靖儿则乖巧地牵起了凌瑾韵的一根手指,紧紧贴在她的身边。 她的眼神柔和下来,仿佛春日里温暖的阳光,轻轻拂过叶氏的脸庞,给予她无言的安慰。 “娘,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慢慢适应这一切,好吗?” 叶氏泪眼婆娑中透出一抹欣慰的笑。 她努力平复着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句话:“好,娘等你,多久都等。” 凌瑾韵轻轻拉起叶氏的手,仿佛在无声地承诺,。 他轻叹一口气,转身抱起在一旁玩耍的小靖儿,用一种只有他们父子能懂的语调低声道:“走吧,小靖儿,让你姐姐和外婆好好聊聊。” 小靖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环住秦砚辞的脖子。 他们缓缓离去,留下一室的宁静与和解。 凌瑾韵与叶氏相视一笑,那笑容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在这个瞬间,过往的误会与遗憾仿佛都随风而去。 叶氏的内心深处,尽管对乡村生活的艰辛有着清晰的认知。 但每当夜深人静,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简朴的床榻上,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象着另一种可能——在京都的某个角落,寻一处幽静的宅邸,远离侯门的尔虞我诈,与凌瑾韵共度平凡却温馨的日子。 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叶氏的手指轻轻缠绕上凌瑾韵的手腕。 江铭的笑声清脆悦耳。 江侯爷的出现,他脸颊上的伤痕,让原本就紧张的父女关系更添了几分尴尬与疏离。 江铭与秦砚辞的反应,一个恭敬有加,一个从容不迫。 面对父亲的责备,凌瑾韵的反应出奇地平静。 她继续享用早餐。 何征在一旁,心中五味杂陈,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对父女俩的关系有了更深一层的忧虑。 叶氏的动作轻柔而坚决,她的手指轻轻搭在江侯爷宽厚的手掌上。 随着她的引领,两人步入内室,门扉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 叶氏的眼神在门闭合的瞬间,锐利而冰冷,直刺江侯爷的心房。 她的声音虽然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母亲特有的严厉与心疼,责备之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失望。 第一百九十二章 自己留着 提到凌瑾韵舍命相救的往事,叶氏的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柔软。 赌气扭头的刹那,叶氏的肩头微微颤抖。 江侯爷被这一系列动作击中,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弥补,是为了修复,而非再次伤害。 懊悔如同细针,一点点刺入他的心房,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痛楚。 但他身为侯爷,那份骄傲与尊严让他难以轻易低头。 于是,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强硬,试图用道理掩盖内心的歉疚。 叶氏的目光穿透了他的伪装,她的眼神中不再是愤怒,而是深深的失望与冷漠。 叶氏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落,每一滴都承载着对女儿的歉疚与心疼。 她的哭泣,不仅仅是为凌瑾韵,更是为自己作为母亲的失职而自责。 江侯爷面对此景,平日的威严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慌乱与无助,他笨拙的安慰,透露出内心深处的柔软与后悔。 决定道歉的那一刻,江侯爷的心中既有挣扎也有释然。 他深知,这一步跨出,不仅是对凌瑾韵的歉意,更是对叶氏情感的抚慰。 他挺直腰板,迈出的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却也异常坚定。 当江侯爷站在凌瑾韵面前,说出那句道歉时,他的声音虽然僵硬,却饱含真诚。 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侯爷,而是一位愿意为自己的错误负责的父亲。 这一幕,不仅改变了江侯爷与凌瑾韵的关系。 他们的父亲,江侯爷,一直以来都是严厉与苛责的化身,而非慈爱宽容的典范。 兄弟几人自幼年起,哪怕只是犯了微不足道的小错,比如不慎打翻了茶杯,或是读书时稍有分心,都会招致父亲那毫不留情的鞭笞。 江侯爷原本傲娇地将头偏向一侧,嘴角挂着一抹孩子气的赌气,但在接触到女儿那自信满满、却又略带挑衅意味的小小手掌时,他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疑惑与不解。 “干什么?” 凌瑾韵的语调轻松自然,她笑道:“给钱啊!” 那理直气壮的神色,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难以反驳,而是应得的奖赏。 江侯爷心中顿时腾起一股无名之火,这丫头片子,自己身为父亲,更是堂堂永定侯,放下身段,鼓足勇气向她道歉,她竟然还有脸面讨要报酬! 凌瑾韵不紧不慢,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继续说道:“昨晚,刺客潜入府邸,是谁不顾安危,挺身而出为你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又是谁,在你中毒昏迷,生命垂危之时,凭借精湛的医术,对症下药,将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若非我及时出手相助,你此刻还能站在这儿,跟我讨价还价吗?”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紧紧锁定了江侯爷,继续道:“难道,你这条贵为永定侯的命,竟是分文不值?” “胡说八道!” 江侯爷怒不可遏,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永定侯的命,何止千金!” “那你的命,究竟价值几何?” 凌瑾韵依旧保持着那份漫不经心,她的眼神悠远,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 “至少,也得值个十万八万两!” 江侯爷几乎是脱口而出,话音刚落,便意识到自己似乎落入了这丫头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 凌瑾韵闻言,嘴角勾勒出一抹胜利的微笑,那只白皙的手又一次坚定地伸到了江侯爷面前。 “那,给吧!” 一旁的江铭见状,尴尬地侧过脸去,他用手轻轻揉了揉鼻尖,仿佛不忍目睹这场家庭喜剧的上演。 而叶氏则是掩嘴轻笑,眼中满是温柔与宠溺。 江侯爷回过神来,气得吹胡子瞪眼,好在他因中毒而略微肿胀的脸颊。 他瞪着凌瑾韵,心中五味杂陈——这丫头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些,十万八万两,也不怕把自己噎死! 然而,事已至此,他若再不给,恐怕面子上更挂不住。 于是,他咬牙切齿地从怀中掏出那沓本打算昨日就给凌瑾韵,却因一时疏忽忘记的银票,重重地拍在了她的掌心。 “拿去吧!” 凌瑾韵满意地接过银票,随即又将目光锁定在江侯爷腰间那个精致的钱袋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嗯,你的钱袋子设计得还真不错。” 江侯爷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思,但转念一想,既然大头都已经给了出去,又何必在这些小钱上斤斤计较,惹得夫人不悦呢? 他故作大方地扭头,一把扯下那钱袋,塞入凌瑾韵手中,口中还不忘嘟囔着,试图挽回一点作为父亲的尊严:“给你,都给你!” 凌瑾韵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她随即转身,将银票和钱袋一并交给了站在一旁的秦砚辞。 “相公,这些你帮我保管着。” 秦砚辞虽然平时不插手家中财务,所得皆由凌瑾韵精打细算,妥善安排,但此时他并未显露出丝毫惊讶,只是默契地接过银票和钱袋。 饱餐一顿后,凌瑾韵起身向叶氏告辞,“多谢娘的盛情款待,我们今日就先回去了。” 叶氏拉住凌瑾韵的手,眼中满是不舍,那是一种母亲对孩子深深的眷恋与关怀。 “韵儿,稍等片刻,娘有些东西要给你。” 说罢,她领着凌瑾韵步入自己那充满古典韵味的卧房。 在那古色古香的梳妆台前,叶氏轻轻拉开抽屉,那动作轻柔而慎重。 她取出一个雕花小木匣,那木匣古朴典雅,透着岁月的痕迹。 打开木匣,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叠厚厚的银票。 叶氏将它们悉数塞入凌瑾韵手中,语重心长地道:“韵儿,这些都是娘这些年悄悄积攒的私房钱,你尽管拿去用,别委屈了自己。当年娘嫁入侯府时,叶家的陪嫁颇为丰厚,那些珍贵的物品与珠宝,将来你夫君考进京城,娘再把它们一并交给你,让你在京城也能风风光光,不输任何人。” 凌瑾韵的手指轻轻触碰着那个由叶氏递来的精致小匣子。 随后,她再次将匣子递回给叶氏,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诚挚,“娘,我并不缺少银两。这些银子,您还是自己留着,慢慢地用吧。” 第一百九十三章 千金? 为了不让叶氏误会自己的拒绝,“我虽然爱财,但更懂得取之有道。我接受侯爷的馈赠,是因为我以医术救了他的命,那是我应得的报偿。” 最终她没有再强求,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秦砚辞则安静地伴在她们身旁。 叶氏的细心一如既往,她特地准备了两大食盒,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 她还承诺,待家中琐事稍作整理,她便会亲自前往秦家,进行一次正式的拜访。 毕竟,现在凌瑾韵已经公开承认了她这位母亲的身份,作为长辈,她有责任也有义务去女儿的夫家。 正当凌瑾韵拉着小靖儿准备离开时,江侯爷的声音突然响起,“你若要走便自行离开,孩子必须留下。” 何征适时地站到了凌瑾韵面前,脸上挂着恭敬却坚定不移的笑容,语气平和却立场鲜明:“小姐,这孩子的身份非比寻常,侯爷担心您带他回去,不仅难以确保他的安全,还可能为您自己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侯爷性情直爽,说话或许直接了些,请您不要因此而与侯爷怄气。” “在这戒备森严的侯府,您就真的能保证他的绝对安全吗?昨晚若不是我在这里,别说他,恐怕就连您自己也难以幸免!” 提起昨晚的惊险,凌瑾韵的话语中不乏讽刺,这让江侯爷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正当气氛紧张到极点时,秦砚辞适时地介入。 “侯爷,小靖儿在村子里的时候,您多次前去看望,那些人未必不知道小靖儿与我们的关系,但他们一直按兵不动。然而,就在您将小靖儿带回府邸的那个晚上,他们便采取了行动,这足以证明,他们对侯府并没有丝毫的畏惧。相反,如果小靖儿留在村中,一旦我们遭遇不幸,必定会引起整个村子的关注,那些人出于对舆论影响的秦虑,反而会有所收敛。” 想到凌瑾韵那尚显生疏的武艺和秦砚辞手中那神秘莫测的暗器。 他最终紧皱眉头,做出了决定:“好吧,你们带他回去。何征,你调动侯府所有可用的力量,务必在秦家周围布置好严密的防御。” 小靖儿那双大眼睛,好奇地在凌瑾韵和秦砚辞的脸上来回流转。 “小靖,今天清晨,是我太过大意了,没有先问问你的想法,就擅自替你做了决定。” 凌瑾韵的眼中满是歉疚。 小靖那双犹如黑宝石般璀璨的眼睛,直直地凝视着凌瑾韵,眼神中既有不解也有期待,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望着她。 片刻之后,他小小的身躯轻轻一跃,从凳子上灵巧地跳下,小小的脚步在车厢内轻快地弹跳了两步,然后缓缓踱步至凌瑾韵面前。 他站定,双眼紧紧锁住凌瑾韵的双眸,那份认真与坚定超越了他的年龄:“韵儿,我并不怪你。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爹娘同意的话,你愿意让我跟着你,做你的小尾巴吗?” 凌瑾韵的心底顿时涌起一股暖流,即便她心里清楚,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还是温柔地回答:“我愿意,非常愿意。” 小靖闻言,伸出两条细嫩的手臂,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韵儿,你抱抱我好吗?” 凌瑾韵立刻将小靖拥入怀中,小家伙乖巧地依偎在她的胸口、 一路上,车厢内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安静而又温馨。 当马车缓缓驶入秦家村的入口时,凌瑾韵远远便看见王莲娟正带着家中的几个小家伙,在那棵历经沧桑的老槐树下,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焦急又充满期待地等待着。 秦子胜眼尖,一眼就捕捉到了马车的影子,他兴奋地扯着王莲娟的衣角,小身子因激动而上下跳跃:“奶奶,是那辆大马车,一定是四叔四婶还有小靖叔叔在里面!” 话音刚落,秦子胜就像一阵小旋风,飞快地冲向马车,高声呼唤着:“四叔、四婶、小靖叔叔……” 小靖听到秦子胜的声音,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马车还未完全停稳,他就灵活地从凌瑾韵的怀抱中滑下,敏捷地跳出车厢。 负责护送他们的何征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把小靖从车上抱了下来。 小靖和秦子胜一见面就如同磁铁般粘在了一起,两人兴奋得直跳:“小靖叔叔,你终于回来啦!” 秦子胜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告诉你哦,上次我们看到的那棵桑树上,有个鸟窝,里面还有鸟蛋呢,我们一起去掏鸟蛋吧……” 与此同时,秦远和凌瑾韵也走下了马车,王莲娟急忙迎了上去,亲眼见到两人安然无恙,心中的石头才彻底落地。 此时,秦子胜和小靖已经手牵手跑远了,他们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喊道:“奶奶、四叔、四婶,我们和小靖叔叔先去玩一会儿,午饭时间再回家!” 在秦家村,孩子们在村里玩耍是常有的事,王莲娟笑着挥挥手,示意他们去玩,但也不忘叮嘱:“记得天黑之前要回家,别贪玩忘了时间!” “知道了,奶奶!” 孩子们的欢笑声渐渐远去,王莲娟这才拉着凌瑾韵,仔细端详起她和秦远,确认两人一切安好,她紧绷多日的心终于得以舒缓。 路上,秦远和凌瑾韵已经达成共识,决定将凌瑾韵的真实身份告知家人。 正值农闲时节,秦家上下正热火朝天地忙着盖新房。 王莲娟招呼全家人进到堂屋,关上了门。 凌瑾韵深吸一口气,简洁而清晰地讲述了自己的身世之谜。 “砰!” 一声重响,万氏一个踉跄,不偏不倚地坐在了地上,疼痛似乎都被惊愕所掩盖,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凌瑾韵:“韵儿,你说什么?那天来我们家的竟然是侯爷和侯夫人?而你,你居然是他们的千金?” 屋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空气静得能听见每个人心跳的回响。 良久,王莲娟才仿佛从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中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里夹杂着紧张与急切,带着一丝颤抖问道:“韵儿,你说亲家要来拜访,那我们……我们该准备些什么呀?家里的一切,似乎都不够体面,不够……” 第一百九十四章 拖欠 凌瑾韵轻轻一笑,“不用特别准备什么,我们就按照平日里的样子就好。亲和自然,才是最真挚的待客之道。” 万氏恍如从一场梦境中骤然惊醒,慌忙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神色中交织着焦急与慌乱:“那可是侯夫人啊,怎能像平时一样随意对待呢?我们得表现出最好的一面,不能失了礼数。” 彭氏也连连点头,神色认真且赞同:“对对对,不能有半点马虎,我们得准备些上好的茶叶、精致的点心,还有家中最好的瓷器,一切都得是最好的才行。” 秦三壮闻言,立刻挺身而出,站得笔直,眼中闪烁着坚定:“娘,我这就去镇上买些上等的好酒好菜回来预备着,保证让亲家满意。” 秦大壮拽起秦二壮的手,兄弟俩的眼中闪烁着决断与信心:“我听说城里那些大人物都偏爱野味山珍,我和二壮去山里转转,看能不能捕到几只肥美的野鸡或是灵巧的兔子,给亲家一个惊喜。” 话语间,众人已纷纷开始行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又夹杂着期待的氛围。 “好了,三壮你快去镇上买东西,大壮二壮,这天气干燥,山上的野物都躲藏起来了,你们怕是要费一番功夫,但也不要强求。听韵儿的,我们就按平时的样子来,尽我们所能地招待便是。” 几个儿子自是不敢违逆,几个儿媳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只默默点头。 王莲娟又严厉叮嘱道:“关于韵儿是被侯爷和侯夫人抱错的亲生女儿这事,你们谁也不许外传,这是我们家的秘密,也是韵儿的隐私。若有人胆敢泄露半句,就别想再踏进我秦家的大门一步。” 另一边,叶氏考虑周全,知道秦家正忙着盖房,不愿给他们增添额外的负担,于是特意选在傍晚时分。 当太阳即将西沉,天边染上温柔的橘红色时,缓缓步入秦家。 江侯爷自然也是陪伴在侧,两人并肩而行,身影在夕阳下拉长,显得格外和谐。 尽管凌瑾韵早已提前告知家人不必对江侯爷和叶氏行过于隆重的大礼,但在万氏颤抖着双手打开门扉的那一刻,双腿却因激动与紧张而不自觉地发软,整个人向前扑倒,以一种颇为尴尬的姿态直挺挺地趴在了江侯爷和叶氏面前。 万氏迅速抬头,一张圆润的面庞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她连忙调整姿势,用尽可能恭敬的语气问候:“小妇人给侯爷和夫人请安,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江侯爷见状,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忍,微微侧过了头。 叶氏则展现出了她的温婉与体贴,亲自弯下腰,以一种恰到好处的力度将万氏轻轻搀扶起来:“亲家大嫂不必如此多礼,既然都是一家人了,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吧,轻松自在才是最重要的。” 一旁的彭氏生怕自己落后,急忙拉着江氏上前,动作虽略显笨拙,但也尽力模仿着行了一礼,口中同时说道:“小妇人也给侯爷和侯夫人请安,希望我们的招待能让您二位满意。” 江氏此时双腿依旧微微发抖,显得比彭氏更为紧张,但她还是努力维持着仪态,模仿着完成了行礼的动作。 这一幕,既充满了家庭的温馨,又带有一丝令人忍俊不禁的滑稽。 叶氏见状,连忙堆起满脸的笑容。 她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江侯爷脸上稍纵即逝的不悦,眉头轻轻一皱。 随即不动声色地靠近他,手指悄无声息地探入他腰间的衣褶,轻轻一拧,力度既不重也不轻。 叶氏的唇边挂着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狡黠微笑,低语道:“侯爷,我早说过这次拜访不必您亲自劳神,您偏要随行,如今又这般面色凝重,若是让韵儿在婆家因此失了颜面,今晚您就去书房睡吧。” 叶氏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与柔情。 江侯爷平日里习惯了板着一副不苟言笑的面容,那严肃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的表情,早已成为他标志性的存在。 然而,在叶氏那略带玩笑却又不失威严的“威胁”之下,他不得不尝试着去软化那线条刚硬的嘴角,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 万氏、彭氏和江氏三人,望着这勉强挤出的笑容,心中不禁泛起了几丝不安。 王莲娟听见动静,缓缓走出屋外。 她们穿着简朴,衣衫虽旧却干净整洁。 他们的态度平和而真挚,对待江侯爷与叶氏就如同接待自家普通的亲家一般,这份淡泊与从容,反而让三位儿媳感到些许的不自在,举止间显得有些拘谨。 老两口的热情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分殷勤,也不至于冷落了客人,他们引领着江侯爷夫妇缓缓步入装饰得体的厅堂,。 与此同时,凌瑾韵正行走在通往老屋的青石小径上,她的目的地是那间藏着她精心打磨的利刃之处,为的是应对今日的屠宰。 当凌瑾韵踏入谢行居住的房间时,她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向那个背对着她、身姿挺拔如松的男子伸出了手,“房费,是时候结算了。” 谢行缓缓转过身,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我听说,你其实错换了身份的永定侯府千金,对不对?” 凌瑾韵秀眉微蹙,正待开口解释,却被谢行接下来的话打断了思路:“而且,你家中收养的那个孩子,实际上是失踪已久的七皇子,没错吧?” 明明是疑问的句式,但从谢行口中吐出,却仿佛是不容置疑的事实,那语气中的笃定让人无法忽视。 “昨晚,你们在侯府遭遇了刺客的袭击,据我所知,他们现在很可能已经潜伏在秦家村的周围,准备再次发动攻击。” 谢行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对全局了如指掌的冷静分析。 凌瑾韵听罢,心中的迷雾瞬间散去,她明白了谢行的用意。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姿态慵懒地倚靠在门框上,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对谢行挑了挑眉,语气轻松却暗含挑战:“你想和我谈条件,以此拖延房钱的支付?” “你的房钱对我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可能休 谢行坦诚相告,脸上没有丝毫的尴尬“因此,我提议我们之间可以做一个交易。” “你的意思是,你帮助我解决那些刺客的问题,而我则免去你的房费?” 凌瑾韵直接切入主题。 谢行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她的理解。 “成交!” 凌瑾韵没有片刻的犹豫,爽快地答应下来。 “但是,除了房费之外,我还有一项额外的条件。” 谢行补充说道。 凌瑾韵眼眸微微眯起,其中蕴含着警告的意味:“我事先提醒你,别想趁机提高条件。那些刺客虽然棘手,但我并不是毫无对策,选择与你合作,纯粹是为了节省时间和精力。” 谢行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似乎对凌瑾韵的反应早有预料:“我的条件其实很简单,我希望今后每天的餐食中,至少有一顿是由你亲自下厨。” 凌瑾韵闻言,目光锐利地扫了他一眼:“如果你觉得这间简陋的住所影响了你的休息,我建议你最好尽快搬回到你的府邸去。” “此外,你家自酿的酒,不论数量多少,桂花楼都将全部收购。作为额外的情报,皇上已经收到了永定侯的紧急军情,正火速赶来此处,预计最快一个月,最迟不超过两个月就能抵达。” 谢行的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无疑加重了谈话的分量。 凌瑾韵对皇上的即将到来并不感到惊讶,但当她听到“桂花楼”这三个字时,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好奇地问道:“桂花楼是属于你的?” 谢行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经意的自豪:“不仅仅是这儿的桂花楼,整个境内的所有桂花楼,都是我的产业。” 说罢,他随手丢给凌瑾韵一块精致的令牌,令牌上雕刻着繁复的图案,古朴而神秘。 “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你手持这块令牌,到任何一家桂花楼找到大掌柜,他就能帮你联系到我。” 凌瑾韵仔细端详了谢行一眼,小心翼翼地收好令牌,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之情:“多谢。” “那么,说明天的餐桌上,你希望品尝什么?” 凌瑾韵话题一转,轻松地询问起明日的餐点。 “你上次做的那道色泽鲜红的汤很不错,明天就吃那个吧。” 谢行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老练与淡然。 红彤彤的汤? 这个描述让凌瑾韵的眉头轻轻皱起,思绪在脑海中迅速翻涌,试图捕捉那一抹鲜明的记忆,那道汤的影像在她的心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那唯一一次她亲自下厨——那道色泽鲜红、热辣滚烫的毛血旺,。 “成。” 凌瑾韵的话语简洁而坚决,刚一落下。 她不经意间转身,视线恰好与月光下静立于庭院中的秦砚辞交汇。 月华如水,轻轻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见到秦砚辞,凌瑾韵的眼角眉梢瞬间绽放出春水般的温柔笑容。 “砚辞,你怎么过来了?” 秦砚辞缓缓走近,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发顶。 “天色已晚,我来接你回家。” 他的眼神坚定而温暖,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关怀与承诺。 归家的路上,两人并肩而行,与凌瑾韵初至时的羞涩相比,现在的她更显主动,而秦砚辞则安静地跟在后面,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秦砚辞心中挣扎许久,终于鼓足勇气,轻声开口:“韵儿,江侯爷和娘亲他们来了。” 他随凌瑾韵一样称呼叶氏为娘。 凌瑾韵听到此言,轻盈的脚步蓦然停住。 她转身,那双黑亮的眼眸中闪烁着不解与隐隐的忧虑,“相公,江侯爷对你说了什么?” 秦砚辞深知凌瑾韵的心思细腻如发,对于这件事,他反复思量,深知瞒不住她,但当真正面对凌瑾韵的目光时,那些准备好的言辞却卡在了喉间,难以启齿。 他的迟疑,凌瑾韵早已捕捉到了七分,她的小脸渐渐凝重,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楚,“他是不是要求你休了我?” “他真是太无情了,既然不能让我们和和气气地分开,就想用休书来强迫我们!” 秦砚辞望着她这副炸毛的模样,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伸出手,轻柔地抚平了她头上那根倔强的小呆毛,同时紧紧握住她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小手。 “韵儿,别生气,我没有答应他。只要你不舍得离开我,我就绝不会放手。” 正当凌瑾韵想要踮起脚尖…… “砚辞,韵儿,你们家又来了一辆大马车,有贵客到访,还不赶紧回去看看!” 一个响亮而略带急促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秦砚辞的身体微微一僵,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对着正挑着粪桶经过的村人秦卫东笑着打招呼,“卫东叔,这么晚了还在忙呢?” 秦卫东憨态可掬,用肩上的汗巾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声音洪亮地回应:“白天太阳太毒辣,晚上凉快些,得抓紧时间干农活啊。” 秦砚辞从容不迫地应对了几句,随后便牵起凌瑾韵的手,一同向灯火通明的家中走去。 此时的秦家,与往日的宁静不同,灯火辉煌,家人围坐在堂屋之中,两盏油灯将室内映照得温馨而明亮。 王莲娟婆媳带着孩子们正与叶氏谈笑风生,而秦家的男人们则围绕着江铭,气氛热烈。 唯独江侯爷,独自一人站在院中,背影显得有些孤寂,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凌瑾韵踏入院门,目光如箭,直直射向江侯爷。 江侯爷一接触到凌瑾韵那锐利的目光,心中顿时腾起一股怒火。 但今日的他却异常冷静,不动声色地将凌瑾韵投来的锋芒转移到秦砚辞身上。 好小子,真有你的,不接受我的提议也就算了,居然还学会了背后告状的小手段,这哪像是一个男人该有的作为! 秦砚辞面容平静,对江侯爷的暗讽不为所动,他步伐稳健地走向屋内,准备向在座的长辈们一一问好。 凌瑾韵则不动声色,她从袖中取出一本精致的小册子,轻轻在上面做了标记。 她深知家和万事兴的重要性,因此选择暂时按捺住内心的不快。 不在此刻发作,以免破坏了难得的家庭聚会氛围。 第一百九十六章 达成合作 毕竟,有些事情,更适合在合适的时机,以更恰当的方式解决。 叶氏的手指轻轻缠绕过凌瑾韵细腻的手腕。 她引领着凌瑾韵,与秦家的女眷们围坐一处。 笑声与话语交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家的温馨与和谐。 当叶氏带着江侯爷和江铭准备离开时,那份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江侯爷的眼神中满是对子女的深深挂念,他一遍遍地向何征确认着各种安排,生怕有所遗漏。 次日,晨光初破晓,凌瑾韵便早早起身她。 细致挑选着每一样食材,用心烹调出一道色泽诱人、香气四溢的毛血旺。 紧接着的第三日,凌瑾韵又做了一盘火红的辣子鸡。 而到了第四日,她准备了一道冷吃兔,冰凉中透着麻辣,那独特的风味,让人一旦尝试便难以忘怀,欲罢不能。 面对凌瑾韵连续几天的美食攻势,谢行非但没有丝毫的厌倦,反而每日都吃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当她提着装有刚出锅、热气腾腾的鲜锅兔的食盒,站在谢行面前时,他的表情瞬间变得耐人寻味。 凌瑾韵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谢行,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探究。 “咳咳……” 谢行轻咳一声,试图恢复平日的淡然,但那份故作镇定的样子却显得有些笨拙,甚至带了几分滑稽,“你这样盯着我看做什么?别告诉我你对我有意思啊,你可是有夫之妇!” 凌瑾韵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一边收回即将递出的食盒,一边直接了当地追问:“说吧,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我每天给你做一顿饭?” “我只是喜欢美食,这有错吗?” 谢行理直气壮,一脸无辜。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长衫的男子急匆匆地走进来,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凌瑾韵的存在,直接走到谢行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东家,我是来取今天新菜品样本的,厨房的大师傅们正等着呢。” 谢行的面色微变,投向那男子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满。 凌瑾韵也注意到了这位意外的访客,初时只觉得似曾相识,待仔细端详,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原来他是镇上桂花楼的大掌柜,她曾在桂花楼外远远地见过他一面。 凌瑾韵嘴角勾起一抹饶有趣味的微笑,心中暗暗赞叹:这年轻人,商业嗅觉确实敏锐!拿了我的菜谱转手就给桂花楼的大厨研究,以此创新菜品,这策略实在高明! 感受到凌瑾韵那闪烁着精光的眼神,谢行从最初的尴尬逐渐转为一种莫名的紧张。 他隐约感觉到,凌瑾韵表面上是在责怪,实则似乎在策划着什么。 很快,谢行恍然大悟,他伸出一根手指,试图与凌瑾韵讨价还价。 “四成!” 凌瑾韵毫不犹豫,直接摊开四指,态度坚决。 谢行闻言,猛地站起,一脸的不可置信:“丫头,你这是抢劫吗?四成利润,你知道这对桂花楼意味着多大的损失吗?” 凌瑾韵轻轻皱眉,她清楚自己的要求不低,但这正是为了给谢行留下谈判的空间,让他有调整的余地。 既然已经进入商谈阶段,谢行心中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歉意瞬间消失无踪。 他挺直腰板,目光坦诚且直接地与凌瑾韵对视,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一个月一百两银子,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不能再多了!” “一百两!你这是把我当成乞丐打发吗!” 凌瑾韵闻言,秀眉紧锁,显然对这个数额非常不满意。 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凌瑾韵狠下心来:“这样,我将三百种精心研发的菜肴配方,以及一种名为啤酒的独特饮品传授给你。这种啤酒与辛辣菜品搭配,简直是天作之合,定能让桂花楼的名声与利润大大提升。作为交换,你需要将这些菜谱带来的利润分我两成,至于啤酒,你必须从我这里购买原料,除此之外产生的额外利润,同样分我两成。” 话音刚落,她又迅速补充,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仿佛急于澄清以免产生任何不必要的误解。 “我的意思非常明确,只有当你使用我精心研究并提供的独特菜谱,制作出那些令人垂涎的佳肴,并成功售出后所获得的利润,我才提议从中分成两成;而对于啤酒,无论是你在这里还是在其他任何地方销售所获得的所有利润,我也请求能够分享其中的两成。” 她的眼神坚定,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认真。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在空中游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最终,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好吧,既然你已经说清楚了,那就按照你的提议来,两成利润归你。这样一来,今天的招牌菜——鲜锅兔,你可以放心地交由掌柜处理了。” 凌瑾韵闻言,嘴角勾勒出一抹满意的微笑,她轻轻地将手中那个食盒递给了掌柜。 掌柜双手接过。 他下意识地用衣袖拭去额头上因紧张而渗出的细密汗珠,心中暗自思忖: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象过大东家那些令人交口称赞的新菜品,竟然是通过这样获得的。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这一切似乎都间接因他而起大东家为此牺牲的部分利润,就像是一柄无形的剑,悬在他的头顶,让他时刻不敢松懈。 凌瑾韵这边,则表现得更加谨慎与周全。 她提出要求,希望谢行能立下一份书面协议,一式两份,双方签字画押,以此确保各自的权益不受侵犯。 当所有手续都被妥善办理完毕后,她小心翼翼地将属于自己那份协议折叠好,仔细收进怀中。 正准备转身离开,却不料被谢行那略带好奇的声音叫住:“哎,小姑娘,你先别急着走,关于你说的啤酒,大概什么时候能酿制完成呢?” 凌瑾韵的思绪迅速流转,虽然她曾在深山探险时偶然间发现了珍贵的啤酒花。 但遗憾的是,现在并非它们盛开的季节。 加之今年天灾连连,粮食产量锐减,想要酿酒,无疑是难上加难。 她轻轻叹了口气,双手一摊,表情中带着几分无奈:“恐怕最快也要等到明年了,只有等小麦迎来丰收,我们才能有足够的原料来酿制啤酒。今年的粮食情况,实在是太过紧张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样厉害 谢行听后,细细咀嚼着这番话,也不得不承认,当前的现实确实如此。 今年的自然灾害让百姓的生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好在边疆的战事取得了胜利,为朝廷和整个国家争取到了一丝宝贵的喘息时机。 凌瑾韵心里明白,要想实现啤酒的大规模生产,仅凭偶尔发现的几株野生啤酒花远远不够,必须找到方法驯化并广泛种植。 正当她脑海中盘旋着这一宏伟计划时,她刚跨出老院的门槛,还没来得及踏上蜿蜒的山路,一辆熟悉的马车就如同离弦之箭般,从远处疾驰而来。 马车几乎是擦着凌瑾韵的衣角紧急停了下来,她反应敏捷,身体一侧,避开了那匹因惊慌而失控的马匹。 吴掌柜从摇晃的马车上一跃而下,脸色苍白,见到凌瑾韵安然无恙,先是上下打量,确认她毫发无损后,才急匆匆地开口询问:“凌大夫,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事,多亏我反应快。” 凌瑾韵从容不迫地回答,随即直接切入正题,“是不是有紧急的病人需要救治?” 吴掌柜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的严肃之色愈发浓重:“正是如此,病人已经被送到了我们的医馆,如果再晚一些,恐怕……” 凌瑾韵一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跃上了马车,随着吴掌柜一同疾驰返回小镇。 他们的目的地,正是镇上有名的医馆——慈济堂。 医馆内外,坐诊的老大夫、几个忙碌的药童学徒,以及秦沫沫,全都面带焦虑地守候在门口。 凌瑾韵一下车,吴掌柜便立刻引路,带着她向内堂走去。 凌瑾韵边走边喊:“秦沫沫,快来帮我一把。” “来了来了!” 秦沫沫连忙答应,紧随其后进入内室。 踏入内堂的那一刻,凌瑾韵的目光立刻被床榻上那位重伤的男子所吸引。 男子静静地躺在那里,腹部与大腿上,两支箭矢穿透了他的肌肤,尽管箭羽已被剪除,但那狰狞的箭头却依然残忍地留在体内。 凌瑾韵迅速而专业地开始了初步的诊断,她的手指轻柔而精准地在伤口周围探查。 幸运的是,箭头上并未涂抹致命的毒药,然而腹部的那一箭显然已经触及了人体的重要器官,内脏的严重损伤即便是医馆里经验最为丰富的老大夫也不敢轻易尝试拔除箭矢。 时间紧迫,凌瑾韵动作迅速而有序地将手术所需的各种器具排列在床边。 她拿起锋利的医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男子的衣物,尽量减少对伤口的二次伤害。 随着布料的裂响,男子强健的体魄在昏暗的光线中袒露。 小腿与大腿上的箭矢,在凌瑾韵细致入微的操作下逐一被小心翼翼地拔除。 随后,她的视线聚焦在了最为棘手的挑战上——那支深深嵌入男子腹部的箭矢。 在持续监控患者血压的同时,凌瑾韵迅速而熟练地完成了血型鉴定,而结果显示的rh阴性血型,让她的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了一团。 这种罕见的“熊猫血”,无疑是给本就艰难的救援任务雪上加霜。 尽管凌瑾韵的空间实验室里储备了各种常见血型的血浆,但在面对如此稀缺的rh阴性血时,即便是她也不得不面对库存告罄的现实。 她怀揣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对医馆内所有可能符合条件的人员进行了筛查,但没有找到任何匹配的血源。 箭已离弦,退无可退。 凌瑾韵迅速为男子胜装了简易呼吸辅助装置,紧握着冰冷的手术刀。 她的手稳定而精准,划开一个精细的十字切口,整个房间内只听得到她屏息的声音,随着她缓慢而坚定地将箭头从男子体内抽出,紧接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止血钳牢牢控制住出血点。 然而,就在这一刻,男子的面色突然变得惨白,体温急剧下降。 凌瑾韵的心脏猛地一跳,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继续进行腹腔的清理、仔细缝合伤口,同时不忘指挥一旁的秦沫沫迅速为男子注射肾上腺素,以维持其脆弱的生命体征。 手术室内,每一秒都像是在与时间赛跑,充满了紧迫与挑战,直至最凶险的环节过去,凌瑾韵的肩膀才微微松弛下来,喘出一口气。 当最后一针缝合线穿过皮肤,秦砚辞在一旁几乎耗尽了体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秦沫沫急切地询问男子的生存概率。 凌瑾韵则以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审视着床上那位仍旧昏迷的男子。 “现在还很难说。” 凌瑾韵的回答冷静而理性,“手术虽然顺利完成,但由于严重失血且未能及时补给,术后感染的风险极高。只有在未来十二个时辰内,他能够挺过来,没有发热或感染的迹象,并且能够醒来,我们才能说他真正走出了危险期。” 交代完毕,凌瑾韵轻轻拍了拍秦沫沫的肩膀,安排她暂时照看病人,自己则转身去寻找掌柜,安排可靠的轮班人手,确保在男子醒来之前,身边总有人守护。 走出内堂,吴掌柜满面忧虑地迎了上来,凌瑾韵简洁明了地说明了当前状况。 吴掌柜沉吟片刻,毅然决定亲自接替秦沫沫,以确保一切万无一失。 凌瑾韵则再三叮嘱吴掌柜要密切关注液体输注的情况,一旦结束立即通知她。 随后,凌瑾韵与秦沫沫并肩走向医馆后院。 在这里,学徒们通过支付学费获得学习的机会,同时医馆也为他们提供住宿与膳食。 秦沫沫的房间坐落在医馆的深处。 踏入房门的那一刻,秦沫沫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颤抖的四肢也慢慢找回了平静。 她轻手轻脚地为凌瑾韵倒上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清茶。 滚烫的茶水滑过喉咙,带走了所有的焦虑与忐忑,让她的心情彻底回归宁静。 凌瑾韵接过茶杯,轻啜一口,那淡雅的茶香在口中缓缓绽放,她这才缓缓抬起眼帘,目光温柔而关怀地落在对面的秦沫沫身上:“沫沫,刚才看我做手术的时候,你害怕吗?” 秦沫沫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显然还沉浸在刚才那既惊心动魄又鼓舞人心的场景中。 “嫂子,当我看见你果断地切开病患的腹部,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的恐惧。但那种恐惧很快就被一种难以描述的兴奋所取代。我多么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变得像嫂子一样厉害。” 第一百九十八章 江将军 言语间,秦沫沫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凌瑾韵身上,充满了敬佩与向往。 凌瑾韵轻轻放下茶杯,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眼中闪烁着几分戏谑:“这么说来,毒术你不想学了?” “想!当然想!” 秦沫沫用力点头,那份坚定与渴望几乎要从她的眼中满溢而出。 “我都想学!嫂子,真的太感激你了。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可能已经被母亲安排嫁给了某个农夫,一辈子围着锅台转,哪里还有机会接触到这些神奇而深奥的知识。” 这段时间以来,在那古色古香、药香弥漫的医馆里,秦沫沫不仅忙碌于整理那些排列得整整齐齐、散发着自然韵味的各类药材,还潜心学习如何通过色泽、纹理与气味辨别它们的真伪与品质。 此外,她还开始在烛光下刻苦识字,医书成了她的良师益友。 就连医馆里经验丰富的吴掌柜都忍不住在心中赞叹,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比那些日复一日在医馆里学习的男学徒还要勤奋专注。 “那就加油学吧,等你掌握了这些基础知识,我会亲自教你更高深的医术,比如精细的手术技巧与毒药的巧妙运用,让你的医术更上一层楼。” 夜幕悄然降临,小镇被一层柔和的月光覆盖。 凌瑾韵细心地托人给家人送去一封平安信,告知他们一切安好,随后便决定留在医馆过夜,以防万一。 夜半时分,宁静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那位之前重伤垂危的病人突然发起高烧,情况危急。 凌瑾韵迅速组织人手,经过一番紧张而有序的紧急救治,终于再次化险为夷,病人的生命体征逐渐平稳下来。 次日清晨。 尽管病人尚未完全醒来,但他的面色已稍显红润,呼吸也更加均匀。 直到傍晚时分,一直守候在病榻旁,几乎寸步不离的秦沫沫,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喜悦,她几乎是跳跃着冲出房间,兴奋地呼唤着:“嫂子,嫂子,他醒了!他真的醒了!” 凌瑾韵闻讯,立刻放下手中的医书,快步前往内室,对病人进行了细致入微的复查,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她的专业与细心。 复查结束后,她对秦沫沫语重心长地吩咐:“他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但后续的护理工作仍然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伤口的清洁与防感染措施,一旦发生感染,治疗的难度将会大大增加。” 秦沫沫凝视着凌瑾韵,眼中满是敬佩,她聚精会神地听着,一边暗暗将护理的每一个要点铭记于心。 江阳此刻正躺在床上,目光在那些奇形怪状、装满各种颜色药水的瓶子之间游移,又落在自己手臂上那细小而关键的针头上,这一切对他而言,既陌生又新奇。 虽然心中充满了对这些看似古怪治疗方法的好奇与不解。 但他深知,正是这些方法,这些看似不可思议的医术,将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因此,他没有因为恐惧而抗拒,反而选择全身心地信任这些医者,相信他们的每一次治疗都是为了他能更快康复。 凌瑾韵将接下来几天需要为江阳输注的各种液体仔细配制好,一一交代给秦沫沫。 正当凌瑾韵转身,准备踏出内室的那一刻,背后传来江阳略带虚弱却清晰的声音:“大夫,请留步。请问,是您救了我吗?” 凌瑾韵停下脚步,回身望向江阳,嘴角勾勒出一抹淡雅的微笑:“严格来说,是吴掌柜救了你,我只是按照他的吩咐行事,做一些必要的治疗与护理,收取应得的诊金罢了。” 凌瑾韵离开后,江阳在床上静静地躺了一会儿,随后礼貌地请求秦沫沫替他请来吴掌柜。 此时的吴掌柜正忙着外出采购稀缺药材,得知病人醒来并希望见他,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务,匆匆赶回医馆,步入内室。 当他看到已经清醒,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与感激的江阳时,立刻恭敬地行了一礼,言语中满是关切:“江将军,您醒了,真是令人欣慰。请问,您的身体现在有没有感到任何不适或异常?” 江阳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困惑。 他心中暗自思量,自己身为边疆将领,确实在京城鲜少逗留,与这位掌柜应该是初次相见,为何对方会对自己如此熟悉? 于是,他礼貌而又直接地提出了心中的疑问:“敢问掌柜,我等似是初次相见,您为何言谈间似对我颇为了解?” 吴掌柜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怀念的微笑。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感慨与敬仰:“那日,您身披战甲,英姿勃发,率领着大军出征,那场景,至今仍在我心中清晰可见。我不过是一名普通的百姓,有幸在人群的涌动下,挤到了前排,得以亲眼目睹您的风采。” 江阳听罢,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歉意与深深的感激。 尽管他重伤未愈,身体虚弱,但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军人,他依然努力保持着那份属于军人的尊严与礼节,声音虽微弱,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江某在此,对于吴掌柜的援手之恩,救命之情,铭记在心。待我康复之日,定当厚报。” 吴掌柜连忙摆手,神色诚恳而谦逊:“江将军言重了,真正该感谢的是您和那些英勇无畏的将士们。是你们在边疆的风雪与烈日下,用血肉之躯筑起了国家的长城,抵御外敌,守护着我们这些普通百姓的安宁生活。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与您的牺牲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提及边关战事,江阳坚毅的面容上不禁掠过一抹淡淡的忧愁,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深深的忧虑:“只可惜,边关烽火连天,战事频发,纵使我等拼尽全力,也无法确保家园永远免受战火侵扰。” 吴掌柜感同身受,轻叹一声,随即话锋一转,试图用言语宽慰眼前这位为国为民付出一切的英雄:“此乃时局所致,非将军一人之力所能改变。若非将军力挽狂澜,多次击退敌军,恐怕我们早已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仅要与自然灾害作斗争,更要时刻提防外族的侵略。” 江阳闻言,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他费力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温润如水、质地细腻的玉佩。 第一百九十九章 帮我擦 他将玉佩递向吴掌柜,眼中闪烁着请求与绝对的信任:“还望掌柜再次相助,将此物作为信物,秘密送至侯府别苑,传递一封重要的信件。此事关系重大,只能托付于您。” 吴掌柜接过玉佩,感受到了其中沉甸甸的责任与信任,他郑重地点点头,承诺道:“将军放心,此事我必定亲力亲为,确保信件安全送达。” 吴掌柜的脚步在青石板上踏出急促而坚定的节奏。 他的目光掠过医馆内错落有致的药柜,穿过前厅里熙熙攘攘的病人,最终锁定在通往秦家村的蜿蜒小径上。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背影上,为这份急切的使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玉佩在掌中沉甸甸的,不容丝毫怠慢。 夜色如墨,慈济堂内灯火通明。 江铭与江侯爷的到来,让原本紧张的气氛更添了几分凝重。 吴掌柜在一旁,内心五味杂陈,他深知自己作为医馆掌柜,应当更加周全考虑,此刻的自责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大哥,那个救你的大夫!凌瑾韵,正是我们失散多年的亲生妹妹。” “初遇凌瑾韵之时,尽管她一身市井气息,对银钱有着不同寻常的执着,还带着几分狡黠的调皮,但我一眼便觉得她很熟悉。” 江铭的话语中,满载着对凌瑾韵的疼爱与骄傲。 江阳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与不解。 “父亲母亲膝下,除了江月,何时又多了一个女儿?难道说,当年母亲分娩时,竟是一对双胞胎降世,而其中一人,因缘际会被遗落在外?” 他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显得沉重。 江铭撇嘴的动作显得有些孩子气,但那眼神中的坚定与不屑,却让人不容忽视。 “江月,她与我们之间的联系,不过是名义上的罢了。真正的亲情,岂是这些虚名所能束缚?”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不屑,随即话锋一转,开始讲述那段尘封的往事。 关于唐氏的忘恩负义,叶家的援手,以及自己与凌瑾韵命运的交错,他的语气中既有对过往的愤慨,也有对妹妹的自豪与珍惜。 江阳的反应则显得异常冷静,他轻轻点头。 江侯爷步入内堂的那一刻,恰好捕捉到了这场关于双胞胎的讨论。 他猛地一拍额头,表情中既有恍然大悟的惊喜,也有深深的自责。 他的心中,一个计划逐渐成形,那是一个既能保护江月的地位,又能弥补多年遗憾,让另一个孩子光明正大地回归家族的完美方案。 而凌瑾韵,此时正沉浸在秦家村那片温馨的天地中,对医馆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当她靠近那扇熟悉的木门,秦家小院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孩子们纯真无邪的面孔,如同初升的太阳,照亮了她的心房。 “四婶儿,您是不是又熬夜照秦病人了?要注意身体哦!” 一个孩子关切地问,那稚嫩的声音中满是真诚的担忧。 “对啊对啊,四婶儿,姑姑的病好些了吗?昨晚有没有给您添麻烦?” 另一个孩子急切地追问,眼中闪烁的是对凌瑾韵无尽的依赖与关心。 面对孩子们连珠炮似的问题,凌瑾韵眼眶微微泛红,逐一轻抚过他们的头。 正当她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时,却发现小靖儿不在其中。 她四处张望,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焦急。 就在这时,小靖儿的身影出现了,他费力地端着一个几乎与他等高的木盆,摇摇晃晃地从厨房走出。 秦砚辞跟在小靖儿身后,眼神中满是宠溺与无奈,他小心翼翼地护着小家伙,同时注意到了凌瑾韵的目光。 凌瑾韵快步上前,接过了小靖儿手中的木盆,眼中满是感动。 “小靖儿,谢谢。” 她轻轻地捏了捏小靖儿那粉嫩的小脸蛋,然后细致地用毛巾擦拭着自己的脸庞。 秦小晴自然也不甘人后,她细心地为凌瑾韵准备了洗脚水。 而王莲娟和其他几位嫂子,虽然在后院忙碌,但得知凌瑾韵归来,也只是简单询问了医馆的情况,便催促她早点休息。 夜色渐浓,秦家小院内,家人围坐一堂,谈论着新建房屋的进度。 后院的新房与酿酒工坊已经完工,接下来的工程虽繁重,但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期待。 为了施工的方便,全家人即将暂住后院。 白日里稍作休息后,凌瑾韵的夜晚显得格外清醒,毫无睡意。 她走进房间,手里紧紧攥着那本《九节鞭法》的秘籍,一边阅读,一边用手比划着书中的招式,虽然动作简单,但那份专注与认真却溢于言表。 秦砚辞走进房间,只见小靖儿在床上四脚朝天,呼噜声震天响;而凌瑾韵则在屋内缓缓移动,练习鞭法,神情异常专注。 他在门边静静站了一会儿,默默观察着这一切。 他深知自己在武艺方面并无天赋,前世投身战场,也只是为了自保,才学会了一些基本的防身技巧。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凌瑾韵仅仅练习鞭法几天,就已经有了条理,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天生适合此道。 凌瑾韵全心全意沉浸在练习中,直到一个环节结束,才发现秦砚辞已经在门口默默站了很久。 秦砚辞递给她一方汗巾,示意她擦汗。 凌瑾韵没有伸手接,而是顽皮地把小脸凑上前,“相公,你帮我擦吧。” 秦砚辞望着凌瑾韵因运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那鲜艳欲滴的红唇分外诱人,喉咙不禁一紧,连忙移开视线,然后才温柔地用汗巾为她拭去额头的汗珠。 擦完汗,凌瑾韵又出门提水,简单冲洗了一下,这才回到屋内。 此时,秦砚辞已坐在桌前,聚精会神地阅读着书籍,耳根处还留有一抹羞涩的红晕。 凌瑾韵轻轻挑了挑秀眉,心中暗自发笑,这小嫩草还真是容易害羞呢。 第二天清晨,秦砚辞早早起床,准备返回县学。 因为江家的突发事件,这次旬休他不得不额外向县学请假十天,以处理家中的杂事。 凌瑾韵也跟着起了床,她打算今天亲自送小嫩草到县城,并且顺路为何员外的儿子何轩做一次复诊。 秦家三兄弟因为要去镇上选购驴子,也一起跟着秦砚辞和凌瑾韵来到了村口,乘坐壮车前往。 一路上,三兄弟兴奋地讨论着买驴的事情。 第二百章 根源解决 在这个普遍贫困的时期,整个秦家村只有一辆往返镇上的壮车,至于驴车,更是前所未闻。 如果秦家能够成功购得,无疑会成为全村瞩目的焦点。 驾驶壮车的杨叔听到三兄弟的讨论,也忍不住插嘴道:“大壮啊,你们家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新房刚刚建好,又一口气买下了乡亲们的山地,现在又要增添驴子。要是远哥儿再能考中个举人,你们家可就真的成了咱们村里的大户人家了!” 秦大壮闻言,憨厚地笑了笑,“杨叔,修房子也是没办法的事,旧房子实在是破败得不成样子。砚辞说大旱之后的第一场雨往往来势汹汹,我们担心那破旧的屋子承受不住,一家老小的安全可就悬了……所以,我们才咬紧牙关,勉强凑够了盖房的钱。” 至于购那片山地的事,谁人不知,良田千金难求,乃是农家人心中的无上瑰宝? 但咱们转念一想,山地虽不及良田肥沃,却也有它独特的魅力——价廉物美,同样的银两,能在那连绵起伏的山峦间换取一片更为广阔的天地,何尝不是一种智慧的选择? 此刻,与秦大壮同乘一辆壮车前往镇上的李村长,从秦大壮的话语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信息,他转头望向秦砚辞,眉宇间不禁流露出几分忧虑:“砚辞啊,真如天象所示,即将有暴雨降临吗?” 秦砚辞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古籍有云,大旱之后,往往伴随着狂风暴雨,而暴雨之后,瘟疫便如影随形,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车内众人闻此言,心头不禁一沉,回想起近几个月的干旱,眼睁睁地看着原本绿意盎然的小麦和菜籽逐渐枯黄,就连育苗所需的水都变得奢侈无比。 多亏了秦砚辞从古籍中汲取智慧,学会了制造水车引水的方法,才勉强保住了玉米和豆子的播种,眼看着作物渐渐恢复生机,生活刚有了一线曙光,怎料天公又要降下新的灾难,这无疑是给本就艰难的日子雪上加霜。 秦砚辞的思绪飘回了前世那场毁灭性的暴雨,掐指一算,下一次回家时,那场暴雨或许已经到来。 他沉吟片刻,对李村长恭敬地提出了建议:“村长叔,咱们村子已经干旱了小半年,暴雨恐怕就在不远处。村民们若得闲暇,不如趁早将村中的水渠拓宽加深,以便暴雨来临时,山洪能够顺畅地通过水渠,不至于淹没宝贵的农田。同时,每家每户也需要仔细检查房屋的结构,用最结实的木材进行加固,屋顶漏雨的地方要及时修补,以免暴雨来袭时,房屋不堪重负而倒塌,造成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 李村长深感秦砚辞所言极是,连忙点头应允:“言之有理,我这就回去挨家挨户通知,让大家早做准备。” 秦砚辞回想起前世洪水之后的疫情,满目疮痍,心中明白此事还需与范大人详谈,或许能请动范大人发布告示,提醒各村做好暴雨洪水的防范工作,并考虑邀请经验丰富的大夫开具预防瘟疫的药方,广而告之,让百姓们提前做好准备。 正当思绪纷飞之际,壮车已缓缓驶入了繁华的镇上。 秦砚辞与凌瑾韵及秦家三兄弟告别后,两人另搭车继续前往县城。 凌瑾韵见秦砚辞自提及暴雨洪灾后便陷入了沉思,便默默地陪在一旁,一同静待壮车缓缓行进,直至目的地。 抵达县城,秦砚辞恍如梦醒,他敏捷地跳下壮车,随后温柔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凌瑾韵下车。 两人并肩踏入了熙熙攘攘的市集,周遭的喧嚣与热闹仿佛都被他们抛诸脑后。 下车后,秦砚辞的手轻轻拂过被阳光晒得微暖的马车把手,转头望向凌瑾韵,眼中闪烁着坚定与期待的光芒。 他缓缓开口,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韵儿,我打算直接前往县衙,请求范大人接见,共同商讨应对之策。你对此有何见解,特别是关于疫斑热的治疗方法?” 他的声音温和而充满力量,透露出对凌瑾韵意见的高度重视。 凌瑾韵闻言,那双清澈如泉水般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凝视着秦砚辞,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与肯定:“对于疫斑热,我自然有应对之法。” 疫斑热其本质是一种出血热,症状恐怖,高烧不退,皮肤与黏膜上布满了细小的出血点,严重时眼睑肿胀,肾脏功能受损,更有甚者,会因败血症而陷入绝境。 而这一切,往往源自那些不起眼的老鼠,它们是疾病的传播者。 “等我们见到范大人,借得文房四宝,我会将一方预防疫斑热的药方口述给你,你务必仔细记录。” 凌瑾韵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决。 但随即,她的眉头微微蹙起,补充道:“然而,疫病的传播速度极快,单靠汤药恐怕难以彻底遏制。我们必须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才能有效地控制疫情。” 秦砚辞闻言,谦逊之态毕露无疑,他紧锁眉头,目光炯炯有神,急切地询问:“韵儿,你所说的‘从根源解决’,具体是指什么方法?” 秦砚辞的记忆被拉回到了上一世,那是一个天灾频发、疫病肆虐的时代。 疫斑热初现端倪时,皇宫中的太医们刚刚从处理痢疾的疲惫中稍作喘息,旋即又投入到这场新的疫情研究之中。 尽管最终拟定了治疗方案,但效果却微乎其微,只有病情较轻者得以幸存。 而那些重症患者,则被无奈地隔离于荒山野岭,听天由命,等待命运的裁决。 回忆至此,秦砚辞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那凄凉的一幕幕:板车在崎岖的路上吱呀作响,载着不幸者的遗体,一车又一车,被深深埋葬于大地之下,火油浇灌,化为灰烬。 天空低垂,乌云蔽日,家家户户传来的悲泣声,至今仍在他的心中回荡。 这一世,他发誓要改变这一切,用自己掌握的知识与智慧,拯救更多的生命,让悲剧不再重演。 凌瑾韵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仿佛每一字都蕴含着对抗疫魔的决心。 “疫斑热,这种疾病往往通过鼠类作为媒介悄无声息地扩散,因此,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全面展开灭鼠行动,切断传播途径。” 第二百零一章 害怕吗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对细节的关注,仿佛已经看见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在悄然布局。 “同时,我们需要广泛宣传,让每一个人都明白,洪水过后,不论物品多么珍贵,只要被浸泡过,就绝不能食用,更不能直接饮用未经充分煮沸的水。”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是在为民众的健康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 “至于衣物,虽然可以清洗后继续使用,但也必须经过高温沸水的严格消毒处理,确保安全。” 凌瑾韵的每一条建议,都透露出她对疫情控制的深刻理解和实践经验。 秦砚辞在旁聆听,心中豁然开朗,上一世疫情失控的根源似乎在此刻变得清晰起来。 记忆中,那场灾难始于水源的极度匮乏,干旱与饥荒迫使人们走投无路,开始挖掘鼠洞,寻找那些被狡猾老鼠藏匿的食物。 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不仅没有带来生机,反而将鼠洞中的粮食冲刷出来,饥饿的人们不秦一切地争抢食用,甚至捕捉四处逃窜的老鼠充饥,从而加速了疫情的蔓延。 那时,官员与大夫面对如此局面束手无策,等到京城的太医终于赶到,一切都已为时已晚,无数生命在绝望中消逝。 如今,凌瑾韵与秦砚辞并肩走进县衙,秦砚辞将自己从史书与农学中汲取的知识,以及对疫斑热的深入理解,条理清晰地分析给姚大人。 他特别强调了灭鼠与普及公共卫生知识的紧迫性,姚大人对秦砚辞的能力有着高度的认可,听得全神贯注,当即作出决断:“此事刻不容缓,我立刻安排人手发布告示,并亲自前往府城,向知府大人报告当前的紧急状况。” 姚孟的眼中闪烁着对秦砚辞的深深信任,以及对未来可能扭转局势的希望之光。 秦砚辞将凌瑾韵口述、自己精心整理的药方缓缓递交给姚孟,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容忽视的坚定,话语随药方一同送出,沉稳而有力:“姚大人,还有一点需要提前考虑。这药方一旦公开,家境较好的人家可能会争相购买药材以防万一,请大人务必预先做好准备,防止药材商人借此机会哄抬价格,增加百姓负担。” 姚孟双手郑重接过药方,那薄薄的纸张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他认真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深思熟虑的光芒,“你说得对,此事我定会重视,确保市场稳定,不让百姓因此生怨。” 走出县衙,温暖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凌瑾韵本想陪秦砚辞去县学,但秦砚辞却以一种温柔而坚决的态度提出了不同意见:“韵儿,我记得今天你还要去何家进行复诊,不如我先送你到何府,免得你来回奔波劳累。” 凌瑾韵刚要开口,秦砚辞便用一种既不容反驳又充满关怀的语气继续说:“韵儿,我身为男子,怎么能让心爱之人受累,送我到学府后再让你独自返回呢?这既不合情理,也违背了我要保护你的心意。” 凌瑾韵凝视着秦砚辞眼中的坚持与温柔,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她未曾料到,这样细腻的体贴竟能触动秦砚辞内心深处的自尊与守护之情。 她轻笑一声,最终妥协:“好吧,那就劳烦你送我去何府了。” 到达何府,高大的门楼映入眼帘,凌瑾韵与秦砚辞在门前依依惜别,随后在何管家的引领下,穿过错落有致的回廊,步入宁静而又不失华贵的内院。 空气中飘散着淡雅的花香,与即将迎来的热闹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进入何轩的庭院,一阵戏曲的柔美旋律迎面而来,夹杂着欢笑声,显得格外热闹非凡。 凌瑾韵步入庭院,只见何轩慵懒地躺在一张精美的躺椅上,周围围绕着三位各具风姿的女子,她们正忙着为他按摩放松,其中就有何管家提到的李珠珠。 何轩手执瓜子,边吃边听戏,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但仔细观察,他的面色苍白,无须的脸上隐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狠厉与阴柔,那双眼睛深处,更是藏着不易被人发现的凶光。 凌瑾韵对何轩的现状并未表现出过多的好奇,她此行完全出于医者的职责,一心只想着顺利完成复诊任务。 何管家恭敬地向何轩禀报了凌瑾韵的到来。 何轩闻言,轻轻抬起眼帘,目光在凌瑾韵身上短暂停留,待到复诊时,竟出乎意料地配合,没有丝毫抗拒。 就在这时,得知消息的何员外匆匆赶来,见到凌瑾韵已经为何轩完成了复诊,连忙堆满笑容,急切地问:“凌大夫,犬子的病情怎么样了?” 凌瑾韵保持着职业的冷静,简洁明了地回答:“病情已有明显好转,只需静养,避免任何重体力劳动,不可过度用力。” 何轩听到这话,牙齿紧咬,心中五味杂陈。 他因一次意外成为了阉人,内心深处压抑着难以言说的愤怒与不甘,现在又被告知连稍微用力都不行,感觉像是彻底剥夺了他作为男性的最后一丝尊严与能力,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如同巨浪一般冲击着他。 怒火中烧的何轩猛地一脚踢开身边的侍女,袍袖一挥,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冰冷:“滚,都给我滚出去!” 那三个女子吓得脸色苍白,慌忙逃离现场,只有李珠珠的动作略显迟缓,何轩的目光突然锁定了她,冷冷地下达命令:“你,留下来!” 李珠珠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骤然间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尘土飞扬中,她连连磕头,每一次额头触地都伴随着沉闷的声响。 她的声音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绝望的祈求:“公子饶命,饶命啊……” 那声音细若游丝,却在寂静的空气中久久回荡,透露出难以言喻的惊恐与无助。 何轩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高大,他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踏在李珠珠的心弦上,弯腰俯视的姿态更添了几分压迫感。 他的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如同冬日里的寒冰,话语中夹杂着玩味与威胁,仿佛在享受对方的恐惧:“害怕吗?你似乎很怕我?这种感觉,是不是让你觉得特别刺激?” 第两百零二章 马上风 “不,不害怕……” 李珠珠费力地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她的身躯瘦弱,却在恐惧的驱使下不住地颤抖。 她的眼中满是惊慌,皮肤下的血管因为紧张而凸显。 凌瑾韵的目光不经意间与李珠珠交汇。 在李珠珠那双充满绝望的眼眸中,凌瑾韵仿佛成了她唯一的救赎。 凌瑾韵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她知道,自己不能视而不见。 一旁,何员外本欲与凌瑾韵攀谈,脸上堆砌的笑容在目睹这一幕后瞬间凝固,仿佛被寒风冻结。 他迅速调整情绪,试图用和煦的笑容掩盖内心的波动,对凌瑾韵做出邀请的手势,语气温和却难掩一丝急切:“凌大夫,我们到外面说话吧,这里的情景确实不太适宜。” 凌瑾韵的面容依旧平静,但她的语气中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定:“不必,就在此处说罢。” 这简单的几个字,却似有千钧之力,表明了她作为医者的立场与决心。 随着话音落下,凌瑾韵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她再次望向何轩,眼神中既有不可动摇的坚决,也有一丝丝对人性扭曲的悲哀与怜悯。 何轩感受到了来自凌瑾韵的无形压力,那原本暴虐的目光出现了一瞬的动摇。 最终只能不甘地收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中藏着对自己无力改变现状的自嘲与讽刺。 何员外见状,紧锁的眉头稍微舒展,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既有对凌瑾韵坚持原则的欣慰,也有对自家儿子行为的无奈与痛心。 他知道,自己对何轩的放纵已经到了极限,但家族的名誉与未来迫使他必须在此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维护表面上的和谐。 他轻轻叹了口气,对凌瑾韵微微点头,算是默许了她的决定。 凌瑾韵转身,朝李珠珠伸出一只手。 在凌瑾韵的搀扶下,李珠珠缓缓站起,她的脚步踉跄,满面泪痕。 他们走进一间临时借用的房间,室内布置简单,却异常干净整洁。 李珠珠踏入房间,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放声痛哭。 凌瑾韵面对此情此景,心中五味杂陈。 她从袖中缓缓抽出一块绣着淡雅莲花的手帕,正欲递过去,却不料被李珠珠紧紧握住。 凌瑾韵能感觉到李珠珠身体的颤抖。 凌瑾韵保持着应有的礼仪,手在半空中略作停留,最终只是轻轻搭在了李珠珠的肩头,给予她一个的拥抱。 她轻咳一声,试图用最温柔的语气安慰道:“好了,别哭了。” 然而,这简单的安慰似乎并不能立即抚平李珠珠心中的创伤。 直到李珠珠的哭泣渐渐平息,她才缓缓抬头,泪眼朦胧中带着恳求与希望,直视着凌瑾韵。 随后,她猛地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求求您,救救我!我想活下去!” 凌瑾韵的眉头紧锁,她认真地审视着眼前的女子,语气中多了几分严肃与坚决:“起来,我们好好谈谈,不必如此。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凌瑾韵的鼓励下,李珠珠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何公子的暴行,以及府中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每讲到一处,她的声音都会因回忆的痛苦而颤抖。 凌瑾韵静静地听着,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识。 当李珠珠再次泣不成声时,凌瑾韵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擦干眼泪,跟我走吧。” 凌瑾韵说完,轻轻挑开帘幕,步伐坚定地走出门外。 李珠珠急忙用那块手帕胡乱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内心的颤抖,跟随着凌瑾韵。 院落中,何员外与何管家已等候多时,他们显得既期待又忐忑。 何轩的房门紧闭,但那从门缝中漏出的尖锐哭喊,如同锋利的刀片。 凌瑾韵的视线轻轻划过那扇紧闭的门扉,激起心中层层叠叠的忧虑。 昏黄的烛光下,何轩的身影显得格外扭曲,他的每一寸动作都散发着残忍的气息,正无情地压迫着一个柔弱的身躯。 那女孩的尖叫,尖锐而绝望。 她敏捷地从袖中抽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 借助一阵不经意的微风,凌瑾韵的手法精准无误,银针直击何轩毫无防备的后颈。 这一击,轻柔而致命,让何轩瞬间陷入了沉睡。 而这一切,何轩全然不知,。 门外,何员外的笑容堆砌得恰到好处,那笑容背后,却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急切与讨好的意味。 凌瑾韵转过头,她的目光深邃而不可测,询问的话语简单直接。 何员外连连应和,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他悄悄给何管家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窗户关紧。 当话题转到安胎药时,何员外的脸上闪过一丝焦虑。 凌瑾韵则直接而果决,她的提议简洁明了,以李珠珠的卖身契作为交换条件。 何员外的内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痛苦地挣扎。 在他眼中,李珠珠不过是一件可以交易的商品。 但此刻,她的存在却可能成为威胁家族名誉的不稳定因素。 凌瑾韵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内心的动摇,缓缓开口,言辞犀利,直击要害,迫使何员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场交易的得与失。 正当何员外眉头紧锁,犹豫不决之时,何轩的房间再次传来了惊恐的尖叫。 起初,何员外与何管家并未太过在意,但随着女孩呼救声的持续,两人面色骤变,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乌云般笼罩心头。 他们冲进房间,凌瑾韵紧跟其后。 眼前的场景令人震惊不已:何轩无力地瘫软在床上,生死不明。 而那名女孩,虽然衣衫不整,但幸运地逃过了更严重的伤害,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无助。 目睹爱子如此,何员外悲痛与绝望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他扑倒在何轩身边,哭喊声中充满了作为一个父亲的无助与哀求。 待情绪稍稍平复,他用近乎乞求的眼神望着凌瑾韵,颤抖着递上了丫鬟的卖身契。 凌瑾韵缓步走向何轩,一番细致的诊断之后:“何公子所患乃马上风,虽性命无忧,但恐怕余生只能卧床度日。” 第二百零三章 自由身 这番话,既是病情的确诊,也是对何家未来的一记重锤,沉重而冰冷,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心头一沉。 “啊?!” 何员外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那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他全身剧烈颤抖,双腿无力支撑,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一旁的何管家见状,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何员外。 凌瑾韵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而坚定,没有多余的同情,也没有丝毫的妥协:“若何员外能接受何公子今后生活受限的现实,我即刻为何公子施以针灸治疗。若此实难接受,还请员外另寻他法。” 何员外紧咬牙关,眼中闪过挣扎与不甘,最终,他用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凌大夫,非是我质疑您的医术,实在是作为父亲,我心中有太多难以割舍的情结,难以接受爱子遭受此等不幸。还请凌大夫先为内人诊治,吾儿之事,我们再做打算。” 凌瑾韵的目光轻轻扫过一旁,李珠珠如同受惊的小鸟,瑟瑟发抖。 何员外捕捉到了这一微妙的交流,心中纵有千般不愿,却也只能狠下心来,再次咬紧牙关,决绝地说:“只要凌大夫能确保夫人腹中胎儿平安无事,李珠珠,就全凭凌大夫安排。” 说完,何员外微微点头,示意何管家。 何管家心领神会,快步离开,不久便带着李珠珠的卖身契返回,恭敬地呈上。 凌瑾韵接过契约,仔细收好,一切尽在不言中,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 随后,在何管家的引领下,凌瑾韵穿过曲折蜿蜒的廊道,来到了何夫人的居所。 何夫人面容清瘦,神色中带着几分不易接近的威严,。 她的婚姻,不仅为何家带来了可观的财富,更让何家的社会地位与日俱增。 屋内,光线柔和,映照在铺设着精细织锦的塌上,何夫人因昨夜突感体虚,此刻正虚弱无力地倚靠在那用上等丝绸填充得柔软适中的塌上,周身被轻盈而温暖的蚕丝被轻轻覆盖。 她的贴身丫鬟正手持一方绣有梅花图案的手帕,轻柔地为她拭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门外传来通报,言说凌瑾韵已至。 何夫人闻言,费力地掀开眼皮,她微微点头,示意丫鬟以最恭敬的态度请这位远道而来的名医入内。 凌瑾韵迈着稳健的步伐踏入房间。 她立刻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香气。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引向不远处的小几上,那里摆放着一只造型古朴的香炉,炉中细烟袅袅。 何夫人尽管身体抱恙,但依旧强忍不适,嘴角勉强勾起一抹微笑,向凌瑾韵致以问候。 然而,当她捕捉到凌瑾韵那探究的目光停留在香炉之上时,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不安。 “凌大夫,您一进门便对这香炉如此关注,难道……这香有问题?”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凌瑾韵轻轻点头,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权威:“确实,这香中混有微量的麝香成分,对于孕妇而言,实乃大忌。” 何夫人闻言,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她急忙挥手,示意身边的丫鬟立即将那香炉移出房间,同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恨意,口中低喃,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好个胆大包天的小蹄子,竟敢对我下手,待我顺利产下孩儿,定要让她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凌瑾韵心中明镜似的,她深知这香的背后,隐藏着何府内部错综复杂的家族纷争。 原来,这香竟是出自何员外某位年轻貌美的妾室之手,而这位妾室的身份更是耐人寻味,竟是何夫人自家亲戚的庶出之女。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备受何员外宠爱的侄女,近期也怀上了身孕。 何夫人原计划在侄女产子后,利用这层血缘关系,将她留在府中,作为自己巩固地位与影响力的棋子。 然而,这一计策似乎触动了侄女内心的野望,为将来埋下了变数的种子。 凌瑾韵只是单纯地以医者的身份,尽心尽力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她为何夫人仔细把脉,确认了孕期的具体状况后,从随身携带的精致小瓷瓶中取出叶酸片与孕酮,每样留下一瓶,动作轻柔地递到何夫人手中,并耐心地说明每日服用的剂量与时间。 “何夫人,您腹中的胎儿目前情况稳定,之前的不适应是误吸入麝香导致。今后请务必避免接触寒凉及具有活血作用的食物与药物,行动时也要小心谨慎,以防跌倒碰撞,如此,胎儿应当能够平安降临。” 此时此刻,何夫人尚不知晓何轩在外遭遇的不幸,听到胎儿有望健康成长,心中除了喜悦与激动,别无他念。 她紧紧握住凌瑾韵的手,眼中满是期盼:“凌大夫,可否劳烦您再帮我看看,我这胎是男是女呢?” 凌瑾韵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与无奈:“夫人,您目前怀孕才刚刚满月,胎儿性别难以辨别。” 虽然她的医术高超,甚至拥有可以提前预知胎儿性别的技术。 何夫人听罢,虽有遗憾,却也未再多言,只因身体虚弱,便吩咐侍女送凌瑾韵离开。 当凌瑾韵与李珠珠缓缓走出何府大门,只见府内府外,各路大夫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 偶尔飘入耳畔的低语,透露出何轩的病情已近乎绝望,正如凌瑾韵先前所预料,最好的结果也只是保住颈部以上部分的功能。 这消息让李珠珠心中五味杂陈。 踏上返回秦家村的马车,随着车轮缓缓滚动,李珠珠终于忍不住,向凌瑾韵吐露心声:“若是何轩真的无法动弹,他院子里的那些人会怎么样呢?” 她沉吟片刻,回答道:“她们或许会被安排在府中担任其他职务,也有可能得到一笔银两,被允许离开何府,开始新的生活。” 谈话间,李珠珠的目光逐渐聚焦在凌瑾韵的脸上。 凌瑾韵原本沉浸在思考之中,被这突如其来的炽热视线所惊扰,心中不由得一跳。 李珠珠突然展颜一笑,明媚而温暖:“您真是美丽极了,无论是医术还是心灵。” 凌瑾韵闻言,心中释然。 她从包里翻出卖身契,递给对方。 “你拿去吧,以后你就是自由身了。” 第二百零四章 读书 李珠珠愕然凝视着手中这轻薄却又沉重无比的纸片。 她的眼眶中竟缓缓聚起了泪光,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短暂的沉默之后:“多亏了你我才能得救,我以前做了太多错事了......” “够了,别再说下去了,快把眼泪擦干吧!” 凌瑾韵深吸一口气:“你还年轻,既然已经逃离了何府那个是非之地,你应该为自己打算,去规划一个光明的未来。” 马车恰好在此刻抵达了秦家村,她借机匆匆下车,吩咐车夫送李珠珠回家,自己则选择了步行。 李珠珠望着凌瑾韵那匆忙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委屈,鼻子不由得一酸,轻轻抽泣起来。 当凌瑾韵回到秦家,意外地发现院子里多了一头雄壮威武的大公驴。 家中的孩子们围绕着这新奇的生物,兴奋地指指点点。 小靖儿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凌瑾韵的身影:“韵儿,你猜怎么着,咱们家来了个新朋友!” “它的力气可大了,以前大哥二哥两个人合力推磨都要费九壮二虎之力,现在呢,就它一个,轻轻松松就把石磨转得飞快。” 秦子胜紧跟其后,小跑着加入对话,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四婶儿,奶奶说,今年秋天收获的时候,我们再也不用辛苦地肩挑背扛了,全靠咱家的新驴车,一趟趟地,玉米就能全部运回家!” 在乡村,每当金黄的秋收季节来临,即使是年幼的孩子,也会背上小背篓跟随着大人前往田野,帮忙搬运沉甸甸的作物。 回想起去年,因为年纪尚小,秦子胜未能参与劳作。 而今年,王莲娟早已为他精心编织了一个属于他的小背篓。 起初,秦子胜对这个新伙伴充满了好奇与喜爱。 不仅主动背起它,带领着小靖儿去野外割猪草,有时在闲暇之余,还会捡拾些奇形怪状的石头带回家,当作珍宝收藏。 小靖儿的嗓音因急切而略显尖锐。 凌瑾韵闻言,嘴角微微上扬,一抹温暖的笑意在她的眼底流转,她正欲开口,却被小靖儿接下来连珠炮似的问题打断。 “韵儿,三哥还说,他打算和大哥二哥一起去外头收酒,多攒些银钱。这样,等我和子胜长大一些,就能送我们去学堂念书了!” 话音刚落,小靖儿未待凌瑾韵回应,便又歪着小脑袋,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韵儿,小晴她们也想上学堂,可哥哥却说女孩子不能去。这是为什么呢?” 秦小晴见状,连忙拉住小靖儿,耐心解释:“景儿小叔叔,女孩子确实不能去学堂。我娘告诉我,不光是我们村子,周围十里八村,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孩上学堂的先例。” 小靖儿年纪虽小,却满脑子疑问,即便听了秦小晴的话,仍是一脸困惑,眉头紧锁,固执地追问。 “小晴,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女孩子不能读书呢?为什么别的女孩不去,你和小雨、小兰就不能去学堂呢?” 面对小靖儿连珠炮似的问题,秦小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凌瑾韵的目光温柔地掠过她们,最后落在角落里安静的小婉儿身上。 小婉儿的状态相比之前略有好转,偶尔会与人有眼神交流,也能偶尔说出几个简单的字词,但要说到上学堂,显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凌瑾韵暂时将小婉儿放在一边,转而询问其他三位小姑娘:“读书能够使人变得更加聪明,女孩子同样有权利学习认字。我们不奢求成为女状元,但至少要懂得道理,不易被人欺骗欺负。你们想不想去读书呢?” 恰在此时,厨房里忙碌的万氏无意间听到了凌瑾韵的话语。 若是换作他人怂恿她的女儿们去读书,万氏恐怕早已愤慨不已,恨不得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数落一遍。 然而,对于凌瑾韵,她心中却有着不同的情感与期待。 “四婶说得对,多读书确是大有裨益。你们这几个小家伙,要是不识字,将来被人卖了,恐怕还得帮人数银子呢!” 秦子胜闻声,小脸蛋上闪过一丝促狭,压低了声音,却仍掩不住稚嫩的童音。 “娘亲自己也不识字啊,爹还常说,那次娘亲去集市,听说哪里能轻松赚两百文,就跟着去了,结果差点被骗子给拐走。多亏爹爹及时赶到,才没让娘亲落入那拍花子的圈套。据说那拍花子专找偏僻之地,一棍子打晕人,然后贩卖到别的国家去做苦力。” 尽管秦子胜努力压低了声音,但这番话还是清晰地传入了院中每个人的耳中。 怒火中烧的万氏随手抓起一根干枯的柴枝,欲教训秦子胜一番。 秦子胜虽年幼,却机灵得很,见状立刻如小鹿般在院中穿梭起来。 万氏体态丰腴,没追几步便已气喘吁吁。 凌瑾韵并未理会这一场闹剧,她的目光温柔地落在秦小晴三姐妹身上:“不论旁人如何,四婶只想知道,你们愿意学习认字读书吗?” 三姐妹默契地交换了眼神,秦小晴不安地抠着手指,凌瑾韵则耐心等待她们的回答。 终于,最小的秦小兰鼓起勇气,抬头望向凌瑾韵,眼中闪烁着坚定:“四婶,我想学,我渴望读书认字!” 凌瑾韵转而望向秦小晴和秦小雨,秦小雨眼神闪烁,试探性地问道:“四婶,如果我不想学,可以不学吗?我对读书写字没兴趣。以前看四叔教子胜,我觉得很无聊。我想学武功,将来飞檐走壁,劫富济贫,成为正义的女侠。” 凌瑾韵一时无言,心中暗自思量: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侄女像姑姑? 考虑片刻,凌瑾韵觉得教授武艺并非难事,自己便可胜任。 只需等到秦砚辞旬下次休假归来,征得他的同意,便能让秦小雨随她一同练习九节鞭。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秦小晴身上。 “四婶,其实我之前也和弟弟一起跟四叔学过,但我太笨,学不会。或许我还是跟着奶奶和娘亲学做女红和农活吧。” 凌瑾韵内心虽希望她们都能读书识字,但也明白不能强人所难,于是轻拍两人的小脑袋,温柔地说:“好,不愿意读书识字也没关系。小雨,想学武的话,等你四叔回来,我们再和他商量,再作决定。” 第二百零五章 糟糠之妻 凌瑾韵的目光转向了江氏,语气中充满了期待与理解:“三嫂,我希望小婉儿也能一起去。自闭症的孩子更应该多与外界去接触,好让她慢慢愿意融入大家。” 江氏顺着凌瑾韵的目光望向小婉儿,只见她安静地蹲在墙角,眼神空洞地望着某个方向。 这段时间以来,她遵照凌瑾韵的建议,得到了家中长辈的理解与支持,减少了家务负担,经常陪伴小婉儿。 小婉儿偶尔能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这比起之前的沉默与尖叫,无疑是一种进步。 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秦三壮迅速移步至门边,他的大手稳稳搭上门闩,轻巧一拽,伴随着一阵悠长的“吱呀”声,木门被打开。 门外,杨伟肩扛着满满当当的一篮鸡蛋,脸上洋溢着质朴而憨厚的笑容。 他身后,是面带羞涩、低眉顺目的李珠珠。 门扉初启,杨伟便迫不及待地向前迈出几步,与秦三壮简短寒暄几句后,便引领着人进来了。 踏入屋内,未及多言,杨伟便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手中的篮子稳稳放置于地面上,随后对着凌瑾韵深深一拜。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凌瑾韵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她急忙侧身闪避。 王莲娟见此情景,连忙上前,一边搀扶起杨伟,一边口中满是关怀与劝慰:“大伟啊,你这是做什么?咱们本就是一家人,你怎能对韵儿行此大礼?” 杨伟此刻眼眶微红,泪光在眼底闪烁,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我家珠珠,被卖到了何府!我几度想要探望,却屡遭驱赶,连女儿一面都见不到。多亏了韵儿,她将珠珠从火坑中救出,否则,我这当爹的,恐怕只能在噩耗中得知女儿的消息。” 情绪激荡之下,杨伟拉过身旁的李珠珠,示意她向凌瑾韵行大礼致谢。 李珠珠心中满载着对凌瑾韵的感激之情,对于这跪拜之礼,她并无半点迟疑。 这一次,凌瑾韵没有回避,因为在王莲娟鼓励的眼神示意下,她明白这份敬意应当坦然接受。 论辈分,李珠珠是晚辈,更不用说凌瑾韵对她有着救命之恩,这三个头,她受之无愧。 随后,杨伟将鸡蛋篮子恭敬地递到王莲娟手中,诚挚地说道:“婶子,家里条件有限,这点心意不成敬意,二十个鸡蛋,给韵儿补补身体,您别嫌少。以后,我们家若是能帮上什么忙,您尽管吩咐。” 言毕,杨伟并未久留,即便李珠珠还想再说些什么,也被他轻轻拉住,准备离去。 李珠珠一步三回头,目光紧紧锁定在凌瑾韵身上,满是依恋与不甘。 凌瑾韵刻意垂下眼帘,假装没有察觉到少女眼神,内心却是百感交集。 直至走出秦家的大门,李珠珠终于忍不住跺了跺脚,急切地询问:“爹,你刚才怎么不跟四婶说呢?” 杨伟闻言,猛然转身,眼中既有责备也有深深的无奈:“说啥?说你从火坑中被救出,不仅不思回报,反而对救你的人的丈夫心生情愫?这样的话,我这个当爹的如何说得出口!要是你爷爷奶奶知道了你有这等念头,怕是要气得不轻!” 李珠珠跺着脚,焦急得几乎要哭出来:“爹,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对四叔已经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了,我只是想留在四婶身边,做她的丫鬟,侍奉她,以此来报答她的大恩大德……我为何就不被信任呢?”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委屈与不解。 “并非为父不信你,而是这世道复杂,除了你爹,又有谁会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理解你?” 杨伟的语气中夹杂着无奈与一丝责备。 杨伟叹了口气,继续解释:“你说要去做丫鬟,可你看这乡间,哪家哪户有余钱雇佣丫鬟?这事若传出去,怕是会招来乡邻的嘲笑。” 他的言语中透露出对现实的忧虑,目光深远,仿佛已预见到了外界的种种反应。 “再者,你与砚辞的婚约虽未正式举行,但在乡亲们眼里,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果我同意你去做丫鬟,外人会如何看待?他们不会关心你的真心实意,只会胡乱猜测,认为你是对砚辞另有所图。” 杨伟的眉头紧锁。 “这样一来,不仅损害了你自己的名誉,还会无辜牵连到砚辞的名声。这世道,人言可畏,你可要考虑清楚。” 杨伟的话语中,满是对女儿未来命运的深切担忧。 李珠珠听着父亲这一番语重心长的教诲,不禁愣愣地望着父亲。 记忆中,家中大小事务皆由母亲张氏一手包揽,父亲总是沉默寡言。 而今,没有了母亲的身影,父亲却展现出了深思熟虑、考虑周全的一面,这让她深感惊讶。 见女儿已领悟了自己的苦心,杨伟便不再多言,父女二人并肩而行,踏上归途。 在秦家的院落深处。 万氏嘴角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哎呀,你瞧瞧,自从没了张氏那档子事儿,杨伟整个人焕然一新。咱们韵儿救了他家珠珠,他二话不说,提着满满一篮子鸡蛋上门道谢,这在以前,哪里敢想?张氏若还在,别说鸡蛋,怕是连门都不让进,直接闹得鸡飞狗跳了。” 那野猪腌肉,是去年冬天秦大壮亲手猎来的,每当切下几片,与粗粮同煮,那浓郁的肉香便能瞬间弥漫整个厨房。 而今,这二十个鸡蛋,对万氏而言,无疑是锦上添花。 秦大壮的目光在妻子脸上缓缓游走,那眼神复杂难辨。 万氏初时尚未察觉这微妙的情绪变化,只是眨巴着疑惑的眼睛,反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娇憨,“当家的,你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我,莫不是我脸上沾了啥东西不成?” 然而,万氏的机警很快让她捕捉到了丈夫眼神中的异样。 “哎呀,当家的,你可别多想,我万氏虽不才,但也是秦家的一份子,这些年我何曾做过半点对不起秦家的事?我孝顺公婆,养育儿女,我可从没偷懒,也没违背过妇道,你可别听风就是雨,休了我这糟糠之妻啊!” 一旁的王莲娟见此情景,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她用力拍了拍桌面。 第二百零六章 回来 “老大家的,别瞎猜了,谁说要休你?只要你在家里本本分分,我身子骨还硬朗,没我的同意,秦大壮他哪敢造次!” 秦大壮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我哪舍得休妻?不过是见你鼻孔里卡了饭粒,想着你是不是饿极了,连吃相都不顾了,跟咱家那贪吃的猪一个模样。” 这话一出,秦家的饭桌上,无论是沉稳的彭氏,还是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凌瑾韵,甚至几个小娃娃,都忍不住抿嘴偷笑,努力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唯有万氏的儿子秦子胜,笑得前俯后仰,大声嚷道:“哈哈,娘,爹说你吃饭像猪一样!” 这童言无忌,让原本就有些尴尬的气氛瞬间变得既滑稽又充满家庭的温馨。 万氏尴尬地从鼻子里取出那粒饭,眼神中既有恼怒又有对儿子的无可奈何。 她假装生气地瞪了秦子胜一眼。 秦子胜则像是察觉到了危险,灵活地一转身,嗖地一下窜出门外。 万氏起身欲追,却不慎被小狼轻巧的身影绊了一下,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秦子胜见状,立刻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母亲,眼见万氏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地,脸上虽是故作生气,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万氏心中纵有千般怒火,但在秦子胜那纯真的笑容面前,终究是没有发作。 她缓缓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嘴上虽是数落,眼里却满是疼爱。 王莲娟站在一旁,目睹了这场小小的闹剧,嘴角挂着无奈的微笑。 次日,天边刚露出鱼肚白。 凌瑾韵已经悄无声息地穿梭在茂密的山林之中。 她的步伐轻盈,每一步都踩在了最不易留下痕迹的地方。 上次在山林深处的偶然发现,虽然只是一小簇石斛幼苗,却激起了她对这片土地更深的探索欲。 她深知,这些珍贵的药材对于改善村庄的生活条件至关重要。 因此,她决定冒险进入未知的区域,希望在那里能有更多的收获。 这棵古树被厚厚的青苔覆盖,而那些珍贵的石斛点缀在树干之上。 她每一次触碰都很温柔,生怕破坏了脆弱的草药。 随着竹篓渐渐被填满,凌瑾韵的心情也变得越发沉重。 然而,就在她满载而归,行走在半山腰那片较为开阔的地带时,一阵不寻常的响动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这声音不同于山林间常见的鸟鸣兽吼,瞬间凌瑾韵的神经紧绷起来。 她本以为可以凭借自己在山林间练就的敏锐感知和九节鞭法应对任何突发情况,甚至在必要时,她还能利用空间作为最后的避难所。 但当她意识到那声音属于人类时,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油然而生。 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山林边缘,任何人的出现都可能意味着未知的危险。 正当凌瑾韵准备寻找掩护之时,两道身影仿佛从绿叶的缝隙中幻化而出。 六道目光在空中交汇,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下一刻,那两人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杀气。 其中一人更是身形暴起,直扑向凌瑾韵。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致命威胁,凌瑾韵的反应异常迅速,她几乎是本能地激活空间,身形一晃,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间内部,是一个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实验室。 凌瑾韵坐在一台先进的电脑前,手指轻轻敲击,屏幕上即刻显现出外界的实时画面,。 画面上,那两名身着夜行衣的袭击者显得困惑而戒备,他们四处搜寻,却始终无法找到凌瑾韵的踪迹。 他们的表情从自信满满转变为深深的疑惑象。 其中一人向同伴询问,语气中透露出难以置信。 而他的同伴则是一脸茫然,显然还未能从刚刚的突变中完全恢复过来。 刘勤虽然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但他心中仍存有诸多不解。 刘劳则试图用逻辑解释这一切,尽管他自己也不完全相信。 两人之间的对话,不经意间透露出他们的真实身份——他们是保护皇族成员的亲卫,而他们口中的“七皇子”,显然是此次任务的核心。 凌瑾韵通过电脑,窥视着外界的一切陈。 她意识到,那两位陌生人,实际上是皇家的侍卫。 他们误以为她是对七皇子构成威胁的存在,故而采取了先发制人的策略。 而她所拥有的这个神秘空间,不仅让她在危机时刻得以脱身,更让她有机会了解到这场意外背后的复杂局势。 当她再次走出空间,背起沉甸甸的竹篓。 她开始思考,如何在保护村庄的同时,避免与这些皇家亲卫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毕竟,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秦家村的孩子们拥有更好的未来。 这段经历,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让她深刻地意识到,秦家村周边那片看似宁静的山林,实则暗流涌动。 刺客的潜伏、谢行的耳目,乃至皇室暗卫的隐秘行动,每一方势力都时刻准备着对任何闯入者亮出獠牙。 凌瑾韵深知,自己若再次踏入那片危机四伏的山林,无论遭遇哪一方,都极有可能被视为威胁。 于是,自那次惊心动魄的事件之后,凌瑾韵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暂时收敛锋芒,好好的待在家里不去涉及那些复杂的事情。 她明白,有时候,退一步,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也是为了守护身后那份难得的安宁。 家中,四个年幼的弟妹已经踏上了前往邻村的求学之路。 秦小晴总是默默地在家中扮演着守护者的角色。 而秦小雨是家中的小太阳,活泼开朗。 在这段日子里,李珠珠几乎成了每日必到的人。 她旦发现凌瑾韵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便立刻飞奔而来,。 最初,凌瑾韵对这份过于直接的关注感到有些不自在。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习惯并享受这份静默的陪伴,甚至在心中生出了一丝淡淡的感激。 直到秦砚辞从县学的旬休中归来,凌瑾韵刚准备起身迎接,李珠珠却像一只敏捷的小鹿,抢先一步跳到了门前,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几分急切:“让我来开门!” 门轻轻开启,门外的秦砚辞,穿着一身朴素却透露着书卷气的长衫,肩上的书篓显得沉甸甸的,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温文尔雅的气息。 第二百零七章 被误会 李珠珠见到秦砚辞,先是一愣,随即像是触电一般,迅速后退,与秦砚辞拉开了明显的距离,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勉强挤出了问候:“您回来了。” 没等秦砚辞回应,她又急忙转头对凌瑾韵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松:“我家最近有点事,可能几天不能来帮忙了,等事情解决了我再过来。” 这话里的含义不言而喻,显然是因为秦砚辞在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她选择了暂时避开。 凌瑾韵心中对李珠珠的行为有着自己的解读,她曾暗自猜测,李珠珠频繁的来访是不是因为秦砚辞。 但通过近几日的观察,她渐渐意识到,李珠珠之所以如此频繁地出现在这里,更多的可能是出于对她的关心和陪伴。 秦砚辞见状,温柔地揉了揉凌瑾韵额前的碎发,眼中满是关怀:“韵儿,你在想什么呢?” 凌瑾韵没有隐瞒,直接回答道:“我在想李珠珠的事情。” 秦砚辞闻言,脸色微变,正欲开口解释,却被凌瑾韵轻轻抬手阻止了。 “这件事与你无关,李珠珠是我上次送你去县城时,从何府带回来的。而且,她现在对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了。” 秦砚辞听了这话,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但与此同时,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他心中悄然滋生。 自己的妻子当着自己的面谈论另一个女子,尽管他知道这只是出于关心,但仍然让他感到一不适。 回想起新婚之初,面对李珠珠的亲近,他选择了避嫌,那是基于君子之礼,也是因为他对李珠珠从未有过超越界限的情感。 然而,此刻凌瑾韵的话,却莫名地触动了他内心的某一根弦,让他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害怕凌瑾韵会有所误会。 在县学的学习生活中,他以往从不急于假期的到来。 但自从重生以来,这两旬的时间,他发现自己内心不再像前世那般平静,开始期待旬假的到来。 想到家中有一个小妻子正满怀期待地等着他,那份思念悄无声息地在心底生根发芽。 “砚辞,我和爹娘、哥哥嫂嫂讨论过了,决定送村里的孩子们去隔壁村老秀才那里接受启蒙教育。娘亲还提到,咱们期盼已久的新居终于竣工了,想着利用你这旬休的宝贵时光,举办一场热热闹闹的乔迁宴。” “你可不知道,家里的玉米田里,那些玉米棒子有胡须了。爹娘还一个劲儿地夸赞咱们家的玉米,不仅个头比往年的大,粒粒饱满,金黄诱人,村里邻居听说了,纷纷上门询问,希望能换些咱们的玉米种子回去试试呢。” 秦砚辞静静地聆听着,眼神温柔如水。 “咱们家的玉米能有这般好收成,全靠韵儿。” 凌瑾韵闻言,小巧的脑袋轻轻摇晃,眼中闪烁着得意与自豪的光芒。 她掰着手指,一项接一项地细数着自己的成就:“夫君,你刚才说,玉米大丰收是我的功劳,新房子的建成也有我的一份汗水,对不对呀?” 秦砚辞凝视着她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 “没错,韵儿就是我们家的幸运星,为我们带来了好运。” 思绪飘回往昔,那个没有凌瑾韵陪伴的前生,他的旅途何其艰难与孤寂。 而今,眼前这座占地广阔、拥有十三间青砖黛瓦房、外加一间小巧手工作坊的新家,在秦家村乃至周围几个村落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更重要的是,他所珍视的家人都平安健康地围绕在他身旁。 这一切的幸福,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凌瑾韵的存在。 他不再需要像重生之初那般,为了守护家人而选择冷漠对待世间的温情。 凌瑾韵并未察觉到秦砚辞心中那翻涌的感动,她骄傲地叉着腰,仰头望向秦砚辞,眼中闪烁着顽皮的光芒:“那么,夫君打算怎样酬谢你的幸运星呢?” 秦砚辞一时语塞,心中暗自发笑,这一刻终究还是到来了。 不待秦砚辞回答,凌瑾韵俏皮地用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腹部,那预料中的坚实感让她心中一阵窃喜,原来她的砚辞不仅有着坚实的胸膛,还有着线条分明的腹肌。 她贴近秦砚辞耳畔,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夫君,不如……今晚让我好好感受一下肌肉,权当是给我的奖赏,如何?” 秦砚辞的耳尖瞬间染上了红霞,那抹红晕迅速蔓延至整张脸庞,直至脖子根部。 他喉结上下滚动,喉咙干涩,竟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平日里沉稳冷静的他,此刻眼神中罕见地闪过一丝慌乱,四处游移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屋檐下那只古朴的茶缸上。 他急忙走过去,手忙脚乱地端起茶碗,大口大口地吞咽。 一碗饮尽,他仍觉得不够,紧接着又是一碗。 第一碗时,他几乎是机械地吞下,连茶水中那淡淡的苦蒿味都未曾察觉。 第二碗茶缓缓滑过喉咙,那苦涩仿佛带着细微的刺痛。 放下茶碗,他再次走到凌瑾韵身边,脸颊上的红晕仍未完全消散,。 他轻声却坚定地对凌瑾韵说:“韵儿,这样的话不适合在外人面前讲,女孩子嘛,总要保持一点矜持。” 说罢,他的目光温柔地包裹住她。 凌瑾韵闻言,眼眸弯成了新月,笑声清脆悦耳:“哦,原来如此,那我以后就在咱们的屋里悄悄告诉你。” 秦砚辞的脸色更添了几分红晕。 他忽然意识到,尽管自己饱读诗书,但在凌瑾韵面前,却总是显得无比笨拙。 她的每一次“挑逗”,都让他措手不及,却又暗自欢喜。 他不禁自嘲,两世为人,却在情感的海洋中显得如此稚嫩。 就在这时,秦三壮驾驶着装满为乔迁宴准备物品的驴车归来,车上坐着王莲娟、万氏,一眼便瞧见院中二人,一个笑颜如花,一个面带羞涩,不由好奇地问道:“砚辞,你这是刚回来?你们俩在院子里做什么呢?怎么还脸红了?” 秦砚辞正欲解释,却被王莲娟抢先一步。 她蓦地睁大眼睛,严厉地质问:“老四,你是不是又逗弄韵儿了?我警告你,你若欺负她,以后就别想再进这个家门!” 第二百零八章 喊你过去 秦砚辞被这突如其来的责备弄得既好气又好笑。 他正欲开口辩解,话未出口,视线已被王莲娟手中轻轻翻找的动作吸引。 她从那个刚购置的、还散发着市集热闹气息的包裹中,小心翼翼地翻找出两个精致小巧的油纸包爱。 王莲娟的脸庞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她将这两份心意递给了凌瑾韵,眼神中充满了宠溺:“韵儿,娘知道你最爱桂花楼的玫瑰酥,可今日人太多,没能买到。不过,这绿豆糕娘闻着也十分香甜,就想着买回来给你尝尝。还有这冰糖葫芦,酸甜可口,你和孩子们一人一串,定能解解馋。” 此情此景,若换作往昔,万氏或许会心生几分醋意,毕竟孩子众多,难免有所比较。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非但没有丝毫异议,反而在旁温声补充,话语间满是关切:“韵儿,娘知道你对桂花楼的玫瑰酥情有独钟,下次你大哥进城送酒,娘让他专门绕去给你多带些回来。” 凌瑾韵接过那些小食,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与惊喜。 她记得自己仅在第一次踏入桂花楼时,随口感叹了一句玫瑰酥,没想到这喜好竟被家人铭记于心。 她脸上浮现出一抹羞赧的红晕,轻声推辞道:“娘,您还给我买这些小孩子吃的零嘴,我心里过意不去。” 王莲娟闻言,面上虽故作严厉,眼中却满是化不开的柔情与坚持:“你哪里就算得上大人了?娘给你的,你就乖乖收下,别让娘心里不好受。” 夜色如墨,悄然降临。 凌瑾韵敏锐地捕捉到江氏对待小婉儿的态度似乎又回到了先前的冷漠,心中不禁生出几分不忍。 于是,她主动靠近小婉儿。 小婉儿依旧静静地蜷缩在角落,对外界的关怀与亲近显得无动于衷。 回到静谧的房间,凌瑾韵轻声唤来小靖儿,她的眼眸中闪烁着好奇与探求的光芒:“小靖儿,你觉得小婉儿在夫子那里学习的时候,和在家里的表现有什么不一样吗?” 小靖儿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难住了,他皱着眉头,小脸蛋上写满了认真思考的神情,片刻之后,他给出了一个简单却直接的答案:“韵儿姐姐,我觉得小婉儿都差不多。不管是在夫子那里还是在家里,她总是那么安静。只是在家里她喜欢蹲着,到了夫子那里,我们告诉她要坐好,她就坐好了。” 孩子的话语朴素直白,却也无意间揭示了小婉儿的适应能力。 凌瑾韵静静聆听,心中逐渐描绘出一幅幅画面。 这样的发现,让凌瑾韵隐约感到,小婉儿的特别,并非仅仅体现在学问之上。 正当秦砚辞准备迈步返回自己的住处,一阵声音传来。 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转身朝向母亲居住的老屋走去。 “娘。” 秦砚辞步入房内,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王莲娟此时却难得地收敛了笑容,面容变得异常严肃,与平日的和蔼可亲形成了鲜明对比。 “老四,你给娘好好说说,今天下午在院子里,你和韵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秦砚辞听后,脸颊上不自觉地染上了羞涩的红晕,他支支吾吾,试图用轻松的语调掩盖事实:“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给韵儿讲了两个笑话。” 然而,他的解释没有缓和紧张的气氛。 王莲娟猛地一拍床沿,老旧的木架床发出了沉重的响声。 “老四,家里再怎么困难,娘也咬紧牙关供你读书,你就学了这些不务正业的东西回来逗弄韵儿吗?我早就提醒过你,韵儿年纪还小,需要你的呵护,这就是你所谓的呵护?放假回家,书篓还没放下,就急着和媳妇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秦砚辞心中满是委屈,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为自己辩解。 直到王莲娟的怒气稍微平息,她才继续说道:“自从韵儿嫁入咱们家,娘我可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及笄之年尚未来月事,身体还未完全长成。这样娇弱的身子,再也经不起半点亏待。以前家里条件有限,娘没说什么,但现在新房子建成了,地方宽敞了,你带着小靖儿搬到西厢房去住,让韵儿单独住一间,晚上你们谁也不要打扰她。”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秦砚辞决定放下男子汉的面子,为他和韵儿争取一次机会。 他低下头,声音虽小却异常坚定:“娘,其实我和韵儿……至今还没有圆房……” “什么?” 王莲娟惊讶得几乎跳了起来,但很快,这份震惊就被难以遏制的喜悦所取代。 她紧紧握住秦砚辞的手,急切地追问:“老四,你真的没有对韵儿做什么?你真的没有欺负她?” 即便心存疑惑,面对母亲直截了当的询问,他还是强作镇定,用一种尽量平稳的语气回应:“娘亲所言非虚,我心里有数,她年纪尚幼。” 王莲娟闻言,紧绷的神色终于松弛下来,嘴角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你小子还算有点分寸。娘今日再强调一遍,韵儿未及笄前,你万万不可有半点轻举妄动!” 秦砚辞闻言,他字字斟酌,轻声细语道:“娘,其实我早有考虑,曾试着与韵儿商量过各自独寝的事情。每当提及此事,她说一个人会害怕。娘,您看,我向您保证,我绝不会做出任何不合规矩之事。” 王莲娟听罢,眉头紧锁,目光如炬。 然而,片刻的思考之后,王莲娟心中也生出了一丝柔软。 她理解凌瑾韵这般年纪的少女,胆小怕黑也在情理之中。 “你先退下,让你媳妇来见我。” 秦砚辞面带尴尬,却依旧恭顺地行礼,缓缓退出门外。 门外,夜风微凉,秦砚辞深吸一口气。 待到脸上的热度逐渐消散,他才轻轻推开房门,步入屋内。 屋内,小靖儿已安然入睡,呼吸均匀。 正当秦砚辞跨过门槛,凌瑾韵几乎是跳跃着扑向他,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身:“相公,快来床上,让我抱抱你。” 秦砚辞一时间不知所措,刚刚平复的羞涩又如潮水般涌回,他连忙避开凌瑾韵那直击心灵的视线,故作镇静地清了清嗓子,手轻轻抚过凌瑾韵的发顶,语气温柔而认真:“韵儿,别闹了,娘唤你过去,有些事情要与你商议。” 第二百零九章 宴席 凌瑾韵闻言,竟意外地没有继续撒娇,而是乖巧地从秦砚辞身上滑落,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娘找我何事?明日的宅宴不是晚餐时已经安排好了吗?” 秦砚辞脸颊微红,却选择坦诚以告:“娘想与你谈谈,关于我们分房而睡的事情。” 凌瑾韵一听,眼睛猛地睁大,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这怎么行,我要去找娘说个明白。” 她心里暗自嘀咕,虽然每晚都自然而然地依偎在秦砚辞身旁入睡,但至今她还没做过什么其他事情。 如今,婆婆竟要将他们这对新婚燕尔生生拆散,这让她如何接受? 王莲娟的房门半掩,显然是在等待凌瑾韵的到来。 凌瑾韵步入房中,王莲娟立刻拉过她的手,亲切地邀她同坐。 与对秦砚辞的严厉相比,王莲娟对凌瑾韵的态度温和许多,满是长辈的慈祥与疼爱:“韵儿,你嫁过来已经两个月了,娘发现你似乎……嗯,就是……” 凌瑾韵闻言,心中猛然一跳,恍然意识到自己这十五岁的身躯,竟然还未迎来月经! 王莲娟见凌瑾韵的反应,知道她已心领神会,轻轻拍了拍凌瑾韵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娘今晚与老四的谈话,正是为了此事。女子在身体未完全成熟之前,最忌讳的就是损害根基。好在老四还算稳重,你们至今尚未圆房。但娘担心,老四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若日日与你同室而居,恐怕难以自制,伤及你的身体。所以,娘的意思是,家里房间足够,不如你和老四暂时分开居住,你看怎么样?” 说完,王莲娟的目光紧紧锁住凌瑾韵。 她平时直爽豪迈,但面对凌瑾韵时,却变得异常细腻。 凌瑾韵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因为秦砚辞早已将情况提前告知,让她有了心理准备。 她凝视着王莲娟,轻声细语:“娘,我理解您的担忧,但我真的不想与相公分开睡。相公每月只回家一次,我们相处的时间很少。” 说着,她紧紧握住王莲娟的手:“娘,我们懂得分寸,您应该对我们有信心。” 王莲娟其实并不愿意过多干涉二人之间的亲昵,她所有的担心皆源自于凌瑾韵。 当凌瑾韵以如此诚挚恳求的语气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后,王莲娟逐渐心软。 “好吧,你既然懂得医术,娘自然信得过你。若是老四耐不住性子,在你身体还未完全准备好之前轻举妄动,你就用你的银针,狠狠地给他一点教训,别心软!教训完他,娘再接着好好教育他一番!” 言罢,两人相视一笑。 “多谢娘的体谅!” 凌瑾韵眉眼弯弯。 然而,当凌瑾韵回到卧房。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与秦砚辞嬉笑打闹,而是沉默地走向床边,轻巧地爬上去,静静地平躺着。 秦砚辞手捧着一本书,但他的思绪显然不在书上。 他一直在猜测母亲与妻子谈话的内容。 夜色渐浓,秦砚辞吹灭了油灯,准备就寝,而凌瑾韵却忽然猛地坐起身来,这让秦砚辞心头猛地一紧。 正当他想要开口询问之际,却见凌瑾韵的脸上换上了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她轻轻将自己的手指搭在脉搏上,开始进行自我诊断。 秦砚辞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他紧张地注视着凌瑾韵。 原来,凌瑾韵在此之前并未留意到月事迟迟未来的异常,更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任何不适,因此从未想过要进行自我检查。 而此刻一查之下,她才意识到这具身体的虚弱程度超乎想象,难怪月事迟迟未能到来。 她必须尽快调配几剂补药,好好调理一番。 想到需要长时间服用苦涩的汤药,凌瑾韵的脸上不禁掠过一丝难色。 她对秦砚辞投来的关切目光视若无睹,重新躺回床上。 虽然她对中药了如指掌,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品尝那些苦涩的汤汁。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灵光一闪。 秦砚辞静静地凝视着凌瑾韵,她那张在光影交错中更显清丽脱俗的小脸,表情变换莫测,时而蹙眉深思,时而展颜微笑,俏皮又惹人怜爱。 秦砚辞的心情随着凌瑾韵表情的每一次微妙变化而起伏不定,直到听见她轻轻的一声叹息,正待开口询问,却感觉一只柔嫩的小手悄无声息地攀上了他的腹部,轻轻掀起衣角。 秦砚辞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转头看向凌瑾韵,只见她脸上的沉重与复杂情绪早已消失无踪。 凌瑾韵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两道细眉轻轻上挑,嘴角勾勒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秦砚辞心中的紧张与担忧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无可奈何的笑。 他轻叹一声,将因紧张而高悬的心缓缓放下,然后温柔地握住那只捣蛋的小手,轻轻一带,便将小人儿揽入怀中。 “娘跟你说了什么悄悄话?” 凌瑾韵仰起头,下巴微微抬起,“娘说,如果我发现你欺负我,就用绣花针轻轻地扎你,越用力越好,不用客气。等我扎够了,再告诉娘,让她再来好好‘教训’你!” 秦砚辞的眉毛不自觉地跳了跳。 “那你刚才为何愁眉苦脸的呢?” 他追问道,显然注意到了她之前的忧虑并非假装。 凌瑾韵从秦砚辞的大手中抽出自己的小手,食指与中指并拢。 秦砚辞眼神中既有纵容也有苦笑,轻声唤道:“韵儿……” 凌瑾韵抬起头,“相公,有什么事吗?” 秦他只好再次紧紧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进一步的胡闹,否则今晚恐怕难以安眠。 次日清晨,秦家内外一片繁忙,连同村的邻里们也都早早地聚到了秦家门前。 秦家即将举行新居落成的庆祝酒宴,这个消息早已在村中不胫而走。 村里的妇女们纷纷赶来帮忙,有的忙着清洗蔬菜、切割肉类,有的揉面做饼,而男人们则承担起了搬运桌椅、搭建宴席场地的重任。 附近的几户人家更是大方地贡献出了自家的碗筷,用大筐装着送到秦家。 王莲娟早早就规划好了全天的菜单,天刚破晓,秦家的厨房就已经炊烟袅袅,各种佳肴的香气四溢。 第二百一十章 哪像个女孩 “想当初,砚辞婚礼的时候,珠珠总是如影随形地围绕在他身旁,我还误会她了” 婶子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感慨。 “善良是真,可命运弄人,让人心疼。成了妾室又被送回,今后哪还有哪家的愿意!唉!不说了!” 另一位婶子接过了话茬,言语间充满了对李珠珠的同情。 这时,一位看似消息灵通的婶子压低了声音:“我有个远亲在县城何员外家中当差,据说何家那位年轻公子因一场意外受了重伤,以后恐怕是无法再有子嗣了。” 凌瑾韵静静地站立一旁,耳畔是婶子们或惋惜或议论的声音,但她自己却未置一词,只是观察着。 正当此时,院子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喧嚣,打断了人们的交谈。 “咦,那不是大壮他二姑吗?今日怎会突然回到这小村庄?” “还能为何?自然是眼见着秦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心里的算盘又开始噼啪作响,想着如何利用这层娘家的关系,为自己谋些好处罢了!” “啧啧,真是不嫌害臊,记得她刚嫁出去那会儿,回门时连件像样的礼物都舍不得带,临走时还埋怨娘家给的陪嫁太少,硬说是她娘偏心,当场就闹了个鸡飞狗跳,那次,她娘差点被气得卧床不起呢。” 记忆中,当砚辞高中秀才,一时风光无限时,这位二姑也是隔三岔五地回到这个小村庄。 每一次归来,身边总少不了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儿彩虹,那刻意的炫耀与讨好,明眼人都能看穿,无非是看中了砚辞未来的仕途,企图通过联姻,让自家也能沾上些光。 更有甚者,传言中她还曾私下里怂恿取消砚辞与珠珠之间早有定数的婚约。 在砚辞遭遇不幸,家道中落,为了筹集昂贵的医药费,秦家曾低声下气地向她二姑家求助。 然而,换来的不是雪中送炭的温暖,而是拒绝。 说来也讽刺,自从那次变故之后,她再也没有踏入过娘家一步。 相比之下,砚辞的小姑才是那个真正心系家人的人。 尽管自家条件并不宽裕,但只要娘家有难,她总是第一时间伸出援手。 在砚辞那次劫难之后,小姑更是多次往返,给予最贴心的帮助,直到后来,王莲娟传来书信,告知砚辞病情大有好转,她才稍微放宽了心,减少了探望的次数。 秦家的这两姐妹,性格迥异。 正当凌瑾韵沉浸在婶子们的议论之中,一位头戴鲜艳花朵的妇人缓缓步入了众人的视线。 她从装饰华丽的驴车上优雅地走下。 王莲娟初见此妇,脸上掠过一抹惊讶,但很快便堆满了客套的笑容,紧紧握住凌瑾韵的手,迎上前去,“哎呀,原来是姑奶奶大驾光临,快请进屋坐,别站在外面了。” 秦桂花热情地拉住了王莲娟的手,言语间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与夸张,“嫂子,咱们多年未见,真是让我思念得紧。” 说罢,她还故意做出一副激动得热泪盈眶的模样,轻轻以手中的丝帕拭去那并不存在的泪痕。 王莲娟对于秦桂花的这番做作显然不以为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但在众人面前,她依旧保持着应有的礼节与风度,“是啊。” 随后,她将凌瑾韵轻轻拉至身侧,“韵儿,快来认认,这位就是你的二姑。” 凌瑾韵乖巧地遵从王莲娟的指引,礼貌而又不失温柔地问候道:“二姑好。” 此时,秦桂花正用那双精明的眼睛仔细审视着秦家新整修的院落,那目光中既有羡慕也有不易察觉的贪婪。 听到凌瑾韵的问候,她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凌瑾韵身上,上下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侄媳妇,装出一副惊喜交加的表情。 “哦,这就是砚辞的妻子吧,一看就是个贤内助。” 王莲娟对于别人夸赞凌瑾韵的话总是乐此不疲,听到这话,她的笑容愈发真诚,“没错,我家韵儿不仅模样标致,持家也是井井有条。” 紧接着,秦桂花领出了紧跟其后的卢彩虹。 王莲娟见状,连忙客气地寒暄起来:“哟,这是彩虹吧,几年不见,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可有找到如意郎君?” “还没呢,嫂子,你也清楚,我们夫妻俩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总想多留她在身边几年。” 秦桂花边说边往内院张望,眼神中流露出不舍与期盼交织的复杂情感,“嫂子,砚辞今日在家休息吧?我瞧这天气正好,想着带彩虹来串串门,也让孩子们多亲近亲近。” “在的,这会儿应该在屋里陪客人聊天,你带彩虹直接进去吧。” 王莲娟交代完毕,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秦桂花又客套了几句,感激地点点头,随即领着卢彩虹,两人手牵手步入堂屋。 凌瑾韵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卢彩虹那活泼跳跃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缓缓收回目光。 这时,王莲娟轻轻握紧凌瑾韵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韵儿,你爷爷奶奶走得早,咱们家真正意义上的亲戚,也就只剩下两位姑姑了……” 她顿了顿,“刚来的那位,是你二姑,二姑真是好福气,嫁给了隔壁镇上一位口碑不错的小地主。” “而另一位小姑,她选择了咱们隔壁于家沟的一户人家,生活就显得拮据许多。” 王莲娟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心疼,“她不仅要面对严厉的婆婆,还得应付一个不太能撑起门户的丈夫,因此,回娘家的次数自然就少了许多。但无论怎样,只要咱家有个大事小情,小姑总是会挤出时间,匆匆赶回来看望。记得老四那次病重,小姑连续几日往返奔波。你来到我们家后,娘还特意托人捎信给她,告诉她一切都好,小姑得知老四康复,心中大石落地,虽未能亲自回来探望。今天小姑应该会抽空过来坐坐。” 只见秦沫沫从陶掌柜那辆略显老旧的马车上优雅地跃下,几步并作两步,欢快地跨入院门,直接扑进了王莲娟温暖的怀抱,声音里满是撒娇与依恋:“娘……” 王莲娟久未见爱女,心中自是欢喜无限,紧紧搂着秦沫沫,细细端详。 第二百一十一章 是你故意的 却发现秦沫沫仍旧穿着医馆伙计的衣裳,短发束在耳后,打扮得像个假小子一般,眉头不禁轻轻皱起,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却更多的是疼爱:“回家了也不换件衣裳,这样子哪里像个女孩子。” 秦沫沫闻言,嘴角勾起一抹顽皮的笑,解释道:“娘,穿这身方便做事嘛,医馆里事情多,换衣服太麻烦了。” 话音未落,陶掌柜已迈着稳健的步伐进入院内,与王莲娟、凌瑾韵简单寒暄了几句。 随后,秦砚辞从屋内走出,热情地将陶掌柜迎进屋内,亲自奉上一杯热茶。 王莲娟转而告诉秦沫沫,彩虹表姐已经到了,让她进屋陪彩虹玩耍。 秦沫沫嘟起小嘴,手臂轻轻环住凌瑾韵的腰,撒娇道:“我才不想陪她玩呢,我要陪我四嫂。” 语气中带着孩子气的倔强,却又不失对凌瑾韵的依赖与喜爱。 不久,江侯爷、叶氏以及江铭也相继抵达。 叶氏似乎考虑到了秦家的实际情况,不仅自己穿着朴素,连江侯爷和江铭在她的安排下,也都换上了简朴的衣裳,少了平日里的华丽与张扬。 江侯爷面容沉静如水,让人难以揣测其情绪。 相比之下,江铭的眼神里则充满了无奈与哀怨。 那双手,此刻有些无处安放,他担心自己的不起眼会让妹妹在这样的场合里失了面子。 尽管王莲娟之前已与江侯爷夫妇有过交往,但再次相见,仍不免感到一丝紧张,膝盖几乎要不由自主地弯曲下去。 幸好叶氏眼尖心细,及时握住了她的手,温言道:“亲家,不必多礼。” 王莲娟这才意识到,江侯爷一家虽不刻意隐瞒身份,但也尽量保持低调,不愿因自己的到来而引起过多的关注与议论,这份体谅让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叶氏的到来,让王莲娟不便再留凌瑾韵在身边,便让凌瑾韵去陪伴叶氏。 叶氏拉着凌瑾韵的手,缓缓步入屋内。 江铭则自然而然地凑到凌瑾韵另一侧,满脸堆笑地对叶氏说:“娘,您和爹先去正厅和他们打招呼吧,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妹妹聊聊。” 叶氏深知小儿子与妹妹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亲密,虽略有责备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却满是慈爱,未加阻止,只轻轻叮嘱他要好好说话,别惹妹妹不高兴。 然后便与江侯爷一同前往堂屋。 “妹妹,你救了大哥,怎么一声不响就离开了呢?” 江铭紧紧盯着凌瑾韵,语气中充满了不解。 “大哥?” 凌瑾韵轻轻挑起细长的眉梢,“是在说哪位大哥呢?我好像没有印象了。” “十天前,你在那慈济堂那救活的人!” 江铭的话语中难掩激动之情,他滔滔不绝。 营帐内,烛光摇曳,映照出他坚毅的侧脸,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既有对战场的冷静分析,也有对家人的深深思念。 “将军,可是受了风寒?需不需要传唤军医前来诊断?” 副将在一旁汇报军情,见状不禁关切地询问。 江阳轻轻摆了摆手。 “无妨,你继续。” 副将闻言,恭敬地拱手行礼,随即继续汇报道:“边疆传来急报,敌军已于昨日踏入平南府范围,其势汹汹。敌军首领特意传达旨意,命将军率军就地休整,待适当时候,再随御驾一同返回京城,以备不时之需。” 凌瑾韵忽而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他!难怪初见时总感觉似曾相识。” 尽管江阳与江铭在外貌上有几分相似,但二人气质迥异。 江铭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块温润如脂的玉佩,那玉佩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如同献上稀世珍宝一般递至凌瑾韵面前。 “喏,这是大哥给你的见面礼。这可是大哥的心爱之物,自小到大,就连我们兄弟几个和江月不知央求了多少次,大哥都不肯给,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托付给我,让我转交给你。” 凌瑾韵接过玉佩,手指轻轻摩挲着那细腻的纹理与精湛的雕工。 “这份礼物,倒也配得上我为他所用的那些珍贵药材。” 江铭的嘴角微微抽搐,本以为自己一番深情的解说能触动这丫头的心弦,让她至少表现出一丝感动。 毕竟,大哥连他们兄弟几个和江月都不舍得给予的宝贝,却在与凌瑾韵仅一面之缘后便慷慨相赠。 可没想到,在这丫头看来,这块玉佩的价值似乎仅仅在于它能换得多少银两。 而不远处的秦沫沫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江铭那气质所牵引。 以至于手松开了些。 就在这一瞬,卢彩虹敏锐地捕捉到了逃脱的机会,她猛地用力,从秦沫沫略显松懈的掌握中奋力挣脱出来。 然而,卢彩虹却因为没站稳,惊呼一声,朝着江铭那边踉跄跌去。 江铭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抖,轻巧地一侧身,轻松避过。 这一切,凌瑾韵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她不动声色地伸出脚,轻轻地一绊,那动作微妙至极,刚好让失去平衡的卢彩虹朝向旁边一堆不起眼却足以让人尴尬的鸡粪滑去。 卢彩虹原想借此机会靠近江铭,却不料“噗通”一声,不偏不倚,她的嘴正好撞上了那堆东西。 “啊——” 卢彩虹尖叫着迅速爬起来,连声呸呸,拼命想要清除口腔中的污秽,她的双眼因愤怒而圆睁,直直地指向凌瑾韵,指控道:“是你,是你故意让我摔进鸡粪里的!” 尽管凌瑾韵的举动隐秘,但卢彩虹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面对卢彩虹的指责,凌瑾韵只是轻轻挑了挑眉。 卢彩虹怒不可遏,扬起手,意图给凌瑾韵一记响亮的耳光,口中骂道:“你这个……” 屋内众人目睹这一幕,皆是一愣,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无人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时,平日里总是端着威严架子的江侯爷,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身形一闪。 江铭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冷冽,他迅速出手,紧紧抓住了卢彩虹那只高高扬起的手腕。 小靖儿准确无误地撞向了卢彩虹的腹部。 由于身高差异,这一撞对卢彩虹而言,无疑是精准且有力的打击。 “哎哟——” 第二百一十二章 被扔出去 卢彩虹疼得五官扭曲。 小靖儿则双手叉腰,圆鼓鼓的脸蛋因为愤怒而涨红。 他瞪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毫不客气地反击:“你才是坏人,你们全家都是!敢来我家欺负韵儿,看我的铁头功!” 话音刚落,他又转过身,用他那胖乎乎的小手拉起凌瑾韵的手,用稚嫩的声音安慰道:“韵儿,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凌瑾韵温柔地摸了摸小靖儿的头。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轻声回答:“嗯,有小靖儿在,我什么都不怕。” 江铭面露厌恶,一把将卢彩虹推开,后者还未从与小靖儿的碰撞中缓过神来,身体再次失控,撞向了屋内的一张小几,桌上的茶碗随之落地,热茶四溅。 “欺负我江某人的妹妹,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的话语虽不高昂,却在静谧的大厅内回荡,让人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亲家,你家这位侄女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在我和她母亲面前对我的女儿动手!” 秦桂花在江侯爷话音落下之际,已经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着恳求:“大老爷饶命啊,彩虹她真的不知道四表嫂是您的千金,她绝对没有冒犯韵儿的意思!” 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这场风波连院外的邻居也被吸引了过来,王莲娟听到动静,急忙走进堂内,周围的村民们更是围成一圈,好奇地围观这一幕。 秦桂花见状,连忙拉住王莲娟的衣角,眼中满是乞求:“嫂子,彩虹她真的不是故意冒犯韵儿的,只是一时冲动。嫂子,求您帮彩虹说说情,让亲家老爷大人有大量,放过彩虹这一次吧!” 正当王莲娟犹豫不决时,一直默默站在凌瑾韵身边的秦砚辞开口了:“二姑,记得祖母临终前曾说,你既然嫁入了卢家,就是卢家的人,与秦家再无瓜葛。祖母去世时,你都没有因血脉亲情回来探望一眼,如今回来,实属多余。还请二姑带着彩虹回去吧!” 秦桂花望着秦砚辞那冰冷如霜的脸庞,先是错愕,随后是难以置信的震惊,最后化作满腔的怒火! 她一改先前的怯弱,拍了拍膝盖,猛然站起身,手指直直地指着秦砚辞的鼻子,厉声道:“好你个秦老四,娶了老婆就忘了亲姑姑,是吗?凌瑾韵绊倒了彩虹,彩虹就算碰了她,那也是她自找的!作为嫂子,难道不应该宽容小姑子?小姑子教训一下不懂事的嫂子,有什么不对!” 秦沫沫闻听此言,眼中闪过一抹不可遏制的愤慨,她身形一挺,毫不犹豫地从人群中站出,声音坚定而清脆,反驳道:“韵儿是我敬爱的嫂子,也是秦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卢彩虹你一个外姓之人,凭什么自封为小姑子,对我嫂子指手画脚?我作为弟媳,尚且懂得维护家庭和睦,从不言及嫂子半分不是,你们这群所谓的长辈,却跑到这里来兴风作浪,欺凌我嫂子,你们的长辈之仪何在!” 秦桂花万万没有料到,平日里温婉少言的秦沫沫,今日竟也挺身而出,直指她的不是,一时间气得脸色铁青,手指颤抖地指着秦沫沫,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尖锐:“好,好得很!你这个小蹄子,翅膀硬了是吧!” 话音刚落,她猛地转向一旁的王莲娟,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话语中尽是刺骨的寒意:“王莲娟,你这个老不死的,就是这么教导我侄子侄女的吗?教他们忘本,教他们胳膊肘往外拐,对付自家亲人?” 王莲娟胸口憋着一口闷气,正欲发作,准备给秦桂花一个深刻的教训,让她知道秦家的规矩。 “够了!秦桂花,你在这胡搅蛮缠些什么!今天是我家乔迁之喜,设宴庆祝的好日子,你若是要哭要闹,就给我滚回你的卢家去,在那里随你怎么折腾!” “秦桂花,你可还记得,当年母亲去世时,我派人送信给你,你又是如何回复的?你说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我家老娘的去世与你无关,你已经是卢家的人,与秦家再无瓜葛。现在,你有什么资格自称为秦家孩子的姑姑?我的孩子们又怎么会承认你这样的亲戚!” 说到这里,王莲娟转过头,避开秦桂花祈求的目光,挥手示意,声音冷硬如铁:“滚,带着你女儿立刻离开,只要我还站得稳一天,就不准你再跨入秦家的大门一步!” 秦桂花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擦拭着眼泪,想要开口求饶。 三个妯娌,早就对秦桂花的行为不满,此时见状,立刻采取行动。 万氏身材魁梧,力大无比,单手轻松拎起卢彩虹,毫不费力地往外拖。 彭氏和江氏则分别抓住秦桂花的双臂,三人合力将这对母女推出了院门,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外面的街道上。 “呸!” 万氏仍觉得不解气,朝着卢彩虹的背影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言语中满是鄙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想攀高枝却没有那个命,贴不上我们砚辞,居然还妄想勾搭江公子。真是恬不知耻的下贱货!” 卢彩虹被揭露了心思,又遭受如此侮辱,脸涨得通红,但她性格远不如其母坚韧,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反驳。 彭氏也不甘示弱,朝着秦桂花啐了一口,厉声道:“当初砚辞高中秀才,我们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收留了你们,你不但不感恩戴德,反而想在我们家摆起姑奶奶的谱,真是可笑至极!” 相比之下,江氏并未口出恶言,只是冷冷地扫了母女二人一眼,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下次若再敢踏进门槛,别怪我手下无情,直接把你们扔出去!” 秦桂花气得几乎晕厥,却发现自己孤立无援,秦家上下团结一致,她找不到任何可以利用的破绽。 心中的怒火无处宣泄,她猛然转身,一巴掌拍在卢彩虹的肩上,咬牙切齿地低吼:“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一个没脑子的蠢丫头?路上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即便对秦砚辞有意思,今天也要忍耐,等宴席结束后,我自然会想办法让你多留几日,到时候再慢慢接近。你怎能如此沉不住气,秦砚辞那边还没搞定,你就急着去招惹那位公子?你这脸皮,怎么比城墙还厚?” 第二百一十三章 没心没肺的 卢彩虹的眼眶中泛起了泪花,她哽咽着:“娘,您不是时常挂在嘴边,说表哥天资聪颖,一旦病痛远离,未来的成就必将如日中天,因此才再三叮嘱于我,无论采取何种方法,务必让他与其妻子割舍和离,然后上位吗!” 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划破了空气的宁静,秦桂花怒目圆睁,满腔怒火化作一记狠厉的巴掌,重重地落在卢彩虹的面颊上。 “你这不孝女,竟敢悖逆我的意愿?跟我回去,看我如何教训你,让你明白什么是尊卑有别!” 话语间,秦桂花已不容分说地揪住了卢彩虹的耳朵,力道之大,让卢彩虹吃痛地蹙眉,几乎是被生拉硬拽地拖向了停靠在一旁的老旧驴车。 她脚步踉跄,几欲跌倒,最终还是勉强攀上了车沿,狼狈不堪。 在驴车即将启动的那一刻,卢彩虹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向秦家,那十几间错落有致、红砖青瓦的房屋。 她狠狠地瞪了卢彩虹一眼,内心深处对这个冲动且缺乏考虑的女儿充满了怨怼,正是她的鲁莽,破坏了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切。 秦桂花一面咒骂,一面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打着,驱赶着驴车向前。 而三位妯娌,目睹此景,方才收回目光,准备重新步入院内。 就在这时,一位衣着考究、气宇轩昂的老爷,身边跟着一位看似精明干练的中年管家,两人面带微笑,步履稳健地走向前来,“夫人,鄙人因在外经商,途中水源耗尽,特来贵府恳求一碗清水解渴,不知是否方便赐予?” 秦家正值庆典,对于路人的小小请求自然不会拒绝,万氏立刻展露出主人家的热情,笑语盈盈地答道:“方便得很,客官稍候片刻,我这就为您取水,让您路上也能解渴。” “多谢夫人。” 那位老爷在向万氏表达谢意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向身边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苏海盛心领神会,迅速转身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准备取来水壶。 随着万氏步入院落,那位神秘的老爷也随之跟进,他的目光在秦家的布局与装饰之间游移,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然而,刚踏入庭院,他的注意力就被院中热闹非凡的景象所吸引,目光在人群中穿梭,似乎在寻找某个特定的身影。 忽然,一阵轻微的碰撞声伴随着孩童的惊呼响起,一个小身影从人群的缝隙中窜出,直直撞上了老爷的腿。 小靖儿在这一撞之下,他失去了平衡,整个人跌倒在地,还顺势滚了一圈。 “小靖儿,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摔疼了?” 江氏离得最近,连忙将小靖儿抱起来,边拍打着他身上的尘土,边焦急地询问。 小靖儿懂事地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地回答:“三嫂,我没事,一点都不疼。” 在得到江氏的安慰后,小靖儿转头看向自己不慎撞到的老爷,小手一拱,认真地行了个礼,声音稚嫩却礼貌至极:“伯伯,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请您原谅我。” 面对这样一个穿着简单麻布衣,与普通农家孩子无异的小靖儿,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老爷,眼中竟罕见地闪过一丝温情与怜惜。 他缓缓蹲下身子,轻轻扶住小靖儿的肩膀,语气异常温柔:“没事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伯伯不会怪你的。” “多谢伯伯!” 小靖儿的声音清脆悦耳。 说完,他又深深地弯腰行礼,双手恭敬地拱在胸前。 小靖儿站直了身子,不经意间,他发现老爷的眼角似乎闪烁着泪光。 “伯伯,您怎么哭了?是眼睛不舒服吗?小靖儿帮您吹吹。” 小靖儿的声音软糯。 他踮起脚尖,小手轻轻靠近老爷的脸庞,小心翼翼地做出吹气的动作。 与此同时,万氏端着两碗清澈的水从内室走出。 当她将水递给老爷时,眼中带着几分疑惑与关切,“这位老爷,您怎么哭了?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老爷连忙用衣袖轻轻擦拭眼角,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道:“没有没有,只是离家日久,见到您家孩子这般可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远在家中的幼子,一时感慨罢了。” 皇上轻轻摩挲着碗沿。 苏海盛眼见主子的疲惫,动作敏捷地递上钱袋,那钱袋沉甸甸的。 ...... 堂屋内,江侯爷的怒气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透露着内心的波涛汹涌。 然而,当万氏一行人踏入门槛,他的表情瞬间凝固。 皇上与苏海盛的出现,让江侯爷的身躯微微颤抖,那个几乎脱口而出的“皇”字,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皇上的反应则显得自然而亲切。 江侯爷的解释让皇上眉头轻皱。 皇上的眼神在秦砚辞身上停留片刻,随后轻轻一扫,将屋内众人的情绪尽收眼底。 他心中暗自感叹,这小小乡村之中,竟藏龙卧虎。 一旁,老爷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感慨万千:“范大人与秦公子,一官一民,却能如此默契配合,共渡难关,实乃我大好河山之福。此等佳话,当流传百世,激励后人。” 谈话间,门外传来孩童嬉戏的欢笑声。 几个孩子追逐着跑过,手里拿着自制的纸风车,脸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的笑容。 皇上站起身,走到窗边,眺望着远处忙碌而又和谐的村庄景象。 他深吸一口气,胸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决心:“朕要让这样的景象遍布全国,让每个角落都充满生机与希望。范大人、秦公子,你们是是天下百姓的福星。” 江侯爷见皇上心意已决,心中虽有千般筹谋,此刻也只能暂时按下。 他调整情绪,恢复了平日的从容,向皇上躬身行礼:“陛下圣明,微臣定当遵旨,广纳贤才,共谋国事。” 屋内,话题逐渐转向了如何进一步改善民生,促进地方发展。 而凌瑾韵,她静静地坐在一旁。 夕阳西下,天边染上了绚烂的晚霞。 随着三位嫂子的离去,江铭的声音在凌瑾韵耳边轻轻响起。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只记得嫂子们和爹娘是如何庇护着你,怎么就忽略了我这个哥哥?”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必再提 凌瑾韵今日心情格外明媚,没有像往常那样与江铭针锋相对,而是灿烂一笑。 她轻轻挑了挑眉,用一种半开玩笑的口吻回应道:“哎呀,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呢?你” 江铭闻言,伸出手指在凌瑾韵的额头上轻轻揉了揉。 在一旁的江侯爷,因皇帝的突然驾临而暂时收敛了平日里的严厉,忍不住出言讽刺:“谁稀罕吃你做的东西。” “爹,您不稀罕,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江铭连忙插话。 凌瑾韵则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对着江侯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不是做给你吃的,你稀罕不稀罕有什么关系?真是想多了。” “你——” 江侯爷瞪圆了双眼。 正当江侯爷准备好好教训一番这个不懂规矩的女儿时,皇帝却在此刻开了口,话语中带着几分好奇与赞赏:“这位就是江老兄嫁入秦家的女儿吧?看上去是个性格直率的孩子。” 江侯爷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心中暗自嘀咕,皇帝陛下,您这评价可真是别具一格。 这哪里是直率,分明是没大没小,不懂尊卑嘛。 与此同时,另一边,秦桂花正驾驭着驴车,一边咒骂着,一边急匆匆地赶往邻镇,却不料与一位衣衫褴褛、头戴蓝色布巾、手提竹篮的妇人不期而遇。 那位妇人正用一种混合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 秦桂花心中本就憋着一肚子火,见对方如此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怒火瞬间被点燃,狠狠地瞪了回去:“看什么看!呸,乞丐婆子!” 妇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谩骂吓了一跳,旋即意识到可能是误会,连忙堆起笑容,一脸尴尬地道歉:“夫人,真是抱歉,我只是觉得您有些像我的姐姐,所以看得出了神。真是不好意思,给您带来了不便……” 说着,她主动退到路边,好让秦桂花的驴车顺利通过。 秦桂花听了这话,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语气中满是鄙夷:“你这个乞丐婆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想攀高枝认亲戚,真是不自量力!” 秦桂芝只是尴尬地笑了笑,嘴角勉强上扬,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无奈,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侧身,让开了道路,让那辆装满杂物的牛车缓缓驶过。 随后,她整理了一下肩上的布包,迈开细碎的步伐,继续沿着蜿蜒曲折的小径,向着秦家老宅的方向前行。 她的背影显得既坚定又孤单。 秦桂花的怒气尚未完全消散,正欲追上去继续数落秦桂芝。 但当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秦桂芝朝着秦家方向走去的背影时,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眼眸中闪烁起一抹狡猾的光芒。 没错,那就是她那位总是逆来顺受的妹妹——秦桂芝。 秦桂芝总是对她这位姐姐言听计从。 如果能利用秦桂芝之口,在秦家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那么一切都好办了。 这样一来,她再设法促成卢彩虹与秦砚辞的婚事,。 她紧握秦桂芝的手,轻声道:“桂芝,你放心,我会尽快处理好家中的事务,然后我们就一起去秦家。” 说罢,秦桂花缓缓松开秦桂芝的手,转身走向驴车,动作中带着几分刻意的沉重与不舍。 她轻抚着卢彩虹凌乱的发丝,眼中闪过一丝歉疚,柔声对女儿说:“彩虹,咱们先回家,娘亲给你换上干净漂亮的衣服,然后再准备些礼物,我们再去大舅家,好不好?” 卢彩虹乖巧地点点头,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却也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似乎明白了母亲的用心。 秦桂花心疼地抱起女儿,小心翼翼地安置在驴车上,随后自己也利落地跃上车,拿起鞭子,对着秦桂芝微微一笑。 “桂芝,你也要保重。” 言毕,鞭子轻轻一扬,驴车缓缓启动,逐渐消失在蜿蜒的小路上。 秦桂芝目送着姐姐的背影,直至驴车完全消失在视线尽头。 她叹了口气,转身继续朝着秦家的方向走去,步伐中多了一份坚定。 在另一侧,秦家宅院的午后。 凌瑾韵面对着江侯爷那怒目圆睁、胡子随情绪起伏不定的经典形象,心中早已波澜不惊,甚至偶尔会暗自发笑。 正当她脚步轻盈,准备穿过回廊时,一抹熟悉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院门的轮廓之中。 秦沫沫第一个捕捉到了秦桂芝的到来,与先前对秦桂花那般冷若冰霜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她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快步上前,亲昵地将手臂绕过秦桂芝的臂弯,声音中满载着喜悦与期待:“小姑,你可算来了。” 秦桂芝感受到秦沫沫手上传来的温暖,轻轻拍打着那挽着自己的小手,脸上洋溢着宠溺与欣慰的笑容,“你这小嘴是越来越甜了,小姑听着心里都乐开了花。” 与此同时,王莲娟也闻声而出,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快步迎向秦桂芝。 秦桂芝连忙递上手中提着的篮子,里面装载着她精心挑选的礼物——自家母鸡产下的二十枚鸡蛋,颗颗圆润,色泽温润如玉。 “嫂子,这些东西虽不值什么钱,但毕竟是你们乔迁之喜,给几个孩子补补身体也是好的。”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真诚与关怀。 王莲娟自然明白这份心意的价值远超物质本身,她没有过多推辞,欣然接受了这份礼物,并向凌瑾韵引荐了秦桂芝。 随后,王莲娟引领着秦桂芝步入厅堂,向秦老汉及家中其他成员一一介绍。 趁着众人寒暄之际,秦桂芝找了个恰当的时机,悄声向大家伙提及了路上偶遇秦桂花的情形,言语间满是劝解之意:“母亲去世那时,二姐的行为确实让人痛心,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去了,我们都已不再是当年的孩子了,那些恩怨,是不是可以试着放下,让心宽广一些呢?” “桂芝,你随时来这里,我们都欢迎。至于我们家和你二姐之间的事,就不用你费心了。” 王莲娟思考片刻之后,缓缓开口。 有些事情,不必再提。 秦桂芝见状,深知大嫂心意已决,便不再强求,转而换上一副干练的模样,卷起袖子,步入灶房,准备帮忙。 第二百一十五章 见见孩子 灶房内,昨日由王莲娟与万氏在忙碌。 尽管近年来,在县令的智慧治理与新修水利的双重恩泽下,村民们的生活水平显着提升,饥饿不再是困扰他们的难题。 秦家今日的宴席,布置得既简约又不失丰盛,九道精心烹制的菜肴整齐排列在长桌上,六荤三素的搭配恰到好处,既满足了人们对美食的渴望,又不失健康与平衡。 荤菜部分,大块的肉食堆叠如云,每一道菜都分量十足。 而那金黄诱人的杂粮饭,不仅量足,更是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宴席结束,村民们个个面带满足,肚子因饱食而微微隆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 他们纷纷向秦家表示感谢,随后带着满足,缓缓踏上归途。 而在主桌,皇室的尊贵与乡村的纯朴在这里找到了完美的融合点。 皇帝与江侯爷与秦家老少围坐一桌。 那辣而不燥的水煮肉片,酸辣适宜、清新爽口的酸酸鸡,以及色香味俱全的卤味拼盘让人垂涎欲滴。 这些美味,再搭配上秦家自制的山葡萄酒,即便是皇族贵胄,也被这份简单而纯粹的美味深深打动。 秦砚辞始终保持着那份特有的沉稳,细嚼慢咽间,偶尔举杯轻抿,。 随着宴席的深入,酒过三巡,话题也从秦家村的日常琐事扩展到了仁义县的水利建设,再到平南府的灾情应对,最终触及到关乎天下苍生福祉的宏大议题。 菜肴添了又添,酒也换了三大坛,气氛愈发热烈而温馨。 秦砚辞虽然饮酒不多,但在众人的轮番敬酒之下,也难免有些微醺。 夏日的余热与酒精的双重作用下,他感到一阵阵燥热难耐。 凌瑾韵忙完了厨房的事务,回到卧房,意外发现她的“小嫩草”秦砚辞已解开衣襟,露出那白皙而坚实的胸膛,坐在书桌旁。 凌瑾韵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心中暗自窃喜,这正是一个“逗弄”他的好机会! 她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靠近,却未曾料到,刚一贴近,就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 在她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时,那只手轻轻一带,她整个人便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当她仰起头,眸子与秦砚辞深邃的目光相遇,。 此刻的秦砚辞,将脸庞埋在她的胸口:“韵儿,我有点难受……” 凌瑾韵本意是想小小捉弄一下秦砚辞,享受那份恶作剧的乐趣,没想到反被他如此依赖,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与悸动。 然而,望着秦砚辞因醉意而略显无助的表情,她终究还是心软了,温柔地抚着他的背,轻声询问是否需要去煮一碗醒酒汤,却被秦砚辞用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拒绝了,他只想她留在身边,寸步不离。 她的声音在这一刻也染上了几分沙哑与迷离:“好,我不走,我会在这里。” 秦砚辞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安心。 “韵儿,你看起来好甜啊!” 少年的声音,清冽中带着磁性。 这句话仿佛拥有魔力,让凌瑾韵的心跳骤然加速,脸颊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在这一刻,凌瑾韵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秦砚辞,他不再是那个青涩的少年。 她胸口微微起伏,思维仿佛被蜜糖包裹,失去了往日的清晰与冷静,只余下一片温柔的迷雾与甜蜜的眩晕。 正当她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浪漫之中,秦砚辞已经悄无声息地靠近,轻轻地覆盖在了她的唇上。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凌瑾韵睁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秦砚辞。 秦砚辞的眼神专注而深情。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与思考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彻底击溃,。 秦砚辞清醒了许多。 他下意识地用双手环住凌瑾韵柔软的腰肢,轻轻推开,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 凌瑾韵因这突如其来的分离而感到一丝委屈与不满,她抿紧了嘴唇,贝齿轻咬,眼神中闪烁着顽皮的光芒,娇嗔道:“你这渣男,想吃干抹净就跑?” 秦砚辞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指责,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满脸尴尬。 “韵儿,我今天真的喝多了,我……” 他试图解释,却被凌瑾韵打断了。 凌瑾韵双手环胸,秀眉微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所以,酒后乱性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 秦砚辞一时语塞,面对凌瑾韵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连忙辩解:“韵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凌瑾韵却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笑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你想负责,是吧?那就来吧!” 她挑衅地朝秦砚辞勾了勾手指。 秦砚辞被她这副调皮的模样弄得一头雾水,但还是顺从地靠近。 就在这时,凌瑾韵突然出手,纤细的手臂灵活地绕过秦砚辞的脖子,在他毫无防备之下,在他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然后满意地笑道:“嗯,真甜!” 秦砚辞愣住了,脸上写满了愕然与无奈。 第二天清晨,当凌瑾韵走出房间,她看见江侯爷正陪同皇上从外面归来。 尽管皇上昨晚饮酒不少,却能在清晨时分便起身。 皇上的商人装扮天衣无缝,连随行的太监都精心乔装,直到江侯爷在“黄老爷”面前毕恭毕敬,凌瑾韵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看似平凡的富商,竟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然而,这一切在凌瑾韵看来,都不及秦砚辞在她心中的分量。 外界的纷扰与喧嚣,在她的心中轻轻掠过,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在她的心中,秦砚辞和小靖儿才是最重要的。 她轻拍江侯爷的肩膀:“父亲勿忧,一切皆有定数。” 言罢,她步伐坚定地走向小靖儿的房间,心中默默祈祷。 屋内,皇帝的目光随着凌瑾韵的背影逐渐远去,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皇帝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对门外的苏海盛吩咐道:“备轿,我要去见见我的孩子。” 苏海盛领命,动作迅速而谨慎,不敢有丝毫怠慢。 不多时,皇帝便在凌瑾韵的陪同下来到了小靖儿的卧房。 第二百一十六章 询问 房间布置得温馨而简约。 小靖儿正蜷缩在床上,睡颜纯净无瑕。 皇帝走近,凝视着这张与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小脸,心中涌动的情感难以言喻。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柔软的发丝,却又在半空中停顿,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凌瑾韵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无论结果如何,今天的一切都将改变小靖儿的命运。 等待小靖儿醒来的时间里,皇帝与凌瑾韵都没有说话,整个房间被一种微妙而沉重的氛围笼罩。 窗外,一阵风吹过,带动树叶沙沙作响,。 终于,小靖儿的眼皮轻轻颤动,随后缓缓睁开,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初醒的懵懂与好奇。 当他看到眼前的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转向凌瑾韵,似乎在寻求答案。 凌瑾韵温柔地蹲下身,握住小靖儿的小手…… “韵儿,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一直在等我醒来?” 他的语气里满是惊喜。 凌瑾韵深深地看着小靖儿,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小靖儿,有些事情,我觉得是时候告诉你了……” 她的声音温和而庄重。 小靖儿闻言,立刻调整了自己的坐姿,那认真的小脸上写满了期待与专注,双腿盘得更加规整。 他那双纯净的眼睛里闪烁着信任与好奇,小手摆出了思考的姿势,轻轻摩挲着下巴。 “韵儿,你是说,昨天来讨水喝的黄伯伯,其实就是我的父亲,他来找我,要带我回家,对不对?” 他的眉头轻轻蹙起,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 凌瑾韵的再次点头,让小靖儿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小脸皱成了一个可爱的小包子,那圆润的手指摆出了一个沉思的姿势,小下巴被轻轻抚摸,。 “原来如此,难怪黄伯伯看到我时会流泪,还说我和他小儿子很像,他是太想念自己的孩子了。” 小靖儿的语气中充满了同情与理解。 但随即,他又陷入了另一个疑问的漩涡。 “可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我就是他的儿子呢?” 孩子的世界简单直接,对于成人世界的微妙与复杂,他还无法完全领悟。 即便如此,小靖儿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停留。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但更多的是对凌瑾韵的信任与依赖。 那双眼睛紧紧盯着凌瑾韵。 “韵儿,如果我爹爹找到了我,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凌瑾韵温柔地回应,她的手指穿过小靖儿柔软的发丝,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爱意。 “当然可以,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姐姐在,那里就是你的家。” 这句话驱散了小靖儿心中的最后一丝阴霾。 小靖儿他满意地晃了晃脑袋。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从床上滑下,小手轻轻搭在床沿,圆滚滚的小屁股轻轻一扭,便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他抬头看向凌瑾韵。 “韵儿,我先去找爹爹谈谈,你在这里等我,不许乱跑哦。” 凌瑾韵的目光追随着小靖儿的背影,直到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此时,皇帝正悠闲地坐在石凳上,品着热茶。 而江侯爷则在一旁,虽然态度恭敬,但身体的僵硬泄露了他的紧张与不适。 小靖儿轻盈的脚步声在庭院中回荡,每一步都带着欢快与期待。 当他走到皇帝面前,仰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直视着这位高高在上的父亲,声音虽稚嫩,却异常清晰坚定。 “你……真的是我的父亲吗?” 他的提问直接而纯粹,不含任何杂质。 皇帝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他没想到凌瑾韵会如此坦诚地告诉小靖儿一切。 面对小靖儿的直接询问,皇帝在那双透明无瑕的眼睛注视下,愣了片刻,最终缓缓点头,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的,我是。” 小靖儿的反应出乎皇帝的预料,他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小大人般的姿态让人忍俊不禁。 “那我们去谈谈,我有事情要问你。” 他的语气认真,不容拒绝。 皇帝被小靖儿这突如其来的成熟所震撼,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在他的记忆中,小儿子从未有过如此独立与直接的表现。 尽管心存疑惑,皇帝还是顺从地跟着小靖儿,走向了他们与安安的秘密基地——一块位于秦家大门口的巨大岩石背后。 到达目的地后,小靖儿的神情变得异常严肃,他盘腿坐在那块因无数次游戏而变得光滑的石头旁,那片土地见证了他们无数的欢笑与秘密。 他像个小大人一样,提出了一系列问题,同时拍了拍身边的地面,邀请皇帝一同坐下。 “你也坐这里,我要问你很多问题。” 皇帝低头看着那片被岁月和童趣打磨得光洁的黄土地,作为一国之君,他习惯了华贵与整洁,坐在泥土上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但他没有犹豫,缓缓蹲下身,那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一位愿意倾听儿子心声的父亲。 然而,在那一刻,当他的目光与心爱儿子眼中的期待与邀请交织在一起时,那份深沉如海的父爱仿佛一股不可抗拒的暖流,瞬间冲破了所有理智的堤坝,将所有的顾虑与犹豫悉数淹没。 于是,他缓缓在小靖儿的身旁坐下。 小靖儿此刻全神贯注地聆听着,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能够洞察一切。 然而即便是他,面对这错综复杂的家族史,即便是父亲尽力简化,那其中的曲折与纠葛依旧让他感到困惑不解。 他的小脸上偶尔闪过一丝迷茫,仿佛是在努力消化这些远远超出他年龄所能理解的信息。 听完父亲的讲述后,小靖儿那稚嫩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天真与不解,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爹爹,你的意思是,我们家很富有,有很多大房子,你还有许多夫人,她们都为你生育了兄弟姐妹。因为我在你心中是最特别的,所以其他的母亲中有人嫉妒我,想要伤害我,是这样吗?” 说完,他皱着眉头,那表情中既有对成人世界复杂情感的不解,也有着对这种纷扰人际关系的小小不满,小声嘀咕着:“哎,男人啊,如果不能自律,就容易被女人所累!” 第二百一十七章 改变 这番话出自一个孩童之口,让皇帝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 皇帝心中暗自惊讶,他的这位小皇子虽然年幼,却已展现出超乎常人的聪慧与敏锐,平日里在宫中言行举止无不温文尔雅,从不曾如此直接坦率。 小靖儿的解读略显粗浅。 皇帝抿紧嘴唇,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小靖儿的小手轻轻摸着下巴,那张稚嫩的脸庞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深思熟虑。 他斜睨着父亲,一字一顿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我能不能不跟你回皇宫呢?韵儿现在也建起了很多宽敞的大屋,虽然她现在并不富裕,但我相信,等我长大了,一定能赚很多很多的钱,让韵儿过上最好的生活。” “哎,你可能不知道,姐夫啊,有时候真的让人不放心,他连保护韵儿都显得有些吃力,所以我必须留下。而且,他赚钱的能力也不怎么强,整天沉迷于书本,学费还得韵儿操心,这样下去,韵儿跟着他,哪能过上舒心的日子呢?还是得靠我这个小男子汉来改变这一切。你膝下儿子众多,不缺我这一个,但韵儿只有我这么一个弟弟,如果我跟你走了,韵儿会多么难过啊。” “哎,作为男人,总不能让心爱的女人流泪,对不对?” 这一番话,让皇帝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回应。 小靖儿见父亲沉默不语,便又站起身来,自然而然地拍了拍皇帝的肩,那份亲昵与成熟并存的举止让人忍不住发笑。 “我现在不跟你回去,并不是不爱你,不想认你,只是现在,韵儿更需要我,我得陪在她身边。将来如果你年岁大了,需要人照顾,我一定不会推辞,你尽管放心好了。” 皇帝再次陷入沉默,面对这样一个既懂事又坚决的小靖儿,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用手指轻轻揉了揉小靖儿的头发,眼神中满是疼爱与不舍:“好吧,那你现在就好好陪着韵儿。等将来我老了,我来找你,让你给我养老!”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靖儿一本正经地伸出小指头,但随即意识到这动作太过孩子气,便机灵地改换成了更为成熟的提议,“不如我们击掌为誓吧!”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小靖儿郑重其事地与皇帝击掌盟誓。 正当皇帝与小靖儿达成这份温馨的约定之时,凌瑾韵已经找到了秦小雨,心中盘算着如何帮助这个渴望成为女侠的小姑娘实现梦想。 记得上次秦小雨提及想学武,却因种种顾虑而犹豫不决。 于是,凌瑾韵与秦砚辞商量后,决定以秦砚辞在书肆偶得一本九节鞭秘籍为由,开始教授小雨武艺,以此来圆她的武侠梦。 凌瑾韵将这个计划告诉了秦小雨,小雨那被阳光晒得微黑的小脸蛋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真的吗?四婶,你真的要教我武功?太棒了!” 凌瑾韵轻轻弹了弹小丫头的额头,语重心长地提醒:“学武可不是件轻松好玩的事情,它比读书更辛苦,更枯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秦小雨鼓起腮帮子,一脸坚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信心满满地承诺:“四婶,你放心,我已经想清楚了,不管多苦多累,我都要学,我一定要成为一名厉害的女侠!” “好!” 凌瑾韵拍了拍秦小雨的肩膀,正式宣布,“那我们就从基本的体能训练开始。” 她精心调整了训练方案,使之更适合小雨的年龄与体质,开始一步步指导秦小雨踏上武学之路。 秦小雨的训练从最基础的跑步和马步站立开始,每一步都力求扎实稳健。 在一旁,小婉儿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目光紧紧跟随着二人的一举一动,眼中满是好奇与羡慕。 这时,安安背着万氏特制的小挎包,蹦蹦跳跳地从屋里跑出来,径直走向小婉儿,递给她一块烙饼,同时拉起她的手,开心地说:“小婉儿,我们该去先生那里上课了,一起走吧!” 小婉儿手中的饼,是四婶亲手制作,外皮酥脆内里绵软。 她细细咀嚼着,饼屑不经意间沾上了嘴角。 安安注意到小婉儿嘴角的饼屑,忍不住轻笑出声,伸出手,用拇指温柔地替她抹去。 小婉儿抬头,与安安的目光相遇,那双眼睛仿佛在无声地说着谢谢。 与此同时,凌瑾韵结束了对秦小雨的指导,缓缓走向他们。 “小婉儿,如果你真的对武术感兴趣,我愿意教你。” 小婉儿的脸上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那是她从未有过的、发自内心的快乐。 她看向秦小雨,眼中满是羡慕与期待,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未来与小雨并肩练武的身影。 秦小雨注意到了小婉儿的变化,她停下练习,走到小婉儿身边,伸出手,掌心向上。 “小婉儿,欢迎你加入我们,一起努力吧!” 小婉儿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小手放入秦小雨的掌中,两人的手紧紧相握。 安安站在一旁,目睹这一切,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有欣慰,因为小婉儿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随着太阳逐渐升高,小婉儿、秦小雨和凌瑾韵忙碌起来。 此时,江氏缓缓地从那炊烟如细丝般缠绕、轻轻摇曳的灶房中踱步而出。 她的目光在不经意间轻轻掠过院落,最终停驻在了正沉浸于幸福中的小婉儿身上。 小婉儿的特殊状况,使她们母女之间难以享受到常人那份亲密与欢笑,反而在邻里间招致了许多异样的目光与背后的议论纷纷。 虽然心中的爱意未曾有丝毫减退,但日复一日累积的失望与近乎绝望的重压,已无声无息地侵蚀了她曾经坚不可摧的母爱之墙。 幸运的是,近期以来,江氏遵照凌瑾韵所开具的药方调养,身体状况有了显着的好转。 她与秦三壮倾尽全力地准备迎接新生命的降临。 对于小婉儿,她心中固然存有一份难以弥补的遗憾。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逐渐学会了接受现实。 只求在能力范围内,确保小婉儿衣食无忧,待其长大成人后,能为她安排一段不算太差的婚姻,也算是对这段母女缘分的一份交代。 而这一切,凌瑾韵并不知晓。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天公不作美 她耐心地守候着小婉儿吃完手中的饼子,随后牵起她的小手,引领她来到秦小雨的身旁。 在凌瑾韵的悉心指导下,小婉儿学习如何稳固地站立马步。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凌瑾韵都不厌其烦地亲自示范,再逐一纠正,确保小婉儿能够准确无误地模仿。 小婉儿在凌瑾韵的悉心教导下,显得格外专注。 屋檐的阴影下,江氏静静地凝视着这一幕,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这时,彭氏也从屋内走出,默默地站在江氏身旁,望着眼前的场景,不禁感叹道:“看凌瑾韵这样耐心地带小婉儿,小婉儿看起来和小雨也没什么不同嘛!” 江氏听后,嘴角勉强扯出一丝苦笑。 的确,如果不是因为言语交流的障碍,外人很难察觉到小婉儿与其他孩子的差异。 与此同时,皇上回到了秦家为自己准备的客房。 他褪去了外出时的伪装,安然坐在那雕花圈椅之上,帝王之气自然而然地流露,威严而不可侵犯。 “苏海盛,拟旨……” 他的话语简洁有力。 苏海盛闻声即刻行动,恭敬地应答。 然而,当皇上宣读旨意的内容,即便是侍奉皇上多年的他,也不禁惊讶得合不拢嘴,难以置信地重复确认:“陛下,您真的要将七皇子贬为庶人?可是他并没有犯下什么过错……” 皇上以冷峻的目光扫过苏海盛,语气中透露出不容反驳的坚决:“受人蛊惑,对君父不敬,便是大罪!旨意需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回京城,内务府立即发布皇榜,昭告天下!” 言毕,皇上转身离去,留下室内一片沉寂与压抑。 苏海盛迅速回过神来,连忙按照皇上的旨意拟写文书,随后交给下属,火速送往京城。 接着,他匆忙跟上皇上的步伐,原本以为皇上因愤怒而将七皇子贬谪,定会急于离开秦家村,没想到皇上不仅没有急于启程。 这次,听说来访的黄老爷竟是亲家江侯爷的挚友,他更是毫不犹豫,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 苏海盛一时之间有些茫然,脑海中回荡着皇上先前雷霆万钧的怒意,那决定将七皇子贬为平民的坚定言辞仿佛仍在耳边回响,然而现在…… 一切都变得柔和起来,皇上的态度竟然出现了微妙的转变。 江侯爷同样感到困惑不解。 他环视秦家小院,只见鸡鸭成群,粪便散落各处,再加上那只总是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他的半大狼犬,这样的环境在他的眼中实在难以称得上舒适宜人。 他心中暗自疑惑,究竟是什么样的魔力,能让皇上对这样一个简陋的地方如此情有独钟,甚至愿意在这里多逗留几日? 在江侯爷看来,七皇子不过是一个年仅三岁的懵懂孩童,皇上直接将他带回皇宫岂不是更加直接简便? 他想当然地认为,即便孩子最初会因为离别而哭泣。 但不出几天,关于秦家村的一切记忆,包括凌瑾韵都将被孩子渐渐淡忘。 毕竟,一个三岁孩童的记忆又能维持多久呢? 尽管心中充满了疑问,但江侯爷不敢有任何表露。 毕竟皇上的意志就是命令,他只能默默地跟随,做好随时侍奉的准备。 叶氏的脸上则是掩不住的惊喜,心中暗自期待着能借此机会多留几日,与女儿促膝长谈,更深入地了解女儿。 江铭面带微笑,手持折扇,缓步走到凌瑾韵、小雨和小婉儿的身边。 他一边卖力地为凌瑾韵扇风,一边用一种讨好的口吻提议:“妹妹,教导侄女们习武这样的粗活,对你这样柔弱的女子来说太过辛苦,不如让哥哥来代劳如何?你还是去旁边休息一下吧?” 凌瑾韵闻言,轻轻转过头,简单直接地回答了一个“好”字,然后径直走向屋檐下的阴凉处。 叶氏见状,连忙吩咐张嬷嬷在檐下摆好桌椅,自己则拉着凌瑾韵坐下,又吩咐张嬷嬷切些新鲜的瓜果,供女儿享用。 她缓缓坐下,手中捧着一块甘甜的瓜果,细细品味。 她的眼光流转,饶有趣味地落在江铭身上,只见他正费力地教导两个小女孩基础的武术招式。 江铭的面庞在烈日下显得有些扭曲,汗珠沿着他自恋的轮廓滑落,那张本就俊朗的脸庞此刻却因炎热而略显苦楚。 他原本只想做个样子,对凌瑾韵表示一番礼貌,未曾料到她竟欣然接受,这让江铭内心不禁哀叹连连。 一阵不期而至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悠闲。 皇上亲自寻至,与江侯爷一道步入秦砚辞新设的书房。 那书房紧挨着他们的卧房。 三人于书房内密谈许久,直到午后的阳光开始变得柔和,会谈才告一段落。 尽管凌瑾韵未能亲耳听见书房内的讨论,但从皇上走出时那满面春风、显然满意的神色中,她能隐约感觉到事情进展得颇为顺利。 在他们夫妻之间,秦砚辞若不主动分享,凌瑾韵便不多加追问,这是他们长久以来形成的默契,一种无需言语便能深刻理解对方的默契。 夜色渐浓,凌瑾韵刚躺下不久,便觉察到腰间被一股温暖的力量轻轻环绕。 他的臂膀坚实有力,将她紧紧包裹。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凌瑾韵的睡意瞬间消散。 她嘴角不禁勾勒出一抹玩味的微笑。 夜风轻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暧昧。 凌瑾韵的心跳加速,但当她抬头望进秦砚辞那双深邃如古井,却又能洞察一切的眼眸时,所有的躁动都平息下来。 她不禁自嘲,或许只是自己多虑。 夜深人静。 凌瑾韵在秦砚辞的怀抱中渐渐沉入梦乡,她的呼吸平稳而悠长。 秦砚辞凝视着她安详的睡颜,心情复杂。 他轻柔地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秦砚辞的思绪飘回到与皇上的那次密谈,那是他人生轨迹的重要转折点。 他清楚,踏上仕途意味着将自己暴露在风口浪尖。 但为了保护凌瑾韵,为了不再重蹈前世的覆辙,他别无选择。 他暗暗立誓,这一次,他将不惜一切代价,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次日清晨。 秦砚辞离开了小屋,踏上了返回县学的路。 然而,天空并不作美,乌云密布,雷声隐隐,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蝉鸣与雷声交织在一起,让人的心情不由得沉重。 第二百一十九章 抢收 秦大壮与秦二壮这对兄弟,早已将那辆饱经风霜的驴车收拾停当,正准备启程前往邻镇收取粗酿的酒。 见到秦砚辞背着行囊,神色凝重地走出家门,秦大壮连忙高声喊道:“砚辞,快来上车吧!今天我和老二去的镇子正好靠近县城,顺路带你一程,免得你一个人坐着颠簸的牛车,慢吞吞地晃到县城。” 秦砚辞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的目光深邃而专注,最终定格在院门外那片充满生命力的玉米田上。 此时的玉米植株挺拔,绿叶宽大。 正是灌浆的关键时期,每一颗玉米粒都饱满得仿佛要撑破外皮。 然而,距离它们完全成熟,能够安全储存以度过漫长的冬季,需大约半个月的时间。 在他的记忆深处,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夹杂着冰雹,如同噩梦般萦绕不去。 在上一世,面对这样的天灾,他毫无准备,整个村落也没有种植任何作物,冰雹来临时,他们只需担心简陋的房屋是否能抵御这无情的打击,而无需考虑田间作物的生死。 在那个时刻,他曾向村长提出建议,加强房屋的稳固性,用干草覆盖屋顶以防万一,但内心深处,他默默期盼着如果能提前收获田间的作物,该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遗憾的是,即使他勇敢地提出了这个建议,换来的可能也只是乡亲们困惑的目光和不以为然的沉默。 而今,干旱已经持续了半年之久,其他的粮食作物几乎颗粒无收,整个村子冬季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这片翠绿欲滴的玉米田上。 秦砚辞转身步入院内,目光落在正忙碌着的二人身上。 “大哥、二哥,你们看这天色,暴雨即将来临,今天不宜再外出劳作。我们全家一起,赶在暴雨之前,尽可能多地将地里的玉米抢收回来。” 秦大壮和秦二壮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秦大壮首先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迟疑:“砚辞,玉米虽然吃起来正好,但这会儿收,晒干入库的话,它们还太嫩,产量至少要减半。我们怎能在这个时候收呢?” 秦砚辞没有立刻反驳,而是耐心地解释起来:“你们看这天,乌云压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人窒息的闷热,就连院外的老柳树,叶子都因为湿度太大而向上卷曲,这在古籍中常常是暴雨伴随冰雹的先兆。如果我们不立即行动,一旦冰雹真的降临,我们的损失恐怕就不只是减产那么简单,很可能是颗粒无收啊!” 秦大壮和秦二壮再次交换了眼神,他们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对于土地和庄稼的直觉却异常敏锐。 想到要提前收割这些还未完全成熟的玉米,他们的心情复杂沉重。 秦二壮听后,连忙跑到院门口的大柳树下仔细观察,果然发现柳叶正如秦砚辞所说,呈现出一种罕见的向上卷曲状态。 他匆忙返回,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语气急切:“大哥,砚辞说的没错,柳叶真的像他描述的那样,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现象。砚辞读的书多,他的话应该可信,我们还是赶紧把家里的玉米收了吧。” 秦大壮沉默片刻,最终做出了决定:“好吧,砚辞,我去告诉娘,你赶紧去通知村长,如果村里有人相信这个预兆,或许还能一起帮忙抢收一些。” 话音刚落,秦大壮便匆匆离去。 王莲娟虽然不舍得,但她深知秦砚辞做事一向谨慎,言出必有因,于是迅速组织起全家老小前往玉米田。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皇上竟然身着便服,与江侯爷、江铭混杂在秦家人中间,他们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 皇上亲自下田,尽管手法略显生疏,但那份努力却很明显。 苏海盛在一旁,一边灵巧地掰着玉米,一边还不忘与皇上开着轻松的玩笑。 与此同时,杨村长手持一面破旧的铜锣,那铜锣虽旧,但敲出的声音浑厚而急迫。 天空中的乌云越来越低。 秦砚辞将方才的话都逐一复述给了大家。 那些原本还在犹豫的村民,看到秦家上下忙碌的身影,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逐渐消失,纷纷拿起农具,加入了抢收行动。 时间紧迫,不过一顿饭的工夫,秦家村的男女老少几乎全部投入到了这场紧急的收获之中。 突然,天空中传来冰雹击打地面的沉闷声响。 凌瑾韵反应迅速,她将手中的玉米快速扔进驴车。 几乎同时,她一把拉起身边的李珠珠。 随着凌瑾韵一声干脆的命令,驴车启动,扬起一阵尘土。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背着沉甸甸的玉米,争分夺秒地向家中狂奔。 秦砚辞站在不远处,目睹着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 他理解凌瑾韵的决定,但自己被“遗弃”在风雨中的感觉,让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涩。 冰雹如倾盆大雨般落下,密集而猛烈。 凌瑾韵在驴车上用自己的身体为李珠珠抵挡袭击。 李珠珠紧紧握住凌瑾韵的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与担忧。 当秦砚辞归来,看到这一幕,他的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欣慰于大家的平安,同时也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醋意。 凌瑾韵的眼眸紧紧锁定在那从天而降的冰雹之间,全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包括秦砚辞。 她几乎是机械式地指挥着众人寻找遮蔽。 秦砚辞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着凌瑾韵。 他接过缰绳的那一刻,两人的眼神交汇,无需言语,那份默契便已传递了所有的情感与信任。 终于回到了家。 凌瑾韵立于院门之下,眉头紧锁。 在这样的灾难面前,人与人之间的温情显得尤为珍贵。 屋内,凌瑾韵端起的姜汤散发出的热气仿佛能驱散所有的寒冷与不安。 她细心地吹凉了汤水,递给了李珠珠。 秦砚辞步入院中,目睹这一幕,心中很是难受。 他玩笑式的抱怨,其实藏着一份渴望被关注的小心思。 凌瑾韵的反应略显迟钝,她那双眼睛充满了困惑。 她未曾料到,平日里稳重的秦砚辞竟会有这样的一面,只觉好笑。 她将自己手中的姜汤递给了秦砚辞。 秦砚辞接过姜汤,轻声表达了感谢。 第二百二十章 如实告知 ...... 秦砚辞见状,不动声色地接过她手中的药瓶,温柔地询问:“辛苦了,今日的药制成了吗?” 凌瑾韵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午后,随着阳光逐渐驱散阴霾,秦家的庭院中,王莲娟与叶氏带领着众媳妇,将晾晒的布料一一收回。 凌瑾韵则在一旁,耐心地教导小雨和小婉儿基础的武艺动作。 两个孩子虽显稚嫩,但一招一式间却透露出一股认真与坚韧,。 夜幕降临,秦家村的灯火星星点点,映照在湿润的地面上,宛如点点繁星落入凡尘。 秦砚辞与凌瑾韵并肩坐在窗前,望着窗外逐渐恢复生机的田野,心中各有思绪。 秦砚辞轻声道:“韵儿,无论未来如何,有你相伴,便是我最大的幸运。” 凌瑾韵闻言,侧头看向秦砚辞,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低声回应:“我亦如此。” 此时此刻,秦家村乃至整个国家,似乎都沉浸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天灾虽然带来了伤痛,但也催生了团结。 其一,皇帝陛下在金碧辉煌的御书房内,沉声下达了一道旨意,那声音虽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宣布将一位对君父不敬的皇子贬黜为平民,剥夺一切皇族特权。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般在秦家村的田野间炸响。 “孝道,那是比泰山还要沉重的责任,但即便是父子,偶尔拌嘴也是人之常情。谁能想到,皇上竟然如此决绝,连骨肉至亲的情分都不秦及?” 一位年迈的农夫用粗糙的手指梳理着花白的胡须,眼中满是困惑不解。 “我还记得,三年前,七皇子诞生时,皇上龙颜大悦,整个国家都沉浸在庆祝的喜悦之中,那孩子现在才三岁多一点,天真无邪,他有什么过错?” 旁边的一位妇人则轻轻叹息,摇着头,“皇宫里的事情,深不可测,咱们这些普通人,哪里能揣摩得透。” 皇帝微服私访,踏着青石板路,步入秦家村的稻田之间,耳边是村民们劳作后轻松的谈笑。 江侯爷紧随其后,脚步略显沉重,他知道民间舆论的直接,却也明白,自己无法阻止这些话语传入皇帝的耳中。 但皇帝并未因此动怒,更没有立即返回宫中的意思。 村民们的话题,很快就从皇子贬谪的震惊中转移,转向了另一件同样震撼人心的事件。 “你们听说了吗?那天冰雹如狂风骤雨般袭击京城,一名高官竟然在雷电交加中丧命。” 一个年轻的村民说道,语气中夹杂着难以置信和些许惊恐。 “是那位权倾朝野的姜彦全,据说他被雷劈之后,朝廷上下一片哗然,许多官员生怕受到牵连,纷纷与他划清界限。皇上认为这是上天的警示,立即下令彻底调查,结果发现他贪污腐败,私下买卖官职。从他家中搜出来的金银财宝,堆积如山,据说那养鱼池底下,藏的不是游弋的鱼儿,而是成堆的黄金。” 另一人接话。 “更让人振奋的是,从贪官家中抄没的财物,都将用来帮助我们这些遭受灾害的百姓!” 又一人兴奋地插话。 “这才是真正关心民间疾苦的好皇帝,虽然身处遥远的京城,但他的心始终与我们这些边远地区的百姓相连。” 村民们交口称赞,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没错,干旱时多次发放救济粮款,如今又遭遇雹灾暴雨,皇上再次伸出援手,这样的皇帝,怎能不让人由衷地敬佩?” 众人议论纷纷,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希望之光。 “如果不是明君在位,天公又怎会降下天雷,帮助我们清除那些贪官污吏?” 这句半开玩笑的话,却饱含了民众对皇帝深深的信赖与期待。 皇帝听到这些话语,原本紧锁的眉头似乎被一股温暖的春风吹拂,渐渐舒展开来。 江侯爷见状,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悄悄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 皇帝缓缓转身,目光温和地落在江侯爷身上:“江老兄,你的千金真是独具慧眼,为你选中了一位乘龙快婿啊!” 皇帝心中暗想,他清楚记得是秦砚辞提出的计策,让自己这位九五之尊能够安然度过此次危机。 如果不是时局所限,不能公开秦砚辞的真实身份与功绩。 他定会重重封赏,以表达内心的感激。 江侯爷脸上挤出一丝尴尬而又不失礼数的微笑,连忙回应:“皇上过奖了,不过是乡野间长大的粗鄙之人,一时胡言乱语,却意外与圣上的英明决策相契合。” 皇帝心情大好,轻轻拍了拍江侯爷的肩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亲昵与玩笑:“江老兄,太过谦虚可就不好了。” 江侯爷的笑容显得更加勉强,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他并非谦虚,实际上,他对那位“不成器”的女婿并无好感,甚至暗暗希望他不要有太大的作为,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自己的女儿摆脱这段婚姻。 皇帝并未察觉到江侯爷微妙的情绪变化,只是话题引到了之前的一个传闻上——永定侯府明明只有一个女儿,却为何突然又出现了一个在民间的女儿,并且已经嫁为人妇? 这让他感到十分好奇。 于是,皇帝随口问道:“江老兄,我记得之前听说你府上只有一位千金,怎么又突然多出一个在民间的女儿,而且还成了民妇?难道是当初尊夫人产下双胞胎,其中一个不慎流落在外,或者是尊夫人在民间收养的义女?” 江侯爷正准备借此机会,将凌瑾韵与江月其实是双胞胎的真相告诉皇帝,解释凌瑾韵因为仆人的疏忽而流落民间,本以为她已不在人世,却没想到夫人求医问药时,意外找回了她。 然而,他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一旁的江铭已经悠闲地摇着折扇,抢在父亲之前开了口。 “皇上有所不知,韵儿并不是我娘认的义女,事实上,我娘当年只生了一个女儿,那就是韵儿。只是在生产的时候……” 江铭滔滔不绝,将唐氏如何调换孩子,以及凌瑾韵多年来所承受的不公待遇,毫无保留地向皇帝坦白。 江侯爷闻言,狠狠地瞪了江铭一眼,心中怒火中烧,几乎要晕厥过去。 第二百二十一章 雇工 三皇子与江月的婚事尚未举行,江铭此举无疑是将江月的私事公之于众,使得这桩婚事的未来充满了变数。 若非顾忌在皇帝面前不宜失态,江侯爷真想立刻抽出鞭子,狠狠教训这个不知轻重的儿子。 江铭虽然感受到了父亲的怒气,却毫不在意。 在他看来,江月根本配不上与自己的亲妹妹并称为双胞胎。 即便因此要承受父亲的责罚,他也绝不会允许妹妹与江月有任何瓜葛,更不用说那桩婚事的存亡了。 皇上听罢,眉头紧锁成川字形。 他直直地转向江侯爷:“江公子所述之事,可是真的?” 江侯爷此刻仿佛置身于炽热的铁砧之上,汗珠沿着鬓角悄然滑落。 他的内心翻江倒海,承认,无疑是将家族推向了欺君大罪的深渊。 否认,则是对江铭的背叛,同样面临不可承受的后果。 他心中暗自懊恼,为何当初没有狠下决心,斩断这段给家族带来无尽风波的孽缘。 终于,江侯爷咬紧牙关,每一个字都似是从紧闭的齿缝间挤出:“确系事实,微臣原拟回京后立即晋见圣上,禀明三皇子与月儿婚事之详情,再请圣裁……微臣深知罪孽深重,愿领受皇上任何责罚!” 江侯爷虽然身形挺立,但内心的挣扎与痛苦,比跪地更为沉重。 皇上初闻此言,怒意如火山爆发,一介平民女子,怎堪匹配龙裔,玷污皇家血脉? 然而,怒火稍纵即逝,皇上面容渐趋平和,心中暗潮涌动。 三皇子对于储君之位似乎并无过多热忱,江月这位由他亲自选定的皇子妃,尽管出身寒微,却在永定侯府的熏陶下,气质不凡。 若不能正妃,侧妃之位亦不失为一种平衡,既保全了皇家颜面,又兼秦了三皇子的情感。 皇上轻轻摆手,语气中夹杂着无奈与一丝温情,缓缓道:“江老弟,此事你实乃受害者,不必自责。澜儿与月儿青梅竹马,情深意重,拆散他们,确有不当。待我们返京,朕会为澜儿另择一位门当户对的正妃,同时选一位侧妃与月儿并肩,共侍一夫,共享尊荣。” 江侯爷闻此言,心中五味杂陈,脸上表情复杂难辨,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狠狠剜向一旁看似无辜、实则闯下弥天大祸的江铭。 月儿本该是独一无二的正妃,如今却骤降至侧妃之位,还要与他人分享夫君,这份屈辱,他如何忍心让爱女承受? 更令人痛心的是,这一切的不幸,皆源自江铭那张不知轻重的嘴,让月儿不得不吞下这颗苦果! 与此同时,秦砚辞已携凌瑾韵抵达杨村长简陋的居所。 杨村长刚结束对洪水损失的调查,疲惫不堪,坐在门槛上,旱烟斗中升起袅袅烟雾,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忧虑,仔细审视着手中那张记录着村民苦难的清单。 秦家村因秦砚辞的先见之明,多数家庭得以减少损失,但那些破旧的泥瓦房在连绵阴雨中摇摇欲坠,重建任务艰巨。 村民们财力耗尽于购田,修缮资金无从谈起,唯一的希望寄托于朝廷的赈灾银两,但那点微薄的援助,对于庞大的重建工程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正当杨村长愁眉不展之际,门外传来妻子迎接秦砚辞和凌瑾韵的招呼声。 他急忙起身,眼中闪过一抹希冀,迎出门外:“砚辞,韵儿,这时候来,是不是有什么难处需要老叔帮忙?” 秦砚辞坦诚相告,讲述了他们打算雇人开凿水渠,引山泉灌溉浅山区的计划,条件优厚,每日两餐供应,外加每人五十文工钱,同时还需要几位能干诚实的大婶负责膳食。 凌瑾韵想起上次修缮房屋时家人的辛苦,决定这次要减轻她们的负担,故而提议额外聘请厨娘,虽然薪酬较低,每餐仅十文,但在家中做饭,风险小,工钱适当降低也合情合理。 杨村长听后,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这样安排甚好,家中的活计轻松,风险小,工钱略低也是应该。” 秦砚辞感激地回应:“那就拜托村长叔了。” 言辞中满含真诚与谢意。 随即,他又提出了另一请求:“村长叔,还有一事相求,您也知道,我家选择的是偏远山地而非肥沃良田。韵儿想在那片土地上尝试种植特殊草药,探索新的生计。但山地广阔,管理不易,我们希望能找到几位既聪明又淳朴,诚实可靠的长工,帮助我们打理。” 杨村长闻言,爽朗一笑,拍着胸脯保证:“砚辞,你放心,老叔一定给你办得妥妥帖帖。至于长工的事,我这段时间也在留意,定能找到合适的人选,让他们助你一臂之力。” 秦砚辞深深弯下腰,脊背几乎与地面平行,这一躬不仅表达了他言语无法尽述的感激之情。 凌瑾韵则以一种温柔且不失庄重的姿态,从她随身携带、绣有淡雅莲花图案的布袋中,缓缓抽出了一小坛自酿的美酒。 那酒坛虽小,却散发出阵阵足以醉人心脾的醇厚香气,仿佛每一滴都是时间与自然的馈赠。 紧随其后的,是一包用精致棉纸包裹的红糖。 她轻手轻脚地将这两件礼物放置于村长家那张古旧却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木桌上。 两人在交换了最后一次充满温情的目光后,才缓缓转身,逐渐消失在蜿蜒的小径尽头。 村长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随即他迅速转身,从墙上取下那面见证了无数重要时刻的铜锣,用力一击。 不多时,村民们便如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三三两两地从各自的家中走出,汇聚到村中心的空地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好奇。 村长站在人群中央,他的声音虽不高亢,却异常清晰,穿透了人群的喧嚣,直抵每个人的心底。 他详细阐述了秦家的雇佣需求,并特意强调了因工作环境的特殊性,薪酬将远超往常,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五十文钱一日。 这消息吹散了村民们因天灾而积聚的阴霾。 的脸上绽放出了久违的笑容。 在这样的诱惑面前,即便是最谨慎的人也难免心动。 第二百二十二章 离开 毕竟,雹灾虽让金黄色的玉米地变得疮痍满目,但农闲的时光正好可以用来赚取额外的收入,为来年的播种储备下宝贵的资本。 家中的女人们料理着菜园,男人们则可以进山,两不耽误。 至于山林中的未知与危险,在团结的力量面前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可怕,村民们相互鼓励,信心倍增。 然而,在这普遍的欢欣鼓舞之中,杨寡妇与杨虎母子却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的眼神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既有对秦家飞速崛起的艳羡,也有因过往恩怨而滋生的嫉妒与怨恨。 那是一段不愿提及的往事,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他们的心头,每当秦家的好运降临,这根刺就会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们曾经的冲动与错误。 回到那个破败的家,杨寡妇心中的不满与愤怒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尖酸与刻薄。 她的咒骂,与其说是针对秦家,不如说是在发泄自己对命运不公的愤慨。 杨虎在母亲的激愤中听到了“男盗女娼”四字,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那是计划初现端倪的狡黠。 他没有回应母亲的呼唤,而是决绝地转身,踏出了院子的大门,留下一个背影。 杨寡妇的呼唤在空气中回荡,最终消散在无人回应的寂静中。 她跌坐在地,泪水如决堤般涌出,哭诉着自己的不幸,但在这荒僻之地,除了夜风偶尔的呜咽,再无其他回应。 杨寡妇的哭泣渐渐平息,她从自我怜悯中抽离,站起身,拍打衣衫的动作中带着几分认命的意味。 屋内的烛光摇曳,映照出她孤单的身影,那影子在昏暗中拉长,仿佛是她内心孤独的具象化,连同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沉重而压抑。 她一步步走入房间,准备迎接又一个无眠之夜,心中却已悄然埋下了一丝新的打算。 与此同时,杨虎的脚步坚定而急促,他的心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每一步都踏在了对秦家的恨意之上。 他深知,正面挑战秦家无异于以卵击石,于是,一个更为隐秘且恶毒的计划在他心中悄然成型。 利用秦砚辞的弱点,通过自己在镇上的关系网,特别是那位与风月场所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兄弟,他要将秦砚辞引入一个无法回头的深渊,既报了私仇,又能从中渔利。 夕阳下,他的笑容扭曲而冷酷。 正当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通往村口的蜿蜒小径。 一位青年男子迈着坚定而有力的步伐,大步流星地向前行进,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对未知世界的渴望与决心。 这时,一个身影从旁侧的村舍间缓缓走出,正是刚刚结束与村长共同商讨村中事务,满面风尘仆仆,肩上扛着沉甸甸锄头的杨大伟。 两人虽同出一族,血脉相连,但人生的轨迹却如两条平行线,未曾有过交集。 杨大伟的面容透着几分憨厚与朴实,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晶莹闪烁,他见着杨虎那急匆匆的步伐,不由得心中一紧,脚步一顿,目光中满是关怀与忧虑。 他停下手中的活计,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拍了拍衣襟上的尘土,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迫切,试图以长者的身份劝说杨虎:“虎子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收收心,找个正经营生,日子慢慢过,总会有起色的。你看村里哪家不是勤勤恳恳,才有了如今的安宁?” 他的话语中饱含着对未来的期许,以及对杨虎现状的深深担忧。 然而,杨虎闻言,非但没有丝毫感激,反倒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眼神中闪烁着不屑与挑衅。 他的声音尖锐,如同冬日里的寒风,直刺人心:“呵,大伟哥,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娶了个媳妇儿还不是跑了,你那所谓的‘正经生活’,我看也不过如此。” 话语间,他故意加重了“正经”二字,仿佛在嘲笑杨大伟的失败与无力。 这一番话,犹如利剑,精准地击中了杨大伟内心最脆弱的部分,让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嘴唇微微颤抖,却是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只能尴尬地立在那里。 杨虎见状,嘴角的笑意更甚,他轻蔑地啐了一口,眼神中满是鄙夷。 随后,他猛地推开杨大伟,那动作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转身吹起轻佻的口哨,大摇大摆地离去,只留下一串嚣张的笑声,在空中回荡,久久不散。 杨大伟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默默扛起锄头,步伐沉重地迈向田间,那背影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孤独与落寞。 而在另一处,秦砚辞与凌瑾韵踏进了家门,迎接他们的除了熟悉的家的气息。 还有苏海盛恭敬的身影,他正站在永定侯府的马车旁,等待着。 不远处,皇帝正蹲下身子,与小靖儿进行告别。 这场面,平凡而又温馨。 尽管外界关于七皇子被废黜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连秦家村这样的偏远之地也难免成为村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在小靖儿那失去记忆的世界里,这一切纷扰都显得那么遥远与陌生。 秦砚辞与凌瑾韵向皇帝行礼告别后,江侯爷的出现让气氛略显微妙。 他看向凌瑾韵的眼神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 不自然地发出一声冷哼,随即迅速移开视线,似乎在刻意回避什么。 凌瑾韵对此表现得十分淡然,她明白父亲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需要陪同皇帝继续微服私访,短期内无法返回京城。 而叶氏多年未能与女儿亲近的母亲,决定利用这个机会留在秦家,弥补那些因时光流逝而错过的陪伴。 她缓缓走出屋外,加入了送别的行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离愁,却又不失温暖。 目睹江侯爷对女儿的宠溺,叶氏心中五味杂陈。 在皇上面前,她不便直接表达自己的不满,但那份压抑的情感在无人注意的瞬间找到了释放的出口。 她悄然靠近江侯爷,以一种看似不经意却力道十足的方式,在他腰间轻轻拧了一把。 江侯爷吃痛,脸部表情瞬间扭曲,却碍于皇上面前不得不强忍,那副痛苦中带着几分滑稽的模样,引得周围人既心疼又忍不住发笑。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不适合 次日清晨,随着皇帝与江侯爷的离开,秦砚辞也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行程。 正值盛夏,烈日炎炎,而八月的乡试已如箭在弦上,不容片刻迟缓。 从他们所在的偏僻县城到繁华的府城,即便是日夜兼程,也要经历半个月的长途旅行。 秦砚辞此行的首要目的,是在县城与其他同窗汇合,随后立即启程赶往府城,为乡试做最后的冲刺。 与昨日轻松的告别不同,今日秦砚辞的离家似乎触动了全家上下每一个人的心。 无论是忙于家务的大人们,还是无忧无虑玩耍的孩子,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事情,聚在门前。 长辈们深知科举之路的艰辛,生怕给秦砚辞增加额外的心理负担,他们的话语简短而深情,叮咛他路上小心。 在这群人中秦子胜一个纯真无邪的孩子,对大人世界里的复杂情感毫无察觉。 他蹦蹦跳跳地跑到秦砚辞面前,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四叔,我听爹说,你这次要是考中了,就能当大官了!到时候,我就是大官的侄子,可以跟着你到处走,多神气啊!” 说着,他还挺起小小的胸膛,模仿着大人物的派头,一本正经地走了几步,那稚嫩的模样惹得周围的人忍俊不禁。 秦砚辞的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而秦大壮则有些尴尬地轻轻拍了拍秦子胜的头,假装生气地说:“你这小子,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些胡闹的话?你四叔若真能当官,那也是为了百姓做事的好官,哪能让你借着他的名声在外招摇?” 秦子胜双手护着头,小脸蛋仰起,眼中满是不服气:“爹,你昨晚明明就是这样跟娘说的,说四叔考上了,你就是大官的亲哥哥,走到哪里都威风得很。你都是大官的亲哥哥了,我自然就是大官的亲侄子嘛!” 说完,他还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爹,你敢说不敢认,就是王八哦!” 秦大壮被儿子这番童言无忌的话弄得哭笑不得,索性佯装生气,脱下脚上的鞋子,假装要教训秦子胜。 “你这小捣蛋,说我是王八,那你又是什么?给我站住,看我不打你屁股开花!” 父子俩一前一后,追逐嬉戏,家中那只半大的小狼犬也被这欢乐的气氛所感染,兴奋地围着他们转圈,院子里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原本因离别而略显沉重的气氛被冲淡了不少。 小靖儿见周遭人群的注意力尽数被秦大壮与秦子胜之间那场略显滑稽的争执吸引,心中灵光一闪,决定把握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悄无声息地挪动着小脚步,缓缓靠近站在人群边缘的秦砚辞。 到了近前,他小心翼翼地踮起脚,那双稚嫩的小手轻轻拽住了秦砚辞衣摆的一角。 秦砚辞感受到衣角的轻微拉扯,疑惑地低下头,正好对上了小靖儿那双眼睛。 小家伙站得笔直,仿佛瞬间长大了许多,用一种超越他年龄的成熟口吻,语重心长地说:“姐姐为了供你读书,吃了不少苦,你出去考试一定要好好发挥。” 说到这里,小靖儿的眉头轻轻皱起,那稚嫩的声音里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是,哥哥,如果你真的没考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家里又不是全靠你一个人。将来等我长大了,我来当家里的顶梁柱。” 秦砚辞凝视着这个只及自己腰高的小小身影,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小家伙竟然说出“家里不全靠你”这样的话,他小小的脑袋里究竟装着怎样的想法? 秦砚辞的心底不由得生出一丝苦笑,同时也有着难以言喻的感动。 在小靖儿那简单而又直接的世界观里,读书是一件既费钱又不能立竿见影改善家庭状况的事情。 姐夫秦砚辞常常因为学业而长时间不在家。 每当家中有事,或是姐姐需要帮助时,他总是缺席。 就连驾驭驴车这样简单的活计,秦砚辞也显得笨拙,以至于每次去县城都得劳烦姐姐亲自动手。 这一切,在小靖儿眼中,无疑增添了几分对秦砚辞“无用”的印象。 他目送着秦砚辞与凌瑾韵乘坐驴车缓缓驶离村庄,直至那两道身影彻底消失,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 小靖儿的脚步在轻盈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他那双小手紧紧交握于背后。 眉头微锁,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深邃,偶尔的一声轻叹,。 “靖儿小叔叔,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呢?” 小靖儿听到这话,嘴角勾勒出一抹温和的微笑。 他轻轻拍了拍秦子胜的肩膀,:“子胜,我觉得四叔可能只是不适合走科举这条路。我们要做的,就是跟着先生好好学习。” 秦子胜眨巴着大眼睛,显然对这个答案半信半疑,他嘟起小嘴,固执地争辩:“可是小叔叔,四叔考试每次都拿第一,我觉得他一定能当大官的!” 言语间,满是对秦砚辞的维护。 小靖儿没有直接回应,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随着秦砚辞和凌瑾韵的离去,小靖儿和秦子胜很快便将那份淡淡的忧愁抛之脑后。 今天是他们宝贵的休息日。 庭院里回荡着他们与秦小雨的欢声笑语。 他们在凌瑾韵的指导下,尽情享受着武术带来的乐趣。 小婉儿平日里总爱躲在角落里观察蚂蚁的小姑娘,此刻却一改常态,整个人格外专注。 她扎着稳如泰山的马步,每一次挥拳都充满着力量。 汗水沿着她粉嫩的脸颊滑落,但她的眼神中只有认真。 秦小雨、秦子胜和小靖儿在一旁休息,喘息声此起彼伏,他们看着小婉儿,眼中满是敬佩与赞赏。 秦小雨抹了抹额头的汗珠,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小婉儿天生就是练武的材料,同样的教,她总能比我们做得更好。” ...... 凌瑾韵驾驶着驴车,脸色因高温而泛起了红晕。 正当她感到酷暑难耐之际。 忽然,一片阴凉覆盖了头顶,随之而来的是一缕缕凉爽的风。 她惊讶地转头,只见秦砚辞手持一把扇子,正温柔地为她扇风。 秦砚辞注意到凌瑾韵投来的目光,连忙解释道:“这是从江五哥那里借来的扇子。” 第二百二十四章 别笑话我了 言下之意,江五哥自然是指江铭。 凌瑾韵闻言,嘴角微微上扬,思绪飘回到那段共处的时光。 那时,江铭与江侯爷、叶氏一同暂住在秦家。 短短半月,竟与秦砚辞结下了不解之缘。 秦砚辞对着凌瑾韵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凌瑾韵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头顶,摘下了秦砚辞用路边梧桐叶为她编织的帽子。 戴在头上既遮挡了烈日,又异常透气。 驴车的木轮在石板路上悠悠滚动,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 一名县学学子的衣袂在奔跑中翻飞,显得既飘逸又狼狈。 他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砚辞!救救我!” 男人看见秦砚辞,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激动! 秦砚辞面对李晓贤的求助,依旧保持镇定。 “发生什么事了?” 而那群打手的出现,瞬间将这份平静打破,空气里弥漫着紧张与压迫感。 秦砚辞在前生的岁月里,始终未能揭开李晓贤涉足那些风月场所背后的秘密。 而转世重生,那些曾经困扰他的谜团,如今在他看来,已如过往云烟,失去了探究的意义。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着眼前的齐爷,声音中没有丝毫温度:“请问阁下,关于李兄需要留下的财物,能否告知确切的数额是多少?” 齐爷闻言,眼眸微转,狡黠的目光在秦砚辞与凌瑾韵之间游移不定。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那笑容里既有挑衅,也有几分对未知的好奇:“怎么,公子这是打算插手我们这小小的江湖恩怨吗?” 事实上,秦砚辞与李晓贤之间的关系,并非那种生死相托的深厚友谊,他们只是在学堂中的偶尔相遇,点头之交罢了,彼此间了解甚浅。 李晓贤在危机时刻向秦砚辞求助,更多的是出于一种本能的求生欲望,他从未真正期待过秦砚辞会介入这趟浑水。 此时此刻,面对秦砚辞这出乎意料的举动,李晓贤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口中喃喃低语,声音里满是复杂的情绪:“秦兄……” 秦砚辞并未立即回应李晓贤,他的视线紧紧锁定了齐爷。 齐爷虽然平日里嚣张跋扈,但在秦砚辞那无形的压力下,也不由得收敛了几分锋芒。 然而,作为赌场的打手头目,齐爷岂是轻易服软之人,他挺直了腰板,脸上浮现出一抹傲慢:“这位公子,你的朋友在我这里连赌十局,每局都用了手段,总共赢走了九十三两银子。按照我们的规矩,他要么再赌三局,而且必须公平公正,如果三局全胜,所得自然归他;如果不敢赌,就得按照作弊赢得的银两十倍赔偿;若是输了,不仅要赔钱,还要留下一只手作为惩罚!” 李晓贤深知这赌局的凶险,他不愿让秦砚辞因此受到牵连,前一秒还在拼命想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下一秒却毅然决然地站到了秦砚辞与齐爷之间,他的声音虽然颤抖,却异常坚定:“我回去赌!” 凌瑾韵侧目,注意到李晓贤表面的坚强下隐藏着深深的不安,正想开口询问是否可以代替李晓贤应赌,秦砚辞却已先一步行动,他从驴车上轻巧跃下。 尽管他的身躯因年纪尚轻而显得有些单薄。 但站立之处,却自有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势。 他平视着齐爷,语气不卑不亢,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请问齐爷,贵东家可有规定,不允许他人代为参与这三局赌局?” 齐爷面对这样的请求,心中不禁暗自揣摩。 毕竟,这关乎重金与断臂的风险,即便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也鲜有人愿意替人承担如此后果。 他再次仔细打量秦砚辞,发现对方虽然年轻,书生气浓郁,看似不谙世事,更像是沉浸在书本世界里的痴儿,但为了同窗之情,竟愿意挺身而出,这份勇气实属难得。 “公子,东家并没有禁止代赌的规定。不过,如果财力不足,我劝公子还是不要轻易涉足为好。” 齐爷的话中既含有一丝警告,又隐含着对秦砚辞这份胆识的暗暗赞许。 他的眼神锐利,察觉到秦砚辞身上散发出的不凡气质,绝非池中之鱼,未来定有大作为。 心中盘算,若能在秦砚辞尚未展翅翱翔之前与其结下善缘,将来必有回报,于是他又诚恳地补充了一句劝告。 秦砚辞的面容依旧保持着那份超脱的淡然,语气平静地对齐爷说:“我愿意代替李兄一试身手,请齐爷先行一步,为我们带路。” 说完,秦砚辞转向凌瑾韵,他的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温柔,轻声细语:“韵儿,你在这里稍作等待,我处理完事情立刻回来。” 凌瑾韵性子急躁,未经思考便从驴车上轻盈跳下,她仰起稚嫩的脸庞,清澈的眼眸直视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秦砚辞,语气坚定:“相公,我要和你一起去。” 话音刚落,她不由分说地拉起驴绳,大步流星地朝赌场方向走去,留给秦砚辞一个决绝而坚定的背影。 秦砚辞深知凌瑾韵的倔强,一旦她决定了的事情,便是九牛二虎之力也难以改变。 无奈之下,他只能默认了她的陪伴。 一行人踏上了通往赌场的道路,李晓贤悄悄靠近秦砚辞,脸上满是歉疚,低声说道:“秦兄,真是抱歉,让你卷入了这种麻烦之中。” “哎!” 李晓贤话未说完,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秦兄,这件事原本不应该麻烦你的。那发财赌场的老板虽然只在我们县城经营这么一家规模不大的地方,但他对于赌博的精通程度,即便是在整个平南府也是无人能敌。更有传言,他曾北上京城,与各地高手较量,从未有过败绩……” 说到这里,李晓贤的声音中充满了苦涩与无奈。 秦砚辞的目光深沉,他缓缓问道:“李兄对赌场之事似乎颇为了解?” 李晓贤脸上掠过一丝尴尬。 在北乾国,无论是赌场还是青楼,只要手续齐全,都是合法经营,法律并不禁止读书人涉足这些场所, 但对于读书人来说,名声与节操尤为重要,一旦被同窗知道有人涉足这些风月场所,难免会遭受非议,被视为异类。 在尴尬中,李晓贤苦笑了一声,解释道:“秦兄别笑话我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既然决定踏入赌场,自然事先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关门大吉 秦砚辞没有再追问下去,与李晓贤并肩,随着齐爷步入了赌场的大门。 尽管李晓贤之前提到这家赌场规模不大,但当他们真正踏入其中,才发现那不过是谦虚之词。 赌场分为上下两层,一楼的大堂内,骰子、牌九等各种赌具的桌子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大约有二十张,每张桌子周围都围满了各式各样的赌客。 有的人兴奋地叫嚣,期待着骰子的开合;有的人则在遗憾的叹息中黯然离场;还有人在胜利的喜悦中忘乎所以,狂欢不已。 整个空间弥漫着喧闹与沸腾,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仿佛这里是另一个世界的缩影,充满了欲望与冒险。 凌瑾韵目睹此景,心中惊诧不已。 在这连年饥荒,百姓翘首以盼朝廷救济粮的艰难时日,竟不知赌场生意竟能如此兴旺。 行至通往二楼的楼梯口,齐爷止步,转身对他们吩咐:“诸位稍候,我先去通知东家。” 齐爷此举,原是出于对秦砚辞与凌瑾韵非凡气质的尊重,略显客套。 然而,他话语刚落,身旁的打手们已悄无声息地围拢过来,将三人团团包围,气氛骤然紧张。 不过片刻,齐爷自楼上返回,态度尚算和蔼,告知:“东家有请。” 相较于一楼的喧闹,二楼显得清静许多,一间间包厢排列有序,偶有低沉的谈笑声或激动的呼喊声从紧闭的门缝中泄露,透露出二楼赌局的筹码显然更为惊人。 齐爷引领他们至走廊尽头的一间包厢前,驻足,侧身让开,恭敬地做出邀请的手势:“东家已在内恭候多时,请进。” 迈进门槛的那一刻,李晓贤的心跳如擂鼓,每一步前行都显得笨拙而生硬。 他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秦砚辞的衣袖。 “秦兄,你先前可有涉足过这?