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的祭品》 第1章 邪神的祭品 by 咸鱼仙姑【文案】齐悦有着特殊的身份,白日里他是受人敬仰的大学老师,暗夜里他是钻研邪淫之术的风骚娇娃。因为家族的契约,他注定要成为上古邪神饕餮的祭品。等待他的,只有取悦“它”,或者被它吃掉、然后任由它吃掉全人类的命运。前世:餮(顽皮邪神攻)x 齐魅(风骚花魁受)今生:餮(冰山邪神攻)x 齐悦(人妻祭品受)祭品形态:发情,手指甲变红变长变尖怀孕形态:产珠,手指甲变黑饕:餮背后的黄色巨眼,腹部的长湿软舌,虽然餮恨死齐悦了,但是饕很喜欢齐悦的味道。双线交叉叙事。第一、第三季是前世,第二、第四季是今生。攻的性格是受的前世一手造就,然后报应在今生,今生的受被虐到死去活来。第1章 冷若冰霜【楔子】齐悦躺在黑暗中。汗湿和高热让他神志不清,他翕动着双眼,嘴里喃喃地,在呼唤着餮的名字:“餮,餮,不要走!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这样对我……为什么……”皎然的月光铺照在他的脸上,衬出他干净又瓷白的面容。下巴稍微有一点尖削。排布精细的五官,乍一看并不张扬,但仔细品味,却有着一种淡淡的风骚和雅致。然而此刻,他颈子上不断沁出的汗珠,沾在他长及腰眼的细细麻花辫上,竟让人感到,有一种脆弱的美感。黑暗中化出了一个狭长的影子,欺身上前,挡住了那片映照在他薄衫上的月光。一只大手,轻轻地将齐悦的手拾起,一对深邃却不含半点感情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那五片漆黑色的指甲。“又怀孕了……啧,真是麻烦。你说这个骚`货怎么这么不经操呢,饕?”听到餮的召唤,黑暗中某只黄色的巨眼,在主人的背上陡然睁了开来!主人的黑色衣衫背后,特意为它的视野而开了一个圆形的大洞。名为饕的巨眼,并不能言语,但是却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像在进行着什么思考。随后,从餮的腹部、两粒盘扣中间的衣襟开口里,倏地伸出一条血红的湿滑软舌,足有成年人的两个手掌那么长,悠悠地打着卷儿,慢慢地靠近了齐悦的下`体臀缝处,钻了进去!隔着衣料,流着黏腻的津液,尽情地舔了一口。“唉,你啊你啊,还不是因为你戒不掉他的味道,我们才一直被束缚在这个世界?”餮一脸无辜的责怪,听上去就像一个精神分裂者的自言自语,“几千年都过去了,我们怎么还是逃不掉他布下的陷阱呢?”背后的巨眼眨了眨,长湿的软舌卷动着头部,反向直立起来,似乎在回答餮的问题。“啊哈哈哈,你说什么?你说就留在这里挺好?你就喜欢闻他怀孕以后的骚味儿?你呀……”餮一边嘻笑着吐出戏谑的字句,然而,他伸到了腹部的手,却突然用力一拧那根舌头!“饕你醒醒吧!要不是他,要不是那个贱人,我们两个会被困在‘虚’中那么久么!啊?!我好饿啊,这么多年都好饿好饿啊!我恨不得挖开他的坟,将他的尸体剖出来,剥皮拆骨,吞吃个干净!”那舌头抖动着,发出了无声的哀嚎。他背后的巨眼,也憋出了无数道青绿色的血丝。餮不仅对齐悦狠,对自己更狠!“齐悦……契约……呵呵,齐魅啊齐魅,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即便是穿梭千年的时光,你的魂灵再度接受了轮回的洗练,忘掉了前世的事情,你也依旧,不肯放过我么……”难得的,餮的眼里露出了一丝悲伤。昏迷中的齐悦神志不清。在他的梦里,他似乎回到了一条熟悉的花街,有一个人,在梦中的漫天红花雨中,牵着他的手,对他说:“我要陪你看尽长安的繁华。从今以后,我愿为你放弃神力,永永远远只属于你一人……”第2章 青鸟比翼s市青川理工校园内,郁郁葱葱的树林掩映间,矗立着一幢低矮的二层小白楼,其间的某扇窗户边上,透着一个满面红霞、神色飘忽的脑袋。某位到了恋爱年龄、满心悸动的女大学生,自从在饭堂门口与某个提着水壶的大学男生擦肩而过之后,便害了相思病,正托着腮帮子遐思,在齐悦的课上走了神。“韩朵,”一个不徐不疾的声音响起,“请你来说说看,什么是‘比翼鸟’?”“啊?哦……”名叫韩朵的女生回过神来,汗颜地急急翻书,邻座的女生眼疾手快,赶忙把打开的书页凑到了韩朵的面前,江湖救急。韩朵这才磕磕绊绊地读起了课本上的描述:“呃……《山海经·海外南经》中说,比翼鸟在结匈国其东,其为鸟青、赤,两鸟比翼。一曰在南山东。又《西山经》中说,‘崇吾之山有鸟焉,其状如……如……”韩朵被生僻字给难住了。“凫。”齐悦提示道。韩朵赶忙接口继续念道:“其状如凫,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飞,名曰蛮蛮,见则天下大水……”念完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抬头,怯生生地望向齐老师的眼睛。齐老师穿着一身月白的现代简约版麻布汉装,高高的立式领口,封到他纤长柔韧的脖项之上,一粒古色古香的青绿色盘扣,与其上皎白清瘦的一张v字脸配在一起,相得益彰,有一种风韵雅致的古典美。他不像寻常男人那样,五大三粗,说话粗声嘎气;相反的,齐老师皮肤细腻,如古瓷一般,总闪着一层柔和的光晕,说话时也吐气如兰,对学生从不妄加指责,但短短几句话中,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严肃,让人生起敬意。这也大概就是为什么,尽管“中国古代神话史”这种偏僻冷门的选修课,在如今人人都因为就业形势而选择经济金融之类“实用”课程的大趋势下,齐老师的课依然每学期都爆满的原因吧。与其说同学们是被浩如汪洋的神话知识给迷住了,莫如说是被齐老师这个人给迷住了。齐老师迷人的地方还不止这些,怎么说呢,他这个人的气质里,总蕴藏着一点隐约的神秘感。比如说他那一根编得细而精致的麻花长辫吧,若放在当代任何一个其他的短发男人脑后,都会显得画蛇添足,徒增了獐头鼠目的猥琐,但配在齐老师发根尾梢处,那么恰到好处地盘绕过肩头,柔柔顺顺地垂至细窄的腰眼里,却平添了一丝说不上来的妩媚。这种“说不上来”,对于以前的人来说,可能真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美感,但对于如今、遍地行走在大学校园里的腐女们来说,齐老师绝对是活脱脱的“复古美受受”一枚。好吧,就这一对视,韩朵果然又走神了:“啊?齐老师,您刚才问的什么……能、能不能再重复一遍啊……”齐悦脸上的表情不怒不晴,只是平静地又重复了一次问题:“请你根据《山海经》中的描述,评价一下比翼鸟的特性。”“哦……”韩朵眼睛朝着天花板,盯着白花花那盏日光灯想了半天,脑子里也没半句词。同学们全都在下面会意地小声哄笑了,很显然,他们都知道齐老师故意挑“比翼鸟”这种生物来问韩朵是什么意思——她昨天发在qq空间、说想向某男生表白的动态,大家可都是瞧见了的。众人不禁又在心底暗自佩服齐老师的“明察秋毫”,一边上着课,就连学生的精神溜号都尽收眼底。“请坐吧,”齐悦对韩朵微一点头,随后目光在整个阶梯教室内扫视了一圈,缓缓说道,“我想请大家思考一下,像比翼鸟这样的生物,若把两鸟拆散来看,单单一只,只有一个眼睛、一只翅膀,是无法存活的,更何况飞行。因此,它们必须时时刻刻与自己的爱人绑定,不离彼此地纠缠生存下去,这,是一件好事么?”众人陷入了迷思。这道题似乎已经超出了神话学的范畴,而探入到了更加难以言表、难以彻悟的情感领域。听起来像是在感叹那些、在爱情中迷失自我、迷惘沉沦的可怜人,但实际上,是齐悦一时油然而生的感叹。因为他的人生,恐怕注定要与另外一个人——哦不,严格地来说,或许“它”不能算是个一般意义上的“人”,而是某种自己必须心悦诚服、同时又牢牢驾驭的矛盾存在。如果家族流传下来的预言没错的话,那么一旦“它”出现,他们便注定要绑定在一起,纠纠缠缠,至死方休,谁离了谁都不能独活。第3章 摄人一问这时,齐悦看到下面有个学生举手了,他一点头,示意他问出问题。“齐老师,按照《山海经》的说法,比翼鸟似乎是一种不祥之物啊,见了它,天下就要发大水,那不是跟乌鸦一样不吉利了么?难道它是白娘娘养的宠物?”说着,这个男生自己也捂着嘴笑了,底下的其他同学也跟着窸窣窃笑。一个班里,总有那么一两个喜欢博眼球、哗众取宠的,齐悦已然习惯了。“嗯,”齐悦不苟言笑地点头,颇有学者风范,“所谓的‘比翼双飞’,只不过是后人在对美好爱情向往的情思上,凭空增加的一点情趣而已,古人对它的称呼可并不好听,叫它‘蛮蛮鸟’,的确不是祥瑞的神鸟……”齐悦觉得,没有必要再在“比翼鸟”的问题上多作停留了。关于情爱的问题,古今中外多少哲人,长吁短叹、殚精竭虑,最后恐也只得出“只叫人生死相许”的感叹,齐悦当然也揣摩不透。不过,他的家族先祖倒是流传下来一条家训,如果在他这一世,那个“它”真的出现了,请齐悦务必好好爱它,替自己的先人还债,替天下的苍生解忧。 第3章 毕竟他过去曾经多次差点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我想着会不会是过去那些事的后遗症。哦,齐老师您可能已经猜到了,他曾经是我的一个病人,在美国的时候……总之,我怕刺激他,就没多追问这件事,只是留了个心默默观察。我每周只有一天在学校,给大学生们做心理疏导,剩余的时间,都在我的私人诊室里会见来咨询的客人。有一天,祁默来诊室等我下班,正巧遇上我一个棘手的客人,他总忍不住家暴他的妻子,可事后又无比后悔。那天咨询到一半,他说要上洗手间,可没想到他身上藏了把刀,竟然对着镜子割了自己的耳朵,扔在了洗脸池里。我发现之后,赶紧送他去医院,忙里忙外的,就没顾得上祁默。后来发生了什么,你大概猜到了吧……”齐悦强忍着恶心,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耳朵,不见了?”“嗯,”兰斯蹙着眉表情痛苦地点头,“我回去的时候,洗脸池里只有血,没有耳朵,而祁默的嘴边,也挂着血……”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在齐悦的脑海里闪过,哪怕只是想象,都够叫人胆寒的了。兰斯很快意识到,齐悦毕竟只是个规规矩矩搞学术研究的大学老师,跟他讲这些会不会太过了?于是他赶忙换了语气:“齐老师,祁默他这个样子,没吓着您吧?”齐悦缓缓地摇头:“没事。”要说完全不震惊,那是不可能的,但被吓到么,还不至于。事实上,齐悦也有自己的秘密,那是除了他的家族之外、包括兰斯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另外一重身份。但他没有必要向兰斯点破,他来这里是来确认一件事的。兰斯更加确定齐老师不是一般人,见到吃人器官的疯子,还能毫无惧色。就算是他这样的职业心理医生,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且那还是长期的临床经验所练就的心理素质,可没想到,齐悦竟然还能如此平静地走上前去观察祁默。齐悦慢慢靠近,试探着叫了一声:“祁先生?”本来正低着头,对着自己的手指流涎水的祁默,在一抬头看到齐悦之后,整个表情都变了。那是一种,带着研究的打量,与之前失智的疯狂判若两人。祁默歪着头,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齐悦瞧。齐悦注意到,如果这人现在没疯的话,原本也应是一个极好看的、长得像模特一般的成熟男性,大约三十出头,五官深邃,带着某种沧桑。齐悦被祁默一瞬不瞬的打量弄得有点不自在,又喊了一声:“祁默?”祁默的嘴里堵着东西,兰斯很可能是怕他疯狂起来,连自己的舌头都能咬下来吃下去,这是出于对他的保护。所以祁默当然不能回答齐悦,可他的眼神分明在说:“我认识你。”我认识你……你是我的祭品……齐悦!你是我的祭品!齐悦倒吸一口凉气,立刻转过身去,疾步向门口走:“告辞。”兰斯也顾不上他跟齐悦才刚刚认识,赶紧抓住他的胳膊追问:“齐老师你是不是也看出了点什么!你告诉我,祁默他是不是真被邪神附体了?不然的话,他为什么总说自己是饕餮!”齐悦缓缓地握紧了拳头,虽然此刻,他心跳如擂鼓,恐怕并不比兰斯轻松多少,但他还是告诉自己要镇定。他转过身说:“兰医生,你的问题,请容我回去好好地考虑考虑,对不起,我现在真的没办法给你答案。”兰斯看出了齐悦眼中的坚定,以他识人的直觉来看,他知道那个答案恐怕早已在齐悦心中成形了。“好,那我等您!”他重重握了一下齐悦的手臂,这才放开,“如果您有办法的话,请无论如何要救救祁默!”第6章 请君归来与祁默对视的那一瞬间,齐悦分明感受到来自潜意识深处的召唤。那声音,犹如从轮回的裂缝中,某道深不见天日的狭渊中泛上来,顷刻之间,笼住了齐悦忡然的心神,踏在了他敏感的神经之上。那真是饕餮么?按理说,饕餮此刻应当还被封在“虚”中,已在那囚牢一般的虚无死境中困了千年。不管怎么说,那一定不是饕餮的本体。饕餮是有人形的,他不需要借助祁默的肉体来化形才对。那……刚才那一瞬间的熟悉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齐悦不知道,但是,他很快就会知道了。这夜,齐悦瓷白的身体,从一浴池的乳白色泡沫里缓缓站起。浴室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小地灯,四片玻璃镜中,反射着一根烛火悠悠忽忽的摇曳。紫烟熏香燃起,在空中腾起一柱雾龙,到了某个高度,便化作无形的齑粉,散了。齐悦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打下一片浓密的阴翳。烛火忽明忽暗的跳跃,将他精致的脸颊照得更加明艳动人。似有一种风情,是白日里正襟危坐的齐老师所刻意隐藏的。那是暗夜中,独属于邪神祭品的妩媚,那是催情的前兆,那是献祭的序曲。柔韧纤长的小腿,带着水润的光泽,从浴缸里踏出来,踩在波斯软毯上。齐悦慢慢地给自己披上祭衣,那是深红色、红到发艳的袍裙,犹如盛开在冥河彼岸的曼殊沙华,是鲜血的颜色。前襟大敞,露出他光洁的酮体,瘦削,却蕴着叫人无法抗拒的性感魅力。他深吸一口气,将催情香的气息心甘情愿地纳入肺腑里。随后款款走动,任凭祭衣长长的后裾拖曳在地,像是新嫁的喜娘,携着一身凄艳和绝美,在红烛掩映下,走向他与情郎的婚床。齐悦已经准备好了,为了这一刻,他足足准备了二十六年。小时候,族人口中反复的训诫、要他牢记的故事、要他承担的使命,他都铭记于心。多少年来,他在暗夜里默默修习的淫邪魅术,都是为了完成今夜,与“它”的交`合。只有这个办法了。要想彻底查清楚附在祁默身上的究竟是不是饕餮的邪灵,要想镇住祁默反复发作的饿症,就只有这个办法了。齐悦提着小夜灯,走回了他的卧室,将烛火置在床头,缓缓地跪行上了床。撩拨好衣衫,巨大的裙裾在床面上铺开,仿佛开了一地的浴火红莲,其上有一根黑色的藤蔓,宛然绕行,那是齐悦的发辫,仿佛荡漾在浴火池上、一根细细的情丝,牵着前尘往事,连着一线姻缘。齐悦慢慢地合十手掌,举过眉心,满脸虔诚,口中念念有词:“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日月,经之星辰,纪之四时,要以太岁。苍茫宇内,四海之间,神灵所生,万物恒劫,或夭或寿,不可尽数。唯吾饕餮,生于太清混沌间,口如尘渊,目如洞炬,无上神力,可噬一切,使万物归虚,生灵不存。然吾齐氏,千百年来,肩负重任,御狩苍生,以身献祭,请君入阱,共享欢好。吾齐悦在此发下宏誓,一生奉侍,亲君爱君,肝脑涂地,永世不悔。饕餮,饕餮,饕餮!连接虚实的大门已开,乾坤逆转,一切还有重来的可能。请聆听我的召唤,从虚无的境中归来吧!归来!归来!归来吧——!”忽然,一簇火红的九天明焰,在齐悦的眉心促燃。他五指绽开,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变红、变尖,像极了一朵盛放的红莲。齐悦睁大了双眼,望向虚空中发出的一道光亮。多少前尘往事,犹如洪潮决堤一般,汹涌灌入他的脑海。齐悦望着那个从虚无中缓缓走出来的人,泪水瞬间盈满了他的目眶……《邪神的祭品》现代篇·序章·请君归来,完。第7章 血穴疑云古代篇·季一·南馆花开唐,天宝年间。西都长安,渭水金渠之上,飘飘然荡漾着一艘画舫。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艳阳高照,春光明媚。两岸垂堤的柳帘,在微风中摆动着柔姿,摇摇晃晃,正如舫舟驭波而行的节奏,又如其上,垂散着长发、随着小舟一同拂摆柳腰的美人。美人们围成一席,叽叽喳喳,推杯换盏,边将琼浆玉露舔进口里,一边还要谈论着八卦,口里不饶人。其中一位说道:“唉,你们听说了没有?咱们南馆里,前阵子死了一个新来的小倌儿!”南馆,即是“男馆”的谐音,是对男妓娼馆隐晦的一种雅称。“啊——!”另一位震惊地掩着口鼻,瞪大了眼珠子追问,“真的吗!我们怎么都没听说。”第三位赶忙插嘴:“那还用问吗?一定是鸨父掩息了丑事呗!虽说入了咱们这个行当的,各个都是命如草芥的红尘卑微人,在床上被客人耍尽各种手段玩死,实在是不稀奇。可这种事若是传了出去,怕也是要影响,进咱们馆里来烧钱泻火的恩客心情哟!”“才不会呢,我看那些个熊根棒槌呀,见了咱们的小香穴,硬得堪比擀面棍子一样。说不定呀,听闻个把香艳刺激的鬼怪故事,更能给他们在床上助助兴呢,哈哈哈!”又一个没羞没臊的美人如此说道。 第5章 紧接着,小倌们各自拿出了形形色色的宝贝,来充作水漂。有取了发间的银钗子,拿来插水的,自然也是溅不起半点水花、博不来半声喝彩。有解了脖颈间的金锁片,拿来打水的。这一个与瓦片最像,还真能弹动几次。若不是小倌们的手,平日里要么拨琴,伺候恩客们的耳朵,要么弄管儿,伺候恩客们的下`身,实在没练过什么力气,这一个法子倒是可行。再看白启,干脆从袖间掏出一幅字画,上头画了两株并蒂的莲花,题字——“永结欢好”,是谁赠的,自然是不言自明。他说:“我才不像你们,尽扔一些俗掉渣的破铜烂铁。知道这世上什么最值钱么?千金难买是真情!我白启今天就要试试,看六郎送我的墨宝,是否也会同那些俗物一样沉水。咱们可说好,三杯酒功夫,如果我的字画没有溶掉,那就算是我赢了。”“哎哎哎!白启,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咱们玩的是打水漂,你拿个破纸扔在水上头漂,也能算数?”白启狡黠一笑:“怎么不算数了?打、水、漂,我扔下去之前在纸面上打了一下,现在,它就好好地漂在水面上,你们说,哪一个字不符合?哈哈哈!”众人对白启的无赖无语了。其实白启这张画,哪里真是他爱慕的“六郎”送的呀?只不过是他闲暇时分,自己随笔涂抹的罢了。作画时倒是意淫了一番他与六郎“永结欢好”的情景,可六郎家中早有妻室,又怎会对自己这样身份低微的男妓动了真情?不过,他用的这纸,确是涂了西域产的昂贵神油,别说三杯酒,就算是三十杯的光景,也不会溶水下沉。今日泛舟湖上,他也是早有准备,就等着一个机会,在众人面前秀一番虚假的恩爱呢。“齐魅哥哥!”李桃嘟囔道,“你看看白启他,是不是欺负人?你给评评理!”齐魅不紧不慢地站起来,从怀里摸出一个香囊。金丝银线,细细缝制,在阳光下闪着辉光,八角玲珑,下缀流苏,正是齐魅亲手作的小物。齐魅若想以富贵压人,自然可以祭出无限珍宝。但他不屑,也不耻。他齐魅,用不着踩着任何人的肩膀攀附富贵,富贵于他,只如远山浮云。这世间,实在是有比钱权更重要的东西,值得追求,要去守护。“白启弟弟,纸张本是轻薄之物,能浮于水面,实在算不得是什么稀奇之事。你看看我这一枚香囊,若也能翩跹跳跃,连弹几回,那算不算是一桩奇景?”第10章 惊鸿一面香囊不比锁片,那样复杂的形状,怎么可能真像“水漂”一样跃动呢?可众人知道,既然齐魅哥哥开了口,就绝不会自打脸,纷纷好奇地趴到船舷边上等着看。齐氏一族,自古以来,便是守护天下苍生的“御狩”。万事万物,相克相生,如果说邪神的苏醒,像是夜幕降临,预示着黑暗和不详;那么齐氏一族,便是那黑暗中发出的昼光,照亮生的希望,维持着自然的平衡之道。而齐魅作为齐氏一族这一代的当家人,自然拥有一些常人所没有的本事。他两指挟着香囊,向其中注入了些微的灵力,不能注入太多,否则便会叫他人起疑。在他成功地收服隐藏于人间、神力尚未完全觉醒的饕餮之前,暴露身份,无疑是不智之举。“咚、咚、咚……”众人的目光,随着齐魅扔出的香囊,一同在水面上跳动。香囊飞出了好远,当跳到第三下的时候,堪堪落在了白启的那张字画上,像是刻意以它为跳板,将他自以为傲的墨宝踩沉,才又跳动着向着目力所及的远方飞去。然而,就在灵力快要耗尽,香囊就要永久地沉入水底之时,一个黑影,忽然跃入了众人的视线,从齐魅他们所在的画舫另一端腾跃而起,悬空踩踏于水面之上,一步一个浪花,以披荆斩棘的迅猛之势,赶在香囊沉水之前抄起了它,珍宝一样地握在手心里。随后,高高扎在脑后的那一簇墨色长发飘飞,穿黑衣的男人转过脸来,黑眸望向了立于船头、与他错愕对视的齐魅,嘴角勾着一丝自信且邪气的微笑,复又踩着水面归来。那一瞬间,齐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蛊惑,就好像这个男人的目光,是自己命中注定,要沉溺其间的深潭。他乘风而来,他踏浪而来,他携着世间所有的惊鸿而来,将齐魅心中的一潭平静死水,搅得涟漪阵阵,波光滔天。转瞬之间,男人已经来到了齐魅的面前。俊美深邃的面庞,叫人过目难忘。对于那些个以崇拜神色痴望着他的小倌们,他只视作无物,稍稍欠身,将手中沾湿了水的香囊摊开在齐魅一人的面前,柔声问道:“这是你的东西么?”齐魅努力平复悸动的心绪,稳住心神说:“是。如何?”男人嘴角斜勾的笑意更深了,甚至露出了一侧的虎牙,大手一合,将宝贝收进了拳中,只露出拳下的些许流苏,丝丝缕缕,像撩拨在齐魅的心上。“我的了。”他说,眼里带着一点顽皮和戏谑。齐魅觉得这人好有意思,他是什么时候上的船?适才自己上船之后,就一直躲在舱内休息,没注意到船上另一头,竟还存着这样藏龙卧虎的人物。“凭什么?”齐魅挑衅地望向那双眼睛,带着不甘示弱的妩媚。他故意弯翘起纤长细嫩的兰指,以示缝制香囊时的辛苦,憋着苦楚的调子装腔道:“那是我打算赠予未来如意郎君的信物。可现在,如意郎君迟迟不出现,这东西留着也是伤心,不要也罢。你若真心想要,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先问问他们,我齐魅的一笑值多少钱?在这长安城里,多的是想讨好我的达官贵人。可我偏不在意,连一个笑都不曾赏给他们。更何况,是我亲手缝的宝贝?这个香囊,我若愿意祭了水神,那便是一文不值;可我若拿来送人,那就是金山银山也买不到的千钧情深。你算是哪里冒出来的愣小子,能出得起多少?嗯?”“就是就是,你买得起么!”周围被冷落的娇花们,自然也跟着一同起哄,谁叫这个身手矫健、气宇不凡的小哥哥,自刚才起,眼睛就只一错不错地落在花魁哥哥的身上呢?好像他们都不存在似的,真是让人气恼!男人握着香囊退后几步,作出“想要回去?有本事你来抢啊”的神气,还故意现宝似的往空中一抛,紧接着又潇洒接住,耍无赖道:“钱?我可没有。我要是有钱,也不会落到这南馆里来,当个任人驱使的杂役了。唉,我这人哪,生平没其他爱好,就是喜欢‘采花’,而且,还是娇美紧致的‘菊花’!可惜啊,我人穷志短、游手好闲,睡了你们馆子里的小倌,却付不起嫖资。鸨父派了几轮打手来揍我,可都抵不住我这一身功夫,叫我给揍回去了。他看我身手可以,就留我下来,以工还债。这不,给各位美人撑船摇撸了半天,胳膊肘都累坏了,就想下船去动动,没想到,竟然意外收获了……”男人说到这里,故意用暧昧的眼神瞥向齐魅,“收获了小情人送我的信物,谢谢了啊。”说完,还轻挑地啧了一下舌头。“你!”众人简直不敢置信。多少人排着队想见花魁一面,都被无情拒之门外,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无名穷杂役,竟敢自诩已经是齐魅哥哥的情人了?真是胆大包天,不可理喻!众人都唯恐天下不乱地,插着手准备看好戏,看齐魅哥哥会怎样罚他。可没想到,齐魅竟然说出了令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的话:“行呀,那香囊你收着,从现在开始,你也欠了我的债。我回头跟鸨父知会一声,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专属的跟班杂役了。以后你就专门伺候我一人,给我一个人摇船,保证不累,好不好?”这话对于天底下的任何男人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荣幸。可那男人竟然迟疑地问了一句:“是么?以后我天天可以近距离看到你这张风骚的小脸?那我要是又起了色心,忍不住想操`你了,你给操么?”众人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如此唐突高高在上的齐魅哥哥,正欲惊呼“大胆”之时,齐魅竟然先开了口:“呵,那就要看你……伺候人的本事怎么样了?没准你把我伺候好了,我乐意的时候,会赏你一夜春宵,也说不定啊。”