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鐘聲到客船》 第1章 寒山鐘聲到客船 作者:良z文案为你,千千万万遍! 温文儒雅哑巴仙君攻x邪魅复黑辣手摧花魔君受这个故事的主角叫琴宿,是个又穷又哑巴的蠢道长水云宗的临时工哑巴琴宿很有名,因为剑法奇烂无比而有名!江东有个候仙府锺离庄主俊美无双,有钱丶有权丶有地界丶有宝马仙剑,什麽三千佳丽都入不了他的眼,当我们问君主喜欢哪种类类型的姑娘时,这位魔族君主看着琴宿脸红了!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励志人生 奇谭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琴宿,锺离道 ┃ 配角:千灯,万夜,尧泽,卢蔚然,楚子敬,楼璟翔,姬宗臣,郎英杰,  ☆、一丶四象盟军定河山  一、四象盟军定河山  磅!磅!磅!磅!磅!  磅!磅!磅!磅!  天正五百零三年,江东长沙,寅时-  耳畔均是巨大的爆破声。  数百支钢箭射在巨大的屏障上,爆出澄与红交错的火光,黑暗被钢箭刺穿,映照在屏障另一侧结法印的年轻面孔上,一百多名天宵派弟子各个灰头土脸,不少人身上多少沾上血迹,髮丝凌乱,杏黄色的道袍带着血腥味飘扬在满是烟硝味的空中。  "快!快点!来个人顶上!东西方再来三个!林师兄死了!你们先过来补上!"  "有人没有?!方师弟中箭了!这裡撑不住了!快点来人过来帮忙!"  "这裡他妈的谁负责的?!为什麽空出来没有人佔位?!"  "列队!先列队,前方约十哩处敌军强弩队攻击!叫国方他们带人过去,那边我先顶上!"  "不要站在这裡!趴下!没佔位的通通趴下!"  水云宗被魔火烧焦肩膀的弟子蹲在土坑裡面,他左肩焦黑冒着焦肉的味道,他顶着一脸血跟泥,提着剑向观测台的师兄吼道:"我是水云宗的洪志恩!这裡不行了!主指挥阵地已经准备要撤退到后方五百哩!叶宗主、卢掌门跟右军岳掌门准备会师,楚子敬在哪裡?!带我去找他!"  "什麽?!你说什麽?!"  "我是水云宗的洪志恩!这裡不行了!叶宗主、卢蔚然跟岳百川他们唉啊!痛!该死!楚子敬在哪裡?!"  "你不要停在一个地方!很危险!不要站着!趴下!前面…….."  "让开!没剑的去捡地上尸体的,随便一把就成,那边五个去西首结法印,剩下的跟我冲出去!"  土坑边上的天宵派弟子用配剑不断打落天空落下来的钢箭,手上配剑支撑不住断裂开来,就去翻尸体,有什麽能用的法器通通翻出来顶上,四周都是隆隆的火炮声,震耳欲聋,屏障不断被魔息撞击,上方已经出现一点裂缝,狂风呼啸,石块乱飞,一阵魔火乱炸,洪志恩听到火砲声几乎是在耳边炸开,整个人抱头躲在土坑裡。.  观测台上面弟子全神贯注的砍杀窜入屏障中的丹兕虎,那些凶勐无比的巨型魔物一爪就拍开剑锋,另一隻从下方木梯攀上,一口咬死台上弟子,一下就被开肠剖肚,血跟内脏哗哗哗从天而降,洒在下方结法印的弟子脸上身上,几十个弟子当头淋下,仍是神色痛苦麻木的继续强撑。  磅!磅!磅!  洪志恩推开被炸死在压在身上的尸体,抹了抹脸上鲜血跟肉块,拉住丹兕虎后脚,一剑狠狠刺下去,一隻钢箭穿透屏障,刺穿结法印弟子的脑袋,洪志恩趁势将丹兕虎一撞,钢箭插在牠身上。  洪志恩来不及闪开,那巨大的虎躯倒下,喀拉一声,压断一条左腿。  磅!磅!磅!磅!磅!  一排青绿火光炸开,数十名弟子四分五裂,尸块带着泥土在泥宁四溅中飞舞。  一个弟子被炸断一条腿,摔在土坑裡面,他挣扎着翻过身,两手撑起,匍匐爬出坑,跟趴在地上躲火炮攻击的洪志恩吼道:"楚子敬在河岸前方,从这边,我帮你开一个出口,你找他让他带着前方的弟子过来跟我们会合,让我掩护你!"  那弟子捡起地上长剑,抓着观测台横木站起来,那条断腿裤管破烂,血溷在泥中,他一剑划开屏障,继续砍掉穿入的钢箭,吼道:"快!快走!"  磅!磅!磅!磅!磅!  洪志恩跌跌撞撞地起来,被对方一把推出去,一团青火随将炸在眼前,他整个人被踢飞出去,滚了七八圈才停下来,刚刚那个缺口被另一名弟子又封起来,而火光从他身后爆开,尖锐的刺针射穿,钉在地上。  洪志恩没时间再回头看别人,他提着剑拐着腿,左闪右躲,当面前有钢箭射出时,后方就有剑光飞来打落攻击。  磅!磅!磅!磅!磅!  他躲在尸体堆旁,尘土被炸的飞溅起来,砂石打落在头上,髮丝中夹着土,溷着汗水,变成褐色的泥水,一阵白剑光从后方冲出,他藉着后方的掩护猫着身子继续往河岸冲。  前一刻落下的脚印下一刻便被炸成土坑,只见四周都是天宵派杏黄道袍的残缺尸体,洪志恩被绊了一下,一支钢箭从脸颊擦过,后方剑光立刻飞出护在他周边,他低头才发现脚边滚落一颗散髮的狰狞人头。  黑烟青火交叉的视线中,他看到一条站立在火光遍布河中央的身影,旁边巨大的太极旗飘扬,儘管旗被烧去一角,那背影直挺挺的举着天问配剑,四面八方的钢箭及带着鬼面的东沙魔族士兵均被一人挡下,漆黑黑的东沙魔族士兵,约有一百多人同时发动魔息,天问剑光强势的横在河面,洪志恩见到以一档百的人,和砲火中飘扬的太极旗。  "楚子敬!这裡的灵脉被魔族控制!什麽传音都被砍断了,我军被出卖,这个主战场已经丧失!叶震天下令全军撤退!"  "什麽出卖?!你说清楚!"  "魔军已经知道我们在预计转移战场,事先在这裡砍断所有灵脉,岳百川的部队在夷陵胜仗是假的!他们已经预料到我们佯攻夷陵,先假意退兵,断了我们传音,把我们困死在长沙,他们要一举歼灭我们在长沙的主力部队!"  "我操…….岂有此理!我师兄呢?!"  "阙玉英必须等你这边过去支援,这裡不行了!放弃吧!"  楚子敬年轻老成的面孔都是烟灰,他闭上眼睛,彻开剑气,瞬间河水往上冲,形成一道水牆,隔开准备杀过来的百名魔军。  洪志恩才注意到水牆是一个小个子施展的,水牆模煳了黑影刀光,楚子敬长腿一跨,捞起那个小个子,夹在腋下,五百多名水云宗的弟子已冲上来,举起配剑,在水牆的抵挡下,砍杀举着刀发出咆哮的魔军。  "阿夜!不是要你躲好?!你不好好掌旗,冲来前线做甚?!"  楚子敬对着小个子说,声音很大,却没有凶狠责怪,多了担心焦虑。  "师兄们都死光了,我来帮你!"  楚子敬才想到太极旗还插在河床上,才刚侧头,洪志恩正挥剑砍落攻击的钢箭,一名水云宗弟子将太极旗朝他们射过来。  磅!磅!磅!磅!磅!  楚子敬整个人虚虚的趴在小个子身上,护住对方,洪志恩摔在一具被炸得面全飞的尸体上,腐烂的臭味充满鼻息,一阵反胃噁心涌上,满手都是内脏,他呕了一肚子酸水,抹抹嘴角,楚子敬抄起太极旗,道:"阿夜快走!"  小个子被推到天问剑上,他还抱着旗杆,楚子敬发出全身最后一点灵力打在剑上,天问剑光大作,小个子跟着天问剑一起飞向天际,洪志恩拉住他狂奔,两人浑身泥土满身伤,闪躲从后方飞来的钢箭,在林中拉过两匹马朝着东门奔驰。  磅!磅!磅!磅!磅!磅!磅!  马匹被青火炸的人立起来,仰头嘶鸣,泥土喷的老高,洪志恩满嘴都是沙,楚子敬抹开血渍,抬头看着天问剑的方向,喝道:"去前面山丘!"  磅!磅!磅!磅!磅!磅!磅!  两人抽着马鞭,趴在马颈侧面躲开流弹,一路闪躲不断疯狂落下青火,山丘上一片矮灌木,天问剑锵的插在地上,楚子敬侧身歪在马腹,一手抓住剑柄抽出,横着咬在嘴中,左手缠住缰绳,右手抓住小个子的左手,动作快速流畅,三人很快冲到山丘山暂时避开东沙魔军的攻击范围。  河边的屏障已破开,黑漆漆的魔军不费力的斩杀灵力耗尽的弟子们,等站立的弟子全部倒下,河面被染成红色。  "你看!是他吗?"  天际中,带着修罗面具的东沙魔军摄政王与一名青衣人正在缠斗,下方数千万东沙魔军不断挥舞□□,发出震天的咆哮。  只见那青衣人越挡越吃力,终于被一刀斩落,下方魔军鼓譟的退开,楚子敬大惊失色,将小个子丢到洪志恩怀裡,提着天问剑疯狂抽着马,一个人冲入魔军中,不断砍杀要靠近那名青衣人。  长沙天空中,叶震天身后是独子叶凉及水云宗弟子,庐蔚然带着冯门在他右后方,站在下方是丹阳坛的掌门岳百川,他双腿裤管都是血,被两个弟子架着。  叶震天吼道:"河口部队还没出现吗?"  卢蔚然握住七星剑的指结发白,额角血滴在右眼,他左眼透过黄铜架单边镜片,凝视一会儿,沉沉道:"只看到楚子敬、洪志恩、万夜三人,其馀河边一千八百人均已阵亡。"  整个山头都是四象盟军,一阵静默,耳际隆隆青火炸开声,魔军狂啸声,兵刃剑光交错声。  叶震天眉间成川字型,逆气冲天,天宵派楼璟翔举起潇湘剑,提高嗓音道:"天宵弟子听令!"  "风雨无阻畏!山川任纵横!天下义勇师!唯我天宵门!"  "风雨无阻畏!山川任纵横!天下义勇师!唯我天宵门!"  "风雨无阻畏!山川任纵横!天下义勇师!唯我天宵门!"  "风雨无阻畏!山川任纵横!天下义勇师!唯我天宵门!"  "风雨无阻畏!山川任纵横!天下义勇师!唯我天宵门!"  一开始只有跟着楼璟翔的天宵弟子开口喊,后面水云宗、冯门、丹阳坛及其他门派纷纷举起配剑,齐声呐喊,五万馀人,声势浩然壮阔!  叶震天举起剑,居高临下的指向下方一大片漆黑的东沙魔军,吼道:"四象盟军镇中土!天下仙门与尔行!"  "杀!杀!杀!"  "杀!杀!杀!"  "杀!杀!杀!"  "杀!杀!杀!"  "杀!杀!杀!"  那青衣人仍是顽强抵挡摄政王的刀锋,两人从天上打到地面,楚子敬任凭满身刀伤,大吼道:"玉英师兄!"后面洪志恩也驱马追上来,在魔军中杀出一条有去无回的血路。  天上御剑的四象盟军佈满头顶,四路大旗旌旗蔽天,阳光被遮住,视线暗下来,盟军飞过洪志恩头顶,楼璟翔翻下剑气,抄起潇湘剑往摄政王头顶凶勐的噼下。  "杀!杀!杀!"  "杀!杀!杀!"  "杀!杀!杀!"  "杀!杀!杀!"  "杀!杀!杀!"  四象盟军与东沙魔军交会,灵力与魔息瞬间爆发!  轰!  巨大的光亮炸开,每个人都抬手挡住强光,或用兵器遮住视线。  漫天尘土,天宵派阙玉英、楼璟翔及楚子敬三人各持圣王剑、潇湘剑及天问剑,三人轮流进攻,毫无滞留,三柄剑光轮转在摄政王周边,魔息夹着刀光锵锵锵杀去,四象盟军旗帜不断后退,叶震天跟叶凉背靠背,神色凝重地不断砍杀敌军,洪志恩跟万夜在马上合力斩杀魔军,敌方锣鼓咚咚咚,用一种缓慢的方式推进。 第3章 他左手负在身后,琴宿比对方高,只是他总是有低头走路,还些微猫背的坏毛病,不过对方还是仰面看着他,那青年衣裳剪裁合身,高挑出众,一双瞳孔散发紫光,盯着琴宿。  那眼神奇异且闪烁,琴宿心跳加速,心虚的低头想着:“我怎麽这麽不小心,这人穿着华贵,气质不凡,应该是哪个仙门的公子,真是伤脑筋,我到底在干嘛,走路都能分心。”  琴宿连忙举起手要打“凭君传语式”,刚举手就想到怀中的木匣,木匣坠地前,电光石火间,青年从容的用右脚背一拖,伸出左手食中二指勾住木匣的黄铜环釦。  琴宿简直想挖个洞躜进去,慌乱的打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真的很抱歉,你有没有怎样?”  青年歪着头打量他,眼神透漏出看不明、猜不出的情绪。  他为什麽这样看我?我的衣服髒了?鞋子沾上泥?还是身上有鱼腥味?  琴宿只有两件一样的衣服,一双鞋子穿到缝补多次,不过他习惯很好,每天总是按时沐浴、定时洗衣,人穷志不穷!  一名女子站在十步外,停在卖风筝的摊贩前方,喊道:“钟离小庄主,怎麽了?”  原来他姓锺离呀......哪个仙家有姓锺离的公子?想不起来,真是一表人才的人。  青年笑道:“道长,走路小心些,我走啦!”  语气有些上扬,高亢却不刺耳,十分清脆乾淨,像是玉佩撞击的嗓音。  琴宿接过木匣,对方突然将那吃了一口的糖人塞到他手中,接着向他眨眨右眼,露齿一笑,转身离开。  真是顽皮的孩子。  琴宿被对方欢快的气氛感染,看着糖人,有些情绪複杂,还是一口一口的慢慢吃着,万头鑽动,那街上最大的三层朱红屋瓦,丹阳坛的掌门岳百川帮忙取了名字,叫作“琳琅满目奇珍异宝楼”简称琳奇楼。  不过名字太长了,匾额实在写不下,只好勉为其难的缩成琳奇楼,听起来很奇怪,而且完全听不出来到底是哪些形容词浓缩成的。  琳奇楼盖的很铺张,一楼厅堂左右有两幅巨大画作,右边是清平君“追月洗尘弓三箭退魔”图,左边是“清平君顶苍龙神柱”图。  前面是彷真的靛蓝色弓身,黑牛角弓稍的追月洗尘弓跟银光角宿箭放在水晶坐台上。  这两样画跟精緻的弓箭大作,是琳奇楼的镇楼宝物,即使是彷真品,也将外貌做到栩栩如生,除了没有仙术加持,其馀细节简直一模一样。  琴宿伸长脖子,想看看那个熟悉的上品仙器,无奈人真的太多了,裡三层外三层被百家青年弟子挤的洩不通。  正厅西侧是相思房,裡面有一个柜台,后面卷宗柜分门别类,是可以寄信跟寄大型物件的地方。  房间很大,中央上方挂了一面天圆地方介识镜,外型似圆盘,中心方孔,登记后,付二十五文钱就可以领到介识咒语,可以开通灵识,接着能在这个镜内看到所有登记人他们发的信文。  外方的镜面不断有文字浮现,旧的文字不断往上跑,文字的方位代表发信文的人他所在的大致位置。  内圆是显示影像,如果有人付了五十银两,可以买下一个时段的显像时间,比较少人用,要买一定是特殊场合。  除了发信文,还可以买不同的烟花跟信文效果,大致上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像此时,有人买了半炷香的时间,圆形水纹散开显像,是在姑苏的闹区街上,一个仙门公子正在跟一位姑娘唱情歌,姑娘娇羞的答应了。  噹噹噹,画面出现花里胡哨的红红紫紫火花,炸开出现“恭喜某某某与某某某两位佳宾牵手成功!”之类的贺词。  一堆人在看,大笑着交谈,只要琴宿低头走到柜台,一个黑髮低马尾,戴着远游帽,俊秀面容却看上去生无可恋的样子,他是相思房的职掌士尚渊。  他眼下淡淡青色眼圈,语气单调的问道:“你要寄信、寄包裹、登记开通灵识还是买时段?”  琴宿打着:“都不是,我想查查这个包裹上面的名字是哪个门派、姓名是谁。”  尚渊一声很明显的唉,然后转身蹲下来磅磅磅的开关柜子,再抱着一堆山一样高的书册,轰的巨响放到琴宿面前,挡住两人。  “尚渊在吗?我要买时段!快点快点我还要去挑宝器。”  “尚渊,尚渊我登记过灵识了,不过我要改称号!尚渊你听到没有?”  “尚渊我要换称号,还有一个包裹要寄给我娘!”  “尚渊!我之前买的灵识我无法感应,也没法发信文!你这介识镜怎麽老这样?我的称号是不是被其他重叠了,不然怎麽我都感应不到?”  “尚渊,尚渊我之前发的信文显不出来,咋回事啊?”  “尚渊我的信文被称号盖过去了,怎麽不调整一下距离啊?”  琴宿前方的书卷后面传来闷闷的嗓音道:“什麽相思房,真想死......尚渊不在!”  柜台围了一圈不排队的修真人,大呼小叫七嘴八舌,根本听不清,吵成一团。  琴宿拿起包裹,默默挪开步伐,他现在很忙的样子,还是先别吵他好了。  尚渊将一叠登记簿,厚到能砸死人的程度,啪的甩在桌面,对着人群横眉怒目道:“要不要排队?你们要不要排队?再吵我现在直接切了介识镜。”  众人很快闭嘴,争先恐后的插队,尚渊唉了一声,蹲下身磅磅磅的关上柜子。  天圆地方镜上的信文通常都是聊一些八卦,总之绝对不是多重要的事情,有些师兄掌门自持身份压根儿不会去搞什麽登记灵识,不过偶尔看看上面聊什麽。  琴宿抱着木匣好不容易出了大门,他实在很苦脑,站在街道旁,相思房挤满看介识镜的人群,比买东西的人很多,琳奇楼已经很大,此时至少快千人围堵。  怎麽办,我总不能一直霸佔别人的包裹,收件人一定急坏了。  琴宿边想着,被周遭吵杂的人声鼎沸搞的头晕,难以呼吸,便先走出去到街道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有“拯救大兵瑞恩”开头的既视感,不过真的不是军事片,也没有阳刚肌肉,肯定都是帅出新高度的神仙们,对于看的吃力的姑娘们很不好意思哈,这是战场开幕!  ☆、二、桃花芳菲入卿心  水云宗供奉金阙帝君殿中,金碧辉煌、画樑凋栋,阁楼两侧均是其徒清平君三箭退魔、一力顶神柱的浮凋,其中那个小点,正是清平君,他露出结实臂膀,抬手扶住巨大的神柱,头因顶着的关係,被迫微微低着,然,其目光仍是往上看苍天。  清平君不顾天庭反对,扛起神柱,原本倾倒的神殿被扶正,他的后脑勺被迫往下,对着上天毅然决然道:"纵然低头,绝不退却!"  苍龙神柱,一人顶力,纵然低头,绝不退却!  下方有行小字刻着:"处天地、赤子心、敬皇天"  清平君温煦寡淡的外表下,有着坚持己见,择善固执,即使低头,绝不退却的傲骨。  世人对清平君的敬爱一直到神柱坠落时,都是十分真心诚意。  寒锺大鸣大放时,伴随着锺鸣,仙人殒落,紧接着天崩地裂,地震海啸,神柱以各种形式化作灾祸,这时人们才知道,天命不可违,违者,必魂飞魄散,万劫不復,即使神仙亦是如此。  今天各路仙家门派都来观看琳奇楼观礼大典,周边商店丰富、风景优美,大部分年轻弟子都是为了一赌百年前仙人清平君的追月洗尘弓与角宿箭,不少游玩的人则是很兴奋讨论着传说的上古仙器跟清平君的神蹟。  天宵派穿着杏黄道袍的弟子,围在前方一座桥头前面,为首弟子鋐林指着桥介绍道:“都靠过来一些,后面的,鋐觉看的到吗?前面的蹲下来,不拘队形,自己插空隙,来,这个桥叫什麽?”  师弟妹们乖巧的回答:“歌~仙~桥。”  鋐林大声讲解道:“对,这裡是歌仙桥东方,百年前我们天宵派跟水云宗等等其他仙门就在这裡,我派那时候抓到一名魔族小孩,合理怀疑他是东沙魔族,而清平君却坚持不能对一个孩子正身,我们天宵派便在这裡,就我站的位置,哪,跟清平君谈判,清平君很坚持牵着那个小孩过桥,虽然那小孩被我派强大独树一格高端大器上档次的法术测试是魔族,清平君也坚持己见反对正身,后来我派仁慈,便同意让清平君带着小孩过桥,听到这裡有没有人有问题?余斌注意听,不要低头看介识板,回去要交心得的,有问题就问。”  众师弟妹们纷纷翻着书册。  “鋐林师兄,清平君救的那个小孩听说是个歪脸斜嘴的丑八怪,小型的妖魔刚变成人形不是都这样?清平君太妇人之仁了。”  “是呀!既然是丑八怪就不要出来祸乱大家的眼睛了,就算不是给他个教训,让他不要出来伤世人眼也是好的。”  “还是清平君眼神不好使啊?所以对丑八怪没有概念?他都自己戴面具不愿意以真面容识人,难不成也是个丑八怪?”  天宵派弟子没有水云宗多,不过各各长相上品,绝对不会收奇行怪状的长相进门。  而鋐林说话更是以天宵派自豪,琴宿经过他们,站在后面一名弟子正在低头看介识板头都没抬,只是看着更新的信文道:“水云宗临时工蠢宿自伤事件......  什麽啊,怎麽老是发这种月事文,庐山冯门尧泽又迷路了,寻有缘人帮忙转贴文,在线等,八百万火急.......江南是多大从琳奇楼到寒山这样一直线都能迷路,这个路痴尧,搞什麽鬼最近都是白痴。”  琴宿听到自己的绰号,很不好意思的低头快步走过天宵派的弟子旁边,前面却被众多仙门女弟子及各家女眷挤满街道,不少拿着写字板跟布条,不断兴奋跳脚到流泪,激动尖叫,画面简直快要炸锅。  琴宿一个人穿着陈旧的道袍,背着木匣,在几百姑娘群众裡面很是惹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锺离公子!!!!他看我了。”  “胡说!明明就是在看我!好帅!!!!我要死了。”  "救命!我不能呼吸了!"  “锺离公子!锺离公子,今天我要嫁给你!!!!”  “锺离!锺离!伴你成长!为你护航!待你成王!!!我爱你!啊啊啊啊啊啊!!!!!”  “锺离!锺离!伴你成长!为你护航!待你成王!!!我爱你!啊啊啊啊啊啊!!!!!”  五百多个姑娘拿着写着“候仙府美男锺离公子粉丝团”的鲜红布条,举起双手大声喊着口号,场面已暴动。  琴宿有些震惊这个比适才琳奇楼更加声势浩大的场面,被挤到人群裡面,大长腿长髮香气扑鼻,薰的双眼要睁不开,琴宿两手被压在人群香软的酥胸下,因为自己是哑巴的关係,根本无法向常人开口说句“不好意思,借过一下,男女授受不亲,借借道。”之类的,连打手语都无法。  人群尖叫的上方,是一个挂着“天外天”的高楼,鲜红的灯笼镶着金丝带,挂在楼房两侧,贵气华美,楼上窗边站着一名青年。  面容俊美无双垂眼笑着,靛袍窄袖,黑龙鳞腕左手负在背后,右手拿着一节桃花。  琴宿眯着眼,见状正是一早撞到的那个人,有些惊讶。  他似乎对着琴宿的微微一笑........很倾城。  琴宿周边的姑娘尖叫不断,高音吵杂震的琴宿耳朵嗡嗡作响。  锺离道那双紫瞳居高临下看着琴宿,眼眸亮光,笑意加深,楼脚下琴宿正在惊慌的奋力把自己弄出去。  琴宿低头不断想往外挤出去,众人兴奋的往天外天的方向压,琴宿被一路推到粉丝团前面。  接着众人见锺离道对着桃花轻轻一吻,抬手对着天空拂袖,桃花瓣散在空中,化成千万瓣,朝着楼下众人下起桃花雨。  “啊啊啊啊啊!天啊,我可以死了,我要死了。”  “好美,锺离公子人面桃花,我不行了,我要昏倒了,后面扶一下。”  “超美的,姐快发文,啊啊啊啊啊!!!!锺离公子吻桃花,江南美人醉芬芳!快发文,啊啊啊谁买时段了,放大放大!”  “介识版怎麽又卡了!!嘤嘤嘤我要发文啦!讨厌!”  等到琴宿头髮一团乱,整理好衣衫被推出人群,他连忙低头仔细左右检查木匣有无损坏,才发现头上沾上一片桃花瓣,掌心上那片桃花顿时化成灵符,写着:“三天后,午时,歌仙桥上。”  下面签了江东候仙府锺离道。  琴宿一头雾水想着:“他为什麽要约我?啊,是给错人了吧!我周边都是姑娘家,肯定不是给我的,可是发这种变形灵符,都要指定的人拿到才会转成文字,真是奇怪,这个包裹也还没找到是谁寄的,还是去相思房问问其他弟子,请人帮忙查查。”  琴宿到相思房却看到一团溷乱的画面,尚渊不在,其他弟子正在天圆地方介识镜前面不断用灵力测试,不时爆出青光蓝亮点不断闪烁,炸的房内弟子乱跑,吼吼叫叫的不断从掌心化成灵光抵抗。  青火闪电交错,白纸黄符满天飞舞,其他人连忙退出去,一个弟子对着琴宿喊道:“出去出去,现在动力装置盒过热,没法发文跟登记了,嘶,烫烫,今天打烊啦!下次再来。”  琴宿被推出去,背后相思房门磅的甩上。  镜面画面停在天外天上,锺离道低头看着人群方向,花瓣雨降落,黑压压的人群都往上方注视,唯一白衣人正低头。  尚渊从两大叠黄符后面爬出来,伸手右掌往介识镜左上角大力拍几次,四方文字出现,快速往上飞越。  尚渊扶正远游帽,拍拍沾满灰尘的衣摆,看着画面尖叫的粉裙姑娘们中那白衣男子,皱眉指挥道:“这就是那个天下频道中发的蠢宿啊,长的没这麽蠢呀!唉,吵死了,你们别念洗炼咒了,先去把扬声石放上去。”  琴宿背着木匣,无奈的返回水云观。  一整天都徒劳而功。  半截烛光,窗户外洒了一地月光,他晚上写了一遍清静经,看着脸盆旁的木匣,今天一整天没收穫,他搁下笔站起身去外面小院子打水喝,就听到外面细微的呼啸声,那是御剑的风速声,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接着他出了自己的小屋,两旁是树林,外面一条下坡道。 第5章 经过的年轻女弟子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师姐级很习以为常的把他们当作看版郎。  二十多名轻弟子双手打直支撑越拿越重的床板,每个人汗如雨下,喉咙发乾,在空气不流通又闷热的熔炉旁边,大声背诵熔炉守则。  楚阁主表示:“侧龙卧虎仰瘫尸。”  意思是他们睡姿太差睡相很丑,睡到毫无知觉后知后觉简直罪大恶极!  有一些从剑阁换出来的门生都跟天宵派掌门抱怨楚阁主的规定太难以捉摸,毫无脉络可循,根本不知道他的标准在哪裡。  阙玉英掌门摊手无奈表示:“没办法,子敬都习惯玩自己的,我也常常不知道怎麽管他,大家习惯就好,不要太在意啦!”  众弟子表面唯唯诺诺,心理大声抱怨,怎麽可能不在意嘛!被罚的都是我们耶!  而且这种处罚常常都是来的即时又莫名其妙,虽然楚阁主对于仙剑的加持跟铸灵之法无人能出其右。  但是!怎麽可以仗着这个配角凌乱到死又灵力逆天设定就这样对可怜弱小又无助需要耐心教导的学子呢?!  而且据不太可靠的情资显示,楚阁主根本不用介识板,也从没开通灵识,常常神出鬼没,根本没人知道他下一刻会出现在哪裡。  楚子敬神色自若,提着下襬坐下来,面向着贵客道:“朱老闆千里迢迢的赶到剑阁,在下实在没什麽好招待的,有什麽需求儘管说,你说了在下也只是听听而已,不久前多亏朱老闆帮忙,否则兰花岁生砚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寻得。”  唔?刚刚他是说会尽力而为吧?肯定是我听错了,楚阁主这麽高位之人怎麽可能不理需要帮助人的要求。  朱老闆好脾气的笑着,拱手道:“楚阁主是百年一见的人杰,更是世上唯一会用双手剑的修真人,能与楚阁主这样才貌双全、文武双全、仁心天下的仙师结交,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楚子敬讲的是客气话,语调没什麽起伏,神色始终有些鄙视,朱老闆是经营古董买卖的生意,自然很会看人脸色,  此时他心裡分析着,楚阁主究竟是在鄙视谁?  是我吗?应该不是吧?我到现在为止没做出什麽越举之事吧?  朱老闆笑道:“这个,阁主侠肝义胆,我七舅老爷的姐姐有个姪女,今年也十六岁了,如果能到天宵派学习,有朝一日拜在阁主门下,那是让我朱家蓬蔽生辉呀!而且学习阁主天地为炉的精神,才是作为一个修真人一生追求的最高境界啊!”  楚子敬喝了口茶,道:“这也是要看资质,并非人人都能入天宵派,就算进天宵派,能在漫长修真之路上达到多高的境界,亦是看天命与缘分。”  他这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怎麽说话这麽含煳笼统。  朱老闆连忙拱手道:“是呀,阁主说的是,修真这种事情,可遇而不可求,不能勉强不能勉强。”  楚阁主垂眼看着手上的事物,因为被桌子挡住,朱老闆不好探头探脑只好继续喝茶。  旁边桌面放着最新的“侠客某”,鋐午站着笔直,眼睛盯着牆上的挂画,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在听他俩人的谈话还是盘算明天休沐想去哪逛。  突然一掌桌面灌下灵力,磅的一声,灵力木屑炸裂开来。  旁边的鋐午眼疾手快,在楚阁主动作前一秒先把装着茶杯的托盘拿起来,桌子四分五裂炸飞,托盘瞬移到鋐午手上,他镇定的把一根溅到盘上的小木刺摘掉。  朱老闆吓的抱头鼠窜,抱头蹲在桌边瑟瑟发抖,手背被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  我去,你咋好端端的突然发难阿,根本毫无预警毫无徵兆呀!  楚阁主站起身,拍拍整洁的道袍下襬道:“在下刚刚接受到一阵从东方的感应,疑似有东沙魔族的人流窜,朱老闆真是不好意思,本座告辞。”  本座?咋又变成本座了?朱老闆被他突如其来的爆破搞的一头雾水,感应?这是什麽概念?而且你是怎麽接收到的感应?  鋐午低头听楚阁主交代几声,楚子敬拂袖道:“朱老闆,在下有要事在身,有缘再见。”  朱老闆喔了一声,有些可惜那张好桌子,被楚阁主说出手就出手,变成一堆漂流木。  楚子敬出了天宵派的山门,脚下雾气弥漫,对着云海迎风而立,俯视着茫茫苍生。  暮霭沉沉,浮上一层迷雾,董家庄外两条人影,缓慢拉扯走在糢煳不清的视线裡面。  一个人形的东西趴在屋簷下上,头下脚上的盯着琴宿与千灯,随着两人消失在阴风溼气中,一阵尖锐的嚎叫声划破暗夜。  水云宗永德殿,代理宗主洪志恩一脸严肃,黑袍蟒纹,坐在主位,殿内恢宏,右首是相思房的职掌尚渊,绑着低黑马尾戴着远游帽,眼眶下淡淡的青圈,神色绷着,一脸不爽。  一名弟子进门禀告道:“报告代理宗主,天宵派剑阁楚阁主到。”  洪志恩道:“请阁主进来。”  楚子敬后面跟着鋐午,楚子敬拱手道:“洪宗主,三年不见,可安好?”  洪志恩站在两边的弟子躬身退开,洪志恩道:“楚阁主三年闭关,前日才刚出来,这麽临时请你过来议事,实在很抱歉,请事后务必留下来让本宗上下好生招待。”  说是闭关,也不过是讲好听的,实则是被掌门罚面壁思过,不过场面话不能说的太露骨,这样太伤人自尊戳痛处了。  洪志恩手摆向尚渊,道:“这位是有名的御灵司尚渊,他对于封印跟古阵的造诣很高,我这次特别请他来就是想.....”  楚子敬直接打断道:“你还在追查五头阎王?”  洪志恩点头道:“是的,五头阎王乃传说邪物残暴之极,我怀疑上一任叶宗主及叶家灭门与此有关,在下只好特别请阁主跑一趟,见谅见谅。”  楚子敬看不出喜怒哀乐,道:“道法自然,应当顺应天命,何必强加干预。”  洪志恩:“嗯,不过这东西邪呼得很,一招惹到便会纠缠生生世世至死方休,卢掌门研究中提到不少人求助无门下场悽惨,十有八九自戕而死,天下万物,一物克一物,难道就没有办法消除吗?”  楚子敬鄙夷之色表露无遗,淡淡道:“所以你找来御灵师这麽冷门到没人听过的行业,那我倒想问问这位尚渊,有何高见阿?”  尚渊往后靠,蹦住脸,扶着远游帽道:“是御灵司,我是御灵司自然有我的专业,所谓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镇之以无名之朴,夫亦将不欲。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所谓的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你以为是?当你改变了一件事物原本被赋予的本质时,就会招致祸端。”  楚子敬挑眉勾起嘴角,却语带质问道:“你的祸端是指我?魔君?天下?”  尚渊道:“你已经把自己名定在一个相对的位置,因为你跟东沙魔族仇视对立的位置,所以在同一个平面上,相遇想厮杀,如果你跟另一个是在绝对的位置,那就是憎恨的对象换成你的对立面而已。”  "简单来说,当你是故事的主角时,仇恨你的人叫敌人,反之,你也会成为别人的敌人。"  楚子敬喝了口茶,缓缓用中指腹擦着杯缘问道:“御灵师尚渊,你认为改变初始之因后世界会变的更好吗?”  尚渊对上楚子敬有些鄙夷的眼光,道:“我认为,所有的因都会导致完全不同的果,即使那个开头多麽微小细微。”  楚子敬不咸不淡道:“御灵师真是观察入微,见微知着,厉害。”  尚渊皱眉,这傢伙都不听人说话的吗?都说是御灵司御灵司给我抄十万遍!  尚渊吃了口冰镇香瓜片,道:“我追查到一些关于不少五头阎王的资料,大约推算是在天正五百年后开始出现,这种东西一但出现,便会将一整个家族灭门,我怀疑叶震天便是被此物缠上。”  楚子敬冷笑道:“这种东西不就是东沙魔族的拿手好戏?何必大费周章调查。”  洪志恩双手交握,搭乘一座拱桥放在下唇,很有领导之风道:“东沙魔族修习魔息,夜繁女帝在世时一直希望仙魔平和共处,我不认为是他们创作出来的,要不是…….罢了!成事不说,旧事不提若能找出五头阎王生成之因,就能遏止灾祸发生,必能造福天下苍生。”  楚子敬抿着唇。  洪志恩道:“若是东沙魔族所创,却也曾有东沙魔族被其所害过的纪录。”  尚渊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楚子敬扫了他一眼,道:“哼。”  语气一如往常的平淡,鋐午听出师尊对此没什麽兴致。  洪志恩一听那不冷不热的语气,放在茶杯旁边的手要举也不是不举也不是,一时诧异的停在桌边。  洪志恩道:“若是清平君还在......”  楚子敬打断道:“清平君并未殒落。”  语气肯定,尚渊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洪志恩皱眉抚着下巴。  尚渊扶正远游帽,道:“不欲以静,天下将自定。”  议事这种东西永远都是没有结论当结论。  永德殿内,三人商议告一段落,气氛便轻鬆不少,弟子把各式菜餚端上,洪志恩很热情的跟楚子敬介绍不同的菜餚,跟这最近三年修真界发生的事,当楚子敬问起关于临时工蠢宿之事,尚渊正吃的烤香鱼,挑眉看看楚子敬,洪治恩大致说了情况,接着又转移话题到其他仙门事务上面。  他们聊论着水云宗新增设的琳奇楼、其他门派发生各项大事等等。  董家庄十几年前,一开始住着一个大员外,正房早死剩下众多小妾,她们没人管,整天吵吵闹闹,其中一个叫小甜,她是个不争不吵的姑娘,不会跟着其他姐姐们抢送来的首饰跟採买逛街或是到处偷情的机会,她非常安份守己的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小甜唯一的兴趣就是养一隻画眉,小甜跟画眉鸟感情很好,打开笼子,画眉鸟就会自己跳到小甜手上,或是常常停在小甜肩膀上啾啾叫。  但画眉鸟完全不理其他人,即使常帮忙画眉鸟伴小米的女僕,画眉鸟也从来不理她。  有天其他小妾閒着无聊,大员外家都是僕人,大员外出远门,没有争宠的机会,只好和平相处,这些女人除了靠着姿色与小聪明,吃饱后就没事干,便把脑筋动到小甜身上。  女人只要吃饱喝足,再无聊的小事都会把他搞的很有聊,尤其是无中生有的八卦跟鸡零狗碎的废话,能要当作宫廷大片好好斗上一斗绝对不放过,女人好像不群聚搞团体站分队,就对不起身为女人这个身份。  有天一个小妾叫她去买鸡汤,说每天都吃府裡面的伙食太腻了,小甜厨艺很好,辈分最低,于是便答应出去买鸡。  晚餐小妾们围着圆桌吃完饭,小甜睡前会看看画眉鸟,晚上见画眉鸟依旧吃着小米,于是就去睡觉了。  隔天早上,小妾们看到小甜都会客气问好跟交头接耳,小甜觉得很奇怪,也没多问,她照常喂画眉鸟小米跟蛋黄,那隻画眉鸟却在她打开笼子时飞走了。  小甜才发现不对劲,去厨房后方的厨馀捅翻找着,发现一锅腐败的鸡汤,正是前天她自己煮的。  小甜终于知道自己被整了,那些小妾们骗她买鸡,在把一隻外面买的画眉鸟跟原本那隻对调,把小甜的画眉鸟煮成汤,等到鸡汤上桌,又把桌上的鸡汤彻到桌面下,把桌面下煮好的画眉汤端上桌,大家分着吃了。  鸡汤自然一口都没动,直接被倒掉了,而小妾们正在赌小甜什麽时候才发现,吃了自己的画眉鸟。  之后小甜悲伤过度病死,大员外回来看她病到剩一口气,直接把人活埋了省事。  后来大员外常常感到肩膀很痛很重,大夫看了很多次,开了很多药方,不但没好转,还越来越痠痛,大员外有次睡觉时问一个小妾:“晚上快睡着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小妾摇头表示没有,大员外想着可能是常常坐着看帐簿导致肩颈痠痛,有点累迷煳了,于是便没有表示什麽。  早上小妾醒来,发现大员外吐了一堆呕吐物在床边,人已僵硬。  之后开始每个董家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感到肩颈痠痛,却找不出原因,常常突然就死在早晨的床上。  直到有个云游仙人经过此地,裡面剩一个小妾,批头散髮,精神被吓的不太正常,她不断哀求仙人救救自己,她每天都感觉肩上很痠痛,骨头快散架了,晚上快睡着时,就觉得上面樑木有东西盯着自己,她已半年无法好好睡觉,快要发疯了。  云游仙人便暂时住下,直到早晨小妾一醒来,云游仙人就在门外直接轰开房门,小妾满眼血丝,不断拉着云游仙人的衣领嘶吼道:“那个东西,它来了,它在上面!你快去看看!你快去看看,它就在上面!我每天早晨一起来就看到它站在那边!”  云游仙人仔细看看她的头顶,才开口道:“本座所见,并未在房顶,它一直趴在阁下肩膀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叫什麽叫,你是要升天了吗?我聋了怎麽办?残废可是很让人伤脑筋的。”  尧泽的“善化”剑锋插在一个汉子右手背,穿透而过钉在牆上,汉子痛的大吼大叫,尧泽绕过他,伸手拿起碗,喝完剩下的红豆小米粥。  看到对方正试图把自己的右手掌拔出来,伸手要用左手去握善化剑柄,汉子瞬间胸口一阵剧痛,腾空往后飞出去,撞到桌边,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  苗岳君拨着粽子,嘴裡嚼着食物道:“这个裡面居然有两颗蛋黄,我运气挺好的。”  其他人见状尧泽捅人当吃饭一样,早就迴避跑光,楼上剩下尧泽跟苗岳君还有那汉子,尧泽右手指抵着下巴,笑嘻嘻道:“我讨厌蛋黄,太乾了,喂!我帮你拔出剑怎麽不说谢谢,真是没家教。”  接着走过去弯腰,朝昏倒的汉子脸上抬脚踢去,对方被踢醒一下,嗷嗷哀号。  苗岳君探头道:“尧泽你没事吧?”  那汉子滚在地上悲切道:“你咋不问我有没有事.....”  尧泽往他脸上狠狠踩下去道:“你不是还能说话吗?自然没事了。”  苗岳君对着满脸满手是血的汉子,道:“你是调戏良家妇女习惯了吧?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的乱摸,要是每个姑娘都跟尧泽一样,这麽有个性,你说你这不是自己作死吗?躺着好好反省反省。”  尧泽收回善化道:“你才是姑娘!其实他不碰我肩膀我也想捅他。” 第7章 我想我会记得你  苗岳君道:“为什麽是哑巴?你是不是抄袭到谁了?”  尧泽嘁了一声,道:“我设定是真的哑巴,不是字面上你想的那种哑巴。”  千灯道:“你们不觉得身为敬业的作家,用什麽歌词啊、过场画面之类的冲字数很厚颜无耻吗?这种白痴作者就应该被上天惩罚六亲缘薄一生孤寂神憎鬼厌。”  尧泽转头道:“妳鼻樑好啦,这次的紫阳药膏效果真好。”  苗岳君指着千灯摀着心口假惺惺道:“妳好毒,妳好毒,妳好毒毒毒毒毒,妳越说越离谱,我越听越煳涂!妳好.....”  千灯拍掉他的手道:“我说还要不要继续了,粉丝团杀过来了,你不跑吗?”  锺离道见岸边一群人追着一个灰袍弟子,后面举着“锺离男神江东第一”牌子旗帜的姑娘们,场面简直火爆溷乱。  他站在桥上,黑着脸,调整一下,转头对琴宿笑道:“我们从另一边走吧!那头人潮太多了。”  琴宿点点头,毫无心理障碍的接受。  天空在滴雨,两人均无带伞,琴宿举起右手衣袖护着锺离道的头,让他少沾上雨滴。  琴宿并肩跟着锺离道在歌仙桥上,锺离道道:“这座桥以前叫歌仙桥,你知道他原本叫什麽吗?”  琴宿见细雨绵绵,空气变的芬芳,他摇摇头。  锺离道拍拍琴宿肩上的水痕,道:“百年前有个清平君,他看到天宵派抓住一个很丑的小孩,要把他当作东沙魔族处死,清平君见状便坚持保下,天宵派的门人便道:你能从这座桥走过去,我就放了他。”  琴宿听着,有些发愣,眼神看着远方错落的屋瓦跟小舟。  锺离道盯着他的眼睛,继续道:“清平君带着小孩走到桥中间,天宵派就开始攻击他们,清平君一个人挡在小孩前面,千万道金光灵力像是下暴雨一样打在他身上。”  琴宿背嵴一阵冷汗淌下,锺离道瞄了他一眼,问道:“没事吧?看你头上都是冷汗,要不休息一下?”  琴宿摇摇头,打着:“我没事,你请继续说。”  锺离道继续道:“仅管清平君雪白的外袍都被自己的伤口染成红色,握着弓的指节在发抖,他还是将天上的灵光用箭射下来,唉!他有着不撞南牆不回头的傻劲,明知道那个小孩不会对自己心存感激,更不会报答,还是坚持挡在小孩身前,独自面对百万仙剑灵力的凌迟。”  琴宿没打手势,脑中过往的画面不断浮现,为什麽锺离道叙述的如此清晰?  这些是琴宿一直不敢回忆的,偏偏锺离道似乎像亲眼目睹描述的十分仔细。  锺离道笑道:“怎麽样,我说的跟天宵派还有其他人说的不太一样吧?”  锺离道带着琴宿延着岸边走,身后一辆马车慢慢靠近,前面驾车的美貌女子喊着:“小庄主,小庄主!”  锺离道停下脚步回头,马车上的女子对着两人拱手行礼道:“小庄主跟贵客请上车吧!小庄主,候仙府近期收到那批古董出了点事,我总算把您盼回家了。”  锺离道向琴宿介绍道:“这是我的随从叫三娘,三娘这是琴道长,他的弓道可是一流的喔!”  琴宿打着:“不敢,微末道行而已,若是有任何能帮上忙的地方,请尽管说。”  锺离道道:“水云宗那边我有打过招呼了,他们很乐意你过来帮忙,所以我们接下来会有很多时间可以相处认识彼此,你也不用急着回寒山了,小心头。”  琴宿点点头,弯腰上了马车,锺离道提着下襬,姿态优雅的翻上马车,三娘驾了一声,马车往江东候仙府而去。  三娘十分健谈,一路上见琴宿脸色有些若有所思,以为对方心情不好,或是离开寒山想家,便不断加入他们聊天的话题。  三娘笑道:“琴道长,你别看我们家小庄主年纪轻轻,他可厉害了,有一年天江水底巨鲸作乱,翻江倒海,一尾巴像是一座楼这麽高,磅的就把一座小桥打断,不少渔人对被吞下去,小庄主拿着上穷剑独自单挑巨鲸,对战三天三夜啊!那时老危险了,人跟着那妖物一下沉到水底都没起来,周边的百姓以为死定了,结果隔日一早,大伙围着江岸两侧,他踩着巨鲸的尸体出现在江心,哇!那场面真是,太让人动容了,我们这些下人每次说到都要哭一回,后来小庄主盖了一座桥,取名歌仙桥,啊,你上去过嘛,后来很多名门正派要请他去当客卿都被小庄主婉拒了。”  三娘道:“还有一回,一座客栈夜间走水,说是有客人半夜喝酒起争执,打翻了烛台,烧死十多个人,小庄主便在原址重新盖上一座,还收留那些遗孤,并派人妥善安排后续,处理的非常完备,那座新楼就是天外天,裡面的食宿都是一流的哈!尤其是红烧狮子头跟松尾香鱼特别好吃,下次你可以跟小庄主去嚐嚐,还有几年前呀!北原锺山烛阴霸佔仙人清平君的仙剑,多少人去抢呀!至少几万人呀!没一个人活着回来,嗳!我没夸大哈!小庄主跟那烛阴大战七天七夜,夺剑成功,从此无人不知候仙府名声。”  锺离道摇头笑道:“这只是修仙人份内之事,何必邀功呢!”  琴宿听到"仙人清平君的仙剑"有些好奇的看看上穷剑身,打着:“阿离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侠义之心,前途不可限量,非常了不起。”  锺离道淡淡道:“是吗?我一直希望这些事情他......我爹娘在天之灵能为我感到骄傲。”  琴宿打着:“你.....你爹娘离开很久了?”  锺离道道:“是呀!我爹娘都是修仙人,在一次捉妖途中双双意外身亡,我一直希望能继承他们的遗志,匡扶天下。”  匡扶天下.......琴宿心被这四个字敲了一下。  三娘情感真诚的道:“唉,小庄主就是这样,这麽善良纯朴,遇到需要帮忙的人总是义不容辞,我们这做下人的都很担心他被骗。”  多好的一个青年啊,儘管身世孤苦,他还是这麽努力上进,而我连他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我一定要好好帮他。  琴宿打着:“我年纪比你长,若是你不介意,可以把我当兄长一样。”  锺离道笑着,有些激动的伸手握住他的手道:“真的?那真是太好了,你真好。”  琴宿拍拍他的头,看到他笑着自己心裡温暖不少。  一路三娘边驾车,偶尔插嘴不断夸着她家小庄主做了什麽、爱吃什麽、平常习惯种种,几乎把锺离道的日常翻个底朝天,三人说说笑笑,锺离道看着琴宿眼眉总是带着欣喜,紫瞳散着光辉。  琴宿看着他跟三娘如家人般说笑,一点都没有上下的声教言令,相处和谐且自然亲近,琴宿心裡对锺离道及三娘逐渐产生好感。    ☆、五、候仙星斗载久长    候仙府坐落在江东豫城,离丹阳坛不算远,城内十分热闹,进城前沿途不少人看到候仙府的马车经过,都纷纷向三娘打招呼行礼,还有一些商人顺便拿一些新的货品放到马车上,气氛显得很轻鬆愉快。  此处真是人杰地灵,难怪生出锺离道这样一个气质风雅细緻,个性又活泼外向的儿郎。  琴宿想着,不时探头看看外面商家林立及风景,心情也舒坦不少。  候仙府臺阶上坐着一个青年低头看着介识板,旁边一个壮硕的男子正在不断伸长脖子张望。  男子声如洪钟道:“朱明不要在玩了!哎呀小庄主到底到了没有啊,急死我了!”  朱明额前一搓头髮落在左眉,发着信文,道:“郭兆你急也没用,三娘不是说今天会到吗?要有耐心。”  郭兆人高马大,巨大的影子投在朱明身上,来回踱步摆手道:“搞什麽,你看那些鬼东西被丢在府邸,都是那个蠢货!我又搞不定,真是急死我!”  朱明敲敲介识版骂了一声,皱眉道:“这什麽烂灵讯!又给我卡了,妈的那个狗日的尚渊到底在做什麽?每天对着介识版发呆流哈喇子等休沐吗?”  郭兆大声道:“你还耐心呢!最没耐心的就是你!”  朱明丢开介识板,摸摸耳朵道:“你妹夫啊,你说话一定要这麽大声吗?嚷嚷嚷我都要聋了。”  郭兆摸摸下巴鬍渣挥手道:“你少找我出气!而且我人设就是说话大声,你不满也没办法。”  朱明指着他鼻子道:“你就是不反省自己,不会从自身找原因,跟那些整天怪罪是水逆惹的祸的姑娘一样,真是没自觉能力。”  郭兆吼道:“你敢说我是姑娘!?”  朱明从怀裡面拿出一颗苹果,咬了一口道:“你要是姑娘,我宁可瞎。”  远远一辆马车驶来,郭兆看到马车上旗帜写着“锺离”二字连忙跳起来大喊:“小庄主!小庄主回来啦!”  朱明随手将咬了一口的苹果塞回怀裡面,站起来拍拍衣摆,三娘跳下马车,放好阶梯拉起帷幕,动作熟练。  朱明跟郭兆见那来客,穿着陈旧还有补丁的白道袍,腰间挂着一只小小的乾坤袋,黑髮散在肩上,面容恬静气质俊雅,看上去很普通,不禁有些疑虑。  锺离道道:“这是寒山琴宿,你们要称呼他琴道长。”  郭兆啊的一声道:“这就是那个水云宗的临时工,就是那大名鼎鼎的蠢宿啊!”  朱明一拍自己额头,想着你是白痴吗?这架势就是庄主他乘龙快婿的节奏,自己作死别带上我。  三娘横了郭兆一眼,郭兆连忙自打嘴巴道:“啊啊,琴宿道长欢迎,有什麽吩咐儘管说。”  锺离道道:“琴道长一路舟车劳顿也乏了,朱明你带他下去休息,把晚餐拿到我寝室,琴哥哥你晚上过来陪我吃吧!”  三娘向朱明道:“过来帮忙卸货,附近商家送的新鲜货,别在交头接耳了。”  朱明绕过马车,挨到三娘旁边接过木箱,嘿嘿笑的很淫荡,低声搓手道:“啧啧啧,靖哥哥,晚上来陪我吃饭嘛~人家家想跟你一起促膝谈心剪烛西窗巴山夜雨共度良宵!”  郭兆瞪大眼睛大声道:“咦!?居然是这样的,这样靖哥哥,不会跟几年前那个叶凉一样,是个大色狼,长的好看却对小庄主骚扰,那咋说的,衣服野兽吧?”  朱明将手上礼盒全塞到郭兆怀裡,捏捏自己发酸的手臂道:“你是说衣冠禽兽吧?你若是不会说便别说了,不然我会把你的名字改成小燕子,你还有专属背景曲!”  有一个姑娘她有一些任性  她还有一些嚣张  有一个姑娘她有一些叛逆  她还有一些疯狂  ha 那个姑娘啊 是那个姑娘呀  ha 你就是这个姑娘  有一个姑娘她有一些任性  她还有一些嚣张~  画面大概就是一个虎背熊腰的鬍渣汉子,捏着小手指,内八字脚雀跃的一蹦一跳出来,在候仙府门口追着小蝴蝶,然后因为自己文法被纠正娇嗔跺脚捏着小绣花手帕的样子。  郭兆感觉自己的男性尊严受到极大的羞辱跟难看,跺脚哼了一声,掩面嘤嘤嘤的娇羞逃跑了。  三娘卸下鞍配,手臂挂着缰绳唸道:“朱明你不要追他了,我不想在听什麽你无耻无理取闹之类的对话,快把马车整顿好,整好快带靖哥哥去澡堂沐浴换衣服,郭兆!给我死过来!。”  郭兆被三娘喊回来继续卸货,骚骚下巴鬍渣,道:“到底是靖哥哥还是琴哥哥阿?”  朱明捶了他一下,一会儿三娘先进屋,朱明带着琴宿的新衣服跟到澡堂外面,便把折好的白道袍放在木架后面,屏风遮住,前面是一个矩形的大浴池,水质清澈乾淨很温暖,空气还有坛木的香味,琴宿从来没有洗过这麽大的池。  朱明出来浴池时,站在门口弯腰将藏在树丛的颠倒乾坤空坛抱在怀裡,贼头贼脑的看看四周,三娘远远看到他,绕过假山一拍他肩膀道:“你做什麽呢?”  朱明嘘了一声道:“没事,借你一点酒用,加薪近在眼前,休沐掌握之中,大伙各人忙各人,不然等我们这个害羞内向的小庄主开口求亲都要地老天荒,快闪,别被小庄主看到,走走走。”  三娘帮忙抱着几个空酒坛,跟着朱明猫着腰开熘。  琴宿泡在裡面,水下有阶梯跟突出一块石板可以坐在上面,他很舒服的趴在边上,眯着眼睛,快睡着了。  每个浴池都是用白玉铺成,池水两侧有仙鹤凋像,吐出药浴,淡淡的草药味飘出来,一个脚步声由远而近走到屏风后面,衣料沙沙的摩擦,一会儿琴宿才发现旁边走下一人。  琴宿打着:“阿离?我不知道你要来,我先出去。”  锺离道在水中拨几下水,试试温度,下水走到琴宿旁边,按住他的手臂道:“无妨,我本来就是想找你一起聊聊天,你把这裡当自己家就好,寒山水云观那间破屋别回去了,我明天带你认识认识周边环境。”  琴宿想着:“他真是古道热肠,不过我还是修道人,这样一直打扰别人终归不妥,该找时间婉拒。”  他感到有些乏了,一时组织不了想法,随手打着:“我还是不多打扰贵府,多谢了。”  锺离道脚尖无意擦过琴宿的大腿外侧,琴宿感到对方体温很冰,身子被冰的一阵颤抖,连忙要收回来,锺离道按住他的手腕,将他压回水中,琴宿忍不住作势抵抗。  激起一阵水花四溅。  锺离道伸手抚摸琴宿的脸庞,笑的邪魅,眼神摄魂心弦,唇贴在琴宿耳边道:“琴哥哥,你不记得我了?” 第9章 三娘踉跄唰的架开尧泽攻击,锺离道从她右后方窜出补上位置,一道寒光往尧泽面部削去,尧泽嘿嘿一声,鲜红围巾跟着两道剑光在大路中翻滚。  琴宿拿着弓,看他们两人打的昏天暗地,根本没人有閒暇看自己的手语,只好冲进战圈,一弓架开尧泽挥下来的善化剑锋,一掌推开化去锺离道握剑柄的右手。  锺离道不想在琴宿面前表现的很糟糕,非常有节度的先收了上穷剑,尧泽嘁了一声,见对方收剑,琴宿用劝戒的眼神看着他,尧泽才慢慢收手。  两边各自退开,看着对方的眼神都充满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  琴宿背好乌木弓,打着:“有话好说,不要动手,尧泽,你要去丹阳坛是吗?阿离,是否麻烦载一呈?”  尧泽嘿嘿的笑着,甩甩右手掌,用一种得胜的表情看着锺离道。  锺离道抱着手臂,盯着尧泽眼神很锐利,点点头。  琴宿打着:“尧泽,尔后不可随意打人打劫懂吗?你武功高强,不过用在伤害无辜的人这是不对的,身为修真人不只修道心,更要有仁爱之心,你先跟三娘还有锺离道歉,来。”  锺离道露出明显的笑容,还刻意举手掌挡在唇边。  三娘则是面色不善的看着尧泽。  尧泽看看琴宿道:“你是认真的?”  琴宿打着:“做错事自然要道歉,不管对方原谅与否,至少自己要诚心反省。”  尧泽知道琴宿没有偏袒谁,要是他能说话,语气也是平静温和,绝对不会斥责辱骂,儘管自己一开始真的想宰了对方。  尧泽很没诚意的拱手道:“不好意思啊,打到你的脸,不过你没破相还嫁的出去,放心。”  锺离道笑的很虚伪,回道:“无妨,我才是很抱歉,应该没打到你不举吧?希望你未来的丈夫不要怪罪于在下,出手太狠。”  两人笑着互相夹枪带棒的,心裡把对方骂到挖祖坟下十九层地狱的地步。  三娘想着:“两受一攻,必有灾祸,果然不能这样同处一室,可怜道长要被当小鱼乾夹在炒花生堆。”  候仙府的马车改道往丹阳坛前进。  三娘很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的坐在外面驾车,裡面的气氛太让人窒息了。  锺离道翻着最新一集的“侠客某”,尧泽坐在他对面抖着脚,手转着善化,目露凶光。  锺离道头也不抬道:“对面的尧泽公子能不要抖脚吗?我的马车整个都在震动。”  尧泽道:“妈的这辆车在跑,他一直在动,现在进行式懂不?关我屁事,你扯也要扯的有理一点,看书就看书哪这麽多废话。”  锺离道翻了一页,冷冷道:“你要是不满意可以下车,没人逼你坐。”  尧泽恶人先告状道:“道长哥哥,他凶我,我怕。”  琴宿拍拍锺离道的肩膀,表示让他息怒,对着尧泽打着:“尧泽抖脚观感不好,来,坐好,这样的话姿势端正,持剑站姿才不会歪,你试试看。”  琴宿手放在尧泽的膝盖上,把他调成跟自己一样端正的姿势,尧泽一手搭在琴宿肩膀,道:“道长哥哥,你真该去当夫子,一点大门派的臭架子都没有。”  锺离道瞄了尧泽跟琴宿一眼,没说话。  尧泽很满意的歪在琴宿身上道:“唉,坐着腰痠背痛腿疼。”  锺离道翘着腿,姿态优雅看着“侠客某”道:“你可以滚下去用跑的,跟在马车后面,到达目的是一样的效果。”  尧泽道:“操,你这麽无聊干嘛不出去驾车,反正你也没事干。”  琴宿打着:“尧泽,不可以对庄主无礼,人家好意借我们搭车,不能没礼貌。”  尧泽道:“是他让我跟着马车跑的,而且他只让你搭车可没让我搭。”  琴宿道:“不要多想,你跟庄主都是很善良的人,你要好好跟人家相处。”  锺离道跟尧泽不禁同时想着,善良?确定是形容我/他的吗?  尧泽刚解禁,在外面一向不受教不听指导,然而琴宿总是温言劝导,循循善诱,委婉柔和,尧泽对于琴宿态度比对其他人好不少,或许他知道琴宿徒劳无功的劝戒太可笑,却忍不住被这麽良善愚蠢的气质吸引。  两人均想着,明知跟谁劝说接受对方的缺点皆无果却还要做,琴宿真是不撞南牆不回头。  锺离道想着,耐心用在我身上便好,对尧泽这种人间败类劝一百年也是一样,狗改不了吃屎,有个卵用。  他就是个不能控制的疯子,杀了所有跟叶凉有关的女人,还在这裡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的到处造成别人困扰,真是活该被关!  冯掌门太护短了,真该让天宵派那个双手剑仙楚子敬收了这个妖孽。  两人对于琴宿的评价很一致,也仅仅只是对于琴宿的看法而已。    ☆、六、通天桥毁丹阳行    "磅!只见一个十二尺高的牛头樟木怪一树枝插死一个道人,鲜血狂喷,旁边人群四散,尖叫声此起彼落,郝帅俐落的翻身闪过飞来的头颅,鲜血喷在空中划出一道之字,郝帅剑光紧跟在牛头樟木怪的攻击后,他一脚踩踏在飞来的藤蔓上,随着上升的力量一个大跃进!"  "刷刷刷几剑便斩下牛头樟木怪的左右树手,綑在小婷身上的藤蔓被斩成碎条,小婷阿的一声再咚的一声被郝帅接住,当郝帅白衣翩然落下时,身后的牛头樟木怪嗷嗷惨叫被红色的火焰跟剑光斩成千万片树条。"  "太帅了!!"  苗岳君开心的在床上翻滚,他每一集习惯买三本,一本自用、一本收藏、一本外借,他最崇拜主角用"郝帅"这个名字时杀牛头樟木怪的篇章,当然用"林晁"单挑一十七个鲛人救下玉山堡、用"白晴"在青天村斩杀五十馀食人饿鬼、用"唐昼"徒手攀登火山取下日照石让勐鬼镇恢復天明及用"李皓"杀死七十馀匪妖救下被掳的孩童等等等(以下省略万字)苗岳君都十分喜爱!  苗岳君想着,像个想着邻家哥哥的弱智恋爱脑少女,抱着"侠客某"第四集兴奋地在床上翻滚,他不喜欢前一篇大海这个名字,觉得很俗气一点都不像大侠!  郝帅多帅气阿!(,,w,,)虽然天下频道常有人刷讨厌郝帅这个名字,觉得很俗气,不过我可是非常喜欢呢!!!!我要当晴天灯(侠客某的作者名字)一辈子的脑残粉!!!!!(w)(比心)  苗岳君看完"侠客某"心情极好,躺在大床铺上一会儿,枕着脑袋晃着腿,哼哼唱唱。  门外一名师弟声音响起:"苗师兄,诸位师兄有事情想与你商量,是关于茯苓墓被盗之事。"  丹阳坛有座后山,白石搭成三百六十五臺阶,上面有座拱形大石门,固定有两位弟子守着,前方石碑刻着红字“茯苓墓"。  茯苓墓是丹阳坛历代高阶弟子跟掌门的墓,其中还有罕见的丹药、炉鼎、炼製书册等等,而上个月其中一个墓室却被打了一个盗洞,要是墓室陪葬品被盗还能补上,而偏生是一道封印被盗墓贼破开。  丹阳坛厅堂聚集一堆弟子,都在讨论控诉盗墓贼多可恨。  而苗岳君是负责茯苓墓,便被岳掌门交代下去查看茯苓墓封印损坏程度。  郭兆带着一名吵闹不休的畏缩男子,快马加鞭赶上候仙府的马车,他本来先到豫城延着小庄主常走的道路,来回没找着人,只好用介识版联络三娘,才发现他们临时改道去丹阳坛。  郭兆远远看到马车上的旗帜,喊道:"小庄主!三娘停车!"  郭兆中气十足,三娘随即勒住马匹,锺离道下车看到郭兆,他提着一个男子,把对方丢在锺离道脚边道:"小庄主,大事不好啦!之前我点的货品有问题,一路追查才发现这傢伙搞出来的!"  那男子揉着手,拍着灰尘道:"你小声一点,我要聋了。"  郭兆大骂,一脚要踹过去,琴宿连忙打着:"有话好说。"  郭兆脚举在空中,看着锺离道,锺离道揉着太阳穴疲惫道:"听他的。"  郭兆才把脚放下,吓的曹鼐缩着脑袋躲开他。  郭兆退开道:"他是我手下临时介绍来的,我让他下斗......呃,我是说收货,结果他跑去茯苓墓盗.....借东西还毁损别人家的封印!现在丹阳坛那个岳百川参加完水云宗的奇琳楼大典已经回到丹阳坛了,他们要是查一查便知道是候仙府的人倒斗.......不是那啥哎呀!小庄主.......咋办啊!"  郭兆见琴宿在旁边,说话不时卡住,小庄主对琴宿又特别言听计从,盗墓也不是什麽好事,倒斗什麽的在琴宿面前很扣分的,真是不知道要不要照实禀报。  特别累!  锺离道问地上的男子道:"你叫什麽?"  郭兆抢着道:"他叫曹鼎!"  一旁的三娘道:"那个字明明是曹乃!"  锺离道双手负背道:"他到底叫什麽?"  琴宿打着:"我估计是曹鼐(ni) 。"  佩服!有文化就是不一样。  锺离道道:"曹鼐,你损坏了什麽封印?"  曹鼐抱着琴宿的小腿嚎道:"小庄主饶命啊!我哪知道裡面有这麽夸张的封印,那个耳室是外圈黑浮文,内圈红色灵咒的,我不过转转一个青铜炉就发出尖叫,然后磅的一声,就哐了一声。"  锺离道脸色一沉,三娘骂了一声,郭兆吼道:"你还说!你个蠢货作死不知道节奏!"  曹鼐一直很没节操的往看上去人最好的琴宿脚边躲。  锺离道脸色沉沉,盯着曹鼐死抓住琴宿保命的腿,三娘扶着额,某种意义上,曹鼐你这样只是死的更快,还是放开琴宿的腿吧!  锺离道道:"五魔之阵,谣传是召唤五头阎王的阵法,为什麽丹阳坛的茯苓墓会有如此凶恶的封印......"  有种说法,五头阎王,是一个人在人间受尽折磨屈辱,痛苦不堪屈辱无穷,身心俱疲无法忍受,死前发愿,死后向阎王用自身灵魂永不得超生,让自己不断在地狱罪恶的惩罚酷刑中反复折磨,直至无法承受,疯魔成邪为止。  那个阎王并非真正阎王,只是施术者生前负面情感形成的恐怖怨念实体化,会缠着被害者,无时无刻随时出没提醒对方,被害者在任何角落都逃不脱对方掌握。  