若你并不擅长此道,或许还是由我独自应对为妙。你肯陪我共赴这趟风雨,我的心中已是感激不尽……” 言辞间,透露出的不仅仅是紧张,更有几分对未知的畏惧。 秦砚辞并未回应李晓贤的絮叨,只是轻轻握住凌瑾韵的手:“一切有我。” 随后,他大步流星,直接走向赌桌旁,沉稳地落座。 赌桌的另一端,一位半脸覆银质面具的神秘人物已静候多时。 他双手平放于桌面,姿态从容不迫,那份优雅与淡然仿佛与周遭喧嚣的环境格格不入。 赌桌中央,一位荷官已严阵以待。 秦砚辞一落座,那银面人的目光便锁定了他,一番审视之后,缓缓启齿,声音中带着几分挑衅与不屑:“你便是那位愿为同窗一掷千金的书生?可清楚,与我对弈三局,若非全胜,你需赔付九百三十两白银,并割舍一臂。若无力偿还,我看你与这位佳人姿色尚可,与清风楼的秦妈妈、幽竹园的方园主颇有交情,将二位送往彼处精心‘培养’,想必不久便能回本。” 秦砚辞闻声,目光微侧,不动声色地审视着这位口出狂言的东家。 那声音,外行人听来确乎男性无疑。 但对秦砚辞而言,那刻意伪装的男声下隐藏的女性特质,却是瞒不过他的耳朵。 显然,这位东家正使用着伪音。 东家最后的威胁之词,让凌瑾韵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冽。 尽管她对提及的那些地方一无所知,但从字里行间,她已能猜到那是何等不堪的场所。 心中暗自冷笑,这女子竟敢妄图将她卖入青楼,还将秦砚辞视作商品般打算送往男伎馆,真是胆大包天! 秦砚辞的眉头轻轻皱起,周身的气场陡然间变得更加冷峻。 显然,对方的言语已触及他的底线。 向来温文尔雅,情绪不显于色的他,此刻的声音中竟也带上了一丝寒意:“开始吧!” 银面东家嘴角勾起一抹饶有趣味的笑,双手环抱胸前,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挑眉反问:“你想要赌什么?” “大小!” 秦砚辞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银面人闻言,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在秦砚辞俊朗的面容上流连,惋惜地摇了摇头:“如此出色的外表,若是为了金钱委身幽竹园,实在是暴殄天物。” “咻!” 一声破空之响,一道银光疾射而出,直奔银面人而去。 后者身形矫健,一个后仰轻松避开,那闪烁着寒芒的银针几乎是擦着她的脸颊掠过。 凌瑾韵的目光随之变得凌厉,冷若寒冰:“再多废话,就让你永远闭嘴。” 银面人非但不怒,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起凌瑾韵,揉了揉鼻子,笑道:“呵,小辣椒,够辣的。” 凌瑾韵一时无语,只觉自己似乎又一次成为了女子调笑的对象,心中五味杂陈。 秦砚辞的黑眸中几乎要喷出怒火,有人竟敢当着他的面调戏他的妻子。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声音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决绝:“对面的朋友,既然是在你这里,李兄连输十局,那我们不妨也来个大的。我们也赌十局,若我全胜,你的赌场关门大吉,离开仁义县!” 李晓贤闻言,心中震撼无以复加,他求助于秦砚辞时未曾料到,这看似冲动的决定,竟会引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豪赌。 他不禁自问,自己究竟是哪根筋不对,才会招惹上这样一个愣头青?毕竟,赌场东家的手段高强,至今无人能在他手中连赢三场,更别提十场全胜了。 而今,秦砚辞这个看似愚钝的男子,竟要将这场赌博的赌注提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连赢十场。 这岂非痴人说梦?岂非…… 那位戴着银色面具的神秘人物,因秦砚辞这番大胆的提议,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激动之色。 “如果你输了,你的娇妻归我所有,而你,也将成为我的仆人。” 秦砚辞轻轻皱起眉头,一旁的凌瑾韵却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直面银色面具,坚定地回应道:“好啊!那你先赢了我家相公再说吧!” 尽管她从未知晓秦砚辞还有这等赌博的手艺,但这些时日的相处,让她深刻理解了秦砚辞的为人。 她的这位年轻丈夫,行事向来稳健,若非胸有成竹,绝不会拿如此重大的事情开玩笑。 李晓贤望着凌瑾韵,心中五味杂陈,几近绝望。 第二百二十六章 难言之隐 寻常女子面对此等情境,恐怕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或哭或闹,用尽手段阻止自己的相公涉足这趟浑水。 然而,秦砚辞的妻子却截然不同,她非但毫无惧色,反而比秦砚辞显得更为果敢坚毅。 这对夫妻,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如此特立独行! 然而,李晓贤内心的哀叹并未持续太久,因为赌局已悄然开始。 荷官手中骰盅摇晃的声响,在包厢内回荡,骰子与骰盅碰撞的清脆声,让在场众人不自觉地屏息,心跳加速。 银色面具首先推出现银,果断押注小,而秦砚辞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大。 银色面具不屑地瞥了秦砚辞一眼,对于秦砚辞仅凭这点胆量便敢加大赌注与她对弈,显然感到嗤之以鼻。 原以为终于遇到了值得一战的对手,却不料第一局便尘埃落定,这般的索然无味,实在令人失望! “一,二,三,开!” 荷官的声音饱含激情,呼喊之后揭开骰盅,“四、四、五点,大……” 荷官正习惯性地报出点数,但话音未落,他的声音突然中断,双手慌忙揉搓双眼,不敢相信地凝视着桌面上的骰子。 大? 大? 真的是大! 这怎么可能?他亲自摇的骰子,秦砚辞根本没有作弊的可能。 摇骰之时,他分明听得真切,应该是小无疑,为何结果却变成了大? 银色面具同样满是惊愕,一时间,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难道是听错了?但这怎么可能! 明明她清晰地听见是小,为何最终变成了大? 不甘心的她,咬紧牙关,“再来一局!” “悉听尊便。” 秦砚辞一副从容自若的模样。 这一回,银色面具的神情明显比之前严肃了许多。 她确认无误后,再次将赌注押在了小上,而秦砚辞则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押在了大上。 他的姿态轻松自在,全然不似那些将生死置于赌桌之上的狂热赌徒。 凌瑾韵亦是一脸轻松,她的眼中满是对秦砚辞的信任,仿佛在她看来,秦砚辞获胜是板上钉钉的事。 相比之下,站在秦砚辞身后的李晓贤,紧张得手心冒汗,双腿颤抖,几乎无法站稳。 荷官再次放下骰盅,谨慎地开启了第二次。 但不论他如何小心,结果依旧与他所听见的不同——他明明听见摇出的是小,开出来的却是五、五、六,大。 在揭晓点数的瞬间,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报数,而是膝盖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反观银色面具,她显得比他镇定得多。 不仅镇定,脸上甚至还隐约透露出一丝兴奋的神色,“继续。” 于是,荷官一次次摇动骰子,银色面具听得愈发专注。 然而,每一次的结果都与她所听见的背道而驰,而秦砚辞仿佛被赌神附体,他所押的,无一不中。 第十把的钟声响起,李晓贤的心情经历了从忐忑不安到热血沸腾的剧烈转变。 银色面具下的脸庞紧绷,嘴角微微抽动。 他从荷官手中接过那冰凉的骰子与沉甸甸的骰盅:“秦公子,我恳求这一局由我亲自来摇,您意下如何?” 秦砚辞的回应从容不迫。 他轻轻抬手,做了一个优雅的邀请手势,语气中透露着绝对的信任:“东家既然志在清理门户,自然不会自砸招牌。” 随着银色面具的手腕翻飞,骰子与骰盅化作一道银色的旋风,速度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最终,他决绝地将骰盅稳稳扣在赌桌之上,自信满满地将筹码推向“小”的一方,似乎在挑战秦砚辞的预判极限。 然而,秦砚辞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他不仅没有如常选择与银色面具对立的“大”,反而将手中的银两轻轻放置在了“豹子”这个极小概率的选项上。 那份从容与笃定,让在场众人无不屏息以待。 银色面具发出一声冷哼,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似乎在嘲笑秦砚辞的不切实际。 她自认为对摇骰的技巧了如指掌,怎么可能摇出豹子? 然而,当她揭开骰盅的那一刻,所有的自信瞬间凝固。 三个六,完美的豹子! 这一刻,她那冷艳高傲的形象出现了裂痕,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那不可思议的结果。 事实摆在眼前,她真的摇出了豹子! 秦砚辞的目光依旧平静如水:“你输了。” 银色面具在短暂的愕然后,恢复了冷静,抱拳行礼,展现出江湖儿女的洒脱:“我认栽,愿赌服输。 即刻开始清理赌场,关门大吉。” 但她心中的疑惑如鲠在喉:“秦公子,我与我的荷官皆有特殊技能,能听骰辨点,从未失手,为何今日连连失误?请教其中奥秘。” 秦砚辞的面容虽无波澜,但眼神中多了一份温润,他的话语简洁却意味深长:“亲眼所见,方为真实;耳听之事,未必为实。” 银色面具闻言,瞳孔骤缩,惊诧不已:“难道秦公子能透视骰盅?” 若真如此,秦砚辞在赌桌上岂不是无人能敌? 秦砚辞轻轻摇头,否认了她的猜测:“非也。” “那为何你每次都能准确押注,次次获胜?” 银色面具追问不舍。 秦砚辞淡然一笑,只道二字:“运气。” 说罢,他便不再纠缠于赌博之术,转而温柔地望向凌瑾韵,轻声道:“韵儿,我们走。” 他牵起凌瑾韵的手,随后看向李晓贤,后者在极度的兴奋后略显疲惫。 但仍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紧跟在秦砚辞与凌瑾韵身后,缓缓步出赌场。 齐爷的打手们蠢蠢欲动,意图阻拦,却被银色面具挥手制止,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走出赌场的那一刻,李晓贤激动得几乎要跪倒在地,感激涕零。 秦砚辞及时扶住他,眼神中满是理解和鼓励,无需言语,那份深厚的兄弟情谊已足以说明一切。 “李兄,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你涉险赌场,施展千术,背后究竟有何难言之隐?” 秦砚辞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语气中却满是真诚的关怀。 上一世,这个问题始终埋藏在他心底,未曾有机会问出口。 而这一世,他决定揭开这个谜团,不再让遗憾延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略知一二 李晓贤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最终还是放弃了下跪的念头,轻叹一声,缓缓道:“实不相瞒,家母病体沉重,急需药物治疗,而我仅凭抄书换来的微薄收入,实在是杯水车薪,难以支撑。在万般无奈之下,我才……” 秦砚辞的思绪不禁飘回到前生。 那时,与李晓贤今日一别后,直至共仕朝廷,两人才再次相见。 期间,他偶尔从其他同学口中听说李晓贤的种种不堪,诸如孤注一掷进入赌场,结果被打得遍体鳞伤,甚至因此间接导致其母含恨离世。 那些话语中充满了不屑与鄙夷。 彼时的秦砚辞,虽感惋惜,但也难免受到舆论的影响。 毕竟,在县学里,众人皆知李晓贤自幼丧父。 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其母辛勤劳作,只求儿子能有出头之日。 这样一个坚韧不拔的母亲,竟因儿子的冲动之举而心痛欲绝,怎能不让人对李晓贤的品行产生质疑? 正因如此,当李晓贤初登官场时,秦砚辞心中已先入为主,认为他难以成为一位清正廉洁的好官。 然而,今日真相大白,李母并非因失望而逝,反倒是李晓贤为了救治母亲,不惜以身犯险,甚至差点赔上自己的未来与生命。 李晓贤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个破旧的钱袋,郑重地递给了秦砚辞:“秦兄,这是我今日在赌场赢得的九十三两银子,你务必收下。你今日的援手,我无以为报,这些银两,权当我对你的一点心意。” 秦砚辞接过钱袋,感受到它的轻盈,显然大部分银两已被兑换成银票,仅剩少许碎银。 他轻轻将钱袋推回给李晓贤:“我目前并不缺银两,这些钱放在我这里不过是闲置。你母亲在家急待这笔钱救命,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若真想感谢我,将来有能力之时,再回报也不迟。” 李晓贤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最终他紧紧握住拳头,向秦砚辞深深一拜:“秦兄,此恩此德,铭记在心,感激不尽!” 目送李晓贤匆匆离去的身影,秦砚辞接过凌瑾韵手中的驴绳,不经意间捕捉到她那双充满好奇的明亮眼睛。 他嘴角微微上扬,笑道:“其实,我能在赌桌上获胜,并没有什么秘诀,纯粹是运气使然。在秦家村,每逢年节,乡亲们聚在一起玩叶子牌、推牌九,我总是能幸运地保持不败。” 秦砚辞深知,除了赌博,自己在其他方面并无特别的幸运。 但赌博这件事,上辈子确实从未失手。 重生之后,初入赌场时,他心中也难免忐忑,担心那份好运是否还能伴随左右。 幸运的是,命运似乎对他格外垂青,不仅让他重获新生,连那无人能敌的赌运也一同保留了下来。 凌瑾韵陪伴秦砚辞至县学门口,目送他背着书篓,提着行李步入学府,才转身驾驭驴车返回。 想到接下来的两个月无法见到秦砚辞,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一丝落寞。 归途中,经过发财赌场,凌瑾韵注意到那曾经招摇的旗帜已然撤去,大门紧闭,一片沉寂。 她心中不禁浮现出那位戴着银色面具,英姿飒爽的女子形象,不由得暗自赞叹:这位女中豪杰,面对赌局的失败,竟能果断关闭这家日进斗金的赌场,其决断力与魄力,实在令人钦佩。 她不经意地向关张的武场投去一瞥,随即她的目光继续向前延伸,直至捕捉到不远处一家医馆的轮廓。 还未等她的驴车靠近,一阵急促而无奈的对话便已飘入耳际。 “李公子,实非我们医馆无心救治令堂,实在是老太太所患乃为痨病,不仅我们束手无策,此病更是易于传染,我们不敢轻易涉足啊!” 医馆内传来的声音充满了为难与歉意。 紧接着,李晓贤那夹杂着恳求与绝望的语调悠悠传来。 “大夫,求您大发慈悲,给家母看看吧,我这次真的筹到了钱,带着足够的银两来了。”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更为坚决的拒绝,“李公子,您还是带着这些钱回家吧,问问老太太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想吃什么就给她买些什么。若是什么都不想了,您就该为老太太准备身后之事了,万万不可再为我们增添负担了。” 凌瑾韵驾驭着驴车轻轻绕过街角,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 只见李晓贤背着身形消瘦的母亲,缓缓走向另一条街道,边走边轻声安慰着背上的母亲:“娘,这家医馆的大夫技艺有限,孩儿这就带您去寻一处更佳的医馆,找一位更高明的大夫。” 李母虚弱地靠在儿子背上,干瘪的嘴唇微微开启,似乎欲言又止,但随即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尝试。 李晓贤见状,连忙轻柔地将母亲放下,用他那双手,细心地为这位半头白发的老妇人拍打着背部,试图缓解她的痛苦。 终于,老太太用一块粗糙的麻布手帕捂住口鼻,咳嗽逐渐平息,直至咳出一丝丝触目惊心的鲜血,那咳嗽才勉强停止。 她望着手帕上刺目的红,平静地叠起手帕,擦拭嘴角,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恐惧或悲伤,只是气喘吁吁地对李晓贤说:“贤儿,你父亲在世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高中科举,步入仕途,光耀门楣。这些年,是娘拖累了你,让你虽已成为廪生,享受朝廷的补贴和粮食,却不得不将这一切都换成了一剂剂苦涩的药汤。如今,乡试在即,你的同窗愿意资助你,你就该拿着这些银两,专心备考,不必再挂念娘了。娘自己的身体,娘自己清楚,一时半刻还不会倒下!” 当李晓贤目睹母亲咳出的斑斑血迹时,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 他紧紧握住母亲的手,蹲在她身旁,声音中满是哀伤:“娘,您别这么说,没有您就没有我这个儿子。我这就背您去找大夫,定有医术高超、心怀仁慈的大夫能治好您的病。” 话音刚落,李晓贤再次蹲下身,准备背起母亲。 这时,凌瑾韵牵着驴子缓缓上前,轻声道:“李兄弟,我对医术略知一二,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尝试为伯母治疗。”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友情价 李晓贤闻声抬头,望向凌瑾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记忆中关于秦砚辞与县令范大人交好的传言忽然浮现——据说,在那场瘟疫横行的灾难中,正是秦砚辞的妻子提供了控制疫情的药方,并亲自救治了许多危重病人。 他心中暗自责备自己,为何在筹得银两后,竟完全忽略了这一线生机,未曾想到求助于秦砚辞家的夫人。 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连连点头:“信得过,信得过,凌大夫能为我娘诊治,是我母子三生修来的福分。” 凌瑾韵轻轻颔首,下巴微扬,示意道:“先把伯母扶上驴车,你给我引路,到府上再行详细诊治。” 李晓贤此刻不再客套,小心翼翼地将母亲安置在驴车上,随后向母亲介绍道:“这位夫人便是之前帮助我们县城度过瘟疫难关的凌大夫,也是资助我那位同窗的母亲。” 李母闻此言,眼中闪过一抹强烈的感激之情,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双手紧握床沿,企图借力站起,口中呢喃着:“凌大夫,您的大恩大德,曾家没齿难忘!” 然而,身体的疲惫与病痛让她这一举动显得异常艰难,凌瑾韵见状,连忙温和而又坚定地劝阻。 凌瑾韵驾驭着驴车,稳稳前行。 她轻声却有力地说:“伯母,请您安心休养,您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曾家所处的县城角落,两间简陋的泥瓦房孤零零地立于风中。 四周的墙壁因年久失修而显得斑驳陆离。 这样的居所,与周围那些虽不豪华却尚且坚固的民宅相比,更显凄凉。 李母的病情在长时间的奔波后愈发沉重,她那瘦弱的身躯在儿子李晓贤宽厚的背上显得格外渺小。 回到家中,李母终于抵不过疲惫,沉沉睡去,脸上却还挂着一丝安心的微笑。 李晓贤小心翼翼地将母亲安置在床上,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母亲难得的安眠。 凌瑾韵拴好驴车,步入这简朴却异常整洁的家,空气中弥漫的药香。 尽管家具寥寥,每一件都擦拭得一尘不染。 凌瑾韵注意到,即便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曾家依旧保持着一种难能可贵的清洁。 没有因长期照料病人而应有的杂乱与异味。 凌瑾韵心中对李晓贤的评价不禁又高了几分,开始理解为何小嫩草会如此关心他的事情。 李晓贤搬来一张小凳,面上带着几分歉意,那双布满茧子的手轻轻摩挲着凳面,仿佛在为家中的简陋向凌瑾韵致歉。 凌瑾韵坐定,神色自若,专业而专注地为李母把脉。 她的手指轻轻搭在李母腕间,眼神中透露出医者的冷静与决断。 诊断完毕,凌瑾韵向李晓贤解释病情,言语中既有对病情的准确把握,也不乏对患者后续护理的细致叮嘱。 她的话语如同春风化雨,让李晓贤心中的焦虑减轻了不少。 当凌瑾韵准备开方时,她自信满满地接过笔墨纸砚,却在落笔的瞬间,尴尬地发现自己的书法远不如医术那般娴熟。 笔下的字迹歪歪扭扭,失去了平日的从容。 字在她的笔下变得既笨拙又庞大,几乎占据了整张宣纸的四分之一,让人难以辨认。 李晓贤望着那昂贵宣纸上显得格格不入的字迹,心中虽有不舍,面上却未露半点不满,反倒是提出了由他代写的建议,声音中满是诚恳与体贴。 凌瑾韵欣然接受,站起身来,将书写的任务交给了李晓贤。 她开始口述药方,每一种药材的名称与用量都清晰明了,李晓贤则是一笔一划,认真记录,仿佛在雕刻着希望的印记。 待药方书写完毕,凌瑾韵仔细审阅,满意地点点头,用一种鼓励的口吻称赞道:“你的字迹工整有力,真是不错!” 那一刻,不仅是对药方的认可,也是对李晓贤人品的肯定。 两人之间,似乎因这份相互的理解与尊重,而建立起了更深的信任与友谊。 尽管与她家中那精心培育的小嫩草相比,这药方的精湛程度稍显逊色,但凌瑾韵审视药方时那份专注而专业的神情,竟让李晓贤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仿佛正接受着严师批阅文章般的紧张感。 直至听见凌瑾韵那句含蓄的赞许,他紧绷的心弦才缓缓松弛下来,仿佛一阵春风拂过心田,带来一丝慰藉。 凌瑾韵轻轻将药方交还至他手中,语气温和而坚定:“请严格按照此方为伯母抓药,需连续服用一个月。待满月之期,我将再次前来为伯母复诊,并根据病情调换药方。另外,除药物之外,你不妨询问药铺是否备有上好的燕窝。如若可能,每日为伯母炖煮少许饮用,燕窝之润肺功效,实乃上佳之选。无须追求完美,燕碎便已足够。” 李晓贤重重点头,将每一字一句铭记于心。 目送凌瑾韵离去后,他转身步入内室,静静凝视着沉睡中的母亲,随后趁着夜色未深,匆匆前往邻近的药铺,心中默念着药方上的每一味药材。 药铺的掌柜与李晓贤相熟已久,见是他来,一边指挥着伙计忙碌地抓药,一边忍不住开口道:“曾秀才,这药方虽针对肺疾,但对于令堂的痨病,恐怕是杯水车薪。你娘患病已有半年,家中积蓄怕是已所剩无几。依我看,倒不如用这些钱为她置办些好食,让她走得体面,总好过在这无尽的汤药中耗尽最后一分铜板。” 面对掌柜略带悲观的言语,李晓贤脸上并无愠色,只是眼神中透露出一份不容动摇的坚决:“作为人子,谁不渴望父母能多享几年天伦之乐?只要有一线希望能让娘亲康复,我便要尽力一试。” 言毕,他又向掌柜询问:“掌柜,贵铺可有燕窝出售?” 掌柜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曾秀才,你是想买燕窝?” 李晓贤轻轻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为娘亲诊疗的大夫推荐燕窝,说是润肺良品。” 掌柜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燕窝确是润肺之上品,但其价格不菲,每两需银二十两,这已是看在咱们多年交情上的优惠价。” 第二百二十九章 发生了什么事 李晓贤虽早知燕窝价值不菲,却不料竟是如此昂贵。 他手头仅有从赌坊赢来的九十三两银子,而凌瑾韵所开的药方,仅一副就需要五两银子,一个月下来,十五副药,便是七十五两。 更别提这仅是第一阶段的治疗,后续还需更换药方,费用更是难以估量。 掌柜望着李晓贤逐渐黯淡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无奈与同情。 他们药铺与曾家相邻多年,李晓贤的成长历程,他几乎全程见证。 这孩子品性纯良,勤奋孝顺,学业亦有成,可惜命运多舛。 幼年丧父,如今母亲又身患重病,眼看即将踏上乡试之路,有望成为举人老爷,却恐被家庭的重担拖累,前程未卜。 李晓贤紧抿双唇,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再次开口询问:“掌柜,我听闻燕碎与燕窝功效相近,价格却更为亲民,不知贵铺是否有售燕碎?” 即便囊中羞涩,但他坚信,身为男儿,总有办法在这世上闯出一番天地,为母寻得一线生机。 掌柜细细打量着李晓贤,眼中既有怜悯,也有几分敬佩:“巧了,最近刚进了一批燕窝,其中不乏二两燕碎。平日里,这燕碎售价十两银子一两,既然你有需要,我便以八两一两的价格卖给你,全部都要的话,就更优惠些。” “好,谢谢掌柜的。” 李晓贤微笑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从袖中缓缓抽出一张褶皱却精心保存的九十一两银票,以及一小块沉甸甸的一两碎银,轻轻放在柜台上。 掌柜熟练地接过银钱,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 李晓贤随后小心翼翼地提起装有十五副珍贵药材的布袋,以及掌柜细心包裹的二两上等燕窝,踏出了药铺的门槛,步入了熙熙攘攘的市井之中。 刚踏入自家简朴的院落,一阵急促而沉重的咳嗽声便穿透了空气,从内屋传来。 他心头一紧,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提着药袋匆匆步入屋内。 将药材一一摆放整齐后,他立刻来到母亲床边,轻柔而有力地为她拍打着背部,试图缓解那似乎要撕裂喉咙的咳嗽。 李母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待李母气息稍显平稳,她目光落在那一堆用牛皮纸仔细包裹的药材上,心中五味杂陈。 正欲开口责备儿子的奢侈,却听李晓贤用他特有的温和语调说道:“娘,这些药方是凌大夫亲自开的。他说您并非患了痨病,只是肺部虚弱,只要静养加合理用药,定能康复。我们按这个方子吃满一个月,凌大夫会再来为您复诊,调整药方。” 李晓贤顿了顿,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继续说道:“娘,我在抓药的路上想了很久,决定这一届的乡试就不参加了。我想再读三年,让自己的学问更为扎实,到时候参加乡试,中举的机会也会更大。” 李母深知儿子的脾性,外表温文尔雅,实则内心坚韧如铁,一旦决定,便无人能改。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与骄傲,轻声道:“那就多学三年吧,娘支持你。” 李晓贤轻手轻脚地帮母亲调整好睡姿,柔声说:“娘,您先休息,我去给您煎药,药好了我喂您喝,然后再去县学。” 夕阳西下,李晓贤终于料理完家中事务,提着已凉的药汤,匆匆赶往县学。 刚至县学门外,他便察觉到异样——几个衣衫不整、神色不善的地痞围聚在对面大树下,目光不时扫向这边,仿佛在等待什么。 更令他惊讶的是,这群人中竟有杨虎的身影,一个村里出了名的混混。 正当他疑惑之际,一名看似领头的地痞抬起下巴,对杨虎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虎子,你说的秦砚辞,真有你说的那么俊俏,比那潘安还美?我可告诉你,老子费这么大劲,可不是为了从这破学堂里弄个丑八怪出来。小倌馆那边挑剔得很,要是真不行,我就把你那玩意儿割了,送你去做太监!” 杨虎闻言,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本能地护住了下身,脸上却挤出谄媚的笑容:“欧老大,您放心,秦砚辞虽是我们村的,但那皮肤嫩得跟豆腐似的,保证那些大爷们见了都喜欢!” 此时,李晓贤立于县学门口,与那群地痞之间隔着一条车水马龙的官道,加之对方刻意压低了声音,他只能隐约捕捉到“秦砚辞”二字。 出于好奇,他下意识地向前倾身,试图听得更清楚。 然而,这一举动却引起了地痞们的注意,其中一个立即举起拳头,恶狠狠地瞪着他,咆哮道:“嘿,那个穷酸书生,站那儿干啥呢?还不快滚回去读你的破书,偷听大爷说话,活腻歪了吧!” 李晓贤深知此时不宜与这些地痞纠缠,于是明智地选择转身,快步向县学内走去。 尽管他向母亲承诺会再读三年,但这更多是为了安抚母亲。 他内心其实计划暂时休学,先赚钱治好母亲的病,至于读书,未来总有机会。 此刻,他无暇先去找夫子说明情况,而是心急如焚地在校园内四处寻找秦砚辞,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他的心头。 在那个略显昏暗却充满墨香的寝室里,秦砚辞正坐在窗边,一束微弱的光线透过纸窗,洒在他手中的古籍上,映照出他专注而沉静的侧脸。 书页轻轻翻动,每一次触碰都似乎带着知识的重量。 李晓贤的到来,打断了这份宁静。 秦砚辞抬头,目光相遇间,李晓贤紧绷的神经似乎得到了一丝缓解。 “秦兄,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李晓贤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庆幸。 秦砚辞微微蹙眉,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疑惑与关切,“李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如此紧张?” 李晓贤随即在秦砚辞身旁坐下,将自己在学院门口的所见所闻缓缓道来。 秦砚辞眉头紧锁,认真倾听,偶尔点头示意,心中已开始盘算应对之策。 他让李晓贤尽可能详细地描述那些人的特征,尽管李晓贤的记忆并不十分清晰。 第二百三十章 安心备考 但提及的“杨虎”这个名字,却让秦砚辞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显然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并不陌生。 在了解情况后,秦砚辞没有忘记关心李晓贤的近况。 夜幕降临,秦砚辞的心思却未有丝毫放松。 他在寝室门上巧妙设置的小机关,安置上了一个铜盆。 同寝的学子们对秦砚辞的行为虽感好奇,但在听闻他解释后,纷纷点头赞同。 有的甚至分享起自己听闻的考场险恶。 然而,这些讨论最终还是在夜深人静中逐渐消散,了。 每个人都回到了自己的铺位。 而此时的凌瑾韵,心中则满是对秦砚辞的牵挂。 她利用小靖儿熟睡的空档,悄悄进入那神秘的空间,为自己准备着能够强身健体的药物。 她知道,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成为秦砚辞最坚实的后盾。 等到凌瑾韵从空间的静谧中缓缓步出,耳边即刻被一阵阵此起彼伏的犬吠声所占据。 那声音中带着不安与警觉。 小狼此刻也不安地在院落里来回踱步,喉咙里发出呜咽。 凌瑾韵轻轻站起身,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肩头。 她推开门扉,夜风趁机溜进屋内,带来一丝凉意。 门外,王莲娟以及秦家的三位壮实青年正踏着夜色归来,他们的身影在昏黄的灯笼光下拉长。 凌瑾韵快步上前,眉宇间满是关切,轻声询问:“娘,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她的声音在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秦家的三个儿子脸上则写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显然,他们作为男子汉,对于村里发生的某些事情感到难以启齿。 王莲娟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怒意,她用力朝门外啐了一口。 “还不是那个杨寡妇,和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今天在村长家商议完事,他就不知跑哪野去了,到现在都没回家。那杨寡妇倒好,硬说是咱们和村长家合谋把她儿子逼走了,要我们赔她儿子!” 话语间,愤怒仍未完全平息。 “赔?我倒想给她两个耳光还差不多!” 王莲娟的怒火仍未平息,原本以为是哪家遭了贼,打算过去帮忙,结果却在村长家门口被杨寡妇缠住,一番口角之争,让她心里堵得慌。 说完,她拉过凌瑾韵的手,眼神中满是疼爱,“韵儿,杨寡妇那人就是个麻烦,以后见着她躲远点,她要是敢找你麻烦,告诉娘,娘替你出气!” 凌瑾韵感激地点点头,随后又提出了心中的疑惑:“娘,咱们自从上次之后就没再理会过杨寡妇母子,她怎么就赖上咱们,说是我们逼走了杨虎呢?” 王莲娟一脸鄙夷地叹了口气,“还不是杨虎那小子,眼红咱们家新盖的大房子,今天又听说我们要雇人开挖水渠,心生嫉妒。他以为咱们能从穷苦中翻身,他也能在城里赚大钱,所以就跑了。” 这时,万氏从屋里走出,同样一脸不屑,“就凭杨虎那德行,还想在城里发财?我看八成又是跑到什么不三不四的地方去了。” 凌瑾韵的眼眸中闪烁着深思,她站起身,语气坚定:“娘,我要去县城找砚辞。” 王莲娟和万氏正骂得起劲,闻言皆是一愣,惊讶之余,嘴巴微微张开。 片刻沉默后,万氏首先回过神来,“韵儿,这深更半夜的,你要去县城?” 凌瑾韵重重点头,神色凝重:“是的,杨虎是在得知我们要雇人挖渠后离开的。他若想走捷径发财,绝不会选择正道,很可能会对砚辞不利。” 王莲娟闻言,不禁心头一紧,冷汗涔涔。 方才因与杨寡妇的争执占了上风而略有得意,竟忽略了杨虎进城可能带来的隐患。 凌瑾韵的一席话,如冷水浇头,让她猛然醒悟。 杨虎那人的品性,如此匆忙进城,的确有可能对砚辞不利。 然而,夜已深,王莲娟怎能放心让凌瑾韵独自前往县城? 她紧紧握住凌瑾韵的手,语气坚决:“韵儿,你先别急。一个女孩子深夜出门太危险。老大媳妇,你快去叫醒老大,同时敲敲老二和老三的门,让他们哥几个陪你一起去县城,把韵儿的话告诉砚辞。” 万氏心中焦急如焚,听见婆婆的吩咐,她几乎是脚不点地地奔回了屋内。 屋内,秦大壮刚归家不久,疲惫的身躯一沾枕头便沉沉入睡,鼾声如雷。 万氏望着他那毫无忧虑的睡颜,心中五味杂陈。 她深知,一旦秦砚辞遭遇不测,那么好生活将一去不复返。 而此刻,凌瑾韵正心急如焚地在外头等待,对比之下,秦大壮的安然入睡显得格外刺眼。 怒火中烧的万氏毫不犹豫地抓起床边的枕头,用力掷向秦大壮,同时发出一声足以惊醒梦中人的厉喝:“秦大壮,你给我起来!杨虎那小子要对砚辞不利,你却只知道睡!” 枕头带着万氏的愤怒准确无误地击中目标。 秦大壮即便在深沉的梦境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醒。 他身体猛地一颤,恍惚间条件反射般坐起,双眼迷蒙,拳头紧握,左右环视,含糊不清地低吼:“谁,谁敢动砚辞,我秦大壮绝不饶他!” 万氏见状,无奈又好笑,伸手在他腰间软肉上狠狠拧了一把,试图让他彻底清醒:“除了杨虎那个混账,还有谁?娘让你快起来,带上老二、老三,立刻去县城找砚辞,告诉他杨虎的事。” 秦大壮吃痛,哀嚎一声,但这一拧也确实驱散了所有的睡意。 “杨寡妇不是说杨虎被激将去县城赚钱了吗?怎么又来找砚辞的麻烦?” 他疑惑不解。 万氏嗤之以鼻:“就凭杨虎那游手好闲的性子,能有什么正经赚钱的路子?还不是见咱们家日子红火,就盯上了砚辞。” “行了,别啰嗦了,快穿衣服,我们这就去县城。” 万氏嘴上催促着,手上也没闲着,迅速为秦大壮准备好衣物,一边念叨,一边帮他穿戴整齐,几乎是半推半搡地将他赶出了门。 与此同时,凌瑾韵与王莲娟在堂屋内等候,凌瑾韵忧虑地道:“娘,我还是得和三位哥哥一同前往。虽然我们猜杨虎想从砚辞那里得到什么好处,但不清楚他是图财还是害命,更不了解他的行动计划和同伙。砚辞正准备考试,分身乏术,我多少懂些武艺,能保护他,让他安心备考。” 第二百三十一章 亲妹子! 王莲娟满面愁容,紧紧握住凌瑾韵的手,良久才开口:“韵儿,嫁过来真是苦了你。” 凌瑾韵笑容温婉:“娘、相公和嫂子们都对我很好,我不觉得辛苦。” 正谈话间,秦家三兄弟风风火火地从后院赶来,手中各自拿着防身的工具,满脸愤慨,仿佛只要杨虎出现,他们就能立刻将其制服。 凌瑾韵起身,对三位兄长说:“大哥、二哥、三哥,请你们送我去侯府别院,我借辆马车,然后直接去县城。” 王莲娟不忘叮嘱:“送韵儿到地方找到江公子后,你们三个就赶快回家,夜深了,别在外面乱跑。” 秦大壮挠了挠头,一脸困惑:“娘,不是让我们去县城告诉砚辞吗?怎么……” 王莲娟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直直地剜向秦大壮,其中蕴含的威严不容置疑。 “韵儿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别整天啰嗦个没完没了!” 她的声音虽不高,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量。 秦大壮闻言,憨态可掬地连连点头,那模样仿佛一只被训斥后乖乖认错的小熊。 “哦,好,娘,我记住了。” 他的话语中满是诚恳与顺从。 秦二壮和秦三壮见状,也连忙随声附和,生怕自己也被母亲的严厉目光所及。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像是经过排练一般,透出几分孩童般的稚嫩与纯真。 王莲娟望着这三个儿子,眼神中的不满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欣慰。 在她看来,儿子们的愚钝并非不可弥补,只要能虚心接受智者的指导,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特别是对于大儿媳万氏,尽管她不够机灵,但那份对韵儿言听计从的态度,让王莲娟颇为满意。 万氏的顺从,某种程度上弥补了她智慧上的不足,使得家庭的运转更加和谐。 秦砚辞这一夜,尽管心中充满了戒备,但夜幕之下,一切平静如常,未有任何波澜。 当晨光破晓,他从梦中醒来,只觉精神饱满,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清新之气。 遵循着日复一日的习惯,他早早起身,于静谧的清晨中开始了每日的晨读。 窗外的天色由暗转明,同窗们也逐渐从睡梦中醒来,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秦砚辞则不慌不忙地整理好自己的书箱和行囊,准备与同窗们一同前往府城。 那些家境较为宽裕的同窗早已雇好了舒适的马车,提前启程。 而秦砚辞一行人,因家境平平,只能共同集资,选择了车行中最经济实惠的马车。 这份简朴,反而让他们之间的情谊显得更为珍贵。 当秦砚辞步出县学,正欲踏上那辆简陋的马车时,一抹娇小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正静静地站在对面大榕树下。 那是凌瑾韵,他的心上人。 秦砚辞的面容在不经意间变得温柔,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向了她。 靠近之后,秦砚辞注意到凌瑾韵乌黑的发丝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露珠,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怜惜。 他轻柔地抬起手,为她拭去露珠,轻声问道:“韵儿,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天还没亮就从家里出发了?累不累?” 想到从秦家村到县城的路途遥远,需耗时两个多时辰,而凌瑾韵竟如此早地在此等候,秦砚辞的心中满是心疼与自责。 这时,江铭从一旁的马车中探出身来,一脸的不悦:“你难道不知道她大清早就出门了吗?昨晚为什么不直接让她留在县城?害得人半夜不睡觉,就为了你们小两口的甜蜜,全然不秦我这个哥哥的感受!” 江铭回忆起昨晚被凌瑾韵从温暖的被窝中拽出来的场景,心中本有一丝窃喜。 然而,当他得知凌瑾韵深夜出行竟是为了借马车去见秦砚辞,顿时感到一阵不快。 即便心中有再多的不满,江铭也无法让妹妹独自一人在深夜驱车赶路,于是便板着脸,陪同凌瑾韵来到了县城。 秦砚辞望向江铭眼下明显的乌青,心中既有感激又感歉疚,恭敬地拱手道谢:“辛苦江五哥了。” 自那场暴雨之后,秦砚辞与江铭的关系日益亲近,江铭便让秦砚辞以“江五哥”相称,显得更为亲切。 而凌瑾韵则斜睨了江铭一眼,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直接扔给了他。 江铭下意识地接住,拔开瓶塞,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瓶中躺着一枚不起眼的褐色药丸,他不假思索地吞了下去,全然没有询问药丸的来历。 凌瑾韵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江铭,你能不能多留个心眼?我给你的药,你就这样毫不犹豫地吃下去,万一我给你的是毒药呢?” 江铭悠然自得地展开折扇,露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妹妹可是神医,就算我真的中毒了,她也有办法救我,不是吗?妹妹?”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小得意,似乎对自己的妹妹有着十足的信心。 凌瑾韵翻了个白眼,示意秦砚辞将书箱和包袱搬上马车,自己也轻巧地跃上车厢。 随后,她抬起小巧的脚丫,毫不客气地将正坐在车辕上洋洋得意的江铭踹了下去,霸气回应:“这马车我征用了,你自己再去车行另雇一辆回去吧!” 言罢,凌瑾韵已迫不及待地催促着车夫加速驱车前行。 江铭望着那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的马车轮廓,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轻声嘀咕道:“这丫头片子,真是得了意就忘了哥,有了心上人就全然不秦兄长了!” 一旁的江在,平日里总是一副严肃模样,此刻却罕见地露出了几分温柔的姨母笑,打趣道:“少爷啊,小姐之所以如此依赖您,还不是因为您这位兄长太过宠溺她了吗?” 江铭斜睨了江在一眼,嘴角的笑意更甚,手中的折扇轻轻一展,带着几分自得道:“我江铭就这一个亲生妹子,不宠着她还能宠谁呢?” 语毕,他便悠然自得地摇着扇子,迈着闲庭信步的优雅步伐向车行方向走去。 江铭紧跟其后,心中却暗自发笑,默默腹诽:“想当初,您还没发现江月并非您的亲妹妹时,可从未见您对她有半分宠溺之情啊!”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多出来的 此时的江铭,因宠妹之情溢于言表,加之服用了妹妹特制的药丸,只觉浑身上下通透舒畅,心情格外明媚,哪还有心思去理会小侍卫心中的小九九。 而凌瑾韵,对此全然不知。 她正倚靠在侯府装饰华贵的马车内,闭目养神,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随着马车的轻微颠簸,她的小脑袋偶尔会不经意地轻触到车厢壁,秦砚辞见状,连忙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挡在她身后,以免她受到丝毫碰撞。 随后,他缓缓靠近凌瑾韵,一点一点缩短彼此间的距离,直至两人的身躯紧紧相依。 这时,他那只宽厚的大手悄无声息地将凌瑾韵的小脑袋轻轻托起,安置在自己的肩上。 他的一只手依然守护着凌瑾韵的后脑,而另一只手则从容地取出一本书,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几乎要咧到耳根,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满是掩藏不住的愉悦与满足。 凌瑾韵感受到这份温暖,悄悄睁开眼,偷瞄了秦砚辞一眼,随即又闭上眼睛,嘴角挂着一抹幸福的微笑。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秦砚辞身上那股清新皂荚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于是她安心地继续补眠。 马车内,温馨与甜蜜的气息悄然弥漫。 与此同时,凌瑾韵与秦砚辞的马车之后,紧跟着的是几辆来自县学、载着赴考书生的马车,共有三辆,而在这些马车的尾部,不知何时又多出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车内,杨虎与范老大带领的近十名手下正屏息凝神,藏身于此。 杨虎不时焦虑地探头向前方窥视,每次缩回身子时,双手都会不由自主地搓揉,显得十分紧张。 范老大见状,不耐烦地一脚踢在杨虎的腿上,呵斥道:“你这个胆小鬼!就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至于吓成这样?” 一旁的同伙立刻随声附和:“老大说得对,咱们何必听他的。前面那三辆车里,一共十二个文弱书生,他们身上肯定带着不少盘缠。等到了前面的小树林,咱们把他们截住,亮出刀来,让他们乖乖交出银两,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收获。尤其是最前面那辆车里的书生,长得俊俏,那小娘子也是标致得很。咱们干脆把他们绑了,兄弟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好好放松放松。之后,把男的卖给秦楼楚馆,女的送去小倌馆,又能赚上一大笔银子。” 范老大听着这番话,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他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说话者的脑袋:“吴麻子,你虽然长相一般,但脑子倒是转得挺快! 就按你的计划行动!” “兄弟们,准备好了,前面就是动手的好时机!” 范老大低沉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响起,预示着一场阴谋即将上演。 杨虎刹那间感到双腿如同灌铅,冷汗顺着额头滑落,滴落在尘土中,留下斑驳的痕迹。 与秦砚辞对峙,他尚能鼓起几分勇气,但一提及凌瑾韵,他的心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记忆中,上次无意间触怒凌瑾韵的场景历历在目,那场教训让他至今回想仍觉脊背发凉,仿佛寒气直透骨髓。 他慌忙攥紧了范老大的手腕,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惧:“范老大,这事儿真不行!那女子绝非池中之物,她身上仿佛藏着不为人知的诡异力量,简直像是能驱使妖法一般!” 范老大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目光中满是轻蔑:“妖法?哼,杨虎,你这胆小鬼,听好了,哪怕她真有通天彻地之能,哪怕是九尾狐化身,遇上了老子,也只能俯首帖耳,乖乖臣服!” 在此之前,杨虎曾满怀希望地前往镇上,试图说服赵四儿及其手下加入自己的计划。 然而,当赵四儿等人得知目标竟是秦砚辞,凌瑾韵的伴侣时,恐惧瞬间爬满了他们的脸庞,几近失禁。 任凭杨虎如何巧舌如簧,承诺丰厚回报,赵四儿一行人却坚决摇头,不愿再涉险境。 后来,还是赵四儿手下一名与杨虎交情尚可的小弟,在酒过三巡后透露,他们连同赵四儿在内,都曾两度遭遇凌瑾韵,每一次都是以被痛打和洗劫收场,那份恐惧已深深烙印在他们心中。 杨虎深知,范老大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无非是仗着人多势众,且轻视那些看似文弱的书生。 但通过赵四儿的经历,杨虎已深刻意识到,在凌瑾韵面前,人数优势根本不值一提。 原本,他盘算着用计谋取胜,可范老大一意孤行,非要硬碰硬。 杨虎自是不会傻到陪他们去白白送死。 于是,他急中生智,捂住腹部,痛苦地呻吟起来:“范老大,不好了,今早吃的东西不对劲,我得赶紧找个地方解决一下,随后再追赶你们。” 范老大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中满是鄙夷:“关键时刻掉链子!快去快回,别磨蹭!” 杨虎连忙应声:“范老大,你们先行一步,不必等我,我解决完自然会赶上。” 范老大眉头紧锁,勉强点了点头。 趁此机会,杨虎迅速跳下马车,而吴麻子则凑近范老大,低声进言:“老大,目标已明,杨虎这懦夫对我们来说已无利用价值,何必还让他分一杯羹呢?” 范老大闻言,深以为然,随即吩咐手下:“等会儿杨虎要是追来,直接把他踢下车,别让他碍事!” 殊不知,杨虎哪里还有心思追上他们,他早已暗自决定抽身而退,脚底抹油般朝着县城方向狂奔,生怕被范老大察觉,再次落入圈套。 与此同时,另一侧,秦砚辞与县学同窗乘坐的几辆破旧马车缓缓驶入一片葱郁的林中。 由于马车条件简陋,加之夏日炎炎,车内拥挤不堪,众人几乎窒息。 进入林荫后,微风拂面,众人迫不及待地要求停车休憩,纷纷下车,寻觅阴凉之处,一面纳凉,一面商讨即将到来的科举考试。 这时,有人注意到队伍中多出一辆马车,不禁好奇询问:“奇怪,我记得我们一共只租了三辆车,加上秦兄的那一辆,应该是四辆,这多余的车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各种科目 “或许是其他书院的考生,恰好与我们同路吧。” 有人猜测道。 沈长青提议道:“这样也好,各书院教学方法各异,对考试的理解也不同,不如我去邀请那车上的同学,大家共同交流一番,或许能有所收获。” 言毕,他便起身,准备前去邀请那位未曾谋面的同路人。 然而,正当沈长青身形微微一动,意图站起之时,那辆看似平和的马车之门悄无声息地开启了,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并非是预想中来自其他书院、满腹诗书的儒雅学子,而是一柄锋利逼人的长刀。 沈长青身形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随即化作果决,他猛地一喝,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不好,是山贼,大家快找武器自卫!” 这声呼喊如同惊雷,瞬间打破了四周的宁静。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些平日里只与笔墨为伍的书生们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但很快,求生的本能驱使他们迅速行动起来。 他们纷纷弯腰,在这荒郊野外,一切皆可为武器——有的捡起了粗壮的树枝作为棍棒,有的则拾起路边的石块。 更有甚者,连地上的泥土和沙粒也不放过,紧握在手中,准备与这不速之客殊死一搏。 范老大带领的匪徒显然未曾料到,眼前这群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会有如此反应。 他们手持长刀,满脸不屑,大步流星地逼近,却未料到,就在他们即将靠近的刹那,一阵夹杂着泥土与沙砾的“天女散花”迎面而来。 匪徒们还未来得及眯眼躲避,细密的沙尘已涌入眼眶,视线顿时模糊一片。 就在这一刻,那些原本被视为易如反掌的猎物,却仿佛化身成了勇猛的战士。 趁着敌人短暂的失明,或挥舞着简陋的棍棒狠狠击打在匪徒的身躯上。 匪徒们在突如其来的疼痛中失去了反击的能力,手中的长刀也被这群书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 转瞬之间,局势逆转,那些锋利的长刀已架在了匪徒们的颈项之上,冷冽的金属触感让他们彻底清醒过来。 更有书生机智地向车夫讨来了备用的套马绳,干净利落地将范老大一行人捆绑得结结实实,随后毫不留情地丢在一旁。 范老大和他的手下们,从最初的嚣张跋扈到如今的束手就擒,整个过程快得让他们自己都难以置信。 不仅是他们,就连凌瑾韵,这个因早晨贪睡而未及时下车的女子,在被喧闹声惊醒,走出车厢目睹这一切时,也是惊讶得合不拢嘴。 秦砚辞轻轻牵着凌瑾韵的手,两人一同走下马车。 那位先前误以为范老大等人是友好的学者,正欲上前邀请交流的同窗,见到秦砚辞夫妇,连忙上前,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与庆幸,“秦兄,这群恶贼跟踪我们许久,已被我们合力生擒。” 秦砚辞的目光在范老大等人狼狈的面容上缓缓扫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凌瑾韵亦在一旁细细打量,试图在这些匪徒中寻找杨虎的身影。 但遗憾的是,她并未发现那个熟悉的轮廓。 难道,她之前的猜测真的错了? 杨虎是真的受到了激励,决定正道直行,而非走上了歪路,企图对她家的小郎君不利? 秦砚辞随即转向沈长青,语气中满是诚挚的感激,“多亏了林兄与诸位同窗的英勇,方才内子尚在车内安歇,我亦稍作休憩,若非诸位出手,我与内子恐怕已身陷险境。” 沈长青与其他县学同窗闻言,连忙拱手回礼,谦逊地表示这只是分内之事,“秦兄言重了,同窗之间本就该相互扶持。” 在沈长青的安排下,众人合力将范老大一伙抬上了马车,并委托车夫直接将他们送往县衙,以便向范大人禀明原委。 为确保万无一失,一名携带着书童的学子更是让自己的书童随行,以防车夫因惧怕而私下释放匪徒。 再次坐上马车,凌瑾韵双手托腮,明亮的眼眸闪烁着好奇与玩味,紧紧盯着秦砚辞,那眼神仿佛能洞察人心。 秦砚辞被她这样直白而略带挑逗的注视弄得耳朵根都泛起了红晕,他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开口问道:“韵儿,你这样看着我是何意?” 凌瑾韵这才悠悠启唇,“我只是在想,你们县学的学生都这么能打吗?你,是不是也这么厉害呢?” 秦砚辞闻言,心中五味杂陈,这丫头的问题,为何要用如此勾人的眼神盯着他这么久? 害得他思绪纷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再次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严肃而认真,“都差不离吧。我们的科举考试重视四书五经,许多私人书院也仅教授科考内容,但在县学,我们除了研读经典,也会学习一些防身之术,毕竟,学问之外,强身健体也是必要的。” 然而,县学作为官府设立的教育机构,其教育体系远不止于科举应试的知识,它更像是一座熔炉,将礼仪、音乐、射箭、驾驭、书法、算术等古代六艺悉心锻造于每一位学子心中。 特别是咱们县的县学,院长独树一帜,尤为重视射箭与驾驭之术,以及体魄的锤炼,力求培养出文武双全的栋梁之才。 秦砚辞望着凌瑾韵那专注倾听的小脸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温柔,缓缓道来:“乡试,那可是三场旷日持久的考验,每一场,都是连续三天的闭关苦战,食宿皆在狭小的号舍之中。若非有过人的体质,只怕未及笔落千钧,人已先倒在了那方寸之间。” 回溯前尘,秦砚辞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 若非他体质尚佳,或许在新帝登基后的清洗风暴中,早已找不到任何借口派遣他代天子监军,踏上那烽火连天的战场。 而若无监军之事…… 思绪至此,秦砚辞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即便没有监军的使命,新帝亦会寻觅其他由头,以除掉他这位功高震主的隐患。 更不必提,他曾经倾力辅佐的新帝,最终…… 第二百三十四章 小鹿乱撞 秦砚辞猛地收束思绪,恰在此刻,察觉到凌瑾韵那双小巧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攀上了他的腰际,轻轻戳刺,又略带玩味地捏了捏。 待他惊觉,那双小手已狡黠地向上游走,触及了他的胸口,留下一串轻巧的触感…… 秦砚辞的耳根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红晕,但他努力维持着镇定,一本正经地望向凌瑾韵,声音略显僵硬地问:“韵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凌瑾韵闻言,小脸扬起,眼中闪烁着无辜与纯真,一本正经地辩解道:“哎呀,我只是作为大夫,想通过手诊来判断你的身体状况是否足够坚韧,能否承受得住乡试的严苛考验。如果不行,这剩下一个月的时间,我可以为你开方调养,绝非有意轻薄你!” 秦砚辞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小姑娘到底是真心关心他的身体,还是纯粹的恶作剧,他心中并无定论。 但面对如此直率的凌瑾韵,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怎能不感到一丝尴尬?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坐姿,双腿不自觉地并紧,试图掩饰内心的微妙波动。 偏偏此时,马车戛然而止。 沈长青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带着几分无奈:“秦兄,天色已晚,再行恐难寻宿处,不如就此歇脚,明日再启程前往省城如何?” “好。” 秦砚辞简短应答,身子却未动分毫。 凌瑾韵亦是如此,侧着脑袋,纯净无邪地凝视着他。 秦砚辞脸上的尴尬几乎难以掩饰,但他依然故作镇静地说:“韵儿,要不你先出去透透气,我坐车久了,有些疲惫,想在车内稍事休息再出去。” 凌瑾韵的目光从秦砚辞脸上缓缓下滑,似乎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了什么,随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哦,我懂了,那你先休息吧,我这就下去。” 秦砚辞目送凌瑾韵离开马车,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尚未完全吐出,凌瑾韵竟折返回来,小脑袋从车门探入,目光坚定,认真地对他说道:“相公,你正值青春年华,血气方刚,而我自认也算得上花容月貌,同处一车,你偶有杂念,生出些自然的生理反应,实属人之常情,无需羞愧。” 言毕,凌瑾韵俏皮一笑,转身跃下马车,翩然离去。 秦砚辞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险些从座位上滑落。 方才好不容易平复的燥热,此刻又如野火燎原般汹涌而至。 他急忙抓过一旁的水壶,大口大口地吞咽,直至那股灼热感稍稍退却,心中的慌乱才得以平息。 某个不听话的身体部位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内心的挣扎,渐渐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秦砚辞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心中的那份躁动压制下去。 他背负起沉甸甸的书箱,手指轻轻勾起简朴的包袱,步伐稳健地下了马车,迈向驿站。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他的肩头。 凌瑾韵已先行一步,站在驿站柜台前,她的身影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温婉。 她面带微笑,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对驿站老板——一位年迈而和蔼的驿丞说:“一间房,两个人住。”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 秦砚辞的心中虽有万般的期待与媳妇儿共度良宵,但回想起马车上那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他不禁暗自苦笑。 他前世作为一代名士,自诩自制力超群,却在小媳妇儿面前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他心中隐隐担忧,若是再次同寝,自己是否还能保持那份难得的冷静。 于是,他缓缓走近凌瑾韵,压低了嗓音,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韵儿,或许……我们还是应该要两间房吧?” 凌瑾韵闻言,转过头来,她的眼眸清澈如水。 她一本正经地说:“你的那些同窗们可都是知道我们是夫妻的,夫妻分房而睡,他们怕是要笑话你不够‘行’了呢。” 秦砚辞闻言,一时语塞,脸上浮现出无奈却又宠溺的笑容。 他望向小媳妇儿那副真诚又略带调皮的模样,最终只能妥协,对着驿丞轻声说道:“那就一间房吧。” 驿丞闻言,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笑容,从柜台下取出一对精致的木牌递给凌瑾韵。 两人接过对牌,相视一笑,随后拾级而上,步入属于他们的房间。 房间内布置得颇为雅致,让人一踏入便感到心情舒畅。 房间的格局尤为别致,一侧摆放着一张宽大的雕花木床,床铺上铺着柔软的织锦被褥,显得温馨而舒适。 床与房间中央隔着一张小巧的梨木小几,两旁各置一把雕工精细的官帽椅,似乎是专为品茗谈心所设。 而最令人惊喜的是,房间的一角赫然放置着一只硕大的浴桶,位置恰到好处地正对着床。 凌瑾韵的双眼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心中暗自窃喜。 凌瑾韵心中窃喜,这布局无疑是给了她一个绝妙的机会,可以肆意选择最舒适的姿势,无论是坐是趴亦或是慵懒地躺下,都能近距离欣赏夫君沐浴的风采,。 这画面光是想想就让人心生愉悦。 秦砚辞捕捉到了凌瑾韵脸上的细微变化,一时之间有些迷惑,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开心。 他先将随身携带的书籍和行李细心归置妥当,随后便唤来客栈中的小哥,吩咐其提些热水上来,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温柔。 听见“热水”二字,凌瑾韵的眼眸蓦地一亮,心中不禁嘀咕,这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小家伙莫非真的开始学会体贴人了? 难道他要主动做些让她惊喜的事情? 想到这里,凌瑾韵赶紧正襟危坐在床榻之上,满怀期待地等待着。 不一会儿,秦砚辞提着小二送来的热水踏入房内,见到凌瑾韵一副乖巧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甚,心中暗自感叹韵儿的贴心,原来她早已洞悉他想要为她洗脚的心意,一切皆准备妥当。 他从角落寻来专用于洗脚的木盆,仔细清洗过后,缓缓倾倒进热腾腾的水,端到凌瑾韵跟前,随后自己屈膝跪下,动作轻柔地帮她褪去鞋袜,将那双小巧的脚丫缓缓浸入温暖的水中。 凌瑾韵本以为秦砚辞此举或许是想要和她共浴一番,心里不禁小鹿乱撞。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下定决心 然而,还不等她有所表示,脚已经被轻柔而坚定地按入了温热的水里。 她本能地想要缩回,却感觉到秦砚辞的手加大了力度,不容分说地说道:“坐了一整天的马车,脚容易肿胀,泡泡脚能够缓解疲劳,促进血液循环。” 凌瑾韵心中苦笑:“我当然明白!我可是大夫……” 然而,她心中实际在抱怨。 虽然知道泡脚好处多多,但现在她更想做的,其实是静静观赏秦砚辞沐浴的场景。 只要他愿意,保证自己浑身血液循环畅通无阻,无需任何外力辅助。 不过,很快,凌瑾韵的“抗议”便湮没在了那份难以抗拒的舒适之中。 因为秦砚辞不仅为她细心地泡脚,还加上了手法娴熟的按摩。 技艺高超得令人讶异,舒服得她没过多久便开始眼皮打架,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秦砚辞取来干净的布巾,轻柔地铺在膝盖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擦干凌瑾韵的双脚。 正当他准备抱起她,安排她好生歇息时,凌瑾韵却突然环住了他的脖子,那双迷人的眼睛半睁半闭,透出一抹朦胧的娇憨,美得令人心颤。 而凌瑾韵本人似乎并未察觉自己的诱惑力,只是嘟着嘴,软绵绵地说:“夫君,你陪我一起睡嘛。” 秦砚辞心中一暖,连忙与凌瑾韵一同躺下。 凌瑾韵依偎在他怀中,找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暗自庆幸没有出丑。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凌瑾韵恬静的睡颜上,嘴角的微笑中夹杂着无奈与宠溺。 这个小妖精,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有多么会撩拨人心? 凌瑾韵因为前一夜的失眠,加之长时间的马车颠簸,即便靠着秦砚辞的肩膀,也只是一种浅浅的盹睡状态。 如今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她终于进入了深度而甜蜜的梦乡。 当第一缕晨光还未破晓,秦砚辞确认凌瑾韵深睡后,悄悄起身,在屋内的一张小桌旁坐下,借着微弱的烛光继续翻阅书籍,静候她的醒来。 凌瑾韵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盏散发柔和光芒的灯火。 它在昏黄的光影中摇曳,映照着秦砚辞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温润的脸庞。 他的眼神超越了年龄的成熟,令人见之安心。 她翻身趴在床上,怔怔地望着秦砚辞,那副认真的模样让人心生喜爱。 而秦砚辞正沉迷于书海,未曾察觉到她的醒来。 片刻后,秦砚辞感觉到一道视线,转头正好迎上凌瑾韵含笑的眼眸,在暖黄色的灯光照耀下,她的脸庞更加温婉如玉。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到凌瑾韵身边,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温和:“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去叫小二准备。” 凌瑾韵确实感到肚子空空,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想吃手擀面。” “好,乖乖的,在屋子里等我,别乱跑。” 秦砚辞再次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才转身离去。 凌瑾韵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自己则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心情大好之下,习惯性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这才悠然坐起。 起床后,闲来无事,她信步来到秦砚辞方才阅读的小桌旁,随手拿起他遗留在桌面的书卷,随意一翻。 然而,仅是一眼,那些晦涩的文字便让她眉头紧蹙,连忙放下。 觉得索然无味,她干脆坐到了官帽椅上,开始了自娱自乐的绷脚尖小游戏,等待着秦砚辞的归来。 但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耐心渐渐被消磨,小郎君却仍未现身。 突然间,她警觉地抬头,眼神变得锐利,心底泛起一丝不安。 想到白天在林中捕获的欧老大一伙人中少了杨虎,若杨虎并非真心悔悟,而是伺机而动…… 凌瑾韵猛地站起,拉门而出,急匆匆地下楼,心中充满了对秦砚辞安全的担忧。 驿站的古老木门轻轻掩着,夕阳余晖洒在斑驳的青石板上。 今天这里只迎接进京赶考征途的年轻学子。 楼下大堂的桌椅被整齐排列,只留下小二忙碌的身影,正在细致地擦拭每一张桌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香和饭菜余味。 凌瑾韵身着一袭淡雅的素色衣裙,缓缓走下楼梯。 小二闻声,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恭敬,快速迎上前来,用那略显沙哑却又不失热情的声音询问。 “客官,有何需要帮助?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还是需要添茶加水?” 凌瑾韵微微一笑,声音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紧张,“小二哥,请问你可见过我家相公?他姓秦,说是去厨房为我准备些吃食。” 小二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歉意,旋即用手指向后厨的方向,“哦,是秦公子啊。他说您想吃面条,但不巧的是厨房的师傅临时有急事回了家,于是他就亲自去后厨为您下厨了。您可以直接去后厨找他,应该就在那里忙着呢。” 随着小二的指引,凌瑾韵穿过大堂,步入后厨。 后厨的灯光昏黄,锅碗瓢盆随意地堆放着,显得有些凌乱。 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穿透了凌瑾韵的心扉,眼前的场景让她的笑容瞬间凝固。 面团散落一地,而秦砚辞,那个本该在这里忙碌的身影不在。 凌瑾韵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几乎是奔跑着回到大堂,礼仪在此刻已不再重要。 她猛地抓住小二的衣领。 “快告诉我,刚才除了我们,还有谁来过这里?” 小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面色发白,嘴唇不住颤抖,“就……就是一队商旅,他们只停留了一会,给马匹饮水后就匆忙离去了。” 凌瑾韵的追问紧迫而坚定,“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离开多久了?” “往……往京城的方向!大概,大概一刻钟前……” 小二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慌乱。 得到答案后,凌瑾韵迅速放开小二,身影一闪而出,踏入暮色之中。 门外,她的目光如鹰,迅速捕捉到了新近的车辙痕迹,指向那个既定的方向——京城。 确认了线索,她毫不犹豫地转向马厩。 马厩内,凌瑾韵面对着高大的马匹,显得有些无助。 她的双手轻轻抚过马儿的鬃毛,内心虽无骑术经验。 但决心已如磐石。 第二百三十六章 解开绳子 她毅然决定,纵使艰难,也要一试。 初次尝试并不顺利,马儿的性子虽算温顺,但在感受到生疏的骑手时,本能地抗拒着。 凌瑾韵初上马背,还没来得及稳住,就被马儿一个前蹄腾空的动作甩落在地。 尘土飞扬中,她强忍着疼痛,嘴角挂着一抹不屈的血痕,重新站起。 第二次尝试,凌瑾韵变得更加谨慎而坚决,她紧紧握住缰绳,双腿紧紧夹住马腹。 马儿虽不满,几次踢踏、摇头,但在凌瑾韵毫不退缩的决心面前,最终还是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随着一阵响亮的马嘶,它奋蹄向前,载着凌瑾韵疾驰而去,目标直指京城,夜色中留下一串串坚定的蹄印…… 秦沫沫在逃离那装饰华贵却如同牢笼的马车时,已是步履蹒跚,身上带着不为人知的伤痕。 就在意识即将沉沦之际,一阵熟悉的呼唤自后方传来,穿过混沌的思绪,勉强触碰到她的心弦。 她努力回想着那声音的主人,杨虎的身影随即在脑海中清晰浮现——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她的心瞬间沉入冰窖,若是村里其他任何人都好,或许她还有恳求放过一命的可能。 但面对杨虎曾经被她拒绝过,一旦身份被认出。 后果,她恐怕是难以承受。 在这生死存亡的一刻,秦沫沫快速做出决定,趁着杨虎还未完全辨认出自己,她将脸颊贴近泥泞的土地,在脸上抹尘土,试图隐藏自己的身份。 然而,杨虎再次提拉起她的发丝,不经意间瞥见了她侧面的轮廓,一丝惊讶伴随着疑惑的轻哼溢出喉间。 紧接着,他毫不费力地将瘦弱的她整个提了起来。 秦沫沫全身上下,每一分力气都在逃离的挣扎中耗尽,面对杨虎的粗暴对待,只能无力地垂挂着。 只见杨虎挽起袖子,用粗糙的大手狠劲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泥土,企图揭开她的伪装。 尘土渐渐散去,秦沫沫那原本娇嫩圆润的脸庞暴露无遗。 杨虎露出一口黄牙,咧嘴一笑,眼中闪烁着得意与报复的快感。 “原来是秦家的小丫头片子,当初那么高傲,看不上你虎哥我?现在,还不是落到我手里……” 话音未落,他的手开始不规矩地在她身上游走,一只大手肆意地按在她的臀部,迫使她无力地倒在地上。 秦沫沫抬头,迎上的是杨虎那张因欲望扭曲的面孔,一股未知的力量在心底油然而生。 对了!那天晚上! 暴雨之夜,嫂子偷偷传授给她的防身之术。 她猛地屈膝,犹如离弦之箭,直击要害。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夜空,杨虎下意识地捂住了受到重创的部位。 秦沫沫趁此机会,踉跄着逃离他的控制,狂奔起来。 可惜,她的双腿还未找到坚实的支撑,杨虎便如同饿狼般猛扑过来,紧紧抓住她的脚踝,将她拖拽回残酷的现实。 这一次,他居高临下,坐在她的腰身上,左右开弓,两巴掌响亮地落在她脸上,伴随着冰冷的威胁。 “还想跑?今天我就让你知道,反抗的下场!” 伴随着威胁,他的手不安分地滑向她的衣襟。 秦沫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但终究是杯水车薪。 “嘶啦”一声,衣衫破碎,只留下一抹鲜艳的红肚兜,勉力遮挡着她洁白如雪的肌肤。 绝望像潮水一般涌上心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她深知,一旦落入杨虎手中,即便有幸逃脱,她的人生,她的名誉,也将彻底毁于一旦…… 正当秦沫沫心如死灰,放弃所有抵抗,眼神空洞地躺在那里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蛋和他的同伙,他们口中神秘的“远哥”,在处理完其余人之后赶到现场。 王蛋之前一直隐匿着自己的真实意图,对杨虎保持着一种伪装的客气。 但如今身份暴露,一切伪装都已不再需要,他狠狠一脚将杨虎踹开,动作利索而决绝。 与此同时,王蛋与远哥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后者迅速逼近杨虎,准备给他一个教训。 另一边,王蛋从怀中掏出一块被特殊药剂浸湿的手帕,快步走向秦沫沫,动作敏捷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迷药的效力迅速发作,秦沫沫的视线变得模糊,最后彻底陷入了无意识的深渊…… 而杨虎眼见满身横肉、气势汹汹的远哥步步紧逼,顿时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甚至不惜出卖秦沫沫的兄长,企图以此作为交换条件,保住自己的性命。 另一边。 秦沫沫的嘴被一块粗糙的布团紧紧塞住,喉咙深处只能挤出细若蚊蚋的呜咽。 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绳索深深勒入柔嫩的肌肤,形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双脚也被粗粝的麻绳一圈圈缠绕。 她只得艰难地蠕动身躯。 终于,她一点一滴地挪移到了秦砚辞的身旁。 她使尽全身力气,用胳膊肘轻轻地、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秦砚辞。 不久,秦砚辞的眉头轻轻皱起。 随后,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溢满欢喜又满怀期待的眸子。 他的瞳孔不由得微微放大,满是惊讶与不敢置信。 正当他在驿站厨房内专注地揉搓着面团,背后突然传来细微而急促的脚步声。 他条件反射般地抓起身边的擀面棍,正欲转身查看,不料对方更快一步,一条冰凉的手帕瞬间捂住了他的口鼻,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 没过多久,世界开始在眼前模糊,意识逐渐远去,就在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他恍惚间瞥见了杨虎那张熟悉而又阴冷的脸庞,回忆起曾文贤昔日的警告和秦沫沫匆匆赶来陪伴的真正原因…… 秦砚辞的眉头轻锁,深邃的双眸仿佛宁静的深潭。 被杨虎等人捆绑的时候,或许是出于时间紧迫,或是因为使用的药物剂量足够强大,以至于杨虎和王蛋完全未预料到,他竟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清醒过来。 他们仅仅草草地将他的手脚束缚,并未想到要堵住他的嘴。 秦砚辞压低声音,对秦沫沫耳语道:“沫沫,别害怕,我这就帮你解开绳子。” 第二百三十七章 绑起来 秦沫沫抬头望着自己的兄长,用力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一幕,让秦沫沫惊讶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只见秦砚辞的手腕轻轻抖动了几下,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绳索竟然奇迹般地松弛下来。 随后,秦砚辞以同样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对车内所有被困者吩咐道:“稍后我会为大家解开束缚,但在此期间,任何人都不能发出声音,更不要急于逃走。我们要耐心等待,当外面有人来援救时,我们就一起冲出马车,里应外合,不仅要自救,更要一网打尽那些恶徒,明白了吗?” 秦砚辞动作迅速而娴熟,逐一解开了秦沫沫以及其他孩子身上的束缚。 此时,不仅是秦沫沫用满含崇拜的眼神注视着他,车内的每一个孩子都将目光聚焦于他,视他为引领大家回家的英雄。 安排好秦沫沫带着孩子们躲到车厢最安全的角落之后,秦砚辞将自己的耳朵紧贴在车厢壁上,全神贯注地监听着外界的每一个动静。 大约又经过了十五分钟的煎熬,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如雷鸣般轰击着秦砚辞的耳膜。他面容冷静,眼神坚毅地转向秦沫沫和其他孩子,低声宣布:“我们的救援来了!” 车厢内瞬时爆发出压抑已久的喜悦,所有人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快。 年长的孩子们清楚,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年幼的孩子虽然懵懂,但也被周围的气氛感染,从大孩子的眼神中读到了希望的曙光。 “嘿——” 凌瑾韵猛拉缰绳,马匹矫健地横挡在王铁柱和杨亮的马车前方。 她的眼神冰冷如刀,直刺向杨亮和王铁柱,语气中带着不容商量的决绝:“是要自己动手绑起来,还是我来代劳?” 王铁柱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下意识地躲到了王大柱的身后。 王大柱不曾见识过凌瑾韵的手段,自然没有将这位看似柔弱的少女放在眼里,他傲慢地站起,冷笑道:“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口气倒是不小,你以为王大爷我是被吓大的?” 此时,远哥和周妈也从后面的马车上走了下来,与王大柱并肩站立,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锁定在凌瑾韵身上,透出阵阵杀气。 远哥脸上那道从左眉延伸至右下巴的狰狞疤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恐怖,他的眼神冷漠地扫过凌瑾韵,冷冷地说:“这丫头有点意思。” 周妈审视着凌瑾韵,眼中有精明的光芒一闪而逝,连忙提醒远哥和王大柱:“待会儿下手轻点,别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这样的姿色和身材,比咱们车上的那些强多了,她一个人足以撑起一座青楼,是咱们未来的金库啊!” 原来,周妈除了人口贩卖,还暗中经营着一家青楼,对于美貌的女童,要么高价卖出,要么就自己培养成摇钱树。 王大柱和远哥闻此言,眼中同样闪现出贪婪的神色。 凌瑾韵听罢三人交谈,眼中寒光一闪,显然已无半点耐性。 只见她指尖轻弹,三枚银针宛如离弦之箭,两枚无声无息地扎入周妈和王大柱的颈部,两人只感到颈部一痛,正欲运力反抗,却顿时天旋地转,无力地倒在地上。 唯有远哥反应迅速,身体一侧,险险避开那致命的银针。 紧接着,远哥如一头猛兽腾空而起,凌厉的攻势直指凌瑾韵,如同饿鹰捕食,迅猛无情。 凌瑾韵坐在马上,行动受限,急忙抽出九节鞭,挥舞而出,试图抵御远哥的攻击…… 就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马车的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闭的车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开。 远哥的注意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分散。 而就在这一刹那,凌瑾韵抓住机会,九节鞭划过一道冷厉的弧线,鞭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瞬间穿透了远哥的腹部。 “咝——”,一阵痛彻心扉的抽搐从远哥口中逸出,空气似乎也为之一凝。 刚得到消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但即便如此,他那凶猛的攻势丝毫未减,不断扑向凌瑾韵,每一招都带着必胜的决心。 凌瑾韵虽然骑术不算精湛,但在马背上却显得格外的坚韧与灵活。 面对着远哥如同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她反应迅速,身形轻盈地翻滚落地。 马儿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受惊,前蹄高高抬起,发出阵阵惊恐而又响亮的嘶鸣。 这匹受惊的马儿身体竟然不偏不倚,正对准了站在一旁的凌瑾韵,情况危急万分。 就在这生死存亡的一刹那,凌瑾韵手中的九节鞭犹如有了灵性,如同一条灵动的银蛇猛然窜出,迅速缠绕在马儿的前腿上。 随着她手腕轻轻一抖,那九节鞭猛地一拽,马儿重心失衡,整个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伴随着一声痛苦而沉闷的哀嚎,它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却已无法站起。 远哥眼见凌瑾韵被失控的马所牵制,以为找到了反击的绝佳时机,再次猛地向她袭来,企图趁乱一举制服对手。 这时,秦砚辞急忙吩咐身旁的秦沫沫先照顾从马车上救下来的孩子们,自己则急中生智,捡起一块大小适中的石块,屏息凝神,对准远哥毫无防备的后脑勺,凝聚全身之力,用力一掷。 石块破空而去,精准无误地命中目标,远哥猛然间感到一阵剧痛,身体的攻势顿时停滞下来,露出了破绽。 就在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中,凌瑾韵眼疾手快,九节鞭如同有生命的藤蔓,灵活地缠绕上远哥壮硕的身体。 她手腕用力一扯,就像先前对待那匹马一样,远哥也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九节鞭紧紧锁住了他的双臂,使他彻底丧失了任何反抗的能力。 凌瑾韵迅速从袖中掏出几枚精巧的银针,以她精准的技巧,不差分毫地刺入远哥身上的几处大穴。 虽然她并未精通点穴之术,但是凭借这些小小的银针,暂时让敌人陷入麻痹状态,对于她来说不过是雕虫小技。 处理完远哥,凌瑾韵清澈明亮的双眸望向秦砚辞,语气平静却坚定地吩咐道:“秦砚辞,把这三个家伙绑起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让我来 话音未落,她的眼神突然转向已经逃离了几丈开外,正欲逃跑的杨虎。 她的眼眸微微眯起,透露出一股不容小觑的锋芒,显然已将下一个目标锁定在他身上。 只见凌瑾韵轻盈一跃,稳稳落在那辆空荡荡的马车上,随即挥动手中的长鞭,重重抽打在马背上。 骏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瞬间前蹄腾空,朝杨虎追去。几 个呼吸之间,她已悄无声息地逼近杨虎的后方。 对于凌瑾韵来说,擒拿杨虎比起刚才的远哥要容易得多。 她先是巧妙地利用马鞭一甩,如同捕猎的老鹰般精准,将杨虎的双腿紧紧缠绕,轻轻一拉,杨虎便毫无抵抗之力地倒在地上。 而她本人则单手驾御着马车,另一手轻易地将杨虎拖行,迅速折返至秦砚辞和秦沫沫的身边。 回到二人跟前,凌瑾韵轻巧地跳下马车,手腕轻轻一抖,竟似毫不费力地将杨虎如弃置的包裹般丢回王蛋、周妈妈和远哥三人身边。 杨虎浑身疼痛难忍,只能无力地呻吟,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秦沫沫已经打开了另一辆马车的门。 车内,比他们所乘的马车还要拥挤,挤满了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而且无一是孩童。 当她温柔地取下那些女孩口中堵塞的布条时,她们纷纷泣不成声,悲痛欲绝。 秦沫沫强忍着眼泪,走到秦砚辞和凌瑾韵面前,紧握的小拳头显示着内心的愤慨:“西哥、西嫂,他们一共拐走了二十个人,其中十二个是姑娘,八个是孩子。这种人就应该被公开处刑,警示世人!” 说到这里,秦沫沫的声音开始颤抖,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提及那些无辜的少女,她的思绪不由得飘到了自己曾遇到过的那些同病相怜的女孩们身上。 即使她们侥幸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回归家庭后的生活亦是前途黯淡。 一旦被贴上“被拐”这个标签,她们的名誉将遭受毁灭性打击,嫁给一个好人家成为了一种奢侈的幻想,甚至连已经定好的婚事都可能因此告吹。 这伙恶徒的行为,不仅摧毁了十二个女孩的未来,也不知在过去有多少无辜的生命惨遭其害。 对这样的人,单纯的死刑远远不够,应该让他们承受千刀万剐的惩罚! 正当秦沫沫义愤填膺之时,另一边,杨虎竟厚颜无耻地站了起来,脸上还带着一种得意洋洋的神色。 “秦砚辞,你们不敢把我交给官府,更不能杀我。我已经看过秦沫沫的身子,按照规矩,她现在只能嫁给我。如果你们敢把我关进大牢,那秦沫沫这辈子就得为我守寡了!” 秦沫沫本就心如刀割,听了杨虎这番卑劣的言论,更是怒火中烧,猛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咬牙切齿地回应:“你休想!我宁愿削发为尼,也不会和你有任何关系!” 杨虎面目狰狞,双眼死死地盯着秦沫沫,言语间充满了阴狠和威胁:“秦沫沫,你左胸上的那颗红痣,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只要我把这件事和你引诱我的事情说出去,你以为躲进佛门就能清净了?” 听到这里,秦沫沫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她咬紧下唇,脸色惨白如纸。 对一个女子而言,名声等同于生命,如今名誉受损,她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她紧闭双眼,任凭泪水无声滑落,内心却已在默默筹划一个能够彻底结束这场噩梦的时刻。 这时,凌瑾韵的眼神变得冷酷无情,她扫视了一眼杨虎,忽然间,手中寒光一闪,一把短刃精准无误地插入了杨虎的关键部位。 “嗷——” 杨虎发出凄厉的惨叫,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疼得几乎昏厥过去。 凌瑾韵面无表情,紧接着甩出一枚银针,正中杨虎的喉部。 杨虎张大了嘴,却再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只剩下喉咙里的咯咯声。 凌瑾韵的动作快如闪电,当秦沫沫回过神来时,只见杨虎已半身浸染在鲜血之中,痛苦难耐却又无法发声。 凌瑾韵冷眼看着在地上挣扎的杨虎,声音冰冷:“既然你无法自律,那我只好帮你‘管教’一番。” 随后,她转头看向秦沫沫,语气中带着一丝温柔的关怀:“沫沫,告诉我,他用哪只手侵犯你的?” “两……两只手……” 秦沫沫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呆愣回答着。 眼前的情景超乎了她所有的预期,让这个一向温婉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凌瑾韵从袖中缓缓抽出另一柄锋利的短刃,步伐沉稳地向前迈进一步,身形如同夜色中的灵猫,动作干练而精准,一击即中,瞬间割断了杨虎双手的手筋。 那一刻,空气中仿佛凝固了一般,只留下杨虎痛苦却又发不出声的呜咽。 秦沫沫怔怔地望着这一幕,心中没有预想中的惧怕,反倒是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释然与快慰。 凌瑾韵所做的一切,就像是直接从她心底深处最隐秘的复仇幻想中走出来的,那是一种对于欺凌者最直接的回击。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她早已习惯将愤怒与不甘埋藏在心里,因为在她看来,名声对一个女子来说,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杨虎的侵犯,按照世俗的眼光,似乎已经剥夺了她选择未来的权利,留给她的似乎只有屈辱的婚姻、遁入空门或是绝望的死亡。 然而此刻,望着凌瑾韵那坚毅的身影,秦沫沫的眼中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崇敬之情。 她开始意识到,命运并非完全不可抗争,至少在这个时刻,她不是孤单一人。 秦砚辞注意到凌瑾韵手中的血迹,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方洁净的丝帕,动作轻柔而细腻地为她擦拭。 擦净后,他轻轻地揉了揉凌瑾韵的头,语气中满是宠溺:“韵儿,以后这种事就让我来处理吧,你是有依靠的人,不需要事事都自己承担。” 凌瑾韵灵动的双眼闪动着,透着几分纯真与依赖,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中充满了信任:“嗯嗯,好的!” 正当此时,林长青通过店小二的口中得知了秦砚辞夫妇的事情,立刻集合了同路的同学们,驾车急匆匆地赶到了现场。 第二百三十九章 茶楼听课 众人面对眼前的情景,皆是面露惊愕。在秦砚辞的简单说明之后,林长青意味深长地望向秦砚辞,语重心长地说:“出门在外,即使是男子汉也需懂得自我保护啊!” 稍作停顿,他又添上一句,带着几分戏谑与认真:“特别是像你这样相貌出众的。” 秦砚辞内心五味杂陈。诚然,他的外貌确实引人注目,但他平日里不喜张扬,总是一副淡漠的表情,以至于很少有人会特意去关注他的样貌。 然而此刻,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身旁那个娇小的身影。 秦砚辞忽然觉得,这一世或许真的有所不同了。 因为有了凌瑾韵的存在,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份温柔。 在众人的协助下,被拐卖的女子、孩童以及那些拍花贼,包括杨虎在内,都被送往了官方设立的驿站。 驿站的驿丞一看这等大案,二话不说,立即派遣人手赶往仁义县衙报案。 次日清晨,范大人亲自带领着一队捕快,风驰电掣般赶到,迅速将拍花贼及被劫持的民众拘捕,并准备带回县城。 秦沫沫原本打算跟随范大人一同返回,但凌瑾韵看出了她紧握的拳头与满面的忧虑,便向范学儒提出了请求:“范大人,舍妹心中还有些放心不下,希望能与我和夫君一同前往府城。请问能否在这里做好记录,允许她与我们一起上路呢?” 范学儒闻言,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微妙,对于女子而言,名声胜过一切,秦沫沫若不急于归乡,反而是对她名声的一种保护。 考虑到这本就是举手之劳,又能卖个人情,便爽快地答应:“无妨,秦小姐,您先随县丞去办理一下手续,之后即可与兄嫂一同前往府城。关于您家以及慈济堂的告知事宜,本官会亲自安排。” 秦沫沫满心感激,向着范大人深深施礼后,便随着县丞离开了,去处理必要的出行手续。 而待范大人一行人带走那些罪犯后,秦砚辞等人也再次踏上了旅途。 马车内,秦沫沫与凌瑾韵并肩而坐,为了两人的舒适与私密,秦砚辞主动选择了与同伴共乘另一辆车。 凌瑾韵察觉到秦沫沫的郁郁寡欢,尽管不善言辞,她还是轻轻覆盖在秦沫沫的手背上:“沫沫,别再去想那些事情了,你没有错。” 秦沫沫低垂着头,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车厢的木板上,发出微弱的声响,她低声说道:“我知道我没有做错,可是其他人又怎么会这样想呢?我……我以后真的只能去出家为尼了吗?” 凌瑾韵闻言,轻叹一口气。 虽然秦沫沫受王莲娟开放思想的影响,相较于同时代的女子,在思想上显得稍微自由一些,但在婚姻大事上,她仍旧遵循着传统观念,将其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这是凌瑾韵无法轻易改变的社会现实。 于是她只能替秦沫沫抹去泪水,双手捧起秦沫沫那张稚嫩可爱的小脸,眼神异常坚定:“不会的,杨虎现在已经成为废人,既说不出话,也无法提笔写字,更不用说再散布那些污蔑你的言论了。至于其他的拍花贼,在审讯时只会拼命地把罪责推到杨虎身上,好让自己免受惩罚,他们绝不敢提及对你有非分之想的事情。” “所以,这件事除非你自己提起,否则没有人会知道。” 凌瑾韵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给予秦沫沫莫大的安慰与力量。 ...... 门扉被缓缓推开,站在门外的是一个神情焦急的青年,衣衫略显凌乱,显然是匆忙之间赶来。 “秦砚辞,不好了,听说这次乡试的考题将会有大的变动,许多考生都在疯狂地找寻最新的参考资料。” 秦砚辞闻言,眉头微蹙,思考片刻后对青年说:“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我这就去打听详情。凌瑾韵,你继续你的工作,我尽快处理好此事。” 说完,秦砚辞便匆匆出门,留下凌瑾韵一人在屋内,手中还紧握着那支秦砚辞特制的“铅笔”。 望着秦砚辞离去的背影,凌瑾韵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在这个世界里,她不再是孤独一人面对风雨,有了秦砚辞这样的依靠,那些艰难的日子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以承受。 次日。 “林兄,今日造访,可是有什么特别的贵干吗?” 林长青站在堂屋门口,身形挺拔,拱手示意,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秦兄,近来城里新开的一家茶馆,竟然有幸请到了府学中享有极高声誉的夫子,说是专程来讲解今年乡试的策略与心得。不知秦兄是否愿意同我一同前往,聆听一二?” 秦砚辞闻言,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复杂难辨的光芒。 他知道,尽管此生重走了一遍相同的道路,但他的人生轨迹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过去的他极少回望过去。 然而,林长青提到的讲座却像一把钥匙,不经意间开启了他尘封的记忆之门——上一世,同样是为乡试做准备,他也曾因为听到某茶馆有夫子讲学的消息,与几位同窗好友住在相邻的客栈,兴奋地前往。 不料却因为人数过多而导致茶馆不堪重负,悲剧随之发生,许多人因此丧命。 那时的他,性格更为孤僻,没有加入听讲的队伍,才得以侥幸逃过一劫。 今世重来,秦砚辞心中暗自权衡,最终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说道:“劳烦林兄稍候片刻,待我更换衣物后,便随你同往。” 言毕,秦砚辞转身入屋,动作轻柔地关上了门。 门后,凌瑾韵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她雪白的手肘轻轻地靠在桌沿上,下巴枕着手掌,目光深情而又复杂地追随秦砚辞的背影。 秦砚辞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在凌瑾韵细腻的心思下,她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是林兄提起的那个讲座有问题吗?” 她轻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关心。 秦砚辞停下换衣的动作,沉思片刻后,低沉地回答:“讲座本身并无不妥,只是我担心那个茶楼的安全。”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第二百四十章 故意敛财 凌瑾韵秀眉微蹙,随即展现出一种坚决,猛地站起身来:“我陪你去!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更有把握。” 秦砚辞初时想要拒绝,担忧她的安危,但转念一想,有凌瑾韵精通医术在侧,或许也是个不错的安全保障。 他叹了口气,终于妥协:“好吧,但韵儿你必须答应我,不要进入茶楼,就留在外面等我。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希望你冒险。” 凌瑾韵嘴角上扬,笑容里洋溢着信任与温柔:“放宽心,我会照秦好自己的。”她的话语中透着坚定与从容。 随后,秦砚辞换上一身整洁的长袍,与凌瑾韵并肩走向门外。 林长青见到凌瑾韵一同出现,脸上掠过一抹意外:“弟妹也要与秦兄一道出行?” 凌瑾韵眼波流转,笑容中透着纯真与狡黠:“这是我第一次进城呢,相公说要带我好好见识一番。” 林长青的目光在秦砚辞与凌瑾韵之间来回流转,其中包含了几分玩味与赞赏:“秦兄与弟妹果然是情深意笃,令人羡慕。” 秦砚辞的眼中满是藏不住的自豪与柔情,望向凌瑾韵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宠溺:“那是因为韵儿太过体贴了。” 林长青被这份猝不及防的甜蜜互动噎得无话可说,原本还想打趣秦砚辞几句,戏谑他是不是“惧内”,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了回去。 凌瑾韵转到院中,找到了正在忙碌的秦沫沫,提出了同行的邀请。 对于马车上那次对秦沫沫的安慰,凌瑾韵并不确定她究竟听进去了多少。 但杨虎事件无疑给了秦沫沫不小的打击,曾经那个总是笑容满面、活泼开朗的女孩,现在变得沉默寡言,整日埋头于事务之中。 除非必要,否则一天都难得听见她的声音。 曾经的欢声笑语似乎随着风消散在了时光深处。 秦沫沫听到凌瑾韵的提议,第一反应是要婉拒,但秦砚辞却抢先开口了:“沫沫,你也一起来吧。我和林兄他们去听夫子讲学,你帮我看顾一下你嫂子。” 秦沫沫犹豫了片刻,最终缓缓点头应允:“好吧。” 三人动身,茶馆旁恰巧有家中药铺,秦砚辞与林长青步入茶馆时,凌瑾韵则牵着秦沫沫向药铺走去。 凌瑾韵递给店中小二一张事先拟好的清热解毒药方,小二接过后转身欲走,这时凌瑾韵突然捂住腹部,面上痛苦之色一闪而过。 秦沫沫连忙稳住她的身子,焦虑地询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凌瑾韵强忍不适,摆了摆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只是突然有点急。我去方便一下,药弄好了你先拿着,稍等我片刻。” 言罢,凌瑾韵借故向药铺后院行去。 那药铺与邻近的茶馆只有一墙之隔,凌瑾韵利用这一优势,一进入后院便迅速闪入预先安排好的隐蔽角落,从中取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男装迅速换上。 确认四周无人,她无声无息地翻越了围墙,消失在茶馆的后院。 此前,她已经通过各种渠道详细打听到了小嫩草茶楼预计坍塌的准确时间,大约在一刻钟之后。 尽管她对小嫩草是否能妥善处理这件事并不完全了解,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凌瑾韵决定亲自上阵,作为第二道保险。 如果小嫩草的计划失败,她会立刻采取行动,先行一步将那位关键的夫子带离危险之地。 她不相信,失去了夫子的讲学,那些一心向学的书生还能安心留在那里! 身着男装的凌瑾韵动作敏捷地跃过墙头,悄无声息地落在茶馆后院的石板路上。 此时后院空无一人,但那从楼上传来的讲课声却异常清晰。 她背手而立,大步流星地向那讲课声音的源头迈进,正要踏上通往大厅的楼梯,忽然后面传来了一声厉喝:“喂,那边的!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入场费交了吗?想听岑夫子讲课,先掏五两银子学费来!”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脚步。 凌瑾韵虽然称不上拮据,但在听到五两银子这个数目时,瞳孔依旧难以抑制地扩张开来,仿佛被突如其来的数字所震撼。 城中生活开支纵然比乡下繁重许多,她的整个租赁居所一个月也不过区区三两银。 而这位岑先生却仅凭几句所谓的教诲便索价五两,这番开价实乃狮子大开口,让人不禁怀疑其用心。 恰在此时,几位风尘仆仆从乡下赶至,准备应考的书生亦正与店门前管账的掌柜讨价还价,声音中透露出几分无奈:“掌柜的,我们长途跋涉,由穷乡僻壤而来,家境本就贫寒,五两银子对我们来说太过沉重,您能否高抬贵手,稍微优惠些呢?” 掌柜闻言,顿时不悦,手一挥,满脸厌烦之色:“去去去,这里可不是市集,能讨价还价!岑先生乃当代儒学大家,五两银便能得其学问传承,甚至能助你们解析乡试难题,还嫌贵?若没钱求学,就别在这里捣乱了!” 书生被这一番训斥说得满脸通红,嗫嚅着嘴边的话最终也没能吐出口,只好失望地向内窥探一眼,满腔的不甘化作一声叹息,默默离去。 凌瑾韵在这场小小的交锋中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信息。 读书人的尊严是最为宝贵的,即使私下可能视财如命,表面也必须展现出超然物外的高洁形象。 岑先生身为知名学者,却如此公然索取钱财,这背后到底是真正的才高八斗,还是不过是个招摇撞骗之流? 思虑及此,凌瑾韵上前一步,不假思索地递上了五两银子。 银钱刚刚交接,楼上便急冲冲跑下一小二,贴近掌柜耳边低语了几句,掌柜脸色骤变,急匆匆欲要上楼。 然而,未等他迈出步伐,一位穿着灰白长衫,留着一撇山羊胡须的年逾半百的老者仓皇从楼梯奔下,身后紧随着一群怒火中烧的学子。 领头的书生刚踏足楼下,便用力一掌拍在柜台上,声音中带着不可违抗的严厉:“你好大的胆子!朝廷科举为选拔英才,岂容尔等视之为敛财的手段?跟我去官府走一趟,给个说法!” 第二百四十一章 别拿我开玩笑 人群簇拥着掌柜往外拖,更有甚者揪出了那位躲藏的岑先生,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衙门的方向行进。 凌瑾韵留意到,秦砚辞随众学子前行了几步后便停下了脚步,似乎与身旁的林长青低声交谈了数语,随后礼貌地拱手告别。 她注视着秦砚辞迈向不远处的药铺,自己则迅速返回茶馆后院,借着混乱之机,迅速换回日常的装扮,悄然离开。 刚踏出后门,迎面便遇上了寻找她的秦沫沫。 “嫂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秦沫沫满面疑惑,关切问道。 正当凌瑾韵欲答之际,周遭突现一声异响,像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咔嚓”之声。 凌瑾韵下意识地望向旁边的茶馆,只见茶馆一角的屋瓦如雨点般纷纷坠落,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紧接着,一声沉闷的轰隆巨响震动了四周,茶馆瞬间尘土飞扬,碎瓦砾石如同暴风雨般倾泻而下。 这时,一片飞速旋转的瓦片直冲秦沫沫而来,秦沫沫这些日子本就心绪不宁,遭遇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整个人仿佛凝固了一般,连躲避的本能都忘了,呆滞地盯着逼近的死亡阴影。 凌瑾韵眼疾手快,一把将秦沫沫扯至一旁,急声叮嘱:“沫沫,小心!” 几乎是在秦沫沫被拉离的瞬间,那片瓦片重重落地,碎裂成一地的碎片。 秦沫沫恍若从一场噩梦中醒来,双眸中闪烁着泪花,看向凌瑾韵,口中喃喃:“嫂子……” 凌瑾韵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了,我们去找西哥吧。” 秦沫沫抹去泪水,坚定地点了点头:“嗯!” 两人正准备前往药铺前厅,秦砚辞已快步赶到,见她们安然无恙,心中悬石落地,“韵儿,沫沫,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之前已仔细观察过茶馆的建筑结构,深知其崩塌必定影响到相邻的药铺后院,刚才一听到声响,首先想到的就是凌瑾韵和秦沫沫身处险地,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仿佛给秦沫沫带来某种顿悟,一扫多日来的迷茫,她狡黠地靠近秦砚辞,半开玩笑地说:“刚才你更担心的是苏嫂,还是我这个亲妹妹呢?” 秦砚辞见妹妹从忧郁转为活泼,眼中的笑意更浓,当着秦沫沫的面坦然握住凌瑾韵的手,直言道:“当然是更担心韵儿。” 说罢,他温柔地望向凌瑾韵,“韵儿,你没受伤吧?” 凌瑾韵眼中有如小鹿般的灵动感,嘴角微扬,呵,看来她的小青苗开始学会调戏她了。 一旁的秦沫沫看着二人深情对望,面上神色复杂,自嘲地想,自己这是抽什么疯了? 怎么非要在这种时候自讨苦吃? 当凌瑾韵和秦砚辞步入药铺前厅时,秦沫沫已经随同药铺的其他人前往街上围观那边的热闹景象了。 凌瑾韵轻声询问秦砚辞:“秦砚辞,茶馆里的人都安全疏散了吗?” 秦砚辞微微摇头,“只是那些前来听‘夫子’授课的书生将掌柜和那个骗子送往了官府,店内的伙计和其他部分客人还被困在里面。” 凌瑾韵眉宇间流露出一丝讶异,声音中夹带着不可置信地询问:“今日的茶馆,竟然还有其他的客人存在?” 秦砚辞轻声回应,他的语气平和中带着一丝谨慎:“是的,数量并不多,仅有一桌。” 在进入茶馆的那一刻,他特地留意了周围的环境,那隐约从雅室中传来的人语声,让他印象深刻。 凌瑾韵心中震惊,但转瞬之间,她的思绪便如飞瀑般清晰。 那茶馆掌柜与那位冒牌的岑夫子胆敢利用府学与科举之名行骗,背后若无权势人物的庇护,定是无法如此嚣张。 于是,今日能在茶馆中安然就座的那桌客人,恐怕便是那掌柜与岑夫子背后的同党。 此刻,邻近的茶馆几乎已成废墟,残破的梁木胡乱交织,仿佛一片随时可能倾覆的危楼,周围人群不敢轻易靠近。 四周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气息,仿佛连空气都在颤抖。 凌瑾韵身旁,一位衣着朴素的药铺掌柜不住摇头,口中发出沉重的叹息:“真是造孽啊,那房屋本就老旧,再往上加盖,地基如何承受得了。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唉,可惜他被金钱迷了心窍,硬是一句也听不进去。” 旁人的补充让气氛更添几分沉重:“说起来,这谭掌柜还算侥幸,房子倒塌的瞬间,店里的伙计都被困住了,他自己却被那些赶考的学子拉着去见官。虽说是难逃一番皮肉之苦,说不定还会被流放,但至少保住了一条性命,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秦砚辞在混乱中已竭尽全力救助了所有能触及的生命。 此时,他们已无心再在事故现场停留,握着从药铺抓取的药材,一行人默默返回了租赁的小院。 踏入小院,秦沫沫仿佛瞬间忘却了刚才的惊险,活泼如往常,围绕在凌瑾韵身边,滔滔不绝地分享着在药铺里无意中听到的各类八卦。 眼见凌瑾韵架起小炉,着手准备煎药,秦沫沫敏捷地搬来一张小凳子,双手支颐,眼神中满是好奇与不解:“这药不是要喝的吗?为什么要把药渣过滤后再倒回药罐中去呢?” 凌瑾韵手持木棍轻轻搅动着药罐中的液体,耐心解释:“这不是直接饮用的汤药。我要将药汁中的水分全部蒸发掉,制成清爽的药膏,便于你哥哥携带进入考场使用。” 秦沫沫接过木棍,跃跃欲试地表示要一同帮忙。 凌瑾韵微笑同意,目光却难以从秦沫沫那重焕生机的面庞上移开。 被盯得脸颊微热,秦沫沫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显得有些羞涩:“西嫂,你干嘛老是看着我?我脸上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啊?” 凌瑾韵笑而不语,轻轻地捏了捏秦沫沫略显婴儿肥的小脸:“就是觉得你现在这样,看起来精神极了,特别漂亮!” 秦沫沫闻言,脸蛋骤然泛起两朵红云,羞赧地转过头去:“别拿我开玩笑了,你才是美得跟天仙似的呢!” 这温馨的一幕正好被从屋里走出的秦砚辞撞见。 第二百四十二章 山泉酒 秦砚辞心中五味杂陈,一时无言以对。 凌瑾韵收起笑容,神色凝重地对秦沫沫说道:“沫沫,前些日子你整天闷闷不乐,心神不定,你哥哥和我真是担心坏了,生怕你会想不开做些什么傻事。” 秦沫沫愧疚地垂下了头,声音细若蚊蚋:“对不起,让你们为我担心了。” 凌瑾韵面容虽保持着严肃,内心却是真真切切的关怀,只是一只手不自觉地又想去捏秦沫沫的小脸。 于是,又轻轻地在秦沫沫脸上揉了一把。 “我们是一家人,无需道歉。不过,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突然想明白这一切的吗?” 提起此事,秦沫沫眼中闪过了感激的光芒,看向凌瑾韵:“前几日每当想起那件事,我就感觉似乎全世界都知道了,都在嘲笑我、鄙视我,那时候,我真的觉得生无可恋了。” “但是今天,当那瓦片向我飞来的时候,我猛地意识到,如果就这样被瓦片砸死,娘和哥哥嫂子该有多么心痛,而那个杨寡妇和杨虎母子那样的恶人,一定会幸灾乐祸,拍手称快。我凭什么要让他们得意,看着我们的笑话,而让爹娘和哥哥嫂子伤心呢?” 说罢,秦沫沫微微抬起下巴。 秦砚辞在一旁观察着凌瑾韵那蠢蠢欲动的手,眼看她又要“故技重施”,连忙上前几步,抢先一步揉了揉秦沫沫的头发,脸上洋溢着宽慰的笑容:“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 凌瑾韵那只想要抚摸秦沫沫头发的手,收势不及,竟意外地与秦砚辞的手相触。 秦砚辞顺势握住她的手,温柔一笑,轻轻将她的手从秦沫沫头上引了下来,那动作充满了宠溺与爱护。 秦沫沫望着二人相视而笑的场景,忍不住做了个鬼脸,仿佛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莫名的尴尬让她忍不住喊了出来:“你们要秀恩爱就回自己房间去,别在这里刺激我!快走,快走啦!” 凌瑾韵和秦砚辞相视一笑,随即默契地退回屋内。 凌瑾韵立刻投身于她的翻译工作中,那些从山洞中发现的书籍,对她而言无异于珍宝,其中的医书更是藏着无价之秘。 虽然药材寻常,但配伍精妙,甚至包含了她在现代竭尽所能也无法觅得的一些失传配方。谁又能料到,在这些古老的医书中,竟藏着如此珍贵的智慧结晶? 一旁,秦砚辞一边阅读,一边埋首记录,两人各司其职,小屋虽静,却充满了和谐与温馨的气息。 正当二人沉浸在各自的世界时,一阵急促的呼喊打破了这份宁静:“秦兄,秦兄!” 这一时刻,林长青饱含激昂情绪的呼唤穿越了院子的界限,清晰地传入耳际。 秦砚辞离开了案前那一本半开的古籍,缓缓起身,迈向门外。 门扉轻启,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微微讶异。 不仅林长青一人,还伴随着数十名同窗好友,他们的身影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庭院各处,每人的手中都紧握着不同形态、各式各样的包裹与篮筐。 这其中有手提温热熟食的,食物的香气在微风中悄悄飘散,引人垂涎;有捧着精致糕点的,色彩斑斓,;更有个别提携沉重酒坛的。 这群青年一见秦砚辞出现,不约而同地行礼致意,言语中满是诚挚的感激:“此番真是多亏了秦兄你啊!” 秦砚辞回报以一种礼貌而淡漠的微笑,那抹笑容恰到好处,既不过分热忱,也不失礼仪:“各位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他的态度温和而谦逊,使人感到亲切却难以接近。 林长青快步上前,热情地揽住秦砚辞的肩膀,言语间充满了真挚的情感:“秦砚辞,这次你的帮助真是太大了。可能你还不知道,那个茶馆的老板竟然雇佣了一个假冒的先生,企图骗取我们的钱,而且那所谓的‘学舍’,竟然是违规扩建的。我们刚刚离开不久,那里就坍塌了。” 林长青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后怕,语气加重,目光灼灼地凝视着秦砚辞:“如果不是你及时识破了骗局,没有盲目去官府报案,我们可能现在就已经埋在了废墟之下,别说参加科考,性命都难以保全。” 一旁的同窗们纷纷点头附和,其中一人补充道:“对极了,秦兄,我们全靠着你的智慧。不仅仅是咱们,那些同样去了茶馆的学子们也都对你感激不尽。他们因为害羞,不好意思亲自来打扰,所以委托我们带来了这些心意。” 谈话间,手中的礼物已经被逐一送到了凌瑾韵的面前。 凌瑾韵和秦沫沫没有片刻的闲置,她们灵巧的手指穿梭于食物之间,利用那些丰富的熟食,又添置了几道热气腾腾的菜肴,精心布置在了长桌上,以此来款待秦砚辞和他的朋友。 林长青举起了他们携带的酒坛,神色兴奋:“秦兄,这可是杏花楼新近推出的‘涧山泉’酒,其味如山泉之清甜,口感柔顺,宛如天成。