眼前的情况变化太大,众人已经脑内放空了,呆呆地看着两人一来一回地互相较劲。“行,一言为定。”“嗯,一言为定。对了,既然是我的专属,自然要告诉我你的名字。不然,我总不能阿猫阿狗地随便唤你吧。”“哦,我有名字,”男人一拍硬实的胸膛说,“俺爹姓陶,俺娘说了,我从小身体长得结实,铁杵一般,就给我取名叫陶铁。小情人,你以后就管我叫‘阿铁’吧。”第11章 苍生御狩半余月之前,长安城西郊,镜山之巅。彼时尚且一身白衣长装,不施半点脂粉,如莲花一样素洁雅然的齐魅,独自盘坐于巍峨高耸的御狩台之上,望着远处长安城内的一片繁华,面色凝重,如覆霜雪。齐魅就那样呆坐了一个时辰的功夫,身后慢慢走来一人,是齐氏一族的长老,论辈分,比年轻的齐魅不知道高了多少,可如今他见了齐魅,也要恭敬地叫一声“家主”。“家主,是它醒了么?”老人一看也是修灵之人,鹤发童颜,脸上丝毫不见寻常老人的迟暮呆滞,眼里闪烁的,是与岁月剧增的睿智清明。齐魅缓缓点头,背对着长老应了一声“嗯”,两眼继续凝望着远处那道冲天的黑雾。那道黑雾,就是邪神饕餮已经现世的标志。只不过从雾气的浓烈程度来看,似乎那恐怖的无上神力还未完全觉醒。当然,这黑雾只有身为苍生御狩的齐氏家主可见,其他人即便是往同样的方向看了,也是睁眼瞎。不过幸好是如此,否则,那黑雾所在的烟花柳巷中,还有谁能在见到如此煞气冲天的情况下,还敢往里头去寻欢作乐呢?“我现在出发,还来得及。”齐魅忽然作了重大决定,结束了静思,站起来就要走。“家主,”长老似乎想说什么,可嗫嚅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只说出了一句,“委屈您了。”齐魅这才转过头来,凄丽一笑:“不过是扮演一阵子小倌儿,算什么委屈?再说了,有皇帝陛下的谕旨,难道还真有人敢逼我卖身不成?”一根洁白的抹额飘带,与他的万千青丝一起,随着刮过耳畔的呼啸山风猎猎飞舞,将他这自嘲的一句戏言带走,吹散在风里。 第7章 两人都不说话,陶铁望着暗沉的远处,而齐魅则在静思。船桨拨动水面的声音很轻,咕咚咕咚的水声,带着某种能安抚人心的宁静。齐魅看着水中浮动的月影,忽然觉得,真真假假,其实也没有多大所谓。如果陶铁就是饕餮,那他本来也该设法与之相处、百般诱惑、最后收网捕猎;而如果他不是,那这个男人,正好可以陪他解一解困于风尘的烦闷,就当是散散心,同行一段路、笑看一段风景了。于是齐魅心情好了,他轻轻吟道:“桂棹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这时,陶铁搁了桨,从怀里取出那个贴身收藏的香囊,小心翼翼地拆开,从里头捏出来一片桂叶,放在鼻下,细嗅馨香,将那幽幽芬芳吸纳入怀。随后,他将叶子边缘抵在唇瓣上,吹起了一首《春江花月夜》给齐魅听。曲声悠远,清音嘹亮,情思婉转,与夜色正相融。正在齐魅听得出神之际,曲声顿抑,男人对出了下阙:“红裙白氅,望美人兮,立身旁。”齐魅笑了,因着那人的浪漫,因着那人的没羞没臊。但齐魅不得不承认,他喜欢。“喂,你这是要把我划到哪里去呀?”齐魅轻声问。“嗯……让我想想啊。带你去天边,好不好?”陶铁胡乱答。“去天边干什么呀?”“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想带着你乱跑。要不我就这样把你拐跑吧?就我们两个人,再也不回去了,好不好?你不是说了,想让我只为你一人摇桨么?”“傻瓜……”一艘小舟,载着两人,徜徉在月下的诗情画意里。不探来路,不问前方,只有今日,不思明朝。醉一时,乐一宿,纵欢愉,又何妨?引《春江花月夜》共此良辰美景: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第14章 莲蕊香尘这天,陶铁正蹲在南馆后院的一截老树墩旁,凑着一盆清水洗衣物。他现在是齐魅一人的专属随侍,当然只给齐魅一人洗。他高高束起的黑发,从一侧落下来,贴在颊边,额角散乱了几缕墨丝。认真的眼神,细细搓弄的双只大手,偶尔抬起手来整理额发、却不小心沾湿了的鬓角。这一切,都叫站在远处、歪着头朝这边打量的齐魅有一些心动。齐魅想不明白,这样气宇不凡的一个男人,竟然肯为他做到这种地步。那句“一言为定”原来真不是戏言。他图什么呢?该不会,真是图自己随口一说的“赏你一夜春宵”吧?齐魅想着想着,竟把自己给逗笑了。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甜笑,正巧被抬起头偷瞄美人的陶铁收入眼底,男人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哟,阿铁,小使唤?洗衣服呢?”李桃就属于那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典型。那日,陶铁突然从船上跃起,乘风踏浪、犹如神祗一样降临,在场的哪个小倌儿看了能不心动?可他偏偏一开始,就是冲着花魁哥哥去的,也只挑那枚最不值钱的香囊去捡,哪个能看不明白其中用心?从此以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管陶铁叫做“小使唤”、“齐魅哥哥的小使唤”,语气里,带着满满的酸意。可陶铁倒表现得毫不在意,莫如说,他对于这个称呼甘之如饴。就好像,能跟齐魅攀上某一点特殊的关系,也是三生有幸。陶铁头都不抬,继续吭哧吭哧地洗他的衣物,把靠拢过来的李桃当做了空气。李桃吃了瘪,平白叫人看了笑话,心里头不乐意,嘴上自然要嘀咕几句:“洗洗洗,洗什么洗呀?我看呐,只要是齐魅哥哥的衣物,就算是臭的,在你眼里也是香的吧?我看你呀不用洗了,拿回去直接当被子盖吧!切。”刚“切”完,李桃终于意识到齐魅就站在不远处听着。完了,我不会得罪了齐魅哥哥吧?他赶忙往齐魅那处看去。见齐魅一脸平静,悠悠摇晃着团扇,只当做没听见。齐魅就是想看看,陶铁对李桃的冷嘲热讽,会作何反应。他对这个男人的一切都好奇,巴不得有人替他试探下陶铁的真心。陶铁对自己表现出的种种殷勤和忠心,真不存着什么别的目的吗?齐魅的沉默,对李桃来说就是默许。于是李桃更加变本加厉,翘着兰花指,从水里捻出了一团白布袜子,随后做出满脸鄙夷神色,凑到陶铁的面前说:“阿铁,你闻闻,香的么?”当然,齐魅穿过的那只袜子已经被清水浸泡过了,就算曾经有汗味也早该溢不出半点来了。李桃这一举动,不过是对陶铁自甘低三下四的侮辱罢了。没想到陶铁还真的凑上前仔细闻了闻,闭着眼睛做出满脸享受的表情,赞叹了一句:“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天啊,对着一只臭袜子都能赋诗!李桃简直快被陶铁痴心的样子给弄吐了。可话虽这样说,他心里那片名为嫉妒的汪洋,却泛起了更汹涌的波浪,恨不得把眼前这只自己得不到、却摇着尾巴、尽向主人讨好的忠犬给淹死。唉,如果也有一个男人肯这样对我,该多好哇。心中的酸意,让李桃忘了要顾忌远处的齐魅,他把手里端着的一坛子米汤哗啦啦倒进了盆里,开始口不择言了:“喏,拿去。光知道拿清水洗有什么用,咱们南馆里头的衣物呀,必须要仔仔细细地浆洗,知道不?”所谓“浆洗”,就是用煮开过的米汤浸泡衣物,充分搅拌后,浸泡上片刻,让衣料吃透米水后再滤净。这样的洗法,比单纯用清水,成效好得多,能使衣物更加洁净无瑕。李桃抛动着空坛子,挑着眉头,尽挑能伤人的说:“阿铁呀,你也是知道的,咱们的花魁哥哥,就算不陪人睡觉,也是时不时要见客弹琴的。若是他们发现哥哥的衣上有污物,那不是丢了哥哥的脸,断了他的财路么?呵,难道你以为,齐魅哥哥的吃穿用度、锦衣玉食,那都是北风刮来的?还不是承了那些恩客对他的欢喜?你可得好好地洗干净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把你个区区小杂役卖了都不够赔!”话里话外,尽是对陶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讽刺。可陶铁竟也不恼,他勾起嘴角一笑,回敬道:“那是,魅官儿是要穿着衣服见客的,而你就不用了,你见了客人,立马就得脱得……光、溜、溜,连屁股瓣子上的遮羞布都省了,哈哈哈!所以呢,你也不用人给你洗。你这辈子啊,就算想找个像我一样忠心耿耿、又英俊潇洒的仆役,都是非分之想!做梦吧你!”“你!”李桃没想到,男人有着“阿铁”这么憨傻的名字,却如此牙尖嘴利,专拣人痛处戳,把他气得脸都绿了。第15章 动心荡魄可陶铁还没玩够呢,他继续道:“哎呀呀,这个米汤,可是个好东西呀。怎么你自个儿不多喝点,竟舍得给我用么?怎么,难道今天晚上不见客,可以随便吃食了?我的桃官儿啊,难道说……你这么快就过气,门可罗雀了?”这话外行人兴许听不懂,可混过男色风尘的人,都是知晓这“米汤”中的玄机的。男妓们用后`穴承欢,须要保持那处的清洁,在有客要见的当天,自然是不能大吃大喝的。这万一……要是在床上欢好之时,肚腹疼痛起来,涌起便意,那可就是砸自家招牌的一等一糗事了。陶铁这一招真是绝,明里暗里地讽刺李桃,不能像齐魅那样,清清白白,洁身自好。李桃气得直跺脚,一转身,扭着屁股走了,连坛子都忘了拿回去。齐魅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愈发觉得,陶铁这个男人身上,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魅力。他就像一头蛰伏的桀骜雄狮,偶尔的恭顺,只是他与世人开的一个玩笑。有朝一日,若有人惹怒了他,他兴许会忽然跳起来,亮出獠牙,瞬间咬断人的脖颈。光是这样想象,就叫齐魅兴奋不已。他觉得,如果他真是自己要对付的饕餮,那他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对手,是自己想用魅力征服的对象。于是他走过去,从水里慢慢捞起陶铁的大手,举到眼前。虽是春末时节,夏日将至,但从深井里打上来的水,还是有些凉人的。齐魅就那样,含情脉脉地望着陶铁,轻轻问道:“阿铁,你的手都搓红了……手凉么,我给你捂捂?” 第9章 “是啊,我大概真是喝多了吧。唉,不胜酒力者,确实不该贪杯,”齐魅已经笃定,要与陶铁玩一场猫与老鼠的游戏,在这一来一回、两相逗弄之间,看谁真心、看谁假意,谁又能做那个笑到最后的人,于是他更添了妩媚语气,“可那不正中了阿铁的下怀么?难道,你不想与我多待一会儿?”“想啊。可是魅官儿有没有想过,那天我趁你睡着了,都做了些什么?我有没有……摸过你?”忽然,一只小指轻轻落到了齐魅的手背上,在他玉脂一般的肌肤上划过。齐魅的眼睛看不见,对触觉更加敏感了。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可一想,自己不该在陶铁的面前露了怵,于是反而落落大方地将那只搔弄的小指抓了,握在掌心:“假如真是那样的话,那我现在摸回来,也不吃亏。”陶铁立时吹了一声响亮的溜哨,心情愉悦地收了香囊,别在腰间,就那样用小指头牵引着齐魅,继续往山上走:“魅官儿,跟着我,我带你去坐真正的秋千。”山顶上,一棵百年的古松弯着腰脊,整整有一半是露在山崖外侧的。圈圈年轮堆积,彰显着它的古老,厚厚深根入地,汲取着山中灵气。这里名叫东山,原是长安城郊的一处陡坡,不算太高,与齐魅修灵的镜山不可匹敌。可今日的山顶竟也笼起一些雾气,云遮雾绕,多了几分仙山的神秘。陶铁背上背着某个东西,手里握着一圈麻绳,手一撩,便在松树的枝丫上环了一个挂扣。齐魅仍是看不见,但他能听见绳索“咻”一下、卷上树的声音,忙问:“阿铁这是打算干什么?”忽然,一只有力的臂膀从身后环上来,扣住了齐魅的腰,齐魅感到自己被人抱起,正要惊呼,便觉天摇地晃,整个人都被甩动了起来。这时,两片温热的唇瓣,贴上他的耳边吹气:“魅官儿,如你所愿。咱们荡秋千。”齐魅明白了,陶铁这是抱着他,两人一起坐在绳子上打秋千呢。可这绳索,能承受得住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么?刚想这样问出口,齐魅便听到了“吱嘎吱嘎”,似是上头的树枝要断裂的声音。齐魅有些慌了,本能地扭腰,想要挣脱那只箍住他腰身的手,再扯下布条看个究竟。“别动,”按在他柳腰上的手收得更紧了,陶铁用低哑的嗓音说,“你坐在我的腿上,扭得那么厉害,魅官儿可是在勾引我?”耳畔的气息愈发烫人,灼烧得齐魅,耳根子染上了一缕嫣红。“不是……阿铁,”齐魅的气息有些乱了,“我想……”“嘘——别说话。你听听这风声,呼——呼——呼——呼——”齐魅被“呼”得平静了些许。也是,怕什么呢?如若真有什么危险,大不了再施展灵力防身,可不到万不得已,自己就该表现得像个普通人。于是,一黑一红的两道身影,就那样形影不离地搂抱在一起,在青松白雾间穿梭摇曳。衣袂翻飞,两人的青丝长发绞缠在一处,随风扬起,倒真像是结了发的夫妻。“凭、虚、御、风……魅官儿,咱们马上,就要飞起来了!”齐魅刚想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眼前的布条被应声解开,忽然间,树枝断裂,两人直接从山崖上飞落而下。齐魅感受着身体急速的下坠,脑海里似是有千思万绪奔腾而过,却又似一片空白,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变故来得太突然,他甚至忘了要调用灵力。“哗啦”一声,是机关启动的声音,陶铁背上的羽翼展了开来,是两根竹竿,中间撑着巨大的黑色布匹,上绘暗金的祥云花纹,犹如孩童们放飞的纸鸢,抵消了下坠的冲力,速度变缓,使得两人飘荡起来。齐魅明白了,怪不得要他蒙着双眼,原是要给他这一层惊喜。他感受着男人紧密的拥抱,聆听耳畔呼啸的风声,享受翱翔天际的自在。原来,不借助灵力的自然飞行,是这样美好。陶铁紧紧握着齐魅的手,对他说:“魅官儿,我就是你的风筝。你的手里握着线,牵一牵,把我的魂都牵走了。”那一句情话,荡漾在山壑间,与那飞翔的感觉一起,叫后来的齐魅久久地回味。第18章 未婚之妻是夜,齐魅正在榻上打坐,忽闻房外有动静,本能地睁开眼来,扣了手指头想要调动灵力防身。“哥哥,是我。”房门被推开,一名身段娇小、但不失玲珑的青衫女子垮过门槛进来,素淡的脸上没施多少妆粉,却有着浑然天成的清丽,与对面花馆中那些妖艳的姑娘相比,雅致可人了许多。齐魅侧过眼一瞧:“是陌尘啊。你怎么来了?”陌尘的全名叫齐陌尘,她是齐魅的表妹,按理说不该姓齐。但因着齐氏一族的强势,她的父亲是入赘,陌尘随了母姓,同时她也是家族指定的、齐魅的未婚妻。陌尘自小,便对这位、比自己长得还要俊俏的表哥芳心暗许,一则是亲缘,一则是崇拜。她觉得,此生若与这般顶天立地的如意郎君相伴,实在是三生有幸,家门生光。“我想你了嘛。”陌尘疾步上前,直接坐于地上,靠在床边,将头贴在了齐魅的膝上,亲昵地说。齐魅不躲,却也并不亲热,只是淡淡说道:“自我十六岁那年,接掌了齐氏一族,你早该改了这称呼。”这一句,等于是将陌尘的心意推拒了千里。陌尘窘然抬头,见表哥神情冷然,便悻悻垂眼道:“哦,家主。”“嗯,”齐魅道,“你这次下山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要你代为转达么?”陌尘嘟囔着嘴小声答:“没有事就不能来了?”齐魅望了她一会儿,似要责备,但许久只说出一句:“既然无事,就早些回去罢,别叫长老们担心。”“我是来帮你的!”陌尘摇头执拗道,“我就是想来看看,关于邪神苏醒的事情,家主到底查出了多少。如果查不出来的话,需不需要我帮忙。”“没多少,”齐魅意味深长地望着门缝外的夜色,“很奇怪,我出发那日,这南馆上头依然黑雾笼罩、煞气冲天,像是饕餮神力苏醒的前兆。可自从我来了这南馆后,半余月来非但没再出过一桩人命案子,连那黑气都日渐消散了。像是……”陌尘急道:“像是什么!”齐魅心中道:像是刻意避着我,收敛了煞气。可这话,他不愿在陌尘面前说出来。为什么呢?齐魅也不知道。只是他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陶铁的脸,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诞的想法,认为此刻,自己纵容陌尘这般亲密地伏在他身前,都是对那人的一种亵渎。这究竟是哪儿跟哪儿呀?怎么就觉得对不住他了呢?连齐魅自己,都忍不住在心中嘲笑自己的傻气。莫名其妙地思忖了一番,最终齐魅只是道:“谢谢你了陌尘,我在这里很好,不需要你帮忙。”这话可把陌尘激得不轻。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一人在镜山之上,只要一想到齐魅哥哥如今陷在这种乌七八糟的地方,她的心里就火烧火燎地不舒坦。如今才见了这朝思暮想的人,哥哥竟然急急赶她走。“好什么好嘛!我看,家主您该不会是整日流连于这烟花之地,被那些男妖怪给带得同流合污了吧?”陌尘把那些卖身的小倌儿们统统称之为“男妖怪”,本来嘛,以后`穴侍人,本就是违背了天地人伦的荒唐事。陌尘实在想不通,怎会有那么多男人贪恋男风。他们贪恋其他人也就罢了,可谁也不能打她未来夫君的主意。“怎么会呢?傻丫头,”齐魅也被那句“男妖怪”给逗笑了,终于给了陌尘一点和颜悦色,“别这样说他们,大家都是沦落风尘的可怜人,若非生计所迫,谁愿意自甘堕落。你放心吧,这里头都是男人,我与他们皆是兄弟相称,能‘同流合污’到哪儿去?”“哼,正因为都是男人,我才更担心!”陌尘终于见了齐魅的笑颜,便也有了强硬的底气,“我的齐魅哥哥长得比那些女子好看百倍,叫我怎么能不担心?哥哥可别忘了,总有一天,咱俩是要成亲的!”总有一天,我与陌尘……是要成亲的。齐魅怔然,脑子里忽又闪过陶铁的幽暗眸光,他赶忙挥去。兴许是刻意要回避方才那一瞬间的心痛,齐魅破天荒地耍起了一丝轻佻,捏了陌尘的小脸,灿笑着道:“所以我的表妹此来,该不会是来查查哥哥,还能不能‘人事’吧?”“咿呀,齐魅哥哥~!”陌尘扭转过头去,娇羞地喊了一句。齐魅这间屋子的房顶上,迎着月光坐着一个人。他半眯着促狭的眼睛,从抠松的一片屋瓦缝隙里,凝视着房内的一切,将那或真或假的亲昵,尽收眼底。齐魅能听到的房外陌尘翻墙进来时的动静,却对来自上头的窥伺一无所知。男人抬头灌了一口酒,把湿亮的唇瓣,凑在壶口上反复抹动,似在回味这酒香,又像是在肖想,另外一个人品尝起来的味道。 第11章 “好了,别开玩笑了。”可陶铁像是全然没有听见齐魅的抗议,又心血来潮地加了一句:“要不染个黑的吧?拿墨汁染,没准别有一番风情呢?”第21章 流萤绚烂说话打趣之间,水凉了。陶铁又端着一盆热的,往里添了一些。“唔、嗯……”齐魅的红唇微颤,柳眉轻蹙,嘴里吐出的魅惑气息,像极了在行欢好之事。然而,陶铁只是轻轻地在揉捏齐魅的脚心。十个灵活手指,准确把握住了每一处能让人飘然欲仙的穴位,或轻或重地在其上点按、揉搓。时而春风拂柳,时而蛟龙舞壑,时而如三月春雨淅淅沥沥,时而如腊月霜雹无暇翩至。“嗯……啊!阿铁!”不知是按到了哪里,齐魅整个人一阵酥软,像是快要化了一般,眼里含着春情,柔柔地倒在了椅背里,竟没有了呻吟的力气。陶铁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人的足心,最是全身敏感之所在,只需灌入一点灵力,点在正确的穴位上,就能叫他的魅官儿欲仙欲死,放松了全身的戒备,只为他化作一滩春泥。使坏的男人终是满意了,他慢慢地、慢慢地顺着齐魅白嫩的脚背抚摸上去,把手彻底探入了他长长的衣摆里。那双小腿,大概是西天瑶池中生长的藕段,透着被池水反复涤荡、亲吻过的细腻,触感纤韧,弹动有质,叫人想抓到嘴边,狠狠地咬上一口才罢休。“不要,阿铁,你干什么……”齐魅总算从方才的失态中回过神来,急忙缩了小腿,盖住衣摆,及时阻止了那只得寸进尺、还想要伸到更上头作怪的手。“嘿嘿,魅官儿叫我摸得舒服么?嗯?要不要再给你按摩一会儿?”陶铁戏谑的语气,就仿佛齐魅是台上表演的丑角,想让他以怎样羞人的姿态丢丑,就可以肆意摆弄。齐魅不悦了,嗔道:“不要了!”眼里尽是欲拒还迎的春色。“是真不要?真真不要么?嗯?”陶铁一遍一遍问,同时还用挠痒痒的方式,搔刮齐魅的脚心。齐魅被他弄得“咯咯”直笑,左躲右闪着,像一柄乱颤的花枝。“呀啊!阿铁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鞋袜都没穿呢,叫人见了,成何体统!”“哈哈哈,”陶铁一手抄起齐魅的膝弯,另一手托着他腰背,以一个打横抱起的姿势,掳了光脚趾的齐魅,就踢了门往外走,“要什么体统?这里本就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你听……”星光下,小院四周,隐隐传来淫浪的呻吟。是了,其他小倌儿此时都在男人的床上辗转承欢,只有他们的花魁哥哥,夜夜青灯,独守寂寞。“那阿铁你,也想同我作乐么……”齐魅任由男人抱着自己,玉指捻着一簇青丝,堪堪地绕在男人颈上,环了一个圈,还轻轻扯动,无异于惹火。虽然从未经事的他,心中也不免有些紧张,但他告诉自己,只有发展到那一步,让他自愿脱了衣衫,自己才能确定陶铁的身份。可没想到,男人却从廊间的围栏上,拾起一柄团扇,正是白日里齐魅用过、丢在那里忘记了的那把。上绘清荷一片、美女一位,亦是持扇一把,又有青绿色小墨点若干,旁边还用娟秀小楷题了一句诗——“荷塘月色出尘烟,轻罗小扇扑流萤”。陶铁将扇柄塞到齐魅指间:“魅官儿,寻欢作乐的方式可以有很多,比如说……‘轻罗小扇扑流萤’。你可拿好了哟,待会儿流萤飞出来的时候,我就抱着你,你使劲扑。”齐魅觉得陶铁的话甚是有趣,可季节不对啊:“现下里还未到夏末,哪里来的萤火虫呢?”陶铁神秘一笑,搂在美人膝弯里的右手轻轻一开,竟有好些黄绿色的光点盈盈飞舞了出来,绕在齐魅身侧,调皮似的贴着美人的脸庞擦过,而后又直上天穹,叫人可望而不可及。齐魅看得分明,那哪里是什么流萤,而是用高深莫测的灵力凝聚而成的灵火,要想幻化出这几簇光晕实体,非有千年的修为不可为之,且极伤灵元本体。齐魅喃喃问道:“那是……”“那就是流萤,喜欢么?”正在齐魅不知如何作答之际,陶铁忽又喊了一句:“准备好了么?我们上去扑!”说着,他便抱着齐魅,以轻功跃起,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旋身之间,抓着齐魅的手,对着光点一扑——灵元四散开来,居然在空中散成一朵绚烂花火,闪着夺目光华。陶铁抱着齐魅稳稳落了地,两人昂首凝望着深黑色天幕上流逝的璀璨。这情景太美、也太震撼了。“怎么样?这里虽没有荷塘,但它比荷花要好看百倍吧?”齐魅不由自主地搂紧了男人,把半边脸埋进他宽阔的肩头。第22章 四艺比试又过几日,齐魅坐在院中抚琴。他手指挣动,弹拨出最撩人心弦的旋律,犹如高山流水,飞瀑虹泉,袅袅音符入耳,如珠玉落入银盘之中,丝丝入扣,不绝如缕。琴边照例点着一只香炉,这是齐魅的习惯,烟尘能让他忘却眼前的凡尘俗事,沉浸于乐音婉转之中,心如止水。然而,放于琴桌边的一封信盏,却似凡尘伸出的一只钩子,偏不能叫他安生。哦,还有陌尘的声音也是。“哥哥。”此处不是镜山,到处都是外人,陌尘自然不方便再叫齐魅为“家主”。不过这也正中她意,反正他们早晚都会是举案齐眉的夫妻,叫声“哥哥”,不正显得亲昵么?更何况,她有意无意地,是在叫给另一个人听。齐魅不搭理,依旧铮铮抚琴,闭着双目,犹如老僧入定。“魅哥哥!”陌尘不依,拽着齐魅的衣角又是一阵拉扯,“难道你真要和那个叫什么‘柳凌烟’的女妖精比试呀?”陌尘指的,是那一封信中的内容。几日前,柳凌烟在齐魅面前丢了丑,虽不知秋千究竟是怎会突然断裂的,但当时齐魅幸灾乐祸看好戏的眼神,她可是全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头,暗暗发誓,不讨回颜面,绝不善罢甘休。“南馆头牌魅大官人亲启:日前于花街别院中,有幸得赏魅官儿风姿,谦谦玉公子,落落立中庭,确如鹤立鸡群,叫凌烟好生难忘。你我分属于南馆、花馆之中,一街之隔,本就是同气连枝之友邻。凌烟不才,斗胆向魅官儿讨教。欲于三日后设下擂台,于众人面前比试四艺,谓之琴、舞、画、棋。这四样才艺,乃我花街中人安身立命之根本,想必魅官儿自然不会见绌,更不会于众目睽睽之下,畏缩不现身罢?如此,凌烟便于擂台之上恭候魅官儿倩影。”好一封战书,虽然言语之中不乏客套的溢美之词,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是不压过齐魅一头不甘休的执念。“嗯。”齐魅只用一字,算作是对陌尘的回答了。“什么?魅哥哥你贵为……”陌尘本来要说,齐魅贵为齐氏一族的家主、御狩天下,身份是何等的尊崇。陷在这红尘中沾得一身污浊之气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同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花街娼女比试,岂有此理!可陌尘本能地转过脸,正对上望过来的一双眸子,心头一惊,想到了此处不是乱说话的地方,于是改口道:“……贵、贵为卖艺不卖身的清官儿,怎么能和那些个成天在男人床上颠鸾倒凤的下等女子同台竞技呢?那不是自降了身份,自甘堕落么?”