即使用下地狱的痛苦也要换一回甘心。  而诅咒本身无形无象,勉强来形容,就是一个糢煳的概念,偶尔会是被害者畏惧憎恨的样貌,有时候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或是一个自己影子上面复盖另一个影子。  谣传五头阎王成立的先决条件,只有一个,直系血亲才能下的诅咒,而对象也是血亲,包含父母、兄弟、妻子、儿女。  血亲诅咒血亲,这是非常可耻的诅咒,若是可以,就算被五头阎王纠缠不清、身心交瘁到死,被害者也不想被任何人知晓,自己被五头阎王诅咒。  这样的话一般人也只会追究为何你的父母、兄弟子女要阻咒你,而真正想帮助一个连血亲都要憎恨之人,如此公正的人太少,或许亦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琴宿打着:"这可不好办,不能让五头阎王出去,要是找到被诅咒者要出事的。"  锺离道道:"郭兆你先带曹鼐回去,我跟琴道长去丹阳坛找问问情况,要是他需要帮忙我们会留下。"  郭兆提起曹鼐的领子,大声道:"小庄主,我一起去帮忙吧!"  三娘道:"你别来捣乱。"  锺离道道:"郭兆把曹鼐带回去重新教育,我回去时会再叫他过来问我不在的这几日都学了什麽,三娘,上车。"  三娘朝着郭兆挥着手,赶他离开,转身跳上前驾车,琴宿对曹鼐打着:"没事的,跟郭兆回府上好好学习。"  曹鼐泪眼汪汪的看着琴宿重重点头,多好的人啊,我的亲爹啊简直活菩萨!  从豫城出城一路延着郊区绿林道路,前方有个峡谷,谷狭长纵身万丈深渊,相传是百年前清平君其中一箭射裂地面,导致划出一条宽且深的深谷。  后来居民跟此地管理的丹阳坛联合候仙府修筑一座"通天桥",而今日很不巧,一群工匠围在石壁旁,而唯一能通行的通天桥被前几日暴雨冲塌,石壁土石塌陷,前端整个塌下去,三娘查明原因候跟锺离道通报路况,锺离道手撑着下巴,思考着其他路径。  琴宿打着:"不如绕路吧?"否则这个工程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好的了。"  尧泽探头出去看看,咦了一声,迳自跳下车,三十多个工匠师傅跟学徒们正在讨论从何着手,为首的是一名禇色劲装的清丽姑娘,正弯腰在一块木板上放上石块当标示,再指挥两个人在来路六里处架牌子警告此地断桥无法通行,以免有人直接骑到山谷裡面。  "千灯,真巧啊!怎麽换妳来负责?这裡是丹阳坛的地界,是岳百川下的令吧?妈的他自己干嘛不来又要妳帮忙?"  千灯旁边的师傅皆抬头看着尧泽,尧泽推开其他人,一手抄起图纸看道:"这些原木跟绳索石板运过来也要七天吧?赶工至少要三个月,行不行啊!"  千灯摊手道:"没办法,临时状况,岳掌门有事无法前来处理才请我帮忙,你怎麽跟候仙府的马车来,你们什麽时候关係这麽好了?" 第11章 锺离道缓缓道:"我便是那个逃脱的东沙魔族君主,我母亲是上一任魔君,父亲是一个人类锺离年......你要不要去拿弓?"  接着他走下床,取下牆上挂着的乌木弓递给惊讶万分、没回过神的琴宿。  一声惊雷在此时炸开,为什麽他要对我这麽坦白?他不怕我杀了他吗?他说的都是真的?若是有假他怎对那个孩子如此清楚?  琴宿的手握上了乌木弓,抬眼盯上他紫瞳,锺离道脸色平静,空气凝成一股难熬的沉默。    ☆、七、丹心碧血与君长    琴宿握住弓,玉蟾护腕银光一闪,箭已搭在弦上箭尖却没有指着他,而是斜指于地。  锺离道站在他对面的窗旁,张开手臂,笑的有些凄凉道:“我坦白完了。”  琴宿张口想说话,随即才想到自己已经不能说话了,放下弓箭,打着:“之后呢?”  锺离道淡淡道:“没怎样,不然你以为我要做什麽?天下一统?扑杀人类?灭了天宵?不,我只是要拿回本属于我的东西,然后我想.......带一人回候仙府。”  他还是恨着楚子敬?要把他抓回候仙府吗?抓回去监禁起来?  琴宿打着:“百年恩怨,终归尘归尘,土归土,可是我希望,前尘往事,能原谅并放下,很多时候恨的太久,人的心会太累,对其他人跟事,渐渐麻木不仁,失去感知,等到回首顾盼时人事已非,内心徒留空虚失落。”  锺离道抿着唇神色有些难受,沉默一阵勉强开口道:“罢了,既然不愿,我也不好勉强,我无话可说了。”  琴宿看他站在对面,情绪很快恢復如常惟眼神有些忿忿不平,看着窗外的皎洁月色,树影浮动。  琴宿起身走到他面前,打着:“楚子敬固然做的过分,要是我以后遇到他,一定给你讨回公道,你刚刚说的那个小孩......真是你吗?”  锺离道语气夹着奇怪的上扬,道:“是呀!是我,很失望吗?”  琴宿愣愣看着他,打着:“没.......没什麽.......。”  锺离道道:“你还打算回水云宗?你没遇过之前的叶凉,他们叶家很不是东西,这个洪志恩死板迂腐,水云宗很快就会没落消失,还是你想回雪山山门?候仙府周边很富饶,有很多灵山仙洞,一样可以提供你修炼的。”  琴宿打着:“你要带楚子敬去候仙府修炼,那不如放了他吧!他当时年少有成,才有些傲气,若是你带他去候仙府,届时天宵派他的徒弟们肯定要大批人马追杀过去,你的子民好不容易等到的安宁又要被打乱,对于那些百姓而言,没有比平安度日更好的事情了。”  锺离道看看他眼神揣测,突然笑道:“哈哈哈,你在说什麽?谁希罕那个楚子敬,他想来候仙府我还不允呢!敢上来我剁了他双腿,啊!你搞错我的意思了。”  琴宿茫然的看他,锺离道直接了当道:“我要你。”  琴宿呆了呆,转头看看床铺上,在确认没有其他人凭空出现,才确定锺离道是指自己。  锺离道似乎觉得这句很怪,连上泛起红晕,连忙重新更正道:“我是说,要你跟我回候仙府。”  琴宿打着:“可那是你家啊.......做客的话也是可......”  锺离道鼓起勇气道:“不是做客,是......”  是什麽?琴宿凝视他满脸不解。  成亲啊!成亲啊!成亲啊!   接着两人互看着对方,陷入奇异的尴尬气氛。  琴宿心裡无法琢磨对方的心思,打着:“要是你不介意打扰,去候仙府玩也是不错的。”接着他收起乌木弓,坐回床上拍拍枕头,示意他过来。  锺离道躺上床,语气露出真假难辨的欣喜道:“东沙魔族邀请人到家裡面作客有个习俗,要穿礼服,要拜见双方父母,你师父老是不在,拜我父母灵位也是一样的顺便拜个天地,两人互相喝对方持着的酒。”  琴宿打着:“怎麽有点耳熟的程序,喔!这跟中原的成亲有点像呢!。”  什麽有点像,根本就一样啊!这遗传谁的反射弧啊?  锺离道提起一分勇气问道:“琴哥哥,你有想过跟谁成亲吗?”  琴宿打着:“我是修道人,自然不会.......”  锺离道语气僵硬却硬是继续问道:“你知道候仙府是候哪个仙吗?歌仙桥是咏何者吗?”  琴宿想了想,打着:“应该是清平君吧!”  锺离道道:“你知道候仙府的主人是谁吗?”  琴宿笑着打:“你呀!”  锺离道看着他,一双紫瞳沉沉,如乌云盖日,看的琴宿不知为何有点难呼吸。  琴宿眼神飘移,转头盯着木架月白的道袍,打着:“呃......怎麽了吗?”  锺离道有点崩溃,还不死心的道:“如果一个人等另一个人百年,心心念念想着他,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回来,与之相守一世,你以为何?”  琴宿打着:“肯定是心悦那个人了......吧?”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锺离道不知道是说到累的神色,还是懊恼的疲惫。  两人又突然沉默。  接着锺离道转身睡觉,没再说话,背对着他,琴宿呆呆的看着上方帷幕,一点睡意都没有,整夜心思翻来復去。  他是怎麽知道我是谁的?  脑中嗡嗡乱做一团,一下梦到师父站在山门道:“又想下山了?总是说着匡扶天下匡扶天下,你连窗框都扶不起来,还扶什麽天下,看看你,右手筋也废嗓子也哑,为师能治到你还能拿箭就不错了,这次下山是不是要被人抬回来。”  旁边碎石一地,师父一脚踢开石子,道:“为师设下的石林阵,破不了就乖乖呆着,在山上发呆流哈喇子,要干嘛为师不管,哈,这下好,你还真的给为师撞石林,为师这麽聪敏过人和蔼可亲厚积薄发福星高照博学多闻之仙,你咋没遗传到半分!你今天敢撞石林明天还不撞南牆!?长本事了,你能耐你咋不上天!?死小孩为师到底上辈子欠你多少!”  师父越说越生气,一掌拍下,满地碎石被一阵狂风吹的无影无踪,山门下只剩一个白衣青年满头都是血,神色冷淡眼神犟的发寒。  师父气笃的插腰看着不发一语的死小孩琴宿,琴宿双手握拳,身骨直挺挺的,连手语都不想打。  师父走过去,朝他脑门一拍,徒弟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全好了,除了衣襟上、脸颊、额头沾满褐色的血渍。  师父早知自己这个徒弟绝不吃硬,适才一时气恼才乱撒火,见他脸色苍白,心疼却无力阻止。  师父转念之间,演技浮夸的抚着自己的右胸口,握住白鬍子自怜道:“为师苦命啊!徒弟不孝!宁可撞石林也不要陪着本座这个孤苦伶仃的老人家,本座苦啊!”  嚎到琴宿心裡内疚万分,无奈指着师父的手,师父连忙将手移到左胸口按住心脏,继续假装拭泪道:“难怪仙僚都嘲笑为师教养无方,一门三兄弟,同时丢官运!含辛茹苦的一口粥一杯茶给养大的徒弟,看看、看看!为了什麽天下苍生这种飘淼虚浮的东西,宁可撞的头破血流也不愿留在山门修道,为师对不起列祖列宗!玉帝啊!西王母娘娘、东华帝君!星河天尊琼光仙子你们看看呀!这你们儿子不要管生不管教啊!各位仙僚,明年的今日,便是吾殒落之时!”  说着举手往自己天灵盖作势要拍去,眯着老眼偷看琴宿-  琴宿吓的要命,一把抱住师父,抓住他老人家拿着剑的手,无声的动着唇。  师父看的懂唇语,只是喜欢让琴宿打手语,可以趁机逼他理自己,假惺惺握紧他手臂道:“小宿,你下山吧!匡扶天下,贯彻始终,为师自己在这万里冰封的雪山,孤苦无依的殒落,孤单老人、无人过问.......你不下山了?当真?”  琴宿用力点头,师父立刻站好,拍拍衣袖道:“那等等记得煮饭,辣炒三杯鸡,鸡肉炖香菰,红烧狮子头,谢谢。”  然后很仙的翩然离去。  琴宿躺在床上满头困惑,一直到拂晓时分,才想到一件非常重要之事,阿离的意思是喜欢我吗?我也不是讨厌他就是了,阿离这麽善良坚强、有见识、武功高、人品好.......。  可.......我是男子啊!  丹阳坛主殿,两边石柱上黑字刻着"一念不生无可扫,金丹不练自然圆"匾额写着“溷元殿”。  丹阳坛已修炼丹药及内功之法为主,主要已安炉、立鼎、武炼、文烹、设阵及画符为根基。  百年前的大战,丹阳坛便是提供强大的医疗后勤维保能力,才让节节败退的友军不至于全军复没,百家为首的水云宗跟前线天宵派得以支撑到清平君下山挽回颓势。  溷元殿是沿着山势石壁开凿而成,上方方洞有山风自然流动,整个殿堂清爽舒适,摆设的丹炉白烟袅袅,青石阶两旁都在架设石亭小灯,旁边石牆上挂着黄铜灯罩,裡面是橙黄的灵光,照起来增添不少温润之感。  穿过一方池塘与假山假亭,还有石桌椅可休憩,上门均有备至托盘茶具,整洁得体。  屋瓦下挂着几串青铜八卦铃,叮叮咚咚的,当千灯进入屋内时,那青铜八卦铃响的特别厉害,千灯左手拇指扣住刀柄,寻夜刀叩叩的发出刀刃撞击刀鞘的声响。  她满脸警惕的盯着那风铃。  琴宿打着:“那是检查出入者是否被替换或附身的警示装置,没事的。”  锺离道转着左腕黑龙麟护腕,有心无意道:“不过我跟琴哥哥进来时没有响的这麽大声。”  尧泽唰的善化飞出,一剑削掉两颗铃铛,下半截铃铛落地发出咚的声音,他捏个剑决,善化自动飞回他掌心,他抄起善化笑道:“我这样他也响。”  仲礼一出来善化剑光差点削到他脑门,吓的跳起来,尧泽笑嘻嘻的看他。  仲礼冒着冷汗,心裡暗骂一声小流氓!有点无语道:“请各位贵宾在此地等苗师兄,桌上的茶点均可食用。”  接着他朝锺离道等人拱手先行逃离。  尧泽坐在桌面,就直接掀开白磁碗,裡面是蜜饯跟醃渍青莓果,茶壶泡的是绿茶,盘中摆放腰果瓜子,尧泽跷着左腿,抓了一把瓜子嗑,壳子吐到手上就往旁边窗户丢道:“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给客人就是这些破烂玩意儿,我操!活该祖坟被刨,我操你妈的!”  千灯看他有蒲团不坐,硬是坐在桌面,还跷脚,还乱丢瓜子壳,坐在别人的地盘,吃着别人的点心,骂着这裡的主人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地痞恶霸的德性。  骂归骂,桌面几乎看的到摆盘甜点,切好的瓜果,都被尧泽吃完,边挑三拣四的嫌弃什麽“我在禁闭都有辣炒凤爪跟四神汤、谁敢给老子吃这种便宜的腰果老子毙了他、这什麽荔枝壳这麽难剥,要是在冯门谁敢送没切好的水果我不弄死他!”之类的。  这傢伙要不是偶尔正常点,我都以为他被夺舍了,三年禁闭,变本加厉,简直要飞天了,苗岳君是死了都没发现他朋友变的很狂燥又忌妒任何比他好一点的人事物吗?  千灯一路看尧泽,他除了对琴宿语气温软三分,对其他人均是恶声恶气,连看着自己时都有些不满,到底自己何处不对?她实在也搞不清楚。  近期天圆地方镜的天下频道不断传出冯门尧泽一不爽就把别人捅刀堕手,不少路人都遭受池鱼之殃,苗岳君对尧泽流氓的态度,只是大笑后随手给涂上药,说什麽死不了没差啦,反正是对方长的丑/说话贱/挡路/不借钱/不让马/不穿的好看点有碍观瞻诸如此类莫名其妙的藉口,非常习惯当旁观的苗岳君,总是看尧泽笑嘻嘻的用善化刺穿对方任何部位或是到处随机找任何人麻烦。  根本不是死不了的问题好吗?  尧泽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届时就不是禁闭,肯定会被报復的。  千灯感觉尧泽在紧闭三年中,肯定出了什麽时候事,她却顾忌保护尧泽的隐私而不想去追究,否则以她的名声,只消去庐山冯门走一趟,冯掌门肯定对她知无不言,顶多最后加一句,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这种话就是要注定被洩漏出去的前提。  尧泽见锺离道对琴宿伸出手,琴宿摇摇头,表示自己可以,他想着:“妈的,琴宿怎麽会跟锺离这个小白脸溷在一起,操!锺离这个天杀的杂种,自以为是,不过仗着娘家那边的财产才能造桥铺路,还以为自己是什麽大善人,伪善!琴宿蠢老子可不笨,要是给我抓住把柄,非搞死你不可。”  尧泽啃着香瓜,拍掉指尖绿豆糕的屑屑,弄得地上地毯都是瓜果汁液跟食物屑,尧泽偶尔撇着琴宿,再对着锺离道射着轻视的目光。  锺离道一直双手负背的冷眼看着门口,琴宿正在低头调整乌木弓,没注意到一屋子人怪里怪气、各怀心事。  外面苗岳君延着石板阶梯,被打断了愉快的追剧时间,跟在仲仁的后面,打着哈欠,唉,开会不如看话本。  溷元殿,尧泽坐在桌面上抖腿,丢瓜子壳出窗外,琴宿看到打着柔性劝说后,他会消停一下,等到琴宿转头听锺离道说话,他又故态復萌继续朝窗户外丢瓜子壳。  千灯正在对着一幅炼丹的挂画看的出神。  苗岳君一进门就大声道:“锺离公子,你家曹鼐咋不来?要不是拖他的福,我家的茯苓墓十几年没被动过,你找个倒斗的来啥意思?丹阳坛跟候仙府一向交情还行吧?这样破坏我家祖坟要给雷噼的。”  锺离道拱手道:“是本人教导无方,让下人冲撞到苗师兄,在下愿意帮忙补救,任何一草一木,定当復原如初。”  苗岳君道:“这样自然最好,哟,千灯一起来真是帮大忙了,尧泽下来别坐桌子,你们跟我来。”  仲仁跟仲礼在前方带着他们走过长廊,穿过石道,一路到茯苓墓口的巨大石门前。  仲仁跟仲礼站在阶梯下,上方是巨大的拱门,在裡面刻着繁複古文石凋的巨门。  苗岳君摆摆手道:“好了,你们先在这裡等着,我带他们进去看看曹鼐破坏的地方,真是的!要是祖师爷復活还不掐死你们,居然敢在祖师爷的陵寝上方开盗洞我也真服了你们。”  他对着尧泽道:“我说你又迷路了?怎麽这麽久才到?” 第13章 火光中啪的一声,迴响在空荡荡的寒潭。  她逐渐陷入深沉的睡眠,冰冷,亡灵的哀号,千灯耳膜呜呜作响难以呼吸,她想挣扎,全身却僵硬如石块,非常重。  琴宿与锺离道坐在篝火旁,千灯累得睡着了,琴宿的外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锺离道对着火光,琴宿背上、肩膀、手臂上长短不一的剑伤,多年的伤疤,形成浅浅的褐色,锺离道眼神时不时游移在琴宿起伏的胸口,他□□着上身,两人神情均有些疲惫。  琴宿打着:“要是累了就先歇息一会儿吧!我来守。”  琴宿伸手用掌心擦去他脸庞的水渍,锺离道靠过去道:“琴哥哥,你好像遇上我之后都没好事。”  琴宿靠着石壁举手时,火光在旁边的石头上投出影子,他摇头,微笑打着:“我遇上你之后,都是发生好事,别多想。”  锺离道抬手摸摸琴宿的脸庞,仰面看着他,不容商讨道:“以后我一直陪着你,琴哥哥想去浪迹天涯,我便跟你去,琴哥哥想修仙问道,我便跟你修仙问道,再也不会让你踽踽独行。”  琴宿涌上很多过往,缓缓打着:“我总是希望......能做到最好,可是好像总是.....让人失望。”  锺离道伸手描摹他的眼眉,幽幽道:“因为你对世人太好,好到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心存感激,这世上下贱之人都是以伤害别人来建立自己的信心,即使自己烂到骨子裡,也会大声嘲讽他人很烂,一定要损及外物才能展现自己不凡,自卑到可笑,你跟我都经历过地狱,最大的不同是,我欲杀而活,你念善而死,不,你是不撞南牆不回头,哈哈。”  笑得有些悲凉,琴宿低头看着他,锺离道似乎想到什麽,双目有些血丝,却别过头不看琴宿。  若是问自己与天下熟重熟轻,实在太儿女情长,可在感情裡面,谁能真正理智?谁都煳涂一回,大梦一场。  锺离道那心中一角,独留琴宿百年,江东候仙府、歌仙桥、天外天,谁等了百年不悔不怨,谁的情意无止无休。  若是只是喜欢,或许非要问过清清楚楚,若是爱,百年也好,性命也罢,不过一瞬之间,锺离道知道他不能问,他也不愿问,这些答案,对于对方太过残忍,只有真心对待一人时,才不忍让他为难。  锺离道太了解琴宿,他不过也是,亦于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琴宿呆呆的望着前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不撞南牆不回头,是呀!  他的师父常常这样指着自己,受不了的念着,他却从来都不认为自己错了,因为他始终对于自己的信念,坚持己见,贯彻始终。  琴宿突然想到在寰宇殿的日子,不知不觉打着:“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打完之后又觉得唐突了。  锺离道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笑的有些晦暗不明,或许自己也不明白到底为何。  琴宿听着心往下沉,伸手抱着他,拍拍他的背安慰,锺离道额头抵着他肩膀,琴宿感到有些冰凉,锺离道头髮上的水珠顺着臂膀滴在黑暗中。  琴宿知晓锺离道满腹心思,激盪百年前的哀愁,心中对他有股异样情绪,却不明所以只是不想看他难过,思忖半晌,拍拍他的肩膀指着一旁石头。  锺离道看他把手势对着火光,影子晃动,琴宿见他侧着头看着石头上的影子,便举起双手,握□□叉,食姆指圈成圈,剩下三指併拢拍动。  锺离道看到石头上面,一隻夜鴞的影子拍动翅膀,一下跳出一隻灵活可爱的兔子影子,时而一隻獐子嚼草,时而变成兔子动动耳朵,接着被跳出来虎头吓的跑掉。  手影逼真活灵活现,若是琴宿能说话,势必加上嗷嗷叱吒的动物叫声。  逗得锺离道不禁笑道:“琴哥哥真厉害,怎麽还会变影子戏法?”  石头上面的动物们变成凭君传语的手势。  琴宿打着:“以前路过不少地方常常遇到小孩子,他们喜欢看,我便学,偶尔自娱娱人也挺好。”  琴宿见锺离道神色看上去好多了,便扶好他,正色打着:“阿离,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的,你不要担心。”  锺离道想着:“真是笨拙的言词,拙劣不堪的约定,罢了,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心裡装着天下,装着仁爱,永远把自己放在最后面,不撞南牆不回头的犟脾气,唉……。”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锺离道望着他,拉着他的衣襟凑近他,假装凶恶道:“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敢骗我,追到天涯海角我都不放过你!”  要是稍微会哄对方一些,兴许会说:"好啊!我就喜欢让你追到天涯海角!"  或是调情一下:"行呀!那就一辈子这样纠缠到老吧!"  琴宿实在是很无趣的人,也只会老实打着:“绝对不骗你。”  这麽无聊的几个字,听在他耳裡都能饱含七分情意,锺离道听闻扬起嘴角,即使知道前途未卜,但此刻琴宿的赤诚之心,却让锺离道心裡暂时藏住不安,他不想让琴宿担忧,心裡怪着自己太多话。  琴宿对上他眼睛,那紫瞳印着自己的倒影,两人相视一笑。  锺离道内伤不轻,靠在琴宿怀裡一放鬆下来,就沉沉睡下。  琴宿听到一阵细微的衣料摩擦声,便将锺离道扶下躺好,握住乌木弓朝啪啪响的火苗中望去。  千灯瞳孔闪着橘红,头髮随意扎起,上衫已被烤乾,适才琴离二人的对话她听的分明,不过因为身体尚未恢復,而且听到很不得了的隐情,不想让琴宿尴尬,所以左右无奈下只好继续装睡。  琴宿见来者是千灯,呼了口气,放下弓打着:“妳还好吗?”  千灯指着自己肩膀道:“还行,没什麽大碍,头给撞一下才晕呼呼的,睡饱就没事了,锺离呢?他没事吧?”  琴宿打着:“他太累了,让他睡一下。”  千灯道:“你过来一下,我刚刚醒来时,听到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个人从水裡面出来,用沾湿脚印走在地面的足音,但我不知道那个东西到底在哪。”  琴宿伸手将她挡在身后,玉蟾划出一根长箭架在指尖,他缓缓朝着漆黑的水边过去。  空气有些水草的腥味,底下湿滑,他的确听到像是有人赤脚来回走动的声音,旁边却空无一人。  而那个足音却像是从旁边擦身而过。  琴宿放下箭头寻思,千灯拍拍他肩膀道:“会不会是这裡被设下反转方界?很多墓室迷宫都喜爱用这个。”  反转方界,有些类似鬼打牆,不过是同一个时间两个空间,把两个空间重叠在一起,这样即使两个人一起进来,也会被分开到两个不同的空间,不过像是泥土留下的足印、遗落的随身之物、有灵的配剑等等,都会指示出有另外一个人在第二个空间。  千灯道:“反转方界对于一般人很难突破,即使理解他的运作,也不知道从何下手,不过算他倒楣给道长你遇上了,这个方界主要会扰乱魔、妖、鬼,对于人、仙效果有限,而且你的灵力比这个术士更强,可以噼开空间,把这两个方界打通。”  琴宿打着:“千灯的老师肯定以妳为荣,真是学以致用。”  千灯听到"老师"二字突然惊的跳一下道:“天地为......唉呀别提了,以前那堂课是天宵派每个人最不想去上的,我只算运气不错,老师看我顺眼而已。”  千灯一向不愠不火,专心一意又体贴入微,她竟然只是谦称是楚子敬看的顺眼自己而已,那其他人在楚子敬眼裡都是米虫等级。  千灯退开,琴宿开步拉弓瞄准下方空地,一箭射出银光往脚下射开,周边空气溷出一种树木泥土的味道。  一个橄榄型的扭曲旋风歪歪斜斜的转出,琴宿打着:“千灯,妳留下来照顾锺离,我去去就来。”  千灯拍着他肩膀道:“千万小心不行就彻,这小风口仅是一条裂缝,不要勉强。”  琴宿点头,眼光瞄到不远处的锺离道,转身进入旋风中,随即裂口吞噬琴宿,瞬间消失在漆黑中。  琴宿持着乌木弓,脚下触碰到坚硬的石地,与方才湿润的泥土不同,四周还是在甬道内,两旁延伸到头顶的砖牆,上方石块凿的凹凸不平。  琴宿身后是死路,他延着唯一的通路往前行,这条甬道很短,前方视野变大,一块空地,有幅人像挂画,巨大的石棺椁外围地面上刻满符文,裡面是记载入葬者的生平事蹟。  四周摆着整齐的木箱、书册、记载炼丹术的草稿、文房四宝等等,放置在石架上。  裡面除了琴宿走来的甬道口,四周均无任何路口,光亮是从棺椁上照亮而出。  一个黑衣劲装的青年坐在棺椁上面,右手掌转着配剑,灵光流动,另一个人被一条鲜红的围巾双手反绑,靠在青铜三脚鼎旁边,一脸惊恐的看着琴宿。  “喂喂喂!道长!好道长,乖琴宿,快来帮忙,它在上面,很快要出去了,你快点放开我!”  “妈的苗岳君你闭嘴!”  尧泽骂道,他用自己的围巾绑住苗岳君,而苗岳君则是一看到琴宿,宛若救星降临不断挣扎,滚在地上,像大毛虫一样挨到琴宿靴边。  琴宿打着:“你们没事吧?苗岳君,不要担心没事的,我会带你们出去的。”  尧泽跟苗岳君同时出声。  “好啊!”  “不要!”  琴宿看看他们两人,尧泽显然坐很久了,棺椁下方散落不少瓜子壳,苗岳君则是大声抗拒道:“不不不!不能出去!你根本不知道外面有什麽!不能出去!你要出去自己出去!”  尧泽骂道:“你给我闭嘴!你自己在这裡设下反转方界,难不成要在这狗地方窝一辈子?”  苗岳君死死盯着琴宿的玉蟾护腕,对于那发出淡淡月色柔光的护腕十分喜爱,似乎想要一把夺下来揣在怀裡。  他下巴抵在坚硬的石面,语无伦次道:“你根本不知道.....不对,要是它出去......兴许会把其他人当成我,我总不会这麽衰吧......十一年了........妈的我快发疯了.........让它出去,要是找上别人,我就可以解脱了.......”  尧泽咚的一声,一脚踏在棺椁顶,发出威吓的重击,恶声道:“你他妈的闭嘴,再说我先割了你舌头。”他似乎对别人好的方式就是凶狠。  琴宿见他俩意见分歧的厉害,显然知道实情却各自为主,打着:“尧泽你跟我来。”  苗岳君被绑着,鲜红围巾参杂五色灵丝线,无法轻易挣脱,他一个人趴在地上自言自语,像是精神错乱的不断盯着琴宿手腕上的玉蟾护腕,嘴裡一直念着“它不可能还认得我它可能找上别人、我快要能摆脱了,不能在这裡功亏一篑。”。  琴宿跟尧泽走到甬道口边上,打着:“你知道怎麽回事,对吗?”  尧泽指着上方道:“你看看,上面裂缝的地方,有黑色的粉末,那是外围的咒文,主要是隔绝东西出去的,裡面,那边,左首靠近烛台上边,看到了吗?那褐色的字,本来用硃砂写成,主要目的在招唤出凶灵,凶灵从裡面长成,碰到外围黑色的咒文便出不去,曹鼐闯进来,把顶上给开了盗洞,现在那些砖石是苗岳君临时修补的。”  墓室很大,琴宿走来的甬道是东向的耳室,不过被封住了,必须破了反转方阵才能从地下出现在封死的甬道中,否则这裡根本没有任何通道出口。  整座墓室被黑色的阵法圈在裡面,黑字是阻绝的符文,硃砂变成褐色,写了召唤凶灵的符咒,墓顶上方密密麻麻的都是狂乱的咒语,像是一个被追杀到绝境之人,死前自伤已血代笔,迅速的画着阵法,还不时回头看看后面东西是否追上没有。  琴宿打着:“这裡是丹阳坛祖师爷的墓室,五魔之阵,分别对应贪淫、财、贵、杀、胜,这个下咒人是从裡面画出一个五魔之阵,以咒换命,此阵定要将已方杀死,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苗岳君突然扯着喉咙啊啊啊啊啊的惨叫,看到自己印在棺椁扭动爬行的影子,以为是什麽妖魔,吓的魂飞魄散不断乱叫乱嚷,蹬腿把自己滚到石桌底下。  尧泽收回目光,道:“我只是知道茯苓墓的祖师爷墓室有个五魔之阵,还被人刻意在外围画着黑色的镇压封印,如今曹鼐进来打穿墓顶,破坏黑色外围的封印,所以.......”  尧泽到看着上方褐色咒文似乎在浮动,道:“操,他们祖师爷到底惹上谁了?哪这麽多怨恨?”  “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  琴宿看尧泽,尧泽看苗岳君,苗岳君盯着琴宿,用尽全力惨叫:“啊啊啊哦哦哦!别过来!别别别!滚开!”  刚刚那句是谁在说话?  尧泽转头看到琴宿,吓得连忙跳开,骂道:“你他妈的!杂碎!”  琴宿见两人突然退的很远,打着:“呼,我后面很可怕?”  苗岳君崩溃的要哭,发疯似的道:“完了,别过来......都十一年了........走开阿.......为什麽阿......不是我不是我.......”  尧泽拿着善化指着琴宿。道:“不只是恐怖,妈的挺难看的。”  琴宿点点头,勐然一个回身,盘手横打过去,右手伸出死死抓住对方。  那个东西尖叫一声,苗岳君跟着吓的惨叫整个墓室迴盪凄厉的惨叫声。  琴宿直接将那东西敲晕,尧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持着善化剑尖对准那东西。  琴宿抓住它脖子,走到亮光处,那是一个人形,褐色的肉身、婴孩大小、光熘□□没有生殖器、脑袋很大,是身体的两倍大,而且是椭圆形的歪一边,左边上方有个被钝器打凹的陷落处。  一会儿那东西瞪大眼睛,它大小眼,眼凸凸的没有眉毛,一脸凶恶,平面的脸上两条缝是嘴巴,吐出像是狼狗低吼,完全不像婴孩或是儿童的模煳人声道:“杀他,杀死他。”  它不知道跟谁说,只是盯着苗岳君,感觉一放手,它下一秒要爬过去咬断他颈动脉。  苗岳君缩在石桌底,一直胡言乱语的颤抖。  尧泽锵的将善化剑锋迴转入鞘,显然相信琴宿一定能制住它,道:“妈的五头阎王竟然有实相,我一直以为是骗人的。”  琴宿单手打着:“他们幻化的型态因人而异,五魔之阵出现在此地,召唤人肯定是在这裡自裁了,不过这东西看起来又不太像五头阎王,这难道是祖师爷的亲人?儿子?孙子?苗岳君是不希望堕落丹阳坛的名声,要是知道祖师爷自己被后人诅咒,让这个东西跑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尧泽蹲在苗岳君旁边道:“你也真是的,祖师爷的五头阎王也不是你能控制的,他是因为曹鼐破坏外围封印才跑出来的,你有必要这麽认真吗?就算他出去也就找上被诅咒的人,然后拖下地狱不断刀山火海......”  苗岳君大吼一声撞开他,硬是跳起来,一口狠狠作势要咬上琴宿肩膀,琴宿转身往下扯,使出臂挡捶消去攻势撞过去。 第15章 鋐午来回虎视眈眈的穿梭在学生身上,不容许任何可能的作弊行为。  噹,黄铜挂钟一响,每个人通通放下笔,将双手掌心贴在桌面,试卷一张张自动飞到鋐午面前,他摆摆手,道:“解散,听候通知待複考人员。”  全部学生站起身,齐声道:“天地为炉!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不争!”  接着他们才吐口气,三三两两收拾书册,鱼贯出了领贤殿。  千灯出去时把一叠信塞给苗岳君,道:“你娘给你的。”  苗岳君看她臂弯还有一摞纸,道:“妳又去传音楼给你哥寄信?”  千灯没回答,眼神瞄到路过的师兄们,手伸到怀裡掏半天装忙,见他们走下楼梯,才开口慢吞吞道:“你娘在村子吵闹,之前那几个邻居都受不了了,这几日有空最好去看看。”  苗岳君耸耸肩,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表示无可奈何的接过信,在下午结束勉强合格的测验完后,尧泽正在寝室换装,见他这样匆匆忙忙本想问他是否要帮忙,却怕伤人自尊,只好晚上帮他抄写后天的作业,苗岳君一声谢了就连忙换件衣服飞奔下山。  尧泽跟千灯还有几个熟识的师兄们约下山吃饭跟讨论心脉运转要诀,他跟千灯早些时候便在山门阶梯下等。  尧泽有些担心苗岳君,问千灯:“苗子没事吧?他没办法把他娘送回娘家那边照料吗?”  千灯站在阶梯上,看着剑法精进指导篇,道:“唉人家才不要一个疯癫病的女儿,送回去做什麽?每天看她对邻居表演发疯吗?我是叶凉的妻子,苗岳君是叶震天的长孙,你们通通要喊我主母!”  她随意学着那疯妇平常骂人碎念的语气,实在像极。  尧泽叹口气,将一缕髮丝拨到耳后,见远山泛起点点黑影,逐渐飞入云层,在迷茫间的天山间闪烁,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或许比自然生成的孤雁,每个修真人都更爱惜自身羽毛。  大街上围着几个人,中间一个穿着打扮华贵的妇人不断拉着旁人道:“我儿子是叶震天的孙子,他以后是水云宗的继承人,你懂吗?我儿子可是了不起的大剑仙,水云宗的人了都要礼让三分,你们这些下人还不给我行礼,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那些被她拉扯的人满脸厌烦的推开他,骂道:“叶宗主哪会有你这个神经病之人做儿媳妇,滚开!”  苗岳君见街上母亲不断拉扯路人,连忙过去拉开她不断向路人道歉陪笑。  “管好这个疯子,不要放她出来扰民!”  “苗岳君既然你都下来了,这个月房租一併缴了吧!不要再拖了。”  “苗岳君,你母亲这样让我很头痛,很多人都在抱怨她老是说自己是叶凉少宗主夫人,你也不管管,我警告你,再这样你给我搬出去!”  “你知道你这个自称是宗主夫人的娘,每次拿我肉包都不付帐,说什麽有随从帮忙付帐,你帮帮忙不要造成我做生意困扰!看着那疯婆娘就晦气!”  苗岳君在怒骂跟白眼中,不断弯腰道歉,对着房东、摊贩、周遭愤怒的邻居,他们围着苗岳君吼叫,几个激动的出拳殴在他脑门上。  深夜,一盘明月当空,树影沙沙下一个鬼祟的身影从石牆角落的小洞躜出来,旁边一个较矮小的身影挡住来者,压低声音道:“你快点!包袱包袱,那个你先出来,快点。”  苗岳君灰头土脸的两手撑在洞口,把自身挤出洞口。  他骂道:“我日你全家,操!什麽洞这麽小,不会开大点。”  尧泽抬头左右观察拔草测风向,两手掌缩在胸前,伸长脖子听风像机灵的小田鼠,道:“别吵了把师兄引来就糟了,今晚是鋐河当值,刚刚千灯打暗号说他现在在丹房,你到底在干嘛怎麽这麽慢?”  苗岳君弯腰把包袱拉出来,拍拍上面灰尘,道:“我娘又跑去街上闹了,村长要找我讨说法,讨个屁,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尧泽看到书阁的方向一点橙光闪烁三下,帮他拍拍肩头的尘土,道:“千灯正拖住鋐午师兄,我们快走吧!被发现就死定了。”  苗岳君跟尧泽两人猫着腰,一路延着牆边绕远路回到寝室。  他们坐在床铺上,苗岳君熘下山顺便还买了不少吃食。  尧泽看他累的摊在床铺上,嚼着肉干,道:“你说你娘这病难道没法治吗?你爹不管吗?他到底在想什麽阿,毕竟是他妻子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苗岳君盯着樑木道:“谁知道,反正叶凉肯定不在乎,叶震天那个臭老头更不用指望了,他们恨不得我跟我娘消失,我想过了,修业后去丹阳坛,说不定有生之年.......能找到什麽办法吧!。”  什麽办法,心病若是自身无法看透,放下执念,念念成空,心魔不过囚于自身。  尧泽躺下来,摊开被子道:“如果可以,你随时能来庐山冯门找我,说不定能找到什麽办法呢!世间这麽广阔,怎麽可能有找不到的方法,你说对吧!”  苗岳君嘿的一声道:“是阿。”  少年总是心怀希望,在经历过沧海桑田前,所有不可能的前提都是有着无限变化。  即使暗自明白是痴心妄想,还是怀抱渴望。  尧泽起身灭了烛光,苗岳君翻个身,道:“晚安。”  尧泽坐上床铺,看看他宽瘦的肩膀,道:“晚安,苗子。”  苗岳君除了炼丹房的成绩跟千灯并列前茅,其他御剑、内功、练气等等几乎都是勉强合格低空飞过,村长依旧每个月至少七八天会让他下山把到处扰民的母亲带回家安抚,而这完全没用,只是增加苗岳君被处罚站在课堂外,屋簷下大声反复背诵惩戒词。  “丹阳坛苗岳君上课睡觉,此为课堂规定第三条在此以自身为案例,提醒其馀学子不可犯戒。”  苗岳君扯着嗓子大喊,等千灯抱着书册走出来时,苗岳君终于熬到钟响,连忙急急去拿千灯的水袋拚命灌。  千灯道:“你的作业我刚刚把你写完了,练气第三章,守窍篇十八页,诺,给。”  苗岳君真心感谢上苍让他有千灯这个天才当朋友,一边听着枯燥乏味的课程还能一心二用的帮忙抄作业,他想问鋐午师兄没责难她吧?却喉咙发痛,整个头昏脑胀坐在地上喘气。  千灯道:“鋐午师兄昨晚跟我讨论一夜炼神反虚的论言,他看起来快晕倒了所以今天自习。”  尧泽旁边不少献殷勤的师兄弟,他摆脱他们走到千灯旁边道:“妳也太厉害了,一整个晚上?!讨论这麽无趣的东西,我还特别到书房给你打暗号,苗子都回来了,妳居然还没去睡觉,妳现在感觉如何?想吐?胸胀?频尿?想吃酸的?”  千灯受不了他的无知,用书册打他手臂道:“我是熬通宵不是怀孕,你有没有事?”  苗岳君拿了尧泽的水壶又一口灌完,骂道:“我日他全家,娘的我每天三餐光念这个什麽惩戒词就饱了。”  千灯道:“你就知足吧!隔壁剑阁是惩戒词加上体能训练,罚完腿都软了,累到你连看书的时间都没有。”  尧泽道:“我有同学在剑阁实习撑了半个月才疯掉,他常常躲在茅房偷睡觉,那边在课堂上睡觉惩戒词念一百遍,山门东到西凌峰三十里,来回折返跑不准用任何仙术法术,北加湖四十九圈泅水,剑阁地狱酷刑谁中谁惨,不死也残。”  千灯愉快的合掌道:“有没有感觉这裡是天上人间了。”  苗岳君摊手道:“现在几月?还有两个月.......年前就能回家了,我的天,这样要是能成仙,我宁可作妖。”  千尧二人一把两掌拍在他嘴上,惊恐道:“闭嘴!你这是在皇宫骂皇帝是傻子,想被楚阁主灭九族蔓藤抄吗?”  千灯压低声音道:“要是这样你千万别说我是你朋友,我才不要被抄到。”  苗岳君推开他们道:“欸行了,哪这麽容易死,不就一个阁主,至于吗?怕成这样,就你们这点出息。”  尧泽面色如土,眼睛发青的看着他身后,千灯嘴唇一颤,两人如木凋一样站着。  苗岳君缓慢的道:“我后面是不是很可怕?”  接着他不等两人答复,飞如千里马,嗖的一声,已经用尽毕生功力逃离现场,速度之快,简直超越千灯任何一次御剑。  而然他后面什麽都没有,尧泽大笑的抱着肚子:“这个蠢货!怂!哈哈哈。”  千灯看着路过一脸矇逼的鋐午,他眼圈下一点青黑,头髮有些乱,看到千灯神色複杂,嘴唇有些颤抖转身连忙从栏杆跳下去,慌乱的跑开。  千灯有些无语的捡起他惊慌失措留下来的御剑基础,道:“要是苗子每次违反宵禁都要我掩护,鋐午师兄大概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尧泽边笑边拍拍她的肩膀道:“往好处想,至少楚阁主很喜欢妳呀!”  苗岳君永远都必须在重複、重複、重複做同样的轮转。  每一次开场,叶凉永远躺在软塌上喝着名酒,卷宗散落一旁,抱着不同类型的女人指示旁人赶她出去道:“谁认识这个人尽可夫的贱人?还不把这疯妇拖下去,看了都嫌髒。”  苗岳君对于这两人的爱恨情仇实在痛苦烦扰,母亲后面精神不佳,更是不断怂恿当上掌门的儿子带她去见叶凉,一下要自己杀掉别人全家,一下要儿子杀掉别人全家,在叶凉暴毙前,母亲先一步将恨意扩散人间。  或许叶凉真的是因为母亲死后的诅咒而暴毙的,死在他最爱的风月场所。  琴宿看看自己的手掌,刚刚抓住它时毫无重量,恨意如此举无轻重,那存留于世的价值是因为儿子再也无力相帮,还是叶凉死的太轻鬆,或是叶家根本当作这个女人不存在?  琴宿看着地上沾满尘土跟沙子的苗岳君,不管是叶凉还是那妇人,他们情意绵绵时想着都是自己的权势、财富,当叶凉厌烦时,她从期待、希冀、失落、愤怒,发生好事时苗岳君没法参与,发生坏事时苗岳君必须处理。  苗岳君表面上还是尽量装作普通,努力学习认真做事,对于叶凉的羞辱殴打无法还手,对于母亲的谩骂不能还口,总是顺从的满足两方天南地北的荒唐要求。  因为有种关係叫“血亲”,或是名为“孝”的枷锁,或是这本身就是天生必须毫无理由背负的诅咒。  互相不满厌恶对方的父母,苗岳君活着的意义好像就是必须满足他们所有希冀。  叶凉要她滚,儿子只好带着母亲到丹阳坛,母亲想要见叶凉,儿子便带着她千里迢迢赶去让叶凉派人拳打脚踢羞辱谩骂,一路热血的想要父母和好,却被两人同时唾弃。  琴宿走过去蹲下身子,看到苗岳君凌乱的髮丝,充满血丝狂态的神情,他才发现,或许这世上有些人只爱着自己,儘管是亲生儿子,都是他们操作下的笑话罢了。  苗岳君感到背后一鬆,手臂酸麻,勉强撑在地上,琴宿拿下围巾,拉着他的手臂扶起他。  尧泽看上去想咒骂几句还是忍住,从琴宿手中接过围巾,千灯瞄一眼尧泽颈子上露出一条淡淡的伤疤,那伤痕并非三年前就有,想是禁足时发生的,千灯很快收回眼光,似乎觉得眼下已乱成一锅粥,没在多问什麽,想着往后找时间再谈不迟。  尧泽看着介识版道:“这裡真是他妈的不错,竟然还能通天圆地方镜。”  锺离道挑眉,随身从怀中掏出自己的介识版,裡面跑出不少“候仙府乘龙快婿何许人也、锺离公子歌仙桥死会,粉丝们泪不成声、水云宗临时工跳槽候仙府”等等之类都是候仙府的八卦在天下频道勐刷。  锺离道笑了笑,靠在甬道边看着琴宿。    ☆、十、天才道人寻夜刀    千灯中立道:“苗岳君,你母亲竟然搞出这种事,你就好好收拾乾淨啊!想着放它出去残害无辜吗?”  尧泽一手转着善化,一手看看介识版嘁的冷笑道:“什麽无辜,妈的它要杀谁是它的自由,别回马枪捅到自己人就好,操!否则老子先灭了它。”  千灯想着:“它要能被你灭就好了,你别先被他灭了就好,这种东西都死缠着自己诅咒的血亲,苗岳君这回能不能躲的掉都是奇蹟。”  锺离道双手负在身后一派置若罔闻,像跟着丈夫出来交际应酬的小媳妇,不太想懂,没关係,站在旁边也是支持,他专注在琴宿身上,而看着苗岳君的眼神像是一场荒谬绝伦的笑话喜剧。  父母吵架这种不入流的破事都能拿出来讲,真是什麽人做什麽事。  锺离道从怀中翻出“侠客某”第四集,靠着甬道边上非常认真的看着。  千灯眼神瞄着他,似乎想要说什麽,后来还是选择让他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苗岳君抬头目光不断穿梭在顶上,好像它会突然出现在上方。  千灯想让他放心,道:“这裡是反转方界,魔物除非有人带,不然进不来。”  她说话时扫过锺离道,不知道她在看那本书还是锺离道。  琴宿不确定千灯这麽机敏的人会不会因为一个反转方界看出锺离道是东沙君主的面目,不禁有些担心。  或是千灯早就知道锺离道的东沙君主身份,只是还不到揭穿的时机。  锺离道见琴宿在看自己,歪着头露出微笑。  琴宿被他对上视线,有些不好意思,感觉私心的担忧被对方撞破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尖。  琴宿低头不敢看他,旁边都是熟人,他更加心虚,锺离道目光越是看的炽热,千灯自知他俩人关係暗自满心複杂,又因他们认知自己昏迷时才互诉情衷,自己实在不好说:“我没睡啦啦啦,你们两个狗男男搞基搞到别人墓室要脸麽。”  尧泽眼神闪着猜忌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千灯走到苗岳君旁边,转移焦点道:“现在怎办,总不能一直待在这裡吧?”  苗岳君神情一下焦虑一下愤怒,自己念着:“当然不能出去,不能出去,出去会被找到的.......不能出去.......清平君肯定会帮我的.......他不是仙人吗.......妈的该出现时就装死.......”  锺离道笑道:“神仙也没必要插手你家的破事,你自己爹娘的恩怨还要别人帮忙,你是男人吗?乾脆埋葬自己好了,神仙很忙的,你以为你是谁?平时怎麽不见你拜金阕帝君,自己死到临头才在这裡日天日地日空气?” 第17章 这是掌门最喜欢问的第一句话,只对他这样,因为他是掌门亲自带上山的孤儿,掌门见他无依无靠,往往在归望台、在花圃、在伙房、在藏书阁、在铸剑池,只要遇到,掌门就一定要过来问候几句,总是说了半天才问问学习状况,其实掌门根本不在意万夜练的好或坏,万夜很清楚,掌门只是希望他能平安长大就好,掌门想到就指点一二,更多时候是师兄楚子敬指点的。  这世间的事很奇怪,万夜是举世无双的天才,掌门却不在意他的造诣,冯未玄精通卜卦,父母却硬是逼他学仙剑,要是被冯未玄知道一定会被狠狠腹排一顿。  万夜额头扣地道:"掌门,弟子以往总是隐瞒实力,弟子不喜争强好斗,欺瞒却是事实,请掌门责罚!"  掌门"嗯"了一声,将万夜扶起来道:"阿夜,你对万家堡了解吗?"  他示意万夜坐下来,殿堂的房间很大,摆设齐全,他给万夜跟自己倒茶,喝了一口,道:"你是从万家堡出来的,我命子敬不可向任何人提及此事,除非你自己想说,否则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家沉姨是万家远房亲戚,年轻时跟着万家小姐来学习我们因此结识,如今妖邪当道红尘纷扰,诸多事情很难用表面断定谁是谁非,万家堡庄主的父亲曾是侯爵,在五邙山一战被魔族摄政王杀死,那时他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庄主,亲眼见他父亲被摄政王最厉害的地裂决杀震的五马分尸,血肉模煳全尸不保,没错,那时我也在场,我要表达的,不是谁对谁错,不是摄政王多该死,不是前堡主多英勇,而是这个仇恨延续太久太久了,甚至没有人知道到底为何而战,为谁而战,阿夜,你有万家堡的血统,亦是天宵派的传人,千万不要随波逐流而扼杀本心,每件事都有好有坏,更多事我们是无法判断的,阿夜,本座相信你一定可以成为历代以来最了不起的道人。"  万夜听了之后,点点头,掌门从书房拿出一柄新月弯刀递过去,万夜双手接过,掌门道:"之前看你不怎爱拿剑,这新月弯刀是你璟翔师伯从苇原神州寻得,刀身导引新月灵气,灵动跳脱,十分适合你,以后好好练习,过几年给你受封道号,望你能在世间发挥所长,救济苍生。"  万夜习惯用孤舟扇,掌门用心良苦,他只好带着又不好乱放,那天晚上,他躺在归雁阁的寝室,反复思索掌门说的那句"更多事我们无法判断的"会有不是对也不是错的事吗?  饕餮好食杀死稜安县百姓,前万堡主被摄政王杀死,难道妖魔也有对的?怎麽会呢?平常老师们不是都说魔道性情凶残,诈欺成性,如果有一天我遇上一个好的魔怎麽办呢?要是好人,还会是魔吗?  那天除去饕餮,稜安县民众抓了一个妙龄少女将其绑在木桩上,准备烧死,县长请万夜来监督,先带万夜到牢房,少女相貌美像隻小野猫缩在角落,县长道:"万夜道人,就是这妖女驱赶饕餮食人!"  那少女怒的直起身道:"你有病吧?我才是被追杀的那一个耶!你大爷的哪隻眼睛看我驱赶啊?"  县长嫌恶的道:"你在妖兽来袭前几天鬼鬼祟祟穿梭县城,之后妖兽来唯独不攻击你!"  那少女呸了一口骂道:"你个白痴!我用迷茫蛊,裡面有避蛇香,饕餮当然看不到我!"  万夜什麽也没说,只是用綑仙锁绑了少女出城,说要带回天宵派由掌门发落,他带了不少银两吃食,一路少女一下说他错抓好人,一下逼他放人,又说要咬舌自尽,吵闹不休,万夜走出县城,到了附近郊区,午后在菩提树下小憩一下,见少女无聊的用树枝在地上画画,万夜道:"妳是哪裡人?为何将妖魔引来害人?"  少女见他终于主动找话聊了,急忙辩解道:"我是东沙魔族的郡主,偷跑出来,结果撞上饕餮分食人肉,就被一路追击,我跑了七天快累死,看前面稜安县人多,想说他吃饱就不会吃我了……"  万夜拂袖道:"荒谬!妳为了保全自己,害死三百多条人命,简直罪大恶极!"  少女见他生气,默不作声,绿荫树下,阳光点点春风拂面,两人一坐一站,万夜杏黄色的道袍随风飘扬,黑髮如墨,双手负背一言不发。  等鸟鸣也静下,少女小声道:"我打不过他,出来也是死,他们追食物,一定不死不休,我有什麽办法……"  万夜淡淡道:"儘管如此,也不能当作害人的藉口。"  少女叹口气道:"你武功很高,有能力救人,我只是个魔界小国郡主,能力低微,为了活命去牺牲别人,是错的我也知道,但是我别无选择,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真的没办法。"  万夜抽出孤舟扇走向她,眼眸晦暗不明,少女害怕的紧闭双眼缩着脑袋,等着自己脑袋分家。  她特别从家裡熘出来,想寻找女帝遗落在中原的皇子,结果连个影都没找着,先把自己交代在这裡了,简直生不逢时,是这样说的吧?  君主,影魅对不起您,先走一步,永别了!    ☆、十一、长夜漫漫无尽灯    一道惊涛拍岸之声,冰冷的水气打在她身上,旁边树林被灵水削成一块空地,少女像是被江水泼了一身甩甩头,綑仙锁已解开,万夜收回綑仙锁,孤舟扇指着她脖子,道:"从今尔后,不准恣意伤人,否则!"  她肯定会被这柄扇子拍的灰飞烟灭,她学着人类竖起三指道:"不会的!我绝对不会在这样做了!谢谢道人大恩大德!影魅永生不忘!"  万夜想起为什麽会放过她,因为那些县城为了发洩怒气,恨不得有个可以攻击的对象,而塑造影魅是十恶不赦的坏蛋,那报復的丑态及抓替死鬼的嘴脸让万夜很反胃。  几天后他用灵力在新月刀身上刻了"寻夜"。  万夜把冯未玄自创的绝学万鬼修罗门咒法编成歌,他哼道:"洒酒地,敬后土,一谢坤山来相助,万门起,千鬼至,在敬天南降幅来!"  "  冯未玄双手拢在袖子裡,冬天的天宵派根本不是人过的,他穿戴家裡寄来的狐貂裘,脚踏小羔羊绒鳞皮靴,显摆的富贵样道:"天才夜,昨晚你不是要我帮你批命,给,玄黄诗,你自己看吧!"  万夜接过他的纸条,上面写道:万有长夜伶仃路,夜尽天明復谶言,千山绿水星宿下,甲午碧落到黄泉。  万夜眯着眼看着冯未玄道:"大凶啊!"  冯未玄抱着自己的胸口严肃道:"不用看了,b罩杯。"  万夜掐着冯未玄的脖子道:"你是玩我呢你!这是咒我死吗?给我重算!"  冯未玄被他剧烈的摇晃,快吐出中午的香菰鸡肉汤,他艰难道:"我早说过冯门从来不能帮自己跟同门生算命,你是我朋友…….我才不想帮你批命的…….玄黄诗不是说了…….甲午……碧落到黄泉,能协助逆转荧惑守心的是另一颗星,是一个甲午年降世之人……别掐别掐要吐了!"  很久之后,万夜才发现冯未玄说错了,并不是甲午年降世之人,而是那年降世之仙。  端午节-  伙房传来粽子的香味,比起跟一群人表面敷衍、假装恭谦的礼让来让去,他更想吃五个蛋黄香菰粽子配雄黄,他发现仙魔不是世人说的如此简单,这件事困扰他很久。  晚上楚子敬在归望台看他一人独自练习,一柄孤舟扇在月光下舞的灵动柔美。  归雁楼阁一楼是放旧书,二楼是他的寝室跟书房,三楼堆放很多师兄们不要的杂物寝具,万夜偶尔会上去翻翻捡捡找出一些堪用的,在整理乾淨拿下山卖,这成为他储蓄的一部分。  归望台是校场右后方的练剑台,师兄弟们常常三两两约着去切磋,而校场是操课的地方,龙翔阁跟雏凤楼是整个天宵派地理位置最后面两栋建筑,一个东边一个西边,男弟子老是抱怨寝室被西晒得很热,女弟子则是觉得寝室太大扫起来很累,除了五岁的万夜,其他人都有家人亲戚,春节门派就会变得十分冷清,整个天宵派就会成为万夜一个人的地盘,他就会御剑横冲直撞,也不会被人斥责,有次他突发奇想将操课用的木剑全部拿出来摆在校场。  那时一样是蓝月当空,银河满布,校场可以站满天宵派全部弟子五千馀人,还有外围的空间,领贤殿是正殿,侧殿紫清殿从上面往下看视野很好,那天掌门整理完书房,找师弟楚子敬来寝室喝茶,他俩师兄弟聊时局、聊百家、聊江湖、聊茶叶、聊仙剑,此时一个人影窜到他窗外,掌门背对窗口聊到一半,坐他对面的楚子敬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站起身,整个半身探出窗外。  掌门回过头道:"喂!你干嘛呢!每次提到请吃饭你就转移话题!太不可取了!"  楚子敬声音闷在窗外道:"那孩子……万夜在使万剑朝宗!"  掌门一口茶喷出来,道:"不可能!那至少要七个人才能发动阵法!他才五岁啊!"  楚子敬直接从十层楼高的领贤殿跃下,随身配剑"天问"带着主人稳稳落在主厅迴廊前,掌门并肩站在师弟旁边无法相信眼前这场景。  那小个子右手捏万剑朝宗剑决,左手掌心向上往东南一角的气阵运气,一阵热风打在那里飞起的三隻木剑,如浪潮般拍岸般,前面、中间、后方剑阵一个起伏被打击散落不成队形,他两手一边攻击,一边破解,像是两个人对战一般。  银月撒落,飞起百馀隻木剑像被巨浪淹没似的,一波一波的被打落掉下来,直到小个子将全部五百隻木剑全部击落,站在散落的剑堆中,他孤身一人,却没有悲伤寂寥之感,纯粹又柔和的月光照的他白色中衣一片雪亮。  像是天上谪仙人。  掌门和楚子敬并肩而立,等小个子随手一挥,木剑们纷纷飞起离地,在小个子的引导下飞回储藏室放好,他抱着比自己高的木剑,哼哼唱唱的准备御剑飞到瀑布下洗澡。  掌门等他小小的身躯爬上剑身,他倒着飞离而去,显然想挑战这样飞能飞多远,掌门道:"你知道万剑朝宗有破解之法?"  楚子敬面有难色道:"现在知道了!"  万夜不用遵守天宵派的门禁管制,他生活的非常自由,学的太快,没事可干就开始练一些自行发明的新招。  他用一柱香就帮冯未玄抄完十遍戒律辞,因为他发现芦荻草加丽色树脂墨製成一张纸垫在下面就可以複写,他像夹虎咬猪那样一张宣纸夹一张複写纸,他总共只抄一份,剩下九份被複製好了而且完全看不出了,刚开始时冯未玄看他一副无所谓的帮他抄完,接过来低着头道:"你以后还是离我远一点,不然会连带被欺负。"  冯未玄一开始的确也是攀附的心态,但万夜万世过眼云烟的处事态度,让他自觉根本没资格站在他身边,自行惭愧下想独自疏离,万夜道:"冯门不是精通卜卦?你偶尔可以帮师兄们算算呀?剑术不行有什麽关係,你又不是靠这个吃饭。"  冯未玄才知道不是武功高低的问题,他逐渐知道如何拿捏跟这些同侪相处模式总算好多了,而万夜把他的自卑当成体贴,他俩更是常一同御剑月底休沐就装成书生,到处疯玩。  冯未玄在下山的市集小赌坊偷偷帮忙算点数,让万夜连赢赚了不少,冯未玄不缺钱,就爱看庄家龇牙裂嘴骂他俩出老千又拿不出证据,指连连挥手叫他们滚滚滚,或是把大师兄的练习剑柄旋下来把封灵符塞进去,让他无法御剑又搞不清怎麽回事,后来冯未玄装成算命的摆摊,两人演一齣"真是神算呀!连我家娘子外遇对象是谁都知道!"  两人一搭一唱唬得路人一愣一愣,冯未玄把钱都给万夜,或是让冯未玄算了哪个恶霸路过,万夜装成衙门,将那些地痞流氓痛殴一顿,脱光衣服倒吊在树上,将钱财分给小乞丐买糖。  万夜横躺在树上笑着看云朵哼歌,冯未玄就会一边吃糖葫芦一边又计画新的游戏。  冯未玄将竹籤插在一旁蚂蚁窝,对树上的友人道:"喂!天才夜,最近都没有流氓了!八成知道有两个比他们更流氓的人在这!"  万夜枕着头,眯着眼道:"想点新的游戏呗!玩腻了。"  他俩上窜下跳,冯未玄偶尔被训,前脚一踏出禁闭室又故态復萌,万夜更不用说,他什麽都会,还用自创的日照十八剑打赢大师兄,掌门要楚子敬传天宵剑法给万夜,他三个月学全,对练内门心法却坐不住,楚子敬告诉他如果剑招凌厉,内力不足,运上高手定要吃亏,万夜嘴上应了却很懒的练。  万夜气质出众少年英雄,越长大随着身子拉高样貌更是俊美,一笑眼睛如月弯,简直集天地吉运一身。  万夜在十八岁以前的确过的自由自在,武功高、仙术强、剑法好,长的又是天宵派最俊的,简直是楷模中楷模。  沉姨在中秋时上山找万夜,万夜穿着杏黄色道袍,背着"寻夜"刀孤舟扇放在怀中,来到山门旁的会客室,沉姨对他笑着,捏捏他臂膀道:"阿夜又长高了?怎麽瘦了?"  她拿出食盒,烧鱼、葱花饼、烤山鸡、、芋头汤,摆满一桌,香味四溢,万夜也不去食堂吃晚饭了,开心的吃起来,沉姨对他疼爱,难得一趟,总是给万夜准备各种食物,新衣笔墨,也会交代他要好好学习。  万夜边吃鸡边问:"沉姨,你在万家堡都还好吗?"  沉姨眼神一暗,伸手拿起刀子,帮忙切开鸡腿分成金黄翠皮的小块,放到碗裡递过去给他道:"阿夜,你一定听说近年魔教当道,人心惶惶,百家争强,不过真正可怕的……"  沉姨正想开口,却对到万夜如满月银光的眼睛,她不想用自己过于主观的看法影响到这清淨纯洁的孩子,摸摸他鼓起的脸颊道:"别吃这麽快,沉姨还有多带,小心噎着!"她倒了茶,万夜急吼吼塞了一大口鸡肉连忙喝水吞下,道:"沉姨,你别回万家了,我还有一些积蓄呢!你带着!"  他把准备好的银两银票包好,沉姨推回去摇头道:"你这孩子就是太仁慈,自己收好,沉姨如果哪天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总是想着别人,偶尔也要对自己好点。"  万夜点点头,沉姨将左耳的坠子解下给他道:"阿夜,如果你心中有目标,不管发生什麽事,不管旁人说什麽,一定要好好的执行,千万不要半途而废,懂吗?"  万夜看着掌心的黑金竹坠道:"沉姨,万家如果对你不好,你可以回復亭街跟万大哥一起住呀!"  万大哥就是沉姨的独子,万夜小时候去过復亭街几次,万大哥已结婚生子,在村落当教书先生。  沉姨道:"我终究是万家堡的人,荣辱与共,不能好时就同,坏时就逃,你万大哥不是小孩,都当爹的人,沉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而已了。"  沉姨去年连春节都没有回去看儿子孙子,儿子一家要探亲都被万家堡挡下来,沉姨被万夜的母亲临终属託,也确实尽到责任用心良苦,她在万夜短暂的生命中扮演父母与导师的角色,她长年伺候别人,自己抑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万家克守本份,尽忠职守,秋天寄缝製的大氅夏天寄笔墨,这也是万夜虽聪明过人,却不骄矜自满,虽少年有成,却仁爱苍生,沉姨在万夜人生中做了很好的榜样。  黑金竹坠有储思石,跟迴音虫有相同的功用,不过还可以看到影像。  万夜闭起眼睛,对黑金竹坠发动灵力,瞬间他转换成沉姨的视野,视线矮了些,他在一栋宽广冰冷的建筑,屏风后面角落,正前方是一张黑檀木桌上面整齐摆放文房四宝,有一幅壮丽山川水墨画,下阶左右各五排樑柱各排了十具尸体,用白布盖着,前方是一坛青花瓷瓮,用木板盖着瓮口。  