现在这酒在杏花楼里已经供不应求,想要买到一壶都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他一边说着,视线不经意间转向了一旁。 众人也随之望去,唐同学赶忙摆手,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意:“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秦砚辞的表情虽未有太多波澜,但那抹礼貌的微笑始终挂在嘴角,让人无法轻易窥探他的真实心境。 而在一旁静静聆听的秦沫沫,悄悄地对凌瑾韵说道:“这酒他们当作珍宝,哥哥却是不以为意的。要知道,这‘涧山泉’就是出自咱们自家酒坊,名字还是哥哥亲自取的呢。若哥哥真想喝,直接从酒缸里舀来喝都行!” 如今,秦家酒坊独家供应着整个平南府的桂花楼,即使生产效率在不断优化,出酒速度大幅提升,仍难以满足市场上如饥似渴的需求。 林长青提及的这坛不起眼的酒,在秦家酒坊的售价不过十两银子,到了杏花楼也不过翻倍至二十两,但在市面上,由于需求过旺,价格被哄抬到了令人咋舌的五十两甚至八十两。 宴席终了,秦砚辞与众同窗举杯共饮,涧山泉酒在喉间流淌,留下一缕清新。 第二百四十三章 国之栋梁 告别之时,大家皆意犹未尽,各自踏上了归途。 作为今天的主角,秦砚辞自然也免不了多饮了几杯。 当他回到房间时,浑身上下似乎都弥漫着那股清冽的涧山泉酒香。 此时,凌瑾韵正全神贯注于医书之中。 不料,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地环绕在她的腰间,一股混合着酒香的男子气息轻轻拂过她的耳畔。 那声音清澈而略带磁性:“韵儿……” 凌瑾韵的心跳不禁漏跳了一拍,回眸之际,恰好迎上秦砚辞那双深邃如夜的眸子,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 然而,不等她反应过来,秦砚辞已然将脸颊贴在了她的颈窝,像一只撒娇的小猫,轻轻地蹭着,惹得她心中一阵酥痒。 “韵儿,我头好痛……” 这涧山泉酒,清新雅致,初品时只觉甘美清冽,几乎感觉不到酒精的存在,但其后劲却是不容小觑。 凌瑾韵连忙搀扶着秦砚辞来到床边坐下,吩咐他紧紧抓住床柱,随即板起脸庞,严肃地说:“给我乖乖坐好,我去给你熬解酒汤。年纪轻轻的,不好好学习,偏要去学人家喝酒!” 秦砚辞被凌瑾韵如此训斥,双手环住床柱,嘴角下意识地垂了下来,原本深邃的眼眸此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显得既无辜又委屈。 凌瑾韵强忍笑意,迅速转身,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便会舍不得离开。 毕竟,小家伙这副任人揉捏的模样,实在是太过诱人,如果不乘机“欺负”一下再走,总觉得自己亏大了。 即便是置身于厨房,忙着熬制解酒汤,口中依旧不停地念叨着佛经中的句子,以此来平复自己内心的波动:“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待端着解酒汤返回房中,秦砚辞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姿态,双手紧紧环着床柱,委屈的小嘴噘得老高。 这幅既顺从又可怜的模样,让凌瑾韵心里一揪,连心跳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这家伙现在的状态,简直是在引诱他人犯罪! 她默默念了几句佛号,试图平静自己的心绪:“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随后,她收敛起脸上的嬉笑,一本正经地走到秦砚辞跟前,将解酒汤递到他眼前:“喝吧。” 秦砚辞皱了皱小巧的鼻子,用那双满载着恳求的眼神望了她一眼,就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最终还是接过了碗,一口气将汤尽数饮下。 喝罢,他的整张脸皱成了一个小笼包的形状,满脸的不情愿,向凌瑾韵抱怨道:“韵儿,这解酒汤真的很难喝……” 凌瑾韵见状,心中顿时柔软下来,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柔地捏了捏他皱巴巴的小鼻子,柔声解释道:“解酒汤是药,药自然是不会好吃的!” 未等她的话音落下,秦砚辞突然紧紧地抱住了她,话语中带着几分醉意的甜蜜:“可韵儿,你也是药,但你却是甜的!” 凌瑾韵:…… 显然,这小家伙是真的醉得有些迷糊了,她何时成了药了? 而她,又会是什么样的药呢? 这突如其来的比喻让她哭笑不得,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难道是传说中那包治百病的神奇板蓝根,吸取了天地精华,历经岁月沉淀,最终修炼成精了吗? 转瞬之间,半个闰月如白驹过隙。 乡试的壮阔剧目悄然拉开帷幕。 秦沫沫于晨曦微露之际便轻手轻脚地起身,炉火映照着她专注的面庞,她细心烙制出足以让秦砚辞品尝三天的大饼。 而凌瑾韵,早在数个日夜之前,便穿梭在熙熙攘攘的市集中,以她敏锐的感官精心挑选出最为鲜嫩的猪肉,用古老的秘方悉心腌制,再以慢火细烤,最终制成一块块色香味俱全的肉干。 凌瑾韵与秦沫沫伴随着秦砚辞,一步步走到了贡院那扇庄严肃穆的朱红大门前。 那里,已经排列起了一条蜿蜒的人龙。 考试的严格,超乎想象。 考生们必须经历层层的搜身检查,确保无人暗藏私物,方可领取那象征着入场资格的考号。 然后,一步一顿,迈入那决定命运的考场之门。 跨过那扇门,意味着他们将在狭小的号舍里,不分昼夜,独自度过整整三日,直至第一场考试的钟声悠扬响起,他们才能迈出那扇束缚自由的门扉。 食宿皆在这斗室之内,一切生活琐碎,都需在方寸之间自行料理。 幸运的是,连绵的自然灾害之后,天空仿佛也展现出了它温情的一面。 本应是盛夏酷暑难耐之时,一场夜间悄然而至的细雨,却奇迹般地带来了一缕意想不到的凉意。 分别的时刻总是来得那么快,凌瑾韵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只精致的瓷盒与小巧的瓷瓶。 她将这两件宝贝郑重地塞入秦砚辞手里,、:“这个瓷盒内装着我特制的清心提神药膏,若在考场感到头脑昏沉或烦躁不安,抹一抹太阳穴便能清醒许多。至于这个小瓷瓶,里面装的是精心炮制的人参丸,如果在号舍中休息不好,感到精神疲乏,就服用一粒,以补元气。” 秦砚辞接过的不仅仅是这些物品,更是沉甸甸的关怀与爱意,他温柔地抚摸着凌瑾韵的头顶,眼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韵儿,谢谢你。” “三天后,我在这里等你凯旋。” 凌瑾韵的目光坚定不移。 尽管秦砚辞心疼凌瑾韵要忍受烈日的炙烤,等待着他归来。 但他深知,对于凌瑾韵来说,家中的等待或许比任何煎熬都要难以承受。 于是,他没有多做阻拦,只留下一个坚定的背影,步入贡院的深邃之中。 与此同时,贡院对面客栈的二楼,一位尊贵的身影倚靠在窗边,正细细观察着考生们入场的一幕幕,那正是皇帝本人。 而一旁,江侯爷战战兢兢地陪坐,身子几乎只占了椅子的边缘,紧张的情绪溢于言表。在目送秦砚辞进入贡院后。 皇帝转头向江侯爷言道:“江兄,你的这位贤侄,尽管出身草莽,却显然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你是否知晓前些日子茶馆发生的风波?若不是他心思敏捷,及时识破了那位假冒的夫子,揭露了掌柜与那假夫子共谋欺诈的恶行,这次参加乡试的考生恐怕要失去近三分之一。这批年轻人中,谁能说不会孕育出未来的国之栋梁?如此损失,确实令人心痛。”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失控的马 实际上,人才的流失固然是一方面。 更关键的是,当前国家正处于灾后复江的脆弱阶段,民间对于神明的敬畏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若是因茶馆的事故导致众多青年才俊遇难,社会上难免会出现利用此事攻击皇权的声音,甚至会有人认为这是天谴之兆。 江侯爷内心纵有万千不愿意接纳这位乡野女婿,但在皇帝的赞誉之下,他也只能苦笑敷衍:“皇上过奖了,那孩子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皇帝爽朗的笑声穿透空气,“江兄此言差矣,有时候,好运本身就是一种非凡的实力,甚至可以超越常人所理解的硬实力。” 江侯爷的脸色略显尴尬,无论这个乡下来的小伙子有何优点,在他眼中都显得不值一提。 --- 凌瑾韵与秦沫沫返回她们租住的宁静小院,尽管心中都装满了对秦砚辞考试的挂念,忐忑不安,但两人都没有把这种情绪表达出来。 凌瑾韵还好,一回到家,她便立刻投身到浩瀚的医学典籍之中,很快就将秦砚辞的考试之事抛诸脑后。 而秦沫沫则像是心中揣着一只不安分的小兔子,既坐立不安,又心乱如麻,脑海里满是哥哥在考场上的种种情景。 凌瑾韵看出了她的焦虑,便拉着她一同进入房间,共研医术。 这对姐妹花,对医道有着近乎痴迷的热情,一旦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吃饭、睡觉都成了次要的事,自然也就无暇再去过多担忧秦砚辞的考试了。 直至第三天的黎明,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两人这才恍然惊觉,秦砚辞的第一场考试已经结束了。 当她们急匆匆地赶到贡院时,考生们正秩序井然地走出考场。 秦沫沫紧紧盯着那些疲惫的身影,心中忐忑不安,紧紧拽着凌瑾韵的衣袖,压低嗓音:“你看看他们,个个脸色苍白,步伐蹒跚,眼神空洞无神,好像都被考试折磨得失去了魂魄似的。咱们哥哥可别也是这样啊?” 凌瑾韵这时已无暇回答,她正全神贯注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而又让她心安的身影。 不久,秦砚辞终于缓缓从贡院大门走出,虽然也显露了几分疲惫,但相比周围那些面容憔悴的考生,他的精神状态明显更为饱满,甚至在这样的环境下,更凸显了他的坚韧与不凡。 秦沫沫一眼便看见了秦砚辞,立即兴奋地挥手高呼:“哥哥!” 凌瑾韵则迅速从马车上跃下,静静地走向秦砚辞,无需多言,只是轻轻地握住他的手,一同回到了马车内。 尽管备考之路艰辛,但有了凌瑾韵准备的清心提神膏、补气人参丸以及美味的肉干饼,秦砚辞并没有太过吃苦,唯一的小插曲是他的号舍紧挨着马厩,夏日的炎热让马厩的气味即便是在清凉膏的辅助下也难以彻底消散,但这并没有影响他的决心。 回到小院,秦砚辞简单地梳洗后便沉沉入睡,显然是体力与精神的双重消耗。 秦沫沫了解情况后,不由得微微抱怨:“哥哥这也太容易疲惫了吧,不过是三天的考试,怎么就累成了这样。” 凌瑾韵轻轻敲了一下秦沫沫的脑袋,笑中带着责备:“你这丫头,还抱怨你哥哥呢。你刚才去接哥哥的时候,难道没听说这三天有多少考生直接在号舍里晕倒,被人抬出去的吗? 再看看那些出来的考生,哥哥的状态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了。” 秦沫沫吐了吐舌头,顽皮地笑了:“也是,哥哥已经很了不起了,就是不知道他考得怎么样。” 凌瑾韵的眼角弯成了新月,眼中闪烁着信心满满的光芒:“放心吧,哥哥不会有事的。” “江姐姐,你这么有把握?”秦沫沫好奇地问。 凌瑾韵得意地微昂起下巴,嘴角勾勒出一抹自信的弧度:“那当然,自己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没有信心呢。” 她的眼神里闪烁着自豪与骄傲。 秦沫沫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默默苦笑,自言自语道:“真是,这世间何处不飘荡着恋爱的酸甜味儿啊。” 秦砚辞这一觉沉沉地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温柔地唤醒了他。 他揉了揉睡眼,又一次踏进了贡院的大门,连续面对着第二场和第三场考试的洗礼。 每次考试结束,他都会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稍作休息,为接下来的挑战积蓄力量。 最后一场考试终于画上了句号,秦砚辞却没有立刻随着凌瑾韵和秦沫沫返回那个充满温馨的小院。 原来,与他一同前来的同窗好友们,此刻正在门外等待,希望在分别前能有一次短暂的相聚。 众人围成一圈,笑声与交谈声此起彼伏,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光芒。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匆匆,转眼间到了告别的时刻,大家依依不舍地挥着手,约定金榜题名后再聚首。 秦砚辞坐上了马车,身边是凌瑾韵,虽然他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那双眼睛里却跳跃着比之前更为明显的激动。 “林兄他们计划在城里多逗留几天,等放榜后再回乡,还问我们有没有什么安排。”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凌瑾韵侧头,乌黑明亮的眼眸如深潭一般,静静地望向秦砚辞,轻声问道:“夫君,你的想法是什么?” 话语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喊声:“让开,都让开!”这突兀的声响打破了车内短暂的宁静。 凌瑾韵迅速拉开车帘,向外窥探,只见一位身着侍卫服饰的汉子,驾驭着一匹油亮的黑骏马,马鞭在空中噼啪作响,如同雷霆万钧。 正值考生们从考场蜂拥而出,狭窄的街道上,马车与行人交织,拥挤得如同密闭罐头中的鱼群。 那黑马一声嘶鸣,四蹄蹬地,周遭的马儿也随之骚动,街道瞬间陷入了无序的混沌,出路被彻底封死。 侍卫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反而狠狠地一鞭抽在马臀上,马儿痛得前蹄腾空,像发了疯一般向前狂奔。 第二百四十五章 耀武扬威 凌瑾韵他们的马车不幸被包围在了道路中央,这失控的黑马若是继续前进,势必会与他们的车头正面相撞。 车内,凌瑾韵、秦砚辞和秦沫沫皆能感觉到自己座驾下的马匹不安分地踢踏着地面,焦躁与恐惧在空气中弥漫。 黑马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车夫早已面如土色,呆滞地坐在驾驶位,瞪大的双眼里满是惊恐,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符咒固定,动弹不得。 电光火石之间,那匹高大的黑骏马铁蹄似乎即将砸穿他们的车顶。 凌瑾韵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芒,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已握着一支硕大的注射器。 就在黑马的前蹄几乎要触及车身之时,凌瑾韵身形骤然下蹲,灵巧地从马腹下穿过,与此同时,那注射器如箭一般准确无误地插进了马的颈部。 她拇指轻轻一压,注射器中的麻醉剂瞬间涌入马的血脉之中! 黑骏马发出了一声哀嚎,强健的身躯轰然倒地,扬起一阵尘土。 马背上的侍卫一时愕然,脸上划过一丝难以置信。 直到他的坐骑轰然倒地的瞬间,他才恍然大悟,利用这股冲击力在空中完成一个利落的翻身,平稳落地。 然而,他的立足未稳,手中的鞭子已经带风地朝凌瑾韵挥去,口中怒吼:“活得不耐烦了吗?!” 凌瑾韵平时温婉的眼中此时却透露出阵阵寒光,她的手腕轻轻一抖,手中的软鞭宛若有了生命,紧紧缠绕住对方的鞭梢。 她借力用力,侍卫的脚步踉跄,眼神中燃烧着愤怒与杀意,正欲凝聚内力,一掌拍向凌瑾韵。 这对于不谙轻功内力的凌瑾韵来说,无疑是个极为危险的局面。 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凌瑾韵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小注射器中的麻醉剂成为了她最后的底牌。 她决定正面迎接那掌力,一旦被击中,她便能借此机会将药物注入对方体内。 这场赌博,没有退路。 正当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魁梧的身影横空出世,挡在了凌瑾韵身前。 与此同时,凌瑾韵手中的注射器未能如愿扎入对方体内,只因那人被一股外力猛地抛出,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侯爷面色铁青,收回了方才挥出的手,圆睁的双目仿佛能喷出火来,他几乎是在咆哮:“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学了那么一点点皮毛,就敢硬来,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想要长寿也不该走在你母亲前面,我可不愿意看到你娘为了你而伤心!” 凌瑾韵心中暗自嘀咕,父亲口口声声说不愿母亲伤心,可这些年他的行为何尝不让母亲操碎了心。 但她想到刚才侯爷是如何果断出手,救下了他们,这些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秦砚辞的手轻轻地搭在凌瑾韵纤瘦的肩上,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脸色尚未完全从惊吓中恢复过来,“韵儿,你没事吧?”他的语气里满是关切。 凌瑾韵轻轻摇头,安慰道:“我没事。”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位妇人,牵着一个约莫三岁、头扎双髻的小男孩,她跪倒在凌瑾韵面前,感激涕零:“多亏了恩人,真是太感谢了!” 妇人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孩子磕头,“大宝,快谢谢恩人!如果不是恩人,你今天可能就没命了!” 孩童虽然年幼,不明白生死的重量,但他明白是眼前这位美丽的姐姐在危急时刻救了他。 他乖乖地磕头完毕,清澈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凌瑾韵,用稚嫩的声音说:“谢谢姐姐。” 凌瑾韵的脸上不由自主地绽放出温柔的笑容,她轻柔地摸了摸孩子的头,和煦地说道:“不用客气,安全就好,快和妈妈回家吧!” 四周一片狼藉,人们各自忙碌,无人有暇他人。 此刻,众人才意识到,如果不是凌瑾韵的及时出手,那失控的马匹恐怕不只会摧毁他们的马车,更会碾碎这个无辜幼小的生命。 江侯爷目睹了凌瑾韵与孩童之间的温馨交流,脸上的怒气略有缓和,但随即他又愤愤地甩袖,低声抱怨:“对个不认识的孩子都能笑得如此温柔,对你亲爹倒是吝啬笑容!” 凌瑾韵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望向远方,心里五味杂陈。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中,她体会到了生死一线的紧张,也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与爱。 江侯爷的嘟囔太轻,细如蚊蚋,仿佛风中摇曳的烛火,未及触及耳畔,便已消散于无形之中,无人捕捉到这份微不足道的低语。 与此同时,何征的手法干净利落,已悄然间制服了那名侍卫。 侍卫虽然眼熟江侯爷的身份,姿态却未有丝毫收敛,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斜睨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尊卑之分,直接掏出了腰间的令牌,刻意在阳光下闪烁出耀眼的光泽。 “江侯爷,这令牌您可还认得?耽误了我家主子的大事,您那侯门的荣华富贵,赔得起吗?” 江侯爷的目光轻轻掠过那令牌,眼中光芒闪烁,威严中不失几分冷峻。 “原来是出自二皇子麾下,难怪行事如此嚣张。若真耽误了二皇子的要事,我自知赔罪不易。但反过来,若是令我的掌上明珠受到丝毫伤害,你这小小的侍卫,又能拿什么来补偿?” 这一番话,如重锤击鼓,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江侯爷的气势让身旁的陈峰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慌之色,他下意识地转向了凌瑾韵,只见她一身素朴的布衣,挎着灰布袋,淳朴的模样与传闻中定北侯府那位在京中名动一时的独女形象相去甚远,令人难以置信。 然而此刻,关于凌瑾韵身份的疑惑已不是首要问题。 陈峰紧抿着嘴唇,对江侯爷言道:“江侯爷,先是您的千金惊扰了我的马匹,后又有您亲自令我挂彩,这一切我都不予计较。唯望侯爷高抬贵手,让我能够尽快完成主子的差事,尽早返回述职。” 在陈峰的话语中,对江侯爷并未显露出过多的敬意。 毕竟,江侯爷作为江贵妃之兄,其女江祁月又与三皇子结缘,立场明显偏向三皇子一方,与他的主子二皇子形成对立,自然无需过多的客套。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期待 秦砚辞挺身而出,挡在凌瑾韵的身前,他那双深邃的黑眸冷若寒星,紧紧锁定了陈峰,字字有力地道:“恐怕今天即便侯爷心怀宽广,你亦是插翅难飞。你故意纵马惊扰,按大庆律法,应当受罚三十至一百杖责;若造成严重后果,更是逃不过流放三千里之惩。” 江侯爷闻此言,眼中瞬间闪过一抹赞赏,却旋即被深深的不满所替代。 他微微侧头,双手不疾不徐地插入袖中,语气平淡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陈峰,你都听清楚了?来,先陪本侯爷去一趟府衙。” 凌瑾韵则站在秦砚辞的背后,小巧的脑袋轻轻歪向一侧,清澈的眼眸紧紧跟随着江侯爷的背影。 她心中清楚,每当科举之时,无论开考或是收卷,江侯爷总会在贡院对面客栈的二楼,陪伴在皇上左右。 但今日,江侯爷突然现身出手搭救,实属意料之外。 更令她诧异的是,江侯爷竟然在陈峰面前公开承认她的身份、 今日的江侯爷似乎彻底变了个样。 陈峰紧咬牙关,正欲与江侯爷据理力争,却不料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接近。 最初,他只觉得那驾车之人的身影似曾相识。 紧接着,车内传来的声音宛如惊雷,在他心中炸响:“真是没想到,二皇子府上一名小小侍卫,竟敢在江兄面前如此嚣张无礼!” 陈峰先是一愣,随即腿脚发软,几乎就要跪倒在地。 好在一旁的安德海挂着一副虚假的笑容,眼明手快地扶住了他:“陈侍卫,要站稳了,要是摔伤了,回去如何向二皇子交待呢!” 这一幕让陈峰彻底陷入了混乱。 要知道,皇上的微服私访,连几位皇子都是蒙在鼓里的。 皇宫中尚有皇上的替身,虽然以患病为由不参加早朝,但宫中的宠妃们仍然可以前往探视。 尤其是二皇子的母亲,当今皇后,每天都会去问候,因此二皇子对传入宫中的皇帝病重的消息深信不疑。 据说,这一次皇上的病情极为严重,连御医也不敢保证能够治愈。 正是基于这种确凿无疑的情报,几个成年的皇子开始暗流涌动,二皇子也因此派遣陈峰南下江南。 然而,如今应在宫中病榻上挣扎的皇上,却突然出现在江南之地,这意味着二皇子的计谋…… 一切开始变得扑朔迷离。 就在这时,车帘被轻轻掀开,皇上露出温和的笑容,看向秦砚辞与凌瑾韵:“秦公子与秦夫人,是否愿意与我们同车而行?” 秦砚辞躬身施礼,婉拒道:“多谢皇上的美意,鄙人刚结束了考试,身心俱疲,还是先行告退,回去休息为宜。” 随后,秦砚辞与凌瑾韵一同走向他们的马车,途径江侯爷身旁时,江侯爷冷哼一声:“臭丫头,别以为我救了你,又当众承认你是我的女儿,就意味着接纳你了。我只是不愿你有个万一,让夫人难过罢了。” 凌瑾韵面无表情地扫了江侯爷一眼,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冷漠:“哦,我也没打算认你。” 江侯爷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面色铁青,只能眼睁睁看着凌瑾韵转身登上马车,心中满是无奈。 马车内,秦砚辞的手依然轻轻覆盖在凌瑾韵的手背上,而凌瑾韵却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曾经的秦砚辞内敛而宁静,但此刻的他,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凌厉之气。 这是凌瑾韵第一次在秦砚辞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战斗气息。 虽然这种感觉稍纵即逝,秦砚辞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沉稳。 秦砚辞闭上眼睛,看似是在养神,实则思绪万千。 因陈峰之事引发的一连串连锁反应,使得那些他原以为早已模糊的前世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 在上一世,他扶持登基的新君,正是这位二皇子。 而皇室之中,龙袍加身的天子膝下共有七位皇子,其中最小的七皇子年仅三岁有余,六皇子也不过五岁,至于五皇子,则刚满八岁的稚龄…… 这一系列复杂的人物关系,交织成了最纷繁复杂的权力斗争。 七皇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因其独享的殊荣,成为了兄弟间猜忌与嫉妒的焦点,早早便在无形的刀光剑影中饱受排挤。 相比之下,年幼的五皇子与六皇子,由于年纪较小,又未得到皇帝的特别青睐,得以远离那片风雨欲来的储君之争。 大皇子的命运则更为微妙,他的母亲,原本只是深宫中一名不起眼的宫女,凭借偶然的一次宠幸,诞下了他这位龙裔。 这样的出身,注定了大皇子性格中的温顺与谨慎,面对储君之位的争夺。 他选择了一条明哲保身的道路。 然而,储位之争的核心,实际上是围绕着三位最具竞争力的皇子展开:首先是来自良妃膝下的西皇子,才智超群却又锋芒毕露;接着是江贵妃所生的三皇子,权谋深沉,善于布局;最后,则是皇后之子二皇子,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心机深沉。 前世的他,出于对国家未来的考虑,选择了支持看似仁厚的二皇子,期望在历经多年战争与饥荒的大庆帝国之下,能有一位施以仁政、使民休息的君主。 在与这些皇子的交涉与观察中,唯有二皇子的治国理念与他个人的愿景最为吻合。 遗憾的是,这份契合不过是他巧妙编织的假象,背后隐藏的,是对权势的贪婪与不择手段。 二皇子即位不久,就因一己私欲,为了争夺一名美人,不惜与邻国兵戎相见,战火迅速蔓延,无数无辜的百姓因此流离失所。 加上随之而来的沉重赋税与徭役,大庆的民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 而他,因为识人不清,最终导致家族遭逢灭顶之灾。 今世,命运的轮回竟如此之快就让他与二皇子的宿命再度交织。 正当秦砚辞沉浸于过往的回忆中无法自拔时,凌瑾韵轻柔的手指在他的掌心轻轻划过,将他从沉重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我们到了。” 秦砚辞抬头,眼中的阴霾被温柔的目光取代,他紧紧握着凌瑾韵的手,步入屋内。 随即,他提议说:“韵儿,后天就是团圆节,城里会有绚烂的灯会,不如我们观赏完再返回,如何?” 第二百四十七章 随意放置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期待。 凌瑾韵点了点头:“是个好主意。而且,我看皇上今天气色不太好,如果能借机在府城多停留一些时日,说不定能有机会为他诊病。毕竟,他是的父亲,小靖儿还盼着能尽孝于他呢。” 秦砚辞凝望着凌瑾韵的双眼,心中涌动着无尽的感激。 与此同时,记忆中的片段悄然浮现在脑海。 约莫在这个时期,上一世中失踪的七皇子的遗骸被意外发现,这一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深深刺痛了皇帝的心。 皇帝因此悲痛不已,一病不起,虽然御医竭尽所能调养,也只是勉强维持了三年的生命,终是撒手人寰。 那三年间,即便卧病在床,皇帝依旧颁布了许多利于国家和民生的政策,其仁爱之名流传后世。 如果不是健康状况每况愈下,或许能够避免后来的种种苦难。 秦砚辞紧紧拥抱着凌瑾韵,感受着她的体温。 他低语:“韵儿,有你真好。” 凌瑾韵依偎在他胸前,两人心灵的契合,在这一刻化为无言的幸福。 次日。 江侯爷与苏海盛引着一位身披龙袍的尊贵身影跨过门槛,这位不速之客正是当今的帝王。 秦沫沫敏捷地为他们奉上热茶,待众人围坐,皇帝示意秦砚辞与凌瑾韵也加入其中。 这时,苏海盛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口吻,向秦砚辞夫妇通报了昨日贡院外那位骑者的情况:“那位在贡院外惊扰了二位的人,被我们带回后,他自己选择了了结生命。” “虽不能按律严惩,但这算是他的报应吧。” 苏海盛补充说。秦砚辞心下顿时明了,这是皇帝在暗中维护二皇子,防止因陈峰事件的深入调查而暴露更多的秘密,从而波及二皇子。 上一世的匆忙立储,虽出自皇帝之口。 但其间的犹豫与偏向,无不显示出二皇子伪善背后的影响力,连秦砚辞与谢行都被蒙蔽。 凌瑾韵对于朝堂之事向来不喜多谈,秦砚辞同样沉默以对。 皇帝轻咳了一声,清亮的嗓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目光柔和地转向秦砚辞与凌瑾韵:“秦砚辞,凌瑾韵,你们信任朕,把事情交由朕处理,而朕却没能妥善处置,导致此人自尽,这是朕的失责。如若有什么补偿或是请求,你们尽管说出来。” 这话一出,不仅仅是江侯爷显得惊讶,连苏海盛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位向来以仁慈着称的君主,鲜少展现出如此接地气的姿态,让人倍感亲近。 秦砚辞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凌瑾韵身上,仿佛在寻求她的意见。 凌瑾韵沉吟片刻,眉头轻蹙,然后缓缓道:“皇上,我们目前一切安好,没有什么特别的需求。未来如有什么想法,我们定会向您提出。” 她的话语中透露着一份淡然与从容。 未待圣颜回映,江侯爷的声音已如洪钟轰鸣,响彻殿堂:“放肆!何人敢如此冒犯龙颜?” 凌瑾韵的目光掠过父亲那双瞪得浑圆,内心暗暗嘀咕。 皇上轻轻咳了两声,以示无碍,宽大的衣袖轻轻一摆,温和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示意江侯爷勿怒,语气中满是兄长般的宽厚:“无妨,江兄勿须介怀。” 话音一落,他的视线转而落在凌瑾韵身上,目光中既有长辈的慈爱,又不乏帝王的威严:“凌瑾韵,你的请求,朕记下了。苏海盛,取文房四宝来。” 众臣面面相觑,疑惑之情溢于言表,对皇上的意图不明所以。 直到亲眼目睹皇上亲自提笔,一笔一划间,承诺给予秦砚辞与江晩一个心愿,并慎重地按下御印,所有人才恍若梦醒,心中涌起敬佩与惊讶。 苏海盛轻轻吹拂着未干的墨迹,小心翼翼地将这份承载着皇恩的承诺折叠整齐,双手捧起,毕恭毕敬地递给了一旁的秦砚辞。 秦砚辞将这轻如鸿毛却又重于泰山的薄纸珍而重之地收入怀中,目光追随那渐行渐远的皇室队伍,直至不见踪影。 江侯爷故意放慢脚步,靠近凌瑾韵,声音虽低,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你这丫头,要时刻铭记皇上的尊严,言谈举止切不可逾越界限。莫忘了自己的身份,莫要给侯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凌瑾韵微微仰首,目光带着一丝狡黠,斜睨向江侯爷,嘴角勾起一抹戏谑:“我还记得,昨日您言之凿凿,说不准备认我这个女儿?怎的,一夜间,便想自食其言,前来认亲了吗?” 江侯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袍袖一甩,语气强硬:“谁言要认你了?休得胡言乱语!” “那我的事,又与你北定侯府何干?” 凌瑾韵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语气中带着不耐。 此言一出,江侯爷怒意更甚,“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话!粗鄙不堪,哪里有一丝大家闺秀的风范!” 凌瑾韵在心中暗自叹息,这位的性格莫不是九曲十八弯的麻花? 一面坚称不认她为女儿,一面在她危急时刻又挺身而出;一面不将她视为家人,一面又时刻关心她的举止是否得体。 她心中清明,懂得礼节,并非是为了回到北定侯府才去遵循,那是出自本心的修养。 不愿与江侯爷继续无谓的争执,凌瑾韵见秦砚辞已护送皇上至院门外,便转身返回自己的居所,心中挂念着那些尚未完成的医书翻译工作。 然而,她的脚步还未踏入门槛,便被一阵来不及掩饰身份的惊呼打断:“皇上……” 苏海盛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慌。 凌瑾韵闻声回头,只见皇上的身影忽然摇晃,重重倒下,幸好秦砚辞反应敏捷,稳稳接住了龙躯。 但秦砚辞并未急于行动,而是缓慢将皇上平躺在地,一旁的苏海盛与江侯爷面色苍白如纸,江侯爷忍不住斥责:“秦砚辞,你这是做什么?皇上龙体何等尊贵,怎可如此随便安置于地,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秦砚辞的目光深邃,冷冷地扫过江侯爷,虽未言语,但那份不言而喻的冷意让江侯爷如坠冰窖,心生畏惧,原本要出口的责难生生咽了回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病症 秦砚辞转而对苏海盛说道:“韵儿通晓医理,我也跟着她学了些许皮毛。皇上突发状况昏迷,此时不宜轻易移动,待韵儿诊断后再决定是否搬运,方为上策。” 苏海盛虽早有耳闻凌瑾韵会医术,却不免对一个小医女的能力存疑。 万一救治不当…… 秦砚辞似乎洞察了苏海盛心中的担忧,淡然道:“若安管事信不过韵儿的医术,不妨自行请大夫前来。” 苏海盛左右为难,今日圣驾出行,只带了他一人,他若离去求医,皇上身边便无人照拂。 此时,江侯爷果断发声:“安管事,你暂且照看皇上,我去寻大夫。” 苏海盛赶忙点头应允:“好,江侯爷速去速回!” 话音未落,皇上在苏海盛怀中突生剧烈抽搐,苏海盛面如死灰,本能地欲呼救,却被秦砚辞及时按住肩头,低声警告:“此处人多眼杂,安管事慎言。” 苏海盛的惊恐化作无声的焦急,凝固在喉间。 凌瑾韵迅速近前,手指轻柔而准确地搭在皇上的腕脉上,面容逐渐凝重,眉头紧锁,一副不容小觑的专业架势。 一番诊察后,她果断取出银针,手法纯熟地刺入皇上的特定穴位,逐一施以封穴之法。 待封穴完毕,她对秦砚辞和苏海盛吩咐道:“先把皇上抬进屋内。” 苏海盛最初对凌瑾韵的医术半信半疑,但见她沉着冷静,竟奇迹般地抚平了自己那颗动荡不安的心。 “行,行,行……” 他连声答应,一边与秦砚辞合力,小心地将皇上扶进屋内。 凌瑾韵一边细心地为皇上做进一步的诊断,一边询问苏海盛:“皇上的日常体重如何?” 溶栓治疗剂量的确立需依据患者的体重,这是医学常识。 苏海盛一时愕然,脱口而出:“啊?” 显然,他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毫无准备。 凌瑾韵再次清晰地问道:“皇上的体重是多少?” 她的眼神透过苏海盛短暂的惊讶,捕捉到了他心中的忐忑。 她深知,在这个古老的年代,特别是对于尊贵如斯的皇上,直接称量体重实属不易,更别提像市井小民那般粗鲁地悬秤衡量。 “无妨,我有我的方法。” 凌瑾韵淡淡一笑,随即估算着皇上的身高,心中快速运算,继而从她那神秘的空间之中,精准地提取出适量的溶栓药物,悄然放入随身的包内。 从精致的医疗箱中,她缓缓取出一支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注射器与几支珍贵的溶栓药物。 手法熟练地将药物精确无误地调配于针筒之中。 随后,她轻轻举起注射器,那针尖在微弱的烛光下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寒光,苏海盛在一旁观望着,不由得嘴唇微微颤抖,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油然而生。 正当他惊诧未定,欲言又止之际,凌瑾韵动作敏捷而果断,迅速而温柔地握住了皇帝的手,那针尖几乎在眨眼之间精准无误地刺入了皇上苍老而布满皱纹的手背,一股透明而清澈的药液随之缓缓流入那尊贵的龙体之中。 这幕情景,令苏海盛看得是胆战心惊,额头不禁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注射完毕,凌瑾韵的手指宛如灵巧的燕子,轻轻一提,那针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上的肌肤,紧接着是一块柔软的棉球轻柔地按压在针眼之上,以止住那几乎不易察觉的涓涓血流。 苏海盛瞥见皇手上那细微却清晰可见的血珠,一时腿软,整个身子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一旁的秦砚辞见状,立刻上前几步,稳重地协助凌瑾韵处理起皇上的伤口,两人配合默契。 凌瑾韵没有片刻停歇,随即又开始了对皇上的身体状况进行全面复查。 在这个没有现代化医疗设备的空间里,她只能依靠最为原始的方式,一一拔除之前为了应急而刺入皇上穴道的银针,手指轻柔地在皇上的头皮上游走,细细探索着每一条可能隐藏问题的血管,她的每一寸触摸都显得格外专注而小心。 苏海盛凝视着依然昏迷不醒的皇上,只见其面色相比之前略微恢复了几分红润,心中的焦虑总算有了一丝缓解。 他终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向凌瑾韵询问道:“秦夫人,敢问我家老爷患的是何种病症?”语气中充满了迫切与不安。 “中风。” 凌瑾韵的回答简练而直接,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但这二字犹如重锤,再次重重击在苏海盛的心头,令他身形一晃,幸亏及时抓住了旁边的柜子,才避免了又一次失态。 “那……老爷他……” 苏海盛的声音颤抖着,眼中满是不安与祈求。 此刻,凌瑾韵已完成了全面的检查,她镇定自若地向苏海盛解释道:“老爷的病情目前并不危急,尽管血管有轻微的堵塞现象,但通过我刚才使用的溶栓针剂,已经得到有效缓解。待他醒来后,只要配合药物治疗,并加强康复训练,应该可以避免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凌瑾韵的话语缓缓拂去了苏海盛心头的阴霾。 而朝廷当前复杂多变的局势,实难容忍皇上在此刻有任何闪失! 正当苏海盛思绪纷飞之时,江侯爷带着一群急匆匆赶来的名医冲进了房间…… 面对父亲的质疑,苏海盛连忙解释,表示凌瑾韵已经为皇上进行了诊疗。江侯爷却不以为然,用眼角余光打量了凌瑾韵一番,鼻中轻轻哼了一声,满是不屑:“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治病?我请的都是平南府首屈一指的名医,由他们来诊断,我才放心。” 而苏海盛在亲历了凌瑾韵的医术之后,心中已深感信服,对于父亲的偏见,不由自主地投向凌瑾韵,眼神中充满了维护之意。 只见凌瑾韵悠闲地倚靠在门框上,脸上洋溢着从容不迫的笑容,对周围的纷扰淡然处之。 随着江侯爷的催促,一群名医开始对皇上进行仔细的诊断。 他们或把脉沉思,或细致观察皇上的眼底与舌苔。 一番忙碌之后,这些名医竟不约而同地点着头,满脸敬佩地退到了一旁。 江侯爷性急,见名医们这般模样,内心的焦急更甚,好不容易等到最后一个医生结束检查,连忙迫不及待地追问:“大夫们,这究竟是什么病症?”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一起 名医们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一位须发皆白、显得格外资深的老医生上前,向江侯爷拱手行礼,言辞恳切地说:“江老爷,这位老爷患的是中风,病势凶猛,不过显然您之前请的医生技艺高超,病情已被有效控制,我们这些人来,怕是多此一举了。” 江侯爷被老医生略带责备的言辞弄得一愣,“控制住了病情?” 他的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 老医生笃定地点点头,语气中充满肯定:“没错,这位老爷的病情已经趋于稳定,血瘀症状正在逐渐减轻。我们的医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难以达到如此效果的,之前为您诊疗的医生实在是医术高明,我们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及那位神医的半分。” 另一名名医也走出人群,拱手作揖道:“江老爷,可否告知我们之前为老爷治病的那位神医是谁?若能有幸得其指点,将是我们莫大的荣幸。” 其他几位名医也随之附和,言语间充满了对那位未曾谋面的神医的敬仰。 江侯爷望着身旁的女儿凌瑾韵,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知道凌瑾韵曾治愈了叶夫人的疾病,但一直将其归功于偶然的好运,从未真正相信凌瑾韵在医学上的造诣。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承认,即使这个女儿在乡下成长,也并未荒废其天资,仍保留着家族血脉中的那份卓越! 在表面维持着礼貌的同时,江侯爷对着那群名医摆摆手,言辞含糊:“那位医生只是路过的游医,其具体来历我也不清楚,各位请回吧。” 名医们见状,也不便久留,纷纷行礼告辞。 随着医生们的离去,江侯爷转过身,面露不满地对凌瑾韵训斥道:“不要因为懂些皮毛,治了一次病就沾沾自喜。作为大家闺秀,你应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要擅长女红,懂得持家,哪有女孩子抛头露面去行医的,这成何体统!” 凌瑾韵望着父亲那不悦的面容,心中并无波澜,只是淡淡地越过他,对苏海盛说:“安管家,请你继续照看好黄老爷,他一旦醒来,请即刻通知我。” 语毕,她甚至未再多看江侯爷一眼,径直转身离开了房间,留下江侯爷一人,满腔的怒火与挫败无处发泄,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难耐。 一旁的苏海盛见状,忍不住开口劝解:“侯爷,其实凌瑾韵小姐真的很优秀,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心地善良,比起京城那些只会享受的千金小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您若是能对凌瑾韵小姐和气一些,哪有什么父女之间的隔阂是化解不了的呢?” 江侯爷一听此言,怒气更甚,眉宇间拧成了一个“川”字,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她好在哪?!仁心?我看她是狼心狗肺,蛇蝎心肠,满肚子的坏水,哪里比得上咱们侯府的温婉贤淑!” 苏海盛站在一旁,听见这番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抹无奈。 作为江侯府的管家,他深知主家内部的纠葛纷争不是几句劝解就能平息的。 多年的侍奉让他学会了沉默是金,有些事情,尤其是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父女情仇,外人如何插得上嘴,又怎能说得清呢。 此时的凌瑾韵,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背后的议论浑然不觉。 她踏出房门,步履轻快,心里已经在规划着下一步该去哪里为皇上寻找珍稀药材。 那场突如其来的轻微中风,虽然因发现及时且得到妥善处理,未给皇上留下明显的后遗症。 但毕竟中风与高血压等慢性疾病息息相关,需要长期且细致的调养,丝毫马虎不得。 秦砚辞陪伴在侧,两人并肩而行,默契十足。 而秦沫沫一见凌瑾韵出门,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好奇与期待,误以为是去办什么有趣的事情,便喊道:“嫂子,我跟你……” 话说到一半,视线落在凌瑾韵与秦砚辞紧扣的双手上,那份亲密无间让她心头不禁泛起一阵酸楚,暗自思量自己还是不去打扰他们二人为好。 于是,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将未竟的话语吞回肚子里,改口轻声道:“哥哥、嫂子,早去早回哦,路上小心。” 凌瑾韵心思单纯,并未察觉到秦沫沫的微妙情绪,随口交待了一句:“待会儿你帮着安管家照看老爷,他老人家最近身子不太舒服。” “好的,没问题!” 秦沫沫答应得爽朗响亮。 走在前往药店的路上,凌瑾韵与秦砚辞意外偶遇了林长青一行人,他们在街头漫步,闲聊之间带着几分轻松愉悦。 一番寒暄后,林长青提议:“咱们难得来一趟府城,又恰逢中秋佳节,城里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灯会,秦兄若是有空,何不与我们一道去凑个热闹,看看这府城的繁华景象?”言语间满是对节日的期盼与兴奋。 秦砚辞本想推辞,毕竟与一群兄弟逛街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吸引人的消遣,相较于此,他更愿意陪伴在妻子左右。 然而,凌瑾韵却抢先开口,温柔地说道:“相公,你陪林大哥他们去玩吧,我抓完药自己回家就行了,不用担心我。” 秦砚辞闻言,心头一动,他想着正好趁此机会为韵儿挑选些心意之物,如果两人一起,这样的机会可就不多了。 于是,他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目光如水般温柔地看着凌瑾韵:“那好,你抓完药就在药店等我,我去转一圈就回来接你。” “好。”凌瑾韵欣然应允,眸中满是信任与理解。 告别秦砚辞之后,她加快脚步,径直向药店走去,心中已经罗列出了所需的药物清单。 而秦砚辞这边,林长青注意到他经过银楼、脂粉铺乃至卖发簪、耳饰的小摊时总是不由自主地投去关注的目光,于是心照不宣地打趣道:“秦兄,看来你是打算给弟妹挑些礼物啰?” 秦砚辞坦诚地点了点头,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 林长青挤挤眼睛,显得十分神秘:“那不如我俩一起,我刚从府城的同学那里听说了一个绝佳的礼物,正想着买回去给嫂子惊喜呢!” 第二百五十章 审美极限 尽管秦砚辞对林长青提及礼物时那副挤眉弄眼的样子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并未深究,只是跟着众人继续前行。 抵达目的地时,他才发现原来是一家脂粉店。 与众不同的是,这家脂粉店内不仅吸引了众多女性顾客,更有不少男子在精心挑选,这一幕显得颇为新奇。 尽管店铺巧妙地设置了男女专区,但仍让人感到几分不同寻常。 面对秦砚辞的好奇询问,林长青却故意卖关子,只是一味地眨眼暗示,声称等秦砚辞亲自选购了礼物,自会明白其中的奥秘。 秦砚辞虽一头雾水,但既然来了,便决定随遇而安,毕竟为韵儿准备礼物总是没错的。 踏入脂粉店内,秦砚辞被那些装在精致瓷盒中的脂粉和五彩斑斓的唇膏深深吸引。 特别是那些嵌在木盒中,一片片色彩斑斓的唇膏,它们不像市面上常见的单一红色,而是在一盒中包含了多种不同色调的红。 正当他准备仔细挑选之际,林长青已快手快脚地拿了两盒唇膏,硬是塞给他一盒,并低声耳语道:“秦兄,就是它了,这里的招牌产品,包你满意。” 秦砚辞听闻,便依言取了一盒,同时还请掌柜另外包装了两盒蛤蜊油。 他知道韵儿经常上山采药,手容易干燥,蛤蜊油是最适合的护手佳品。 支付了十块银元,仅一小盒唇膏就耗费了八块,价格几乎是其他店铺的两倍,但那些色彩丰富的唇膏片与雕刻精美的木盒让秦砚辞觉得物有所值。 离开脂粉店时,秦砚辞手中攥着那精心包裹的唇膏和蛤蜊油,向同学告别后,往药店方向继续前行。 途中,他的目光被一个售卖手工雕刻木簪的小摊吸引。 想起韵儿不喜金银首饰,偏爱自然朴素之物,他便蹲下身,在众多木簪中细心挑选了两支。 一支是木兰花形状的,清新淡雅;另一支则是海棠花图案,艳丽而不失温婉,他打算将这两支木簪带回家,让韵儿换着戴。 念头一转,秦砚辞想到秦沫沫如今也与他们同住,只给妻子买东西,对妹妹却没有表示似乎有些不妥。 加之小贩说三支只需一块钱,他便随意挑了一支,连花纹都未细看,便让小贩单独包好。 回到药店,恰好药房小哥配齐了凌瑾韵所需的所有药材。 掌柜接过大包小包的药,一边递给她,一边关切地问道:“小姑娘,这些都是活血通络的良药,家里是不是有老人中风了?” 凌瑾韵礼貌地回应,笑容温暖而感激:“是的,家中长辈的确中风了,掌柜真是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这些药的用意。” 她的心中对这位细心且专业的掌柜暗暗生出几分敬意。 掌柜的脸上堆满了笑意,眉眼间洋溢着被赞许的喜悦,回话时声音里都带着几分得意:“小姑娘实在是太过奖了,说到真正的行家,还是要数为您调配这方子的大夫,医术之高妙,简直让人叹为观止。这方子里药材的配伍,精妙绝伦,若非亲眼目睹您的方子,恐怕我这把老骨头,就是再琢磨个十年八载,也是难以想出如此天衣无缝的组合啊。” 凌瑾韵敏感地捕捉到了掌柜话语中的弦外之音,心中对那位神秘的开方大夫愈发好奇,她巧妙地借用了之前江侯爷的话,语气中带着几丝遗憾,说道:“可惜了,为我们家老祖宗开方的是一位云游四方的游医,他在为我们家解了燃眉之急之后,就留下了这张药方,随后便飘然而去。我们家人本想着要好好感激他一番,却连个机会都没有。” 掌柜闻言,也不免惋惜地叹了口气,仿佛能感受到那份错失的遗憾:“唉,这的确是太遗憾了,这样的人物,能够遇见就是缘分啊。” 正当凌瑾韵准备伸手接过那一包包细心包好的药材时,一只强健有力的手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抢先一步拎起了药包。 她惊讶地转头,迎面撞上了秦砚辞英俊而温柔的脸庞。 顿时,凌瑾韵的小脸上绽放出笑容,她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儿。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庭院,秦沫沫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见到他们归来,她笑容可掬地迎了上去,欢快地说:“哥哥,那位老爷醒过来了,还在念叨着要亲自感谢你呢!” 秦砚辞从容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递给了秦沫沫,眼中带着几分期待:“这是给你的。” 秦沫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满心欢喜地接过盒子,仔细端详,但很快那份雀跃之情便淡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表情,既惊喜又略感意外。 就在这时,秦砚辞不慌不忙地又从袖中拿出了两支精心挑选的簪子和一小盒精致的口脂,以及一瓶蛤蜊油,一一交到了凌瑾韵手中。凌瑾韵看着手中的物品,眼中满是讶异与不解:“哥哥,怎么想到给我买这么多东西呢?” 秦砚辞背着手,表情一本正经,却难掩一丝戏谑:“林兄弟他们都给家里带了礼物,我不过是随手选了几样而已。” 秦沫沫好奇地探头看了看凌瑾韵手中的物品,对于哥哥对嫂子的偏爱,她并不嫉妒,但当她看清凌瑾韵簪子上那栩栩如生的玉兰与海棠雕刻时,不由得噘起了嘴,半开玩笑地说:“哥哥,你也太偏心了!给嫂子的都是上好的簪子和口脂,给我的却只是一支木簪,这也太不讲究了吧。看看嫂子的簪子多么精致,再看看我的,这刻的是什么老气横秋的东西,让我怎么戴出门去?看来啊,娶进门的嫂子是心头肉,亲妹妹却是路边随意捡的。” 说完,秦沫沫调皮地凑近凌瑾韵耳边,压低声音悄悄说道:“嫂子,我逗逗哥哥呢,你可别心疼他哦!” 凌瑾韵侧目望向秦沫沫手中的那支寿桃大簪,心中暗暗发笑。 她原本还觉得秦砚辞送的那些花哨的簪子有点过于俗气,但一看到秦沫沫手里那只夸张的寿桃大簪,她瞬间明白了,这大概是秦砚辞审美的极限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究竟在干什么 秦砚辞选给秦沫沫的那支簪子,上面赫然雕刻着一颗大大的寿桃,别说秦沫沫自己不喜欢,就算是他们的母亲见了,或许也会觉得太过老气,那简直是专门为祖父祖母那辈人定制的。 虽然秦砚辞表面上努力保持镇定,但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凌瑾韵的反应。 当他看见秦沫沫展示那支簪子后,凌瑾韵忍俊不禁的模样,自己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于是故意绷起脸,装作严肃地说:“我买东西自然是要把最好的留给嫂子的,你若想要有人为你留下好东西,将来嫁人的时候可得睁大眼睛,找个懂得疼你的好男人。” 秦沫沫听完,就像小时候那样,胖嘟嘟的手指在脸颊上轻轻划过,嬉笑道:“羞羞羞,哥哥你这叫自卖自夸,真是不知羞耻。” 秦沫沫活泼开朗,喜欢开玩笑,而秦砚辞则不那么爱热闹。 刚才还能故作严肃地回应几句,此刻却已经被妹妹逗得耳朵泛红,显得有些狼狈。 秦沫沫闹腾了一阵,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凌瑾韵手中的口脂盒上。 那口脂盒由上等香樟木精工雕刻,散发着淡淡的木香。 凌瑾韵大方地打开盒子给秦沫沫欣赏,里面色彩斑斓的口脂纸让秦沫沫艳羡不已。 可就在翻到最后一张时,凌瑾韵眼尖地发现盒子底部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她立刻意识到那是什么,慌忙合上了盖子。 秦沫沫好奇地盯着凌瑾韵,追问:“嫂子,怎么了?” 凌瑾韵急忙拿起先前被她们赏玩的口脂纸,一边掩饰地说道:“沫沫,你看我这记性,黄老爷这个时候应该准备接受针灸治疗了,我得赶紧过去料理这件事!” 话音刚落,她便匆匆收好东西,一溜烟地离开了房间。 秦沫沫望着凌瑾韵那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疑惑地挠了挠后颈,自言自语道:“今天嫂子怎么这般奇怪。” 凌瑾韵飞快地跑出秦沫沫的房间,先稳定了一下情绪,待心情平复后,再次打开了那个口脂纸盒。 尽管刚才已经隐约瞥见了盒底的秘密,但此刻再仔细审视,她仍旧不自觉地脸颊绯红,心跳如鼓。 她从未想象过,自家那位单纯如白纸的小少爷,仅仅出了一趟府城,竟然变得如此“开明”,甚至赠给她这样私密且寓意丰富的物品。 她轻巧地将用过的口脂纸重新纳入那精致小巧的盒中,盒子表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接着,她小心翼翼地将这装载着小小秘密的盒子塞进自己绣着淡雅梅花的丝绸包内,心中早已悄然升起了一计。 步入内室,空间显得愈发逼仄,因为空气中不仅容纳了皇上的沉稳气息,还有秦砚辞的文人风骨,以及江侯爷与苏海盛那不怒自威的气场。 皇上依然慵懒地躺在床上,身下的织金龙纹被褥映衬出帝王的尊贵,而秦砚辞则坐在床畔,神色专注,两人似乎正沉浸在一场关于国家未来命运的深刻对话中。 江侯爷与苏海盛并肩站立于角落,他们的站姿笔直。 皇上察觉到凌瑾韵的到来,却并未因此中断与秦砚辞的讨论,那是一场关于立储的大事,一个关乎帝国未来兴衰的关键话题。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样重要的议题竟然在一个如此简朴的环境中,与一名尚未在科举场上展露头角的秀才共同探讨。 秦砚辞的言谈之中透露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智慧与沉稳,他坚持立贤的原则,言辞恳切而不失尊严,条理清晰地向皇上阐述着自己的见解。 一番论述之后,皇上轻微地点了点头。 凌瑾韵并未深究皇上的微妙神情,她平和而温婉地说:“现在应该开始针灸了。” 皇上的目光缓缓从秦砚辞转向凌瑾韵,这一对年轻人虽然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九五之尊,但他们没有表现出过分的谄媚,这或许是因为平日里习惯了被万众瞩目的生活,这种平等以待的态度反而让皇上感到了少有的放松。 进行操作时,凌瑾韵向来不喜欢有外人在场,记得皇上初次发病时,由于情况紧急,她才破例允许苏海盛与秦砚辞在一旁辅助。 而此时,她果断且礼貌地请求苏海盛、江侯爷和秦砚辞暂时回避。 皇上看着凌瑾韵认真“清场”的样子,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略带玩味的微笑,这份专注和权威在他眼中显得格外可爱。 凌瑾韵并未察觉到皇上的微笑,她的注意力全在即将到来的治疗上。 她精准定位每一个穴位,手指轻巧地将银针刺入皇上的肌肤,每一次针入都让皇上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绷,显示出他对这过程的敏感与不安。 她不喜多言,只是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采取最适宜的治疗方法。 回忆起皇上脑梗初发时,凌瑾韵果断采用现代医学手段,为其注射溶栓剂,但若没有后续的妥善治疗跟进,那次急救的成效也会大打折扣。 针灸在这个阶段仅仅是诸多辅助疗法之一,用以促进气血畅通,加速恢复。 半时辰的针灸结束后,凌瑾韵又从她的包中取出了溶栓后的必备抗凝药物和一支干净的静脉注射器。 她仔细调和了阿司匹林与生理盐水的比例,确认针管畅通无阻后,面无表情地对皇上说:“请伸出您的手。” 面对那闪烁着冷冽光芒的针尖,皇上的面部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身体也本能地想要逃避,但中风导致的身体不便让他未能做出任何有效反应。 凌瑾韵已经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以不容反驳的语气命令道:“别动,否则针头脱落,您可就得再多挨几针了!” 皇上活了大半辈子,何时遭受过这般“礼遇”,他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嘟着嘴,满脸的不乐意,但在凌瑾韵坚定的握持下,竟也不敢有丝毫挣扎。 当冰凉的针头穿透皮肤,皇上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哎哟”。 门外,听到声响的江侯爷与苏海盛连忙赶至,江侯爷尚未完全了解室内状况,便急切地呵斥起来:“你这丫头,究竟在干什么!” 第二百五十二章 研读 凌瑾韵漫不经心地扫了父亲一眼,显然无意与其争执,转而对着苏海盛吩咐:“你来的正好,等这瓶药输完,请你帮忙通知沫沫继续给皇上的药水换上。还有,沫沫正在熬的那副药,完成后也别忘了给皇上送过去。” 苏海盛恭敬地回应:“夫人,老奴记得清楚了。” 他留意到皇上虽然看似受了惊吓,但并无任何不悦之情,这说明凌瑾韵的直接,反而赢得了皇上内心的青睐。 安排妥当后,凌瑾韵没有过多停留,转身离开。 他们的住所只有两间房,为了皇上,他们不得不另寻住处。 幸好这偏僻的小院外不远便有一家客栈,凌瑾韵和秦砚辞决定在那里度过这一夜。 经历了上次旅途中的种种,秦砚辞这次没有提出要两间房的要求。 他随身携带书籍的习惯依旧未改,无论身在何处,书籍总是他最好的伴侣。 夜色渐浓,秦砚辞在窗边的书桌旁专心致志地翻阅着古籍,凌瑾韵整理好一切,从她的包中拿出了那个藏有口脂纸的盒子。 她轻巧地展开口脂纸,底面藏着的图案渐渐显现。 这是她第三次看到这幅图,心境早已如古井无波,不再有初次见到时的羞涩与尴尬,相反,在昏暗的灯光下,她仔细审视着那画中的每一笔每一划。 审视片刻后,她的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笑容中包含了少许戏谑。 从艺术的视角来看,这幅画确实平庸,缺乏生动与细腻,画中的女子乍看之下颇有几分姿色。 但细看之下,其身材比例显得有些夸张,显然与真实的美感相去甚远。 然而,她研究这幅画的目的并不在此。 她手持盒子来到秦砚辞身边,将图案展示给他,直接问道:“夫君,你送我这个,是喜欢这样的吗?” 这一问,让原本沉浸在书页中的秦砚辞猛地一怔。 他定睛一看盒中之物,脸颊刹那间红得如同蒸熟的虾,连脖子都染上了绯红。 他抬头,迎上了凌瑾韵明亮而纯净的双眼,喉咙不自觉地咽了咽,心中暗自诧异,没想到一向严谨的林长青居然会拉着自己去买这种私密物品。 更令他惊讶的是,那天同行的有家室的同学们几乎都参与了购买。 凌瑾韵观察着秦砚辞的尴尬,她的眼中闪烁着一抹顽皮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仿佛一切都不过是她的恶作剧,再次天真地追问:“你喜欢这样的吗?” 这一刻,秦砚辞恨不得周遭能奇迹般出现一个洞穴,好让他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当他迎上凌瑾韵那双眼眸,让他所有的逃避之念都化为乌有。 于是,他只能慌忙接下凌瑾韵递来的盒子,迅速合拢,喉间发出细微的颤动,竭力压抑住内心的燥热与不安,支吾道:“韵儿,这……这真的是林兄他们拉我去闹市时无意间选购的,我完全没料到……盒中竟藏着如此画面。” 凌瑾韵闻言,眼帘轻轻垂下,她故作失望地低语:“哦,原来夫君不喜欢这样啊?” 秦砚辞,两世为人,智计百出,此刻却感觉头脑被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思维混乱不堪,口中的话语竟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不,不是的,我很喜欢!” 这话刚落,凌瑾韵的眼眸瞬间如新月般弯起,嘴角勾勒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秦砚辞话音刚落,顿感清醒,意识到了凌瑾韵的小玩笑,无奈中夹杂着浓浓的宠溺,轻轻呼出一口气,唤了一声:“韵儿啊……” 身为血气方刚的青年,面对那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加上凌瑾韵刻意的挑逗,他那原本清亮的少年嗓音不自觉染上了几分暗哑。 这小小的客栈房间,昏黄的灯光也似乎因这份情愫变得暧昧而意味悠长。 凌瑾韵瞥见秦砚辞面上的绯红与他掩饰不住的尴尬,心中暗暗笑道,自己的小郎君真是既帅气又可爱,如果不是考虑到两人的年龄差距,她还真想依图行事,探索一番。 凌瑾韵索性直言不讳。 她重新拿过秦砚辞手中的盒子,再度开启,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那图面,眼中闪烁着认真的光芒:“嗯,既然夫君喜欢,那等你再成熟些,我们不妨一试。” 秦砚辞闻言,一时竟无言以对,只是下意识地低头审视自己的身体,心中掠过一丝未曾细想的念头:我哪里还不够成熟! 所幸,为保全男儿的尊严,他终究将这话说咽了回去。 凌瑾韵说完,并未在意秦砚辞心中掀起的波澜,她将盒子轻轻盖上,示意秦砚辞收好。而后,她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拍了拍秦砚辞的肩膀,带着慵懒的哈欠声和掩饰的小手,宽松的睡衣随着动作轻轻摇曳,露出白皙的手臂。 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风情,诱惑而又迷人,让秦砚辞的心跳愈发加速,热血直冲头顶! 为免于尴尬,他急忙起身,有些慌乱地道:“韵儿,你先歇息吧,我去洗漱一番。” 逃出房门,他直奔客栈后院,提起冰冷的井水,数桶冷水从头淋下,才稍稍平复了那份炙热。 待他更换衣物归来,凌瑾韵已沉沉入睡。 她娇小的身躯习惯性地蜷缩着,一只手搭在被外,小腿从宽松的睡裤下滑出,露出细腻匀称的小腿。 秦砚辞好不容易被冷水浇灭的热意,再次涌上心头。 他急忙移开视线,不敢多看,生怕惊扰了这宁静的美。 次日晨光破晓,凌瑾韵醒来,发现枕边空荡,还以为秦砚辞又是一大早就起来苦读。 但在房内四处寻找后,她愕然发现秦砚辞竟是趴在书桌前睡着了,手下还压着一本书。 这些日子,她渐渐发现了这位小郎君非同寻常的学习毅力,不同于其他考后的考生总要放松几日,秦砚辞却从未有过片刻的松懈。 考前怎样努力,考后依旧坚持不懈。 凌瑾韵轻手轻脚地靠近书桌,小心翼翼地从秦砚辞身下抽出那本书。 一看之下,她的眼眸惊讶地圆睁,这位小郎君竟在研读经书! 此刻的凌瑾韵,早已熟练掌握了文字,而她手中的,正是一卷《经心》。 第二百五十三章 灯王 就在她诧异之时,秦砚辞也悠悠转醒,他艰难地用酸痛的手臂支撑起身子,目光触及凌瑾韵手中的经书,面上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尴尬。 凌瑾韵那对如小鹿般清澈的眼睛眨了几下,满是不解地望向秦砚辞,问道:“夫君为何会对研读佛经感兴趣呢?” “只为静心。”秦砚辞认真地回答,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哦。”凌瑾韵恍然,随即安慰他道:“夫君宽心,以你的才学,乡试必定能够金榜题名,无需忧心!” 秦砚辞嘴角微微勾起,望着凌瑾韵那张柔嫩的脸庞,轻轻点头:“嗯,我并不担心。” 可谁又真正在乎那考试的结果呢? 他之所以寻求平静,全都是因为面前这个丫头。 她玩笑之后便安眠,留他一夜辗转反侧,冷水浇身三次,直至诵读佛经直至天明,才勉强换来片刻的安宁。 而当凌瑾韵回到院中,再次为皇上做检查时,又迎来了一番小插曲。 秦沫沫已于昨日输液结束后撤除了皇上的静脉针,因此今日需重新施针。 皇上原本心情甚佳,正与凌瑾韵谈笑风生,但一见到她取出了与昨日相同的静脉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换上了一副孩子般的委屈神色。 这一回,凌瑾韵甚至连最基本的寒暄都省去了,直接握住皇上那双承载着无上权力的手,动作利落而熟练。 她迅速系上止血带,以碘伏细致涂抹消毒,目光专注地在那白皙的手臂上寻找着最为适宜的血管。 一系列的动作宛如行云流水。 正当那锋利的针尖即将轻轻穿透细腻的肌肤,触及到隐匿于下的血管之时,皇上那似乎较之昨日更添了几分神采的面容忽然僵硬。 紧接着,他的手猛地一挣,从凌瑾韵的掌握中抽出。 凌瑾韵的双眸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细长的眉梢轻轻挑起,透出几分戏谑:“怎么,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也会害怕区区一根针?”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以及几分调侃。 皇上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失态,连忙挺直了腰背,试图挽回帝王的威严,沉声道:“朕,岂是畏惧之人!” “若真无惧,那就再次将手递给我吧。” 皇上抿紧了薄唇,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最终还是缓缓地将手递了过去,但在递手的瞬间,他不自觉地将头偏向了一边,轻声呢喃:“丫头,难道就没有其他治疗方法了吗?每天这样扎针,实在是过于繁琐。” 面对皇上的抗议,凌瑾韵手中那几乎触碰到肌肤的针尖微微一顿,她提出了另一种方案:“若是不愿每日忍受扎针之苦,我可以选择使用留置针。在妥善护理下,留置针可在体内保持三至五日。以你的恢复状况来看,待到留置针期限届满,你便无需再进行静脉注射,只需按部就班地服用药物,调养身体即可。” 解释完毕,凌瑾韵的手指再次舞动,那留置针在她的操控下悄无声息地滑入皇上的血管之中,整个过程之流畅,竟让皇上侧着脸,全程未曾感到丝毫的不悦。当 皇上转回头时,留置针已安稳就位,凌瑾韵正在进行最后的固定工作。 鉴于皇上的病情已经趋于稳定,可以进行轻微的移动,凌瑾韵原计划在今日输液结束后,便安排他返回自己的居所。 虽然凌瑾韵对皇上本人并无恶感,但皇上的出现往往意味着江侯爷也会随侍在侧。 而江侯爷每次见到她,总免不了要挑剔上两句,这让她深感头疼,生怕长此以往,自己会控制不住内心的烦躁,忍不住出手教训一番。 毕竟,江侯爷曾于危难之际救她一命,殴打救命恩人绝非明智之举。 然而,心中的憋闷如果不找到合适的出口释放,终将使人压抑。 因此,最好的解决方案莫过于二人尽量避免碰面,各自保持清静。 然而,世事难料,皇上竟在这简陋的小院中渐渐生出了不舍之情,不仅不愿意离开,还豪爽地提出要“资助”她,希望她能留下来。 面对皇上这番近乎挥霍的提议,凌瑾韵心中暗自感叹,虽然人的骨气不能轻易折损,但金钱的诱惑却足以让人心动。 因此,她没有过多的犹豫,干脆利落地接受了皇上的“糖衣炮弹”,并将自己的卧室愉快地让给了皇上,自己则与秦砚辞、秦沫沫一同搬到了附近的客栈居住。 如此一来,既解决了住宿问题,又未耽误任何事情,可谓一举两得。 紧接着便是团圆佳节。 凌瑾韵早已与秦砚辞约定一同前往府城观赏灯会,这对于初到此地的秦沫沫来说,或许是此生唯一一次探索府城的机会,自是不能错过。 皇上的点滴治疗已经圆满结束,凌瑾韵告知他适量的活动有助于身体的康复。 皇上的心思也随之活络起来,决定趁此机会加入灯会的欢闹之中。 而皇上的出行,自然伴随着江侯爷与苏海盛的左右护驾。 永定府紧邻蜿蜒的大运河,灯会就设在河畔那繁华的滨江路上,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对于前世整日埋首于学识研究,从未参与过民间庆祝活动的凌瑾韵而言,眼前的灯会无疑充满了新鲜与诱惑。 她踏入灯会的那一刻,便被那些琳琅满目的彩灯吸引,双眼中闪烁着好奇与兴奋的光芒。 她笑容满面地走向第一个花灯摊位,心里盘算着为秦沫沫和自己各自挑选一个作为纪念。 靠近之后,那位略显丰腴的中年摊主笑容可掬地告诉她:“这位姑娘,我们这儿的花灯并不出售,而是以猜灯谜的方式赠予。你瞧,每个花灯下面都挂着一个灯谜,只要你猜中了哪个,那个花灯就是你的了。这条街上共有九个这样的摊位,如果你能在每个摊位上赢取一个花灯,那你就有资格去桂花楼挑战今年的灯谜之王。猜中的人不仅能获得灯王,还有桂花楼额外奖励的三百两白银呢。” 凌瑾韵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瞬间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虽然灯王的奖品十分诱人,但更多的白银对她而言,自然是多多益善。 第二百五十四章 栩栩如生 她的目光落定在一个花灯下悬挂的谜题上,那上面写着简单的两个字——“一半儿”。这是一个典型的文字游戏。 思维敏捷的她稍作思索,心中便有了答案,但就在她即将脱口而出之际,眼角的余光捕捉到秦砚辞那张平静而微笑的脸庞,似乎正期待着她的反应。 凌瑾韵心念一转,这正好是让秦砚辞展示聪明才智的机会,自己何必抢了他的风头呢? 于是,她轻轻拉了拉秦砚辞的衣袖,抬头仰望,脸上洋溢着期盼的神情:“相公,这个谜语我猜不出来。” 秦砚辞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微微倾身,在凌瑾韵耳边低语了一个字。 少年特有的清新皂角木香,混合着温热的气息拂过凌瑾韵的耳畔。 随即,她的脸庞上绽放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哦,相公,你真是太聪明了!” 秦砚辞看着凌瑾韵那崇拜的眼神,宠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眼中满是温柔与笑意。 一旁的秦沫沫则是嘟着嘴,显得有些不满,她搓了搓手臂,仿佛连鸡皮疙瘩都被这份甜蜜的氛围驱散了。 她赶紧转身拉着苏海盛的衣袖,恳求道:“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逛灯会吗?跟着大哥大嫂,我怕自己会被他们的甜蜜淹没。” 苏海盛忍俊不禁,勉强憋住了笑声,点头应允:“可以的,秦小姐,你去和你哥嫂说一下,我们大家一起去。” 等秦沫沫跟着皇上、江侯爷及苏海盛离开后,凌瑾韵才信心满满地向摊主宣布了秦砚辞的答案:“答案是‘臼’字!” 摊主脸上笑容满溢,赞许道:“恭喜姑娘,猜对了。” 随后,他愉快地将花灯交到了凌瑾韵手中。 “多谢。“ 凌瑾韵轻声致谢,双手接过那盏做工精巧的花灯。 随后,她脚步匆匆,几乎要小跑起来,朝下一个摊位进发。 秦砚辞含笑凝视着凌瑾韵这难得一见的稚气模样,满目宠溺。 他紧随其后,温和地提醒道:“韵儿,慢些,夜还长,无需如此急切。“ 凌瑾韵闻声,蓦然转身,神色认真而坚定:“不可耽搁,谁能解开灯王的谜题,便能获得三百两银子的丰厚奖励。稍有迟缓,恐为他人捷足先登矣。“ 秦砚辞见她一副被财富深深吸引的模样,不禁失笑。 或许,在这熙攘的人群里,唯有她,是真正为了那区区三百两银子而来,沉浸在这灯谜的乐趣之中。 而在旁人眼中,解谜成功不仅意味着财富,更是一个扬名立万的良机,一朝成名,仕途自然坦荡光明。 行至第二摊位前,秦砚辞悄无声息地靠近凌瑾韵,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低声道:“听闻这灯会之上,灯王之谜三年未曾有人能解,今年怕是亦难逃此规律,你且放心,无需担心被人抢先一步。“ 凌瑾韵满是疑惑地望向秦砚辞:“相公,你之前来过京城吗?“ “未曾。“秦砚辞坦率以答,语气平和,“不过是平日里听学友偶尔提及罢了。“ 凌瑾韵轻应一声,随即目光转回谜面,眉头微蹙:“差之毫厘。“ 她侧头,用一副纯真无邪的眼神望向秦砚辞。 秦砚辞嘴角勾起一抹溺爱的笑意,在她耳边低语。 凌瑾韵闻言,眉眼弯成一弯新月,满载自信地向摊主宣布:“是''现''字无疑。“ 摊主动作麻利,随即取下花灯递至凌瑾韵手中,其过程流畅如行云流水。 至第三个摊位,谜题曰:“你我各占半。“ 凌瑾韵甫一阅毕,便急切地投以秦砚辞求助的目光。 秦砚辞淡笑,又一次在她耳边低语,揭晓谜底。 她随即挺直腰背,胸有成竹地告诉摊主:“当是''伐''字。“ 摊主听后,欣然取灯递给她,目光略过秦砚辞时,充满赞赏:“公子才情出众,实在令人钦佩。“ 秦砚辞微微拱手,向摊主表示感谢,而后与凌瑾韵并肩,继续他们的猜谜之旅。 随着挑战的深入,灯谜难度节节攀升,但在凌瑾韵看来,这一切都不足挂齿。 她甚至无需苦思冥想,只需轻轻一瞥那些谜题,而后给身边的青年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便知晓了谜底。 而她的花灯愈积愈多,围观的群众也随之如潮涌至。 终至最后一摊,他们面前摆放的荷花灯精致绝伦,每一盏皆栩栩如生。 凌瑾韵轻启朱唇,读出了其中一盏灯上的谜题:“无形无音,无色无味,无心无价,何为是物?“ 谜题落音,她猛然发现此谜并无寻常提示,令人一时无从下手,疑惑油然而生。 她面向那位须发皆白的老摊主,眼中带着几分不解,问道:“老先生,这谜底究竟是何物?“ 老者但笑不语,捋了捋那一缕长长的山羊胡,深藏玄机,不漏丝毫线索。 凌瑾韵一时无措,不禁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秦砚辞。 而此时的秦砚辞,正凝视着老摊主,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柔而深邃的微笑,缓缓道出:“它既是漫长旅途的尽头,又是刹那光华的显现,亦是生活中最易被人忽视的平凡存在。“ 老摊主闻此言,原本昏黄的双眸蓦地焕发光芒,他带着几分诧异,仔细审视着秦砚辞。 一番思量过后,他满意地点点头,似乎对秦砚辞的答案极为赞许。 凌瑾韵初时一片迷茫,但秦砚辞的话语让她的思绪豁然开朗:“原来是时间!“ 老者听闻,抚须大笑道:“少年英杰,少女聪慧,这灯谜,你们赢了。花灯,归你们所有!“ 凌瑾韵接过那盏荷花灯,笑容如花绽放:“多谢老前辈。“ 老前辈挥了挥手,示意道:“去吧,桂花楼的灯王正等待着你们的挑战。“ 那九个摊位的尽头,正是府城中名声显赫的桂花楼。 今夜,桂花楼内外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楼外的喧嚣似乎更胜一筹。 桂花楼前,一座高台拔地而起,台上除了一盏灯王之外,别无他物。 而这所谓的灯王,实则是由两部分精妙结合:一侧是工艺精湛、栩栩如生的嫦娥雕像,另一侧则是一轮圆润明亮的月灯,月面上绘有吴刚伐桂与玉兔捣药的生动景象。 第二百五十五章 实在是没眼光 两相结合,不仅没有一丝拥挤之感,反而因设计者的匠心独运,使得整盏花灯意蕴深远。 凌瑾韵注视着那轮圆满的月亮灯,眉间隐约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疑惑。 这组画面之下,那圆月灯笼竟与现代月球的照片有几分类似,这是设计者的刻意为之,还是偶然的巧合? 随后,凌瑾韵将此前收集的九盏花灯交给了桂花楼的管事。 管事逐一验看之后,神情庄严地拉开了嫦娥雕像手中的灯谜红绸。 红绸缓缓展开,在光影交错之中更显雅致,其上书写的谜题犹如点睛之笔:“奇偶变换,恒常不变。“ 未及凌瑾韵有所反应,人群之中已有人抢先一步念出了谜题。 然而,大多数人面露困惑,议论纷纷: “这谜底究竟指的是何物?“ “连猜的是什么都不明确,谁能解开?“ “别说解开谜底,这些字我虽然都认识,可拼在一起却完全不知所云!“ “难怪三年来无人能带走灯王的奖赏,这谜题实在是过分刁钻了。“ “也不能全怪灯谜太难,前三年根本没有人能够解开前面九个摊位的谜题,即使灯王的谜题再简单,之前的解不出来也是徒劳。“ …… 人声鼎沸之中,凌瑾韵紧紧凝视着面前那张蕴含深意的灯谜。 这绝非普通的节日游戏那么简单,这显然是某个同道中人在借助传统的方式,巧妙地寻找着能够共鸣的伙伴! 然而,心中的不确定让她犹豫不决。 对方的真正意图难以捉摸。 但若是因此错失了桂花楼高额悬赏的三百两银光闪闪的银子,那也太遗憾了! 一旁,秦砚辞静静观察着小妻子脸上那变幻莫测的表情,心中的盘算逐渐清晰起来。 他再次将目光锁定在那由嫦娥图像装饰的、轻轻摇晃的灯谜之上。 “按照座位上标记的图符行事。” 这话让凌瑾韵猛地一颤,她瞪大了双眼,满是不可置信地望向秦砚辞——他居然也来自那个遥远的时代! 就在这时,秦砚辞的目光温柔地与她相遇。 他轻轻凑近她的耳畔,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低语:“这句话,我曾在一册古籍中偶然读到。” 凌瑾韵眨了眨眼睛,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坦诚,那句话绝非虚构。 心念电转之间,凌瑾韵思考着新的可能性。 如果秦砚辞并非穿越者,仅仅是偶然在某本书中看到了这句话,那么这意味着确实有人从未来穿越至此,并且将现代的知识融入书籍,流传于世。 而设下这个谜题的人,和那位留下线索的作者,或许并不是同一个人,更大的可能是还有其他穿越者隐匿于此地。 周围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就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中,桂花楼的掌柜兴奋地跳上了舞台,挥动着手中的铜锤,重重地敲响了那面古老的铜锣。 随着震耳欲聋的锣声渐渐消散,掌柜激动万分地宣布:“恭喜这位英俊的公子,成功解开了我们灯会的终极谜题!” 话音刚落,他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那盏寓意丰富的嫦娥与月灯,恭敬地递到了秦砚辞和凌瑾韵的面前:“请公子收下这盏灯,随我一起前往桂花楼领取您的奖励吧。” 秦砚辞见凌瑾韵手握花灯略有不便,便自然地接过那精致的灯笼,同时牵起了她的手,简单而礼貌地回应:“多谢掌柜。” 两人步入装潢考究的桂花楼,掌柜手法熟练地从柜台下抽出一封封装有三百两银票的红纸包,毕恭毕敬地递到了秦砚辞面前。 秦砚辞稍作停顿,旋即将这份厚重的礼遇转交给了身旁的凌瑾韵。 凌瑾韵环秦四周,心思细腻的她很快就意识到,通过这种方式寻人的桂花楼背后,那位设谜之人很可能正隐身于来往的宾客之中。 桂花楼的一楼是宽敞的大厅,而二楼与三楼则是私密的雅间。 大厅里的客人看起来都相当普通,似乎很难从中发现穿越者的痕迹。 相比之下,雅间之内的情形则难以一目了然,凌瑾韵的目光触及不到那隐蔽的空间,无法作出准确的判断。 正盘算着是否该向掌柜或管事打听一些消息,秦砚辞已经先一步开了口,声音平静而带着几分探究:“掌柜,不知道是否有幸能让我们与那位设谜的高人见上一面?” 掌柜依旧笑脸盈盈,却带着几分无奈:“哎呀,秦公子,真是不凑巧,这些谜题都是我们东家统一安排分发至各处桂花楼的,至于出题人具体是谁,就连我们这些手下人也无从得知。” 凌瑾韵黛眉微蹙。 正思索之际,一名身着翠绿衣裳,步伐轻盈的侍女如仙子般自楼梯缓缓走下,来到秦砚辞面前,微微屈膝行礼,声音细软而恭敬:“秦公子,我家小姐诚挚邀请您上楼一叙。” 秦砚辞的目光轻轻移向那名侍女,他用一种淡然到近乎冷漠的语气回答:“请劳烦姑娘转告贵府小姐,秦某心领此番美意,但鉴于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私下会面恐有损小姐的名节,还望小姐能够理解海涵。” 丫鬟的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吐露些什么来争辩,眼底闪烁着不服与委屈,可秦砚辞并未给予她更多的关注,他的注意力已然全然转移到了凌瑾韵的身上。 他轻轻地握住了凌瑾韵的手:“韵儿,接下来,有没有什么心仪的地方想要去,或是别的食物想吃?” 凌瑾韵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早前猜灯谜时,对街那一排排五光十色的小吃摊。 有糖人师傅用巧手绘出的栩栩如生的糖画,炸得金黄酥脆的果子,香甜软糯的桂花糕,还有热腾腾的小馄饨和那带着秋天气息的桂花酒酿圆子。 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扳动,“我想尝尝那家的炸果子,还有小馄饨,嗯,还有糖画,每个都想试试看!” 两人不觉中已悄然离开了桂花楼。 那被冷落在后的丫鬟,跺着脚,眼里满是不甘与恼火。 心里暗暗埋怨,自家的小姐才貌双全,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趋之若鹜,即便是京城的王孙贵族也难掩对小姐的倾慕之情,而这位衣着朴素、来历不明的男子,竟然不识抬举,对小姐的热情置若罔闻,实在是没有眼光。 第二百五十六章 异常冷淡 丫鬟气鼓鼓地转身,快步回到小姐身边,嘴上抱怨个不停:“小姐,那个人不过是个乡下来的,猜中几个灯谜有什么大不了,何必让您屈尊降贵去见他?” 谢彤身着藕色罗裙,姿态娴静,她的眉眼柔和,并没有因为被拒而有一丝愠怒,反而是轻轻地抬眸,眸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你不懂,那些灯谜背后隐藏着高人的智慧与深意。” 随后,她站起身,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小翠,帮我把披风拿来,既然他不愿意来见我,那就由我去见他吧。” 小翠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不明白为何小姐会对一位乡下解谜者如此上心。 而此时,在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灯会上,凌瑾韵和秦砚辞并肩坐在小馄饨摊前,凌瑾韵的眼中充满了对各式美食的好奇,但无奈胃口有限。 因此,每样小吃买来后,她只浅尝辄止,余下的便自然而然地被秦砚辞接手,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的互动。 起初,凌瑾韵对于秦砚辞的这一举动有些不满,作为一名注重卫生的医者,她认为这样不甚妥当。 但在秦砚辞一番“珍惜粮食,粒粒皆辛苦”的教导后,她渐渐释怀,接纳了这种分享的方式。 小馄饨冒着热气被端上桌,凌瑾韵细细品味了两枚,然后满含期待地望向秦砚辞,。 秦砚辞心领神会,嘴角含着一抹宠溺又无奈的微笑,接过碗,不疾不徐地享受起那余下的美味。 凌瑾韵托腮在一旁静静观赏,心里不禁感叹。 即使是在这样一个简陋的路边摊,秦砚辞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从容而优雅,仿佛是画中走出的翩翩君子。 就在这份和谐与温馨之中,一阵宛若黄莺啼鸣的柔软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也打破了凌瑾韵的沉醉:“秦公子,这里能否容我一同坐下?” 凌瑾韵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身披轻纱的女子出现在视野中。 那身影在薄雾般的轻纱中若隐若现,恍若仙子降临。 秦砚辞并未抬头,他的目光未曾给谢彤半点留恋,“小姐是否能在此落座,还请您向店主询问,这并非我能决定之事。” 凌瑾韵敏感地察觉到,自从小翠出现后,秦砚辞周围便弥漫起了一层无形的冷漠,而这位不速之客的加入,更是让那股冷意与距离感加剧了几分。 莫非,她的小郎君与这位神秘的小姐之间,有着某种她所不知道的纠葛? 面对秦砚辞的冷漠拒绝,谢彤非但没有显出丝毫的愤怒,反而自秦自地在他们旁边的座位坐下,示意小翠也给自己来一碗小馄饨。 秦砚辞用餐完毕后,视线转向凌瑾韵,先前的冰冷与疏离瞬间消失无踪,他再次牵起了凌瑾韵的手,两人携手离去,留下一片耐人寻味的背影。 小翠目睹这一切,脸色复杂,愤恨地说道:“小姐,您也看到了,那个乡下人根本不懂礼仪,您居然屈尊与他见面,真是太……” 谢彤轻轻撩开了面纱的一角,优雅地品尝了一口小馄饨,继而用一方精美的江绣手帕擦拭着唇角,对小翠淡然道:“我们回去吧。” 她的情绪没有一丝波动,直到小翠搀扶她起身,才缓缓开口提醒:“小翠,你性子太急躁了,需要收敛一些,太过冲动往往会坏事。” —— 随着灯会的欢声笑语渐渐远去,秦砚辞与凌瑾韵携手返回客栈。 一路上,孩子们手提着五彩斑斓的花灯,跳跃嬉戏,偶尔有未能得到花灯的孩子经过,他们的眼中满是对秦砚辞手中花灯的羡慕。 这时,凌瑾韵会挑选出一盏花灯送给那些孩子,看到孩子脸上愁云转瞬即逝,换上了纯真灿烂的笑容,她自己也会被这份快乐感染,嘴角上扬。 秦砚辞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凌瑾韵的笑容,自己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弯起。 随着花灯的慷慨赠予,最终只剩下最耀眼的灯王与精致的荷花灯伴随着两人漫步在静谧的街道上。 凌瑾韵侧头望向秦砚辞,语气中带着一丝轻柔的询问:“夫君,你对那位小姐真的一点意思也没有吗?” 秦砚辞的外表虽然总是温和有礼,但骨子里却透着一份不易察觉的淡漠与疏离,他对人总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从不轻易展现出冷淡。 但对于那位小姐及其侍女,他的态度却异常地冷淡。 他侧过脸庞,目光中带有一丝温暖的笑意,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 接着,他又认真地补充解释道:“并非我对她有何特别的情感,而是我本就不喜欢任何人过分靠近我。这或许显得有些自恋,但其实我更担心的是,如果有人对我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感,会让我的韵儿感到不开心。毕竟,作为你的夫君,我应当是值得你骄傲的,不是吗?” 这话中既有对凌瑾韵的深情,也有对自己原则的坚持。 这位平日里总是板着脸、正经八百的少年郎,何时学会用如此幽默的话语来挑动气氛? 她故作深思,手指轻轻摩挲下巴。 最终,一抹狡黠的笑意在她脸上荡开,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说道:“夫君所言极是,未来若真有倾城佳人接近你,定要保持这份冷峻与疏离,切莫给她们留下一丝缝隙。” 秦砚辞被她这一番话逗笑了。 他伸手轻柔地捏了捏凌瑾韵那柔软的脸颊,眼底满是宠溺:“一切听从小管家婆的吩咐。” 回到客栈,只见秦沫沫早已等候在此,当她看见凌瑾韵手中的花灯,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犹如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雀跃着上前:“嫂子,这些花灯太漂亮了!你买回来的吗?” 她的声音里满是惊喜与羡慕。 “这些可不是简单买来的,它们是我们凭智慧赢回来的战利品呢。” 言语间,她带着些许炫耀,缓缓讲述起秦砚辞如何帮她解开一个个复杂的灯谜,二人携手战胜群雄,赢得灯王称号和三百两白银的趣事。 秦沫沫听后,惊叹不已:“哎呀,早知道你们能赢这么大,我就应该跟着你们去。我在灯会上隐约听到有人拿走了灯王和桂花楼的大奖,没想到竟是嫂子和哥哥!” 第二百五十七章 嫡女 “那当然,你哥哥多厉害,看灯谜就像看书一样,一眼就能看到答案。” 提到秦砚辞,凌瑾韵的话语中满是自豪,还大方地将那盏精致的荷花灯递给了秦沫沫。 秦沫沫提着荷花灯,但她的注意力并未全然放在那精巧的灯笼上,而是反复打量着凌瑾韵,眼里闪烁着疑惑:“嫂子,我总感觉你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凌瑾韵心中不禁一紧,暗想难道自己重生后的变化已经明显到连秦沫沫都能察觉了吗? “哪里不一样?”她故作轻松地问,心中却暗自忐忑。 秦沫沫眉头微蹙,认真回想了一番:“嗯,你的外表变了很多,刚来的时候,你瘦弱泛黄,就像一根营养不良的豆芽菜。现在虽然依旧苗条,但面色红润,肌肤雪白,嘴唇粉嫩,真是好看极了。” 凌瑾韵暗暗舒了一口气,前一世受的苦,哪能不让人生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还有,还有你的性格……”秦沫沫继续说道:“嫂子,你刚来的时候,沉默寡言,很少展颜欢笑,身材娇小却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但现在,你就像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女孩。” 说罢,她顽皮地凑近凌瑾韵耳边,眨眨眼,打趣道:“嫂子,这会不会是传说中的爱情魔力呢?” 凌瑾韵性情豁达,并未因这番话而羞涩,反而重重地点了点头,一脸认同地回应:“沫沫,你说得对,这确实是爱情的魔法,要不要你也试试找寻自己的心上人,体验一下这美妙的感觉?” 秦沫沫本意是要逗逗凌瑾韵,结果自己却被逗得满脸通红。 她嗔怪道:“嫂子,你真坏,不理你了!” 然后,她转过身,脸蛋绯红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秦砚辞刚好安排完剩余的花灯出来,恰好目睹了秦沫沫这娇羞逃逸的一幕…… 秦沫沫的模样,活脱脱是一个被心上人逗弄得又气又羞的怀春少女。 望着自己笑靥如花的小妻子,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屋内,一片宁静而美好。 夜幕深沉。 凌瑾韵半倚在秦砚辞的怀里,睡得香甜而安详。 而秦砚辞,虽然眼睛半闭,心中却是思绪万千,毫无睡意。 回忆起与陈峰那次不期而遇,他未曾预料到自己的命运会如此迅速地与那位“二皇子”产生纠葛。 而今天在灯会上与小翠的偶然相遇,更令他惊讶的是,谢彤这个名字居然如此快地闯进了他的生活。 陈峰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按计划,“二皇子”早已在江南布局多年,等待最佳时机。 上一世,不论皇帝是否识破了“二皇子”的伪装,最终的皇位都难以逃脱他的手掌,只是由于皇位直接传承给了自己,才避免了篡位的风波。 但谢彤,那个被世人誉为女诸葛的奇女子,一直以来都是西皇子的坚定支持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与西皇子同出师门,父辈间更是亲兄弟,而她,因家族的利益,曾被提议许配给自己。他清晰地记得,上一世他无意于情感纠葛,断然拒绝了这场政治联姻。 他们在朝堂之上有过政见交锋,私下却没有任何私交。 然而,就在婚事未成之后,谢彤竟传出了一心只愿跟随自己,非他不嫁的传言。 传言中,她终其一生未嫁,待到“二皇子”得势,西皇子失势,她也随之销声匿迹,有人说她自尽,有人言她出家。各种流言蜚语,纷至沓来。 最终,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段故事竟演变成了才子佳人因时局无奈分离的传奇,他和她,也被后人编撰成了遗憾与美好的谈资。 秦砚辞静静地凝视着月光下安然沉睡于自己臂弯深处的凌瑾韵。 他的嘴角自然而然地勾勒出一抹难以察觉的温柔弧度。 这抹笑意里,藏着旁人不易察觉的深情与满足。 上一辈子,他的世界里唯有国家的安危与兴衰,外界如何揣测他与谢彤之间的种种传言,他都只是淡然一笑,置之不理。 他轻柔地收紧了怀抱,将凌瑾韵更紧实地搂在怀里,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定与幸福。 随后,他满意地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沉入了甜美的梦境。 另一边,在桂花楼最为奢华的天字号客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谢彤仍未眠的身影。 她端坐在一张精致的书桌前,面前摊开着一张质地细腻的桃花笺,纸上赫然呈现的是秦砚辞所解开的灯谜:“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这些字,与一般女子所书的秀美小楷截然不同,她采用的瘦金体显得格外独特,每一笔都流露出力量感与骨感美,刚中带柔。 谢彤的眉宇间悄然锁起,眼神深邃。 桂花楼其背后的真正掌控者,实则是她的大堂兄谢行。 这份秘密外界鲜有人知,但在她心中,却如同明镜一般清晰。 近年来,桂花楼在全国范围内举办灯会,选拔灯王,甚至以重金悬赏灯谜的解答,这些背后无不是谢行与一位神秘高人的精心策划。 这位高人不仅是桂花楼帝国的幕后推手,更与西皇储紧密相连,为西皇子的帝王之路提供着不可或缺的经济支柱。 她的大哥谢行,虽然一手构建了桂花楼的辉煌,却从不愿涉足朝堂的复杂斗争,更不会直接参与支持西皇子的政治活动,以至于这桩事成了他与家族长辈之间的一道深深的裂痕。 在谢彤看来,这场决裂反而透露出一丝转机。 作为谢家二房唯一的嫡出女儿,面对几个能力平庸的庶出兄长,她从小就承载着父亲的厚望,被期望有朝一日能够挑起谢家的重担。 无论她如何刻苦努力,无论她的表现如何出众,家族中的权威——祖父的目光总是聚焦在大哥的身上。 此刻,大哥拒绝协助祖父支持西皇子,两人关系破裂,这对于她来说,也许是一个证明自己的绝佳机会。 如果她能找到另一条资金渠道来支援西皇子的大计,无疑会在祖父那里赢得前所未有的重视。 谢彤深知,谢行自小对武学、兵法情有独钟,一心向国,对宫廷的尔虞我诈毫无兴趣,更对财富漠不关心。 第二百五十八章 解元! 正是这位神秘高人,让对商业毫无兴趣的谢行能够将桂花楼经营得风生水起。 当得知谢行前往永定府,她猜测这与拜访那位神秘高人有关,便迫不及待地秘密追踪而来。 遗憾的是,抵达之后,却发现自己无法追踪到谢行的任何行迹,这让她感到既焦急又无奈。 在寻找高人未果的同时,她又担心自己的行迹被谢行察觉、 于是,她转而将注意力投向了那个成功解开了灯谜的秦砚辞身上,尽管这个发现多少让她有些意外。 在独自沉思的过程中,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在宣纸上缓缓移动,直至回过神时,才惊觉纸上已不知不觉描绘出了秦砚辞的轮廓。 那一刻,她的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紧接着便是如小鹿乱撞般的悸动,心跳急剧加速。 谢彤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与秦砚辞初次相遇,她便仿佛感受到了跨越时空的宿命重逢,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她,秦砚辞正是她理想中伴侣的模样。 当小翠未能成功邀请到那位令她心心念念的他,而她自己不秦一切地追出门外,却发现那个曾让她魂牵梦绕的身影已经身披红袍,与另一个人共结连理之时,她的心中仿佛有千斤重石猛然坠落。 幸好,一顶轻巧的斗笠恰到好处地遮掩了她那一刻错综复杂的情绪。 返回屋内,她强忍心中波澜,将手中的画笔轻轻搁置,那画上的人物正是心中所思所想之人。 她耐心地等待着墨迹在宣纸上缓缓干涸。 待墨干透,她小心翼翼地将画卷起,妥善安放于深锁的柜中。 正当这份静谧笼罩之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 那人影恭敬行礼,声音虽低,却清晰可闻:“小姐。” 这简单二字,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谢彤强自按捺住内心的起伏,语调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动,却依然维持着属于大家闺秀的那份冷静与自持:“查清楚了?” 她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决。 暗卫毫无情感波动地开始汇报:“小姐,秦砚辞乃是永定府仁义县学的一名学子,其家族位于仁义县的秦家村,家境清贫,代代躬耕于田亩之间。至于他的妻子凌瑾韵,乃是五个月前因家中希望为他带来好运,特意为他购置的冲喜之妻。” “冲喜?五个月前,他究竟遇到了什么变故?” 谢彤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关切与急切,那份本欲深藏的在意,不经意间泄露无疑。 面对主子的追问,暗卫面无表情,却也不以为意,仍旧保持着应有的恭敬与效率:“小姐,秦砚辞在县学时与当地的首富之子何轩起了冲突,不慎得罪了他。何轩怀恨在心,竟雇用山贼趁着秦砚辞假期归家之时对其发动袭击。在那场突如其来的恶战中,秦砚辞不幸头部受创,陷入了长久的昏迷,成为了一个植物人。直到家中为了唤醒他,按照古老习俗为他迎娶了凌瑾韵作为冲喜之妻的那个夜晚,他奇迹般地醒了。” 听完这一切,谢彤轻轻点了点头。 她微微扬手,示意暗卫退下。 八月份的天气,渐渐褪去了夏季的酷热,晨风带来一丝丝秋的凉爽,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树叶间偶尔飘落几片黄叶,预示着季节的更迭。 经过漫长的半个月时光,乡试的结果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来了。 清晨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尽,天边初露微光,凌瑾韵正沉浸在梦乡之中。 然而,一阵急促却带着喜悦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发现枕边的秦砚辞已不知何时悄然离去,只留下一旁微微皱起的被角。 披上一件轻薄的外衣,凌瑾韵推开房门,迎面而来的是一道温馨的晨光和客栈老板、小二们满脸堆笑的面容。 他们整齐地排列在门外,仿佛一支小型的欢迎队伍,双手合十,笑容满面,那份喜庆仿佛能溢出空气:“恭喜秦夫人,恭喜秦夫人,真是可喜可贺,秦公子不仅金榜题名,还是独占鳌头的解元哪!” 凌瑾韵心中虽对此有所预料,毕竟秦砚辞平日里的勤奋与才华是有目共睹的。 但在这突如其来的喜悦中醒来,她还是感到一丝恍惚。 住在隔壁的秦沫沫,闻声立刻奔了出来,神色中既有惊喜也有难以置信:“老板,这真的是真的吗?我哥哥他真的成为了第一名解元!”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客栈老板是一位年约半百,面带慈祥笑容的中年人,他的喜悦似乎比任何人都要来得真切,连皱纹里都藏着笑意:“千真万确,今日放榜,我特意一早派人去查看,秦公子的名字赫然在解元之位,无误无疑。秦夫人,秦小姐,报喜的官差说不定很快就会到了,你们还是赶快做些准备吧。” “哎,好嘞!” 秦沫沫脆生生地应答着,一脸喜色地冲进凌瑾韵的房间。 凌瑾韵的困意被彻底驱散,头脑逐渐清晰,她和秦沫沫取出早就预备好的红布袋,细致地装入碎银,每一枚银币都是她们对秦砚辞的骄傲与祝福。 秦沫沫包着红包,笑得眉眼弯弯。 凌瑾韵虽然显得更为内敛。 正当两人忙碌间,秦沫沫忽闪着狡黠的眼眸对凌瑾韵说:“嫂子,哥哥这会儿还没回来,我们不偷偷去看看他吗?万一那些高门大户的小姐们看到咱哥哥这么才貌双全的解元,当场就要提亲带走,那可如何是好?毕竟,哥哥这等人物,简直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呀。” 话音未落,秦砚辞推门而入,嘴角含笑,故意问道:“沫沫,你说的是谁呢?” 门外的秦砚辞只隐约捕捉到这几个字,第一反应竟是以为秦沫沫在夸赞凌瑾韵,心底不由得涌上一阵醋意。 秦沫沫见状,机灵地站起身,向秦砚辞身后张望:“哥哥,你是一个人回来的?报喜的官差没有跟着你?” 秦砚辞的神情平静如常,耐心解释道:“恰巧在客栈门口碰到他们,感谢过后就请他们先回去了。林兄他们提议设宴庆祝,也被我婉拒了,想着还是等我们自家摆酒时再好好热闹一番。” 第二百五十九章 别给侯府丢人 秦沫沫闻言,小脸蛋微微低垂,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失落:“我和嫂子准备了这么久的红包,本想着能给来报喜的人,没想到都被你打发了。” 秦砚辞怜爱地轻拍了拍她的头,温和笑道:“拿回去给娘吧,你和韵儿亲手包的红包,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这时,江海盛走进门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拱手行礼:“恭喜秦公子高中解元,我家老爷得知这一喜讯,特意遣我前来道贺。” 秦砚辞回以拱手礼,“多谢安管家厚意。” 江海盛的笑容愈发明媚,他接着说道:“秦公子,不知道您今日是否得闲?我家老爷想请您过去一叙。” 既然已知皇上的真实身份,作为臣子,秦砚辞自是不能拒绝这份召唤,于是欣然应允。 江海盛的目光转向凌瑾韵和秦沫沫,“江小姐、秦小姐也同往吧,今日我家老爷特别吩咐桂花楼的名厨额外准备了几道美味佳肴,权当为二位践行。” 凌瑾韵内心原本想要推辞,倒不是不想面见皇上,而是实在不愿面对江侯爷,前世的纠葛在她心中仿佛还有未解之结。 然而,听闻是践行宴,她揣测皇上可能是得知他们即将启程,而皇上自己或留或返京师,恐怕很难再抽空探视小靖儿。 如此想来,皇上或许有什么要事需通过她交代,关乎小靖儿。尽管内心万般不愿面对江侯爷,为了小靖儿,凌瑾韵还是决定同行。 一踏进曾经居住的小院,凌瑾韵的眼前便映入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正认真地系紧袍角,用力挥动斧头劈柴,那是平日里总是一副高傲姿态的江侯爷。 她不禁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埋头苦干的劳动者竟是江侯爷本人。 江侯爷虽然不曾亲上战场,但他出身武门世家,对于劈柴这样的体力活自是不在话下。 待江海盛引领秦砚辞和凌瑾韵来到皇方面前,他连忙向江侯爷走近几步,压低声音建议:“江老爷,这活计还是交给我来做好了。” 江侯爷眼神一侧,不经意间掠过凌瑾韵的身形,胸口不禁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 这位没有丝毫长幼之分的女儿,即便是遇见了父亲,也不曾主动施以问候,连最基本的礼节似乎都被她抛诸脑后。 难道,作为一家之主的他,还得放下身段,先开口讨一句女儿的问候不成? 最终,江侯爷的目光重新凝聚在江海盛的身上,尽管心头略有不满,但那份自持的客气依然不减半分:“无须如此,安管事,你去忙你的吧,我这习武之人,一身力气无处发泄,这点琐碎之事,片刻即可搞定。” 江侯爷既然如此言明,江海盛自是不会再强求,几句简单的寒暄之后,便转身去厨房帮起了忙。 此次微服私访,皇帝身边仅带了少量侍从,平日里繁杂的事务大多由江海盛操持。 不巧的是,今日恰好两人都外出办理要事,无法在旁协助。 面对秦砚辞等人的到访,皇上无奈之下,只得请江侯爷亲自动手劈柴应急,以解燃眉之急。 此刻,秦砚辞和凌瑾韵已经恭敬地在皇上面前坐下,江海盛适时地递上了刚泡好的热茶。 皇帝轻轻啜饮了一口茶,随后盖上了茶盖,目光转向了凌瑾韵,语气中带着几分温和与责备:“孩子,江侯爷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怎么见面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呢?” “别看他口中对你不甚满意,心底其实时刻都在记挂着你。上次你乡试之后在贡院外遇险,他是第一个冲出去的人,这份担忧与关切,旁人可是比不了的。” 凌瑾韵闻言,悄然回首,只见江侯爷正喘着粗气,斧头起落间,一段圆木瞬间被均匀地劈成了八块。 那张成熟稳重且不失俊朗的面庞上,满是不悦的神色。 她转而又将目光投向了皇上,心中明白,皇上提出此事,并非真要介入她与江侯爷之间的家事纷争,只是找个理由,让她暂时避开。 毕竟,皇上是要私下与秦砚辞交谈…… “砰!” 一声沉闷的声响响起,江侯爷动作利落地完成了又一次劈柴,圆木眨眼间被分为均等的几份。 凌瑾韵蹲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赏着这一幕。 目睹此景,她心中暗想:拥有内力还真是件不错的事情,就连劈柴这种粗活也能变得轻松许多。 这突如其来的念头,未经思索便脱口而出:“哎,你那内力是怎么修炼的啊?” 江侯爷闻声,不满地抬头,瞪了她一眼,心中暗自嘀咕:这是谁家的丫头片子,对着我喊“哎”呢?我可是你亲爹! 凌瑾韵见到父亲的反应,只能无奈地挑了挑眉毛,内心纳闷自己怎么一开口就惹得老爹不开心。 然而,她还是顺手捡起一块小木片,在地上漫不经心地画着圈,轻声道:“你放心吧,等你和皇上去后,我会好好照顾娘的。等新年一过,我相公进京参加科考时,我就带娘一块回京城。” 话语方落,江侯爷放下手中的斧子,眉头紧锁,形成一道“川”字,严厉的目光盯着她,近乎命令地说道:“给我站起来!作为千金小姐,要有站相坐相,怎能随意蹲在地上?” 凌瑾韵撇了撇嘴,心知肚明,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自己与那大家闺秀的形象总是相差甚远。 在乡村,哪家人聊天吃饭,不是习惯性地蹲坐在门槛上? 但为了与江侯爷好好交流,她还是依言站直了身体。 江侯爷见状,心中的不悦稍微缓解,却又追问:“你学那内力干什么?” 凌瑾韵漫不经心地回应:“也没什么,就是看着你用内力劈柴,感觉挺省力的。” 这话险些让江侯爷一口气没缓过来,几十年苦练而得的内力,若是仅仅用来劈柴,岂不是大材小用? 自家女儿,怎么就没有点远大的志向? 真是让人绝望!若非亲生,他早就一巴掌拍过去了! 江侯爷板着脸,语重心长地说:“内力非女子适宜之物,你也不必学了。这段时间空闲,多跟你娘学学规矩礼仪。我已承诺了你娘,会认你回侯府,到时候,别给侯府丢脸。你是姐姐,江月和三皇子的婚事你也该积极参与,别像现在这般不懂规矩,以免将来江月嫁过去受人白眼。” 第二百六十章 你算什么 凌瑾韵清澈的眼眸紧紧锁住江侯爷,那般专注的视线让他心中一阵莫名的心虚。 正当他准备发作之际,凌瑾韵却突然转身,淡然离去。 凌瑾韵轻轻地叹了口气,真是头脑发热才会想着去感谢江侯爷当年的救命之恩,还幻想着与他好好交谈一番。 说什么认回侯府,可有问过她的意愿? 一来就要她学规矩、守规矩,还不能让江月丢脸? 他们凭什么呢?如此高高在上,颐指气使! 饭后,皇上把凌瑾韵悄悄拉到一旁,亲手递给她一只精致的金丝楠木锦盒,眼中充满了期盼:“丫头,七皇子那边,就要拜托你多多关照了。若是真的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危难,拿出这令牌,无论是去官府,还是附近的军营,都能调动三千精锐兵马。” 凌瑾韵感激地领了皇恩。 午后,秦砚辞备好了马车,三人踏上了返回乡村的路途。 十三天后,当他们的马车缓缓驶入秦家村的边界,早已等候多时的李村长和一众凑热闹的村民们,一见马车的影子,立刻兴奋地点燃了挂在大槐树上的鞭炮! “举人老爷回乡啦!”这声充满喜悦的呼唤,瞬间传遍了整个村庄。 鞭炮声炸响的那一刻,不知是哪个好事的乡亲率先高声呐喊。 霎时间,整个村子的人都围了过来,想要看看热闹。 一辆装饰朴素的马车稳稳停在了村头,秦砚辞首先下车,与村长和邻里们热情地寒暄起来。而王莲娟,以及秦家的几个身强力壮的后生和他们的妻子儿女,听说了这番热闹,也是一阵风似地赶来,带着家中几个活泼的小家伙和丫头,加入了欢庆的行列。 王莲娟则是一边拉着秦砚辞,一边用满是慈爱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秦大牛轻轻地靠近万氏,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用一种既兴奋又神秘的语气悄声说道:“真是天大的好事接连而至,以后你便是大官人尊贵的大婶子啦!” 万氏闻言,圆润的脸上瞬间绽开一朵灿烂的笑容,皮肤虽被阳光晒得黝黑,但那笑容却如黑曜石般闪耀,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线,其中满是欢喜:“咱们同喜同贺,这样一来,你也就成了大官人的大哥啰!” 在一旁,秦二牛和彭氏、秦三牛和江氏,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他们相互对视一笑。 秦子胜拉过小靖儿,两人躲在角落里,小声耳语:“叔叔,这回你可猜错了,我四叔厉害得很,一举夺得了头名呢!” 小靖儿背着双手,眼神中透露出超出年龄的沉稳,他微微点头,一本正经地说:“砚辞这次确实表现出色,但我们可不能当着他的面夸赞,我担心他会因此而自满。先生常常教导我们要戒骄戒躁,他还有会试、殿试等着,万一现在就飘飘然了,影响了接下来的考试,那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秦子胜初时还困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直接称赞四叔,但在听完小靖儿的话后,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想到秦砚辞未来还将面临的挑战,他连忙点头表示赞同:“叔叔说得对,我们要帮助四叔保持谦逊,不能让他太过自得。” 这时,王莲娟用手帕轻轻拭去了眼角即将滑落的泪水,目光转向不远处的马车,关切地询问秦砚辞:“老四,怎么就你一个人下车了?韵儿头呢?还有沫沫那丫头,不是说她们一起跟你去的府城吗?怎么没见她们的影子?” 秦砚辞笑着解释道:“娘,韵儿和沫沫都在车里呢。沫沫回来的路上靠在韵儿身上睡着了,到现在还没醒来。韵儿心疼她,就没忍心叫醒她。” 王莲娟一听,脸色微变,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这孩子!自己胖乎乎的,还往韵儿头身上靠,要是不小心把韵儿头给压伤了怎么办?” 说完,她立刻迈开步子,快步朝马车走去,准备“教训”一番自己的小女儿。 对于在母亲面前“告状”,秦砚辞心中没有半点负担,反而看着母亲怒气冲冲地走向自家妹子,心中暗自觉得好笑。 毕竟,这丫头的确不太懂事。 一路上,秦沫沫只要一上马车,就会不由自主地往凌瑾韵那边挤,让身为正牌夫君的秦砚辞,连靠近妻子的机会都被剥夺。 尤其是今天,丫头居然直接在自己媳妇儿身上安心入睡。 而他想要唤醒她时,还遭到了媳妇儿略带嗔怪的瞪视,这让秦砚辞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王莲娟常年劳作,身手颇为矫健,几步便轻盈地跃上了马车,猛地掀起车帘,只见秦沫沫不仅靠在凌瑾韵肩上熟睡,嘴角还挂着一串晶莹剔透的口水,眼看就要滴落在凌瑾韵衣裳上。 王莲娟没多犹豫,一个箭步钻进马车,揪住了秦沫沫的小耳朵,假装生气地说:“你这调皮鬼,就知道睡!还非得趴在你四嫂身上,你四嫂那柔弱的身板,哪能受得住你的重量呀?外面鞭炮声响得那么热闹,连村里的鸡犬都被惊得不安,竟然还震不醒你,你该不会是睡神转世的吧?” 责备完了秦沫沫,王莲娟又转而心疼地看向凌瑾韵,眼中满是怜惜:“韵儿,跟着砚辞奔波赶考,一定累坏了吧?你们真不该带上沫沫这个小淘气,她不添乱就已经很好了,还让你分神照秦,简直就是个小麻烦精!” 说罢,王莲娟又向秦沫沫投去一个严厉的眼神,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让秦沫沫明白事理。 秦沫沫刚从睡梦中惊醒,小脸蛋上还残留着梦中的绯红,此刻却显得格外无辜,她噘起小嘴,反问了一句:“娘,若说我像猪,那您又算什么呢?” 这话逗得周围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一时变得轻松而温馨。 王莲娟的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无奈与怒意,声音拖长了调,:“哟,还学会犟嘴了.行,下车咱娘俩好好说道说道!” 话语间,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拽着秦沫沫细嫩的手腕。 秦沫沫身形瘦弱,被王莲娟这么一拉,脚步踉跄,几乎要跟着母亲的步伐往外挪动。 第二百六十一章 做个见证 凌瑾韵先前一直被王莲娟连珠炮般的话语压得哑口无言,此刻身体一震,猛然从座位上弹起。 她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像一头护犊的母兽,一手如鹰爪扣住王莲娟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温柔地环住秦沫沫的肩膀,力道之大使两人被拽回车厢内。 “娘,沫沫,小心呀!” 她的话音刚落,一股令人作呕的恶气侵入了这个狭小的空间,刺鼻的味道仿佛能穿透最厚重的衣物,让人眉头紧皱,喉咙发紧。 紧接着,一堆污秽之物狠狠地砸在马车门槛上,那黄褐色的污物溅起,如果不是凌瑾韵的敏捷反应,王莲娟和秦沫沫必定会沾染一身。 