铮铮的琴鸣忽地断了,齐魅收起了纤纤玉指,转过脸来对陌尘笑言:“表妹可别小看了这位花馆头牌,凡是能坐到这个地位的,绝不是单会出卖色相的花瓶。她的诗情才艺,理应不输于我才对。”“哼,我不信。那些娼女,除了会涂脂抹粉、扭腰摆臀地勾引男人,还会什么?”陌尘噘着小嘴嘟囔道。事实上,她光是一想到柳凌烟肯定比自己漂亮,就受不了,只要是身为女子,就没有暗地里不拿皮相来作比较的。何况她这些年于镜山之上,光顾着修灵,琴棋书画、女红才艺等,是一窍不通。她没有齐魅的天资聪颖,什么东西看一遍就会,她知道自己就算努力学,也无甚精进。好在齐魅哥哥早晚都是她的人,这些个才情天赋,不总归是由她一人独赏的么?“哈哈哈,这你可就误会了。那些男人们呀,到花街来,可不是为了买肉欲的。”“啊?!不为满足无耻肉欲,那为的什么?”陌尘瞪大了眼睛,满脸的疑惑。齐魅解惑道:“其实那些有钱的男人们,家里头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他们的那点淫欲呀,早就在一房一房的妻妾之间,消耗得差不多咯。时间久了,行房便会成为一种义务,他们只盼着,能够得空脱离出来喘口新鲜气儿呢。而我们这里,给他们提供的就是喘息之机,他们来这里,买的是‘情爱’——或者说,是‘爱的幻觉’罢。”“啥意思呀?魅哥哥,你说明白点嘛。” 第13章 “喂,小花,你可别跑呀!咯咯咯、咯咯咯……”所谓的“小花”,是一只黑翎红冠的芦花鸡。齐魅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身高九尺的堂堂男儿,追在一只芦花鸡的屁股后头跑,一边跑还一边学鸡叫。能作出如此荒唐事情,来逗自己开心的,当然只有他的陶铁。“嘿哟哟,我的错我的错,我要催你下蛋,不该学母鸡叫,应该学公鸡啼鸣才是啊。我差点给忘了,并不是所有人、哦不,所有鸡姑娘都跟我一样,有短袖之好的……”说着,陶铁故意远远偏过头来,偷望齐魅的反应。齐魅知道他在暗指自己,话里话外,尽藏着些勾人的暧昧情愫,可偏又不点明,实在是顽皮得很。齐魅假装听不懂地扑腾着团扇,转过头去望着天光。很快就闻“喔喔喔——”的公鸡打鸣声响起,这回他实在是崩不住,直接笑出了声。“傻阿铁,你跟母鸡商量什么呀?它早上已经下过不少蛋了,这会儿恐怕不会下新的了罢?”“那可不一定,你看!”齐魅惊讶地望去,不知何时,陶铁的双手里各握着一只蛋,上头还沾着几簇羽毛,手一挥,轻飘飘地飞起一根,落在陶铁头上,将这男人原本的俊朗帅气破坏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十成十、叫人心动的可爱。“你怎么……它刚下的?”“那是,”陶铁一挑眉、一挤眼,向着齐魅自信说道,“再羞涩的鸡姑娘,见了我这般俊的男儿,也忍不住给我使劲地生小蛋蛋不是?改明儿,魅官儿要不要也跟我生生试试看?”此刻的齐魅,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这一句玩笑,在千年之后竟会一语成谶。当时的他只是粲然道:“阿铁少拿我说笑了,我又不是女子,生不了娃娃。不过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它被你一追,就惊得落下蛋来了?”“哈哈哈,开玩笑的,”陶铁耸耸肩膀,一指那个草窝,“我刚才把它赶出去,伸进去掏的。真有两个落在最下头,早上没被厨房的王婶给捡走,算我们运气好。好嘞,魅官儿回房稍等片刻,我去搅拌蛋清,随后就把我独门自制的面膜奉上。”“就只是蛋清……这一味配方?”齐魅天生丽质,还真没有像花街女子一般,认真钻研过容颜保养之术,就连淡妆修饰、女红刺绣的功夫,都是他来到南馆之中后现学现用的。他对于陶铁口中说的什么“面膜”,还真存了不小的好奇。“这个么,嘿嘿……”陶铁卖着关子,忽而将鸡蛋朝空中抛起,随后转着身,手中耍了一套叫齐魅眼花缭乱的接抛动作,最后那两枚鸡蛋,竟奇迹似的堪堪落在了他竖起的两根食指之巅,仍毫无悬停之势,滴溜溜地打转。陶铁在心上人面前耍够了宝,才心满意足地继续说道:“当然还有别的好东西,只是需要保密。”这头,齐魅在卧房里好奇地等着;那头的柴房里,陶铁端着一只描花瓷碗,里头晃动着分离出来的蛋清,他没有再去找任何的珍稀配料,事实上,最“珍稀”的宝物,就在他的身上。这个时段,柴房里应是不会来人,他特地寻了这样一处避人耳目的地方,就是为了取出最要紧的一味配方。那东西,比燕窝醴泉还要珍贵,比琼浆玉露还要精华,是千年难得吐纳一回的滋补品,内服可延年,外用可生肌,如若拿来敷面,则能让人红颜永驻,几十年都不见老。陶铁低下头,撩起黑布衣衫。初时,似乎无甚变化,可慢慢的,他的腹部开启了一道窄缝,从那里头,竟然钻出一个血红的活物!那东西像是有灵性似的,先是瑟缩着出来探了探,随后见主人并没有用手来掐他,便大了胆子越伸越长,最后长至成年男子两掌之距,乖顺地贴着陶铁的手,撒娇似的舔动。陶铁将一根长长的发丝,一匝一匝,缓缓缠绕上了那长舌。那是齐魅的发丝,方才为他梳妆时,他刻意存的。舌头像是喜欢极了那根青丝,欢欣鼓舞地扭动起来,就仿佛一个馋嘴的孩童,终于讨要到了朝思暮想的糖丸。“唔……慢一点,你别……吐得这么急……”这真是一方奇景。随着舌尖顶端张开的小孔,涓涓地泌出粘稠的无色清液,陶铁脸上的神情,竟也如欢好时一般陶醉。他万分享受地眯起了眼睛,抑制不住发出低哑闷哼,甚至勾着指头,禁不住地在那根舌头上抚弄。“你就这样,闻闻他发上的香气,爽一爽就好……我不能,让你操`他……我说过,他是我的人……就只能属于我一人,知道了么,饕?你别……惹我生气,我就不会惩罚你……每次罚你的时候,我也很痛很痛……”只可惜齐魅看不见。但这情形,却被正巧进来的另外一个人,撞了个正着。第26章 琴音斗舞高台之下,人头攒动,鼎沸和喧哗,汇集成一片的透着兴奋的人海。人们口里高喊着两位花魁的名字,眼里闪着急不可待的光,搓手踮脚,堪堪巴望着二位美人的亮相。毕竟,雌花与雌花斗艳,雄花与雄花争奇,那是古往今来、花街里巷常有之事,人们早已习以为常;但雌雄二花同台相斗,实在是百年难得一回见的花坊盛事。一旦得胜,便是扬名立万之事,因此,擂台得到南、花二馆两位主事的大力支持,在前排设了贵客专席,有钱的公子老爷们,便可坐于其间,边品茗、边以最近的距离欣赏。而没钱的里坊大众们,就只得站在后排,里三层外三层地拥着。甚至有不嫌累的,还站在他人肩头叠起了罗汉,边翘首盼望着,边向最下头瞧不见的那人解说。“柳凌烟!是柳凌烟出来了!”不知是谁率先这样喊了一声,众人都安静了。大家纷纷睁大了眼睛,欣赏这位女花魁的芳姿。今日的柳凌烟,一身紫霞霓裳,额前缀一九珠华胜,金钗挽发、步摇生光,亭亭落步于四尺红台之上,略有一些上扬的柳眉间,透着出师必捷、志在必得的凌人盛气。她走至中台,朝着台下众人扫视一圈,挑眉讽道:“哟,难道是今儿个风大,把咱们的魅官儿给吹跑了,寻不见来擂台的路了么?”“哈哈哈!”台下柳凌烟的支持者们,纷纷发出了捧场的大笑。遂而又有了一些嗤之以鼻的反对声:“切,魅官儿一定是有事耽搁了片刻,柳姑娘不用这么嘴上不饶人吧?真功夫,可要见在手上、和脚上!”柳凌烟横眉倒竖,吊睛向说话者望去:“行!本姑娘今天就让你们好好开开眼界,看我花馆第一,是不是浪得虚名!来人,上琴!”所谓上琴,可不是只上一把。只见七名花馆杂役,抬了七把琴上来,间隔开合适的距离,围成一圈,拢成一个琴阵,把柳如烟置于阵心。按照时人的规矩,凡是携名琴相斗,必先于拨琴前报出琴号。就好似江湖高手切磋武艺,为了以示对敌手的尊重,必先自报:在下哪门哪派、师承何人,否则便入不了流。柳凌烟一拱手,高声说道:“我这七把琴,皆出于制琴大师诡音散人之手,天蚕丝凝成,谓之‘寻音’。一琴寻一音,宫商角徵羽、文武二弦声,每一把都以一主弦、配六色泛音,弹拨之时,如步踏于仙宫琼阶之上,寻访仙人踪迹。七琴同奏,边奏边舞,乃我柳氏独门绝技,此前从未示人。各位可要睁大眼睛,看仔细了!”柳凌烟的玉指上,套了十根玲花甲套,铜镀金累丝质地,锃锃拨动在琴弦之上,泛着回绵不绝的袅袅余音。她辗转徘徊于琴阵之中,脚下步履频动,手中拨琴不止,从这一把换到那一把,从邻琴换至对角,可谓是婉燕回风,翩态若飞,丽华翘袖,落玉为姿,把人看得是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一曲琴舞奏罢,她飘飞的衣裙悬停在一处,比了一个孔雀开屏的手势,一手漾开三指、另一手遮于鬓角处,露了一个假意羞怯、实则得意的媚笑。正要去看台下众人反应,听他们会如何赞叹,却恰恰好对上、从人群自动让开的一条道中,翩翩踱来的齐魅,当然,还有那仿佛无时无刻、不跟在那人屁股后头跑的英俊随侍。“好!柳姑娘天人之姿,实在过瘾!精彩!”柳凌烟的拥趸还是及时反应了过来,给予他们的偶像最热烈的反响。但为时已晚,柳凌烟自觉,竟被姗姗来迟的齐魅压过了风头。第27章 谓之琴思今日的齐魅,竟然破天荒地披着一件全黑的宽袖衣衫,宽袍大袖,步态生风,只在那前襟和袖口处,暗暗缝了一些金线描绘的莲纹。头发亦是墨黑,束成一个利落的长辫,蜿蜒盘绕于雪白的纤颈处。不似柳凌烟刻意的盛装打扮,齐魅竟反其道而行之,不作任何多余修饰,不戴任何累赘饰物,反将那一缕麻花乌辫当做颈链,绕圈缀饰于锁骨之上。一黑一白的对比,显出魂动魄荡的醒目,含着禁欲却又性感的气息。事实上,以陶铁特制的面膜敷面之后,齐魅无需任何粉饰,便已玉肌生光、柔面莹泽,光艳动人,芳华绝世。陶铁依然身着一身麻布黑衫,与主子的色调正相吻合。他手中持着一把纯黑色油纸伞,为走在前头的齐魅遮阳。两人仿佛从天而降般配的一对,虽能看出来他俩是主从关系,但还是让不少围观之人,偷偷吃醋、暗自神伤。不似柳凌烟出场时的浩荡阵势,齐魅只带一人,琴具也简单到了极致。陶铁背上,背着一柄纯白柳木为底、边角上熏着一些灰黑的长琴。这是众人从未见过的琴木质地,大家都不知,是要将惊艳的目光落在齐魅身上好呢,还是将好奇的打量探照在琴身之上。走至台边,陶铁随手丢了油纸伞,扔在脚下。那动作里,竟暗含着凌然霸气。众人皆在心中暗想:魅大官人,这是有备而来么?否则,怎会连区区跟班小厮,眼中都含着不将柳姑娘放在眼里的凌厉?“对不住各位,”齐魅作揖道,“抱歉柳姑娘,今晨我南馆之中突然生了一些变故,因此耽搁了一些时辰。好在还来得及,我也未有错过柳姑娘全部的舞姿。柳姑娘果然好琴技、好舞艺,齐魅自叹弗如。但无奈,柳姑娘邀约,盛情难却,如此,齐魅便也只好,登台献丑了!” 第15章 途径一条窄巷,陶铁往巷子里看了一眼,是个死胡同,本不是回南馆的路,可他却忽然闪身,抱着齐魅进到了里头。那柄墨伞依旧被撑开,挡在了巷口,如此便不会有人进得来。两人所站的地方,旁边恰有一丛花藤,遮挡了任何可能从巷口探进来的视线。“阿铁,你做什么!”“做什么?做我从刚才起,就一直很想对你做的事啊……”齐魅的身体,被陶铁弯折成一个柔软的弧度,后背抵在墙上,两条玉腿架在男人肩头。陶铁隔着衣料,一手托起他的臀,另一手抓着他的左足,将脸贴上,唇瓣吸附于足心上的某处柔软,翕动着睫毛,用力一吸——一根细小的花刺,便被他吸了出来。他将其咬在皓齿间,露出一对虎牙,对齐魅油滑一笑,随后侧头,“噗”地一声,潇洒吐掉。在齐魅脚底扎了半天的花刺,终于没了踪影。齐魅眸光闪烁,红着脸问道:“阿铁说的、想对我做的事,就是这个?”陶铁又流连在那处细小伤口上,悉心舔动几下,温热的舌尖,让齐魅心头盛着的一汪春水,晃荡得厉害。终于,待陶铁舔够了,才将齐魅放下来,慢慢帮他套上靴子。“那不然呢?魅官儿心中惦念着白启的事,连自己脚心微微见了红都顾不上。阿铁可全看在眼里,心疼你,才一路抱着你。如果不是这一桩,那还能是哪一桩呢,嗯?”男人戏谑的眼眸里,含着春风化雨的柔情,“难道说……我的魅官儿还嫌舔一舔脚心不够,还想要我舔更多?”齐魅怔住了,回想起方才那一瞬,自己被舔得舒服,腹下幽幽窜起的一团火热。他撇过眼去,不回答。“说吧,魅官儿还想让我舔你哪里?是这里么?”男人的指腹,摸上了齐魅的耳垂,将那柔软中带着粉红的玲珑小玉,摸得渐渐熟热。齐魅嘴上不言语,难道陶铁就看不出来,他已情动了么?陶铁爱不释手的把玩,弄得齐魅险些失态。失神片刻后,齐魅还是一咬下唇站了起来,率先迈步,出了窄巷,自顾自撑起了纸伞走在前面:“阿铁别闹了。快些回去罢,我挂心白启。”“于六公子,烦请你说清楚了,启官儿进了柴房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齐魅坐在床边,望着披头散发、瞳孔涣散的白启,询问于六。这于六,便是白启口中的“六郎”。本是户部侍郎家的六公子,娶了一房身份尊贵的正妻,妻子是礼部尚书家的千金,仗着自家的门楣高过于六一头,整日里河东狮吼、将相公呼来喝去,也怪不得于六要来这花街柳巷,偷偷摸摸与白启交好。于六是个爱好风花雪月、吟诗作对的闲人,也不出仕,一身文人墨客的柔弱酸腐气息,偏生白启还就吃这一套,因而此前画舫游湖时,会想出“晒墨宝”的主意。可惜此刻的他,别说是执笔走墨,就算是一句完整人话,恐怕都再难说出来咯。“我、我不知道啊我!”于六急得满头冒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围在白启的床边团团踱步,唉声叹气,“唉,要是当时我跟着启官儿一同进去就好了……”话音未落,他又意识到不妥,赶忙怯怯地转头去看鸨父。鸨父大约刚过不惑之年,这在寻常人中算不得老,但在花柳行当里,却已到了名副其实的风烛残年,是该要退休的年纪。想当初,他也是红极一时的南馆头牌,人精明,知道为自己的将来早做打算,因此没有像多数小倌那样,锦衣玉食地花销完毕,而是将所得赏钱,统统攒了下来,待到合适的时机,盘下了这个供他安身立命的地方。如此,即便人老珠黄,亦可衣食无忧,他可不相信那些臭男人,曾在床笫之欢后信口开的河,说要为他赎身之类的鬼话。鸨父冷哼一声,瞪了于六一眼,复而又转眼望天,不说话了。鸨父自然有他生气的理由。这于六的夫人,曾到南馆来闹了好几回,把鸨父搅得不得安宁。他已明言说过,请于六莫要再光顾了,此处庙小、供不得这尊是非菩萨。可于六架不住白启的勾引,虽说他俩之间谈不上情真意切、相守相许什么的,可男人么,见了漂亮的野花儿,总是管不住裤裆里那一发长枪的,不是么?于是今晨,于六竟又绕过前厅,从后院翻墙进来,与白启私会。既是秘会,自然不能去白启房中,两人寻思着柴房清静,就想着躲去里头翻云覆雨。偏生这于六还是个皮薄的主儿,怕里头有人,让白启一人先行进去查探。结果,等白启失了魂一般、踉踉跄跄地飘出来,于六料定了里头有什么可怖的鬼魅,启官儿这是中了邪,他可不敢一个人往里头瞎闯,立刻大喊大叫地跑去前厅找人。如此闹了一番,等众人再去柴房查看时,就算里头原先真藏着什么邪祟,也早已人去房空了。于六懊恼地拉扯着头发,说了半天,也就能说出这一通没用的来,完了还没出息地一跪,求鸨父和齐魅高抬贵手,可别将此等丑事传出了南馆。否则,他的夫人与高堂岳丈们,定当要了他的小命。齐魅望着他那副模样,毫无一点大丈夫敢作敢当的魄力,心中感叹,白启真是傻得可怜,这“中邪”恐怕不是今时今日才发生的,应当说,就算没有今日之事,启官儿也是早已中了这于六小人的负心邪。第30章 驱鬼天师“呵!”一声嗤笑,伴随着一个松子壳儿飞过来,将将砸在了于六的脑门上。陶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翘起一只脚,磕着一盘儿炒松子,不咸不淡地看着好戏。这一声“呵”,算是他的评论,那一枚“飞镖”,算是他无声的喝彩。什么时候连一个妓馆小厮都敢这般无礼了?于六蹙眉,心中愤然,但他自觉理亏,敢怒不敢言。齐魅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投了过去,正对上陶铁那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嘻笑。陶铁怕主子生气,便又收了笑容,专心嗑松子去了。南馆里头又出了这等诡事,该对其保密的闲杂人等,自然是要一律回避的,就连负责照看白启、等他们从擂台归来的人,都是齐魅能信得过的表妹陌尘。因此,他故意让陶铁参与其中、聆听全程,当然有他的用意。他就想看看,陶铁会不会做出任何不自然的举动、或者神情,表现得就像那个罪魁祸首。毕竟,与饕餮有着谐音名字的男人,一离开他的视线,去捣鼓什么“面膜”,白启便恰恰好出了事,任谁都不可能不起疑。可陶铁如此淡定地吃着小食,倒真像是个与之无关的局外人。齐魅也看不分明了。“没别的事了吧?那我、我能不能回去了啊?”还跪在地上的于六,试探着小声问道,“这启官儿,一看就是中邪的征兆,我又不是驱鬼天师,留在这里反正也帮不上忙,还不如让我早些回去歇了吧。我也、我也着实受惊不小啊……”鸨父的目刀又射了过来,寒光凌厉。白启同那些低阶的小倌儿可不同,也算是他摇钱树上的一根金枝杈,折损了,实在可惜。于六赶忙举着两手投降说:“我、我保证,回去以后立马请个法力高强的天师过来,给启官儿除邪祟!成不成?成不成啊?哎哟,求你们放过我吧,啊?”鸨父本想说:“不用了,你请的天师能管用才怪!之前第一回 出事的时候,我们早就从黄觉寺请了大师过来,诵过经、压过邪了,不也照样没用?”可齐魅竟抢在他前头应了下来:“好,那我们就静候六公子请的天师了?”鸨父和陶铁同时望向齐魅。鸨父是不解。对于齐魅的背景来路,他虽并不完全清楚,但既然皇宫里来了钦差,说要让齐魅潜伏于此调查邪祟之事,他本以为,齐魅自己就是个类似“捉鬼天师”的人物,因而听到齐魅说,需求助于别的大师,心生疑惑。而陶铁的眼神,复杂里带着玩味,就更让人读不懂了。“天灵灵、地灵灵,男女妖精快显形!天兵天将我来请,王母娘娘急急如律令,邪灵恶祟统统去!去去去,去去去!”大师是个白毛老儿,基本光溜溜的头顶中央,竖着一个髻,随着他窜上舞下的激烈动作,一摇一摆的,煞是有趣。再看他两只眼睛,有些对睛,似是集中一处,盯在了自己红彤彤的鼻尖之上,滑稽得很。他手持二柄桃木小剑,上头晃动着二十八颗金铃,叮叮作响,闹出了很大一番动静,除了坐在那里、目光僵直、依旧只会呆呆看着虚空中一点的白启,在座其余众人,皆是都被他吸引去了目光。尤其是陶铁,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地拍手叫好,就好似大师不是在驱鬼,而是在演杂耍猴戏。齐魅当然知道,所谓大师不过是江湖骗子,可他就是想看看,陶铁会作何反应,是否依然淡定如初,毫无破绽?“阿铁,你看这张天师,厉害不厉害?”齐魅刻意问道。陶铁又吐了一枚松子壳儿,晾在桌案上,适时送上奉承:“嗯!厉害,厉害得很啊!我看啊,启官儿有了天师的法力护持,清醒之时,那是指日可待啊。”大师一听这话,乐了,暂停了舞蹈,夸了一句“年轻人、目力真好”,随后一屁股坐了下来,泯一口茶,暂歇片刻。陶铁又道:“天师,我想问问,除了驱除邪祟之外,你测字问命的功夫如何?”张天师咽了一大口茶水,喉咙里咕嘟打了个响儿,才不紧不慢说道:“本天师主要的功夫,都在降妖伏魔上,至于这江湖测字么,并非主业,但也略通晓一二吧。怎么,你想测字?”“是啊是啊,天师可否给小的看看这个字?”天师凑过去,见桌案之上,摆着一个工工整整的大字。陶铁甚至都没用手指头拨弄,而是直接从口中,吐出吃剩的松子壳儿,准确拼就而成的。天师说道:“这是一个‘片’字……片字,骗……好啊你!你这个年轻人,你到底是何意思!” 第17章 “不?不什么?你不想死么?那好啊,我不杀你,而是由你……你自己杀了自己罢!”话音刚落,齐魅便不敢置信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像牵线木偶般,覆上了自己的脖颈,毫不犹疑地收紧,再收紧……“吱吱嘎嘎”,脆裂欲断的声音,犹如光阴之轮上,无力弹动的杼机。自己的生命纺锤,已然失控,在尘光暗影中,凭着男人的意志胡乱旋转,散落一地的,是再也续不上的断线……“呼——哈——”齐魅自黑暗中坐起,豆大的香汗,沁湿了额头,濡湿了青衫。“啊!你怎么在这里!”方才在梦魇中才见过的那张脸,此刻又出现在了月光下,叫齐魅吓得好一哆嗦。自窗棂里漏出来的月光清寂,也洗不去男人、不知是真是假、满脸关切的深情。他侧着身,手肘撑在床头,好似已维持着那样的姿势,从旁观望了齐魅许久。一方香帕,挑在陶铁手上,覆上齐魅的侧颊,轻柔点动。男人用疼惜的目光,追随着替美人拭汗的指尖,问道:“魅官儿方才做恶梦了么?唉,如果阿铁能跟随你进到梦里,一直在旁保护着你,魅官儿兴许就不会那么害怕了罢?刚才你唤我的时候,我明明就在你身边,却怎么都叫不醒你,真叫我好一阵担心……”刚才,我在梦里叫他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床头?他真的有叫我么?我在惊恐中陷得那么深,都已到了叫不醒的程度了?那么,我在梦中的彷徨无措,都被他尽收眼底了么?而他,真不是梦中那人么?一连串的疑问,自齐魅心中生起。现实连接着梦境的彼岸,亦真亦幻,谁又能看得清?望着对他一脸谄笑的陶铁,齐魅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巨眼,控制,自尽。兴许那梦境,并非是齐魅的胡思乱想。他一咬唇,做了个决定:“阿铁,启官儿的病,就交与你照料了。我想,以你的本事,应当……不会让他出什么意外的吧?”诘问的眼神,望进了陶铁的眼里。陶铁与齐魅对视片刻,释然一笑:“好哇,全凭魅官儿吩咐呗。”齐魅嘱咐道:“那你可要注意了。得了疯病的人,最易寻了短见。启官儿若在阿铁的看护下出了什么事,我可要拿你是问的啊!”男人将抹上香汗的帕子抵在鼻尖轻嗅,如闻花香:“魅官儿,你这是在给我出难题啊。”齐魅不答,只是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深沉的夜幕。屋外的黑雾又浓了,那是饕餮的邪力,又有了将要苏醒的异动。第33章 春宫唤魂“对了,咱们慢慢儿来,一个一个,每个人呐,给咱们启官儿,讲解一页你最喜爱的春宫。看看谁,能将他丢掉的魂给唤回来!”神识不知在何处遨游的白启,被陶铁架到了小院儿里,坐在藤椅上,两眼失神、颓然望着前方,全然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虽说齐魅将照顾白启的活计交与了陶铁,可陶铁才不会像伺候齐魅那样,精心地伺候白启,只是将他的头发随便挽了,直直地竖在头顶,发髻上头还飞着三两根鸡毛乱发,颇有些滑稽。陶铁倒好,一派悠闲,搬了张低矮的柳木小凳,叠着腿继续嗑松子,一边指挥着其余不接客的小倌儿们排成一队。小倌儿们手里,各自拎了一页纸,叽叽喳喳地议论,窃窃私语地调笑。这场景,不像是要给白启治病,倒像是热热闹闹地排队赶集。鸨父和齐魅坐在一旁的回廊上,交换了一个眼色。鸨父忧心忡忡,那眼神分明是在询问:真要随着陶铁这样子胡闹?白启得病的事,不保密了?齐魅淡定地摇一摇头,意思是:随他去,我自有打算。齐魅算是半个钦差,鸨父心中再有疑虑,也只能听他安排。更何况,之前发生了那么多案子,按照他自个儿的方式,一个也没查出过端倪,还不如信齐魅这一回,看看他有什么好法子。“啪!”那头,陶铁伸到白启面前打了个响指:“嘿,我说启官儿,醒醒了,打起精神来。听听看,你生前、啊不是,是你的‘魂儿’在世的时候,最爱的荤段子。”白启当然还是毫无反应,但陶铁这就算给白启交代完了。他转过头来,对着排在第一个的那小倌儿挤弄一个眼色:“小美人儿,你可以开始了。”被唤作“小美人儿”的那个,脸上立刻起了红晕,毕竟是对着陶铁这样一位英俊的大男人。他有些紧张地揉一揉手中纸,本来准备好的词儿,顷刻忘了。后头立刻有人起哄:“哟,阿铁小使唤,你不是一向只称呼齐魅哥哥为‘美人’的么?还说什么,我们都是石头刻的俗人,只有你的魅官儿,是璞玉雕的天仙。今儿个这是怎么了,竟然管宁官儿叫‘美人’,这真是破天荒的稀奇事儿呀!”陶铁挑着眉,在自己下巴上摸了两下,笑而不答。又有心思玲珑的,立刻想到了缘由,故意把手拢在嘴边,朝着花魁哥哥所在的方向,扯着嗓子喊:“我知道了!还不是因为齐魅哥哥,将自己的贴身小使唤,拨去给启官儿用?咱们阿铁伤心了,因此呀,口不择言了。唉,也不知齐魅哥哥听见没有,心里头呀,懊恼不懊恼,该不会,吃上我们宁官儿的飞醋了吧?”一众人全都往齐魅那处斜眼,陶铁也就势,将暧昧神色往正主那处飞。齐魅面对众人的挑拨,充耳不闻。他抬着一脚,坐于廊上,徐徐摇着团扇,遥观远处的一只金丝雀,挂在树梢上,于楠木笼中蹦跳起舞的样子。红衣罗裙,自松木回廊边沿垂下,一直铺陈到镶嵌着碧绿青苔的方石之上,好一派悠然自若的闲适。众人见齐魅无动于衷,不免有些扫兴。陶铁更是蹙眉不耐道:“行了行了,宁官儿快开始吧,可别让我们启官儿给等急了。回头,要是启官儿的魂魄飞远了,你就是上演一出活春宫,都叫不回来!”“启官儿启官儿,你看哈,这一势,是最基本的云雨姿势。”宁官儿指着手中撕下的书页,上头绘有两人,一人躺于塌上,双腿张开,扶着自己的腰身微微上挺;另外一人,则立于那打开的双腿之间,将巨龙推入洞中。“这一势啊,最考验咱们小倌儿的腰力。当初咱们一道训练的时候,你还笑着打趣说,自己的腰快断了呢,你还记得么?”见白启还是凝望着虚空一点,毫无反应,那小倌儿也颓了,叹口气说:“行吧,好怀念当初,咱们同为新人受训的时光。就算如今你得了癔症,魂儿不知上哪儿去仙游了,就让我再念一次,这一势‘如梦令’旁边的配词给你听,也算送一送你罢?