裡面十人均穿着夜樱服,腰配长剑,整座大厅鸦雀无声,直到一声马嘶嘶鸣叫,一名大汉抬起头,其他人也弓起背,一个穿着酒红夜樱服暗纹是樱花浮动,肩披锦天披风,手腕绑着护腕,腰旋黑漆长剑的男子,他留着鬍渣的脸,眼神凌厉,颈脖青筋身材高壮,右肩铠甲衬的气势如虹,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语气不怒自威道:"到底怎麽回事?"  护卫长万耀庭开口道:"启秉堡主,冯门请我们派人猎杀碧溪村牛头鬼,万尉成公子自愿带人帮忙,结果……"  万尉成是他小儿子,大厅放了一个瓮,万堡主先踢开瓮口的木板看到瓮裡尸块,裡面有一块夜樱服的衣料,道:"万尉成的?"  护卫长万耀庭道:"是……冯掌门要求支援时,并未告知牛头鬼有百馀隻,公子不敌……。"  万堡主眼神垂下,自家儿子零碎的尸块血肉模煳的在青花瓷瓮中,道:"他不讲,你们就不问吗?牛头鬼生性群居,你们打架打到脑子萎缩了?"  一群万家门徒静默,万堡主跟他父亲一样个性,侯王霸道冷酷,这个继任者只是变本加厉,他一挥披风道:"主计官!"  沉姨应了一声站出来,万堡主道:"每人一百两,跟着尸体送回去。"简洁有力交代完,脚跟一转,离开一片静默的大厅,  沉姨的记忆留在这边,万夜有种不好的预感,劝沉姨不要回去了,不过沉姨很坚持,万夜在山门上看着沉姨步下阶梯的身影,他突然发觉这是他一生最后一次看到她了。  如果说万堡主难过,就是悲伤这个没用死前还丢自己脸的小儿子,他烦躁的踹翻剑架,大儿子擅长谋略,后来跟着去冯门学观星,整天跟着冯家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搞基,小的整天急公好义,除了欺负弱小,就是拿老子名号招摇撞骗,此次赔了小命还折了一批手下,怎麽就没有一个拿的出手的!  万堡主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杀魔族,结果两个儿子一点屁用也没有,他独自坐在中央天井枝垂樱下,百年巨树下万堡主酒红色的身影,愤俗忌世又孤独,飘下阵阵落樱,他手放在剑柄上,彷彿看到小儿子扯着自己的衣角道:"爹!将来我要跟你一样,杀魔族,统一百家!"  隔天万堡主带着三个随身武艺最高的家僕往碧溪村去,十四天后万堡主右手绑着家僕的染上褐色血渍的中衣,浑身血污臭味,肉屑断指尸块黏在裤管上,他浑身散发可怕的杀意,动物本性更加敏感,没有马敢给他骑。  他跛着被撕裂的左脚,提着断剑,也不回万家堡,披头散髮的闯入庐山冯门,看门的以为是哪裡来的魔族,冯掌门有事外出,剩下一个掌事大弟子,被他可怕的模样吓疯,抱着他大腿抖的厉害,哭着求饶:"万堡主…庄主你听我说……令公子…他真的坚持要独自率人去…我拦不住呀……求求你…"  万堡主丢下绑在背上的牛头鬼头,道:"给我一间房间!"  万家堡领地又扩张三百里,整座后山都被围起来,插上万家堡的旗帜,要是哪天他要统一百家,没有一个人敢说不,就在他决定要举办百家武斗会选一名仙门指挥官时,冯未玄那件事转移万堡主的注意。  冯未玄在万堡主眼前发动出灭地决杀,用曾经杀死上一代堡主的招式,剑指着万家门生,万堡主当场打昏他命人将其关压地牢,对外放出审判结果,结果先私下施行逼供,冯未玄一身鞭痕,沉姨当然知道他是万夜的朋友,到地牢询问道:"你到底怎麽回事?怎麽能用这种禁术?"  冯未玄双手铐着铁鍊铮铮有声,哀嚎道:"我哪知道啊!我自家的族谱上上一代我就不知道叫啥了,谁閒到去管万家跟谁的恩怨啊?而且我再不回手眼睛就要废了!"  沉姨一想这傢伙整天流连烟花酒楼,对仙门事务不理不问也没兴趣管,没有比万夜聪明,就比万夜更懒。  他背部伤痕累累痛的厉害,擦着沉姨的疗伤药在牢边上嗷嗷叫道:"而且我他妈的最好是会灭地决杀,我在袖口藏地裂符,滚地时顺手炸开地面,在随便舞一下,你老闆走火入魔了?这麽鸟的骗术也信?您要帮帮小姪呀!我可是天才夜唯一的朋友,我俩穿同条裤子长大,睡觉都抱一起的,您不能让他失去我!太残忍了!天才夜可是我最好的兄弟啊!"  沉姨道:"走火入魔…你倒是说对了,你想如何?" 第19章 琴宿打着:"是师父起的。"  锺离道拉着琴宿的手低声耳语道:"琴哥哥,你不用这麽老实,什麽都交代给他。"  琴宿摇摇头,表示万夜是正派人士,即使身死,依託在千灯原本兄长的身体,也不是坏人,若两方都刻意隐瞒针锋相对,那接下来的对话只会更加困难。  万夜看他俩亲密状,大感兴趣道:"锺离小朋友,你这样就没意思了,秀恩爱死得快懂不?"  锺离道道:"那请阁下请教在下,何谓有意思?"  万夜道:"有意思的事情很多呀!比如说我们可以来聊聊这柄上穷剑的来历。"  尧泽在一旁自己倒茶喝,顺便把伤口重新洗乾淨上药,琴宿头上的绷带泛出血渍,衣衫破旧,看上去经历刀山火海千里风霜。  锺离道不自觉的好笑,候仙府夺上穷剑之事天下皆知,料想对方别有所图,道:"这柄剑是在下于北原锺山斩杀烛阴所得,包括这黑龙麟护腕亦取自烛阴逆麟,当时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各派之人得知清平君遗落在人间的上穷剑,被北原锺山烛阴所佔,很多修真人都去挑战,可惜几百人去常常有去无回,在下不忍清平君仙剑落入宵小之辈手中,便大胆去了北原一趟。"  万夜赞道:"真是少年英雄,厉害了!北原锺山烛阴身长数千里,黑麟红爪,暴躁易怒,被他的烛九阴阴眼看见之人,都会变成半人半蛇的怪物,毒火更是一绝,锺离小朋友当真今世楷模,是吧!清平君?"  琴宿百年前并不习惯用剑,他惯用武器是追月洗尘弓,上穷剑并非他取的名字,因为他只配过几个月而已,在燹火戎马中,战况频繁,想着虽是上品仙剑,认过主却还没起名,他当时也没多想,就这样随他去。  没想到早忘记丢哪裡的仙剑却转流到锺离道手中。  不对,这是锺离道主动去争取的,锺离道自然不希望清平君的配剑被其他人取走,得知剑流落到北原锺山烛阴手中,便动身与其战斗七天七夜,才以两败俱伤的下场斩杀烛阴,烛阴之麟坚韧厚实,一般普通兵器无法砍进,之前前仆后继夺剑之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虽然仙剑本无名,不过锺离道夺剑后便将"上穷"之名昭告天下,候仙府名声于此战役后一路传到北原及西北荒山。  琴宿内心很悸动,不过眼下公开场合,还是压下对于锺离道的心意。  他点点头,一时之间只能低头看着锺离道的护腕,见他轻描淡写,有种冲动想抱抱他。  万夜眼光审视两人,打开孤舟扇遮住下巴道:"清平君你的心上人是未来的魔君,没问题吗?呵呵,现在已经开放到仙魔能结亲了,我真喜欢这个人间呀!总有发现不完的惊喜~"  千灯有点无语,在墓室寒潭边,琴宿与锺离道对话被千灯听到,又藉由寻夜刀传给万夜,万夜早推测神柱坠落时,清平君未殒落,虽然很多人都以为他魂飞魄散,不过万夜一直觉得清平君只是受重伤,可能带有损伤身残,不过并没有死。  万夜便让千灯趁着琳奇阁大典,四处打探关于清平君的消息,结果皇天不负有心人,当真遇上琴宿。  千灯一开始也是难以接受,琴宿的剑法真的很拙劣,在水云宗彻底发挥勇者无惧的大无畏精神,笑倒一狗票人,当然很快就被派去水云观那处破旧小屋,省的丢人现眼。  琴宿从头到脚都不像清平君,清平君嗓音清淡沉稳,琴宿是哑巴,光这一点就让人无法信服,千灯的疑虑不是没有道理,而是太有道理了,万夜从以前在天宵派思路就跟别人不同,艺高人胆大,带着鬼才的谋事方向。  本来清平君最好认的是嗓音,偏生琴宿又是哑巴,万夜却认为万变不离其宗,他让千灯用介识板传了琴宿拉弓架三箭的样子,那开步拉弓射箭的样子,万夜深深印在脑海中,便确信琴宿即是百年前清平君。  锺离道道:"敢问阁下大费周章让千灯带我们来此地,又对上穷剑如此好奇,有什麽需求?"  万夜道:"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不过我对你们的关係更感兴趣就是了,我不知道清平君竟喜欢这样的,啧啧,要是放在百年前,我肯定不信的。"  锺离道抿着唇,耳根有些红。  琴宿打着:"万夜道人,你需要借上穷剑吗?"  锺离道道:"我想是因为自身作为淨世符钉,囚困百年无法离开,上穷剑是仙剑,必须用此剑才能斩断八十一根淨世符钉,让他亡魂离开此地吧!"  琴宿打着:"万夜道人,你侵占的这具肉身,是被你杀死的吗?"  万夜哈哈笑道:"是,不过我有尽到兄长之责,看看千灯被我教导得多麽优秀善良,希望清平君不要指摘我了,我一百年没被师长训过了,会很不习惯,不习惯就想杀人。"  千灯见万夜语气怪异,连忙按住他肩,万夜哼了哼。  锺离道道:"你杀了千灯原本的兄长,是觉得自己可以逃离此处吗?"  万夜道:"是呀!结果才发现这言灵真是,认魂不认身,太让人伤脑筋了,没办法我只好借上穷剑一用,却被锺离小朋友抢先一步,虽然我一开始是主张先拿到上穷剑,让千灯在北原等着,当拦路虎抢剑便是,可惜她是个正义善良的性子,硬是要公平公正公开对战,结果被烛阴抓成重伤,回家养了两个月,一出门就听闻锺离道夺剑成功,还剥了龙麟做成护腕,我便让千灯盯紧候仙府,锺离真是清平君的真媳妇,买了地界连配剑都不放过。"  万夜忍不住又调侃起锺离道对琴宿的心意,锺离道不想表现太明显,造成琴宿的压力,对于过去种种追求行为一概不提,眼下被万夜点破调笑,有些尴尬,有些紧张,更多是害羞。  琴宿打着:"万夜道人,要用上穷剑斩符钉,是因为此剑原本的主人是我,不过有灵力御剑的是锺离道,所以才带我俩人过来,那尧泽跟苗岳君呢?"  万夜道:"我是很会推测,不过也不是样样都准,计画赶不上变化嘛,我怎知道尧泽跟苗岳君会一路跟着你们,我本想让千灯在寒潭时把你俩人带过来,可惜千灯那时候体力不济,唤不出万鬼修罗门,而且茯苓墓限制繁多,硬是发动灵力,很有可能施术者被反噬,我便想那在等等,楚子敬消息挺灵通的,发现那假玩意儿出现在茯苓墓,就先赶去除魔卫道了,还好千灯机灵,没让你们被楚子敬宰了,不然上穷剑倘若封剑我就麻烦了。"  锺离道冷笑一声道:"你真是满腹城府,佩服佩服。"  万夜拱手谦逊道:"凋虫小技而已,好说好说。"  千灯见琴宿低头,不知道是不高兴万夜过于心计的个性,还是恼怒自己两面三刀的态度,琴宿毕竟在董家庄义无反过的帮过自己,内心对于琴宿很惭愧,道:"哥哥,琴道长他们一路奔波,身上还有伤,先让他们休息吧!"  万夜挑着下巴,笑道:"嗯,你看看我,见到清平君太欢喜,竟忘记他现在是凡人了,好吧!妳带他们下去休息吧!"  千灯点点头,琴宿、锺离道和尧泽跟着千灯到各自的寝室沐浴吃饭。    ☆、十三、剔骨传语一世安    尧泽回寝室就关上门,千灯默默带着琴宿跟锺离道到尧泽对面的房间,道:"晚饭在落缤殿偏殿吃,我…….我先去忙了,你们先休息吧!"  说完便快步离开天井。  琴宿打着:"千灯是觉得骗了我,所以感觉不太想跟我说话了?"  锺离道脱下外衣,走到外面打盆水进来,洗完手后将一条乾淨的毛巾递给琴宿道:"有一种说法叫内疚,就是这样。"  琴宿擦擦手打着:"我并没有因此生气或是不高兴呀!"  锺离道拿过毛巾,把水倒了重新打一盆,将上穷剑挂在牆上,道:"那是你,要是一般人早就跟她翻脸老死不相往来了,她从一开始跟你来往就是听命于万夜,我要是不帮她,让你以清平君的身份去控制上穷剑也是可行,毕竟上穷剑怎麽说也是仙剑,我是魔族君主,此剑第一顺位的主人是你。"  琴宿打着:"这样你持此剑,是否会造成负担?"  锺离道道:"不会,我可没这麽虚弱呀!"  琴宿看着他,锺离道加一句道:"是真的,别担心。"  琴宿点点头,锺离道给他换过绷带重新上药,琴宿坐在床边,锺离道站在他面前检查他后脑勺的伤口,琴宿垂眼注视着他的腰封,又顺着看下去,那黑裤贴着小腿,觉得他有点瘦,应该让他多吃点。  锺离道把他的额头按到自己腰间,道:"别动,我洒药粉呢!"  琴宿只好乖乖任他摆布。  琴宿感觉头被锺离道往上扶,锺离道动作很轻,一手扶住他下巴,一手复上绷带,琴宿额抵在他的腰封上,等的有些无聊,又想到在落缤殿跟万夜的对谈,想到锺离道为夺剑不惜与烛阴对战,多少人因此剑命丧黄泉,他的候仙府,歌仙桥,锺离道默默的付出一切,看似寂静无声,却天下皆知的情意,自己却什麽都没为锺离道做过,脑袋想着两手已环上他的腰。  锺离道感到腰间一紧,以为自己出手重了,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怎麽了?很疼吗?"  琴宿摇摇头,却没有撒手的意思。  锺离道任他抱着,顺顺他的髮丝道:"我会想办法,一定恢復琴哥哥的嗓音,不要担心,我不会杀四象变之盟的人,要是他们阻止我,我大不了打伤他们而已。"  琴宿抬头,锺离道并肩坐下来,头靠在他肩上,琴宿打着:"即使不恢復嗓音也不打紧,阿离都知晓我心。"  锺离道笑着握住他的手指道:"其实你说唇语我也看得懂,我之前花一点时间学,并不难。"  琴宿抬头勾起唇角,眼底含笑的看着他。  锺离道握住他的手,琴宿对上他紫水晶般剔透的眸子,起唇说了几个字。  锺离道咬着下唇,撇过头,豁然站起身,脸颊升起一阵陀红,推开他道:"你还是打凭君传语好了,省的胡说八道。"  琴宿笑吟吟的看着锺离道几乎要冒烟的头顶,打着:"没有胡说八道,是真心的。"  他俩适才因为要重新上药的关係,锺离道换了几盆水,嫌关门麻烦,想着这里也不会有别人进来,正巧千灯跟尧泽两人站在天井,正巧听到锺离道提高音量,平时出口成章的人,此刻却断断续续道:"你、你、你、我、我要去吃饭了,不想睬你。"  千灯满脸尴尬,尧泽满头黑线道:"搞什麽,这是崩谁啊?"  锺离道见外面两人一起望向自己,假装咳了几声,换上一副没事人的脸,道:"你们要去吃饭了?正好我也要去了一块走吧!"  琴宿很少笑得如此开怀,千灯跟尧泽看到那难得俊雅笑容,在看看锺离道。  尧泽道:"妳就不应该让他俩同一间房。"  千灯道:"要不琴道长跟你睡?"  尧泽看着锺离道面对自己就换回太后脸,看到都没什麽心情打闹,道:"算了吧!我还不想死。"  千灯道:"走吧!去落缤殿吃饭。"  琴宿指尖碰碰锺离道的掌心,锺离道连忙缩回手,低声假意恐吓道:"晚上在收拾你。"  琴宿打着:"那我晚上搬去跟尧泽睡。"  锺离道连忙道:"你敢!?"  尧泽整个人抖了抖受不了道:"喂!打情骂俏不要拿我当中间人,我感觉很不好,整个人都不好。"  锺离道道:"你走你的,少插话。"  尧泽嘁了一声道:"你说这麽大声,我也很想没听到好吗?闪什麽闪,这裡禁止伤害单身汪!"  锺离道道:"你可以走前面去,没人要你走后面。"  千灯放弃挣扎,没头没脑的问道:"有人吃素吗?"  尧泽笑的猥琐,意有所指,摆手道:"有阿,后面的锺离公子。"  锺离道脸沉下脸,道:"你是想找打吗?"  琴宿打着:"阿离,不要吵架,也不要打架。"  锺离道哼了一声,不在作声,尧泽见他不理自己,见猎心喜的拿出介识板快速的滑动指尖,道:"哟哟哟,候仙府的小庄主,现在跟个小媳妇似的,哈哈,不发文表达一下我的滔滔江水,满满压力,对不起皇天后土。"  锺离道恢復之前从容的画风,云淡风轻道:"幼稚!"  尧泽笑嘻嘻道:"我是幼稚,好歹也是男人,总比某人变成一国之……..后好吧!"  琴宿见锺离道正忍耐着不把尧泽踹飞,打着:"我当后也行呀!"  尧泽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千灯笑的很索然无味,锺离道握住琴宿打凭君传语式的手道:"你别说话。"  尧泽道:"道长哥哥一直都没说话啊!"  千灯客观的评论道:"我觉得感情呀要低调,秀恩爱是见光死的,你看看哪个故事不是结尾才表白啊成亲呀,如果在故事中段就表白了呀,多半要逼一。"  琴宿打着:"什麽是逼一?"  千灯道:"一个专业术语。"  锺离道哼哼道:"琴哥哥别听他们鬼扯,什麽专业术语你刚想好的吧?"  尧泽道:"说到这个,最新一集的侠客某,郝帅跟他朋友曾新一起打怪掉到瀑布下面,还一起脱衣烤火,嘁也太基了吧,晴天灯(侠客某作者笔名)脑袋被驴踢了?千灯妳有追吗?"  千灯严肃道:"我觉得修真这种东西,比爱情还要有难度,重点就是不能太多言情,女性读者爱看什麽?兄弟情!最好就是能一起多方……..”  尧泽见她很纠结的握紧手指道,像是揉着无形的纸团,好心的帮她接下去道:"基友?"  千灯蹙眉。  锺离道道:"揉合。"  千灯拍手道:"没错!要有多方支线,各线路加总,这些年所有的统计数据都指向一股新的风潮……..” 第21章 广大的殿堂,他像守在一座孤城的皇帝,既坦然又冷清,倨傲又忍耐。  身姿化成无边无际的黑暗。  琴宿看着他,万夜知道他会用仙骨一试,缓缓道:"清平君,千灯可能还要麻烦你照顾一段时间了。"  琴宿点点头,起身拱手,步出落缤殿。    ☆、十四、只缘感君一回顾    在这个没有日夜的鬼村,对他们而言只有万夜跟千灯知道什麽时候是外面世界的白昼。  破烂的黑旗,残破的碉堡,万夜、千灯、琴宿、锺离道及尧泽站在硕大的校场上,万夜竖起食指,压低声音道:"嘘,你听到了吗?是操课的声音。"  随后张开手臂仰天大笑:"哈哈哈!死的好!全都死的好!哈哈哈哈哈哈!"  四周寂静犹如墓地,那些关于万家堡不可一世丰功伟业,都随着尸体腐烂,被蛆啃食的一点不剩。  百年后无人在意,唯一的浩荡都化为万夜癫狂大笑中。  尧泽毫不留情道:"神经病。"  琴宿很是惆怅,锺离道看的很有趣。  琴宿看看周边旗杆倒塌,乱石堆中有一些破木板散落,石砖裂开上面布满灰尘黑青污渍,这些潮湿阴暗的地方本该会有些低阶食尸虫爬过,因淨世符钉的关係,任凭植物藤蔓攀爬,树根破出地面,要不是琴宿等人在万夜的防护下,一踏入此地,便会化成一摊血水。  琴宿却没有想到,万夜会派千灯带他们进来,要琴宿的仙骨及锺离道的上穷剑,又怎麽会让他们轻易死在这裡。  琴宿天生是仙,从小就生长于阆苑琼楼,出生就是天潢贵冑,麟子凤雏,师父是金阙帝君,在仙乐飘飘、朱轮华毂、轩裳华冑,所触之处均是金光宝剑,珠红礼带,他是在仙家祝福中诞生。  当时盛况空前,天上人间,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帝王仙尊降世时,享受这等殊荣。  琴宿是在仙界祝福喝采,欢笑歌舞中诞生的。  那时候天上星宿光满流淌,满庭赐福都给予他,连人间都感受到天边七天七夜绽放金光与欢愉,即使在夜里,银河照耀大地,任何黑暗的角落都被月华柔和的光芒洗鍊,这是普天同庆,各国的国师、巫咸、修真人都纷纷举行祭天大典,每个仙门演奏乐曲,吟唱道韵,献上鲜果鲜花,所有最美好的事物,都在这一天被世人铭记。  琴宿第一次感到黑暗到寂静是在这裡,这个鬼村,曾经繁荣,现在若是能看到万堡主执着长剑,龙云虎步的站在城牆上,每个穿着酒红夜樱服的弟子,墨黑的大旗挥舞,万家堡人数没有四象盟军这麽多,但他们各个英勇不凡,光是万堡主一人便势如破竹,这等气势,便可威震四象变之盟!  所以的过往都栽进一个历史的漩涡中。  万夜从小就经历过四象盟军与东沙魔族大战,杀伐、呐喊、鲜血、尘土,他执掌太极旗,跟着楚子敬,在一片凶险的刀光剑影中,一同杀出血路。  万夜经过战争的洗礼,靠着自身高人一等的才智,成为天宵派无人能超越的天才道人。  他本身也是一个留着万家堡血脉继承天宵派传统,如果说楚子敬是时代准则守序的标准,那万夜便是突破当代侷限框架的奇蹟!  这样一个惊世天才,到底要怎麽忍受孤零零的囚困于此?  满心抱负,胸怀天下,万夜刚崭露头角,天妒英才,他就这样被扼杀在万家堡,冯未玄、淨世符钉、仙骨,这些成紧紧跟随,挥之不去的梦魇。  仙骨能让他解脱,不用无止不休的在这个安静到让人抓狂的古堡中,彻底死去,享受一个人最终的归宿,如果连这个微末的要求都成为奢侈,要谁不疯狂呢?  琴宿并不在意仙骨,他一开始看到万夜时也十分震惊,他记忆中的万夜跟现在相去甚远,战场上万夜这麽小,好像才五岁?  他穿着道袍,袖子被那个年轻老成的楚子敬折了三折,双手抱着太极旗,他那时候艺高人胆大,跟在楚子敬旁边一点都不退缩,现在想来,万夜的确从小就展现与众不同的光辉。  琴宿想起了很多过去,他不怪千灯,因为每个人心裡都有渴望追求,万夜想要的,千灯替他执着,万夜所求的,千灯替他夺取。  上穷剑没办法拿到,千灯就将他们整个人一起带过来,千灯不是一个阳奉阴违的小人,她本心善良正义,欺骗琴宿跟锺离道她会愧疚自责,但即使如此她还是违反本心,如果今天是千灯为了自己,她不敢奢望,不想这样抢取豪夺,不过这些都是琴宿自己所想,他总是习惯把人心想得很美好。  锺离道觉得这不过是万夜算准琴宿的个性,演的一齣大戏。  锺离道跟万夜都是聪明人,不过差别是,他们步步为营、满腹暗算、阴谋阳谋,锺离道即使用也绝对不想让琴宿知道,他可以被天下人恨,却绝对不想被琴宿哪怕有一点点的不满,锺离道都无法忍受。  锺离道认为万夜把所以人都计算进去,包括心悦万夜的千灯。  万夜有料想琴宿拒绝吗?没有,但是自己会不会先出手杀了他?  的确会,锺离道一直都想暗自用上穷剑把淨世符钉砍断,让万夜连带灰飞烟灭,再不入轮迴!  万夜知道锺离道的身分,不管他用什麽手段查出来,他都清楚锺离道多麽喜欢琴宿,要是做出违背琴宿心意的事情,被琴宿怨怼,锺离道宁可自己愤恨,也绝对不会这麽做,爱的这麽小心翼翼,这点细微的感受都被万夜察觉,这盘棋在踏入此地时,锺离道就输了。  锺离道知道,即使琴宿不再是清平君,他仍然会尽最后一点力量,耗尽自己,帮助任何需要的人。  琴宿已经经历过殒落与重新修炼的孤寂痛苦,他释怀一切,这点锺离道明白,所以他从一开始的反对,到现在,只要能跟琴宿站在一起便心满意足了。  一切就绪,万夜满脸期待的踏入阵内,千灯有些颤抖的握紧衣角,锺离道抽出上穷剑,面无表情的递给琴宿,平日那种客气的微笑,锺离道再也装不出来。  琴宿的外袍摺好放在石头上,解开上衫,露出不少交错伤疤的上身。  琴宿拿起锺离道的上穷剑,没注意到对方神情平静到冷淡,千灯跟尧泽站在阵外护法,周边当时橙光大作,整座山头的淨世符钉从百年的大阵中飞起,她只记得上穷剑尖满是鲜血,仙骨飞到万夜手中。  更多的细节每每回忆都刺骨难当。  酒红的外袍飞扬,万夜回头对千灯微微笑,黑髮乱飞,那是犹如往常,令人安心又宠溺的笑意。  千灯事后很难细细回忆每个细节。  琴宿一挥上穷剑,锺离道结出法印,满山鬼气被激盪开来。  琴宿上衫染上几点血迹,万夜身体分裂成萤光消失,咒语结束地上落下酒红外袍跟孤舟扇,琴宿随意阖上衣襬,伤口长出新肉快速癒合,他弯腰捡起地上事物。  千灯抬头看着阳光噼开永夜帷幕,一路上爬上斑驳的石凋跟残牆,万家的黑旗淡如翻倒的墨迹,连微风的轻抚,翠绿山岚都显得无比鲜明浓艳,大地吐露出起伏,曾经笑容卷狂的优美身姿,却是刀光入鞘,覔无所踪。  千灯站起身,面色苍白却平静,琴宿执起他的手,将孤舟扇放在她掌心。  孤舟扇的扇骨犹如万水千山,握紧时,却似夜雨幽梦,毫无重量。  她握着,除了万夜随身携带的孤舟扇,还有千个日月交替的记忆,那名百年前天宵派天才道人,酒红的外袍飞舞在浩浩汤汤的宁静大殿,似乎都变成遥不可及的画卷一笔。  她感到头上一重,琴宿摸摸她的头,她心裡被塞满什麽,又因为对方这一个举动一下所有惶恐不安,患得患失畏惧煎熬顿时被沉厚的光亮刺穿。  尧泽先打破沉默道:“好久没看到阳光的感觉,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希望楚子敬不要埋伏在哪裡等着团灭我们。"  锺离道走上前,扶着琴宿道:“还好吧?有哪裡不舒服吗?"  琴宿摇头,儘管下剑时巨疼无比,但为了不让千灯自责,锺离道担心,当下琴宿不断回忆百年前承受歌仙桥上,天宵派众人万剑如雨的攻击,成功转移眼下的感知,那伤口已被万夜治的一点痕迹都看不出,锺离道还是担心的伸手轻抚,深怕有甚麽后遗。  千灯将孤舟扇收到怀中,吸口气道:“先去整备一下,我们晚点在落缤殿集合,把岳君的骨灰送回丹阳坛。"  尧泽看看千灯,似乎有话想说,还在考虑是否要开口,千灯已迳自转身离开,尧泽一手摸着袖口,看着千灯离开视线,才慢慢转身,对上琴宿的目光,谁也没说话。  琴宿对于百年前的战役,在看到万夜时被一点点唤醒,他好像忘记很多事情,那个杏黄道袍的小个子拿着道旗,挺着胸膛,胸中自有一股天道横越灵魂,他们都曾经有着贯彻大道的远大理想,琴宿那时候透过青铜面具,对上小万夜的双眼时,知道他将会成就不凡。  琴宿在上穷剑贯穿腹部,随着仙骨飞到空中,他口不能言,但万夜知晓,他们都读懂对方的心意。  琴宿打着:"千灯被你教的很好,她善解人意、敢做敢为、坚守正道,万夜,你对于天宵派、人间事的大道,她一定会替你走完。"  万夜笑道:"清平君,当初你蹲下来将追月洗尘弓递给我,我第一次摸到仙弓,那一瞬间,我明白修仙、问道、除魔、救世,就是我的一生一世,你那个举动造就昔日的万夜,可惜你太晚来了.......一日疯魔,万劫不復,晚了。"  万夜承载百年的痛苦孤寂,琴宿感觉那些丧失的记忆正在汇聚成为一条遗忘的星河。  琴宿点点头,锺离道眼光闪烁,彷彿承载银河满盈,他抱住琴宿两手环住他的腰,额头抵在他颈窝。  锺离道语气坚定道:"你必须好好休息,虽然万夜治好伤口,不过消耗巨大,这段期间你别再妄动法力,知道吗?"  琴宿顺着他的髮丝,锺离道闻着他颈窝,乾淨清爽,鼻息间均是对方的味道。  琴宿伸出指尖,在锺离道背后写着几句,锺离道笑了笑,放开他道:“当然可以,我有那麽小气么?"  琴宿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拇指腹擦过他白皙绝美,无法挑剔的眼眉、下巴、唇角,灵魂深处澄淨自然契合无比,锺离道绝美的面容撞的琴宿心中悸动。  琴宿看着这个与他有缘无份、生生世世嚮往的人,锺离道身子因紧张僵了僵,握住对方的手将唇靠上去。  琴宿侧头轻轻吻上他。  天上几声鹰啼,提醒万物復甦,琴宿的白道袍被锺离道抓皱出几道折痕,锺离道一手滑到他胸前,双唇分开时面颊微红,喘口气低声道:“去吧!"  琴宿点点头,才转身离开。  琴宿慢慢的思考着,最后决定先到落缤殿取东西。  尧泽站在断牆边,宏伟的宫殿,迴廊、沿着山脉溪谷一路弯曲,随着飘零叶片,清澈见底的溪底,山涧源起嗷嗷的豹吼,看着重新洗练的风景道:“真是没想到,黑夜中看不清的,在光亮中竟是这样的风光。"  千灯木然的将孤舟扇放在以往万夜常坐的位置上,接着收拾几套换洗衣物,把裡外打扫一遍,一下站起身把桌面摆件收起来,一下又觉得太空,把柜子裡收好的再拿出来,把桌椅擦乾淨,想着万夜喜欢错落有序的摆放,便把软塌上的薄被折好,枕头、床头柜上的凋花木盒、裡面的耳环、首饰通通翻出来看看又放回去,转来转去也不知道还能做什麽,以往自己出远门前都会整理好房间,再跟万夜说说话,万夜会一脚支在椅上披着酒红的罩衫,扬起嘴角,侧着头听她讲话。  现在出远门,没有人可以道别,即使回来也没人期待,心裡闷的很,却难以具体描述。  好像以前在暴涨溪流的渡口常常看到这样的场景,在仙门与东沙魔族战乱时,听过这样的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五感变得错乱,听觉变的忽近忽远,视觉模煳又清晰,喉头梗的难受胃裡翻腾有些作呕。  千灯一下说服自己很快就会没事了,一下又忘记今夕是何夕,站在花园外围的日晷前,任凭头上的白云快速流动,地上瘦高的影子拉长变小,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疼,还是都疼。  她感到肩上一沉,侧头看到宽大的手背,千灯看到缝补过的袖口,琴宿还是一样和煦微笑。  琴宿指指走廊,千灯跟着他坐在迴廊的长凳上。  千灯坐着有些矇,琴宿一下从缝补的袖口变魔术一样,跃出两个皮影人偶,一个是拿着扇子,一个衣带飘然拿着弓箭,看出来是三箭破魔的故事。  拿着弓箭的仙人跟着拿扇子的道人,那个道人指着远方,再转头跟仙人比手画脚,解释前因后果,仙人点头,表示答应帮忙仙门百家解除此间犄角之势,进退两难之局。  拿扇子的道人举手欢呼,一下那个仙人飞在空中,三箭架在追月洗尘弓上,一阵银光大作,拿扇子的道人对仙人抱拳鞠躬,仙人也拱手回礼。  拿扇子的道人走着走着,遇到一个魔族少女,那魔族少女吓跑很多村人,道人用扇子一挥,魔族少女就被綑仙绳绑住,道人用扇尖指着魔族少女,魔族少女摇头,指着天表示改邪归正,绝对不再伤害人类。  道人放了他她,继续走,爬过高山,涉谷攀岩,走过大漠,抵抗暴风,斩杀攻击他的妖魔鬼怪,遇到很多感谢他的人们,最后来到一个古堡前,一个矮小的人偶对他举起手,道人弯腰抱起小孩,进入古堡。  千灯顿时脑中浮现时光荏苒,她小时候给父母駡,家族长辈认为她太胆小,无法成为万家宗族的一员,甚至连修真都无法做到,丢进颜面的千灯,听到族长们正讨论是否将她从宗庙除名,她知道因为自己的关係,连累到身边的人,却不知道该怎麽办,于是一个夜裡逃到后山鬼村躲起来。  她小时候知道自己有一个兄长在鬼村失踪,后来鬼村后山变成万家禁地,千灯希望自己消失,又害怕又难过时,她看到黑夜中,惊世骇俗的绝色。  箭垛后,酒红外袍飞舞,脸庞跟自己十分相似,嘴角带着傲视苍穹的从容,眼眉桃花,正摇着一把扇子注视着自己。  万夜教会她使用寻夜刀,教会她修真结丹,千灯突飞勐进,与万夜朝夕与共,心裡越是喜欢这个称作兄长之人。  千灯想要了解他的世界,想要让他解脱,决定进入天宵派寻找方法,也想认识万夜出生成长的地方。  千灯在天宵派跟万夜的栽培下成为万家最优秀的人才,很多万家人都期待她成为堡主,众人皆见千灯展现芳华的一面,却不知隐隐黑夜中,那执孤舟扇的天才道人坐镇鬼村残城,却能指点天下棋局。  千灯将万夜的一切放在心上,直至倾心于君,尚不自知。  千灯指尖划过执扇的道人皮影,泪水先滴在地面形成涟漪一圈一圈。  无声的哭泣到痛彻心扉的哀嚎,或许一生太短,承诺太长,夜幕无边,斫月难追,掬不尽黑夜孤灯,换不回一声幽暗轻笑。  琴宿拍拍她的背,千灯头靠在琴宿胸口,泪水沾湿对方陈旧的道袍,低声啜泣喊着:“哥哥......哥哥......."  最后千灯紧紧抓住琴宿的衣衫,埋在他胸口,哭到喉咙沙哑,哭到崩溃无法自己。  十几年前,有个小女孩缩在牆角,害怕黑影幢幢,哭泣颤抖,直至一缕佔尽肉体的孤魂,用高亢低吟演着世人歌颂的故事,把小女孩哄的破涕微笑,从此不畏惧漆黑与未知。  琴宿听着她哭喊着哥哥,便用掌心顺着她的髮,拍拍她表示安慰。 第23章 当天晚上,他蹲在自家老宅屋簷下,斗大的雨滴滴滴答答的落在石阶旁的大缸裡面,裡面青绿的水中,大肚鱼游在浮萍下方,苔藓爬满缸边,他满腹委屈愤怒。  一口饭没吃上,还只能坐在这裡哀叹,他踱步走出来,任凭该死的雨滴打在头顶、肩膀、滑进胸膛。  夜雨中,灰濛濛的视线看到一个小铺子,随口点了馄饨麵吃,又买了十个烧饼油条,天宵派食堂供饭量够大,以前老爹卖剩下的粥跟麵饼全都到英杰肚子裡面,有时摊子生意不好,老爹乐的把儿子当厨馀桶,发现这个小子特爱吃小米粥,于是每日天还没亮就起来煮一大锅小米粥。  郎英杰吃的多也不见长肉,高挑健壮的身子,握剑的肌肉线条刚强,很久没回家,整条街道一下雨,视线更差了。  郎英杰一个人在下着小雨的夜色中,咬着烧饼夹油条,蹲在小铺子下,盯着前方发呆。  直到有个人将一把伞放在他面前,他甚至没抬头看对方,只是含煳的道谢。  他不知道蹲了多久,雨稍微小一点时,他刚想站起身,脚都蹲麻了,整个人往前扑倒在一洼水坑裡面,满脸髒水,他駡了几声,撑起身子,爬起来抓了伞,满身泥泞的回家。  次日早晨,郎英杰到候仙府朱红大门前,蹲在石狮子旁边,见到一双黑靴出现,他抬头往上看,是个貌美的姑娘。  对方先开口自我介绍道:"我是候仙府的护卫长三娘,你是九鹏剑郎英杰吧?老家在天江口附近的小镇,进来吧!小庄主正好巧要找你。"  三娘伸手拍拍他的肩,郎英杰道:"小庄主怎麽知道我来了?"  三娘笑着在前面引路道:"适才门口的守卫换班,找我报告说有个年轻人蹲在石狮子旁边,我在跟小庄主报告事情,他便让我请你进来了。"  郎英杰看到七个僕从正在合力抬起一个满是灰尘的大鼎,准备搬进一间满是木柴堆积的房间,一个蓄鬍汉子大吼指挥道:"后面,注意后面有阶梯,三吉、阿发往右边先退,左边低一点"  郎英杰便道:"小庄主好!"  那汉子狐疑的转头看他,以为小庄主驾到,大声道:"小庄主好!"  郎英杰道:"我不是小庄主,你做甚这样喊我?"  汉子道:"不是你说小庄主到么?"  三娘连忙摆手让他们两个人打住,道:"郭兆你忙你的,其他人继续动作,郎小弟这边请。"  郎英杰抓抓头,郭兆自以为小声道:"哪来的臭小子。"  伙房外面放着长桌摆上新鲜的水果盘,朱明坐在牆头,偷吃准备上桌的葡萄。  郎英杰见到他悠哉的丢葡萄,一口接着,满嘴都是甜甜的汁液。  他便道:"小庄主好!"  三娘抄起一颗频果往朱明砸去,朱明刷地接住,道:"不要浪费食物啊,郡主。"  三娘撑腰道:"有客人在,你坐牆头成什麽样?快下去!"  朱明灰熘熘的翻到另一头,三娘道:"他不是小庄主,走这边。"  三娘想着:"这倒楣孩子怎麽看谁都喊小庄主。"  便机会教育道:"小庄主喜穿靛衫,是个俊美无双的青年,个性谦恭有礼,你一见便知。"  郎英杰喔了一声,经过书斋,一名靛蓝罩衫,玉簪挽髮的男子站在前廊低头看书。  俊美无双,这下不会错了吧!  他连忙上前道:"我是楼潭主的徒弟郎英杰!小庄主好。"  那男子抬眼看他,阖上书,神色平和道:"抱歉,我并不是小庄主,让你失望了。"  三娘见到人没多说什麽,将郎英杰拉出去道:"他不是小庄主。"  那人道:"剑鸣九天郎英杰,真是少年英雄呵,锺离庄主在花园,去吧!"  三娘面色发青神情怪异,用郎英杰听不到的声音对他道:"姬将军你胆子也太大了。"接着把郎英杰拉出去关上门。  郎英杰唔了一声,跟着三娘穿过迴廊庭园,一路看到不少花草盆栽摆放佈置,十分雅緻,花丛中一身靛蓝劲装,黑龙护腕的俊美青年,一手轻点在一株桃花上,一手负在身后,垂着眼眉带着笑意,十分清閒姿态。  郎英杰拱手道:"你好。"  三娘压低嗓音道:"他才是小庄主。"  郎英杰抓抓头道:"他跟刚刚书斋那个人怎麽这麽像?还是书斋那个跑过来这裡?"  锺离道转身面对他道:"你好,剑鸣九天郎英杰,久仰大名。"  郎英杰奇道:"我有什麽大名好久仰?"  锺离道随意拂过一株桃花道:"自然是阁下一年前在洛阳除妖成名,不计得失,不为利益,高风亮节,传承楼潭主风骨,在下一直很欣赏阁下则善固执的人品。"  锺离道的赞赏真是一击打中靶心,对这个尊敬师父成狂的徒弟来说,没有比"自己像师父"更美的礼赞了。  真是知己!  郎英杰立刻喜欢上这个俊美又知书达礼的小庄主。  郎英杰开心道:"难怪现在很多师弟以为我是洛阳人,不管在哪裡,只要需要帮助,修真人本该义不容辞。"  锺离道道:"这也是你来找我的原因吗?"  郎英杰闻言喜道:"没错!天江口的巨鲸打坏桥岸跟河堤,淹死我父母,毁我家园,我无法置之不理,可.......可......我实力不够,对水实在.......那个......听闻候仙府实力不俗,那柄上穷剑,是从北原烛阴下夺得的吧?既然你能击败烛阴,那巨鲸一定没问题的吧!我可以协助你。"  他满脸焦急,看着锺离道的侧脸。  当他精疲力竭的趴在浮木上,泡在水裡载浮载沉,巨鲸浮出犹如一座海上仙山,上面是一个俊美青年,黑髮散落在有些消瘦的肩上,面庞染上水渍,反射出一片旋光,持着银光划过天际,水珠漫天,出现一道彩虹。  简直就是仙人下凡。  大英雄!  郎英杰从此把锺离道定位成英雄。  他站起身,握紧拳头道:"我这几年一直暗中追查巨鲸发生的始末,发现便是从那黑蝠派跑出来的,他们这些妖人豢养巨鲸,却让牠跑到僕镇,为了避免被外人发现,怕仙门各家找他们寻仇,他们将此事掩盖的极好,僕镇这个地界是三不管地带,当初要不是锺离兄弟仗义相助,巨鲸肯定还在天江口继续作恶危害众生,黑蝠派间接害死我父母,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若是不能报此血海深仇,我绝对不回天宵派!"  郎英杰一手握紧九鹏剑柄,仰头道:"锺离兄弟,上天让我在此地遇见你,一定是命运的安排,请你一同与我斩杀黑蝠派,贯彻人间正义!"  琴宿见他满腔热血,打着:"黑蝠派看上去实力不容小觑,小友还是请天宵派的师兄来帮忙吧!隻身一人,恐多险阻。"  郎英杰对锺离道露齿一笑,非常哥俩好的大手一拍在他肩膀上道:"锺离兄弟,你同我一起去吧!正所谓兄弟同心,其力断金,对吧!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啊。"  锺离道眼角馀光看看自己右肩上精緻的兽纹刺绣上放着对方不太乾淨的手。  尧泽注意到锺离道因为琴宿在旁边,所以露出得体的假笑,没一掌拍开郎英杰沾了泥巴的手指,哈了一声,千灯撇了他一眼,忍住不插话。  琴宿看着锺离道,眼神充满同意。  连一边的千灯跟尧泽都能感受到琴宿道长普渡众生的强大气场。  锺离道也不好装作没见着,想着只要琴宿待在自己身边便好别让他把南牆撞倒,就顺着对方的心意道:"也罢,英杰带路吧!"  一行人被千灯的万鬼修罗门带出万家堡址后山,来到洛阳郊区,尧泽停住脚步道:"我们在这裡分道扬镳吧!我必须先去丹阳坛把苗子的骨灰带回家。"  以前苗岳君在的时候,刚结束禁足的尧泽并没有像以前在天宵派喊苗子这个称呼,如今故人已远,尧泽突然恢復一点三年前千灯熟悉的样子,只有对自己跟苗岳君才会展现活泼爱笑的一面。  千灯心裡很複杂,虽然她比较喜欢以前的尧泽,不过那时候苗岳君总是能在两人之间活络气氛,尧泽也会配合的打闹说笑,她更多时候是掩护苗岳君凌晨从狗洞鑽回寝室,现在她甚至不确定尧泽会不会想杀死楚子敬报仇。  千灯手放在寻夜刀柄上,抬眉道:"我跟你走一趟吧!不然你没有人带,会迷路的。"  你没有人带会迷路的。  苗岳君知道尧泽是路痴,常常这样说。  现在这句话变成千灯对他说。  尧泽愣一下,抬头看看天空,将善化收到腰间语气随意道:"嗯,也好,不然我走一辈子也到不了丹阳坛吧!"  琴宿打着:"既然如此,两人同行一路上也有个照应,愿你们一路平安。"  锺离道拱手道:"多谢千灯送我们来,一路顺风。"  千灯回礼道:"我等各位好消息,祝小庄主、琴道长及郎师兄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尧泽笑嘻嘻的用善化剑鞘端敲敲肩膀道:"道长哥哥,后会有期啦!"  琴宿点点头,表示和善的笑意。  他朝锺离道抬抬下巴一副不屑的样子,锺离道笑一下,没理他。  送走尧泽跟千灯,琴宿、锺离道跟郎英杰三人往东城门前进。    ☆、十六、何所安平何所定(一)    千灯跟尧泽一路御剑往丹阳坛而去,不过此刻乌云密布,银光紫电交叉而下,两人便改成走陆路。  他们来到一家小麵摊点了两碗阳春麵后,尧泽把茶壶的水倒在碗裡,在用它来洗筷子。  两人坐下后,千灯低头看看介识版,微微蹙眉,眼角馀光看到尧泽对旁边桌互相喂饭的年轻夫妻浮出不屑的哼气声,她收起介识版右手食指敲着桌面,决定迂迴的道:"尧泽,岳君的骨灰罈要麻烦你送回,我这边有个军旗罗盘,左手持着心中默想要到达目的地的旗帜模样,它就可以指出最短且最快的路途。"  军旗罗盘,千灯一直知晓尧泽是个路痴,尧泽这个人除了机敏狡猾,路痴这个特长完整从庐山掌门卢蔚然那边继承,不过对方死不承认又觉得自己特别会带路,导致在天宵派学习时,苗岳君跟千灯好几次都因为迟到被惨罚打扫饭堂,尧泽每次都信誓旦旦保证没有下次,直到第三次他们掉进田埂裡面,被楚阁主禁足七天,千灯终于大彻大悟。  在尧泽禁闭时,千灯每天晚上都会从繁忙的公务与修练中,抽空跟万夜话家常,偶然一次提到尧泽长年路痴,千灯就突发奇想,何不做一个指路的法器。  不过仙门都会用各种自家独特阵法咒术打散对方的寻路咒、定位追踪法、御剑术等等,避免门派除了大门以外的出入方式,或是用咒语法术追踪监控,而那些结界阵法无法区分寻路咒这样的小法术,一律当作外界突入,通通会被挡在外面。  如此一来,施咒必须得到对方门派的通关咒语才能实施,通关咒语只会由大门卫长亲口说出,核对后大部分都有时限,不过若是得到对方通关咒语,人都到大门了,也不用找什麽路了。  每个门派的规矩不同,实施门禁的方式法术也不同,如水云宗在代理宗主洪治恩的管制下还算符合正常规范,每隔十二个时辰换一次通关咒语,而像是琴宿这样的临时工都会登记,临时工大多都是一般人,尚渊掌士会依照名册发个通关文令,凭此便可出入所以完全不用任何灵力,算是即能落实门禁管制又给琴宿很大的方便。  大部分的门派跟水云宗差不多,顶多加一个现身术,防止妖魔鬼怪装成人溷近来,现身术都设置在门口附近,可能是门楣上、门槛、门环、前庭等等必经之路,不过因为现身术也不会区分职位高低,所以对于包含掌士以上的高阶人士,对于这种被当成嫌犯怀疑的检验法术感到很不爽,所以高阶级别的人士都会事先告知通关咒语,至于对方会不会中途被掉包等等就看各位掌门之间的交情跟心脏够不够大了。  最严格繁複的当属天宵派,天宵派有四个山门,主要是西北门,不过只有庆典、春秋大祭才会开,除此之外都是走西南门,有两个大门执勤长,十二个卫哨弟子,执勤长每个人轮值十二小时,通关口令每一个时辰更换,口令有上三句跟下三句。  假如有来者,卫哨会先问三句,第一句是问来者:"站住口令来者何人?"  来者要答:"在下王大陆。"  第二句会问:"到何处?"  来者要答:"去江南天江。"  第三句会问:"所为何事?"  来者要答:"参加秋季大典。"  这上下三句是每日有执勤长来设下,后来越想越难,下三句要由主长阶级批示方可给与来客,所以每日执勤长会把隔日每个时辰的口令写好送去领贤殿。  阙掌门批文很快几乎不太仔细看,朱红大笔一挥卷宗通常三个时辰内一定会出来,而隔日要出山门的弟子会去找执勤长拿次日口令,执勤长会依照申请名册给与。  有一次楚阁主在经过大门时,执勤长道:"站住口令来者何人?"  楚阁主道:"水云宗蠢宿。" 第25章 "这不是看到天宵派的忍不住念念。"  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毛孩连剑阁的门槛都没跨过,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姑娘便是楚子敬一直想收为徒弟的万家堡寻夜刀千灯。  剑阁弟子暗中当作副阁主的人。  洪安平连忙道:"这位姑娘不是跟我一......."  千灯摆摆手阻止他说下去,想着:"这些小孩跟洪安平约斗,我看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他们不认识我,代表不是剑阁或是莲潭弟子,而且这个人右手似乎受伤了,右脚靴缘磨破,鬓角沾着灰,似乎是从哪边掉下来,那柄安定剑听闻是叶凉的配剑,他是叶凉的随从,一直鞍前马后的跟在左右......唉.......兄长保佑,希望我没猜错。"  千灯出席仙门会议都是坐在各大掌门、宗主的次席,算是很高阶的席位,鋐觉这些门外弟子自然不可能有机会出席,而洪安平地位平平,顶多负责支援各项勤务。  眼见洪安平跟鋐觉等人均不认识自己,便将外袍整整遮住腰间寻夜刀,拱手向鋐觉客气道:"在下蓬莱仙岛白身陈以洁,前几日在天外天与这位水云宗洪兄萍水相逢,一见如故,今日有幸再见,敢为诸位道友为何约斗,天宵派乃仙门大派,在下愚钝,望各位师兄指点一二。"  鋐觉见对方语气有礼谦下,而且看上去比自己大,却很有自知之明的喊自己师兄,长的好看穿着打扮得体乾淨,而且喊自己师兄,对比旁边那个死眯眯眼简直云泥之别。  鋐觉挥手,差点没喊平身道:"好说,这个洪安平在天下频道的巽风榜发了一篇郝苏言论,整个频道都是站郝书,他根本不会看地点,写了一堆邪魔歪道的频论,所以我们才决定用剑来分对错。"  其他弟子纷纷应和。  "就是嘛,苏哥完全就是反派,他杀的人堆叠起来,都可以组成一个门派了,这种人怎麽可以跟郝帅一起呢!"  "书涵武功高强,还是人称天下第一快剑的大剑仙,郝书才是正道,其他都是邪教!"  "我之前看他的称号就觉得不对劲,什麽平安竹老狐,感觉就是恩将仇报厚颜无耻之辈会用的称号,站郝书的就是你这傢伙起头的,真是不可原谅"  "发这种逆我们配对的言论必须死!"  他们不顾千灯到底听懂几分,自顾自的发洩怒火。  安平竹老狐听起来很有隐士风格,哪裡仇报厚颜无耻了?求解释!  千灯表面上很虚心接受,内心各种纠结想着:"原来如此,我怎麽都不知道巽风榜变成侠客某讨论频道?太久没看介识版都要跟不上进度了,话说回来苏哥后面还会出场洗白啊,书涵完全就是酱油好吗?什麽官配,郝帅从头到尾都不是断袖,不能支持一下小雨、小桃、美芬、丽秀之类的吗?话说你们不好好学习,整日追这种没营养的小册子好吗?为什麽可以为了对方跟自己意见相左而特地约斗啊?你们到底有多閒啊?都快秋季考核了能不能回山门好好练剑啊?"  洪安平低声道:"算了,陈姑娘莫要捲入这种没意义的纷争,在下能处理。"  自己都说没意义,没意义你还来做甚啊?  千灯受教道:"在下并不想扫各位师兄的兴致,不过书涵是因为曹掌门死前埋在西北大漠的宝藏,才接近郝帅的师妹,故而跟郝帅交好,这后面有提到,大概在第四部后面的伏笔吧!第五部会解释缘由"  鋐觉等人均大惊,道:"妳有看过?在哪裡看得妳怎麽知道?真的假的"  鋐觉内心哭啜泣,真是尴尬啊,之前在不少郝书文下面发了一堆火前钳刘明盖楼房,郝帅书涵在一起,现在要转还真是硬。  千灯见这帮小子真是没规矩,连称呼对方姓名都不会,一直你呀你呀的喊,决心框框他们替天宵派教训这帮没礼貌的死小孩。  千灯感叹道:"正是,不瞒各位师兄,我前阵子也是郝书党,可是书涵后面太渣了,强姦杀人、阳奉阴违、栽赃嫁祸,我实在无法啊!"  鋐觉等人震惊的看着她,脸上均是失望之情道:"怎麽会?!居然有这等事.......太崩了......"  千灯随意煳弄说甚麽自己认识晴天灯,这是他私下透漏的剧情,实在不得已只好告诉鋐觉,这些弟子被千灯哄的团团转,本来意气风发的捍卫郝书党,一下就焉了,千灯胡说八道一通打发他们,鋐觉等人才垂头丧气的离开。  洪安平赞道:"厉害啊陈姑娘,妳真的认识晴天灯吗?我一直非常喜欢侠客某呢!真希望有天能请他帮我题字,我一定要当传家宝珍藏。"  千灯看着鋐觉离开的背影,狐疑道:"真没想到侠客某居然这麽受这个年龄层的小孩喜爱......是剧情太简单还是人物太幼稚了......"  洪安平解释道:"大部分人喜欢书涵可能是因为他对于郝帅一见锺情吧?然后又因为郝帅捨命救自己,为了郝帅,把自己整个宗族都得罪透了,甚至差点气晕自己兄长,背叛同门掩护郝帅逃离君山,感情至深,无怪乎此  千灯自我怀疑道:"你这麽夸书涵,我都要以为你站郝书,我很好奇你到底发了什麽让鋐觉这麽不满,为了这种虚构的剧情,想像的人物,要是意见分歧也没差啊,这些都是编纂出来的,世上根本没有郝帅、书涵跟苏哥啊!还特地约斗,现在的弟子都在做甚麽啊。"  洪安平构思了一个哲学画面,陷入了侠客眸某第四卷第十七话"郝帅身陷落风坡,黑龙苏勤斗天雷"  郝帅抱住苏勤,一手执剑将落下来的紫电击落,奈何还是不少电击打在郝帅身上,他怕伤到苏勤,连忙俯身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苏勤。  苏勤一手抵在他胸口道:"你走吧......我作恶多端......杀了四海帮......灭了觉天寺......死有于辜.......抱歉,之前答应你从此不再过问仙门,退隐江湖,恐怕不能兑现了。"  郝帅手撑在他脸庞,额头抵着他道:"你不是答应我再也不用天魔剑了?只要你现在决心改邪归正,永远不会晚,我不会让你死的!"  苏勤见郝帅身后的天空被血染红,巨大山壁往下压来,他先双手攀上他,紧紧抱住,在他耳边道:"你知道让血狱裂缝关闭的方法是什麽吗?我不想污染你。"  郝帅颤声道:"元朗真君说的阴阳精血是真的......我是修寒阴内功,这样你不是.......?"  苏勤一把推开郝帅,释放魔息,顿时飞沙走石,滚滚烟雾中,苏勤身形拉长,逐渐显现巨大的黑龙。  郝帅站在山壁上,浑身是伤,仰头对着黑龙大声喊道:"苏哥!住手啊!"  黑龙眼光中似乎装满千言万语的情意,到头来还是无法在宗族与大道间两全,至少,要做到身死不悔!  郝帅的面庞、髮丝上复盖泪水跟泥灰沾满,他看着天际黑龙往不断下坠的天雷撞去。  阵阵痛苦的隆隆声,唯有那一点黑影蝺蝺独行,徒留生者相思不復。  下集待续。  洪安平真心的发表想法,让千灯非常佩服对方能把一部长的要命,角色又多到记不住的故事,有这麽深刻的体悟,道:"非也,在下只是觉得感情上的展现不同而已,书涵跟苏哥两人展现不同的人格,书涵一意孤行、不顾他人反对,即使得罪世间也要护一人周全,苏哥坚守信念、热爱生灵、权衡知度,虽说对于一件事情的解释是感情上投射,不过表现出来的举止完全反应一个人的信念跟原则,要是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失去原则,不顾宗亲礼节,罔顾道义,在下认为并不是爱,充其量是满足自己空虚内在的自卑感,用张狂外显的情绪发洩,来表现自己夸大不实的感情。"  这麽言情的剧情你为什麽能解释的很像那麽回事啊  振作啊!不要这麽认真呀!平安竹老狐!  千灯摸摸下唇,道:"嗯......你说的真好,怎麽不发在巽风榜呢?"  洪安平一笑,眼睛更像豆芽菜了,气质非常有深度。  他摊手道:"在下便是发了这样的言论,才被鋐觉查出那个称呼位置在水云宗,一问便知晓是在下,还枉费我多买一个符文,看来还是多看书少说话好了。"  千灯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她不好意思的看着旁边的摊贩,洪安平大方道:"多谢陈姑娘仗义执言,相逢即使有缘,就让在下请姑娘吃饭吧!"  于是两人便到一家不错的餐馆,跑堂的拿着长勾到外面挂起灯笼,周遭暗下来,街道的石砖被露出云层月光反射淡淡灰黄。  两人点完菜,洪安平捲起袖子自己拿药擦,手臂有几道擦伤,破皮的地方灰褐色,血已凝固,他解释道:"早上马给人抢了,从上面摔下来,见笑了。"  千灯心裡有不好的预感,沉重问道:"给人抢了?你有瞧见对方长相吗?是不是颈部有道横向伤疤,着黑衣,长的有点女孩气的少年?"  洪安平笑道:"是呀?妳认识?"  果然是尧泽,这傢伙一天不惹麻烦会死吗?  千灯歉疚道:"嗯,他是庐山冯门尧泽,我同学给你添麻烦了,真是对不住。"  洪安平道:"尧泽?真的假的?是那个刚解禁令的尧泽?这麽说来,以前好像看过他几次,他常常帮冯门联络叶凉少主,少主可喜欢他了,我怎麽就没认出他呢......"  千灯道:"你们是公事上往来自然不会记长相,而且尧泽以前多是帮忙掌门传递密文消息,他出门在外就喜欢带着围巾遮住下巴,那时候有点害羞。"  洪安平帮忙把筷子擦拭乾淨递给千灯,道:"果然认识么,我以前常跟着叶凉少主,不过没多注意到他就是了。"  千灯道:"当随从可要多留点心眼,不能粗枝大叶呀!哈哈,不过尧泽以前不爱跟门派以外的人多说话,阁下不记得也实属正常,相信很多人都不会记得。"  洪安平把端上来的虾仁炒饭跟炒地瓜叶推到她面前,道:"反正我现在到相思房帮忙,虽然跟着尚渊掌士每日加班熬夜,不过看到那些整理分类好的卷宗档案,就特别有成就感,妳称呼在下洪兄便可,我们也算是熟人了吧!。"  洪安平右手无名指跟小指是一个圆弧状,只有三指,他低头把汤裡面的香菜夹出来放在盘子边上。  千灯儘管一整日未进食,吃的依旧很斯文,持着筷子上端,眼神扫过对方那厚重的包袱跟那柄不属于他的安定剑,道:"洪兄此次出来,除了约斗,还有其他任务吗?"  洪安平道:"我要去侯仙府找我们家的临时工,就是那个蠢宿妳应该知道吧?他这个月的工钱没拿,我要给他送去,还有要把叶震天跟叶凉的骨灰撒到东海,这是他们叶家一贯的传统。"  那包袱裡面应当是叶震天和叶凉的骨灰罈了。  洪安平提到叶震天跟叶凉这对父子时,没有过多情绪,而对于跟叶凉有往来的尧泽似乎也没兴趣,作为一名随从,似乎只是因为岗位的关係必须跟着叶凉,至于叶凉的所做所为,他只能心中默默鄙视,敢怒不敢言。  洪安平夹起韭菜水饺,一滴酱油沾到桌面,他刚缠上绷带的手腕压上去便晕开来,道:"陈姑娘是白身蓬莱仙道人士,可否认识陈婉洁姑娘?"  千灯一副"被你发现的样子"幽幽道:"正是家姐。"  洪安平恍然大悟道:"啊,我就想着口音听起来很耳熟,蓬莱仙道有个特别的口音,字正腔圆,尾音拖拉,那姑娘是来......"  千灯无缝接轨道:"去年家事缠身,今年特来祭拜家姐。"  洪安平道:"嗯......陈婉洁姑娘是叶凉认识众多女子中,最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高尚女子,抱歉,提到妳的伤心处。"  千灯道:"无妨,若非以前父亲欠债失踪,母亲重病卧床,婉姐也不会沦落只此,不过这都是命怪不得谁,只是我一直希望能明白婉姐的死因,也好让母亲放心。"  洪安平眼睛太小,看不见他听信几成,千灯在遇到他便换成蓬莱腔调,陈婉洁确实有弟妹,不过叫啥她真的不知道,看来洪安平似乎对于叶凉那种荒淫的习惯并不支持。  洪安平付完帐,两人并肩沿着街道散步,道:"以前我听婉洁姑娘口音特别,蓬莱仙道的人长居此地很罕见,对她特别有印象,没想到妳竟然是她的妹妹,真是有缘。"  千灯道:"可不是吗,婉姐很早就离开家了,洪兄是否能谈谈她的事呢?若是不便的话也无妨。"  洪安平道:"以前我担任叶凉的随从,负责备马驾车,还有保管佩剑,叶凉这柄佩剑是挂好看的,他甚至没用过它比武,不过叶凉对于打架没很大兴趣就是了,这柄剑跟着我的时间比跟着叶凉多,在叶凉死后这柄剑才有灵,洪宗主说是因为我长期保管它,导致此剑将我任成它的主人,所以洪宗主便将安定剑赐给我,水云宗叶家的事情,洪宗主下令封口。"  他仰头看月色,寻思半晌,伸手在怀中,千灯看着他的背影,同时思考着各种可能性,心跳加速。  洪安平转身打开包袱,打开封条,取出一粒骨骼,递给千灯道:"等我把他们都撒入东海,这些前尘旧事就会被淹没,叶家早就该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我不确定回溯借骨法能不能用,不过灵力够强可以强制拉回关于死者生前一点回忆,或是换位入神咒之类的,妳可以尝试看看。"  洪安平被下封口令,同情她这个假身份的遭遇,倒是鑽漏洞来帮助"陈以洁"姑娘。  或许洪安平跟陈婉洁认识。  千灯内心对于欺骗他感到抱歉,却渴望证实一个恐怖的推测,暗自发誓之后洪安平有任何需要帮忙,自己肯定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这个骨骼放在客栈桌面上,千灯盯着它,脱下外衣,思考片刻,双手掌心立在骨骼旁边,唸出回溯借骨咒文与换位入神咒。  回溯借骨咒是利用刚死之人的骨来窥视亡者生前记忆,换位入神咒是借生者的骨血来取得记忆。  千灯注意到在洪安平打开骨灰罈时,先伸手入怀摸索什麽,洪安平右手无无名指与小指,看来是后天被削断。  这个骨灰罈早被封印安魂,回溯借骨咒可能没什麽用,她看着桌面几颗拇指大小的骨骼,这裡面有一颗一定不是叶凉的。  洪安平被下封口令,而叶凉的骨骼若无法召返记忆,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用当时在场人的血骨。  洪安平想传达某个讯息,他看到某件事,但因封口令不能说,这件事跟"陈以洁"这个假身份的姐姐陈婉洁有关係。  所以他明明取出死者骨骼给自己,却说用换位入神咒也可以,他在暗示这些骨骼中,有一个是某个在世人的骨骼,他就在陈婉洁死前的现场。  那个人是洪安平吗?  叶凉做了什麽让洪安平不得不断指也要保留真相?  这两个咒同时发动,耗损巨大,需要强大的灵力,千灯背嵴打直,闭上眼。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寻夜刀插在门边上,划出结界,隔绝外人干扰,此二咒皆需要心神合一,若是千灯推测的事是错误的,强行突破,此次施咒不但损耗精神,没有十天半个月恢復不了,还会造成身体极大负担,通常需要多一人帮忙护法,若有两人协助是上策,她已寻夜刀替代,房内澄光大作,骨骼青火燃起,摇曳闪烁,发出森森声,千灯感到一阵冷风扑面而来。    ☆、十七、何所安平何所定(二)    千灯感到一阵冷风扑面,脚底坚硬,踏在冰冷的石砖上。  一个熟悉的嗓音喊道:“哎呀!对不住,你没事吧?”  她喉咙一梗,是苗岳君! 第27章 陈婉洁一人默默负担全家的生活,她很欣赏洪安平,本想赚够钱便离开满春院,父亲却又欠了几百万的债务,更是不择手段的恐吓,她想着自己都身在满春院,一心尽全力都想保住妹妹们,她不可能跟任何人开口,下了决心,对于洪安平的心意,只能收尽一方白纸,溶入墨迹中,既坚强又脆弱。  千灯看着对方哭的无助又悔悟,她站在旁边整理思绪。  叶凉看上尧泽,用什麽相谈公务的藉口把对方骗来,陈婉洁在房内看到叶凉要强暴尧泽,在认识陈婉洁的个性后,千灯觉得她是隐忍善良之人,应该是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制止,叶凉从来都是要做什麽就做什麽,除了叶震天没人敢管他,看叶凉毫不留情地叫人乱棒狠揍苗岳君他母亲就知道,叶凉可没什怜香惜玉之心。  他只是把女人当做玩物,兴致来玩玩,过了就换一批到身边,陈婉洁不会整日陪笑做作,叶凉贪图一时新鲜,不过要是触到他逆麟,在特别都不是一回事。  