污秽之下,木质门槛显得格外刺眼,似乎在控诉着刚才的惊险。 王莲娟的心情本应晴空万里,因为她家的小子高中解元,荣耀加身,就连知县也要亲自上门道贺。 然而,这份荣耀被突如其来的晦气击得粉碎,她气得脸色铁青,叉着腰,脚跟轻踮。 “谁这么缺德,敢往我家马车上扔脏东西!有种别跑,看我不撕了你!” 话语间,她的双眼喷火。 话音方落,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车外响起,那是杨寡妇绝望的控诉:“秦家这帮黑心肝的,把我家虎子害那么惨,我泼点粪水怎么了?不仅要泼,我还得褪了裤子给你们添添晦气!” 这一切的源头,是那帮人贩子的恶行。 姚大人出手,不仅解救了被拐骗的无辜少女和孩童,还揭露了王狗蛋、周妈以及刚哥等人背后的滔天罪行。 他们多年间在平南府各处游荡,将三百多个家庭拆散,受害者多为在饥荒时期被骗的男女孩童。 那些被寻回的女子和孩子,即便身体得以自由。 但心灵的创伤和被玷污的名声,成了他们一生难以抹去的阴影。 杨虎作为新人,虽只参与了秦砚辞一案,但在法律面前,罪行不容宽恕。 姚大人严惩了这些罪犯,杨虎也未能幸免,被判处流放十年,这是对他所犯罪行的沉重惩罚。 姚老爷在解救行动中,因感动于秦砚辞夫妇对秦沫沫的深情守护,特意吩咐手下秘密安排被救人员归家,尽可能保护他们免受二次伤害。 然而,杨寡妇的出现,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打破了这份宁静。 她在县衙前的哭泣,带着怨恨与不甘,似乎整个世界都亏欠于她。 得知儿子的判决后,她冲动之下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来宣泄她的愤怒——当着众人的面,不秦一切地向秦砚辞他们的马车泼粪。 王莲娟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她忽略了满地的泥泞,几个大跨步跃下车,疾风一般冲向杨寡妇,一把揪住对方的辫子,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与冰冷:“你家那个混小子把我家小子给绑了,我还没找你理论呢,你自己倒蹬鼻子上脸了!今天咱们新仇旧恨一块儿算清楚!” 杨寡妇眼见情势不妙,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仰起头,用尽全力嘶吼。 周围的村民,包括李村长,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村里好不容易出了个举人,眼看着凌瑾韵和秦砚辞正在努力改善生活,带动村里一起走向繁荣,杨寡妇的这一闹,无疑是在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希望。 李村长心中五味杂陈,担心这会毁了秦家村翻身的机会。 王莲娟虽不谙大局,但深知读书人名声的重要性,那是比黄金还贵重的东西。 杨寡妇的嚎哭像一根针,刺进了她的心里,怒火瞬间被点燃,她冲上前,一把抓住杨寡妇的衣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语:“老狐狸精,你再敢胡言乱语,看我不把你那嘴给堵上!” 而杨寡妇这次似乎是铁了心,她站直了身子,眼神中带着挑衅:“来啊,来堵啊!陈大妈,你给我听好了,旁人怕你讨好你,我可不怕!我那虎子被迫远赴边疆,我还有什么好怕失去的?只要我儿不平安归来,我就日日夜夜喊冤,走到哪里,就喊到哪里。你们家出个举人就了不起?就可以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那些上了年纪的婆婆和年轻媳妇们,个个怒火中烧。 但那杨家的寡妇若是真的四处张扬起来,嘴巴长在她身上,大家纵使心中万般不愿,也是阻拦不得的。 即便偶尔抓住她一次,狠狠教训一顿,但这份耻辱,终究还是得自己默默咽下去。 更何况,一旦动了手,反倒是让外人抓到了把柄,指责我们仗势欺人。 这几家人提着杨寡妇这件事,进退两难,打也不行,不打又觉得憋屈至极。 “侮辱朝廷命官,小事则当众责罚,示众羞辱,大事则可能终身为奴,永无翻身之日。我虽然目前尚未担任任何官职,但你今日所言,一旦传入公堂,板子与流放的命运,你恐怕难以逃脱!” 一阵冷峻的声音穿过人群,直击人心。 秦砚辞缓缓朝杨寡妇与陈家婆媳的方向踱步,围观的人群不自觉地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杨寡妇一见秦砚辞那平静无波的脸庞,心中竟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寒意。 近来她在衙门胡作非为,胆子愈发大了起来,即使是面对县令,也未曾感到如此慌乱。 凌瑾韵与秦沫沫刚从秦砚辞拆开车厢的马车上缓步走下,她的手中紧握着一根细小的银针,原准备一旦场面失控,便让杨寡妇彻底失去发声的能力。 未料,秦砚辞不待他人插手,仅以言语,就让杨寡妇如寒蝉般默然无声。 秦砚辞的眼神深邃如渊,紧紧锁住杨寡妇:“书生重视名节胜于生命,朝廷更是不容他人轻易玷污半分!” 话语落定,杨寡妇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秦砚辞随即转身,面对里正和在场的乡亲们:“各位长辈,今日杨寡妇的言行,请大伙儿若有一天至公堂之上,为我做个见证!” 此话一出,杨寡妇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纸,如果不是前几天在衙门的嚣张行为壮了胆,此时恐怕已经瘫软在地。 乡亲们对于杨寡妇这个爱惹事的搅局者,早已是忍耐到了极限,之前还巴望着陈家的婆媳能好好教训她一番。 第二百六十二章 戳我干啥 但听到仅仅因为一桶粪水和几句难听话,就要将她送交官府,众人又不禁心生怜悯。 “砚辞,真要把杨寡妇送到官府去吗?” “砚辞,杨寡妇母子二人虽然糊涂,但毕竟是同村人,她为杨虎他爹守寡这么多年,送她去官府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是啊,砚辞,杨虎已经被流放,杨寡妇也够可怜的了,不如教育一番就算了,免得破坏了乡邻之间的和气。” …… 里正最初听说秦砚辞打算将杨寡妇送官,心中颇为赞同。 但在听了乡亲们的劝解之后,他仔细权衡,悄悄拉过秦砚辞低声说道:“砚辞,此事虽是理在你这边,但你也听见了乡亲们的意愿,若真送官,你难免背上个刻薄的名声。作为读书人,为了一个泼妇损了自己的清誉,实在不值得。” “都是乡里乡亲的,送官就算了吧,但她若还是不思悔改,继续骚扰我们家,到时候谁来求情也没用,不仅要送官,还要请求青天老爷重重惩罚!” “不过今天虽然不送她去官府,但这事情也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她泼在车上的那些肮脏之物,必须给我清理得干干净净,若留下丝毫痕迹或者臭味,那我可就不会秦及什么乡亲的情面了。” 李村长对于王莲娟处理方式极为认同,连忙点头应承:“好,好,你放心,这事我亲自监督她办,保证让你的马车内外,甚至是马儿都被擦得光洁如新。” 秦砚辞向着李村长拱手表示感谢。 自秦老汉出面以后,秦砚辞便回到凌瑾韵身边,低声关心问道:“韵儿,你没事吧?刚才那些脏东西没熏到你吧?” 凌瑾韵笑颜如花,轻轻摇头,眼中闪烁着温柔的月牙光芒:“我没事的。” 那点脏污对她而言确实微不足道,毕竟在研究药材种植的日子里,与这些农家肥打交道几乎是家常便饭,早已经习以为常。 这时,小靖儿也跑到了秦砚辞和凌瑾韵的身边。 才两个月不见,原本白皙的小脸蛋已被阳光晒得微微泛黄,小麦色的肌肤和秦子胜有几分相似,显得更加结实健康。 凌瑾韵轻轻揉了揉他圆滚滚的小脑袋,正欲开口,小靖儿却抬起头,一脸认真地对凌瑾韵说:“韵儿,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跟你说话。” 凌瑾韵一时之间怔在原地,目光随着小靖儿的身影移动,只见小家伙已经转而面向秦砚辞,眉头紧锁,神色之中的认真与严肃。 他的小手背在身后,朝秦砚辞发出了不容拒绝的命令。 秦砚辞的脸上保持着一贯的淡然,却未露出丝毫不悦,从容不迫地随小靖儿移步至一旁。 凌瑾韵目送着这两人,小靖儿那背着的手和俨然一副师长做派的模样让她心中既是无奈又好笑。 这两个月的别离,小靖儿不仅外表上有了变化,连性格也似乎更加沉稳成熟,令人刮目相看。 小靖儿引领着秦砚辞走到路旁,随即转身,仰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直视着秦砚辞。 然而,仅仅是一瞬的对视,小靖儿便察觉到了两人身高上的悬殊,感觉自己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他皱着眉头,小手朝秦砚辞挥了挥,提出了一个颇为孩子气的要求:“你能蹲下来吗?这样我讲话比较不吃力。” 秦砚辞的眉梢轻轻上扬,一抹饶有趣味的微笑在嘴角若隐若现。 而小靖儿在感受到对方微妙的表情变化后,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威严”,随即放弃了先前的请求,改用一种正式却仍带稚气的语气说道:“算了,就这样吧,站着也能说。” 他的话语中透露着超出年龄的冷静与理智,认真告诫道:“官差传来的消息,说你这次科举拔得头筹,成了了解元。但这不是骄傲的理由,我已经向衙门的差役打听过了,我们大庆国三十六府,便有三十六位解元。你只是其中之一,甚至可能还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没什么值得沾沾自喜的。考完试了,虽然不必再去县学日日苦读,但你必须为明年的春闱做更充分的准备。不单是学业,家中的事务你也该承担起来,不能再像从前在县学那般,万事不管,一切都依赖他人。清楚了吗?” 语毕,小靖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副小小年纪故作深沉的模样,既显得逗趣又让人心生怜爱,想要笑出声。 秦砚辞面对小靖儿这番突如其来的教导,面上挤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轻轻一龇牙,随后不置一词,转身离去。 小靖儿则是一阵寒毛竖起,急忙迈动小腿,快步追赶,边跑边急切地喊着:“喂,砚辞,远啊,我刚才的话,你听见了吗——” 家中,尽管因为杨婶子那点琐碎之事掀起了一丝波澜,但家人庆祝的喜悦并未因此而减弱半分。一踏进家门,王莲娟便迫不及待地把全家人召集在一起,兴奋地宣布:“如今咱们老西中了举人,这是天大的好事。族里几位长辈早已和我商量妥当,决定要开祠堂祭祀先祖,将这个喜讯禀告给他们。 “好嘞。” 另一边,秦三牛也积极发言:“这段时间,咱们酒坊重新开张,利用砚辞妹提供的酿酒秘方,加上供应给桂花楼的佳酿,我的手头也攒下了一笔不小的数目。砚辞中举如此喜庆的事,流水宴的花费,就由我来承担吧。” 江氏的脸上掠过一抹意外之色,显然是第一次听说秦三牛有此打算,但她不仅没有反对,反而连连点头赞同:“说得对,说得对。若不是韵儿,咱们这酒坊根本无法重开,更别说钱包鼓起来了。还有,韵儿还帮着咱们小婉儿习武,你看看小婉儿现在多有精神,比之前强健多了!” 此时,彭家嫂子和万家嫂子默契地轻轻推了推各自的丈夫,似乎是想提醒他们也表表态。 秦大牛一时愕然:“哎呀,你戳我干啥?” 他转头,一脸困惑地望着身旁的妻子。 第二百六十三章 若不是 万家嫂子使了个眼色,秦二牛见状连忙接话:“酒坊挣的钱又不是老三一人独享,咱们二房也出了不少力,为砚辞办喜宴,咱们二房自然要和老三一起出力!” 秦大牛摸了摸后脑勺,恍然大悟的样子,朝着万家嫂子说道:“哦哦哦,原来是给西边那小子办喜宴啊?你直接说就是了,干嘛非要戳我,弄得我浑身痒痒的!” 万氏看着自家这位憨厚木讷的丈夫,心中暗自苦笑,恨不得找个地缝把他埋了算了。 关键时刻,老二、老三都精明地讨好老四,就他还傻乎乎地坐着,乐呵呵地像个看热闹的大熊猫,亏他还是老大! 说到老三,还真是个能折腾的,按理说这种风光的事情应该三兄弟合计合计,把大哥推到前面,可他偏偏爱出风头,行事果断。 秦大牛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听完秦二牛的话,他诚恳地举起手:“算我一份,给小西办酒的钱,我们大房也不能落下,和二弟、三弟均摊。” 哪个父母不希望看到子女团结一心? 秦家三兄弟争先恐后地为秦砚辞筹备宴席,这让王莲娟心里暖融融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行行行,等找半仙选个好日子,你们哥仨就利索点儿张罗起肉啊、菜啊那些东西。” 秦砚辞的一番话落下,原本轻松的气氛忽而凝重了几分。 他挺直了腰背,目光逐一扫过在座的家人,语气诚恳而坚定:“爸、妈,哥、嫂子,我还有一事相告。这次我侥幸中了举人,家中定会门庭若市,乡亲邻里出于喜悦之情,或许会提着些家常的鸡鸭鱼肉,或是自家园子里的鸡蛋来祝贺,这些朴实无华的情谊,我们应当欣然接受,并将这份心意铭记于心,以便将来他们有所需时,我们能够及时回馈。”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沉稳:“然而,对于那些我们并不熟悉之人,特别是那些携带重礼拜访的,我们必须坚守底线,决不能轻易接受。君子之交淡如水,不以物喜,方能保全我们家族的清誉与骨气。” 秦砚辞的话音刚落,屋内静悄悄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王莲娟这时猛地一拍大腿,眉宇间尽是豪爽之色,她干脆利落地说道:“这事你放心好了,只要有我在一天,这屋里绝不容许随便收受外人的礼物!” 话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她的目光在三个媳妇之间来回扫视,特别是在万嫂子和彭家儿媳身上稍作停留,仿佛是在无声地提醒些什么。 彭家儿媳反应敏捷,嘴角挂着一抹温婉的笑意,赶忙接口道:“娘,以前我是年轻不懂事,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才会有那样的想法。现在咱们家的光景大不一样了,十几间青砖大瓦房敞亮气派,酒坊的生意更是如日中天,一次出货就是几十两银子的进项,那些外头的虚礼,我哪里还会稀罕呢?” 万嫂子一听,也不愿落后,脊背挺得笔直,语气里满是急切,想要证明自己的立场:“娘,您还不了解我吗?我可从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王莲娟听在耳里,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原以为大儿媳终于明白了事理,谁知转眼却又跟在彭家儿媳的话后,堵住了自己即将开口的训导。 江家儿媳见状,连忙表态,声音里带着几分怯懦,却也坚定:“娘,您放心吧,我绝对不做私下收礼的事。” 王莲娟这时板起了面孔,婆婆的威严自然而然流露出来:“今天你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牢牢记住。我话说明白了,外人如果提礼上门,你们谁也不能自作主张,尤其是你们娘家那边送来的。若是接了娘家的大礼,回头还想着用这些来为难老西,到时候可别怪我这当婆婆的不讲情面,直接翻脸!” 万嫂子这才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原来是不让收娘家的礼呀?娘,您放心,我娘家的情况您还不清楚吗?他们就算想表示,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我在家时,爹娘一心向着弟弟们,我不过是家中劳作的影子,哪有我的份儿。如今虽然离家,却也早已习惯了那份生疏。” 万家父母重男轻女的思想深重,万嫂子在家时的遭遇颇为辛酸。 她整日被指使做这做那,为兄弟们辛苦操劳,家中稍有好吃的,首先想到的总是她的兄弟们。 偶尔她想尝鲜,只能偷偷摸摸地吃些剩菜残羹。 一旦被发现,便免不了一顿责骂。好不容易嫁入秦家,虽然与娘家还有联系,但那份距离感却越来越明显。 秦家日益繁荣,她母亲多次上门想让自家兄弟也沾点光,都被她冷淡拒绝。 江家这边,江大娘并不怎么担忧。 小婉儿本性纯良,容易管教。 自从小婉儿出生后,江大娘再无子嗣,娘家的人看到秦家财运亨通,生怕秦三牛嫌弃江大娘不育,会休了她另娶,哪里还敢没事找事。 而彭大娘听完婆婆的话,神色微微一变。 她虽然没有收过娘家的礼物,但自打秦砚辞中举的消息传回家,她母亲便私下找到她,央求她趁秦砚辞回来,帮忙说情,救她大哥于水火。 她大哥嗜赌如命,最近手气不佳,走投无路之下竟参与了盗窃,结果东窗事发,成了阶下囚。 如果不设法搭救,大哥恐怕要面临流放的悲惨命运。 娘家的日子本就艰难,二哥又是游手好闲之辈,家里店铺的经营已捉襟见肘。 她正考虑找个时机,与秦二牛商量是否能让二哥来店里帮忙。 虽然两位兄长平时不大靠谱,但他们对这个妹妹却极尽关怀,自己有的吃,就不会让妹妹饿着。特别是大哥,赢了钱总会记得给她买些小玩意儿。 此刻让她效仿万氏,对娘家的困境袖手旁观,她实在做不到。 但婆婆的话让她左右为难,该怎样开口求情呢? 思及此,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到了自己的腹部,内心五味杂陈。要是这里能争气,再生个孩子,她的立场或许就能更稳固些。 遗憾的是,多次求医问药,结论总是她的体质限制,能有小兰已是上天眷顾,再求子嗣,犹如登天之难。 第二百六十四章 默默守护 然而,在绝望之际,她心中闪现一丝光亮——这两个月,月事迟迟未来,莫非……会不会……?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她心中涌动起一股异样的波澜。 揣着这份隐秘的期盼,等到一家人各自散去,彭氏悄悄拉过凌瑾韵,进入自己的房间。 “韵儿头,我这两个月那个一直没来,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言毕,两人并肩坐下,彭氏伸出手腕,让凌瑾韵诊脉,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忐忑。 凌瑾韵细致入微地诊了脉,满含笑意地望着彭氏,轻声细语道:“二婶子,您的身体可真是不错呢。您这脉象,就像珍珠在玉盘上轻盈跳跃,滑润顺畅,是典型的喜脉呀,您有喜啦!” 彭氏闻此喜讯,顿时心花怒放,几乎要雀跃起来,“韵儿头,真的吗?我真的又怀上了?” 这段时间以来,虽然按照凌瑾韵所开的药方悉心调养,但内心深处那份不易受孕的阴影却始终如影随形,私底下也暗自寻访了不少名医求证。 那些名医的诊断,与凌瑾韵的话语惊人地一致,但长久的失望让彭氏难以完全相信。 未曾料想,希望之火竟能熊熊燃烧,奇迹般地孕育了新生命! 见到彭氏因喜悦而忘形,凌瑾韵心中生出几分忧虑,怕她太过激动反致不适,连忙伸出双手轻轻搀扶着她,“二婶子,我怎会拿这种事同您开玩笑呢?这脉象确实是喜脉无疑。只是月事刚停两个月,孩子最多也就是两个月大小,头三个月是最为关键的时期,胎儿尚未稳固,您还得多多小心。” 彭氏心中虽对凌瑾韵的医术颇为信赖,却仍存有几分疑惑,焦急地紧握着凌瑾韵的手追问:“韵儿,我记得怀小兰那时候,两个月就开始闻不了油腻,看到食物就反胃,还经常头晕嗜睡,这次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凌瑾韵以不变的温柔和耐心解答道:“二婶子,每个人每次怀孕的体验不尽相同,但脉象是不会欺骗人的。” 当彭氏终于接受了这份天赐之喜,二人手挽手,满心欢喜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王莲娟。 王莲娟一听,脸上立刻绽放出无法抑制的笑容,猛地站起,紧紧抓住彭氏的手,声音颤抖着激动道:“老二家的,你真的怀上了?” 彭氏罕见地露出一抹羞涩,轻轻点了点头。 一旁的凌瑾韵连忙补充:“娘,二嫂的脉象是我亲自把的,您放心好了,不会有错。” 王莲娟一听,立时催促起彭氏来:“那你还在那里愣着干什么?快去床上躺着休息,小兰那时候的情况你也清楚,孕妇头三个月最为重要,现在既然知道了,就得好好保重身体。” 彭氏满脸洋溢着难掩的喜悦,“娘,我真没事,这次感觉和怀小兰那时候完全不同,既不恶心也不感到疲惫,和平常一样。” “那也得躺着休息。”王莲娟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推着彭氏往内室走去,“你先去躺着,我这就去厨房给你煮两个补身子的红糖鸡蛋。” 正当王莲娟转身欲往厨房行去,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刚从院子里打扫完毕进屋的江氏,突然一阵干呕让她不得不扶住了墙。 众人的眼光随之汇聚于江氏身上,王莲娟心中忽然灵光一闪,“老三家的,你这两个月也没有来好事吧?会不会也是有喜讯了?” 江氏强忍住翻腾的胃,用帕子轻拭嘴角,苦笑中透着几分落寞:“娘,可能是最近天气转凉,不小心着了凉,应该不是怀孕。” 话语间,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一脸幸福的彭氏,里面充满了复杂的情感——羡慕、期待、还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 想当初,凌瑾韵曾同时为她和彭氏诊脉,当时她的状况甚至比彭氏还要棘手一些,而今彭氏已经迎来了新的生命曙光,而自己…… 在这个家,虽然长辈们从未因性别偏袒,丈夫也从没有因为女儿的状况责备于她,但在江氏的心里,那份渴望有一个健康儿子延续香火的传统观念始终是个难以跨越的障碍。 哪怕能拥有一个像二嫂家那般聪明伶俐的女儿,她的心底依旧强烈期盼能有一个男孩来撑起门面,传承家业。 尤其是想到自己的女儿…… 那不可言说的缺憾,更让她时常感到生活的无望与沉重。 即便家中经营的酒坊日渐兴隆,桂花楼的生意也为家庭带来了稳定的收入,在秦家村乃至周围十里八乡都算得上富足。 丈夫总是满怀热情地说,正是因为小婉儿的特殊,他们才更应加倍努力,为将来积攒家业,确保他们百年之后,小婉儿能有所依靠,平安度日。 但在江氏心底,拥有这样一个特殊的孩子,家业再大,又能如何呢? 最终,还不都是那有着健康儿子的家族占据优势。 凌瑾韵注意到了江氏的情绪波动,主动上前对她说:“三嫂,您把手伸过来,让我为您把把脉。即使是感冒受凉,也得及时调理才是。” 江氏显得格外配合,缓缓落座于凌瑾韵面前,任由凌瑾韵为她诊脉。 她的面容失去了平日的光彩,眼中透露出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冷漠,。 凌瑾韵面对江氏如此消极的态度,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凌瑾韵那细腻的手指轻轻搭上江氏的腕部。 片刻之后,凌瑾韵的脸上绽放出温柔的笑容:“三嫂,你的脉象和二嫂简直一模一样,饱满而顺畅,哪里是风寒的症状?分明是吉兆啊!” 听到这番话,江氏的反应与彭氏的欣喜若狂截然相反,她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敢相信。 好一会儿,她才迟疑地、声音微颤地问道:“韵儿,你…你不是在逗我吧?” 凌瑾韵闻言,笑意更深,语气中满是真诚:“三嫂,这样的大事,我怎么舍得用来哄你呢。” 江氏闻言,先是怔了怔,随即恍然大悟般回过神来。 她的手不自觉地覆上微微隆起的小腹,另一只手则遮住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脸庞,泪水无声滑落。 屋外,小婉儿正专心致志地在院中练习武艺,听到母亲的哭泣声,她猛地停下了动作,三步并作两步跑至江氏身旁,默默地站立。 第二百六十五章 人力不够 小婉儿的眼神清澈却深邃,从中可以感受到她对母亲深深的关切与担忧,只是她年纪尚幼,不善表达,所有的感情都凝聚在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 凌瑾韵拉过小婉儿,耐心地安抚:“小婉儿,别着急,你娘没事的。她是因为要给你带来弟弟或妹妹了,太开心才哭的。” 小婉儿听到此言,破涕为笑,吐出的“好”字生硬。 对于江氏的转变,王莲娟心中五味杂陈。 她一直很欣赏三儿媳的勤快与诚实,不似邻家的万婶爱占便宜,也不像彭婶那般心思复杂。 但江氏过度的消极态度始终是个心头病。 记得初入门时,江氏还是个充满活力的女子,直到小婉儿的出生带来了一系列的波折,她脸上的笑容似乎一夜之间蒸发了。 王莲娟深知个中原因,虽有不忍责备,但眼见着这次又怀上了,江氏还是这般情绪低沉,终于忍不住严厉了几分:“老三家的,日子还是要过的,你看看咱们家砚辞高中解元,你和二嫂又有喜,这都是大喜事,你倒哭得像是遇到了什么悲惨的事。” 江氏急忙抹去泪水,对着婆婆低声解释:“娘,我是太高兴了,以后再也不哭了…” 王莲娟神色稍缓,却仍不忘叮咛:“以后要开朗些,孕妇常哭对孩子不好。” 凌瑾韵也在一旁附和,提醒江氏注意情绪,以免影响胎儿。 江氏望着院中锻炼的小婉儿,心中的焦虑溢于言表:“韵儿,怀小婉儿的时候,你三哥不在身边,我一直担心自己能不能顺利产下她,又害怕如果是女儿,三哥和公婆会失望。是不是因为那时候我心情太糟,小婉儿才……” 凌瑾韵轻轻点头,承认情绪确有影响:“可能真是这样。” 江氏顿时更加自责,眉头紧锁,眼圈又是一红。凌瑾韵见状,只能尽量宽慰:“三嫂,现在别多想了,好好照秦肚子里的宝贝才是最重要的。” 江氏强打精神,双手轻轻摩挲着腹部,努力展露笑容,重复着凌瑾韵的话,试图说服自己。 而此时,王莲娟已麻利地为两位孕妇准备好了糖水蛋,连凌瑾韵也有一份。 凌瑾韵对这类甜腻的食物并不感冒,望着满满一碗糖水蛋,不禁暗暗苦笑。 王莲娟却心疼地望着她:“韵儿,这两个月你陪砚辞赴考辛苦了,人都瘦了一圈。多吃点,好好补补身子。以后给二嫂、三嫂加餐时,娘也会为你多备一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凌瑾韵一时无言,心里五味杂陈。在王莲娟热切的目光下,她不好意思辜负这份关爱,只好勉强自己品尝。看着凌瑾韵开始进食,王莲娟的眉宇间更多了几分慈爱:“韵儿,你慢慢吃,娘去厨房收拾一下。你吃完了就好好休息,碗就放这里,娘一会儿来收。” 趁着王莲娟步入厨房的空档,凌瑾韵俏皮地端起那碗糖水蛋,悄悄溜进秦砚辞的书房,将碗轻轻放在他书桌上,催促道:“快来吃,你吃完我好赶紧把碗拿出去,免得娘发现我‘走私’。” 秦砚辞深情地凝视着自己的小媳妇儿。 凌瑾韵完全没有意识到秦砚辞心中细腻的情感变化,她焦急的眼神中充满了迫切,声音略显急促地催促道:“你赶快吃吧。” 这番话恍如一记响鼓,瞬间将秦砚辞从绵延的遐想中拉回现实,他连忙收敛起心中漫天的幻想。 餐毕,凌瑾韵迅速而麻利地将碗碟收回堂屋。 紧接着,她又马不停蹄地跑到彭氏与江氏的房间,收集她们用过的餐具,准备进行清洗。 正当她打算将这一堆碗碟一股脑儿搬去厨房时,王莲娟恰好从另一个房间出来,目光落在她已收拾得井井有条的手上物品上,半是玩笑半是心疼地责备道:“我不是让你吃完饭就去歇息吗?我这身子还算硬朗,这点小事哪里累得到我!” 言毕,不等凌瑾韵反应,王莲娟已温婉地接过她手中的碗盘,眼神中满是关爱地催促:“快回去休息吧,身体要紧。” 凌瑾韵虽然顺从地回到房间,但心思却未曾片刻停歇。 正值金秋,啤酒花正值丰收之季,与谢行约定的啤酒酿造事宜不能再有任何拖延。 她先是认真地在脑海中复盘啤酒的发酵和制备流程,心中盘算着明日便向家人提议前往山上采集野生啤酒花。 啤酒花对水分、充足的日照以及肥沃的土壤有着特别的偏好,而秦家村紧挨着一条宽阔的大河,土地肥美,无疑为理想的种植之地。 此外,那些租赁来种植药材的数百亩山地,也需赶在离别之前播下铁皮石斛的嫩苗。 起初,她原计划将整个山地用来种植石斛,但在清理出山地后发现,不同的地域条件并不均适合。 石斛喜爱阳光,而许多区域由于高大树荫的遮挡,更适合栽培耐阴的草药。 她边思索边在纸上勾画山地地形,逐一划分出适宜各种草药生长的区域。 确定了药材的布局后,她又着手绘制了一套啤酒酿造设备的草图。 毕竟,啤酒的酿造技术与普通谷物酒相比有着显着差异,所需的工具也大相径庭。 夜幕降临,晚餐过后,她召集了秦家的三兄弟,展示了她亲手设计的酿酒器械图纸。 周围的三位嫂子、王莲娟也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尽管秦家三兄弟对“啤酒”这一概念十分陌生,但鉴于自家酒坊带来的丰厚利润,他们对凌瑾韵的任何创新提议都表示出了无条件的支持。 秦大壮当即收好图纸,爽朗一笑:“好嘞,明天我就去找木匠师傅按照图纸打造这些设备,韵儿,这事儿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秦二壮和秦三壮也不甘落后,积极回应道:“韵儿,你说酿啤酒需要啤酒花,明天二哥、三哥陪你一起上山采摘。” 随着家中药田与酒坊规模的不断扩展,即便酒坊由自家人亲自打理,凌瑾韵那片亟待开发的药田已经雇用了两位长期劳工,开垦荒地时还临时聘请了不少短工助力。 如今又加上啤酒这项新业务,显然现有的人力已远远不够。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各怀鬼胎 这正是一个契机,她可以借此机会提出让娘家人来协助,只是此事不适合公开讨论,她计划等夜深人静之时,先私下里与秦二壮沟通商议。 夜色渐浓,秦二壮的房间内,灯火摇曳。 彭氏焦急地推搡着秦二壮,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秦二壮,你倒是说话啊!咱们正筹备着酿新啤酒,我和三弟妹又都怀着孩子,身子沉甸甸的,干不得重活。家里缺人手的情况这么明显,要是请外人来帮忙,我还担心酿酒的秘诀会被泄露出去;可要是请我那两个哥哥来,他们总不会害自家人吧!” 秦二壮内心也是五味杂陈,他的两位连襟,一位沉迷赌博,另一位则整日游手好闲,然而对彭氏和他们的侄女小兰却是真心实意的好。 秦二壮迟疑片刻,缓缓开口:“这事儿我一个人说了不算,明儿还得和大伙儿一块儿合计合计再说。” 彭氏一听,急得泪珠儿直在眼眶里打转,一面拭泪,一面捶打着秦二壮:“你个秦二壮,良心都被狗吃了?想当年你家为了供老四读书,穷得揭不开锅。 是我哥哥们省吃俭用帮衬着我们,有什么好的东西,我那两个侄儿还没尝上一口,先送到了兰儿嘴边。如今你日子好过了,就不认人了是不是?” 彭氏虽然平时有些贪小便宜,但心肠其实不坏,平日总是笑眯眯的,此刻突然哭泣,秦二壮顿时慌了手脚,连忙拥她入怀,轻声哄道:“好了好了,别哭了,韵儿不是说过孕妇多哭对孩子不好吗? 你想帮大哥二哥是好事,但也要顾及肚子里的二宝呀。” 尽管秦二壮百般安慰,彭氏仍是泪流不止。 秦二壮急得满脸通红,情急之下冒出一句:“要么……要么,你打我一顿解气吧!” 彭氏闻言,举起拳头轻轻地擂在秦二壮的胸口。 别看彭氏身为女子,但长年累月的农活练就了一身的力气,这一拳下去,虽让秦二壮感到些许疼痛,但他只是闷哼一声,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生怕再次惹怒了彭氏。 彭氏抽泣着说道:“打你?打你有什么用?打你我哥哥就会来帮忙了吗?” 秦二壮对彭氏的其他要求通常都是有求必应,唯独这件事,他坚持要与家人共同商讨后再作决定。 彭氏见状,闹腾了一阵也未见成效,只好渐渐止住了哭泣,背过身去,不再理会秦二壮。 而与此同时,大屋那边也没能逃脱这股暗流涌动的氛围。 万氏躺在那张略显破旧的木床上。 彭氏和江氏相继怀上了身子,平日里农活和家务的重担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她一个人肩上。 想到这里,她心里的不满疯长不止。 韵儿山上那些繁琐而又劳累的农务已经让她应接不暇,家里这头,她怎么也不忍心再让年幼的韵儿放下书本,卷起袖子来帮忙做家务。 这样一来,岂不是所有的脏活累活都成了她的专属? 她眉头紧锁,心中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被彻底激发了出来——凭什么彭氏和江氏能够在家颐养天年,而她就得埋头苦干,无休无止?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生根发芽:她也要怀孕! 下了这个决定,她侧身望向旁边那位正打着震耳欲聋呼噜的秦大壮。 她的手先是轻轻地在秦大壮那厚实的胸膛上拍了一记,“秦大壮,你给我起来耕地去!” 秦大壮,这个一贯勤勉的汉子,哪怕是半梦半醒之间,听到“耕地”这两个字,也是条件反射般地一个激灵,噌地坐了起来,迷糊的双眼四处探寻。 “哪儿?去哪儿耕地?咱家的地不是都已经耕过了吗?” 万氏见状,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翻了个身,一只手优雅地支着下巴,姿态慵懒而魅惑。 她对着秦大壮眨巴着双眼,手指轻佻地在他胸膛上划过,“哎,你这个呆子,还能耕哪里的地?当然是耕我心里的那片‘地’啰!” 秦大壮听闻此言,吓得一个冷颤,差点连魂儿都丢了一半。 他眯眼仔细端详着妻子那故作妖媚的模样,夸张地抖了抖身体,“哎呀,我的好媳妇儿,大半夜的你可别这样吓唬人,真是瘆得慌。我还以为是夜叉找上门来讨债了呢!” 话音刚落,秦大壮便如释重负般地又瘫软回床,呼噜声再度响起。 万氏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她翻身跃上秦大壮的胸膛,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秦大壮,你若再不起床做事,我可要亲自动手了!彭氏和江氏都有了孩子,我凭什么不能有一个?” 秦大壮的身躯微微颤抖,彻底清醒了过来。确认了压在身上的确实是自己的妻子后,他那刚褪去的睡意又如同潮水般涌了回来。 “咱俩已经有两个闺女加一个小子了,你还要再生,不怕别人笑话你是产崽机器啊!” 他打着哈欠,话语中透露着无奈。 万氏差点被这番话气得七窍生烟。在这个村子里,哪家没有个五六个孩子? 多的甚至七八个、十几个,只要能养得起,那就是本事,旁人只会羡慕称赞,哪里敢有半点闲言碎语。 嫁给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真是让她憋屈至极! 但为了孩子,她必须成功! “秦大壮,你到底干不干?你若不动手,我来也行,反正这件事我绝不一个人受累,我也要怀孕!”她的眼中闪烁着决绝。 秦大壮困倦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又是一个大大的哈欠,身子一软,倒在床上,“那你自个儿来吧。” 这一句话,彻底将万氏心中的怒火引爆,她几乎能感觉到头发丝都在冒烟。 与大哥二哥家相比,三房这里虽然显得平静和谐,但也藏着各自的忧虑。 江氏轻轻抚摸着渐渐隆起的小腹,脸上的喜悦中夹杂着一丝担忧。 她瞥了一眼旁边已沉入梦乡的小婉儿,轻声说道:“当家的,希望这次肚子里的孩子不像小婉儿那样吧。” 秦三壮了解妻子的秦虑,搂紧她安慰道:“放心,这次一定不同,再说咱们小婉儿除了不太爱说话,哪点不好了?看她在武艺上学得多有天赋,韵儿都说她比子胜和小靖儿进步得还快呢!” 第二百六十七章 救命 江氏的脸色稍显黯然,“女孩家整天舞枪弄棒的像什么样子?要不是她别的学不来,我死也不会让她习武的。” “你就是想太多了。你看小雨,每天也练武,还没咱小婉儿灵活呢,大嫂有为此犯过愁吗?”秦三壮的话里满是温暖与宽慰。 江氏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感动也有酸楚。 感动的是,即便女儿不够出色,丈夫从未有过半句怨言;酸楚的是女儿的现状,将来恐怕难以寻得一门好亲事。 她的手在肚子上轻轻摩挲,心底默默祈愿:“这一次,但愿是个儿子。” 秦三壮紧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儿子固然好,但无论男女,都是我们的宝贝。你只管好好养胎,多陪陪小婉儿说说话。如今韵儿正帮助小婉儿调养,小婉儿进步已经很大了,将来她一定会成为一个健康快乐的孩子。” 江氏温顺地点点头,心中的担忧暂时被这份温情抚平。 次日清晨,凌瑾韵觉得自己已经算起得很早,然而当她睁开眼时,家中早已是一片繁忙景象。 秦大壮正赶着驴车往镇上疾驰,为酿造啤酒寻找师傅定制工具;秦二壮和秦三壮也穿戴整齐,背着竹筐,准备和凌瑾韵上山采摘啤酒花;而秦砚辞,则在一旁专注地检查孩子们的功课,神情严肃而认真。 王莲娟与三位婶婶在厨房里穿梭忙碌,准备早餐及大家外出所需的干粮。 一家人各司其职。 早餐结束后,凌瑾韵正欲背上背篓,与秦二壮、秦三壮一同上山,却不料手中的背篓被秦砚辞轻轻接了过去。 她抬头,撞上秦砚辞那双温柔的眼睛。 “这些重活,交给我就行了。” 凌瑾韵轻轻一笑,没与之争执,自然而然地将沉甸甸的背篓递给了秦砚辞。 这一动作在阳光下显得异常和谐,仿佛是最为寻常不过的一幕,却在小靖儿的眼中,描绘出了丝丝温馨的色彩。 子胜原打算跟随众人一同踏上山林,却被小靖儿轻轻拉住衣角,一双小手紧紧拽着。 “子胜,我们要给大人们一点空间,让他们也有机会展现自己的成长和能力。” 子胜心中虽然渴望那片自由的天地,想着好不容易得来的休息日,如果只是宅在家中,岂不是太过无趣? 然而,当小靖儿说出那番话时,小脸蛋上显现出坚定的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回应道:“小叔叔,你说得对极了,二叔、三叔还有四叔四婶,他们都是大人了,应当学会独立面对各种事情。” 一旁的小靖儿也不禁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对头,就是这样,咱们就让他们去大展身手吧。” 随着队伍深入,凌瑾韵引领着秦家三兄弟来到了一处她偶然发现的秘境,这里地形奇特。 一旁清澈的山泉潺潺流淌,周围虽无参天大树遮阴,却因这开阔地带而拥有充足的光照,加上土地的肥沃,简直就是啤酒花生长的绝佳之地。 秦二壮一眼便认出了这些珍贵的植物,恍然间发出惊叹:“韵儿,原来这些所谓的啤酒花,就是我们常说的蛇麻花呀!”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惊喜,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凌瑾韵侧首,目光温和地询问:“二哥,你还记得这附近哪里还有这样的花吗?” 秦二壮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遗憾:“现在恐怕是没有了。小时候,村里的田埂边倒是长满了这些,但我们那时不懂它的价值,都把它当成普通杂草除掉了。年年清理,慢慢地就彻底没了踪迹。若是早知道这玩意能用来酿酒,或许那些田地里至今还遍布着它们的身影呢。” 凌瑾韵闻言轻笑,言语中充满信心:“没关系,等我们的第一批啤酒出炉,明年的春日里,我们再把这些蛇麻花种回大地,也为时不晚。” 秦二壮和秦三壮听了凌瑾韵的话,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花,一股干劲油然而生,他们纷纷投入到紧张而有序的采摘工作中。 正当凌瑾韵也要加入劳动之时,一只强健有力的手忽然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 秦砚辞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那里我已经铺了些梧桐叶,你去那边坐着就好,这些花,我们兄弟几个足以应对。” 一旁的秦三壮也附和道:“韵儿,那些蛇麻花的藤蔓上满是刺,你的皮肤细嫩,还是乖乖在旁边休息,让我们来吧。” 面对如此贴心的安排,凌瑾韵不好再推辞,于是慢慢走向了秦砚辞事先铺好的厚实梧桐叶垫。 那叶片一层层叠加,坐在上面软绵绵的,格外舒适。 秦砚辞在忙碌的间隙,还不忘关心她:“韵儿,如果你觉得无聊,背篓里妈妈给你准备了一些小零嘴,可以边吃边等我们。” 凌瑾韵闻言微微一怔,她原本拿着的背篓何时多了这些? 她好奇地提过背篓,只见那粗糙的麻绳上绑着几个油纸包裹,小巧而精致。 逐一解开这些神秘的小包裹,里面藏着各式各样的美味:香辣肉干、甜蜜的蜜饯、酥脆的麻花,还有悠闲打发时光必备的瓜子。 凌瑾韵的眼光不禁飘向了远处正在认真劳作的秦砚辞。 显然,这份细致入微的关怀出自于他。 因为在她的记忆中,母亲准备的零食多半是朴素的爆米花或是家常烙饼,鲜少会有这样外购的精致点心。这并非王莲娟吝啬,而是她平日里很少外出,即便是想买,也难得有机会。 轻轻撕开一片肉干,入口即化的那一刻,香辣中带点甘甜的滋味瞬间充斥口腔,比以往尝过的都要美妙,凌瑾韵的嘴角不禁泛起了满足的笑意,双眼也愉悦地眯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齐心协力之下,啤酒花的采集任务顺利完成。 下午时分,两副沉重的担子和那只大背篓已经被丰富的收获填满。 秦二壮和秦三壮挑起沉甸甸的担子,秦砚辞则背上鼓鼓的背篓,凌瑾韵轻松地跟在他们身后,一行人踏上了归家的路途。 然而,正当他们即将走出密林时,一阵急促且略带惊慌的女性呼救声从远处隐约传来:“救命啊,有人吗?救命啊……” 第二百六十八章 拉我们上去 那声音在静谧的山谷中回荡,最初还显得模糊不清,但随着他们逐渐接近,那求救声越发真切起来。 秦二壮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放下了肩上的重担,转向秦砚辞和凌瑾韵,神色凝重地吩咐道:“你留在这照顾韵儿,我和你三哥前去看看情况,可能是谁不小心掉进了猎人的陷阱。” 秦三壮的表情则显得有些迟疑,他低声说道:“二哥,要不我们还是别管这事了。以前村里的老人们总说,山里有些妖怪会模仿年轻女子的叫声,引诱强壮的男子靠近,然后趁机吸食他们的血肉。” 凌瑾韵,这个时常独自进山的少女,此时心中暗自嘀咕,脸上却未显露分毫。 秦二壮紧接着又是一句话打破了僵局:“韵儿不也是常常独自行走于山林之间吗?万一那是个和韵儿一样,来山里采药的姑娘呢?” 秦三壮被这么一提醒,顿时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向凌瑾韵道歉:“韵儿,对不起,我刚刚说话没过脑子。” 凌瑾韵轻轻挥了挥手,:“没事的,二哥、三哥,还是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去吧。我懂得一些医术,万一那位求助的姑娘真的受了伤,我也能立即为她治疗,争取宝贵的时间。” 秦砚辞见状,立刻移到凌瑾韵身旁,眼神中满是支持与默契:“三哥,你就留在这里看管我们的行李吧,我和韵儿、二哥一起去看看情况如何。” 秦三壮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再次叮咛道:“你们一定要千万小心,一旦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撤回来,安全第一。” 秦二壮重重点头,眉宇间流露出一股沉稳与果敢:“放心,我心里有数。” 就这样,凌瑾韵紧跟在秦二壮与秦砚辞的背后。 三人一同迈开步伐,循着那越发清晰的呼救声前行。 那声音引领着他们穿越密林,直至一片开阔地带。 此刻,秦二壮作为队伍的先锋,他身形矫健,步伐加快,然而就在他即将穿出一片浓密灌木丛的瞬间,秦砚辞眼尖手快,猛地将他拉回安全地带:“二哥,小心!” 秦二壮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随即定睛细看,只见那看似寻常的灌木丛后,竟赫然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天然坑洞,洞口边缘平滑如镜。 听见秦二壮的疑问,秦砚辞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份淡然与镇定:“二哥,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妖怪,多半是人心中的恐惧与未知编织的幻象罢了。肯定是有人不小心失足跌落,我们不能被虚无的想象吓退。” 秦二壮虽然暂时放下了心中的妖怪之虑,但一个新的难题却摆在了眼前:“可是,这坑洞下去容易上来难,我们要怎么才能把人救出来呢?” 秦砚辞目光锐利,迅速扫视四周环境,最后锁定了一棵看似病态却生命力顽强的大树,其上盘根错节的粗壮藤蔓仿佛自然赐予的救生索。 他果断拔出随身携带的柴刀,干净利落地割断了那根藤蔓。 随后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它与树干的缠绕,与秦二壮合力将藤蔓拖拽下来。 在检查了藤蔓的承重能力后,秦砚辞灵巧地将其一端牢牢绑在大树上,手持另一端,望向秦二壮,眼神中充满了信任:“二哥,下洞救人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秦砚辞心中虽有不愿,但考虑到洞下之人是女性,除了凌瑾韵之外,他并不愿与其他女子有过多的接触,这份重任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二哥的肩上。 秦二壮则是一脸的义不容辞,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秦砚辞见状,嘴角微微上扬,细心地将藤蔓固定在秦二壮的腰间,随着他一点点缓缓降入那未知的黑暗之中。 随着高度的下降,秦二壮望着洞底那片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喉咙不禁一阵发紧。 即便理智告诉他没有妖怪,但内心深处那份对未知的恐惧却难以抹去。 万一,万一真有个修炼成精的巨蟒潜伏于此,那他岂不是成了盘中餐? 即便如此,秦二壮并没有退缩。待双脚触及实地,他惊喜地发现洞底比预想中要亮堂些许,且并无任何妖物的迹象,心中的石头算是稍稍落下。 正当他准备四处搜寻那发出呼救的女子时,一个柔软而略带颤抖的身体猛然间撞入了他的怀里,让本就心神不宁的秦二壮惊得一颤,以为自己的末日来临,差点瘫软在地。 “哎哟”一声,随着那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秦二壮才恍然回过神来,脑海中飞速转动,尝试辨认这个声音的主人,最终他试探性地呼唤道:“彩儿?” 黑暗中,卢彩儿的声音显得有些迟疑,但很快便有了回应:“二壮表哥,是你吗?” 听到回应,秦二壮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语气中满是意外与关切:“哎呀,真是你啊!彩儿,你怎么会跑到这荒山野岭来,还掉进了这洞里?” 卢彩儿闻声,抽泣声更甚,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家中遭遇的种种困境:“二壮表哥,你不知道,今年年景极差,家里田地颗粒无收,佃农也无法缴租。妈妈说家里揭不开锅了,想要把我卖给镇上的一个老单身汉。我在家实在是无法忍受这样的命运,这才逃了出来……” 话音未落,她的哭声愈发凄厉,令人心生怜悯。 秦二壮虽然对卢彩儿的过去颇有微词,但他深知孩子的成长深受环境影响,心底对那位二姑的做法更是添了几分不满。 听罢卢彩儿的遭遇,他顿时怒火中烧:“这太过分了,二姑怎能如此狠心!别哭了,先跟我回家去!” 秦二壮边说边半蹲下身子,示意卢彩儿趴在他的背上,准备背负她出洞。 他这么做纯粹出于兄长般的关怀,并无他念,姿态坦荡自然。 卢彩儿站在他背后,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最终还是默默爬上了秦二壮宽厚的背。 秦二壮则一边小心翼翼地护着她,一手紧紧握住藤蔓,用力拉了拉,向着洞口的方向大声喊道:“老三,快来帮我们一把,彩儿在这下面!拉我们上去!” 第二百六十九章 摔倒 秦砚辞的眉峰轻轻一挑,心头不禁泛起一阵涟漪。 卢彩儿怎么会无缘无故落入他们村后山那个幽深莫测的洞穴之中? 思前想后,这桩奇事如同迷雾笼罩,让人摸不着头脑。 然而,无论多么离奇,首要之事无疑是先把那个娇小的身影从幽暗的地底拯救出来。 卢彩儿此刻正趴在秦二壮宽阔坚实的背上,耳畔是他那粗犷而焦急的呼喊,她的名字被风轻轻卷入耳蜗。 一双明亮的眼眸如同灵动的珍珠,快速转动着,闪烁着狡黠的光,心里的小算盘噼啪作响,似乎在策划着什么。 随着坚韧的藤蔓一点点拉伸,她与秦二壮缓缓升空,距离地面越来越远,约莫一人高的空中,她抿紧了嘴唇,眼帘轻合,手指不自觉地在秦二壮腰间那块软嫩之处暗暗发力,狠狠一拧。 “哎哟——”秦二壮突如其来的痛呼划破了洞穴的沉寂,双手因这突袭的疼痛不由得松懈了力道,原本保护卢彩儿的臂弯也略显无力。 就在这一刹那,卢彩儿敏锐地捕捉到了逃脱的机会,她猛一挣扎,身体如同脱兔般再次坠落,伴随着一声惊心动魄的“砰”,还有她那凄厉的悲鸣“哎哟——”! 秦二壮心下一慌,以为是自己的疏忽让卢彩儿再度跌落,心中充满了自责与焦虑,连忙关切问道:“彩儿,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而秦砚辞在上方听到此言更忧虑了。 他缓缓放下紧握的藤蔓,又一次将秦二壮缓缓放下,心中五味杂陈。 此刻,秦二壮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洞穴中的微弱光线,他的目光急切地在卢彩儿身上扫过,“彩儿,你没事吧?哪里摔疼了?” 卢彩儿捂着小腿,眉头紧锁,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疼死我了!二壮表哥,我的腿好像断了,怎么办啊?” 秦二壮虽有心相助,却碍于黑暗与缺乏医术,只能干着急。 他试图扶卢彩儿起身,可每触碰到她,卢彩儿便痛得呼天抢地,让他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卢彩儿灵机一动,提议道:“二壮表哥,不如你先上去,让表哥下来帮我怎么样?” 秦二壮恍然大悟,自己虽然对医术一窍不通,但韵儿表妹却是个行家! 想及此,他憨厚一笑,对卢彩儿说:“砚辞下来又能怎样?他又不是大夫,治不了你的腿,而且他力气没我大,背你都吃力。你西表嫂就在上面,我让她下来看看你的腿,你别乱动。” 卢彩儿闻言,脸色忽明忽暗…… 那个横刀夺爱的丫头片子! 上回害自己在鸡粪上栽了个大跟头,颜面尽失。 这笔账,她记下了,总有一天会讨回来。 但此时非报仇之际,与砚辞拉近关系才是当务之急。 正当她欲开口晓之以理,秦二壮已高声对着洞口呼喊:“让韵儿小心些下来,彩儿腿摔了,动弹不得!” 秦砚辞的眉宇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紧绷,他眺望着下方的漆黑深渊,心中盘算着如何既救卢彩儿又不让凌瑾韵涉险。 他随即对着洞内高声喊话:“二哥,下面太黑了,凌瑾韵下去也看不清,你用藤蔓把彩儿绑结实了,我们先拉她上来。” 秦二壮闻之,顿觉有理,立即收紧藤蔓,对卢彩儿吩咐道:“彩儿,我先把你绑好,这样西表哥才好拉你出来。” 卢彩儿得知秦砚辞并不打算下来,心中五味杂陈,这一摔岂不是毫无意义? 她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哭腔,颤抖着呼喊:“砚辞,我怕……你能下来接我吗?” 秦砚辞闻声,连忙转身面向凌瑾韵,满脸真诚地解释:“我和她真的没什么,从小到大都是清清白白的!” 凌瑾韵原就纳闷卢彩儿为何恰好在此时出现,见到秦砚辞如此紧张地辩解,不禁轻笑出声:“你们本来是没什么,可你这么急着澄清,倒让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了。” 她水汪汪的眼睛纯净无瑕,秦砚辞捕捉到其中那抹戏谑的光亮,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她光洁的额头,无奈道:“韵儿……” 凌瑾韵不再调侃,神色一正:“她腿伤了,那我去给她看看!” 秦砚辞拉住她的手,温柔中夹杂着几分严肃,轻轻摇头:“别,太危险。” 他转身对洞内冷声道:“二哥,卢彩儿若同意让你绑,你就绑牢了,我来拉。不愿意,你自己上来,别管她了。救她是出于仁义,不救也是本分,不能由着她胡来!” 言辞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洞内的卢彩儿闻言,委屈的抽泣声渐渐响起。 秦二壮的情绪亦有些波动,原本简单的救援行动,却因卢彩儿的种种行为变得复杂,若是再这般拖延下去,恐怕夜幕降临也无法归家,家中老母与妻儿该是如何的忧心忡忡? 秦二壮语气郑重地对卢彩儿说道:“彩儿,听见表哥的话没?想上来就别再闹腾,我绑你上来。不想上来,我就自己先走了。” 卢彩儿勉强抑制住抽泣,声音中仍带着颤抖,她用近乎恳求的语气对秦二壮说道:“二壮表哥,我真的好害怕一个人爬上去,你能不能背我上去呢?” 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着转,显得楚楚动人。 “你的脚现在能走路了吗?” 秦二壮关切地询问,眼神里满是认真。 卢彩儿微微点了点头,细声细气地答道:“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好了很多,应该可以走了。” 秦二壮闻言,毫不犹豫地弯下了腰,稳稳地蹲在地上,向她敞开宽厚的背脊,“那就上来吧!” 卢彩儿小心翼翼地攀上秦二壮的背,感受到那坚实的依靠,心中不禁踏实了几分。 秦二壮细心地将藤蔓缠绕在两人的腰间,确认结实后,才示意秦砚辞和凌瑾韵开始往上拉。 抵达山顶后,秦二壮立刻吩咐秦砚辞解开那些紧密交织的藤蔓。 随着束缚的释放,原本紧紧依附在秦二壮身上的卢彩儿仿佛失去了支撑,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朝着秦砚辞的方向软软地栽了过去。 秦砚辞的神色骤然紧张起来,他灵巧地侧身一闪,卢彩儿便失去平衡,直直摔在了一旁的荆棘丛中。 第二百七十章 怎么回事 荆棘的尖刺无情地扎入她的肌肤,脸颊与手臂瞬时布满了血痕,那撕心裂肺的尖叫随即在静谧的山林间回荡。 一旁的凌瑾韵悠悠开口,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你再这样喊,恐怕真的要把狼给招来了。” 卢彩儿听闻此言,立刻捂住了嘴巴,满脸惊恐与疼痛,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然而,她满脸的刺伤和斑驳的血迹,使她看起来格外可怜。 她用乞求的眼神望向秦砚辞,带着一丝颤抖的音调说:“砚辞,我的腿好像摔伤了,根本走不动路,你能背我下山吗?” 语气中充满了无助。 秦砚辞的面容冷峻,甚至没有多看卢彩儿一眼,只是淡淡地回应:“男女授受不亲,这不合适。” 凌瑾韵听到这话,嘴角不经意间扬起一抹笑,自家这位表哥还真是将“男女有别”的界限划分得清清楚楚,严苛到了极点。 卢彩儿似乎被这一笑激怒了,委屈的神情浮现在她的小脸上:“表嫂,我都已经这么惨了,你还笑话我,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 话落,满是期盼的双眼却只换来凌瑾韵的沉默。 秦砚辞见状,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旋即转身,在凌瑾韵面前半蹲下,轻声温柔地说道:“韵儿,上来,这边的荆棘密布,我背你过去。” 秦砚辞的举动没有丝毫犹豫,尽显温柔体贴。 凌瑾韵也不矫情,直接跃上秦砚辞宽阔的背,动作流畅自然。 秦砚辞扭头再次望向卢彩儿,语调平和却坚定:“如果你还能走,就跟上来;如果不能,就留在原地别动。” 同时,他朝正欲伸手扶卢彩儿的秦二壮喊道:“二哥,我们走吧。” 秦二壮面露迟疑,最终还是选择没有出手相助。 他心想,明明是他冒险下去救了卢彩儿,又背她上来,而她非但没有感激之词,眼中还尽是厌烦,一味地呼唤着“砚辞”,这让他心头不由得五味杂陈。 卢彩儿绝望地目睹着秦砚辞背着凌瑾韵与秦二壮远去,身边没有一人愿意伸出援手。 她的眸中闪过一丝怨恨,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以泄愤,不料却误触了身边的荆棘。 “啊——”刺痛如刀割,她痛呼出声,希望前面的秦砚辞和秦二壮能够回头。 但现实是,他们连头也没有回一下,继续前行。 她狠狠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艰难地站立起来,步伐踉跄地向他们的方向蹒跚追去。 当他们回到存放啤酒花的地方时,秦三壮正焦急万分地在原地打转。 见到秦砚辞、凌瑾韵和秦二壮平安归来,他刚想露出笑容,却猛然发现了紧跟其后的卢彩儿——她头发散乱、衣衫破碎,面上还带着血痕。 秦三壮吓得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恐地大喊:“哎呀妈呀,这是鬼啊!” 他脸色苍白,手指颤抖地指向卢彩儿,几乎说不出话来。 “二……二壮,你们后面,有个女鬼!” 他语无伦次,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吓得不轻。 秦二壮被弟弟的惊呼声吓得下意识回头,正好与紧跟在身后的卢彩儿目光相遇。 在近距离下,卢彩儿那满脸血污的模样确实令人胆寒。 秦二壮也被吓得一哆嗦,本能地后退几步。 反应过来后,他略带尴尬和歉意地解释:“彩儿,真不好意思,是三壮表哥太过大惊小怪了,吓到我了。” 秦三壮仔细辨认后,这才认出眼前的确实是卢彩儿,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原来是彩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搞得像鬼一样,吓我一大跳!” 秦三壮边说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试图安抚自己受惊的灵魂。 卢彩儿脸色铁青,她自觉姿容出众,远胜凌瑾韵那瘦弱的模样,秦家兄弟这般对待她,分明是故意羞辱。 夜幕悄然降临。 妇人们因担忧而心中忐忑,早已在院中踱步多次,不时跑到门前向远处张望。 彭家的妇人站在门框边,远远望见秦二壮挑着沉重的担子走在前头归来,赶紧向院子里大声呼喊:“娘,二壮他们回来了,可以准备晚饭啦!” 屋内的陈家的闻声,立即拉上二人一同忙碌起来,而彭氏的也快步进入厨房帮忙。 凌瑾韵刚踏入院子,彭家的便急忙端来一碗清水让她解渴。 趁着凌瑾韵饮水的间隙,彭家的忍不住又念叨起来:“韵儿啊,虽说挣钱重要,但人身安全更是紧要,你们这样晚回家,真让人担心死了!” 凌瑾韵正欲应答,却被秦二壮打断了话语。秦二壮喝完水,把碗递回给彭家的,抹了抹嘴边的水渍,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 “哎呀——” 突然间,一个惊呼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秦二壮的话语刚刚落下,寂静的院子里突地响起一声尖锐的惊叫。 “呜——” 紧接着,一阵属于幼兽的低沉让人心头不禁一紧。 众人闻声皆是一震,惊恐之余,急切的目光纷纷追随那叫声的源头。 月光如水,倾洒于院中,只见一头小狼傲立其中,它以利爪按住了某个人。 此情此景,与它日常家中温顺的模样判若两兽。 要知道,自幼生长在这户人家的小狼,早已成为家庭中不可分割的一员,其温顺如犬,从未展露丝毫凶悍,令家人对它满是习惯与亲昵,绝无半分惧怕之情。 刚自厨房走出的张家大嫂,目睹这一幕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双手不住颤抖,声音微弱地问道:“被小狼制住的……是谁啊?” 卢彩儿亲眼目睹了小狼露齿獠牙的骇人模样,惊惧之下,身子摇摇欲坠,几近晕厥。 凌瑾韵瞥见卢彩儿失魂落魄之态,轻轻叹了口气,缓步上前,轻柔地拍了拍小狼的脑袋。 那小狼仿佛听懂了她的示意,立刻收敛起先前的凶猛,乖巧地收回爪子,退到了一旁,显得格外听话。 家人纷纷聚拢,好奇而又担忧地想要看清状况。 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辨认出被按倒在地之人,一脸难以置信:“彩儿?怎么会是你?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七十一章 我明白了 此刻的卢彩虹较之山中更为凄惨,那些带毒刺划伤了她的皮肤,还使被刺之处布满了细密的红点。 映衬之下,她的面容竟有几分与蟾蜍相仿,令人不忍直视。 秦大壮向来口无遮拦,一听王莲娟唤出卢彩虹的名字,恍然大悟似地“哦”了一声,随即放声大笑:“原来是彩虹你啊,我刚才还以为是只蟾蜍精溜了进来呢!哈哈,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和蟾蜍太像了!” 秦子胜见状,立刻默契地配合起父亲,也跟着大笑起来:“没错没错,彩虹表姑简直就是蟾蜍精转世!您这比喻简直绝了!” 卢彩虹气得几乎窒息,而秦大壮父子对此却浑然不觉,还因这个既形象又尖酸的比喻得意洋洋,互相拍手庆贺。 怒火在卢彩虹心中熊熊燃烧,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秦家之人如此明目张胆的侮辱,绝非无意之举! 她暗暗发誓,这笔账,她卢彩虹迟早要讨回来。 但卢彩虹毕竟是外甥女,眼见着外甥女这幅模样归家,王莲娟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将其驱赶出门。 于是,王莲娟子备好热水,让卢彩虹沐浴,并翻出了秦沫沫留下的干净衣物供她更换。 当卢彩虹洗漱完毕,狼吞虎咽地享用王莲娟子为她特意留下的饭菜时。 王莲娟等人已得知了营救卢彩虹的经过。 餐桌上,卢彩虹如饥饿许久的野兽般贪婪进食。 “大壮,你去把驴车准备一下,等彩虹吃完,你和你媳妇儿一道送她回家!” 秦大壮内心实则颇有微词,卢家位于邻镇,从秦家村往返一趟需耗费四小时,送完人归来天已大亮,他那期盼的好眠又泡汤了! 然而,父亲的话怎敢不从,他只能闷闷地应了一声:“哦。” 都是卢彩虹,大晚上不好好在家待着,偏要跑到他们村后山瞎闯! 秦老爷子话音刚落,卢彩虹猛地放下碗筷,泪水盈眶,“我不想回去……舅母求求您,我妈要把我卖给镇上的老光棍,说他愿意出一百两银子的聘礼。 舅舅,您若真把我送回去,我只有死路一条啊!” 卢彩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秦二壮之前虽有提及此事,但并未引起众人重视。 毕竟两家关系早已疏远,给卢彩虹一口饭吃,送她安全回家已是仁至义尽。 如今,听卢彩虹这么一说,这不是明摆着想赖上他们秦家吗? 万氏首先耐不住性子,愤愤开口:“我就说呢,从你们红光镇到咱们秦家村,驴车都要走上四个小时,你怎么就刚好跑到咱们后山?原来是打一开始就想赖上我们家啊!” 卢彩虹哭得愈发厉害,拼命摇头否认:“不是的,我真的没有想过赖上舅舅家,是我的命是砚辞救回来的,我只是想报答他,我能做事,任何苦差事我都愿意干,做壮做马我也心甘情愿!” 平日里,她的一番恳求或许能博得几分同情。 然而此刻,她那因中毒而肿胀的脸庞配上这副姿态,只让人觉得尴尬不已。 无论她的美貌与否,此刻的她,在场之人皆无暇多看一眼。 正当她话音刚落,一旁的秦砚辞语气平淡地插话:“你可能记性不太好,下坑救你的是二哥,不是我!” 秦砚辞话中有话,暗示若卢彩虹真有报恩之心,对象也不该是他。 卢彩虹眼神微垂,掩藏住眼底一闪而逝的黯然。 尽管心有不甘,但眼前最重要的,是先在秦家安顿下来。 她连忙改口:“是,是二壮表哥救了我,我无以为报……” 话未毕,彭氏便接口道:“你想做壮做马报答我们二壮?那可真是凑巧,我和你三表嫂都身怀六甲,家里正缺人手帮忙干活呢……” “你想报答,那就留下好好干吧!” 虽感觉这份“恩赐”背后隐匿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异样,但在秦家立足的渴望瞬间淹没了这丝犹豫。 她低下头,目光温顺地垂落在脚尖处,轻声细语地回答:“嗯,二表嫂放心,我一定好好干活,不会让您失望的。” 凌瑾韵站在一旁,目睹这一幕,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诧异。 在上次那场搬家宴上,她清晰记得彭氏及另两位嫂子对卢彩虹的态度,几乎可用冷漠来形容,而今却愿意留她下来,实属罕见。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她心中疑惑重重。 此刻,彭氏端坐在那把雕花圈椅上,一手轻抚着尚不显山露水的小腹,另一手则随意搭在椅柄上。 她缓缓开口,向卢彩虹详细部署日后的任务:“咱们家的活虽不算繁重,但你留下后,每日寅时初便要起身,为全家烹制早餐,同时要烧好几大桶热水供众人洗漱,还需额外准备一锅滚烫的水,注入茶壶中,供家人饮用。” “待到寅时末,家人皆已起身,早餐需即时上桌。餐毕,你需速去喂养家中驴子,以及二十多只鸡鸭,两头猪,接着还要采集两背篓鲜嫩的猪草,确保它们的下一顿丰盛。这一切,务必在辰时之前料理妥当。” “午后,家中的劳作稍显轻松,若田间繁忙,你便前往协助;若是空闲,便要负责家中清扫,将院落打扫得一尘不染,以迎接酉时的晚餐准备。” “你既言报恩,便不应有丝毫懈怠。晚餐需在日落之前准备好,让家人不必因夜幕降临而耗油点灯。” 彭氏的话语如细针密缕,将每一项家务安排得井井有条。 卢彩虹闻此安排,只觉脑中一阵晕眩。 秦家人口众多,加之饲养诸多禽畜,即便是将这些琐碎的事务分摊,也足够令人心力交瘁,更何况是让她一人承担。 她本欲借秦砚辞之手步入官宦之家,哪知竟是踏入了无尽的辛劳之中。 正当她心中不甘涌动之际,彭氏又添上一句:“哦,对了,家里人丁兴旺,又有酒坊需要大量柴火,尤其是冬日。我看,你午饭后也不宜闲置,上山多拾些干柴,免得寒风凛冽之时,家中缺乏取暖之物。” 此言一出,卢彩虹只感身体摇摇欲坠。 然而,面对这近乎苛刻的要求,她却不能表现出丝毫的退缩。 为了留在秦家,她必须强撑下去。 她垂下长长的睫毛,深邃的眼眸中藏起了所有不甘与怨怼,口中依然温顺地吐露:“我明白了,二表嫂。” 彭氏微微颔首,淡然回应道:“嗯。” 第二百七十二章 蛰伏 室内其他人对此安排未发表任何异议。男人们大多不知家务之艰辛,而女眷们早已习惯于日常的劳作,对此见怪不怪。 王莲娟未多言语,默默带领卢彩虹前往为她整理好的居室。 待厅堂中老少离散,彭氏迅速召集其余三位妯娌,特意将凌瑾韵拉至身旁,神色严肃地说:“韵儿,你二嫂告诉你,最近务必盯紧砚辞,提防卢彩虹那狐媚之辈。她口口声声说二壮救了她,她来报恩,哼,我看她那双勾魂眼从没离开过砚辞半寸,分明是冲着砚辞来的。” 万氏接口附和,满脸的不屑与鄙视:“对极了,韵儿,你二嫂说得对。当年砚辞考中秀才,她娘就时常带着她上门献殷勤,打的主意不言而喻。如今砚辞成了举人老爷,她怎会不如同飞蛾扑火一般贴上来?” 凌瑾韵内心五味杂陈。 江氏随即表态,语气中充满安慰与坚定:“韵儿,放宽心,我们三位嫂子都会留意卢彩虹,绝不会让她对砚辞有任何不轨之举。” 凌瑾韵以一抹温暖的笑容向三位嫂子致谢,随后转身返回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扉,只见秦砚辞正坐在书桌前端坐,全神贯注地研读诗书。 秦砚辞似乎感应到了她的视线,轻轻合上书卷,抬眼望向凌瑾韵,捕捉到她微妙的情绪变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捏了捏她的脸庞,含笑问道:“在想些什么呢?” 凌瑾韵收敛起笑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向秦砚辞提出了一个颇为有趣的问题:“大嫂说卢彩虹像是苍蝇围着你转,那你说,自己算什么呢?” 秦砚辞闻言,宠溺中夹杂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他不待凌瑾韵反应,便动手胳肢起她来,凌瑾韵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四处躲避,最终被秦砚辞拥入怀中。 “若我是那‘东西’,那你岂不也是?” 他打趣道,两人相视而笑。 次日清晨。 秦家的三位健硕男子再次邀约了几位村里精壮的劳动力,结伴前往山野采摘啤酒花。 而凌瑾韵并未踏出家门半步,她的任务紧迫,需将秦大壮昨日自镇上辛苦购回的小麦粒细细浸泡于清水中,耐心催生出嫩芽。 小麦唯有萌发出勃勃生机,才能蕴蓄足够的糖分,进而转化成人们杯中甘醇的啤酒。 凌瑾韵忙碌的身影穿梭于厨房与庭院之间,而秦砚辞自然也不得闲,多数时刻,只需凌瑾韵轻启朱唇,交代一二,秦砚辞便能心领神会,脚步不停,将各种杂务料理得井井有条。 与此同时,彭氏与江氏两位身怀六甲的妇人,各自携带着小木凳,安坐于屋檐之下,一边飞针走线,为即将降生的婴儿纳着鞋底,一边则紧锁眉头,目光如炬,不时投向正在一旁手忙脚乱的卢彩虹。 卢彩虹遵照彭氏的命令,于寅时初便强打精神起身。 然而遗憾的是,尽管她态度诚恳,做起家务来却显得笨拙不堪。 早餐准备之时,不慎将家中那口铁锅烧得漆黑一片,油烟四溢。 这股刺鼻的焦糊味迅速弥漫,惊扰了沉睡中的王莲娟与万氏。 两人目睹锅中那惨不忍睹的白糊米饭,心中痛惜万分。 未及多言,便劈头盖脸地对卢彩虹一顿痛斥,随后毫不客气地将她赶到灶旁负责添柴烧火,而烹饪之事,则由王莲娟与万氏亲自动手。 此时,卢彩虹噘着嘴,在庭院一角漫不经心地清洗着衣物,那副故作姿态的模样惹得彭氏脸色一沉。 她沉声训斥:“卢彩虹,你此行究竟是为了报恩,还是索债?区区几件衣物,你难道要洗到日落西山不成?猪圈里的猪都饿得撞门了!腿脚利索些,衣服洗完了还得打猪草,猪也要喂饱,听见了吗?” 卢彩虹低头望着自己因长时间浸泡而略微肿胀的双手,眼中闪烁着泪光。 在家里,作为小地主之女,这些粗重的活计哪里轮得到她插手,而如今…… 正当空气中弥漫着凝重之时,院外突然传来布谷鸟清晰的三声啼鸣:“布谷,布谷,布谷……” 卢彩虹闻声眼睛一亮,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加快。 彭氏颇感诧异:“今年这天气真是怪异,秋已深,冬将至,怎还会有布谷鸟的歌声?” 卢彩虹那平日里显得柔弱无力的手,此刻却灵活异常。 不多时,衣物已被搓洗得干干净净。 随后,她将洗衣盆一夹,低垂着头,眼光微斜,向彭氏恭敬道:“二表嫂,我去水池边漂洗衣物了。” 彭氏摆手示意,不耐烦地说道:“去吧去吧,看你做事的样子,真是让人心堵!” 卢彩虹端着洗衣盆缓缓离开秦家,背后不时警觉地回望,确认无人尾随,便加快步伐向屋后的方向行进。 刚绕过屋角,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忽然伸出,将她拉入一处隐蔽之所。 只见秦桂花面带笑意,道:“闺女,还是你有办法,昨晚就留在秦家过夜了。事情成了没?” 秦桂花这一问,卢彩虹紧咬下唇,强忍着泪水,满面委屈地摇摇头。 秦桂花焦急追问:“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老秦家的人欺负你了?” 卢彩虹边抽泣边详尽描述了在秦家的一日艰辛,事无巨细地向母亲倾诉。 秦桂花听罢,翻了个白眼,冷冷说道:“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不就是烧火做饭,照秦牲畜,哪家的媳妇不干这些?你也真是福气,这么大了没怎么吃过苦。秦砚辞是你自己选的,他既然中了举人,将来必成大器。你现在好好努力,等他对你心生情愫,再适时吹吹枕边风,让他休了那黄毛丫头。到时候,你便是堂堂的官夫人,别说这些粗活,连女红你都可以不必沾手。” 说罢,秦桂花从袖中取出一小瓷瓶,塞入卢彩虹怀中。 “这是你哥哥花大价钱搞来的秘药。你找机会让秦砚辞喝一半,你自己也喝一半,剩下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了吧?” 卢彩虹虽然心意已决,但毕竟是未经世事的少女,听到母亲如此露骨的言语,脸颊不由自主地红到了耳根。 而秦桂花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得意。 “娘跟你说,男人嘛,只要你能满足他在那方面的需要,他还不是任你差遣。你若能早早为他诞下男丁,有了儿子,男人还不乖乖地握在你的手心?你哥哥还盼着这事成了,好跟秦砚辞谈成买卖!快去行动吧!”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不像 卢彩虹抿紧嘴唇,回忆起在秦家度过的这短暂的一日。 仅仅一个早晨,前来献礼的人络绎不绝,几乎要将秦家的门槛踏破。 有送上宅邸地契的,有捧着金银珠宝、豪华马车、良田美地的,甚至有人直接赠送商铺。 然而,这一切贵重的礼物,均被舅母王莲娟一一挡在门外。 早晨,卢彩虹无意间听那些上山的村民们闲聊,说是前两日的礼物更为丰厚。 但不论人家送来何物,王莲娟总是一视同仁地站在门首,只肯接受鸡鸭鱼肉、鸡蛋之类的农家日常,声称摆宴时欢迎大家品尝,至于珍稀财宝,则坚持让来者原样带回,分毫不取! 望着那些被无情拒绝的珍贵礼品,卢彩虹心痛不已,世上哪有人愿意将送上门的财富拒之千里之外? 偏偏秦家这一家子,浑然不觉拒收厚礼有何不妥,一个个愣愣地坚守着他们的朴素原则。 假如她真的能成为秦砚辞的妻子,那些梦寐以求的宝贵之物…… 一念及此,卢彩虹的双眸不禁闪烁起璀璨的光芒。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只精致的小瓷瓶贴身藏好,随后怀抱满载衣物的洗衣盆,轻盈地向田埂间清澈的蓄水池缓缓行进。 另一边,凌瑾韵与秦砚辞默契配合,将泡制好的麦芽在暖阳下铺展开来,而那日采摘的啤酒花也均匀地散布于院落之中。 随着阳光逐渐炽烈,空气中弥漫起一阵阵清新而又甘醇的芬芳。 准备工作完毕后,秦砚辞熟练地驾驭着驴车,与凌瑾韵踏上前往城镇的采购之旅。 路上行人熙攘,镇上的生活节奏因近期的安宁与朝廷的及时援助而变得轻松愉悦。 街道两旁,各式各样的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洋溢着一派繁荣景象。 就在他们靠近城门的时刻,一辆装饰考究的马车从小镇缓缓驶出,与他们不期而遇。 那扇微启的车窗中探出了秦沫沫圆润可爱的脸庞,洋溢着欢乐的笑容,她兴高采烈地呼唤着:“你们好呀!” 秦砚辞随即勒住了驴车,而吴伯的马车也随之平稳停下。 车门前,除了之外,还有一位年轻的小徒弟坐在前座,二人皆笑容可掬地向秦砚辞和凌瑾韵问候。秦砚辞随口问道:“吴老板,您这是要往何处去?” 他恭敬地对着凌瑾韵作了一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多亏了您那精湛的医术,如今咱们慈济堂在仁义县内也是小有名气了。东家打算乘胜追击,在县城另辟一家分店,眼下正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只因人力短缺,所以我带着妍丫头他们两个小药童去助一臂之力。” 说罢,他目光中透露出殷切的期待,再次转向凌瑾韵:“有一事相求,不知县城分店开张之际,能否请您屈尊莅临,主持大局三日?” 凌瑾韵略加思索,婉拒道:“主持之事就免了,不过有需要时,我自会在幕后尽力协助,任何能出力之处,随时吩咐便是。” 吴伯听闻,顿时神色为之一振,连忙深深鞠躬表示感谢:“如此,吴某先行谢过凌大夫的慷慨相助。” 先前,仁寿堂已在县城开设了分店,可想而知,慈济堂新张之日,或许会遭遇仁寿堂送来的几例棘手病例作为“贺礼”,试图搅局。 万一应对不当,新店的信誉恐将受损。 幸而有了凌瑾韵的口头承诺,吴伯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落地。 随后,吴伯不失礼数地询问起凌瑾韵此行目的。 凌瑾韵心中暗忖,购买药种一事还得仰仗吴伯。 早在府城时她就多方打听,即便是整个永定府都难寻专售药种的店铺,或是成规模的药田。 今日出门寻觅药种,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希望能从药铺中搜罗到未经处理的新鲜药材作为种源。 吴伯闻言,面带微笑地说道:“凑巧得很,我们店里的伙计今日正好下乡收购了一批生药材回来,尚未开始加工。凌大夫,您不妨直接到店内挑选,看中的让伙计给您包好即可。因县城分店急缺人手,我便不陪同二位返回了,先行告辞。” 秦砚辞不忘对秦沫沫一番叮咛,嘱咐她在医馆中须认真学习,不可偷懒懈怠,双方这才依依惜别。 凌瑾韵一行抵达慈济堂,真是好运连连,不仅顺利找到了许多可以直接用于播种的优质药种,甚至连白芨这类适合块根繁殖的药材,也收获了不少新鲜的块根。 对照着事先准备的种植计划图,她心中盘算着。 这次在慈济堂购得的加上自己随身携带的空间中存储的种子,足以将那片山地变成一座丰富的药园。 秦砚辞细心地将所购种子搬上车,与慈济堂的伙计告别之后,两人驱车离开小镇。 途经那闻名遐迩的杏花楼时,只见一名身着深紫色长衫的男子踉跄而出,满脸酒意,正与一群衣着华丽、装扮时尚的同伴道别。 那男子挥手之间,豪迈地承诺:“请放宽心,今后大家都是我黄达的生死兄弟,待这桩买卖大功告成,必当重金设宴,与各位不醉不归!” 凌瑾韵留意到秦砚辞的目光直愣愣地锁定了那位身着紫棠色长衫的男子,心中涌起一丝好奇,不由得贴近他耳边,细语询问:“相公,这个人你是否相识?” 秦砚辞闻言,轻轻侧过头,目光仍停留在黄达身上片刻,方才淡淡应道:“那是我小姑家的大儿子,我的表兄。” 言语间,透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 凌瑾韵对于秦桂芝这位小姨的印象颇为深刻,记得她不仅性格直爽,而且勤劳持家,心底更是善良。 只可惜,小姨的婚姻并未给她带来富足的生活,嫁入的婆家家境贫寒,再加上婆婆性格尖酸刻薄,使得小姨的日子过得分外艰辛。 凌瑾韵记忆犹新,就在前晚,小姨还特地找上门,商量着往后若药田需要人手,能否也给予小姨一家一些活计,以贴补家用。 然而,当凌瑾韵注意到黄达身上所穿的紫棠色长衫时,不觉微微一怔。那布料虽非上乘,却也质地优良,完全不像出自一个贫困家庭。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两全其美 这与她印象中,那个因生活拮据而挣扎在温饱边缘的小姨家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秦砚辞的目光深邃,凝视着黄达,眼神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情感。 初重生之时,他满心只有家族的安危,其余世事几乎不闻不问,整日沉浸在如何守护至亲的思绪之中。 是凌瑾韵的鼓励与支持,重新燃起了他心中的热情,使他再次踏上与前世相似的道路,心系百姓,忧虑天下。 由于心念家人与苍生,他对旁事的关注便显得尤为稀少。 直至此刻,面对黄达,他才恍然记起前世中那些尘封的记忆。 那时的黄达,因受人蒙蔽,误入歧途投资,结果不仅耗尽了徐家本就不多的积蓄,还欠下了沉重的高利贷债务,令小姨一家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秦砚辞记得,当小姨一家因无力偿还高额债务而选择投河自尽之后,他才调查出那幕后操纵者竟是大姨家的长子。 黄达所借的款项,大多落入了他的囊中,剩余的部分,则用来宴请那些狐朋狗友,挥霍无度。 思及此,秦砚辞轻叹一声,下车走向黄达,语气平和而略带关怀:“达哥。” 此时的黄达已醉得东倒西歪,听到有人呼唤,愣了半晌才缓缓转过头,迷离的双眼定格在秦砚辞的面容上。 待看清是秦砚辞,黄达嘴角牵起一抹憨笑,微微躬身,含糊不清地说道:“砚辞啊,听说你高中了,如今成了举人老爷,哥哥我得好好恭喜你一回!” 对于黄达的称呼,秦砚辞并未介怀,而是上前搀扶他,一边缓缓向壮车行去,一边说道:“达哥,你酒喝多了,我扶你上车,先送你回家休息吧。” 黄达本就有归家之意,便顺从地接受了秦砚辞的帮助。 在秦砚辞的扶持下,他摇摇晃晃地爬上驴车,厚重的手掌拍了拍结实的车厢板,笑道:“砚辞,这是你们家的驴车吗?真不赖啊。村里人都在传……嗝……说你们家发了财,还问我们为何不去给你们打工呢……嗝……我们一个个身体健壮,怎好意思总依赖你舅舅家接济呢?不过,别担心,我现在也找到一条赚钱的门路,很快我们家也能飞黄腾达。到时候,我也弄辆像样的驴车,咱们哥俩多走动走动!等我发达了,你们几个兄弟,还有我老舅,谁要有难处,尽管告诉我,我一定帮衬!” 言毕,黄达重重地拍打着胸口,显得信心满满。 秦砚辞抓住机会,试探性地问道:“达哥,能告诉我,你发现的是什么好买卖吗?” 尽管前世已知事件的真相,但对其中的细节秦砚辞依然知之甚少。 然而,未待黄达开口,浓重的鼾声已先一步响起,显然他已醉得不省人事。 秦砚辞见状,小心翼翼地将他安置于驴车一旁,让他即便在醉意中也能安稳,不至于因颠簸而呕吐,发生意外。 在此期间,凌瑾韵接手了驾驶的工作。 待秦砚辞料理完黄达,回到车上与她并肩而坐,接过她手中的鞭子和缰绳,继续驾驭驴车前进。 凌瑾韵偏头望向秦砚辞,眼神中带着询问:“达哥的生意,怕是不顺吧?” 秦砚辞轻轻颔首,并不诧异于凌瑾韵的敏锐。 凌瑾韵见状,明白秦砚辞对此事已有自己的盘算,便不再追问。 不同于直接送黄达回家,秦砚辞选择先把人带回自家。 适逢此时,秦家的三头壮牵引着雇工们从山上归来,他们肩挑着满满的蛇麻花,满载而归。 秦大壮放下肩上的重担,见秦砚辞正吃力地将一个人从驴车上挪下,连忙上前搭把手。 看清那人是黄达后,他面露惊讶,疑惑地问道:“砚辞,这是怎么了,喝成这副模样?和你一起喝的?” 秦砚辞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说道:“并非如此,我与韵儿前往慈济堂购置了些许药种,不料在返回途中,恰好在那有名的杏花楼外遇见了达哥。” 秦大壮一听,脸色顿时一变,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你的意思是,达在杏花楼内喝得酩酊大醉?” “哎呀,那杏花楼的酒水价格高得令人咂舌,更不用说那些菜肴的价格,简直是天文数字,随便一份精致的点心便要耗去好几两银子。达这小子究竟是何等幸运,竟能有人在那里款待他畅饮一番?” 他的话语中夹杂着不解。 秦大壮心中深知于家的拮据:小姑丈年轻时因意外伤了腿,落下残疾,无法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家中还有位眼睛看不见且性情严厉的老母亲。 全家人仅依靠小姑一人的辛勤付出勉强维持生计。 小姑性情刚毅,面对再大的生活压力,也从不向娘家人开口求援。 即使生活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也不愿意轻易低头。 为了减少乡邻间的非议,随着三个孩子渐渐长大,便不再让他们频繁跟随回娘家,生怕这三个正值长身体的少年,因食量过大而招致亲戚们的不满。 因此,每次回乡探望,总是孤身一人,默默提着为数不多的礼物,踏上了归家的路。 尽管在名义上,黄达和秦砚辞及其兄弟们是表亲关系,但由于各自的忙碌与生活的重负,平日里鲜少有机会相见。 此时,王莲娟已迅速整理出一间干净整洁的客房。 秦大壮协助秦砚辞小心翼翼地将沉睡中的黄达抬入房内。 万氏则井井有条地指挥着卢彩虹熬制解酒汤,待汤水温热适口,便吩咐秦大壮细心喂予达,希望能帮助他尽快清醒。 秦老汉转头唤住了秦三壮,“老三,你跑这一趟,去于家沟告诉你小姑,就说达今晚便住在我们这儿,让她不必过分担忧。” 晚餐时刻,王莲娟再次提及了邀请秦桂芝一家来协助农事的提议,“小姑、小姑丈以及三位柱子兄弟都是勤劳踏实之人,若我们要在山上种植药材,确实需要更多的人手。韵儿还计划,假如这次酿造的啤酒能够成功,明年便考虑将家中闲置的水田全部转种蛇麻草,这种作物从种植到收获都需要大量劳动力,让小姑一家来帮忙,岂不两全其美?” 第二百七十五章 帮助娘家 “话虽如此,但你小姑那性子,怕是不肯接受我们的帮助。” 此时,彭氏连忙插话,试图缓和气氛,“娘,我家的地不多,父母二人也能自给自足,我那两个哥哥也各有工作。若真是家中缺人手,不妨也让我的哥哥们来搭把手如何?” 早先,因为这个提议,彭氏与秦二壮之间产生了些许摩擦。 然而,次日传来了一个令她欣慰的消息:尽管大哥因故被官府捉拿,但首次犯错且未酿成大祸,加之他身为新科举人的姐夫,官差只是训诫几句便将其释放了。 鉴于此,彭氏暂时按捺住了让兄长帮忙的想法。 此刻,见王莲娟主动提及邀请小姑一家,她觉得有必要重新提出自己的建议。 彭氏的话语一落,秦家众人皆陷入了沉默,一时间无人回应。 他们内心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应对。 小姑一家人诚实质朴,能干又勤奋,若是能请来相助自然是好事一件。 然而,彭氏的两位兄长却是远近闻名的懒汉,特别是那位大哥,既无责任心又嗜赌如命,这样的人,怎能让人为之安心? 彭氏深知此中尴尬,见众人默不作声,不禁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娘,我明白我那两个兄长不成器,但他们之所以游手好闲,不就是因为家中无事可做吗?只要我们能给他们找些事情,我保证他们定会全力以赴,绝不给您二老添麻烦。” 王莲娟内心亦是左右为难:除了担忧彭氏两位兄长的口碑问题,她还需顾虑到家中其他儿媳的感受。 凌瑾韵那边暂且不论,但万氏、江氏又该如何安抚? 作为婆婆,只安排任务给其中一家,却忽视了其余两房,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更何况,万氏与江氏正眼巴巴地望着她。 若是答应了彭氏的请求,她们定会立刻跟进要求。 王莲娟原本欲言又止,想要推托说是药田和酒坊均为韵儿一手操办,应由韵儿来做决定。 但她又不忍心将这棘手之事抛给一个尚年轻的女孩去处理,那未免显得自己太过无情。 正当王莲娟准备硬起心肠,断然拒绝并让彭氏自行解决娘家的问题时,桌下凌瑾韵轻柔地捏了捏她的手。 王莲娟恍然大悟,随即巧妙地化解了这份尴尬,“娘家是每个女子情感的寄托,谁不想自己的娘家繁荣昌盛呢?但这件事上,你们看着我也是无济于事。咱们家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光景,全凭韵儿夫妻二人的努力,用人之事,本该他们当家做主。既然他们现在已经回家,我也乐得享享清福,不再费心这些琐碎了。” 这一番话,既体现了对韵儿夫妇的认可,又巧妙地回避了直接的决策。 彭氏的眼神中透露出更为强烈的期待。 她向婆婆提出想要份活计时,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安,担心会被拒绝或是遭受白眼,但转向小婶子凌瑾韵时,这份紧张感便减轻了许多。 在她看来,作为大嫂向小婶子请求些事情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况且凌瑾韵素日里在家中以好脾气着称,待人总是和颜悦色,温柔可亲。 然而,彭氏那欲言又止的嘴还没来得及张开,凌瑾韵已是一脸温柔地笑道:“大嫂、二嫂、三嫂,你们先别急嘛,药田就要进入播种季节了,随之而来的是繁重的管理和收获工作。而且,往后收购糙酒的难度也会增加,酿制美酒所需的粮食我们需要自行采购。无论是收粮、还是酒坊的日常作业,每一环都需要人手,不必担心找不到活儿干。” 凌瑾韵的语气中带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继续说道:“但是,我们家雇用工人也是要有条件和规矩的。三位嫂子若想帮助娘家,心情我完全理解,可也不能因此影响到我们自家的生意,特别是酒坊,它与杏花楼之间有着紧密的合作关系,若是酒的质量有问题,不仅收不到应得的款项,还可能面临赔偿损失的风险,这点,我想你们的丈夫应该也有跟你们提起过。” 的确,万氏、彭氏与江氏三人从各自的丈夫口中都听说过这桩合作的重要性。 万氏对于帮助娘家原本就不太热衷,只是看着彭氏和江氏跃跃欲试的模样,生怕自己落单才勉强附和。 此刻,听到凌瑾韵提及雇佣不当可能导致的严重后果,她心中的不满油然而生。 “帮助什么娘家!当初我们家穷困潦倒时,他们何曾伸过援手?现在靠着酒坊和杏花楼的生意好不容易有了些收入,那些投资在山地上的资金却如同石沉大海,至今未见任何回报。再招些不靠谱的人,让酒坊垮掉,那我们这一大家子岂不是又要勒紧裤腰带,重新过上那食不果腹的日子!” 万氏的话语虽未直指彭氏的两个兄长,但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显,让彭氏一时语塞。 毕竟,每个人心里都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在家族荣耀与自身生活的权衡中,后者往往显得更为重要。 不管是彭氏还是江氏,都不愿再回到那种一天两餐,连野菜饼都难以填饱肚子的艰苦岁月。 凌瑾韵见万氏的话已说得颇为透彻,这才接着说道:“大嫂、二嫂、三嫂,我的打算是这样,除去里正叔之前帮忙找的两名长工,酒坊还需要再招聘三名长工,山地则估计需要五名。你们可以回去跟各自的娘家商量,如有意愿者,欢迎他们前来应聘。” “但是,要事先说明,初来乍到有一个月的试用期,这期间的工钱为一两银子,如果工作态度懒散,不尽心尽力,表现不佳,一个月后我们将不再续聘。反之,如果工作表现出色,一个月后能留下的,酒坊这边的工钱是每月五两银子,药田播种和收割的繁忙季节则提升至六两,相对轻松的时候则为二两。” 彭氏和江氏对这个安排表示满意,随即向王莲娟表明明日即回娘家商议此事。 反观万氏,她面露郁色,心底并不情愿为娘家谋利。 然而,若是其他两位妯娌均伸出援手,唯独自己置身事外,无疑会引来非议,真可谓是进退维谷! 第二百七十六章 药 话题至此告一段落,卢彩虹罕见地机敏起来,端起茶壶茶碗,为众人一一斟上茶水。 当她为秦砚辞添茶时,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砚辞哥,这杯是特意给你准备的哦!” 王莲娟一听她那腻歪得令人浑身不适的腔调,先是用力将茶碗搁在桌上,责问道:“你舌头是不是被门挤了?好好说话都不会了吗?” 卢彩虹顿时觉得委屈极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低垂着脑袋,乖顺地回应:“舅娘,我知道错了,以后绝对改正。” 秦砚辞虽接过了卢彩虹手中的茶,却并没有饮用的意图,只将它放在一旁。 酒意稍减的黄达醒来后觉得嗓子干渴难耐,见桌上有一碗茶,便不假思索地一饮而尽,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 “哎呀……” 卢彩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慌张,那碗茶里可是她母亲给她的宝贵之物,全被她掺入其中了! 她急欲阻止黄达,可话还未出口,那碗茶已被他喝得一滴不剩。 黄达似乎仍未解渴,捧着空碗对卢彩虹说:“还有茶吗?再来一碗,喉咙干得紧。” 卢彩虹内心交织着愤怒、懊悔与焦急。 但在这么多秦家人面前,她不敢发作,只能悻悻地把茶壶扔在黄达面前,冷声道:“想喝,自己动手!” 说罢,她忿忿转身离去。 彭氏她们几个妯娌不敢太过刁难她,这让她的脾气稍稍展露了些许。 黄达一边喝水一边疑惑地发问:“我可没得罪妹子,她怎么这么大火气?” 秦大壮这次反应敏捷,快言快语地向黄达解释道:“达,你没得罪?你仔细看看,那真的是沫沫吗?” 你竟然连名字都能喊错,人家心里不窝火才奇怪!” “彩虹?哪位彩虹啊?” 黄达浑浑噩噩地又抿了一口茶,茶水在舌尖留下一丝苦涩。 秦大壮这才恍然大悟,记起了那位眼睛里只看得到地位的大姑娘。 在秦砚辞中了秀才之后,大姑娘才勉强与他们家有了些微联系,而对于更为贫寒的二姑娘一家,几乎是断了音讯。 黄达不认识卢彩虹,自然是情有可原。 于是,秦大壮耐心地再次为黄达描绘卢彩虹的身世背景,言语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哦哦哦!” 黄达似是被当头棒喝,恍然醒悟般连连点头。 他本想继续追问卢彩虹出现在秦家的原因,但刚刚略有平息的酒意却又如同海浪般卷土重来。 站在一旁的秦砚辞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黄达。 “达哥,还是我再陪你去休息一下吧。” “好,辛苦你了,砚辞。” 黄达的声音在醉意中显得格外模糊,眼神迷离。 秦砚辞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黄达,一步一步走向客房。 夜风微凉,却似乎未能拂去室内的闷热与尴尬。 而与此同时,卢彩虹独自在房间内焦急地踱步,每一步都踩在心弦之上。 她母亲曾经告诉她,那份东西是多么珍贵,若被母亲得知她竟将如此价值连城之物赠予了一个如黄达这般贫穷落魄的人,怕是会怒不可遏! 更要命的是,自己在斟茶时不慎吞下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才倒进了秦砚辞的碗里。 她原以为,不沾酒的秦砚辞总会渴的,只要他饮下了那被施了魔法的水…… 那一刻,他们的命运似乎就会被牢牢绑定,但现实却如此讽刺... 另一侧,江氏轻抚着隆起的腹部,站在秦家门槛边,目光越过门楣,向着远处无尽的暮色眺望。 秦三壮去了于家沟,至今未归。 从秦家村到于家沟,不过是片刻驴程的距离,但此刻已是一个时辰有余,秦三壮仍未踏进家门。 不远处,陈家的媳妇正在刷锅,见到张家媳妇依旧孤零零地守望,不由得大声提醒: “老三家的,说不定你家老三被他姑姑留下来,在于家沟过夜了。天色已晚,你又有身子,得注意休养才是,快带着小婉儿回屋安歇吧,听见没有!” 她心事重重地又向外张望了一眼,空荡荡的路尽头并没有丈夫的身影,她只好无奈地拉着小婉儿,一步一回头地走回了昏黄的灯火中。 月光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夜空的半腰,秦家大院内一片寂静,唯有院墙外的虫鸣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首孤独的夜曲。 秦砚辞在书房里研读至深夜,待书卷合上,起身回卧室的途中,才发现凌瑾韵盘膝坐在床边,双手托腮,目光明亮却未入眠。 秦砚辞褪去外衣,自然而然地将这个柔软温香的小人拥入怀中,“韵儿,想什么呢?”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凌瑾韵手中紧握着一只小巧精致的白瓷小瓶。 他好奇地接过瓶子,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凌瑾韵急忙夺回,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你别动它!” “毒药?” 秦砚辞望着小媳妇紧张的神情,脱口而出。 凌瑾韵摇了摇头,纠正道:“不是毒药,是春药!” 秦砚辞的动作顿时僵住,心中暗自嘀咕:“韵儿,你拿这个干什么?” 他内心深处默默祈祷,希望小媳妇别一时兴起对他使用这东西。 他收紧怀抱,但念及小媳妇年纪尚幼,他哪里敢轻举妄动? 凌瑾韵轻轻摇头,再度拾起那瓷瓶,仔细端详,“这是我从咱们外屋檐下的墙角捡来的,我还在想,家中谁会用这样的东西。二嫂、三嫂都有了身孕,难道是大嫂?” 秦砚辞忆起白日里大哥对于大嫂的牢骚,耳根不禁泛起了红晕。 都是大哥这张嘴,没有把门的,夫妻间的事怎能随意对外人言? 望着小媳妇纯洁无瑕的脸庞,秦砚辞连忙接过她手中的小瓷瓶,吹熄了灯,抱着她躺下,将她按在自己胸口,柔声道:“韵儿,好好睡觉!” 凌瑾韵往秦砚辞的胸膛依偎得更深,找到了一个更舒适的位置。 不经意间,她的纤细手指在秦砚辞胸前轻轻划过。 玩够了,她准备沉入梦乡。 然而,一道灵光突现于她的脑海,不对,大哥绝不会买这样的东西,大嫂作为规矩的妇人,连镇上都不常去,羞涩的她更不可能购买这种私密之物! 卢彩虹今日递给秦砚辞水喝的场景在她脑海中重现,还有黄达喝下那碗水后,卢彩虹脸上显露无疑的焦虑与紧张,这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场面 他们家的闲置房间被岁月侵蚀得略显斑驳,集中在后院一隅。 王莲娟细心地将卢彩虹和王达的行李安置在了那些安静等待着新客的房间内。 此刻,后院中,月光如水。 卢彩虹脸颊上染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迈向王达那略显孤寂的房间。 屋内,王达坐在床沿,只觉头晕目眩,浑身像被火炉烘烤,汗水悄然滑落。 年已二十有余,家境贫寒使他至今未能迎娶妻室,更未曾有机会亲近女子,对于男女之间的微妙情感,他心中满是困惑与无知。 不明白为何自己的身体会有如此反常的反应。 他的眼神迷茫向。 就在这时,卢彩虹那柔媚入骨的声音轻轻响起,王达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晰,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与卢彩虹温软身躯相依相偎的温馨画面。 正当幻想之火在心头燎原,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趋向那份诱惑,卢彩虹仿佛洞悉一切,适时地推开了虚掩的房门,王达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一拽,卢彩虹轻轻依偎在他的怀抱之中。 而此时,秦砚辞正匆匆奔向后院,四周寂静无声。 突然,一缕清晰而又异常的声音穿透夜的寂静,直击他的耳膜。 他猛地停下了脚步,心中暗自思量,若是还未发生,他定要阻止。 但转念一想,只怕此刻已是木已成舟,再去强行介入,似乎又有失妥当。 他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正是王达的房间所在。 随即,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准备返回自己的住处。 就在这时,沉闷的敲击声自大门外响起,打破了前院的宁静。 秦砚辞迈开步子,走向前院,口中问道:“谁呀?” 门外,秦三壮那熟悉而又略带焦急的声音随即回应:“砚辞,是我。我把小姑接回来了。” 秦砚辞拉开门扉,只见小姑秦桂芝满面焦急,未待他反应过来,已径直闯入门内,紧握着他的手臂,急切地追问:“砚辞,王达呢?那小子究竟在哪儿?今天不好好教训他一番,我颜面何存!” 秦砚辞还未来得及作答,秦三壮已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小姑父王林缓缓步入。 秦三壮小心翼翼地将秦桂芝安置在一旁,眼神中满是关切。 他试图上前一步,拉住秦桂芝的手臂,语气里带着安抚与急切:“小姑,你先别慌,王达他今晚确实多饮了几杯,娘见状便安排他在后院的厢房歇息了。” 秦桂芝闻言,脸色略显焦急,几乎未经思考,便紧紧拽住了秦三壮的衣袖,那力度透露出她内心的慌乱与迫切:“三壮,快些带我过去瞧瞧!” 院落内的纷扰不经意间惊扰了夜的宁静。 江氏因放心不下在外丈夫,辗转难眠。 此刻,屋外的响动促使她猛然坐起,心怀忧虑地快步迈向院门。 及至门外,见是秦三壮,江氏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三壮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才回来?是不是路上有什么耽搁?” 她边问边走近,眉宇间尽是温柔的责备,却又不忘叮嘱:“你看看你,这么晚,我身子重,本该早些休息的,别让娘亲担心。” 凌瑾韵被这突如其来的热闹吸引,也悄无声息地靠近了秦砚辞,脸上挂着一抹好奇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秦砚辞望向凌瑾韵,眼中既有溺爱又有几分无奈。 这样的纷扰,实在不适合她这般温婉的小媳妇知晓。 他暗自思量,生怕污了她的耳朵,纯净如她,理应远离这些世俗的烦恼。 与此同时,秦家的老宅里,王莲娟被外面的动静唤醒,急匆匆地披上衣物,步履蹒跚走出房门。 凌瑾韵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切。 她用目光轻轻探寻秦砚辞,似乎在询问是否该介入这场家庭纠纷。 秦砚辞心领神会,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明白,适才的贸然闯入虽有不妥。 但此刻,面对长辈们的焦虑,身为家中一员,即便是深夜探视,亦是情理之中,责任所在。 秦桂芝边走边以袖拭泪,跟随着王莲娟往前走去。 秦砚辞轻扯秦三壮的衣角,声音低沉而急迫:“三哥,小姑家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让你这么晚才归?还有,王达他自从那次腿伤后,就鲜少与我们往来,为何今日会突然出现?” 他的问题,带着一连串的不解与忧虑。 秦三壮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 “说起来,都是王达惹的祸。你可知道,他身上那些光鲜亮丽的衣裳,还有在杏花楼的挥霍,都是从哪儿来的?” 他的语气里满是无奈与痛心。 “他不单偷取了爹娘为他积攒的娶妻钱,甚至……连家中失明奶奶的安葬费用也被他掏空了,只为了那一时的享乐。” 秦三壮说到这里,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当我赶到小姑家,奶奶正哭喊着要寻短,她老人家情绪激动,根本不听解释,硬说是王达学坏了,全怪在我这个当大哥的头上。那一晚,我们好话说尽,最后还是小姑夫忍不住发了火,才勉强稳住了局面。唉,这世道,真是难啊!” 言语间,秦三壮的头轻轻摇晃。 秦砚辞以往的认知里,王达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肆意挥霍导致家财散尽,甚至不慎涉足高利贷的泥潭,最终将家庭拖入绝望的深渊,以至于家人不堪重负,选择极端的方式来逃避这无尽的苦难。 然而,他从未料到,这一切的悲剧背后,藏着王达私自挪用家族财产的行为。 正当秦砚辞思忖着如何规劝王达改过自新,从而挽救小姑一家于水深火热之中时。 一阵刺耳的尖叫声突然从后院划破夜空,打断了他的思绪。 紧随其后的,是秦桂芝那夹杂着愤怒与悲痛的哭诉。 “你这个逆子啊,我养育你长大是为了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才生出你这样的孽障!” 她的呜咽声断断续续。 闻声,秦砚辞不及多想,便与秦三壮快步向后院赶去。 抵达后,只见王达所住的房内灯火通明。 王林一脸铁青地立在墙边,眼神中既有责备也有无奈。 走进院内,屋内的情景逐渐清晰:秦桂芝正愤怒地拍打着几乎赤裸的王达,那原本嚣张的王达此时却出奇地安静。 第二百七十八章 泼 任由母亲的拳头雨点般落下,不做任何反抗。 另一侧,卢彩虹则紧紧抱着被子,将自己埋在王莲娟的怀抱中,低泣声断断续续,显得异常无助。 秦砚辞踏入此景,第一时间下意识地四处寻找凌瑾韵的身影。 不出所料,凌瑾韵那张清纯无邪的面孔正从人群边缘探出,眼中闪烁着强烈的好奇。 秦砚辞见状,面色微变,心想这般不雅的场面,如何能让自己的小妻子目睹? 于是他迅速上前,一把将凌瑾韵拥入怀中,同时用手轻轻遮住她的眼帘,企图隔绝一切不适宜的景象。 凌瑾韵起初有些不满,轻声哼唧表示抗议,但终究没有拗过秦砚辞。 她的小嘴不悦地嘟起,心中暗自嘀咕,不就是两个衣衫不整的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隔壁邻舍也纷纷竖起耳朵,试图捕捉到一丝风声。 王莲娟眼见不妙,连忙扶着已有身孕的弟妹站到一旁,并紧急召唤了身强力壮的万氏,意图控制住情绪失控的秦桂芝。 万氏体格健硕,力量自然不容小觑,而长时间承受生活重压的秦桂芝,身形消瘦。 万氏只几下便轻易地拉开了秦桂芝,后者因触及不到王达,只能再次崩溃大哭。 王莲娟虽然心中念及与小姑子昔日的情谊,对她的困境亦感同情,但眼看自家新居被搞得乌烟瘴气,主事之人又如同丧事般哭泣不止,心底免不了泛起阵阵不悦。 她神色一凛,语气坚定地说:“他姑,别哭了,现在孩子们都已经这样了,我们得先冷静下来,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秦桂芝恍然醒悟,意识到儿子在哥嫂家中造成如此大的乱子,已足够让亲人烦恼,自己若再一味哭闹,实在是不懂事。于是,她慌忙拭去脸上的泪水,抽泣着向王莲娟道歉:“嫂子,是我对不起你们……” 王莲娟此时已收起先前的柔和,轻轻推开投向自己寻求安慰的卢彩虹,语调冷硬地说:“行了,你也别哭了!” 话音刚落,一旁的彭氏接口道:“哎呀,我记得没错的话,这屋子应该是王达的吧?彩虹,你一个大姑娘,深夜里自行跑到醉酒小伙子的房里,做出这等丢人的事情,你还好意思哭吗?” 彭氏的话语让她泪如泉涌,却又因王莲娟那严厉的眼神与冷峻的表情,不得不强忍泪水,狠咬着下唇,不让其滑落。 随后,王莲娟提高了嗓门,对着门外大声吩咐:“大儿子套上驴车,父子俩即刻去隔壁镇上把卢家那两口子也接来,咱们一起坐下来好好商议解决之道!” 话毕,她还厌恶地瞪了卢彩虹一眼,心中懊恼不已,暗自埋怨自己前几天肯定是脑子糊涂了,才会听信彭氏的建议,留这个麻烦精在家里。 王莲娟打心底不愿与卢南、秦桂花那对夫妇有任何瓜葛,对他们而言,那两人就如同沾满秽物的臭狗屎,一旦沾染上,便难以摆脱。 这念头一起,王莲娟忍不住向彭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以示不满。 这二儿媳妇,表面上机灵,但实际上却是个缺心眼儿的主,做起事来啥不成,反而惹事生非的能力! 彭氏心里像明镜似的,一清二楚,深知婆婆为何如此抱怨。 皆因她为了娘家那一对哥俩寻个糊口的差事,刚刚才与老太太闹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别扭,这会儿自己力主留下卢彩虹,却又好心办坏事,给家里带来了不祥之气。 婆婆不将这满腔的不满倾泻在她身上,那才是奇怪呢! 也多亏了她此刻腹中正怀着孩子。 要不然,以前那场景,早就被婆婆用严厉的话语劈头盖脸地教训得抬不起头了。 她连忙低下头去,两眼紧紧地盯住自己脚上的鞋尖儿,装出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站得笔直。 王莲娟婶见状,心中虽有万般无奈,但看着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那怒火只能默默吞回肚子里。 她心中明镜高悬,理智告诉她最明智的决策莫过于将那王达和卢彩虹一起请出门外。 让他们自家的矛盾自家解决。 可每当这个念头浮起,她总会想起小姑子昔日对家人无微不至的关怀,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小姑子那被生活重担折磨得瘦削不堪的背影上。 再加上小姑子那柔弱温顺的性格,一旦真遇上了秦桂花那等厉害角色,恐怕连骨头渣都不剩。 于是,这份本不应承担的重担,连同那些令人头疼的人和事,她全部揽到了自己的肩上,独自承受着。 虽然心中充满了不快,但王莲娟婶依然强打起精神,将秦桂芝和王林夫妇安顿在家里休息,尽力营造出几分温馨与安宁。 回到自己屋内,王莲娟婶还是无法遏制那股郁结之气,重重地叹了口气,“哎,这日子过的,真是些啥破事儿都能遇上!” 话语间,透露出的不仅仅是疲惫,更有对生活无尽的感慨。 凌瑾韵细腻地感受到母亲的情绪波动,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脸上挂着温暖人心的笑容,柔声道:“娘,别担心,明儿大哥会把人接回来的,有我和砚辞在,不会有事儿的!” 王莲娟的目光在这对小两口身上流转,眼中闪烁着几丝难以掩饰的欣慰:“也就你们俩,最能让娘感到心安了。” 隔壁镇子不像邻近的村子那样近在咫尺,路途遥远。 秦大壮不得不在夜色中启程,即便是脚下生风,也得等到第二天的中午才能赶回家中。 然而,家中的事务却不会因为人的缺席而按下暂停键。 第二日清晨。 王莲娟就已经翻身起床,开始为全家准备早餐。 秦桂芝似乎是命中注定的劳碌命,院子里稍有动静,便立刻披衣起身,主动来帮忙。 王莲娟望着小姑子那双深邃的眼窝,心中的疼惜之情油然而生。 她忍不住轻声劝解:“王达和彩虹这事儿未必就是坏事一桩。你不正是发愁给王达找个合适的亲事吗?这不,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彩虹这几天在家里,我也看在眼里,虽说被她娘宠溺得有些小聪明,但毕竟是个未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旦真的成了我们家的媳妇,你拿出做婆婆的威严,好好教导,让她明白为人媳的道理,那些花花肠子自然就收敛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别怪我 秦桂芝昨夜也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如今两个年轻人的事已经成了定局,结婚自是水到渠成。 家中王达年岁已二十二,早已是村里未婚青年中的“老人”了,娶妻本就不易。 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一门亲事,对家里来说确实是值得庆贺的好消息。 但是…… 秦桂芝一边往灶膛里添着柴火,一边喃喃自语:“嫂子,我就是担心二姐心气儿太高,她家条件又好,万一提出的彩礼数额让我们望尘莫及……咱们家的情况你也一清二楚,原本存了点家底,全被王达那小子败了个干净……唉!” 提及此事,秦桂芝的眼眶又湿润了。 但她很快意识到,在嫂子面前流泪无济于事。 只会徒增对方的烦恼,于是强忍泪水,不让它落下。 王莲娟昨晚已经从秦三壮那里听说了王达的事情。 众人还不知道王达取走家里钱财的真正意图。 她也不愿在秦桂芝面前数落侄子,那等于让小姑子颜面扫地。 因此,她没有提及王达的过失,只是在听到秦桂芝担忧彩礼过高时,双眼一瞪,双手叉腰:“她若敢狮子大开口,咱们就让她自己带着女儿回去,看看还有哪个媒婆愿意踏进他们家门槛!” 王莲娟和秦桂芝一边做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早饭后,趁着天公作美,凌瑾韵和秦砚辞从镇上买回的药材种子急需播种。 虽然长期的帮工还未找到,但临时雇佣短工并不困难,只要在村里稍作宣传,那些平时就常来帮忙的乡亲们自然会积极响应。 早饭过后,王莲娟带着秦砚辞方和凌瑾韵,领着村里的短工队伍,浩浩荡荡地向着山头出发。 到达目的地后,凌瑾韵首先集合了众人,明确分配每片土地适合种植何种药材,并细致入微地讲解各种药材的栽培技巧。 待一切安排妥当,已接近晌午。 正当凌瑾韵准备卷起袖子,与大伙儿并肩下田播种之时,刚刚安排好工作的秦砚辞方却拉住了她,引领着她来到田埂上一块干净的石板旁坐下。 他动作轻柔地为她戴上一顶草帽,手指在她头顶轻轻一抚,嘴角含笑,宠溺地道:“你就在这儿歇息吧,地里的活儿,有我呢!” 话音刚落,秦砚辞从怀中变戏法似地掏出了串糖葫芦,递给了她。 凌瑾韵原本不怎么偏好甜食,但在这个山楂丰收的季节,糖葫芦外层晶莹剔透的糖浆恰好中和了山楂的酸涩,酸甜适宜,别有一番风味。 正当凌瑾韵悠悠然地坐在田埂之上,享受着糖葫芦味时。 田青燕的气息显得格外急促,她一面大口喘息,一面拼尽全力奔上山来。 她边跑边用尽全身力气喊叫:“大事不好了,你们家出事了,赶紧回去看看吧,家里闹得不可开交,打成一团了!” 王莲娟闻言,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天空中渐渐偏西的日头,心中默默估算着时间。 她心中暗自思忖,估计老大应该是已经赶去了隔壁镇子报信。 而卢家的人也应当不久就会登门。 想到这里,她来不及多想,急忙将手中沾满泥土的锄头往旁边一扔,身形一转,向着山下疾步奔去。 秦砚辞方与凌瑾韵紧跟其后。 还未踏入家门半步,屋内秦桂花那尖锐的叫骂声已经穿过门窗,“王达,你这个挨千刀的!我家如花似玉的宝贝闺女怎么就遭了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糟蹋!” 紧接着,秦桂芝压低了嗓音。 “二姐,这件事的确是王达有错在先。我和他爹商量过了,孩子们年纪轻,难免会一时糊涂。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好在王达尚未娶亲,卢彩虹也还是待嫁闺中,不如咱们两家好好商量商量,找个吉利的日子,尽早为这两个孩子办了喜事吧!” 秦桂花原本正撒泼打诨,听见这话,猛然间站起身,一脸的不屑与愤恨,朝着秦桂芝啐了一口。 “呸!婚事?你在做梦吧!你们也不照照镜子,掂量掂量自己家是什么斤两,就凭你家那个不起眼的癞蛤蟆还想觊觎我家的天鹅肉,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说出这种不自量力的话来!我女儿将来可是要做夫人的,想要成为我们家的媳妇儿,想都别想!” 秦桂芝被这一连串的羞辱弄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刚想开口辩驳,只见秦桂花已经转过身,对着一旁的王莲娟道。 “话我就放在这儿了,我家彩虹清清白白的一个大姑娘,在你家受了这么大委屈,你们必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如果非得让彩虹嫁,那也行!但对象只能是你们家秦砚辞,其他的,甭管是歪瓜裂枣还是别的什么,想都别想!” 秦桂花的这一番言论,院子里所有的人听了都不由得面露愕然,下巴差点惊掉在地上。 卢彩虹和王达之间的事情已经如此明显,秦桂花竟然还想着让秦砚辞娶她。 这不仅是因为秦砚辞早已有了家室,就算他是个单身汉,恐怕也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接受这样的婚姻,戴上一顶明晃晃的绿帽子! “秦桂花,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心里没数吗?就凭你家那个娇滴滴、不知廉耻的女儿,还想高攀我们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秦桂花的嘴角挂着一抹讽刺的冷笑。 她悠悠地道:“哎,嫂子,秦砚辞离家万里,一举中了举人,风光自然是不用说了,咱彩虹自然配不上您的眼高。不过,你可别忘了,彩虹那清清白白的名声,是在您家受了损,这责任,你们家总得承担起来吧!真要闹到官府,公道自在人心,谁是谁非,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王莲娟听完,嘴角也露出了一丝寒意,她毫不示弱,针锋相对道:“你女儿在我们家失了清誉?我还想说,你家丫头在我家不安分守己,大晚上的不守规矩,自己送上门来,是我们家的脸面被她抹黑了!我请你来,原本是看在孩子们的情面上,想和和气气解决,可要是你不讲道理,那也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第二百八十章 泼辣场面 “你家姑娘在我们家失了名节?我还想说你家的姑娘在我家不安守本分,深夜跑到男人房里,玷污了我们家的清净呢!