‘一夜雨狂云哄,浓兴不知宵永。露滴牡丹心,骨节酥熔难动。情重情重,都向华胥一梦。’”陶铁在旁听得直乐,听罢还意味深长地,瞥了那宁官儿的腰身一眼:“真这么有力么?改日咱俩试试?”“去!”那宁官儿娇羞道,“阿铁你就会嘴上讨个便宜。谁不知你对齐魅哥哥死心塌地?有本事,你来真的呀!”“哈哈哈,”陶铁又偷觑齐魅一眼道,“没本事,没本事。我就是嘴欠而已。下一个,下一个了。”第34章 好词好势“启官儿你看啊,这一势,叫做‘夜行船’,咱们当年学过的,你还记得么?”另一小倌儿蹲到白启面前,展开一页春宫画,上头照例绘有二人。底下那个如梭形小船,翘着头脚,任另外一人趴伏在他腿间,将肉器嵌入窑洞里,摇橹一般前后晃动,故而谓之“行船”。“唉,启官儿啊,当年你还笑话我,说我练起这姿势来,不像是在行船,倒像是在行车,行的是拖大粪的牛车!当时我恼你,还咒你快些去死来着,可没想到,真没想到……嘤嘤嘤,启官儿,我当年真不是有意的啊,你的魂儿快些回来吧,啊?我再表演一回行牛车给你看,任你笑话就是了……‘眼花卧柳情如许,一着酥胸,不觉金莲举。云鬓渐偏娇欲语,嘱郎莫便从容往。’”读罢配词,这小倌儿抽噎着走了,陶铁忙又叫了下一个。“哎哟我的启官儿呐,瞧你如今变得这副样子,真是叫我心酸不已唉。你可还记得,咱俩一起坐在玉枕之上,练过的这一势‘望海潮’?”所谓玉枕,是南馆小倌们平日里用来练习的一种道具。下头是一块方石,上头竖着一根玉`势,寒凉,却能给激烈摩擦间的热烫后`穴,以最好的纾解抚慰。一般为墨石质地,颇重,如此便能保证在激烈吞吐之际,不会肆意摇晃,而能坚若磐石,稳如泰山。这小倌儿拿的书页上,扮演“磐石”的那名男子,躺于底下,以后肘撑地,一派慵懒,傲然翘着那柄肉剑,任凭另一纤弱男子,背对着他坐于其上,张合着贪婪的小嘴,一上一下地吞吃,颠鸾倒凤,目色迷离。旁边亦有配词:“春兴将阑,芳情欲倦,美人别逞风光。自颠自倒,自吞自吐,个中滋味深长。低首望巫阳,任浮沉,一似浪动帆张。眼看欲化,魂断难支,再商量。” 第19章 可鸨父竟然听不懂:“‘好’……?好过什么?什么意思?”齐魅一凛,一种预感在他心头升起,既骇然,又让他止不住暗暗高兴。他忙问:“难道当初,陶铁进来南馆,不是因为与咱们馆里的小倌儿好过一夜,又付不起嫖资,才被义父收进来以工抵债的?”鸨父脸上的疑惑更深了:“哈?他……他是这样跟你说的?”齐魅的心加速了跳动,连他的玉指,都不由自主攥紧了衣衫:“他何止是对我一人这样说,他可是当着一整船人的面这样说的啊。难道不是这样?”鸨父一拍桌:“唉!阿铁这混小子的话,你哪儿能当真啊?他呀,就爱信口雌黄、胡乱说笑。你要说他口头上,喜欢占咱们馆里小倌儿的便宜,今儿个说要睡你,明儿个说要摸他,那我信。可你要说,他真会随意采花,没钱还乱来,那是断无可能的。”说罢,鸨父还翘着兰指,凑近齐魅,挑眉对他耳语:“我看呀,这小子满心满眼的,就只有你一个,你没来之前,我可从未见他对谁这么上心伺候过。义父当年,也是做小倌儿的,这么俊的男人,虽只是个仆役,可咱们也不全为了钱财行事,偶尔,也要自己学着寻点乐子嘛。上回在擂台上我就看出来,魅官儿与他交情匪浅呐,我看呀,你就算是真从了他、春风一度,那也不亏……”鸨父话中的暧昧,齐魅不是听不懂,但他现在心里头只盘旋着另一件事,哪里有心思同鸨父开这等无聊的荤话玩笑。他赶紧问:“那义父快给我说说,当初他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可鸨父那头,只将齐魅的急切,当做是对陶铁的情真意切,他一咂嘴损道:“哟哟哟,我说什么来着,魅官儿果真是对阿铁有意思啊,不然,怎么这么关心他的来历?”齐魅无奈道:“是啊是啊,就算是我对他格外上心行了吧?义父快些说罢。”鸨父满脸“年轻人的那点小心思啊、怎么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姜还是老的辣”的得意,总算肯给齐魅解惑了:“大约……一余月前吧,我回了趟东阳老家,去探我姐,和她那刚抱上的小孙孙。路上途径一个村子,村人封了路,让我绕道而行。那样一来,我不就要绕远了吗?本来十多天能赶到的路,没准二十天都到不了。我不干了,一时气愤,当即和他们争吵起来。村上来了几名强壮大汉,可凶悍得很,将我雇的抬轿脚夫,全都给打趴下了!还把我给揪出轿子,推倒在地,脏了我的衣袍。你是知道的,干咱们这种营生的,身娇体软,哪里能受得起那般的蛮力?哎哟,当时,我的骨头架子都快散了,心里头直冒火啊……”说到激动处,鸨父竟还摩拳擦掌、咬牙切齿的,似乎还想着杀回去寻仇。齐魅想听的可不是这些,他忙问:“陶铁,那与陶铁有什么关系?”“魅官儿别急呀,和陶铁,当然有关系了。阿铁他啊,就是那个时候冲出来,给我出的气。那小子身手了得,就跟从天而降似的,一展轻功,唰的一下,就飞到了那帮欺负人的壮汉面前,三两下,就把那群粗膀子男人,打的是落花流水,仗义得很呐!再然后,村人就不敢为难我了,脚夫们又重新起轿,我们就那样,风风光光地从那个村子的主道上行了过去。哦对了,那之后阿铁便跟着我一道回来了。他听说我是南馆主事,便说想在馆里谋个差事。我本想,他算是我半个救命恩人,虽然那些人没真想要了我的命,但他是个真英雄真豪杰啊,可不能委屈了他,想给他一笔丰厚赏钱算了。可他说,不要钱,就想干个普通杂役,本本分分地干个杂役的活儿,包吃住就行。我道他若真心如此,自然是好,今后若有客人喝醉了酒在馆里闹事,我也可有个武艺高强的凭靠。于是他就进来啦,就是这样了。”“那……”齐魅还有最后一问,“当时那帮村人,为何要无缘无故封路,不让人过呢?”“就是啊,我也纳闷呐。听他们自己说,是要祭祀一个什么神。我说什么神仙仪仗这么大,连亲都不让人探了,还有没有天理啊?”神?齐魅心头一震,没曾想刚才那随口一问,竟问到了关键:“什么神?”“什么神……我也不知道啊。待我回忆回忆啊,哦,当时好像听个总角娃娃,在旁偷偷嘀咕说,是什么……会吃人的邪神,还说……好怕邪神出来会吃了他。哎呀,当时我心里头烧着旺火呢,余下的是当真没听清了……”第37章 江山如画很快,三日之约已至,齐魅又要登上高台,与花馆的柳凌烟来一番才艺切磋了。此番要比试的,是四艺之中的画艺。齐魅听闻,那是柳凌烟最最拿手的一项。早年,她曾因能一笔画就《千里江山图》,而艺冠当世之群芳,被喻为颜艺双绝的“花界第一笔”。而齐魅的画艺,完全是在镜山之上、修灵的闲暇,当作消遣的玩乐,从未认真想要练出过什么境界来。只因家族之中,人人都赞他天资高、悟性好,加之没有比较,便也自觉不错。可他不知道,如果自己认真与柳凌烟比试起来,获胜的把握能有多少。但是,对于此次的第二轮比试,他却并不在意胜负,而是有着另外的打算。看台之下,照例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常。围观众人对于此次比试的期待与热情,甚至超越了上回。上一回的比试中,柳凌烟祭出了寻音七琴,却依然惜败于齐魅那一把不知名的琴思之下,实在出人意料,又叫人大开眼界、大呼过瘾。不管这一回,双方会定出怎样的策略,叫众人惊艳,大家都知道,绝不会是普通的笔走游龙那么简单。果然,柳凌烟命人,在红台上铺了百尺长卷,是一匹长瀑般的白底画布。那非凡气势,仿佛卧于红谷之上蛰伏的白龙,只稍点缀上色彩,便能幻化出形状,一飞冲天,带给观者以想象不到的震撼。大家纷纷搓着手,期待着柳凌烟的颓势逆袭。大家都相信,花界翘楚绝不会甘于上一回的失败,此次必定是摩拳擦掌,全力一战。柳凌烟在众人的期待中,以一种非同寻常的姿势登场了。她仙姿飘飘,站在一方巨大的睡莲形青石砚上,被四个小厮用木架抬了上来。她孑然傲立,眉间点着火红朱砂,仿佛历劫归来的天女,从金光照耀的云虹顶隙中,俯视着仰望她的芸芸众生。“哇——柳姑娘真是漂亮啊!感觉和上一回,有什么不一样了呢!”“是啊,是气势,是气势不一样了!我堵她赢,这一回,她一定会赢的!”观者立刻被柳凌烟的高傲姿态折服了。只见她的“莲轿”缓缓落下,旁边的小厮,将四个的茶壶中蓄满的墨汁,从四角,倾倒入柳凌烟站着的砚台里。顷刻间,墨水徐徐汇集,渗入柳凌烟粉白的裙裾,自下而上,沿着布料的纹理冉冉上升,像是漾开了一朵朵、极其微小的墨色绒花。柳凌烟这一次,竟也学起比舞那天的齐魅,光着两只脚丫,站在砚心,任墨水充分浸润她的足心、趾缝。虽然开始时,由于裙摆的遮挡,观众们看不见,但当她忽然飞起一步,踏向白绸之上,腾起两只墨足时,所有人都睁大了好奇的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情景。与其说,那是在作画,莫如说,那又是一出豪舞。只是这一次,没有了琴音的伴奏,却应合了某一曲无声的欢歌。柳凌烟就那样,蹬蹬地踏在白底长卷之上,满台地飘飞,红绡翩然,裙拂回雪,嫣然纵送,如游龙惊凤。落地时轻时重,犹如飞鸿踏于雪泥之上,用双脚和裙裾,毫不间断地勾勒出一副、壮丽广阔的山水美景图。一曲舞罢,画作亦成。在众人的愣神惊叹中,柳凌烟行至尾处,取出一方红泥印,盖上了自己的大名。“这就是凌烟的作品——《江山如画》,用纯粹水墨写意的方式,以裙裾的舞动,勾勒出叠翠的峰峦,连绵逶迤的群山。至于其中的林木村野、舟船桥梁、楼台殿阁,则是以我的脚趾点饰而成,算不上多么精妙,但意境在、神在,请诸位慢慢欣赏。”小厮们竖起画卷,抬到众人面前,沿着观众席走了一圈。在众人的啧啧赞叹声中,柳如烟长吁一口气——终于,扬眉吐气了。与上回不同的是,这一回在开始演出前,柳凌烟什么都没有说。她不想再放出必胜之类的狠话,回头又悻悻地自打脸。可她此刻现在脸上、如斗鸡般的神气,以及望向齐魅时,那眉峰中透出的凌厉,分明是在说:这一回,本姑娘赢定你了!看你还拿得出什么奇招,来同我斗?齐魅冲她淡淡一笑,随后别过头,泰然自若地往台上走。照例的,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人,穿着黑衣,束着墨发,背着样式最简单不过的白纸画卷,还顽劣地,冲着柳凌烟挥了挥手。这一次,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单纯地挥手,就叫柳凌烟怵然心惊。第38章 墨染青丝“是魅官儿,魅官儿来了!”“刚才柳姑娘的表现太精彩了,不知道魅官儿有什么法子媲美啊!好生期待啊!”“你们看,他身后又跟着那个小厮,就是上次那个,叫阿铁的制琴师!这一回,该不会又是要两人合作吧?我看这小子不简单哪,你们说,除了制琴,他会不会还能制笔啊?”“不会那么神吧?他又不是全能的!大家快别乱猜了,魅官儿这一出要怎么演,很快自然就见分晓了!”齐魅和陶铁走至台上。没有任何机窍的,一张半人多长的画卷,被陶铁展开,挂到了擂台后方、搭建起来的红墙上。齐魅和柳凌烟,果然都没有走寻常纸铺香案的路子。一个,横着铺在地上;一个,竖着挂在壁上。既然柳凌烟是用脚掌和裙裾代笔作画,那么众人不禁要猜测,齐魅的作画工具,又会是何物呢?齐魅这一回的打扮,与上一回的黑色盛装,相去甚远。他穿着最为日常的轻便青衫,且也没有束辫,而是颇为随意地,将青丝拨拢于一侧耳后,任凭它们肆意流泻。就好似,他全然不在意这一场比试,只当是一场玩闹的儿戏,又或者,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赢。齐魅一抬手,众人都安静下来,屏息听他的开场白。可他两手一摊,风轻云淡:“唉,出门匆忙,忘了带笔。” 第21章 伴随着“啪、啪、啪”三声鼓掌,一高挑男子,从席间缓缓起身。他着一身白衣,长发扎成一束,高耸入云,上头插着一个圆褊汉白玉的挑心,显得十分贵气。原本清秀娟丽的面庞上,居然学女子一般抹了脂粉,两道细眉含着青黛、微微上扬,眼睑上方还覆着一层幽光闪闪的靛色粉影,媚到极致,则近乎成妖,反倒让人感到不舒服。齐魅心道,看这人气魄打扮,倒像是富甲一方的达官贵人,可面生得很,之前从未见过,不知是不是新近迁来长安的、哪家贵公子。众人也都与齐魅一样,好奇地观望那人。只有陶铁,在谁都不曾注意的瞬间,眸中闪过一道迷离,似乎,那人他久已相识。妖媚男子一拱手,自称:“在下临王府上,九世子狄江。上回错过了第一场比试,没能见识到魅官儿的琴舞,实属遗憾;但今日有幸,能目睹魅官儿,用头上青丝画就的这幅旷世杰作,实在是荣幸之至啊。”临王府?齐魅心道:这临王久居边塞,替朝廷镇守边关,从未听说他家有个九世子,自顾迁回长安来了。更何况,临王乃忠义骁勇、能征善战之士,他教养出来的儿子,竟然这般女气?那一举手一投足、挥扇作揖之间,所展露出来的风情,竟比自己这临时假扮的“花魁”还要风骚?齐魅有些怀疑,但在场面上,他自然不能问出口,只得将来人,当做临王府九世子那般,恭敬地颔首回礼。自称狄江的世子又开口道:“本世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魅官儿可否满足?”不情之请?齐魅疑惑:今日,他只为试探陶铁腹下的异象而来,比试,不过是让那人拒绝不得的契机。所谓作画,原本就是胡闹一场。更何况,三局二胜制,如果第二轮就分出胜负,那还有什么意思?他不明白,临王世子为何突然站出来,不遗余力地支持自己,究竟存的是何种心思?至于他能提出什么请求,齐魅就更猜测不到了。“世子请讲。但凡在齐魅能力范围内的,尽量满足。”“好!我想以千金,买下魅官儿的这一副《情丝》,不知魅官儿可否割爱?”“啊啊???”台下众人,这回不仅眼珠子要掉,恐怕下巴也要惊落了。这九世子莫不是疯癫痴傻,就是钱多得没处使了,那幅乱七八糟的水墨,算是什么稀奇的“旷世杰作”啊?不过,狄江的下一句,立刻让人们会意过来了,原来,千金重赏,也不过是为求美人一笑。“今日这一战,我想众人皆会判魅大官人一方输,论调也会是一边倒。他们这些人,走出了这里,不知道私下会怎样传扬、数落魅官儿的不是呢。在这种时候,我狄江愿以一己之财力,力挺魅官儿,叫他们这些人知道知道,魅官儿这一幅,才是绝世之神作,只是那些蝇营狗苟的庸俗之人,不懂得欣赏而已。在下由衷希望,魅官儿能承我这份情,改日,我登门拜访之际,魅官儿能亲自——为我斟上一杯好酒,如此我便满足了。”齐魅也不敢置信,所谓的“不情之请”竟是这样简单?他问:“真就如此……而已?”狄江一点头:“如此而已。”随后,他略一偏首,正对上陶铁射过来的促狭目光,他绽开薄片般的胭脂色嘴唇,耐人寻味地笑了。第40章 隔帘对弈“啪。”清脆一声响,一颗白玉棋子落到桌面上,犹如点睛之笔,在棋格上汇成一片风卷残云之势,将那一条由黑曜石组成的蜿蜒长龙,给团团围困住。蛟困浅滩,龙行潜渊,黑子终究是落了下风,棋桌一侧,传来一声长长叹息。“唉,魅官儿不愧是魅官儿,连伸出的两根手指,都如玲珑玉葱般美妙,看得我心荡神驰。看来,本世子遇到魅官儿,是不得不认输了。”这声太息里头,混着矫作,以及暧昧的勾引,独独没有的,就是任何一丝遗憾惜败之情。似乎对于狄江来说,下棋只是佐料,而观赏齐魅的玉手,才是正餐。是的,按照南馆接客的规矩,他看不到齐魅的全貌。也怪不得围观擂台的人群,会将长街挤得水泄不通。平日里,若想和南馆花魁隔案对坐、共饮一壶酒,或者听齐魅弹奏一曲仙音,都是要隔着屏风或纱帐的。客人只能模模糊糊,看个美丽的概影,余下的,只能靠自己肖想去了。所以说,一掷千金也换不来美人一笑,还真不是夸张。毕竟,不是谁都有此荣幸,得了齐魅亲允,可以像陶铁那般形影不离地伺候在旁。而因着擂台上的一段缘分,以及齐魅亲口的许诺,今日的狄江,可以不出一文钱、跳过登记在册的等候名单,直接见到齐魅,已是莫大的面子了。更何况,齐魅见他,垂的是珠帘,狄江并非完全没有眼福,影影绰绰、朦朦胧胧间,他还是可以在帘珠晃动之时,就近欣赏齐魅的美。由青金石和珊瑚珠交错串联的一方帘子,就往两人中间那么一遮。齐魅坐于其后,两根玉指勾着一根又细又长的金色铜条,就像一根铜雕的花枝,上头还贴着几片栩栩如生的铜莲叶,顶端缀着一根细软铜链,垂下一条活灵活现的铜鱼,作出鲤鱼打挺的欢腾姿势。与寻常鱼儿不同的是,它目上竟生着两条弯曲的浓眉,就像两条微型小蛇,显出这是一条通灵性的神鱼,是祥瑞之兆。最有意思的是,它张开的鱼口里,能吐出棋子。方才齐魅下下来的那一枚白玉子,便是从它的背鳍细口上塞入,随后又以些微的倾斜,从鱼口中吐纳而出的,寓意——“祥鱼戏珠,连年有余”。这一件专用来下棋的小物,不仅制造了距离感,为花魁营造了“不随意示人”的神秘,让人更加心生向往,且雅致得很,用在风月场合增情添趣,最为恰当。“这一局棋还没下完呢,世子当真要认输了?”齐魅的清音,从珠帘后头传来,镇静中透着雅然。狄江转动着桌上的金漆口夜光杯,眯眼望着杯中晃动的烛影,似笑非笑的弧度挂在唇角,作出十分痴醉的语气叹道:“唉,我也不想的嘛。若说平日里,本世子对自己的棋艺有信心,与寻常对手切磋几百来盘,也自信不会失利。可魅官儿你,哪里是寻常对手?你是那镜中花、水中月、飘飘渺渺的天上星!我只要一想到对面坐的是你,就无法集中精神观想那棋局,满脑子呀,都是你了!不过好在,我本就只为了陪魅官儿你切磋棋艺,好叫下一轮打擂时,魅官儿能从容得胜。至于我个人输棋与否,自然是无关紧要的了。俗话说,‘舍命’陪君子,为了魅官儿,我命都可以舍,更何况……只是舍些棋子?”说罢,他用力一拍棋桌,立时有一片棋子弹跳起来,又被他拂袖挥落在地。整个过程,只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齐魅还没来得及震惊,便听到淅淅沥沥、棋子滚了满地的声音。齐魅忙透过珠帘缝隙去看,竟然……分毫无差,一个不错。挥落地面的,全是原本已被白子围困其间、失了出路、该被吃光的黑子,而棋盘上剩余棋子,竟安然呆在原味,一丝不乱。灵力。毫无疑问,这个自称临王世子的狄江,绝不是一个锦衣玉食的权贵那么简单。他究竟是谁?他来这里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他和陶铁一样,身怀异能。一个陶铁的身份还未证实,怎么会又来了一个狄江?甚至他们俩,会不会有可能是认识的呢?齐魅心中生出无数疑问,越发有一种“己在明、敌在暗”的危机感,就像行走于一片荆棘密林,每一根荆条上都丛生疑窦,但无论自己想要抓住哪一根去探查,都怕一步失算、步步棘手。无论如何,齐魅告诉自己要镇定,就当看不懂,什么异象都没发生,走一步、看一步。于是,一声轻笑从帘后飘出,齐魅只道:“世子用酒。等喝完了这一杯,齐魅再与你倒。”“好,”狄江也学着齐魅的语气,不紧不慢道,“魅官儿果真守信。”第41章 价值连城“把酒思闲事,春愁谁最深?”吟罢,狄江翘着最末的一只兰指,迷离着双眼,仰头将杯中玉液一饮而尽,“啪”地一声,将杯底拍在桌面上。齐魅将酒壶玉杯拿回帘后,听着倾水入杯的音调,由低沉变得高扬,很快又斟满了杯,轻轻放回桌上。猝不及防,一只手突然覆到齐魅手背上,拉着那只还没来得及抽回去的玉手摩挲。那触感,不同于带着薄茧的、陶铁的温热大手,狄江的手十分寒凉,却同齐魅的一样细腻,甚至带着脂粉扑鼻的香气,叫齐魅有些忍受不了。那红唇又吐出了暧昧语气:“魅官儿,陪我睡一觉,可好?”齐魅不免有些骇然,甚至匪夷所思。他过去遇到的、喜好沾染男风的男人,不说全都五大三粗,起码都是壮实勇猛的精悍之辈。而这狄江,脸上厚厚一层脂粉,浓妆艳抹,说起话来暖声细气,比齐魅还要像花街之人。若说他是传闻中,关外异族喜好玩弄的随军男妓,齐魅觉得倒有几分可信。这样一个不男不女、来历不明的“妖男”,竟然也想要同自己共寝么?齐魅道了声“世子醉了”,便想要抽手。可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妖男,掌中的力气竟然大得惊人,齐魅甚至觉得,如果不动用灵力,怕是根本挣脱不出。可在不明对方身份的情形下,擅自用灵力与人斗狠,显然是不智之举。于是齐魅转变了一个策略,干脆妩媚一笑,问道:“世子的意思,可是想要与我一夜欢好?”狄江偏首,甩了一下垂落一侧的长发,似是不急着回答。齐魅感觉握着他的手,力道松弛了些,可就在他要放松抽回手之际,一根唐突的手指,猛地挤进了他的虎口中,在自己松松握成一拳的手里,有意无意地来回抽插。这举动里含着的冒犯之意,瞬间让齐魅起了一身不适的疙瘩。“你说呢?”狄江目光灼灼地盯着齐魅,后者由于突生的变故,终于肯将俏脸彻底从帘子后头露出来了。齐魅有些恼了,他也不甘示弱地回视狄江:“世子是想做上头那个呢?还是下头的那个?”“啊哈哈哈……”狄江似乎开够了玩笑,终于肯将齐魅的手放开了,“我都可以啊。不过,面对魅官儿这样的大美人,只做下头的那个,可就太可惜了。”“呵,”齐魅将狄江喝过的酒杯举起来,抬到及目高度,像是要敬狄江酒,“世子若是还嫌不够醉,那就再喝一杯吧!”下一瞬,美人陡然变了脸色,将一杯凉酒,冲着狄江当头泼去。酒液,顺着狄江的额头一点点滴落下来。他不动声色地抬手去擦拭,很快,便粘了满手的厚粉,脸上也像被砌墙的木板刮了似的,胶着两片泥泞。“上次擂台上,我算是承了世子的情,欠了世子一杯酒,但我方才已然还清了。世子应该早有所耳闻,我齐魅是卖艺不卖身的。世子那番话,是存心要折辱我么?”他会怎么说?他会怎么做?他会拂袖而去,从此不再光顾南馆;还是拍案而起,甩我一个教训的巴掌?亦或是,亮出可能的真实身份,使出灵力与我斗个你死我活?可狄江的反应,真真是出乎了齐魅的意料。他笑了,带着一脸花了的妖妆,笑得狰狞。他幽幽地说:“魅官儿啊,我可以出的价钱,一定会让你满意……” 第23章 “我去取棋盘。”说着,陶铁便站起身,朝燃着红烛的桌案走去。齐魅刚想说“这里没有棋盘啊,棋盘还在见客的房里呢”,可室内骤然一暗,是陶铁吹熄了烛火。今夜月光幽暗,透过窗棂照进来的月华,本就没有几许,再加之齐魅是俯在床上,床帏那侧几乎是浓稠的漆黑。“阿铁你……”“嘘——别起身,我已经把棋盘给拿来了。”一双手掌,重新抚在了齐魅的双肩上,将他压了下去。哪里有棋盘?分明就是胡扯。可此刻的齐魅,哪里还顾得上驳斥?床帏两侧的挂幔,已然被陶铁垂落下来,关了一塌的隐秘幽芳。一片漆黑里,一个圆臀朝上、极其诱人地趴着,一个脱了靴、盘腿坐于一旁。原本铺散在齐魅背上的一片青丝,被陶铁轻轻挑起,拨去了一边。“嘶啦”一声,是衣衫被人从后颈处撕开的声音,齐魅突地感到一阵寒凉,那是如凉水般的夜色,侵入被撕开的缝隙,覆上齐魅温软如玉的肌肤所带来的触感。在齐魅没来得及反应前,他窄腰以上的软背,便落入了陶铁的双掌之下亵玩。随着一波波自上而下的舒缓爱抚,男人的指尖像是带着某种魔力,将齐魅光滑如玉的裸背,揉压得渐渐烫热。不稍片刻,齐魅便连反抗都忘了,趴在那里,任凭男人掌控得游刃有余。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因而身体的每一处末梢,都变得愈加敏感。齐魅能感受到陶铁吐着热息的唇瓣,就贴在自己蝴蝶骨上:“魅官儿,我们的棋盘准备得差不多了,可以开始对弈了。咱们下的这一种,是棋艺中的最高境界——‘盲棋’。”那低哑暧昧的男性嗓音,仿佛真就化作了一只翩翩振翅的羽蝶,立在含苞待放的花朵上头,勾引道:你开花呀,你为我开花呀。让我看看你的美,否则,我可要飞去别处了哦。第44章 盲棋对弈“这一粒,我要下在你的……”一根手指,从停在美人裸背上的某个点位开始轻移,一路煽风点火,刮搔起最深入骨髓的暧昧,直到齐魅裹在幽藻发丝下的鼻息,开始变得紊乱,那根惹火的手指才算停下,陶铁说完了最后两字,“这里。”这是他们的游戏。陶铁的手指,刚刚位于的起始处,就是他上一步棋摆放的位置,而现在,他又置落了无形的一颗。齐魅的裸背,被陶铁用指尖规划出一个“横一十、纵三十”的长方棋盘,这是从未有人体验过的“人身盲棋”,只有陶铁这样奇思妙想、又贪玩调皮的人,才能想得出来。这是智者的游戏,考验的不仅仅是棋力,还有记忆。对于每一颗落子的位置,都要全数记在脑海里,哪个格子已被占据,哪个格子还是空井,哪一片已经被敌手连成了气,回天乏力,而哪一隅的战场上,尚存着转机,可以博取。与陶铁相比,齐魅的下棋方式,则更加地虚幻,他以口报出数字:“横七、纵十八……阿铁,这一处应该还没有棋吧?”男人不答,像是在思考。这也是一个君子游戏,即是说,两人中如有一人,对另一个报出的位置不与认同,非说那里已经有了别的棋子,那这局棋便进行不下去。好在齐魅和陶铁,都是绝顶聪慧、又玩心未泯的好胜者,他们之间的较劲,绝不会在这种无意义的耍赖上,在棋力上一见高下,才是他们彼此征服的方式。齐魅等了一会儿,又问:“阿铁?……唔!”齐魅背上本该是“横七、纵十八”的那处,忽被陶铁用牙关叼住,一小团香软的皮肉,落入了男人口中,“啧啧”的吸弄,伴随着略微的一丝痛痒,蛮横地渗入齐魅的感官。饥渴的狼齿终于放过了齐魅,陶铁摸上那一处还留着余温的凹痕说:“魅官儿,刚才确实是没有棋,可现在有了。是阿铁帮你留的棋印,你喜不喜欢?”趴伏在黑暗中的齐魅,虽看不见陶铁表情,但他感觉,那人应是在盯着那处齿痕笑,就好像……就好像猎物被打上了烙印,任由他的主人欣赏,宣誓所有权。齐魅说不上来自己喜不喜欢这种感觉,理智告诉他,不能喜欢;可是身体,却因为这其中微妙的刺激,开始兴奋战栗。尽管极其微小,却逃不过陶铁的觉察。男人开始更加肆无忌惮地抚摸他,就像无形中,挥落了一背的乱棋,将齐魅整个身心,都变成他的领地,攻城夺池,将齐魅坚守的白子,都染成属于他的黑子,沾染上欲望和禁忌的漆黑。“魅官儿,你背上的棋盘,好美……”大手来到突起的胛骨,陶铁说:“这里,是峰峦……”大手来到深陷的窄腰,陶铁说:“这里,是幽谷……”再往下的,是更加诱人的禁忌,是他暂时还不打算攻陷的处子岭,他说:“幽谷下头,耸立着两座饱满山丘,呵呵,让人不禁想要攀爬呢。