陈婉洁到头来还是坚持最后一次,她知道叶凉不会听劝吧!还是无法看到一个清白乾淨的少年遭受这种暴力对待,最终自己被叶凉活活打死。  天空灰蓝色的,街上没几个人,连狗都冷到躲在马车底下瑟瑟发抖。  洪安平面容被冻到微红,黑髮上沾上细雪,他将所有书信收到箱子裡,收尽乾坤带裡面,这时候尧泽已经回到冯门,生了一场大病,庐蔚然趁他昏睡时检查他的伤势,肯定发现什麽,为了避免尧泽再度受伤,当下庐蔚然并没有特地去谈此事,只是让尧泽好好待静养,之后再也没让尧泽去过水云宗。  一个月后叶凉暴毙,审判时尧泽趁楚子敬离开,大开杀戒且毫无悔意,他恨那些风尘女子,因为叶凉把他当成妓女一样,绑在床上,变态的做出毫无人道的虐待。  叶凉的确有些不为外人道的变态僻好,不过他都是找满春院的姑娘动手,既然付钱了对方也答应了,双方得利,皆大欢喜。  洪安平想来也见识过不少被滴蜡油、肩上有鞭伤、绑的手酸脚麻出来房间的姑娘,护卫们都假装没看到,尧泽想来被遮腾一宿,又打不过对方,满心怨恨,叶凉不是被他杀的,五头阎王找到他将其杀死在青楼,不过就算叶凉没死,尧泽早晚都要杀死对方的。  庐蔚然知道内情极力护着尧泽,而对于叶凉的所作所为,一开始庐蔚然非常愤怒,不过基于四象变之盟约,还有联盟得种种,利弊权衡,不好直接戳破,他没去找叶震天翻脸,而且当事人尧泽绝口不提,那道脖子上的伤疤,很有可能是尧泽曾经忍受不了羞辱自刎过,被人发现阻止,后来尧泽心性大变  洪安平一个人走在被细雪铺成的道路上,提着那个木箱,像是一座与事隔绝的小船,被白色的大浪来回摇盪,无力阻止。  视线逐渐变黑。  千灯感到这种真相让人难受又无奈,解开法阵时一阵天旋地转,往前一栽,终是灵力耗尽昏了过去。    ☆、十八、幽州相战遇故人(一)  琴宿三人在去幽州的路途遇到一名包袱被偷的青年,一路倒霉的盯着他们的食物吞口水,琴宿便拿了乾粮跟自己的衣服给他替换,锺离道见到他递过去的腰带,低声问道:"是条腰带是哪裡弄来的?"  琴宿打着:"我之前在水云宗围猎场受伤,裡面弟子给我包扎伤口用的。"  锺离道眼神闪过一丝怒容,转瞬便恢復面色。  那条腰带看上去很破旧,洪安平是负责围猎场的主场地,被琴宿闯进去打乱还闹出这麽大的笑话,事后洪安平被洪志恩训一顿,洪安平让师弟带琴宿去药房包扎,跟着洪安平的师弟见自己师兄被斥责,认为从头到尾都是琴宿的错,当众捡了垃圾堆里面的一条破腰带丢给琴宿存心羞辱,要他包一包赶紧滚出去。  琴宿自觉给别人添了麻烦没表示什麽,还好之后去寒山守钟,不用在到水云宗相对尴尬。  那青年额上繫了条麻带,想是奔丧途中还丢了包袱,他一再跟琴宿道谢,郎英杰本想给他一些银两,虽然是好心,不过对方没有明示暗示需要钱,这种举动看上去像是施捨,那青年脸色本就有些苍白,看到郎英杰脸色更不好,拒绝后便离开了。  越过这段插曲,琴宿三人很快到热闹的幽州。  郎英杰一贯很喜爱那柄九鹏剑,而他的喜爱跟尧泽不同,尧泽纯粹是喜欢显摆恫吓旁人才老是爱转善化玩,郎英杰是以楼璟翔首徒这个身分为荣,九鹏剑是师父送赠,他唯恐旁人不知,那刻在剑鞘上面九鹏两个大字被他提在手上甚是招摇。  店小二见锺离道一身行头一看见知道不是凡人,旁边的琴宿穿的像个要饭的,郎英杰抬头挺胸举着九鹏剑道:"三个位子!"  店小二连忙道:"是是是,爷裡面请!"  郎英杰看都不看牌子,直接叫了十碗小米粥,琴宿打着:"小友真是喜欢吃小米粥。"  郎英杰道:"那是!以前我爹就是卖粥的阿!他煮的粥可好吃了。"  他想到家裡被黑蝠派的魔物巨黥湮灭,父母惨死,恨恨道:"我绝对不忘放过黑蝠派的妖人!"  锺离道揭开茶壶,眯着右眼看看几片茶叶渣中立道:"黑蝠派不全是妖人。"  郎英杰那种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绝对没有中间地带,对他这个从小在天宵派耳濡目染一知半解道德经的个性,一下又不高兴,怒道:"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的自然是妖人!天理不容!其罪可诛!"  琴宿打着:"每个门派都有好人坏人,小友不必过于恼怒。"  郎英杰不擅辩驳,哼了一声不答腔。  琴宿为了平息郎英杰的怒火,问道:"小友这柄剑灵力丰沛,是出自剑阁吗?"  锺离道跟店小二点了一壶铁观音,看到一隻壁虎爬过桌面,眼看要爬到放蚕豆的盘子边上,伸手取了一个空杯子倒扣住那隻壁虎。  谈到九鹏剑郎英杰兴致就来了,滔滔不绝地开始赞颂师父楼璟翔的好。  郎老闆通常都是清晨起来准备熬粥,有一天来了一个蓝衫男子,腰间配了柄剑,那柄剑没有护手,翠玉剑柄十分奇特通体碧玉一体成形,而那人生更是绝美,身形却有些柔弱,坐在外面的长板凳上叫了一碗肉粥跟一碗热杏仁汤,连续三个月,这个人来的时辰都差不多,都是固定点一碗肉粥跟一碗热杏仁汤。  郎老闆是个健谈的人,得知那蓝衫男子是天宵派楼璟翔,于是常常跟着其他客人称呼他楼潭主,楼璟翔有问必答,却不会主动聊天。  楼璟翔每次早饭付的钱都是刚刚好,后来郎老闆的娘子生下一个男孩,郎老闆很开心,当天卖粥不收钱,楼璟翔那天来得时候衣摆染上泥泞,似乎从外地回来,吃完早饭要付钱给他,郎老闆道:"楼潭主不用给了,今天不收钱!"  楼璟翔得知郎老闆庆祝孩子出生,也不客气地走了,等郎英杰四岁,郎老闆希望他长大不要跟着自己卖粥,能有更好的追求,就送他上天宵派修仙。  楼璟翔说郎英杰跟自己有缘,总是手把手教他,郎英杰每天很努力修练,常常跑去剑阁看其他师兄跑校场,满心期待有天能去剑阁选出自己的配剑,即使被楚阁主吼过几次,搞的鋐午一看到他熘进剑阁,就抢在自家师尊暴怒前先提着他后领,像是拎小鸟一样把郎英杰一路拎回莲潭,引来不少女弟子侧目,有一阵子还谣传鋐午专门虐待小孩,不少新进弟子都对鋐午退避三舍,一看到鋐午师兄就像是洪水勐兽转头就跑,让鋐午非常鬱闷。  中秋前,楼璟翔从外地回来将九鹏剑拿给他道:"此剑送你,以后不要去剑阁了。"  郎英杰从来没有这麽开心过,每天走到哪都抱着九鹏剑,长大后就配在腰间,后来他真的不在踏入剑阁,在莲潭专心致志用心修练。  琴宿打着:"此剑威力不可小觑,锻造与铸灵方式与剑阁不同,出鞘隐隐有灵鸟鸣吟之声,实为罕见。"  琴宿只是对九鹏剑做出评价,郎英杰道他单纯赞美,用力点头道:"我师父很厉害,他对仙剑的研究不比楚阁主差,只是师父不愿意抢了剑阁风采,谦虚让他们罢了,锺离兄弟的上穷剑虽然是百年前清平君的仙剑,不过我师父要是愿意一定比清平君厉害,绝对不会让神柱坠落人间,自己殒落就算了,还害这麽多无辜人死亡。"  郎英杰没吃过苦,在莲潭莲阁楼璟翔总是特别照顾他,还把寝室后面的仓库改成寝室,让郎英杰住在那边,说是能就近指导,每次从外地回来一定先问郎英杰状况,造就郎英杰对任何事情都是非黑即白、直来直往的个性,他对于清平君这个神仙的失败觉得很愤慨,认为有能力就必须造福天下苍生,要做到并做到最好。  锺离道道:"清平君是自愿顶柱,换做是别人,别说八十一年,一天都顶不住,他本可以不必如此。"  郎英杰道:"那他做什麽不去请其他仙僚帮忙?自己自愿还做不好!失败祸及人间!这样还配称做仙君!简直可笑!"  锺离道眼底紫气蒸腾,犹如一潭幽不见底的潭水,琴宿怕他发作连忙按按他肩膀,一手在桌下打着:"没事,我不在意,不要生气。"  他见吃得差不多,将扣住壁虎杯子拿起,将壁虎放到柜子上面。  锺离道撇过头,似乎觉得琴宿太任人鄙视了,拿了蚕豆嘎崩嘎崩的吃,此地人来人往,他们坐在一楼,郎英杰认为对的事绝不会藏着,批评清平君也没在怕,音量还是很大声,坐在他后面桌的人发出很明显的冷笑声。  郎英杰不可能装作没听到,那冷笑声压过人来人往的吵杂声,摆明着笑给他听。  郎英杰回头朗声道:"在下古今悲客楼璟翔首徒郎英杰!阁下有什麽想说的直说便是,明人不说暗话,还是阁下对清平君有何高见大可来讨论讨论!"  那人剑指压低斗笠,看不清容貌,莫约三十出头的男子,嗓音高亢带着七分慵懒道:"没什麽高见,觉得你蠢而已。"  郎英杰豁然站起喝道:"你也太无礼了!"  那人举起酒罈灌了半坛,面前放着一叠瓜子跟牛肉,用小刀刀刃向内,切一块肉吃,边嚼着边道:"剑看上去不错,可惜用剑的人武功不怎麽样。"  这话还真是充满挑衅,琴宿很意外这人对清平君这麽尊崇,或是对自己武功很自信,郎英杰算是小有名声的后辈,就算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古今悲客楼璟翔怎麽说也是同楚子敬并称,楼璟翔永远一脸苦大仇深不会轻易生气,但不代表不会武功,旁人就算搞事都不会想在太岁头上动土,这个人完全没被郎英杰放在眼裡。  楼璟翔那师弟楚子敬可不会装作无视对天宵派的轻辱。  那人似乎有意要激怒对方,举起酒罈仰头喝空,道:"所以说,拜什麽师父出什麽徒弟,看你这样就知道楼璟翔不怎麽样。"  琴宿打什麽都没人想看了,郎英杰被踩到鸟尾巴似的,踢开椅子,指着那人道:"我不管你是谁,给我道歉!不让休怪我不客气!"  那人似乎觉得郎英杰很好笑,将空酒罈往身后一丢,康啷一声摔成片片,摊手道:"楼璟翔又不在这裡,敢问在下如何道歉?"  此刻他语气又假装客气起来,锺离道一边吃着瓜子一边道:"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他端的俊美无双,说话总是带着一点上扬的语音,听上去不像是兴风起浪,更像是调笑的语气或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爱玩欣喜之态。  琴俗怕那人得罪天宵派吃不了兜着走,打着:"在下水云宗临时工琴宿,跟这位郎小友同行,他师叔是楚阁主,阁下还是道歉了事便好。"  那人道:"天地为炉楚子敬麽?所以?"  众人:"…….."  这人是脑门给驴踢了,楚子敬现在一手除魔一手砍人,两柄上品仙剑无人能及,锺离道拉拉琴宿袖子向他展示自己手上的瓜子,满脸纯良道:"看!我拨到两个仁儿的。"  琴宿知道他不想让自己插手,摸摸他的头坐回他旁边,锺离道将瓜子喂到他口中,琴宿有些反应不过来,舌尖碰到堆方手指,感到锺离道指尖很冰。  郎英杰从怀里面掏出一块玉牌,上面刻着"楼",周边凋着水莲花,道:"这是我师父的令牌!道歉!"  那人面孔埋在阴影下,端详一会儿有些严肃道:"你娘知道你随身带着别的男人的令牌吗?"  令牌这种东西是信物,见者如见本尊,一般掌门都不可能随意把令牌交给弟子,除了自己重伤到快挂了,才会将令牌交出去求救,所以令牌换到他人手上是十分不吉利的事,楼璟翔竟然会把令牌交给郎英杰,让人怀疑他是否时时刻刻咒自己早点死。  郎英杰举起九鹏指着他道:"我们到外边比划!"  那人摆了一个请的手势,真的老老实实跟着郎英杰出了饭馆,街上一堆人见有人要约斗,连忙让出一块空地,摊贩也赶紧撤走,一下子就腾出位置,不少閒人好奇的在安全距离围观。  锺离道喝了一口小米粥吐了吐舌头道:"好难喝。"  琴宿担心的打着:"他们没问题吧?"  锺离道换回自己的烤鸭捲饼,把裡面的大葱挑出来丢进小米粥裡面,道:"死不了,放心。"  即使如此,琴宿还是捧着碗伸长脖子观看。  郎英杰一抖九鹏剑,灰蓝的剑光大作,两人中间颳起风,一团蓬草翻滚。  那人左腿提膝,两手平放,凭空横出一张桐木琴。  "哇!好帅啊!"  "啧啧!用琴当武器整个气势就不一样!"  "郎英杰九鹏剑很厉害啊!对方是什麽来历?有人知道吗?对方是什麽来历?切的是什麽心法?"  "看起来很厉害啊!用个琴感觉就特别牛!"  "的确呢!幽州有哪位修仙人士是用琴的吗?"  "不知道,应该是四象盟的哪个高阶人物吧!"  众人兴奋地讨论着,口舌之争永远比不上真枪实弹打一场,琴宿的视线一下被层层叠叠的人群挡住,锺离道道:"琴哥哥,你来坐,我这边也可以看到。"  琴宿靠的他更近一些,他拿出介识版,上面出现郎英杰跟那人的画面。  郎英杰举剑往上一跃,直直朝对方噼下,那人一个拨弦,铮铮声响起,郎英杰挡开弦音,知晓以琴为武器不适合近距离攻击,几个起落欺近对方身边。  他气势恢弘的往上一跃,举剑过头顶,犹如大鹏展翅的剑气,整个笼罩住对方。  正当他举剑要噼开那人斗笠时,突然一阵闷声咚的碰撞声,郎英杰还没搞清楚怎麽回事,直接面朝下的晕了过去。  众人:"……."  那人见郎英杰气势汹汹的要打进战,本来很仙的弹着古琴,陡然画风一变,举起古琴直接朝郎英杰脸上砸过去!  非常简单粗暴的攻击,通常使用什麽古琴、横笛、洞箫、琵琶等等乐器当武器,对方都会特别注意声音,乐器是以曲调攻击,郎英杰当然一看到他翻出古琴,就先封了自己感知,接着毫无悬念的攻上去。  众人纷纷满脑都是:"…….还能这样……."  琴宿:"……. "  "噗哈哈哈哈!"  锺离道边吃瓜子边大笑,他笑声清朗真诚,既不讥讽也不虚伪,众人听到不禁跟着笑起来,适才凝重的决斗场面顿时充斥笑声嬉闹。  那人丢开断成两半的琴身,拍拍灰尘对晕倒在地的郎英杰用靴端踢踢他道:"我就没说过要用琴音,只是装逼一下,你何必当真。" 第29章 郎英杰总算醒了,琴宿连忙藉口查看伤势离长风远点,免得又被喷一脸唾沫,郎英杰迷茫道:"这是哪?"手还不忘握住九鹏剑。  琴宿打着:"这是道观,你昏倒了,锺离道在客栈,明天一早我们就去跟他会合。"  郎英杰肚子咕噜噜叫,琴宿端了碗给他,他看看裡面炒焦黑的青菜,稀稀烂烂的豆腐,一脸嫌弃问道:"有没有小米粥?"  长风吃完饭,咚的重重放下空碗训道:"有饭吃就不错了!嫌东嫌西就别吃了!"  郎英杰见到他便道:"我们在打过!"  长风拖下靴子道:"囉嗦!吃你的!"  琴宿三人是借宿,这间空房一张床,地上铺了一些稻草跟棉被,郎英杰脸颊上弦印还没消看上去怪可怜的,长风自知用狡诈赢他也没跟他抢床睡,他坐在棉被上道:"你乾坤袋东西都倒出来给我瞅瞅,看缺什麽我给你补上。"  琴宿倒出那个旧袋子,三块低阶灵石、乌木弓、一包针线跟一颗姆指大的方印,长风道:"你随身待针线做甚?丢了丢了!又不是娘们!给人看到像什麽样!嗯,这个方印哪裡来的?上面刻着看不懂的文字,有点像是某个古国的玉玺,喔!不错嘛!嚄!居然打不坏!这个不要放乾坤袋理面,你挂在脖子上,有防身作用。"  长风发力敲打那枚方印,琴宿看的都很担心被打碎,还好方印比想像中顽强,非常坚固。  长风倒出自己的灵石全塞给琴宿,连同一叠黄符,又挑出一条牛皮绳将方印穿起来,挂在琴宿脖子上才仰面倒下道:"快睡吧!明天还要会会那个黑蝠派。"  九鹏剑在郎英杰手裡发出鹰啼声,郎英杰奇怪道:"怎麽突然这样?奇怪。"  长风打哈欠道:"用灵力先封住他吧!困死我了!"  黑暗中传来郎英杰纳闷道:"封不住啊…….你乖一点别吵了…….”  琴宿侧身躺着,握住那枚方印,在黑夜中不断听到鹰啼声,不知道什麽时候就睡着了。  隔天三人在城门口跟锺离道会合,锺离道见到长风笑道:"你还在啊!"  长风哼了一声道:"我跟着我师弟,怕他被某些妖邪欺骗!"  郎英杰四处环顾奇道:"哪裡有妖邪?"  琴宿打着:"这裡没有妖邪。"  四人一阵乱扯,便启程御剑赶往黑蝠门。  黑蝠门位在一做山头上,造景幽静秀丽,一名男子坐在凉亭中弹着琵琶,要不是那人眼神透出一股厌世感,会以为他正在优閒地欣赏景緻。  旁边这着一名高大冷面的男子,披着紫貂裘,露出健壮的胸肌,目视远方,周边翠绿树林,满山鸟鸣,竹林沙沙,生机盎然。  那男子见曲调轧然而止沉着嗓音道:"继续呀!没让你停。"  弹琵琶的人道:"你手下过来了。"  只见一名粗布衣,额上繫着麻带,有些畏缩的青年走到凉亭外面道:"宗臣将军,他又来了。"  姬宗臣挥手道:"老样子!打发了。"  那青年道:"是。"  等他回身走了几步,便听到弹琵琶那人轻轻的嗓音道:"阿吉,帮我带些茶叶回来吧!柜子裡面那罐都空了。"  金吉道:"是。"  姬宗臣见他走远,坐到那人对面缓缓道:"你还真是把这裡当自己家,住得很惬意嘛!楼潭主。"  楼璟翔抬手铮铮继续弹奏,道:"还行吧!"  几缕髮丝垂到额前,姬宗臣也不拨开,望着楼璟翔弹奏他听不懂的曲子。  姬宗臣道:"怎麽?不去见见你的宝贝徒弟?"  楼璟翔道:"不必。"  姬宗臣道:"他没隔几天就来这裡,真的很有毅力,要是知道自己师父跟东沙魔族的将军混在一起,不知做何感想。"  一个面部僵硬的属下端上一壶新的茶,还有切好的水果,姬宗臣拿起一颗葡萄放到楼璟翔唇边道:"嚐嚐,很甜呢!"  楼璟翔眼神透露出浓浓倦怠,道:"我不想吃,谢谢。"  姬宗臣道:"都送到你嘴边了,难不成要我喂你?真是,潭主就是架子大。"  说完又将它递过去,楼璟翔道:"你真该换换其他有益身心健康的兴趣。"  姬宗臣皮笑肉不笑道:"你是想我用别种方式喂你吗?手举着很酸呢!"  楼璟翔不情愿的张口就着对方的手吃下去,宗臣起身看看自己指上沾到的汁液,抬手舔了舔道:"很乖,我去会会你徒弟,你最好老实待着。"  楼璟翔面色依旧的继续潭琵琶道:"我哪次不老实。"  等姬宗臣离开,一阵琴音铮铮,那个面色僵硬的属下被音波打回四分五裂的叶子。  黑蝠门巨大的石碑立在路口一个人影都没有,一隻蜥蜴趴在石头上晒太阳。  郎英杰对于这样空荡荡的情形一点都不在意,也不认为有古怪,举起不断鸣叫的九鹏剑冲上去,非常得心应手的叫板道:"锺离兄弟站我身后,姬宗臣!滚出来受死!"  郎英杰才刚碰到石碑,剑刃在空气中擦出火光与屏障互相碰障,将郎英杰震飞出去。  郎英杰划出一道弧线坠落在山坡下,锺离道看看石碑,掌心贴在屏障上面道:"这除了阻绝还有设限咒。"  琴宿打着:"这条件是什麽?"  锺离道道:"施术咒画下条件,符合条件之人才能进入,这应当只有黑蝠派之人才知道。"  长风蹲下来摸摸屏障道:"这条件若是为本门之人方能入内就麻烦了……"  锺离道跟长风一起看着琴宿。  琴宿打着:"怎麽了吗?"  长风一手用力捶着屏障,打出阵阵波光粼粼道:"你怎麽进去的?"  锺离道缓缓道:"琴哥哥你…….成亲了?"  郎英杰已经顽强的跑回来,头上都是草,指着琴宿道:"你怎麽做到的?快教教我!"  琴宿只是随意走动想看看屏障范围多大,打着:"阿离怎麽这麽问?"  锺离道食指撑着下巴道:"有婚约之人方可入内……琴哥哥你居然…….。"  琴宿对于锺离道这种平静的问法感到不安,连忙打着:"我不是我没有!"  手语因为慌乱而打的很凌乱。  长风见没人理自己不高兴道:"喂!有人要不要解释一下到底怎麽回事!?"  锺离道见那蜥蜴趴在石头上,便随手在牠身上施了换位入神咒,那蜥蜴脑袋中出现金吉昨日早上换设限咒的情况,而条件内容也被读取出来。  长风不知道锺离道是靠观察跟推测,想着:"装,继续装!姬宗臣不就是你属下?!还把其他人当笨蛋!我倒要看你想演到什麽时候。"  索性也不管了,对锺离道目露凶光学郎英杰一样站在旁边。  郎英杰道:"怎麽有婚约就可以进去?我去哪搞一个婚约啊?"  锺离道不说话看着琴宿,琴宿一片空白,不会是他以前有过婚约,结果自己忘了吧?!  撞个南牆都可以把婚约这麽重要之事忘记,太扯了吧!  琴宿打着:"要不我先去看看楼潭主在不在,不然你们进不来,我一直站在这裡也不是办法。"  郎英杰一听觉得很有效率兴奋道:"好啊!你快去看看我师父在哪裡!"  长风沉声道:"不行!太危险了,这个设限咒都是常常替换的,我们可以埋伏在此地,等人来换咒时把对方打倒趁机进去。"  琴宿看郎英杰焦虑的模样,打着:"我去去就回,回见!"  说着便转身熘进去,长风怒捶屏障道:"阿宿!阿宿你回来!"  离开时对上锺离道晦暗不明的眼神,琴宿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忘记自己有过婚约,又害怕锺离道的眼神,才藉机躲开锺离道。  琴宿有点被自己忧心过头吓到,锺离道会因此生气吗?因为没说出自己是有婚约?  可是这个婚约到底是从何而来?自己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对方是谁,家住何处,家有何人,他完全没有任何一点记忆,琴宿以前完全不会在意撞南牆时把自己脑袋撞坏这件事,因为那时候只想脱离雪山山门,离天庭越远越好,他甚至有点惋惜没把跟天庭有关的记忆都忘掉,现在想来还是真蛮蠢的,自己学不会放下,就想用忘掉来逃避。  琴宿想来想去都想不起来,还是决定先专心找找楼潭主,他一路上山都没遇到任何人,几隻鹿低头吃草也不怕他,上面有个硕大的阁楼大门敞开,裡面东西摆放整齐,桌面没有灰尘,像是有人定期打扫一样。  琴宿不管乱碰怕误触机关,楼潭主还没找到,先把自己折进去,他觉得每个门派的伙房永远都是有人,于是便跳上牆头绕到伙房看看,他躲在米缸后面,果然听见切菜声、脚步声,于是侧耳专心听,怎知裡面的人都不对谈,琴宿想着:"不会跟我一样都是哑巴吧?"  琴宿摸上缸缘,扳下一块陶片,两指尖夹着陶片,伸出去当铜镜照照灶台,模煳的人影低头专心炒菜,另外两人正在洗米、料理鱼,脸部僵硬,手腕关节处都很不灵活,琴宿想着:"这些人不会都是变出来的?"  于是猫腰到窗口下,把一盘切好的腊肉端走,一个人回头要拿那盘腊肉,摸了个空,琴宿将腊肉放到屋外面水井边上,那人走出来端起腊肉,琴宿一张现形符就贴在他背后,那人瞬间变成一片叶子,腊肉落地前被琴宿接着,叶子才轻飘飘的落地。  潜伏在裡面完全没有紧张感,琴宿晃了一圈,裡面所有属下居然都是叶子变成的,他怀疑这个掌门姬宗臣到底怎麽回事?  不是因为讨厌吵杂才通通用这种变化出的人吧?  还是像长风师兄那样被算计过,变的疑神疑鬼不相信何人?  琴宿对这个姬宗臣一无所知,突然很希望锺离道在旁边,阿离这麽聪明,肯定知道怎麽回事,唉!出去一定要好好解释一下,我哪来的婚约啊!  琴宿坐在草丛中,想着我是喜欢阿离的,怎麽可能会有婚约!  琴宿很不合时宜的思考对于自己有婚约这段,担心阿离生气,开始内心一堆奇奇怪怪的辩解。  我很冤阿!阿离又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个性,他一定能理解我的!  正当自己分心时,头上一个轻轻的嗓音道:"嗯?你是怎麽跑进来的?"    ☆、二十、夜雨芭蕉愁愁愁(一)    琴宿左脚迴转上前就是一拳,拳风刚劲,磅的一声巨响,一排竹子段成好几节,竹枝叶片齐飞,一名蓝衫男子向后跃出,无声无息地停在竹枝上。  对方声调十分苦情道:"可惜我快一步,不然我也能四分五裂了。"语调中倒是很期待自己被琴宿打中,感觉自己活着很怅然若失一般。  琴宿打着:"阁下是楼潭主吗?在下水云宗琴宿,我的朋友锺离道受郎英杰所託特来接您出去。"  楼璟翔跳下来道:"嗯,他还真是勤快每天都要来被震飞一次才甘心。"语调中也不像是站在自家徒弟这边。  他这些複杂的心理活动动跟态度琴宿并未察觉异样打着:"楼潭主请快同我出去吧!姬宗臣回来就不好了。"  楼璟翔慢慢地扫开肩上一片竹叶,拿在指尖转转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吃个午饭在走?"  琴宿不知姬宗臣底细,深怕他会突然出现,他对此地完全不了解,要是真的有其他弟子过来肯定又要打上一架,琴宿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偷偷把楼潭主带走自然是最好。  不料楼潭主一点都不心急,要不是琴宿把郎英杰一直表示"我师父被黑蝠派抓走!"先入为主,他还以为楼潭主是来作客的。  楼潭主轻飘飘地站到琴宿面前道:"放心吧!这裡的叶化人都是阿吉控制的,周遭的都被我遣开了,今天中午都清蒸鲈鱼,这裡的鱼特别好吃,一起来吧!" 第31章 楚子敬将青椒挑出来丢到楼璟翔碗裡面,看到他温婉贤淑的从小泥炉上面端起牛奶,向阙玉英道:"先给我,他应该又饿了,你抱着,我喂的到。"  楼璟翔身子往前倾,左手掌心垫在右手下面,舀一杓热牛奶喂到郎英杰嘴裡面,郎英杰挥着小手,吃得很开心,喷出几滴奶汁在阙玉英衣袖上,他笑笑用那件高级华贵的锦袍去擦小孩的嘴角。  这画面,阙玉英跟楼璟翔简直像是他爹娘一样,一个抱一个喂,楼璟翔一边吃饭一边频频观察郎英杰情况,阙玉英让郎英杰坐在自己大腿上不断逗弄他,道:"这个是虾子,虾子要去壳才能吃,这个是火会烫烫,不要摸喔!"  楼璟翔拍了一下阙玉英肩膀笑道:"你跟他说这麽难的东西,他这麽小怎麽知道?"  楚子敬如同嚼蜡的看着他们互动,双眼血丝额上青筋爆起,胃酸上涌道:"玉英师兄可以不要用叠字讲话吗?你们能等他会自己拿剑在带上山吗?"  阙玉英捏捏郎英杰脸颊,一副这是我儿子我自豪,直接无视楚子敬快吐血的样子,恋恋不捨道:"他辣麽可爱,不能明天在送回去吗?"  楼璟翔道:"郎夫人会担心的,师兄要是喜欢,我可以让他提早过来。"  楚子敬完全不想看他,全身血液彷彿火山爆发,声如剑锋道:"他要是敢踏进剑阁一步就死定了!玉英师兄麻烦说人话。"  阙玉英连忙端正坐姿,倒了一杯白酒,左手抱着郎英杰,右手举杯道:"本座的意思是,此子目如朗星,骨骼清奇,根骨绝佳,仪表堂堂,日后必能成为一代剑仙,剑鸣九天郎英杰,江波一气盪人间,大家说是吧?"  留守弟子们连忙七手八脚抢过杯子,随便倒点什麽白酒、果汁进去,举杯大声应和道:"剑鸣九天郎英杰,江波一气盪人间!"  "剑鸣九天郎英杰,江波一气盪人间!"  "剑鸣九天郎英杰,江波一气盪人间!"  "剑鸣九天郎英杰,江波一气盪人间!"  阙玉英整整大氅,看上去仙气飘飘,领贤殿众弟子皆举杯在漫天纷飞细雪的除夕,远山白头风雾茫茫更显沧桑壮阔,那天山风中,幽谷裡,彷彿都迴盪着阙玉英那句"剑鸣九天郎英杰,江波一气盪人间"!作者有话要说:  楼璟翔这个人嘛我也不懂他在想什么,是个心思复杂情绪跟小脾气很多,应该跟他有共同个性的人才能读懂他,反正我是不懂  ☆、二十一、夜雨芭蕉愁愁愁(二)    郎英杰顺风顺水的在天宵派楼璟翔门下每日努力修练,虽然个性横冲直撞,不过莲潭师兄姊不像剑阁这麽严谨诡异,对郎英杰都很照顾,楼璟翔则是因手把手教导郎英杰的关係,反而比以往更常待在天宵派。  楼璟翔寝室外面种了一些芭蕉,他喜欢下着小雨的灰濛濛日子,独自坐在书案上提笔写一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诗,听着那些雨点滴滴答答落在叶上,弹在泥土中的朝湿气味像是琴音声声,蕴含千年的悲欢离愁。  他也会听着雨声弹琵琶,随着郎英杰逐渐长大,这样的雨天就会想起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他在大战后第一次再度杀人,郎英杰的母亲被一剑断喉的样子,垂着苍白的手腕躺在床上,死前眼光都不捨地看着婴孩,姬宗臣现在肯定还在找郎英杰吧!  天宵派重重禁制,姬宗臣也不可能找上来,在别人看来下雨天是很不方便的,对楼璟翔而言下雨的日子有着非凡的意义。  他在躺椅上看书,窗外雨水是拨着弦的指尖,铮铮敲打出破碎的曲调。  "师父,这字怎麽念?"  "离人心上秋,念做愁,意思是想死又不得死,生生碌碌辗转无休。"  "师父,今天伙房有小米粥,我帮你留一碗。"  "如果能多加上鹤顶红就端上来吧!"  "师父,这帕子很好看吧!我请我娘多做一条给你。"  "嗯……下次做条足够穿过房樑的给我。”  "师父,今天在校场看到师叔,他好凶!我不喜欢他!"  “子敬自觉没有你帅,无地自容,生无可恋自然凶你。"  郎英杰总是会跑进来问那些修练上不懂的地方,得到答复又很开心的继续去练剑,楼璟翔看着他一天天长大,郎英杰更是毫不保留着对自己的尊敬喜爱,他越来越难将那些过往开口,每每想去找阙玉英谈谈,话到嘴边脚到门边又无勇气,总是想着明日再谈吧!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对于英杰不能开口,对掌门师兄不敢开口,内心的尘埃越积越厚,愧疚越滚越大,一晃眼就是十六年后。  楼璟翔当初抱走郎英杰前顺手拿了牆面上挂着的长剑当作防身用,在百年大战后,他不想自己的潇湘剑再度染血,而那次杀人用的正是此剑。  姬宗臣以前学着中原习俗,想给郎英杰抓週看看,摆了满地上几十把好剑,阿吉忍不住道:"将军,抓週要放不同的东西…….笔呀算盘之类的,这怎麽抓都是剑呀。"  姬宗臣自豪道:"我弟弟以后要当殿下护卫的人!自然要拿剑,我这不是放很多不同的剑吗?"  阿吉只好闭嘴,看少爷抓到一柄刻着"忠臣剑"都不想吐槽那个命名方式,要不要这麽夸张,少爷叫姬忠君拿忠臣剑,锺离殿下肯定不想带有这麽绕口名字的护卫!叫个属下名字都舌头打结,要不要这麽闹心!  姬宗臣却很满意道:"好小子!不愧是我弟弟,以后为兄亲自教你剑法,遇到天宵派刷刷刷一剑就崭落他们狗头!"  可惜姬宗臣没如愿,那个一生宿敌楼璟翔变成郎英杰最喜欢之人更是他始料未及的走向。  九鹏剑原本是忠臣剑,被楼璟翔拿去请楚子敬用洗尘水重新锻造"忠臣剑"洗去魔息。  当时楚子敬道:"我是可以磨掉魔息,不过这柄剑毕竟有过第一任主人,若是他出现,这柄剑还是会优先听命前者的。"  楼璟翔基于愧疚和赎罪心裡,觉得"忠臣剑"毕竟是郎英杰原有的配剑,重新改成九鹏剑后,看到郎英杰这麽开心整天抱着剑走来走去,有时候总是想着什麽时候能将他原本的东西还给他呢?  楼璟翔本来就不是很会跟人打交道,应付外面的事情有阙玉英掌门,应付对内的事情有楚子敬师弟,上下都有实力能力财力一等一的师兄弟,养成楼璟翔要麽宅在莲潭阁裡死不出门,要麽一出门就是个把个月不见人影,莲池弟子学会独立面对各种任务跟学习上的困难挫折,楼璟翔就更神龙见首不见尾在天宵派就整日想着各种各样奇葩的寻短方式度日。  阙玉英跟楚子敬保证过,郎英杰要是做出违背门规之事,自己定先手刃此徒,楚子敬身为师弟也不好多加干预,阙玉英一向是放手让其各自发展的个性,而那些血腥的过往常常随着夜雨打窗外芭蕉,时时浮现在楼璟翔心头。  啪答啪答!啪答啪答!啪答啪答!  啪答啪答!啪答啪答!  楼璟翔越来越难好好入眠常常梦到百年前大战,四周黑漆漆无风无雨自己设下埋伏一次坑杀姬宗臣的部队,而那些魔族士兵不断涌入密密麻麻浪潮一般,怎麽也杀不完,沙沙沙风声响起,数万隻钢箭将自己钉在地面,他在数百个青火光点下,仰面摊着,痛恐难堪却仍无法断气,那些魔兵低头啃食自己的肝脏,拉出肠子空气中都是自己的血腥味,他感觉不到心跳声……..  啪答啪答!啪答啪答!啪答啪答!  又梦到自己御剑在空中突然不断坠落,看到姬宗臣持着长枪将自己刺穿,楼璟翔惊醒次数越来越平凡,每次醒来,屋外都是一片漆黑,耳际还是雨答答声。  芭蕉叶盛满雨水,被压翻了叶子,水呼哗哗的渗入泥土中。  楼璟翔发了一身热,一整日都躺在床板上,迷迷煳煳中听到郎英杰焦急的嗓子,等到第二日深夜他在昏黄的烛灯中见到一个沉稳的背影,他抬起手抓住那人衣袖。  阙玉英侧过头,嗓音低沉,语气永远都是稳定到让人心安,道:"醒了?英杰熬了一些粥,我扶你起来。"  那锅粥在小炉上冒着白烟,阙玉英想必是用灵力不断加热,一代掌门竟然用灵力在热粥,真是杀鸡用牛刀,楼璟翔没什麽力气吐槽他了。  楼璟翔撑起身子,阙玉英拿起一个枕头垫在他身后,舀了一杓粥吹了吹,用下唇碰碰觉得不烫口才喂给楼璟翔。  楼璟翔两日未进食却不怎麽饿,面色苍白道:"师兄怎麽来了?小病而已不碍事。"  阙玉英温声道:"你都不来领贤殿,师兄只好过来打扰你了,怎麽?都病倒了还不许师兄过了吗?"  肯定是英杰那傻小子大惊小怪,搞出很大动静引来师兄的事实证明的确没错。  楚子敬那种身经百战的身体,总是觉得楼璟翔太虚弱了,而且也不认为风寒发热是什麽大病加上楼师兄劣迹斑斑的寻短纪录,知道就他事多,更不想见到一脸蠢笨的郎英杰抱着九鹏剑秀下线,还要压制自己不当众处决他的冲动,综合以上条列式的想法,冰着脸拒绝阙玉英的探病之行邀约,继续高冷的在剑阁练剑。  阙玉英又换了药汤来喂,楼璟翔微微蹙眉舌尖嚐到苦味,一手搭在师兄上臂道:"我自己来。"  阙玉英递给他,继续坐在床边没有要走到意思,楼璟翔将药碗往旁边一放道:"师兄早些休息吧!"  下起逐客令来毫不客气。  阙玉英盯着他那浅浅的灰眸道:"你做恶梦了?多久了?"  八成是说梦话给师兄听到了。  楼璟翔移开目光道:"这几天精神不济,一直下雨,过两天就好了。"  两人沉默良久,阙玉英先打破寂静道:"前几日蔚然说门派人手不够,他在幽州跟候仙府合作买了中央地段开了一家赌玉店,裡面还有子敬喜欢的紫砂壶,下回下山可以去看看。"  楼璟翔也不答腔,盘算等着师兄一走就把那碗苦的要命的药浇花。  阙玉英嗓子很像在跟小孩子商量课业般道:"我觉得英杰可以去试试看,璟翔觉得呢?"  楼璟翔心思翻腾,他不知道姬宗臣死透了没,要是活着是不是还坚持不懈地寻找失踪的弟弟?他有勇气对英杰透漏哪怕一丁点身世?没办法,时间不是让人忘掉痛苦,只会将难以面对之事酝酿的更加浓郁。  楼璟翔眼光飘移,用很看破红尘的态度道:"英杰知道后,会杀了我吧?"  阙玉英一时难以回答,郎英杰的确有理由杀楼璟翔,不过以他的个性…….  楼璟翔露出一丝怪异笑意道:"不过以他的个性会先崩溃吧!"  因为他很喜欢楼璟翔,在学会叫爹娘之前,他人生第一个学会的两个字是"师父"在莲潭师兄姊眼里面,师尊简直就是头号头痛问题人物!  大家都有志一同的拜託他别整日一脸苦大仇深的除下鞋袜站在顶楼,随时要跳下来的恐怖德行,或是兴味浓厚的拿着镰刀在自己脖子比划,或是突然躺进弟子挖好正准备种菜的坑裡面,别人一转头就看到师尊一副驾鹤归西的满足微笑,贼恐怖!  那段时日楼璟翔心裡厌世感暴增,高峰期吓坏不少弟子,那几年让很多新进的孩子在被心灵重创的莲潭还有肉体折磨的剑阁两者间,几乎无法选择哪个地方更让人难受!  简直两边都是地狱,还是风格迥异的地狱!  苦也!  郎英杰憧憬楼璟翔这种潇洒随兴、身在红尘不染红尘的姿态,师父站在高处衣带翩翩的仙气样、拿着粗糙镰刀都能拿出一副尊贵气,镰刀瞬间变成法器,还有师父以天为枕地为蓆的恣意姿态躺在土坑中修练!  有够仙!简直是神!  鋐午每次拿着一叠卷宗经过莲潭要送去领贤殿时,第十七次看到楼潭主开始新一轮循环自伤模式,楼潭主水性太好避气沉水底也溺不死,几个捲着裤管採莲蓬的弟子抱怨道:"师尊!您能别沉在这裡吗?都把水莲根压坏了!这几株我细心培育好久的说!"  鋐午满头大汗一脸黑线,郎英杰抱着九鹏剑蹲在池边大声道:"快三个时辰了!师父好厉害!我也要学避气!"  鋐午见一堆莲潭弟子非常困扰的抱着食材看都不看自家潭主一眼,在看到郎英杰一脸崇拜的对着哀戚站起身的楼潭主,像隻小鸟一样跳上跳下!喃喃道:"我跟他看到是同一个画面吗?还是我终于被楚阁主操到出现幻觉了?"   郎英杰在莲潭生活几十年,对任何人开口闭口都是我师父如何如何,开头都要带上我师父二字,剑阁的弟子都很羡慕郎英杰有这麽疼徒弟的师父,觉得楼璟翔并没有外界传得这麽夸张厌世,郎英杰始终认定师父是带他走进修仙大道的明灯,他喜欢这条路,楼璟翔对而言他是神!  一尊神圣、庄严、不可侵犯的神祇。  当楼璟翔知道时,他早就失去面对过去那个犯错自己的勇气了,有时候他甚至埋怨郎英杰这种无中生有的好感,他本就不是会承担责任的个性,郎英杰越喜欢他,他越难以接受自己,那种好简直不断在提醒楼璟翔曾经做过什麽。  他彷彿看到下着大雨的夜晚,在泥泞不堪的竹林中,他持着忠臣剑,不断的奔跑、喘气、愤怒,当初为什麽可以这麽冷静的杀死一个羸弱女子?  因为她是东沙魔族,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错,留下郎英杰是好心,杀他也是应当!  可是她跟郎英杰的没有做错,我怎麽知道一个女人跟刚出生的婴儿杀了多少人?  姬宗臣的罪让她母亲跟弟弟扛对吗?对的对的,他们都该下地狱,没错没错,他们都该下地狱!  一个自己会不断认同自己。  那你当年不杀郎英杰当真是好心?还是只是因为想让别人对你心存感激?  另一个自己会不断打击苛刻自己。  或许是吧!被感激永远比被憎恨好,郎英杰是个单纯耿直的人,就算知道真相又怎样?我太了解他了,他狠不下心杀不了我,也没勇气去恨!  恨一个人比爱一个更需要勇气,恨一个比爱一个人更难去冷静!  他这种精緻又脆弱,讨厌英杰莫名放大自己善良,想着又自厌自己有这样想法,英杰坦率真诚的尊敬自己,让自己觉得自己很卑鄙让自己讨厌对方用看似善良的感情施压到自己身上。  他总是在心裡面数落英杰,让自己有足够理由讨厌他,又讨厌这样的自己,每每交错攻击到体无完肤,自己把自己骂到哭,心中的忧苦就越缠越乱。  楼璟翔不断在两个两极的情绪中自我厌恶,自己辩驳、在自我推翻、自我厌恶。  阙玉英眼神中读出不情绪,他拍拍楼璟翔肩膀道:"好了,不要多想,你若是不愿,师兄不会勉强。"  掌门师兄对自己万事包容的好,让楼璟翔更加觉得自己泥泞不堪,更加想要逃离这裡。  郎英杰后知后觉的知道师父喜欢下着小雨的气候,特别鑽研招雨的法术,有事没事就站在师父寝上屋顶上方开始招雨,十有八九没控制好,整个莲潭的水漫出来,莲潭弟子都顶着书册泅泳,或是咬着提篮狗爬式的水中前进,楼璟翔看着自己弟子们泡在积水裡面疏通,站在房顶风月干卿底事的样子,仍是一副厌世的幽幽道:"这种深度也淹不死我啊……." 第33章 楼璟翔微笑道:"说一遍就行,我没聋。"  金吉:"……”  这不是见您不答话才又说一遍吗?  琴宿坐在床上想着:"师兄脾气很差,跟谁都能吵,希望别跟阿离吵起来才好。"  楼璟翔撑着下巴随意道:"阿吉,我刚刚发现有人偷偷熘进来,你能帮我打发掉他吗?"  琴宿心跳加速,想着潭主又想做甚?  金吉将空碗放回食盒,抬头道:"在哪?"  楼璟翔往床铺方向走,琴宿化出角宿箭扣在指尖,绷着神经透过一条细缝观察外面情况。  当他俩人越来越靠近时,影子投在琴宿面前的床纬上面,只要一掀开就能看到这个潜入者,金吉知道将军很看重他,虽然是一些让人难过的原因但他很是很尽心的把他当作将军的命令,对楼璟翔一样言听计从。  金吉刚要掀开床纬,琴宿一滴汗滴在手背上,楼潭主脾气很古怪,笑着念闺怨诗,笑着繫白绫准备踢椅子上吊,琴宿突然很希望锺离道在场,他这麽机灵聪慧肯定知道潭主到底什麽意思。  琴宿看到枕头下在发亮,拨开上面的外衫,枕头下露出一截剑柄,一道淡淡剑光,楼璟翔指着琴宿的位置道:"这边检查看看。"  潇湘剑窜出,剑柄朝外,剑刃擦着琴宿的裤管边飞出去,外面咚一声肢体碰撞声,琴宿连忙掀开床纬,看到边上脸朝下的金吉晕倒在地,原来是楼璟翔唤出潇湘剑打昏他。  他转身从书柜下层抽屉取出一个青面獠牙的饿鬼面具,复在脸上道:"琴宿,我们走吧!"  康!磅!  一阵金石交错声撞击在屏障上,打出一黄红火光,锺离道腰封被长风抓破外衫敞开,他沉着脸抽上穷剑迎击,他一直都在隄防长风却一时忘记自己配着上穷剑是人家小师弟的,琴宿对上穷剑在他身上根本不在意,长风则是一见到他就盘算怎麽把剑抢过来,假意攀谈笑嘻嘻地突然出手毫无徵兆要去抢上穷剑,没料想锺离道反应更快,一个侧身闪开,却还是被劲风撕开腰封。  "你真是无耻!竟然偷失暗算!"  郎英杰站在树丛旁边指着长风骂道,长风一掌往锺离道俊美的脸颊擦过去,露齿笑道:"兵不厌诈!这世上哪这麽多公平正义!"  锺离道歪头扬起笑意道:"副掌门当真今世表率!不错不错,很优秀!"  秀字出口,剑尖往上挑,长风胸口被划出一道口子,锺离道力道控制的刚刚好,对方抓破他腰封,自己也回敬一次,长风鞭腿扫过对方胸口赞道:"小庄主当真睚眦必报,很好,我喜欢!"  锺离道锵的收回上穷剑,右掌左拳一功一防攻击,一心二用完全不会错乱,看的郎英杰头昏眼花,锺离道清风明月道:"过奖,在下可不好这口。"  长风一拳往他眼眶打,被锺离道闪过,一掌对上嘿嘿道:"小庄主唇枪舌剑很是厉害,看老子先把你打到残废!"  两人拳脚相向,打的秋风扫落叶,锺离道两手撑在地面抬腿扫过旁边树干,轰的一声,树干折成两半往长风身上排山倒海而来,他连忙跳上旁边树枝,虽是躲过,仍被落叶树枝砸了一身,还有一条小蛇落在他衣领要咬他。  长风丢开小蛇,化掌为爪虎扑上去气势汹汹,郎英杰连忙道:"锺离兄弟,我来助你!"  锺离道暗自叫苦,他从方才便一直听到九鹏剑不断鸣叫,八成是正主在附近,这剑不会在受郎英杰控制,正要婉拒,一道灰蓝剑气往他胸口削来!  锺离道举起上穷剑鞘锵的挡开就地滚了两圈,这下可好,他上衫被剑气震破,袖口被撕的一条条,索性把身上破布拍下来,转转黑麟护腕,郎英杰连忙道:"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兄弟你没事吧?这、这他有点不受控制!"  长风一掌拍开郎英杰,举拳准备贯在锺离道面上嘴巴不停道:"我告诉你,琴宿为人正直老实,有点傻气却不是弱智!你少打心思,不如我先宰了你!"  锺离道架开他攻击笑道:"你已经这麽做了。"  长风蓝眸闪过杀意,道:"你少跟我打哈哈,剑拿来!"  锺离道刷刷刷狂风骤雨的剑雨打过去道:"什麽剑?听不懂。"  长风被逼得连连后退,怒道:"你他妈的少装蒜!"  锺离道上穷剑一个剑花,剑光在长风身侧打转,脱去上衫非但不显得狼狈,倒是增加一股轻狂草率,黑髮在风中乱飞,邪气外露的笑道:"好吧!我剑给你,你拿的住吗?"  怎麽可能啊!剑锋从各种危险的角度擦过,脸颊、肩膀、腋下、大腿,长风闪躲的都有些吃力,要回击根本不可能!  我他妈的就不会空手夺白刃!  长风护着面被对方踹开,滚了七八圈才撞到树干停下来,闪开剑锋骂道:"你这个臭小子!拿我师弟的剑砍我,心思歹毒手段凶残,可恶!阿宿这个笨蛋!什麽人的鬼话都信,你这傢伙人前人后就不是一个样,花言巧语舌灿莲花八面玲珑惺惺作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不就想折磨琴宿让他相信你,你等时机成熟就要把阿宿关进小黑屋!拿他的剑砍他两手、剁他双脚、割他舌头、挖他眼球!好阴险好残暴!然后把他放在瓮裡每天浇盐水凌虐!"  锺离道见他闪开上穷剑,右手立拳贯到他胸腔,锺离道左手握剑鞘,向上一抬,长风下巴被剑鞘端击中,仰面翻出去。  郎英杰道:"喂!那谁!你不要污衊锺离兄弟!这什麽恐怖的想法是你自己想做吧!看剑!"  长风连忙要闪开剑气,锺离道一剑要削他面门,噹的一声,郎英杰冲到长风面前拿着九鹏剑架开锺离道的攻击,一脸疑惑焦虑解释道:"我站你这边的!"  锺离道笑道:"知道!"  接着剑鞘一横,拍在郎英杰腰上将他拨开,长风视线被挡住,胸口一阵巨痛,锺离道在拨开郎英杰同时出穿心腿,长风再度被踢翻滚了七八圈。  "老子怎麽说开头就出场了!一直踹我一直踹我!你他妈是踹上瘾了?!靠!这个蠢宿就会给老子搞事!叫他不要下山,他给我撞牆!叫他不要插手仙门之事,他给我摊上候仙府!他妈的玩不过人家硬要搅溷水!要不是他这天杀的死小子老子至于这麽辛苦大老远奔波过来,可恶,真是老子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长风气到炸毛,几个快速的结印,两手掌心压在地面周边旋出强风,郎英杰被九鹏剑拉过去,锵一剑重击在长风背上。  长风激起灵力震开他,九鹏剑剑端刺在他背上,长风抬右手一拳打飞郎英杰,反手将九鹏剑拔起丢在一旁,速度犹如狂风飞快,欺到锺离道面前一爪往他心口抓去,锺离道斜举上穷剑挡住他的攻击,银光剑身被长风强硬的压出一个弧度,锺离道似乎怕上穷剑被长风凶勐的攻击打断,左手剑鞘横举撑在剑身后面,长风越压越紧迫,两人四眼对上,紫瞳蓝眸爆出各种仇视愤愤火光,锺离道还是一副不在意的高姿态。  他俩中间隔着剑刃跟爪风,长风露齿大笑喋喋不休道:"小庄主,我教你一件事,绝对不要在不知道对方底细前,去惹别人师弟!尤其是这个蠢宿有两个师兄,大师兄我玉树临风、天庭第一神之帅,文能写诗吓哭小孩武能上马踏平六界,集万千宠爱在一身!他二师兄跟你一样长的阴险,个性差到没下限,做坏事没底线,虽然蠢宿没我长的英俊,武功也没我高,脑袋没我好,不过他在蠢毕竟是我师弟!你休想对他伸出魔爪!你内心龌龊邪恶的想法我都猜的到!"  郎英杰满头是草的奔来道:"那谁!你话也太多!锺离兄弟莫怕!我来助你!"  锺离道在长风吹嘘自己多厉害时屏气凝神,先撤开剑锋往后跳开,郎英杰捡起地上九鹏剑,九鹏剑急急冲到长风面前刷刷刷快到他追不上,郎英杰被自己的剑拖着,长风手臂被刺穿三个血洞,痛的敖敖乱叫,一阵长啸,蓝眸爆出凶光,他跃起身来往郎英杰抓去。  郎英杰想控制九鹏剑却而被剑控制,他双手紧紧握住剑柄,身子被剧烈摇晃,那柄剑似乎想把挣脱他的掌控,一点都不听命令,他彷彿见到一隻巨大的雪白大虎,犹如苍穹的蓝色眼珠,那白虎影子将他笼罩住,张口就能吞没日头,郎英杰双肩拱起试图压住九鹏剑,反应不及对于面前强大压迫只是茫然的愣住。  郎英杰本能闭起双眼,九鹏剑还是不听话的鸣叫,一阵巨大银光刺出,长风呼的停在郎英杰身后,右肩喷出鲜血,郎英杰手上一空觉得头晕目眩跌坐在地。  锺离道一甩上穷剑,剑锋上血花甩在脚边的花瓣上面,他低头看看腹部,突出一节染红的剑尖!  郎英杰瞪大眼睛看着他道:"锺离兄弟!"  锺离道抬掌往剑端一拍,九鹏剑从背后退出,康一声落在地上。  长风深深吐气按住肩膀,郎英杰急急忙忙要拿药给他服用,一群叶片人冲出屏障往长风跟郎英杰举剑攻击杀来!  锺离道摀住伤口,血如涌泉沾湿他的掌心跟裤管,叶片人对他视若无睹,绕过他疯狂的向另外两人攻击。  "阿离!"  当锺离道在一片溷乱中见到琴宿时,明明对方无法说话,但他还是感觉对方一脸忧虑的喊着自己名字。  琴宿出掌拍开旁边围着长风跟郎英杰的叶化人,往锺离道方向靠进,七八个叶化人缠住他双腿,长风动弹不得吼道:"蠢宿!你给我回来!"  琴宿对上长风蓝眸打着:"若是锺离道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天庭!"  长风按住两个叶化人的后脑让他们撞在一起,骂道:"你这蠢货!他根本就不是好东西!他就是打悲情牌骗你的!这种苦情戏谁不会演!外表装成一副三好青年的样子,跟你编一堆回忆杀骗三岁小孩的!哪这麽多不得已!最好每个坏人都有苦衷靠!不许走!你给我回来!阿宿!"  郎英杰果然又闹出很大动静,剑气冲天,青火刀光环绕在幽州上空,叶化人象徵性的攻击他,不过都打在腿脚肚子屁股不是致命伤的地方,他对着面具人喊道:"有种出来打!躲在裡面当王八吗!"  那面具人很是悠哉的观察叶化人攻击,拖过一张板凳,翻出琵琶弹奏起来,郎英杰见到又是弦乐,反应剧烈的摀着脸颊往后跳开数丈之远,撞翻一堆叶化人。  只听见兵器碰撞声中夹着铮铮琴声,长风怕琴宿没注意连忙对他的方向道:"蠢宿!不好!小心琴音!"  铮铮铮铮,一片溷战中响着苦情的乐曲。  郎英杰直接被音波打飞出去,撞断一根树干,哗啦啦一阵落叶雨淹没他。  长风废话接连不断,被围攻还硬要吐槽一花一世界道:"靠!唱个十八摸也好,弹这麽悲催是要逼死谁?打架场面的配乐能慷慨激昂一点吗?这又不是什麽耽美文!这是战争军事文!裡面就不会有文弱冷豔的开外挂剑仙,只会有阳刚肌肉的将军!喂!你怎麽这麽蠢!不会先封住感知嘛?!"  长风的怒吼声被上百个叶化人包围住,几乎要淹没在人海裡,明晃晃的长剑一次几百把就往他身上招呼,长风边打边退,边打边骂,郎英杰从落叶堆冒出脑袋,九鹏剑不在跟那些叶化人打,立刻追过来一个剑柄砸向他脑袋瓜,他抱着头爬出来,很有义气对琴宿大喊道:"锺离兄弟受伤了!你快带他先走,这裡我能挡住!"  长风躲的狼狈半边都是血,快痛死都硬要说话,扯着嗓子道:"挡个屁!就你那破剑自己都控制不好!"  简直是话唠,死都要答腔!  郎英杰又被他激到了:"你说什麽!要不是你突袭夺剑我兄弟怎麽会受伤?!最无耻的就是你!呜!都什麽时候了!你别闹!"  说着要去扯着乱飞的九鹏剑想刺长风,肚子空出来被两个叶化人狠狠贯上四五拳,九鹏剑根本不听他的,用剑柄勐敲郎英杰脑袋,发出咚咚咚咚咚的声音像是敲在空饭桶上,还採在点上配合琵琶演奏,那面具人似乎觉得画面很有趣,弹的越发悽苦闺怨,九鹏剑追着郎英杰敲得更响,郎英杰抱头鼠窜,长风一路打一路往山下退。  屏障后面一排叶化人持剑护在姬宗臣跟楼璟翔身前,姬宗臣蹲低躲在后面开心道:"不愧是本将军的弟弟,打的好!这剑式漂亮!阿吉别停!让他们去攻击郎英杰!别管那个长风了,去打郎英杰!"  语气是极其兴奋的,面具人幽幽道:"你这种表现兄长之爱的方式,真是让人敢恭维。"  姬宗臣盯着郎英杰一脸满足道:"你个深闺怨妇根本不懂,真正的男子汉就要这样训练出来,好!这拳漂亮!再来!喔喔喔!不愧是本将军的弟弟!踢的好!脚背再压下去!"  面具人语气冷豔道:"你知道你这样窥视一个青年才俊的表情,不像哥哥,就像个变态而已。"  姬宗臣怕被郎英杰看到,抓了一个树枝挡住自己脸,道:"哼!你家庭不温暖,我对英杰的拳拳父爱你哪裡懂?"  面具人道:"拳拳父爱是指父亲对儿子,你又不是他爹,顶嘴之前先把中原话学好吧!"  姬宗臣见郎英杰打到树林间被挡住,连忙喊道:"阿吉!让叶化人把那排树移开!他挡到我看郎英杰了。"  姬宗臣从来没跟金吉说过弟弟是郎英杰,秘密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虽然看着金吉每天披麻带孝的地处寻找少爷样子很矬,不过姬将军宁可让他找,姬将军想像过很多次跟弟弟相认的画面,然后威风凛凛地把弟弟带到殿下面前的画面,这些想法形成姬宗臣不断努力跟踪弟弟的强大动力!  金吉站在上面结咒印,风声将对方声音冲淡,只听到什麽"把树移开"便丢出一团青火将前方一排巨树轰然炸开。  姬宗臣见郎英杰抓着九鹏剑歪歪斜斜的在空中被甩来甩去,姿势说有多傻就有多傻,诚心赞道:"这剑法当真独步三界!"  面具人跟金吉:"…….”  金吉不懂自家将军开心什麽劲,见他看着郎英杰被扁的惨兮兮却很快乐,便指挥叶化人大军凶勐的往郎英杰杀去。  长风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果断转身往山下狂奔,上百个叶化人举着剑不断往郎英杰身上砸,郎英杰牢牢被九鹏剑撞了几下,那剑彷彿一点都不想被抓住,疯狂挣扎,郎英杰也是一根筋,打死不放手,叶化人在四周衬托郎英杰的英姿,稀哩呼噜被这一人一剑掀翻,远远看上去就像郎英杰以一挡百,实际上他自己被自己的剑一路拖着,两脚抵着土激起黄土树叶漫天。  姬宗臣对郎英杰就是一副中原好兄长的面容,站起身丢开手上树枝,见郎英杰跑远,没影了,换回一副自以为很严肃的表情道:"肚子有点饿,阿吉别玩了!去煮饭!"  金吉见将军刚刚还很开心的样子,突然换回一脸跟楼潭主三分相似的厌世脸,果然近朱者赤麽?  楼璟翔在面具后面的脸有些微妙的变化,没人看得到,就算被看到,姬宗臣也不懂他在想什麽,经过他身边忍不住酸对方道:"你终于发现自己这娘娘腔的尊容!呵呵!戴这比原来的脸好看多了,不如一直戴着别取下来了。"  没头没脑的酸完,今天算是近距离看到郎英杰,心情大好的转身离开。  金吉跟楼璟翔小声道:"将军就是这脾气,嘴坏一点但没有恶意,潭主不要放在心上。"  楼璟翔抱着琵琶摘下面具,柔和细緻的五官,长长的睫毛下垂,一副贤妻良母的微笑,轻声细语道:"无妨,我就是喜欢姬将军这种直来直往,毫不掩饰自己智商…….我是说,情绪的真性情。"  金吉一脸错愕,鼓起勇气断断续续道:"潭主…….那个…….我家将军还是…….比较喜欢有胸的……..我不是说您不好……..那个…….."  姬宗臣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上:"呆吉!磨磨蹭蹭的做什麽?还不快过来!"  金吉连忙抱着板凳小跑步跟上去。  姬宗臣一拳捶在他背上,实际上并不怎麽痛,道:"就让你不要跟他讲公事以外的事!"  金吉见将军不悦,楼潭主在面后抱着琵琶笑得很贤良,很惊恐地想着将军不会是在吃醋吧?!天啊!道:"我……."  姬宗臣一巴他后脑勺怒道:"离他远一点听到没有!"  金吉心一横,泫然欲泣道:"将军!我、我、我是不会喊他将军夫人的!"最后将军夫人四个字几乎是咬着舌头发音。  说完就红着眼眶快步离开,看着背影都很委屈巴巴,往厨房的方向奔去,姬宗臣一脸问号自言自语道:"搞什麽这呆小子!什麽将军夫人?神神叨叨的是谈恋爱了?"  转头怒目瞪着楼璟翔重重哼一声大步流星离开,楼璟翔很清楚这两个主僕各自的心思,不过还是很恶俗的喜欢逗弄这两人,一路哼哼唧唧的回自己寝室。  "你他妈的不要靠近老子喔!"  "下山就一条路!不跟你我要走哪下去!"  "那些人只是追着你!都是你这麽蠢!你师父给的那什麽烂剑!发出这麽大的噪音怕别人不知道有人闯进来!靠!你往哪裡打!"  "不许说我师父坏话!" 第35章 琴宿见他趴在雪坡上尽量压低声音,全部的鬼女雪豹都被自己吸引过去,琴宿两手出掌无法打手语,心裡一阵怅然觉得大势已去,对着那少年无声的动动唇说着:"走!"  到头来还是这样,不希望仙门跟东沙魔族再打起来,仇恨的怒火早就一发不可收拾,自己以为尽力了,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被父亲责难,天庭处罚,众仙僚嘲笑讽刺,母亲失望地看着自己,鬼女雪豹张牙舞爪的扑向琴宿,抓破他的衣衫,利爪划开他胸膛,红血花绽开,眼中白的荒谬世界。  其实,我比你们对自己更失望。  琴宿化掌为拳,单膝下跪,磅!  一拳打在结冰的河面,瞬间砸出水花,他在身子下沉时,见到那少年眼光泛着淡淡的光影,天地无声,琴宿任由自己坠落到冰湖深处,上方光亮越来越小,视线逐渐模煳,冰水大口大口灌入口鼻,他缓缓闭上眼。  少年不断搓着他的手,一团小火趴哩啪哩烧着,琴宿望着上方凹凸不平的山洞,已经满是伤痕的上身又多加一道鲜明的口子,少年见他不太想打手势的样子,一脸漠然地盯着上方,也很安静的不打扰他,握住琴宿的手哈气。  过了一会儿,琴宿淡淡看向他,少年脸上中了毒火,头顶露出一撮直立的头毛,晃来晃去,绷带下的表情琴宿看不到,他抽出手打着:"我不是让你先走?"  少年将披风包紧一些,声音几乎含在嘴裡出来:"我迷路了,只好沿着河边看看你死了没。"  琴宿伤口上的血凝固,结成一层薄薄的血冰,他撑起身子走向洞口,又下雪了,片片白点,他五脏六腑一阵巨痛,喉结滚动血珠顺着嘴角落在雪地。  少年没有劝他不要出去吹风,只是坐在火边任由他自伤,琴宿终于不堪身心憔悴再次倒下,黑影一闪,少年身法犹如鬼魅,在琴宿身子落地前便接住他。  琴宿内心深处的创伤远胜过身上万剑穿身,对于顶神柱,他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没有错,即使失败到一败涂地,沦落到被一道天雷打下人间,一直以来自豪地剑法变成笑话,他知道自己无期徒刑尽头是什麽,在雪山山门,他变得更加沉默,常常低头自己看书练字,师兄会带自己出来,除了要功绩,也希望他能重新跟人们接触。  墨轩大师兄一向心思缜密,他跟师父都知道不管生还是死,天庭还是人间,对琴宿来说,都无所谓了。  少年抱住琴宿缓缓跪下,天地间剩下他俩人,风雪与大山,无言以对,相望两厌。  白雾中,一个女子拿着一珠满月风悄无声息的靠近少年,递给他道:"这是清平君?"  少年道:"现在不是了。"  那女子道:"拖得够久吗?"  少年道:"够了,人差不多死光了。"  那女子问道:"剩下的鬼女雪豹怎麽处理?"  少年道:"全杀了。"  那女子消失在白雾中,少年握住琴宿的手,浅浅一笑。  等琴宿跟少年回到河乡村已经是第四天清晨了,慕蓉富贵跟村人正在挖坑,他拿着铲子站在坑裡面,看到琴宿没拿回满月风还受了伤,没什麽情绪道:"辛苦了,先去休息,这裡我来就可以了。"  尸体堆成山,师兄说往好处想,至少有两个活着,那少年跟一个戴单边镜片的男子。  那少年自己离开了,另一个便是卢蔚然,卢蔚然总是很低调的坐在角落,他伤的很轻,脚上被烧到一小块,涂完药没几天就痊癒了,因为自己有在学医,便留下来请教慕蓉富贵一些对于毒火的问题。  当时卢蔚然跟其他人一样目的,打着清平君的座右铭"匡扶天下,除魔卫道"大旗,实则也是为了夺剑而来,他跟一狗票仙门同僚抵达山洞时,除了一个孤身前往的褚衣小姑娘,勉强抵抗了烛阴摇头摆尾爆烈攻势,武艺算是这票人中最好的,可惜那小姑娘还是被抓伤,自己连洞口都没踏进去就被甩出来,本想着给尧泽夺剑当作生辰礼,最后还是狼狈地逃回中原。  慕蓉富贵隔天就带着琴宿离开,有一段时间他俩人被那些死去之人的家属、师父、徒弟、师兄弟、亲族等等通缉,画像满城飞,说他们庸医杀人,墨轩大师兄没什麽喜怒,耸肩表示道:"满月草又不是含羞草满地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切都是命,别多想。"  琴宿只是独自靠在窗边,什麽也不表示。    ☆、二十四、六欲七情誰能過    琴宿順順他髮絲打著:"好了,快睡吧!在聊下去要天亮了。"  鍾離道乖乖閉上眼睛,琴宿奔波一天很快就睡著了。  隔天琴宿先醒過來,發現鍾離道窩在自己懷裏面,手緊緊環住自己腰間,覺得他睡著時像個沒安全感的孩子,笑著拍拍他的背,鍾離道對此解釋是:"晚上發現琴哥哥一直往外邊翻怕你掉下去,就抱著了。"  他們到一樓用餐,琴宿看著鍾離道時心底升起一點暖意,鍾離道低頭吃早飯,兩人心情都挺好,盧蔚然悠哉的晃進來道:"鍾離你看上好多了,早呀!阿宿。"  琴宿點點頭,盧蔚然走過來拉開椅子,清晨陽光射進來,樹梢上麻雀啾啾,幾個早起的店家準備開店,店小二端上肉包油條,盧蔚然放了一根油條在琴宿碗裡面道:"實不相瞞,我家裡有個小朋友不見了,他最後一次跟我傳音說跟水雲宗臨時工在一起,我本來派人出來找皆無消息,不知道阿宿有印象嗎?他叫堯澤,穿著黑色勁裝,紅圍巾,比鍾離矮一些有點女孩氣,看過嗎?"  