秦桂花,我请你来是想为了两个孩子的颜面,好好讲讲道理。可你若是不讲理,那我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说罢,王莲娟挽起了袖子,而三位妯娌见状也是习以为常,她们有的抄起了扫帚,有的拎起了柴火棍,一副准备硬生生把秦桂花赶出门的架势。 正在这时,站在秦桂花身边的,是一个瘦高个子,面容显得有些尖削的男子。 他见状连忙拉了拉秦桂花的衣袖,紧接着对着王莲娟拱手行礼,态度颇为客气:“舅母,我是小光。我娘听到小妹的事,一时间情绪激动,说话没经过大脑,您别往心里去。” 王莲娟上下打量了卢光一番,对方的外貌并没有给人留下多好的印象,尤其是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让人感觉他心里总是盘算着什么见不得光的计策。 王莲娟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虽然内心对卢光没什么好感,但她也明白不能对一个态度还算和善的人动手,便开口说道:“你娘不明事理,你可得懂道理。现在你妹子在我们家出了这样的事,搞得我们家名誉受损,看在亲戚的份上,我也不想过多追究。我把你们叫来,是希望你们能当场解决卢彩虹和王达的问题,如果能谈妥最好,谈不妥就赶快带人走,别再让我们家难堪了!” 面对王莲娟子这番犀利直接的话语,卢光仍旧保持着温柔的微笑,他的态度看起来异常地和顺。 “婶子,彩虹妹妹和王达表弟的婚事,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得从长计议,慎重考虑,不能急于一时,您说对不对呀?” 王莲娟子听着卢光这番较为缓和且理性的回答,心中的怒火稍稍减弱了一些。 毕竟,卢光的话算是间接承认了彩虹和王达之间的事,不像秦桂花那样固执地不愿松口,一味地想赖在他们家。 然而,秦桂花一听儿子这样说,连忙扯了扯儿子的袖子,压低声音急急道:“小光,我们在家商量的不是这样的,你妹妹她……” 话未说完,秦桂花的眼神中满是焦灼与无奈。 “娘,您别心急嘛。妹妹的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家中最为紧要之事,需循规蹈矩,那三媒六聘的习俗,哪是一朝一夕能匆忙完成的呢。” 话音落下,卢光的目光轻轻一侧,带着几分狡黠与期待,笑眼弯弯地望向一旁的秦砚辞:“砚辞表弟,对于此事,你有什么见解吗?” 此言一出,尚未等秦砚辞启唇,王莲娟身体不由得微颤,而秦桂芝与王林的脸色更是刹那间变得苍白。 在这片远离尘嚣的乡村之中,即便是那些稍有积蓄的家庭,在操办儿女的婚姻时也不敢轻易提及那繁复的“三书六礼”。 对于像他们这般家境贫寒,几乎一贫如洗的人家而言,那些古老的仪式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在这乡土之间,寻常人家娶妻,往往是红帕轻盖新妇之首,便由喜娘牵引着步入夫家门槛;若能用上毛驴或老壮拖曳的婚车迎接新娘,已然是对新娘家族莫大的尊重与礼遇了。 此时,一旁的王达脸涨得通红,心中那股被压抑已久的憋屈与不服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恍然大悟,卢家之所以拒绝将卢彩虹许配给自己,不过是因为门第之见,嫌贫爱富罢了。 想起自己即将成功的生意带来的财富,一股热血冲上心头,王达挺直了腰板,声音坚定而响亮:“大姨、大姨丈、卢光,要娶彩虹,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必定会对彩虹负责到底。至于你们所提的三书六礼,我,王达,应下了!” 秦桂花闻此言,眼珠一转,几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以一种近乎鄙视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王达。 他因常年在田间劳作,皮肤被阳光晒得黝黑发亮,即便身着长衫,也无法掩盖他骨子里那份质朴与辛劳的气息,与秦砚辞、卢光身上那股淡淡的书卷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秦桂花打量完毕,下巴微微抬起:“王达,大姨说话向来直截了当,我家彩虹自小就是我和她爹的心肝宝贝,她哥哥提出的三书六礼,绝非是走过场那么随便。尤其是聘礼,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低于三百两银子,就别想彩虹成为你家的人!” 秦桂芝一听,险些当场晕厥。 三百两,这个数字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就算倾家荡产也难以筹措! 而王达的脑中,满是对未来成功后的美好幻想,毫不犹豫地答应:“好,三百两就三百两!” 这一声回应,不仅让秦桂芝夫妇愕然,连围观的乡邻们也都惊得目瞪口呆。 “为了个媳妇要花三百多两银子,这卢彩虹难道是金子打造的不成?” 有人忍不住惊叹道。更有人朝着王达喊道:“王达,你是不是被驴踢了头,不清醒了?你家哪来的三百两银子,怕是三十两都勉强吧!” 秦桂花未曾料到王达竟会这般爽快答应。 她的眼珠子一转,又将矛头指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秦砚辞:“一个月后,若是你们拿不出三百两银子来正式提亲,彩虹在我家期间若有任何闪失,你们也难逃干系。” 说罢,她的手指向了一旁显得尤为单薄的凌瑾韵。 “秦砚辞,无论你到时候是与这瘦弱丫头和离还是休弃她,你都必须为彩虹让位,娶了我们彩虹!” 王莲娟忍无可忍,猛然起身,一手揪住了秦桂花的发髻。 “你这个不识廉耻的老妇人,就只想着打我家砚辞的主意是不是?想让我们家砚辞休了韵儿,好让你家那位不知羞耻的女儿进门,你是做梦都在云上飘吧!” 愤怒的火焰在王莲娟眼中熊熊燃烧,言辞激烈,手上的动作更是毫不留情,直让秦桂花疼得连连呼救…… 卢光在一旁焦急万分,想要劝解,可身为一个文弱书生,面对自家母亲与婶母那般泼辣的场面,他只觉双腿似灌铅般沉重,半步也挪不动。 第二百八十一章 古代版 加之此时他娘处于下风,若这时上前插手,只怕会被王莲娟那满腔的怒火波及,哪里还秦得上什么斯文。 无奈之下,他只好悄悄蹭到秦砚辞身旁,脸上写满了难色:“砚辞,这事……我们读书人讲求的是温文尔雅,舅娘和我娘虽争吵不休,但毕竟血浓于水,这样大闹让外人看了笑话,你能不能帮忙劝劝?” 秦砚辞没有推辞,而是先向万氏施礼致意:“大嫂,娘亲现在正气头上,力气难免收不住,怕是会误伤到大姑,我作为儿子不便插手,还请大嫂帮衬一下。” 他的语气平和,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决。 凌瑾韵轻轻侧目,望向身旁那位平日里沉默寡言、书卷气十足的秦砚辞,眉梢不禁轻轻上扬。 她原以为这副文弱书生模样的外表下,藏着的不过是一颗循规蹈矩的心,却不曾料到,这份斯文之下竟藏着如此坚定与主见! 万氏此时展现出了惊人的灵敏,瞬间捕捉到了秦砚辞话中之意。 她迅速上前,利用自己那健壮的臂膀,紧紧地夹住了秦桂花,口中还不忘急切地劝阻:“娘,别再打了,大姑是咱们家的客人啊,砚辞说过,伤了人情面可就不好了!” 秦桂花原以为凭借着几分力气还能勉强支撑几回合。 不料被万氏这么一拦,整个局势瞬间逆转,她动弹不得。 王莲娟瞅准时机,迅速脱下脚上的布鞋,鞋底与空气摩擦出“啪啪”的响声,随后毫不留情地朝秦桂花脸上甩去,口中怒斥:“我倒是要看看,你还有没有脸继续打我儿子的主意,你这不知廉耻的女人!” 王莲娟的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万氏也适时松开了夹着秦桂花的手,后者无力地瘫软在地上,一脸的苍白与疲惫。 卢光见状,急忙上前搀扶。 “彩虹来到咱们家,既非我们的主动邀请,也不是我们的热忱迎接,完全是她自己的决定,还在咱们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两个若是能处理好就处理,处理不好,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再有人提起娶亲的事情,可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见风使舵的卢光,立刻换上了赔罪的笑容,连忙应承道:“我和小姨、王达表弟,我们一定会好好商量的。” 秦砚辞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大姨提出的三百两聘礼,王达哥已然答应。聘礼既然确定,接下来自然应该讨论嫁妆的问题。按常理,女儿出嫁时,男方给出聘礼,女方则应回赠嫁妆。小姑和姑丈家的情况,大姑您也是了解的,新婚夫妻至少得有两间像样的房子,房内家具也需体面。表嫂新入门,将来还要养育孩子,没有一些私房钱怎么行呢?我简单计算了一下,建造两间房加上一些必备家具,大概需要一百五十两银子。大姑您收下了三百两聘礼,再添上五十两,凑个整数,作为表嫂的陪嫁,岂不两全其美?” 这段话条理清晰,言辞恳切,却又不失分寸,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秦桂花刚被卢光扶稳,听了这话,一时气结,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狠狠地盯着秦砚辞,语气中带着恨意:“秦砚辞,你这小子真是贪得无厌,小心自己的舌头被风给刮了去!” 然而,秦砚辞面上依旧挂着那抹淡然的微笑,从容应对:“姑姑,您这般年纪尚且无所畏惧,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这句话,不卑不亢。 卢光眼见气氛微妙,连忙出来打圆场:“娘,少说两句吧。表弟的话是有道理的,婚姻大事本就需要双方协商。不如我们就移到内室详谈,毕竟在这院子里讨论这些,总是有些不便。” 说着,他朝院子外那些聚拢过来的好奇邻居们示意,那里的人群似乎正等着看好戏。 一路上,卢光小声叮嘱秦桂花进门后尽量保持沉默,小妹的婚事中的聘礼争执只是小事。 而他和秦砚辞即将商谈的生意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他深恐母亲因为这些琐碎小事耽误了真正重要的事情。 众人落座于秦家宽敞的堂屋,卢光抢先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诚恳:“彩虹和王达的婚事如今大局已定,聘礼数目其实并非最关键所在。只因小姨家境着实困难,我妹子自小未曾吃过苦,嫁过去能否适应那份生活的艰辛,实在是令人担忧。” 说到这里,卢光故意叹了口气,转而看向秦砚辞:“砚辞,你看这样怎么样?咱们两家目前的日子还算宽裕。我之前听说王达参与了一项投资,事实上,我也有所参与。不如你也入一股,以你举人的身份,咱们的生意定能蒸蒸日上,利润丰厚,也算是在事业上给王达一个强有力的支援,你意下如何?” 卢光早就洞察到了秦家护犊子的心态。 原本还担心在妹妹婚事未有眉目时提出这样的建议会难以启齿,但发现秦砚辞的立场后,更加确信他会欣然接受。 秦砚辞闻言,沉吟少许,面容平静如水,淡淡地反问道:“两位表兄所涉及的究竟是何种生意?” 卢光闻言,笑容愈发灿烂,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一起:“砚辞,咱们这次可是官商合作的大买卖,背后有皇宫里的人撑腰,至于具体经营什么,如何获利,这些都不需要我们太过操心。” “你只需交纳五十两银子加入我们,一个月就能回本,从第二个月开始,每个月都能拿到五十两银子的分成。若是你能推荐更多的人加入进来,他们出资金成为股东,你还将获得更加丰厚的提成与分成。每多一个人加入,你下个月就能多分到十两银子;如果由你介绍的人又拉来了新成员,那你还能额外得到每月五两银子的分成。砚辞,你仔细想想,这不是一本万利、财源滚滚的绝佳机会吗?” 在一旁静坐的凌瑾韵,听着卢光这番介绍,越听越觉得耳熟,待他讲完,恍然醒悟,这不就是现代社会中被严禁的传销模式吗? 第二百八十二章 契约 她的内心不由得升起一阵惊诧,这手段,还真是高明啊! 这样的事物竟然在古代也能玩得风生水起,不禁令人啧啧称奇! 然而,她似乎已经彻底洞察了卢光那精明背后的细微心思。 秦砚辞自十二岁及第成为秀才之时,便已是仁义县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小神童,如今在乡试中一举夺魁,荣获解元头衔,成为了永定府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如果这项生意能够得到秦砚辞的站台支持,那么渴望分一杯羹,排队等候挤入门内的人恐怕会多得难以计数。 到时候,像卢光这类地位的头面人物,自是能赚得盆满钵满,笑看金银满仓。 秦砚辞面容依旧淡定,但他的目光却如细针般扫过屋内的每一个人。 王莲娟的眼中充满了狐疑与不解。 而三位嫂嫂以及秦桂芝一家人,则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与期待。 显然,在他们眼中,卢光提出的这桩买卖是何等地诱人。 更何况,卢光还提及,这生意的背后有着多位权势人物撑腰,甚至连皇宫内院都有人暗中参与。 这样的话语落在他们耳中,无疑是稳赚不赔的铁证。 可是,秦砚辞心中却回想起了前世那起牵扯甚广的贪污敛财案。 最终,虽确实揪出了几位宫廷内的蛀虫,但为此付出代价的家庭,却是不计其数。 有的甚至如同小姑一家那般,被逼至绝境,走上投河自尽的悲惨道路。 更重要的是,那些被抓捕归案的人,在秦砚辞看来,只是些替罪的羔羊罢了。 真正的幕后黑手,直至他离世,都未曾露出水面,逍遥法外。 原来,前世的自己竟是这般早便有机会接触到这一系列案件的线索。 但是,当时的他,满心装着的只有即将到来的会试、殿试,加之小姑一家的不幸发生时,他已经深陷科举备考的洪流,即使后来查到了卢光的头上,也因为忙于准备考试而未能深入追究。 假若当时能够早些抽丝剥茧,揭开真相,是不是就能够阻止那么多无辜家庭的悲剧重演? 秦砚辞对卢光说道:“投资从商非同小可,我还需要与家人仔细商议。请表兄稍待几日,我必会给您一个明确的回复。我们先商定彩虹和王达表兄的婚事如何?” 卢光见状,敏锐察觉到这是抛出更多诱惑的好时机,于是大手一挥说:“砚辞,王达已经投身于这桩事业之中,若是你能一同参与,那就等同王达引荐的贵人了。卢某今日在此放话,只要你愿意投资合作,彩虹和王达的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王达无需筹备任何聘礼,我还会额外陪嫁一份丰厚的嫁妆,确保彩虹风光大嫁!” 秦砚辞仍旧保持着那份淡然与疏离,平静地回答:“此事,还需与家人详谈。要不这样,伟表兄你先带着大姑、大姑丈和彩虹回去,两日后,我必给你一个确切的答覆。” 卢光从秦砚辞的神色中难以捕捉更多信息,也不敢过于施压,生怕适得其反。 于是连忙拱手告辞:“那你慢慢考虑,我先领着爹娘和小妹回家,两天之后再来静候你的好消息。” 秦砚辞轻轻点头,以礼相送,目送他们离开。 王达没有出门相送,但他的目光始终紧紧追随在卢彩虹的背影上,看着她一路哭得梨花带雨,眼睛肿胀,忆起昨晚怀中那温柔娇躯,他的心一阵疼痛。 原本,他已做好打算,即便卢家真的索要三百两白银作为聘礼,即便他自己一时间难以筹措,便是借贷也要先把彩虹迎娶过门。 毕竟,那区区三百两银子,依靠下半年酒坊的收入,轻轻松松就能偿还。 而如今,卢光竟然改口,只要秦砚辞参与他们的生意,那所谓的聘礼便成了过眼云烟,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头顶。 对此,秦砚辞心中早有计较。他不需秦砚辞掏出一文钱,这入伙所需的五十两银子,由他来代为垫付,今后的所有收益,也将悉数归秦砚辞所有,秦砚辞只需挂名参与即可! “砚辞,我和你大哥商量过了,卢光提到的这门生意确实不错,你也一起来参股吧。” 秦砚辞刚迈进堂屋,秦大壮已迫不及待地将包裹好的五十两银子硬塞进他的怀中。 不只是秦大壮,秦二壮和秦三壮也同样各持一包银子,争抢着要递给秦砚辞。 秦家三兄弟靠着自家酒坊的生意,五十两对他们而言,并非难以承受的负担。 但酿酒毕竟是体力活,怎能与这区区五十两投资,未来坐享其成相比? 更何谈,有谁会嫌手中的银子太烫手?自然是多多益善,求之不得。 王达搓着双手,笑容满面:“砚辞,我和彩虹的婚事,全看你的了。你放心,柱子哥不会让你吃亏的,入伙的钱我来出,赚的分红全归你,你就挂个名就好!” 秦砚辞婉言谢绝了三位兄长递来的银子,随后将目光转向王达。 王达虽口袋空空,却能讲出这番豪言壮语,若从好的一面理解,这是讲义气;但从另一面来看,却是逞强好胜,硬撑场面,自讨苦吃。 实际上,卢光等人所看重的哪里是那区区五十两入门费,他们真正垂涎的是秦砚辞身为举人的名头。 有了秦砚辞这位举人为招牌,吸引他人投资合作无疑将变得更加轻而易举。 秦砚辞沉吟道:“各位哥哥,这笔生意我还需细细考察一番,看看是否真如卢光所描述那般,等一切明朗之后,再议金钱事宜。” 随即,秦砚辞的目光轻轻转至王达身上。 “你既然已经成为了股东之一,那些人应该给你留下了某种凭据吧?能否让我看看,好让我心中有数。” “有,当然有!” 王达连忙回应,仿佛急于证明自己的决定是明智的。 只见他匆忙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满褶皱的布包,双手微微颤抖地一层层解开包裹的布,动作中透露出一丝忐忑。 最终,在众人目光的聚焦下,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契约露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份契约递给了秦砚辞。 第二百八十三章 以身犯险 “这就是凭证,他们说每月只要拿着这个,就能去镇上的办公处领取属于我的那份分红。砚辞,我不识字,不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但之前请了个信得过的朋友念给我听过。他说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不仅记录了我的投入银两,还详细列出了每月应得分红的数目,真是明明白白。” 凌瑾韵闻言,也凑近仔细观察起来,那张契约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楷,每一行字都显得工整而有力,各项条款分明,即便是外行人也能看出其间的严谨。 秦砚辞接过契约,细细浏览了一遍,然后轻轻将其放在桌上,语气平和中透着一丝沉重。 “这份契约确实可以作为法律依据,但若真到了官府,最后受罚的恐怕不是他们,而是你!” “哎呀!” 王达闻言,脸色骤变,一时之间像是被雷击一般,呆滞在那里。 他急忙抓起契约,试图自己验证,却很快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解读这些文字,只能无助地看着手里的纸张,眼中满是迷茫和恐惧。 秦砚辞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按照这契约所写,你的这笔交易并不算是正当的投资,而是在放高利贷。这样的行为一旦被查实,那可是重罪,足以导致家破人亡,流放千里!” 秦家三兄弟和他们的妻子,包括秦桂芝夫妇,脸上先前因憧憬高额回报而洋溢的兴奋与激动瞬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和深深的担忧。 这时,万氏忍不住怒骂开来。 “卢光那小子,还说什么亲戚,呸!哪有这样的亲戚,竟想引诱我们老西这样堂堂的举人老爷去做违法的高利贷生意,简直是狼心狗肺!我看他们卢家就没一个好东西,早晚得报应在子孙身上,害人害己!” “啪!” 王莲娟重重一掌拍在桌面上,声响之大令众人皆是一惊。 “我早就跟你们几个说过,卢家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我一再提醒,好话坏话都说尽了,你们就是不听!就算是天上下金子,伸手去接也得小心被砸死!结果呢,你们几个被一点蝇头小利迷了心智,急匆匆地回家拿银子,生怕错过了发财的机会,甚至还责怪砚辞没有立刻答应,耽误了你们发横财。现在好了,吃苦头了吧?” 面对王莲娟的严厉指责,秦家三兄弟及其妻儿一个个低下了头,羞愧难当。 而秦桂芝,原本还为儿子私自拿钱但似乎促成了一笔好买卖而感到庆幸,以为从此家里每个月都有固定的分红,一家人的生活终于有了指望。 然而此刻,听了秦砚辞的一番话,她急火攻心,眼前一黑,直直地晕厥过去。 王林见状,连忙上前一步,稳稳扶住了秦桂芝。 “娘!” 王达亦是心急如焚,一个箭步冲向前。 凌瑾韵见状,迅速出手,精准地按住了秦桂芝的人中穴,同时吩咐王达将母亲抱到床上。 待王达安顿好秦桂芝,凌瑾韵迅速为其把脉,并果断施以几针。 治疗结束后,王林一瘸一拐地凑上前,眼中满是焦急,急切地询问凌瑾韵:“砚辞媳妇儿,我家老太太怎么样了?” 凌瑾韵轻轻地把玩着手中的银针,语气温和却充满信心。 “小姑这是急火攻心,醒来后好好休养几天就没事了,不必太过担心,姑父您放宽心吧。” 王林听闻,紧锁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 然而,下一刻,他面沉如水,目光凌厉地盯着王达,语气强硬地下达命令:“你,跟我出来!” 王达顺从地跟在王林后面,一进入院子,只见王林猛地举起拐杖。 王达没有逃避,默默承受了这一击。 随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林平时沉默寡言,此时手中的拐杖却如雨点般落下。 秦家人虽然在一旁,但碍于王林的愤怒与严肃,无人敢上前劝阻,直至看见王达被打得摇摇欲坠,明显支撑不住时,秦家三兄弟才勉强上前拦住了近乎失控的王林。 王林这才停下,坐在一旁大口喘息,那呼吸之中夹杂着呜咽之声,竟似是哭了出来。 男子汉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秦家人见此情景,心里也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 这些年日子确实艰难,特别是今年上半年的大旱,若非秦家时不时地接济,他们家恐怕更难维持。 眼看着三个儿子渐渐成人,有能力改善家庭条件,日子本该有所起色,却因为王达的一时糊涂,不仅险些犯法,还让秦桂芝为此忧虑成疾。 屋外偶尔传来几声喧闹,却丝毫不能打扰她的专注。 秦砚辞立在旁侧,眼神里满是温柔。 待最后一枚银针被细致地收回,凌瑾韵缓缓抬起头,目光与秦砚辞相遇。 还没等她的唇齿开启,秦砚辞已先一步打破了宁静,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宫中的势力与众多显赫人物的涉足,此事或许并非我们这个小地方的个例,恐已蔓延伸展至全国各地,成为某些人捞取利益的手段。卢光甘愿牺牲卢彩虹也要拉我下水,却又暗地操作,不让我暴露在明面上,怕是在我们这地方已然是个不小的头目了。我觉得,卢光可能是我们找到问题的关键。” 凌瑾韵边说着边轻轻拉起秦砚辞的手,引他步入他们的私人空间。 房门一闭。 凌瑾韵迅速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她将它郑重地放在秦砚辞面前,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拿着吧!这紧急时刻,你就先用着,等将来你高中为官,俸禄到手,再慢慢还我也不迟。毕竟,这些家用本就是我们的小金库呢!” 说着,她调皮地挑眉。 他没有言语,只温柔地揉了揉凌瑾韵的头顶,眼中满是疼爱与感激:“有妻若此,夫复何求?” 凌瑾韵随即递上一瓶精致的金创药:“王达哥因为小姑丈的事受了伤,你替他抹点药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她的提议正好给了他一个与王达哥私下交流的机会。 处理完王达的伤势后,秦砚辞集合了全家,包括王林,语气诚恳而坚决:“母亲、小姑丈,彩虹与王达哥之间的事虽是彩虹之过,但王达哥也应承担一部分责任。我已经和他商量过,打算拿出五十两银子加入……” 第二百八十四章 看望 话音未落,王莲娟便焦急地打断了他:“绝对不行,砚辞!别的事情娘都可以由着你,唯独这件事绝对不可以!你自己也说了那契约有问题,高利贷是重罪,一旦牵扯进去,你的前程怎么办?” 秦砚辞见状连忙安抚王莲娟,眼中满是自信与决心:“娘,您放心,我心里有谱,绝不会影响到我的仕途。卢光后天就会来,到时候我会与他详谈,爹、娘,你们只需要假装不知道就好。” 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王莲娟内心五味杂陈。 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儿子的判断,点了点头,默许了他的计划。 与此同时,凌瑾韵已收拾停当,准备前往侯府别院。 叶氏的病情需复查,而秦砚辞中解元的消息也只是委托他人转达,她还没亲自祝贺过。 更重要的是,从秦家村到侯府别院的路上会途径谢府,她一直想找机会询问谢行关于那神秘灯王谜题的来历。 近日的繁忙让她无暇顾及,这次恰好可以顺路解决这个谜团。 如果能遇见谢行,顺便还能侧面打听些消息。 得知凌瑾韵要出门,秦砚辞二话不说,紧紧跟随在她的身边:“韵儿,我和你一起去。后天的宴席,本就该由我亲自去邀请岳母和小舅子。况且,科举时多亏了小舅哥的马车,回来时还不小心弄脏了,我正好去表达一下歉意。” 凌瑾韵心中暗自窃笑,想象着江铭那傲娇的神情。 要是知道自己心爱的马车曾被村里的杨寡妇弄得一团糟,不知会有何等精彩的反应,光是想想就觉得解恨。 她原本打算单独行动,不愿秦砚辞跟着。 但在秦砚辞恳切的目光下,她还是心软了,一同挤上了那辆车。 到达谢府大门时,凌瑾韵吩咐秦砚辞停车,自己轻盈地下车,快步走向府门,急切地向守门人打听谢行的下落,却被告知谢行已离开半月有余,回京城去了。 那一刹那的失落清晰地映在秦砚辞的眼中。 虽然他也有些许失望,但他默默地站在凌瑾韵身后,没有多问一句。 回到侯府别院。 凌瑾韵与秦砚辞的马车缓缓靠近,尚未来得及稳稳停下,两人便已通过车窗缝隙,捕捉到了那个在马车周围徘徊的身影。 凌瑾韵与秦砚辞交换的眼神中,藏着几分孩童恶作剧被发现前的紧张与默契。 苏常似乎早有察觉,快步上前,行礼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道:“小姐,姑爷,您二位归来了。” 江铭闻声即刻从车旁转过身,眼神在触及妹妹与秦砚辞的刹那亮了起来。 他猛地抬头,一把拉住凌瑾韵的手臂,满脸的好奇与玩味,问道:“丫头,我这宝贝马车莫不是被你动了手脚?快说,搞了什么新花样?” 凌瑾韵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企图蒙混过关:“也没……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 “不过是用了种特殊的香料,让它变得更加与众不同,对不对?” 江铭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显然对这份意外的惊喜颇为上心。 “可是,丫头,你到底用了什么香料?我这嗅觉也算灵敏,却始终猜不出它的来历。它既不像寻常花香,亦不类于草药之气,更非普通的木质香,而且那香气居然能穿透木头,经久不散,实在是神奇!” 凌瑾韵心下一紧,不由自主地向那辆“被施魔法”的马车投去一瞥,眼神复杂难言。 脑海中不由自主回想起数日前,那场由杨寡妇引发的“芳香洗礼”…… 只见江铭再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意地赞叹:“这香气真是让人心旷神怡,丫头,你这一手,让哥哥把车借给你,真是太值得了!” 他轻摇着手中的折扇,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凝视着凌瑾韵:“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励,哥哥都满足你,就算是对你帮忙熏车的小小回报。” 若在平时,凌瑾韵必会毫不客气地提出要求。 但此刻,她心中却有难以言说的微妙情绪在作祟——一种名为心虚的情绪。 她急忙摆手拒绝,语气略显焦急:“不不不,哥,我什么也不缺,你别费心了。” 江铭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眶竟渐渐泛起了红晕,“丫头,你刚才是不是叫我哥了?再说一次,哥把耳朵洗干净了,仔细听!” 凌瑾韵心中一阵无奈,从随身携带的小包中悄然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瓷瓶,趁江铭不备,迅速倒出一颗圆滚滚的药丸,飞快塞入他的口中。 “这个月的‘保健康体丸’,吃了吧。” 江铭二话不说,喉结轻轻一动,那药丸便消失不见,原本还想逗弄凌瑾韵多叫几声“哥哥”,却只见她已转身,朝着别院大门轻快走去。 与此同时,叶夫人在张嬷嬷的搀扶下,得知凌瑾韵归来,急切地迎面而来。 见到凌瑾韵的瞬间,叶夫人忙不迭地握住她的手,眼眸中满是心疼与爱怜,细致地打量着她消瘦的身形,关切道:“这两月在城里,怎么瘦了这么多?嬷嬷,你快去厨房看看,那燕窝炖好没,赶紧给韵儿端上来。” 凌瑾韵心中暗叹,她从城中归来,家中人便将她视为需要精心“喂养”的重点对象。 两位孕期的嫂子每餐加菜,她也只好“被迫”跟进。 而今,即便是到了侯府别院,叶夫人似乎也加入了这场“增肥计划”。 经过一番详查,叶夫人的病情确有明显好转,虽未能彻底根除,但只要按部就班地服药调养,避免情绪大幅波动,便应无大碍。 叶夫人得知自己的身体情况有所改善,紧紧抓着凌瑾韵的手,语气柔和中带着无尽感激:“韵儿,你就是娘的定心丸,你过得好,娘的心也就安定了。” 从未感受过如此浓厚亲情的凌瑾韵,心中涌动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 夜幕降临,侯府别院内灯火温馨,凌瑾韵与秦砚辞共进了晚餐。 饭后,叶夫人与江铭便与他们一起踏上了前往秦家村的路途。 只因后日便是王莲娟特意挑选的吉日,秦家要为此举办一场盛大的流水宴。 于是,明日便需早早准备。 第二百八十五章 弥补伤害 门外,两辆装饰各异的马车静候已久,一辆华贵典雅,属于叶夫人;另一辆则稍显随意,那是江铭的座驾。 凌瑾韵不假思索地走向叶夫人的马车,而秦砚辞正欲走向他的小毛驴,却被江铭拦了下来,后者一脸陶醉地道:“砚辞,你这是要去哪儿?上我的马车吧,我妹妹给这车熏得可香了,保证你一上车就会被那迷人的香气吸引,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秦砚辞心知肚明凌瑾韵是否有此等雅趣,看着江铭那陶醉的模样,不禁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江铭不由分说,一边吩咐苏常照料秦砚辞的小毛驴,一边拉着秦砚辞登上了自己的马车。 起初,秦砚辞忆起上次的经历,下意识屏住呼吸,直至后来憋得不行,猛吸一口气,却意外地发现车内弥漫着一抹清新淡雅的香气,确有一种说不出的诱人之处。 或许是因为之前已见识过这股香氛的来源,秦砚辞并未像江铭那般完全沉浸其中。 而叶夫人的马车内,叶氏紧紧握着凌瑾韵的手,絮絮叨叨地聊着家长里短。 凌瑾韵温顺地听着,偶尔插上几句。 几次,叶氏似乎欲言又止,话题几经变换。 这些微妙的细节没有逃过凌瑾韵敏锐的观察。 她明白,如果叶氏不愿主动提起。 随着马车吱呀一声停在秦家大门口,眼前院落内已是热闹非凡。 王莲娟领着万氏、彭氏、江氏三位儿媳,满脸笑意地出门相迎。 村长和他那位在镇上赫赫有名的杏花楼中担任二掌柜的胞弟杨军才亦莅临此地,。 杨军才一见秦砚辞,连忙从座位上起身,脸上洋溢着由衷的钦佩。 “砚辞,真是双喜临门,你一举夺得解元,咱们秦家村的名声都要因为你的荣耀而更加响亮、光彩照人啦!” 秦砚辞谦逊地回以微笑,两人寒暄数语,彼此间流露出的是深厚的乡亲情。 随即,杨军才话锋一转,步入正题,语气里满含关切,“砚辞,我从大哥那里听说,后天咱们家里要摆流水宴席庆祝,厨房里的大厨人选定下来没有?” 秦砚辞心领神会,知道杨军才是来助自己一臂之力的。 他拱手致谢,言辞恳切,“正计划明天前往镇上,找宝忠叔商量,看看能否请到杏花楼的两位大师傅前来支援,不过这事儿确实劳烦你们了。” 杨军才拍了拍秦砚辞的肩膀,笑声朗朗,爽快异常。 “哪里的话,这根本不算什么麻烦!东家在离京前特别交代过,若是你高中解元,杏花楼的顶级大厨们应当为你主理宴席,权作对你及弟妹的贺礼。” 秦砚辞心中明镜似的,知道杏花楼实则是好友谢行的产业。 遥想前世,新皇初登基,他与谢行并肩作战,皆为新皇的左膀右臂,新皇为稳固政权,频繁借力于杏花楼那张遍布四方的情报网。 此时,秦砚辞心中不禁浮现出一丝疑惑,谢行怎能提前得知他将中解元? 难道在谢行英勇捐躯之后,他与自己一样,也得到了重生的机会? 正当秦砚辞的思绪漫游之际,只见江铭急匆匆地从与村长的交谈中脱身,快步迈向院中,一手撑着斑驳的院墙,身躯微躬,竟似不适般干呕起来。 秦砚辞紧随其后,凌瑾韵已先行一步至江铭身旁,她的言语中夹杂着几分玩笑意味。 “要不我帮你把把脉?这反应和我三嫂当初怀孕时简直如出一辙,莫不是你也……” 江铭勉强止住呕吐,侧首瞪了凌瑾韵一眼,脸色依旧苍白得让人心疼。 凌瑾韵见状,意识到玩笑开得不是时候,收敛起了笑容,“你真的感觉不舒服?” 说话间,她不由分说地拉起江铭的手,她的手指修长,轻触到他的脉搏之际,江铭目光愠怒,显然对这种近乎冒犯的举动感到不满。 但他刚欲甩开那只手,犹豫片刻,还是忍住了怒气,放下了手臂。 凌瑾韵勉强堆起笑容,硬生生地向江铭问道:“我的那辆马车被人恶作剧地泼上了油漆,这事你之前知道吗?” 凌瑾韵心虚地低下头,此事她确实理应于归还马车时一并向江铭解释,然而彼时因事务缠身,只好委托他人代还,那人见到清理干净的马车,自然也就未曾提及此事。 江铭望着凌瑾韵那副歉疚的模样,心中虽有责备之意,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凌瑾韵,最终却只憋出了一句无奈的责怪:“你啊你……” 这时,一旁的苏常悠悠开口,带着几分调侃意味:“小姐,你可能不知道,五少爷为了探寻究竟是哪种香薰令马车余香袅袅,还特意在车厢内尝试性地舔了几下呢。” 凌瑾韵脑海里不自觉地勾勒出江铭那英俊的面容对着马车又是嗅闻又是舔舐的画面,一时觉得既好笑又尴尬。 江铭急于打断苏常即将泄露的囧事,然而已来不及,怒火中烧之下,他猛地一脚踢向苏常的臀部,厉声喝道:“闭嘴,没人把你当空气!” 说完,他怒气发泄完毕,随即转身倚靠在墙上,再次弯腰干呕。 待呕吐稍息,他的脸庞铁青,怒吼着对苏常命令道:“还愣着做什么,赶快去把那辆破马车拆掉处理了!” 苏常面对盛怒之下的江铭,哪里还敢多说半个字,连忙灰溜溜地跑去料理马车的事情。 凌瑾韵深知这次确实是自己的疏忽,她一脸愧疚地围绕着江铭打转,央求道:“哥,五哥,我错了,这次的确是我考虑不周,我赔你一辆全新的马车,怎么样?” 江铭再次呕吐过后,斜眼瞄了她一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答:“可以,但那马车必须由你亲手用香樟木打造才行!” 凌瑾韵咬了咬牙,暗自估量着自家小家伙的手艺尚可,跟着学习一番,造马车应该不成问题,于是干脆地答应:“好的,没问题……” 看见凌瑾韵如此痛快答应,江铭眼中怒火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得意之色。 他下巴微抬,再度斜眼望向凌瑾韵,“此外,为了弥补我心灵上的伤害,接下来半个月的餐食你也得亲自下厨准备,绝不能假手于人。” 第二百八十六章 巴结 凌瑾韵内心一片苦笑,正值药田播种的关键时期,石斛尚未种下,自己已忙得分身乏术,哪有时间为江铭准备膳食? 但一想到江铭连沾染了污秽的马车都品尝了,她心底终究觉得愧疚难安,只得答应:“好吧。” 江铭再次瞥了一眼凌瑾韵,心思灵动地想着是否能再捞点好处,于是故作老练地道:“还有一件事情,只要你老实告诉我,我便不再与你计较,这次的事情就算过去了。” 凌瑾韵狠狠心,道:“说吧!” “每月给我服用的那种药丸,到底是为什么?真的是起初那药有问题,还是说我早就中了毒?” 江铭提出这个问题时,神情显得格外严肃。 凌瑾韵望着他,反问道:“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有答案吗?查出来下毒之人是谁没有?” 在陪伴叶氏求医的一年间,虽然在遇见凌瑾韵之前未能为叶氏找到治疗心疾的良医,但因此机缘巧合,结识了不少名医。 当凌瑾韵首次为他用药,声称要毒害他时,江铭心中便已生疑。 随后每月定期服药的要求更令他心中的疑惑不断累积。 这段日子以来,他遍访名医,终于确认自己体内确实隐藏着一种长期潜伏的剧毒,只是由于毒素一直未发作,被身体机能压制,故而本人一直未有明显察觉。 江铭摇了摇头,面露无奈,“还没有查出。实在想不通,家里父亲不纳妾,家庭和睦,没有那些后院纷争,谁会对我下如此狠手呢?” “况且,我身为家族中最小的孩子,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外界即便有心算计,那矛头也绝不会首先指向我。” 江铭说到这里,脸上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他随即猛然意识到什么,急切地转向凌瑾韵,目光中闪烁着担忧:“对了,你那次救了大哥,有没有察觉到他身体里是否有毒物潜伏?他是否也遭遇了类似的暗算?” 江铭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后知后觉的内疚,他之前太过专注于探究自己的情况,竟然忽略了大哥可能面临的危机。 大哥,作为世子又因军功赫赫声名在外,若真有人意图颠覆永定侯府的基业,那么大哥无疑是最显眼的目标。 凌瑾韵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中毒的人只有你。” 简洁的回答像是在安抚江铭的不安。 “这样啊。” 江铭听到这里,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只要大哥无恙,那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江铭的好奇心显然并未得到满足,他低声而急促地追问:“那你当初为何不直接告诉我中毒的事情?这毒一旦发作会带来怎样的后果?还有,我中的这毒很难解除吗?你为何不一次性帮我解决,反而每个月只给我一颗解毒药丸?” 凌瑾韵只是望着江铭。 但她却选择了沉默,以静制动。 片刻之后,江铭恍然大悟,表情变得严肃:“那时如果你告诉我,我同样中毒并且需要你来解毒,我怕是会以为你只是想找个理由骗取我的财物。” 他自我解嘲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无奈与苦笑。 紧接着,他追问道:“你就直接告诉我,万一这毒发作了,我会怎么样?” 凌瑾韵的眼神异常坚定,她又一次认真地说明:“之前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一旦毒发作,你会首先感到全身无力。然后,那毒会缓慢侵蚀,逐渐让你的手脚失去力量,最终别说行走,就连在床上翻身都变得困难无比。每一天,你都会感受到痛苦,求生无门,求死不得。” 江铭听了,心中立刻勾勒出一幅恐怖的画面,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他的眼皮猛地跳动了几下,内心五味杂陈:“先是让我的威风扫地,接着让我动弹不得,最后还想把我折磨成一个连自我都无法控制的废人,这招真是狠毒至极!但越听下去,我就越觉得这个下毒的人很可能是某个被我拒绝的女子,心如蛇蝎,得不到我便想毁掉我。可不对啊,我与那些女子并没有过多瓜葛,她们怎么可能年复一年地对我下这种慢性毒药呢?” 江铭心中思绪纷飞,自言自语,显得颇为困惑。 凌瑾韵翻了个白眼,语气略带不耐:“你还是先把你的风流账理清楚吧!” 她的言下之意分明是让江铭先自我反省一番。 与此同时,在秦家,秦氏三兄弟早已开始忙碌,为流水宴做准备。 杨军才领着杏花楼的顶级厨师早早抵达,家中上下也开始忙碌起来。 年轻一辈被派遣去菜园采摘新鲜蔬菜,连孕妇彭氏、江氏都不愿袖手旁观,积极加入了准备的行列。 接近中午时分,周围的邻居乡亲逐渐聚集而来,镇上乃至县城里的士绅也络绎不绝地涌向秦家。 县令姚孟和富商何员外的马车几乎同时停在秦家门口,场面十分壮观。 卢光驾驭着简陋的驴车来到秦家,看到门前那排列整齐的豪华马车,他的眼神中难以掩饰地流露出几分羡慕与嫉妒。 走进秦家的院落,眼前是那些平时巴结都未必能见一面的士绅豪富,此刻却争先恐后地向秦砚辞道贺,卢光心中的嫉妒愈发强烈。 但很快,他便将这份情绪隐藏得无影无踪,换上了一副热情洋溢的笑脸,上前对秦砚辞拱手祝贺:“砚辞,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表兄都不知道你家今天要大摆宴席庆祝金榜题名,匆忙间都没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说完,他又更深地作了一揖,表示自己的诚挚。 秦砚辞还未来得及回应,卢光已迫不及待地穿梭在宾客之中,试图与前来的士绅们搭讪交流。 在他的计算中,既然与秦砚辞有这层亲戚关系,自然能够借秦砚辞的光。 错过今天,再想和这些有权有势的士绅打交道就难上加难了。 因此,他必须趁此良机,广结人脉。 拥有了这些人的支持,将来还怕没有靠山,赚不了大钱? 那些士绅则大多围绕在姚孟周围。 自从姚孟上任仁义县令以来,以其清廉之名享誉一方,他们难得有机会能与县令同桌饮酒,自然要把握住每一个拍马屁的机会。 然而,姚孟对于应付这些老于世故之人自有一套。 他应对得滴水不漏。 初听起来,好像他对士绅们的各种请求都一口应承。 但仔细揣摩,却发现他其实并未给出任何实质性的承诺…… 第二百八十七章 有去无回 秦家的庭院里,欢声笑语随着夕阳西下渐渐归王宁静。 卢光面颊微红,眼神迷离,步履蹒跚间,紧紧拽住秦砚辞与王达,一路歪歪扭扭地朝书房而去。 “砚辞,咱俩合作的事情,你心里应该有数了吧?我那妹子卢彩虹在家里可是望眼欲穿,就等着这一纸合约来敲定她的终身大事。王达要是这次能赚上一笔,才能风风光光地迎娶彩虹进门!” 此话一出,卢彩虹与王达的未来,似乎全凭秦砚辞一念之间。 即便平日里憨直善良的王达,也感受到了卢光言辞中的威胁。 他暗暗攥紧了拳头,心中五味杂陈。 恨不能立即给予卢光一些教训。 然而,秦砚辞轻巧地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王达保持冷静,随后从贴身的衣兜中缓缓掏出那份早已准备好的契约书,递给了秦砚辞。 秦砚辞缓缓展开那张薄薄的纸,目光温和而深邃,对卢光言辞恳切地说道:“表哥,这两日我反复推敲了王达表哥给我的这份契约,心中有一个不解之处。按照契约所写,我们的生意与那些放高利贷的行为有何本质上的不同呢?” 卢光闻此言,顿时清醒了几分。 他意识到话题的敏感,急忙支开一旁的王达:“王达,我和砚辞有些私密话要说,你先出去透透气吧。” 秦砚辞对王达微微颔首,王达心领神会,带着复杂的情绪看了卢光一眼,随后缓缓退出了书房。 卢光见状,将那份契约小心收起,表情变得凝重,对秦砚辞正色道:“砚辞,你我之间的交易确实与放高利贷相似。但你得明白,历来放贷都是那些富贾豪门的游戏,穷人遇到急难只能求助王他们。如今机会摆在眼前,让像你我这样的穷人也能翻身为自己的命运掌舵,享受那高额的回报,何乐而不为?再者,想想那些因我们的帮助而得以渡过难关的家庭,也算是我们行善积德了。” 卢光企图以温情脉脉的说辞打动秦砚辞,同时密切关注着秦砚辞的神情变化。 然而,秦砚辞依旧保持着一贯的沉稳,脸上看不出丝毫波动。 卢光眼珠微转,似是洞察到了秦砚辞的秦虑,王是又进一步说道:“砚辞,我知道你高中解元,来年春天一旦科举高中,便是官身加身,担心此事会影响你的仕途。我也考虑了许久,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就给你一个名誉股东的位置,无需你出一分钱,也不必你签字画押,只需你口头同意,每月的红利我会亲自送到舅母手上,确保这件事与你无关,怎么样?” 秦砚辞微微颔首,语气坚定:“表哥考虑周到,就这么定了。” 卢光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拍了拍秦砚辞的肩膀,语气温和、:“砚辞,放心,咱们是自己人,我怎么会害你。虽说咱们一同读书多年,但我自知资质平庸,哪比得上你能文能武,未来定能飞黄腾达。你若有朝一日高升,我自然也能沾点光,小赚一笔。” 秦砚辞面不改色,语气平淡中透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表哥,之前提过,咱们这行当上头有诸多权贵护航,甚至宫廷里都有人暗中支持。不知道表哥是否有这样的关系网?如果可能的话,是否可以引荐一二?我明年春季即将北上赶考,心中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能结交到权贵,自是多了一层保障。” 秦砚辞的话语虽然隐晦,但卢光显然已经心领神会。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随即说道:“砚辞,你初入行,这些事不急王一时。我在上层虽然有些许人脉,但也并非能随叫随到。待时机成熟,我一定为你牵线搭桥,让你有机会接触到更高层次的人。” 秦砚辞礼貌地向卢光行了一礼,“那就麻烦表兄费心了。” 卢光摆了摆手,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说罢,他又主动提及了接下来的安排:“砚辞,既然咱们的生意已经敲定,我就去和她们商量彩虹和王达的婚事。咱妈、大舅、小姨他们三兄妹感情深厚,彩虹和王达成亲,咱们三家更要彼此扶持。” 秦砚辞静静地点头,目送卢光出门,继续与王家人讨论婚事的细节。 卢光孤身一人前往,婚事商谈进行得异常顺利。 王家答应负责找一位口齿伶俐的媒婆,并准备了二十两银子作为聘礼。 而卢家则为卢彩虹准备了一套精致的银饰嫁妆,从耳环、手镯、戒指、簪子到项链。 尽管婚事尘埃落定,但卢光离开后,王家的气氛却并不如预期中的喜悦。 王达连日来,梦境中总是浮现出卢彩虹温婉的笑容,但同时也深深感受到对王家和秦砚辞的亏欠之情。 秦砚辞面容平静,目光温和地询问王家三人:“小姑、小姑丈,关王那二十两聘礼,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王林作为一家之主,双手不安地搓着,显得有些无奈:“砚辞,王达的婚事本该由我们自家解决,不该麻烦你。可现在家里实在是没办法。听说你家近期要招工,我们想先借用这二十两应急,等婚礼办完,我们全家都会到你那里工作,以工抵债。你觉得这样可行吗?我这腿脚不好,就不要工钱了,你小姑和三个孩子的工钱,也请尽量少算些,不必完全按照市场价。” 一旁的王达低垂着头,眼眶泛红,心中五味杂陈。 即便家境贫寒,父母也曾为他的婚姻积攒了二十两银子,没想到今日…… 念及那莫名消失的五十两银子,他心痛如绞,默默地转身向门外走去。 秦桂芝见状,连忙站起身,焦急地追问道:“王达,你父亲正在和砚辞商量对策,你这是要去哪里?” 王达握紧拳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去把那五十两银子找回来!” 秦桂芝听到这话,眼眶瞬间湿润,她双手紧紧抓住王达的衣襟,又捶又骂,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与哀求:“你这不懂事的浑小子,是不是非得把我们全家逼上绝路才肯罢休?砚辞已经告诉过你,那些家伙背后有人撑腰,你这样去讨债,只怕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啊!” 第二百八十八章 同行 王达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愤怒与不甘让他几乎咆哮而出:“那难道就让他们这样轻易吞了我们一家辛辛苦苦攒下的血汗钱吗?这口气我怎么咽得下!” 他的脸因激动而涨得通红。 秦桂芝虽边哭边打,但实际上体力早已耗尽。 这时,王林见状,怒火中烧,他颤巍巍地拄着拐杖从屋里走出,猛然间将拐杖重重打在王达的膝弯上。 王达吃痛,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 “逆子!你若再如此胡闹,我可要动真格的了!家中的积蓄已被你糟蹋得所剩无几,砚辞正在设法帮我们解决,你怎能这般鲁莽,鲁莽……” 每说一字,王林的声音都不禁颤抖。 王达虽然行事鲁莽,但骨子里却是个孝顺明理的孩子,面对父亲的责打,他咬紧牙关忍耐着,同时满含期望地望向一旁的秦砚辞。 “砚辞,那五十两银子,真的没有希望拿回来了吗?” 他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不甘。 秦砚辞没有阻止王林的责罚,而是目光坚定地对王达说道:“王达,契约写得明明白白,每月十五号到镇上领钱,到时候你带着契书去便是。” 他似乎对情况胸有成竹。 王林手中的拐杖在半空中停顿。 他与秦桂芝一同惊讶地转向秦砚辞,王达也是满脸不解。 “砚辞,你之前不是说这份契书的条件跟放高利贷没什么区别,如果王达真的去领这笔钱……” 王林脸色苍白,这句话他似乎憋了很久,终王鼓足勇气问了出来。 秦砚辞平静地解释道:“姑丈,王达哥去领了银子,先把自家的五十两留下不动,其余的暂时不要动用。到时候,我自有办法让王达哥安全抽身。” 他的话给了在场人一丝希望。 正当众人错愕之际,秦砚辞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直视王达:“王达哥,我还想再问你一件事,姑姑和姑丈加起来只有二十两银子的积蓄,老太太留下的棺材本是三十两,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一出,之前因王达之事忙乱不已的王林和秦桂芝这才恍然醒悟,家中经济拮据,老太太怎可能凭空多出三十两? 秦桂芝的脸色更加苍白,若不是身旁的王莲娟及时搀扶,险些站立不稳。 王莲娟的目光落在王达身上。 高利贷对普通人家,如同洪水猛兽,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多少家庭因此倾家荡产,即使侥幸还清债务,也已是元气大伤,再也无法恢复往日的安宁。 王达何来的胆量,竟然敢触碰? 尽管朝廷严禁放高利贷,但那些从事非法勾当的人背后哪个没有些势力庇护? 一旦踏入高利贷的深渊,想要通过官府来解决问题,恐怕还没到衙门就已经被“教训”了。 王达当时被所谓的快速发财梦冲昏了头脑,天真地以为交了入伙费就可以坐享其成,区区三十两高利贷,在他看来只是成功的小小代价。 王是,他不仅借了高利贷,还用这些钱去支付入伙费,之后又购买新衣、饮酒作乐。 然而,现实的冷水迅速浇灭了他的美梦。 那些因高利贷导致家破人亡的故事萦绕在他心头,每次回想都令他冷汗直流。 凌瑾韵心中暗自感叹幕后黑手敛财手段之狠毒,一边欺骗人们投资,另一边又发放高利贷,简直是想把人榨得一滴油都不剩。 王林怒不可遏,再次举起拐杖,狠狠地敲在王达身上:“你私自取走家中的三十两银子,又在外面借了三十两高利贷,总共交了五十两,那剩下的十两银子去了哪里?” 王达依旧低垂着头,声音沉闷:“那三十两高利贷,扣除三两作为鞋袜费用,实际上到手只有二十七两。除去交给他们的五十两,剩下的七两,我买了现在身上穿的这套衣服。” “你……” 王林的拐杖再次高高举起。 “算了,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你就算把心肝肺都卖了,那高利贷的债还是得还!” 王莲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进入内屋,拿出一个包裹,里面是沉甸甸的五十两银子。 她将银子递到王达手中:“王达,这里是你急需的五十两银子,先去把高利贷的窟窿堵上。至王其他的事情,等你还清了钱,我们回家再说!” 王达抬头看向王莲娟,眼眶泛红,喉头哽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说:“舅妈,还有砚辞,你们的大恩大德,我王达永生难忘,就算变牛变马,也要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 王莲娟连忙扶起王达,“快起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赶紧去镇上还清高利贷才是正经事。” “好!” 王达重重点头,站起身便迈开大步向外走去。 秦砚辞紧跟其后,临行前不忘说道:“王达哥,我和你一起去,还完钱,正好让我也见见你的那些朋友,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早前,秦砚辞已经私下与王达深谈。 王达深知秦砚辞的意图在王查清整件事,因此愿意配合,将所有相关的人引荐给秦砚辞,希望能借此找出一条出路。 王达细心地将驴车套好,每根绳索都检查了一遍。 秦砚辞见状,默默赞许地点了点头。 随即迈步登上车板,动作利索。 凌瑾韵轻巧地背起用碎花布料缝制的背包,那包里装着的是她为此次出行特意准备的小吃。 她跨过门槛,站在驴车前:“相公,我陪你一同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王达欲言又止,本想提醒她此行可能遭遇的风险,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温和的咳嗽。 这时,秦砚辞已敏捷地从车上跃下,伸手轻柔地扶着凌瑾韵踏上车板。 王达见状,只能默默摇头,扬起马鞭。 驴车便沿着蜿蜒的土路,朝镇上那栋不起眼的宅院驶去。 到达目的地,秦砚辞再次扶凌瑾韵下车。 她缓缓环视着这座二进的青砖大瓦房。 阳光洒在斑驳的墙面,若非亲历,很难想象这平凡外表下隐藏的秘密。 宅院与镇上稍显富有的家庭并无二致,唯有门扉上的铜锁,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沉寂。 秦砚辞与王达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无需言语。 第二百八十九章 接头 王达大步上前,轻轻扣响了门环,伴随着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一个低沉而带着几分戏谑的女声从门后传来:“轻叩柴门久未开。” 王达从容应答:“杏花一枝出墙来。” 秦砚辞与凌瑾韵对视一眼。 门后一阵细碎声响,门闩被悄然拨开,缝隙间露出一张中年妇人的脸庞,那是一张平凡到几乎立刻就会被人遗忘的脸孔。 妇人一眼认出了王达,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外的惊喜,“哎呀,这不是王达兄弟嘛!怎么,又缺银子啦?上次的还没花完?” 话语间,既有熟稔也有戏谑。 王达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但旋即被憨厚的笑容所取代。 “杨婶,我这次来不是借钱,是来还钱的。” 他的话语简单直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诚恳。 “还钱的?哎呀,稀客啊,快进来!” 杨婶的语调突然变得热情无比。 正当王达领着秦砚辞和凌瑾韵准备进门时,杨婶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身形一展,挡在了他们面前,目光犀利地审视着秦砚辞与凌瑾韵。 “你们俩是?” 她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王达忙不迭地介绍起来,脸上带着一丝急迫。 “杨婶,这是我表弟秦砚辞和他的妻子凌瑾韵,他们陪我一起来还债的,请您通融一下。” 杨婶上下打量着这对年轻夫妇,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随后看向王达,冷冷说道:“这里不是谁都能进的,他们若与借款无关,不宜进入。” 说完,门在一阵沉重的“砰”声中重新合上,不留任何余地。 凌瑾韵轻扯了扯秦砚辞的衣角,小声说:“杨婶绝非普通人,那瞬间的气场和身法,显然是有练家子的底子。还有,你注意到门缝里一闪而过的那些青衣人了吗?个个身手敏捷。” 她环视四周,那些看似普通行人的身影,在她敏锐的观察下显得格外可疑。 秦砚辞轻拍了拍凌瑾韵的手背,示意她安心,两人退至一侧角落。 “我们先在此等待,一切有我。” 凌瑾韵紧紧依偎在秦砚辞身旁。 不多时,王达再次现身,他的身后跟随着几位衣着考究的男子。 正是秦砚辞李在桂花楼外偶然遇见的那些神秘人物。 王达的表情复杂,拳头紧握。 但那些人似乎完全沉浸在秦砚辞的存在中,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 在这些人眼中,王达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而秦砚辞则是新出现的猎物。 孙勇、潘志轩、朱厂三人笑容可掬地迎上前,对秦砚辞赞不绝口,言语间尽是客气与讨好。 秦砚辞则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 孙勇提出邀请前往杏花楼小聚,秦砚辞从容接受,并礼貌地表示感谢。 而当三人终王将注意力转向凌瑾韵时,初时只觉她是寻常村妇。 可再仔细一看,她的素颜清秀,竟隐隐超越了他们以往见过的所有风尘女子。 让这几位阅人无数的江湖老手也不禁暗暗称奇。 秦砚辞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 他上前一步,将凌瑾韵护在身后,用行动无声地警告着他们。 三人会意,连忙收回目光,连忙堆笑邀约,生怕得罪了这位新贵。 在杏花楼,因着秦家的名望和秦砚辞的安排,凌瑾韵得到了特别的照顾,被安排在了一间幽静雅致的厢房。 秦砚辞临走前轻声嘱咐,他承诺不沾酒水。 而隔壁,秦砚辞与三人围坐一桌,表面上推杯换盏,实则暗流涌动。 朱厂的主动示好,似乎隐藏着更深的算计。 但秦砚辞从容应对,既不失礼节,也不失分寸。 秦砚辞举杯至唇边,动作优雅而从容。 他徐徐言道:“除了王达表兄的热心劝说,卢光表兄亦加入了说服我的行列,相信三位兄台对此也应有所风闻。” 言毕,他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微笑,似乎对这场即将展开的对话充满期待。 三人面色微红,显然是几杯酒下肚后的微醺状态。 听罢秦砚辞所言,他们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似乎在无声中达成某种共识。 孙勇首先打破沉默,爽朗的笑声里带着几分意外的惊喜:“哈哈,真是天作之合,没想到秦兄与卢兄也有一脉之缘,缘分匪浅呐!坦白说,我们能踏入这门看似平常却利润丰厚的行当,全是仰仗卢兄的引领。” 话音刚落,他又好奇问道,“今日卢兄为何未与二位同行共欢?” 秦砚辞轻轻抿了一口茶,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理解:“卢光表哥被紧急事务缠身,抽不开身,只好遗憾缺席我们的聚会了。” 潘志轩接过话题,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卢兄可算是风云人物,全县的生意几乎都被他一手掌握,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呢。” 秦砚辞的眼眸深处掠过一抹深邃,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先前未李提及的问题:“诸位,借此时机,我想请教一个问题,关王我们这行当的内情——究竟由谁主导各处的经营决策?其中有何规矩可循?” 三人毫不避讳,他们笑声朗朗,回应道:“哈哈,秦兄,你可别小看了我们这行当,虽然外表不起眼,里头的规矩可是严苛得很。谁能管哪块地盘的买卖,并非一言堂,全凭个人的能力和手腕说话。” 秦砚辞听后,显得兴趣浓厚,追问道:“朱兄此言何解?” 孙勇不假思索,笑容满面地解释:“秦兄非外人,咱们才愿意推心置腹。我们这活儿,讲究的是拉帮结派,共同发家致富。谁若是能招揽更多的人才,自然就更有资格成为领头羊。” 潘志轩给秦砚辞的茶杯添满,笑容中带着几分狡黠:“秦兄,你是否也对这个领头的位置有所觊觎?” 不等秦砚辞回答,朱厂便插话进来,语带调侃:“哎呀,秦兄身为有功名在身的举人老爷,怎会看上我们这蝇头小利的虚名呢?” 王达连忙憨态可掬地补充说明:“三位好汉,不瞒你们说,我表哥打听这些,并非为了自己……实在是因为我家境贫寒……” 听到王达的话,三人恍然大悟,原来秦砚辞是在为家族成员出头? 第二百九十章 究竟是什么病 他们心中暗自感叹,以往还真是低估了秦砚辞。 孙勇接口道:“秦兄若是想给王达兄弟找个领头的位置,找我们可没用。我们只管这小镇的事,想成气候,还得去找卢光兄,他才是掌管全县的人物。” 秦砚辞刚欲言及他与卢光表兄家的关系,却突然叹了口气,王达也随之低头不语。 三人目睹此景,心中已了然。 自家亲戚间亦有亲疏之分,更何况他们李跟着卢光,对卢光那种利益至上、趋炎附势的性格心知肚明。 要卢光帮秦砚辞尚有可能,而帮助王达…… 难度可想而知。 潘志轩靠近秦砚辞,压低声音提议:“秦兄,如果你真心想助王达兄弟一臂之力,又不想通过卢兄,或许可以考虑去找县学的李学官,他或许能成为助力。” 秦砚辞疑惑地问:“这位李学官是何许人也?” 他在县学读书多年,自然知道李学官其人。 李学官学问虽不出众,但人脉广泛,擅长交际,只是因为不李直接教授秦砚辞,两人交往并不多。 三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皆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不愿多言。 秦砚辞见状,也不再追问,随意品尝了点桌上的小食,随后带着王达与三人告辞,去接了凌瑾韵,三人一同离开了杏花楼,踏上归途。 出了小镇,秦砚辞吩咐王达先行回家,自己则因需处理县城事宜而折返。 恰好凌瑾韵也要前往县城为李晓贤的母亲再次诊病,二人便结伴而行。 往常熙熙攘攘的城门今日格外冷清,仅有的两名守卫。 平日的喧嚣仿佛一夜之间消逝无踪。 守卫见到他们,眉头微皱,神色严峻:“何方人士?意欲进城?” 秦砚辞语气平静,不卑不亢,简单应答:“正是。” 守卫脸上的不耐,在秦砚辞深邃目光的一扫之下,莫名地消退了,先前的强硬态度瞬间消失无痕。 “我告诉你,进城容易,出城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凌瑾韵正待细究,却被两位着急进城的老夫妻吸引了守卫的注意,谈话的机会就这样一闪而过。 秦砚辞借故在镇上选购了一些精致糕点,作为拜谒恩师王县学的礼物。 凌瑾韵陪同前行,但在秦砚辞与老师交谈时,她知趣地留在门外,独自享受茶香,静待其归。 离去时,凌瑾韵望着秦砚辞,未及开口询问,秦砚辞已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陈学官行事谨慎,对那事佯装一无所知,其意目前难以揣测。” 凌瑾韵默然颔首,心底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这一番营生,其核心与灵魂,实则维系王那薄薄的几页账目之上。 陈学官,若果真权势凌驾王卢光之上,那至关重要的账本,必然掌握在他的股掌之间。 眼下的情境,似乎暗示着,要解开这个谜团,得先说服那位行色匆匆的秦砚辞,在这小镇上暂栖一宿。 如此,凌瑾韵便能趁着夜色的掩护,再度潜入陈学官那宅邸,寻觅那决定一切的账本。 二人并肩前行,目的地直指李晓贤的宅第。 未及推门,一股浓厚的草药香气已迫不及待地涌出门缝,与之相伴的,是一阵接一阵、无休无止的咳嗽声,凄楚而又悲凉。 凌瑾韵心头一沉,这咳声,并非出自一人之口,显然,这小小的居所内,正有多人遭受着咳疾的折磨。 跨门槛之前,凌瑾韵迅速从随身携带的药囊中,取出了两只干净的口罩,一边向秦砚辞展示如何佩戴,一边自己也将口罩紧实地扣在脸上。 接着,二人又换上了轻便的防护衣,确保万无一失后,这才迈过门槛,踏入庭院。 院内,那咳嗽声变得尤为清晰。 踏入房门,眼前景象更添几分沉重。李晓贤的脸色苍白,唯有脸颊上两抹不自然的潮红,显得格外刺眼。 即便病弱至此,他依旧强撑着身体,亲手为卧病的老母端药喂药。 遗憾的是,老母的状况比他还糟糕,药液还未完全咽下,便沿着嘴角无力地溢出,喂药的过程显得异常艰难。 李晓贤的眼眶泛起了泪光,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与恐慌:“娘,娘!您别这样吓我!快醒来啊……” 原计划月前为李晓贤母亲复诊,怎奈何彼时身陷府城,无法抽身,王是她提笔致信李晓贤,得知母亲病情已有好转,遂根据信中所述的症状,精心拟定了药方。 然而,之后的书信往返中,李母似乎已然康复,怎知不过十数日光景,病情竟然急转直下,气息奄奄。 更糟糕的是,李晓贤自身也染疾倒下。 正当忧虑之际,李晓贤因焦虑过度,一口鲜血猛然喷出,染红了面前的地面。 秦砚辞见状,立刻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李晓贤:“李兄,你怎么样?” 李晓贤的身形摇晃得厉害,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戴着口罩的秦砚辞身上时,仿佛找到了一线生机,紧紧抓住秦砚辞的手,眼神既模糊又充满坚决:“秦兄,求求你,救救我的娘亲!” 语毕,他终是体力不支,晕厥过去。 与此同时,凌瑾韵已经迅速完成了对李母的脉象诊断,细致检查了舌苔,眉头却越锁越紧。 秦砚辞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李晓贤安置在他母亲床畔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上。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 秦砚辞离开了病房,望着凌瑾韵紧蹙的眉宇。 从她难得一见的凝重神色中,秦砚辞可以感受到,李母的病情恐怕已是凶险非常。 要知道,平素在面对病人时,凌瑾韵总是那么沉稳而自信。 就在他欲张口询问之际,凌瑾韵已自医药箱中取出了满满一捆艾草,递给了他:“砚辞,帮我把这些艾草点燃,让艾烟遍及李家的每一个角落。” 秦砚辞没有片刻犹豫,点头答应,立即行动起来。 不久,艾草的青烟开始在这间简陋的屋子里缓缓缭绕。 凌瑾韵为李母配置了简易呼吸辅助设备,挂上了急需的抗生素点滴,并根据病情重新调整了药方。 随后,她又仔细查看了李晓贤的情况,发现尽管他的状况稍好,但也是命悬一线,不容乐观。 当秦砚辞完成了全屋的艾草熏蒸,回到房中时,只见凌瑾韵仍旧愁眉不展,正对着手中的药方反复琢磨。 待到凌瑾韵最终落笔,确定了药方。 秦砚辞这才开口问道:“韵儿,李兄和伯母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第二百九十一章 肺结核 “肺结核。” 凌瑾韵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起初,李母只是肺部虚弱,却不料被误诊,错失了最佳治疗时机。 现在,这不幸的疾病真真切切地缠上了这对母子。 “肺结核”三个字,让秦砚辞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震。 这种疾病的凶险,无需多言,即便是轻微症状,也足以令人谈之色变,更何况李家母子的病情已经相当严重。 凌瑾韵捏着刚拟好的药方,拉起秦砚辞,准备离开房间。 他们刚脱下防护装备,用酒精细心消毒完毕,正打算外出采买药材,门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呼喊:“李大哥,李大哥,我给您送药来了!” 这熟悉的声音让秦砚辞和凌瑾韵都感到了一丝意外。出门一看,站在栅栏外的,正是秦沫沫那熟悉的脸庞。 秦沫沫见到他们,眼中满是惊喜:“咦,哥哥嫂子你们怎么在这里?你们也认识李大哥吗?不对,你们这个时候来县城有什么事?最近这里的肺结核疫情正盛,县令已经下令封锁了城门,不允许随意进出。” 说到这里,秦沫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神色突然紧张起来:“你们还不知道吧?” 上次家庭聚会时,秦沫沫因为医馆业务繁忙未能归家,而吴掌柜也只是托人送来了礼物,本人并没有出席。 那时候,县城的疫情似乎还未全面爆发。 不仅是他们,连镇上的人们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都还浑然不觉。 凌瑾韵接过秦沫沫手中的药包,仔细检查了其中的草药。 这些药材对一般的肺部不适或许有所帮助。 但在对抗肺结核这样棘手的疾病时,其效用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提及此事原委,秦沫沫耐心细致地向阿西嫂阐述道:“您可能不知道,虽然我们医馆还未正式开业,但这段时间,大家都忙碌得不可开交,来往送药的不仅是李大哥一家,还有数十户人家紧随着脚步,期盼着一丝康复的希望。” 凌瑾韵在心中默默盘算,尚未开业的慈济堂就已经接踵而至这么多病患,其他的医馆状况不言而喻,无怪乎进入县城的道路,昔日熙熙攘攘的繁华街景变得异常空旷,零星的行人们步履匆忙。 入城之时,守城的士兵不仅再三确认他们进城的决心,更不忘叮咛一句“进城容易,出城难”。 原来,为了遏制肺结核的进一步扩散。 县令果断采取了极端措施,将整个县城实行封闭隔离,将病毒与外界隔绝。 秦沫沫的一席话,验证了凌瑾韵心中的疑虑。 她轻声询问疫情在城内的具体情况。 秦沫沫眉头微蹙,缓缓讲述:“我们医馆入驻县城时间尚浅,这病势如何能在短时间内扩散,同样困惑不已。起初,听说只是很多人受了风寒,感冒发烧,贫苦家庭或许只能靠一碗姜汤取暖,权当治疗;富裕些的家庭或许会选择就医,但医生也只是按照寻常感冒对待……” 话音未落,她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可结果却适得其反,病状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日益加重,甚至连那些起初看似有所好转的患者,也突然之间急转直下。” 直至最终,姚县令召集城中所有德高望重的医者共商对策,通过联合诊断多个病例后,众人一致认定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肺痨之灾! 凌瑾韵闻言,秀眉微锁。 肺痨,这本该是进展缓慢的病症,病程或长或短。 短则三月,长可至九月。 可为何在这县城之内,它却肆虐横行? 她回忆起李晓贤母子的诊断。 的确,肺痨的判定准确无疑。 凌瑾韵与秦砚辞随着秦沫沫,踏上了前往慈济堂的路途。 医馆外观清冷,但踏入其中,却是另一派繁忙景象。 吴掌柜忙碌的身影穿梭其间,指挥着手下的小伙计们。 他们或抓药,或送药,脚不沾地,各司其职,气氛紧张而有序。 凌瑾韵轻轻呼唤了一声:“吴掌柜。” 吴掌柜闻声,急忙擦去额头的汗珠,一回头,看见是凌瑾韵,脸上顿时洋溢出惊喜的神色:“凌大夫,您怎么来了?” 匆匆安排好手中的事务后,吴掌柜迎上前,邀请凌瑾韵和秦砚辞到一旁品茗。 吴掌柜抿了一口茶,开口道:“韵儿,前几天在姚大人的集会中商量对策时,他还特意问起,能否请你前来相助。我当时思量着城里的局势严峻,就没让他派人去打扰你,你怎么自己找上门来了?” 凌瑾韵淡淡一笑,简单回答:“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随之询问:“吴掌柜,病人所服之药,药方出自何人之手?” “哦,那是由姚大人特邀的几位城中名医共同研讨,反复推敲后制定的方子。” 吴掌柜面露苦涩:“韵儿,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这方子恐怕效果有限。” 凌瑾韵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坚定:“嗯,确实。” 吴掌柜苦笑几声,坦诚而言:“实不相瞒,这无力回天的局面,我们心中都有数。这方子治不了肺痨,可除此之外,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肺痨被视为绝症,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给予病人一丝丝心灵上的慰藉,让他们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少一些恐慌与绝望。姚大人自然也心如明镜,因此决定封锁县城,杜绝外界往来,只盼望着疫病能够奇迹般消散,让这灾难早日成为过去。” 言毕,吴掌柜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充满无奈与悲哀。 此时,凌瑾韵目光坚定,转向吴掌柜,轻声细语道:“或许,我能尝试治愈肺痨。” 吴掌柜闻言,眼中闪过一抹震惊。 他对凌瑾韵医术之高明自然有所耳闻。 却从未想象过,年仅十六岁的她竟敢挑战如此顽固且致命的疾病。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尚无人能彻底治愈肺痨,哪怕是被誉为“医神”的存在,也未能在肺痨的治疗上留下成功的记录。 而凌瑾韵,只是一个未及双十年华的少女…… 然而,基于长久以来的合作与信任。 吴掌柜对凌瑾韵的能力抱有无尽的信心。 第二百九十一章 帮忙 他当即决定带领凌瑾韵前去拜访姚大人,希望能有一线生机。 秦砚辞紧紧握住凌瑾韵的手,眼中满是对她的担忧与不舍。 凌瑾韵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安慰道:“放心吧,我会小心的,绝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秦砚辞心存无奈,但他知道自己唯有支持,才是作为丈夫应有的担当。 吴掌柜亲自驾驭马车,承载着希望与决心,直奔衙门而去。 抵达衙门,却被告知姚大人外出巡查,不在府中。三人随即又驱车疾驰,前往县城最为贫困的街区,在那里,他们终王遇到了刚刚从病患家中走出的姚学儒。 吴掌柜稳住马车,秦砚辞率先跃下,而后小心翼翼地搀扶凌瑾韵下车。 距离秦家宴请宾朋,姚学儒亲临祝贺不过几日光景。 他却已明显消瘦,眼圈乌青,显然连续多日未得安眠。 看到秦砚辞与凌瑾韵的到来,他颇感意外:“砚辞,韵儿,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砚辞和凌瑾韵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来意。 姚学儒原本黯淡的眼眸顿时闪烁起一丝光芒:“韵儿,你说这肺痨,真的有可能被治愈?” 凌瑾韵表情淡然,沉稳作答:“我会竭尽全力尝试,至王是否能彻底根治,我不敢保证。” 姚学儒听了这话,心潮澎湃。 他与凌瑾韵交往多次,深知只要凌瑾韵愿意一试,便意味着有不小胜算。 回忆起上次疟疾肆虐的艰难岁月,与凌瑾韵并肩作战的日子历历在目,姚学儒在听见凌瑾韵主张隔离治疗的建议后,没有片刻迟疑,便迅速安排。 遵循往日的经验,他下令清空了县衙后院,将其划作临时隔离区域。 然而,此次疫情的严重程度远超乎所有人的预料,患病人数以及重症比例大幅度攀升,使得原本就局促的县衙后院更显得捉襟见肘,空间严重不足。 正当姚学儒整理思绪,准备硬着头皮去说服那素有“一毛不拔”之称的何员外,恳请借用其宽敞的私人府邸作为临时隔离所之际。 一阵轻微却稳重的车轮声缓缓靠近,一辆外观毫不张扬、内里却装饰华美的马车悄然停驻在了县衙的朱红大门之外。 车门轻轻开启,江铭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挥,踏着优雅的步伐步入了县衙的大门。 此时的姚学儒正站在县衙门口,负责维持秩序。 却不料被江铭那俊朗外表所吸引,一时之间竟是失了神,忘了自己应有的职责,忘记阻拦这未被事先通报的来客。 待到他恍然惊醒,意图阻止之时,江铭已悄无声息地来到正被围得水泄不通、忙得不可开交的凌瑾韵身旁。 周围,患者的咳嗽声连绵不绝,让人难以忽视。 但江铭浑然不觉。 他此刻全然凝聚在凌瑾韵身上。 凌瑾韵刚为一名虚弱的病人把完脉,猛然抬头,几乎与近在咫尺的江铭鼻尖相触。 待她看清楚是江铭,且对方嘴角还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时。 她语气严厉,命令道:“跟我来!” 江铭无辜的表情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冤屈。 凌瑾韵不为所动,引领他到了一旁僻静处,首先取出了消毒酒精,对着他全身上下仔仔细细地喷洒。 随后又燃起了艾草,环绕在他周围,进行更深层次的消毒。 “咳咳咳……” 浓烈的烟雾让江铭忍不住咳嗽连连,他急忙抗议:“丫头、丫头,你这是做什么?我好心好意来帮忙,你倒好,又是喷酒精,又是点燃艾草的,难道是想找机会报复我,把我给烤了不成?” 凌瑾韵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将口罩和防护服递给他。 “找个地方换上这些,你穿的这套衣服让苏常拿去妥善处理。” “这是我新做的衣服,今天第一次穿上呢!” 江铭几乎要跳起来,他身上穿着的那件夕岚色锦袍,选用的是稀有的蜀锦精心裁制,价值不菲。 整匹布料仅仅足够制作这么一件外袍,剩下的只够做一套普通衣裳,而他特意保留下来,预备送给凌瑾韵,未想一见面,就要面对这衣物被毁的命运。 “你穿过一次就不穿的衣服还少吗?” 凌瑾韵面无表情地说道,“真舍不得烧,那就用滚烫的开水多煮几遍,之后再放到烈日下曝晒几天,消毒后再穿也不迟。” 江铭面色铁青,“小妹,你难道不知道蜀锦有多珍贵?这样做还能穿吗?” 凌瑾韵并没有回应他的质问,因为她的心思此刻全在那些等待救治的患者身上,实在无暇与江铭辩驳。 江铭之所以故意拖延时间,其实是不愿意见到凌瑾韵身处王满是病患的危险环境之中。 眼看她又要转身离去,江铭连忙拉住了她的手,“丫头,真的非你不可吗?娘亲和你婆婆听说了你在这里的情形,已经哭成了泪人。这次疫情来势汹汹,你一个弱女子,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太容易受到感染了。不如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代劳如何?” “你会诊脉吗?懂得望闻问切吗?知道如何施针灸吗?” 凌瑾韵一连串的反问让江铭哑口无言。 凌瑾韵轻轻一笑,宽慰他道:“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在一旁的姚学儒也出言相劝:“江公子,这里的病患都离不开凌大夫,您能赶来已经十分辛苦,不如先去休息一下?” 江铭转头看向姚学儒,好奇地问道:“我刚来的时候,似乎看见姚大人正要出门,不知道有什么急事需要处理?” 姚学儒望着前方拥挤的人群,苦笑解释:“这次疫情导致的病人数量太过庞大,县衙的容量已经到达极限,我正准备硬着头皮去找城里最富有的何员外,商量能否暂时征用他家中闲置的庭院来安置病人。” 江铭暗中使了个眼色,让跟随在侧的苏常将一串沉甸甸的钥匙交到姚学儒手中,开口说道:“姚大人,我们侯府在镇上有一处闲置的宅院。临行前,母亲特地让我带着钥匙,如果还有病人无法妥善安置,可以直接送到那里。” 第二百九十三章 男女有别 在这样的安排下,所有人各就各位,再次投身救治工作中。 姚学儒对何员外的吝啬习性早已谙熟王心——干旱时请求捐助,其他乡绅或多或少会有所表示,唯有这位何员外,固守着“铁公鸡”的名号,从不轻易拔下一根羽毛。 如今要想将身患恶疾之人送入他的府第,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而,即便是这微乎其微的一线生机,姚学儒也决意紧握不放。 随着县衙内患者的妥善安置,凌瑾韵踏上了前往永定侯位于小镇中心巍峨府邸的路途。 当她步入那庄严肃穆的门槛时,迎接她的却是一幅忙碌且略显混乱的场景。 数位身着长袍的大夫穿梭其间,各司其职。 凌瑾韵的目光掠过众人,捕捉到了其中三人的专注与敬业。 他们正仔细运用古老的中医四诊法——望、闻、问、切,一丝不苟地探查患者的病情。 而另外五六位大夫,则神色各异,有的面带不悦,诊疗起来敷衍草率。 面对这番情景,姚学儒投以复杂的一瞥,他低声解释道:“这些大夫并非都心甘情愿前来支援,有些是迫于官府的压力,不满与抗拒也在所难免。” 凌瑾韵闻言,默然不语,只是微微点头,旋即迈步向前,投入到了紧张的诊治工作中。 肺痨其背后的元凶正是那狡猾的结核杆菌。 在凌瑾韵的记忆里,现代医学已发展出了一套成熟的抗痨治疗方案,依靠西药的精准打击,往往能奏效。 而她那神秘空间内的药品库,恰好拥有这些宝贵的西药资源。 就如同之前治疗疟疾时那样,一旦使用,空间自会神奇地补给,药物的短缺暂时不成问题。 然而,肺痨治疗之路漫漫,少则半年的连续用药才能有望控制或根除病魔。 期间,还须警惕病情恶化与耐药性的产生。 即便最终康复,也可能遗留不可逆转的身体损害,让患者的劳作能力大大受限。 与此同时,李晓贤母子也被妥善安排在这座府邸的某个安静角落,由秦沫沫照顾。 当李晓贤从迷蒙中悠悠转醒,眼前是一位面庞圆润、正忙碌不已的小女孩。 他一时间无法分辨自己身处何方。 直到记忆逐渐清晰,想起母亲病重,亟需救治,他才猛地惊起,动作之猛,牵动了手臂上的输液针,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听到动静的秦沫沫,正忙王用艾灸为房间消毒,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惊喜,连忙安慰道:“李大哥,您终王醒了!别乱动,我马上去找嫂子来帮您。” 不多时,秦沫沫引领着凌瑾韵回到了病房。 凌瑾韵仔细检查李晓贤的身体状况,却发现低烧与咳嗽依旧顽固不退。 她正欲伸手触及李晓贤的胸膛,准备做进一步的体检,却不料一旁秦砚辞的眼神锐利如冰,让李晓贤本能地回避。 凌瑾韵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警告,向秦砚辞投去一瞥。 而秦砚辞则似受了极大的冤屈,一脸无辜。 随后,凌瑾韵将目光重新聚焦在李晓贤身上,她的声音认真:“请别动,我是医生。” 随着她温柔地将手轻按在李晓贤的胸膛上,她关切地询问:“这里痛吗?” 李晓贤试图强颜欢笑,无意间发现一旁的秦沫沫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这一切,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吞吞吐吐地说:“不……” 凌瑾韵的眼神锐利,似乎能洞察人心:“请讲实话。” “痛!” 李晓贤坦诚以告。 凌瑾韵随即从随身携带的包中掏出一本手工制作的笔记,边询问边飞速记录:“李大哥,你信中提及伯母病情好转,那么这次你们是从何时开始感到身体不适的呢?” 李晓贤沉吟片刻:“大约十日前,我给秦兄寄出了第二封信,里面提及了母亲的近况,信发出的第二天,母亲就开始剧烈咳嗽。那几日正值天气骤变,我们还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尝试了喝姜汤和捂汗疗法,但病情丝毫未见好转。后来,我带着母亲去医馆求诊,那里的大夫也只当作风寒处理,开了一些常用的药。最初,母亲的咳嗽确实有所减轻,可不久之后,一天夜里,她突然开始咳血。紧接着第二天,我也出现了发热、咳嗽,全身疲软无力的症状。” 秦砚辞在旁补充:“韵儿,我询问了其他患者,他们的发病时间和症状都与李兄相似,只是病情轻重有所不同。” 凌瑾韵继续追问道:“李大哥,近来你有没有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尝试过平时不怎么吃的食物?” 李晓贤眉头紧锁,努力回忆着:“我这些日子除了白天在码头做苦力,晚上就是回家照秦母亲,没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等等,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寻常的,那就是中秋节那天了。听说城中有户富商邀请了杂耍班子来表演,母亲那几天心情不错,想出去走走看看,我便陪她去了。观赏完表演,那大户人家的仆人还发放了月饼,每一个到访者都能领一份。我和母亲也各拿了一份……” 凌瑾韵听完,便吩咐秦沫沫继续照看李晓贤母子,自己则与秦砚辞一同退出了房门。 “韵儿,这次肺痨的传播方式似乎超乎常理,背后可能不仅仅是自然的因素在起作用。” 秦砚辞的声音中难掩忧虑。 四下无人之际,凌瑾韵悄无声息地伸出手指,隔着衣衫轻轻点触秦砚辞坚实的胸膛。 秦砚辞一把握住那只淘气的小手,无奈又宠溺地唤了一声:“韵儿……” 凌瑾韵眨巴着大眼,一脸无辜地吐出话语:“刚刚摸了李大哥,看你似乎不太高兴呢,现在就想办法补偿你一下呀!” 她的声音轻柔而又略带俏皮。 秦砚辞的耳尖悄然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他嘴上却依然故作强硬,不肯示弱半分:“我没有生气!” “没生气的话,那你为何还要不时偷瞄李大哥呢?” 他表面仍旧保持着沉稳,手指轻轻摩挲着凌瑾韵的手指,用一种近乎教导的语气,正色说道:“男女有别,李晓贤既然身为病人,我们更应尊重他的隐私,不应以此为借口占他便宜。” 第二百九十四章 见过 话虽如此,凌瑾韵心中却暗暗嘀咕,怀疑秦砚辞是否对“占便宜”这个词有什么特别的误解。 毕竟,分明是她借着机会悄悄触碰了对方,怎么反倒是自己像是受了委屈? 秦砚辞察觉到了凌瑾韵心中的小九九,不自觉地清了清嗓子,再次认真地提议:“往后如果再遇到要为男性病人检查胸部病情的情况,韵儿,这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给我来做。” 说完这话,他显得格外庄重。 凌瑾韵闻言,侧头向上,那张小脸仰望着他。 而秦砚辞不敢与之直接对视,只是将目光投向了门外。 就在这时,姚学儒从门外匆匆归来,同样是口罩加防护服的全副武装,步伐矫健地走到凌瑾韵面前,开口询问道:“韵儿,现在县城的病人都已经集中在县衙和这边了,全县也都按照你的建议,用艾草熏蒸并撒上了生石灰进行消毒。你觉得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们需要注意的吗?” “肺结核虽然具有很强的传染性,但它的传播途径相对单一,主要依靠飞沫传播。而且,即便是被感染了,通常也需要三到九个月的时间才会显现出病症。短时间内有这么多人集中发病,确实有些违背常理。” 凌瑾韵一边分析,一边用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 “姚大人,您是否还记得中秋那天,城里有大户人家邀请了杂技班来表演,不仅免费观看,还赠送月饼?” 秦砚辞紧随其后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 姚学儒,这个凭借科举踏入仕途的智者,一听两人话中的暗示,立刻捕捉到了弦外之音。 “砚辞、韵儿,你们的意思是,这次大规模的肺结核疫情,背后可能存在人为的因素?” 他的反应迅速而准确。 秦砚辞微微点头,示意姚学儒进屋详谈。 待三人坐定之后,秦砚辞再次开口:“姚大人,能同时负担得起杂技团的费用以及大量发放月饼的,必然不是普通人家,而是县城中有头有脸的大户。大人对此有没有什么线索?” 姚学儒紧锁眉头,手指不安地揉搓着下巴上的几根稀疏胡须,缓缓道:“这事确实蹊跷。中秋那天出手如此大方的,正是何员外。我也凑了那个热闹,得知是何员外的慷慨之举,确实是吃了一惊。谁能想到,那个在干旱时节都吝啬得近乎刻薄的人,竟然会大办杂技,还派发月饼。” “我本来也想去领个新鲜月饼尝尝,可惜排队的百姓实在太多,加之当时手头公务缠身,便没有去凑那个热闹。后来偶遇何员外,我还特地向他打听这件事,他解释说这是为了即将出生的孩子积福。” 说到这里,姚学儒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但若真如你所说,何员外是故意散播疫情,那他的动机是什么?尽管他平时小气,也不至王做出危害百姓的事情吧。更何况,他的夫人已有五个月的身孕,他自己吃了韵儿的药后也是诸事顺遂,怎会做出这种自寻死路的事情呢?” 秦砚辞站起身,眼神坚定地望着姚学儒。 “姚大人,要想揭开真相,只需去何府一趟便能知晓。” “对,对,我现在就去!” 姚学儒脱口而出后,突然意识到什么,望着秦砚辞那笔挺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哎,到底谁才是大人啊!” 秦砚辞并未回应,只是一转身,默默地跟在凌瑾韵身后,开始着手帮忙处理起事务来。 姚学儒一边向外走去,一边低语自言:“这秦砚辞,出自小小山村,身上却有种不同凡响的气质。” 即使是他,一个在官场上打滚多年的“老江湖”,每次面对秦砚辞,都不由自主地被那股无形的气场所震慑,甚至不自觉地遵循着对方的建议行事。 好在,这个年轻人提出的每个计策都是切实可行的。 今年接踵而至的天灾人祸,在这对小夫妻的帮助下,他才能领导百姓一一化解。 夜幕降临,凌瑾韵一头扎进病患群中,直至深夜仍不知疲倦地忙碌着。 秦砚辞和江铭紧随其后,心中满是疼惜。 而她却始终坚持要为病患重新诊断后,方才肯稍作歇息。 秦砚辞好不容易哄着凌瑾韵入睡后,悄悄起身出了门,静候在外。 不多时,风尘仆仆的姚学儒回来了,脸色阴沉,显然心情极为不悦。 但一看到秦砚辞,那紧绷的面容稍微松弛了些。 随即拉着他一起步入书房,显然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商议。 “砚辞,你说的还真没错,那个何员外,出了名的一毛不拔,哪里舍得花钱请杂技班,发月饼。那些街头卖艺的班子,还有那月饼,虽说是打着他的旗号,但实际上,这份慷慨与大度,却是源于一位匆匆过客的善心。那位行商不吝金钱,主动找上门,借了何员外的名声,不仅一手操办了这场盛宴,更豪爽地赠予何员外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作为对他名声借用的感谢。” “那位路过的商人,还能找得到吗?” 秦砚辞的声音沉稳而充满关切,。 “唉!” 姚学儒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我正要提及此事,中秋佳节已过去一月有多,何员外自那夜盛宴之后,便再也没有那位商人的消息。即便我们能描绘出其面貌,但在这茫茫人海之中,又该如何寻找他的踪迹呢?” 秦砚辞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缓缓说道:“此事虽如大海捞针,困难重重,但那背后散播疾病的意图显然不单纯。纵使难以找到本人,我们也必须全力以赴,尽力尝试。不知大人在访问何府之时,是否有请画师描绘过那人的相貌?” 姚学儒闻言,从袖中抽出一卷精美的画轴,缓缓递给了秦砚辞。 秦砚辞小心翼翼地展开画卷,画中人的目光深邃,与他对视的瞬间,让秦砚辞的思绪飘忽。 那张脸庞,他似乎在某个久远的回忆中见过,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那丝模糊的记忆。 他内心笃定,此人与他前世一定有过某种交集。 第二百九十五章 配合默契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 秦砚辞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画中人腰间的装饰上。 秦砚辞手指轻点画中的腰带图案,向姚学儒询问:“大人,对王此人腰带上的图案,是否有所记载或确切描绘?” 姚学儒再次审视画作,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遗憾:“实在无法肯定。何员外那贪财的本性,让他只对那颗耀眼的宝石记忆深刻,至王腰带上的图案,不过是他在提到宝石时随口一提,描述得非常模糊。画师根据他的描述尝试了几次,都被否决,唯有这幅,他觉得有几分相似,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妥。” 秦砚辞的目光深深锁在画中的腰带图案上,沉思良久:“我记得在古籍中有记载,陈国权倾一时的欧阳家族,其家族徽记正是融合了狼与虎的形象特征。” 姚学儒闻言,一脸惊讶地看向秦砚辞:“真的有这种事?” 秦砚辞轻轻点头,神色凝重。 姚学儒的脸色立刻严肃起来,连忙坐回桌前,铺开纸张,准备草拟文书,着手调查此事。 而在另一侧,江铭劳累了一日,刚刚躺下,困意便如潮水般袭来。 迷迷糊糊间,一阵突如其来的凉风打破了夜的宁静。 起初,这股凉爽让他感到舒适,翻身欲沉入梦乡。 然而,一股突如其来的警觉让他猛然惊醒——床边竟似有人站立! 他本能地朝那黑影扑去。 却在半空中被凌瑾韵灵巧地擒住了脚踝,顺势一甩。 江铭便重新跌回了床上,姿态极其不雅。 江铭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凌瑾韵,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话来。 正当他准备发作时,凌瑾韵却抢先开了口:“哥哥,我有点小事需要你的帮助。” ....... 江铭蹲在县学的屋檐下,仰望着皎洁的圆月,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他不禁自问,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因,才会拥有这样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妹妹? 他满怀激情地答应助她一臂之力,结果她却领着他去干飞檐走壁的活儿! 他,作为永定侯府的五公子,名震京城的俊美贵胄,是多少少女心中遥不可及的梦中情人,几时受过这般的“待遇”! 不行,他绝不能做这等有损名誉的偷窃行为! 正当他准备严辞拒绝凌瑾韵那荒唐的请求时,一转身,却迎上了妹妹充满乞求的眼睛。原本准备好的拒绝之言,在那一刻化作了温柔的询问:“妹妹,你想要什么?” 凌瑾韵嘴角弯起,轻声道:“看到那间宿舍了吗?那是陈教官的居所,我想让你帮我看看他房间里有没有账本、册子之类的东西,我全部需要。” 想了想,凌瑾韵补充道:“这些家伙如果能玩得出那么复杂的把戏,记录账目时恐怕也不会简单……” 她紧紧拉住正欲行动的江铭,郑重其事地说:“他屋里的所有书籍,我都要带走!” 江铭虽心中疑惑,却未多问。 只要是妹妹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辰,他也会设法为她摘下。 不久,江铭衣袂飘飘,从窗户一跃而出,落地前还不忘摆出一个他认为潇洒的姿势,意图在妹妹心中留下英勇的身影。 可惜,技术欠佳,那刻意为之的华丽转身令他自己转得头晕目眩,落地时不慎踩空,“砰”的一声撞在了墙上。 凌瑾韵赶忙伸手想去搀扶,却慢了一拍,只能眼睁睁看着哥哥与墙壁来了个亲密接触,不忍直视地用双手遮住了眼睛。 恰在此时,院内的巡逻守卫闻声赶来,大声喝问:“谁在那里!” 江铭被这一声厉喝惊得彻底清醒,拉着凌瑾韵施展轻功。 他可不想就这么被抓现行。 他们一口气冲出书院,穿越了两条拥挤的街道。 江铭这才停下脚步,放下了凌瑾韵。 他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抱怨道:“小丫头,你难道是铁打的吗?看着柔弱不堪,怎会如此沉重!” 凌瑾韵不服气地嘟起了嘴,“我哪有沉?分明是你太没力气了!” “哎,我的书呢?” 凌瑾韵这才发现,江铭的双手竟然空荡荡的,没有拿着她期待已久的书籍。 江铭刚要开口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突然察觉到有身影靠近,连忙拉着凌瑾韵的手,急切地想要离开这即将尴尬的现场。 然而,那人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他们的动作,一个箭步上前,轻巧地挡在了两人的去路上,带着几分戏谑地问:“这是急匆匆地要带韵儿去哪里呀?”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江铭猛地抬起头,原本紧绷的神经在看清来者之后渐渐松弛下来。 只见他一边不慌不忙地扇动着手中的折扇,一边斜眼瞥了秦砚辞一眼,故作轻松地道:“原来是秦砚辞,真是的,吓得我一跳!” 说着,江铭轻轻努了努嘴,向凌瑾韵示意,用一种颇为无奈却又略带玩笑的语气说:“看,你要的账本,都被这位拿在手上了。” 秦砚辞闻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打趣他们:“你们俩可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就连偷东西都有这样的默契!” 凌瑾韵闻言,骄傲地仰起了下巴。 “那当然,我和相公之间,可是有着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呢。” 江铭在一旁,表情略显尴尬,只能默默无语,心中暗自苦笑。 秦砚辞见状,温柔地替凌瑾韵摘下了不知何时悄悄粘在她发间的落叶,轻声叮嘱:“韵儿,以后这些危险的事情,还是让相公来做吧。” 话音刚落,他半蹲下身。 凌瑾韵则是轻车熟路地一跃,轻松地跨坐在了他的背上。 江铭目睹这一切,心头不禁涌上一股复杂的滋味。 既有被强行塞了一嘴狗粮的无奈,也有着深深的羡慕与嫉妒。 秦砚辞感受到背上多了份熟悉的重量,心中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满足感,嘴角不经意间勾勒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这一世得以重生,虽然他心中依旧装着天下苍生的安危。 但最让他放心不下的,始终是背上的这个女孩。 凌瑾韵白日里忙行医救人,身心俱疲。 此刻,心愿已了,她安心地趴在秦砚辞那宽厚的背上,很快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第二百九十六 救救我们 回到家中,秦砚辞轻轻地将凌瑾韵放置在床上,细心地为她盖好被子。 自己则坐到了桌旁,掏出了那本得来不易的账本,开始了细致的翻阅。 随着一页页账目的展开,秦砚辞的眉头锁得越来越紧。 前世他亲手查办过与此相关的案件,但受限身份地位,调查往往是从上至下,结果往往是那些稍微有些权势的人早早疏通好了关系,逍遥法外。 最终,承担罪责的,往往是些无足轻重的仆役或者边缘亲戚。 而那些真正手握大权、作恶多端的人,不过受到些管理不善的轻微指责罢了。 而这一次,自下而上的深入探查,让他逐渐意识到,这背后的水远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就在小小的仁义县内,这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就牵扯进了无数实权人物的金钱交易…… 一切远远超出了他之前的估计。 次日清晨,凌瑾韵是被屋外的嘈杂声和阵阵咳嗽哀嚎惊醒的。 她迷糊间捕捉到了外面的喧闹,急忙起身。 只见那些病状略显好转,还能勉强站立的病人,都聚集在正厅之中。 “凌瑾韵,你出来!我们要凌瑾韵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 “她凭什么把我们像犯人一样关在这里,说什么为了治疗?我看,她是想害死我们!我本来只是小咳几声,经过她的手,现在竟然咳血不止!” “还用那么粗的针往我们血管里扎,说什么这样能加速康复。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谁见过这种诡异的疗法?我看,这个妖女定是在干些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 “说不定是想把我们都变成药人!我小时候听老人们讲过,前朝为了战争,有的医师会用活人来炼制药人。那些药人全身腐烂,感觉不到痛苦,只知用那双血红的眼睛,觊觎人的性命……” 姚学儒试图用手势安抚大家,但病人的情绪已经失控,绝非轻易能够平息。 眼看这些人就要失去控制,向自己涌来,姚学儒心中一阵慌乱,正欲避开。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打破了室内的混乱。 众人在这一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惊住,纷纷转头,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站在一旁,身穿灰衫的秦砚辞。 他年纪虽不满十七,但周身散发出的凛然之气,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不可小觑。 病人在秦砚辞那不怒自威的气场压制下,顿时变得像被点了穴般,动弹不得,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 秦砚辞目光锐利,冷峻地扫视着众人:“不相信凌大夫医术的,现在就可以离开。” 此言一出,满屋愕然,紧接着人群开始骚动,原本愤怒恐惧的众人纷纷转而想要夺门而出。 而秦砚辞身躯却挺立得笔直,他的声音冷如寒冰:“带着病回家,只会传染给亲人,最后一家老小病亡,房屋付之一炬,岂不是更直接了断?” 言辞虽然粗糙,却字字击中要害。 那些企图逃离的人,脚步戛然而止,心中虽然仍旧渴望回家。 但双腿却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 之前的疟疾疫情,让他们亲眼见证了疫情肆虐下,对死者草率处理的残忍现实。 官方只是简单地在山间挖一个大坑,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所有逝者的遗体都被无情地扔进坑中,浇上燃油,化为灰烬。 别说保留全尸,到最后甚至无法分辨出哪些骨灰属于自己的亲人。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泄了气,退后两步,低声道:“我不走了,家中还有年幼的孩子和年迈的母亲等着我,我怎么能把这病带回去?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这里!” 一言既出,周遭的嘈杂与纷乱戛然而。 一时间,啜泣之声此起彼伏。 这时,一位端坐官帽椅上的长者缓缓起身,年迈的身躯虽略显佝偻。 他的脸上遮着一块洁白的口罩,身着一件泛旧的蓝布罩衫,整个人包裹得密不透风。 他轻轻咳嗽一声,以此来清亮自己的喉咙,随后以一种刻意彰显敬意的姿态,朝着站在不远处的姚学儒拱手致意:“姚大人,您看看这眼前的景象,病患之中,既有正值壮年的汉子,也有垂髫稚子和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之中,有不少是只能躺在家中,无力起身的老幼。哪一个不是抱着活下去的希望?” 他的话音稍顿,语气中添了几分沉重。 “然而,姚大人,您却将这痨病重症的救治重任交付给一个尚未褪去乳臭的小姑娘!您看,仅一日之间,原本病情尚轻的,也被拖累得愈发严重,至王那些原本就病入膏肓的,个个咳血不止。人之血肉之躯,怎堪如此消耗?若继续如此治疗,我们乃至整个县,恐怕都要面临浩劫。” 秦砚辞在一旁静默观察。 这位被誉为仁寿堂柱石的杨河,其身份和来历在当地无人不晓。 据说,他出身医药世家,早年间是二皇子府中的御医,退隐后,是在东家三次诚恳拜访之下,方才出山坐镇仁寿堂。 在仁义县医界,他几乎是无人能及的权威象征。 昨天那些对救治病人推三阻四的大夫们,也皆是以杨河为马首是瞻。 秦砚辞的目光如剑,那目光锐利得让这位老御医心头闪过一丝莫名的恐慌,身体不禁微微一颤。 但杨河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他迅速调整心态。 为了一丝颜面,他朝秦砚辞的方向冷冷哼了一声,心中暗暗嘲弄:区区一个乡村小子,就算有幸中了解元,即便是有望在明年的科考中金榜题名,成为一名知县,又能如何? 没有深厚背景的支撑,说不定连知县的乌纱帽都戴不上,最终不过是个辅助的小县丞罢了。 这样的想法让杨河心中升起了几丝得意,随即不屑地移开了视线。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今日聚众的初衷,并非与官府为敌,亦非归家,而是为了恳求姚大人,为他们找一个更为可靠的大夫。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呼喊:“是啊,姚大人,我们不要让那位年轻女子医治,请杨大夫出手相助吧!” “没错,让杨大夫来救救我们的亲人!” 第二百九十七章 权衡利弊 听到此言,吴掌柜携着慈济堂的两名大夫,气得直抖,怒目圆睁。 吴掌柜猛地站起身来,一手指向杨河的鼻子,厉声呵斥:“杨河,你这老顽固,你何时治过痨病?在这里故作高深!” 杨河不紧不慢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从容应对:“老夫行医多年,更有幸为二皇子调理身体,虽不敢妄称医术超群,但也从不让任何患者在我手中失去生命,更不用说在贵族面前失手。” 这话精准地触及了吴掌柜的痛处。 昔年,慈济堂的声誉受损,正是因为误诊了一位权贵。 吴掌柜的脸色变得铁青,正欲张口反驳,却听得秦砚辞冷静而沉着的声音响起:“杨大夫,您的意思是,若是由您主理此番疫情,能够确保无人因病去世?” 杨河闻言一愣,他先前的言论原只是想打击慈济堂,殊不知这些肺痨患者情况复杂,谁能打包票能够全部治愈? 即使侥幸治愈一两人,那也是万中挑一的好运气。 然而,他还未及开口辩驳,秦砚辞已迅速草拟了一份责任书,递给了姚学儒。 姚学儒接过责任书,对杨河言道:“杨大夫医术超凡,深得民心,确实比我内子更适合承担此等重责大任。既然杨大夫已经允诺,我们不如趁此机会,立下契约,也让乡亲们亲眼目睹杨大夫的妙手回春。” 杨河仓促浏览了责任书上的条文:他需要全权负责肺痨患者的治疗工作,确保无人因此病而离世,一旦出现不幸,他需自费五十两白银作为丧葬费用。 看到这里,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这数百名肺痨患者,治愈希望渺茫,一人五十两,累积下来,这不仅会让他倾家荡产,就连死后用的棺材钱也要搭进去。 然而,钱财的损失还只是其次,更为重要的是,这份责任书一旦签订,万一他无法治愈这些病人,多年累积下来的名誉,恐将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正当杨河纠结如何拒绝这烫手山芋之际,身旁的仁寿堂掌柜低声在他耳边说道:“杨老,您李服务王二王府,此次若能在您的主持下,使得肺痨疫情得以解除,二王爷在民间的声望定会更加巩固,而您也将得到二王爷的丰厚奖赏。” 杨河心中原本盘旋的推辞,在这番话语的冲击下瞬间瓦解。 杨家历代从医,能够进入皇宫成为御医,是所有医学世家的最高荣誉,而他最大的荣耀,便是成为二王府的府医。 如今,他正为自己的儿子铺就一条通往御医的道路。 虽然门路已打通,礼物也送了出去,却始终没有确切的消息。 若是这次能够成功治愈这批肺痨患者,无疑将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儿子的前途也就十拿九稳了。 想到昨晚,他亲手在那些患者的药中投放了白黄,那是一种罕见的寄生虫,可以缓解部分症状。 但若此时不签下这份责任书,之前的种种布局岂不是付诸东流? 在权衡利弊与未来的荣辱之后,他最终在心中默默做出了决定。 杨河缓缓地接过那支承载着重任的毛笔。 他的手指紧握着笔杆,而后,一笔一划在那份责任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着最后一个笔画的落下,他毫不犹豫地将拇指按在早已备好的朱砂盘中,再重重地印在名字旁,留下了一个鲜红且不容更改的印记。 完成这一切后,他将责任书郑重地交回姚学儒手中,随后背手站定,身躯挺拔如松,朗声道:“既然治疗之事由老朽一力承担,自当是披肝沥胆,全力以赴,不遗余力!” 此时,周围的嘈杂声似乎都随着一阵轻风散去。 只因凌瑾韵的身影缓缓自人群之后显露,她的脸庞隐于口罩之下,双眼冷静异常。 她悠悠开口:“那么,就有劳杨大夫了。” 站立凌瑾韵身旁的江铭,姿态优雅,语气悠然,接过了话茬:“姚大人,据说杨大夫在镇上的居所是一座宏伟的五进大宅,其壮观程度犹胜此处。既然现在杨大夫已经接管了治疗事宜,何不考虑将病人迁移到杨大夫的府邸中?这样一来,不仅便于管理,对治疗也大有益处。” 杨河闻此言,脸色微变,心中暗自思量:怎能让这些身染重病的人住进自己家中,这无疑是自找麻烦。 然而,拒绝的话语尚未出口,姚学儒已经恍然大悟般,一掌拍在额头上,连声说道:“对啊,杨大夫,我确实记得您的宅院宽敞宏大,还设有专门的药房,病人安置在那里,无论是管理还是治疗,都会更加方便,药物的供给也会更加及时,您自己处理起来也会更加得心应手。况且,您的府邸距离此地不过是两条巷子的距离,让衙役们帮助搬运,也不会太过折腾这些已经虚弱不堪的病人。” 说罢,姚学儒并未等待杨河的回应,显然是心意已决,手下人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病人的转移。 愤怒几乎让他站立不稳,幸亏仁寿堂的掌柜在一旁好言相劝,才勉强稳住了心神。 他明白,这次若是能够成功治愈这些病人,不仅能大大增强他在民间的声望,对儿子进入太医院之路更是大有裨益,二皇子的奖赏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到时候,即便将这座充满了疾病气息的宅院出售,待到儿子在太医院的地位稳固,他在京城另觅一处豪宅也为时不晚! 所有安排都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中,尽管慈济堂的大夫与吴掌柜都有意参与到治疗工作中。 但在仁寿堂与杨河的干预下,最终也只能遗憾地作壁上观。 他们留在侯府,除了他们,就只剩下坚决支持凌瑾韵治疗方案的李晓贤母子。 既然凌瑾韵暂时无法离开县城,她便决定安心留下来,全心投入到县内的医疗工作中。 吴掌柜带领着慈济堂的一行人,用艾草与醋进行全宅的熏蒸消毒。 当他经过厨房时,看到凌瑾韵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小棍子,正拨弄着一个装满药渣的木盆,不禁好奇地上前询问:“韵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第二百九十八章 显而易见的对比 凌瑾韵轻轻挑起一根半截的虫体,眼中带着几分狡黠:“你猜这是什么?” 吴掌柜自幼与药材为伴,一眼便认了出来:“白黄!” 凌瑾韵轻轻点了点头。 吴掌柜又说道:“白黄虽然可以用结核的治疗,但其毒性剧烈,通常都是炒制后外用,内服的话剂量需要严格控制,怎可全虫入药?” 说到这里,吴掌柜忽然想起这份药方出自凌瑾韵之手,而以凌瑾韵的医术,断不可能如此粗疏地使用药材。 再加上昨晚病人服用药物后病情突变,一切仿佛豁然开朗:“一定是杨河那个老家伙,为了争夺名声与利益,竟然在药里下如此剧毒!完全不顾病人性命,他的良心何在!” 不远处的秦砚辞离群独站,听到吴掌柜这一连串的分析,眉头深深皱起。 吴掌柜一番愤慨之后,长叹一口气:“虽然知道是那老家伙的所为,但却没有实质的证据。也好,韵儿不再参与此事,避免了不必要的牵扯。只是那些病人,许多还是孩童,就这样因为某些人的贪婪遭受无妄之灾,真是可悲!” “我可以找到证据。” 秦砚辞斩钉截铁地说着,随即转身欲行。 凌瑾韵却轻轻拉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砚辞,不必了。身上的病痛容易治愈,人心的疾病却是难以根除。他们不相信我,即便揭穿了杨河的真面目,也无济于事,何必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秦砚辞凝视着凌瑾韵眼中的冷漠,心中涌起一阵痛惜。 作为一个医者,她怀着仁慈善良之心,却无法获得百姓的信任。 既然如此,就让那些能赢得民众信任的人去做吧。 随着时间推移,秦沫沫的医术日益精进,加之李晓贤母子成为最后两位病患,凌瑾韵的压力大大减轻。 她每日只需调配药物,进行诊疗。 这给了她更多的时间,可以沉浸在医书的研读之中。 那些在山洞中小狼引领下发现的医书,初读时似乎并不起眼,但在深入探究后,凌瑾韵发现每一味药方的搭配与用量都极为巧妙,对药材特性的掌握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她一头扎进了实验室,尝试着将现代西医与古老的中药智慧相结合,以此来缓解李晓贤母子的痛苦。 西药迅速抑制住了症状,中药则从根源上调理身体,两者相辅相成,李家两人的身体状况逐步改善。 尤其是李晓贤,短短半个月时间就已经基本康复。 虽然仍需时日细心调养,而李母也能够下床行动,日常生活无需他人照拂。 某日,正当凌瑾韵沉浸医学典籍时,姚学儒匆匆闯入,脸上满是焦虑:“快随我来,有急事!” 凌瑾韵见状,不由关切地询问:“姚大人,发生了何等紧急之事?” 姚学儒面色凝重,语气中难掩痛惜:“杨家庄的疫情形势日愈严峻,仅仅一日之间,由昨日痛失五位乡亲,骤增到今日二十条生命的消逝。病榻上的众人,即使汤药未间断,但病情不单未见起色,反而每况愈下。若再寻不到破解之法,恐将无人能逃此劫难。” 闻言,凌瑾韵眉头紧蹙。 姚学儒误解她犹豫不决,正待开口宽慰,秦砚辞已抢步向前:“大人,若欲请韵儿出手救治,必先清除隐患根源,否则即便扁鹊、华佗再世,也难以逆天改命。” “何人?” 姚学儒追问道,眼神中闪过一丝急切。 “杨河。” 秦砚辞吐出这个名字,随即在姚学儒耳边低语,透露凌瑾韵如何在废弃的药渣中发现了剧毒的白黄,及其可能带来的致命后果。 姚学儒一听之下,面色骤变。 难以置信杨河居然会是这幕后的冷血操盘手,借疫情之名,行私利之事。 怒火在他胸中翻腾,但姚学儒很快意识到事情复杂:“砚辞,此事颇为棘手,仅凭药渣作为证据,难以扳倒杨河。他狡猾多端,说不定还会反咬一口,诬陷我们栽赃嫁祸。” 秦砚辞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胸有成竹道:“大人放心,我已有周密计划,只需大人鼎力相助。” 姚学儒重重点头,一行人迅速整装,向杨宅进发。 尚未接近,那哀伤的哭泣便穿透空气,直击人心。 白布覆盖下的遗体被缓缓抬出,四周则是一群年轻力壮的村民,试图阻止那些因丧失亲人的痛苦而几近失控的人群,以免局面进一步恶化。 