阿铁想要登上那玉峰,往下头幽深的涧泉里望上一眼,看看里头,是否掩藏着一个无人涉足过的藏宝洞穴,白霜露水、甘甜醴泉,就挂在洞口外,潺潺地引人探入呢?”黑暗中,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越矩的举动,没有在齐魅臀上肆意揉捏的手掌,更加没有长驱直入幽穴中的手指,甚至覆在他身上的衣料,都依然好好地盖着他的臀丘,可单单是几句不着痕迹的言语撩拨,竟就叫齐魅下意识地收拢了两腿,连……后头那处羞耻的地方,也开始不由自主地紧缩。似是抗拒,又似是满怀期待,齐魅第一次知道,谈什么控制自己内心,他竟连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反应,都难做到。完了。这一局棋,他是彻底输了。本来四艺之中,就属棋艺,齐魅过去练得最多,也最擅长。虽不知陶铁究竟是何来路、在何处学的棋,但以齐魅的过人才智,八岁那年就熟背棋谱、横扫镜山上各大长老的弈局、堪破困扰世人多年的真龙残局,又怎么可能输得如此轻易?只因为心乱了,所以一败涂地。“吃……”男人炙热的吐息,洒在齐魅耳畔。明明知道他那一字,指的是齐魅的白子又被黑子吃掉了一片,可不知为何,齐魅总觉得自己就像个快要被他吃掉的猎物,不知不觉,陷入到那片泛着温柔泡沫的深沼里。泥足深陷、再难自拔,说的不会是自己吧?下一瞬,真有一条温热的舌苔,触上了那一片陷落的困局,风卷残云般在那处舔舐,湿热细腻的触感,不仅卷走了每一颗隐形的白子,连同着齐魅的理智、抗拒,也一同被掳走,成了黑暗的俘虏。“嗯……嗯……”齐魅被陶铁舔得舒服,魂灵都飘然离了体,如坠云雾气泽间,唇角溢出的滴滴轻喃,如清沙沉入湖心,一圈圈荡开涟漪,勾挑起一湖的春光。可就在他被陶铁用上面的舌头,伺候得飘飘欲仙之时,另一个奇异的触感,倏然袭上了他的腰窝,沿着那处缝隙狠狠地刮舔了一下,竟还有顺着往下、钻入衣缝中去的趋势!“什么东西!”齐魅瞬间恢复了理智,挣扎着坐起来,要去摸身后的陶铁。可他的手,却被男人以不容拒绝的气势挡住。“没什么,”窸窸窣窣,是陶铁下床提靴的声音,“天色不早了,魅官儿早些休息。”“等等,等等阿铁!”可不待齐魅挽留,陶铁已经熟门熟路地出了房间。走得那样急,就好像生怕被齐魅发现他最深邃的秘密。齐魅呆坐在黑暗里,下意思地攥着背后开裂的布帛,回味那触感。那分明,像是一条又长又粗的软舌,触感像蛇一样冰凉。齐魅赶紧去摸被冰舌舔过的地方,粘到一手湿淋的黏腻,那是它的涎液。他终于可以确定,方才不是幻觉。第45章 与君辞行白霜晨露时分,藏在云层后的一轮毛月,还未自西天降下。晨鸡尚未啼鸣前,齐魅又做了那个梦。相似的场景,还是那只凝视着他的黄眼睛,梦里依旧身不由己,屈辱跪地,艰难喘息。睡梦中,齐魅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微颤,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而这一次,真有一片温热,及时贴了上来。齐魅怔然惊醒,便看到昨夜里匆匆逃走的那人,不知何时又悄悄回到了他的床前,蹲在榻侧,抓着他的手心贴在颊上,目有微岚地望着自己。他的眼里像是溺着一汪寒泉,深不见底。“阿铁……你怎么在这里?你这样看我多久了?”齐魅记得,上一次自噩梦中醒来,身旁也有这人的守护。他从来也避嫌,齐魅的房间,他想进就进,想出就出,齐魅一直也都纵容。 第25章 陶铁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实在有点久,久到众小倌儿都敛了笑容,略带紧张地,等着看男人会怎样爆发。可没想到,陶铁忽然伸出两指到盆里,夹了一根紫檀木的出来,举到头顶,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随后咧嘴一笑:“嘿嘿,这个好。”随后他便在众人惊诧的目送中,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根角先生收好,又回房找了件工具,出了门。溪水潺潺,喧声石上。这处人工凿出的景观,被喻为“十里桃花溪”,连通着金渠,是长安城里私定终身的恋人们,最爱携同光顾的风景。春末的落英,被熏人欲醉的暖风裹着,打着曼妙的回旋,终是落入到这芳溪里,随着流觞曲水远去。就像不知不觉间遗逝的华年,总在人们还没来得及品味美好之时,就要消隐。齐魅戴着斗笠,一袭黑纱遮面,从南馆后门出来,躲避了可能围聚上来的人群,跟着陶铁来到此处。一路上,陶铁似乎知道齐魅跟在后面,走得不快也不慢,没有停下来迎合,也无特意躲避,而是迈着从容步子,走到溪边一块青石旁,搭着一条腿坐下了。他从怀里掏出那根檀木的角先生,握着小刀,开始雕刻。齐魅也不言语,静静上前,站在一旁观看。那细腻的一笔一划,犹如镌在人心上。深深的一道痕刻下去,齐魅便觉得,心坎上的什么东西被剥落了。责任和苍生,兴许都是蒙在他心上的盔甲。他无数次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查明真相、捕猎饕餮,可不知何时,可能真有某一瞬间、陶铁以假乱真的温柔,犹如一把杀人不见血的软锉,扎进了他的心尖。这么一走神,陶铁手中的雕琢已成,他这才举起来,对齐魅说道:“魅官儿你看,漂亮么?虽然我是没眼福观赏了,可想来,与你的美穴,一定是相配得很。”齐魅一看,真是一柄玲珑精致的好物,原来的实心紫檀木,被雕得中空,外围饰了一片交错的镂空纹,是清莲与木叶。转过来,在接天碧莲的中央,还雕有小小一轮圆月,其下徜徉一艘小舟,只简单一笔,就将齐魅的思绪,牵回了初识的那一宵。那船上曾经坐过两个对月当歌的人,那个曾说要带他去天边的人,却要告别他,独自离去了。再转过一些,“情思”两个字,灼进齐魅目中,犹如平地一道春雷,炸响在了他心间。这一次,不是“琴思”,也不是“情丝”,而是“情思”了。“小情人,在离开你的日子里,阿铁会照旧每天地想你。情思,就是我唯一想对你说的两个字。”男人音若醇酒,喷吐在齐魅的耳侧,瞬间化为了一片情雾,熏得齐魅眼底,都忍不住起了雾岚。随后,陶铁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一角,将里头一片片的药材,灌入雕好的角先生中,再将他事先挖下来的木盖塞入。“李桃那张嘴虽然欠扇,但有一句话他说得不错,魅官儿初承欢露,确实不能苦了自己,万一需要,这东西给你事后养伤用。阿铁那日只是说笑,明日棋艺比试,我就不陪魅官儿上场了,晨起就走,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魅官儿的棋力,我是领教过的,那日要不是阿铁耍赖、胡乱逗你,魅官儿又怎么可能输给我?别说对付一个柳凌烟,就算是十个加起来,也不是敌手,魅官儿尽管闭着眼,放宽了心随意发挥。”“随意?”“嗯,随意。就算你用脚趾头夹着棋子儿乱扔也行。无论如何,我知道以你的实力,赢定了。”陶铁还想说笑,可齐魅却笑不出来:“呵呵,你倒是挺随意。那么随意,就把我扔到别人床上去了。”齐魅想起来,当初,连他假装要穿件暴露衣衫,陶铁都一脸不悦地说,“要看穿与何人欣赏”,可如今,竟连自己要陪谁睡觉都不在意了。陶铁,你究竟哪句真?哪句假?“那不是魅官儿你自己的决定么?你要去谁的床上,阿铁管不着。只求魅官儿照顾好自己。千万,别受委屈。”第48章 胭脂绝色齐魅说有用得着陶铁的地方,便是要他替自己置备那些东西:锦被、红烛、罗帐、油膏,甚至是添趣用的捆缚红绳、细软皮鞭,都要他一并添来了。齐魅当然没打算真用,什么初夜拍卖那都只是幌子,他从来没有公开承认过有此一说。若棋艺比试后真有人提起,他便说那是席间笑谈,被其他小倌当真了而已。他就想看看陶铁的反应,是否真能舍得下自己。今日的齐魅,分外的明艳动人。他穿着一袭鲜红的鎏金短袍,大团大团的牡丹金绣,来不及盛开般簇拥堆叠在一起,争奇斗艳,耀目晃眼。这件袍子的主人,刻意披散着黑发,只在额上环了一道极细的小辫,辫上穿了几颗璎珞小珠,玲珑剔透,莹碧翠光。他缓缓打开一只木盒,望着里头静躺的胭脂红粉,思忖了一会儿,便对那边正给他铺床的小厮说:“阿铁,你来帮我涂胭脂。好么?”陶铁先是一顿,随后直腰转身,望向那只执红饼的手。“魅官儿,你即便不做那些多余修饰,也已美极媚极了。何必跟个女人似的,涂涂抹抹,把顶好看的小脸,搞得像个骚透的猴屁股?”齐魅笑笑,朱唇边轻浮着几缕散乱青丝,连嗓音里都似酿着桂花甜酒:“那只是阿铁一厢情愿的说法。谁知道今晚要将我买下的人,会有怎样的喜好?万一,人家就是喜欢秾丽的呢?这一盒红粉,是我从白启那里借来的独到配方。据启官儿自己说,涂上它,勾情牵欲,就没有它拿不下的。”“哦……原来是这样,那我一定要帮魅官儿,好好地抹一抹了……”齐魅坐在镜前等。陶铁慢慢走过来,先是把齐魅两鬓的乌发撩至肩后,随后接过胭脂盒,涂了满满四个指腹,才把盒子放下。齐魅仰着脖颈,与站在身后、居高临下垂眼看着他的陶铁对视。“魅官儿,闭眼。”“为什么?不闭。待会儿我上擂台的时候,你就走了。这是你最后一次伺候我,我要好好把你的样子,看个究竟!”今天的齐魅,就像一朵迫不及待要盛开的牡丹,有意无意地吐着花蕊招摇出他的美,勾人迷醉。催情胭脂……他这安的什么心思,陶铁心内,又怎会不了然?他略一撇嘴:“行,你想看就看吧。”男人的指腹,流连在齐魅细嫩的双颊上,打着圈儿地涂抹。所到之处,无不晕开一片芳菲红霞,就像是在霜林雪原之中,栽了一片深情的桃花。人面桃花相映红,说得大概就是这等诱人的绝色了。齐魅观望着,映在陶铁眼中的他自己。“真好看……”他突然说,“阿铁,你的眼里蕴着火,真好看。那火里,明明有我……”齐魅没有说下去,但那意思分明是:你怎么舍得,硬生生地降下冷雨,将那已经燃起来的火扑灭呢?陶铁的手停下了。他就那样,用一双燃了火焰的眸子,与齐魅昂扬的俏脸对视,片刻之后,他虽分毫未动,鼻息却更粗沉了。齐魅看到,陶铁盯着自己的视线,开始下移。转至脖颈,锁骨,领襟开口,似乎还要往下滑去……忽然,齐魅整个人被陶铁架了起来,半托半曳地被迫直起身。男人的两人,从他的腋下穿过,伸至前胸,“嘶啦”一下扯开了他的前襟。雪肌玉骨一般的胸膛露出来,由于男人猝不及防的粗暴而剧烈起伏,透着诱人凌虐的白皙。“阿铁,你想要做什么?”齐魅也不挣扎,望着黄镜中映出的那张邪肆俊颜,柔弱无骨地往后靠去,后背贴着陶铁的前胸。第49章 春尽花谢“我说过,一定要帮魅官儿,好、好、地抹一抹。又怎么会……忘了这里?”男人的手,终是抚上了那对茱萸,主导了这调情勾火的旋律。带着薄茧的两指,时而粗暴、时而爱怜地,一下下捏动两颗肉珠,满意地瞧着它们,由初时不识人事的粉嫩,渐渐成熟,染上了醉人的靡丽烟霞。那两粒红,不知是胭脂本身的艳色,还是齐魅的敏感情动使然。总之,蕊珠如火,凸得像娇艳欲滴的新鲜梅果,诱人含入、遍尝甘味,任君撷摘。“嗯……啊……嗯唔……”齐魅凤目微闭,沉溺在阵阵酥痒的欲涛里。可就在他浑浑噩噩,爽得不由自主靠后,将这具身体更往身后的男人贴去时,忽然感到,有一个铁硬的东西,抵在了他的后腰。那绝对不是陶铁的肉刃,否则,又怎会如蛇一般冰冷,带着狡黠,隔着衣料,缓缓地沿着他的腰身游移,吐着涎水,湿了他的衣衫。这一次,陶铁没有回避,没有遮掩,直直白白地,任禁不住诱惑的怪舌,从衣襟里钻了出来。齐魅大骇,尽管心中那个答案早已雪亮澄澈,却还是禁不住本能地问了一句:“你是谁!”陶铁箍住了齐魅的前胸,不让他挣扎分毫,依然毫不客气地玩弄着那两点红艳。只是这一次,没有了耐心婉转的技巧,用的全是疾风骤雨般的拨弄,但偏偏齐魅却受用得很,身子爽得不受控制,轻踮在地的脚,都快软得站不住了。镜中的餮,敛去了所有伪装,微睨着凶眸,望着齐魅情动时、花叶飘摇的样子,语气里含着毫无波澜的阴鸷:“我是谁?魅官儿,齐大家主,从头到尾,我就没有瞒过你吧?我的名字,早在第一次见面之时,不就已明明白白地叫你知晓了么?你应该换个问题,问问我究竟知不知道……你是谁!”“啊!”齐魅的乳首,被餮用力一掐,几乎就要渗出血来。钻心蚀骨一般的剧痛,让他促然惊叫一声。可随后,那力道又放松了。“魅官儿,你说,这世间有没有一种傻瓜,明知道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杯诱他自尽的毒酒,却还要仰着头,假装心甘情愿地喝下去,饮鸩止渴?”说完这句,他竟然攥过齐魅的娇躯,在那处被掐伤的乳尖上舔舐,就像安慰一只受伤的小奶猫,又像真是在品味一杯甘醇浓烈的毒酒。 第27章 齐悦在餮的眼中,看出了想要毁尽一切的寒光,他急忙求道:“不要啊……不要啊邪主!请你不要毁了它,它是从小伴随小悦长大的珍宝!”齐氏祖训,也就是前世的齐魅,留给今生的齐悦的话里,是这样说的:如果有一天餮归来了,他想必恨透了我,试试拿出这样东西,兴许,他会对我们手下留情一些罢?小时候的齐悦,每每在读书或者修灵疲累之时,便会偷偷拿出这根东西,放在眼前细看,抚摸把玩,把上面的每一寸镂纹都铭刻在眼底。想象着在另一个时空里,曾发生过的、不属于自己的浪漫。他甚至会忍不住肖想,如果那个人真的回来了,也会这般细致耐心地待自己么?可如今,他终于知道答案了。餮的掌心,犹豫着收紧了好几次。最后却还是下不了决心将那东西毁去。这一场赌,终于还是暂时让齐魅赢了。但餮知道,他还没有输,他只是丢失了某些东西,他会想办法找回来的。“啪嗒,”角先生被餮置落在地,无情地一脚踢开,滚到角落的灰尘中去了。和角先生一起落了地的,还有餮冰冷的话语:“在地上趴好了,屁股撅起来。”齐悦早已不堪忍受情`欲的折磨,他毫不反抗地照做。餮却还嫌他的姿势不够淫`荡,抬脚从后方挤进他腿间,粗暴地左右狠踢两下,把他的臀缝,打开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保持住这个姿势,不许动!你不就是想挨操么?让我好好看看你的屁洞,够不够骚!”“嘶啦”一声,餮撕了齐悦的衣服。饕的涎水,下雨似的滴落在那白皙如玉的裸背上,汇成黏腻的汁水,顺着臀缝往下流,起了润滑的作用。“齐魅,求仁得仁。你想替天下人做了祭品,那我便成全你……唔!”餮背后的巨眼,兴奋地眯了起来。前端的淫舌搅动着,迫不及待地挤入了齐悦未经人事的蜜口中。直到被舌头蛮横进入前的最后一刻,齐悦也没能如愿以偿地听到,爱人叫一声自己真正的名字。第52章 容易满足“不要……唔啊邪主……求求你、让饕慢一点……小悦好痛、嗯啊痛……”陷入梦境之中的齐悦,口中喃喃着,额上沁出了一层薄汗。他的意识,还深陷在不久前发生的那场交`合里,难以醒来。梦中的他,真如餮口中所说的淫`荡母犬一般,雌伏在冰冷的地面上。断了的两腕使不上力,只能咬着牙,凭借着最大的毅力,以手肘强撑,维持着沉腰抬臀的姿势,翕动肉穴讨好地往后迎送,忍受着来自后方、一波又一波汹涌的攻击。他就像是一艘、在欲海之上翻腾的小舢板,那么破碎、那么卑微,被毫不留情的狂风巨浪推挤着往前走,勉强维持着平衡。他的下颌不时磕在地面上,牙关撞在一起,提醒着他正在发生的残酷现实。虽然情潮让他几近迷离,但疼痛却让他不得不保持清醒。这就是齐悦的第一次,他和“它”的第一次。整个过程中,除了那条快乐得近乎癫狂的怪舌外,餮没用身上任何一处、属于男人的地方碰过齐悦。发情时的齐悦,看起来那么美,提醒着他,那是一杯多么勾人狂醉的毒酒。齐悦所有乖顺配合的动作,看在他眼里,只有嫌弃,和恶心。最后,是清晨的手机闹铃,将齐悦从梦魇中唤醒,提醒着他,今天依然要上班,他还有白日里的另一重身份要扮演。醒来后的齐悦,第一件事,便是本能地去摸身边,寻找餮的身影。他微微蜷缩的手指,当然只能抓到空气。周身空空如也,即使睁开眼睛,也遍寻不着餮的身影。完事之后的餮,连把持续高`潮到失去意识的齐悦,搬上床去的那一点善意,都不屑于施与。血红祭衣,像是一条萧瑟的红河覆在齐悦身上,凌乱不堪的褶皱,提醒着他,昨晚发生过的苦涩欢愉。齐悦苦笑一声,自我安慰道:最起码,餮还知道要帮自己盖上衣服,他也不是全然不关心自己嘛。他感到腿间有些异样,下意识地想掀开衣物去看。这才发现,自己腕骨的移位,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如初了,连肿胀都已消失了。齐悦心头一喜:是餮帮我掰正的么?齐悦过去从未发现,自己居然是一个这么容易满足的人。他摸着自己的手腕发呆,脸上露着一丝甜笑。他已经忘了,导致他脱臼的始作俑者是谁,光是脑海里想象着,在自己不知道的某一时刻,餮曾经温柔地蹲在自己身边,握着自己垂软的手腕,轻轻施力为他矫正、消肿,就像当年为先祖齐魅按摩一样,一股股地注入温暖灵力,他的心头就感到了丝丝暖意。那个男人,终究还是心里有他。这就够了。齐悦又低下头,摸到自己穴`口外,覆着的一层薄膜。那触感,仿佛干固了的蛋清,有些紧绷,有些脆。他小心翼翼摸到边缘,轻轻撕开。脑海中回想起了餮为前世的自己,调制的蛋清面膜。此刻他终于明白,那个瓷碗里装着的,是何物的精华。前尘往事曾是那样甜蜜,待到如今,一切苦涩都需要他来品尝的时候,还能时不时地拿出记忆中的片段来回味一番,像是甜味的佐料,冲淡一些伤感,似乎也不错呢。随后他又在地上发现了撕得一团粉碎的红布,餮拿走了自己为他事先准备好的黑绸衣。那件衣服背后,齐悦还细心地剪了一个大小合适的孔洞,为饕留出了视野。待齐悦整理好一切,草草穿了衣物,又在这间不大的房子里晃荡了几圈。卫生间,储藏室,甚至阳台。果然,哪里都不会有那个人的。他笑自己傻,不彻底查看一遍还是不死心。那个人,已经又回到“虚”中去了吧。所谓的“虚”,是与这个世界的“实”相对的另外一处所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虚无的混沌,和永恒的黑暗。齐悦完全可以想象,这么多年来,餮带着被封印的不甘,被困于其中,心中那份对齐魅的怨,会疯狂滋长为怎样滔天的恨意。他一出来,就折了自己的两只腕骨,其实已算是轻的。严格说来,虚的世界中,也并非什么都没有。那种名为“混沌”的东西,就是邪神的本体,是邪力的来源,是想方设法、想要钻出那个世界、吞噬一切的力量。因此,过去的餮,能不化入那片黑雾中,就尽量避免多接触那个世界。餮曾经亲口对齐魅说过,每在那个世界多待一刻,自己便觉得,失去的人性会更多一分。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永远保持着人性,与齐魅在一起,而不要那“来去如风”的神力。第53章 黑甲风情古人云,食、色,性也。对于饕来说,两者真还就是不分彼此的。饕的食欲,也就是它的性`欲,只有不断地得到满足,怪舌才不会枯萎,才能作为镇守两个世界的分界之门而存在。有了它的守护,餮腹部的巨口,才不会因为不满足而张开,“混沌”就不会跑到这个世界上来吞食一切。所以餮曾经住在南馆之中,放纵着饕的肆意妄为,就是为了寻找合适的祭品。可是选来选去,饕偏偏选中了齐魅,一个最最要不得的人。那段时间,餮好生的矛盾,他明知道齐魅的身份和居心,可还是不由自主,想靠他更近。但他又不想,把齐魅的身子与怪舌分享,直到盲棋对弈的那天晚上,餮知道,再不走,饕就真要失控了。饕就是喜欢齐魅的味道,所以他也抵抗不了千年之后,与齐魅长得一模一样的齐悦。怪舌是由混沌的戾气所养出来的,在它穿刺过那些小倌的后`穴之后,短暂地满足了兽欲,便会由于不喜欢他们的味道,而起了杀戮的暴虐之心,伸出密布的肉刺,将他们的穴里扎得血肉模糊。这就是当年,血穴疑云的真相。而只有对齐悦,它绝不会这样做。应该说,它爱极了齐悦的味道,爱极了那甬道内壁里,温柔的包裹。如果饕会说话,它会这样形容:那触感,仿佛是浸在温水里的上等绢绸,细腻柔滑,温热紧致,叫人欲仙欲死。当然,它不会说话,可它却能将那种感受,同步地传给餮,让他感同身受。事实上,饕操进齐悦后`穴里的每一分爽快,餮都是能感受到的。但他特意集中了心念,硬生生地将自己与饕的感官隔离,从头到尾,都强迫自己做个麻木清醒的旁观者。而现在,餮又选择,自愿隐入了那片虚无里。虽然,连接虚实的大门已开,在“阱”的范畴内,饕餮随时可以出现,寻找他的小祭品来“觅食”,而饕也不可能长时间离得开齐悦。但作为人类的餮,还是不愿意长时间与齐悦呆在一起。齐悦已经洗漱完毕,撑在卫生间的池壁上,呆呆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双眼通红,一看就是夙夜未寐的疲惫模样,待会儿还有一上午的课。唉。就在他揉着太阳穴叹气的刹那,他注意到镜中、自己的指甲上,有几点不正常的墨色晃过。他抬了手,垂目细瞧。现在那道黑气,还只是初露端倪,像一个沉默的印记,沉在甲片最底部接近边缘的地方。相信很快,它们就会漫上来,把他的整个甲片染黑。没想到怀孕的事是真的呢。呵,我们还挺契合的嘛,才第一次结合就怀上了呢。齐悦想起那些,贴在路边电线杆子上、专治不孕不育的小广告,内心里,不知是一番什么酸涩味道。别人家的姑娘怀了孕,都有老公抱起来转上好几个圈,然后护着她的肚子,带她上医院产检,小心翼翼,全程悉心陪护。我呢?齐悦又摇摇头,叹自己傻,怎么能将自己和个姑娘作比。不管怎么说,他是个大男人,怀孕后的麻烦,他只能自己扛。他又想起,曾经那个化名陶铁的顽劣小厮,以玩笑的语气,对着前世的自己说,要拿墨汁给自己染个黑指甲,没准别有一番风情。阿铁啊,现在我的指甲果真变黑了,你可还喜欢? 第29章 齐悦接到的短信,是兰斯发来的。兰医生问:“齐老师,真的很抱歉,这么快又来打扰你。但祁默的情况依然很不好,我是真的担心,才冒昧来讯催问。不知道齐老师那边,有没有更近一步的思虑结果了?”齐悦有些汗然,他答应了兰斯,要回去“好好地考虑”,可昨晚才把饕餮召回来,自己就发情了,再加上一下子涌回了那么多记忆,脑袋里超负荷一般沉重,再后来又是情`欲折磨,又是剧痛钻心,等他醒来的时候,餮早已不见踪影,就算想问,也来不及了。齐悦回了兰斯一句“还没有”,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但我会尽力”。毕竟,从现在起,那种爱着一个人的心情,他也能够感同身受了。点完了发送键,正好到了文科教学楼下。齐悦轻盈地跳下后座,对宋智余道了一声“谢谢”,便头也不回地进了楼道。宋老师的表情,有点“热脸贴了冷屁股”的尴尬,但他转念一想,最起码今天让齐老师坐了他的车,这就算是跨世纪的跃进了。他的手,摸上后座那个软枕,还能感到齐悦的翘臀留下的余温,宋智余默默叹了一声知足。第56章 超市巧遇午休的时候,齐悦以手扶着眉心,撑在桌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他终于憋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事情是这样的。今天课上的时候,那个名叫韩朵的女生,又习惯性走神了,但这一次,她总遮遮掩掩地盯着手机,像在如饥似渴地阅读着什么。齐悦刻意走到她身边,清了清嗓子,敲了敲课桌,女生稍微收敛了一点,可转瞬又把手机藏进课桌里看去了。齐悦其实并不太在意学生听课率的问题,但韩朵的欲罢不能,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趁着课间,他走到韩朵身边问:“看什么呢?”现在的学生们也不惧老师,那姑娘笑嘻嘻地觍着脸道:“嘿嘿齐老师,我看学习资料呢,与古代神话相关的。”齐悦微一挑眉:“什么学习资料呢,跟老师一块儿分享分享?”韩朵显然没想到齐老师会刨根问底,谎话编不下去了,就干脆吐了实情:“呃,我看‘咸鱼仙姑’的最新小说《如何玩弄一只肉贝》呢,里头讲的是一个魔神和一只蚌精的故事。强烈推荐老师您也看看,特激情、特刺激!”说完这句,姑娘偷看了一眼齐悦的表情,见齐老师脸上阴晴不定,赶忙解释道:“老师啊,那可真是用古风文写的神话啊,跟咱们这个课简直无比的契合——中国古代神话史,绝对的相关学习资料哈!”齐悦在内心叹了一句:唉,现在的孩子。好吧,“魔神”,也勉强算是个神吧,和家里养的“邪神”,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结果吃过午饭,齐悦一人坐在办公室里无聊,便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那篇“名字听着都不怎么像学习资料的文”读起来。其内容,就连他这个、昨晚刚进行了激烈性`事的人读来,都不禁有些脸红心跳,然而文末的结局,又实在出人意料,叫他大开眼界。他边笑边在心里感叹:如今的网文作者,实在是太有想象力了。哦对了,起码今晚要给餮做的晚饭食材已经有了灵感——蒜蓉粉丝烤扇贝,的确是一道新鲜的美味,希望困在虚中、错失千年口福的餮,能喜欢吧。学校附近就有一家大型综合超市,生活用品齐全,还卖各色生鲜。尽管齐悦归心似箭,想早些回去看到餮,但他还是很享受挑挑拣拣、为心爱的人买菜做饭的过程。因为特殊的家族背景,齐悦不得不早早成熟起来,学会照顾自己。他会做饭,手艺也不错,可在这之前,他做饭纯粹为了塞饱自己的胃,只把那当作不得不做的程式化动作而已。可今天不一样。有了餮,就有了家,能为家人做饭,是齐悦这样、被迫早早独立的人,梦寐以求的事。