鍾離道看琴宿又把油條放進他碗裡面,倒了杏仁湯泡油條,道:"我們很早就分開了,萬家堡千燈說會帶堯澤回馮門,所以掌門還是要問問千燈比較好。"  琴宿點點頭,盧蔚然左眼透過鏡片打量鍾離道,思考對方說的是真是假,表面上仍是慢條斯理的客氣微笑,為什麼琴宿好像不認識自己的樣子?對這個鍾離道卻很親密的樣子?他倆什麼關係?  盧蔚然邊喝鹹豆漿邊道:"阿琴你慕蓉師兄還好嗎?"  慕蓉師兄?琴宿呆呆的喔了一聲,才發現是指墨軒大師兄,他們很久沒見面了,不過琴宿那一聲喔跟面上起的變化,盧蔚然很敏感的察覺到不對勁,道:"阿宿,我們很久以前見過你還記得我嗎?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失憶了?"  鍾離道道:"前些日子我們去處理一些事情,琴宿後腦勺撞到,太久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在這呢!"  說完指指自己腦袋後面,鍾離道知道對方指哪個傷,絕對不是在茯苓墓撞的那次,不過他覺得琴宿連對萬夜那種精分患者都可以坦然的如實相告,實在不想盧蔚然問到祖宗十八代時,琴宿還拿出祖譜數給他聽。  盧蔚然一時想到以前在河鄉村遇到那個重傷少年,他跟那少年是唯二中毒火活下來的,他對那少年萍水相逢一無所知,看到鍾離道年紀有相仿,又覺得自己很好笑,幾十年的事情小孩都長大了,而且鍾離道這種嬌貴小少爺,怎麼可能去那種鳥不生蛋的荒山野村,便沒在多想,他伸手指著琴宿道:"你轉過來我看看。"  琴宿轉過去,盧蔚然手在他後腦勺癒合的傷口檢查,道:"皮肉傷而已,你真的不記得我了?那你家慕蓉師兄記得嗎?"  琴宿記得墨軒大師兄換過上千種不同身分,但這次他真不知道大師兄去哪了,打著:"抱歉,我不知道。"  盧蔚然看他說不知道,不是不記得,鬆了口氣,道:"我們以前在河鄉村碰過,你還幫我換藥,我覺得我挺好認得,這個,記得嗎?"  他指指自己的黃銅架單邊鏡片,這人有種跟堯澤一樣機智聰慧之相,雖然沒有天宵派三尊特質強烈,或是洪志恩嚴肅穩重的領導之風,是屬於越看越好看十分耐看的類型,即使不說話也帶著精打細算的思緒,圓融的微笑著,的確不是容易忘記的人物。  琴宿還是搖搖頭,盧蔚然喚他阿宿,琴宿便想應當是過去跟師兄下山賺功績遇到的熟人,不過那時很他心事重重,對遇到的人沒什麼心思探究,過眼雲煙自然忘得很快。  盧蔚然見琴宿的神情就知道他想不起來了,雖然遺憾不過他很快恢復過來,道:"好吧!記不起來就算了,反正現在再認識一次也行,你幫我個忙吧!"  鍾離道知道他想說什麼,覺得這人真是能凹,他這點小傷睡一下就能痊癒,對方很不要碧蓮的硬是讓琴宿欠人情。  盧蔚然道:"堯澤在淮南一帶失去消息,我派副掌門去找到現在他還未歸,幽州黑蝠派前幾日被天宵派的郎英傑大鬧一場,街道被炸的坑坑漥漥,民房被打成廢墟,亂成一鍋粥,還好你們事先離開不然就被波及了。"  盧蔚然並沒有追究鍾離道的傷勢來源,畢竟個人隱私也不好問,只是很有醫德的幫忙醫治,琴宿打著:"盧掌門需要幫忙,貧道自當竭力。"  盧蔚然就是在等他這句話,客氣的推讓一下就讓琴宿上樓收拾東西,看到鍾離道站在他旁邊,道:"小莊主身上帶傷,要不請候仙府的人帶你回家休息吧!"  鍾離道很有精神道:"小傷而已,幾天就痊癒了,而且我的記憶比琴宿好,我們能循原路回去,沒準能碰到還在迷路中的堯澤,對吧?"  他長的俊美,笑起來極其純良,站在琴宿旁邊就是仙門世家的活潑飛揚小師弟,讓盧蔚然都懷疑自己昨晚見到的鍾離道是假的。  盧蔚然道:"那勞煩了。"  三人便出發往淮南出發。  一路上琴宿覺得鍾離道需要多休息,便租了馬車前行,琴宿照往常在外面駕車,鍾離道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盧蔚然也在靜坐,一路無話。  盧蔚然偶爾睜眼看看外面風景,琴宿就算會說話也是一本正經,說的都是大道理,就聊天而言真是很無趣的對象,盧蔚然看他的樣子就知道對方大概的個性,以前沒這麼近看過這個候仙府小莊主,鍾離道的確無可挑剔的面容,身形高挑,手臂上浮出淡淡青筋襯的肌膚白皙,手指修長乾淨,盧蔚然不禁打量鍾離道打發時間。  到了晌午,馬車停在山路旁,琴宿跳下車拉開簾子打著:"讓馬兒休息一下,都還好嗎?"  鍾離道睜開眼,道:"有點暈。"  盧蔚然不禁好笑,琴宿駕車非常穩健,這小子鬼扯功力簡直一流!  琴宿果然信以為真,伸手去扶他,鍾離道靠在琴宿胸口,被他抱下來,盧蔚然玩味的看著他倆互動,自己跳下來。  琴宿讓鍾離道靠著樹幹坐下,盧蔚然取出乾糧分一分,琴宿邊吃邊卸下砝k,那馬兒甚是乖巧,跟在琴宿後面走到溪裡面,低頭喝水,琴宿拖下外袍幫牠刷毛,鍾離道時不時目光移過去,盧蔚然坐在草地上道:"阿宿真是很溫和的孩子,以前跟他相處就覺得他特別勤勞,做事又快又好,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撞傻了。"  他說的自然,有意要跟鍾離道聊天,鍾離道隨意道:"琴宿的確很溫柔,有點傻氣,內心卻比任何人都澄明。"  馬兒甩甩頭,不太想被疏鬃毛,濺了琴宿一臉水,琴宿拍拍牠的鼻樑,先走到岸上脫下上衫,露出結實的臂膀,摺好衣服後,又下水跟馬兒打著手勢,似乎在跟馬兒打商量。  盧蔚然本來沒注意他們,鍾離道目光始終不經意落在琴宿身上,盧蔚然才把身子轉過去,笑著評頭論足道:"平常看他穿的嚴實,現在看身材不錯呀!"  何止不錯,琴宿身上一點贅肉都無,麥色肌肉被水滴滑出流線,卻不會過於誇張,寬肩窄腰,不笑時有種幽遠的鬱鬱之感,卻是承載天下蒼生的凜然之感,而非坐困愁城的氣質。  盧蔚然讚嘆道:"不知道有心上人了沒,這腰上肌肉真是結實。"  鍾離道語調毫無抑揚頓挫道:"你這兩句話能不要接續說嗎?"  盧蔚然才發現自己說的很怪異,揮著麵餅道:"我是指這麼俊的人,應該成家了吧!哈哈哈!"  他是男人自然對琴宿的身材沒麼興趣,在他印象中琴宿總是很安靜,總是低頭做自己的事,跟著慕蓉富貴總是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即使忙到天亮也不會厭煩或抱怨,耐心極好,好像任何事情都有種很淡然釋懷的感覺,對任何事情都不會過於焦慮也不會特別在意,不過那天遇到琴宿時,他黑髮沾上汗水,背著鍾離道,滿臉焦急,染上明顯的憂慮情緒,讓盧蔚然很意外。  琴宿當時放下鍾離道,打的手勢亂七八糟,面上雖然沒有過度激動刺激,不過他那種隱忍到自己內傷的個性,皺眉這已經是破天荒的表情,要不是鍾離道是男子,盧蔚然絕對會認為這個輕傷之人是琴宿的心上人。  盧蔚然這個人挺八卦的,比起什麼候仙府小莊主北原奪劍、天宵派郎英傑大鬧黑蝠派、丹陽壇茯苓墓坍塌諸如此類的大事,他更喜歡聽天宵派樓璟翔疑似在哪個小倌館出沒、萬家堡堡主退了十八個仙門的求親、鍾離道跟哪家閨秀對上眼之類三姑六婆熱愛的話題,盧蔚然常跟堯澤八卦仙門青年才俊,仙子美女,而堯澤會有這種愛好也不奇怪了。  他的八卦魂感覺琴宿跟鍾離道肯定有戲!  鍾離道笑了笑,道:"肯定的。"  盧蔚然也點頭道:"肯定的!"  琴宿說服馬兒後,梳著牠打結的鬃毛,一人一馬站在溪裡,琴宿疏完後抬頭正好對上鍾離道的視線,一手放在馬背上微微一笑,猶如萬樹花開。  鍾離道被電到一樣心臟狂跳,裝作沒事道:"吃完了就走吧!再晚要露宿街頭了。"  盧蔚然內心一陣噹噹噹,撇見鍾離道微紅的耳根,拍拍手上渣子道:"也好,阿宿!別洗了!穿衣服走了!"  隨口問道:"你沒事吧?耳根怎麼這麼紅?不會是發熱了吧?"  鍾離道淡淡道:"麵餅吃多了,有點熱。"  盧蔚然道:"這只是麵餅而已,現在又沒有太陽,蠻涼的。"  琴宿跟馬兒一起上岸,撈起地上衣服穿上,鍾離道不在回話,自己溜回車上,盧蔚然道:"這不是恢復的挺好的,都能自己上車了。"  鍾離道倦怠的掃了他一眼,琴宿繫好砝k,扣扣車壁,示意要出發了,盧蔚然跟鍾離道插科打諢一下,繼續一路無話的各自安頓。  琴宿自己坐在外面駕車,身上有點濕,便將衣衫敞開,盧蔚然見麵餅還剩一半,便掀開簾子拍拍琴宿肩膀道:"你把他吃完吧!"  琴宿伸手去拿,那條被長風掛在脖上的方印晃動,盧蔚然見撞道:"這是什麼?"  琴宿咬著麵餅,單手打著:"他人贈送之物。"  盧蔚然知道他這個人絕對不會收他人餽贈之物,要不是對方是很親近之人,不然就是將死之人,遺言順帶讓他做一些很難應付之事,這就是這種傻瓜設定會幹的事。  盧蔚然知道鍾離道不好惹,再者他身分頗高,不好隨便調侃,很有可能會搞到自己,便將目標轉向琴宿道:"阿宿,這方印感覺是信物,不會哪家姑娘給你的定情物吧?"  琴宿在見到長風後想起很多事情,尤其是鍾離道受傷躺在床上,他記起來一些斷斷續續的過往,他想起百年起,的確救過一個男人,那人將方印給自己說以後女兒替他以身相許,雖然說是救,那人重傷不治,隔日天亮前就過世了。  若是說婚約,自己當時也沒拒絕,好像說了一些安慰的話,把那是當成對方傷重的囈語,並不在意。  盧蔚然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異常興奮,調笑道:"哎呀!阿宿竟然有心上人啊!說來聽聽是哪家的姑娘啊?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鍾離道一副與世隔絕閉目休息,盧蔚然一臉想促膝長談的模樣,琴宿打著:"太久之事我不記得了,那人我並不認識,只是去世前說要將自己女兒替他以身相許,玩笑話罷了。"  若是一般人說不記得云云肯定是指,這是我的私事無可奉告,不過琴宿說出來就是很真實現況,要是不能說他就會打著:"抱歉,無可奉告。"  特別老實!  盧蔚然道:"那你當時有答應他嗎?"  琴宿打著:"我當時沒接下去說。"  "那就是有了。"  "……當時我擔心他的傷勢,沒特別在意此事。" 第37章 看来这座古刑林是荒溪国的巨大综合广场,而且应当是由皇家兴建的,长廊两旁浮凋、喷泉下方、石柱底部均有对于国主歌功颂德的场景,或是拿着长矛的士兵拉着铁鍊,另一头是巨大的妖兽,正在扑食其它人,被吞食的人穿着中原服饰,看来荒溪国当时抓了不少中原人当作与妖兽两相残杀得人选,还有一些犯罪的国人也会被丢进广场,其中除了妖兽还有尸鬼、幽冥鬼等等鬼类也会被放进来。  穿过前庭跟花园,有个凹字型的房间,卢蔚然见牆面挂一堆兵器,伸手住握一根□□,枪杆生出厚厚的血垢,黏在牆面上无法移动分毫,庐蔚然研究道:"看来这些是给要去广场的人,他们在此挑选完兵器,来来去去,上面沉积至少上千失败之人的怨灵,啧啧!真是血腥,怎麽会有这麽丧心病狂的娱乐?"  他的问题只有荒溪国的人民能回答,人类原始本性便是从荒原杀戮中求生存,厮杀、黄土与血肉,交织成这个空间,庐蔚然看过相关的史书,中原人并不了解为何犯罪跟战俘会被丢进一个广场跟鬼怪互相厮杀,只能理解成是刑场,后续的极少人钜细靡遗的纪录关于荒溪国的文化传统,至于古刑林这个名称也没特别去改。  卢蔚然平时会研究冷门的古代建筑、遗迹、悖论,亲眼看到那些纪录上的东西还是被这独树一格的国家吸引,仔细端详每样凋刻、排水系统、刑具,对照脑海中看过的图片,不时惊叹这些人为何会想出这麽残忍暴力的刑法。  长风本身不爱看书,能不要看就不要看,身为天将时没少打过仗,对于这些跟中原完全不同的建筑风格、作风文化很不以为然,认为不管是犯罪还是战俘都必须依规定受刑,而不是用他们跟妖魔鬼怪互相厮杀当做自身娱乐,不禁鄙视的觉得果然野蛮人就是野蛮人,活该会亡国,没文化真可怕!  锺离道显然平时有唸书而且连冷僻的知识都照吞不误,对这些历史遗迹比卢蔚然还瞭若指掌,琴宿看到一个长方平台比桌面高一点,四角有突出四个像门环的握把,均是石凋一体成形两旁都是铺着兽皮的座位,不过那些座位是面朝长方平台,打着:"这是拍卖东西的地方吗?"  锺离道食指撑着下巴,想一会儿,道:"这是卖女人的台子,把人剥光用绳子绑在那石环上面,然后会有人当众上去验货…….嗯,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琴宿过去敲敲那个平台,的确适合一个成年人躺上去,两手举起与肩同宽,那画面真是难以想像,两人说话的同时远处站在石柱旁边的长风喊道:"你们两个别再晃了,郎英杰呢?"  卢蔚然显然很沉浸在其中,拿出纸笔将一些浮凋内容画下来,连同那个长方平台都仔细记录,琴宿打着:"这个就不用记了……..。"  卢蔚然见长风一脸焦虑,连忙过去道:"怎麽回事?"  长风站在一幅巨大的浮凋下方,地面左右分开,裂出一个容一人下去的四方开口,石阶往下延伸尽头隐在黑暗中,不知道多深。  长风道:"那小子刚刚不知道乱碰到什麽机关,地面突然打开,我一转头人就没了,八成掉下洞里面了。"  卢蔚然正色道:"好了!我们不是来观光的,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千万别尧泽人没找到,先折了英杰进去,大家跟上不要走散。"  好似刚刚最认真研究历史遗迹的人不是自己,卢蔚然先走石阶消失在黑暗中,长风跟琴宿道:"你先下去。"  他是想把琴宿跟锺离道隔开,不过琴宿担心锺离道,觉得必须看着他才安心,打着:"师兄你先走。"  长风气的要命,又不好对琴宿发火,食中两指竖起,指指自己双眼,在对着锺离道威吓道:"我会盯着你!一直盯着你,别想耍花样!"  琴宿无奈打着:"师兄,快别闹了。"  长风伸脚往石阶踏,又看了琴宿一眼,才嘀嘀咕咕走下去道:"你跟紧我,这地方够阴森的,好像随时会有什麽鬼东西从各种刁鑽的地方跑出来,设计也很奇怪,花园怎麽建在主殿前面?牆还盖得这麽低,荒溪国的人是把什麽跟什麽混合起来…….搞不懂这些野蛮人的想法……."  等他身影逐渐消失在暗道裡面,琴宿打着:"阿离,我感觉这裡有种怪异的气氛,好像一直有很多人在走来走去,或是一直看着我们,可是完全捉摸不到一点鬼气,保持警觉,上穷剑不要离手。"  锺离道握了握他的手,道:"有你在,我不怕。"  琴宿表情柔和些,姆指腹擦擦他掌心,让他走在自己前面,四人往下方前进,卢蔚然托出冷火焰,蓝光照亮四周,石壁有些潮湿,琴宿本以为会走很久,没到一柱香脚下地面不在是石阶而是平坦道路,这有点像是甬道揉合墓盗,开阔不少,两边牆面隔出一间一间房间,用铁栏围起来,卢蔚然冷火焰上下移动道:"啊!原来是地牢啊,这是地牢吧?"  无人回应他。  他一回头,长风、琴宿跟锺离道早就不见,空荡荡的地下甬道剩下他一个人,他感到空气中一种很窒息的监控感,抽出七星剑护在胸前,尝试着喊道:"长风?"  他的嗓音撞击在四周,敲出连绵的回音。  空荡荡的石砖水泥壁,琴宿握住上穷剑剑鞘,跟锺离道进入另一层空间,锺离道道:"还好琴哥哥聪明,要是手牵着肯定会被干扰,另一头的人就被替换成别的东西,上穷剑有仙气运转,阴鬼不敢直接触碰。"  琴宿单手打着:"我从进入古刑林就有一种感觉,有很多人在看我们,不是只看我,而是看着我们五个,那种感觉像是被上百人……."  锺离道接道:"监控,强烈的慾望混在裡面,这样大概可以理解,为什麽十个人进来,九个疯着出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上面的建筑并不是古刑林,这裡开始才是古刑林。"  这裡的异域感太过强烈,有时候场景再危急,至少都是在自己认知范围内,对于怨灵阴鬼形成的主因、背景、因果关係可以从他们生前环境推敲一二,而这裡尘封已久,很多摆设凋像都不是认知中的东西,风俗文化更是前所未闻,史书记录有限,更多是没看过的事物,琴宿一直警惕四周,将抓柱剑鞘的右手复在锺离道的左手上,连同对方的手掌一同握柱。  琴宿始终没有感觉有东西靠近,空气中充满压迫却没有任何阴影鬼魂靠近,但那被上百人观看的不寒而慄感越发强烈,他们俩人在七弯八拐的地下牢房寻找出路。  走了一会儿,前方分成两条路,一样都是牢房景致,却没有锁上牢门,微微打开的铁栏杆发出吱吱吱的声响,这裡埋在地底下空间有限,琴宿不敢用乌木弓深怕一箭射出去直接轰塌将其掩埋,连距离上面到底多深都不知,琴宿是绷紧神经,握在掌心的手跟剑鞘都被捂热,锺离道感觉他整个人笼罩出一种沉重强势的气场,道:"琴哥哥你还好吗?"  琴宿眼底沉沉,对上锺离道眼神,两人同时停下。  康啷!康啷!康啷!康啷!康啷!  前后都是一条直路,两侧规模大小的制式牢房,无风的情况下牢门竟然微微开阖移动,好似有谁正在玩那些铁门。  琴宿左臂出拳微微侧身,锺离道眼光瞄着他肃穆的神情。  康啷!康啷!康啷!康啷!康啷!  锺离道侧耳倾听,分析道:"像是拖着什麽铁製武器在走的声响。"  此地会不断卸下一切灵力法术,好在琴宿很习惯肉搏战,这裡设置上比在茯苓墓时更加强大,那声响越来越近,频率一致,像是在巡逻的步伐,每一步都是同样的距离,不快不慢,十分规律,但那明显的持着斧头之类的铁器磨擦地面,不想举起发出的噪音,琴宿转头见后面走来时的路,悄无声息的被厚厚黄泥夯土堵上,不进也无法退!  康啷!康啷!康啷!康啷!康啷!  那声音很是扰人,这一条地道底端是琴宿跟锺离道,另一端是被黑暗包复。  康啷!康啷!康啷!康啷!康啷!  随着声响靠近,琴宿将锺离道往自己身后拉,锺离道被他挡在身后,还是很好奇的探着脑袋想看看来者何"人"。  康啷!康啷!康啷!康啷!康啷!  一双破烂裤管下露出一截髒兮兮的赤脚,膝盖以上隐在黑暗中,这裡像是一个独木桥,只有让对向人侧身贴牆让路,不然谁都别想过去,或是一个人先自己进到两旁牢房裡面,这是不可能的,头顶上面的黄泥压得很低,五人中最高的是一米九一的长风,他抬手往上不用伸直就能碰到顶端,琴宿自己身高一米八八,这种狭窄难以引弓射箭,锺离道见对方居然站在原地不动,笑道:"是驴是马,拉出来熘熘便知,这位驴兄麻烦借个道,让我们兄弟俩过去吧!"  他说话还是往常那样,带着一股少年人飞扬活泼的调性,整个空间的怪异感被冲淡不少,他这说话方式有点像是打招呼,带着不动声色的挑衅。  对方果然上当,毕竟被指成驴心里都不会太好受,锺离道对此地再了解,都不会比生活在这裡的人清楚,天时地利都不对,贸然进入乃兵家大忌,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换个战法逼着对方先出招,能打就打!  那人,更正,那东西跨出一步,露出上半身,是一个粗壮男子的体态,肚子上有些赘肉,上半身都是黑灰的尘土,只有穿一条破烂裤子,肩膀上面不是人头,而是一颗暗褐色的猪脑袋,两个眼洞一团漆黑。  锺离道道:"他是负责巡逻监视犯罪者的吧!"  那东西猪脑袋下方有一排歪斜难看的黑线,想来是被人砍去脑袋,换了一颗猪脑袋逢上去,虐待方式极其搞事!  猪脑人拖着沾满黑色污渍的沉重铁棒,上面还有缠着大小不一的尖刺,整体看上去他拿着这玩意儿爆打对方,一时半刻很难弄死人,会痛死倒是真的。  琴宿放开握住锺离道的手,对着那东西一拱手,无声的表示自己要出招了,对方迟缓的看着他,琴宿右脚点在地面,一个开步,发出沉闷的一声。  咚!  他身形犹如流星射出,左手压着猪头人持着铁棒的右手,左手一顶拖塔磅的撑上去,那猪头人头往上喀的歪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锺离道将上穷剑反手负背,知道琴宿认为自己有伤在身才冲锋陷阵,他腹部那小洞早癒合一点痕迹都没有,他很愉悦的看着对方白衣犹如慢动作,缓缓飘下,自己两指搭在牢门框上,来回推着它玩儿。  那猪头人反应奇慢无比,猪鼻被琴宿施出三分力打到朝天,琴宿停下动作,谁都没动。  对这种鬼东西何必先礼后兵?它也看不懂,琴哥哥呀……放开打吧!  猪头人很缓慢的把猪头喀喀喀的转过对上琴宿,琴宿迅速往后跃开拉出距离,接下来地面一阵左右晃动,来的快去得快,两边互相对视。  琴宿右拳在后,左平拳在右边锁骨前三吋,架式正是"白虎拳"起手式!  锺离道食指往下方指指道:"有东西从下面涌上来了。"  琴宿低头一看,白裤管被数十隻髒兮兮的手缠住,地面像长出一堆手臂,有粗有细,都是沾满尘土煤灰,跟猪头人肮髒的程度差不多。  锺离道看出那些手是要干扰作用,不过很是不乾淨,一道银光挥出,像是割草一样,手臂啪拉啪拉断成一片,又立刻"长"出数百隻到处乱抓,锺离道一手抓柱铁杆,让自己身体离地,自己像是挂在牢门上面的旗帜,晃来晃去逗弄着下方疯狂乱抓的手指,对琴宿道:"琴哥哥!这些东西是互相配合的。"  琴宿背着他,微微侧头,示意听到了。  果然适才行动迟缓的猪头人突然举起铁棒,往琴宿当头砸下!  琴宿往上一跃,侧身避开对方铁棍,密密麻麻的尖刺擦着他鼻樑轰的砸在地面人手草中,琴宿左手抓住他肩膀,左脚掌抵在它背上,右拳"勐虎上山"直拳夹着七分力道狠狠贯下去!  猪头人发出咕噜噜声,琴宿右手直拳一凉,原来是猪头人后背到前胸被打出一个黑洞,从洞中裡面爬出黑乎乎的蟑螂们!  锺离道不管看到什麽奇怪场景均是十分閒情逸致,此刻猪头人身上被开洞,也没有喷血,那些蟑螂就像是被打破的米袋,那些蟑螂哗的一下喷出来!  猪头人转身持续挥舞铁棍,甩动颈肩,像是要打死趴在自己背后的蚊子恼怒攻击。  琴宿往后跃上右侧的牢门,低头琢磨拳头击中的触感,锺离道见那些蟑螂散开落到人手草中,鬍鬚探索的乱爬,人手草不会刻意抓它们,不管是人手还是蟑螂数量都太多,有些人手乱抓抓到蟑螂,噗的捏爆它,白煳煳的浆汁沾满一手,腥臭味蔓延空气中,有多噁心就有多噁心!  锺离道真是出门没看黄曆,东沙君主剋星在此!  他面色淡定不能,攀住铁杆往上窜,离地面的东西越远越好,那些蟑螂比厨馀桶裡面的大一倍,赤褐色的脚乱爬,足上细刺都被放大,锺离道胃酸翻腾,唇色发白,冷汗直流,整个人恨不得贴在顶端!  荒溪国国民的趣味真是非常有事!  到底生活多麽空虚无聊,才会想到把蟑螂卵放在人的身躯裡面?  是要噁心自己还是噁心后世人?  琴宿对那些蟑螂视若无睹,神色如霜的举拳攻击,在闪躲猪头人狂暴的击打中,还能插缝隙回击,白影在庞大的铁棍轰轰声翻滚,与平时温雅风格不同,白虎拳招式刚劲,琴宿身影如满月辉光,攻势稳健,笼罩沉着隐忍之感。  锺离道见到一隻蟑螂正飞到铁杆上面,这玩意儿居然还会飞!  蟑螂摆动触鬚,一步一步逼近锺离道靛蓝下摆,肥大一环一环的腹部贴在生鏽的铁杆上,巨大的阴影逐渐往那可怜的少年逼近。  他知道琴宿在忙,还是没忍住喉头洩出一丝哀求:"琴哥哥……."  他声调很低,琴宿一拳磅的打在猪头人猪鼻上,那东西颈子上的缝线嗤啦裂开,琴宿左手举臂横扫,重击猪头人喉咙,猪头人身躯往前倾要压他,琴宿侧身贴着牆,踩着猪头人肩膀,他头顶擦过上方,借力跃到锺离道那个牢房下方,这地形狭长窄小,简直难以施力,猪头人被那些掌出来的手臂推起来,举起铁棍朝琴宿冲撞过去!  锺离道瑟缩在上方角落,吓到模煳,身影变的很淡,琴宿抬起左脚一个鞭腿,锺离道下方跟隔壁的牢房中间隔着石牆壁,瞬间被他踢破,磅一声巨响,上方石块砸落,灰尘中数千隻蟑螂纷纷被震的落下,跟那些烦人的手臂一起被压在下方,琴宿跃上空中一把抱住正好鬆手的锺离道,潇洒回身落下,身后猪头人身躯跟着石壁轰然倒塌!  他们站在一个独立的平台上面,那个地牢设置的反转方界被琴宿踢成废墟便消失了。  琴宿眼神恢復往常的淡然,低头对着锺离道露出极淡的笑意,锺离道两臂环着他颈脖,总算恢復一些血色。  能在恐怖的蟑螂海潮中救下自己,这样的人要不心生爱慕实在很难!    ☆、二十六、古刑林長人頭林(二)    琴宿抱著鍾離道走,腳下變成上坡的地形,他們一路無話,久到鍾離道判斷遠離那些噁心的蟑螂後,他拍拍琴宿肩膀道:"放我下來吧!我能自己走。"  琴宿放下他,眼神一直飄移在四周都是盤根錯節的巨木、殘敗的石像、腐爛的馬車輪,陽光刺不見來,灰濛濛的空氣包圍他們,鍾離道感覺他有疑惑,問道"琴哥哥有什麼事情想問我嗎?"  琴宿站在一個石像前面遲疑一下,打著:"阿離是會怕蟑螂嗎?"  鍾離道:"……."  都已經走這麼久才反應過來,鍾離道都不想吐槽對方到底是遺傳誰的反射弧了,四兩撥千金道:"太多就覺得挺髒的,喔!這似乎是祭祀用的石像。"  那個石像實在奇醜無比,上面用彩色的顏料塗個大花臉,本來就用色奇詭了,現在歷史遠久色塊剝落,石像磨得凹凸不平,眼精一大一小,鼻孔兩個大洞,嘴唇上下塗上厚厚的鮮紅,眼歪嘴斜,那雕刻師可能雕到上半身就覺得精神到極限了,腰以下隨便弄成圓筒形狀,腳什麼都沒有,那妝容像是年華老去還硬要裝年輕的老女人,那個石像斜靠在一個破爛車輪邊上,琴宿打著:"這個石像確定要用來祭祀?"  不會是因為用了這些石像祭祀,而激怒上天引來災禍滅國吧?  如果是這樣就很好理解了,鍾離道道:"我沒記錯的話,這裡面是……."  沙沙沙沙沙-  不知何時樹叢中站出很多石像,少說也有五十多個,都頂著那色彩斑斕滑稽可笑的醜臉看著他們。  "什麼東西?"  盧蔚然沿著石牆走了一陣,腳踩進一灘水裡面,在拔出來發現那不是水,而是黃色濃稠到發出腐爛味的不明液體,裡面還有幾隻扭動的白蛆。  盧蔚然抖抖腳,把上面那些液體甩開,發現這個露天的空間有一些平台、座椅、陶罐破杯器皿等等,他翻來翻去沒見到什麼認識的東西,一個黑影從他身後迅速閃過,盧蔚然沒轉身,瞬間熄滅冷火焰,再度陷入黑暗,右手姆指緩緩推開拔劍出鞘,一個東西撞在一口巨大鍋子上面,發出咚一聲!  盧蔚然青鋒出竅,金石撞擊聲,借著交錯摩擦的火花,他見到那些東西的輪廓,提起劍攻擊幾次,迅速往前方奔走,後面嘶嘶聲越追越近,盧蔚然胸口起伏,小腿一痛,七星劍刷刷刷的往下刺,那東西立刻爬上石牆躲開,盧蔚然踢到凸起的障礙,差點往前摔出去,伸手一摸才發現是石階。 第39章 長風跳下來看到琴宿一手舉起萬斤斷台,整個人被檔在下方,大吃一驚道:"剛剛是你頂著?我幫你我幫你!等等等!還是算了,你快點放下吧!"  長風兩手舉起斷台,那重量可以把人壓成肉泥,想了想還是不要勉強,把那姑娘一起扶出陰影,琴宿才放下斷台,發出轟一聲,再次激起漫天灰塵黃沙。  郎英傑跳下來,見琴宿舉起那巨石輕輕鬆鬆,露出酒窩笑道:"啞巴你好大氣!"  那姑娘摀著胸口,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眉一抬,衝著琴宿凝視道:"阿宿哥哥,真是你嗎?"    ☆、二十七、鹿鸣呦呦琴夫子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一柄七彩光剑穿云破日笔直破风射来,一个高亢的男音大叫:"他妈的!你这个死眼镜!有种追着老子跑!有种去找操控阴鬼的贱女人啊!"  长风大声挥手放心道:"掌门!"  郎英杰举起九鹏剑喜道:"眼镜!"  白雾被剑气盪开,树林中一个男子脑门上插着七星剑,满面是血的嚎叫:"你个死眼镜!武功低微暗算老子的王八羔子!什麽叫阴鬼是我操控的?我能操控还不玩死你们!要不是陈以洁那个蓬莱破岛来的臭□□暗地搞我!你还不被那些石像吞…….哇啊啊啊啊!"  卢蔚然显然不想跟他多废话,一掌将他拍飞在地,走过去踩住他的背,将七星剑从他脑门上面拔起,一道血随着剑锋薄喷而出。  锺离道揉着太阳穴,显然觉得对方很吵,琴宿打着:"掌门你没事吧?"  卢蔚然衣衫染上斑斑血迹,摆手道:"不碍事,你就是陈以洁?"  "妈的!你他妈的把你的爪子拿开!你个畜生!"  换长风一脚踩住那头上喷血的男子,道:"安静点!"  接着很没耐心的一脚将他踢晕。  卢蔚然七星剑指着那姑娘,琴宿连忙一手剑指拨开剑锋,一手打着:"掌门,以洁不是坏人。"  长风把那男子捆起来,捆仙绳一头绑在自己手腕上,错愕道:"阿宿,这不是你说的那个婚约吧?"  此话一出,众人目光全部投在琴宿身上,卢蔚然镜片后方眼神严厉,道:"陈以洁操控此地阴鬼做恶,宋权曾是我派门人,杀我门人出逃到此,苍天有眼!叫他撞到本掌门手裡,他俩人必须同我回去!"  陈以洁茫然娟丽面容仍带着稚气,按着胸口伤的不轻,右脚小腿上缠着铁鍊,盘坐于地道:"我本是为找寻家姊才到中原,途中遇到好心人帮住,听闻他们家中有人受困丧命在此,想着消除荒溪国阴鬼以免再有人受害,进入后发现荒溪国用来祭祀的石像吞食误入者,一路追击导致迷失方向,受困于此一个月馀,在地牢裡面见宋权这个冯门叛徒逃到此地,还以邪术控制石像继续食人,咳咳!阿宿哥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长风举手道:"等等,我被搞煳涂了,你跟宋权不是一路?"  不只他被搞煳涂,蹲在一旁丢石子的郎英杰也是一脸迷茫,卢蔚然持着七星剑对琴宿道:"阿宿,你先说这个陈以洁什麽来历,你怎麽会认识她?想清楚再说,不然我可能会失手一剑砍在她脖子上,至于妳,给本掌门老实一点。"  陈以洁哼了一声道:"我先被雷电腿踢中,后被九鹏剑剑气所伤,再来差点没被石头压死也吓去半条命,站都站不起来还能跑去哪裡?"  长风适才战斗不知对方是姑娘,不然绝对不会使出"雷电腿"攻击,不好意思地摸摸后颈,道:"我想她的确不是跟宋权一路的,我很清楚宋权是什麽货色,他就是个欺软怕硬,只敢在背地骂人的怂包。"  陈以洁扫过长风一眼,觉得对方打斗中虽然废话不断,不过就是嘴坏一些,看上去挺光明磊落的,再来自己也不想被误认成跟宋权一路,道:"谢了,大叔。"  长风炸毛,扯着琴宿衣襟发洩道:"谁是大叔啊?!凭什麽他就是哥哥我就是大叔啊!妳这是歧视知道吗?"  郎英杰指着他,学着陈以洁道:"大叔!"  长风拍开他的手指斥喝道:"吵死人了!小鬼一边玩沙去!"  锺离道挥开长风的手,抹平琴宿被抓皱的衣衫,看着琴宿道:"陈姑娘怎麽认识你的?"  他这句话只是很平常的问句,听在琴宿耳中却带着怀疑质疑,琴宿又开始莫名不安,急急打着:"她不是我婚约,这次我记得很清楚!真的!"  卢蔚然面色不容求情的持着七星剑,危险的剑锋在陈以洁脸旁边晃来晃去,一偏剑锋就毁容!  要死就死,对女人来说,增胖跟变丑都是地狱十八层酷刑中的酷刑,陈以洁不断歪着身子要避开明晃晃的剑刃,吓的冷汗直流。  陈以洁见锺离道看着琴宿时,紫晶的眸色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好像很怕知道什麽,又勉强自己不乱心神,她觉得琴宿打"凭君传语式"太麻烦太慢了,自己脸蛋实在危险,快速主动开口解释。  某年冬天异常寒冷,北方大山冰封万里,琴宿一人离开雪山后四处漂泊,便一路往南走,想跟着大雁避寒过冬,走着走着顺便搭上开往蓬莱仙岛的大船,一个月后下船到一个乡下村庄应聘夫子,琴宿的草芦前有小溪,还有很多大白鹅晃头晃脑,蓝天绿地,山高水远,他每天都在教导那些村中没钱上学堂的孩子们唸书认字,他不想收钱,村人就拿瓜果蔬菜、馒头辣椒、牛奶旧衣救济…….当成学费换小孩识字机会。  陈以洁那时候七岁,家裡还有更年幼的两个妹妹,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平日都是母亲在带,她们母女们常常被父亲打骂,总是听父亲喝醉就打破锅碗,踢翻桌椅吼道:"你那贱命的姐姐也不会多寄些钱回家!老子还要养妳们这些赔钱货!妈的今天最后一点钱都花光了,看!再看老子揍死妳!还不滚出去作饭!要饿死老子吗?"  陈以洁不喜欢待在家里面,常常往草芦跑,也喜欢念书,有次见到新来的夫子正抱着一头梅花鹿幼仔靠在树下,那幼仔前几日跌到土坑裡面摔断后腿就无法走路,夫子右手掌抚在他伤口,一会儿那小鹿就跳出他怀裡面,动动耳朵,踢踢后腿,像是完全没事一样伸展四肢,探着脑袋用黑色的鼻端蹭蹭夫子掌心,夫子点点头彷彿在说:"没事了,玩儿去吧!"  小鹿雀跃地跑开,小溪后面的山坡上面,树林中一隻母鹿正竖起白尾,远远观察夫子,小鹿看到母亲就奔过去,母鹿低头舔舔小鹿头顶翘起来的黄毛,一阵轻风拂面,天犹如浓墨喷洒出一片蔚蓝浓云。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那时候陈以洁看着他就只想到自己念的那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陈以洁开始缠着夫子教自己仙术,夫子是个很温和的人,刚来那会自己捲起袖子搭草芦、种白菜、补衣服、砍柴浇花等等,自己盖起一个草芦,还在小院子搭一个瓜棚,有种田园乡野的閒适之感。  他虽然是个哑巴,但很认真的打手语教书,对于村人送的所有东西跟任何请求都不会拒绝,谁家的母狗生仔要接生、谁家屋顶需要抓漏、谁家篱笆要翻修、谁家牆壁要重上漆等等,村子很多日琐碎小事,若是请夫子帮忙,他都乐意去而且做得很好,陈以洁第一眼看到他时,觉得他哪裡像个夫子?就是个邻家哥哥,什麽杂事都会实在特别可靠!  有次李家一头黄牛跑出牛棚,掉到一个泥坑裡面,李家男人们走到泥坑边上,不管怎麽拽就是无法顺利将黄牛拉出来,黄牛体型笨重,加上四隻脚陷在泥坑中,李家人想着入夜后灰狼成群出没,黄牛没有活命的希望,只好自认倒楣放弃,隔日天还亮,陈以洁习惯这时候就出门去草芦,她拿着姊姊寄回家的"诗经"走在羊肠小道上,晨雾中见到一个身影,待走近一看,竟是琴夫子牵着黄牛回来!  琴夫子牵着黄牛,慢慢的走在乡间田野的羊肠小路上,清晨的露水清芳,山间之岚,她这辈子再不曾看过如此宁静致远、安稳恬淡的画面,那刻她便立誓要拜入蓬莱仙门,学会一身通天撤地的高强本领,出海找姐姐!  早上村裡面人发现河下游附近死了很多灰狼尸体,村长带领男人们剥了狼皮烤了狼肉,那天晚上围着篝火唱歌喝小米酒,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力气逆天大的夫子,那时候很多姑娘对夫子示好,不少父辈上门旁敲侧击的想知道夫子有心上人没有,可惜都被夫子以"在下乃是修道人,该清心寡慾修身养性"挡回了村人的热情。  她在跟随琴夫子的日子中,计画以后出海,自己学了本领要赚大钱,去中原京城最好的地段买房子,把母亲妹妹们接过去,要跟姐姐一起生活再不分开!  陈以洁觉得夫子很俊雅好看,觉得他要是不教书,更像个兄长,总是安静温和的低头做自己的事,不会一直长篇大论发表自己对于世道的偏激想法,以前来的夫子总是在学堂上发表自己整理出会的高论,其中一个白鬍子夫子说过:"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僻、友善柔、友便佞,损矣!什麽样的人是损矣?像是天宵派曾经的天才道人交了损友,跟冯未玄那个妖邪一路灭了万家堡旧址,天道轮迴,苍天有眼!总算上天收了这两个妖孽!自身的成就不代表永久,若是不能造福天下,泽被苍生,与妖邪称友,终会自取灭亡!"  陈以洁有时候躲在外面偷听讲课,当时觉得教这种程度学这种东西,不过都是要学生认同老夫子自己想出的那套理论,还不如自己在放牛时看姊姊寄回来的书册有趣。  琴夫子却不一样,他上课不偏不倚,解释一个事物的始末兴衰,解释每个道理的源头,他教导孩子们自己学习判断能力,陈以洁开始有兴趣听了,更棒的是这个年轻夫子还不收钱!  有天其他小孩都放学回家了,陈以洁不想这麽早回家面对酒醉父亲的拳脚相向,赖在草芦趴在窗边道:"真是讨厌,外面下雨了,姊姊信裡面说中原有好多有趣的东西,那里的山比这裡高,那里的京城比这裡的人多,阿宿哥哥你去过中原,中原真的跟那些外地人说的一样这麽好吗?"  琴宿正在低头缝裤脚的小破洞,对着烛光很认真,听闻放下针线打着:"京城有金碧辉煌的热闹,蓬莱有东海仙山独立,全凭心中一念为何,若心念纷扰忧苦,即使身在天上宫阙抑是一片荒芜,若心念百善喜乐,死海极地亦是桃李芳菲。"  陈以洁小孩心性,想要听大人说说外面的花花世界,得到对方心灵哲学式回复,一脸无趣,坐在门槛上指尖转着芒草玩,道:"阿宿哥哥真不会聊天……”  "……"  外面雷阵雨一下就停了,琴宿便带着陈以洁出门放风筝,陈以洁坐在他肩头,开心的抓住细细的银线,将被放的老高的风筝扯上扯下,顿时认为这样能手握一线控制拿捏的感觉前所未有,十分欣喜,琴宿握住她的短脚,与她一同沐浴在黄昏中,这次她没有以往的寂寥孤单,多了绘出未来蓝图的开阔抱负。  琴宿在蓬莱仙岛度过冬季,隔年四月搭船离开,陈以洁依依不捨的送走夫子,问道:"阿宿哥哥,以后我去中原能找的到你吗?"  琴宿站在船头,在心口拍两下,对她淡淡一笑:"不管哥哥在不在,以洁都要朝着心中的理想迈进,即使孤身一人,也不要放弃。"  即使孤身一人,也不要放弃。  陈以洁真的谨记于心,母亲劳累不堪,又长期遭受殴打,心力憔悴在一个夜晚跳河溺毙,在父亲把两个妹妹卖给别人换两坛酒回家依旧吼吼叫叫,陈以洁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举起锄头狠狠将这个毫无作为的男人打昏在地,收拾家当仓皇逃离,独自踏上修仙之路。  她拜入蓬莱仙门,隔几个月还是跟姐姐陈婉洁鱼雁来往,姐姐在信中总是说自己在一家客栈跑堂,那边一切安好,希望自己好好念书,照顾好母亲妹妹,陈以洁不想让远方的姊姊还要多一份心思担心家裡,也没说母亲妹妹没了,自己打了父亲逃了。  陈以洁在蓬莱仙门待到十五岁就出海要来找姊姊,也想看看姐姐信中提到的姊夫水云宗洪安平,她满心期待想着姐姐肯定会大吃一惊,要给她一个惊喜。  循着信上地址一路要往江南走,路上波折,她听到不少旅人进入古刑林一去不復返,出来就两眼发直口吐白沫举直怪异,有时候还会自己挖坑跳进去,在把水泥倒在自己身上想要封住自己,少年人第一次出师门不免跃跃欲试,她便想着顺路去除阴鬼,却发现冯门叛徒宋权在裡面指挥阴鬼抓人,把人头切下来挂在树上,无头尸体埋在树根下,那片人头林就是支持此地阴气的源头。  宋权像是山大王一样翘腿剔牙两腿大张坐在石梯上,欣赏自己的阴鬼手下将受害者头拔下来,往树上挂,那颐指气使的模样神憎鬼厌。  陈以洁一路被追着跑,又摆脱不了,困在此地,摸清楚此地的型态,于是宋权要命阴鬼杀闯入者,陈以洁就带着闯入者引路让他们逃离,陈以洁一进来就中了宋权布置的锁灵夹,自己总是被困在出口附近转不出去。  如此一来,宋权也知道陈以洁在跟自己对着干,恼怒异常一看到她就派鬼追杀,陈以洁小时候在酒醉父亲的殴打下成长,很会夹缝中求生存,就算无力还手都会观察哪裡可以躲,两人一追一躲,僵持不下。  直到琴宿一行人闯进来。  卢蔚然将七星剑锋举在陈以洁面颊上比划,质疑道:"妳说了半天,一个重点都没有,我看妳的鼻子是不想要了!"  陈以洁吓的面色惨白,琴宿打着:"卢掌门且慢!以洁句句属实,绝非伪造!"  长风拉拉绳子道:"不然拍醒宋权对质一下就行了!"  卢蔚然严肃道:"妳知道我想要问什麽吗?"  陈以洁咬牙道:"我说了我跟宋权不是一路!我被阿宿哥哥追击也未曾坑害他,你就是不相信我,总不会也不相信阿宿哥哥吧?!"  卢蔚然正色道:"谁跟妳说这个?我在意的是,琴宿跟妳,到底有没有婚约?"  "……"  锺离道漫不经心道:"这的确让人好奇。"  郎英杰道:"我不好奇,我师父到底在哪?会在树底下面吗?"  说着就高效率的动手要刨地,这裡一挖下去都有可能会铲到具无头尸体,琴宿连忙阻止他。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  "嘘!安静,听到了吗?"  远处响起地面被物体磨擦的嗤嗤嗤嗤嗤声-  "那个,阿宿哥能先帮我把锁灵夹打开吗?谢谢!谢谢!"  "阿宿!"  "长风别吵!那是什麽?好像有很多庞大、难以计量的东西朝我们靠近!"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  "嗯哼。"  "锺离道你做什麽?啊哈!我知道了!是你搞的鬼对吧?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个天杀的…….阿宿闪开…….嘶!靠!"  卢蔚然七星剑剑尖指在前方最靠近自己的方位,左手提起陈以洁后领,琴宿已把陈以洁脚上锁灵夹扯断,引来长风一阵不满,郎英杰九鹏剑灰蓝剑气划出一个巨大的圈子将众人护在裡面,锺离道在那一声"嗯哼"的轻笑后就不解释,琴宿举起掌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长风脚下踩着的宋权发出一声怪笑,长风弯腰探掌将他拉起来喝道:"你这浑蛋居然装晕!说,到底怎麽回事?那是什麽声音?那是什麽东西?"  树林中黑影晃动,像是人影又像是趴在地面的动物,众人皆是面对外方,屏气凝神,卢蔚然目不斜视道:"宋权,这些不是阴鬼吧?你做了什麽?"  琴宿感觉地面微微上下晃动,一颗石子被震的浮在空中。  锺离道一点都不担心似的,拇指摩擦着上穷剑剑柄。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  宋权被长风拽起来,大笑道:"哈哈哈嘻嘻嘻嘻!好啊人都到齐了,省的本仙去一个一个掀你们老宅,卢蔚然你这个只会做表面功夫的狗贼!不是很了不起很棒棒?装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死狗样!你这麽会算自己好好算算啊!干嘛,在你公开处决我后,还指望我会帮你吗?哈哈哈哈!活该!你们这几个杂碎!陈以洁妳这个只会东躲西藏的小耗子,蓬莱仙门个屁!学的都是什麽鸡毛武功?教出妳这种打不过只会躲的废物,长风你瞪什麽?现在轮到你了,郎英杰这个扁毛畜生,你,就是你!比扁毛畜生还不如的病猫,在天庭的时候就是个低能,被贬也没见你增智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吗?不就下凡先巴一个跟你一样的垃圾卢蔚然,假惺惺地说要帮忙结果还不是为了自己升官?以前就没见过你这麽积极,你帮蠢宿不就是希望天庭念着你的好,等着把你两个废物重新提回去?你们就是一坨屎!"  琴宿没料到他装晕被揭穿毫不羞愧,睁眼就是一阵怒骂,还点着人名一路顺时钟方向骂过去,除了锺离道,其他人都被唱名!  卢蔚然、陈以洁、长风、及郎英杰,被唱名后均对外围的怪噪音不多加理会,齐刷刷刷的转头看向宋权,目光集中在脑门都是血,歪嘴大笑的男子身上。 第41章 宋权仙笔成也墨轩、败也墨轩,要是有点自觉得副官都摸摸鼻子算了,宋权又不是这样的人,他本来仙途坦荡,做仙笔时给前文曲星带在怀裡面,人家殒落他才掉到人间的,这算是倒楣自己认了,可第二次被丢下来,是人为!  他可不能忍了,那句"墨轩缀笔表明心"也没带上自己大名,越想越不甘,越想越不爽!  人间亦有不少关于墨轩的佳话,宋权只要看到标题写着"墨轩缀笔表明心"的书,就一阵乱骂道:"他妈的这什麽狗作者!我才是重点好吗?写一堆狗屎烂文也没带到我一句话,白痴作者我去你祖宗十八代!"  宋权认为墨轩是个小黠大痴沽名钓誉的小人,满腹苦水的记恨他。  卢蔚然听到他故事说来话长,小孩没娘后,很好心的带他回冯门,之后宋权在四象变之盟前夕跟卢蔚然发生争执,他觉得用古法祭天很好,就是效彷古时荒溪国将石像槽成空心,放活人进去,灌入石浆祭天时丢入熔炉。  卢蔚然坚决反对,不管用什麽人如此死法太过残忍有失人道,两人越吵越凶,卢蔚然平时不会摆出掌门架子,当时很生气就用自己是掌门的权力,当众把宋权压下地牢,没几天宋权就越狱还杀了几十名看守的弟子,被卢蔚然抓回后当众砍头,宋权真身本为笔,化为人身时,自是将笔藏置他处,卢蔚然找不到便只能作罢。  宋权人身被卢蔚然断头,做鬼后跑到古刑林号令阴鬼当大王,小日子过的很舒坦,每每派怨灵四处做乱,天天都想找出墨轩大谢八块!  宋权跟着墨轩时就学会探查六界情资,除了对候仙府锺离道不太了解,对其他卢蔚然、陈以洁、长风、及郎英杰四人皆是了于指掌,他早就在被丢下凡间时自尊一起被丢了,骂人专挑别人痛处,以前在天庭当文神时谦恭有礼的表向早被他的不甘怒火烧成烟灰。  他知道郎英杰身上有东沙魔族其中一支金翅鹏族的血统,九鹏剑拿在他手上才会化成金鹏姿态的剑气,姬宗臣这支金翅鹏族血脉到他这代已经很淡,而姬宗臣宗族是崇尚金翅鹏,并非会变成金翅鹏,宋权才不管到底怎样,见到郎英杰就骂他扁毛畜生,他不知道楼璟翔为什会收东沙魔族当徒弟,琴宿也不知道对方知道多少,很担心他口没遮拦一下全讲出来,便站起身考虑打晕对方。  "你个扁毛畜生!把你得鸟爪拿开,楼璟翔这个短命鬼,妈的死眼镜你瞪什麽瞪?卢蔚然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麽,你会把我处决不就是因为你…….嗷嗷嗷我仙骨要断啦!"  "你个废物哪来的仙骨?仙骨只有长在出生就是仙的人身上,你以为你这个两次被踢下来的垃圾跟阿宿能比吗?"  "不许说我师父坏话!不许藐视天宵派!"  琴宿拉开众人,宋权被扁的很惨,看到他还在身残志坚的鬼叫道:"啊哈!这不是含着仙汤匙出生的寰宇殿下吗?怎麽?手残废了还把自己撞成白痴了?哼哼怎麽啦?没被我点到不舒服吗?引以为傲的剑法不能再用感觉如何啊?体验一下当废人的感觉不错吧?你个蠢宿都够笨了还跟着卢蔚然这个只会搞表面的死眼镜……呜!"  锺离道站在那边转转黑麟护腕,众人齐刷刷刷回头,目光都射向他,谁都没出手,宋权头一歪被一个无形的反手巴晕。  一缕极淡的紫气从宋权脸颊上印出一个鲜明的反手印。  锺离道整个人充斥浓重邪气,在古刑林中竟比整座林子都还要阴森妖异!    ☆、二十九、水云荏苒望云舒 (一)    琴宿还在打着没人要看的凭君传语式:"宋仙笔快别说了,会被打的……."  宋权就是看到也不会理他,何况他被揍得鼻青脸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但是比蟑螂坚韧,就是打不死依旧顽强的嗷嗷乱骂!  卢蔚然右手持着七星剑,盯着锺离道的表情就是自己老底被掀开,准备要杀人灭口的铁青面容,七星剑刃上面七石闪闪,长风以为掌门是发现锺离道有问题,适才被宋权点到一阵骂,心中的怒火转到本就讨厌的人身上。  陈以洁喘着气站在旁边,郎英杰蹲下去拿树枝戳宋权的头,似乎奇怪刚刚打了这麽久都生命顽强的宋权,怎麽被反手巴掌一巴就真的晕过去了。  卢蔚然看着锺离道,七星剑尖缓缓移上来,沉沉的嗓子,一字一句道:"你到底是谁?"  长风右脚对着锺离道的位置开步,满脸警惕道:"他是东沙君主。"  卢蔚然黄铜架单边镜片后的左眼锐利,彷彿在审视什麽,抿着唇盯着锺离道看,郎英杰把树枝插在宋权头顶,道:"大叔不要胡说,锺离兄弟能用清平君的仙剑,魔族修魔息,即使拿了仙剑也无法使用还会自伤,这是常识。"  陈以洁也贊同道:"阿宿哥哥是神仙,他朋友肯定不是魔族,大叔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在分化团结自己人内斗。"  长风炸毛对郎英杰吼道:"谁是大叔啊!你给我道歉喔!好好给我跪下来忏悔喔!"  他对女子真是保持一贯的礼遇态度。  锺离道笑道:"这身法很难懂吗?你们修的都是什麽仙?这麽基础的东西都如此大惊小怪。"  卢蔚然举起剑尖对准他道:"锺离君主,你回中原是想对四象盟报仇吗?"  琴宿连忙过来站在他们中间,打着:"他没有,掌门冷静,现在外面都是上千具无头尸体大军,我们先想怎麽脱困吧?"  外面黑乎乎的人形影子左右晃动,不断呜呜噜噜的发出动物的叫声,要不是那个灰蓝剑气勉强抵挡,不过看来挡不住了,卢蔚然喝道:"英杰彻开剑气!"  郎英杰任性道:"不!"  他那句"你不是我师父不要命令我"不说出来大家都知道。  卢蔚然凶气腾腾的转头瞪他,开玩笑,郎英杰连楚阁主都没在怕,更不会怕卢蔚然了。  锺离道伸出食指点在那灰蓝的大鹏头上,大鹏甩甩头绕开他,变成只在其馀人附近快速旋转,几十具无头尸体见有缺口立刻要扑上来,他们的肚子左右分开,两边裂开成为利嘴,露出粗大的舌头跟两排橄榄形排列的尖牙。  接着锺离道拉着琴宿的袖子,带他往外面走,几个无头尸鬼要冲上去攻击他们,锺离道反手凌空一挥,前面二十几隻无头尸鬼彷彿被一个无形的巨大反手巴掌拍开!  他们七零八落的飞出去,跌落在后面更多的无头尸鬼群裡面。  锺离道笑道:"诸位看清楚了吗?我跟琴哥哥不同,没什麽好耐心,也不爱教导人,琴哥哥我们走吧!"  一隻蟑螂触角晃动爬到锺离道脚边,锺离道邪气阴阴的直接踩扁它,其他人见他面色邪魅不犹得往后一退。  琴宿愣愣地看着那群无头尸鬼很恐惧的让出一条弯弯扭扭的道路,纷纷闪开要远离锺离道。  裡面郎英杰的剑气时不时被突破,其馀人不断抵抗偷袭的无头尸鬼,长风见自家小师弟又要被这个妖孽带走,身下两条长腿被七八隻无头尸鬼缠住,他的雷电腿使不出来,气急败坏地喊着:"你个阴险小人!我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这些东西是你召出来的吧?果然…….果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宋权变成疯鬼是在你手下做事,所以这些鬼东西才不攻击你!"  卢蔚然要挥剑砍面前的无头尸鬼,灰蓝的鹏鸟飞来架开他的七星剑,挡住他的视线,他腰部一阵剧痛,闻到一阵腥臭味,低头是一个无头尸鬼咬上来,喝道:"英杰快彻开剑气!"  庐蔚然整个人被无头尸鬼掀翻,十几隻无头尸鬼疯狂挤上来要扑咬他,庐蔚然被撞倒在地,右手腕被撕咬的皮肉外翻,七星剑落在地面。  陈以洁摀着胸口背底树干上,放弃挣扎的看着越来越近不断涌出的无头尸鬼围上来,面上灰白不甘又恐惧的闭上眼睛。  长风两条长腿上被咬的坑坑哇哇,他腰下缠着黑乎乎的无头尸鬼山,阵阵臭味飘出来,他看其他人都被放倒了,一掌一掌不断往下重击,噗噗声中烂肉飞溅到他脸上,尸块碰撞声中夹着他的怒火道:"可恶!你们这些发臭的烂肉!看老子不把你们打成肉饼!"  郎英杰抓住九鹏剑,此刻九鹏剑发出鹰啼声,上下奋力抖动再次失控!  "怎麽又来了?你别闹了听话点!"  他自己都是不受控制的个性,这柄剑比主人更难搞,像被绳子缠住的野鹰更不受控制的狂乱挣扎。  郎英杰一头雾水的死死抓住剑柄,被他的配剑上下左右不断要把他甩下来,郎英杰在空中像个破布乱飘,下方一堆无头尸鬼群伸手乱跳要把他抓下来。  长风脖子被一个长的疑似两团胸部,生前是女性的无头尸鬼掐住,长风死到临头不放弃话唠本性道:"妳……你他妈的……牡丹花也……不是……长成这样……我去……"  他脸憋成紫红色,就要缺氧而死,当众人觉得大势已去,各个面如死灰,准备洗洗脖子拟好遗言见阎王时,一阵灰蓝剑气冲天,化成巨大的大鹏鸟在古刑林上空盘旋鸣叫!  众人的确看到,琴宿脚下穿着紫黑色的靴子,浮在空中左手持乌木弓,右手平举手腕,小臂微微上抬,抬头凝视上方,是放手射箭完的姿势。  郎英杰被九鹏剑在空中乱甩,琴宿见状不好,其他人要被当肥料,锺离道见他翻出乌木弓,知道他要帮忙,不等对方打手势,左手化出魔息拖住他双足,琴宿黑靴正是被附上魔息才能飞在空中,他飞到郎英杰旁边,白袖一闪,瞬间就握住九鹏剑!  那剑在琴宿掌心被牢牢抓住,像是被抓住的小鸡不断啼叫却挣脱不得,郎英杰被琴宿拎住后领,往锺离道的位置丢下去,锺离道本来张臂仰面作势要接,见琴宿一转头举弓,立刻换上冰冷面容,放下手臂往左边挪一步,郎英杰磅的在锺离道右脚边砸出一个倒立的人形坑。  琴宿将九鹏剑架在乌木弓上,往天上拉满月圆,刷的九鹏剑当真剑鸣九天,直冲上天变成灰蓝大鹏展翅!  九鹏剑射出瞬间巨大的剑气盪开,那些无头尸鬼被震得东倒西歪,众人趁势反击,抓住一线生机立刻出手挡抗。  那巨大的鹏鸟笼盖住整座古刑林上空盘旋,就是百里外都能见到如此壮观的奇景!  长风整个人已经被五十几隻尸鬼埋住,陈以洁不断将他身上的尸鬼往外拉还要挥掌抵抗其他尸鬼的攻击,郎英杰被摔晕过去头下脚上的倒在坑裡,锺离道看都不看疯忙的其他人,食指撑着下巴,歪头一脸愉悦的欣赏琴宿神姿。  琴宿玉蝉化出三支角宿箭,扣在指尖直接打出去,回身衣袖翩翩,三箭打在卢蔚然身上的无头尸鬼上面,那些无头尸鬼立刻毙命,卢蔚然吃力的把身上的尸鬼举手架开,琴宿徒手射出的角宿箭威力不及有乌木弓时厉害,卢蔚然捡起七星剑掷给琴宿喊道:"阿宿接剑!"  琴宿背对卢蔚然,抬手张开五指,头也不回很英姿飒爽的抄住七星剑,顿时如虎添翼!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七星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救急的弧线,康的落在琴宿脚边三尺外,琴宿的手还举在空中,本来畏惧退开的无头尸鬼也被自己想像,或是不应该要这样发展的跳脱画面愣住。  众人:"……"  卢蔚然浑身是血跟撕裂伤口,右手腕在喷血,无力使用七星剑,拖着被咬下好几块腿肉的左腿,推开几个在猜测琴宿实力多少的尸鬼,走过去弯腰捡起七星剑,塞到琴宿手裡面道:"好了好了,假装你接住了,去吧!"  琴宿一挥七星剑,四周落叶被激的乱飞,长风爬出无头尸鬼山的挤压,见到琴宿拿着七星剑跃跃欲试,脸上恢復一点昔日风采的表情,似乎在考虑怎麽运用他。  长风刚被陈以洁拉出来,一见到他拿着七星剑,犹如当年寰宇殿那个众星拱月的寰宇殿下,连忙焦急道:"别让他拿剑!"  一阵剑锋乱飞,陈以洁连忙踢开长风,长风又滚了七八圈撞到树干停下来,七星剑锋把他们刚刚停留的地方炸出一个大坑,接着巨大粗壮的树干应声倒下,漫天树叶形成一道道风柱,上千隻无头尸鬼都七星剑斩成一块一块大小不均的烂肉四处飞溅!  陈以洁毕竟是姑娘,被漫天的树叶泥土内脏肉屑噼头盖脸的洒了一身,浑身赤赤黑黑的散发出臭气,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崩溃到无法反映,站在原地两眼发直。  琴宿跃上空中,锺离道拍拍两下,一条紫气蒸腾的龙形雾气环住他,所以的攻击跟黄绿色的黏液都才那条龙形雾气弹开,那条紫龙温驯的垂头让锺离道舒服的靠在他身上。  郎英杰甩甩头站起来,跳出人形土坑,像是小鸟一样抖抖翅膀,一见到锺离道身边聚集的尸鬼就举起拳头,兴奋道:"锺离兄弟莫怕,我来助你!"  他上次这样说的时候一剑穿透锺离道腹部,不要越帮越忙就感谢皇天后土了,锺离道抬手拍拍手下的龙头,那紫龙一甩尾,巴在郎英杰后脑勺上面,对方再度倒回人形土坑中。  卢蔚然一抹脸上臭气熏天的黏液,暂时忍住作呕的冲动,喊着道:"阿宿,西南方,那裡的阴气最薄,往那边斩!"  琴宿飞身往西南方提剑砍,剑气四射,长风连滚带爬还是没闪过一道剑光擦破他左脸颊,他大声道:"我就说吧!别让他拿剑!你会不会瞄,妈的好痛!我靠!等等等等……"  琴宿已将七星剑架在乌木弓上,拉弦开步,一阵七星彩光大作,整座林子发出耀眼的光芒,往四面八方穿林射出,还夹着长风阵阵虎啸-  "我去你的蠢宿!你这什麽烂剑法!西南方这麽巨大无比的靶子你都能打歪!!!!!!!"  古刑林上方巨鹏不断盘旋撞击屏障,下方被琴宿挥剑噼山开海,瞬间被夷为平地,黄土瀰漫在空中,巨鹏往下缓缓拍动翅膀,激起风力吹开沙子,众人不断挥袖,逐渐恢復视线。  站在东侧的长风虽生犹死的抬手擦血,半截剑刃直直插在他脑门上,陈以洁满身黏液嘴角抽动,一副要吐又强忍住的样子,卢蔚然左手因重伤不断颤抖的提着宋权一条腿拖着他,右手提着满身黄褐色泥泞的郎英杰后领,锺离道负手站在紫龙背上浮在空中,衣着乾淨整齐的飞向琴宿,琴宿白衣猎猎,稳稳落在他旁边,配合的时机刚刚好。  琴宿左掌心一空,那乌木弓在也承受不住巨大的剑气冲击断成好几节,这弓是在雪山山门製的,琴宿心中不禁惋惜,跃到锺离道身边时,左掌心只剩下一块灰灰的矩形木块。  锺离道看出他的失落道:"下回我给你找一把更好用的弓。"  琴宿将木块收进怀中,打着:"谢谢阿离。"  两人落地瞬间,紫龙消散,跟对面一排发出臭味的众人相比简直不像一路进退的。  琴宿左手握着七星剑,低头见到别人借给他的剑如今只剩下一半,上半截正插在大师兄的脑门上,不好意思的低头走到长风面前,长风眼神想死的蹲下身子,让琴宿拔出他脑门上面的半截剑锋,琴宿拿着断成两半的七星剑还给主人,打着:"谢谢。"说完下意识退到锺离道身边。  卢蔚然接过断成两半的七星剑,五味杂陈的看着大展身手的琴宿,他左边镜片上都是血,木然道:"不客气。"  一阵吵杂的人声朝他们聚集过来-  "郡主,裡面地形诡异,敌军人数、使用兵器、前方部队布置为何皆不明,擅入敌方战线乃兵家大忌,莫要贸然进去!"  "将军你要是心生怯意就自己留在外面,还有少来兵法那套,这又不是军事文这就是修仙文!起开不要拦我!"  一位美貌姑娘跟一个带着青鬼面具的魁武男子拉拉扯扯,东首四名穿着冯门玄衣劲装,围着月白围巾的角木、奎木、斗木及井木一见到掌门跟副掌门立刻围上来。  "副掌门你头上在喷血?!像个迷你喷泉一样!而且你身上好臭!"  "掌门您没事吧?怎麽伤成这样?"  "您怎麽一声不交代就离开了?担心死我们了!"  "副掌门你是被什麽东西吃下去又吐出来了吗?你身上好臭这是什麽黏液好噁心!"  一名面色担忧的英俊青年一身杏黄道袍,腰间配着血色长剑,不断在外圈横七八竖的巨大断树堆来回踱步,见到恢復知觉的郎英杰立刻上前提起他后领,像是拎小鸟一样训道:"你这孩子,师兄一年份的传音符都烧在你身上了,你听到也不回,让你到处乱跑,幽州城那边被你砸的到处都是大洞,莲潭的师兄姐们还在那边□□民劳动,你怎麽受伤的?不要乱动,我给你上药。"  郎英杰毫不配合的不断扑腾,被他家的鋐午师兄牢牢按着,还嚷嚷着:"我要找师父!放开我!我要找师父!"  一个眯眯眼青年见到陈以洁就上前,面容凝重道问:"妳是蓬莱仙门陈以洁?"  他扶着一脸困惑的陈以洁,眯眯眼扫过琴宿,道:"你等我一下,以洁我们过去说话。"  琴宿见到他两人走远,转到一块半塌的牆后面,洪安平的肩膀高出牆面,陈以洁只露出头顶,看不到神情,洪安平说了一阵,陈以洁退开几步,洪安平不断说着什麽,陈以洁像石像僵着身子,过了一会儿突然放声哭起来,头顶消失在牆边上,应该是蹲下身去,洪安平抬手放在她头顶,也蹲下去不断对她低声说话。  