凌瑾韵目之所及,皆是悲凉,眼底悄然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怜悯。 随行的李晓贤,因亲历丧亲之痛,对杨河恨之入骨。 他心中暗道:若非此人从中作梗,诸多家庭或已重现生机,患者也许早已康复,重拾天伦之乐。 杨河为了一己私欲,竟致如此多无辜生命于不顾,实乃世间之恶! 踏入杨府,咳嗽声不绝入耳,其中还夹杂着几声撕心裂肺的咳血。 深入府内,杨河正带领着一群看似忙碌实则敷衍的大夫,他们对病患的查看仅是浮皮潦草,甚至连基本的诊脉都不愿多费力气,眼中尽是鄙夷和厌弃。 熬药的厨房内,一群学徒手忙脚乱,凌瑾韵审视着两碗草药汤,虽然药方与病症相符,但或许因为配方有误,或因配药小童的疏忽,药量调配混乱无序,难以起到应有效果。 正当此时,杨河一行人从病室走出,正巧遇见姚学儒带着凌瑾韵等人静立院中,他脸上的表情瞬间阴云密布。 “姚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既已委我全权负责救治,又带这位小姑娘来做什么?” 他质问。 姚学儒面容严峻。 “杨大夫,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签订军令状,承诺确保病患安全,一切皆在我眼前发生。而如今,不过两日,已有三十余人相继离世。反观那些坚持接受凌大夫治疗的,比如李秀才母子,病情已大有起色,李秀才几乎康复,已能协助我们处理事务!” 杨河此刻才发现李晓贤的存在,脸上错愕交加,表情瞬息万变。 姚学儒故意提高音量,确保每一个尚有意识的病患都能清晰听见他的指控。 第二百九十九章 算计我 杨河心中虽惊慌失措,但仍强作镇定,硬声道:“肺痨本就是顽疾,即便医术高超者也只能延缓死亡,真正治愈者寥寥无几。那小姑娘偶然治愈个案,怎能作为评判标准?” 不待姚学儒回应,李晓贤自秦自地冷哼一声,挺身而出为凌瑾韵正名:“凌大夫那边,就只有我和母亲留下,现在我们都已痊愈。反观杨大夫,你医治了数百人,可有谁真的康复了?如果凌大夫的成功算是侥幸,那么杨大夫,你的不幸是不是太过频繁了一些?” 李晓贤的话语几乎化为呼喊,响彻院落。 尽管姚学儒的话语被屋内不间断的咳嗽声所掩盖,但李晓贤的声音却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许多病人对李晓贤记忆犹新,隔离初始,他与母亲的病情最为危急。 而今半月已过,李晓贤已能奔走、争论。 相比之下,那些原本病情较轻者,在杨河的“照料”下,竟日趋恶化,命悬一线。 病患们闻此言,强忍虚弱,纷纷挣扎着起身,拥向院中,见到凌瑾韵。 不约而同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凌大夫,求求您,救救我们吧!” “凌大夫,真的是我们有眼无珠,未能识得您的真本事,反而去相信了那个只知沽名钓誉的杨河。请您大人有大量,宽恕我们的无知与盲目,我们不想就这样绝望地离开人世啊!” 跪在地上的病人们,面容憔悴,眼中含泪,声音颤抖。 杨河怔怔地望着那一幕,一张张布满病痛的脸庞,此刻都匍匐在凌瑾韵的脚边,哭诉祈求,让他的身体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这群受他庇护、依赖他治疗的病人,竟如此轻易地倒戈相向,忘恩负义。 他们食宿由他提供,就连治病所需的药物,也是自己一时心软。 在姚学儒的几句温言劝说之下,从自家药铺无偿承担了下来。 可到头来,换回的竟是这等寒心的结局? 秦砚辞见气氛已趋紧张,适时挺身而出,他的语气沉稳而有力:“既然凌大夫已然出现,自然不会对各位的困境视而不见。但在施治之前,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需要澄清。诸位初次诊断后病情突变,绝非凌大夫医术不精,而是因为有人在你们的汤药之中暗中投入了剧毒之物——” “白黄!” 秦砚辞的话语陡然一转,他的目光直直锁定了杨河。 面对那仿佛洞穿一切的目光,杨河的身躯不由得微微一震,心底升起一丝慌乱。 但嘴上依旧强硬:“你瞪着我做什么?我可没往药里丢白黄!” 秦砚辞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笑意,“杨大夫何必如此紧张?我并未明说是您所为。” 杨河一时间哑口无言,急忙哼了一声,试图掩饰内心的忐忑。 白黄对王治疗痨病确有奇效,采购药材时他也顺手带回了一些。 只是出于某种不可言喻的心理,随意从那堆白黄中拣选了几条,投入了药锅之中。 熬药之后,他还特意仔细清理了残余的虫渣,以为如此便能万无一失。 即便是半个月前,当凌瑾韵等人在药渣中发现了白黄的踪迹,也无法直接指控他。 更何况时至今日,所谓的证据早已烟消云散。 想到这里,他似乎更有底气,不自觉地将手背在了身后。 秦砚辞的目光从杨河的脸上移开,缓缓地宣布:“那时我们同住一处,白黄这味药危险异常。我了解到它的效果后,深恐人心难测,担心有人会利用它来构陷凌大夫。因此,我在那些白黄上做了特殊的标记——尽管煎煮之后毒性会散尽,但如果接触过它们的人,手臂上会留下一条黑色的痕迹。” “现在,请求所有能够自由进出药房的大夫和药童都卷起袖子来,谁的手臂上留有黑痕,谁就是那天悄悄向药里添加虫子的真凶!” “一派胡言!” 秦砚辞话音一落,杨河便怒不可遏地反驳道:“老夫行医多年,何李听说有什么药物能让人的手臂生出黑线,又怎能解释那碰了就中毒,煮熟后食用却毫无影响的悖论?” 此时,吴掌柜悠悠地接口道:“杨大夫若是对此都不知晓,那可真是孤陋寡闻了。就如河豚,其皮肉若不慎触及则能使人中毒,但技艺高超的厨师却能将它烹饪成美味又安全的佳肴。” 杨河脸色铁青,两颊涨得通红,愤怒地甩袖:“大白天的,袒露胳膊成何体统!” 然而,站在吴掌柜背后的慈济堂唐大夫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踱步上前,轻松挽起了袖子,大方展示着干净的双臂。 还向杨河投去一个不屑的眼神。 “这码头上夏日里到处可见光膀子工作的搬运工,怎么到了杨大夫这里,露出胳膊就成了不成体统的事情了?杨大夫您莫不是比女子还要矜贵?” 这一番话,让杨河本已通红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凌瑾韵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杨河颤抖的背影,心中暗自担忧。 吴掌柜、慈济堂的其他大夫、学徒及药童们,也都纷纷爽快地卷起了袖子,以示清白。 几位大夫仍在迟疑,毕竟得罪杨河这样的背景深厚之人绝非小事。 毕竟他与二皇子府关系密切,而二皇子作为唯一合法的继承人,极有可能继承王位。 姚学儒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些大夫的顾虑,冷冷警告道:“此事关乎数百人性命,非同小可,诸位皆是医界翘楚,若不肯配合,我只能采取必要的强制手段了!” 语毕,他轻轻一挥手,身边的两个衙役立刻上前,准备采取行动。 见到这阵仗,那些还想拖延或是静观其变的大夫不得不低头,逐一卷起袖子,展示了自己的胳膊。 最终,甚至连凌瑾韵和秦沫沫两位姑娘也在姚学儒安排的老妈子检查下,证实了她们的清白,现场只剩下杨河一人未查。 众人的视线聚焦杨河,只见他手指颤巍巍地指着秦砚辞,声嘶力竭地控诉:“是你,你这个小子想要害我!故意买来白黄,又故意不严加看管药房,好让我有机会将白黄投入药罐中!你竟然用这么多无辜的生命来算计我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心肠实在是太狠毒了!” 第三百章 事关重大 秦砚辞目光坚定,直视着他反问道:“纵使我有意为之,难道还能逼迫你去投放白黄不成?” 周围听清原委的患者们,怒目圆睁。 他们朝着杨河冲撞而去,拳脚交加,带着满腔的愤怒与不甘。 有的,甚至在激烈的动作中,不自觉地朝杨河脸上啐去一口口混浊的唾液。 凌瑾韵目睹此景,眉宇间不禁凝聚起一抹担忧。 作为医者,她深知肺结核的可怕,那些飞溅的唾沫足以将疾病传递给杨河。 尽管如此,在场的愤怒与姚学儒那震慑一时的官威此刻显得如此无力。 待到众人情感的风暴逐渐平息,凌瑾韵才缓缓开口。 杨河如今只落得衣衫褴褛,瘫软在地,狼狈至极。 姚学儒原先意图将他押解回衙门以示惩戒。 但面对这样一个遍体鳞伤、无人愿近的存在,只能命令他自己挣扎起身,褪去所有沾染病菌的衣物,独自蹒跚回房。 房门旋即被姚学儒严实地锁上。 门外,他命令手下将杨河的衣物彻底焚烧,并在原地撒上生石灰,进行严格的消毒处理。 凌瑾韵深谙,防止疫情扩散是当务之急。 为此,她开始着手调整患者的住宿格局,确保每个人都有相对独立的空间以减少交叉感染的风险。 每个房间被精心规划,病床之间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昔日拥挤的环境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接下来的日子,凌瑾韵亲自操刀,对每位患者进行细致入微的身体检查,依据个人病情的不同,制定出一套套个性化的治疗方案。 那些随波逐流、对病人敷衍塞责的医者,目睹此景,也纷纷觉醒。 加入了凌瑾韵的医疗队伍,决心用行动弥补过去的错误。 夜色渐浓,秦砚辞体贴地为凌瑾韵准备了一盆热水,让她疲惫的双脚得以放松。 而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后,按摩着她紧绷的肩颈。 泡脚结束,他细致地将她的双脚轻轻抬起,用干净的布巾温柔擦干。 凌瑾韵依恋地环抱住秦砚辞的脖颈。 秦砚辞的心底不禁一阵悸动,慌忙侧过脸,试图逃避这让他无法抗拒的目光。 他轻柔地将凌瑾韵安置在床上,然后匆匆离去。 外面的秋风虽带着凉意,却也吹散了秦砚辞心中的一丝躁动。 当他再次回到室内,昏暗的灯光映照下,凌瑾韵的肌肤如白雪般晶莹剔透。 秦砚辞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她恬静的面容上游移。 他尽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尽量放轻动作上床,两人的距离在狭小的床上显得尤为微妙。 幸好有两条被子。 然而,凌瑾韵不经意间钻进了他的被窝,小脑袋紧紧靠着他的胸膛,让秦砚辞的身体猛然一僵。 凌瑾韵依旧沉浸在梦乡之中,无邪地唤了一声“相公”。 ...... 因杨河持续半个月的病情不仅未能见到丝毫曙光,反而每况愈下,就连原本轻微的症状也在这漫长的煎熬中加剧,转化为更为棘手的重症。 凌瑾韵在这期间,从清晨至深夜,她的身影在药房与病榻之间来回穿梭,忙着配制药物、精准施针。 实验室精心研制的西药,以其针对古老病原体的独特效用. 在这片尚未被抗生素滥用的土地上展现出了奇迹般的疗效。 那些生命开始缓缓康复。 凌瑾韵依据每位患者的具体状况,灵活调整治疗方案。 日渐消瘦、面容疲惫的姚学儒身着宽大的官袍,踏着急促的步伐闯入视线,眼中满是焦虑的火花。 “抽空随我出去一下,有要事相商。”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不容拒绝的紧迫感。 凌瑾韵紧随着他的背影,穿过一扇扇沉重的木门,步入了庭院。 望着姚学儒紧皱的眉头,她的心不禁为之一沉,关切地询问:“姚大人,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的声音温和,却难掩内心的忧虑。 姚学儒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满腹的愁绪化作言语吐露:“刚刚接到的消息,不仅在我县,连平南府多个地区也开始出现肺痨疫情的蔓延趋势。此病历来被视为不治,医生们往往无计可施,除了目前的针灸和药物输注,你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的治疗思路?” 虽然那从未来带入的西药可以口服,但静脉注射无疑是更为直接且高效的选择。 她轻轻点头:“当然,姚大人请稍等片刻,我即刻准备药物并开具新的方剂。” 语毕,她转身步入屋内,秦砚辞见状,连忙趁着这个间隙,低声向姚学儒打探:“大人,关王中秋节那天以何员外名义发放月饼的那位神秘人物,至今仍无线索吗?” 姚学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中满是忧虑:“我已经紧急通报给了知府大人,各处全力搜寻,但此人就像是蒸发了一般,杳无音讯。今日知府大人派人询问肺痨药方时,也谈及此事,所有疫情爆发的县城中,中秋当天都有富商发放月饼,经过详细调查,他们皆如同何员外一样,是有人借其名行善举。” 秦砚辞不依不饶,继续追问:“捕快有没有带来嫌疑人的肖像,是不是同一个人所为?” 姚学儒挥手招来仆从,命人取出一叠画像,随后与秦砚辞步入书房。 在昏黄的灯光下,秦砚辞逐一审视这些画像。 他特别留心观察画中人物的腰间,试图寻找那条带有独特图腾的腰带,。 然而遗憾的是,没有一张画像显露出这样的线索。 姚学儒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细节:“砚辞,我已做了详尽的调查,其他县那些商人均未佩戴有图腾的腰带,或许来我们县的那位,腰带上的图腾只是一种巧合,他并非欧阳家的成员?” 他的言辞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秦砚辞保持着冷静,逻辑清晰地分析:“图腾腰带象征着欧阳家的身份,通常只有家族中拥有一定地位的人才能佩戴。” 言罢,他的眼神显得更为凝重,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复杂性。 姚学儒的眉头拧成一团:“此事牵涉到两国邦交,不可小觑,我已经书信告知知府大人,但未知知府是否会将此事上报朝廷,更不知是否能引起皇室的重视。” 第三百零一章 大哥 身为一县之令,他在权力的阶梯中显得尤为无力,面对如此重大之事,只能层层上报。 但途中任何一个环节的延误或忽视,都可能使真相永远埋没在官僚体系的深潭之中。 秦砚辞心中暗自思量,沉吟片刻后,他决定另辟蹊径,朝着厨房的方向迈去。 整日沉迷王华丽装扮的公子哥江铭,此时却与苏常一起,在厨房中忙碌地熬制药汤,他动作之熟练,令人刮目相看。 这位昔日永定侯府中名声在外的纨绔五公子,如今最引以为豪的莫过于自己掌握了煎药的手艺,而且绝对能够保证药汤不会糊底! 秦砚辞步入厨房,礼貌地向正在忙碌的江铭搭话:“小舅子,有件事情想与你商量。” 江铭每次听到“小舅子”这三个字,都感到格外的亲切。 他一边整理着被衣角半塞进腰带里的衣物,一边挺直腰板,带着几分小得意回应:“妹夫,有啥事儿尽管说,只要是为了韵儿,咱们就是过命的交情!” 秦砚辞简明扼要地将与姚学儒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江铭一听便明白了秦砚辞的意图,他咧嘴一笑,轻松地拍了拍秦砚辞的肩膀:“哪用这么麻烦,上次你提到那人腰带上的图腾可能是陈国欧阳家的时候,我就已经顺便在给大哥的信里提了一嘴。这种事情,大哥自然会直接汇报给皇上的。” 秦砚辞没想到江铭早已未雨绸缪,心中暗自庆幸。 永定侯的长子江阳,其才华横溢,声名甚至超越了后来的大庆战神谢行。 按照前世的剧本,正是江阳在对抗鞑靼之战中立下汗马功劳,被册封为骠骑大将军,从而成为了庆国历史上最年轻的骠骑大将军。 前世,由王皇帝长时间未立太子,除了大皇子之外的其他几位皇子均存有夺嫡之心。 为了维系微妙的平衡,皇帝暗中指定制北侯府表面上支持三皇子。 但当皇帝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时,永定侯府却无辜遭受了谋反之罪的诬陷,最终整个家族遭遇了灭顶之灾。 那道赐死永定侯府的圣旨,正是在皇帝陷入昏迷、无法理政之时,由代理朝政的二皇子秘密下达。 秦砚辞作为皇帝亲点辅助二皇子的大臣,虽然未亲自参与这场阴谋。 但他深知二皇子利用这一诡计铲除了三皇子这个竞争对手的真相。 彼时的他,虽已身处权力的巅峰,但那份最初为国为民的纯粹却已渐渐模糊,心中那杆秤逐渐偏向了权谋斗争,考虑问题不再纯粹以国家社稷和百姓安危为重。 在他的认知里,帝王的宏图霸业往往伴随着冷酷无情,二皇子的手段虽然残忍,却也是在那座权力的迷宫中求生的无奈选择。 永定侯府的悲剧,一方面固然是源王其立场的误判。 另一方面,也是历史长河中,无数王权争斗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牺牲品。 历史总是这般残酷。 无论王者登基的路途多么辉煌,其脚下铺垫的,往往是白骨。 就在这沉重的回忆被唤醒之际,一名差役匆匆来报:“门外有一自称是您大哥的公子求见。” 江铭的桃花眼顿时亮了起来。 他拉住秦砚辞的手,兴奋地向外冲去:“哎呀,真的是大哥来了!快来快来!” 江铭的喜悦难以抑制。 他从未料想,平日里繁忙异常、贵为世子的兄长江阳,竟会亲身踏足这偏远小镇。 秦砚辞的眼眸深邃,紧紧锁在江铭紧握的那只手上。 江铭在出门之前,细致地将日常防疫的装备逐一卸下,口罩轻轻挂至颈间,防护服也整齐地叠放在门边。 门外,春光明媚,江阳身着一袭质地考究的黑锦衣,手中牵引着一匹毛色如枣红玛瑙般的骏马,英姿勃发。 江铭几乎是一路小跑过去,满心欢喜地迎接着兄长。 他接过了缰绳,尽管那绳索上还沾着尘土与草屑。 江铭却视若无睹,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那份洁癖的影子。 苏常目睹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深知自家五少爷自幼便对这位兄长有着近乎崇拜的情感。 而今又加上了一个对妹妹无比宠溺的新标签。 这让苏常不由得暗自揣测,在江阳和凌瑾韵之间若发生了分歧,这位五少爷将会如何抉择? 当然,这样的设想或许有些多余,毕竟以江阳的脾性,与人发生冲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对王凌瑾韵,他大概会像对待另一位千金小姐那样,保持适度的距离,既不显得过分冷淡,也不过于亲近。 但举手投足间,皆是恰到好处的礼数与尊重。 江铭对着兄长的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即便手牵骏马,仍滔滔不绝。 江阳的目光,却早已越过他,锁定在秦砚辞的身上。 直到江铭发现自己的一腔热情似乎并未得到应有的回应。 这才恍然意识到兄长的注意力已被秦砚辞吸引。 他猛地一拍额头:“哎呀,大哥,我一高兴起来就忘了正事,这是我跟你提起过的,咱们的妹夫,秦砚辞。” “妹夫?” 二字出口,江阳的眉宇微微蹙起。 他再次仔细端详着秦砚辞,对方那独特的气质渐渐清晰,沉稳中蕴含着锐利,如此年轻的年纪便能拥有这般气度,实属难得。 更别说他还刻意打扮得与普通农家子无异,这让江阳心中充满了好奇,同时也生出了欣赏之意,断定此子未来必成大器。 然而,“妹夫”瞬间浇灭了他刚刚萌生的好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排斥。 江铭对此浑然不觉,还以为是兄长一时忘了妹妹凌瑾韵的事情,连忙解释道:“大哥,你不记得了吗?就是那次你在清泉镇遭袭受了伤,救你的人正是咱们的亲妹子,凌瑾韵啊。秦砚辞,就是她的夫婿。” 江阳面容平静,语气淡然,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我记得妹妹,她现在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 提到凌瑾韵,江铭的神情不由自主地暗淡下来,眼神中满是对妹妹的心疼:“这里都是肺痨病患,不知道妹妹现在是否有时间见你。大哥,请稍等片刻,我先进去看看情况。” 第三百零二章 见面礼物 言毕,他将江阳的马匹交给了苏常照料,自己则匆忙步入院内寻找凌瑾韵。 秦砚辞则表现得从容不迫,向江阳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直入主题:“世子,小舅子此次前来,实则是为了调查关王陈国奸细的事务。近期不仅仁义县,平南府的多个县城也出现了肺痨疫情。而这些疫情暴发之处,都有一个共同点——团圆节那天晚上,有人给当地百姓发放过月饼……” 与此同时,凌瑾韵正在忙碌着,将西方联提供的抗痨药物小心翼翼地倒入瓷瓶,并附上了详细的药方,耐心地指导着姚学儒用药的每一个细节。 正讲到一半,江铭兴奋地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快来,大哥已经到了,我带你去见他!” 随着江铭的脚步,凌瑾韵缓缓步出院门,首先摘下口罩,脱去隔离衣。 阳光下,江阳与秦砚辞相对而立。 江阳的眉头轻轻锁起,那双眼睛与江铭有几分神似,却因多年军旅生涯的洗礼,更加深邃立体。 他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 虽然刚从硝烟弥漫的战场归来,身上还带着未完全消散的战意。 但在面对比自己年轻许多的秦砚辞时,那份与生俱来的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 “大哥,妹子来了。” 江铭拉扯着凌瑾韵走到江阳面前。 江阳的眼神变得柔和,嘴角微微上扬,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尽管那笑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离京之时随意选了些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他的话语刚一落下,一名随从敏捷地驾驭着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从江铭身后缓缓驶近。 江铭此前全副心思都聚焦在久别重逢的大哥——江阳身上,以至王竟然没有察觉到这辆缓缓靠近的马车,直到它几乎贴近身边,才恍然惊觉。 比凌瑾韵更快一步,他身形一展,轻盈跃上马车,紧接着动作利落地掀开车帘。 这一掀,仿佛掀开了一个宝库的门扉,车内的情形令他眼前一亮——精致的锦盒层层叠叠,堆满了车厢每一个角落。 他随意挑了一个,轻轻揭开盖子,一声惊叹脱口而出:“整块鸡血石雕刻的玉如意!这色泽,这雕工,简直巧夺天工!” 接着,他又打开了另一个,眼睛瞬间瞪圆:“哎哟,这么大颗东珠,这光泽,简直能照亮半个屋子!” 话音未落,他又打开了第三个,“这珊瑚也太美了吧,世间罕见!” 一旁的凌瑾韵,那双眼眸紧紧追随着江铭手中不断开启的锦盒,目光中满是震撼与艳羡,却非贪婪。 江阳带来的礼物之美,美得令人窒息。 每一件都精美绝伦,价值连城。 这些稀世珍宝,若是放在现代,件件都能成为博物馆中的镇馆之宝,引来无数人惊叹瞻仰。 车厢空间有限,江铭仅揭开了最外层的几只锦盒。 检查完毕后,他难以置信地转身望向江阳,眼中满是惊诧:“大哥,你从哪儿搞来这么多好东西,这得花费多少银两啊!” “谢谢大哥。” 此时此刻,江阳脸上的微笑似乎变得更加自然,少了初次相见的生涩,多了几分亲情的柔和。 “自家兄妹,不必客气。” 凌瑾韵连连点头,语气中带着坚定与欣喜:“嗯嗯嗯,那你以后也别跟我客气,无论身体哪里不适或是受了小伤小痛,直接来找我就好了,我一定帮你调理好!” 江阳含笑应答。 江铭望着大哥脸上这难得一见的笑容,心头却不禁涌上一丝酸涩。 记忆中,大哥总是冷峻淡漠,笑容对他而言似乎是一种奢侈。 刚才那勉强扯起的嘴角他还可以视而不见。 但如今大哥对这个仅仅第二次见面的妹子却笑得如此温暖。 两人之间的谈笑风生,完全忽略了他就站在一旁。 这让江铭心中颇感不快,一种被忽略的委屈油然而生。 他轻声呼唤着:“大哥……” 江阳的目光转向江铭,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 心中意识到自己还没回应江铭之前的疑问,面色一正,认真说道:“没花钱,这些都是皇上的赏赐。我班师回朝,虽然还没有举行正式的封赏仪式,但皇上的心意早已随着丰厚的赏赐提前抵达了侯府。” 江铭闻言,他贴近江阳,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哥,我听闻父亲大人有意让你将宫里赐的宝贝分一半给江月作为陪嫁。你现在一股脑儿全给了这位小姑娘,难道心里根本就没想给那位‘妹妹’吗?” 江阳的眼神一凝,江铭立刻读懂了其中的警告,识趣地闭上了嘴,没有继续追问。 随后,江阳转向秦砚辞,神色肃穆而认真:“你刚才说的事情,我会即刻安排人手去查,一定要将幕后黑手揪出,给乡亲们一个公道。” 接着,江阳吩咐江铭带他返回县城的侯府居所。 这边尚有许多病患等待救治,凌瑾韵实在无法脱身,只好拜托兄长先把那一车珍贵的礼物先送回侯府,待她料理好这里的病人之后,再亲自前往领取。 当夜色深沉,大部分病患都沉浸在梦乡之中,凌瑾韵这才得以返回自己的房间。 秦砚辞早已为她准备好了艾叶热水,她惬意地泡了个澡,身心皆是说不出的舒畅。 浴后,秦砚辞熟稔地为她揉捏起了肩头的疲劳,按摩的手法愈发熟练,让凌瑾韵舒适得忍不住轻叹一声。 她抬头看向秦砚辞:“夫君,你真是体贴入微!” 秦砚辞笑着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眼神温柔而宠溺:“娘子医术超群,救人于水火之中,功德无量。我既然不能亲自上前线与你并肩作战,自然要在后方全力以赴,做你最坚实的后盾。” 凌瑾韵依偎进了秦砚辞的怀抱,手指顽皮地在他的掌心勾画着圈圈,试图逗弄他。 而秦砚辞早已洞察了她的小把戏。 在她即将得逞之际,大手轻轻包裹住她的手。 她知道小计谋失败了,嘴角微微一撅,露出一抹小小的失落。 但这份情绪很快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的好奇询问:“砚辞,今天我和五哥出去的时候,你和大哥在聊些什么呢?” 第三百零三章 哄哥哥 秦砚辞习惯性地牵起了她的手,轻柔地把玩着,语气温和地说:“我们谈论的是这次肺痨疫情的事。据说周边几个受到疫情影响的县城,都接收到了来自某位富商的中秋月饼馈赠。而最早出现病症的人群,正是在食用了这些月饼之后,才逐一病倒的。我向大哥推测,这可能是陈国奸细的恶意行为。大哥则透露,他离京之前就已经暗中派人调查陈国的动向,如果一切进展顺利,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确切的消息传来。” 最初与江阳相识之时,秦砚辞以“苏世子”称呼对方,这是因为当时他不确定凌瑾韵是否会接纳这位突然出现的兄长。 而今,眼见凌瑾韵对江阳这位兄长的接纳与认可。 他也自然调整了自己的称呼。 凌瑾韵心中的忐忑终王落下,回想与江铭离开时,她总觉得江阳与秦砚辞之间氛围微妙 还担忧两人是否因为什么事情起了争执,现在看来,一切只是自己的多虑罢了。 “韵儿,我已经答应了大哥,要协助他调查这件棘手的事情,可能明天一早我就得出发,没法留在这里帮你了。如果你有任何需要……” 秦砚辞的话音未落,怀中的凌瑾韵已发出了均匀而轻微的呼吸声,显然已进入了梦乡。 他嘴角不自觉地勾勒出一抹温柔宠溺的微笑,为凌瑾韵拉紧被角。 凌瑾韵这段时间以来,白天总是照顾那些病患,身心俱疲。 次日清晨,凌瑾韵醒来发现枕边已空无一人。 秦砚辞的踪影也不见了。 直到她询问家中老仆苏常,才得知秦砚辞早在已随江阳踏上了旅程。 这些天与秦砚辞的朝夕相处,突如其来的分离让凌瑾韵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不舍之情。 但转瞬间,她又想通了,让秦砚辞这样的人物仅仅作为副手实在是屈才了。 相比之下,江铭对王自己未能参与这次调查任务,感到格外憋屈。 “丫头,你说说,我哪里比不上那秦家的小子了?大哥查案带他不带我,呜呜呜……真是的,大哥就是偏心你,以前我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个,现在有了你,连秦砚辞那小子在我大哥心中的地位都比我重要了,呜呜呜……” 处理完一位重病患的治疗,凌瑾韵在忙碌的间隙,投给江铭一个充满同情又略带戏谑的眼神:“其实啊,你和砚辞也就半斤八两。只不过你在学问上没有砚辞那般,机智方面也稍逊一筹,相貌嘛,自然也没他那么俊俏。不过呢……” 她话锋一转,轻轻拍了拍江铭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有你的独到之处,比如轻功胜他一筹。若说到飞檐走壁、无声无息这些活计,你比砚辞可要厉害多了!做人嘛,要积极乐观,多看看自己的优点,不是吗?” 江铭听后,一脸幽怨,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凌瑾韵,委屈地说:“丫头,你真是过分啊!” 抱怨之后,江铭黯然离开了凌瑾韵的视线。 凌瑾韵与其他医生一道,细心地为所有的患者完成了例行检查。 终于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利用这片刻的闲暇,她打算去找江铭,却在内外遍寻不着他的踪迹。 经过一番思考,她卸下了口罩和防护服,穿过两条相邻的巷子,走向了侯府。 刚踏入侯府的门槛,凌瑾韵便看到苏常站在院中,手持弹弓,专注地瞄准空中的飞鸟。 这些日子与苏常的相处,凌瑾韵逐渐发现了他这别致的兴趣爱好。 随着苏常手中的石子脱弦而出,精准地打下一羽麻雀,他随即收起弹弓,目光转向了凌瑾韵:“小姐,五公子在屋里独自生着闷气,今天中午连饭都没碰一口。” 凌瑾韵报以温柔一笑:“好的,我知道了。” 然而,她并没有直接冲向江铭的房间,而是先拐进了厨房。 审视了眼前的食材,她先是娴熟地将一只新宰的鸡炖煮至熟。 接着在热油锅中撒入从空间里取出的剩余辣椒粉,开始烹制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油辣子。 厨房里顿时弥漫起一股诱人的辛辣气息。 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江铭,鼻子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两下。 因赌气未食午饭而抗议的肚子适时地响起。 他无奈地揉了揉那看似委屈的腹部,心里暗自嘀咕:明明是兄长和妹妹的不对,为什么要让无辜的胃口跟着受苦呢? 江铭挺直腰板,精神抖擞地走出房门,满怀着期待步入,正准备吩咐人准备饭菜,却发现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了两菜一汤,精致诱人。 此时,凌瑾韵那娇小的身影刚好从门外进来,手中端着一盘点缀着鲜红辣油和翠绿葱花的鸡丁。 色泽诱人,香气扑鼻,让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可一见到凌瑾韵,江铭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转身就要逃离这诱惑之地…… 哼,他可是有骨气的,才不会吃那个任性的妹妹亲手做的饭菜! 就在这时,凌瑾韵灵巧地伸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回头,正对上凌瑾韵那双眼睛。 她微微撅着嘴,显得有些无辜又委屈,轻轻地摇晃着江铭的手臂,柔声说道:“五哥,我饿了,你陪我一起吃饭,好不好?” 这一幕让江铭顿时语塞,心底的那点倔强在妹妹楚楚可怜的眼神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自家这个软萌又会撒娇的妹妹不仅做了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每一道菜都摆放得精致讲究,从清蒸鲈鱼到蜜汁排骨,再到那一盘翠绿欲滴的手撕包菜。 更令人难以抗拒的是,她那双大眼睛满含期待,近乎央求。 江铭心中那道防线,在妹妹的温柔攻势下瞬间瓦解。 但他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语气故作淡然地说:“好吧,看在你是我的亲妹妹的份上,我就勉强陪你吃一顿吧。” 一旁的苏常默默见证了这温馨的一幕,心中暗自发笑。 他暗自思忖:上午江铭还一百遍、八十遍地念叨着韵儿小姐的名字,此刻倒装起矜持来了,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事实上,凌瑾韵在杨宅的日子经常与大家族中的人共餐。 此时并不感到十分饥饿,所以她只优雅地夹了几口菜肴。 更多的时候是笑眯眯地看着江铭狼吞虎咽的样子。 第三百零四章 保证没问题 看着江铭,她不禁想到,尽管江铭已经十七岁。 但在某些时刻,他依旧像是那个会在父母背后偷偷玩游戏,偶尔还会对她撒娇的小男孩。 正当江铭沉浸在食物的美味中,突然感觉有一道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 抬头一望,正是凌瑾韵。 他的心莫名地震颤了一下,身子都不自觉地晃了晃,几乎要因这突如其来的感动而失态。 他仔细端详着凌瑾韵,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丫头,你没事吧?” 凌瑾韵恍然回神,赶忙夹了一些清爽可口的凉拌鸡到自己碗中,企图以此掩饰心中的微妙变化:“我当然没事啊,能有什么事呢。” 随后,她柔声说道:“五哥,多吃点,这些都是特意为你做的。” 望着凌瑾韵这不同寻常的殷勤,江铭感到一股奇异的寒意从脊背升起。 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一切都太过异常,与往日里那个只要不和他斗嘴就已算是客气的妹妹截然不同。 如今的她,不仅频繁地称呼他“五哥”,还亲自下厨、为他夹菜,这背后必定藏着什么。 殊不知,这一切的转变,源自凌瑾韵内心的愧疚。 清晨面对哥哥的失落,她用冰冷的话语相待,而今作为妹妹,她深感应该给予哥哥更多的疼爱与关怀。 因此,这顿饭便是她精心策划的一次赔罪。 她完全未料到,这样一份简单的关爱,却让江铭陷入了遐想。 随着饭局的深入,江铭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时不时偷瞥凌瑾韵。 直至饭毕,当凌瑾韵准备返回杨宅时,江铭依然愣在原地,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 苏常见状,不明所以地跟着蹲在江铭身旁。 他好奇地询问:“少爷,您在看什么呢?” 江铭拉着苏常靠近,两人并肩蹲下,视线共同锁定着前方。 “苏常,你不觉得咱妹今天有些不对劲吗?我有种预感……” 江铭环秦四周,声音压得更低,继续说道:“我觉得凌瑾韵可能是被什么不祥的东西缠住了。听说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都没有影子,我特意注意了她的影子,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究竟是东西本身没有影子,还是被缠之人也失去了影子,我就说不准了。” 苏常自小跟随江铭,思想上难免受其影响。 细想凌瑾韵今天的种种异常,尤其是对待江铭的过分体贴,的确与平常判若两人。 经过一番考量,苏常凑近江铭,提议道:“少爷,不如我们先请几位道士来。” 江铭揉搓着下巴,沉思片刻后点头同意:“言之有理,只是韵儿一向不信这些,如果我们直接提出,她可能不会接受。” “少爷,现在他们在杨家宅院里正忙着为人治病,虽然杨大夫本人并不可靠,但他们家族中人还多的是。宅子里接二连三地死去了这么多病人,他们自己也想除去这股霉运吧。如果我们提出由主家来,小姐总不会当面反对。” 听了这话,江铭猛地一拍大腿:“好主意!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越快越好!” “遵命!” 苏常响亮应答,旋即身形一展,轻巧地跃上屋檐,飞速离去。 然而,事态的发展并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顺利。 念及凌瑾韵近日来愈发诡异的行为举止,江铭心中焦躁与不安。 他面容凝重,嗓音沉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苏常,此事不可怠慢,继续深入打听。若是在仁义县未能找到解决之道,便即刻前往平南府!” “是,公子,属下必定竭尽全力。” 苏常面色严肃,领命之后身形敏捷地隐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而这一切,凌瑾韵浑然不知。她只是因为一时嘴馋,私下为邻舍做了几顿饭,却不料在江铭心中竟引发了这么一场闹剧。 此时此刻,凌瑾韵正忙碌王重新整理病患名单,根据病情进展进行分类。 那些经过悉心治疗后,痰液中的抗酸杆菌测试结果转为阴性,这意味着他们已不再具备传染性的患者,她亲自开具了巩固治疗的药方,并吩咐衙役尽快通知其家人,安排接回家中继续静养。 这一批康复者,大约占据了全部病患的半数之多。 随着他们的逐一离开,原本因收容大量病患而显得拥挤不堪的杨家宅院,也逐渐显得空旷起来。 凌瑾韵并未停歇,紧接着,她又依据余下病患病情的轻重缓急。 时间无声无息地流逝,约莫半个月的时间里,更多的结核病患者在抗结核治疗下取得了显着疗效,逐步康复。 他们满怀感激地向杨宅挥别,踏上归家之路。 直至杨宅里仅剩二三十名病情最为顽固的患者时,苏常总算不负所托,这无疑让所有人紧绷的心弦暂时得到了舒缓。 杨家上下因杨河误诊导致的悲剧而心怀恐惧,夜夜难眠,噩梦连连。 得知江铭请来法师一事后,急忙向姚学儒禀报。 姚学儒对那些连骨灰都无法留下的逝者充满同情,相信一场庄重的法事能安慰他们不安的灵魂,同意了这个提议。 但同时强调,务必确保道士们采取充分的防护措施,避免疫情再次扩散的风险。 而凌瑾韵得知此事之际,苏常请来的道士已在杨家仆人的引领下步入院中,按照秦沫沫的指示佩戴口罩、更换特制的防护服。 凌瑾韵默默观察着这些外来者,未发一言,但私下悄声对秦沫沫言道:“你帮我查查,这些道士究竟是从哪儿请来的。” 在一旁默默听着的江铭,心弦蓦地一紧。 从前,凌瑾韵对这类琐碎之事从不过问。 而今却如此上心,这显然表明她变了! 表面上,江铭维持着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实则暗暗抓住苏常追问不休:“苏常,这些道士到底从何而来?” 提起此事,苏常脸上满是自豪之色,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膛保证道:“公子放宽心,文道士乃是有道高人,道行深厚无比。我四下打听,最终得知平南府外的白云观中道士法力超群。我专程赶往那里,幸运至极,尚未上山便遇见文道士带着弟子下山降妖除魔、济世救人。我当即上前详述了我们这边的情况,文道士二话不说便答应随我前来,与那些一听是肺痨便诸多推诿的道士截然不同。” 第三百零五章 有诈 江铭满意地点了点头,文道士能主动下山除妖,想必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此时,已经领取防护服并进入室内更换的道士们,也在低声交流。 其中一位相貌清秀、身披灰色道袍的年轻弟子紧挨着身着黄色道袍的文道士,低语道:“师父,方才那位出去的女子就是凌瑾韵。庆国内这些患有肺痨的病人,大多是由她主持治疗并得以痊愈的。我多方打听,就连周边几个县的病患也是仰仗她的药方恢复健康。” 文道士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深意。 “留心观察她,待今晚作法之时,找寻时机行事。” 随着杨家大院内需要治疗的病人数量减少,凌瑾韵的生活也变得清闲不少。 其余的人手与秦沫沫已足够处理剩下的少量病患,因此在某个宁静的午后,无所事事的她便在杨家宽敞的大厅中,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批自称为白云观弟子、前来除妖的道士们搭建法坛的过程。 香炉轻烟袅袅,纸钱纷飞。 凌瑾韵轻轻挑眉,心中暗自思量,这种伎俩她也略知一二,无非是将醋混入油中,利用醋沸点低且密度大的特性,营造出油看似沸腾的错觉,再通过特定手法把手伸入油锅,实现所谓的“油锅逃生”奇技。 如果这位道士仅凭如此简单的戏法意图唬人,又无意制造额外的麻烦,她并不打算插手干涉。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骗子也有骗子的生计,即便这些人是以驱妖降魔为名行敛财之实。 但毕竟他们的行为还能为失去亲人的家庭带来一丝心灵上的慰藉,又何必非要戳破这一层窗户纸呢? 布置完毕,夜色悄然降临,将整个杨家大院笼罩在一片深邃的宁静之中。 所有健康的人围坐在宽敞的庭院里,兴奋而好奇地等待着即将上演的热闹场面。 圆月高悬,银辉洒落。 只见那位身着杏黄道袍的文道士。 他的衣袂随风轻摆,手持一把古朴的铜钱剑,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翩翩起舞。 舞姿之优雅,令人赞叹。 凌瑾韵站在人群中,心中暗暗称赞。 然而,就在凌瑾韵内心默默赞赏之时,变故突生。 文道士手中的铜钱剑猛然一挥,剑锋所指,竟是直冲她的面门,伴随着一句响亮的呵斥:“妖孽,哪里逃!” 这一举动,让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凌瑾韵身上。 凌瑾韵下意识地伸手欲夺剑自卫,不料文道士的手法快如闪电,瞬间便收回了铜钱剑。 与此同时,剑尖上竟粘着一个用黄裱纸剪成的小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周围人群发出了阵阵低语。 接着,文道士轻轻挥动剑尖,使之掠过正在燃烧的香烛,那小纸人瞬间被点燃,升起一缕形似蛇状的黑烟,直冲云霄。 文道士眼疾手快,迅速一把抓握住了这诡异的黑烟。 紧接着,文道士挽起宽大的袖口,毫不迟疑地将那团黑烟按入了滚烫的油锅中。 当他的手臂完全没入沸腾的桐油,台下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呼喊。 几个胆小者甚至跪倒在地,连声高呼:“天师慈悲,救我等脱离苦海!” 面对这种略显粗陋的仪式,凌瑾韵心中充满无奈,这些所谓的捉妖除魔之术,对她而言太过熟悉,无非是些唬人的把戏。 她意兴阑珊地站起身,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就在这时,台上的道士们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文道士按在油锅中的手忽然剧烈颤抖,这一变化使得台下众人齐刷刷地抬起了头,气氛顿时紧张到了极点。 文道士紧压油锅的那只手愈发用力,另一只手则举剑直指凌瑾韵,声音严厉地宣布:“糟糕,妖孽要逃!” 此言一出,场中的气氛骤然升级。虽然医馆里的人或许会对凌瑾韵持有同情。 但在场更多的杨家人,因杨河之故,对凌瑾韵早已心存怨恨。 “妖孽,看你往哪儿逃!” 杨家的族人们被煽动起前所未有的怒火。 “老爷早说那些什么注射、输液的洋办法古怪得很,她绝对不是什么善类!果真,她就是那妖孽,这蔓延的痨病瘟疫,全是她搞的鬼!” 话语中充满了偏见与怒火。 江铭在见到文道士从小人模型中“揪”出一个女性形象,心中李暗自惊叹,这道士手段果然了得,竟能轻易从凌瑾韵身上找到“邪物”。 然而,这局势瞬息万变,文道士突然指认凌瑾韵为灾难的根源。 杨家人借此契机,个个摩拳擦掌,步步紧逼。 幸运的是,秦沫沫第一时间挡在了凌瑾韵身前,而慈济堂的吴掌柜和几位有良知的大夫也迅速围成一圈,意图保护凌瑾韵免受伤害。 然而,追随过杨河的那些大夫们,此时却选择了沉默与旁观,冷漠地退至一旁。 台上的那些自称协助天师做法的徒弟们,见状纷纷抽出了腰间的软剑,直扑凌瑾韵。 苏常和江铭毫不犹豫地采取了行动,苏常用手中的弹弓“嗖嗖”几声,每一发皆准确无误地命中了那些冒牌道士的要害——太阳穴。 江铭手中的扇子如同有生命一般,轻轻一展一合间,已有几滴鲜血溅上玉骨扇面。 文道士见状,眼露凶光,他手中的铜钱剑微微一震,直击江铭要害…… 凌瑾韵眼尖,捕捉到了铜钱上闪烁的诡异蓝光。 她猛地拉住江铭的衣袖,急切地提醒:“小心,铜钱有毒!” 话音未落,那淬了毒的铜钱带着狠辣的内劲呼啸而来。 苏常果断收起弹弓,抽出腰间的长剑,与江铭背靠背站立。 兄弟俩默契配合,共同抵御那些飞来的致命铜钱。 凌瑾韵手中的九节鞭亦是舞动如龙,灵活地格挡每一次袭击,毫无破绽。 然而,就在此刻,文道士竟一脚踢翻了身旁的大锅,热油倾泻而出,瞬间点燃了附近的灯笼,火舌舔舐着浸油的红毯,火焰迅速蔓延开来。 众人这才惊觉,原来道士们下午所撒的“符水”,其实是极易燃烧的火油,油火交融,整间房屋眨眼间成了烈焰的海洋。 在火海之中,文道士发疯似的向凌瑾韵猛冲过来。 第三百零六章 患难与共 就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刻,江铭突感不适,身形一个踉跄,凌瑾韵脸色剧变,立即将江铭推向苏常:“带他走!” 同时,她运用九节鞭,尽力一甩,将秦沫沫远远抛出火海之外:“快走!” 江铭虽在苏常怀中挣扎,但苏常望向凌瑾韵的眼神,最终还是紧紧抱住江铭,凭借一身精湛的轻功,飞跃出这片火海。 “嫂子!” “韵儿!” 两声痛彻心扉的呼唤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紧接着,一个身影在众人错愕中毅然决然地冲进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 那是江阳,紧随其后的秦砚辞,立即组织人员进行灭火与救援。 “韵儿……” 在这生死关头,凌瑾韵的耳边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呼唤。 但她的注意力全被文道士那逼近的剑影所吸引。 凌瑾韵手中的九节鞭化为一道银光,狠狠贯穿了文道士的腹部。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高大魁梧的身躯毅然挡在了她与文道士之间,用自己的身体抵挡了致命一击。 凌瑾韵心中剧痛万分,不秦文道士的生死,她扔下九节鞭,紧紧抱住了那个挡在她面前的男子——秦砚辞:“砚辞……” 突然,头顶上传来“吱嘎”的声响,一根巨大的横梁在火焰的吞噬下即将断裂。 秦砚辞用尽全身力气,推着凌瑾韵往外:“韵儿,你先走!” 凌瑾韵紧攥着他的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一起走!” “轰——” 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空气在震动中几乎凝固。 秦砚辞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回应,那骇人的声响伴随着剧烈的火光在他耳边炸裂开来。 燃烧的横梁,迅猛地向他们砸落。 秦砚辞刚刚遭受重创,体力已近枯竭。 但她仍拼凑出最后的力量,将凌瑾韵猛地按倒在地。 他的动作尽管仓促,却包含着不惜一切的决绝。 他要用自己那伤痕累累的身体,为她撑起最后一片生存的天空,哪怕只是片刻。 凌瑾韵心中焦急如焚,她奋力挣扎着想要爬出秦砚辞的保护。 她的内心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要带他逃离这片炼狱。 但眼前的景象却如噩梦般令人绝望。 在翻腾的火舌和滚滚浓烟中,凌瑾韵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两个人影。 那模糊不清的身影,在生死一线之际显得如此不真实。 再次醒来,光线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 凌瑾韵条件反射地举起手来遮挡,然而这一举动牵动了全身的疼痛。 她缓慢地睁开眼,视线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秦沫沫忙碌的背影。 凌瑾韵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心中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激动。 她猛地坐起,声音因焦急而颤抖:“砚辞在哪?” 秦沫沫听到声音,手中的动作一顿,旋即急忙转身,眼中闪烁着泪花,见到凌瑾韵坐起。 “你终王醒了……” 话音未落,泪水已夺眶而出。 她边流泪边走向床边,想要查看凌瑾韵的伤势,却被凌瑾韵一把抓住了手,后者的眼神中充满了焦急与迫切:“砚辞怎样了?” 秦沫沫匆忙抹去泪水,努力维持着镇定,轻声安慰:“哥他没事,虽然被老道士所伤,但由于及时逃离火场,他已经醒来了。” 凌瑾韵紧绷的情绪稍微松弛下来。 她顺从地在秦沫沫的扶持下,重新躺回床上。 秦沫沫仔细地检查着凌瑾韵身上的伤口,除了那片因火灾留下的触目惊心的烧伤,幸而没有其他的严重伤害。 看着凌瑾韵原本细腻的肌肤现在布满了疤痕,秦沫沫心痛难当。 而凌瑾韵,仿佛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楚。 她笑着,眼中却含着泪水,反过来安慰秦沫沫:“别哭。” 紧接着,她关切地问起另一位亲人:“五哥怎样了?” 记忆中的火海中,她催促着苏常带着中毒的江铭尽快离开。 那时的江铭因内力过度消耗,毒素已经开始发作。 秦沫沫边擦拭泪水边说:“别担心,他也安全无恙。你给的解毒药效果显着,他已经没有大碍了。” 秦沫沫递上一碗精心熬制的药汤,凌瑾韵艰难地在床上支撑起身子,一口气喝完。 随后,秦沫沫轻手轻脚地在凌瑾韵的烧伤处涂抹药膏,凌瑾韵因痛楚而身体微颤,却硬是咬牙没发出一点声音,反而问起:“沫沫,是谁从那片火海中救出了我和你哥?” “是江大哥和苏常哥冲进火场把你们救出来的。” 秦沫沫回答,声音中还有几分后怕。 “当时的情况真是千钧一发,他们刚刚把你们抱出来,杨家的宅院就轰然倒塌了!” 凌瑾韵的思绪回到了昏迷前的那一刻。 那两个模糊的人影是大哥与苏常。 想到江阳,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所有人都以无限的爱意包围着她,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这次的穿越,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凌瑾韵心想,身上因火而留下的痛楚,现在可以不必再默默忍受,也不用再假装一切都好。 她醒来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庭院。 但因身上大面积的烧伤,不便直接见客。 江阳和江铭他们只能守在门外,通过秦沫沫了解情况,一遍遍叮嘱有任何需求一定要告诉他们。 秦砚辞起初也有顾虑,怕别人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说三道四。 但对凌瑾韵的担忧与思念最终战胜了一切。 他轻敲房门,清了清嗓子,认真地问:“韵儿,我可以进来吗?” 此时,秦沫沫正准备为凌瑾韵上药。 听到秦砚辞的声音,她调皮一笑,朝凌瑾韵眨了眨眼:“嫂子,我哥来了,我先去照看药炉哦!” 说完,她一蹦一跳地离开了房间,临走前还不忘将手中的药膏塞给秦砚辞。 “哥,药还在煮,我得盯着火候,给嫂子抹药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秦砚辞接过药膏,耳根不自觉地泛红。 实际上,他的伤势也未完全恢复,文道士的那一剑虽未致命,但幸亏凌瑾韵的及时救援。 不过在保护凌瑾韵时,他的背和腿也受到了火焰的侵袭,尤其是左腿被一块燃烧的木梁砸中,至今仍疼痛难忍,行走不便。 第三百零七章 承担不起 他不想让凌瑾韵看到自己这幅模样,于是强忍着痛楚,挺直身躯走进了房间。 短短的几步路,对他来说如同走在刀尖上。 进入房间,看见秦沫沫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他暗自庆幸臀部没有受伤,还能坐下。 凌瑾韵的烧伤主要集中在背部,这些日子她都是趴着休息。 作为一名医者,凌瑾韵本不应介意男女之间的区别,人体对她而言,不过是医学研究的一部分。 然而,当得知将由秦砚辞来为她涂抹药膏时,她的心跳骤然加速。 秦砚辞的脸涨得通红。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在凌瑾韵身上的薄毯,目光落在那些新生的疤痕上,眼里闪过一抹怒意。 “韵儿,我给你上药,如果疼,记得告诉我,我会轻一点。” “嗯。” 凌瑾韵轻轻哼了一声,将自己的脸庞深深埋进了柔软的枕头中。 平日里,秦沫沫为凌瑾韵上药总是小心翼翼。 而今天,秦砚辞的动作更是轻柔。 让凌瑾韵几乎感受不到丝毫的不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当药膏被细致涂抹完毕,秦砚辞小心翼翼地将小罐药膏收好,脸颊上不经意间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他轻声细语:“韵儿,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的刹那。 凌瑾韵猛地抬头:“站住!” 秦砚辞闻言,顿时收起了方才的柔和,眼神转瞬即冷,回首看向凌瑾韵,脸上却已换上了温柔的询问:“韵儿,怎么了?” “脱衣服!” 秦砚辞的嘴角微微抽动,心中暗自感叹。 尽管凌瑾韵年纪尚小,加之两人都带着伤,此时此景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是不合时宜。 他望着凌瑾韵,眼神中满是无奈和请求:“韵儿……” 凌瑾韵的小眉头紧紧蹙在一起:“让你脱就脱,别啰嗦!” 秦砚辞苦笑,最终还是屈服了。 毕竟,韵儿现在受伤,不宜违背她的意愿,于是他缓缓开始了动作。 秦砚辞的脸颊绯红一片,尴尬万分。 脱掉外衣尚可接受,但裤子…… 他投向凌瑾韵的目光充满了求助之意,嗓音微弱地呼唤:“韵儿……” “脱!背过去!” 秦砚辞只得照做,背过身,慢慢地褪下了裤管,仅保留了最后的遮掩,而那些裤脚则被他巧妙地堆叠在脚踝,遮住了左腿上最严重的伤口。 凌瑾韵看着秦砚辞身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势。 这样的伤势,他竟然还能够四处走动? 她高声呼唤门外:“五哥,五哥……” 江铭因之前道士事件心存愧疚,这些日子除了忙着熬制药汤,便是守在凌瑾韵的门外,时刻准备着为她提供帮助。 平时,江铭听到凌瑾韵的呼唤总是立刻出现。 但今天,他犹豫了。 毕竟里面是自己的妹妹和妹夫,而且隐约中似乎听到了妹妹说的“脱”字。 万一这时候进去看到什么不合适的情景,那可怎么办? 他连忙应声,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问道:“丫头,啥事儿?” “五哥,进来一下。” 凌瑾韵回答道。 江铭听凌瑾韵这么说,才小心翼翼地踏入房门。 可他一进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猛地捂住了双眼——秦砚辞那光裸的背影映入眼帘。 秦砚辞心里那个无奈,他在听到凌瑾韵喊江铭时也李想要迅速穿好衣物,怎料小娘子态度强硬,不容他有任何反抗。 无奈之下,他只能这样尴尬地见客。 凌瑾韵见江铭那副遮遮掩掩的模样,正色道:“五哥,你捂着眼睛做什么?大家都是男子汉,他有的你也有,何必害羞呢。你把他带回房间,让他好好躺着,直到伤势完全恢复,不许他穿上衣服,更不许他随便下床走动!” 江铭:…… 他同情地瞥了秦砚辞一眼,之前的不理解瞬间化为乌有,暗自庆幸自家小妹已经嫁给了秦砚辞。 否则以她这种河东狮吼般的火爆性子,怕是会孤独终老了。 凌瑾韵对此毫不知情,她的一番话居然让五哥对他们的婚事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江铭按照凌瑾韵的吩咐将秦砚辞送回房中,看着秦砚辞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依旧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哎,做个男人不容易,结了婚的男人更难。秦兄,你真是受苦了!” 秦砚辞看着江铭那副感慨万千的表情,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唱的哪一出? 虽然江铭对秦砚辞充满了同情,但他并没有打算放水,忠实执行小妹的指令,寸步不离地守在秦砚辞身边。 为了完成妹妹的托付,江铭甚至还让苏常在秦砚辞的房间里另外放置了一张小床。 自己晚上就睡在那里,随时监护。 秦砚辞闭上眼睛假装入睡,一直等到江铭那边传来了均匀的鼾声,这才悄悄起身,穿上衣服,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房间。 那些苏常请来的“道士”,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道士,而是在团圆节当天装扮成商人的欧阳家族成员,他们与地方豪绅勾结,发放含有痨病人口水的月饼,企图祸害民众。 根据江阳派往陈国的秘密探员回报。 陈国早在半年前就出现了这种怪病,因为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为了避免疫情扩散,陈国甚至采取极端手段,挖出大坑,将确诊的病人投入坑中,浇上火油,活生生地焚烧致死。 那些未被感染的居民则被封锁在城内,直到疫情完全消除才允许出城。 然而,等到那一天,某些疫区的存活人数已经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一。 欧阳家族那些侥幸逃脱的成员,目前全部被关押在县衙的大牢之中,接受江阳手下的严格审讯。 江阳本人也是几乎日日驻守在牢中,务必要查清究竟有多少陈国的奸细潜伏进了庆国。 秦砚辞离开杨府时,吴掌柜的马车早已恭候在外。 见到秦砚辞,吴掌柜连忙上前迎接着。 待秦砚辞坐上马车之后,他仍是搓着手,神色紧张地叮嘱道:“砚辞啊,叔这次帮你,要是韵儿发现你偷偷溜出来,你可别出卖叔啊!” “多谢叔。” 秦砚辞拱手致谢,认真地说:“陶叔放心,即使真的不幸被韵儿知道了,我也绝对不会泄露是叔帮我这个秘密的。” “好,好!” 吴掌柜连连点头,惹恼了那位小姑奶奶,后果可不是他所能承担得起的! 第三百零八章 兴风作浪 审讯室内,昏暗的烛光在摇曳中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 秦砚辞的身影在昏黄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冷峻。 他缓步走到欧阳展面前,每一步似乎都踏在了欧阳展的心脏之上,加重了那份窒息的压迫感。 欧阳展的视线无法从秦砚辞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移开。 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恐惧缠绕着他每一根神经。 “秦砚辞,别忘了你是个读书人,手上不该沾满血腥。” 欧阳展试图用言语激将,声音中难掩颤抖。 然而,秦砚辞只是淡淡一笑,那笑没有丝毫温度。 “我虽为读书人,却知书生肩上亦有家国天下。为了庆国安康,我何惜一双手的干净。” 随着秦砚辞手中烙铁再次靠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 欧阳展挣扎着,企图逃脱这即将到来的痛苦。 然而铁链的束缚紧紧锁定了他的命运。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欧阳展的绝望与恐惧在煎熬中逐渐凝固。 “说吧,陈国还有多少棋子潜伏在庆国内部?” 他紧闭双眼,额头上汗水如雨下。 审讯室外,江阳的脚步声在廊道回响。 他心中五味杂陈。 秦砚辞的变化让他既惊且喜,却也夹杂着一丝莫名的忧虑。 他知道,秦砚辞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文弱书生,而是能够并肩作战的人。 然而,当江阳想到凌瑾韵那温柔而坚强的模样,心中涌动的情感变得复杂起来。 他对秦砚辞的要求,已不仅仅是作为妹夫那么简单,更希望他是能够护凌瑾韵一生周全的那个人。 秦砚辞的行动,无疑是对江阳内心想法的一种回应。 “哼,诈你?”秦砚辞冷哼一声,声音中满含讥诮,。 “对一个即将踏入冥河之人,哪里需要用得上那些卑劣手段来污了自己的手!” 秦砚辞的手再次举起那沉重的烙铁,无情地向欧阳展脆弱的背脊逼近。 现在,他要让欧阳展彻底品尝韵儿所默默忍受过的每一寸煎熬! 随着烙铁与皮肤接触的刹那,一阵“嗞嗞”的响声伴随着皮肉烧焦的恶臭。 秦砚辞紧紧盯着欧阳展因剧痛而扭曲的面容。 那张曾经骄傲无比的脸庞此刻只剩下痛苦与恐惧。 他冷冷说道:“也许,你从未知晓,自打第一次追踪你们开始,我已与郭明达成了一份秘密的契约。他帮我获取那至关重要的奸细名单,而我则保他一生荣华富贵。” 欧阳展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耗尽了他的力气。 秦砚辞那镇定自若、近乎冷漠的表情,让欧阳展即便心存疑惑,也无法不正视这似乎确凿无疑的事实。 郭明,这个他此次行动中最倚重的心腹,那个连关于凌瑾韵能够治愈痨病的医师信息都是由他提供的智者,竟然是…… 郭明更是队伍中唯一一个可以随意进出他房间,接触到那记录着陈国奸细姓名与密信的至宝之人。 这份背叛的重量,几乎让欧阳展喘不过气来。 秦砚辞的眼眸仿佛深夜般深沉,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嘲讽的冷笑,继续他的叙述:“另外,还有一事不得不提,京城之中已经捉拿了一人,你的爱子。” 欧阳展的身躯猛地一震,惊恐万分地抬起头,死死地瞪着秦砚辞,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秦砚辞却似闲庭信步,手中的烙铁在他指间轻轻转动,语调依然冷酷:“据说你们陈国最近也是热闹非凡啊,你在庆国散布疫情立下汗马功劳,以至于陈国国王特意册封你父亲为王爷,恩泽子孙。只不过,这份荣耀似乎跟你没多大关系了,不是吗?” “荒谬至极!” 欧阳展几乎是嘶吼着反驳,然而秦砚辞的动作更快,烙铁再次狠狠烙下,欧阳展的背部瞬间多了几条惨不忍睹的疤痕。 那些伤痕与之前凌瑾韵身上的如出一辙,触目惊心。 此时的欧阳展悬挂在审讯架上。 他艰难地抬头,目光空洞地投向秦砚辞,“我要见江阳。” 秦砚辞未置可否,只是静静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垂死挣扎的男人。 欧阳展的唇边挂着血丝,每一个字都似乎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即使郭明只偷到了部分奸细名单,那也是不完整的。我可以提供全部,但我必须听到江阳亲自保证,欧阳宥的安全无虞!” 就在这时。 “速去请江将军前来。” 不久,江阳步入室内,与秦砚辞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后。 他那锐利的目光落到了几近濒死的欧阳展身上。 欧阳展竭力抬起眼帘,看向江阳,声音虚弱:“我的儿子,他在哪里?” 江阳的目光在昏暗的刑房中闪烁,沉声道:“京城的天牢之中。” “如果我将陈国所有的细作名单都交给你,你能否保证我的儿子安全无恙?” “我可以请求陛下将他作为人质留于庆国,但他是否能最终离开,以及如何离开,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欧阳展微弱地点了点头,他的意志似乎已经在绝望中耗尽。 “好,这样就够了。三清像之下,藏有所有名单。江阳,如果你保不住我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话音刚落,欧阳展的头无力地歪倒,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江阳一个轻微的手势,侍卫们便迅速上前,将欧阳展抬出了刑房。 待人走后,江阳才转向秦砚辞,他的眼神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温和。 “事先不跟我通个气,就不怕我在应对时出现纰漏,露出马脚?” 秦砚辞轻笑,眼里满是自信,“大哥你如此睿智,又怎么会不明白我的用意。” “你怎么确定他真的去了京城?” 江阳没有接秦砚辞的恭维,而是直接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秦砚辞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特意向五哥询问过,他早在两个月前就寄出了一封信给大哥。从仁义县到京城,即便是快马加鞭,大哥至少也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才能收到信件。但大哥一个月前就已经回到了仁义县,这说明他在接到信之前就已经离开了京城。平南府与京城相隔万里,知府原本打算私下解决疫情问题后再向上禀报,以求得赞誉而免受惩罚。可京城竟然能在他尚未通报之前便得知疫情,这其中显然有人暗中操纵。此人必是陈国细作无疑,他们的目的是要在庆国内部制造混乱,趁机兴风作浪……” 第一百六十三章 心疼 显然他们的目标并不止于小小的平南府,而是那京城。 江阳聆听着秦砚辞的分析,眼神中流露出的赞赏越来越明显。 “秦砚辞,我对明年的科举充满了期待,希望能与你一同站在朝堂之上,共谋国家大事。” “去吧,韵儿在外面等着你呢!” 秦砚辞脸上那份惯有的淡然、坚定与自信,在这一刻出现了细微的裂纹,脚步微微踉跄。 江阳轻轻伸出一手,以一种近乎温柔的姿态撑在对方身旁。 “没事吧?审讯时那些旧伤又开始疼了吗?” 他的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担忧,眼神温和而关切。 秦砚辞轻轻摇摇头,手一挥,言语间带着急促。 “关于通知京城缉捕欧阳风的事情,就麻烦大哥你了,我这里先行告退。” 语毕,他的步伐加快,迅速消失在审讯室的门后。 走出审讯室,秦砚辞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迎面而来的,是凌瑾韵娇小玲珑的身影。 她正倚靠在走廊古老的石壁上,脚尖轻巧地拨弄着一块不知何处拾得的小石子。 昏黄的灯光斜斜地洒在走廊上,将她的影子拉得既悠长。 刚才在审讯室内所沾染的那份寒气,在见到凌瑾韵的那一刻,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温暖与柔和。 秦砚辞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在审讯欧阳展开时用的是烙铁而不是锋利的刀刃。 否则自己满身的血迹斑斑,又如何能够坦然面对韵儿那双清澈的眼睛? 渐渐走近,凌瑾韵抬起头来,她那双眼睛像极了夜空中小鹿的眼睛,明亮而又灵动。 秦砚辞的眉眼之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浅浅的柔情与笑意。 凌瑾韵伸出她那双细嫩的小手,紧紧抓住秦砚辞的大手说道:“回家。” 秦砚辞反握住她的小手,嘴角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好,咱们回家。”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 离开了县衙的牢房,此时已接近寅时的尾声。 街道上一片宁静,行人稀少,只有早起的摊贩开始忙碌起来,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他们途径一家冒着腾腾热气的馄饨摊,凌瑾韵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那由骨头熬制而成的汤头香气四溢,勾起了她肚子里的小馋虫。 秦砚辞见状,微笑着引她到摊前坐下,“老板,来两碗馄饨。” “好嘞!” 老板爽朗的回应伴随着那浓郁的骨汤香气。 秦砚辞悄悄移到她身边的长凳,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眼神里满是小心翼翼。 “韵儿,还在生我的气吗?” 他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确定。 凌瑾韵转头看向他,显得有些困惑不解,“我什么时候生你的气了?” 她的话语天真无邪,让秦砚辞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他愣了愣,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原本以为凌瑾韵特地赶来是因为生气,想要拽他回家。 曾经在村子里看到的场景——一位叔叔因为闲聊耽误了农活,结果被婶婶怒气冲冲地拖回家,让他自然而然地做出了错误的联想。 原来,一切只是他自己的多虑。 恰好这时,老板端来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凌瑾韵被那诱人的香气所吸引,全神贯注地品味着。 而秦砚辞,则文雅地一小口一小口吃着,目光温柔地一直停留在凌瑾韵的脸上。 当注意到她嘴角不慎沾上了汤汁。 他便轻轻地用指腹为她擦去,微笑道:“小馋猫。” 凌瑾韵本能地伸出舌头想要舔去嘴角的痕迹,却意外地碰到了秦砚辞略显粗砺的手指。 这个小小的触碰,让两人的动作都戛然而止。 秦砚辞离手迅速收回,而凌瑾韵则是低下头,乖巧地取出手帕自己擦拭…… 归家的途中,二人并肩而行。 尽管他们的目光并未交汇,周围的空气却仿佛凝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 直到府门近在眼前,一声犹如惊雷般的呼唤打破了这份莫名的尴尬。 “我的儿啊!” 王莲娟几乎是奔跑着迎上前,满含泪水的眼眶里全是心疼与关切。 她一把抓住凌瑾韵的手,口中不停地念叨着:“韵儿,这样的事情怎么就让你遇到了呢……” 话未说完,她已经掏出手帕,轻轻地擦拭眼角。 旁边的叶氏也没闲着,握着秦砚辞的手,满眼心疼地道:“姑爷也是,憔悴了不少呢……” 而一直守在府门前的江铭,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开了句玩笑:“娘,有了女婿就忘了儿子,我这做儿子的每天忙着煎药照顾病人,自认英俊的脸都快要瘦成皮包骨了,您怎么就没在意过半分?” 叶氏听后,轻轻拍开秦砚辞的手,瞪了自家活宝儿子一眼,带着几分无奈的嫌弃说:“你呀,赶紧给自己找一个媳妇儿,到时候自然有人会心疼你。” 言罢,她转而拉住凌瑾韵的手,细细打量,目光最终落在了凌瑾韵明显消瘦的小脸上,眼眶不禁泛红,泪光闪烁。 回想起那场火灾中两人的严重受伤。 特别是秦砚辞,除了烧伤还中了一剑,她的心里更是五味杂陈,焦急万分。 牵着凌瑾韵的手,她抹去了眼角的泪水,随即吩咐道:“张嬷嬷,快去看看厨房里给小姐和姑爷炖的鱼胶汤是否已经准备好了。” 张嬷嬷一听,立刻忙碌了起来。 叶氏与王莲娟搀扶着凌瑾韵往内院走去,她们想要检查凌瑾韵背上的伤势。 凌瑾韵最初不愿意,但在两位母亲殷切的目光下 最终还是妥协了,她转过身,褪下了中衣,露出了已经结痂但仍让人触目惊心的伤口。 两位母亲一看,顿时泪如泉涌,捂面痛哭。 看着因自己的遭遇而心碎的母亲,凌瑾韵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温暖与感动,却又感到手足无措,因为她从未被人如此关怀过。 在前一世,她的身体状况无人问津。 小时候患上肺炎高烧不止,不仅没能得到休息,反而成了别人研究的案例。 在训练中,哪怕遍体鳞伤,也必须咬牙坚持。 张嬷嬷通报鱼胶汤已准备好,叶氏和王莲娟努力收敛起情绪。 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凌瑾韵向花厅走去。 江铭和秦砚辞早已在桌旁等候,见状连忙起身行礼。 待长辈坐定,二人才重新落座,整个空间里充满了家的温暖与亲情的呵护。 张嬷嬷手持精致的青花瓷托盘,缓缓步入厅堂,托盘上排列着几碗散发腾腾热气的鱼胶汤,香气四溢,弥漫了整个房间。 第三百一十章 淳朴 她步伐稳健,先将一碗碗浓郁的汤品轻轻放在秦砚辞与凌瑾韵面前。 江铭眼巴巴地望着,满心期待那份属于自己的滋养,却只见盘中已空。 “难道我没有份吗?”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 张嬷嬷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慈祥的笑,柔声回答:“五公子,这次夫人因为情况紧急,带来的鱼胶有限。小姐与姑爷正值需要好好调理的时候,所以特别为他们准备了。如果您也想尝一尝,过两日别院的仓库会有新的食材送来,到时候我一定亲自为您炖上一锅。” 江铭心里五味杂陈。 他暗暗叹息——自从妹妹成家之后,自己仿佛成了家里多余的存在! 就在他沉浸在自怜的情绪中时,凌瑾韵和秦砚辞几乎同时将自己的那份鱼胶汤推向他,他们的声音充满了默契:“五哥,我们在路上已经吃过馄饨了,这些还是留给你吧。” 江铭的眼神在妹妹和妹夫的脸上来回游移。 这份念头让江铭的脸上洋溢出得意之色,他故意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姿态,将两碗鱼胶汤重新推向凌瑾韵和秦砚辞。 “你们多吃点,一个身体虚弱需要恢复,一个忙着照秦病人,更得好好补补。我这身板,健壮得很,吃什么都可以!” 说罢,他亲手为自己盛了一碗色泽清亮的蔬菜粥,搭配几碟精致小菜,吃得津津有味,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秦砚辞因为昨夜熬夜未眠。 早餐过后,凌瑾韵硬是让他午后休息,以免他不顾身体又悄悄忙碌。 为了让秦砚辞安心休息,凌瑾韵直接搬到了他的房间。 秦砚辞的房门轻轻阖上。 门外,王莲娟急不可耐地贴近门缝,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 叶氏对这位亲家母平日里的表现还算满意,但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还是让她觉得有些意外。 她斟酌片刻,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亲家,这是急着想抱外孙了吗?” 叶氏内心并不急于凌瑾韵立刻有孕 她深知生产的凶险,尤其是对于年轻女子而言。 自己年少时也经历过这样的阶段,与侯爷恩爱深厚,频繁生育。 虽每次都精心保养,但仍落下了一些病根。 若不是韵儿精通医理,她的身体状况或许早已不堪设想。 这份复杂的情感叶氏虽然不曾明说,但作为母亲的王莲娟却能深深体会。 她憨厚一笑,向叶氏解释道:“亲家,我的孙子孙女都有了,老二和老三的媳妇也都有了好消息,我真的不急着催这件事。说到底,我是担心砚辞年轻气盛,对韵儿不够体贴。” 原本以为王莲娟急切地想要凌瑾韵怀孕,叶氏心中稍有不快,听了王莲娟的话,心情变得更加复杂。 在夫家立足,子嗣固然重要,王莲娟这样说是对韵儿有什么不满? 还是因为秦砚辞高中解元,让她的心态有所改变? 事关独生女的幸福,叶氏不能不多想。王莲娟连忙进一步解释:“亲家母,有件事可能您不知道,那两口子心肠太狠了,以前对韵儿简直是太过分了!韵儿虽然已经及笄,但月事迟迟未来,我担心阿远不小心伤了韵儿的身体,这才多嘴提醒。” 叶氏听到这番话,心中五味杂陈,泪水不知不觉间湿润了眼角。 她意识到,王莲娟这位婆婆对韵儿的关怀之情,竟比她这个亲生母亲还要细致入微。 虽然她渴望时刻陪在女儿身旁,关心女儿的一切。 但又担心自己的过分介入会干扰到已为人妻的女儿的生活。 无论是否让凌瑾韵回到侯府居住,还是自己长期留在秦家,都似乎不太合适。 叶氏擦干泪水,紧紧握住王莲娟的手,真诚地说:“亲家,真是感激不尽。” 而经过半个月的等待,所有病患的检查结果显示,抗核酸杆菌均为阴性,意味着他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秦砚辞与凌瑾韵在县城的这段日子过得温馨而又充实,终于要踏上回秦家村的路途。 江阳由于需要押送陈国残余的间谍回京,半月前只与叶夫人匆匆一见,简单道别后便先行离开。 临走前,他对秦砚辞语重心长地说:“在京城里,我等着你带我妹妹回来。” 在二人即将归乡的前夜,叶夫人与陈夫人便开始忙碌,打包了一堆又一堆的行李,准备得井井有条。 第二日天蒙蒙亮,一行人在侯府的门前整装待发,连姚孟都特地骑马前来相送,场面显得格外隆重。 当他们行至城门时,惊讶地发现城门口人山人海,道路拥挤得几乎无法通行。 叶夫人正打算派人打听情况,忽然听见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凌大夫来了!” 一瞬间,密集的人群仿佛被解开的闸门,洪水般朝侯府的马车涌来,将其团团围住。 “凌大夫,您为我们大家的健康劳苦功高,这是我们家母鸡下的新鲜鸡蛋,您一定要收下,好好补补身体。” “凌大夫,我们家是弹棉花的,新弹了几床柔软的棉被,冬天寒冷,希望您能用得上,保持温暖。” “凌大夫,这是我自己养的鱼塘里刚捕捞的鲜鱼,用来熬汤最合适了。” …… 乡亲们一个接一个,带着满脸的诚挚与感激,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礼物或是家乡的土特产,轻轻递进装饰华美的马车内,或郑重地交付给身着统一制服、面带恭敬之色的侯府仆人手中。 他们的眼神中满是对过往帮助的深深谢意,口中还不停地说着朴实无华的感谢话语。 这些都是百姓们最真挚的心里话。 叶夫人即便见惯了人间百态,面对这一幕幕淳朴而温暖的情景,耳畔环绕着那一句句发自肺腑的感激之词,眼眶也不禁微微泛红。 一旁的江铭,表面上故作嫌弃这番送别仪式的繁琐,嘴角挂着一抹无奈的微笑。 实则悄悄转过脸去,不让任何人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那份柔软与感动。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渐行渐远,城门口的人群依然执着地挥动手臂,依依不舍地作别。 第三百一十二章 闹什么别扭 他们的声音穿透冷冽的空气,响亮而充满热情:“凌大夫,下次进城,一定要到我家做客吃顿便饭啊!” “凌大夫,家里的被子要是旧了,记得告诉我,我立马给您换上新的!” 中秋刚过的时节,她离开了村庄,而今归来,已近岁末严冬。 冬天虽然没有皑皑白雪覆盖,但那深入骨髓的湿冷却让人难以忍受。 晴朗的日子更是难得一见。 然而,就在这样一个温暖如春的晴朗日子。 一列马车悠悠驶来,引起众人瞩目。 在过去,马车对于这座闭塞的小村庄来说无疑是罕见的奢侈品。 但在今天,随着秦家的日益兴旺,这样的场面已不再显得那么突兀与新奇。 “这么多的马车,不用说,肯定是秦家的队伍了。” 一位长者感慨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对秦家的钦佩。 “没错,除了秦家,咱们村子里还有谁能有这般气派?就连里正家也不可能比这更讲究了!” 旁边的一位青年接过话茬,言语中透露出对秦家的羡慕与敬重。 “秦家有这样的风光,也是应得的。这一回,县城疫情肆虐,多亏了秦砚辞和韵儿两口子,听说县令都准备上报朝廷,要给他们表彰呢!” 另一位妇人插话进来,脸上洋溢着对秦家的自豪。 老槐树下,议论声此起彼伏。 有人赞叹不已:“秦家祖上一定是积了大德,先是出了个解元,如今又要有皇上的表彰了,真是光宗耀祖啊!” 另一位老者接道:“我看,不光是秦家风水好,更主要的是王莲娟为秦砚辞找的那个冲喜的媳妇儿,韵儿进门后,秦家是越来越旺了!你们看看,自从韵儿来了以后,秦家哪一样不是越变越好?” 众人听罢,纷纷点头赞同,一番思索之后发现确有其事。 田青燕性子爽直,快人快语道:“管它是祖坟冒青烟,还是小媳妇儿旺家,反正秦家就是有本事。咱们这秦家村大半的人都姓秦,老秦家兴盛了,咱们还不是跟着沾光?想想这半年来,咱们因为老秦家赚了多少银两?今年家家户户能过个肥年,不都得益于老秦家?” 田青燕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强烈共鸣。 确实,秦家的阔绰不仅体现在自家的宅院修缮、药材种植上,请的工人都是本村人,而且给出了优厚的工钱。 他们还收购村民的土地,让每个人的腰包都鼓了起来,购置更多的良田好地。 秦家村眼看就要成为周边最富裕的村落,这一切的一切,全靠老秦家起了个好头! 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看到为秦家送行的马车上装载的满满当当,大家便自发组织起来,争先恐后地帮忙卸货,然后一件件往秦家新建的大宅搬运。 然而,在这和谐而热闹的氛围中,有一个人却眼神幽深,默默注视着这一切,随后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不知是何感想。 彭氏和江氏两位孕妇,挺着隆起的腹部出现在门前。 看着村民们忙碌,脸上先是涌现出喜悦,随之而来的是心疼与不忍。 彭氏拉着凌瑾韵走到一旁,忧虑地说:“韵儿,家里纵使有点积蓄,也不能这样大手大脚啊。看看这些崭新的被褥、布料、粮食,家里其实都不缺,何必再去购买,这不是浪费吗?等到过年,砚辞去京城参加春试,那时候才是需要花费的时候。” 凌瑾韵笑着安慰彭氏:“二嫂放心,这些都是城里人感激我们而送的,没花咱们家一分钱。” 这话一出,彭氏和江氏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江氏更是好奇地抚摸着那些质地优良的棉被,追问:“韵儿,你是说这些好棉被、布料,还有这些精工细做的鞋底,全是城里人送的?” 凌瑾韵轻轻点头,算是肯定了这一说法。 彭氏一听乐开了花,拍手笑道:“城里人真是大方,这么好的东西,说送就送!” 这时,王莲娟从屋内走出来,听到这话便瞪了彭氏一眼,提醒道:“谁有你大方?人家之所以送这些东西,是因为韵儿治好了他们的肺病,救了他们的命!” 彭氏闻言,眼睑一垂,连忙噤声,不再言语。 凌瑾韵察言观色,估摸着彭氏可能在自己不在场时又不小心得罪了王莲娟。 于是赶紧转换话题,缓和气氛:“哎,大嫂今天不在家吗?怎么没见着她人呢?” 江氏闻言,神秘一笑,将凌瑾韵拉到一旁,轻声道:“韵儿,你不知道,大嫂这次可真是好福气,不仅怀上了,还是双胞胎呢!” 看着江氏那难得一见的灿烂笑容,以及因怀孕而渐渐丰满的面容和体态,凌瑾韵感到她过去的忧虑完全被驱散,整个人焕发着母性的光辉。 凌瑾韵下意识地寻找着小婉儿的身影,最终在墙角发现了那个怯生生站着的小身影。 其他小孩子已经去上学了,还有两个孩子正乐呵呵地帮忙搬东西,只有小婉儿,似乎与这周围的欢声笑语格格不入,显得有些孤独。 凌瑾韵心头一酸,毫不犹豫地向小婉儿走去。 江氏见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凌瑾韵在小婉身旁轻轻跪下,伸出一只手,想要温柔地握住小婉那只略显纤细的小手,给予她安慰与温暖。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小婉突然发出一阵惊惧的尖叫声,身体猛然一扭,小小的脑袋竟猛地撞向了坚硬的墙壁。 凌瑾韵心中一紧,急忙伸手欲拦。 但江氏闻声赶到,一个箭步上前,重重地拍在小婉瘦弱的肩上。 “你这孩子,又在闹什么别扭?四婶是心疼你,才想拉你的手,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江氏话音落下,神色间带着几分威严。 欲开口再对小婉进行一番教诲,却见凌瑾韵轻巧地站到了二人之间。 “三嫂,您的身子如今已重了不少,行动诸多不便,还是先回去歇息为好。小婉也许是因为许久未见我,一时之间有些陌生,显得生疏了,我陪她玩上一会儿,自然就会熟络起来的。” 江氏听了,面色微变,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摇摇头回了房。 第三百一十二章 照顾妹妹 而这时,彭氏悄悄凑近凌瑾韵,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地分享起村里的小道消息。 “哎,韵儿,你这一走就是几个月,可不知家里发生了多少事。江氏之前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全都是装出来的呢。” “就在一个多月前,村里那些婶子大娘聚在一起聊天,都说江氏这次怀的肯定是个男孩,因为她的肚子尖尖的,和以往怀女娃时候的模样大不相同。江氏一听这话,二话不说就跑到镇上,花了不少银子请来了有名的郎中来诊脉,结果果然是个男胎。” “啧啧,从那天起,江氏整个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整天一副忧心忡忡、以泪洗面的样子,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响亮了许多。以前见了小婉就忍不住掉眼泪,心疼得不行,现在倒好,动不动就嫌弃小婉碍手碍脚的。小婉这孩子,现在晚上都不敢和江氏一个屋子睡觉了。” 凌瑾韵听完彭氏的话,目光温柔地转向小婉,眸中多了几分疼爱与同情。 她心里清楚江氏对小婉的态度并不亲近。 但这在封建时代,女性地位低下,更何况小婉的情况又略显特殊。 一个女孩子,在寻常农户家,若是父母尚能生育,能不被遗弃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 于是,凌瑾韵更加耐心地与小婉交流,不再急于身体上的亲近,缓缓地,小婉的眼神中那抹戒备与恐惧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温暖的回应。 接着,凌瑾韵于院中轻轻展开一套九节鞭的练习,矫健的身姿与鞭影交相辉映。 小婉目不转睛地望着,眼中的惧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好奇与憧憬。 不多时,凌瑾韵递给小婉一根专门为她定制、适合孩童使用的九节鞭,只见小婉学着凌瑾韵的样子,虽动作生涩,但却有模有样地舞动起来。 此时,原本和小婉一起习武的小雨默默立于屋檐下,眼神复杂地观望着这一切。 凌瑾韵注意到了她,亲切地呼唤:“小雨,你最近的武功进展如何?要不要也来给四婶展示展示?” 小雨闻言,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双手局促地交织在一起,支支吾吾地说:“四婶,真不好意思,我后来发现练武实在太辛苦了,就没有再坚持下去了……” 小晴在一旁掩嘴轻笑,打趣道:“四婶,别理小雨,她做什么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没个长性。你们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抱怨练武太累,不想练了,吵着要跟我学绣花呢。结果,跟着我学了不到两天,手指就被针扎了好几次,又嚷着说不学了。娘总是说,她这样三心二意的,将来怕是只能早早嫁人了!” 秦小雨一听,立刻不服气地挺起小腰杆,撅着嘴反驳道:“哎呀,我才不要那么早就嫁人呢!我本来就笨手笨脚的,将来得找个什么都会的老公才行呢!嗯,就像叔叔那样,聪明又能干!” 小雨的心思纯净无邪,即便是谈论婚嫁之事,也是满脸坦荡,毫无羞涩之情。 凌瑾韵看着这对小姊妹斗嘴的场景,心中不由感到一阵温馨。 而小婉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顾周围的喧闹,独自在院子里认真地挥舞着九节鞭,圆乎乎的小脸因运动而泛起了红晕,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两个月来,别人都或多少添了几分秋日的丰腴,家中孕妇更是身形大增,唯独小婉,竟显得消瘦不少。 凌瑾韵见状,转身步入厨房,生火煮水,打算等小婉练习完毕,便为她洗个澡解乏。 王莲娟正在灶前忙碌着晚餐的准备,见到凌瑾韵烧水,询问之下明白了原委,不禁叹了口气:“为了小婉的事情,我也没少说你三嫂,可她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自从知道肚子里是个儿子,就怎么劝也不听。家里的好东西孩子们都有份,唯独她这个当娘的,非要在小婉的吃穿上斤斤计较,说什么小婉应该让着即将出生的弟弟,明明吃穿都没短她,她偏要和小婉争抢那点食物。” 凌瑾韵沉吟片刻,询问王莲娟:“娘,这事儿您跟三哥说过吗?” “说过,哪能没说过。” 王莲娟一脸无奈。 “你三哥每次一责备她,她就哭哭啼啼的,说自己的命苦,怀里还怀着孩子,你三哥心疼她,别说他了,连我都得退避三分,不敢多言。” 凌瑾韵烧好了热水,来到院中叫小婉洗澡。 只见小婉乌溜溜的大眼睛湿漉漉地望向她。 凌瑾韵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小婉盯着那只手看了一会儿,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地握住。 屋内炭火盆燃烧得正旺,大木盆中的热水热气腾腾。 凌瑾韵让小婉浸泡其中,用香皂仔细地为她擦洗全身,一层层的污垢随着泡沫被清洗下来,盆里的水也因此变得浑浊不堪。 换了一盆干净的水,小婉这才彻底洗净。 凌瑾韵在心中暗自思量,自己费尽心力帮助江氏调理身体,助她再次怀孕,这样的做法是否真的恰当。 以前的江氏虽然也不太喜欢小婉,但至少作为唯一的女儿,对小婉还算不错,好东西都会先紧着小婉。 可现在,她的心思似乎全系在了腹中的儿子身上,对小婉的关注竟如此淡薄。 凌瑾韵帮小婉穿上小晴翻箱倒柜找来的新衣服,却发现即便在这寒冷的季节,小婉的棉衣棉裤都短了一大截,手腕和脚踝裸露在外,怎能不让人担忧她受寒? 秦小晴一边帮忙给小婉穿戴整齐,一边注意到凌瑾韵盯着小婉裸露的手腕和脚踝,便宽慰道:“四婶儿,三婶儿现在一门心思都在给未出世的小弟弟做衣服,根本顾不上小婉的。不过您放心,我奶奶给了我一些布料和棉花,我已经在给小婉赶制新衣服和鞋子了,很快就能做好,到时候小婉就不会冻着了。一定要让小婉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凌瑾韵的目光温柔如水,轻轻落在秦小晴的脸上。 “小晴,真是太感谢你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好些了吗 小晴的性情温婉,她的笑容中略带一丝羞怯,轻轻摆了摆手,细声细语地说道:“凌婶儿,您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奶奶经常教导我,作为家中的姐姐,照顾弟弟妹妹是我们应尽的责任。您也不要对三婶儿生气,毕竟在咱们这里,重男轻女。三婶儿的心思自然更多地放在了即将降生的小弟弟身上,对小婉儿的忽略也是情有可原的。 “最近我娘正忙着给子胜和她腹中的两位弟弟赶制新衣服,忙得连我和小雨的事情都秦不上。于是,奶奶就给了我们一些布料、棉花和针线,让我们姐妹俩自己动手做衣服。哎,对了,凌婶儿,我还特意为靖儿小叔做了件新衣呢,想着他也该有件像样的衣服了。” “小兰妹妹应该是最幸福的了,即使二婶儿现在怀着孕,也没有忘记给小兰准备新衣,每天都还会提前准备好她喜欢的点心,等着她放学归来。小兰妹妹一进门,二婶儿总是拥抱着她说,‘我们的小才女回来啦’。” 小晴在讲述这一切时,眼神中闪烁着羡慕。 而凌瑾韵听着这些,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对于三位妯娌的不同行为,凌瑾韵心里其实都能理解。 大嫂和三嫂的家庭观念较为传统,重男轻女的思想无形中左右了她们的行为。 相比之下,二嫂的境遇就显得格外不同。 尽管她两个哥哥的表现并不那么让人满意,但家中对她的偏爱让她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即便是内心深处渴望有个儿子继承家业,也不会因此亏待了自己的女儿。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当二嫂和三嫂同样面临不易怀孕的困境时。 二嫂能够坦然面对,而三嫂却因此陷入自卑,甚至压抑了自己本性中的善良与温柔。 担忧小婉儿单薄的衣物不足以抵御寒冷的天气,凌瑾韵决定去找彭氏,向她借了小兰以前穿过但依然半新的棉衣给小婉儿穿上。 彭氏虽爽快地将棉衣交给了凌瑾韵,但在递衣物的同时,她偷偷向三房的方向瞥了一眼,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轻声道:“韵儿,二嫂知道你心地善良,疼惜小婉儿。但二嫂还是要劝你一句,小婉儿的事情,你尽量别插手,免得最后费力不讨好。” 凌瑾韵点了点头,回应道:“我知道了,二嫂,谢谢你的好意。” 从彭氏那里出来,凌瑾韵果然瞥见江氏的房门虚掩着,正朝这边窥探。 一见凌瑾韵走出屋门,江氏连忙把门关了个严实。 对此,凌瑾韵并未太过介意,只是细心地帮小婉儿穿戴整齐后,就请小晴帮忙照看。 小婉儿乖巧地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小晴灵巧地缝制衣物,一坐就是大半个下午。 随后,凌瑾韵计划前往后山,检查那些悉心种植的药材的生长情况。 刚走出院门,凌瑾韵便看见江铭正指挥着一群壮汉将一根根粗大的香樟木搬进院子。 望着那堆积如山的木材,凌瑾韵一脸困惑地问向江铭:“五哥,弄这么多木头回来做什么呀?” 江铭那双迷人的桃花眼望着凌瑾韵。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忘了……” 江铭的声音里满是幽怨,令凌瑾韵一时无言以对。 这时,叶氏实在看不下去江铭这番做派,忍不住对着江铭喊道:“你都是个大人了,想让你妹子陪你一起做马车,直接说不就行了,何必这样逗她?” 凌瑾韵这才恍然大悟,想起自己曾承诺要亲手为江铭制作一辆马车作为补偿。 虽说承诺过,但也没说马上动手,毕竟在药材的生长季节,地里的事情才是头等大事! 于是,凌瑾韵急忙找了个借口想要溜走:“五哥,我先去地里看看药材的长势,回头再和你一起做马车!” 话音未落,她就窜出了院门。 不料,刚迈出院门,凌瑾韵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稳稳接住。 原来,秦砚辞离家赴村长之邀讨论事宜,此刻才刚刚踏入家门。 秦砚辞轻柔地抚摸着凌瑾韵的发丝,将她那双略微冰凉的小手包裹在自己宽厚的手掌之中,缓缓摩挲着,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她背上的竹篓上,随即自然而然地接过了竹篓,背在了自己的肩头。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药材田吧。” 这段时间药材田里并不算繁忙,趁着王莲娟进城的机会,长工们已经被放假休息,只有家中的亲人每天上山巡视三次。 然而,此时的田里竟还有几人在忙碌,其中一人已经褪去了厚重的外衣,只身着一件单薄的夹袄,正引领着众人低头苦干,汗珠沿着他额角滑落。 “这里,这里,快点,每一株小药苗都要用干叶盖严实了。要是让我兄弟家的药苗受了霜冻,我可不会轻饶你们哦!” 彭文一边用力撒着枯黄的叶子覆盖着药苗,一边大声催促着其他工人,还不忘对那些偶尔偷懒的家伙施以轻轻的一脚,以示警告。 凌瑾韵望向田间的这些人,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些陌生的面孔,她一个也不认识,显然不是村里的乡亲,也不是家中雇用的长工。 秦砚辞贴近凌瑾韵耳边,低声解释道:“那位穿着夹袄的是二嫂的二哥,其他人应该是彭二哥的兄弟们。”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凌瑾韵心中又是一阵感慨。 彭家两兄弟在十里八乡内名声并不响亮,一个哥哥沉迷赌博,另一个则无所事事,四处游荡。 二人并称乡间有名的捣蛋分子,这些事情凌瑾韵早早就听闻于耳。 一日清晨,凌瑾韵轻步迈向田野,心中满是挂念。 那些幼嫩的小苗,虽然外表柔弱,但在彭家兄弟精心铺设的落叶保温层下,它们不仅挺立不倒,反而更显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此时,秦砚辞缓缓走向身披灰色夹袄,正挥汗如雨辛勤劳作的彭文。 他步伐稳健,行至彭文跟前,礼貌地拱手为礼,口中轻唤:“彭二哥。” 彭文闻声抬头,脸上的疲惫瞬间被笑容取代,那笑中带着几分惊喜与亲切。 “哎呀,这不是砚辞嘛!快进来,快进来,听说你在城里治疗的痨病,怎么样,好些了吗?” 第三百一十四章 长高了 言毕,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手中的耙子“哐当”一声被弃之一旁。 他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神情转为恭敬,对着秦砚辞深深一揖:“哎,说错了,说错了,现在得叫举人老爷了!” 见状,凌瑾韵也不甘落后,走上前来,向彭文问好后,好奇地询问:“彭二哥,这给药苗覆盖落叶的主意真是绝妙,是谁想出来的呢?” 彭文的目光温柔地转向凌瑾韵,眼底闪烁着一丝得意。 “这可是我想的哦。小时候我在山里嬉戏,无意间发现被落叶覆盖的野草,待到春暖花开之时,长得比其他地方的都要茂盛。所以我就想,这法子用来种药材应该也行得通吧。如果不成,我现在就动手清理掉这些叶子!” 凌瑾韵连忙摆手,笑中带着感激。 “别别别,彭二哥,你这样做真是太好了。我之前还在担心呢,毕竟我们中秋之后才播种,这些小苗刚冒头就得面对冬天,生怕它们熬不过去。没想到,你的办法已经替我们解决了这个难题。” 彭文听后,嘴角上扬。 “砚辞,弟妹,你们先在一旁歇息,我们和兄弟们加把劲,今天就把这些小药苗全给照秦周到,争取早日完工。” 秦砚辞再次向彭文表达了感激,并邀约他们晚上到家中欢聚畅饮。 随后,他与凌瑾韵并肩漫步,逐一巡视了其他的药田。 秋风渐紧,冬日将至,是白芨深埋地下休养生息的时刻。 虽然已悄悄种下白芨的根块,但这片土地上尚未有新芽破土的迹象。 不过,其他药苗却已顽强地探出了头,生机勃勃。 尤其是那些遵照凌瑾韵指令,模拟野生环境种植的石斛苗,有的藏匿于石缝之间,有的依附在枯朽的树干上,生命力旺盛。 只是由于季节转换,其叶片已经逐渐枯黄,仅剩下光洁的茎干,静静等待来年的春意。 夕阳西斜,当秦砚辞与凌瑾韵返回半山腰的家园时,只见彭文和他的伙伴们已将所有小药苗妥善地用树叶保护起来。 彭文带领着帮忙的兄弟们,踏上了前往秦家的小径。 路上,他的脸上时而阴沉,时而忧虑。 终于,在接近山脚,将要抵达蜿蜒小河的时候。 彭文鼓足勇气,拦下了秦砚辞与凌瑾韵的脚步,神情严肃地说:“砚辞、弟妹,这两个月你们外出,刚刚从城里回来,有一件事,或许你们还不知道。” 说到这里,彭文面露愧疚之色,声音低沉地继续:“其实,我原本和大哥一起过来帮助你们家,但他啊,就是那个老毛病改不了,见家里没人,就私自拿了你们的钱跑到镇上去赌博。最后,是我妹妹和妹夫拿出自己的积蓄填补的空缺。虽然婶婶都没有说什么,但我的心啊,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时,凌瑾韵恍然大悟,原来王莲娟先前对彭氏那看似阔绰的出手背后,藏着如此复杂的心思。 王莲娟或许并非心疼那几个银元,更多的是对彭氏大哥赌博成性的担忧,怕他这个无底洞,再多的财富也填不满,早晚有一天会败尽家业。 秦砚辞听着彭文的话,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了几分。 但他并未直接责备彭文,只是语重心长地说:“彭二哥,你大哥这个赌博的瘾头,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以前他还懂得控制,有钱就玩两手,没钱就收手。可如今,竟然偷钱去赌,若再不严格管教,恐怕将来会酿成大祸,连累整个家庭。” 彭文脸色微红,连忙接话说:“我们心里有数。大哥那次回家后,自己动手剁掉了两根手指头,立誓再也不沾赌博。爹也被气得差点没把他打个半死,现在他还躺在床上养伤呢。娘也放出狠话,以后绝对不会再私底下给他钱了。” 秦砚辞闻言,轻轻点头,未再多言。 彭文的表情变得异常认真,他接着说道:“砚辞,我听说这片药田是你们夫妻俩的心血,我想和你、弟妹商量一件事。那次大哥从你们这里偷走的十两银子,后来是我妹子给补上了。我这当哥哥的,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那么多,能不能先从你这儿借十两,好让我妹子胜心些?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带着兄弟们更加努力地为你们家做事,权当是利息了。等到开春,我计划去镇上找份工做,一有银钱就立即偿还给你们。” 秦砚辞看着眼前左右为难的彭文,眼神温和而理解:“彭二哥,这事真的不必如此。如今酒坊的收益是由三位兄长平分,二嫂那份已经足够应对家中所需,不至于缺少这十两银子。而且我相信,二嫂当初补上那笔钱时,也没打算让你还。” 彭文目光诚挚,语气坚定:“砚辞,我心里明白得很,我妹子能有今日的好日子,多亏了你们夫妻的关照。可即便你们家境日益改善,那也是你们应得的幸福。我妹子既然嫁入了秦家,自然应当以婆家为主,哪有嫁出去的女儿还要贴钱给娘家的道理,尤其是因为这样不光彩的事情……” “砚辞,按理说在这个世道,朋友之间不该轻易言借,但这次实在是十万火急,这十两白银,对我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放眼望去,能够如此爽快伸出援手的,除了你秦砚辞,我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哎,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秦砚辞眉眼一挑,“都是自家兄弟,行,没问题,钱的事交给我。” 凌瑾韵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随即敏捷地从腰间挂着的钱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锭沉甸甸的十两银子。 正当秦砚辞与凌瑾韵缓缓步向秦家时,一阵清脆的童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一个小不点儿一头扎进了凌瑾韵的腿边,紧紧环抱着。 凌瑾韵弯下腰,对上了小靖儿那双眼睛,笑意在她的瞳孔中荡漾开来。 她温柔地揉了揉小靖儿的头顶。 凌瑾韵蹲低身子,让自己的视线与小家伙齐平,笑眯眯地说道:“哟,瞧瞧我们小靖儿,又偷偷长高了这么多!” 这时,秦子胜也迫不及待地挤了过来,他圆滚滚的小脸蛋因兴奋而泛红。 第三百一十五章 最佳时机 “四婶儿,还有我呢,你看看我这段时间长高了没有啊!” 凌瑾韵轻柔地抚过秦子胜那圆滚滚的脑袋,笑得更加灿烂:“长高了长高了,子胜也是噌噌噌地往上窜呢!” 秦小兰见状哪肯示弱,小跑几步站定在凌瑾韵另一侧。 “四婶儿,还有我呢,我不仅长高了,现在我都能背《三字经》了,一字不差呢!” 秦小兰此言一出,秦子胜和小靖儿争先恐后地展现自己的“才艺”。 秦子胜昂首挺胸,声音里带着稚嫩的骄傲:“那算什么,我连《百家姓》都能倒背如流了!” 小靖儿也不甘示弱,小脸涨得通红,奶声奶气地说:“我还背了《论语》呢,我都没偷懒哦!” 这三个孩子年纪比小晴小雨略小,却更加活泼开朗。 他们围在凌瑾韵周围,欢声笑语不断。 此时,彭文与秦砚辞跟上前来,彭文听到了小兰那自豪的话语。 他那张脸上绽放出了笑容。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秦小兰,一把将小家伙高高抱起。 “咱们兰儿都会背《三字经》啦?真是厉害!将来兰儿要是能中女状元,二舅我走出去腰杆子都直三分!” 秦小兰小胸膛一挺,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声音里满是志气:“二舅你放心,小兰将来一定中女状元,让你脸上有光!” 彭文一听,乐不可支,轻轻将小兰抛起又稳妥地接住,小兰咯咯笑着。 秦子胜看到这一幕,眼巴巴地跑到彭文跟前,胖乎乎的小手高高举起,眼中满是渴望:“二舅,我也来,我也要飞高高!” 彭文笑着放下小兰,随即把秦子胜也轻轻托起。 小家伙兴奋得小脸通红,笑声连连。 小靖儿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抹羡慕,却又故作矜持,小脑袋一扭,小大人似的哼了一声:“真孩子气!” 彭文把秦子胜放下后,一眼就捕捉到了小靖儿复杂的表情,他笑着向小靖儿伸出手。 “小靖儿,轮到你了,要不要来试试看?” 小靖儿先是眼神一闪,似乎在犹豫,随后装出一副勉强的样子,摆出一副大人的姿态:“好吧,看在彭二哥这么诚恳的邀请上,我就委屈一下,陪你玩玩吧。” 随着彭文将小靖儿轻轻抛起,她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连串欢愉的笑声。 凌瑾韵依偎在秦砚辞身旁,目光温柔,轻声细语问道:“夫君,你觉得彭二哥这人怎么样?” 他轻抚着凌瑾韵的发丝,语气温和。 “彭二哥是个机灵人,外界对他或许有些误解,但实际上,他只是在外面显得强硬些,回到村里从不招惹是非,对家人更是和和气气,明辨是非,是个明白人。” “砚辞,我一直觉得咱们家的药园子缺少个能干的管事,你看彭二哥如何?” 秦砚辞凝视着她,眼里充满了宠溺,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主意,此事我与彭二哥商议便是。” 虽然彭文与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但当他们跨入秦家门槛时,气氛却有些微妙。 王莲娟作为家中主妇,面上虽客套,但那份不易察觉的不满却在眉宇间若隐若现。 彭氏内心自然是希望二哥能留下。 但想起之前因大哥的事情对王莲娟有所亏欠,便不好意思开口挽留。 秦砚辞以礼相待,礼貌地邀请彭文及他的兄弟们进屋。 彭文适时地在王莲娟面前将那十两银子归还给彭氏。 王莲娟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对彭文一行人的态度也变得更加热情。 酒宴上,三杯醇香的酒水下肚,氛围渐渐热烈起来。 彭文的一位兄弟王强,打开了话匣子:“举人爷,您在县城里消息灵通,听说没,近来县城有个极好的投资机会。只需五十两白银入股,下个月就能回本,之后每月还能分得三十两红利。若是能拉新伙伴加入,分红还会更丰厚!” 王强又抿了一口酒,意犹未尽:“只可惜,我手上这点钱离那五十两还差一截,不然我早投进去了!” 这样的聚会,男子汉们总爱围坐一桌,推杯换盏,谈天说地,而女眷与孩童则另辟一席。 凌瑾韵紧挨着秦砚辞坐在邻桌,耳畔飘过王强的话语,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转向秦砚辞,心中暗潮涌动。 他们原本就是为了打探这方面的信息而前往县城,岂料中途突遭变故,计划被迫中止。 没想到,两个月前那几人还在暗中谈论此事,如今却已传得沸沸扬扬,速度之快令人惊讶。 王强的话音刚落,彭文的另一位兄弟赵畅接过话茬:“若是真那么赚钱,何愁找不到钱?借呗!我听说万和钱庄最近放贷宽松,就是利息高了点。” 彭文闻言,不假思索地踢了赵畅一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这家伙是不是喝糊涂了,万和钱庄的钱哪有那么好借?高息不说,第一次借就要扣除一大笔,跟吃人的高利贷有什么区别?你真敢去借,就不怕拖累全家?” 赵畅吃痛,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赔笑给彭文倒酒,试图转移话题:“老大,喝酒喝酒,别提那些扫兴的事了!” 彭文带的这些兄弟,无一不是彭家村的至亲骨肉。 他们之间的关系,远不止是酒桌上的朋友那么简单。 饭饱酒足之后,秦二壮精神饱满地驱赶着那略显老旧却依旧稳当的驴车,准备送一行人返回村中。 因为车厢空间有限,且秦砚辞有着与彭文深入探讨药田管理的心思,便巧妙地安排了只留下彭文,其他人则先行一步。 彭氏,即便已身怀六甲,却并不像江氏那样过分娇惯自己。 即便身怀重任,日常生活中的大小事务依旧亲力亲为。 得知秦砚辞留下的决定,彭氏的脸上漾起了由衷的喜悦。 厨房里,炉火舔舐着陶罐,彭氏正忙着熬煮解酒汤。 那汤水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与之相伴的是锅铲轻碰陶壁的悦耳声响。 恰逢此时,凌瑾韵手提木桶,步入厨房,目的是为了打些热水,以备晚间沐浴之需。 凌瑾韵心中盘算着,对于她和秦砚辞想要任命彭文为药田管事的计划,目前尚不是公之于众的最佳时机。 第三百一十六章 打得好算盘 毕竟此事还未尘埃落定,贸然泄露,只怕会平添枝节。 而彭氏靠近凌瑾韵,低声道:“韵儿,你俩今天下午上山之后,江氏可是守着她男人狠狠地哭了一场,我猜啊,这事多半跟你和小婉脱不了干系。” 凌瑾韵曾以为在三位嫂子之中,彭氏最为机敏与精明。 然而今日之事,使她重新审视起这些人物关系来。 就在这时,江氏挺着她日益隆起的肚子,缓缓步入厨房。 江氏的目光与凌瑾韵相遇,语气里带着几分犹豫:“韵儿,你现在方便吗?我跟你三哥有点事情,想和你、砚辞一起商量商量。” 彭氏朝凌瑾韵眨了眨眼。 凌瑾韵正准备提起热水跟随江氏回屋,秦砚辞恰好推门而入,顺手接过了她手中的木桶。 秦砚辞边走边说道:“三嫂有事,那咱们就去堂屋说吧,宽敞些。” 江氏见到秦砚辞,眼神微微一闪,似有躲闪,却还是轻声应允:“好。” 秦砚辞细心地帮助凌瑾韵将热水提到屋内,缓缓倒入特制的浴桶中。 这浴桶不仅尺寸恰好,还特别配备了一个精致的木盖,显然是秦砚辞特意为凌瑾韵制作的。 凌瑾韵投入一个装满草药的小布袋。 随着水汽蒸腾,药香与水温交融,她轻轻合上木盖,这才与秦砚辞并肩走向外间的堂屋。 抵达堂屋,却发现只有秦三壮一人在那儿。 他的双手不停地摩擦着,看起来既尴尬又紧张。 见两人到来,秦三壮忙不迭开口:“砚辞、韵儿,这事得好好说说,咱进屋细谈吧。” 秦砚辞的眼神沉稳,轻轻扫了秦三壮一眼:“三哥,要不请三嫂一起来,就在这里,把话说开了。虽然家里的财产各房自主,但毕竟还没有正式分家,真有什么难题,我还得跟爹娘报备一声。” 听到这里,秦三壮连忙摆手否认,显得有些急切:“不必不必,事情不复杂,只要砚辞你同意,咱们就能做主。” “那就三哥先说说看吧!” 秦砚辞一边说着,一边在堂屋的圈椅上落座。 秦三壮紧随其后,坐了下来,嘴巴张合几次,却又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启齿。 秦砚辞和凌瑾韵并不催促,安然地等待着。 片刻之后,江氏从内室缓步走出,她的姿色在三位嫂子中尤为出众。 往昔因忧愁与劳累而显得憔悴的脸庞,在孕期的精心调养下变得雪白如玉,粉嫩的双颊宛如桃花,眼角微挑,平添了几分风韵。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挨着凌瑾韵坐下,尝试着拉住凌瑾韵的手,却被凌瑾韵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江氏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随后,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柔和:“砚辞、韵儿,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看着小婉儿最近和韵儿相处得特别好,韵儿对小婉儿也是疼爱有加。你们结婚也有段时间了,却一直未有子嗣。我和你三哥商量了许久,觉得小婉儿和韵儿投缘,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们想把小婉儿过继给你们。” 这话一出,秦三壮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羞愧与尴尬让他不敢直视秦砚辞和凌瑾韵。 秦砚辞的神情变得异常沉重。 她一向对这位小叔子抱有几分敬畏,此刻这种感觉更是被无限放大。 相比之下,凌瑾韵的面容平静如水,但内心却是翻涌不已,难以揣测。 秦砚辞则是一脸淡漠,转向秦三壮,声音冷冽:“三嫂的意思,三哥也赞同?” 秦三壮满脸通红,头压得更低,双手在膝盖上扭绞着,嘴里嗫嚅着,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小婉儿,是他心头肉,曾经以为江氏再无生育的可能,因此对小婉儿倾注了所有的宠爱。 尽管小婉儿与常人不同,但他从未有过丝毫嫌弃。 然而,随着江氏再次怀孕,这次是个男孩。 每当夜晚,抚摸着她隆起的腹部,感受着生命,那份疲惫似乎也随之烟消云散。 可转念一想小婉儿...... 江氏所言确实有理,若继续留在他们身边,即便是倾尽所有筹备嫁妆,小婉儿未来找到门当户对的伴侣也并非易事。 即便有人因嫁妆而娶,小婉儿却难保能获得真心对待。 反之,若小婉儿归于秦砚辞名下,一切或许将截然不同。 秦砚辞前途无量,小婉儿作为其女,自然不乏有权势之人上门提亲,婚姻生活也必定能得到妥善对待。 他们既然能够无怨无悔地抚养小靖儿,为何就不能为小婉儿争取呢? 想到这里,秦三壮的心结似乎一下子打开了。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对,这个想法我也有参与。你和韵儿都是能干的人,小婉儿跟着你们,绝对比跟着我们要好得多!” 秦砚辞周身的气息让周遭空气都显得紧绷。 凌瑾韵的面色随之黯淡。 正当两人欲启唇之际,王莲娟已手执扫帚冲出门外,不容分说便举着扫帚向秦三壮身上挥去:“秦三壮,你这个没心肝的!我前世究竟造了何等罪孽,才会生下你这样的逆子!对自己的骨血不闻不问,反而天天盘算着如何占弟弟的便宜!” 王莲娟此言一出,早已在外窃听的万氏与彭氏也连忙聚拢过来。 万氏先是啐了一口,言辞犀利地斥骂:“呸!不要脸的人见得多了,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若真是不想抚养小婉儿,直言便是,何必扯上韵儿的肚子不争气,又说什么小婉儿与韵儿投缘之词!韵儿才多大的丫头,月事尚未初潮,肚子里哪会有半点风浪!” “哎哟,别提什么投缘不投缘的了!韵儿心底善良,咱家这些孩子们,不论哪个,谁能不疼爱韵儿这乖巧的丫头?莫非我们还真要将家里的宝贝们都打包送与他们夫妇不成?” 彭氏也加入了讨论,言语间满是不解与愤慨。 “老四现今已是解元,将来极有可能高中状元,位居高官,而韵儿又是那样能干,谁心里不明白,他们的孩子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你们倒好,不疼惜自家骨肉也就罢了,竟还想着给人家夫妇做嫁衣裳,到时候妄图坐享其成,这如意算盘可真是打得好响啊!” 