他站在玻璃水缸前面,望着里头微启着壳儿吐泡泡的扇贝,对服务员说:“阿姨,这五个,帮我包起来。”齐悦推着一购物车东西往外走,正打算去排队结账,可脚下步子这么一迈,一小股温热的水流自他的后`穴中滑了下来,他当场僵在了原地。糟糕,差点忘了,自己是在特殊的“孕期”,在接下来的大约一周里,他恐怕要无数次感受这种、一般只有女士才有的私密体验了。齐悦自嘲地摇摇头,向女士卫生用品货架那边走去。可生活有时就是这样,在你最不想被熟人撞见的时候,它偏爱跟你开玩笑。“齐老师!嗨齐老师!”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来,齐悦深吸一口气,无奈转头,果然又见到宋智余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他跑到近前,咧嘴一笑:“嘿嘿齐老师,这么巧啊,你也来这里买……”随后,他的目光就盯在那一排大大小小、包装得五颜六色的卫生巾上,尴尬得吞了一口唾沫,搜肠刮肚思考合适的措辞。还是齐悦反应快,他觉得,没准这是一个甩掉宋智余纠缠的好机会。他大方一笑:“哦是啊,我给女朋友买呢。唉,那丫头,总是冒冒失失、丢三落四的。来我家里过夜,也不知道备好常用物品,这不,我多考虑周密一些,总是有备无患嘛。”他边说边从货架上,挑了好几个牌子的“夜用型”。以他“出水”的位置,的确是需要加长款了。这下轮到宋智余脸上一阵青青白白了。他不由再度打量了一下齐悦,窄腰翘臀的高挑身材,面带桃花的精致眉眼,再加上那根细细的麻花长辫,怎么看怎么像个娇俏的姑娘,他居然……有女朋友?难道自己一直以来都误会了?齐悦对自己急中生智编造的借口、砸向宋智余的效果很是满意。他道:“宋老师,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先告辞了。我还要回家陪女朋友,给她做饭呢。”他挑眉瞥一眼车里的扇贝,一想到在家等着自己的“女朋友”,心中还是弥漫了些许甜蜜期待的。“唉等等!”没想到齐悦刚一转身,宋智余又叫住了他,“齐老师你……你……”第57章 水蓝蜜臀齐悦心中大叫不好,赶忙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虽然他的眼神不能拐弯,看不到自己后臀上的情形,可从宋智余惊讶的眼神中就可以猜出,那“孕水”已经不知不觉,渗到了齐悦的棉麻长裤外。联想起齐悦刚买的一堆卫生用品,怪不得宋智余的表情,就跟见鬼了似的。齐悦赶忙转过身阻断了宋智余的视线,吐出一个不是那么令人信服的借口道:“哦,下班前泼了一杯茶,不小心坐在上头了。”宋智余不是傻瓜,这件事光是以他专业的数学概率估算,就知道小得几乎不可能发生,更何况刚才他一路跑过来时,怎么没见那水渍?但奇怪归奇怪,齐老师都如此说了,他总不见得硬要拆穿吧。于是宋智余一指专卖衣裤的方向,赶紧利用这机会献殷勤:“齐老师,要不,我陪你买一条新裤子吧?其实,你身材这么好,早该试试……更显瘦的款式。”宋智余若是会挑衣服,那他的着装品味,也不至于被同事和学生暗地里吐槽了。但好在齐悦的身材,就像个版型完美的标准模特儿,穿什么都合身、亮眼。齐悦站在试衣镜前,左瞧瞧、右看看,时不时又转个圈儿。他总喜欢穿改良款的麻布汉装,外人只道是和他研究的专业有关系,可那只是一方面,齐老师其实私藏着一点小心思:他希望与穿梭千年时光走来的餮,更加的相配,从某种程度上讲,能更还原当年先祖齐魅的风姿笑貌一点,让餮对自己的好感多上几分。可此刻出现在镜中的人,似乎也别有一番风韵。月白袭身,盘扣封颈,一对笔直的长腿,包在弹性十足的牛仔长裤里,将古色古香与现代活力的融合,演绎到了极致。细瘦的纤腰之下,是两瓣浑圆丰腴的翘臀,包覆在水蓝色的紧身布料中,活脱脱像极了一只诱人的水蜜桃。当然,方才在换衣间里,齐悦已经偷偷在臀后塞了一沓纸巾,“水蜜桃”这会儿是不会轻易渗出水了。可在一旁偷觑的宋老师,忍不住滚动着喉头,眼馋的口水,悄悄地吞了一口又一口。“好看!好看!”宋智余词穷地夸道。齐悦满脑子想的,却是餮会不会觉得好看。但宋智余有一点说得没错,如若能够取悦于餮,自己为何不去试试呢?如果餮也觉得这样穿更性感,他会不会,对自己温柔一些呢?打定了主意,齐悦付了钱,匆匆告别了宋智余出了超市。宋老师虽然心有不甘还想追,可若跟块牛皮糖似的再黏糊不清,齐悦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那意图未免也太明显了。再说,齐悦竟然交了女朋友这事儿,他还需要时间回去消化消化呢。推门前,齐悦心中不敢存太多的奢望。果然,餮并不在,客厅里空空如也,那人自然也不会在卧室里乖乖等着他。齐悦在心中嘲笑自己幼稚,期待中的场景恐怕永远也不会成真吧?那些、他只在电视剧里看过的、开门后能拥有爱人一个甜蜜拥抱的场景。想什么呢?真是的。但齐悦还是不忘去找那一只角先生。早上出门时匆忙,没来得及去捡回伴他长大的珍宝,昨晚承欢之前,自己发情发得迷迷糊糊,只记得被餮强硬地掰开了两腿,在那之前,角先生到底滚去了哪里,他也记不太清楚了。“去哪里了呢?”齐悦蹲在卧室地板上,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一边低头搜寻。在他看不到的身后,悄无声息地化出来一个人。餮斜睨着眼睛,望着那个因下蹲而愈发挺翘的蜜臀,眼神里既闪着灼热,又映着厌恶。当年的齐魅,举着一件朦胧轻纱问自己——“阿铁觉得,我穿这件合身么?会好看么?”此情此景,尚且历历在目。餮盯着那块贴身到无以复加的水蓝色布料,和里头鼓胀起来的臀肉,嘴角渐渐浮了一抹似笑非笑的不屑。转世后的齐魅穿成这样,又是在勾引自己么?反正,他从来就没存过好心。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骚货,纵使转了世,也一点都没变!“呵,在找这个?” 第31章 不过随即,他就想到了那条短信,是因为宋智余么?难道说,餮是感觉到了有其他人正在追求自己,所以才……破天荒头一次,齐悦觉得宋智余的存在,也不完全令人讨厌嘛。他忽然对自己和餮的感情有了信心。他想,前世的自己料得没错,餮就算再恨自己,骨子里的占有欲,也丝毫不曾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减淡。只要他还在乎着自己,那么总有一天,自己一定可以捂热他冰凉的内心。齐悦在心里对自己道了一句“加油”,便跃跃欲试地往餮的身边走去。可他刚想尝试着坐下去,餮又发出了一道冰冷的命令:“脱掉。”“嗯?”齐悦有些不详的预感。餮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齐悦:“除了你脖子上挂着的那块布以外,其他的,统统脱掉。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围裙遮掩了齐悦身上、大片的旖旎风光。一根诱人的颈带,半垂半挂地吊在修美的脖颈之上,露了两片白皙的肩头。细长的黑色麻花辫,在瘦削镌美的锁骨处,蜿蜒盘绕了一圈,松松垮垮地垂到了腰侧。而那一段精致到勾人遐思的腰线,则顺势藏进了围裙里。齐悦整个人,溢着一种介于乖顺和淫`荡之间的风情,含羞带怯的眼睛里,闪着迫不及待、想要黏到餮身上去的期许。餮看着他那个样子,要不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一只怎样心狠手辣的狐狸精,他都差点要被蛊惑了,有那么一刻,还真想拥他入怀。“上来吧。”得了餮的允许,齐悦难掩心中雀跃地坐到了他的膝上。可刚想静下心来,享受片刻“久违”的温存,就又被餮粗暴的抓弄打断了。餮抓着齐悦棉白内裤的后头、一个鼓鼓的大包问道:“这是什么?”“这是……”齐悦咬了咬牙,虽觉得羞耻,但也只能照实说,“这个东西叫做‘卫生巾’,刚才小悦去里面,就是弄这个去了……”这就是他的“准备”,为了防止怀孕后,随时随地可能倾落的“霏霏霪雨”,齐悦只得跟个月事中的姑娘一样,贴身垫着这个。饕的眼睛,在餮的背后眨动几下,显然这个时代,有着许多它不理解、但很有趣的事物。然而餮的做法却粗暴得多,他连扯带拽地,把齐悦身下的最后一层遮羞布给脱了下来,厚厚的卫生棉随着内裤一起,穿过齐悦微屈的膝弯、修长的小腿、纤细的脚踝,最后被扯落在地。男人的手毫不客气地伸进了围裙里,抓住了齐悦胯`下、两枚小巧的丹丸,指头微微用力一捏,痛得齐悦哇哇直叫,无助地伏靠在餮的肩头喘息:“不要啊邪主!好痛,啊不要捏了!求你、好痛呜呜……”“我说过什么了?叫你‘全都’脱掉,你这只小骚狐狸听不懂人话,又欠教训了不是?”“不是、不是的邪主!你听我说、听我解释……”餮稍微放松了力道,给了齐悦片刻喘息之机。齐悦满腹委屈地小声道:“小悦是怕后`穴里控制不住,渗出来的孕水,会弄脏了邪主的身……”“呵,为我怀珠的祭品,不准垫着那种可笑的东西。小骚货,你把屁股给我夹紧了,如果胆敢随便流出水来,坏了我用饭的兴致,我可饶不了你。”第60章 膝上喂饭齐悦听了餮的话,真的努力去夹紧臀后的甬道。餮对自己的恨意,虽已发酵千年,但本质上,可能在他心中的某个角落,还存着当年那个顽劣小厮的影子,因此才能变着花样地刁难自己。对于他的刁难,齐悦受得心甘情愿。他表面上作出顺从乖巧的模样,口口声声唤着“邪主”,可内心里,还是把餮当作一个大男孩那般宠。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只要他玩得尽兴,只要他还愿意让自己做他的玩物,便是齐悦的庆幸。作为祭品的齐悦,在高潮时、肠壁吸收了饕吐出的精华,之后会在未来的七天内,渐渐孕珠。珠子会慢慢长大,附在他淫`骚紧致的媚`肉里,让他发痒;让他的孕水,来得一阵比一阵湍急。虽然目前,最初的珠形尚未着壁,但齐悦已经止不住,成了淫`性的俘虏。光是按照餮的指示去夹动后庭,防止孕水外溢,便已抑制不住地口吐兰息。“嗯……哼……”齐悦微颤的手夹着筷子,送到餮的唇边,“邪主尝尝这个吧?小悦炒的醋排,甜酸可口,就像……嗯,四月里的甘梅……”餮的脸上,不怒不晴,只有含着距离的审视,让齐悦摸不透他的心思。终于,邪主张了口,头保持着不动,示意齐悦把排骨送上去。餮愿意吃他做的菜了!齐悦心中欢喜,殷勤送筷。可就在那肉排快要接近餮的唇瓣时,那弧度完美的双唇中,冷不防地吐出一句:“那人是谁?”齐悦一惊,肉排坠落,堪堪掉在了餮的膝上。油醋的赤酱,在餮的衣衫上滑出一道污迹,衬在黑色底子上,虽不明显,却也足够让齐悦慌张了。其实餮并不完全理解那短信的含义,但直觉告诉他,那串文字的背后,躲着一个、觊觎自己祭品的男人。如今看齐悦反应,他更加确定,小骚狐狸心里头有鬼。“对不起、对不起邪主!”齐悦急忙将筷子甩到一旁的桌上,随后抽了好些纸巾,想给餮擦。可就在方才,肉排顺着男人的腿肌兀自滚动,落到了更加暧昧的两腿夹隙里,目光再往上一点,就是餮真正的男形。说不向往,那是假的。可餮只让怪物一般的淫`舌操自己——纯粹的“契”的绑定而已,哪怕齐悦再怎样试着欺骗自己、安慰自己,在那过程中,餮也不会是全无感觉的吧?但他知道,男人始终不愿以真身操自己,便是对他的嫌弃。曾经的餮,是那样的珍惜齐魅,怎么也不愿意让他变成饕的发泄物,甚至在看到齐魅缝珍珠时,还曾露出过不悦。可现在……齐悦只能在心中叹气,是自己错过了。前世债、今生还,还能奢求什么呢?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餮:“邪主,可以吗……”他的意思是,自己还有资格碰触他吗?餮不说话,不答应,也不否定。齐悦斗起胆子,食指挑了纸巾,轻轻深入那裤缝中揩拭。餮依然没动,连目光也不垂下,任他擦。齐悦的脑中,又浮现起当年,餮于寒宵露中之时、为梦魇中惊醒的齐魅拭汗的情景,苦笑这都是报应,当年他做自己的小厮,如今轮到自己做他的仆从。可无论谁伺候谁,这背后,不都只因为割舍不下的情么?只要餮不拒绝,就是对他还有情,齐悦便欢喜。拭干净餮身上的污渍,齐悦重又端起碗筷,倍加小心地一口口给餮喂饭,同时思考如何措辞,才能避重就轻,不让餮生气。“邪主刚才问的,应该是我的‘同事’,哦,就是过去人所说的同僚,除此之外,我和他真不太熟,只是同在一处共事而已。我们‘工作’——也就是当差的这地方,叫做‘学校’,类似于过去教娃娃们念书的书院。学校发我们薪禄,我们管它叫做‘工资’,有了工资,小悦就能买许多好吃的供养邪主,”说着,齐悦又抬头,示意性地望一眼天花板,“咱们住的这整间屋子,都是学校给配的住宅。所以说,工作对于我们真的很重要,因此小悦白天的时候,只能迫不得已离开邪主,但一下班——哦就是一下工,我就立刻赶回来伺候邪主,好不好?”齐悦一口气说了许多,也不知道餮能不能全都听懂。餮作为一个穿梭千年时光、初来现世的人,接受能力的确已算是极强的了,可他依然有好多东西要学。如此也好,两人的同居生活,应当也不会无聊了。如果餮愿意听,齐悦愿意絮絮叨叨,陪他说上一辈子。“这个年代有许多有趣好玩的事情,回头我一桩一件,慢慢地说给邪主听。邪主只要记住,小悦现今的工作,不再是取悦那些个无聊的恩客了,所以今后,小悦就只取悦邪主你一人,好不好呀……”齐悦越说越憧憬,最后甚至情不自禁,把头靠到餮的身上去了。待到餮冷着脸把他推开,他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越矩了,赶忙收敛了笑意,继续乖乖地给邪主喂饭。餮扯着嘴角冷笑:“有意思,有意思的事情还真是不少。那么烦请魅官儿,再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做——‘女朋友’?”第61章 铃口食米女朋友……齐悦内心里想笑,那是他随口编来,骗宋智余的借口嘛。餮虽是千年前的古人,可对于这三个字,依旧很是敏感,这不正说明了,他很在乎自己?可女朋友到底算是什么呢?古时娶亲,讲究的是三媒六娉、取字问名、良辰吉日、洞房花烛,一套规矩下来,繁琐得很。拜过了高堂天地,两人就算定下了终身的誓约,若是日后不合了,也无处申诉离婚去。而女朋友,似乎以上哪一步的程度都还未到。若向餮解释说,是“未婚之妻”,当然不甚确切,可更重要的是,万一他又联想起千年前的陌尘,那恐怕自己的小丸又要遭殃。 第33章 来自千年前的邪神,脸上现了短短一瞬的惊诧,可随后又眯起眼,目光锁在了那屏幕之上,似在思考齐悦这么做的用意。“邪主,这才是‘女朋友’的真正意思。君在画中,画在心中,心在情中。从此以后,我一打开这个叫‘手机’的亮盒子,就能看到你。我要天天看你,日日念你,时时想你。以目睹之,以心观之,以情思之。邪主请记得,我不是齐魅,我叫齐悦啊——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知不知呢?”说着,齐悦慢慢地跪行至餮的脚边,深情地将侧脸,贴上他的小腿,轻声说道:“在小悦心里,你就是我的女朋友。我明天就叫我那不知趣的同事看看,我的女朋友是多么的完美……”第63章 入骨相思餮高高坐在椅子上,任齐悦捧着他的小腿搂抱了一会儿。齐悦的侧脸,贴着餮的黑裤,慢慢蹭动,感受着男人小腿上虬结的肌肉,那么温暖,那么紧实。别人的耳鬓厮磨,都是两个相爱的人靠在一处,脸贴着脸,鬓磨着鬓,互诉暧昧钟情。而他呢?齐悦觉得,餮还愿意让他这样尽情抱着,就已是种恩惠了。“山有木兮……木有枝……”餮的嘴角,忽然勾了一抹冷笑,虽然口中念的是最最温情的诗句,但他的笑意里,却浮着瑟瑟寒潮,“好一句心悦君兮君不知!”话音置下的同时,齐悦又一次被猛然掀翻在地,这次是仰面朝上,后脑勺重重撞地。不待他起身,餮又赐来一脚狠狠的踩踏,像是要把他这个爱情的罪人,永远钉在耻辱柱上一般,定得他不得翻身、不得动弹。餮的脚上,没有穿着鞋子,脚底冷得像块冰,齐悦知道,他的心也在虚境的凄寒中,冰封了千年。齐悦依稀记得,就在封印他的前一刻,两人还躺在婚床上说着情话,餮踢了鞋子,打算上床与齐魅缠绵……齐悦真恨不得,真如自己骗餮的那样,失去了前世的记忆。为什么要让他记得这些,为什么要让他充满愧疚的心,一次次忍受冰棱的搔刮,痛得这样无力?齐悦的眼里又开始泛上雾气,情不自禁伸手抱住了餮的脚。踩吧,你踩吧。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你心里有气,狠狠踩我便是了。只是,能不能让我试着用手,来温暖你的脚心?“邪主,”齐悦仰望着男人的下巴,轻声说,“明天,小悦帮你买一双鞋子好不好?虽是夏日,可光脚在地板上踩久了,也会凉。还有啊,你的裤子被我弄脏了,明天我再给你买一条新的好不……唔!”本来踏在齐悦起伏胸膛之上的脚板,瞬间袭上了他的喉头,踩在了他的声带上,迫使他止住了关切的话语。“嘘——嘘——你先别说话,”餮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被他踩得楚楚可怜的人,摇着头徐徐说道,“魅官儿方才说错了,‘心悦君兮君不知’的感觉,我又怎么会不知呢?你说,我被困在虚中千年,脑海里就像做了个千秋大梦,梦里我一直想着的那人,又是谁呢?心悦君兮,君不知。只因君在外面,同女人洞房花烛,月圆花好,生儿育女,幸福美满得很呢!你个贱人当然是不知的了!”餮的眼中,勃然闪过一道怒焰,寒凉的脚趾,夹住了齐悦略微突起的喉结,像是要把那颗小而精致的玉丸碾碎一般,使了力地倾轧。齐悦认命般的闭上双眼,任凭两道泪水,无声地淌下来。他现在的这具身子,就是餮口中所说,前世的自己,与女人洞房花烛后、一代又一代生育下来的产物。这叫他如何解释,又能如何辩驳呢?只有默默承受餮的怒火,才是他该有的还债姿势,他愿意将心放在烈焰之上,感受餮曾感受过的煎烤。餮见齐悦一副任人鱼肉的样子,顿觉有些无趣,转眼瞥见桌上放着的一罐牙签,心里头又冒出一个新玩法。“魅官儿,没想到过了千年,你还喜欢念诗啊?好,好,那我来吟一句,你听听看,喜不喜欢?”他一边说,一边揭开了扣在上方的瓷盖头,露出底下的一罐牙签。反拿在手中的盖头,就像一个小巧的瓷杯,他又随意抽了一根牙签,尖头冲上,扔进了“瓷杯”里。男人准备妥当后,蹲下`身来,终于与齐悦挨得近了一些,边吟边晃动着手中瓷杯,那牙签咣当当地在里头跳跃。“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魅官儿你看,我手里拿着的这一个,像不像个骰盅?”齐悦不知餮又起了什么坏心思,只得不安地应道:“像,可是……”“像就好,像就好。那你说,骰盅有了,里头的相思红豆,又要去哪里寻呢?”第64章 红豆香刑红豆要去哪里寻?此刻的齐悦,又哪有那个心情去寻思呢?那根置入盅中的牙签,滴溜滴溜撞在瓷壁上,转得他心慌。餮的心思,活络得跟一枚真正的骰子一样,不管哪一面朝上,都像是对齐悦命运的宣判。齐悦注视着餮的眼睛,不确定他想听什么:“邪主,什么红豆,我不知道……”“别急,我这就让你知道……”餮笑了,同时挑起覆在齐悦身上的围裙,慢慢向上掀起。齐悦觉得,餮定定望住自己笑的时候,比怒目圆睁时还要渗人。他滞着呼吸,等待着答案。但很快,他的呼吸真就不是那么通畅了——吊在齐悦颈上的围裙,被餮撩了上去,直接盖住了齐悦的脸。布片压下来,齐悦眼前一片漆黑。“别让我看见你那张装腔作势的骚脸!见了叫我倒胃口。”这话违心了,其实是齐悦的脸,漂亮得叫他心软。他还藏了后半句在心里:你那一脸的无辜相,到底又要骗谁呢?此刻的齐悦,裸呈着一具白皙如玉的身子,无助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赤条条,惨兮兮,像个被变态绑来尽情亵`玩的性`奴玩偶,被全然蒙着面,什么也看不见,只余下那块遮面的麻布,在一阵阵弱息中,微微起伏,显示着一点点活气。餮的声音,忽又变得不可思议的温柔,还混着装出来的惊喜:“呀!魅官儿你看,这里有颗红豆呢!”齐悦大概已经猜到了。下一刻,胸上传来的剧痛证实了他的猜想。餮揪着齐悦左胸上那颗蕊`珠狂拉猛扯,惹来齐悦的一阵痛苦呜咽。原本小巧可人的肉`粒,瞬间变得充血硬挺,真就化作了一颗嫣然的红豆。餮侧着头,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成果,一边又伸指快速地揉捏了几下,让那娇艳欲滴的形状,能够保持得更久,一边满意地吟道:“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魅官儿,你可还记得,咱们在南馆分别之前,我为你以胭脂涂乳的情景么?那时的你,真是好生的娇美啊……”齐悦怎么会不记得?自那日之后,他与餮分开了好久,久到那人成了他心上的伤,久到前世的自己终于确定,有些情愫,是根本无力止住的念想。可是齐悦不想答“记得”,因为那是属于先祖齐魅的记忆,那不是自己真真切切经历过的、他与餮的故事。麻布下的脑袋小声地答:“不记得了,不记得了。我说过,我真的不是先祖齐魅啊。小悦现在只想与邪主你,拥有独属于我们两人的美好回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随风而去吧……”“随风而去?有那么容易么!”一个冰凉的杯口突然倒倾下来,覆住了齐悦左胸上的那颗“红豆”。压力,让齐悦的肌肤,与杯口贴得不余一丝缝隙。“魅官儿,这下好了,咱们有了骰盅,又有了红豆,是可以好生转上一转了。”说罢,餮一边转动着那个描花精美的青花瓷盖,一边慢慢吟着“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的诗句,口中念的是风花雪月,可手中做的,却是惩罚齐悦的修罗酷刑。那根被他刻意放进去的牙签,尖头时不时抵着齐悦的乳`首狠狠刮擦而过,针刺般的疼痛,混合着奇异的性`快`感,激得齐悦如一条垂死的鱼儿般,在地板上扭动着白嫩的肉`躯。更多的呜咽,混合着语不成声的断续求饶,从兜头布片下传来。抽搐间,淫羞的后`穴内,又流出了一股股温热孕水,沿着地板徜徉而去,性感的白臀下,像是开了小河般潮湿。这不是入骨的相思,这是入骨的仇恨,是入骨的折磨,是入骨的绝望。“啪”,待餮终于把瓷罐从齐悦胸前拔下的时候,齐悦红着眼圈坐起来,见那一圈凹陷的深痕中央,被玩得不堪的乳`尖,已刮破了点皮肉,沟中浮出点点星红,似是要渗出血来。当年齐魅缝补时,不小心扎了指尖,陶铁闭着眼深情含弄的样子,依稀在目,彷如昨日。可是如今,换了受伤的是齐悦,而餮的眼里,却无半点疼惜。那根尖头沾了血红的签子,被扔到齐悦腿间,餮说:“行了,这一个玩够了。让我看看你用这小棒子,把米粒挑出来的骚`浪样子吧。”第65章 玉泉无阻卧室里一盏昏黄的床头灯,照得一室光影暧昧。贴着淡色木叶墙纸的壁上,映着一对黑色剪影:一个背靠床头,曲张着修长的两腿,高高拢起,其间道不尽的旖旎春光,都叫另一个看了去;另外那个,盘腿坐于床尾,手里举着一张薄片,对准了那双大开的腿间。“邪主,邪主……”一个楚楚动人的声音,小声哀求道,“一定要这样吗?咱们不拍了好不好?不要这样,太羞人了……”没错,餮手里举着的那张“薄片”,正是齐悦的手机。就在方才,邪神又起了玩性,要齐悦拿着牙签,把嵌进铃口里的米泥挑出来的时候,灵机一动,想起了齐悦播给他看的、能记录男女接吻情形的手机。在千年前的人看来,现代最普通的科技,也算得上是一种制造奇迹的“神物”了,大概就跟古时人们,使的方术法器差不多。 第35章 推开门的那一刻,齐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餮竟然坐在家里的餐桌旁,就像当年那个调皮的小厮陶铁那样,屈着一条腿搁在椅上坐着。当然,他可没有不雅地光着腿,隔夜里齐悦已经用烘干机给他烘干的绸裤,此刻就穿在他的身上。餮的手中,顽皮地耍玩着一根筷子,抛上去,花式翻个身,接住;再抛起,又以两指,潇洒无比地堪堪夹住,随后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就好像一直在乖乖等着齐悦回来给他做饭似的。这场景,让齐悦产生了一丝错觉,就好像两人之间从未有过裂痕,餮还是那个,会躲在镜山的山洞里,等着齐魅给他带酒来饮的秘密情人。“餮……”齐悦情不自禁地这样喊了一声,下意识就想走上前去,扑到那个陌生又熟悉的怀抱里。可餮浮着一丝冷笑望过来的眼神,瞬间叫齐悦恢复了冷静,他又改口低低唤了一声,“邪主。”餮不理他,手肘支在那条屈起的膝上,自顾自看向桌上的花瓶。齐悦注意到,自己摆在桌上的鲜花,竟然一夜之间就枯萎了,就像是被餮以灵力,硬生生抽走了生气,卷边的枯叶,一片片散落在桌布上,显得有些萧瑟。齐悦摸不准餮究竟是什么心思,有些不知所措,但他注意到了餮踮在椅面上的那只脚,瞬间想起了自己买的拖鞋。齐悦从购物袋里翻出薄底的布拖鞋,举在手里走上去,试探问道:“邪主,咱们试试新鞋好吗?”餮还是不言语,状似悠闲地挑着一只筷子,拨弄桌面上零落的花瓣,给了齐悦默许。齐悦心头一喜,快步走上前去蹲下来,先是将拖鞋放在地上,随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温柔地摸上餮的脚跟,想要将它捧起。可是餮似乎存心地不想配合,那只脚如磐石一般难以转移分毫。齐悦只得抬头,怯怯望着餮:“邪主,麻烦稍微抬一抬……”“舔。”一个字,如同冰凉的刀锋一般,冷不防地刺进齐悦的耳道。