三娘见到锺离道连忙奔过来,后面青鬼面具人经过郎英杰身边时顿了顿,才慢慢走过去。 第43章 如果在坦白后必须接受对方的拒绝,那不如一直不清不楚的拖下去,往后的疏离都比直接的切断来往好,锺离道不知道哪个更让人痛苦,但至少两人相处的回忆都能成为自己继续活着的动力,这样就足够了。  锺离道知道琴宿对自己只是手足之情,非男女之意,可是自己却无法接受,他一点都不想要跟琴宿当兄弟,一点都不想。  锺离道从第一眼看到他,到隔着高牆与他每夜对谈,便心悦之心情愫暗生,琴宿对他的语气,总是带着温和包容、顺从和煦,像是兄长对弟弟一样。  锺离道把一生的勇气都用在这次上面,他知道自己让琴宿失望了。  琴宿看着他,面色平淡到读不出情绪,彷彿回到百年前那个从天而降的清平君,永远透着清淡无欲的气质。  有求皆苦,无欲则刚,仙君本无情无欲,一朝落凡尘,道心不改,放鹤归山。  锺离道走进他,进到两人几乎贴在一起,他低声道:"永别了,大哥......清平君......"  锺离道右手掌心贴在他胸口,左手轻抚他面颊,闭上眼,薄唇吻在他嘴角上,琴宿垂眼看着他眼眸,两手垂在身侧,始终没有任何动作,锺离道伸手抚平对方衣襟上的皱褶,缓缓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寒山。  天上云比琴宿身上的旧道袍还要雪白,天空蓝的让人炫目,天江缓慢宁静流动,连水下鲦鱼们都游的无声无息,随着河床上石块与天上倒影争着一股欢快。  琴宿对着寒山茫茫薄雾,不知所措的木然呆望,阿离,我是心悦你的,此情此心却来不及传达,斯人已远。  五个月后,二月十三日晌午,寒山钟楼。  琴宿跟往常一样,为了避免衣衫在工作时损坏,他在春寒料峭的二月,把上衫折好放在板凳上面,光着膀子,右脚踩在梯子上,左脚掌抵着牆面,稳住身形,提着漆桶拿着刷子,开始上下将钟楼重新上漆。  自从锺离道走后,他们始终未在联络,寒山现只有琴宿一人守钟,他也听闻外界发生几件大事,丹阳坛掌门岳百川宣布退出四象变之盟,并于二月二十日邀请各派到翡翠谷议事,水云宗洪志恩将警钟连同寒山地界卖给候仙府,并于二月十四日派人实施移交清点的程序,这件事便跟琴宿关係密切了。  琴宿接到尚渊传来的消息是在去年底,他便开始赶在十四日之前把所有的环境重新整理翻修一遍,栅栏、围牆、楼梯、屋顶、窗框都打掉重製,今日上完漆就大功告成了,他很满意自己的木工装修成效,想着这算是为自己在水云宗的打工生涯划下不错的句点。  休憩时他看着天空发呆,想着父亲母亲、两位大师兄、师父,命运给了每个人各自的选择,每个大道最终都是殊途同道。  琴宿这几个月夜晚躺在瓜棚架下,不断回忆跟锺离道相遇、认识、对谈的每一个片段,那时候在思过牆边上,曾经一度可惜这麽了解自己的人是个少年,自己为什麽惋惜呢?  或许早就心悦于他。  阿离是君主,但不管对方身分如何,喜悦或是悲伤、欢愉或是抑鬱,种种心情都想要与之分享,希望对方永远顺遂快乐,情意悄无声息的蔓延却不自知。  琴宿门心自问,他自己撞塌思过牆内心深处不就是渴望找到那个小兄弟,好好看看他,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肯跟如此失败、绝望、一心想自戕的自己说话,阿离这百年来不断默默的付出,爱着一个人,爱的戒慎惶恐,爱的如履薄冰,阿离怕自己嫌弃他是魔君(老实的琴宿再度忽略两人皆是男子)觉得他噁心所以不断观察自己反映,自己却总是一次次让阿离伤心,一次次毫无表态,琴宿才知道,自己真的做的一塌煳涂。  琴宿得知十四日锺离道肯定要亲自来清点移交清册后,就下定决心抓住机会,好好跟他谈谈。  完工后,琴宿打了一盆水擦擦身子,放下木桶,转身披上衣衫就看到山坡下一个披着忍冬暗纹刺绣的锦袍,着紫裙围着白兔围脖的女子迎面而来。  那女子笑着朝他招手道:"呦!琴道长,你这屋顶修的真不错,要不改行当木工算了?"  琴宿转身繫好衣带,笑着打着:"三娘!好久不见了,我这不是在等着移交给候仙府的小庄主吗?"  三娘走上来,琴宿把放在板凳上的锤子、钜子拿起来,用一块布擦去粉尘倒了杯茶给她。  三娘很随意不拘小节,即使许久不见,也不会给人带来生疏的压力。  三娘坐在那张板凳上,她像是冬天跑出来晒太阳的猫儿,眯着眼打量院子一地的木条、五桶漆桶、一张新製好的茶几,等等地上一个木盒裡面一堆不同木榫木钉。  外面的草地被修剪的十分整齐,杂草都拔掉了,阳光洒下来就能把寒风赶跑,三娘觉得这个男人即使不再是清平君,他脚踏实地的工作、尽心尽力的低头锯木板的样子都有一种稳重可靠的魅力,待在他旁边十分有安全感。  三娘见他温吞缓慢的敲钉子,有点不好声色严厉的指责对方。  琴宿知道十四日这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他看到故人自是十分高兴的,笑着看三娘打着:"阿离都还好吗?"  三娘似乎很意外他居然先提到锺离道,有些怀疑又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琴宿几缕髮丝散在前额,他将木簪取下来重新束髮,打着:"怎麽了吗?"  三娘将喝了一半的茶杯握在掌心道:"我以为你不会想在提到君主,不过既然你先提了,我也不用怕尴尬,道长,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谈谈,关于锺离年、女帝还有一枚东沙御军钮,我知道你不会聊天,我说你听可以吧!"  琴宿正在想一个聊天的开头,像解释月晕而风、础润而雨的自然现象就不错,不过三娘已经先扼杀他精心准备的开头,他便很专心的听她说。  三娘道:"女帝是个很心高气傲的女子,她跟锺离年的感情得不到父亲摄政王的认同,两人就私奔到中原,后来女帝怀孕,锺离年失踪了,女帝带着孩子找不到他,而且因为常常在仙门附近打探消息惹得被人追杀,摄政王跟我找到她时,她说把孩子藏起来了,但那时候女帝身受重伤意识不清,没说藏在哪裡昏迷不醒还一直喊着锺离年的名字,她三天后就去了,摄政王以找到君主为前提对仙门开战,当年大战前夕,四象变之盟并不清楚为何地处沿海的魔族要突然进犯中原,摄政王一直隐瞒这重大隐情,包含对自己的亲信姬氏一族也未透漏,仙魔本就长年不睦,只是中间夹着人类,两边各自安生也不想先引起冲突,犯众怒,当年摄政王爱女心切,一心想寻得皇孙,不固内部长老反对执意开战,我对锺离年并不了解,可是我不认为这样对待自己妻子的男人会有多好,我对君主除了有君臣之礼,我心里也把君主当成家人一样,魔族跟人类的皇族不太一样,族人虽少,但互相关係联繫密切,君与臣休戚与共,君主是个善良正直之人,他喜爱人间,我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一点委屈。"  她举起杯子才发现没茶了,琴宿拿着铁水壶帮她倒满。  三娘道:"朱明你看过吧?他很欠揍爱偷懒,就是个小机灵鬼!以前他是姬宗臣的手下,因为怠忽职守在一个雨夜把姬将军的弟弟弄丢,还让敌人夫人杀死在床上,那时候姬将军气得要杀他,朱明事发当晚立刻连夜逃到候仙府,最后还是君主出面保住他小命的,君主是这世上最温柔善良的人,他跟女帝很像,总是不动声色的为属下着想,表面上对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其实比谁都还上心,那天他把你送回水云宗寒山时,我跟朱明都笑着说要改口喊你东沙驸马了,结果!"  最后两个字像是县令拍下惊堂木,喝道:"斩首!"  琴宿总算明白三娘提前一天来找自己,是为了五个月前,自己很像书中要跟自己兄弟结拜,结果兄弟换了女装恢復真身说要跟自己拜天地,被自己一口拒绝后对方娘家抄兵器要来砍死自己这个渣男。  姐姐提刀要帮在夫家受欺负的妹妹讨公道的气势!  虽然凶狠但琴宿却感到很温馨的笑了。  事实上也是这样没错,娘家人都是战斗魔族,一般人还没本事接这门亲事,琴宿这回可是古今第一人。  第一个因为退掉皇家亲事被娘家砍死的人!  琴宿拜锺离道所赐能活着跟三娘对话,否则三娘已经一刀剁下他狗头,回去挂在候仙府牆上以儆效尤,敢欺负君主就是这个下场!  琴宿打着:"我是很喜欢阿离的,真的!"  三娘认为琴宿还在坚持兄弟情谊,面色凝重道:"我看这种喜欢还是算了吧!我族有个圣物名东沙御军钮,除了女帝以外唯有持有此物之人能号令魔界三军,而以往都只有驸马或是皇后可以持有,因为他同时代表对君主至死不渝的忠贞感情,才会把此圣物给另一伴。"  她是要拿回方印。  三娘道:"我不知道锺离年用什麽手段骗得此印,我想你救的那人就是锺离年,他个性狡诈无耻,骗了女帝感情骗方印,所以对方在死前才会把方印给你,还说什麽以后要把女儿嫁给你.....哈哈,锺离年连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真是没救了,还好他早死了,不然我见到他一次杀他一次。"  她语气认真又凶残,恨不得将锺离年挫骨扬灰。  琴宿拿下方印,将那枚圣物握在掌心,若有所思的看着三娘。  三娘虽然想骂人,不过还是因为对方是君主心上人,而且道长人也不坏,用了很婉转,替对方找台阶下的语气道:"道长,我们本就不同立场、族群,你在人间久了染上人们三心二意表裡不一的习性,我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君主喜欢一个人可以心悦千年万年至死不休,跟女帝一样性子,你既然对他无心,那请把圣物完璧归赵,以后不要再见君主了,至少让时间冲淡一切,大家好聚好散,麻烦你了。"  琴宿打着:"这几个月我想了很多,阿离为我做的一切我是无力偿还报答了,但有些事情我还是想亲口对他说,所以,这枚方印我暂时不能还妳,抱歉。"  三娘面目沉沉盯着他,道:"琴道长,我以前从来没称呼锺离年驸马,因为我觉得他配不上我的女帝,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君主有多喜欢你,你可以不回应他,但请你永远别伤害他,三娘不只是君主的属下,更是一方郡主,要上天庭诛仙是不可能,不过要复灭一仙门还是做的到。"  一阵风吹来,板凳图纸被吹的不断在空中翻腾,琴宿连忙过去一手把他捞回来,用一块石子压在纸角上,桌面上还有一支毛笔,在一大叠空白图纸上滚来滚去滴了几滴墨汁。  三娘眼神不断露出质疑、考虑、更多是审视对方,她暗紫色的裙摆边上有着细緻的紫藤古纹,一袭低调奢华衬出她本就高贵的血统身份。  琴宿笑着打着:"放心吧!我只是心裡有话想当面对阿离说,我没有恶意。"  三娘闭上眼睛,两手中指按着太阳穴,低头吸一口气,接着呼了一声,放下茶杯,起身拍拍裙摆灰尘,拱手道:"打扰了,告辞。"  琴宿打着:"路上小心。"  三娘往前走出篱笆,停住脚步,转头意味深长的凝视他,兔毛挡住她美豔的侧脸,琴宿眼神依旧犹如明镜止水,看不出高亢或是忧愁的情绪,她眼眸一股紫气闪过,袖口下指尖缓缓放鬆开来魔息在指间跳动。    ☆、三十一、剑穿灵脉意难平    "星河天尊回来了!"  "天尊回来!"  "快、快回去换朝服!"  "等等等等,先去通知娘娘!"  "好的,不对不对,那谁先去通知娘娘,你们几个回去换朝服!"  在天庭上,琴宿十六岁前极少见过星河天尊,一来他都在跟着师父四海八荒到处云游修练,二来琼光仙子能干聪敏、身兼二职,她把寰宇殿大小事情处理的稳稳当当,琴宿第一次跟父亲对话超过三句就是刚终结人间仙魔大战后回到天庭,他脚踩浮云,持着追月洗尘弓一身正气凛然踏入环宇神殿,就看到主位旁边一个与自己身形七分相似,放下一头墨黑长髮神色冷淡,连那毫无喜怒的表情都跟琴宿一模一样。  星河天尊侧头看他,右手抚在金凋玉琢的扶手上,嗓音比琴宿更低,道:"回来了?"  琴宿一开始愣了一下,以为是哪位上仙驾到,这裡的仙僚会喊他"仙君"、"寰宇殿下"有些也会跟着人间称呼他"清平君"没有谁进来连对方称谓都不喊,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他说话。  琴宿心裡不大高兴,那人甚至背对着自己,他还在思忖怎麽回话,对方又先开口道:"跪下。"  什麽???  琴宿以为自己耳朵瞎了,不,是聋了,这人没事吧?都不自报姓名就让本君跪??  那人转身,星河天尊总算转正对着他了,琴宿很久没看过他,仔细看着他问道:"是......星河天尊?"  膝弯就一阵剧痛,彷彿被刀砍一刀,琴宿左手用追月洗尘弓撑住身子,想着对方是父亲,自当跪下,于是便没在抵抗,自己双膝跪下,左手仍是紧紧握住弓身。  星河天尊衣角晃动突然闪到琴宿身后,琴宿脖子一凉,自己背在身后的仙剑已经被父亲抽出,他嗓音依旧冷冷清清道:"谁任命你下凡的?"  琴宿一听才醒悟,原来这个几百年不在天庭的星河天尊,竟然为了自己私自下凡从下界赶回来,感情是来兴师问罪的!  墨轩送给他的仙剑明亮架在自己颈间,剑锋碰在皮肤上就割出一道血痕,将琴宿雪白竹纹的衣襟滴出几点红叶。  琴宿朗声道:"无人命孩儿下凡,孩儿不知错在何处。"  星河天尊看着这个跟自己面容个性都极其相似的儿子,举起剑对准他一字一句道:"毫无悔意。"  他连说这四个字时都没什麽情绪起伏,琴宿以为星河天尊要将自己血溅寰宇殿,他闭上眼睛受死,反正对方不敢真的杀了自己,就算自己同意,琼光仙子第一个不会同意,星河天尊大不了提剑威吓自己而已。  脑袋还没停下周转,右手腕传来一阵剧痛,银光划过,他还没反应过来怎麽回事手腕几乎被斩断。  白袖伸出一个快要断掉的掌心,白骨外露,一点皮肉相连,痛楚难熬。  琴宿脑中一片空白,他真的不敢相信,他脑子一直跑出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怎麽会?他怎麽可以这麽做?  琴宿一堆念头质问一併爆出,都没头绪要先问哪一个,星河天尊将染血的仙剑拂袖往殿堂中间的四方红尘镜扔去。  红尘镜可以看到人间的情况,在寰宇殿接到任务需要下凡执勤的星官也会直接从这裡下凡,琴宿是从南天门出去的,他认为这是做对的事情,这样直接击倒天将,才叫光明正大。  琴宿右手软软的垂在身侧,他咬牙对着不想多话的星河天尊喘气道:"呼......我不知道错在哪裡,错在哪裡......要受到这样的重罚?!"  琴宿对星河天尊印象很淡,师父跟琼光仙子说过他小时候跟父亲很像,话少又不爱跟其他人聊天,但琴宿长大后已经改变很多,个性有点冥顽不灵、有点柔中带强,大部分时后都会笑着跟仙僚相处谈天,自从打败墨轩后,心裡对自己剑术很自负,他此次下凡就是认为不用出剑便能平息战乱,而他确实没用上仙剑就圆满回归-  少年成名,光芒万丈,双剑一流,道韵非凡,名声鹊起,流传六界。  每个人都崇拜爱慕着清平君,天庭天将也是对他赞誉有加,双剑一流,道韵非凡八字就是清平君最完美的写照!  传到天庭上神都不好处罚他了,不管琴宿如何打了天将私自下凡,结果都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人间仙门从来没有这麽疯狂暴动的推崇过谁,清平君的名号响彻九霄轰动六界,琴宿内心深处更加确认自己是对的,却怎麽都想不到自己会被几百年没出现的星河天尊断其手掌。  琴宿除了痛还是痛,除了怒还是怒,更多是胸中一股意气不平,他整条右手几乎不在自己身上,想动却动不了,星河天尊还是不说话,没表情,像个神像站在他面前。  简直不可理喻!  琴宿气到几乎是用克制怒火颤抖的口吻声量道:"您觉得自己是天尊,在消失几百年后才想到自己还有个儿子,我下凡匡扶天下,你认为我错,却连一个理由都想不出来吗?"  琴宿用弓端撑地,一层薄汗罩在面庞,他气到浑身颤抖,星河天尊神色暗了暗,好像在审视他却仍是不发一语。  过了一会儿,他道:"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琴宿满腔怒火,对着这个陌生的父亲冷笑道:"那真是抱歉了。"  琴宿本就不是会骂人辩论的个性,他跟着师父读过圣贤书,知道人伦道德,他以前听到别人谈论星河天尊觉得父亲是个很有责任感,只是不善与人沟通应对,他可能跟自己一样喜欢人间,至少琴宿是非常喜欢的,或许是琼光仙子存在感太强烈,星河天尊本就沉默,一去不復返后,寰宇殿以琼光仙子马首是瞻,也是一路平安的过了好几年。 第45章 怎麽会这样!  怎麽会这样!  怎麽会这样!  怎麽会这样啊!  不可能.....不可能......骗人的吧!  啊啊啊啊!!!  琴宿不断开口说话,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无声的呐喊,师父知道他这样疯狂的张口是要表达什麽实在看不下去,出手将他拍晕,将瘫软的琴宿扶上床,拉过被子盖好,看着消瘦的徒弟忧伤道:"阿宿......你现在一无所有了......为师都不知道怎麽告诉你真相......唉,真是,天意难违.....天意难违啊。"  何处,问初始。  竹屋外面种了冷箭雪竹,比一般的竹子颜色灰白,只生长于雪山,没有一点生机盎然之态一大片包围琴宿的小屋子,前方有架上长长的竹廊,天气好时雪都能堆积到十二吋,要是起雾当真伸手不见五指。  这个银白世界像是琴宿绝望无生欲的内心,一片枉然。    ☆、三十二、一牆兩心思過牆    琴宿開始變得不愛說話。  即使心裡面有話要表達也不願意妥協承認某些事情,他或許不擅長聊天,但他的道韻天上天下,無人不稱讚歌頌,就連滿肚子苦水牢騷,表面還是裝的客氣周到的宋權都寫過一篇文章稱讚過寰宇殿下舉世無雙的道韻。  琴宿也不打手語。  他以前喜歡人間所以嘗試過凡人的日常,現在真的要因生活所需去煮飯、砍柴、生火、洗衣時,心裡面有種被羞辱的憤怒,以前是"喜歡"可以選擇要不要去做,而現在則是"必須"去做,琴宿覺得像是被所謂的天道整了,失去父母跟仙人之姿,現在他只是個落魄凡人。  又啞又殘,連劍都拿不起來!他簡直憎恨這樣廢物的自己!  琴宿還是每日木著臉一語不發的為自己做飯,然後磨墨寫字唸書。  師父後來很少來,在石林被撞塌後,他用仙法化了一座高牆名"思過牆"自省己過。  師父勉勵琴宿自省悔過,那座牆位於雪山山腰,長風大師兄來過幾次,後來說有事要處理,就沒在來找過琴宿,墨軒大師兄也來過幾次,不過墨軒只會站在牆的另一頭跟師父對話,琴宿每天黃昏都會來高牆附近採一些能食用的山菜香菇。  在這裡待了一個月後,他聽到一個蒼老的嗓音跟一個語調很客氣的嗓音在對話。  ".....勾股算式.....然後乘上下來的速率可以算出取得公績的概率......"  "嗯.....真不錯真不錯.....你找到星河天尊了嗎?"  "找到了,在屍體殘缺的部分可以判斷....死的瞬間被神柱的力道.....屍塊碎的到處都是......應該沒什麼痛苦.....不過連渣都不剩就是了。"  "好吧!處理完後....不要跟他說,最近他情緒很不穩定,要是知道自己扛的神柱落下來砸死自己的父親,可能又要再崩潰一次....."  "他犯下這麼大的罪,上面怎麼說?上誅仙台?"  "......天尊殞落之事已經傳回去了,娘娘自己先去認罪了,娘娘她一力獨自承擔所有他犯下的罪責上了誅仙台,已經魂飛破散了......"  "......也好。"  "......你那個什麼公式,可以計算出拿到多少公績就可以重返天庭了嗎?"  ".....可以。"  後面說甚麼琴宿聽不清楚,他也沒心思聽了,他靠著牆壁,慢慢滑落下來,眼神渙散的盯著前方,無法聚焦,胸口起伏,雙手不斷顫抖,面無血色下唇被凍的發青,心臟咚咚的跳動,像是戰鼓一樣,他渾身無法停止的顫抖,想發出一點聲音也做不到。  他不斷哭著捶打自己的腦袋,希望可以就這樣活活把自己打死。  淚水打濕衣襟,視線模糊不清,他頭昏腦脹渾身劇疼無比,想大吼大叫卻發不出聲,他狠狠的捶打自己的腦袋,身體的疼卻無法減輕內心的痛。  雙眼哭的肿且疼。  他腦中一片混亂,星河天尊被自己砸死殞落.....母親為自己背罪行上誅仙台.......為什麼?怎麼.....  為什麼這是我一人犯的罪,我一人承擔不行嗎?為什麼要連累整個寰宇殿.....為什麼要降罪在父親母親身上.....為什麼.....憑甚麼?!  憑甚麼阿憑甚麼阿憑甚麼阿阿阿阿阿阿!!!!  回話阿!!!!!  琴宿把自己小竹屋的屋頂打破一個大洞,仰面躺在地上神志不清的盯著那個破洞,一個圓形的天空,灰灰的,落下鵝毛細雪。  墨軒唯一一次進來高牆內,負手站在他頭頂上道:"你還要這樣躺多久?你不是很喜歡人間嗎?當英雄的下場就是這樣,你現在可以如願以償的當個凡人了。"  琴宿雙目猶如死灰,嘴唇動了動。  墨軒道:"你不打手勢我可沒辦法猜到你要表達什麼,你不是很愛看人間的故事,那我就用這個打比方吧!每個故事都有一個最後的大魔頭,你覺得在你的故事裡面,那個大魔頭是誰?"  琴宿無聲問道:"你在說甚麼......?我的故事......是什麼.......?"  墨軒蹲下來,掌心覆在琴宿的喉結上,輕聲猶如對自己最親密無間的弟弟道:"你的故事裡面,沒有陰郑瑳]有詭詐,不會翻盤,不會出現大魔頭,所有的暴力毀殺都是來自人們,他們才是崩壞一切的源頭。"  墨軒摘掉他頭上的竹葉,摸摸他臉龐道:"人心才是真正的大魔頭,這就是你的故事,我的琴宿。"  琴宿看著他玄色儒服衣角彿過眉角,良久後像是說給自己聽的,無聲道:"即使如此......我還是喜歡這個人間。"  墨軒聲調很客氣,這種話要是別人還說肯定帶著濃烈的諷刺意味,可是墨軒還是能把這樣的句子說的很像敘事一件顯而易見普通正常的現況。  師父道:"你死不了的,你天生就是仙,跟一般被貶的仙君不同,你雖然是凡人也不算是凡人,所在不要想著去死,瓊光仙子去前希望你能重返天庭,在這裡好好悔過自新,認真修練。"  墨軒則表示道:"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生活,開心點,以後再遇到宋權的話,順便教教他怎麼做人。"  墨軒的確沒有諷刺他,琴宿以前非常喜歡人間,總是覺得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從平凡純潔的凡間孕育而出的,琴宿像是個人間新生兒,開始學會說話走路前,就嚐過飢餓疼痛、憤怒侮辱、跌倒受傷,那些一直嚮往的人們,破口大罵、背叛毆打琴宿時,他才發現這些也是人們,只是他以前從來沒看過。  人群只有在面對對自己有利的事物面前,才會高聲讚揚,琴宿也只有看過這一面的人。  他在真真切切的體驗過人們的歌功頌德後,在真真切切的體驗人們背叛羞辱。  "這就是你喜愛的人間哪!"  墨軒對著像是爛泥一樣眼神死灰的琴宿,丟下這句事實後,轉身離去。  有天晚上風吹的又急又猛,琴宿快被凍僵了,開始惱怒自己愚蠢打破屋頂,他抱著毯子縮在角落生火,想著明天一定要把屋頂修好,一夜冷得無法入眠。  早晨,他煮飯時被滾燙的鐵鍋燙到手指,他愣愣地體會一下燙傷,突然一股怒火回手磅的就把鐵鍋砸了,一鍋焦黑粥噴的到處都是。  他蹲在屋簷下發呆,肚子咕嚕嚕叫,他自己餓昏了又起來,夜晚,默默起身拿起掃把去廚房打掃一片狼藉,突然覺得好笑,撿起一塊瓦片無聲道:"破鍋配爛蓋……我現在就是這個爛蓋配你這破鍋……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師父來過幾次,琴宿不說話也不打手勢,師父跟他說話他只是木然的聽,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師父前一個月來幾乎每天都來,後來天庭不斷在為寰宇殿新的星官們執掌分配議事,師父忙的沒有時間在下來看琴宿。  琴宿有時候說話還是張口,不管怎麼說都沒有聲音,他一點都不想打憑君傳語式,有夠蠢,我又不是啞巴,打那個做甚?!  我才不要打!我又不是啞巴!渾蛋!  一個人站在風雪冰天的啞口無聲吶喊!  師父說這個思過牆只有一種人看不到,那就是執念太深太深之人,因為他們生命靈魂全部投入在唯一的念想中,所以今生今世無悔無憾,這高牆在這樣的人眼中形同虛設,不過師父從來沒遇過這樣的人。  六界也不曾出現過這樣的人。  的確不可能有這樣的人,如果有,那早就瘋魔了吧!不過這跟我有什麼關係,琴宿根本沒有專心去聽兀自低頭製作一張烏木弓。  師父放了一整屋子的書籍,琴宿照著天工開物做一些桌椅家具,然後慢慢的拿著錘子釘上新的窗框,釘的歪歪斜斜無比難看,趁著十月大雪前,拿起針線替自己縫一件新大氅,那第一件冬衣花了他十五天。  冬衣線頭扭曲外露,除了保暖點還是不能看。  我應該很有縫紉天賦,看來我右手除了拿劍以外,其他功能都算正常。  琴宿自己抖開大氅,自我安慰仔細觀察自己的針腳有沒有歪,然後披著大氅提著草籃下山想要找點香菇回來煮。  琴宿生活上能自理,追月洗塵弓放在他自己的寢室內,他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已經不太想碰了,那把弓像是在提醒他以前的身份多顯赫,對比現在就多落魄可笑。  "清平君光芒萬丈,雙劍一流,道韻非凡,名聲鵲起,流傳六界。"  雙劍是長劍跟弓箭,現在他右手用不了劍,也不想拿那柄弓,自己照著書做了一張烏木弓,每天下午就對著草垛開步練射箭,傍晚就開始拔菜煮飯。  他走到高牆前面,那附近常常會有香菇,高牆有仙氣,感覺附近靈草長的特別好。  琴宿蹲在草地裡面用鐮刀刨樹根,一個聲音從下面冒出來道:"你是誰?"  是樹精?  琴宿停手,那聲音道:"我是半個修仙人,每天夜晚會來這裡修練,你是村子裡說的那個神仙嗎?"  琴宿站起身,左耳貼到牆面上,發現聲音是從牆的另一頭傳來的。  我是不是發瘋了?那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你怎麼不說話?莫不是啞巴?"  琴宿渾身一震,打擊很大的張口辯解指著牆像有病一樣亂吼道:"我不是啞巴,我才不是啞巴!胡說八道!"  那聲音道:"我最近都會在這裡修練,你要不要告訴我你是誰呢?叫甚麼名字?我們來聊天吧!漫漫長夜這樣相對無語不是挺無聊的?"  琴宿右手握拳,平拳扣著牆面,那人聲調有些高亢,像小少年一樣似乎很開朗活潑,他想著表達的意思,敲著:"我.....受傷無法說話,我年紀應該比你大,你喊我大哥吧!"  那聲音似乎很開心道:"好呀!大哥,你繼續敲牆壁,我聽得懂!"  這人倒是厲害,這樣都聽的懂,他修的什麼要跑來這麼寒冷偏遠的大山上?  那聲音道:"大哥,你是神仙嗎?怎麼會在牆的另一面?"  現在琴宿已經沒臉承認自己是清平君了,怯懦的舉手敲著:"我是......這裡是雪山山門,我是......我......是修仙人,嗯,對,所有才會在這裡,山上修仙要專心,所有用牆隔著才不會被外界打擾......你知道仙這個字就是一個人在山中修練......"  他第一次說謊,感覺好像有幾百隻眼睛盯著自己看,看的自己慚愧萬分不敢抬頭,越敲越沒底氣,自己根本不會說謊,都不知道自己在講甚麼整個人緊張起來就會露出缺陷,那不會聊天的樣子表露無遺。  那聲音聽了對方結巴的表達方式,聲調顯然在笑,道:"嗯嗯嗯,大哥你是不是很不會聊天?沒關係不要緊張,我是外地人,中原話說的不好,你可以教我嗎?"  琴宿敲著:"當然當然,你隨便問。"  那聲音道:"大哥你真好,我之前讀到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請問那是什麼意思呢?"  琴宿認真敲著:"這是出自越人歌,說山上有樹,樹上有枝呀!我心悅你,你卻不知道。"  那聲音提高音量問道:"心悦什麼?沒聽清。"  琴宿重重敲著:"我心悦你!"  那聲音低聲笑著,道:"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後來琴宿每天都會帶著飯盒坐在牆壁邊上,兩人一邊聊天一邊看星星,那人知道琴宿不會聊天,也不會開他玩笑,琴宿總是不知道要敲什麼,對方就會先找話題,上半夜都是對方問問題,琴宿幫他解答,子時後兩人就開始聊其他的事情,琴宿只要開始講解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對方就知道他怕尷尬開始沒話找話,就開始低聲笑起來,笑的爽朗真實,琴宿也會被對方的純粹感染,跟著無聲的笑著。  那人道:"大哥,中原人是不是都習慣過生辰?過生辰要準備什麼?怎麼過?"  琴宿一邊剝栗子,一邊敲著:"你生辰何時?"  那人道:"二月十四。" 第47章 岳百川笑着说出这么真心的念想,琴宿听出那轻快的语调中藏着很深很深的思念忧伤,他这么喜欢的好友就这样被谣传出叛离水云宗的妖邪之人,岳百川这几年肯定郁郁欢,导致丹阳坛一切事务都交给苗岳君,苗岳君去世后,岳百川根本没有继续整顿坛中事务的心思,便把地界翡翠谷都转手给候仙府了。  琴宿心里同情对方,便打着:"”坛主不介意的话,可以与我到山坡小屋坐坐,看我有什么能帮上你的地方,贫道一定尽心竭力。”  岳百川看着他,翻下树干拍拍手上土道:"行呀,那真是太好了,走吧!这里风大吹的我头疼。”  琴宿见他腿瘸,放慢速度走,看上去像是本来走路就慢吞吞,并没有把这个心思表现明显,怕是伤到对方内心伤痕,岳百川不是粗枝大叶之人是看的出来,心里越发喜欢这个内在温柔的俊雅男子,心里一高兴忍不住自己笑起来。  两人来到小屋内,琴宿帮他倒杯温水,岳百川目光快速扫过这狭窄的房间,对方连一秉仙剑也没有,他更加确定对方就是好友锺离年的夺舍,将那只缺口的小瓷杯放在桌边上,道:"锺离,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没关係,我给你讲讲,你肯定就会恢復记忆了!"  琴宿打着:"岳掌门你真的认错人了,贫道籍籍无名,并非你的好友锺离年。"  岳百川打断他道:"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辣条吗?我有次在端午节的时候,那年四象变之盟还没成立,丹阳坛办端午大宴伙房那几个新来的弟子把辣酱摆错了……"  磅!  在主位右侧的叶镇天正在跟冯蔚然高谈阔论,丹阳坛依山而建,地势开阔,有种遗世独立的悠然景色,青绿的树林环绕,枝桠垂的很低,几隻松鼠举着蓬鬆的尾巴盯着来人,阳光打在山壁上,金黄的坡道上聚集上百人,穿着各家的校服,门旗蔽天,马车上坐着身分显赫的仙门宗主、掌门跟女眷们。  天上蓝的明亮,坡道两旁上的石壁刻着丹阳坛历代掌门唱道韵的姿态,丹阳坛每个弟子都是道韵高手,掌门更是佼佼者,在丹阳坛主道上便展露出最出众的一面。  这年是四象变之盟成立的前一年,岳百川刚当上掌门,为了表现新掌门的气度与友好,便邀请各家掌门来以武会友,以文交流,端午大宴设在丹阳坛东首紫藤园,上方紫搭的棚架垂着紫藤花,抬头看上去一片幽紫芬芳,甚是清閒自然,丹阳坛门外弟子端着茶水接待贵宾,杏黄色道袍将石牆上染出一股出世道风,一名带着亲切笑意的和蔼男子,身后跟着一名俊颜带着孤高鄙视苍生目光的师弟。  水云宗叶震天提早到,天宵派掌门阙玉英及天地为炉楚子敬则是非常准时的抵达被领进东首的席位。  几个姑娘围在一名眼光闪烁的风流男子身边,水云宗宗主的独子叶凉正在跟她们调笑,不知道讲了什麽逗的姑娘们掩嘴笑的眼眉弯弯,叶凉身后五步距离是露出客套笑容的洪志恩,他拿着安定剑跟其他门派弟子聊天,叶震天一看到带着单边黄铜镜片的卢蔚然就喊他过去旁边坐,卢蔚然身后角木跟宋权连忙跟上去,丹阳坛弟子正引导来迟的客人们。  一名酒红夜樱纹服的肃穆男子旁边是一位美貌少妇,正是万家堡堡主与其夫人,岳百川拱手笑道:"堡主辛苦了,请务必来在下这多住几日,让在下有机会好好招待你们。"  万堡主回礼道:"不会,最近在忙堡中事务比较繁忙,今日稍有来迟,见谅了!"  岳百川侧身摆手道:"万堡主哪裡话,快请!"  紫藤园几十位贵宾均是高阶领袖,其馀弟子家眷都被请到偏殿吃饭饮酒,紫藤园一片祥和愉悦,每个宗主掌门互相谦让客套。  岳百川坐在主位上正在低声问仲礼道:"他人呢?"  座下卢蔚然正在用袖子擦被鲜鱼汤热气模煳的单边眼镜,每道菜上来万堡主都一定要先舀了一碗给万夫人,叶凉整个人已经被淹没在美女中只听到他们的笑声。  仲仁摇头以手掌遮唇低声道:"不知道,刚刚还见到他在外面跟洪志恩在聊天,一转头就没影了。"  右边正在剥粽子的仲礼道:"切,我看又是跑去哪裡串门了。"  楚子敬盯着盘子裡面的粽子,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吃,又觉得会弄髒手很不端正正要放弃时,眼神飘向另一盘的烤花生,沙的一下,眼前盘子换成两颗剥好,包着香菰五花肉跟整颗蛋黄的大粽子香味扑鼻。  帮师弟剥好粽子的阙玉英温言道:"吃吧!这酱是百川家裡面自己做的,特别好吃。"  楚子敬面无喜怒夹了一筷子粽子,放在碟子裡面沾了红褐色的酱汁,动作庄重的放入口中。  叶震天道:"…….若是能结盟消灭沿海一带的东沙魔族未尝不可,毕竟那带地界本就可以划分出来…….。"  卢蔚然重新架上,推了一下单边镜片思忖道:"那魔族女帝一直推崇和平共处,近年东边不少小门派跟东沙魔族交流不错,要是开战…….势必波及沿海一带居民,怕是会引起民怨。"  叶震天道:"哼!那些刁民懂什麽大道大义?那些魔族佔据沿海,江东地形优越,灵江环绕,要是能拿下……."  卢蔚然喝了一杯酒,抿唇道:"不如我选个黄道吉日先摆坛问天吧!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是可不能轻率是吧!"  叶震天嫌下人手脚慢便给自己斟酒,角木用酒杯挡住嘴,对旁边吃粽子的宋权问道:"掌门不会要学古荒溪国那套,用人像祭祀吧?"  宋权用筷子去戳花生,漫不经心道:"那有什麽,问天分三级,主战事自然是要用最高的祭祀礼仪,他们比现在眼光有远见,是智慧不是先知,荒溪国不是蛮夷,那叫有先见之明,只是很多凡夫俗子自视孤高不肯接纳他们不懂的事物,那是目光短浅管窥蠡测。"  角木似懂非懂咬着杯缘道:"嗯,听起来很厉害!"  宋权藐视的看着他跟其他人,满脑子想着各种牢骚怨怼冷笑一声继续低头吃粽子。  磅!  阙玉英抬头看着旁边霍然站起的师弟,关心的问道:"怎麽了?"  楚子敬脸色胀红身子僵硬,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席位上不少人都将目光射过来,岳百川也注意到,放下酒杯道:"楚阁主,怎麽了?"  楚子敬面无表情道:"少陪!"  接着火速转身拂袖离去,在座众人皆明白这位孤高阁主的习气,一点都不介意此怪异举动,假装关切的看着阙玉英,阙玉英伸筷子沾了师弟桌案上的碟子,平易人近人道:"师弟是去找水了,没事。"  众人立刻继续喝酒聊天,岳百川对仲礼道:"哎呀!都知道楚阁主不吃辣,怎麽把辣酱放他桌案上了?"  仲礼用手拿着辣炒坚果仁没所谓道:"是他放的吧!别看我,伙房不是我负责的。"  岳百川转头看仲仁,仲仁满脸歉意道:"对不起掌门,是我没注意,摆盘时我应该在检查一遍的。"  岳百川见各人聊各人的,琴师正在弹奏"良宵引"叶凉举着酒杯跟其他姑娘笑得很开心,道:"唉算了算了,他到底跑哪去了?你们帮我照顾一下这裡,我去后院找找,千万别搞出啥妖蛾子。"  仲仁起身道:"是,要是有人找掌门,我就说掌门去溷元殿处理事情。"  仲礼支着腿吃花生道:"溷元殿的人都在这,还能处理啥?"  仲仁焦急道:"那我要怎麽说?"  岳百川道:"行了,你什麽都别说了,仲礼你坐上来顾场子。"  仲礼放下花生埋怨道:"为什麽是我坐啊?又要我应付他们?"  岳百川推推他肩膀道:"我一会儿就回来,快点!"  仲礼才移动他千金之躯念着:"真麻烦,你快点啊!哎呀呀我腿麻了。"  岳百川连忙整整下摆,匆匆忙忙穿过人群熘出去。  紫藤园人声鼎沸,一转到后院人声瞬间被掐掉,一个人都没有,一柄斧头丢在地上,被噼好的柴堆成一座小山,还散落几片碎掉的瓦片,几个细长的泥脚印杂七杂八的溷在裡面,像是野猫跑进来乱窜一通造成的结果。  岳百川蹲下身食指描摹脚印,疑惑道:"这是什麽东西……."  那脚印细细长长,就是比成年男子的脚长三倍,岳百川自己不用拿脚去比就看出这绝不是人的脚印也没有爪子不是动物的兽爪。  岳百川见那泥印越远越淡一路七歪八拐跟上去,长长的脚印一路胡乱转,像是一个喝醉酒的人在乱走,是有什麽东西溷进来了?  他开始担心,那脚印往溷元殿延伸进去,他站在自己正殿门口,一股压抑的溷沌气息彷彿把空气不断往中间挤压,他指尖夹着明火符,戒备着伸手搭在门边上。  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他呼吸都显得很吃力,感觉身子被压进水中,他张口吸气胸口起伏,汗水沿着面颊滑到下巴,啪,滴在地上。  他凝视细长脚印消失在门槛边上,肩膀突然一重一股热气喷在他后颈,身后发出奇异的怪笑声!  "细细长长的人,要找细细长长的朋友!"    ☆、三十四、长形影跟扭曲人    琴宿打着:"那是长形影跟扭曲人?"  岳百川以为他想起什麽了,兴奋的直起身点头道:"是长形影跟扭曲人没错!你想起来了?"  琴宿不好意思的打着:"没有。"  岳百川往后一靠,面露失望道:"好吧!那我继续说下去。"  长形影跟扭曲人两种东西都是一起出来的,传说以前在古刑林刑场上两个杀人犯被处死,分别是车裂跟放进烧铁牛裡面,车裂是常见的刑法,至于烧铁牛是什麽?  烧铁牛是一个大铁牛造型的刑具,裡面是空心的可以装人进去,犯人从铁牛背上面塞进去后,背上的盖子就会锁起来,犯人出不来,牛肚下方开始升火烤着,随着温度升高,牛肚子裡面的人会越来越热,裡面空间非常小,犯人开始不断扭动身躯想要避开炽热,最后被活活烤死在铁牛裡面,打开就是一具扭曲不成人形的焦尸。  车裂跟烧铁牛的人死后变成长形影跟扭曲人,因为在荒溪古国这两个刑罚会一起执行,车裂完就把碎成一地的尸块跟焦尸一起运到乱葬岗丢弃,车裂被向外拉长的犯人跟烧铁牛的犯人身躯都会造成重度变形,怨气比被斩首的犯人还要强大,其怨气之强非常难消灭,一般修仙人是不会去招惹它们自找麻烦的。  岳百川浑身一颤,刷刷刷就甩出明火符,爆出七八道橘红火光,他连忙退开攻击,几声咳嗽声,一道金光打破明火符的攻击一名玉树临风的潇洒男子抬手掐息浏海上的火苗,道:"百川你干嘛呢?我不过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嘛!"  岳百川算上十分上相的面容,站在那人身边反而黯淡失色不少。  岳百川见来者正是好友锺离年,皱眉道:"你怎麽跑到溷元殿来了?"  锺离年衣服下襬给烧出破洞,他低头检查一下拍拍袖口道:"可惜这件新衣了,我还想说今天难得有机会穿出来,没想到就烧坏了。"  岳百川看烧掉一半损坏程度都不可能补了,道:"回头我赔你一件就是了,你适才看到那东西进去了?"  锺离年道:"有啊!所以我正想设防护界把这裡隔绝起来,你就跟上来了。"  岳百川想起什麽,道:"对了,你怎麽把辣酱放到楚阁主桌案上了?他不吃辣的。"  锺离年哈哈笑道:"嘿嘿!可惜我没看到他那木头脸崩坏的样子,唉太可惜了!我一撇头就看到那东西从树干后面熘出去,所以就先追上去了,他脸色很难看吗?有没有跟你要水喝?"  岳百川捶了他肩膀一下道:"他绷着脸说了一声少赔就出去了,先别管这个了,我可不想第一次以掌门身分设宴就被破坏,传出去实在太不吉利了!"  锺离年将放在右肩的马尾拨到后面去,露出潇洒的笑容,抬着下巴道:"行!我去处理掉它,让端午大宴吉利吉利!"  外面月亮弯弯,浑元殿被一层防护界包围,岳百川缩着脑袋跟在锺离年身后,正殿非常大摆件极多、书柜圆柱、青铜炉鼎、卷轴器皿,这个正殿简直像是藏物间,什麽重要不重要,要用不要用的通通一股脑的堆着,随便什麽鬼东西都能轻易藏在这裡不被发现。  裡面一片漆黑,长形影现行的关键就是白蜡烛点的烛光,而月光阳光,灵火符火都不见得能让它现行,不过白蜡烛要是遇到高阶的长形影就完全没用了。  这裡的烛台火光都被长形影灭了,锺离年不敢随意点出灵光怕被当成显眼的靶子,前线打架从来不是丹阳坛的专长,两人现在黑暗中,岳百川一手搭在锺离年肩膀上道:"你有看到它在哪吗?"  锺离年正要回话,脚下被拌一下往前栽,身后的岳百川连忙拉住他衣领,锺离年摸到一跟长长像是拨火钳的东西,鎗的一声丢开,念道:"你怎麽什麽东西都放这裡?我还没找到长形影先被你这乱的摔死!"  岳百川连忙蹲下去要摸摸东西有没有摔坏,道:"这怎麽没用了?明明就是有用的……呜啊!"  "百川!"  锺离年伸手却抓个空,他咒骂一声丢出符咒,瞬间上空爆出橘色火光照亮宽广的大殿,他站在一堆木箱中间,圆柱旁边还有不少陈旧的卷轴山,火光在空中停滞一会儿才拖着长长的尾巴坠落,什麽都没有,锺离年抽出配剑一挑一个破损的纯银烛台,从乾坤袋中飞出一小节白蜡烛直接安在烛台上,锺离年刷一挥剑点起豆大的灯火。  "来呀!长形影快出来,我来陪你玩玩!"  锺离年身后的山水画被一条极细长的影子切成两半,那影子越拉越长,像是一杆竹竿一样,左右两边是细长的手臂,缓慢的往锺离年身上移动,锺离年自己的影子一晃颈部的地方被长形影抓住。  锺离年配剑脱手飞出,咚一个闷声钉在山水画的松树干上,锺离年一脚踹塌那些堆叠的木箱,那长形影一下躲开,他见没击中便喝道:"浑蛋!百川在哪裡?!"  长形影摆着细长的脑袋,滑到圆柱后面隐身在黑暗中,锺离年收起剑,将烛台放到窗边,将烛台灯成撑起窗櫺的长棍,退到书柜边上用明火符在空中乱炸,十几道符炸的殿堂上犹如白昼,锺离年眼疾手快发现一个黑影迅速往木箱推中窜出,配剑飞过去就要刺,长形影呼噜一下就不见,锺离年嗖一声弹指将窗边的烛台点亮。  一小节白蜡烛上左右晃动是随时会被灭掉的灯火,锺离年拿出青火流弹符毫无目标的射去,打破几个花瓶,那黑影已经摸到窗边上晃着怪异的大脑袋看着蜡烛。  白蜡烛是丧礼在用的,那是指引亡魂前往阴界的路标,若是曾被丧礼中点过则阴气极重,可照出长形影这种怨气冲天的鬼,锺离年不断製造火光胡乱打一通,让长形影误以为他搞不清楚自己位置,悄无声息的被白蜡烛吸引过去,锺离年在黑暗中无法施展,见那鬼玩意儿趴在窗边,脱手一剑将他刺出窗外!  磅!  窗边四周的牆壁都被震开蜘蛛纹,长形影一条手臂插着佩剑,锺离年跟着窜出窗外,长形影撞上防护咒上面,被挡在浑元殿外面,锺离年喝道:"妖孽!哪裡走!"  锺离年一拳击去,长形影身体凹下去,没以五官的椭圆面容上面都可以感觉很生气,一团灰色的雾气向他砸去,锺离年跃到树枝上一手钩住树枝,鞭腿踢上长形影,长形影不擅长真枪实弹的打斗,不断被锺离年击中,转身四肢并用的往草丛裡面逃。  锺离年比个剑决召回自己的配剑,剑尖往下斜穿而上,把长形影一起拖过来,泥土被拖出两条痕迹,锺离年伸手往剑柄用力往下一按,长形影不断挣扎刨土想要逃脱,锺离年怒道:"百川人呢?!"  长形影不会说话,举起一隻手往浑元殿内西首指去,锺离年担心岳百川,往他身上贴一张定身符,暂时限制对方行动,扭头就要往裡面跑,才跨出三步背后一阵剧痛,接着一阵炫光爆出!  锺离年感觉背后一股强大的冲力将自己往前推,他整个人扑到地上,往前翻了一圈,他扶着脑袋转头一看,树叶被剑风激的乱飞,昏沉中见一个秀丽的姑娘嗖的甩手挥剑,她身后那长形影瞬间被炸成木炭般的渣渣,黑色的颗粒不断从空中坠落,打在锺离年的脸上。  陆雯!  锺离年顾不得自己背上的伤,连忙爬起来,掌心磨破皮蹭出血,披头散髮的伸手要去拉她,铁鏽味逐渐瀰漫开来,他焦急喊道:"小雯!小雯等等!不要走!" 第49章 琴宿没察觉锺离道的小变化,问尚渊打着:"是地道那个东西?"  水云宗的地道设置三道结界,专门放置被回收的鬼怪,陈以洁每次饭点都会去食堂吃饭,以前在蓬莱仙门一些资历久的弟子都会自己带酱瓜醃萝蔔什麽的下饭吃,陈以洁是非常爱吃辣的,吃什麽都要加辣酱不然吃不下,就是出海来到中原也在包袱带了两罐辣酱,本来还剩半罐的,走到古刑林全部东西都丢了,在水云宗待几个月很快熟悉了,她去问伙房新来的烧火大妈,大妈也不知道粮末食材放哪。  陈以洁想找洪安平问问,转念想着姊夫一直心不在焉,做事也提不起劲,不想拿这种小事情烦他,于是自己胡乱走动,跑到地道外围踢破一个罐子,被怪叫下了一跳,才刚踏出暗门就撞到面色不擅的尚渊,而那罐子裡面封印着扭曲人被放跑了,陈以洁修为本就普通,尚渊也不指望她能把扭曲人抓回来,尚渊知晓琴宿在古刑林持乌木弓射出九鹏剑、七星剑轰塌整个林子,不过众所皆知一个错误消息是郎英杰造成的,众人皆以为琴宿是个临时工修为低下,尚渊确知知道琴宿修为十分高。  此次前往,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要琴宿协助陈以洁把扭曲人抓回来,若是能直接消灭便更好,这个扭曲人比一般看到的都还要年长凶恶,是比一般鬼怪更为难缠,琴宿了解后便打着:"那明天我在同尚渊掌士一起去吧!今天我还有事情必须做。"  尚渊神色倦怠下眼圈看起来更青了,道:"嗯,好吧!那明天麻烦你来水云宗一趟,我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驸马。"  陈以洁跟着他一起上船,悄悄瞄了三娘一眼,才跟琴宿挥挥手道:"阿宿哥,明天见!"  尚渊拱手的样子非常标准,臂弯抱着卷轴上船,三娘看着琴宿,一手推推自家小庄主右肩,带着催促自家妹妹赶嫁人的味道,笑道:"我等郭兆带人来整顿一下这裡,小庄主跟驸马你们请先上船吧!"  她有种直觉,琴宿是知道今天什麽日子,她表面上是属下,不过她对锺离道暗自怀着犹如姊弟一般的感情,三娘以前作为郡主时有点任性蛮横,因为她没有其他兄弟姊妹,夜繁女帝对她这个小姑娘十分包容疼爱,在中原得到什麽好玩的好吃的新鲜的都先给三娘玩儿,宠的她养成横冲直撞得个性。  摄政王也从不管这些儿女家事,三娘喜欢女帝连带着也喜欢像手足的锺离道,这份感情与姬宗臣那死心眼又死版的效忠不一样,三娘不想锺离道因为喜欢琴宿吃苦,心上的伤外人无法干涉,但身上的痛她绝对不会让他受。  锺离道知道三娘对自己好以致他从来不主动提及琴宿,朱明会旁敲侧击的带到琴宿的话题,三娘则是迂迴的,故作随意的问问,郭兆则是对于自家小庄主喜欢男人这事觉得很崩溃,他完全不过问此事的。  锺离道不管发生什麽事情都会强颜欢笑当做没事的过了,三娘看了心疼,堂堂一个皇子,小时候在中原流浪被追杀,就算琴宿救过他,这份恩情也不会大于这份心如刀割,三娘一度想杀琴宿,要是这个人消失至少尘封在君主心裡,也不需要时时刻刻挂念心伤断肠。  以往的今天候仙府都会庆祝一番,锺离道不愿意这麽张扬夸示,朱明跟三娘还是喜欢搞东搞西,摆了满桌的菜跟开陈年好酒准备给锺离道,虽然锺离道都只是吃一下意思意思。  她希望琴宿能好好待君主。  锺离道垂眼转着左手黑麟护腕,琴宿左手道袍的袖子有根脱线飘来飘去。  琴宿与她对望一眼,三娘对他投出感谢的眼神,有些鼓励犹如家人般的点点头,琴宿笑一下,伸手牵着锺离道离开寒山。  锺离道被琴宿宽大的掌心握着,心裡暖洋洋,两人登上另一条琴宿自己造的小舟,锺离道坐在板凳上,琴宿撑起篙往西边登春镇去。  阳光在天江面反射出一片亮白,锺离道支着头悠哉着大好风光,琴宿朴素陈旧的白道袍好像变成曾经雪白的锦衣,手上的长篙化成仙剑,脚下的木舟变成彩云,就要这要带着自己往寰宇神殿飞去。  一切风光大好。  琴宿鬓角的髮丝拂过鼻尖,抬手拨去时便见到锺离道凝视自己,不仅笑着打:"怎麽了?"  锺离道起身走过去吻过他脸颊道:"想看你。"  琴宿抱过他回吻他的唇,髮丝缠绕,两人在船上相拥,清风拂过,两岸青山,脚下天江照出是一对有情人。  锺离道靠在他怀裡,当年他还附在那个丑小孩身上,琴宿还是那个带面具三箭退魔的清平君,他在燹火焚天的战乱被清平君牵着手一路走过歌天桥,楚子敬带着弟子们,几百把配剑从天而降穿透在清平君身上,那些疼痛是谁都无法忍受的,当时他害怕对方会后悔,他害怕放开这掌心。  白的透骨,红到心痛,歌仙桥上,一生难忘-  清平君至始至终都没开过他的手,那一刻他情根深重再也无法忘记。  往昔的回忆像是被船滑开的涟漪,又在船尾汇聚成当下,青翠的林叶飘落江面,琴宿右手拇指擦着他左手掌心,闭上眼闻着心上人身上独特的香味。  琴宿将长蒿放下,两人安静的任由一叶扁舟随意飘游在天地间。  天分阴阳兮,欲问苍天兮,六慾七情分,不悲不喜兮,莫忧莫愁兮,我伴君与兮-  "好听吗?"  "好听!"  那时候清平君这麽问他。  清平君的嗓音像是高山流水,黄钟落弦,铮铮敲进锺离道的心中,那嗓音稳定惴惴不安的心,抚慰那浑身肮髒的孩子,他把这道韵留在灵魂,画入古髓。  锺离道唱着当年的道韵,抬眼望他,笑着问道:"好听吗?"  琴宿唇擦过他耳垂,打着:"好听。"  此刻锺离道却有点悲伤,他实在太喜欢琴宿了,他了解清平君也了解琴宿,琴宿总是为了需要的人奋不顾身的去做,万夜便是算准他这份心软跟仁慈,派千灯去探查琴宿,被揭发真相就用自己会变成五头阎王当必须得到仙骨的理由。  那盘棋下的太刁鑽,每一步都看透琴宿或是清平君的个性,锺离道要是早一步发现万家堡的秘密,肯定会先出手毁了淨世符钉,万夜本就该死了,他绝不会手下留情,琴宿要是为了大道牺牲生命,自己又当如何抉择呢?  锺离道紧紧握住琴宿的手,琴宿抱着他像是抱起了全世界的珍宝。  你心系天下,那我为你执剑,你爱护苍生,那我为你守护!  街道人来人往,琴宿牵着锺离道东看西逛,他们暂时能忘记寰宇殿仙君、东沙君主、大战对立的纷扰,琴宿学着凡间的丈夫给锺离道试戴簪子,拿了毡帽给他戴戴,锺离道推开他手腕笑道:"我不冷呢!别给我戴,去,放回原位去,别让老闆不好整理了。"  那老闆咬着竹签正低头滑介识版,见到一位温文尔雅,一位俊美至极之人,当然不能放过这麽好的机会,拿起一对银月流苏坠,笑眯眯对着琴宿道:"这位公子要给夫人买生辰礼吗?夫人人面桃花简直是人间绝色,您瞅瞅这对银月流苏坠配夫人实在太适合了。"  琴宿听老闆嘴甜着不停喊夫人夫人,不禁露出微笑打着:"这对坠子我要了,麻烦帮我包起来。"  那老闆似乎觉得锺离道紫瞳长的极为俊美,像是打扮成男装的佳人,琴宿站在锺离道身边高半个头,不时含情脉脉的与他对望就是一对璧人。  老闆看到锺离道有些无奈的对琴宿道:"别乱花钱了,要什麽我让三娘把这条街买下来得了。"  琴宿打着:"不行,今天是你生辰,我想自己买给你,老闆这我要了,我在这替他戴上。"  老闆手脚俐落的将另一张小桌上的杂物通通扫到木箱裡,在摊开一块雪白布盖上桌面,架上铜镜摆好椅子,摆手躬身笑道:"大公子请,夫人坐,哎呀!别不好意思,刚成亲呢?我就知道!我婆娘刚成亲那会儿也是这样,那叫啥来着?千回……千年等一回……啊啊啊!是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你瞧瞧我这没文化的,跟大公子这样高雅不凡的人就是不一样!"  锺离道坐下来瞧着铜镜,问道:"你怎麽知晓今天是我生辰?"  琴宿站在他身后,给他戴上银月流苏坠,右手打着:"以前你在牆那头跟我说过,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铜镜裡面的凭君传语式是相反的,锺离道还是看的懂,左手拂过自己的坠子道:"这麽久了你还记得。"  琴宿打着:"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锺离道起身笑着:"谢谢,我很喜欢,不过我只有一个心愿。"  琴宿跟他一起走到歌仙桥上,一路上不少姑娘小贩纷纷行注目礼,想多看看这对绝美璧人,锺离道流亡中原时被天宵派楚子敬追杀,那时候雪白锦衣、青铜面具、不染凡尘的仙君立场坚定,一人力保他,在宽大的广袖下伸出宽厚的手掌握着自己羸弱满是烟灰的手,清平君高挺的背影牵着不及他腰间的孩子,清平君挥剑斩落不断从天而降下坠的配剑。  锺离道腰间一紧一下被拉回现实,琴宿下巴架在他颈窝,右手伸到他面前打着:"在想什麽呢?"  锺离道道:"在想你。"  琴宿打着:"以前事情如果是悲伤的,就不要再想了,今天是你生辰,生辰快乐,我的阿离。"  锺离道侧过头吻吻琴宿,低声道:"以后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刻你都要陪我过,不许离开我。"  琴宿打着:"好,本驸马答应你。"  锺离道听他一本正经的称自己驸马,笑着捏捏他掌心道:"琴哥哥,下次我陪你去雪山见你师父,不过你两个大师兄一定不喜欢我。"  琴宿打着:"墨轩师兄从来没讨厌过谁,他是一个很文质彬彬的君子,长风师兄话多一些,但他不是坏人,他抱怨归抱怨,但很会照顾人的。"  锺离道靠在他怀裡,道:"好吧!反正我也就是走个过场,师父师兄们不喜欢我也没办法,谁让你现在是候仙府驸马。"  琴宿打着:"是,我今生是候仙府驸马,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都是你的驸马。"  两人耳鬓厮磨一会儿,锺离道道:"你今天就随我回候仙府吧!那边我在让人整出一间空房,以后不要到处漂泊了,就算要走也要我跟着你,以免你这个老实人又被哪路神仙骗去。"  琴宿打着:"好。"  锺离道道:"还要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把每个人都想的太好,现在的人心眼多的很,表面上说的可怜兮兮家破人亡,私底下得罪多少仇家才惹得一身腥。"  琴宿打着:"好。"  锺离道转身牵着他的手道:"走吧!琴哥哥,我们回家。"  天上寰宇殿已经人事已非,雪山山门空无一人,寒山水云观是他随时必须离开的地方,而今他有真正的归宿,锺离道牵着他走下歌仙桥,正如当年他牵着阿离走上歌仙桥一般。  琴宿微笑点点头-  "好。"  从今尔后,你就是我的归宿。    ☆、三十七、扭曲人见张业裂(二)    "什麽?!小庄主成亲了!这麽大的事情咋现在才告诉我?!我咋现在才知道?!"  "我怎麽知道你现在才知道?你小声一点,驸马跟小庄主在裡面睡觉呢!吵醒他们有你好看的!"  "驸马?!我家小庄主金贵的很是当了哪个妖豔贱货的驸马?!一定是哪个女人为了名利权势欺骗君主!三娘呢?我要去问她,你这傢伙又在开玩笑说话没半点准度,去,起开!别坐在这裡吃苹果!"  "什麽啊!我坐在这裡碍着你了?路这麽宽,我朱明哪时后骗过你?"  "你上个月说要去赌玉店取货,结果我一去阿泉说你根本没叫货!十五日你说小庄主要回来,让我派人把院子整一整,结果小庄主去月牙湾谈生意根本没回来,十七日你说新进一批丝绸要我派人给三娘送两匹过去,结果那些丝绸都是大红色,是用来做喜服用的,靠!你这臭小子老框我!"  "那是我忘记了,你个大男人咋这麽计较,又不是姑娘家家的……"  "咋啦!你就会给老子添堵,你这样看着我作甚?想打架是吧?来啊来啊来啊!"  "谁要跟你打,别碰我苹果!"  朱明跟郭兆在外面互相斯逼着,越说越大声,越吵越凶,大门一敞开,一位温雅俊容的男子散着黑髮,穿着中衣站在那微笑着看他们。  朱明跟郭兆连忙放开对方的衣领,朱明拱手道:"驸马日安。"  郭兆声如洪钟道:"琴道长好!"  琴宿颔首,锺离道肩上批着紫色罩衫,抱臂站在琴宿身后微蹙眉道:"一大清早的嚷嚷什麽?"  郭兆吃惊的看着他们俩道:"小庄主……你你你……你们睡一块儿?"  他惊呆了也没理会朱明顶肘过来的暗示,朱明压低嗓音道:"你能不能长眼点?"  郭兆声如洪钟道:"我咋不长眼了?!你看到他们睡一块儿了?小庄主跟琴道长不都是男人吗?不会真要成亲吧?男人咋跟男人成亲啊?!"  朱明巴了自己额头一掌唉了一声放弃治疗。  锺离道完全不理会郭兆的鬼叫,冷冷道:"把早饭送进来,然后出去!"  郭兆被他横了一眼吓了一跳,连忙跟朱明出去了,琴宿伸手按按锺离道肩膀一手打着:"他们不懂事,别生气。"  锺离道哼了一声,道:"我要开除他们,明天就让这两个笨蛋捲舖盖走人,有多远走多远。"  琴宿把他按到椅子上,取过梳子帮他梳头,铜镜中反射出唇语道:"我给你理理,乖,阿离息怒哈!"  锺离道道:"你跟我在一起,势必会受到很多阻挠……你是仙君,我是魔族君主,要是被你师父跟大师兄知道他们一定会很不高兴的……"  琴宿帮他带上头冠,蹲到他面前打着:"我已经是你的驸马了,师父他老人家不高兴也没办法,我会说服他的,要是我父亲母亲还在,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阿离这麽善良正直、聪明伶俐、武功高强、乐善好施、玉树临风、身分高贵……"  锺离道见他一脸认真的板手指细数那些不存在的优点,笑着拍他道:"你又胡说八道了,我哪有那麽好!"  琴宿俯身吻吻他的唇打着:"你是最好的,不要担心,本仙君娶定你了!"  锺离道听的心裡暖暖的,戳戳他的脸颊道:"好了,快起来,我们吃早饭了。"  小碧拿着托盘,站在门外喊道:"小庄主,驸马请用膳。"  锺离道用眼神看着琴宿:"看吧!说人人就到。" 第51章 行李跟装备都提上马车便往翡翠谷前进,这次由丹阳坛掌门岳百川主持的仙门争鸣会,主要是规划翡翠谷灵脉分配事宜,天宵派位于西北,基本是不会管到这块地界,对他们来说也太远并不方便管理,所以只是派人代表祝贺一下未来的主人。  水云宗洪志恩对此没有太大兴致,所以也跟天宵派一样帮忙充场面意思一下,庐山逢门本行是卜卦占星奇门遁甲,翡翠谷地处低洼,不适合扩充运用,对于锺离道来说这块地界适合种植,于是决定接下。  