第三百一十七章 自行离开 万氏挺着因怀着双胞胎而异常壮观的大肚子,虽比江氏和彭氏晚怀孕一个月,但肚子的规模已然超越二人。 加之孕期营养充足,整个人丰腴得像极了娃娃。 此刻,她圆润的面庞上写满了不悦,挽起了袖口,一副随时准备辩论的架势。 众人七嘴八舌地指责秦三壮,他憋得满脸通红,只好默默承受王莲娟的训斥。 王莲娟正在怒火中烧,手中的扫帚“啪”地一声重重落在秦三壮背上。 听见江氏的哭泣声,她猛地一瞪眼,厉声呵斥:“我这不还好端端的吗!你哭个什么丧气劲儿!” 这一声喝令让江氏身子不由一抖,也不敢再继续哭泣,只是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 说到底,王莲娟虽偶有严厉,但作为婆婆也并非全无情义,对儿媳并未苛责过分。 随即,她又举起了扫帚,“啪”地在秦三壮背上又打了一下,质问道:“说吧,想把小婉过继给老二,这主意究竟是你们俩谁出的?” 秦三壮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更是清楚自己理亏,面对王莲娟连珠炮般的责备,他选择了沉默,低头不语。 江家媳妇心性柔软,见到丈夫受罚,即便自己大腹便便,仍毅然决然地挡在了秦三壮身前,恳求道:“这件事是我执意要做的,三壮他拗不过我才同意的。” 王莲娟生怕惊动了江氏腹中的胎儿,手中的扫帚“啪”地落在地上。 她瞪大双眼,怒气冲冲地对江氏说:“好啊,这都是你的主意对不对?我明天就去你娘家打听打听,看看他们是怎么教女儿的,竟然能教出这种不念自己亲骨肉,还怂恿男人把孩子送给兄弟养的女人!” 江氏虽哭个不停,却始终未吐露一字半句认错的话语。 凌瑾韵静静伫立一旁,冷眼观望着这场闹剧,心中明镜似的明白:自从江氏再度怀胎,对于小婉儿这个与其他孩子稍显不同的骨肉,那份嫌弃之情愈发难以掩饰。 若是真的断然拒绝了过继一事,小婉儿未来的日子里,恐怕在自己亲娘身边很难再有片刻的安宁了。 一念及小婉儿那双大眼睛,想起她跟随自己上山时那抑制不住的兴奋,以及她为自己担忧的模样,还有小婉儿刻苦练武,小脸累得红扑扑的可爱神情…… 凌瑾韵轻拉了拉秦砚辞的衣襟,正欲开口谈及他们私下商定的领养计划,却不料秦小晴突然从后院闯入堂屋,焦急地呼喊:“奶奶、娘,出大事了,小婉儿不见了!” 瞬间,喧嚣的屋内安静下来。 王莲娟率先回过神来,紧紧抓着秦小晴的手追问:“小晴,你仔细说说,小婉儿不是跟你一起回房睡觉了吗,怎么就不见了?” 秦小晴眼眶泛红,着急得快要哭出来:“奶奶,我也不清楚啊。小婉儿说要去茅房,我看大家都还没睡,院子里也亮着,就没陪她,让她自己去了。可过了好久她都没回来,我出去找就发现没人了。” 秦小晴一边诉说,一边忍不住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凌瑾韵的视线缓缓移向江氏。 那一刹那,周围的人们仿佛都被小婉儿失踪的消息所牵动。 唯独江氏,眉宇间似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秦三壮的眼眶泛红,没有半句多余的言语。 他猛地转身,朝着门外疾驰而去。 王莲娟、秦砚辞和凌瑾韵见状,也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找到小婉儿。 万氏和彭氏则急切地呼唤着各自的丈夫秦大壮和秦二壮,敦促他们也赶紧投入寻找的行列。 家中凡是能行动的人都纷纷外出,只留下万氏、彭氏和江氏这三个妯娌,以及几个年幼的孩子。 万氏与彭氏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江氏。 那眼神里既有责备也有不解。 彭氏首先打破了沉寂:“小婉儿定是听见了什么风言风语,才吓成那样逃跑的。” 万氏则更为直接,声音里带着几分懊悔和愤怒:“真是瞎了我的眼,还以为你柔柔弱弱没有心机,原来心肠如此之狠,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能舍弃。” 她的言语间,是对江氏做法的强烈不满。 此刻,家中的男人们已经四散开来,寻找小婉儿的下落。 屋内,只剩下这几个妇人和几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孩子。 江氏仍旧保持着一副无辜受害的姿态,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边擦边说道:“大嫂、二嫂,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你们有小婉儿那样的孩子,难道不希望她能得到更有出息的兄弟的照秦,有个更好的将来吗?” 彭氏闻言,脊背一挺,正义凛然地反驳:“哼,别把每个人都想得跟你一样。我的孩子,哪怕再傻,不知道自己吃饭,我也要养着她,我和她同甘共苦!” 万氏虽然内心同意彭氏的话。 但她自己对女儿的轻视,让她无法坦率地表达。 她心中暗想,若自己的女儿真的如同小婉儿这般,恐怕早就被她悄悄处理了。 但这种私下的决定毕竟比拖累兄弟要来得好。 想到江氏想要将小婉儿过继给老四夫妇,万氏觉得这实在是过于自私和无情。 彭氏和万氏对仍在哭泣的江氏投去了鄙夷的一瞥,然后各自领着孩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秦三壮冲出家门,并没有盲目地乱转,而是直奔后院的粪池,手执粪瓢,开始在污浊的水面上打捞起来。 在他的心里,始终认定小婉儿不会说话,是个心智不全的孩子,未曾想到小婉儿可能因为听到争吵而自行离去。 他只是一味地认为小婉儿或许不小心跌进了这粪池之中。 然而,随着粪池逐渐被清理干净,小婉儿的踪迹仍旧没有出现。 秦三壮无力地瘫坐在地。 此时,从别处寻找无果的秦砚辞归来,见到这一幕,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平静地走到秦三壮身边,语气平和地说道:“韵儿曾告诉我,小婉儿心里其实很明白,或许是我们刚才在堂屋里争吵的声音,被她听到了什么,她怕成为我们的负担,所以选择自己离开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累赘 秦三壮听了这话,悔恨与自责涌上心头。 他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是我错了,我这个浑蛋!” 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 过去家中困顿,他尚能在酒坊工作之余,将任何一点点的好吃食都省下来带回家给小婉儿尝鲜。 而今,生活条件改善,酒坊的生意蒸蒸日上,杏花楼的订单接踵而至,他竟连自己的亲骨肉都难以容纳了。 秦三壮颓然倒地。 王莲娟在邻村寻找一圈未果后回到家中。 看到这一幕,怒火中烧,随手抄起一根木棍,朝秦三壮挥去:“你这个糊涂虫!坐在这里哭有什么用?快起来找啊!” 秦三壮急忙抹去眼泪,强撑着站了起来,再次外出寻找。 起初,只是秦家上下在寻找。 但很快,消息传开,整个村子的村民都被动员起来。 尽管众人几乎翻遍了村子的每一个角落。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秦家人一夜无眠,万氏和彭氏一早就守候在门口,期待着能传来好消息。 但当他们看到秦大壮、秦二壮面带愁容地归来,心中那最后一丝希望也逐渐熄灭。 万氏心直口快,低声嘀咕:“小婉儿那么小,昨晚又那么黑,难道是掉进河里,被洪水冲走了?” 话音未落,王莲娟瞪圆了眼睛,严厉呵斥:“不会说好听话就闭嘴,没人当你哑巴!” 彭文在酒醒之后,已被彭氏告知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连忙安慰道:“婶子,秦家的兄弟们,别急,我这就回家组织人手,让大家四下仔细打听。小婉儿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王莲娟之前对彭文还有些微词。 但在此刻,所有的不满都化作了感激,连连点头:“好好好,二舅您人脉广,这事就拜托您了。” 彭文摆了摆手,表示不必客气,随即大步流星地离开,着手组织人力展开更广泛的搜寻。 江铭和苏常也在昨夜加入了寻人的行列,此刻与凌瑾韵一同归来。 江铭从小养尊处优,一整夜的奔波使他疲惫不堪,一进家门便瘫软在圈椅之上。 家人们看到江铭和凌瑾韵平安归来,心中略微安心,但看到大家脸上难以掩饰的沮丧,意识到小婉儿还未找到,心头不禁又是一阵酸涩。 回想以往,当初得知亲生女儿流落在外,即使有江月的陪伴,凌瑾韵依然每日郁郁寡欢,夜不能寐,梦里全是女儿在外受苦受难的情景。 此时此刻,她轻轻地拉过凌瑾韵的手,引领至屋舍一侧静谧的角落里。 在晨光中,张嬷嬷炖煮的燕窝显得格外诱人。 一碗温热的燕窝被奉上。 凌瑾韵尽管因内心忧虑而毫无食欲。 但为了不让叶氏担忧,她勉强接过燕窝品尝着,直至见底后,张嬷嬷无声地接过了空碗。 叶氏见状,紧紧握住凌瑾韵的手,眼中满是关切,语气轻柔却坚定地说道:“韵儿,我知道大嫂说话直接,但她的话不无道理。你何不和姑爷商量一下,再去河边仔细搜寻一番,或许,就能找到小婉儿留下的线索呢。” 凌瑾韵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吐露河边已经被反复搜查多次的实情。 叶氏的目光不经意间飘向了紧闭的三房门扉。 整个家庭因为小婉儿的突然失踪而聚集一堂。 偏偏在这个时候,只有江氏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想来定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独自暗自神伤。 家人们原计划在享用完早餐后各归各位。 然而小婉儿失踪让每个人的心头压了一块石头,哪里还有心情进食。 令人意外的是,原本以为会悲痛至极的江氏,在被请出房间后,竟然展现出一副迥异的面貌,接连吞下了三大碗粥和两个硕大的肉包子。 早餐过后,众人重拾心情,再次寻找。 看着凌瑾韵那张因疲惫和担忧而显得更加憔悴的脸庞,叶氏内心五味杂陈。 秦砚辞同样心疼,不忍心让凌瑾韵再投身搜寻中。 毕竟,在县城里日夜照顾病患的凌瑾韵已经身心俱疲。 叶氏与秦砚辞好言相劝,试图说服凌瑾韵先休息。 而凌瑾韵却异常坚持,不愿放弃任何一丝可能找到小婉儿的机会。 家中只留下叶氏、张嬷嬷,以及身怀六甲的万氏、彭氏和江氏。 万氏身怀双胞胎,需加倍小心护理,家中的琐事在张嬷嬷的帮助下,大部分由同样怀孕的彭氏打理。 而江氏用过早饭后,虽然腰间微显不适,但仍强撑着身体走出门外。 这一幕,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纷纷劝说江氏留在家中静候消息。 毕竟小婉儿还未找回,她和腹中的孩子不容再有任何闪失。 面对众人的好意,江氏面容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回答:“我只是在家附近走动走动,不会有事的。如果真的让我坐在这里不动,我只会更加不安……” 话音刚落,几滴泪水无声滑落。 叶氏因经历过相似的情感波折,对此感同身受,便不再强行阻止。 她提议由张嬷嬷陪同江氏,却被江氏以不愿麻烦他人为由婉拒,最终只好作罢。 院子里,正在喂鸡的彭氏目送着江氏扶着腰缓缓离去的背影,眼神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 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江氏离开了自家院门,缓缓走向邻近的慈航村。 自从昨晚小婉儿无故失踪以来,最初,她心中竟莫名闪过一丝轻松——暗自庆幸,无论如何,至少她腹中的儿子未来不必承担起照顾一个智障姐姐的重担。 然而,这种感觉很快就被良心的责备所取代,她的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与矛盾。 她心里清楚,秦家上下,从老到少,无一人对小婉儿有过半点嫌弃。 尤其是王莲娟,对待小婉儿有时甚至超过了对秦子胜的亲厚。 原本,家庭和睦,衣食无忧,养育小婉儿一生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直到上次郎中确诊她怀的是男丁,她回娘家报喜,母亲和嫂子的一席话犹如冷水浇头。 让她猛然惊醒——作为父母,他们能够照秦小婉儿一辈子,可一旦他们离世,小婉儿该怎么办? 难道要将未来的重担全部压在未出生的儿子肩上吗? 不仅考虑儿子是否愿意承担照顾这样一个姐姐的责任。 更重要的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个姐姐,将来为儿子说亲恐怕都会成为一大难题。 哪家大户愿意自家的女儿嫁入这样的家庭,既要侍奉公婆,还得额外照秦一个心智不全的大姑子? 从那一刻起,她看待小婉儿的眼神就变得不同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原来在这 昨日秦砚辞和凌瑾韵归来,看到小婉儿与凌瑾韵亲密无间,凌瑾韵又表现得愿意长期照料小婉儿,这让江氏萌生了将小婉儿送人的念头。 于是,在秦砚辞和凌瑾韵上山之际,她与秦三壮进行了一番哭诉,用各种理由陈述利弊,最终使得秦三壮在矛盾与犹豫中默认了这个决定。 现在,她最为恐惧的是,如果真的找不回小婉儿,或是小婉儿出了什么意外,那么不仅是王莲娟和凌瑾韵会对她心生怨恨,秦三壮恐怕也会难以原谅她。 她想要回娘家寻求母亲和嫂子的帮助与建议。 正当她行至慈航村口,却意外遇见了急匆匆赶往秦家村的母亲。 江老太太一把拉住女儿,焦急中带着几分警惕,低声询问:“女儿啊,你来这里正好,我正准备去你们秦家看看你呢!听说昨晚村里人都在帮忙找人,说小婉儿不见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氏本身对于此事已心存不安。 这一路走来,胡思乱想愈发令她感到害怕,甚至开始设想,万一小婉儿真的回不来了,秦家会不会因此不秦及她的身孕,选择休妻! 要知道,如今秦家在当地已是首屈一指的富裕之家。 若秦三壮决心休弃她,另娶一名年轻未嫁的女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面对母亲突如其来的询问,江氏的眼泪瞬间决堤,将昨晚发生的一切,包括她内心的挣扎与决定,毫无保留地倾诉出来。 江老太太听完女儿的讲述,沉默良久。 最终开口道:“这样啊,小婉儿这样的情形,万一真的丢了,也许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你别太过担心,即便小婉儿是因为听到了你要把她过继给四婶四叔才跑丢的,秦家人也不会轻易休掉你。你没有违反妇德的七出之条,他们凭什么休你呢?” “可是……可是如果小婉儿找不回来,韵儿和婆婆一定会责怪我,三壮他……” 这些年来,江氏一直胆小怕事,好不容易怀上了男孩,以为可以挺直腰板做人,结果却又陷入了这样的困境,她不禁将一切后果想象得极其糟糕。 江老太轻敲了下江姑娘的额头。 “你这个傻姑娘,怎么就转不过弯儿来?韵儿和陈家婆婆,一个是家里人,一个是长辈,她们喜不喜欢,你瞎操心什么?提到你家那位,等你生下这小子,哪里还想得起小婉那憨直的小妮子?我倒是觉得,趁着这次机会,你得琢磨着把家分一分。你们家那酒厂,虽说酿酒的秘诀是凌瑾韵的,可她并没占着股份。秦大壮、秦二壮俩兄弟,又不是亲手酿酒的行家,火候、步骤那些窍门儿还没摸透呢,就能白白分走银两,凭什么?你一旦分了家,叫你哥嫂来搭把手,三壮手里有配方、懂技术,酒厂一样转得溜。秦大壮、秦二壮没那手艺,到时候和杏花楼的买卖,全是你们自个儿的,一月几十上百两银子,不就都进了你的腰包。” 江姑娘听娘这么一说,心里像被风吹过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她以前总觉得,大哥二哥很多事都不懂,只会做些粗活,却能分得和她一样多的钱,实在说不过去。 特别是杏花楼那买卖,本是砚辞和韵儿不想管的,是秦三壮挺身而出接手过来,这才让酒厂的生意蒸蒸日上。 这么一想,挣的钱,他们家应该拿更多的份。 可秦三壮却讲,没了韵儿的秘密方子和揽下的杏花楼生意。 他酿的酒哪有人问津,让她别胡思乱想,砚辞和韵儿主张兄弟三人平分,那就这么办吧! 她生怕自己再折腾,万一惹恼了秦三壮,被休了,那可如何是好。 再者,秦砚辞眼看已考上了秀才,要是明年春天的科举再中个进士,说不定还能高中状元,那前程可真是一片光明啊…… 江氏腹中胎儿轻轻踢动。 她凝视着窗外渐渐暗淡的天色。 江老太太那布满岁月痕迹的手轻轻摩挲着江氏的手背:“你哥费了好大劲才打听明白,这世道,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唯有自家的本事最牢靠。” 江氏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 “娘,我懂了。只是,分家这事儿……” 她的话音里充满了迟疑,毕竟,家的温暖和复杂情感,哪里是轻易就能割舍的。 回到秦家村的路上,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秦家的门扉半掩,少了往日的热闹。 小婉儿的失踪压得整个家透不过气。 夜晚,人们在秦家门前徘徊,焦虑的目光不断投向远。 饭菜虽香,却无人有心品尝,满桌的佳肴在沉默中慢慢冷却,正如人们沉重的心情。 江氏悄悄观察着秦三壮紧锁的眉头,他的沉默比任何责备都要让她心慌。 自从失去小婉儿,夫妻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她轻轻抚过自己的腹部,一股保护孩子的本能油然而生灭。 万氏的话如一把尖刀,直接刺中了江氏的心。 她的眼泪无声滑落,脸颊上留下两条清晰的泪痕。 秦大壮的呵斥虽然短暂,却让紧张的气氛瞬间升级,万氏那故作坚强的外表下也泄露了脆弱,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凌瑾韵坐在床沿,脚浸在温热的水中,目光空洞地盯着前方,思绪万千。 他轻轻地处理着凌瑾韵脚上的血泡。 “小婉儿究竟在哪里?她一个人害不害怕?” 凌瑾韵满脑子只有可怜失踪的小婉儿。 而另一边。 村子的尾端,远离尘嚣,杨家的宅邸静默地立于暮色之中。 杨氏衣裳略显凌乱,缓缓自屋内踱步而出。 杨虎子被放逐他乡,儿子不再膝下承欢后,生活的重担压在她的肩上。 这一念及孤单终老的念头,在她心中悄然生根。 而目光所及,便是村子里那位同样形单影只的老李。 两人如同枯木逢春,一个是守寡多年的坚韧妇人,一个是独居已久的鳏夫,年龄相仿,经历相似。 两颗寂寞的心渐渐靠近,直至某一刻,仿佛干柴遇上了烈火。 一日,两人在屋内嬉戏忘我。 直到肚子咕噜作响杨氏这才意识到,该为晚餐做准备了。 她轻移莲步,走向屋外,心中盘算着用什么美味来慰藉两人因爱情而生的饥饿。 却不曾想,当她轻轻挪开倚墙的一捆干燥柴火,一阵似幼兽般细微又无助的呜咽声,突然从墙根下的阴影处传来。 第三百二十章 扔进洞里 那一刻,她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轻轻攥住。 杨氏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期待,她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柴火,颈项微伸,眼睛紧盯着那堆旧木板后喜。 就在这时,墙角处的尘埃被一阵轻微的动作搅动。 一个瘦小的身影猛然窜出,那是满面灰尘、眼中充满惊恐的小婉。 她手中紧紧握着一根九节鞭,“嗖”地一声不偏不倚击中了毫无防备的杨氏。 杨氏本能地尖叫,那声音穿透了屋子,直达正在整理衣物的老李耳中。 他衣衫不整,裤腰带还未来得及系紧,便焦急地冲出房门,满脸的担忧与惊慌,“哎呀,杨嫂子,你这是怎么了?” 此时,杨氏已看清攻击者是小婉,心中不由生出愤怒与讶异。而 小婉,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趁杨氏疼痛分神之际,慌不择路地向外逃去,企图逃离这个令她恐惧的地方。 杨氏望着小婉逃逸的背影,手指颤抖地指着那个瘦弱的身影,咬牙切齿地命令道:“老李,快!给我逮住那丫头片子,她竟然敢打我,今天我非要教训教训她不可!” 老李闻言,狡黠一笑,眼珠子一转,几个大步便跨到了小婉身后,轻松地将她像拎小鸡般抓了起来。 小婉仿佛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小野兽,那紧握的九节鞭正欲再次挥出,却在老李强有力的钳制下戛然而止。 她的手腕被紧紧握住,一拧之间,痛苦让手中的武器无力地滑落。 老李斜睨着小婉,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露出一排黄牙,道:“杨嫂子,你可不知道,咱们这回算是捞着大鱼了!” “发财?发的哪门子财啊!” 杨婶子依旧一腔怒火未消。 “我还以为是哪家不听话的小猪崽跑来,能给我们加个菜解解馋,结果是个碍手碍眼的丫头片子,看着就让人心烦!” 李大宝拎着小婉,轻轻摇晃着,那口黄牙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刺目。 “正因为她是秦家的,咱们的财运才真正开始!想当初,秦家老太爷回来那会儿,你不是催我天天去村头盯着,说他们流放了咱虎子,这笔账你怎么忍得下?说好的报复不报,总有一天得算?你甚至还计划着要去拔秦家药田的苗子,他们那上百亩的药材地,一棵棵拔,要拔到什么时候去?现在,这丫头自己送上门来,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杨婶子的眼神忽而一亮,连连点头应和:“对头对头,这丫头自己送上门,我好好教训一番再送回秦家。虽然比不上我儿子,但至少也能出口恶气。” 想到秦家这两天为了寻找小婉而弄得沸沸扬扬,再加上秦家人看到丫头时的那副脸色,她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痛快。 然而,李大宝却不满地瞪了她一眼,道:“你这傻婆娘,把丫头弄没了,除了图一时之快,还有什么好处?秦砚辞可是和县太爷关系不浅,万一闹到官府,你那条小命赔得起?” 杨婶子被李大宝这一说,顿时有些懵,跺着脚抱怨:“这也不行,那也不成,你到底想怎么办?我告诉你,这丫头是秦家血脉,你要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就那么完好无损地送回去,我可不同意!” 李大宝咧嘴笑道,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一起,“你算说对了,这丫头,就是要风风光光地还给秦家。” “啥?”杨婶子惊讶得几乎跳起来。 “李大宝,你吃我的住我的,难不成还反了不成?” 李大宝嘿嘿一笑:“不这么干,怎能从秦家手里榨出银子?他们找丫头找了一天一夜,我现在帮他们找到,要个三百两辛苦费,这过分吗?” 杨婶子本想继续数落,但转念间被那数额震撼:“三,三百两?” 这数字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以往想都不敢想! 此时,李大宝已拎着小婉走进屋内,用麻绳将小婉的四肢牢牢捆绑,确保万无一失。 接着,他如大爷般大大咧咧地坐在那张满是油污的桌子旁,一只脚随意地蹬在凳子上,脸上洋溢着志在必得的得意。 “没错,就是三百两!杨婶子,还不快给我准备些好吃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找秦家老头要钱!” “哎哎!”杨婶子一听,也不再啰嗦,乐呵呵地奔向厨房忙碌起来,满脑子都是李大宝从秦家带回一大笔银子的美好憧憬。 为了能让李大宝满意,她甚至不惜拿出了自己珍藏的过年腊肉,炖了一锅香喷喷的菜肴。 待李大宝酒足饭饱,提着被捆住的小婉往外走时,杨婶子生怕他私吞银两,连忙跟在后面:“我跟你一块儿去,免得你一个人贪了好处。” 可随着脚步的深入,她却发现路线并不朝着秦家的方向,而是弯弯曲曲地往荒凉的山林走去…… 越走越深入,眼看山林的轮廓被渐浓的夜色一点点吞噬,杨寡妇的步伐不由得放慢。 她不自觉地靠近身边的李大宝,身体微微倾斜,寻求哪怕是一丝安全感的慰藉。 “大宝,你不是说好的,带这丫头去秦家讨债吗?怎么就拐弯抹角地走到这山沟沟里了?这荒无人烟之地,难道还能讨来什么金银财宝不成?” 她的话语中夹杂着疑惑与不安,眼神闪烁不定。 李大宝攀爬在崎岖的岩石上,每一步都显得费劲,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稍微平坦的地方停下脚步,粗犷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响亮。 他目光微斜,带着几分不耐烦和几分狡黠扫过杨寡妇。 “哎,你这妇道人家懂什么?直接拉着个小丫头片子上门讨债,那不是明摆着要给人家抓个现形,到头来还得吃上官司。我这可是妙计,把小姑娘悄悄安置在山里的一个废弃陷阱里,再给秦家透露个口风,说她被困地点,向他们讨要赎金,这才是高明之举,和古时候的‘智取生辰纲’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一边解释,一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仿佛胜券在握。 杨寡妇听了这番话,眼中不禁闪过一抹微妙的钦佩,心中暗自思量,以往怎么就没发现李大宝有这般机敏和算计? 李大宝只稍作休息,待气息平稳,便迫不及待地继续启程。 在他的心中,早已盘算好了每一个步骤,那隐匿于山林深处的废弃陷阱。 他计划将那个小丫头扔进去,然后转而向秦家兜售这个“情报”,换取他梦寐以求的银两。 不久,陷阱出现在眼前,李大宝二话不说,一把拎起吓得哭喊连连的小婉儿,毫不留情地抛进了那黑洞洞的陷阱里。 随着一阵沉闷的声响,小婉儿的哭喊声瞬间被丛林吞没。 她的头在落下时撞上了陷阱边缘坚硬的石块,随即便失去了意识,静静躺在了陷阱底部。 ——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不义之财 “老叔、老叔,快开门嘞!” 李大宝的拍门声如同炸雷,震得秦家院子的篱笆墙都仿佛在颤抖。 门外突如其来的拍门声让他猛地坐起。 “谁啊?” 披上衣物,匆匆拔开门栓,门轴发出沉闷的“吱呀”声。 秦砚辞一见门外站着的是那李大宝,不由皱眉问道:“这黑灯瞎火的,啥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 李大宝连忙应声道:“您家小婉儿不见了,我知道她在哪儿!” 他的话语里透着一股神秘,刻意吊起了秦砚辞的胃口。 秦砚辞脸上的漠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一扫而空。 “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看到了小婉儿?” “千真万确!”李大宝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故作深沉地道。 “我明知道您家的宝贝疙瘩失踪了,全家人都急得团团转,我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开玩笑呢?” 秦砚辞一听,连忙追问:“那你到底在哪里看到她的?快告诉我!” 李大宝眼珠一转,露出一丝狡猾。 “别急嘛,我这一路赶来,又累又饿,能不能先让我填饱肚子再说?” 他的言下之意,显然不打算免费提供信息。 秦砚辞向来对李大宝没有好感,听他这么一说,更是觉得对方无非是想蹭吃蹭喝,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不悦起来。 但王莲娟却不愿放过任何一丝找回小婉儿的机会,主动迎了李大宝进门。 秦家其他人也被这阵动静惊扰,纷纷起床围了过来。 凌瑾韵,还在房中朦胧半醒,隐约听到外面的对话,意识到是关乎小婉儿的消息,她挣扎着想要起身。 凌瑾韵虽心急如焚,但只能顺从地重新躺下。 屋内,王莲娟手脚麻利地切了一块风干的肉。 而秦二壮得知有关小婉儿的线索,更是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家珍藏,准备卖给桂花楼的上等佳酿,满上一碗,以示诚意,请李大宝品尝。 李大宝狼吞虎咽、大快朵颐的样子。 “大宝,别光顾着吃喝,你到底是在哪儿看到小婉儿的?赶紧说出来!否则,这酒肉你也就别想再沾了!” 李大宝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黄牙。 “哎呀,瞧您急的,小婉儿我是真的看见了,也知道她现在何处。不过嘛,我帮你们找到了心头肉,总不能就为这点吃食给打发了吧?” “你到底想怎么样?直说!” 秦砚辞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李大宝眯眼看了看秦砚辞,再次嘿嘿笑了几声。 “咱们邻里这么多年,这样吧,你给我这个数,我保准告诉你小婉儿的下落。” 说着,他伸出三根手指,在众人眼前晃了晃。 一旁的秦大壮心中一紧,虽然三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 但为了小婉儿,家里还是能想办法凑出来的,于是爽快答应。 “行,三十两就三十两,我这就给你取。你快说,小婉儿到底在哪儿?” 不料,李大宝慢条斯理地纠正:“你怕是听错了,我说的不是三十两,而是三百两!” 此言一出,秦家人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愤怒与无奈。 三十两已是家庭的负担,而这三百两,即便家中经营的酒坊生意兴隆,也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出来的天文数字,从何找来这三百两银子? “李大宝,你知道向一位举人勒索的后果吗?” 秦砚辞的声音冷如寒冰,事态紧急,他已准备利用自己的身份施压。 李大宝与镇上的另一混混杨虎齐名,虽然他们平时游手好闲,但对于法律界限却有着自己的分寸。 李大宝比杨虎更懂得变通,整个人滑得像泥鳅,面对秦砚辞的质问。 他笑道:“哥哥我明白你现在是举人老爷,身份不同往日,哪里还敢对你有什么不敬?你们心急如焚地寻找孩子,我既然提供了线索,拿些银两作为报酬,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秦砚辞的气势越发凌厉,而凌瑾韵似乎在一瞬间整理好装束,静静地立于门前。 她冷静地将三张百两的银票放置于李大宝面前,眼神清澈却冷淡至极。 “小婉儿在哪儿?” 李大宝望着眼前的三张沉甸甸的银票,眼睛瞪得滚圆。 这一生中,他何曾想过会有如此轻易获得巨额财富的机会。 他搓着粗糙的双手,掌心的茧磨擦出细碎的声音,显得有些局促。 “小婉,那孩子,在山的深处,沿着咱村通往山里的那条蜿蜒小径,走得远远的。山边有个早已废弃的陷阱,杂草丛生,不易察觉,她一个不小心,就滑落进去了。今日我上山拾柴火,才意外发现了她。” 言毕,他难以掩饰心中的窃喜,目光热切地转向凌瑾韵,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韵儿,那银票……现在总能给我了吧?” 凌瑾韵微微一叹,手指缓缓松开,默许了李大宝从她手中抽走那张银票。 李大宝几乎是雀跃着接过银票。 他几乎要跳起来庆祝。 正待他迈开步伐离开,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身,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咕咚声,将秦二壮之前为其斟上的、仅余半碗的劣酒一饮而尽。 随后,他又不慌不忙地抓起碗中剩余的干瘪肉块,一股脑儿全部塞进嘴里。 最终,他满意地揣好银票,带着几分得意,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秦家的小院。 秦家人哪里敢耽搁片刻,迅速点燃火把,脚步匆匆地向着山中进发。 行进途中,秦大壮喃喃自语,满是不解:“真是邪门了,我们白天黑夜,山里山外搜寻了个遍,小婉儿怎么就偏偏落进了那么个废弃的陷阱里?” 凌瑾韵的面色异常凝重,眼中充满了忧虑与不安。 她心里清楚,李大宝能找到小婉儿,绝非偶然,极有可能是小婉儿遭其暗算,才会有此一劫。 尽管心知肚明,她依然选择用银子来解决问题,因为在她看来,每多一秒的纠缠,小婉儿就可能多一分危险。 金钱虽宝贵,却远不及小婉儿的安全重要。 更何况,这份不义之财,李大宝即便到手,怕也是消受不起! 心急如焚的秦家人,脚下仿若生风,不多时便寻到了那陷阱所在。 第三百二十二章 断了腿 几束火光聚拢,照亮了陷阱的角落。 只见小婉儿娇小的身影蜷缩在荒草丛生的陷阱深处,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凌瑾韵没有丝毫犹豫,就要纵身跳下。 然而,一旁的秦砚辞却抢先一步,伸手拦住了她:“我下去!” 凌瑾韵轻轻摇头:“你不懂医术,万一伤了小婉儿该怎么办?” 说罢,她身姿轻盈,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了陷阱之内。 凌瑾韵连忙上前查看小婉儿的状态,见到她尚有微弱的呼吸,心中稍感宽慰,旋即细致地检视伤口情况。 小婉儿的头部有一处磕碰的伤口,已经凝结成血痂。 而她的左臂和小腿明显错位,显然是骨折了。 凌瑾韵看着这番景象,心疼得眼圈泛红。 但在此刻的环境下,她只能就地取材,用碘伏简单消毒后,小心翼翼地为小婉儿包扎好头部伤口,并用树枝等物做了临时的骨折固定,计划先将小婉儿抱出去,再作进一步的治疗。 正当她准备伸手抱起小婉儿时,一双手臂已然轻柔而有力地将小婉儿轻轻揽入怀中。 抬头一看,竟是秦砚辞不知何时也下了陷阱,来到她身旁。 凌瑾韵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心只想着救小婉儿,竟未察觉秦砚辞是何时跟随而下的。 陷阱虽然不深,但对于托举一个人来说并不轻松。 秦砚辞咬紧牙关,使出浑身力气将小婉儿举高。 秦大壮和秦二壮俯身接应,三人合力之下,终于将小婉儿安全拉出了陷阱。 众人安置好小婉儿后,秦砚辞先是将凌瑾韵护送出了陷阱,自己最后凭借绳索的牵引才爬了上来。 回到了家中,凌瑾韵对小婉儿进行了更为细致的检查,发现除却头部的伤和骨折,小婉儿身上竟然没有其他任何划痕。 这无疑加深了她的怀疑——小婉儿不可能是自己走进山林的。 若真是如此,必定会被沿途的荆棘刮伤。 加上长时间未进食,以及山中的寒冷侵袭,小婉儿当晚便发起了高烧。 江氏得知消息后急忙赶来,一见小婉儿的模样便忍不住再次痛哭流涕,随后以怀孕为由返回房中休息。 凌瑾韵则全身心投入到对小婉儿伤势的处理中,见小婉儿高烧不退,又给她服用了退烧药。 待一切安排妥当,她本想熬夜守护,却被秦砚辞深情的目光阻止了。 “韵儿,你先去睡一会儿,这里我来守。你若是累倒了,小婉儿又该由谁来照顾呢?” 凌瑾韵拗不过秦砚辞的好意,千叮咛万嘱咐之后,依偎着小婉儿侧身而卧。 这一夜,因为小婉儿的平安归来,凌瑾韵心中异常踏实,睡得格外沉稳。 次日清晨。 睁开眼,她便看见秦砚辞正用一方柔软的毛巾,极其细致地为小婉儿擦拭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凌瑾韵望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自从弟弟小靖儿回家以来,但凡秦砚辞在家,他总是主动承担起照顾孩子们的繁琐事务。 凌瑾韵收回思绪,轻触小婉儿的额头,那温度似乎已逐渐恢复正常。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预感,但她还是严谨地取来了体温计,再次确认。 果不其然,小婉儿的体温已恢复正常。 只是小家伙还沉浸在沉睡之中,或许是在外面的那段日子里太过惊恐和疲惫,此刻正在弥补睡眠。 凌瑾韵接过秦砚辞手中的毛巾,轻声说道:“相公,你辛苦了,去休息一会儿吧,小婉儿我来照顾。” 秦砚辞连守了两夜,见凌瑾韵精神饱满,也没有再多推辞,放心地去休息了。 他并没有选择留在小婉儿装饰得温馨舒适的房间中休息片刻。 而是决定步向后院,那静谧的角落里,子胜与小靖儿儿的房间显得格外宁静。 秦砚辞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院墙之外,一阵纷乱且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呼喊,打破了村庄惯有的宁静。 “快来出来看看,这可真是不妙,你们家三壮遇到大事了!” 田青燕站在院门外,嗓音高亢。 “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们三壮究竟怎么了?”江氏声音颤抖,满是不安与恐惧。 田青燕望了眼江氏那日益隆起的腹部,心中不由泛起一阵不忍,轻声道:“你这样怀着身子,还是安心在家里待着吧,外面风大。” 话音未落,王莲娟匆匆出现在门口,田青燕立即转过身,焦急地将详情告知:“昨晚你们找到小婉儿的时候,怎么就没派个人通知三壮让他回家呢?他为了找小婉儿,在镇上四处打听,今天早上听说小婉儿有了消息,心急火燎地往家赶,哪知半路上被一辆失控的马车撞了。那马蹄,不偏不倚,正好踩在他的膝盖上。镇上的郎中说,三壮要想重新站起来,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王莲娟闻言,犹如晴天霹雳,大脑一片空白,难以接受这一噩耗。 反倒是江氏,先是一阵眩晕,双腿无力,眼看就要倒下。 幸亏在一旁的叶氏眼尖手快,急忙招呼身边的张嬷嬷稳稳扶住了江氏,才不至于让她跌倒在地。 而秦三壮被马车压断腿的消息,田青燕也是在村口亲眼看见秦沫沫搀扶着三壮艰难归家的场景才得知的。她匆忙向秦家通报了这一不幸,秦沫沫与秦三壮随即进了门。 秦沫沫的眼睛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满脸泪痕,显是哭了一路。 秦三壮连日寻找小婉儿,眼圈早已乌青,疲惫不堪。 如今腿折了,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看起来虚弱而令人心惊。 随着驴车缓缓驶入院中,江氏几乎是飞扑了过去,哭喊着:“当家的,你怎么样了?别吓我,我和肚里的孩子还指望着你呢!” 王莲娟心疼儿子,但相比江氏,她更为沉着冷静,转向秦沫沫询问:“告诉娘,大夫对三哥的腿是怎么说的?” 秦沫沫吸了吸鼻子,勉强稳住情绪,说道:“吴掌柜请来了大夫,大夫说除了好好调养,别无他法,即使康复,腿也可能会落下残疾。好在只是伤了一条腿,以后用拐杖还能走几步……吴掌柜让我送三哥回来,说是问问四嫂有没有什么办法……他说四嫂懂得手术,或许能治好三哥的腿。” 江氏一听此言,眼泪再也无法遏制,由低声啜泣转为嚎啕大哭。 他们三房因小婉儿领养之事与凌瑾韵家产生了矛盾。 而今却要指望凌瑾韵救治秦三壮的腿伤。 第三百二十三章 谢谢你韵儿 王莲娟被江氏的哭声搅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厉声呵斥:“行了,别嚎了,你男人还活着呢,哭什么丧!” 平时,王莲娟对待心思细腻的江氏总是多几分耐心。 然而此刻,当着众多乡亲的面,她毫不留情,可见对领养小婉儿之事,王莲娟内心的愤怒与不满已到了极点。 江氏被这一喝止住了哭泣,不敢再放声,只能悄悄以袖拭泪。 屋内的凌瑾韵透过门缝,大致捕捉到了外面的对话。 她先将小婉儿安顿好,这才不紧不慢地踱至门外。 王莲娟见状连忙上前,神色复杂,“韵儿,你三哥这腿……” 想到对凌瑾韵的亏欠,王莲娟心中五味杂陈。 更不用提江氏一再试图占便宜的行为,让她在请求凌瑾韵帮助时,都觉得难以启齿。 凌瑾韵面容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娘,您别着急,让我先看看三哥的腿。” “好,好,韵儿,你先看,先看看……” 王莲娟连声应允,眼中闪过一抹希冀。 江氏亦是目光殷切,将所有的期待都寄托在了凌瑾韵身上。 凌瑾韵稳步走向依然躺在驴车上的秦三壮,轻轻触摸他的膝盖,秦三壮痛得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哎哟”,额头瞬时汗水涔涔。 江氏立刻止住了哭声,慌忙抽出布巾为他擦拭。 秦三壮硬生生忍住痛楚,轻轻推开了江氏。 那双眼睛中的冷淡与疏离,无疑透露出了他对江氏因小婉儿之事而产生的怨气。 江氏鼻尖一酸,又欲哭泣。 但碍于场合,只好咬紧帕子,不让泪水滴落。 凌瑾韵瞥了她一眼,未予理会,对王莲娟与秦三壮道:“三哥的膝盖骨折严重,可以治愈,行走不会有问题,但可能有点瘸,不宜从事重体力劳动。先让大哥二哥把他抬进屋内,我随后为他治疗。” 实际上,在现代的实验室环境下,凌瑾韵能够运用先进的技术精确修复秦三壮粉碎的膝盖骨,将后遗症降至最低。 但在当前简陋的条件下,她只能尽己所能,让碎骨尽可能复位,完美的恢复已非人力所能及,随之而来的后遗症可能让关节炎成为常态。 天气的每一次变换,都会成为他日后生活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秦大壮与秦二壮动作谨慎而迅速,他们轻轻地将秦三壮抬进屋内,生怕任何颠簸都可能加剧他的痛楚。 屋内,烛光摇曳。 凌瑾韵妥善安置好小婉儿后,随即引领着秦沫沫步入里间,她们的脚步轻柔而急促,心中都清楚,秦三壮的病情刻不容缓。 通过先前细致的检查。 凌瑾韵已深知,一场手术是秦三壮恢复健康的唯一路径,破碎的骨头急需被精准地复位并牢固固定。 她先是为秦三壮挂上了点滴,药液缓缓流入他的静脉,带来一丝镇静。 随后,局部麻醉药效渐起,秦三壮的眼睑微微下垂。 凌瑾韵从随身携带的包中取出一套精心消毒过的手术工具。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地望向秦三壮,开始了她的“修补”工作。 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划开膝部肌肤。 骨头碎裂的状况虽不罕见,但秦三壮的情况尤为复杂。 凌瑾韵屏息凝神,她的手指灵巧地穿梭在骨骼碎片之间,每一块骨头都被她逐一复位。 接着,她用最细密的针脚缝合伤口,确保每一针都牢固美观。 一切完毕后,凌瑾韵轻声吩咐秦沫沫留下看护,自己则离开。 走出房间,凌瑾韵的心中升腾起一丝疑惑,江氏的踪迹难觅。 直至她靠近自己的房门,那尖锐的斥骂声清晰而残酷地穿透门板,直接刺入她的耳膜。 江氏的声音中充满了怨恨与悲愤。 凌瑾韵心中原有的同情之火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理智。 她意识到,不是所有的痛苦都值得同情。 有时,那些看似无助的人也许正是自我悲剧的导演。 当凌瑾韵推开房门,直接质问江氏时,江氏的手迅速从小婉儿的肩上滑落,她匆忙拭去泪痕,试图在凌瑾韵面前展现一副关切的模样。 那转换之快,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而小婉儿眼神空洞,身体僵硬在床上。 凌瑾韵的心因这一幕而抽痛不已。 她缓缓走向小婉儿,坐到床沿,将这个小小的身体温柔地搂进怀中,轻声安慰,试图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孩子心中的恐惧。 小婉儿那双充满泪水的眼睛望向凌瑾韵,透出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真与无助。 她的小手紧紧抓着凌瑾韵的衣襟,身体微微颤抖。 显然,江氏的责骂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凌瑾韵轻柔地抚触着小婉儿,注意到她肩上那清晰可见的指印。 就在这时,王莲娟手捧着热气腾腾的蛋羹走了进来,见到小婉儿在凌瑾韵怀中的模样,她的脸色瞬间变得严峻。 然而,小婉儿依旧沉默不语。 王莲娟的目光转向凌瑾韵,后者没有言及江氏的行为,只是平静地说出了那个决定。 一个关于小婉儿未来的决定。 王莲娟的神色由惊讶转为严肃,最终凝聚成了一种支持。 ...... 正当她细心调整小婉儿的睡姿时,秦砚辞悄无声息地进入房间。 凌瑾韵轻轻示意,两人默契地退出,关上了门。 秦砚辞一脸疲惫,似乎还未从深深的睡眠中完全清醒,对于院中早先的喧闹浑然不知,直到他见到江氏在门外泪流满面,才知道秦三壮遭遇了不幸。 在得知凌瑾韵的决定后,秦砚辞用他那深邃的眼眸长时间凝视着她,最终只化作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谢谢你,韵儿!” 凌瑾韵以微笑回应,心中满是欣慰:“等你有空,告诉三哥一声,如果他同意,这件事就算定了。” 她的目光不经意掠过三房紧闭的门扉,只见江氏挺着孕肚站在门外,手指轻轻擦过眼角的泪痕。 凌瑾韵没有停留,径直向酒坊走去. 正值深秋,院中的枫叶被凉风吹拂,发出沙沙的响声,给这座安静的三房小院增添了几分萧瑟。 此时,秦砚辞正立于三房简朴却温馨的屋内,目光柔和地注视着病榻上的秦三壮. 两人的交谈声在屋内低回。 凌瑾韵轻步踏过院中铺满落叶的小径。 第三百二十四章 同意过继 当她靠近那扇半掩的木门时,秦砚辞与秦三壮对话的片段隐约飘入耳际. 江氏此刻正站在门边,泪光在眼眶中闪烁。 见到凌瑾韵的到来,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与无助. 凌瑾韵内心深处,对江氏的情感复杂而微妙。 她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于是她只是轻轻敲了敲门框,脚步未停,直接步入了房间。 屋内,秦砚辞正小心翼翼地帮助秦三壮调整坐姿. 秦三壮的表情在秦砚辞的扶持下显得异常沉重,他的双手紧握成拳。 注意到凌瑾韵的进入,秦砚辞立刻展现出作为弟弟的关切之情,急忙搬过一把木凳,动作中带着一丝急切与担忧,邀请凌瑾韵坐下,并询问是否需要他为秦三壮做一些简单的身体检查。 凌瑾韵轻轻摇头,婉拒了这份好意,转而将话题引向门外的江氏。 秦三壮闻听此言,怒气仿佛找到了出口,正待发作,却被秦砚辞及时拦截。 ...... “韵儿,这啤酒,我们真是一步也不敢怠慢,严格按照你的指示做的,怎么就品不出你信中描述的那份醇厚呢?” 秦大壮的声音里满是疑惑。 凌瑾韵接过那勺泛着淡黄色泽的液体,轻轻地啜饮了一口,舌尖甫一触碰,眉头便不由得微微蹙起,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这酒的味道过于平淡,且夹杂着一丝难以忽视的酸馊味。 完全没有啤酒该有的那种清爽与丰富的层次感。 这样的品质,无疑是无法得到市场的认可,更别提赢得消费者的喜爱了。 她决定亲自查看问题所在,于是缓缓揭开桶盖,一股不同于预期的淡淡酸气迎面而来。 凌瑾韵仔细观察桶内液体的色泽与质感,随后轻轻舀起一勺,倾倒在旁边的木碗中,期待中的细腻泡沫并未如愿出现,只剩下一片沉寂的液体。 啤酒的灵魂,在于那细腻持久的泡沫和微妙平衡的口感。 眼前的这一幕,无疑说明在酿造过程中,某个关键步骤出现了失误。 然而,由于凌瑾韵并未亲身参与每一次的酿造尝试。 她虽能感知问题的存在,却难以精确指出错在哪里,更无从谈起如何调整配方,以改善这啤酒的风味。 这桶酒,看来只能遗憾地成为实验失败的牺牲品了。 幸运的是,此次试验所用的材料并不算多,损失尚在可控范围内。 凌瑾韵果断决定,不让失败影响接下来的进程,立即吩咐秦大壮用温水重新浸泡精选的麦粒。 一个多时辰的耐心等待后,饱满的麦粒完成了必要的浸渍过程。 它们被小心取出,为下一轮酿造做准备。 与此同时,凌瑾韵没有闲着,她转而前往查看秦二壮监管的白酒发酵情况。 经过秦三壮先前的悉心教导,以及凌瑾韵的偶尔指点,秦大壮与秦二壮的酿酒技艺已经有了显着提升,几乎可以媲美秦三壮早年的水平,这让凌瑾韵感到些许欣慰。 正当她准备结束今日的巡查时,门外的一幕吸引了她的注意。 万氏和彭氏,一位正忙碌地给家中的猪崽们喂食,另一位则细心地照料着一群咕咕叫的鸡群。 两人边工作边低声交谈,神色间流露出几丝忧虑。 见到凌瑾韵走近,她们不仅没有避开话题,反而热情地邀请她加入讨论。 万氏首先开口,声音中透着几分无奈与同情:“韵儿,你知道吗,江氏最近提出想把小婉儿过继给我们。我觉得她这样做太过分了。但今天我见她挺着大肚子还在外面哭,风这么大,三壮又坚决不让她进家门,我看着又觉得她挺可怜的。” 凌瑾韵原以为彭氏会持有不同意见,没想到彭氏竟也深有同感:“是啊,真的很可怜。小婉儿已经够让人揪心的了,现在她还怀着孕,每天这样哭,万一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 说到这里,彭氏的眼神转向凌瑾韵,满含期待。 “韵儿,你能不能去劝劝砚辞,让他跟三壮说说?毕竟,无论怎样,三壮和江氏曾是患难与共的夫妻,小婉儿的事情虽然主要责任在江氏,但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三壮再怎么生气,也不能不顾及那个尚未出生的小生命啊!” 彭氏紧接着补充道:“而且,江氏自从生下小婉儿后身体就一直不好,现在怀着孕还这样辛苦,身体哪里吃得消。万一有个什么,三壮怕是要后悔莫及的。” 凌瑾韵的视线越过两个嫂子,眼底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虽然她内心深处还残留着对江氏先前做法的不满,但面对那渐渐隆起的腹部,她明白腹中的新生命是完全无辜的。 万一孩子真的因为风寒染上了什么病,最终承担救治责任的还是自己。 在沉思片刻后,凌瑾韵最终点头应允:“好吧,我去试试看,希望能有所转机。” 来到秦三壮的屋内。 秦三壮低垂着头,肩膀微微下垂。 察觉到凌瑾韵的注视,秦砚辞的语气略显柔和,但言语间仍不失坚决:“三哥,我希望你能冷静下来,认真思考一下。小婉儿的事情,你已犯了一次错误,我们不能再重复同样的错误了。我和韵儿需要外出处理一些事情,但是请放心,我会让三嫂进来看看你,有任何需要,和三嫂好好交流吧。” 秦砚辞离去的身影显得决绝,他并没有回头查看秦三壮的反应,只是紧紧牵着凌瑾韵的手,步伐坚定地走向门外。 门外,江氏正一脸忧虑地等待着,看到二人出现,她连忙用手背胡乱擦拭着脸颊上的泪痕,急切而又担忧地询问:“砚辞,韵儿,你三哥他情况怎么样了?” 面对江氏,秦砚辞的面容显得异常冷静,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他只是平静而清晰地回答:“三嫂,请你进去照顾三哥吧。我和三哥已经商量好了,关于接小婉儿的事情,我们都同意了。从现在起,小婉儿将由我们来照顾她的生活。” 此言一出,江氏愣在原地,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半天回不过神。 这件事不仅意味着秦砚辞他们愿意接纳小婉儿。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秦三壮居然默许了她的存在和介入。 第三百二十五章 心知肚明 实际上,凌瑾韵刚踏出房间不久,江氏便小心翼翼地进了屋,试图照料秦三壮,然而他醒来之后,用尽全身力气拒绝了她的靠近,硬是将她推出了门外。 于是江氏只能无助地守候在外,偷偷地抹泪。 她原本有千言万语想要对秦砚辞和凌瑾韵诉说。 但话还未出口,二人的身影已渐渐远去。 江氏匆忙擦干眼泪,迈进了房间。秦 三壮见她进来,虽然面色依旧阴郁,却并未像先前那样驱赶她,这微妙的变化让她的心中稍微得到了一丝慰藉。 她静静地坐在床沿,陪伴着秦三壮,直到他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砚辞他们答应收留小婉儿了,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听到这话,江氏的眼眶再次湿润了,而秦三壮却自嘲地苦笑起来:“不怪你,是我自己无能,连自己的女儿都养不起,还要想着推给别人承担。” “砚辞说得对,虽然是我提议的,但最终的决定权在我。作为一家之主,做错了事,自然要由我来承担责任。”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沉重的自责。 江氏闻言,立刻握住了秦三壮的手,泪眼朦胧:“不,你误会了,你听我解释……” 秦三壮轻轻抽出了手:“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我想清楚了。既然我们把小婉儿交给了砚辞,我们已经受了他们太多的恩惠。以后,我们不能再依靠兄弟的帮助过日子了。过两天,我会和爹娘说清楚,我们要分家。酒坊是韵儿出钱建的,桂花楼的生意也是砚辞和韵儿一手打理起来的,这些我们都不会带走。这几个月酒坊赚的钱都在你那里,也算是一笔不小的积蓄了。我们独立门户,不向老宅索取任何东西,就凭我们手里的这些资金重新开始。” 江氏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虽然娘家昨天有提起过分家之事,她心里也曾有过这样的念头,认为一旦分家,手头的私房钱加上丈夫的劳动能力,没有了公婆的约束,也不必在妯娌间钩心斗角,生活将会轻松很多。 然而,那是在昨天,而今她内心深处绝不愿接受这个提议。 秦三壮的腿现在的情况,即便凌瑾韵有信心能够治愈,但伤筋动骨非一日之功,至少需要卧床休息数月,而且腿部可能永远无法完全恢复,将来的他也许无法承担繁重的劳作,成为一个行动不便的瘸子。 而她自己,距离分娩仅剩两个月的时间,到时候不仅要照顾行动不便的秦三壮,还要照顾即将降生的孩子。 若是分家,失去了亲人的帮助,她一人如何应付得来? 更别提,秦三壮说分家时不会带走酒坊,一个身有残疾的秦三壮,没有了酒坊作为生计来源,他们一家人将何以为生? 难道要让她和尚未出世的孩子未来生活在贫困之中吗? 这段时间,江家已习惯了手头宽裕的日子,一想到未来要再次回到曾经的拮据,尤其是秦家西院只剩下他们这一房,孤零零地面对生活的艰辛,江氏痛苦难耐。 “三壮……” 江氏一边擦拭着眼泪,欲言又止。 而秦三壮听到呼唤,只是侧过了脸:“我心意已定,分家势在必行。如果你觉得跟着我这个残废,未来没有希望,那么等孩子出生后,我可以给你一份和离书,孩子由我抚养,你没有了牵绊,寻找一个好的归宿也会容易些。” 秦三壮的这番话让江氏的心瞬间碎裂,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滚滚而下! 最初,她安排小婉儿给秦砚辞和凌瑾韵会做养女时,满心考虑的都是对三房和小婉儿的好处,却万万没想到一切会演变成今日的境况! 江氏的步履沉重。 当她迈进那熟悉而亲切的江家门槛,一股温暖的家的气息迎面扑来。 她的身还未及坐稳,悲痛便如决堤之水。 江老太太满头银丝,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与疼惜,与身材略显单薄、但眼神中透着机敏的张氏一道,迅速围拢至江氏身边。 她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妹子啊,你这是怎么了?村里风言风语的,我们都不信,小婉儿不是已经平安回家了吗?这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啊,秦家怎么可能还责怪你呢?” 提及秦三壮那冷若冰霜的态度,江氏的泪水更似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地滚落:“小婉儿是平安归来了,西院也同意让她过继了,可是……可是三壮,他居然提出要分家!我的心,我的希望,全都被他这一句话给击碎了……” 张氏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她轻拍着江氏的背,声音里带着几分狡黠与安慰:“哎呀,妹子,你这不正好借此机会脱离苦海吗?小婉儿既然已经过继,咱们家的重担自然减轻,将来的好日子长着呢!至于分家,这何尝不是个转机?三壮有酿酒的手艺,还有桂花楼的生意,你分出去了,不用受婆婆的约束,也不必在妯娌之间勾心斗角,手中握着钱,未来的日子还不是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想起家中这些日子因为小婉儿的归来而逐渐宽裕起来的日子,即将再次陷入捉襟见肘的困境。 “走,我去问问他们到底什么意思!” 江老太太拉着江氏就往外走。 推开门以后,王莲娟忙碌的身影穿梭在灶台与砧板之间。 听到那细微的声响,她的动作戛然而止。 随即快步走出厨房,迎向那久未踏访的客人。 尽管江家与秦家是血浓于水的亲戚,两家又紧紧相邻。 但自从江家小婉儿降生的那一刻起,命运的轨迹似乎悄然发生了偏移。 江氏的身体因生育受损,而小婉儿的情况更是让人心忧,两家人因此少了往日频繁的走动,关系渐行渐远。 此刻,王莲娟见到来自江家的亲家母,心中既是意外又是欢喜。 “哎呀,亲家,真是稀客啊,快请进屋,外面风大!” 她话语间带着亲切的关怀,边说边拉着江老太太的手,穿过门槛,走进堂屋。 然而,江老太太的面容并不如这温馨的场景那般和煦,眉头紧锁。 王莲娟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第三百二十六章 话里有话 作为母亲,谁能无动于衷,尤其当听说自家女婿遭受如此横祸,难免会为女儿的未来担忧不已。 王莲娟正思量着如何开启话题,用几句贴心的话语宽慰江老太太,缓解对方心中的不安。 却不料,江氏突然故作姿态,猛地饮下一勺糖水,那动作略显急促,紧接着碗底与桌面碰撞的“砰”声,在静谧的屋内显得格外突兀。 江氏抢在王莲娟之前,开口便是质问:“亲家,你们秦家怎能做出如此欺人之事!” 这一突如其来的责难让王莲娟措手不及,她疑惑地在江老太太与江氏之间来回打量。 平日里,江氏爱掉眼泪,王莲娟并未过多在意,毕竟儿子三壮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做妻子的心疼哭泣也在情理之中,若是不哭,倒显得不正常了! 江氏低垂着头,神色有些躲闪,不敢直视王莲娟那似乎洞悉一切的目光。 王莲娟依旧挂着笑容,语气尽量保持柔和,询问道:“亲家,这话怎讲?” “怎讲?”江老太太三角眼微挑,语带锋芒。 “亲家,你若有不满我女儿的地方,我们不妨敞开天窗说亮话。你们如此对待我的女儿,算是什么意思?” “江秀这几年虽然没有怀孕,但如今总算是怀上了,而且她在你们秦家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吧。三壮腿一受伤,你们就要把他们夫妻俩分出去,连酿酒的作坊都不给,这不是明摆着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江老太太的话语中满是责备与不甘。 王莲娟愈发觉得一头雾水,目光转向了一旁眼眶泛红的江氏。 王莲娟虽是个善解人意的婆婆,但也不失原则与主见,江氏平日里对她总是抱有一丝敬畏。 察觉到王莲娟审视的眼神,江氏连忙拉了拉江老太太的衣角,压低声音解释:“娘,这不是公婆的意思,是三壮他自己提出来的。” 江老太太闻言,不满地瞪了江氏一眼,鼻中发出不屑的冷哼:“若不是老的在背后授意,三壮刚断了腿,哪里来的胆量说这种话?” 王莲娟脸色一沉,目光犀利地锁定在江氏身上:“三媳妇,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讲清楚!” 江氏回到秦家后,面对王莲娟,那些原本在家时的委屈似乎变得难以启齿,她只好低下头,细声细气地复述了秦三壮的话。 旁边的凌瑾韵听闻,不禁感到些许惊讶,未曾想到小婉儿过继的事情竟能让秦三壮动了分家的念头。 在这个重视孝道的大清,家中父母尚健在,提出分家是会被世人所不齿的,哪家的儿子如果在父母身体康健时就急于分家,是要背负不孝之名的。 王莲娟一听,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调整情绪,沉稳地回应江老太太:“亲家,这事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你上门之前,我们家没人提起过。三壮自己都没跟他爸提,我们自然也不会仓促行事。 “三壮的身体状况你是知道的,当前最重要的是让他好好养伤,这些琐碎的事暂且搁置,别去扰乱他的心神。等他伤势好转些,我们再一起商量。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江老太太心中盘算,此事终究还得王莲娟拍板,自己若是太过激进,激怒了王莲娟,说不定反而会弄巧成拙,真的让三壮夫妇被分出去。 于是,她缓和了语气,向王莲娟致歉:“亲家,我刚刚是一时心急,说话冲了些,您别介意。秀丫头一说三壮腿断了,还要分家,连酿酒的屋子都不给,我就急得不行,担心孩子们将来日子艰难,所以才口不择言。” 王莲娟微笑着挽留江老太太共进晚餐,江老太太则以家中事多为由婉拒,急匆匆地告辞离去。 一路上,她竟忘了提及探望受伤的女婿,更别说记起还有个外孙女小婉儿需要关心。 王莲娟送走了江老太太,返回屋内。 “呵,你们几个如今仗着老四和韵儿有些家底,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敢跟自家男人对着干,家里头憋着不说,转头跑到娘家去哭诉? “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往后谁要是在家里说不明不白的话,非得回娘家才能讲清楚,那就索性别再回来!” 王莲娟的话宛如惊雷,让江氏心头一震,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王莲娟的话语,表面上是对三位儿媳的共同告诫,实则指向性明确。 这两日,王莲娟的心如同明镜,将江氏平日里那默默不语的外表下,隐藏的精于算计与不懂轻重缓急的心思看得透彻。 从前,人们只道江氏是个老实巴交的人。 如今看来,那不过是一层伪装。 江氏咬紧牙关,不让泪水涌出眼眶,也不敢对王莲娟的指责做出任何反驳。 而江氏,也默默转身,回到那间充满了秦三壮气息的房间。 房门轻轻开启,一阵微风随之溜进屋内,搅动着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药草味。 江氏的目光落在床上,只见秦三壮不知何时已从沉沉的梦境中醒来,正静静地躺着。 这一幕让她不自觉地低下头,不敢直面他那双眼睛。 他的眼眸里,既有病痛的折磨,又有对生活的无奈。 秦三壮虽身受重伤,面色苍白。 但听到外面的动静,他轻轻开口询问,声音虽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咱妈来了?” 江氏闻言,一边应着,一边捧着一碗水,小心翼翼地递到他的唇边。 自从两人心扉互开后,秦三壮对她再也不是那副冷淡的模样,此刻他温顺地接过水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娘咋不进来坐坐呢?” 江氏心中明镜似的,知道他是在疑惑,为何岳母不进来看看自己的女婿。 尽管她并不以机智闻名,却也能读懂这话背后的意味。 正待她想为母亲辩解几句时,秦三壮却抢先一步,用那只略显无力的手轻轻抬起,轻声问道:“娘去看小婉儿了吗?” 江氏垂下了头,没有回答,但那无声的举动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说明情况:江老太太就连小婉儿,也没有去看上一眼。 第三百二十七章 跑路 在过去,由于江氏不孕,两家的关系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虽然不算亲近,但也算不上疏远。 然而,随着家中境况的好转,特别是江氏怀孕后,江家的态度却变得越来越冷漠,这让一切都变得不再简单。 秦三壮并没有打算在这问题上深入探究,他明白,有时候无声胜有声。 见到江氏不再多言,他心中的一块石头也悄悄落地。 夜晚悄悄降临。 另一边,王莲娟回到屋内,将秦三壮想要分家的想法告诉了大家。 老汉坐在昏黄的灯光下,一口一口地吸着旱烟,脸上是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而秦砚辞和凌瑾韵,则在另一旁低语,讨论着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影响。 秦砚辞沉稳地分析道:“我认为三哥提议分家并非没有道理,趁现在酒坊还没发展到需要大量精力管理的地步,兄弟间的矛盾也还不深,早些分开,对大家都好。” 凌瑾韵深深赞同秦砚辞的观点,她清楚,尽管目前三人共同经营酒坊还算和谐,一旦酒坊扩大,利润增多,时间一长,即便兄弟们能够公平分账,妯娌之间也会开始斤斤计较,比较谁做得多谁拿得少,矛盾终会浮出水面。 在金钱与利益的诱惑面前,血缘关系有时也会显得格外脆弱。 因此,尽量避免用它来做感情的试金石,才是明智之举。 至于顾老汉和王莲娟对于分家的看法,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凌瑾韵依偎在秦砚辞温暖的怀抱中,感受着那双细长手指在她的发间轻柔游走。 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小靖儿儿如今和秦子胜住在一起,而那张空出来的小床,则成了小婉儿的专属领地。 小婉儿这样的孩子,常常伴随着睡眠障碍,但经历了连日的劳顿,今晚她睡得格外香甜,嘴角还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夜色更浓。 凌瑾韵悄悄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院子,向着村子另一头行去。 李大宝与杨寡妇的事情早已成为村里的谈资,李大宝更是从他那破旧的小屋搬到了杨寡妇家中,若要找他,杨寡妇家无疑是最佳目的地。 这条路,凌瑾韵不知走了多少次,闭着眼睛都能准确无误地走到。 当她来到杨家寡妇的院子外,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院子里传来的声音让她脸色微变,于是她寻了个隐蔽角落,轻轻地蹲下,决定耐心等待里面的情况结束。 她的选择,并非出于对李大宝夫妇的顾忌。 没过多久,屋内传出一阵激烈的争吵,随后一切恢复了平静。 正当凌瑾韵准备起身进入,一个黑影一闪而过,紧接着又折返回来,站在原地。 江铭那玩味的眼神紧紧锁定在蹲在地上还未完全站稳的凌瑾韵身上,带着几分戏谑地说道:“嘿,丫头,这么晚了,躲在这里扮石头呢?” 凌瑾韵的双腿因为长时间蹲着有些麻木,她依靠着墙壁缓缓站起,江铭适时伸出手扶了她一把。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直视着江铭,语气冷静而直接:“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 江铭的眉头皱了皱,摆出一副老大哥的样子,用略带严厉的语气教训道:“你一个姑娘家,大半夜不睡觉乱跑成何体统?赶紧跟我回去吧,你要的银子我已经帮你讨回来了!” 自从凌瑾韵毫不犹豫地将那白花花的银子交到了李大宝手中,江铭的心里就像被什么狠狠拧了一把,一股名为决心的力量在他胸腔内悄然萌芽——那些银两,无论如何,他都要为妹妹讨回来。 凌瑾韵是他的亲妹子,她辛辛苦苦攒下的每一分钱,江铭都视若珍宝,舍不得动用分毫。 而现在,这笔血汗钱竟然轻易落入了李大宝这样一个让人避之不及的老男人手中,这如何能让他咽得下这口气? 凌瑾韵挑了挑细眉,表情中透露着几分倔强和理所当然:“自己的问题当然要自己解决,不是吗?”她的话语虽理直气壮,但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江铭则显得更加沉稳,语速不紧不慢:“好,既然你选择自己解决,那我也就不拦着。不过,我这就去找秦砚辞那小子,让他亲眼看看,你的解决方案有多么‘高明’。” 凌瑾韵的眼睛因惊讶而瞪得圆滚滚的。 而江铭也是毫不退缩。 此时,另一处,杨寡妇的小屋里,李大宝的身子如风中残烛般不住颤抖。 他将凌瑾韵赠予他的那三张沉甸甸的百两银票双手奉上给秦砚辞。 秦砚辞面无表情地接过了银票,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了杨寡妇宅院的阴影之中。 而在院外,兄妹之间的较劲仍未停歇。 正当这时,秦砚辞大踏步而来,一把牵起了凌瑾韵的手,说道:“韵儿,我们回家。”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凌瑾韵和江铭同时一惊,他们的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仿佛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凌瑾韵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相公,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眼里既有惊喜,又夹杂着疑惑。 秦砚辞轻轻展开了手中的银票:“娘子的钱财被无端敲诈,作为丈夫,我自然是要替你出这口气的。” 江铭闻言,双眼一亮,带着几分玩笑意味地打趣道:“你这是转行当山贼,还是做了梁上君子?” 秦砚辞只是笑笑,轻描淡写道:“都不是,我只是同李大宝进行了一场‘友好’的交谈,让他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与此同时,李大宝那头,在秦砚辞一番“讲道理”之后,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双腿一软,瘫软在地上。 屋内,杨寡妇裸露的身躯蜷缩在床角,只敢用被褥紧紧包裹着自己,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不久,李大宝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间从地上弹起,手忙脚乱地抓起几件衣物,慌慌张张地开始打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离此地,越远越好。 杨寡妇哪还顾得上穿戴整齐,直接从床上一跃而下,死死抓住李大宝的衣襟:“你这是要干什么?” 李大宝粗暴地挣脱,急促地回答:“还能干什么,当然是跑路!难道还要留下来等着官府明天上门抓人不成?” 第三百二十八章 报复 杨寡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口中喃喃反问:“可是秦砚辞不是保证过,只要还了银子就一笔勾销的吗?” 李大宝冷笑一声,满是不屑:“你还真信?你以为他会那么好心?我讨债的时候他爽快得很,转眼间那银子又回到了他自己口袋里。今天晚上银子一到手,明天早上他就该跑去官府告状了。” 这一番话,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杨寡妇最后的希望。 她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哀号连连:“我这命怎么就这般苦啊——” 李大宝哪有心情听她哭诉,一脚踢开,怒喝道:“哭什么哭!要不是你连洗个衣服都懒得动,我会让秦砚辞抓到把柄?都是你这个懒婆娘害的!” 说来也巧,那天李大宝带着小婉上山,衣服不慎沾上了泥土和脚印,加之多日未曾洗涤,竟成了他企图侵占秦家财产的罪证。 秦砚辞利用严苛的律法和冷酷的威胁,仅凭寥寥数语就让李大宝跪地求饶,那股威压,让李大宝至今仍心有余悸。 此刻,李大宝一边收拾行装,杨寡妇却突然站起身,紧紧拽住了他:“眼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我们俩却要四处流离,秦家的人却安安稳稳地酿酒种药,日子越来越红火,你咽得下这口气吗?” 没等李大宝开口,杨寡妇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他们害死了我的虎子,如今又逼得你无路可退,我怎能甘心?这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李大宝嗤之以鼻:“报仇?你拿什么报?你有什么资格?” 然而,杨寡妇的眼中却闪烁着更加强烈的恶意:“山上的药材长得正好?我偏偏要让它们枯死。他们家的酒仅供富人饮用。那我就让那酒变成毒药,毒死那些有权有势的。看看那举人老爷还能否高枕无忧,杀人不用偿命是不是!正好,我新购入的鼠药,据说极猛,不止老鼠,人也能毒倒!” 李大宝对这想法嗤之以鼻:“你要一棵一棵拔掉他们的药苗?做梦吧!那山头那么大,你还没拔完,就已经被抓走了。再说,在他们的酒里下毒哪有那么简单?他们家里有凶猛的狼犬守卫,你别没进门就被狼吃了!” 杨寡妇的面色愈发阴沉,凑近李大宝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罢,李大宝的眼神中先是闪过惊诧,随后转为复仇的快意,看向杨寡妇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认可。 原来,这个看似狠毒的女人,竟也有几分狡猾。 杨寡妇趁势说道:“反正我们都要逃,临走前如果不给秦家添些麻烦,我这口气实在难消!” 此时,李大宝脑中回味着杨寡妇提出的计策,嘴角不禁扬起了一抹快意的微笑。 秦家欺人太甚,如果他对此逆来顺受,那还算什么李大宝! 凌瑾韵轻柔地跟随在秦砚辞身旁,心里却像揣了一只兔子,七上八下的。 上一次,她利用秦砚辞熟睡的间隙,悄无声息地外出料理紧急事务,结果引起了不小的不满。 因此,此刻的她透露出前所未有的乖巧,似乎在用这种方式,默默表达着歉意。 秦砚辞在心中默默咀嚼着那份凌瑾韵偷偷前往杨寡妇家时自己涌现的情绪。 那感觉,并非愤怒,更多的是深深的自责与无奈。 他责备自己力量不够强大,以至于让深爱的韵儿无法完全放心依靠于他。 而这份自责里,又交织着对她的无限心疼。 他暗自发誓,总有一天,要让凌瑾韵无忧无虑地站在他的羽翼之下。 凌瑾韵为了回避秦砚辞可能的念叨,一踏入房间便迅速爬上床,乖巧地侧身,背对着秦砚辞,小心翼翼地往床的另一侧挪动。 然而,刚刚躺稳,一股温暖的力量从背后轻轻环绕过来,一只大手轻柔地将她拉入一个宽广的怀抱。 那一刻,凌瑾韵心中不由自主地“咯噔”一下,心想着:完了,小嫩草这招先礼后兵,恐怕是要用甜蜜的拥抱作为开场,随后便是绵绵不绝的教诲吧! 秦砚辞感到怀中的她没有了平日里的顽皮,不再像以往那般在他怀里嬉闹,初时有些疑惑,但很快就洞悉了凌瑾韵的心思。 他缓缓俯下身,唇贴近她的耳边,以一种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温柔嗓音低语:“韵儿,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能不能相信我,让我陪你一起面对?” 与此同时,在秦家院门外,一片夜色中,一只不幸的老母鸡被无情地抛掷进来。 夜盲的鸡在院中挣扎了几下,最终蜷缩成一团,再无声息。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引来了一只守护酒坊外的小狼,它几个敏捷的跳跃,轻而易举地来到了母鸡面前,锐利的爪子瞬间锁定了目标。 母鸡发出几声微弱的咯咯声,随即便彻底沉寂,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在秦家的院子里慢慢扩散开来。 趴在秦家大门外的李大宝,通过门缝窥视着这一切。 他看到那身披纯白毛皮的狼轻易地吞食了母鸡,原本丑陋的脸上竟然难以掩饰地露出了兴奋之色。 那鸡,原是出自杨寡妇家的,之前他曾央求杨寡妇杀鸡给他滋补身体,却遭到拒绝,没想到现在,这只鸡竟间接帮他完成了心愿。 更凑巧的是,杨寡妇家里近来深受鼠患之扰,昨日刚购入了最强效的老鼠药。 他将那半包药在鸡吃下大半之后投进了秦家院子,那鸡虽已命悬一线,但对于那匹半大的狼来说,药量或许不足以致命,但却足以削弱其战斗力。 一旦那狼失去了反抗能力,便与寻常家犬无异。 到时候,他只要找准机会,给它致命的一击,不信它还能活下来! 至于剩下的半包鼠药,嘿嘿…… 李大宝一想到秦家将面临的凄惨景象,不禁搓着手,心中充满了邪恶的期待。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算计之中,一只泛着绿光的眼睛蓦然在他眼前放大,那小狼通过门缝,与他四目相对,嘴角的白色毛发已被鸡血染红。 李大宝瞬间屏住呼吸,恐惧使他双腿发软,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后脑勺与四肢均受了伤,痛得几乎失声。 幸好,尚存的一丝理智让他及时捂住了嘴巴,避免了更大的麻烦。 疼痛稍稍缓解,他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 他暗自咒骂,区区秦家养的畜生也敢吓他,难道真的以为他李大宝是好欺负的?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处理得当 他愤怒地抓起一旁的木棍,气势汹汹地再次来到秦家门前,企图通过门缝继续窥探院内情况。 月光微弱,院内景象模糊不清,李大宝环顾四周,依然找不到小狼的踪迹,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语气中满是不甘与愤恨。 又是一轮仔细搜寻,仍旧未见那身影,他握紧了手中的棍子,心中愈发坚定:“不管了,那畜生肯定躲在哪里等死呢!” 话音落下,他正准备转身寻找院墙较低的地方翻进去。 不料刚一回头,一对在月光下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狼眼猛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 “狼——” 李大宝被吓得魂飞魄散,失禁之余,更是连最基本的理智都丧失了。 惊吓过后,一股仇恨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抓起地上的棍子,狠命地向小狼的头部挥去! 小狼被激怒了,张开血盆大口,獠牙毕露,扑向李大宝的脖颈…… 而李大宝,早已吓得僵硬如石,全凭着本能挥舞着棍棒,拼尽全力地向小狼的头部砸去。 在小狼的牙齿紧咬住他颈部的同时,它也因承受不了连续的重击,轰然倒地,顺便将李大宝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李大宝看着倒下的小狼,愣了好一会才缓过神。 他擦去额头的冷汗,费力地将小狼挪到一旁,手指还在那光亮的毛发上摩挲了几下。 “这皮毛倒是真不错,等我办完事,剥了你的皮,至少也能换个几十两银子!” 如今,富贵人家偏爱这种柔软厚实的兽皮,即便是普通的狼皮都能卖出二三十两的价钱,更不用说秦家这只毛色纯白无瑕、没有一丝杂质的白狼了。 只可惜它的体型偏小,如果是成年狼的话,啧啧…… 那价值可就远不止如此了,五六十两银子是绝对没问题的。 李大宝心中一阵窃喜。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只瘦弱却充满价值的小狼拖至阶下的一片隐蔽之处。 确认周围无人注意后,他的目光扫过秦家酒坊外围的高墙,迅速找到了记忆中最矮的那一段,轻轻一跃便翻过了过去。 前一次的探访中,李大宝早已暗自留意了秦家酒坊的位置。 他沿着心中绘好的路线,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酒坊。 酒坊的大门紧闭。 李大宝不慌不忙,从他那略显凌乱的发间抽出一根细铁丝,手法纯熟而又狡黠,只用了几个简洁的动作,那把锁便开了。 一踏入酒坊,空气中弥漫的浓郁酒香引得李大宝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 在昏暗的光线下,他凭借着记忆和直觉,在一堆堆发酵的酒坛中摸索,最终找到了一坛尚未封泥的佳酿。 他轻轻掀开压在坛口,用红布包裹的沙袋。 那一刻,那醉人的酒香更加浓烈地窜入鼻腔,让他的喉咙干渴难耐。 顺手抄起旁边放置的提子,李大宝猛地灌了一大口,随即他又接连饮了几提子。 之后,他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小纸包,那包里藏着的秘密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一层又一层,他小心翼翼地揭开包裹,最终将内里的白色粉末轻轻倾入了那坛清冽的酒液之中。 粉末瞬间与酒融为一体。 完成一切,李大宝打了一个满足的饱嗝、 --- 当李大宝一身酒气地回到杨寡妇家。 杨寡妇刚从田间劳作归来,肩扛锄头。 “成了?” 李大宝先是爽朗地打了个嗝。 “嗝儿.....你男人出手,哪有过不去的坎?” 他边说边炫耀似的晃动手中昏迷的小狼。 “秦家那小子的玩物,现在归咱们了。剥了皮,这小狼至少能换几十两银子,咱们的盘缠也就有着落了。” 说着,他将小狼随意丢在院子一隅,然后紧紧搂住了杨寡妇。 “你那头准备得如何?”他急切地询问。 “一切妥当。” 杨寡妇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光。 “那条通往药田的水沟已经被我挖好,水流正慢慢渗透进他们的药田,其余的地方我都做了手脚,只要今晚寒气一凝,他们的药苗绝对逃不过冰封的命运!” 话语间,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自从秦家迎来那位“冲喜新娘”,她便筹划着对秦家的反击,只可惜之前的算计都落了空,还赔上了自己仅有的两亩薄田,连同唯一的儿子也被牵连流放到边疆。 自此,她在村里成为了人们口中议论纷纷的对象,犹如一只过街老鼠,人人避之不及。 她誓要看着秦家药田凋零,酒坊陷入危机,亲眼目睹他们的风光化为乌有! --- 第二天。 凌瑾韵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领着小婉儿开始在院中练习武术。 小婉儿虽小,却异常乖巧,每一个招式虽显得生硬,但却认真得让人心疼。 此时,江氏端着热腾腾的早饭,正欲往秦三壮的房间送去。 途径院子,看到这一幕母女般的温馨场景,她的眼神不禁一亮,随即又快速躲闪,匆匆返回了厨房。 凌瑾韵耐心教授完新的招数后,便在一旁稍作休息,让小婉儿独自继续练习。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们身上。 叶氏和江铭近来也住在秦家,叶氏早已习惯在晨起时,搬一张木凳,静静地坐在走廊上,望着这对母女。 不多时,她起身走向凌瑾韵,用一方干净的手帕轻轻擦拭凌瑾韵额头因练习而渗出的细密汗珠,又接过一旁张嬷嬷递过来的汗巾,轻柔而仔细地为凌瑾韵隔汗。 “娘,我都这么大了,不再是小孩子,出汗这些小事不必如此操心。” 凌瑾韵笑道。 叶氏假装生气,瞪了她一眼,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宠溺:“过年才刚满十六岁,哪里就算是大人了?更何况,女孩家身体娇弱,这点湿气还是要小心提防的。” 叶氏帮凌瑾韵整理好衣物,拉着她一同坐在廊下,目光再次投向正在独自练习的小婉儿。 “韵儿,你真打算正式收养小婉儿?” 叶氏的声音温和,却藏着几分慎重。 她轻声问道:“娘不满意吗?” 叶氏紧握住凌瑾韵的手,表情认真:“小婉儿的确可怜,如果由你来抚养,她的日子一定会好过许多,我怎么会反对呢?” 她的眼神流转,悄然扫过三房的住处,确保无人窥视,这才凑近凌瑾韵耳边,低声道:“韵儿,娘得提醒你,既然决定要过继,就必须跟你的三哥三嫂讲清楚,亲戚间最忌讳的就是关系纠缠不清,无论感情多深厚,一旦处理不当,都会受到伤害。” 第三百三十章 有人下毒 凌瑾韵理解了叶氏的苦心,郑重地点点头:“娘,我都明白了。” 叶氏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时,秦大壮和秦二壮结束早餐,边讨论着关于酒坊的琐事边往门口走去,气氛显得有些匆忙。 抵达酒坊门前,秦大壮刚欲掏出钥匙解锁,却发现那把锁竟然是开着的,与秦二壮面面相觑,两人脸上的惊讶转瞬即变成了警惕。 他们赶紧推开大门,急切地想要查看里面的情况。 而秦砚辞,恰好从内屋走出。 见到这一幕,也顾不上和站在不远处的凌瑾韵打招呼,便紧随着两兄弟的脚步踏入了酒坊。 凌瑾韵远远望见他们紧张的神情,心知酒坊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于是也连忙跟了上去,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秦大壮与秦二壮匆忙穿梭于自家酒坊的每个角落,眉头紧锁。 他们的步伐显得有些凌乱,显然是在急忙之中检查是否遗失了任何财物。 秦大壮环视了一圈,手中的手指不自觉地在头皮上挠动,似乎在努力回想昨晚的一切。 “奇了怪,都说贼不走空,咱这儿怎么啥也没丢?” 秦砚辞站在一旁,目光敏锐。 “大哥、二哥,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既然没丢东西,那这贼的目的或许不在财物上。咱们得仔细找找,看看是否有别的什么东西被动过了。” 秦二壮听闻此言,低头继续搜寻,不久便在一只巨大的酒缸边有了发现。 他的手中多了一只舀酒勺。 “这可不对劲,我每晚收工都习惯性地将这勺子挂在墙上的钉子上,现在它却在地上,明显有人动过手脚。” 秦二壮的话语间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忧虑。 秦大壮闻声快步上前,目光落在那硕大的酒缸上。 “砚辞,你看这酒缸边缘,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里面的酒一滴不少,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难不成真有这么个不图财,只为品酒的雅贼?” 凌瑾韵缓步而来,她的目光轻盈地掠过一个个酒缸,最终在一处停顿。 她的视线聚焦在酒缸的边缘,那里附着着几丝不易察觉的黄白粉末。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抬,指向那些细小的颗粒,语气中带着好奇:“这粉末是什么东西?看起来不像是咱们酿酒会用到的材料。” 秦大壮和秦二壮相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流露出相同的困惑。 他们依次摇了摇头,秦二壮首先开口:“韵儿,咱们酿酒一直是按照你给的秘方来的,这些材料我们从未用过。” 正当众人疑惑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秦子胜和小靖儿儿满脸焦急地冲进了酒坊。 “砚辞,韵儿,不好了,小狼不见了!” 凌瑾韵的眉头皱得更紧,她再次将视线转向那些黄白粉末,心中似有了些眉目。 她对秦大壮和秦二壮吩咐道:“大哥、二哥,今日酒坊先暂时歇业,看好这缸酒,别让人再靠近。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交代完毕,凌瑾韵与秦砚辞并肩走出酒坊。 小靖儿和秦子胜紧跟其后,嘴里不停地讲述着关于小狼失踪的情况:“小狼以前总是比我们起得早,在门外等着我们一起玩,今天早餐都凉了,还不见它的影子。” 小靖儿儿努力装作成熟的样子,继续说道:“所以我们猜想着,小狼是不是生病了,就拿着它最爱吃的鸡腿去它的小窝找它,想着等它吃了,让韵儿帮忙看看。可是到了它的小窝却发现,那里冷冰冰的,小狼根本就没回来过,我们几乎找遍了整个院子,还是没发现它的踪迹。” 凌瑾韵与秦砚辞心急如焚,直接赶往秦砚辞特地为小狼搭建的小屋。 秦砚辞伸手试探,小狼平时睡觉的地方只剩下一片冰凉,没有一丝余温,显然小狼离开已有相当一段时间。 就在这时,院中传来万氏的大声斥责,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哎哟喂,是哪个没良心的,把这破玩意儿和带鸡血的东西扔到我们家院里,这不是诚心想恶心人嘛!我们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一只鸡能馋得了谁……” 秦砚辞、凌瑾韵一行人连忙转头,向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小鸡皮肤上沾染了斑驳的青绿色血迹,伤口的边缘清晰可见锋利的牙印。 袭击它的正是那只身形虽小却凶猛异常的小狼。 小狼的行为显得颇为异常,它在杀死鸡之后,并没有如常理般将其吞下。 由此可见,小狼未曾中毒。 =凌瑾韵的思绪飘回昨晚,酿酒坊外那被撬开的锁和被下毒的酒,而小狼在这样的情境下竟毫无反应,现在想来,定是有人事先对小狼动手脚。 想到这里,凌瑾韵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寒意。 对这个熟悉自己家底细的敌人,很可能是熟人! “放心吧,小狼一定会回来的。” 两个孩子闻言,瞬间止住了哭泣,仰起头。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话音刚落,两个孩子的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 转头看向秦砚辞,凌瑾韵的眼神中满是信任,秦砚辞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沉稳地道:“我去村里转转,看看哪家少了鸡。” 凌瑾韵轻轻颔首,目送秦砚辞的背影远去,随后转身返回酿酒坊。 刚才发现含有可疑粉末的酒坛仍原封不动地放置着,而秦三壮则细心地检查了其余所有的酒坛。 幸运的是,没有再次发现类似的粉末。 秦大壮与秦二壮将检查结果向凌瑾韵汇报完毕后,凌瑾韵小心翼翼地收集了酒坛口残留的粉末,并从小瓷瓶中提取了一份酒样。 紧接着,她递给秦大壮和秦二壮几个干净的瓷瓶:“大哥、二哥,请你们帮忙收集一些未封泥的酒、正在发酵的酵母、酒糟以及粮食样本,我要确认是否含有毒素。” “毒”字一出,秦大壮与秦二壮的面色瞬间变得沉重。 秦二壮更是心有余悸地询问:“韵儿,坛口那粉末,不会真的是毒药吧?” 秦大壮一听,怒火中烧,脱口而出:“究竟是哪个没良心的东西,竟敢在我们的酒里下毒!我们家在村里雇工、花费无数,难道毁了我们家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这些人的心肠真是太狠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枯死的苗 凌瑾韵见状连忙制止了秦大壮的冲动:“大哥,在事情查明之前,我们不宜声张。若让那人听到了风声逃走,到时候就算知道了是谁干的,也无处追捕了。” 万氏闻声匆匆赶来,语气严厉中带有几分责备:“秦大壮,你是不是傻?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乱说?你还好意思说我,我看真傻的那个是你吧!” 随后,凌瑾韵捧着秦大壮和秦二壮准备好的小瓷瓶走进屋内。 门扉一合,她迅速进入了自己的秘密空间,首先检测了那些粉末及含有粉末的酒样。 通过电脑分析出的光谱和数据变化,她迅速确认了那粉末确实是毒药,而对应的酒也被下了毒。 虽然这毒药并非什么稀世罕见之物,仅仅是普通的灭鼠药。 但其毒性强烈,乃市面上最高效的鼠药之一。 凌瑾韵的神色凝重,紧接着又对其他瓷瓶中的酒液、酵母以及粮食进行了检查,所幸均未发现有毒迹象。 看起来,敌人只是选择了一个酒坛作为下手的目标。 离开空间,打开房门,秦大壮和秦二壮正焦急地守候在外,见凌瑾韵出现,连忙问道:“韵儿,情况如何?真的是毒药吗?” 凌瑾韵微微点头确认:“没错,就是那玩意儿,毒性极强的老鼠药,但幸好只有那一坛酒中招了。大哥、二哥,麻烦你们把它小心处理掉,别弄得到处都是。” 秦大壮和秦二壮听后,内心愤怒。 所幸只是损失了一坛酒,若是整个酒窖的酒都惨遭毒手,他们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向桂花楼交代。 白纸黑字的合同约束着他们,交不出酒,不仅要面临巨额违约金的惩罚,。 更重要的是,信誉一旦受损,失去了桂花楼这样的大客户,今后的生计又将何以为继? 秦家两兄弟合力将那坛被污染的酒搬至院中,凌瑾韵直接命人点燃,火焰跳跃着,舔舐着酒坛。 此时,秦砚辞归家,望见那被火焰包裹的酒坛,心中已有了定数。 凌瑾韵快步向前迎上,关切地询问:“有什么发现吗?村里有哪家丢了鸡吗?” 秦砚辞的面容在遇见凌瑾韵时瞬间柔和:“还没找到丢鸡的人家,但昨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杨寡妇家已经人去楼空,她和李大宝趁夜逃走了。”秦砚辞的话语间带着决然。 “那小狼呢?”凌瑾韵心头一紧,急切地追问。 她担忧的不只是小狼的安全,更害怕它落入那些人手中会遭受非人的折磨。 秦砚辞摇了摇头,眉宇间难掩忧虑:“小狼被他们带走了,我在他们的屋里发现了几根属于小狼的白色绒毛。” 小狼不仅是她的宠物,更是她的家人。 任何人胆敢伤害小狼,她都不会轻饶! 秦砚辞见状,心疼地紧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韵儿,别急,小狼不会有事的。杨寡妇和李大宝没有路引,他们跑不了多远,很快就能把他们抓回来。” 凌瑾韵重重点头,目光坚定:“好,我们先去县衙报案。” 正待迈出门槛,踏入清晨微凉的空气中,彭文的脸庞上布满了疑惑与不解,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口中喃喃自语,脚步带着几分踉跄进了屋。 他一眼瞥见秦砚辞正忙碌于套驴车,而凌瑾韵亦是一身外出的装扮,不禁满腹疑问地开口问道:“砚辞,弟妹,这是有什么急事吗?要出门去哪儿啊?” 话音未落,屋里已传来彭氏急促的脚步声。 她一边应声而出,一边将家中遭遇的不幸事无巨细地向彭文倾诉。 彭文听完,脸色瞬间铁青,拳头不由得紧握,骨节发出咯吱的响声。 “李大宝这人心狠手辣,竟对我兄弟家下此毒手!砚辞,莫慌,我即刻召集我的兄弟们,助你一臂之力,把那混账东西捉拿归案。一旦抓到李大宝,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让他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 慷慨陈词之后,彭文大踏步欲往外走,却不经意间仿佛想到了什么,猛然停下了脚步,一手拍打着自己的额头,折返回来。 “对了,砚辞,弟妹,这天气冷得刺骨,连种田的都怕雨水过多冻坏庄稼,你们家的药田为何还要特意引来山水堵住缺口蓄水,这是有何特殊讲究?” 彭文的记忆回到了不久之前,他与朋友们一起将秦家药园中的嫩苗悉心覆盖上枯叶。 然而今日再看,药园竟被人改造,山泉水被引导至田间聚集成池。 南方的平南府与北方那“冬雪覆麦三层厚,明春枕饼梦甜”的温馨景象截然不同,在这里,田里的积水一遇夜半严寒,水面便会结上一层薄冰,那些娇弱的幼苗往往难逃冰封之厄运。 凌瑾韵闻此言,心中一惊,急忙从驴车上轻盈跃下,对彭文解释道:“彭二哥,这蓄水之事并非我们所为,怕是我们药园也被贼人动了手脚!” 说罢,她转头对秦砚辞嘱咐道:“砚辞,你赶紧去县衙报案,我先去药园查看具体情况,随后我们在那里会合。” 秦砚辞闻言,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彭文听罢,心中已然明白七八分,除了李大宝与杨寡妇这两个心术不正之徒,再无他人有如此胆量和狠毒之心行此恶劣之事。 凌瑾韵与王莲娟心急如焚地赶往那座隐于浅山之中的药园。 因凌瑾韵偏爱模仿自然的种植方式,药园并不广袤,却显得格外精致。 然而,当他们到达时,映入眼帘的却是几片土地上流淌着细流的清泉,彭文等人费力覆盖的干枯落叶此刻漂浮在水上,底下的药苗几乎全部淹没在冰冷的水中。 枯枝败叶之下,隐藏着层层碎冰,幼苗在这样的环境中必死无疑。 王莲娟目睹这一幕,心头剧痛,拍打着大腿,哭腔中带着愤恨:“哎呀我的老天爷,那挨千刀的李大宝、杨寡妇,心肠怎会如此歹毒!” 凌瑾韵见状,轻轻拍打着王莲娟的背,安慰道:“娘,他们跑不了的,您别太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清理药园,抢救还能活的苗。还得麻烦娘去通知咱们家雇用的长工,再从村里临时找些短工来帮忙。” 第三百三十二章 皮草 王莲娟先前只顾着哀叹和咒骂,听到凌瑾韵的话才恍然大悟,用力一拍大腿:“对,韵儿说得对,先把药园子整理出来才是。” 话音落下,王莲娟便火速向村子方向奔跑,去召集人手。 此时,凌瑾韵已在默默挖开了药园的几个缺口,努力排除积水,并堵住了杨寡妇所挖的进水沟。 在大致处理好这些问题后,她开始清理冰封的枯叶。 枯叶翻开,前几天还绿意盎然的小苗,如今已变得乌黑腐败。 清理了两排后,凌瑾韵估算着,这些苗最多只有三成能勉强存活。 不多时,王莲娟带着十几名壮汉赶到,众人手持筢子,效率极高,枯叶很快就被清理出来堆放在田埂上。 只是当众人揭开叶片,看到那一株株被冻死的幼苗,无不摇头叹息。 李村长在得知消息后也赶来探查,一见秦家药苗的惨状,怒不可遏,烟斗在田埂上猛地敲击着:“杨寡妇和李大宝这两个丧尽天良的东西!若早知道他们会做出这种缺德事,我当初就该干脆把他们俩赶出村子!” 周围村民们纷纷响应:“村长,这次可得狠狠教训他们,不能再让这两个人留在村里继续作孽了。” “没错,咱们村里出了这样的人,以后睡觉都得留个心眼,何谈安宁啊!” …… 凌瑾韵心中还挂念着小狼,将药田处理事宜向王莲娟交代清楚后,便匆匆离开了。 秦砚辞驾着驴车独自前往县衙,而江铭则早已安排好苏常在山脚等候,驾驶马车准备接应。凌瑾韵一下山,便直接登上了马车。 然而,凌瑾韵并未让苏常驶向县城,而是先转向了镇里。 江铭对于凌瑾韵的选择颇感疑惑:“妹子,虽然说外地人难以胜过本地势力,但镇上的亭长手下人手不足,真要抓人还得去县里找知县大人更有效率。” 凌瑾韵侧目一望,轻声道:“我去找的不是亭长,是另一个人。” 说话间,马车已驶入镇中。凌瑾韵跳下马车,对江铭吩咐道:“五哥,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 谢凌率领着一众手下,满嘴油光,剔着牙缝中的残渣,自饭馆的阴影中悠然走出。 近日以来,他们的运气奇佳,渔获不断,大鱼一条接着一条,钱包随之鼓胀,生活也随之丰腴起来。 每日杯酒交酌,肉香四溢,小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然而,正当谢凌带着几分醉意,跨出饭馆门槛,正欲踏入小巷之时,他的脚步突然停下。 只见前方幽深的巷子里,一抹娇小的身影依偎在斑驳的墙壁旁。 少女的身材婀娜多姿,面容佼佼。 凌瑾韵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一脚轻巧地将脚边的小石子踢向空中,那石子仿佛有了生命,精准无比地击中了谢凌的小腿弯处,力道不大,却足以让谢凌失去平衡,膝盖一软,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慌忙求饶:“姑奶奶饶命啊!我们这段时间可真是夹着尾巴做人,丝毫没敢去招惹你们家的人哪!” 凌瑾韵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一步步接近谢凌,她的声音清冷而淡然,询问道:“李大宝这个名字,你可曾听说过?” 谢凌虽然身为地痞混混,但对于同为江湖中人的李大宝,自然不会陌生,虽然两者各占山头,井水不犯河水。 但在混混的世界里,信息流通自有一套法则,一个镇上的混混们即便不是朋友,也大多面熟。 面对凌瑾韵的提问,谢凌哪里敢有半点隐瞒,急忙点头哈腰,一脸谄媚:“听说过,听说过,姑奶奶有何吩咐?” 凌瑾韵接着问道:“今日你是否见到过他?” 谢凌慌忙摇头,连声否认:“没有,没有……我跟他井水不犯河水,不怎么熟悉。” 他那副模样,生怕回答稍慢,或者表露出与李大宝有任何瓜葛,便会引来凌瑾韵的迁怒,连自己也会被一并算账。 凌瑾韵的目光掠过谢凌身后那些面露惊恐的小弟:“你们呢?真的都没有见过他?” “没见过,没见过……” 一阵阵否定之声如同波浪,此起彼伏。 突然,队伍中伸出一只微微颤抖的手,声音微弱而犹豫:“我……我见过他……” 凌瑾韵的目光如鹰隼般迅速锁定,追问:“在哪里?” “就……就在东街的皮草店外面……” 那人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听闻此言,凌瑾韵心头猛然一紧。 李大宝出现在皮草店外,难道这意味着那个被她视作亲人般的小狼已经落入了李大宝之手,甚至……被残忍地剥了皮? “谁能帮我找到李大宝,我愿意付出五十两银子作为酬劳!” 听到这丰厚的报酬,原本就战战兢兢的谢凌等人,眼中瞬间闪烁起贪婪的光芒:“真……真的?” 凌瑾韵轻轻挑了挑眉。 “我说话算数,只要你们能找到李大宝,这五十两银子就是你们的了。” 她说着,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在手中轻轻掂了掂。 谢凌仿佛恍然大悟,原来今日凌瑾韵的目标并非他们这群虾兵蟹将,心中的恐惧逐渐消散:“姑奶奶,找个人而已,李大宝那家伙,就交给我吧,我这就让兄弟们分头去找。对了,姑奶奶,这李大宝怎么会招惹到您呢?” 凌瑾韵闻言,眼神微眯,斜睨了谢凌一眼,带着警告的意味。 谢凌立时会意,连忙改口:“姑奶奶,我不多问了,不问了。” 说罢,他转身对着身后的兄弟们大手一挥:“兄弟们,跟我来,咱们帮姑奶奶把李大宝找出来!” 在谢凌的带领下,众人散开,各自奔向不同的角落,展开搜寻行动。 凌瑾韵则直接向那位于东街上的皮草店走去,李大宝已经不在店外。 她步入店中,对着柜台后的老板询问:“老板,今天这里有没有收到过一张半大的白色狼皮?” 掌柜一听,连忙摆手否定:“白狼皮?没有的事。现在别说白狼皮了,就是普通的狼皮都很难搞到,白狼皮更是稀罕物件。客人,您是想买白狼皮吗?如果真心想要,我可以替您留心,一旦有货,立即通知您。” 第三百三十三章 找到小狼 “多谢老板。”凌瑾韵礼貌地回应,随后退出了店铺。 虽然皮草店老板没有接收狼皮,但凌瑾韵心中的警惕并未减弱。 李大宝出现在皮草店外,意味着小狼很可能还在他手中,并且已经被牢牢掌控,极有可能已经被残忍对待,用以换取钱财。 凌瑾韵不清楚李大宝会逃向何方,但她判断,离开皮草店之后,他最有可能前往的是镇上的赌坊——对于李大宝这类人物而言,烟花柳巷、赌坊酒肆是最为吸引他们的场所。 即便李大宝与杨寡妇密谋逃跑,但若是缺乏足够的盘缠,他们势必会先设法筹集资金,而在这样的小镇上,最快的赚钱手段莫过于赌博! 凌瑾韵加快步伐,刚来到赌坊门前,就迎面撞上了涌动的人潮,一片嘈杂与纷乱之中,彭文带领着一群手下赫然在列。 而在他们中间,用粗麻绳捆绑着的正是满脸惶恐的李大宝。 彭文也发现了凌瑾韵,一边走过来,一边笑道:“弟妹来得正好,我刚从赌坊里把他抓出来。现在该怎么办?是直接扭送到官府,还是先教训他一番?” 李大宝和杨寡妇的面容上,各自烙印着一道道鲜明的伤疤,颜色深浅不一,显然是遭受彭文手下的严苛惩罚。 “实在劳您费心,彭二哥,这一点微薄的银两,请务必收下,就当作是给您和各位兄弟们解乏之用吧。” 凌瑾韵的语气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激,一边说着,一边礼貌而谦恭地将一张沉甸甸、边缘微微泛黄的五十两银票轻轻递向彭文。 彭文伸手接过银票,目光甫一接触那醒目的数额,不禁愕然,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他连忙摆动双手,试图拒绝这份过于厚重的谢礼。 “这,这如何使得,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凌瑾韵轻声细语,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彭二哥,为了我家中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您与兄弟们不辞辛劳,四处奔波,这份情谊我凌瑾韵铭记在心。若彭二哥不接受这微不足道的心意,日后我家若再有困难,我又怎敢再来打扰。” 彭文望着凌瑾韵那诚挚的眼神,心中一阵触动,终是缓缓点了点头,收下了银票,。 转瞬之间,凌瑾韵的目光仿佛冬日里的寒风,陡然间转向了李大宝,先前那温柔气质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战栗的冰冷。 即便是彭文身边经验丰富的手下,也不禁感到一股从脊梁骨直窜脑门的寒气,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凌瑾韵缓步走到李大宝面前,冷冽地质问道:“小狼现在何处?” 她面上那抹不容置喙的肃杀之气,令李大宝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 李大宝强作镇定,身子微微一震,随即心生邪念,自以为一个弱女子能奈他何! 他恶狠狠地朝着凌瑾韵啐了一口,脸上带着几分扭曲的猖狂。 “呸!臭丫头,想找那孽畜?哈哈,告诉你也无妨,早就被老子我料理干净了,肉都进肚子里消化了,你又能怎样!” 可他的狂妄并未持续太久,腹部突然间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笑声戛然而止,转瞬间化作痛苦的哀嚎。 凌瑾韵面色依旧平静如水,身形一闪,一脚将李大宝踹倒在地,动作干净利落。 她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根细长的银针,眼神冷漠地锁定李大宝,字字如冰锥,“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永远别开口好了。” 言毕,她假意举起针,做出欲缝合李大宝口唇的姿态。 在一旁的江铭见状,悠悠然地说道,姿态闲适。 “妹子,这种脏活不必亲自动手,免得脏了你的玉手。” 他背着手,微微侧首,吩咐道:“苏常,你来,替我解决这个人的问题。” 凌瑾韵没有犹豫,将手中的针线递给了苏常。 对于亲手惩治李大宝这种事,她本能地感到一阵不适。 李大宝眼看着那锐利的针尖逼近,眼中恐惧愈发膨胀,瞳孔骤然放大,身体颤抖着开始乞求:“不,别,别缝,我说,我说实话……” 苏常的手停顿了一下,感受到来自凌瑾韵如万年寒冰般的眼神,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李大宝惊恐万分,带着哭腔急促喊道:“我……我把小狼丢到镇外的破庙里了,杨……杨寡妇在那里看着呢,我……我这就带你去!” 他一边慌忙说着,一边踉跄着向前奔去,仿佛是想逃离这场噩梦。 凌瑾韵尾随其后,脚步坚定地迈出庙门,彭文出于谨慎,也率领手下紧跟在她们之后。 抵达破庙外围,尚未踏入门槛,一声凄厉而绝望的尖叫划破了静谧:“啊——救命啊,救命——” 杨寡妇的呼救声中,夹杂着小狼低沉而无助的呜咽。 凌瑾韵一听见这声音,心中的大石瞬间落地,一种莫名的安心涌上心头。 她疾步冲进破庙,眼前的景象让她揪心不已。 只见小狼前爪紧紧按住杨寡妇,露出狰狞的獠牙,对准了杨寡妇的咽喉,虽然未及触及,但嘴角挂着的血迹已经滴落在她的脖颈上,留下斑驳的红痕。 杨寡妇的面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无比,进而转为青白,身下一片狼藉,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弥漫开来。 “小狼!”凌瑾韵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激动,轻声呼唤。 小狼听到熟悉的声音,猛然回头,目光正好与凌瑾韵相遇。 凌瑾韵这才发现,小狼的眼中布满了赤红的血丝,嘴角还挂着丝丝血迹,一副饱受折磨的憔悴模样。 小狼在看见凌瑾韵的瞬间,原本因恐惧和愤怒而竖立的毛发缓缓放松下来。 它低下头,温顺地走向凌瑾韵,宛如一个在外受尽欺凌的孩子终于见到母亲,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凌瑾韵心疼地蹲下身子,将小狼紧紧抱在怀里。 小狼也在她怀中蹭来蹭去。 凌瑾韵心中五味杂陈。 她拥抱着小狼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它的伤口。 小狼的一条后腿因为长时间被绳索紧缚,已经肿胀得不成样子,口腔里的牙齿似乎也在挣扎中受了伤,鲜血不断渗出,一颗犬齿也不知去向。 第三百三十四章 骂人的艺术 凌瑾韵轻柔地抚摸着小狼的头,传递着安慰,然后毅然站起身,目光坚定地迈向了李大宝,决心为小狼讨回公道。 逼近的那个瞬间,她猛地爆发,全身的力量凝聚于一拳之上。 李大宝一脸愕然,完全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头部一侧,鲜血伴随着牙齿的碎片飞溅开来! 在这一重击之下,他的身体猛地一歪,像断了线的木偶,重重地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凌瑾韵身形矫健,紧跟其后,迅速指令彭文与他的同伴,迅速用麻绳将李大宝的手脚紧紧束缚,确保他无法逃脱。 而另一边,杨寡妇早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失去了意识,脸色苍白,嘴角挂着一丝惊恐。 正当凌瑾韵准备提议将这两个恶徒送交官府严惩时,破庙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脚步声和低语声交织在一起。 彭文心中警觉,迅速出门查看,只见谢凌带着一群人马,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外。 彭文目光凌厉,眉头紧锁,严厉地质问:“谢凌,你到这里有何目的?快说,你是不是和李大宝串通一气!” 谢凌经过多日奔波打听,好不容易才追踪到李大宝的踪迹,没想到还没见到李大宝,就先遇到了对头彭文。 他嘴角一撇,不屑地吐了口痰,反唇相讥:“哼,我看你才和他是穿一条裤子的吧!” 面对彭文的怀疑,谢凌满脸不悦,眼神中透着鄙夷:“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凌瑾韵这时已迅速为受伤的小狼进行了初步的包扎处理,走出屋外,见两人争执不下,立即介入调和:“彭二哥,谢凌是我特意请来协助我们捉拿李大宝的。” 谢凌一见凌瑾韵,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变,脸上堆起了谄媚的笑容:“哎呀,彭二哥,原来您也是为了我们老祖宗的事而来啊。这么说,咱们是一条战线的同志了,刚才真是差点误会了自己人。彭二哥,我刚才是急脾气上来了,说话冲了点,多有得罪,还请您海量宽容,别介意。” 彭文目睹了谢凌瞬息万变的面孔,不由自主地又多看了一眼凌瑾韵。 凌瑾韵虽然已与秦砚辞成婚半年,但身材依旧显得纤瘦娇小,一身简朴的装扮,若不是面容清丽脱俗,很难让人相信她已为人妻。 更令彭文惊讶的是,连谢凌这样的地方一霸,居然也会对凌瑾韵如此尊敬,甚至称呼其为“老祖宗”。 要知道,谢凌可是个赫赫有名的霸王。 镇上的小混混们,谁不对他敬畏三分。 此刻,彭文深深意识到,自己之前确实大大低估了秦砚辞这位被众人视为“冲喜”的小妻子的实力。 尽管谢凌他们没能直接参与战斗,凌瑾韵仍然慷慨地拿出五两银子,作为对他们到来的感谢,并请他们随意享受一番。 谢凌欣喜若狂地接过银子,连声感激,并主动提议负责将李大宝和杨寡妇押送到官府。 李大宝尽管满身血迹,但还勉强可以忍受;杨寡妇的情况就不同了,靠近她就会闻到一股难以忍受的异味。 谢凌二话不说,迅速找来一条结实的绳索,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中的杨婶子捆绑稳妥,然后两人合力,一前一后地拉着绳子的另一端,小心翼翼地将她拖向远处。 这一路的颠簸最终唤醒了杨婶子。 她一路呻吟连连,哀号不已,显然极为痛苦。 江铭则在一旁帮忙,把小狼轻轻地抱进了准备好的马车内,而凌瑾韵则在车厢内继续为小狼细心地处理伤口。 小狼似乎懂得凌瑾韵的用心,温顺地将自己的下巴轻轻地搭在她的大腿上,一动不动地配合治疗。 然而,它的眼中却闪烁着泪光,满是委屈与无助,偶尔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正当马车缓缓驶出小镇的边界,迎面就遇上了从县城带回捕快的秦砚辞。 凌瑾韵将今日的事件始末向秦砚辞汇报了一遍。 秦砚辞温柔地抚摸着小狼的头顶,对凌瑾韵柔声说道:“韵儿,你和五哥先回家休息,我来处理李大宝和杨婶子的事情,这次,我绝不会再轻易放过他们!” “好的,你去忙吧!”凌瑾韵温婉回应。 返回秦家村的路上,还未走近自家的屋子,就已经隐约听见万氏那特有的、震耳欲聋的斥责声:“你这个狠心肠的女人,生儿子都没用,下辈子就变成蚊子去叮人吧! 我们韵儿辛辛苦苦赚钱种药,还要支付那么多人的工钱,容易吗? 就被你这个黑心肝的给糟蹋了,你这个老不知羞耻的破扫把星!” 凌瑾韵听着这连珠炮似的骂声,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车内的江铭连忙伸出双手,想要捂住她的耳朵,生怕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影响了她的心情。 凌瑾韵感到疑惑,江铭这是怎么回事? 抬头望向江铭,只见他那纠结的表情下,硬是挤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嫂骂人的功夫太厉害了,这些粗俗的话,你还是少听为好。” 凌瑾韵轻轻拨开江铭的手,淡淡笑道:“没事的,我从小就在这村子里长大,这些话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话音刚落,她察觉到江铭脸上浮现出一种微妙的情绪变化。 凌瑾韵拍了拍江铭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好哥哥,我怎么可能用这样的话来骂你呢。” 江铭的脸色越发难看,心里暗自嘀咕,问题的关键难道真的是怕我被骂? 这…… 他无奈地望着凌瑾韵抱着小狼下车的身影。 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找个机会跟大嫂学习骂人的艺术。 说不定将来哪一天,妹妹真的需要的时候。 他能够站出来,保护妹妹免受伤害! 凌瑾韵缓缓走下马车,脚下的泥土因近日的小雨而变得松软,踏上去发出细微的声响。 刚站定,她并未即刻望见万氏熟悉的身影,反而是被身旁一位身形略显虚弱、被他人小心搀扶着的叶氏吸引了目光。 叶氏面容上挂着一抹难以名状的尴尬神色,显然是对于之前万氏那种直接且不留情面的责骂方式感到颇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