他的脑袋里“嗡”然一声,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叫做自尊的东西,如挂在悬崖峭壁上岌岌可危的断枝,即将倾落。居高临下,给了齐悦一个不容置疑的眼神后,餮又转过脸去摆弄那些花,把不知所措的齐悦晾在了那里。齐悦握在邪神脚上的指尖,略略抖了抖,本就白皙如瓷的脸上,更加苍然了。他垂眸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唇,慢慢地、将头凑到了餮的脚边,乖顺地伸出了粉嫩的舌尖。浓密的睫羽颤抖着,齐悦驯服地舔了一口男人的脚背,在那麦色的薄肤上,留下了一道温热的湿亮。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似乎没那么难了。为了讨好餮,齐悦又往后退回一点,侧着颜,神情认真地张开两片薄唇,想把餮的脚趾,也一并含入口中舔`弄。只要餮能觉得舒服,他不介意用唇舌伺候。再说,这可不同于饕的怪舌,这是餮身上、真真切切属于男人的部分。一想到餮能真切感受到自己口中的温热,齐悦便觉得甘之如饴。可就在这时,一只筷子及时点在了齐悦的下颌,阻止了他继续自轻自贱。男人眼里含着的笑意,像无垠的月华,瞬间洒进了齐悦仰望的视线里,在他原本低落为一潭死水的心湖中,挑起一丝希冀的涟漪。餮暧声道:“别舔了,要魅官儿如此的纡尊降贵,我怎么舍得呢?来,快给我穿上,你挑的鞋子,想必漂亮。”第68章 美味雪糕那一句“舍不得”,像糖水一样化在了齐悦的心间。快乐和欣喜,情不自禁地自他的心溪间流溢出来。他眼里含着柔情,立刻捧起那双绣着寒梅的拖鞋,套在了餮的脚上,餮也很配合,整个过程中没再为难他。这一番动作之后,齐悦想起来,他买的冰激凌还没有放进冰箱里去呢。过去他从未关注过这些不必要的小零食,生活之于他,只是简单机械的两点一线。可现在不同了,家里养着一个矜傲的“女朋友”,以及寄生在他身上的那只“小宠物”——哦,严格说来,那“小宠物”才是他齐悦的第一个“男人”。唉,总之这复杂的三角关系,理是理不清了,但不管怎么说,偶尔讨好一下饕,也能在自己化作祭品形态时,后`穴里少受一些苦。齐悦又从购物袋里,翻出那一盒哈根达斯,揭开盒盖,一股馥郁酥人的奶香扑面而来。齐悦绕到餮的背后,捧着雪糕盒凑近了黄色巨眼,叫它细瞧。“饕,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你闻闻,香不香?”一颗颗深紫色的葡萄干,星星点点,嵌在蛋黄色的奶糕表面。空气里既弥漫着牛奶的醇香,又萦绕着芒果的甘甜,还有一丝丝冰凉的解暑气息。巨眼频繁眨动着,似在尝试理解,又像在点头认同。自从前世的齐魅,在封印饕餮前,完成了血祭仪式,饕的巨眼,便再也蛊惑不了身为他祭品的齐悦了。因此,就算是面对面直直盯着,齐悦也不会失去自我意识,反而觉得,那眼睛有些可爱。巨眼盯在雪糕上,滴溜溜转了一圈又一圈,似在催促齐悦,赶快回到前头去喂它的舌头。齐悦逗饕说:“哦,差点忘了你没有鼻子,闻不见。”说着,他退回了前头,趁着餮难得的心情好,将雪糕奉到了他鼻下:“来,请邪主代你闻一闻吧。”餮对于这个年代的新鲜事物,似乎怀着本能的好感与好奇。他破天荒地按照齐悦的提议,深嗅一口,说道:“嗯,果然香甜。来,让饕先尝尝吧。”“嗯。”齐悦并着两腿,坐在餮身前的地板上,捧着雪糕盒,心中升起的暖意,抵消了手心的寒凉。餮缓缓解了衣襟,露出平坦紧实的蜜色小腹。脐眼下的一道软缝里,慢悠悠探出一条长舌。待完全出了缝口,饕便肆无忌惮地卷动着舌身,迫不及待地舔上了齐悦手中的雪糕。时间耽搁得有些久,雪糕已经半溶化了,但还好,饕的舌头亦是冰凉,不会再加速那霜雪,彻底溶成黏腻的奶河。酥软绵绸的甜蜜,加之初次接触陌生事物的稀奇,雪糕甫一触上饕的软舌,便叫它爽得激灵了一下,连同餮的口中,都不禁发出了一声轻微喟叹。齐悦温柔说道:“别急,都是你的,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常带回来。这个东西呀,叫做冰淇淋,是拿牛乳、水和果汁,调和冰冻过的。味道有些像雪,尝起来冰凉绵密,但可比那老天爷做的配方,味道要好上许多。我们这个年代的人啊,发明了不少有趣的吃食,以后我慢慢带你了解哈。”饕风卷残云地搅动着舌身,哪里像在听齐悦的话。可齐悦这话,本就不是说给它听的。齐悦边说边偷瞟餮的表情。不管这些词汇,餮能听懂几分,他只希望能尽量勾起餮的好奇,让他对这个千年后的世界,连带着对自己,多生几分好感。怪舌尽情地在雪糕表面,打出一道道沟痕,又潜在那些沟壑里嬉闹打滚,像极了初次来到冰雪乐园游玩的天真孩童。齐悦看饕吃得欢喜,再看餮的表情,也不似之前的冷酷,他又起了想要靠近餮的心思,便尝试着将脸,顺势贴到餮的腿上。餮没有拒绝,更没有蹬开他。齐悦越来越觉得,兴许,从这一刻起,两人的心正在慢慢靠近吧。他甚至联想起,某些教人经营家庭关系的文章里说:夫妻两人共同悉心抚养一个孩子,有了说不完的共同话题,便能增进感情,否则时间一长,相看两厌,甚是无聊。看着埋在雪糕里滚得那样恣意的饕,齐悦觉得这心灵鸡汤式的鬼话,兴许也有几分道理。齐悦就那样,小鸟依然地靠在餮的膝上,自顾自甜笑着,陷入了遐思。他没有注意到的是,餮垂下眼睑望向他的眼里,不知何时又聚起了寒气。第69章 直捣喉头餮的一句问话,打破了齐悦的思绪:“今天晨间,我在窗户里,瞧见一个人。一个男人……”齐悦闻言,立刻结束了柔情蜜意的幻想,放下了冰淇淋盒子,抬起脸来,目带惶恐地注视着他的邪主。本以为那时餮在虚中,应是看不见门外的宋智余的。唉,自己已经很小心了,却还是叫他看到了、误会了么?奇怪的是齐悦与宋智余之间,明明青青白白,半点多余的瓜葛都没有,可餮这么一问起来,他却绷直了身子,本能地感到自己犯了错。映入眼帘的,是餮满脸的阴鸷,直觉告诉齐悦,等待他的,又将是一场暴风雨般的酷刑。餮慢慢地,将手伸向齐悦的脸……齐悦做好了一切准备,大气不敢出,闭眼等着那一巴掌的降临。可是,出乎齐悦意料,餮只是捏住了他的下颌,强迫他打开了嘴。只听他说:“这么美味的东西,怎么能让饕一人独享呢?魅官儿,你也来分食一点,如何?”话还未完,饕便会意地直钻进齐悦的喉咙之中。如捣黄龙般的猛烈深入,叫齐悦还来不及做好任何心理准备,便被怪舌侵得毫无抵抗之力。卷着冰淇淋余香的凉舌,毫不客气地深入齐悦的喉头,戳得他本能干呕,可赌在里头的东西,却欣喜欲狂地不住骁动着,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地,在他的口中进出操弄。齐悦昂着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被餮的大手握在掌中牢牢钳制,被迫承受着来自饕的猛烈攻击。他喉头的一小块嫩肉,被淫舌抵住了,一下下狠狠顶弄。齐悦呛出了无助的泪花,两行晶莹挂在殷红的眼尾上,连用言语哀求都做不到,只能“呜呜呜”地,发出一声比一声更艰难的惨呼,像在悲鸣,像在告饶,像在用自己的破碎,换得餮一点的怜悯。 第37章 接下来,齐悦兴致勃勃地打开了手机购物网页,搜出了琳琅满目的裤子图片,跪在餮的脚边任他挑选。形形色色的样子款式,看得餮眼花缭乱。他真真是见识到了,这个时代、被齐悦称为“网购大法”的“隔空召物术”的神奇。第72章 产珠先兆又过三四日,齐悦正在上课。他前倾着重心,靠两手勉强撑在讲台上,前额蒸腾出一层细密的薄汗,掩在半长、细碎的刘海底下,虽不易为人察觉,但底下的学生,无一例外都注意到了今日,齐老师的神情有些不对。“鹿蜀……”齐悦抬起一手,侧指了一下电子屏幕,示意学生去看。可他自己依然没抬头,垂目望着摊在讲台上的书本,很快又收回手,继续支撑着身体道,“是《山海经》中描绘的又一种奇异生物,其形状似马,却有着老虎的斑纹……”齐悦端起桌边的玻璃水杯,凑到唇边压了一口水,喉结滚动,神情镇定了许多。他强自振作精神,试着集中注意力,专注在讲课上:“郭璞在《图赞》里说,‘鹿蜀之兽,马质虎文;骧首吟鸣,矫足腾群;佩其皮毛,唔……”齐悦蹙着眉扶额。体内逐渐升高的热度,犹如徐徐漫上来的海水,一开始只是不温不火,让人些微感到一丝无力;但不知不觉间,热浪便盖过了头顶,埋没了神智,齐悦便被眼前不时出现的晕眩感夺去了清醒。齐悦知道,今日该是产珠的日子,他也早有心理准备要经历一场高烧。但他没想到,热度上来得这么快,且事先毫无征兆。关于产珠的事情,在血祭仪式前,餮曾经大致对齐魅说过一些。他以为要成为自己契主的人是齐魅,万没想到,替齐魅履约的,会是这个千年之后的转世灵魂。但彼时,餮以为两人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叙这些生活琐碎,他笃定自己会耐心陪在齐魅身边,悉心呵护他的每一次产珠,自然也没有说得太详细。以至于如今的齐悦,只知道产珠的时辰大概会在夜间,便也没有向学校申请调课;却没想到,热度会先其一步到来,弄得他措手不及。齐悦深吸一口气,试图忽略那种、叫人难以站稳的晕眩,以及后`穴里,那种被充塞、被填满的怪异感觉——谈不上有任何的不适,甚至确切讲来,如果齐悦有意识地去收缩、释放甬`道内壁的话,媚`肉摩擦敏感的肠`壁,在硕珠上舔碾而过,从那处传来的激爽感,还能让他瞬间失神,沉溺在兀自夹动甬`道、重复刺激自己的快`感中,同时大股大股地、在垫着的卫生巾上喷洒温热的孕水。但齐悦愣是以强韧的毅力,控制住了这种邪`淫的冲动。他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这样做,沦为一个没有任何自控力的生`殖和欲`望器皿,不是他所求。他的身份,不仅仅是邪神的祭品,更重要的,他是一个扮演着社会角色的现代人,是学生们仰赖的知识传授者,为人师表,是他的责任。因此,一阵晕眩过后,他顿了顿,继续把刚才未尽的话讲完:“佩其皮毛,子孙如云。”说完这句后,他又不自觉联想起、附在自己肠壁上的一颗颗珠物。“子孙如云”——只要他和饕餮在一起的时间足够久,这形容词还真不夸张。真是又好笑又讽刺。齐悦问自己:我这算是子孙如云吗?兴许,也算吧。虽然自己这辈子,要还餮的情债,不可能像先祖齐魅那样,同姑娘成亲,自然也不可能享受儿孙满堂、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但在有生之年,以这种方式,体会一番“生孩子”的艰辛苦楚,倒也不失为是一种特别的经历,尽管他生的不是“孩子”,而是“珠子”。唯一的遗憾是,严格意义上讲,那些珠子只是饕的涎水所化,算不得是餮的子孙;可是没关系,只要他产珠时,餮能像对齐魅保证过的那样,陪在自己的身边,哪怕只能获得他一瞬的垂怜目光,齐悦也满足了。思虑了这许多,齐悦才注意到,学生们都在底下开始了交头接耳,目光全盯在了他扶额的手指上。原本一簇簇的窃窃私语,渐渐汇聚成了自己能听得见的声潮。“哇,真的也!之前没注意,老师的指甲真的全黑了啊……”“不会吧,齐老师涂这种颜色的指甲油,也太大胆、太前卫了点吧?不过呢,齐老师的打扮本来就……好吧,齐老师一直挺特立独行的……”齐悦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作何反应才好。指甲这件事,他原本有也想过要掩饰,可是夏天里戴副手套,反而更加让人起疑。而且怀孕的前几天,指甲黑得并不明显,只有到了最后这产珠的一天,黑云才忽然弥漫了整个甲片,五片圆甲像染了墨一样。他事先也有设想过,如果真有人问起来,就说自己确实偏好黑色甲油好了。反正学校里,对他的发型穿着指指点点的,也不在少数,不在乎再多几道惊诧的目光了。可今日,发烧的眩晕,已足够让他失却平日里的镇定了,再加上讲课的停顿,让学生有了嚼舌头的时机。现在,一整个课堂都沉浸在大惊小怪的氛围里,齐悦站在上面,也确实有些下不来台。还好,下课铃及时解放了齐悦。他飞快地收拾好东西,匆匆往教室门外走,连“下课”都忘了宣布,学校要求的课堂作业也没留,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可才走到门口,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第73章 祁默近况来的正是兰斯。他已经在家等齐悦的消息,苦苦盼望了一星期了。祁默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莫如说,是更严重了。他被绑在椅子上,龇牙咧嘴,眼里的恨意与日俱增。那种恨意似乎没有具体的对象,可是却叫兰斯见之心惊。祁默的眼底,有时燃着暴怒的火焰,仿佛想要烧毁燃尽整个世界;有时又像是裹挟着寒霜陷入了沉思,进入了一个兰斯进不去的世界。兰斯见他安静下来时,偶尔会试着除去他口中的布团,拿一些东西给他吃。一开始是正常的熟食,可是祁默看都不看一眼,毫无反应。兰斯看着心爱的人日渐消瘦下去,下了狠心,拿出了解冻好的生肉,割下一片塞到祁默的口中去。起初祁默的确是会嚼一嚼,但兰斯能看出来,他仅仅为了填饱肚子而咽下去而已,他的眼里,没有任何吃到肖想已久美味的满足和欢愉。他到底想要吃什么呢?难道……非得是人肉不可?又过了几日,祁默连生肉也不肯吃了。兰斯望着爱人深陷的目眶、黑沉沉的眼瞳,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祁默还在回味那只耳朵。怎么办呢?兰斯不可能为了祁默去杀人吧。于是,他鼓起勇气,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颤抖着手,慢慢将自己的小指,送到了祁默的唇边。在五指中,小指是最没用的,也不密布着什么要紧的动脉神经,如果真被祁默咬断了……也无所谓吧。兰斯心中祈祷着,希望祁默的反应,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是错的。不是非人肉不可,不是,不是的……兰斯紧闭着眼睛等了许久,做好了祁默的牙关咬合后就再不肯松口、自己被咬得钻心剧痛的心理准备。可是,兴许是奇迹,兴许是爱情,兴许在祁默的心中,尚且还存留着一丝理智,和对兰斯的温情。当兰斯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个满眼哀凄的祁默。消瘦的颊上,两行清泪,淌过高耸的颧骨。爱人的眼里,暂时恢复了清明,默默地望着自己,献祭一般送上的小指,泪流满面。“祁默,你回来了吗!”兰斯不敢置信地噗通跪了下去,搂着祁默,无力抽噎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他撑得太苦了,实在需要缩在爱人久违的怀抱里,汲取一些温暖和慰藉。可是,好景不长,祁默清醒了一段时间后,又陷入到之前的狂暴和迷失之中去了。兰斯是个识趣的人,他相信,既然齐悦对他说了“会尽力”,那他就一定会尽力帮自己。总是催着齐悦也没用,更何况,兰斯并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真有办法。齐悦这个人,就像个谜,兰斯唯一能确定的是,站在讲台上一本正经的“齐老师”,应该只是他戴的一层面具。可是无奈,短暂的复得复失,让兰斯实在是一刻也等不下去。所以今天,他来到了齐悦上课的教室,踩准了下课铃,想再求求齐老师,哪怕,只是找个人倾吐一下苦水也好。可是他发现,齐悦自己的情况,也并不乐观。“抱歉。”齐悦低着头,匆匆迈步,不小心就和兰斯撞了个正着。他头也没抬,只下意识地说了这句,便想绕过去,快些回家。可他略一侧身,一阵晕眩感又再次袭来。他站都站不稳,直到被兰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才迷迷蒙蒙抬起头来,看清了来人是谁。他当然知道兰斯是为何而来,可是目前的状况,自己都自身难保,再去逼问餮,恐怕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兰医生……”齐悦有些虚弱地说,“抱歉,我现在实在是有点急事要赶着回去,你的事我一直有记在心上,只是目前还……”“没关系没关系,”兰医生看出了齐悦脸上不正常的陀红,又触了一下他的额头,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你发烧了,而且温度绝对不低。你这样还怎么能撑着自己回去?正好我有车,来,我扶着你,你要去哪里,我送你。”第74章 避免误会齐悦事先也不知道,产珠的先兆会让他这般难受,且来势凶猛,根本不似普通的发烧感冒那样易熬。渐冲头顶的眩晕,让他很难完全控制身体的平衡;愈发灼烫的体温,烧得他意识恍惚。 第39章 齐悦的身子僵住了,呆呆地坐在那里,任百叶窗被无情拉起。外间的天光,从身旁明亮的窗户外照进来,也照得他的狼狈无处躲藏,随时可能对着路过的行人暴露无遗。齐悦不敢看外面的情况,只能默默祈祷,此处偏僻,不会经常有人经过吧。餮将齐悦细长的乌辫拉起,粗暴地在他颈间环了两圈后,倏一收紧,勒得齐悦无助地昂首,仰望着他的邪主。原来,比起手机视频中的皮绳,齐悦的身上自带着叫他遭虐的凶器,更是方便了。真是讽刺啊,那发辫留着,原本是为了和餮……微张的红唇轻启着,却吐不出半句言语;两行委屈的泪水,终是无声地滴落下来。那张哭嘤嘤的脸,染着红梅春水的艳色,梨花带雨的修长睫羽,慢慢闪动着,惨遭凌虐的娇俏容颜,却显得愈发楚楚动人了。“我来问,你来答。如果答得叫我满意,我就把这帘子放下来,给你个贱`人挡一挡羞,懂了么?”被扯紧的头皮叫嚣着疼痛,齐悦被餮勒得说不出话,只能困难地滚动一下玉`丸般精致的喉结。喉头深处,勉强发出了“唔唔”的低叫,示意自己听懂了。“好。”餮开始发问,“方才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他是谁?”餮顿了顿,又眯着眼睛加了一句警告:“齐魅,你骗过我一次,叫我永远记住了你撒谎的样子。你最好相信,我能分辨出来你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你造的囚笼,把你我两人都困死在这里了。既然如此,我有的是手段把你折磨得生不如死!”蕴着寒冰的目光,与齐悦对视了一会儿,餮渐渐放松了手中的力道,齐悦终于恢复了平顺的呼吸。他借着机会,深吸了几口气,才答道:“邪主,我从来没想过要骗你。那个男人,他叫兰斯。事实上,就是因为他,我才设了阱阵,把你从虚中给召了回来。相信我,他跟我没有情感瓜葛。他的恋人叫祁默,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患了失心疯的男人。他自称是饕餮,疯起来能食人肉!我有好多次都想问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你始终没有答我……”齐悦注意到,餮在听闻兰斯与自称饕餮之人的关系时,脸上表情微变。虽然稍纵即逝,却被齐悦敏锐地捕捉到了。之前他跟餮提起这事的时候,餮都置若罔闻,不予他任何反应,以至于至今,他都没办法给兰斯一个交代。可是今日,餮显然是对这个消息上心了。下一秒,乌辫又勒进了原本白皙的肤痕里,加重了两道凄艳的红痕。齐悦又一次感到喘息困难,憋红了脸等待餮的再次审问。“告诉我那个男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们怎么认识的?就是那个兰斯!”待餮又放松了拉扯,齐悦赶紧回话。“我们真没什么关系!他是……”他顿了顿,想起有些词,对餮来说恐怕难以理解,可如果再迟疑,餮又会疑心自己在编谎话骗他,于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是我们学校的心理保健医生,呃,就是,专治人脑子里病的大夫,像是失心疯这类的。我与他真的不熟,之前根本不认识,是他自己找到我课堂上来的……”辫绳又被勒紧了,餮的眼里含着冷笑:“哦?怎么别人他不去找,偏找上你了呢?还是说,我们魅官儿天生就有勾人的本事,男人见了你都能不自觉贴上来?嗯?”餮用另一手的指腹,拭了齐悦的一滴泪,伸出舌尖,玩味地舔了舔,感受了一番那湿咸苦涩的味道,然后满意地放松了勒紧的力道。这时候,齐悦听到远处窗外传来一阵嬉闹,是结伴归来的几个女教师在说笑。他怕她们随时会注意到这边飘窗内的情形,看到一个浑身赤裸的自己,赶忙换成跪姿,拉住餮的手央求道:“那是因为我教的是古代神话,总之就是各色神神鬼鬼的事情。邪主求求你了,我一时说不清,回头再跟你慢慢解释好不好?那边几个人就快过来了,求求你把帘子放下吧、求你!”餮知道齐悦说的是实话。齐悦不在的时候,他并没有在虚中久呆,反而会因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在齐悦的房子里闲逛,自然也翻过他书架上的书籍,看过那些可笑的插图。以他非凡的悟性,大概是明白齐悦教的是什么的。在那几个女教师望过来之前,餮先一步垂下了帘子,捞起齐悦轻盈的身子,跨了几步,就把美人扔到了床上。第77章 赌命一吻“邪主……”齐悦被甩到大床上,羊脂美玉一般裸呈的身子,在柔软舒适的床垫上弹跳了一下。他半开不合地微张着两条纤韧修美的玉腿,迷离地望着餮倾身压上床来,利落地脱去了薄衫,露出结实健美的上身,心中隐隐充斥着一些期待。学校分给齐悦的单身公寓,总体上面积不大,可当初在选购床铺时,齐悦确然有考虑过圈养邪神饕餮的这一天。从小的邪`淫魅术不能白练,在取回属于齐魅的记忆之前,齐悦也从族人的口中,听过一些当年的故事,知晓当年因为情势所迫,齐魅不得已而辜负了餮的深情。他内心里或多或少,有过一些旖旎的遐思和期待。因此,他特地选了一张大床,为的就是与餮同床共寝,以弥补先祖对他的亏待。可是他与淫`舌的第一次,被餮强横地摁在了地板上施暴,目前为止,餮还没有与自己在这张、他精心准备的“婚床”上共寝过。而今天这是头一回,餮终于肯与自己一同上了这张床铺。虽然齐悦的神智,烧得有些迷糊,但他还是止不住地暗暗高兴,内心里甚至开始希冀:如果夜里他产珠的时候,餮也能在这张床上抱着自己哄他安心就好了……可他随即想到一个问题:“邪主,小悦的孕水随时会流下来,怕是要弄湿了软褥,待会儿邪主要是不嫌弃,与我一同躺下的话,怕会不舒服吧……要不,我去拿条大毯来垫着?”餮跪在床上,居高临下斜睨着那条诱人深入的春涧。两瓣饱满软玉中,挂着湿亮的清露,幽幽散发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膻味,越是临近产珠,就越是浓厚。那味道,以人类的迟钝嗅觉,怕是难以分辨,但对于自邪神腹中,倏然窜出的红舌来说,却是天底下最为可口的美味,是它要用舌苔上每一个敏感的味蕾,去舔尽的芬芳。“呵,你个小骚`货不用担心。你放心,你的骚水,饕定会一滴不剩,全都舔个干净。”餮的手,缓缓撸`动着淫舌,似在为一条即将出征的野兽鼓舞士气,“饕,喏,你最喜欢的骚味,今天我准许你,好好地享用享用……”齐悦听完餮的话,支着上身的手,无力地垂放下来。虽然上了床,到头来却还是只肯用淫`舌操`他。齐悦心中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期望,终究还是不出所料地落了空。他认命地躺在床垫上,僵直了身子,合上眼,准备承受长舌无止尽的腾搅和索欢。“别给我作出一副垂死的样子!谁不知道你个骚`货最喜欢挨`操了啊!装什么装,变个饕喜欢的模样来助助兴!”齐悦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今天的这一次,定然是痛苦与激烈相伴的欢愉。他的肠`壁媚`肉里,此刻恐已经嵌了大大小小若干颗孕珠。因着极致的紧窄,怪舌初次挤入的时候,自己恐怕不会太好受。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就依了餮的话,变成祭品形态,尽情地享受一番“邪主的不吝赐欢”呢?“是,邪主……”齐悦勉力挤出一个凄美的微笑。他忍着头晕爬起来跪好,双掌合十,举到眉心,表情肃然。下一瞬,九天明焰的红光,在他的眉间猝然跳动,长甲交叠成了一朵艳丽的红莲。发`情,可以最大程度地减少甬`道被强行拓开时的不适,齐悦就可以欺骗自己,他与怪舌的交`合,是自己的心甘情愿。齐悦的身子,被餮整个翻了过去,如同手机视频里一样,齐悦绕在颈子上的长辫,再次被餮从后头用力扯紧了。齐悦就着雌伏的姿势趴在床上,线条柔和的美背,与被迫高抬起的翘臀中间,折出了一个深深凹陷的美妙弧度。任谁看了那盈盈一握的腰肢,都会忍不住想要抚上去亵`玩。在齐悦看不见的后方,餮痴醉地望着那绵白弹润的饱满臀`缝间,一点红嫩娇美的花心,漾着淋漓的水光,因着情`动而在不自觉地开合缩启,像是不知餍足的小嘴。饕迫不及待地侵占了属于它的娇美小`穴,缓解了他近一周来的“相思”,仿佛回归了它最温暖的家园。餮掌控着齐悦的姿势,有些像牵着马缰骑乘。齐悦纤细白嫩的身子,被怪舌拱着不断向前,但拴在他脖子上的“缰绳”,又牢牢掌控着他的玉躯,不让他往前挪移,由不得他肆意逃离、由餮主导的这一场野兽交`欢。“唔……唔、唔!”一阵又一阵的短暂窒息,加剧了齐悦所体验到的快感,他的喉头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似是痛苦的哀鸣,又似愉悦的欢曲。