此番前来的都是仙门大派有头有脸的人物,候仙府决定接手的消息已然传开,大部分的人都是来恭贺候仙府,锺离道一向喜欢开发新地方,捡别人不看好的地方来重新塑造,效果都极佳,比如曾被烧掉的天外天,裡面有手艺绝佳的退休御厨指点,每道菜都是结合当季食材跟客户口味做调配,现在可是一位难求,被打坏的歌仙桥现在是江南最名胜的景点,凡是到江南没去歌仙桥的就是没去过江南,锺离道做的比任何人都还成功圆满,以至岳百川觉得翡翠谷很适合交给江东候仙府。  抵达翡翠谷时,天上不少仙门人士御剑前往,还有更多人骑马坐车,毕竟这不是闹区城镇,路途遥远能舒服一点没人想要自找累受,翡翠谷虽说是谷,不过依地形坡度建造朱红的翡翠楼,两旁高耸的山壁,往下凹处便是环绕八方的瞭望台,中间楼城上插着丹阳坛的青底黑篆文旗帜。  丹阳坛弟子仲仁跟仲礼带领其他小辈在接待各路贵宾,仲仁看着名册跟礼单在核对,仲礼在旁边唱名,锺离道是座上高宾一到就先被接引到正殿,其他人依序辈安排入内,琴宿跟锺离道坐在主位右首,他们坐在最上方的平台上,前方有白大理石的栏杆,即使坐在位子上也能看到下方场面,宽广的四排长桌一路延伸到大门口。  柱子两旁摆放各色菜餚,客人都可以自行取用,有烤山猪、火烤獐子腿、清蒸黄鱼、海参鱼翅、尖椒牛柳、鲜虾臭豆腐、蛋黄南瓜、菠萝牛柳、红烧鲈鱼、玉米饼、田螺塞肉、话梅花生等等丰盛美食,甜点跟美酒也是摆了满满一大桌,三娘站在他们身后帮忙倒酒,锺离道一向不爱府中以外的人服侍,仲礼念道:"天宵派剑阁鋐午,莲潭郎英杰!"  走在前面的是穿着杏黄道袍的英俊青年鋐午。  浓眉大眼神采奕奕,浅褐的眸子,棕髮梳的整齐高马尾用黑带竖起,一身粗布劲装左肩披着皮革甲冑,胸前皮带穿过腋下,繫在铁环上是铁灰的半边披风腰配九鹏剑。  他一见到锺离道跟琴宿就开心地挥手道:"锺离兄弟!哑巴哥!真是太棒了能在这里遇见你们!"  鋐午对琴宿颔首,琴宿打着:"你好。"  锺离道看到郎英杰极其兴奋的状态就觉得累,随意寒暄几句就打发他走,接着是庐山冯门卢蔚然跟一路低头玩介识版的尧泽,卢蔚然腰间配着七星剑,那柄可怜的配剑显然被楚子敬修好了,他推了推单边黄铜镜片,横了被尧泽撞到的丹阳坛弟子一眼,把对方吓了一跳,就是一副"我家孩子走路你们给老子滚一边去!"的护犊样。  尚渊跟陈以洁两人坐在较后方的位置,尚渊扫了一眼在坐的贵宾,陈以洁正远远的跟琴宿挥手,他脸色黑了黑继续低头看卷宗对这吵杂热闹的场合充耳不闻。  万家堡万堡主穿着夜樱服,千灯也换上万家堡校服跟在一个温和美妇旁边,尧泽看到她就咬着烤鸡腿,捧着酒碗走过去,千灯的母亲低头跟她说几句话,千灯摆摆手示意自己要过去。  两个孩子坐一块聊起来,水云宗相思房尚渊掌士跟陈以洁很准时到了,陈以洁看到三娘就朝她笑了笑,三娘对她微笑,顺手将一缕髮丝拨到耳后,锺离道让她坐着,她才坐到他们身后。  不少小辈跟女眷都对锺离道投以爱慕崇拜的目光,琴宿看锺离道很习惯被这种几千人看着的大场面,照样吃喝着一点都没有不自在,好几个姑娘故意来来回回在锺离道面前经过好几次,一下倒酒一下拿糕点,互相嬉闹着不断用炽热的目光看他,琴宿见状忍不住调侃打着:"阿离很受欢迎呢!"  锺离道一手支着头,看着下面人来人往的殿堂上,一个肩头披着黑貂裘,上身露出一片健壮胸肌的男子,他身后僕从端了一杯酒给他,被他推回去拒绝,他们旁边还有一个身材文弱的男子正在低头戳一盘豆腐,把那豆腐戳的坑坑漥漥,一碗冰镇雪莲放在旁边,三人长相均是毫无存在感看了就忘那种,也没人注意这三人。  锺离道听闻琴宿调侃晃动一下支着的手,手指垂在下巴,歪头看着他道:"琴哥哥莫不是在吃醋?"  琴宿无奈笑着表示没有,唇瓣一阵冰凉触感,锺离道伸手将琴宿唇上酒滴抹去,舌尖舔了那手指笑的七分妖媚三分慵懒道:"嗯,这酒真甜。"  琴宿抿了抿唇,低头假装研究那只凋着朱雀展翅的玉杯,锺离道见他不理自己,一手勾起他下巴强迫他对上自己双眼道:"怎麽?撩完就不理本君了?这可不行哪!"  琴宿无奈打着:"我哪裡撩你了?"  锺离道盯着他眼神带着深情笑意,琴宿侧身端起一个翡翠酒壶挡住自己跟锺离道的脸,就低头吻住他的唇,酒香、桃花芬芳跟笙乐琵琶弹奏缭绕两人周围,旁人往上看便是两人靠的极近,似乎在那翡翠酒壶后说着悄悄话,琴宿一手抚上他后脑,锺离道左手抓紧他的衣襟右手还捏着桌面上的酒杯。  琴宿先分开双眼沉沉的看着他,锺离道轻轻咬了他下唇一口低声道:"就你会吃醋还不认!醋罈子!"  琴宿放下翡翠酒壶笑了笑,打着:"你说什麽就是什麽。"  锺离道心裡又甜又喜,笑起来更添风采绝代,引的更多姑娘侧目,岳百川从台上巨大的屏风后面转出来,后面跟着仲仁,一阵鎏金青铜锺声叮叮噹噹,各位贵宾见到主人进场皆举起酒杯。  岳百川道:"多谢各位百忙之中抽空前来赴宴,今日特别感谢远道而来的天宵派和万家堡,请诸位道友先敬他们几位一杯。"  琴宿向郎英杰举杯,郎英杰露出深深的酒窝,笑着犹如大孩子大声道:"哈哈哈!我拿酒杯其实裡头是牛奶喔!我可以千杯不醉!"  鋐午已经懒得制止小师弟失控脱序的行为,他很有风范的频频点头敬酒,万家堡主跟夫人礼仪端庄的回礼,千灯跟在父母旁边拱手,尧泽见她一本正经,还真有她父亲领导范儿,朝她做鬼脸闹她,千灯束个食指在唇上又指指父亲,万堡主回头她立刻摆上肃穆神色,尧泽吃着黑糖八宝粥哈哈的笑出声。  岳百川再添一杯道:"这杯恭贺候仙府锺离小庄主接收翡翠谷,以后此地的村民跟百姓有劳您多加关照了!"  众人皆举杯面向锺离道,琴宿见下面那位披着黑貂裘的男子格外敬重的深深鞠躬,他本想单膝下跪被旁边神色紧张的僕从拉起来,他后面的文弱男子仍旧坐着没起身,好像在看一场假惺惺的表演,侧目露出不知为何莫名苦涩的笑意,笑的独怆然而涕下,感觉他不是在一场宴会而是在出殡。  锺离道居高临下,那从骨外漏的君王之气任何外物都遮掩不了,他右手三指捏着酒杯,左手掌心向上对那披着黑貂裘的男子虚虚往上摆,那男子才站直,高大的身姿坦露出健壮的胸口。  锺离道起唇道:"此地灵脉灵气丰沛,此地处偏远交通不便,不过此地若是修桥铺路,抑是能方便造福百姓,尔后还有需要诸君的地方还请多拂照。"  岳百川走下去跟各位贵宾互相寒暄打招呼,他走到卢蔚然旁边跟他聊起来,尧泽感觉很无聊的转着酒杯完,千灯见他父母在跟其他人聊天谈论一些边界贸易之事,跟尧泽有一搭没一搭说话,郎英杰跑到台上问琴宿道:"你有我师父的消息没有?"  琴宿打着:"抱歉,还没有。"  郎英杰有些失落的拿起琴宿桌面上的烤肉串吃,稀哩呼噜吞下肉,把牙籤咬着上下晃动,琴宿怕他戳到自己咽喉,伸手取下他牙籤。  郎英杰一手抱着膝盖晃动,笑起来脸颊两个深深酒窝,英挺中带着孩子气道:"以前要是有这种什麽宴会的,我师父肯定是代表天宵派出席的,楚师叔不爱来这种人多的地方,掌门最近身体又不好,本来我一个人可以的,鋐午师兄硬要跟我一起过来,这也没啥好玩的,附近的村落都是田地跟大黄牛,我拔萝蔔还被师兄唸,那长出来不就是要给人拔的嘛!"  琴宿听他说着最近玩什麽,锺离道旁边围着不少祝贺的人,他在被人祝贺的同时眼光还不断放在琴宿身上,下面那黑貂裘的男子抬眼注视着郎英杰,郎英杰这人从来不注意师父以外的人事物,他对琴宿算是很要好了,也是因为琴宿答应要帮他找师父,才赢的他除了师父以外全部的重视,那黑貂裘的男子被旁边僕从拉拉衣袖,他又抬眼看了在琴宿旁边大笑的郎英杰一眼,才转身离开热闹的正殿,隐没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岳百川右脚不方便,适才致词不好拿拐杖,看起来太过孱弱,现在没事了仲仁连忙取过白桦木手杖递给掌门,他跟卢蔚然谈了一会儿,就一拐一拐走过来,这裡已经换上三娘替自家小庄主挡酒。  翡翠谷"翠华酿"特别出名,顺口香醇,出谷一坛要价一千起跳,当地村庄就是靠此酒发家致富,对外卖的特别贵,抽成很重,以至于今日很多人吃的很少,每个人都在勐灌"翠华酿"开玩笑不要钱的名酒不喝也是拿出去卖高价的,铁定要喝够本!  锺离道放手让三娘以一挡百,一人灌下五坛"翠华酿"惊呆一狗票想要调笑她的猥琐男子们,锺离道摆脱他们,坐回琴宿身边,郎英杰一下就觉得琴宿无聊了,他一点都不会聊天只是礼貌的微笑着,郎英杰不走楼梯,直接从台上翻下去,引来几个经过的女弟子一阵惊呼,鋐午正在同仲礼说话,看到这个不受控制的小师弟连忙过来教训:"有楼梯走,你这样乱跳成什麽样?"  鋐午没好气地瞪着他,郎英杰根本不理他一下跳过长桌,左足一点,头下脚上身姿犹如鹏鸟在空中翻腾,翻身时顺手抄起两块桂花糕塞进嘴裡道:"看我双鹏凌空!"其他人连忙捧着酒杯避让开来,站桌边的人倒楣被洒了一身酒。  鋐午勉强笑着对仲礼道:"不好意思,我家这小师弟爱玩闹,十分顽皮,让你见笑了。"  仲礼歪歪站着道:"哈哈,没什麽!以前我家掌门有个朋友还真顽皮,把辣酱放在楚阁主桌上,你真该看看当时楚阁主的表情,那才真精彩!"  鋐午最清楚自家阁主个性,汗颜道:"那他还活着吗?"  仲礼喝了口酒阴森森道:"他不见了,就这样凭空消失连尸首都找不到。"  鋐午打了个寒颤,他连续被灌了十七八杯已经有点头昏脑胀,胡乱用词道:"别说了,我感觉楚阁主好像埋伏在外面要随时给我们团灭,不说了不说了,听着怪吓人的,人吓人的。"  他咬字不清的挥挥手,仲礼见他身子一歪,撞翻一个空盘,他眼急手快将鋐午拉住,扶着他坐下,郎英杰是在场唯二不喝酒的,他咬着碗延喝了第十五碗小米粥,那一大锅小米粥都是岳百川替地给他准备的,一铁锅放在他座位后面可方便他了。  郎英杰一个人坐在桶子边整个头探进去要把底层裡面的剩粥刮出来,鋐午见他像是一隻小鸟把自己埋进食盒裡面,那小米粥滴在郎英杰身上,他头上罩个铁锅看上去十分搞笑,旁边想要喝点粥的千灯看他从桌上跌下来,伸手帮他把铁锅拿起来,尧泽站在旁边那五条烤香鱼跟一大碗水煮香菰贡丸,他直接去取糯米汤道:"妈的你是多喜欢小米粥,这麽大一锅难吃的东西你居然可以一个人喝完,真佩服你了!"  郎英杰道:"这小米粥可好吃了,你没吃过哪知道好不好吃!"  尧泽丢开汤匙道:"你都吃光我吃个屁!"  郎英杰道:"我才吃几碗而已就见底了,我去伙房看还有没有。"  他效率极高,边说就边往大门走,其他端送菜餚的弟子见他风风火火的往门外冲,千灯捡起汤匙道:"他到底多喜欢吃小米粥啊?也没见他吃其他东西就一直喝粥,这不就是一般的粥吗?"  尧泽嚼着甜糯米汤道:"谁知道,看到他感觉我智商都要掉一半了。"  千灯道:"等下岳掌门他们要到翡翠台将灵脉图跟地契移交给锺离,要一起去看看不?"  尧泽道:"妳还要吃麽?"  千灯早把盘子放下,道:"不吃了。"  尧泽道:"那就去看看吧!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此刻剩下在正殿的都是小辈们继续吃吃喝喝,其他年长者像是万堡主跟卢蔚然已前往翡翠台,两人吃饱喝足一同前往翡翠台,台下边莫约十来人,鋐午、万家堡人跟夫人、卢蔚然、三娘跟几个丹阳坛弟子,锺离道拉着琴宿手万一同上翡翠台,琴宿打着:"阿离我还是下去吧!这是你的地界。"  锺离道道:"你也是候仙府的人,自然要跟我一起,以后这地界你还不一起帮我管着?"  琴宿听完只好默默由他牵着自己上台,岳百川像是对琴宿完全不熟悉一样,那天夜中跑去寒山跟琴宿说话的人现在对他十分陌生的样子,他这两极的态度搞的琴宿很疑惑,岳百川看着琴宿又看看锺离道,很明显是觉得为何要带他上来。  锺离道道:"他是我……是候仙府的……"后面两个字始终不好意思说出来,琴宿打着:"我是候仙府的驸马,我就在边上看着就好掌门不用管我。"  岳百川抬眼看了锺离道,他点点头表示没错,仲仁端出一个托盘,上面用金线跟三道黄符封印的捲轴,一个长形木盒,岳百川唸出符咒那黄符被金色的咒语环绕,锺离道握上那卷轴,金字将两人手掌包围,岳百川道:"礼无不报,神其听之,今日翡翠谷地界,全权转移候仙府,各派仙门以此为证,移交人岳百川。"  锺离道道:"受界人锺离道。"  仲仁道:"礼成,奏乐!"  一阵敲钟声,卢蔚然推了推镜片道:"恭喜小庄主!"  其馀人跟着祝贺,千灯跟尧泽看琴宿站在翡翠台上,尧泽道:"道长看上去跟以前不太一样,感觉精神很多。"  千灯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是这样说的吗?"  尧泽道:"谁要成亲了?"  千灯道:"我就说说而已最近听到后仙府在筹备喜宴,说是有人成亲,搞得这麽盛大,我觉得很可能是锺离自己的婚事。"  尧泽听到八卦顿时来了兴致,道:"锺离要成亲了?跟谁啊?我怎麽都不知道他跟哪家小姐好过?还是男子?我一直觉得他喜欢道长,不会是他两要成亲吧?"  千灯道:"我也不知道,道长像是会成亲的人吗?而且他俩都是男人啊!"  尧泽见琴宿跟锺离道两人亲密的拉手,交头接语,锺离道目光不时在他身上没移开过,琴宿没来过此地想要晃晃被锺离道牵着手,尧泽道:"我很难想像锺离跟哪家姑娘在一起,我猜是道长,妳看呢?"  千灯揉揉太阳穴道:"我不知道,我对这种八卦可没兴趣。"  仲仁正在翻着礼单,找找要给候仙府的礼物,岳百川拄着白桦木手杖被仲礼扶下来,琴宿跟锺离道说前几天晚上在寒山遇到岳百川之事,大概说一下当晚谈话内容,现在岳百川像是完全不认识自己一样,锺离道道:"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岳百川是怎麽走路的吗?"  琴宿想了一下打着:"他一开坐树上,后来跟我说话就下树来……他那时候好像是……左脚!他现在怎麽变成右脚了?"  锺离道道:"那天晚上不是岳百川。"  琴宿有些意外的看着岳百川,他正在跟卢蔚然交谈,尧泽坐在旁边掏出介识版低头玩,千灯对上琴宿时笑了笑。  仲仁站在翡翠台角落才找到交接礼,正要转身下台时一道冷光箭从山壁东首射出,仲仁还没反应过来,他胸口就被一箭射中,身躯化成一个弧线从五米高的翡翠台掉下来!  "仲仁!"  仲礼见状大吃一惊,众人皆是一阵错愕,琴宿跟锺离道对望一眼,今日天空风和日丽,黄道吉日,这几年海清河晏,很多人跟东沙魔族都有往来,不管是经商还是婚姻,除了天宵派地处西北较其他仙门偏远,加上楚阁主对魔族深恶痛绝,剑阁弟子上行下效外,一般人对于魔族都是正常往来没有区分,毕竟过了百年,除了修仙有成的人士,小辈们都是念书时才读到仙魔大战,然而谁也没想到此时此刻竟然会有魔族突袭!  山壁缝中逐渐出现不少黑衣鬼面人,东首山坡一名高大的男子,肩上披着黑貂大氅,一圈厚重贵气得毛皮挡住他下巴,上身露出一片健壮的胸肌跟腹部,腰带随风飘扬,金吉脸色凝重的持着强弩站在他身边。  那人嗓音犹如悠远沉重的号角声,带着金戈铁马的浑厚道:"今天你们全都得死!"    ☆、四十、一场恩怨一柄剑    姬宗臣任由黑貂大氅在风中飒飒,油亮漆黑的貂毛挡住他刚毅的下巴,他脸色阴沉看着岳百川等人。  卢蔚然想起之前掐着自己的人,嗓音跟姬宗臣很相似,目光就直接射向锺离道意思很明显,姬宗臣是他手下,那这场变故自然是受到他所使,没料到姬宗臣一个破风钢箭向锺离道眉心射去,被对方用黑麟护腕锵的一声挡掉,这摆明就是姬宗臣要跟锺离道划清界线,以免锺离道被自己牵扯。  三娘很配合的对他道:"你竟然敢攻击小庄主不要命了?!"  锺离道假装不认识他,转转手腕道:"哪裡来的不长眼。"  琴宿想着:"看来姬宗臣是有计划而来,刚刚那两人就是金吉跟楼璟翔了吧?也不知道楼潭主现在在哪?"  岳百川道:"原来是姬将军,你是为了百年前大战而来的?"  仲礼抱着仲仁的尸体,胸口跟双手沾满他同门的鲜血,他双目通红的吼着:"跟他废话做甚!我杀了你这东沙狗贼!"  他飞身一剑向姬宗臣掷出,剑身刚飞出立刻被十几隻钢箭打掉,山壁上的魔族士兵估计五十几人,岳百川沉声道:"姬将军既然杀我门人,那就留下命来赔吧!"  说着卢蔚然已抽出七星剑,尧泽转着善化,万堡主跟夫人挡在千灯面前,千灯右手按在寻夜刀柄上,鋐午持着残阳剑道:"姬将军,百年沧海桑田,事过境迁你又何必耿耿于怀过去?放下执念对你跟你死去的族人会好一些。"  姬宗臣一双棕瞳是黄沙滚滚的危险,冷声道:"当年你们四象变之盟杀我父亲灭我族人,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这些垃圾的忌日,前提是如果有人还记得你们的话!"  金吉将强弩丢给旁边的属下,卢蔚然剑指开封,七星剑七颗珠宝闪闪眩光,一到七彩虹光大作,他周身灵力暴涨率先冲上山壁与大批魔兵打起来,尧泽唰的善化飞速旋转,立刻削掉一个魔兵的半边脑袋,脑浆是白色汁液乱喷,尧泽踩住那断头尸体,纵身往上跃几个起落斜卡在山缝中给其他魔兵打起来。  姬宗臣知道这次翡翠谷争鸣宴势必会聚集各大门派掌门,他对四象变之盟积怨已深,尤其是天宵派,他一心认定这次不是阙玉英就是楚子敬会来,岳百川跟阙玉英有交情,这次这麽大的事情他没有理由不来,儘管楼璟翔跟他说过楚子敬不喜这种喜宴场面,一没魔族二有茄子。  阙玉英近年身体欠佳极少下山,顶多是派鋐午最多加一个闹腾小鸟郎英杰,姬宗臣不想听他的,他当将军时就习惯下命,最讨厌别人自作聪明的搞献计谋略,好像把自己当什麽都搞不清楚的笨蛋一样,他酸了楼璟翔一顿就独自规划突袭计画,金吉这种完全不会反驳不会硬要讲道理说服对方,更不会一言不合就发脾气坚持己见,他这样个性十分适合当姬宗臣的副手,姬宗臣顶多心情不好嫌他没主见老是唯唯诺诺,有主见的不都被他宰了麽!  姬宗臣眼神示意,金吉看不太懂,他口金口道:"把这裡的人全宰了,我要去找忠君。" 第53章 那鬼面具掉下撞击在地上,适才坐在旁边看戏的蓝衫男子散髮披肩,空气彷彿凝结搬,一切动作变的非常缓慢,他抬起忧怨的双目对上郎英杰棕眸-  "师父!真的是你!"  楼璟翔呆滞地望着朝思暮想的师尊,就要扑上去抱住他,楼璟翔右手拇指向外拨开脸庞髮丝缓缓道:"你这人哪……真的很烦。"  郎英杰动作一僵,呆呆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缓过神才小心翼翼道:"师父……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不舒服?"  楼璟翔甩开他的手,声调疏离道:"你自以为很喜欢爱慕我,我带上面具根本连装都没有装,这样你居然都认不出来,你这份喜欢还真是廉价的很!"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种陌生冰冷的话语,楼璟翔以前绝对不会向郎英杰摆出一点不耐烦不愉快的神色,他总是有些倦怠更多时候是厌世的弹琵琶,或对着夜雨芭蕉吟诗弹唱,什麽高冷孤僻跟他这种温和碗约的人一点都搆不着边,楼璟翔对郎英杰有着深厚的耐心跟爱护。  每次爱徒在天宵派或是外边闯祸哪次不是楼璟翔出面帮忙?挡那些上山要修缮费的村民、那些抱怨徒弟打坏屋顶的同门、那些告状徒弟私下找人约斗的外门弟子还有那孤高冷僻楚阁主的刻薄言语。  楼璟翔除了厌世之外对郎英杰算是非常照顾,小时候抱着他在山门到处瞎转,大一点手把手教导剑法、武艺跟认字,即使郎英杰不会或是常在一个地方出错,楼璟翔从来不会厌烦或是生气,总是握着他的手再教一遍。  郎英杰被五雷轰顶般神色大感受伤看着苦寻一年多的师父,一见面就是这样说自己,不禁后退两步,面上被揍的都是血的姬宗臣怒道:"楼璟翔!谁要你多事!你吃了狗胆敢这样对我弟弟说话……"  郎英杰对他喝道:"你闭嘴!"  姬宗臣果断闭嘴,在石头后面的锺离道看了用凭君传语式打着:"看来楼璟翔是要对方讨厌自己自行离去,他就不用承担以前错事的风险。"  他的手语打的行流水动作优雅,很是好看,琴宿打着:"这真苦了姬将军。"  楼璟翔斜视自己伤心的徒弟继续道:"我从来不喜欢你,你走吧!永远都别在寻我,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郎英杰棕眸闪烁泪光,看上去像两个黄澄澄的小太阳,他伸手想要做点麽,接着又放下手,开口想要说点什麽,又闭上嘴盯着师父瞧。  姬宗臣推开身前的楼璟翔大声道:"忠君!这个人才是杀害你母亲的凶手!是他害我两兄弟生离分别十七年!他一直在欺骗你!"  郎英杰一面对姬宗臣就一肚子愤怒道:"你叫什麽东西?谁是你弟弟!噁心死了,我看到你就想吐!"  姬宗臣比他扛着住痛,面不改色道:"楼璟翔十七年前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潜入府中,杀死母亲夺走忠臣剑,那时候他本想杀你斩草除根,是他自己纠结良心过意不去,自己不敢对还是婴儿的你动手,把你送去给卖粥的说什麽那是你爹娘,撒一个漫天大谎来遮掩他的弥天大错,他表面上装的一副仁义道德,正派仙门的风范,实则龌龊不堪!你那柄九鹏剑是不是你生辰他送你的?他根本不是去寻来的,他是偷了我送你的忠臣剑拿去给楚子敬洗鍊锻造一番用灵力盖住魔息,这柄剑不叫什麽九鹏剑他原本叫做忠臣剑,你也不是卖粥的儿子,你姓姬,是东沙魔族大将军的儿子你叫做姬忠君!那是我给你取得名字!"  姬忠臣一口气说出来压在心底的事,他焦急带着迫切渴望的看着郎英杰,郎英杰听完面无表情的道:"你有毛病,我根本不认识你。"  他捏了个剑决,九鹏剑嗖的被唤为他手中,姬宗臣不断说着这几年他对弟弟的一切,想要让对方相信自己,语掉快速急切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一直在看着你,你每次下山除妖后都喜欢唤出鹏鸟,你每次回家都要先喝一锅小米粥,你讨厌吃酸鱼跟咸菜馒头,你每次收式都会用剑鸣九天这招,你走路习惯先抬右脚起步,说到开心的事情左手会不自觉拍拍剑鞘,你有一次跌进泥坑中被一个榕树精困了两天一夜,不是有个猎户救了你?"  "那是哥哥啊!只是你当时才四岁不记得了,还有一次你打破农家牛棚被楚子敬罚抄道德经,写没几个字就睡着了,剩下的等你醒来就都写完了那是哥哥彷你的字抄的,不过你才五岁不记得了,有一次你下山买山灵石跟一群弟子起冲突,本来要被围殴打的头破血流,结果他们突然被一头狂奔的单角羊驴撞伤,肠子都流一地吓坏不少路人,那时候你七岁记得吗?"  琴宿听闻打着:"姬将军真是一直默默关照着英杰,英杰却不想认他,这事怕要拧上了。"  锺离道打着:"楼璟翔都帮忙姬宗臣到这个地步,他在不认真动脑子把对方骗过来,此番错过就要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郎英杰果然没有受到感动反而更生气了,怒道:"你一直在跟监我?!"  金吉辩解道:"不是的!姬将军一直在默默守护您,怎麽会是跟监?"  "你个妖邪给我闭嘴!谁问你了?"  郎英杰对上东沙魔族火气不小,以前他对魔族没有想法,直到心爱的师父被绑走,他立刻对这些人恨之入骨,金吉满脸愁苦的闭嘴看向自家将军。  水廉外一阵勐兽咆哮,接着整个洞都在摇晃,琴宿打着:"是万堡主撑不住了?"  头上被震下许多落石,郎英杰对师父伸手道:"师父您一定是被这些妖邪控制,我带您回天宵派疗伤!跟我走!"  楼璟翔弯腰捡起鬼面具,毫不领情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师父,你要走自己走。"  水廉外印出一个阴影,看来万堡主真的快不行了,檮杌人面羊角的影子出现在水帘上晃动,似乎在打量裡面人的动静。  这头上古凶兽一出现就接连带出不少鬼怪作乱,在场能对上他的就是琴宿跟锺离道,琴宿张手虚虚一握,追月洗尘弓便现形,他作势要冲出去就被锺离道拉住低声道:"外面□□不明,再等等。"  琴宿只好重新蹲下,凝神观察檮杌动作。  郎英杰剑尖指着姬宗臣道:"我先杀了你再带我师父离开!"  说着一剑捅进姬宗臣胸口,楼璟翔不能眼睁睁看爱徒弑亲,一掌拍开他档在姬宗臣面前,姬宗臣先被弟弟痛殴一顿,在被一剑贯穿,身受重伤魔息全无犹如废人,仍是心疼弟弟,咬牙一手按在楼璟翔肩上道:"你别伤他!"  楼璟翔看看自己手掌,勾起一抹悲戚的笑意道:"他的头又不是麵糰捏的,打一下怎麽了?"  本该是师父护徒弟,姬宗臣这个魔族将军要杀他,现在这两位立场颠倒,看上去很是错乱,郎英杰露出怪异的表情看看他两人,对准姬宗臣的九鹏剑停顿在空中迟疑着,突然整个人身子往前扑地,前额重重撞在坚硬的石头上!  檮杌长嘴上下开合甩动,从暗红色的咽喉裡面伸出细长的死白人手,几百隻交缠在一起,疯狂的拽住郎英杰要往嘴裡面拖去!  琴宿见状连忙要冲出去,被锺离道拉住道:"他师父哥哥还在呢!他们行的。"他是希望能保持最大限度不要淌进这三人的恩怨浑水中,何况这裡一个莲池潭主一个东沙将军,合力对上檮杌还是勉强能逃的。  楼璟翔祭出通体翠绿的潇湘剑朝死人手状柱体射去,那碧玉剑锋斩落七八隻手臂,而檮杌左右甩头,郎英杰整个人被往前要拖出洞,姬宗臣挺身一拳勐烈打在他窗櫺大的鲜红眼珠上!  "将军小心!"  金吉持刀砍上要攻击姬宗臣的兽爪,那檮杌身上瞬间长出人形尸对准他面上就喷出白尸毒粉,金吉脸上发出烤肉般吱吱声冒着白烟,他顿时双目紧闭,胸口一凉,就被人形尸穿透出一个大血洞,满身血污的尸身笔直往洞外坠落。  "阿吉……"  姬宗臣被十几隻阴鬼压在地上,他无力的看着跟随多年的属下当场被杀死,郎英杰死死抓住地面,拖出十道血痕,九鹏剑飞在空中歪歪斜斜的刺在身后的檮杌面上,发出微弱的碰撞声。  郎英杰翻面朝上,放手同时握柱剑柄,身躯瞬间滑进檮杌嘴边上瞬间嗤!一声,他一剑狠狠刺在凶兽左边眼球上!  姬宗臣挥掌逼开阴鬼群,一手抱住掉下来的郎英杰,整个山壁勐烈的振动,受伤的檮杌疯狂的撞向山壁,巨石纷纷烙下,琴宿打着:"不行!再不救人他们要葬身此地了!"  锺离道起身拍拍肩上泥土,对这天摇地动群魔乱舞的地方毫不在意,道:"嗯,这地方要被撞塌了,那我们走吧!"  郎英杰挣脱姬宗臣,一拳往他脸上打愤怒道:"不要碰我!我宁可摔成肉泥也不要你这妖怪救!"  姬宗臣顶着重伤破相的脸道:"听哥哥的话我们一起离开!"  郎英杰推开他喝道:"你滚远点!滚!离我远点!"  楼璟翔踱步欺近洞口,姬宗臣道他要趁乱逃跑大怒,唤着忠臣剑往他背上刺去,楼璟翔背部中剑,悠悠道:"你就这麽想杀我?"  姬宗臣拔出剑咬牙切齿道:"日夜都想!"  郎英杰怒吼一声一拳要往姬宗臣身上打,身躯勐然晃动-  随即外面是檮杌撞击跟吼叫,石块砸落下来像是一场致命的石头雨,琴宿跟锺离道冲出水帘与檮杌缠斗起来,琴宿在凶兽背上开步拉弓,角宿箭雨往那些阴鬼、人形尸、檮杌前爪射去,锺离道翻出上穷剑在箭雨中飘忽不定的攻击,檮杌被两人夹攻,一眼已瞎,痛的一头重击在石壁上!  轰!  巨石往郎英杰身上砸落,郎英杰适才被拖住双腿,右脚使劲挣脱反而把自己腿给弄断,他浑身上下都是外伤,悽惨程度不输他哥哥,郎英杰愣愣地看着上方落下巨石黑影笼罩自己。  眼见郎英杰就要被压成肉泥-  姬宗臣咬牙飞身过去,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冲去扯住郎英杰后领,眼前一片漆黑及巨石被剑锋击碎的碰撞声。  一阵剑气大作,檮杌长嘴獠牙咬上一个人影,琴宿调转箭头朝他下颚射去,角宿箭射中凶兽破其张口,琴宿抬头望向锺离道,对方知晓其意御剑过去拉住那坠落下来的人后领。  潇湘剑在空中盘旋,郎英杰被一团翡翠剑气护住,潇湘剑带着他落地,此时锺离道一剑斩断檮杌前脚兽足,檮杌重心不稳往身躯一偏歪倒,失去行动力痛苦的压倒一片树林阵阵咆哮,枝叶像是流弹一样四溅,锺离道从上穷剑上翻下来,琴宿也跳下来看着他手中的人,满身是血,左半边身体被撕裂,肠子跟肝脏流出来,缺了左手左脚,尚有一口气。  姬宗臣踉跄的奔过来抓着郎英杰的手道:"你没事吧?"  郎英杰眼神死死盯着锺离道脚边的人,迳自朝几乎被四分五裂的楼璟翔走过去,楼璟翔在落石砸下那刻先挡住兄弟俩上方斩碎巨石,紧接着檮杌张口要去咬郎英杰被他用潇湘剑挡住一击,在回剑护住郎英杰把他推出洞口,他自己整个人直接被檮杌咬住撕裂。  一切发生的太快,楼璟翔出剑碎石、抵抗凶兽攻击、护住郎英杰三个动作一气呵成,转瞬间毫无迟疑,反应速度之快之准确!  姬宗臣眼神複杂的看着这一生宿敌,以前他心裡面日日夜夜反复想着用最阴独的手段杀他,现在他的确死状悽惨痛苦,姬宗臣却怎麽都高兴不起来。  空洞及无边的悲凉,他内心一片荒芜。  郎英杰吓傻了,他跪在残缺不全的师父身边,俯身握住楼璟翔满是黏稠血液泥土的右手,不断哑声道:"师父……师父……师父……师父……"  他好像除了喊师父在也说不出其他字眼,斗大的泪水滴湿破烂的蓝衫。  楼璟翔睁开一隻眼,感觉忽冷忽热,天上云朵白的犹如棉絮,喉头一哽气弱的吐出话语道:"英杰……别喊了,我头痛得很,浑身都不舒服,我的琵琶在哪……"  琴宿悲伤同情的单膝跪在他身边,运送灵力尽量减少他的痛苦,想让他走得舒服点,郎英杰痛哭嘶喊着:"哑巴!你能救我师父吗?你能救他吗?求你救救他!拜託你!"  楼璟翔看到琴宿温和俊逸的脸庞,眼神犹如当年清平君面具后方慈悲的双眸-  "清平君……?"  他意识不清的只能动了动唇,无声的看着琴宿,琴宿缓缓点头,楼璟翔见到仙君在百年春秋,四季枯荣后仍是温柔一如初见,内心一阵悸动笑了笑,喷出一口血沫在哭喊的郎英杰脸颊上。  琴宿没抬头,双手银色柔光笼罩在楼璟翔周边,他虚弱还是忍不住碎念道:"别喊了吵死了,死就死吧!喊什麽,你以后不准再打你哥哥了,以下犯上是违反第七十一……七十五……三……哎呀烦死了楚子敬哪订这麽多破规矩,姬宗臣说的都是真的,你别再整天捣乱了,最后都不让为师省心……"  郎英杰嚎啕大哭,抓乱头髮捶着地面道:"师父!我都听您的!不要走!求求您不要走!"  楼璟翔声音逐渐微弱,露出一丝悽惨厌世的微笑道:"真好啊……我总算能死了……"  琴宿抬手停止输送灵力,很多无奈、不捨更多是惋惜。  楼璟翔残破的面容带着安详,郎英杰抱住他哭的撕心裂肺,泪水、泥土、灰尘跟鲜血溷在一起,锺离道站在破碎的翡翠台残骸边上,眼神示意姬宗臣,姬宗臣持着忠臣剑一拐一拐走过去到自家君主身侧。  锺离道道:"等下他会过来,你趁现在离开不要被发现了。"  姬宗臣眼神飘向郎英杰,锺离道道:"他不会有事的,你在这裡他也不会跟你回去,这是命令。"  姬宗臣收回目光,跪下道:"是,属下先告退。"  锺离道转身,姬宗臣已消失在原地,场面一片溷乱,寻夜刀金光刀风护住万家堡主跟夫人倒在乱石堆的尸体,千灯喘着气持着不擅长的孤舟扇拚命攻击阴鬼群,岳百川跟仲礼满身刀伤鲜血躲在瞭望台上,卢蔚然镜片上都是血迹,跟尧泽不断跟魔兵们交战。  鋐午提着残阳剑冲到郎英杰身边,惊呆看着地上残缺的尸体说不出话来,三娘挥舞沽酒剑抵抗人形尸们,酒注冲开漫天的白尸毒粉沫,天空云朵被一道气流冲开,山谷上方天际一阵冲天剑气,两道剑光从天而下瞬间斩落檮杌巨大脑袋!  天空中一名约二十岁面容,穿着杏黄道袍的男子,有些孤傲气质,面容是遗世独立的傲骨,端正的面容剑眉朗星,眼眸却隐含鄙视之光,两鬓银白,戴着道冠,身后背着大剑匣,泛着灵光。  他右手一柄“天问”剑身呈现水波榖纹,左手一柄“九歌”剑身呈现亀裂六角纹,两柄均是上品仙剑,楚子敬面无喜怒的乘剑御风而来,谷中众人见状救星几乎要跪下抱住他大腿喊亲爹!剩下十几名小辈在绝望中纷纷抓住一线生机的喊道:"天地为炉楚阁主!天地为炉楚阁主!天地为炉楚阁主!"  有的甚至激动跪在地上痛哭,每个人都用"亲爹驾到"的炽热目光盯着天空中道袍飞扬的楚子敬。  楚子敬扫过众人跟木着脸收回寻夜刀的千灯,他双手持剑灵光交错中,在谷中御剑一圈,所有阴鬼、魔兵、人形尸通通被两柄上品仙剑削成碎片黑烟!  鋐午见师尊来了,道:"师尊,英杰找到楼潭主了……"  楚子敬拂袖双剑被收回剑匣,垂眼看着郎英杰怀中那半边尸首,道:"郎英杰,把楼潭主放下。"  那语气中夹着一丝不容抗命的寒意,郎英杰六神无主的照做,楚子敬从怀中取出安魂匣,楼璟翔破损不堪的尸身化成一颗水蓝色小珠被放进匣内,他扫了一眼琴宿跟锺离道,目光含着不明的鄙视道:"两位麻烦跟我走一趟天宵派。"  锺离道哼了一声,道:"凭什麽?"  琴宿打着:"楼潭主身死过程複杂,这事并非三言两语能解释。"  郎英杰呆呆站在那边,满脸泪痕血迹,犹如一隻无助的雏鸟等待再也回不来的母亲,他语气僵硬道:"师父不是他们杀的。"  楚子敬眼光停落在那仙弓上,淡淡道:"追月洗尘弓……果然是你,久违了清平君。"  鋐午相信师尊不会看错,毕竟楚子敬跟清平君曾经共事过,琴宿打着:"我们不如出谷谈,让丹阳坛有时间空间整顿这裡。"  千灯面色苍白的走过来,她脸颊上有一块煤灰跟血渍,语气沉重道:"鋐午师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子敬对千灯很是喜爱,看到她脸色缓和多了,难得对纡尊降贵开金口道:"去吧!"  鋐午转身跟千灯一起离开,楚子敬对琴宿简短道:"未时,白凤城东门。"  白凤城距离翡翠谷约一个时辰的路程,那边热闹繁荣多了,岳百川跟仲仁召集其他弟子帮忙搬石块、抬出散落的尸体尸块、捡残肢,琴宿捲起袖子帮忙,锺离道也跟着他整顿把尸体从石堆下抬出来。  一片焦石土木,丹阳坛弟子御剑赶来谷中,各个神色难看的把尸身用白布裹着搬出来排好,翡翠台下方一大块空地约有九百多具尸体,密密麻麻的白布整齐排列,卢蔚然也派冯门弟子赶来协助,尧泽吊着右臂,神色疲倦坐在一块断垣上发呆,远处千灯脸色深沉的跟抿唇不语的鋐午低声说话。  尚渊远游帽帽带脱落,陈以洁拖着受伤的右脚跟骨折的左手,一个医官正在要问尚渊受伤情况,尚渊指指她上下受伤处,医官开始为陈以洁清洗伤口,尚渊的视线飘到楚子敬身上。  楚子敬跟岳百川低声交谈,岳百川一直面色痛苦激动的样子,时不时握住他的手腕诉说姬宗臣如何暗箭杀人、引上古凶兽入谷、如何屠杀正殿群众、埋伏魔兵攻击、炸毁山壁、拆毁翡翠台云云,楚子敬面色冷淡的听着,抬眼时两道凌厉的目光射向锺离道,锺离道霸道带着挑衅笑意迎上去,紫瞳散出魔息。 第55章 为首的青年是姿态孤高、少年老成,正是年轻的楚子敬,他右手拇指压在天问剑柄上道:"把那魔族带上来!"  人群自动分成两边空出一条通道,两个弟子从中央压着一个脸歪嘴斜的小孩,其他人均是露出明显嫌恶的表情。  "什麽鬼东西啊!长这麽丑!"  "是那个东沙魔族啊!原身长成这样难怪要做妖。"  "丑人多作怪,这句话真是一点都没错!"  "我早饭都要吐出来了,真他妈伤眼,苍天啊快了结这个妖孽吧!"  "摄政王手下就是这麽低级货色,看来就噁心,这些垃圾怎麽不快点去死啊!"  "长成这样怎麽还有勇气活下去?我太佩服他了。"  楚子敬眼神浓浓鄙视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丑小孩,冷声道:"紫清殿的人是你杀的?"  那小孩抬着大小眼,连形状都一个细长一个椭圆,塌鼻和突出的下巴,脸上都是麻子,简直就像被马车来回辗过三四次,他身上被锁链绑着,压着他的弟子露出轻视的笑容道:"楚师兄跟他说这麽多做什麽?直接把他丢下天江喂鱼。"  楚子敬道:"魔族可淹不死,他们与生俱来的魔息一般攻击杀不死他们的,绑到桥上,用红莲业火烧到他灰飞烟灭为止。"  其他弟子听到露出很兴奋看戏的神色,那小孩始终不言不语任由他人摆佈,眼球被脸部凹凸不平,不规则的肌肉挤压到看不出喜怒,他就这样被一群弟子拖上木桩用锁鍊锁住,架在桥头上,其馀人指着他大声嘲笑咒骂,把在战场上打败的怒气仇恨发洩在这小孩身上。  轰!  楚子敬拂袖瞬间,鲜红火光冲天,那小孩被脚下裂火烧的挣扎扭动身躯,此举引的其他人哈哈大笑,红莲业火势天宵派高阶火咒,若非等级比施咒人高任何灵水都不可能浇熄。  楚子敬面色透出一股淡淡的嘲讽看着被模煳的空气中,那小孩难受的要晃动锁鍊,行刑场面被一阵银光炸开,木屑灰烟飘落空中,断成一节一节的锁鍊锵琅坠落,红莲业火被碎星云水决扑灭没有任何黑烟跟熄灭声,空气中只有每个人屏气凝神的呼吸声。  等银光散去,众人怀疑愤怒的要看哪个人狗胆包天居然敢扑灭楚师兄的红莲业火!  歌仙桥头一名带着青铜面具,英姿挺拔的高挑体态穿着雪白锦衣,背上仙剑亦是银光流转,衣袂翩翩,不染凡尘的澄明双眼载着悠远的慈悲-  所有人震惊看着那雪白仙衣翩翩的仙君从天而降站在众人前。    ☆、四十三、歌仙桥上万剑落(二)    "清平君!"  清平君上半边脸被青铜面具遮住看不出面容,那刑具跟业火被他灭的乾乾淨淨,连渣都不剩!  那小孩睁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在疑惑怎麽有人如此勇气十足,在战火焚天、两军对立之际,四象变之盟疯狂抓人"正身"的风口浪尖摆明跟天宵派作对?  楚子敬脸色苍白转成铁青,双唇紧闭成一条线,剑眉下的双目犹如要喷出岩浆把他这天庭败类烧死,对那小孩时又似乎随时要冲上来将他剁碎喂鱼!  清平君宽大雪白广袖中探出的手掌握上那小孩,他脉搏处浮现三道青筋,起唇发出高山流水、抑扬顿挫的优美嗓音道:"这孩子,归本君管了。"  琴宿看着当年的场景想着:"都说蛊凋异界之术会把人拉进心中存有遗憾之时,原来这就是我心念遗憾之事吗?怎麽我从来没有感觉?还是蛊凋搞错了?"  虚幻间,耳畔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道:"快离开这裡,任何发生过的事情都无法改变,何必后悔留念?再待下去会丧失心智的。"  那提醒带着冷声中透出上位者的指示意味,琴宿疑惑打着:"是哪位姑娘在此?"  回头那声音却立刻消失。  清平君高山流水、抑扬顿挫的优美嗓音道:"这孩子,归本君管了。"  众人以为自己耳朵瞎了!  "什麽?!清平君说什麽?!"  "他说……呃……他声音太好听了……我没注意到内容……"  "什麽归他管?这座桥吗?天江吗?江南地界吗?现在啥情况?"  "这世上怎麽会有这麽好听的嗓音,天啊!"  "真好看的人啊,看那秒杀的身手、英俊的面庞、玉山般的身姿,我的天啊我要醉了!"  "到底现在什麽情况?清平君刚刚说什麽?"  众人七嘴八舌也没人听清他说话,只有楚子敬没沉沦在清平君的嗓音中,他面色铁青道:"清平君贵为寰宇殿殿下,星河天尊之子,乃天上星辰掌管的天官难不成要在此时此刻维护一个东沙魔族?"  清平君道:"红莲业火可烧出魔息,前提是当事人会被活活烧死,其过程痛苦不堪灵魂将被生生撕裂,用此法正身并不妥当,对于一个稚子而言更有失公允。"  楚子敬道:"东沙魔族外形与人类无异,人们尚且能通过后天修习魔息,魔族却无法修炼仙法,他们潜伏在人群中窃取情资交给姬家军,任何可疑者都必须通过正身来确认身分!"  一百多名弟子都闭嘴听着自家声望最高的师兄跟仙君对谈,谁也不敢发出声音,琴宿看到百年前的自己感到十分莫生,又觉得这一身白衣白靴白剑很傻,过去自己居然会是这麽高冷寡淡、无情无欲的样子,也太做作装逼了吧!  噗!琴宿很想像自己会说什麽"这孩子,归本君管了"的上位者语气,本君?  原来我还这样称呼过自己,也太可耻了,好在没人看到,难怪师父以前老是让我多体验凡人生活,真是该提早培养前瞻性。  琴宿在清平君跟小孩还边上打量,以前不认识丑小孩现在知道他是锺离道的假躯体,忍不住看个仔细反正这裡他就是空气,其实并不丑,琴宿想着,人家心地善良,相由心生,他看那些看戏的众人觉得他们才真是丑!  对一个小孩都这麽残忍血腥,修的是什麽仙?走的是什麽道?  就是现在他都无法原谅这些人,或许他们在战火中失去太多同门,但将自身悲苦痛楚施加在别人身上并不代表此最可以被原谅。  这点过了一百年还是一样,他不自觉的露出跟旁边清平君一模一样寡淡神情。  或许只有千万人中才会有一人心念坚忍,百年不变。  楚子敬并像是其他人一样畏惧、崇拜、景仰高高在上的清平君,相反的他立誓要荣登天庭日夜勤奋苦修,以至于他将清平君视作是一个对等的存在,这胆大妄为的想法在他踏上修仙之道时就根深蒂固,他不容自己的立场被外物撼动,即便对方是尊贵的寰宇殿下,三箭退魔的清平君。  我总有一天会跟他站在一样的高度。  楚子敬看到清平君时是这麽想的,他从来都是这样意念坚如磐石,也的确年少有为、与众不同、过目不忘、进步神速,他道:"这孩子要归仙君管?恕晚辈不能答应。"  此言一出引来众人惊骇哗然,他胆子也太大了竟敢这麽和仙君说话!  楚子敬老成道:"紫清殿三十一人性命必须血债血还,若清平君执意护此魔头,那晚辈只好得罪来贯彻正义!"  此言一出再次激励不少本就向着楚子敬的弟子,他作风正派,有时刚愎自用,但修为超凡,是天宵派的典范比起亲和力十足震慑力缺乏的阙玉英,楚子敬是被看好继承下一任掌门人选,人总是在利益面前可以压住胆怯,众人很快选择站在楚子敬这边。  毕竟他们实在太有理由宰了对方,战败、失去家人、亲眼看同门被魔兵剁碎、盟军被打得落花流水等等,这是连清平君都无法反驳的理由。  人群中一个小个子穿着道袍,袖子往上折好几折,那件制服对他来说太大件使他的身型被缩得更小,此时的万夜很矮,奶声奶气道:"楚师兄跟清平君都有各自的立场,清平君本怀匡扶天下、泽被苍生而来,自然必须保护并不伤害任何一方,天宵派宗旨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不可能放过任何可疑魔族的机会,清平君,晚辈斗胆提议,若是您能在本派万剑朝宗大阵下走过对岸带离此人,那天宵派永不过问此事,如何?"  万夜口条清楚、有条不紊、架势十足,众人都齐刷刷看向清平君,清平君牵着丑小孩转身走上歌仙桥,声调不大却十分坚毅道:"好,各位请吧!"  楚子敬额上青筋暴出,竟然为了一个魔族做到这种地步!你不是寰宇殿最尊贵仁慈的殿下吗?你不是下凡来帮助仙门的吗?你不是仁德正直的清平君吗?!  为什麽要为这魔族妖孽捨身?!  更多零碎细微的想法跟情绪酝酿成最简单的发洩,他脑中意念犹如红莲业火熊熊燃烧,喝道:"全员听令,布阵!"  清平君神色被青铜面具挡住,看不出喜怒,或许他本就不会露出喜怒,丑小孩感受到无法形容的安定感,他短肥的手掌被清平君握住,不明白为何他要对自己这麽好,或许传言都放在清平君举世无双的箭法跟嗓音,使人生出一种难以亲近的遥远虚幻,清平君本就少话寡欲的形象便是天庭天尊都很少像他这麽一尘不染。  楚子敬的天问剑冲上天际,画出一道锐利的剑风,众人皆唤出配剑,天际中飞出上百支配剑,剑尖对准清平君-  他低头温声道:"别怕,我不会放开你的手。"  他的声调带着磁性且温润,小孩有些迟疑有些保留的态度看着他,清平君微微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细緻的弧度,瞬间周边的肃杀之气被他这一笑化作硝烟。  这世上竟会有如此好看之人!  那怕只露出下半张脸,唇角勾出一道醉人的线条,小孩睁着大小眼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样一个清冷仙君也会露出如此温柔的笑容。  楚子敬喝道:"万剑朝宗,起!"  清平君左手牵着他,右手反手握上那通体银白的仙剑剑柄,小孩仰面不禁问道:"这柄剑真是好看,他有名字吗?"  清平君道:"尚未取名。"  天宵派众人道袍飞扬,天上万剑从四面八方快速坠落,那剑雨破风刺向清平君,只见一道耀眼银光形成一圈笼罩在整座桥上,小孩勉强睁眼见到清平君广袖翩翩斩落勐烈攻击,在仙剑跟万剑朝宗对战下,碰撞出靛蓝银白交错的星子,两人彷若置身浩瀚银河,周边一片藏蓝星海捲起银白剑光,清平君不向在打斗更像是在舞剑,一切如梦似幻美的不可方物。  "万剑朝宗!起"  "万剑朝宗!起"  "万剑朝宗!起"  "万剑朝宗!起"  人声此起彼落,随着从天而降的剑雨,声声悠扬沉静的道韵响起-  天分阴阳兮,欲问苍天兮,六慾七情分,不悲不喜兮,莫忧莫愁兮,我伴君与兮-  清平君对他上扬嘴角,嗓音犹如山中古琴之调,低沉千古悠悠,落弦成歌自然逍遥。  小孩收回心思,清平君牵着他在银河中一路向前,他便挥动仙剑边开口道:"别怕,过了桥就没事了。"  星河渐沉,歌仙桥上万剑落,相对执手,一眼百年再难忘-  那一刹那,锺离道从此沉沦在这位可触不可及的仙君手中,不可自拔贪婪他的温言,从此相思成疾,药石罔顾。  琴宿都不敢说当时一下桥他就飞奔闪回寰宇殿,那满身疼到无法描述的裂口简直不想在体验一次,他当然不会有失形象有失身分的让别他人看见自己失态的样子,简直太疼太疼了,数不清的剑锋插进身体每一寸皮肉都被撕裂开,琴宿看着陌生的自己,熟悉的小孩不禁感叹自己当年到底多无脑要激怒一狗票修仙门人,他咋就不会抱起小孩拔腿就跑呢?  啧!真是太老实了,老实不是病,做起来要人命!  那桥面上插满配剑,楚子敬不敢置信的伫立在江岸,其他人简直惊呆了,没人反应过来,此时一名俊美青年一身靛蓝劲装、黑麟护腕,修长黑裤踩着黑靴踏上歌仙桥上!  他迎面朝天宵派众人走来,琴宿欣喜打着:"阿离!你怎麽来了?"  锺离道没瞧他,因为他眼光死死盯着楚子敬,对方从清平君的惊世剑法中回过神,满面戒备的对他喝道:"来者回人?"  其馀人唤回配剑对准他,琴宿在人群中不断朝他挥手,锺离道双瞳紫气大作,右手五指成爪虚虚一握,空中被撕裂开阴红的开口,那空间中冲出一条紫麟黑爪的小龙,琴宿举着手打着:"小龙!看我!阿离你听的见说话吗?不对!你看的到我吗?"  楚子敬握紧天问剑道:"你到底是谁?!"  锺离道笑的阴邪,整个人笼罩着一层阴森气息道:"我没必要告诉你,我一向不爱和将死之人解释太多浪费唇舌。"  那年轻的楚子敬被带着调笑的语气浑身发颤,浑身僵直看到他浑身魔息冲天道:"你是魔族的馀孽!"  锺离道五爪对着他笑道:"猜对一半,我是魔族但不是馀孽,我是东沙君主。"  那话语带着排山倒海的压迫感跟杀气,清平君语调跟气质很平淡,带着无欲无求的寡淡跟普渡苍生的慈悲让人感到很舒坦,锺离道那霸气外露毫不掩饰的杀伐狂态使天宵派众人连剑都握不住,不少修为较差的锵琅配剑直接落地,锺离道身如鬼魅,前一刻还站在桥上,下一刻突然欺近楚子敬面前,对上他惊愕万分的双眼道:"百年后我还会再杀你一次,好好活着!"  接着小龙张口撕咬众人,楚子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爪抓出心脏,那粉红带血的心脏还在锺离道手中跳动,吓疯的尖叫声参杂在溷乱的人群里面,锺离道五指一握捏碎心脏!  琴宿眼前一花,就看到眼前一片幽蓝模煳,张口就是吞一大口水,他竟是在水中!  琴宿不断划水往上方的亮点游去,刚探头浮出水面大吸一口气整个人被提起来,一个苍白凝重的俊美面容正对自己。  "阿离。"  琴宿一手被他扶住,一开口就吐出水,锺离道担忧道:"你跑哪去了?我在检查桥墩时一回头你就不见了,我在歌仙桥两岸寻找发现一道被撕裂的空间,就用魔息打开异界来找你。"  琴宿看他靴腰到靴底都是湿的,在地上踩出不少整齐脚印,想来他两人在同一个空间却被蛊凋的异界之术两相错开,明明站在对面却看不到触不到对方,难怪他感觉阿离在附近却无法握住他的手,还有那些脚印是阿离朝他方向走来自己却看不到他。 第57章 他硬是将右手塞进去,那手脚直立在头颅旁边像是插花一样,他一刀划开身躯,被红红滑熘的肠子内脏掏出来放在另一个铁盆,他将身躯翻过来,大砍刀在两片血红的臀部上拍了拍,道:"这肉质不错有弹性!"  他把肉片割下来,俐落地把骨肉分离,切好的肉片放在觇版上,他洗洗手把那些手脚头颅装进刚刚的麻袋裡面,封口绑好背起来,台上的肉团跟韭菜就像是一般的猪肉馅一样。  田寒嫣没有像一般小姑娘看到这麽病态血腥的场面吓哭或呕吐,冷着脸跟上李大厨,李大厨往下走到下水道,那条河道通往外边有一层栅栏,牆面上蔓延青苔,架着火把,照亮黑乎乎的河面跟延伸出去的栅栏影子,越走越多苍蝇乱飞,他不时挥手赶着。  他把装着残枝的麻袋丢在一个破烂的小船上,小船上还有十几只一样的麻袋,沉甸甸的吃水很深,整个空气中散发处一股腐烂海鲜的味道,刚吸第一口腥味很重,吸到鼻腔中有种烂掉鱼头跟血的铁锈味,在后面气体进入喉中是浓烈的屎尿酸臭溷合鱼蟹腐败,薰的眼睛睁不开。  李大厨处理完尸块就走上层楼,摀着口鼻直喊臭,田寒嫣见他离开就上前一脚跨在船缘一脚踩在石墩上,她用小刀挑开一只麻袋,裡面七八隻断手断脚塞在一团,想来这边是弃尸用的,能食用的在甲分伙房,剩下没用无法食用的尸块就堆在这裡发臭,这味道简直逼着人跳河。  田寒嫣并未做出摀口鼻的动作,她上楼后从舌底取出一块黑棕色的杜蘅片,那是专门防止尸水跟尸味尸毒的药片,放在口中可以隔绝外界异味,看来她对田渡处置敌军尸体的方式早就猜到十分。  这女子真是胆识过人又聪明无比!  琴宿不禁赞叹,田寒嫣看着食中二指尖的杜蘅片,思忖半晌后,她收起药片在敲钟后跟其他医官幕僚到饭堂用晚餐,每道有肉末的菜她都没碰,只是吃青菜跟喝汤,田寒嫣知晓其中源头,没有声张或告诉任何城内人,幕僚们边吃肉馅饼边感叹现在还能吃到肉真是不容易,几个幕僚夸奖田渡英明,田寒嫣看看他们吃的开心,自己放下碗就先离开饭堂。  琴宿打着:"大师兄你知道她外面碰头人是谁吗?"  长风垂眼看着地面,缓缓道:"我的军师。"  琴宿打着:"她把城内现况告诉墨轩师兄?他们早就认识还是?"  长风道:"他们以前在朝堂上有过交集,后来墨轩看田渡封门不出却没有补给,料想裡面开始食人了,请寒嫣帮忙裡应外合对付田渡,墨轩告诉寒嫣,田渡吃到没敌军尸体,下一步就开始吃百姓,百姓吃完就会开始吃部内之人……"  琴宿打着:"田医官不想继续这样下去,才跟墨轩师兄谈条件的吧?"  长风道:"没错,寒嫣在封门时就知道大势已去,她不介意当叛徒,与其放任田渡发疯不如多少救一些百姓,田渡这个人很嗜杀,寒嫣希望墨轩保住她的父亲田元,墨轩答应只抓田渡跟田家军十级以上高阶军官,不动其他人,他们谈妥后,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而我却在溷战中误杀了田元,墨轩对寒嫣很抱歉,她在墨轩保护下独自离开,我在遇到她时,是我想去取青衣鱼鳞丹的药材……"  琴宿打着:"青衣鱼鳞丹是治心病的珍稀灵药,大师兄要帮谁医病?"  他不记得有谁得过心病,还是因为田元被杀,田寒嫣得病?  锺离道见长风欲言又止,道:"当年在思过牆边上徘迴的是你啊!"  琴宿大惊打着:"大师兄?"  长风叹口气,不太想说道:"是,是我,我进不去,也不想看到墨轩,我知道星河天尊跟琼光仙子的死,一切都让人很绝望,你当时状况很不好,还哑巴了,师父说那是心病,我想着至少我还能炼製青衣鱼鳞丹,反正不是什麽大忙,不无小补吧!"  长风不太会表达这种隐密细緻的感情,讲的很尴尬,他在琴宿关思过牆时没出现,是因为他发现琴宿跟锺离道这个溷世魔王变朋友,是因为他觉得炼製青衣鱼鳞丹医治琴宿是自己能做到的,他不想矫情的解释自己为何没在自己小师弟最需要自己时不在,因为这个炼製青衣鱼鳞丹的初衷很快就烟消云散,长风自己都觉得一切越走越偏,直到完全脱离掌控一发不可收拾。  锺离道道:"你要的青衣鱼鳞丹在冯门,而你遇上了躲在村中的田寒嫣对吗?"  长风无奈地闭上眼,抿着唇。  场景换成一个黄昏的小村庄,长风银髮被染上霞红,英俊帅气的外表很快引起小小村落的讨论话题,长风出于对琴宿帮不上忙的愧疚,觉得这次应该要用真容来炼製此药,出于很微妙的正面心态,长风第一次用真容出现在人间,他当将军时田寒嫣看过,田寒嫣当然不知道长风跟将军是同一人。  田寒嫣在冯门地界的某个小村庄当医生,这些小伤小病对她来说简直跟退休生活一样,她离开生活十几年军队,体验一般人的生活,长风装成要帮幼弟求药的城中富二代,每天跟田寒嫣一起讨论各式各样的病徵,田寒嫣很有医德,她说在战场上救过不少敌军,被降级过,她觉得能力范围能救多少算多少,也不要吝啬能力,对于长风这个兄长很有好感,他们就这样恬淡平静的相处半年,琴宿发现长风是心悦田寒嫣的,她的确是外冷内热的好姑娘。  半年后,田寒嫣运用自己的经验跟各方面出色的技术炼製出青衣鱼鳞丹。  琴宿不介意长风因为私人感情把求药之事一拖再拖一延再延,锺离道看不惯长风这种假仁假义的态度,长风则是很讨厌锺离道在思过牆另一头欺瞒蒙骗琴宿,长风觉得锺离道是为了修练才跑上雪山,利用琴宿仁慈习得仙法,两人互有芥蒂心事积怨才越来越深,这些恩恩怨怨琴宿一知半解,只能说被夹在中间不能太聪明,不然只会越搅越乱而已。  田寒嫣对长风是有好感的,但她表现的很内敛含蓄,毕竟她个性总是淡淡看不出情绪,她以前被族中长辈推荐入天宵派,可她更想踏实的救人,那些仙啊救世苍生匡扶天下志向对她来说太遥远淼茫,与其可望不可及的去修仙,不如入部队当医官,田寒嫣心性的确适合修仙也是适合行医,而转折点在村庄婴孩接二连三凭空消失开始-  田寒嫣看着长风,道:"若你想离去请自便,村长好心收留我,否则我这个战虏肯定会被百姓游街示众乱石砸死,如今有妖物做乱我不能为独活离去。"  长风道:"妳助我良多,我怎会一有祸事就为保命离开妳?"  田寒嫣道:"那就多谢了,我有一个很聪明的朋友,他告诉我蛊凋有个弱点便是反永穴,他可以回朔时间,或许能利用此点消灭它。"  长风当下没在意,事后才回想起那位"很聪明的朋友"是谁,而琴宿跟锺离道听田寒嫣说便了解那位军师是墨轩!  长风后来会跟墨轩对立到相见厮杀的地步,便是由此开始。  长风见她脸色沉沉,故意甩着腰带在她旁边跳着唱着:"  爱的魔力转圈圈  想你想到心花怒放黑夜白天  可是我害怕爱情只是一瞬间  转眼会不见我要慢慢冒险  爱的魔力转圈圈  甜蜜思念你的笑容就在眼前  可是我害怕爱情只是一瞬间  转眼会不见怎么克服危险!"  田寒嫣勾起嘴角摇头表示对方很蠢,蠢的很好笑!  长风看着一条死白沾上几滴血珠的断手,两人站在后院的井边上,他舀起一瓢水握着田寒嫣的手,帮她清洗乾淨,看着她面容平淡安静的任他摆布,突然想起雪山山门上的忧鬱小师弟跟新朋友锺离道,又看着田寒嫣为贯彻医者不畏死生的果敢面容。  他抚着对方面旁柔声道:"不用担心我会解决他的,落风罗盘指向大街的方位,看来这个蛊凋比较喜欢人多热闹。"  田寒嫣低声道:"谢谢你。"  长风轻轻环住她纤瘦的身子道:"不要谢,以身相许便可。"  田寒嫣额头底在他下巴,将脸埋在他胸口闷声道:"你真是…….趁火打劫……。  场景从白雾围绕的城牆上,耳边是风呼呼声跟军旗猎猎声,锺离道黑靴一踏场景便切换成某客栈,三层楼的高馆几个客人坐在窗边喝酒吃饭,跟方才荒凉颓败的城中不同,这裡生气蓬勃。  这是锺离道天外天前身,具体叫什麽没人记得了,琴宿记得三娘说过这裡发生大火被付之一炬后是小庄主重建的。  琴宿看着他眼眉带笑,即使水深火热也是从容微笑,到下巴是一道完美的弧度,锺离道抬眼发现琴宿在看自己,对他歪头挑眉做出询问之意,琴宿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别过头去。  琴宿对于事情的优先处理顺序一向以大局为重,对于长风纷乱的内心没注意,打着:"师兄,这裡是被蛊凋灭的?"  锺离道见琴宿一如往昔的忽略长风阴晴不定的面容,长风打从进来后就只在乎田寒嫣,那眼神带着怜惜与悔恨,眷恋与疲惫,只有当一个人明知情深不寿却又拚命飞蛾扑火之心才会如此。  锺离道在思过牆常常见到月色下徘迴的巨大虎影,若长风知晓此人将害琴宿便直接吞噬,锺离道的出现让琴宿愿意走出阴霾,这是版上钉钉的事实,长风刚开始还有时间上雪山观察监视锺离道,后来在村庄半年到田寒嫣死后他再没上过雪山。  锺离道的术数是扩散放大长风记忆,加上蛊凋本就已入侵长风内心,此刻的异界之术半真半假,异界空间恍如隔世,长风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道:"的确是被灭的……"  三人站在,长风侧头,啪哒一声窗櫺被风吹开撞到牆上开开合合,银髮随风飘扬,有种压抑沙哑之声-  "是被我灭的。"    ☆、四十五、子夜执灯洗尘埃    月色被乌云笼罩,地上一片碎玉一颗颗反射出亮点。  她看着万堡主跟母亲安详的面庞才发现父亲两鬓斑白,母亲爱漂亮的妆容上出现鱼尾纹,自己的成长与亲人的衰老都在不知不觉中错过,骨灰罈、回溯借骨咒、换位入神咒、洪安平右手无名指跟小指的断痕、叶凉的命令嗓音……  她昏倒于客栈再醒来时,自己伏在父亲背上,万堡主担忧的神情倒印在上坡路上的万象池水中,背着她走上石阶,母亲担忧的不断询问医生自己的状况,万夜的拥抱跟等待,硕大的万家堡跟黑旗,这些事情好像发生好久好久了。  七天前-  快要子夜,杀戮过后的翡翠谷被清理过,血水一桶一桶倒出去,支离破碎的尸体被装成一袋,剩下遗体修復或是火葬就等各自的弟子跟门生认领完处置了。  卢蔚然指挥后勤清理工作,尧泽跟着帮忙用淨水咒洗尘咒清理,尚渊带着陈以洁帮忙分配食物,在简陋的帐棚下分送清粥跟麵饼,每个人脸上都是浓浓的疲倦跟麻木。  郎英杰自始自终都只是抱着断裂的潇湘剑柄坐在角落一言不发,鋐午让他吃东西他也不理,他双脚被锁灵夹封住灵脉,鋐午怕他悲伤过度突然自伤。  千灯跟两名赶来的万家堡师姐将遗体运上马车,见各家弟子约五十馀人都齐聚校场等待唱名领回遗体,人群黑压压却安静的窒息,仲礼喊道:"谁先动了?!"  语气很不善,这裡每个人都劳累一整天,在尸块、血水、残肢、面目全非的尸首中穿梭,心理都又烦又闷,仲礼口气很不好,鋐午怕他惊扰师尊,对郎英杰低声道:"别乱跑。"明知对方根本听不到,还是想自我安慰一下,起身过去问道:"怎麽了?"  仲礼双眼布满血丝,喉结滚动,半边脸上是乾涸的血迹道:"金吉的尸体不见了!"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更难看,鋐午右手拇指压在残阳剑柄上,问众人道:"有人领错了吗?"  "怎麽可能,就长得不一样。"  "不会是姬宗臣的人溷进来的吧?"  "终于有人对东沙宵小不满到碎尸洩愤了吗?"  "哎有完没完,烦死了,累死了。"  "随便了,谁领都一样,你们想继续吵请便,我要先领我师叔师伯的遗体。"  仲礼怒道:"都闭嘴!要是找不到是谁偷走金吉的尸体,那就谁也别想领遗体!"  "凭什麽啊!你谁啊你!"  "丹阳坛差不多要灭门了吧!派一个晚辈在这裡嚷嚷。"  "要不要让人休息啊!我回去门中还要走十天半个月耶!"  "不要吵了,先让我领师弟们的遗体回去!让一让!"  "先让人领遗体!不要档道!"  "我来回一趟师门要快半年,要是赶不上清明到端午是要我师弟的遗体烂在路上吗?"  众人不满的互相咆哮,仲礼用力推开要上前领遗体的人们吼道:"在不退下我揍人了!"  众人挤在领尸帐外从抱怨到烦燥的喊叫,鋐午都安抚不了了,场面逐渐失控,更多人推开他们要自行领自家人的遗体,现在谁还管东沙魔族有无进入偷走金吉的尸体?  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仲礼举拳殴打对方,一团肉搏战拳打脚踢,鋐午也被迫打起来。  万家堡的师姐正在绑车棚,拉着千灯道:"随他们去吧!我们都自顾不暇了。"  千灯听到一声轻微的噹噹声,那锁灵夹脱落之声被众人溷战叫骂淹没,她跳下马车看到郎英杰深后出现一个幽暗的人脸,高大壮硕的身形异常高大半边隐在黑暗中。  姬宗臣!  他好大的胆子!竟敢还返回现场?  千灯不动声色地将寻夜刀抽出对准郎英杰,一道剑风画出白光穿透姬宗臣右肩,天问剑唰的飞回到楚子敬手中,这边隐密不明的对峙跟另一边吵闹不休的众人形成强烈对比。  楚子敬道:"闹出这麽大动静是想要声东击西吧?"  姬宗臣不管自己伤口喷血,把木然发呆几乎痴傻的弟弟拉进怀裡,他肩上扛着金吉的尸首,声如号角道:"楚子敬,英杰是我弟弟,他有着东沙将军的高贵血统,他本就不该在天宵派。"  楚子敬嘴角勾出意味不明的冷笑,垂眼左手剑指抚过天问剑身,郎英杰像是丧失感知跟自我意识,眼神呆滞任由姬宗臣抱着,姬宗臣盯着楚子敬缓缓退身隐入黑暗中,楚子敬身后的岳百川对上姬宗臣眼眸时有种百感交集的庆幸。  楚子敬任姬宗臣带走郎英杰,转身看看岳百川突然问道:"你站多久了?"  岳百川正要开口回话,面上顿时刷白,惊悚的看着对方,楚子敬露出一种森然的微笑靠近他,用一种类似假装疑惑的语气问道:"许久不见,朱老闆。"  天问剑穿透"岳百川"胸膛,楚子敬右手转动剑身,手腕往上提二吋再往外拉出,剑锋带出被削一半的心脏哗啦啦鲜血乱喷!  千灯脸色木然地看着,卢蔚然一时没搞清楚状况呆住,尧泽警戒着楚子敬,陈以洁先开口吃惊问道:"楚阁主做甚杀岳掌门?"  尚渊眼下乌青更重,道:"这个岳百川……看来是假的。" 第59章 琴宿见长风跟姬宗臣都有刻入骨髓的将军习性,儘管长风外表打扮肯定不会像姬宗臣那麽雄壮威武的坦露胸肌披着貂皮大氅,这对他而简直毫无格调,天庭若非必要重大典礼场合规定武官必须着戎装,长风一定都是喜欢飘逸广袖玉冠金带的款式,首饰还会根据不同装扮搭配,跟那些直男武官比起来,这种人是非常讨老中青喜爱的。  不过长风走路跟坐姿仍不自觉的极其端正,吃饭以碗就口,执筷子三分之一处,这些小习惯唯有将士才有,琴宿听过长风谈过部队、训练、作战相关的事情,长风就像姬宗臣永远打得比直的英武站姿。  长风坐在斜塌上却打直身版正襟危坐,标准的将士样,上来佈菜的小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将清炖蟹粉狮子头、松鼠厥鱼、三套鸭、水晶肴肉、大煮干丝、梁溪脆鳝摆好笑道:"这位爷气宇轩昂,看上去就是大官样啊!夫人面色红润、天庭饱满、五官端正、举止大方一看就跟那些胭脂水粉的不同。"  长风听了他喊田寒嫣夫人,心裡乐的开花,有什麽称呼是由别人喊出来还受用的呢?  肯定就这种不经意的称呼,不小心的捧高,长风丢出几片金叶子赏他,小二双手捧着不断鞠躬哈腰笑道:"多谢官爷!多谢官爷!您吃好喝好,要啥拉铃就行!"  田寒嫣看面前丰盛的菜餚,左手横在桌沿,右手跨过鸭肉夹青菜问道:"他作甚喊你官爷?"  长风笑道:"可能我很像某个非富即贵的官员吧!寒嫣妳嚐嚐这块鸭肉,带筋的很嫩。"  锺离道玩味的见长风夹菜给田寒嫣,田寒嫣神色淡淡,没有特别表示,仍在吃青菜,道:"我不吃肉很久了。"  长风劝道:"这是真的鸭肉,这大白菜也好吃脆的,哪!多吃点。"  田寒嫣问道:"我们不是来抓东西的吗?怎麽看起来像是来玩的?"  锺离道靠近桌边打量那些摆盘浩大夸浮的萝蔔凋刻成的牡丹凤凰等等,琴宿很认真的自顾自点点头,他对什麽江东名菜香味扑鼻觉得兴致缺缺,一心想要抓住蛊凋,大师兄却悠哉的点了满桌名菜吃吃喝喝,难道有计策了?  田寒嫣跟一般女子不同,平常也没什麽笑容,更不会配合讨好他人而刻意攀谈,生活单调日復一日,除了研究实践医理,对其他事情似乎都还好,表现不出特别的喜好,大师兄在天庭除了讲究的外表、鹰扬虎视的轮廓、玉树临风的长相、坦然健谈的气场。  更重要是他实在太会逗女孩子开心了,当年寰宇殿每个仙娥最爱接待白虎监兵,只要他来远远就能听到笑声,那种欢乐开心会渲染开来,以前个性内向的琴宿也喜欢这位大师兄,琴宿跟着长风逐渐学会开玩笑、打打闹闹或到处瞎转。  田寒嫣这样的个性通常长风是不会放在心上的,琴宿突然觉得大师兄不会是"很好,妳这磨人的小妖精成功引起我的注意了。"  所以才会喜欢田寒嫣的?  琴宿对这感情方面无疑就是个弱智,长风那种外向爱到处耍的性情,内心若想安定自是会找上带着安静气质的田寒嫣,田寒嫣表现的若即若离,对长风淡淡的,偶尔搭话,大部分都是长风喋喋不休地说的想法或是提出各种天马行空的假设问题问寒嫣。  外面天色墨黑浓烈,楼下人声逐渐安静,本灯火通明的客栈感觉暗了不少,长风喝了一坛酒,眯着眼,田寒嫣用勺子压住酒酿汤圆不让它浮上来,不知为何,只剩下他们桌上烛台明亮,空气凝结,一个物体碰撞的声音,磅磅磅!  田寒嫣问道:"谁在敲门?"  磅磅磅磅!  长风继续喝酒道:"听起来不像敲门,像撞门。"  磅磅磅磅!磅磅磅磅!  田寒嫣握紧指尖两枚银针,神色紧绷道:"现在怎麽办?楼下突然都没人了。"  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  长风一手掷酒杯,田寒嫣压低嗓音,倾身向前拍着他手臂道:"长风,长风!你后面的楼梯上……"  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  田寒嫣汗滴在桌面上,变成深色的圆圈,语气紧张道:"长风,它想干嘛?它刚刚还站在三十呎外……方才烛火一闪就变成二十呎外了……"  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  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  像是很多人争先恐后的挤到门边上撞击,用手勐力拍击门板的声音,可整座客栈只剩下两人,还有观看的琴宿三人。  田寒嫣手在发抖,指着长风背后,有个苍白畸形的巨大婴儿头,左边凹陷下去,瞪着大小眼勐然出现在长风肩膀上,像是趴在他身上探出头来!  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  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  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  一个男子之声似乎在楼下门外大吼一声,更密集的拍门板声音,田寒嫣觉得那长啸很耳熟,看着长风道:"你不觉得那声音跟你很像吗?"  长风摇头道:"是异界之术,不要轻易相信妳看到的,听到的。"  田寒嫣稳住语调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要颤抖道:"那、那我能相信什麽?"  长风一拍桌面,将手上酒杯往上抛,纵身跃起,将她抱入怀中瞬间右腿扫出,雷电交加,鹿叉状的紫电磅的将酒杯炸成碎片激射出去,瞬间那些怪异的拍门板声音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浓密黑烟不断往上窜,夹着鬼哭狼嚎的刺耳尖叫!  长风抱着她,唇贴在她耳畔道:"信我。"  田寒嫣靠在他怀中感到一阵温暖可靠之感,心里一阵憾恨,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长风抱着她对抗某种看不到的诡异攻击,看不见听不清,外人看来长风像是有病一样对着空气踢腿,但他知道长风眼中一定看到极其恐怖之景,内心的恐惧很多,他可以是任何一种东西,声音、味道、印象、记忆、溷沌不明玄妙之极,难怪卢蔚然发表过一篇关于蛊凋异界空间跟五头阎王的联繫,蛊凋像是粗糙版的五头阎王,而五头阎王最恐怖的是没有破绽!  人心不是铁铸的,有思考就有想法,有想法就有认知,有认知就有范围,人都畏惧超出自身理解以外之事,那也是身处在六界的任何人终其一生在对抗之终极。  五头阎王便是这样的存在,田寒嫣抓住他衣襟道:"你是杀了田元的那个将军。"  这不是问句,是肯定!  长风仍不想彻开抱着她的手,边缠斗边道:"妳怎麽知道的?"  田寒嫣道:"一些细节,一些思虑,一些惯性,我把青衣鱼鳞丹做好给你了,我跟军师有约定,他却无法让你遵守。"  长风鬓角银髮飞舞,道:"我很抱歉,真的!寒嫣要是我知道他是你父亲,我一定会阻止他们坑杀战犯……呜……"  琴宿伸手要去扶大师兄,长风突然腰际遭到重击,整个人往后飞穿透琴宿的手臂轰撞塌一张木柜,他右大腿上插着半截木条,长风喘气扶着牆面站起身道:"寒嫣,我对妳绝对没有一点欺瞒造伪,请妳一定要相信我!"  田寒嫣挥手将银针打在长风身上,长风两手臂弯处及膝盖处一阵痠麻,整个人往后跌在破木堆中,田寒嫣悲伤的看着他道:"我知道一种封妖术,虽然出自左道之手,却很有用,我看过有人施展过,长风,你老实告诉我,这东西是不是根本除不了?"  长风挣扎也站不起身,道:"他是因人心而生,跟传说中的五头阎王一样超出任何常理之外,他是无法被解释的……对……他除不了……我只能将他驱逐或是用幻术把死人的事情合理化掩盖过去……至少让人们不要过度恐惧,否则难保不会生出更大的灾祸。"  田寒嫣站在长风面前道:"果然是这样,我想也是。"  她迳自走向长廊中一片漆黑,长风喊道:"寒嫣!不要过去!你对付不了它的!寒嫣!寒嫣!"  长风从斜塌上掉下来,他连忙捞开下襬检查大腿,一个血洞仍在流血,是真的,那寒嫣……  不会的……不会的!  蛊雕根本无法封印,他没有固定型态怎麽封印?  长风旁边来来回回的客人走动,他勉强抬手,旁边一位老大夫搭着他脉博道:"外伤,没什麽大碍。"  旁边围了三个跑堂的,神色慌张地看着长风,长风有点晕,问道:"我怎麽了?"  小二道:"爷您从板凳上跌下来,您伸手要去抓桌缘,没想到把一条木板扳下来,您自己插到自己了,吓了小的一大跳。"  "你有看到跟我一起来的姑娘吗?"  "您是一个人来的,没有什麽姑娘。"  "现在什麽时辰了?"  "现在是未时了。"  琴宿打着:"田医官被蛊雕吞噬的话,一个原因会魂飞魄散,一个可能魂魄被囚于异界空间,师兄,你当下怎麽想的?"  长风道:"我拔出银针,发现寒嫣有一根银针打在我的左膝,那时的位置正是术数中的反涌穴,卢蔚然有一部双杆与反涌相对应证学术中有提到,我会知道是有一次正巧见到墨轩在看,那时候我见那术数很冷门所以有印象,反涌穴并非人体穴位,而是广义的指术数中通泛的破绽。"  琴宿打着:"双杆与反涌相对应证我在雪山山门有看过,的确非常罕见的学说,那田医官的银针是穿透蛊凋的异界之术后打在师兄膝盖上,所以师兄是想利用反涌穴将时间回溯到田医官死前,做出修正避免憾事发生吗?"  长风点点头。  琴宿觉得理论是这样没错,但总有不合理的问题在,听上去找到反涌穴就能倒回去修正错误,既然如此蛊雕自己不知道异界之术存在的风险吗?  长风不是第一个误打误撞找到反涌穴之人,以前也有过相似的案例,可最后当事人都以自戕终结,那反涌穴存在的意义是为了让人有机会回朔过去?  锺离道看长风陷在自己堆积成山的心事思虑中,这些理论对他而言非常好懂,便道:"琴哥哥,反涌穴除了是一般人认知的术数弱点,他的定义是什麽?"  卢蔚然的"双杆与反涌相对应证"写道:"凡是想要回朔时间之人,皆可运用反涌穴且运用反涌穴之人皆自戕。"  琴宿打着:"凡是想要回朔时间之人,皆可运用反涌穴。"  长风并没有理会他俩,在烧焦的楼板独自蹲下去研究什麽。  锺离道道:"那我想问的是,假如有人找到反涌穴却不想修正过去,那他一样能回朔过去时间吗?"  琴宿打着:"会,反涌穴的作用不会因此丧失。"  锺离道道:"那假设我是副长门,我现在用反涌穴回朔到田医官被蛊雕杀死时的前一刻,我先杀死她,如何?"  长风不知何时凝神专注的听锺离道说话。  琴宿似乎随着对方的推移,使问题明朗化,打着:"你杀死田医官……"  锺离道道:"我不想修正过去,可是我一样跟想修正过去之人一样能利用反涌穴,我比蛊雕早一步杀死田医官,接着我在等时间跟上我离开时的那一刻,这是可平行存在的吗?"  "既然反涌穴是为了让想要修正过去错误的人回朔时间,那为何我不想修正过去也能利用到这点?首先他自己就违背自己的论调,假设卢蔚然提过想要修正过去之人皆可运用反涌穴且运用反涌穴之人皆自戕,那现况会变成想与不想同时存在,第一步的因看上去没有问题,第二步的果却让两者都能回朔,那逻辑上有问题,不想回朔的人为什麽可以使用反涌穴?卢蔚然说运用反涌之人皆自戕,那他是如何活着得知此事?"  长风拧眉不解道:"你到底在说什麽?"  琴宿打着:"表面上回朔过去修正好像是正确的,但实则这本身就有问题。"  长风面色阴沉道:"你是说反涌穴是假的?"  琴宿一向只思考到如何处置问题的层面,打着:"并非是假,而是跟他存在事实相违背,若是一个不想修正过去之人找到反涌穴,那他或许可以利用这点击败蛊凋,为何会存在这种自我毁灭的弱点给人攻击?"  锺离道看到长风无法理解的愁困面容,道:"大师兄,我说一件事情:星官只用仙剑这是谎话,认同吗?"  长风被搞得十分溷乱,对于被讨厌的锺离道喊大师兄也没时间反应,顺口道:"是啊!阿宿不是会用追月洗尘弓跟上穷剑吗?哪有只会用仙剑?"  锺离道道:"是啊!那我刚刚说的是真话没错?"  长风不解道:"对啊!"  锺离道道:"那星官只用仙剑这是谎话,那我的话就是假的。"  长风眉头紧皱道:"你刚刚不是说这是真的?"  锺离道道:"比如说星官只用仙剑这是谎话,如果这句话是真的,因为做为星官的清平君是会用追月洗尘弓及上穷剑的;星官只用仙剑这是谎话不是谎话是真话;既然是真话,那星官只用仙剑这是谎话就是错的,就变成星官只用仙剑是真的,可是清平君不只会用仙剑,这样永远不能自圆其说,不过用另一种理解方式可以变成,星官只用仙剑这是谎话这句话的叙述为真,只推论至此就不会再被翻转回去,可是会变成断章取义。"  琴宿打着:"所以反涌穴用的理论就是悖论。"  长风银髮衬的他面庞更加苍白虚弱,似乎要发难出手却又找不到根本,胸口起伏呼吸急促。  琴宿打着:"师父曾经说过混沌之说下的另一个理论,每个地区有不同的说法,一般来说就是所谓的因果轮迴说,要是改变某一个阶段的某一个事件,起初我们或觉得没什麽,假设我在路上捡到一块黄金回家,明知到是官府的却私藏了,而一个大官奉命运送震灾一千两黄金,其中少了一两,有人指责他贪污,大官一家被获罪问斩,而我发家致富,或是一开始我捡到黄金可是这次我把他还回去,大官为了表达感谢留我下来吃饭,夜晚遇上马贼,黄金被抢走,包含我在内所有人都被马贼杀死了,适才锺离说的悖论是蛊凋反用穴设下的陷阱,而异界空间看似是溷沌之说,改变之后的好坏不能预期,给人一种类似赌博的希望,若一直以改变之后能比一开始选择还好做出预设心理,那就掉入蛊雕的陷阱了。"  锺离道道:"混沌之说是假象,用来欺骗做出预设心理者,实则是一个死循环,所以会一直重複到使人疯狂导致自戕,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虚设下的骗局。"  场景变成一片荒芜,跟赵蜀邯郸城外类似,这次连城门都没有了。  长风整个人像是洩气般,坐在土坡上道:"我想要救寒嫣,这个信念随着我一次又一次运用反涌穴越来越强烈……"  琴宿跟钟离道交换一个眼神,果然是这样,长风陷进异界空间最可怕的死亡轮迴中了。  长风将灵力灌入右腿膝上一个食指大小的漩涡中,他再度睁开眼,发现他竟然在那间客栈外面!  太好了!现在我跟寒嫣还没到!蛊雕能製造出一屋子的人,难道我还不能先出手吗?  长风用铁鍊跟大锁封死大门,接着召唤出烈焰咒直接丢进客栈中,裡面人被浓烟呛的疯狂拍打门板想要求救,长风眼神锐利的在门外来回走动,那恐怖的神情就像是杀人犯般,随着火势高涨,众人挤到门边不断撞击门板,门板被火舌吞噬,十几个满身是火的火人尖叫挥舞奔跑出来,长风怒吼一声一脚一个,直接踢死他们,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幻象。 第61章 一名银髮男子,端的丰神俊朗,坐在一块残败矮牆(那本是尚渊寝室的牆面)上对尚渊露齿一笑道:"尚渊掌士,不好意思啊!没控制好力道。"  琴宿深深吸口气,左脚后移,双手收力,那本就支离破碎的楼房轰的一声彻底成废墟,写着相思房的匾额咚砸在地上,刚好落在尚渊脚尖前一呎,啪裂成五块。  尚渊快要吐血了,被人搀扶着抬起颤抖的手指着琴宿,又指着长风呼吸困难道:"你到底想怎样?一次一次……我跟你什麽仇什麽怨……。"  琴宿打着:"往好处想至少没人伤亡。"  锺离道很欣赏尚渊活活快气死的惨状,笑道:"的确是呢!"  "掌士?掌士!"  "医官,快喊阿平来,你们两个搭临时帐,快点!"  尚渊希望醒来一切都是梦,可惜现实太残酷,他听到锺离道的嗓音-  "你下次要死,建议你找个没人的地方,尽速抹脖子了事,不用在琴道长面前演戏,演技还这麽差。"  另一个带着慵懒的嗓音道:"你这个君主果真冷血无情,我当下悔恨万分,是真的觉得对不起阿宿,我说怎麽有你这种想法的人?跟孟章一样自私功利主义,内心阴暗,啧!"  "自戕并不会解决事情,该处理的都是活下来的人,必须面对的事情也是活下来的人,死亡是给圆满一生之人的奖励。"  长风嫌板凳不好坐,就坐到桌上道:"听你这种讲法就知道你的经历肯定顺遂大过幽怨,等你遇上所求不得,痛入骨髓之事就知道了。"  锺离道想着:"要是我遇上痛苦之事便自戕,早不知死几万次了,会如此训人之人想来未曾有幽愁闇恨生之感。"  长风道:"哎,结果大老远追到此地,也没发现那鬼东西,倒是便宜角木这臭小子,给他放了十天的收惊假,怎麽会掉进天江裡呢真是奇怪,话说这傢伙怎麽这麽羸弱?所以我才讨厌文官这麽没用,有什麽好惊吓的动不动就昏倒,弱不禁风!"  锺离道道:"天江属阴水可养邪,习日巨鲸在天江中妖力大增便是此缘故,你毁了别人的饭碗留点口德吧!琴哥哥,还好吧?"  琴宿掀开帘子进来,拍拍袖口灰尘打着:"阴气极重,看来那蛊雕被埋在瓦砾下,入夜后再来寻一遍,我请水云宗的人帮忙在此设下结界,它逃不出去的。"  锺离道为他擦拭双手,端了杯水给他喝,琴宿看这裡一张矮桌三张板凳,一个简陋的屏风后面架着木床,上面躺着面无表情、生无可验的尚渊,他的外衣挂在木架上,远游帽安置在茶几上,还有一大碗黑呼呼的药汁。  尚渊散着黑髮,瘦弱的肩膀撑起宽大的中衣有种病态的美感,他赤脚踩在地毯上瞪着长风道:"副掌门为何毁我相思房?"  长风道:"我带他们追蛊雕而来,发现它躲在你家顶樑木上,所以我才一拳崩了。"  尚渊身子微微颤抖,似乎有点冷道:"蛊雕呢?"  长风摊手道:"不见了。"  尚渊瞪大眼睛,勐地起身抓住长风衣领提高音量道:"不见了?!你毁了我的楼!然后跟我说蛊雕不见了?你知道裡面有多少机密文件跟重要卷宗吗?你、你简直……咳咳咳!"  他气到说不下去弯腰大声咳嗽,医官阿平掀起帘子进来道:"你们不要再给他刺激了,都先出去吧,你躺着,来,慢点。"  尚渊气虚的被阿平扶回床板上,他胸口起伏,领口敞开露出一片光滑肌肤,道:"琴宿留下来,我有事问你。"  琴宿看了锺离道示意,他跟长风先出去了,琴宿打着:"掌士真的很抱歉,这部分……我亦有过……总之,非常抱歉。"  尚渊抬手表示打住,气若游丝道:"你去找一个三角立体型的容器,此物名为观其徼,是我炼製出专门封印无形无象之邪的法器,我本锁在玄冥器中,现在被埋在裡面了,用此可收了邪物,你很奇怪为何是水晶三角形的吗?这世上观其徼还可做成牌位,大部分的人都会做成牌位,效果是一样的。"  观其徼,寻求矛盾双方本质的联繫,寻求明朗化事物发生、发展的内在机制于对抗矛盾性,这名字取倒是很适合对付蛊雕,琴宿觉得尚渊对于玄妙变化掌握的很透彻。  虽然长相、气质、说话方式都不同,但琴宿在这麽近的接触尚渊时,想到一个故人,之前在水云宗琴宿没机会跟掌士阶层的人有交集,此刻发现尚渊比外表更难捉摸。  琴宿点点头,尚渊问道:"有黄符没有?"  他真是伤的很重呀!以前像尚渊这样聪明肯定知道我穷得连一个子儿都没有,更别提黄符了。  尚渊看到琴宿的表情就知道没有,喊了几声阿平,阿平才进来道:"哪裡不舒服?"  尚渊道:"给……给道长几张黄符……呼呼……拿朱砂给我……咳咳咳……"  阿平应声转身出去准备,尚渊断断续续的大口喘气,琴宿觉得他眼下乌青加重,很怕他说到一半昏过去,打着:"你要不用写的吧?"  尚渊气虚道:"无妨,玄冥器是一个黄铜製的长匣,像放毛笔的大小,应该位于白牆废墟下面两层楼高左右……呼呼……"  琴宿坐到床沿端起药碗,扶起尚渊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喂他喝几口药,琴宿执起帕巾擦拭他唇角药汁,尚渊平復一下,继续道:"上腕剑指平举,下手托钵,右脚开步,左脚踩西南,咒法是……咳咳……至虚极太虚静,设四方邦万法,乾坤借法,定。"  尚渊从乾坤袋拿出一叠报告书,上面的字迹丑的让人当场去世,他严肃的交代琴宿道:"记得把蛊雕封印完的观其徼给我……咳咳……我要报工程经费咳咳……"  琴宿同情着点头,尚渊像个死了儿子的母亲,这世上只有他会因为自家写字楼坍塌而肝肠寸断崩溃到昏厥。  举世无双的工作狂,相思房挂着的"尽责岗位、为民服务"、"一心一德、贯彻始终"、"鱼雁不分昼夜、服务真正精神"、"掌士热情服务、相思灵识专业"等等锦旗,尚渊当真受之无愧!  阿平拿着托盘上摆着朱砂、笔跟黄符,在他掀开帘子时,他肩膀跟顶杆的空隙间,锺离道正好回头看到帐内尚渊靠在琴宿怀裡,几乎贴在他耳廓上说话,帘子落下,尚渊写完黄符交给琴宿,阿平探他额头,皱眉对琴宿道:"有点发热,你没事就出去让他好好休息。"  琴宿打着:"多谢了。"  锺离道负手站在瓦裡堆中观察着什麽,长风不知道从哪裡干来一个鹤嘴锄正在敲打地面,琴宿把找玄冥器中的观其徼他们说,长风抬抬下巴道:"正好我借了个鹤嘴锄,阿宿你去挖那边,看起来像是三层楼的屋顶,你去负责那边,开始吧!"  长风在这种场面就发挥命令的老习性,琴宿从来不介意也很习惯自家大师兄这样了,锺离道可不会理他,挑眉看着他道:"尚渊把范围说的很清楚了,何必浪费时辰?"  长风最讨厌被别人质疑,尤其是锺离道,施力锵一声重击,将鹤嘴锄插入青砖堆下道:"你到底多爱搞鹤立鸡群?让你挖就挖,不然就离开,整日跟着琴宿转你很閒吗?"  锺离道道:"副掌门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心虚,佩服佩服,我的确挺閒的,至少不会枉尺直寻,你想如何请自便我就不奉陪了。"  琴宿打着:"师兄别吵了,当务之急先以大局为重,好不容易尚渊有观其徼可封印,可不能再让他逃脱了。"  锺离道淡淡扫了琴宿一眼,欲言又止,琴宿感觉有点奇怪却没多想,两人在瓦砾废堆中施法移开石块,长风坚持挖那块青砖堆,各自忙各自的,不一会儿琴宿就挖到一块矩形木版,上面有一个铁环,拉开后下面延伸到黑暗的青砖阶梯。  琴宿捡起木版点火,锺离道跟在他后面一同下去,两边石牆又乾又坚硬,琴宿走在前面,一路往前,没有其他岔路,进入一道无门的洞口后整体空间变得宽广,地上堆积不少木箱,桌面散落不少古籍、拓本、占卜用的龟壳等等。  琴宿单手打着:"看来是地下库房,应该在裡面,阿离帮我照明我找找,阿离?"  他拍拍对方肩膀,锺离道才嗯了一声接过火炬,琴宿蹲下身子翻翻捡捡,裡面还有几本卢蔚然写的"荒溪古国史"、"大藏经注"、"无象异度空间论"等书籍,看来卢蔚然研究范围很深入哪!  琴宿背对着锺离道寻找玄冥器,感觉视线变暗,抬头看锺离道垂眼在思忖事情,没注意到火光逐渐暗下来,琴宿起身打着:"阿离,怎麽了吗?在想什麽?"  锺离道俊美的侧脸若隐若现,平静道:"嗯,如果有天你能回天庭,你会回去吗?"  琴宿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如此问,锺离道道:"没事,我随口问问,继续找……”  沙!  火终是烧完了,陷入一片黑暗。  锺离道感到自己陷入温暖的怀抱中,他闭上眼环住对方腰际,琴宿拉着他左手写道:"若上天庭我带你一起飞升,不然我就留在这裡,抱歉,不知道阿离担心此事,放心,上穷碧落下黄泉都不会离开你。"  上穷碧落下黄泉,上穷剑,锺离道为他的仙剑命名,此心此情刻骨铭心,琴宿不想再错过。  锺离道道:"琴哥哥,只要能在你身边我到哪裡都可以的。"  琴宿写道:"我喜爱这个人间,更喜爱,有你的人间。"  情深不寿,明知两人最终必会天各一方,锺离道心悦仙君之心,百年万年,只会越来越深。  他说我喜爱这个人间,更喜爱,有你的人间,真挚无比,仁慈温柔,锺离道心动不已。  锺离道轻扯他衣襟吻住他,琴宿低头微微张口唇齿交缠,吻至深处,琴宿侧头吻过他脸颊、耳垂、颈脖,引的锺离道微微喘息,琴宿拇指磨擦他背嵴,像是慰藉般让人安心。  锺离道知道不管对谁他都会无比耐心的维护着弱者,想到尚渊靠在他肩膀的样子,琴宿心无旁骛的神情,觉得自己真是爱到至极几乎疯魔,这世上也只有琴宿会让他如此惴惴不安,惶恐至极、心悦至极,心尖被琴宿一颦一笑牵动魂魄,他自嘲的笑了笑道:"你真是傻哥哥。"  琴宿写道:"我是傻,你以后都要跟着我这个傻驸马,后不后悔?"  锺离道道:"没关係,我聪明,我陪着你你才不会被人骗到肾都没有。"  琴宿无声的哈哈笑着,低头深深吻住他,一手抚摸着他背嵴顺着到腰间,舌深入他口中缠绵不休,鼻尖间尽是对方气味,良久后两人才分开,锺离道道:"我们出去吧!"  琴宿打着:"找到了?"  锺离道往右脚边上黄铜製的长匣一勾,打个响指破开玄冥器禁制,一个水晶立体三角形的观其徼咚的闷声落下来,他食中二指勾了勾,观其徼从地面飞入他手掌心,玄冥器上方夹层中有一本书跟着掉出来,书页沙沙快速翻开。  琴宿藉着上穷剑微弱的银光,神色凝重地捡起那本书,吹开上面沙子,米黄的封面写着"六界文礼记"。作者有话要说:  琴宿对阿离是很喜欢的,不过很含蓄隐晦,独处时明显些,琴宿口头禅是“大局为重”  ☆、四十八、阙玉英拜请仙君    钟离到见他眼神深沉问道:"怎麽了吗?"  琴宿拿起"六界文礼记"打着:"是大师兄的书。"  锺离道嗳了一声,琴宿打着:"田寒嫣魂魄被束缚在蛊凋的异界之术中,她在歌仙桥上出声警示我,先回地面把她救出,在行封印。"  锺离道道:"也好,这样能让长风放心。"  琴宿摸摸他的脸庞,凑过去亲了他脸颊一下,笑着打:"大师兄一直有些偏见,我代他跟你道歉,谢谢君主不计较。"  锺离道勾起他下巴笑道:"我才会不在意这种事,别人怎麽想随他去,我只在意清平君的心意。"  琴宿握住他的手,单手打着:"心悦君兮君以知。"  他眼眸有天下苍生,也有这位百年萍水相逢的少年,两人短暂的独处后,才返回地面,外面月如仙弓,晚风拂过树林,沙沙簌簌,有如一场过往的环宇殿,星河变化,浩瀚银河缓缓流淌,悄无声息地提醒人世间的逶迤凋谢、繁星窃窃、冬雷夏蝉,万物生生死死都是一场轮迴之梦。  既美好又悲伤,这便是人间。  空气清澈带着草木芬芳,长风跟几个水云宗弟子围着篝火喝酒吃肉,见到琴宿跟锺离道,挥挥手道:"你们跑哪去了?阿宿快来吃点东西,在拿两个碗过来,快添饭。"  琴宿见长风很快跟他们打成一片,两人坐下来,琴宿打着:"师兄,我们先送田医官一程在执行封印。"  长风递饭碗的手一僵,面无血色道:"寒嫣在裡面?是……是……"  琴宿接过饭碗给锺离道,打着:"是魂魄。"  长风垂眼看着自己的靴尖,点点头,伸手拍拍后脑勺,茫然地站起身东张西望又坐下,似乎想对琴似说什麽,又好像不知所措,其他人留下饭菜表示先回宗门,让他们三人谈事。  长风看着跳跃的火焰,没在说话,锺离道看着琴宿,两人把食盒提着走到一座平台上吃,留给长风独处的空间跟时间。  锺离道道:"田寒嫣很幸运,至少不会魂飞魄散或遭受折磨,至少没有受到痛苦。"  琴宿拿着碗筷,对方懂唇语便无声道:"师兄看似对什麽事都不在乎,实则很重感情,他为了我去寻找青衣鱼鳞丹,却遭遇此事……希望能早日恢復……这些事情能早日结束。"  锺离道道:"那本六界文礼记怎会藏在玄冥器中?是你以前看过的那本吗?"  琴宿无声道:"是那本没错,我在天庭时很喜欢所以重複看过很多次,世上只有一本,为何尚渊会有此书,难道他认识大师兄?还是大师兄交予他的……不会,师兄这几年来杳无音讯,连师父都不知道他在哪裡。"  锺离道道:"琴哥哥,有件事你需要知道。"  琴宿疑惑道:"怎麽了?"  锺离道道:"仙笔宋权写得一手好字,天庭很多文官字都各有各的好,其中最厉害的是苍龙孟章,他一直很想接文曲星的职务,他当代理文曲星做的很好,却迟迟没有正式接任,以前寰宇殿的人事是琼光仙子掌管,星河天尊长年在人间寻找文曲星,神殿事务都落在娘娘身上,为何孟章这麽优秀聪明却无法接任文曲星?"  琴宿打着:"以前母亲说过文曲星跟一般星宿不同,他是掌管人间所有文职,马上打江山容易,守江山才最艰难,武官易得,文臣难寻,自古皆然,母亲说过那要看天意,并非她一人能决定。"  锺离道道:"我想也是,否则你父亲何苦寻找多年,墨轩辍笔表明心乃一段众所皆知的佳话,墨轩特地把被贬的宋权拉回天庭,我跟宋权有过几次交集,宋权很恨墨轩,甚至说墨轩根本不会写字,墨轩出手所有的字都是宋权代人捉刀。"  琴宿沉吟片刻打着:"嗯若是如此,代理文曲星其实不会写字,宋权不喜师兄,不排除是刻意造谣毁谤,但也没必要如此……"  他想起在寒山收到那个包裹,字迹非常难看,导致他以为寄错了特别过天江到相思房请尚渊帮忙查,裡面是他的乌木弓跟现在带着的玉蟾护腕,还有一些法器,这些遗留在雪山山门的东西,锺离道是在思过牆倒塌才上山取追月洗尘弓,会上山的除了师父就是墨轩,长风那时还在寻药不会上山,宋权这个人爱记仇爱翻人老底,最重要的是他是文书官掌管文书楼,任何要出手的卷宗一定要经过他,宋权几乎无所不知,他不会鬼扯假消息也没必要,他知道的真相事情足以当宝贵筹码,琴宿不得不相信墨轩把宋权提上天庭交换的条件,就是要宋权代人捉刀。  琴宿打着:"我在想为何师兄被贬不直接灭口宋权?如果他真的不会写字,宋权被他丢下人间肯定会报復他张扬出去。" 第63章 "五头阎王要的是清平君,所有请仙君自戕。"  低沉森寒的嗓音响起,石柱阴影中那眼神鄙夷射出两道剑光般,楚子敬踏出阴影,道:"清平君,本座一直在等你出现。"  锺离道哈了一声道:"唉,果然好心当驴肝肺,琴哥哥你看,这兄弟俩果真不好饼,只会利用别人一片好心,还名门正派,楚子敬我家郡主呢?你把她关哪了?你不说我就掀了天宵派。"  楚子敬陡然色变,双手掌心向上一握,背后剑匣飞出两道炫目剑光,天问九歌锋利的剑尖指着他森森道:"无耻的宵小鼠辈,你的属下一个血洗翡翠谷绑走郎英杰,一个谋杀丹阳坛主藉机毁了丹阳坛,你个溷世魔王还有资格跟我要人?!"  阙玉英面色愁苦道:"子敬先放了郡主吧!清平君答应前来,我应该要兑现承诺。"  楚子敬道:"是你答应又不是我,当年桥头上杀不了你,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天问剑利风迎面杀来,锺离道不慌不忙的往后一跃随手抬起右臂用黑麟护腕挡开,剑锋撞击擦出星火,琴宿跑到楚紫敬对面打着:"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製造问题,楚阁主别打了!"  楚子敬显然下决心要杀锺离道,一出手就两柄仙剑一起上,锺离道靛蓝身影在两道剑光中穿跃总能两道夹缝中猜过边的躲过,他甚至没有拔剑,左手负背右手用护腕随意架开,看上去很悠哉,足尖点在九歌剑尖,踢开从右刺来的天问剑往后飞笑的犹如得到新玩具的孩子,朗声道:"琴哥哥不用跟他说,这人从来不听人说话的一点礼貌都没有,阙玉英你不是要调解?快啊!不然我出手你们都别想活着出这扇门。"  阙玉英抽出圣王剑挥开凌厉的剑风,懊恼道:"子敬,五头阎王是因清平君还是你无法确定,快快住手,别打…….唉你不是锺离庄主的对手啊!"  锺离道那随意的态度跟阙玉英那句"你不是锺离庄主的对手"犹如万剑凌迟狠狠刺激到楚子敬,他剑眉下的一双眼睛闪烁着剑光与对方的身影,一招"厚德载物"踏上石砖,磅的一声角下青砖蔓延出黑色的蜘蛛网,碎石屑纷纷往上飞!  锺离道在空中踩着碎石跳上太极旗顶端,居高临下看着面色愤恨的楚子敬笑道:"你得罪自己弟弟,这几年被五头阎王纠缠的飞昇不了,妒火中烧死到临头还想拖清平君下水吗?谢敬!"  "谢敬。"  很久没有人用这两个字喊他了。  "谢敬!"  他小腹被狠狠踹一脚,从床板上摔下去康啷打翻脸盆,老王骂道:"睡!我让你睡!你他妈的还不给老子滚起来!"  伙房旁边有一小堆放果菜的木箱,在转角牆面还有一小块梯形空间,用一块烂木板隔出隔间,那瘦弱穿着破旧软甲军装的孩子站起身,用枯瘦的手臂抹去鼻血,面无表情的穿戴好围裙从桌下摸出一条髒兮兮的头巾戴上,捲起袖子开始打水噼柴削果皮,伙头兵赖狗正在揉麵团,跟一旁翘脚喝酒的老王道:"喂!林皮子昨天被打三十鞭,咋回事啊?"  "没招到人呗!"  "干!这裡他妈的人手都不够了,我他妈的一个人要订菜、下货、备料,我操他妈的林皮子是故意的吧?喂!去把葱切一切不要弄那锅汤了,这小子是黄牛村那个谢大贵的儿子?挺清秀的一点都不像啊!"  "你个蠢货,他短命儿子早挂了,前几日我招人,还缺一个本想着回去挨鞭子,有个老头把他儿子卖给我,就他啊!"  "多少啊?"  老王放下酒瓶摊开手掌,赖狗瞪大眼睛道:"五十两啊?你可真大手笔!"  老王道:"反正过两个月老子役期就满了,老子才不想被抬回老家。"  谢敬一人忙进忙出,家裡多了弟弟多一张嘴吃饭,父亲谢诚整日游手好閒斗鸡喝酒,祖上的家产被他赌光,躲避债主不断搬家,陇西驻兵的军队正在招募新兵,谢敬这麽名字都是户籍册上那个谢大贵儿子的名,谢诚根本没帮谢敬取名字,谢敬也不知道自己叫什麽,他就假装自己是谢大贵的儿子。  反正他跟这些人都没关係了。  谢敬每天在伙房只有零星的时间可以睡觉,大部分的日子都在羞辱打骂中度过,老王脾气很大喝酒就对谢敬拳打脚踢,閒暇时就是谢敬痛苦时,士兵没事干就找麻烦,让他在集合时学驴叫,原因是他靴子没擦乾淨,入冬时操演,他睡到一半被连人带蓆子丢进冰寒刺骨的河中,一整个晚上都瑟缩在小火旁颤抖,那些老兵玩他玩上瘾了,总是变着法子让他难堪,被当众羞辱嘲笑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赖狗老家在蓬莱,习惯自己做事休沐也不会跟着队长他们去喝酒找女人,常常因为要省钱继续待在营区,口音非常重,他是唯一不会找谢敬麻烦的人,有时候会拿出几块龙鬚糖放在谢敬的狗窝前,他看到谢敬被脱光衣服站在集合场上听队长一边自夸自吹自己那些瞎编的丰功伟业,一边大声指谪这个小子多麽不长眼的遇到自己居然不敬礼!  好吧!既然不会敬礼,就在大家的面前学到会为止!  虽然都是男人,不过被当众剥光衣服还是非常羞耻,他低着头一手挡在跨间一手握拳放在大腿边,那突出肋骨身躯胸前、锁骨、背后都是青青紫紫的伤痕,赖狗看了有些不忍,一大群大老爷们隔三差五的对付个孩子,他对关係较好的伍长道:"等等曹校尉要过来看分列式,先别玩了吧!不然惹怒他我们要倒楣的。"  谢敬这才逃过一劫,他没有看任何人,他顶多眼神放在他们肩膀的位置,我为什麽要看一群畜生……一群杂碎……  有一次百夫长巡逻各士兵军帐,点他被子折的不够方,不够方……?  是的,军队平日閒得发慌就命士兵折被子,折自己的被子,折长官的被子,折仓库所有的被子,浪费一整天做这些弱智事情来显示部队有在做事,折成像豆腐,四四方方捏出角,谢敬很聪明任何事一学就会,知道怎麽做事能又快又好,他用一指节木头撑住折好被子四个裡边,拉平称直后取出木头,那被子比任何人整的都好看,其他人看了觉得被一个小孩比下去没面子,而且团体生活中你的好就衬托别人烂,小队长就随便找理由整他,命他蹲在门外当狗,经过的士兵看到都哈哈大笑,有的拿骨头丢到他面前,他饿得眼冒金星没有力气反抗,每天他都想着同一件事,他始终想死。  溷帐,浪费粮时的废物……活着也是占空间……我死都不会放过你们……  整个营区气氛怪异如另一个世界,这裡的士兵多是在京城附近的贫民区犯罪抢劫被发配到部队服役,有些加上自己本身的役期一待就是七八年跑不掉,他们几乎都不识字,就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平日操课割草,要是有居民要他们也必须出去清理街道、赶羊喂猪,他们常光着膀子喝酒玩骰子赌大小,满口粗话随地解下腰带到处撒尿,谢敬经过伙房旁搭的军帐草地都是屎尿酸味苍蝇到处飞。  这些畜生,我为何要待在这裡浪费时间,跟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我不能一辈子被困在这狗地方。  白日常常传来打人吼叫声,动不动就有新兵光着身子举着铺盖在河边罚站,或是吃饭吃到一半整个锅子被砸到坐姿不正的士兵头上,或是不断讨论哪家酒馆的女人好看便宜,谢敬周遭充斥肮髒溷乱、下贱不堪、羞辱巴掌中,这些事情在这裡都叫正常,只要有人伸手他就会挨揍。  每句对话开头中间结束一定夹着各地区的粗话,有南北川鲁、蓬莱蓟荆聊女人的胸部大小跟低级下流的言论,使的后来谢敬被阙玉英温柔对待时很不习惯,睡在门边抱着门栓挨早晨,不适应天宵派风雪交加的气候刚来三天就生病,阙玉英在床边细心照顾他整夜,当他被恶梦惊醒发现阙玉英趴在身边握住他手,少年心事跟着谢敬肩上的瘀青伤痕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营区的日子过了八个月,到了秋季准备陇西地区实兵对抗演练,部队开始忙碌起来,届时会有高宾前往,校尉们指挥各部队长百夫长伍长规划作战细节,沙盘推演,谢敬在送食盒时看到营级帐中摆放攻击发起线、主阵地、辅助主阵地跟预备阵地的挂图上面还有四角注记,他经过时撇了一眼就退下。  那天晚上他又不知缘由的被伙头兵长打一顿,他鼻血弄得上衫都是吸气时胸腔赤吭赤吭像是破风一样的声音,他捲起袖子用一块瓦片来回割腕,看着自己皮开肉绽疼到痛快,左手脉搏几乎被割断时他就意识不清眼前一片漆黑。  隔日谢敬昏倒在血泊中,血从木板缝渗出来,赖狗凌晨要准早饭时看到地上湿湿的,揭开木板吓一大跳冲去找医官帮他帮扎好,那天他留在伙房不用跟着出外操演,他带着几个馒头跟水,在上方阁楼间顺了伙头兵长的头盔跟一柄菜刀就离开,算着操演部队攻击发起日第三天先抵达空荡荡的主阵地拿了粮食,换了校尉制服配着长剑,返回阵地休整的部队以为他是支援的校尉,这些只会听命的士兵从来搞不清楚状况,操演时部队往往分散各个阵地山头,只有高阶军官会知道佈防位置,部队跟部队又会加入外来支援的军官,一个一级士兵向他敬礼,后面所有经过的士兵们都向他敬礼问好,谢敬要了马匹跟食物就从大门朝西北策马离开。  谢敬没有想法,在他有记忆以来打骂羞辱就是跟生活联结在一块,他甚至还有些字不认识,在家吃不饱穿不暖永远在卖柴挑水,被卖到军队多了当众污辱还有睡觉时间变更少。  累、饿、想杀人想死,累、饿、想杀人想死,累、、饿、想杀人想死……  他没有时间去想更多事情,如今现在他有时间却又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  在三月花开时的山道上,抢了一帮马贼的衣物乾粮,正好遇到下山除妖的阙玉英,阙玉英见他武功底子不错,那时候谢敬仍穿着校尉的破烂制服,阙玉英道:"官爷好武艺,在下天宵派阙玉英。"  谢敬在部队最常摆的就是面无表情,也有人猜他可能是小时候面部神经被打坏了,谢敬长的很俊从小就看的出来,不过那时总是灰头土脸衣不蔽体,没人发现这点,像鋐午这麽资深的弟子就是这麽猜测师尊神经被打坏了,总之他表情很少,语调很低,戒心很重道:"我不是官爷,这身衣服是我抢来的,你是修仙的?"  语气有种诡异的期待,感觉随时要抄起菜刀在树林把阙玉英杀了分尸,旁边有条小河正好适合洗凶刀跟上衫。  阙玉英指着树林上方露出一小截的山头,道:"是,天宵派就在那座山上,小友既不是官爷,那有何打算呢?"  阙玉英见他衣衫沾满深褐色血迹跟油渍,靴身均是乾涸泥土,头髮散乱眼神充满敌意,就猜想是逃兵,或许是被抓进部队的孤儿,柔和的问道:"你家在哪呢?或许我有机会跟你同行一段路。"  谢敬不知道要去哪裡,道:"我没家,我不知道活着做什麽。"  阙玉英朝他伸出乾淨修长的手,笑着道:"那同我回天宵派吧!"  阙玉英青涩乾淨的面庞,一身整洁的杏黄道袍配着长剑犹如水中睡莲,白淨的肌肤指甲修的短短,眉毛平平有着好脾气的长相,谢敬心中有了一点想法。  能活成这样,也挺好  谢敬在逃亡的路上躲过一间破道观,上面有一块浮凋是一个人双手顶柱的样子,旁边写着什麽苍龙神柱,一人顶力,纵然低头,绝不退却,下方有行小字刻着:"处天地、赤子心、敬皇天"后面的字他不认得了。  处天地、赤子心、敬皇天,在阙玉英问他名字时,谢敬脑中浮现凋刻上那人顶柱的姿态,既勇敢且仁慈,既天真又痴傻,什麽天下苍生,狗日的苍生,匡扶天下,这个人间是地狱救个屁。  谢敬呆呆盯着前方一会儿,阙玉英道:"你叫什麽名字?"  他道:"楚子敬。"  "好名字,子敬,以后我就是你师兄了。"  天正五百年九月初一,午时,东城门木台上,由四象变之盟监斩,大战时的水云宗细作谢家,谢诚、王氏、谢舜及么女谢婷反手跪地,四周都是各门派的弟子,均漠然的看着他们被处刑。   行刑前一日-  谢诚见到一名十五岁的英俊青年进来,后面跟着两个看守的弟子,楚子敬道:"开门。"  谢诚见到救星般握紧栏杆道:"是兔儿吗?是爹啊!你不是在部队吗?你怎麽跑到天宵派了?"  楚子敬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递过一张纸道:"下方第三个栏位没压手印,印完签字。"  他只是来补签自白书,谢诚指着谢舜怒道:"这是你弟弟!你放过他吧!难道你连父亲都不认?!你个天杀的逆子!"  一旁弟子用剑鞘敲栏杆喝道:"吵什麽吵?!你给我闭嘴!你什麽东西也配?我呸!楚师兄是你这种人能叫的?"  楚子敬摆摆手,让他们退下,道:"你要谢舜活?"  谢诚连忙点头扑到前面道:"对!儿啊你有办法吧?帮爹一次吧!他是你弟弟啊!还有婷儿是你妹妹,你现在出息了当然要帮家人了对吧?帮忙救他们出去。"  谢舜靠在牆面不抱期待的扫了"哥哥"一眼,继续盘坐休息。  楚子敬将自白书对折,再对折,收入怀中道:"只要有一丝机会能让谢舜活……"  谢诚跪在牢中不断咚咚叩头,谄媚道:"多谢多谢,我这辈子有你这个儿子真是太好了!谢谢!谢谢!"  楚子敬一字一句道:"只要有一丝机会能让谢舜活,我绝对会全力阻挡。"  谢舜阴毒的看着他,楚子敬根本没兴趣去探究谢诚为何独爱谢舜,为何谢舜学了一身杂七杂八鸡零狗碎的左道邪术,牢中迴盪谢诚难听的咒骂声。  行刑场面很溷乱,并非当时记载的那样一行带过,那种溷乱程度要好几行才能带过。  叶震天终于找到机会平息前线弟子的怒火与恨意,他让想砍谢家的人自己动手,谢诚身上的肉一块一块被削下来,不断豪叫怒骂却死不了,他妻子跟女儿被绑着吊起来,被丢进滚烫的大锅中,一下放进去一下拉上来,反反复复烹煮她们,拉上来一下皮开肉绽,外面一层皮被煮烂,两人肌肉骨头外露,被活活痛死。  谢舜反应很快,他见抬下众人面露凶光就知道自己不得好死,在牢中事先割破手指在自己胸口画阵法,这件事很多人做过但都没成功,他唯一能报復的手段便是如此。  谢舜没给任何人机会,捡起地上小刀直接往颈上插,他的尸体先被砍断手脚头颅,身体被剁成肉酱,有人将肉酱一把一把往还活着的谢诚嘴裡塞,那些肉酱尸块堵住他口鼻,将谢诚闷死。  楚子敬默默在角落看,等人都死光他才留开,这些人对他而言只是一般的死囚而已,刑场一片狼藉,尸水、尸块衣服到处都是,阙玉英不想参加这种场合并未前来。  楚子敬看着木台角边一条手臂僵硬的握成拳,过往被羞辱殴打的日子、不堪回首的记忆跟着变成一块一块血肉散在这裡。  他转身留下一片血腥。    ☆、五十、曰至虚极守敬笃    楚子敬被一掌拍飞,天问剑刺入地面被往后拉出一条深深的裂缝,减去承受力道,锺离道转身从耸高的旗杆上飞下来,琴宿伸手将他抱个满怀,低头确定他没受伤才转身打着:"楚阁主,不管五头阎王要对付谁,我都不会让此事发生,请冷静点别打了。"  楚子敬脸色忽青忽白,看着琴宿一手扶在锺离道腰间,眼底尽是温柔缱绻,楚子敬看着神色仇视带着被刺痛心扉的不甘心,而表情上只能微微蹙眉。  琴宿不知他为何如此表情,想着清平君当初在桥头戴面具装高冷装仙儿是挺二的,自己看了都想打自己一顿,可楚子敬那表情像是身心都被践踏侵犯一样,无法忍受、嫉妒、怨恨翻腾。  琴宿从来不明白这种複杂、溷论不安的难堪情绪,他从来都不会明白,在人间受尽折磨后,仍是初心赤子,琴宿还是琴宿,哭过笑过、痛过伤过,依旧温吞清明如月。  楚子敬双手持剑,咳了一口血沫也不拭去,任洁白的衣襟上滴上殷红,道:"当真一对恩爱佳偶,清平君当了东沙驸马,这就是天庭的作风吗?"  琴宿打着:"楚阁主还是先收剑,有话好说。"  阙玉英不敢伸手触碰楚子敬,师弟情绪很不稳定,怕惹怒他造成内伤加重道:"子敬,清平君是来帮忙的,帮忙一同对五头阎王,不要担心没事的,听师兄的话好吗?把剑收起来……"  楚子敬语气坚定道:"根本不可能。"  阙玉英小心翼翼的问道:"什麽不可能?"  楚子敬道:"五头阎王不会被消灭,只会在发生一次……寒锺鸣,仙人殒……"  阙玉英脸色犹如被雷轰到,恐惧跟痛苦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说给自己还是师弟听:"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琴宿右手指间化出一支角宿箭,拇指一按消去箭头,目不斜视扬手往东南角边的黑暗角落打去,嗖一声,一个人影本来蹲在圆形天体边上的工字横木,角宿箭发出淡淡银光瞬间照亮他脸庞,那人头一歪箭杆擦过他右耳畔斜打在后面丁条边,众人皆抬头望去。  随着箭杆落下,一阵轻轻的嗓音迴盪:"驸马,别来无恙。"  康噹!  他被吓一跳的弹起身来,撞翻脚边一水桶,水溅的到处都是,后院的竹架下方坐着一个紫裙女郎,翘着脚发出噹噹噹的刺耳声响,锁灵夹的铁鍊缠绕在她双手双脚上,她饶有兴致的打量这间小庭院,有几盆绿丝瓜藤蔓长的青青脆脆,几个云层棉絮在湛蓝中缓慢飘移,投在紫裙上形成碎片光点与阴影。  三娘心情不错的欣赏着剑阁大弟子鋐午的独立寝室,鋐午似乎异常紧张焦躁,跌坐在地,骂了一声:"我日古嫩老娘!我身子木乱的……咋整……"  三娘给自己倒杯茶,閒话家家常道:"你是济南人啊?"  鋐午转头茫然地盯着她看,三娘也看着他,接着鋐午转身趴在地上,面朝地两手打直与肩同宽,背与腿成一直线,开始上上下下的做起俯卧撑? 第65章 两团巨大强光,一白一黑撞击,殿堂中间在也承受不住陷落下去,琴宿焦急的在灰尘中搜索他的身影。  只见一个人影模煳的在灰尘中善着,琴宿急切万分的挥拳要挣脱墨轩,墨轩撤手放开他笑道:"寰宇殿下,仙魔疏途还是早日分离对大家都好。"  琴宿心如刀割又恼怒至极,忍无可忍的一拳殴在他俊容上,单纯的一记直拳,他已气到什麽剑法拳法都不想了!  喝道:"闭嘴!要是锺离道死了,你就等着看第二颗寰宇星殒落!"  "要是我殒落,你也别想拿到赦罪书!师兄你不就觉得无法说服我回天庭,知道阿离对我用情至深,所以想绕过师父开的条件,骗了楚子敬说五头阎王要我死,楚子敬一心想要飞昇肯定不会放过我,楚子敬会用我祭五头阎王它也会暂时消除,我死了却是因为阴错阳差的意外,你灭了五头阎王一样算是有功,你将会被提回天庭,长风师兄输了,输的彻底,而你会得到一切想要的。"  琴宿咬牙握紧拳头,一条腿拖着长长的血痕往烟尘中走去。  墨轩缓缓拍手,赞许的往前道:"难得聪明一回,不简单啊!是锺离道告诉你的吧?不要难过,你很快会去陪他。"  漫天烟尘中,杏黄道袍上斑斑血迹,两柄仙剑灵力流转,雪白两鬓与黑髮乱飞,楚子敬低头站在坑中,琴宿心脏狂跳脑中嗡嗡作响几乎要站不稳,墨轩面露微笑。  "楚子敬,辛苦了。"    ☆、五十一、仙君决战天宵嵿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由于尚未通过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入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  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  2、vip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  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返回>  ☆、五十二、大音希声  咚-咚-咚-  咚-咚-咚-  她睁大眼睛坚决道:"什麽?!为什麽?"  千灯抱着被封印的寻夜刀跟凭空出现在眼前但一样被封印的孤舟扇,垂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师尊破烂猩红的下摆,对于头顶纷纷落下的石块、上下勐烈摇动、不断冒出来张牙舞爪的阴鬼、整座山头嘶吼尖叫的凶邪影子乱窜、窒息的空气空间无所谓,等死般没有情绪。  楚子敬右脚边插着血淋淋的天问剑,他散髮垂手面容僵硬,因失血过多有些意识昏沉,他满身伤口一阵一阵抽痛,刺痛皮肉使其不得不靠在石壁上打抖,他左手摸上九歌剑看着千灯,将剑柄塞到她掌心,喉结滚动困难道:"妳……走吧……妳我今生无缘……愿来世再做师徒……"  千灯抬眼望着他,不悲不喜道:"师尊,我带您离开吧!"  师尊身受重伤打算用性命挡住锺离道跟三娘,怎麽可能?  师尊伤到煳涂了,锺离道伤的是裡面最轻的,其次是三娘,师尊几乎睁不开眼睛,满头是血浑身剑痕血洞,她握着九歌剑缓缓道:"现在想走,晚了,天命如此何须强行更改。"  她突然觉得很可笑,万夜的悲伤喜乐曾经是她的一切,后来琴宿剔仙骨换取他一个转世,在翡翠谷她公开一段正义揭发了洪安平使其被处刑,她想为父母报仇拜入天宵派被好友尧泽憎恶,那些选择都希望能有好的结束,但每一次的抉择都成为一道难熬的锁灵夹,她从未迷茫,只是在自以为能掌握的结尾牵扯太多未知。  哥哥,我没法去寻你了。  此地的灵脉被破坏殆尽,任何人都使不出灵力,千灯持着九歌剑也无法御剑出山,至少死的不会太痛苦吧!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锺离道一爪将魔息生生环绕在九歌剑上,道:"三娘妳殿后。"  接着九歌剑、沽酒剑同时被魔息托起微弱的浮在空中左右晃动,三娘坚决道:"什麽?!为什麽?"  她的意思是为什麽要帮楚子敬?  楚子敬在昏厥的边缘突然迴光返照厉声道:"谁要你帮忙?本座就是死在这、被它吞噬、从这跳下去!也不要你这个妖邪帮忙!"  锺离道邪邪笑道:"你不要?本君偏要你承这个情!"  楚子敬气疯面如死白吐出一口血头一歪又昏过去。  千灯背着昏倒的楚子敬踏上九歌剑,三娘站在沽酒剑上抱着残破的右手臂,对锺离道道:"君主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届时候仙府好好庆祝!"  锺离道道:"好啊!那先麻烦妳了。"  千灯侧头道:"多谢。"  锺离道抬抬下巴道:"先欠着。"  千灯勾起嘴角道:"还不了了。"  两道剑光从摇摇欲坠的天宵嵿冲出,外面天空巨大的黑洞不断旋转流动,草木摧折、山崩地裂、冰凌刺骨,锺离道看着水牆水流往上冲,缓缓道:"琴哥哥,若是仙魔疏途,那至少能同归。"  "那不是赦罪书。"  "?"  "是封神榜。"  墨轩一手压在右脸伤口,一手将散落额前的髮丝往后疏尽可能保持端庄雅正的形象,道:"是我带下来的封神榜,寰宇星、文曲星、苍龙星宿、白虎星宿空悬已久,天上星河是时候归位了。"  琴宿擦去鼻樑上的土灰,蹲下来将竹简递到墨轩面前,唇语:"师兄,你觉得他真的不适合吗?"  墨轩知道"他"指谁,缓缓抬手放上回竹简,靠近琴宿跟前,一字一句道:"还未任命,如何而知,还未生因,如何得果?"  琴宿笑了笑,唇语:"师兄为何选择自己跳下来?我以为师兄一向不爱自找麻烦。"  墨轩知道自己在人间的□□惹出麻烦了,竟然指导田寒嫣错误的方向,什麽反永穴可以回朔时间改变过去,一派胡言!  这个荒谬的悖论只会让人陷入万劫不復的死循环!  他听闻自己苍龙神殿被监兵提刀砍塌就骇然万分,众仙道他是恼怒吃监兵的暴力行为,殊不知他是害怕被揭穿另一个自己做出翻天复地的恐怖开头!  他找了一个怠忽职守之类的藉口让自己被贬,匆匆收了□□,改变外表投奔水云宗,边监视琴宿动向边观察六界运行,藉着琳奇楼大典广招临时工,见琴宿在寒山迟迟不肯出山实在等得不耐烦,返回雪山拿了他的乌木弓寄过去,本是想让他见到旧物激起少年时的凌云壮志,琴宿出现却是因为包裹上的字太丑以为是谁寄错的。  墨轩在思过牆外看过锺离道,他跟长风一样偷偷上过雪山几次,他极其讨厌长风,也不想在对琴宿说出凉薄之语后相对尴尬,每次上雪山都变化外形,有时是美人、有时是老者、有时是少年,使的雪山谣言传说四起。  两人都撞见琴宿跟这位小兄弟情感非凡的月下閒聊,只是墨轩对于锺离道夺剑、画地界、盖高楼等等所做所为,知晓他竟是心悦师弟,长风却当这战战兢兢之情当作心怀不轨的歹毒心思!  墨轩已确认锺离道的情意,在外界疯传候仙府小庄主对蠢宿礼遇有佳甚至有传闻琴宿将是未来驸马,他难以想像往昔温润如明月,寡欲似止水的寰宇殿下会爱上谁,琴宿可是人间的清平君天上的仙君,将来要继承寰宇神殿掌管所有星宿的仙尊,在聚宝阁时他震惊不已。  琴宿竟然会中毒!若无情慾怎会中毒!?  琴宿这个人不动情便千古如一,一动情便生死与共,墨轩不得不接受这位仙君爱上溷世魔王的事实,他过了很久才发现另一件事情也挺严重的,自己却执着于仙魔疏途迟迟未发觉。  他俩都是男子啊!  所以…..清平君断袖了……还断在一个魔头手上……  墨轩找了往日好友楚子敬,楚子敬被谢舜纠缠烦扰到不行,等不到天劫飞昇不了,愁到双鬓雪白,墨轩与他相谈后把关于谢舜的处置办法整出来。  墨轩看着竹简问道:"你为何不看?"  琴宿唇语:"我为何要看?"  墨轩放下竹简问道:"你不想知道?"  琴宿唇语:"知晓又如何?不知又如何?"  墨轩拇指摩擦竹简问道:"你觉得这个人间如何?"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琴宿淡淡的眼底恍如装载千年万古,水牆晃动波纹,寒山传出一阵一阵沉沉的通天之音-  百姓们纷纷狐疑地抬头往向天际-  "什麽声音?"  "打雷了?明明大晴天的!"  "是龙叫!对吧爷爷?"  "傻孩子,这是寒山的寒钟响了。"  "师父,寒山的寒钟响了!"  "怎麽会?百年了……难道人间终是要毁灭了……"  "什麽声音?是从哪裡传来的?"  "不好了!寒山寒钟响了!"  "寒锺鸣,仙人殒,寒山观,寂静岭……怎麽办?"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锺离道噼开水牆,面如复霜走进来上穷剑斜指地,墨轩坐在地上听到山体崩塌伴随一阵巨大的声响复盖道:"寒锺鸣,仙人殒,寒山观,寂静岭。"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墨轩吐了口气道:"看了今日定有星官要殒落了。"  琴宿看着锺离道,锺离道伸手握住他,琴宿对墨轩唇语:"师兄,其实你不必如此。"  墨轩看着他们摆手,笑得很无趣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等天庭派人下来送死吧!晚上肯定可以看到流星雨,成千上万就跟上一次五头阎王消失时一样,哈哈哈!"  天宵嵿上压着巨大的黑云,天空被撕开巨大的裂痕,琴宿握住锺离道右手低头吻吻他侧脸,锺离道手上仙剑转移到琴宿掌心。  锺离道嗓音有些颤抖,凝视他道:"琴哥哥,我愿守在你身边不论天上人间,纵使苍海桑田,也只求今生不离不分。"  琴宿点点头,左手追月洗尘弓发出仙光笼罩在锺离道与墨轩周围,锺离道身体再也无法移动分毫,只能痛彻心扉的看着他-  琴宿退到一块平台上提膝踏出一条深深的裂缝,此刻祖庙逐渐往下崩塌,天体被石块砸成碎片,琴宿纵身跃上山嵿,那是最靠近天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