肥厚的舌肉,一下下摩擦在已然成形的珠壁上,那微妙细腻的触感,不仅仅极大地愉悦了饕,这一次,连餮也再难忽略那共通的激爽。一股没来由的醋意,叫餮猛然收紧了手中的“缰绳”,他的“小马儿”被高高拉起了脖颈,脸憋涨得通红,爽得不住抖着身子,一下下收缩着媚`肉,绞紧了舌头,濒死一般地索欢。餮的心中,愤然冒出了一股杀意,他难以自控地将环套越收越紧,恨不得就此绞死了这不要脸的小荡`货。杀戮和暴虐的快意,加之与怪舌感同身受的性`快感,终于让餮真正的男形,再也压制不住地勃起了。就在他一失神、真的快要将齐悦绞死的瞬间,他看到齐悦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转过脸来望向自己。那晶莹的眸子里,似含着天崩地裂也不回头的决绝、山塌海啸也不后悔的坚定。那一刻,餮心头的一角,猛然抽痛了一下,鬼使神差的,他松了手,攥住了齐悦泪痕满面的俏脸,凑上了那张颤抖的红唇,将自己口中的气息渡了过去……当餮意识到自己情不自禁地在吻齐悦时,他猛然推开了那个“勾魂的小贱`人”,可是有一只手,却趁他不注意,于两人唇齿相接时,悄然包覆上了他真正的肉`茎,此刻扯住了不肯放。被折磨得几乎奄奄一息的齐悦,竟然能在这个档口,露出一个虚弱却甜腻的笑。他对着餮说:“嘿嘿……邪主,你硬了……是小悦用命,赌赢了一次……”赌赢……赌赢……餮的心中酸痛不已:齐魅啊齐魅,千年了,从你我对弈的那一盘棋开始,你又何时赌输过呢?餮心虚地拍掉了齐悦的手,急急地退进了黑雾里,又一次消失了。第78章 产珠重生齐悦躺在夜色里。疏淡的月影将他精致的侧颜衬得柔美。黑暗中,那因高热而升起的陀红不再明显,齐悦整个人看起来既脆弱又苍白,睫羽在眼睑下方打下的阴翳,浓黯昏黑,犹如置身沉沉梦魇中的他,此时此刻的心境。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真正意义上的高烧才势不可挡地席卷上来,淹没了他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梦中反反复复上演的,都是餮的唇瓣严丝合缝地覆在自己唇上,沁人心脾的兰息,一点点渡入自己的口中。齐悦一遍又一遍地回味那温热的触感,如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拼了命地汲取那最后的温情。火红的长甲隔着布料覆在餮的裤头上,感受手中阳`物的勃壮。那代表了,餮不是毫无感觉的铁石心肠,他也爱着自己,渴望着自己。可这梦魇偏要以恶境收场。不管齐悦在心中,怎样叫嚣着求餮留下,那人都像听不见似的,毅然决然退出了虚无中,去到了齐悦的双手,无论如何也触及不到的地方。齐悦心碎,绝望,昏昏沉沉地从头再上演一遍短暂的亲密,每一次,都希冀着能有不一样的结局,然而每一次,都不能让他如愿。餮退入浓雾前、张惶的神情,叫齐悦知道,他还不愿意面对心动,他不肯原谅自己。“餮、餮……”齐悦喃喃唤着那个名字,伸在半空中的手,始终抓不到一个凭靠,“不要走、餮,不要离开我,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该是到了产珠的时辰了,可毫无经验的齐悦,努力了好几次,始终不得章法,无法将珠子顺利推挤出来。让已经成熟的神珠,过久地附着在肠`壁上,不仅高热退不下来,对祭品的身体极为不利,还可能因为过度充塞,而叫齐悦忍受着胀痛的折磨。 第41章 而齐悦呢,大家对他的阴柔长相和怪异打扮,本就颇多猜测。如今,兰斯又频繁出现在齐悦的课堂上,怎能不叫人遐想呢?那些腐女们,还在社交网络上暗暗搞了投票,猜测兰医生和齐老师,到底谁是攻,谁是受——因为两人看起来,实在都像是受啊。最后,大家还是一致得出结论,两人中略高一些的兰医生应当做攻,大概就是类似于腐女小说中的“美攻”吧。被大家齐齐注目的“美攻”兰医生,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金丝边眼镜,主动退到了学生们的视线之外。白日里的齐老师,永远是正经到一丝不苟的样子,和暗夜里缠着餮求欢的风骚娇娃,根本判若两人。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无奈学生们的注意力,怕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了,于是他干脆冷着脸,宣布“下课”。待学生们一哄而出,齐悦不紧不慢地整理着东西。有求于他的兰斯,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虽没有开口催促,可神情里尽显恳切——当然是为了他的爱人祁默。“走吧。”兰斯感觉自己等齐悦这句话,好像已经等了数年那么漫长。在关着祁默的房间门前,齐悦嘱咐兰斯道:“兰医生,如果你真的相信我能治好祁先生的话,就请你留在外面,让我一个人进去。”兰斯看到了齐悦眼里的坚定,立刻点头道:“好,我信你。那就拜托了,齐老师!”齐悦没再多说什么,从随身背着的布袋里,掏出一个红绳抽口的麻布小囊,随后对兰斯郑重点了点头,便推门进去了。祁默含着布团发出的狂躁呜咽声,原本在门外时就可以听到。可当齐悦出现在门口时,祁默忽然安静了,面色阴沉地低垂着脑袋,两只眼睛,却满含敌意地、一瞬不瞬睇在齐悦身上,似在仔细观察着齐悦的一举一动。这一次,如同“老朋友”相见一般,齐悦没再跟所谓的“祁先生”客套,而是直接叫了一句:“饕餮?”祁默听闻那一句,缩小了瞳孔,更加专注地盯着齐悦,就像是野兽在辨认他的猎物。齐悦再次转身,确认了一下门锁确实关严了,便从带进来的小囊里,取出了一颗东西——正是昨夜里,自他体内产出来的神珠。齐悦走上前去,无视祁默凶嗜的眼神,蹲下来解了他的衬衣纽扣,露出了祁默的胸腹。这具身体,虽然因为久未果腹而消瘦,但隐隐约约的肌肉,依然藏在皮肉底下,如果不受这种莫名其妙的苦,本也该是一个倜傥健美的男人。齐悦还注意到,祁默的腰间,赫然刻着一圈刺青,大概有成年人的一个指节粗细,上面密密麻麻地刺了大概三四圈文字。他直觉这刺青的背后,一定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只是不管那故事怎样神秘,都与自己五官。(广告:想知道什么故事的可以去看《恐惧游戏》)齐悦不让兰斯围观,当然不是为了猥`亵别人的恋人。事实上,他就是怕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对笃信“科学”的兰斯来说,世界观冲击太大,还有些血腥。为了给自己省去解释的麻烦,才这样安排。齐悦口中,开始喃喃颂咒:“……唯吾饕餮,生于太清混沌间,口如尘渊,目如洞炬,无上神力,可噬一切,使万物归虚,生灵不存。镜山齐氏,御狩苍生,以身献祭,以契为凭……”念至此处,作为祭品标志的九天明焰,又在齐悦的眉心燃起。齐悦右手食指的透明圆甲,瞬间变长变红,变得锋利无比。这里不在“阱阵”的结界之内,齐悦无法变为完全的祭品形态,也不会随意地发情。但是,这根猝然出现的长甲,却另有妙用。齐悦动着甲锋,开始在祁默的小腹上,勾画一个约有手掌大的巨眼。所谓的笔痕,就是祁默被划开的血肉。鲜血自“眼眶”流下,有点像血泪。祁默疯成这个样子,自然是不晓得疼了,他也没多大反应。或者说,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珠子凸起着,反应从来都很大,此刻与之前也没多大区别。齐悦画完了巨眼图,继续念道:“溢情神珠,安魂宁魄,借饕餮之力,除一切妄恶邪祟。祁默体内的邪祟听令!真正的邪神圣物在此,休要再放肆作乱,赶紧从祁默的体内退出来!镇!镇!镇——!”齐悦手中攥着的溢情珠,被突然激活了灵力,放出了璀璨夺目、炽烈无比的白光。齐悦趁机将其推入他画出的饕餮巨眼中去。中间那个被他抠出的血窟窿,正好嵌下神珠,完成了最后的“点睛”之笔。整个血眼就像被注入了生命一般,血槽内放出精光。祁默在光芒中承受不住一般昂着头,激烈地全身抽搐,喉头溢出了痛苦的哀嚎,急得兰斯在外面直拍门。齐悦的指甲变回了原样,一动不动地站着观望了一会儿。终于,一切都风平浪静了下来。当房门再度被打开的时候,被解开了捆缚、恢复了清醒与自由的祁默,撑着椅子颤抖着双腿站起来,与冲进来的兰斯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齐悦治好了祁默,兰斯感激涕零。他什么也没问。祁默肚子上的伤可以慢慢养,只要人回来了,魂回来了,还有什么是不会好起来的呢?齐悦拒绝了兰斯的酬谢,以及留下吃晚饭的邀请,临走前只把那颗溢情珠留给了他们。为了保险起见,他嘱咐祁默,还是时时把它挂在脖上,以镇邪祟,以安魂灵。第81章 结界暂开齐悦答应,待初次产珠之后,就会带餮出去体验“自由”。然而这自由,当然是有限制、有条件的。今日的齐悦,照例穿着那一身复古的月白汉装。与往日不同的是,其上绣着一圈溢情神珠,大约每隔二指宽的距离,缀着一粒,所构成的圆阵,将中央的黄色巨眼围在里头。一看便知,那是模仿饕的巨眼形状,用黄色的布片裁剪出的。珠阵外还缀着一条二指长的红布,自然是代表了饕的长湿软舌。整个图案的位置,位于衣衫下摆,所以若齐悦走在路上,乍一看并不太显眼,远处的观感,让人误以为是某种民族风的缀饰设计。可若仔细观察,便能看出,这其中透着一股诡谲妖异。(注:此处对应《男优的骄傲》番外二,唐沐见到齐悦衣服时的感觉。齐悦不肯与《男优》cp握手,自称手上有“晦气”,其实当时他又怀孕了,只不过刚怀上不久,黑甲并不明显)这是阱阵的变体,是弱化了的封禁形态。完整的阱阵,是一种基于空间的灵力结界,目的是囚禁饕餮的形体,并且保持身为祭品的齐悦,对饕的吸引力。因而,齐悦只有在完整的阱阵中时,才能化为完全的祭品形态,借着发情时散发的独特体味,来诱惑饕的淫舌。而简易版的阱阵,即齐悦此刻缝在身上的珠阵,只具有暂时封印饕餮神力的功能,是一种方便随携的灵力场。它能将结界的一部分灵力收束其中,为饕餮打开一道方便出行之门,同时迫使饕的意识在其中休眠。因而,离开了结界后的餮,就只是一个、与芸芸众生别无二致的普通人。普通人……齐悦私下里无数次想过,如果餮真的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就好了。如果他的身上没有寄生着邪兽,如果他的人形,不必肩负着压制混沌本体力量的重任就好了。那样,兴许他们,就可以像世间无数对最平凡的情侣那样,相爱相守,浑浑噩噩,却又幸福满足地过完转瞬即逝的百年,最后骈首埋在一处。可是珠阵的效力,只能维持短短的两个时辰,也就是说,留给餮的自由活动时间,仅有大约四个小时而已。且由于休眠中的饕,仅剩下跟随着阱阵走动的意识本能,餮也无法私自离开齐悦太远,否则便会遭受,如同身上的某种器官,被活生生剥离一般的剧痛。珠阵既像是牵着两人姻缘的一根红绳,又像是将餮锁在齐悦身边的一副镣铐,是苦是甜,全看被拴者的心意,是否是心甘情愿的了。齐悦亲昵地拖着餮的手走到门口,如同头一次与男朋友出门约会的少女一般,心中难免有些雀跃。他甜笑着的对餮道:“夫君,准备好了么?”餮站在齐悦身后,任凭齐悦拉着自己的手。他的头发被齐悦削短了,细碎飘逸的半长刘海,被齐悦静心喷了气雾发胶打理过,侧着梳到一边,显得清爽利落,而又潇洒时髦。偏薄的黑色低领针织衫,厚度正好透不出腹上和背后的异样,随意地半搭半塞在白色休闲长裤里,隐约间显出一段劲瘦的腰线,高挑修逸的身材,看得齐悦有些晃神。这样完美的情人,本就该是摆在太阳底下、牵着他四处去炫耀的,可是,他却要被日夜囚在这隐形的牢笼里,实在叫齐悦心疼,可又无奈。餮今天看起来,难得的心情明媚,他朝齐悦扬了扬眉,半含挑衅道:“你待会儿走出去的时候,也要当着别人的面,叫我‘夫君’么?”齐悦一想到自己在外人面前,苦苦维持的那个“齐教授”形象,一低头、红着脸说道:“夫君若是喜欢听,小悦在家的时候,可以叫上一千遍、一万遍,一直叫到夫君的耳朵长茧子为止!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外人么,就不叫他们眼馋咱们的恩爱了,好不好?”“呵。”餮转过头去,不置可否。齐悦怕餮又生气,赶紧施咒收束结界。“……珠阵溢光华,阱阵镇神威,契主移灵门,饕餮随我来!开——!”齐悦原本举在虚空中的手掌,忽然像是触到了一层有形的结界,掌中汇聚的耀光越来越多,突地爆开来,闪得人睁不开眼,但很快,又全部收入了齐悦衣摆上的珠阵中去,消隐了,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夫君你试试?”齐悦抓着餮的手往门外伸。这一次,餮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没有烈火般的灼烫,没有令他难堪的焦黑——结界的门,终于暂时地向他敞开了。第82章 人设崩塌才走出没几步,林间的小径上远远现出几个人影。今天是周末,住在学校单身小公寓里的几个女老师,成群结队去超市大采购回来了,手腕上、臂弯里,提满了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走得气喘吁吁,隔了老远,“哎呀、命苦呀、没有男票帮忙干苦力呀”的抱怨声,就传到了齐悦耳朵里。 第43章 为了让餮尽快适应二十一世纪的生活,齐悦同他讲话时,常会试着夹杂一些现代词汇。而邪神的领悟力,如他意料之中的好,尤其是“做`爱”这种词,餮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跟着重复了好几遍,玩味了许久。可有的时候,餮偏要不懂装懂:“哦?那个是哪个呀?戴在哪里?”牵着一抹上扬弧度的唇瓣,又猝不及防凑近到齐悦耳畔来了,对着那枚精致玲珑的耳垂幽幽吐息:“小悦说得太模糊,我可听不懂……”这个坏男人,明知故问。既然餮要同自己开玩笑,那齐悦也干脆回逗他:“哼,下一回小悦可不产珠了。发高烧,烧得稀里糊涂的,脑浆子都成了一锅豆腐脑了,也没人好好抱着安慰,说几句可心的话。唉,干脆,下回就用那个东西,把饕的坏舌头给套上,不让他在小悦的穴里乱吐口水。”这话只是说说而已,作为淫`兽的饕,可是有自我意识的。它又怎么能忍受,被橡胶蒙“面”的虐待,尝不到齐悦肉`穴中,甘美琼汁的滋味呢?再说,等齐悦一变成情`欲失控的祭品形态,饕想要怎么玩,可由不得他。齐悦边说边瞟餮,其实他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就差直说:夫君你为什么不肯用你的“真身”上`我呢?餮在心里头冷笑着。这小贱`货不仅性子越来越风骚,还挺好骗,刚才他随意使了点手段,就叫这虚伪的小贱人当众哭了鼻子。叫他再在人前装!呵呵。什么“套上就跟不存在似的”,什么“阻挡了欲`液的流动”,听在餮的耳里,立时叫他想起了囚禁自己的“阱”。那层结界罩在屋子外头,外人看来就跟不存在似的,只有深陷其中的被囚者,才能明白个中滋味——灵力被锁得死死的,携带不出来,在外间世界施展不开,是何等的憋屈、窝囊!安全套……齐魅这个贱人,为了天下人的安全,就打算用这个枷锁一样的圈套,永生永世地套牢我么!餮的心中又起了怨怒,但为了不惜一切代价获得自由,他没让怒气现在脸上。一旁兀自沉浸在甜蜜中的齐悦,没瞧出一丝端倪。“哟,我的小悦可不就喜欢被饕的涎液,大股射在骚心上的愉悦么?你这话,说得可太言不由衷了……”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开着荤玩笑,来到了另一个摊位前。确切地说,齐悦是被餮拉来的。刚才在套圈摊子前,当着一众学生的面,轰轰烈烈地闹了那么一场,齐老师可真怕了。他怕再出现什么预想之外的情况,或者不巧遇见熟人。为了不节外生枝,他本想带着餮离开活动现场,去僻静一点的地方。可经不住餮好奇地一指远处的烘焙摊子,盯着那些奶香扑鼻的纸杯蛋糕,眼神灼灼地说“我要去看看”,齐悦便叹了口气,跟着他走。在齐悦的心里,餮还总是那个玩心未泯的大男孩——如果,他没有经历后来那些背叛和伤痛的话。第85章 奶油抹唇烘焙社的成员们,为了筹集善款,将各自烤得喷香的纸杯蛋糕,托在五颜六色的油纸里,一字排开,放在锡盘上。谁若是想买一个,就要在一旁的爱心募款箱里,扔下十元钱。当然了,在科技发达的今天,拿起手机来,扫一扫贴在盒上的二维码,自然是要方便许多。可是,看一看正往里塞着两片轻飘飘纸币的齐老师,怎么都不像是惯用那种时髦玩意儿的人。比起齐老师的假正经,学生们秀起恩爱来,可就大方随性得多了。一旁歪戴着帽檐的男生,正亲昵地握着怀里那个女生的手,姑娘手里捏着塑料裱花袋,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往巴掌大的蛋糕饼上,一点点地挤着奶油。“哎呀讨厌啦,你的手乱抖什么嘛!都怪你,害我把你名字里的一瞥,都挤到外头来了!”女生嘴上嘟哝抱怨,可望着男生的眼神里,分明含着快要融化掉的幸福。“我这不是第一次握上美女的手,内心太激动么。嘿嘿,怕什么,我又不嫌弃……”说着,男孩伸了指头,将落到锡盘上的多余奶油一刮,舔进了嘴里,“嗯,好吃!来来,你尝尝……”“少来了你……”姑娘拍掉了伸过来的爪子,含羞带怯地继续画。齐悦这厢一直低着头,看似是在认真描画自己蛋糕上的图案,实则分了一点心思,一直在偷觑那俩没羞没臊的学生,心湖里泛着羡慕的潮水,徐徐暗涌。从齐悦持着的裱花锥口里,一丝丝堆挤出的奶油,落在香酥金黄的蛋糕表面,渐渐描成了一个“餮”字。乳白的奶油,构成了复杂的笔画,将齐悦清秀端正的楷体,衬得香甜可口。齐悦的情真意切,就那样溺在了柔软馋人的奶白色泡沫里。他对着心上人的名字瞧了一会儿,又换了玫红的奶油,在“餮”字外头,绘了一个心形的框;随后捞起一颗水灵灵的小樱桃,用牙签在表面雕出了一个“悦”字,将那红艳艳的果子,安在了红心封口的地方。如此一番装饰,把那小巧的纸杯蛋糕,装点得精致可爱极了。齐悦做完了这一切,刚想抬头叫餮来欣赏,没想到身旁猝不及防伸来一手,捻起了红樱桃的长柄,毫不客气地就往嘴里塞,甘甜的樱桃红汁,溢了一点在餮的嘴角。齐悦精心制作的“艺术品”,被毁于一旦,那个“悦”字就这样进了餮的肚皮,连带着涂了奶油的蛋糕,很快也被抠缺了一角,如同齐悦的心境,总感觉失了点儿什么。他原本设想的情景,不该是这样的……餮用力嚼着二十一世纪的美食,欣赏着齐悦眼里的失落。他觉得,小贱人的每一点不痛快,都是能令自己胃口大开的佐餐。世间最大的痛快,莫过于一点点品尝折磨齐悦的滋味——先给一点糖,待他像只狗一样,摇着尾巴靠过来时,再叫他一脚踩个空,这若即若离的游戏,倒是挺有趣。齐悦垂下眸去,无精打采地用纸巾慢慢擦着手。原本想要装起来带走的蛋糕,也不想要了。忽然,一个什么东西贴近了他的嘴边,“滋溜”一下,在齐悦两道殷红的唇瓣之间,划了一道乳白色的奶痕。“咽下去!”餮命令道。齐悦这才看清,餮不知何时,拆了那一盒安全套,取出了透明的橡胶套身,往里头灌满了乳白的奶油,握在手里一扎口,鼓鼓囊囊地充成了一根欲`根的形状。玩心一起、便能生出无穷妙思的餮,可能还用牙签,在顶端饱满的小凸起上,戳了一个口。自其间挤出来白腻,不偏不倚抹在了齐悦的红唇上,加之齐悦刚给餮普及的“安全套知识”,不用说,齐悦也能读懂餮的举动里,含着几分存心折辱的讽意。这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刚才套圈的时候,明明还为了逗他开心,朝他比心,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又要当众叫他难堪?混着橡胶味的奶油,遇了热气,一点点渗进齐悦口里来。说实话,那味道并不好。齐悦的余光,瞥见已有学生注意到了这边。他们停下了手中的奶油画笔,纷纷望过来,看这两个男人,莫名其妙对峙的动静。齐悦不想再被人围观,他用手背抹去了嘴间的奶油,一伸手,夺过了餮手里捏着的安全套。餮欺负齐悦已成了习惯,他没想到齐悦也会反抗,因此一时疏忽没抓牢,被齐悦轻易抢去了自制的“玩物”。头一次,齐悦用微漾着愠怒的口气对餮说:“你真想看我吃这个?好啊,你跟我来!”第86章 话筒绕线餮觉得稀奇,跟着那个微愠的背影迈步,看他要走去哪里。蛋糕和礼物统统没拿,齐悦拢起袖管,不让别人注意到他手里头握着的尴尬东西。长辫随着他的步伐微微甩动,在餮看不到的前方,他一边走,嘴角同时浮着一抹窃笑。要说真的生气,哪里可能?齐悦就是古人所说、“动心忍性”的典范,前头那么些“酷刑折磨”都受了,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甜蜜的曙光,齐悦才不会真的生餮的气。他爱这个男人,疼他惯他还来不及。齐悦不过是想偶尔化被动为主动一次,借着餮暂失神力的机会,好好逗一逗他。哦,兴许,还能得偿自己的“夙愿”……学校商业街偏僻的角落里,立着几座“唱友”街头ktv。齐悦挑了最里头的那间小包厢,拉开玻璃门,转过身来,对餮做了个“请”的手势。餮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全透明小房子,站在门口打量。只见前头镶着一个大屏,花花绿绿闪着人影,一个满身亮片、服饰夸张的金毛女人,晃荡着饱满的大`奶`子在镜头里跳舞,丰腴的臀部甩得快要掉下来似的。后面还跟着一大群疯癫的碧眼男人,穿着纯黑的紧身装,节奏齐整地为她伴舞,不时还满脸享受地自摸着裆。这算什么舞?餮的脑中,不自禁浮上了齐魅当年,伴着清歌,在碧树拂柳间盈盈起舞的模样。对比眼前的情形,真觉得这个时代的人,如抽风般可笑。最要命的是,ktv里忽明忽暗的彩色霓虹灯光,晃得餮不适应地眯眼,“轰咚轰咚”的节奏,跟催命似的震在耳边,让餮不爽地直蹙眉。齐悦看出了餮的犹疑,赶忙往唱机的入口里,塞了一张百元纸币。机器吞了钱,吵人的音乐声立刻停下来了,屏幕切换成了叫人自助点歌的页面。齐悦赶忙伸手将餮拉进来,就势一推,让他半搁着屁股,坐在了高脚椅上,在餮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又快速落了门锁,拉起了纯黑的小帘子,将一室的暧昧,关在了这个一米见方的小盒子里。齐悦眼里,半含着引诱,半含着挑衅,慢慢欺身上去,将一直握在手中的奶油安全套,搁在了点唱台上。终于空出的两手,抬起到男人的肩头,轻柔一推,将餮反身压在了屏幕前头。餮好奇齐悦打的什么主意。他也没动,歪着头懒洋洋靠在点唱台上,看齐悦下一步的举动。然而,当齐悦毅然决然地拽下他的长裤,一直垂挂到了他的膝弯上,餮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齐悦的意图。 第45章 齐悦被餮眼中全神贯注的温柔,摄得呆住了,他僵着脖子,任凭男人随着喜好,恣意修饰着自己的薄唇。餮涂完了,还要端起齐悦的下颌来,细细欣赏他的杰作。暧昧的指腹,蹭在齐悦的下唇上,揉弄间,从美人的蜜口中带出了一点津液,润了润,擦在了覆着脂膏的艳丽红唇上,就像梅果表面沁出的珍露,勾人舔尝。“啧,漂亮,真漂亮……”餮勾着坏笑的赞叹,忽然被一阵门铃声打断了。第89章 百口莫辩自从齐悦初次产珠那日,宋智余被兰斯的车窗玻璃,无情地挡了出去之后,齐悦终于得了清静,有好一阵子,没见那人像往日一样,在他身边萦绕了。说实话,齐悦发高烧那天,宋智余眼睁睁见了他,靠在那个扎马尾辫的瘦高个儿男人身上,卿卿我我地上了人家的车。宋老师就意识到,不管齐悦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恐怕都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他因此消沉了好一阵子,还特意避开了齐悦的上下课时间,就是生怕在路上撞见了,心里难受。可是近来,关于齐悦喜欢男人的流言蜚语,在校园里头越传越神了。当然,过去因为齐悦长得秀丽,也不乏有些捕风捉影的臆测,包括宋智余自己。可这次不同,连齐悦对象的长相打扮,都被人清清楚楚地目击了,据说对方还是个高大帅气的美籍华人,两人在学校配的教师公寓里,直接幸福同居了。宋老师在家里坐不住了,他越想越不甘心,越不甘心就越好奇。这齐悦亲口对自己说过,他是有女朋友的,还亲密到了上他家来过夜、代备卫生巾的地步。怎么转眼之间,他又跟男人腻歪在一起了呢?而且还朝三暮四的,一来就来俩,没准还有更多的“备胎”。宋老师解数学题的智商虽高,可解起情感题来,是个爱钻牛角尖的死脑筋。他甚至忿忿然想:如果齐悦真喜欢男人,为什么就不肯给自己一个机会呢?是自己太容易放弃,努力得还不够么?这么想着,宋智余又转到了齐悦家的门口,想看看他家里,是否真如传言中那样,藏着个男人。他想好了,就以齐悦曾经提过的“宠物”为借口,说自己近期也打算养一只来作伴,想来讨一点经验,看看养什么动物省心。齐悦家的门铃被按响时,他养的“爱宠”,正给自己的唇瓣上色呢。他慌里慌张地喊了一声“谁”,听到了宋智余殷勤讨好的声音,下意识一阵心烦,后悔自己真不该出声,假装不在就好了。“怎么?你不去开门?”餮玩味地拿捏着齐悦的下颌,盯着他的眼睛发问。齐悦留恋地坐在餮腿上,全然没有想挪动的意思:“不理他,烦人。”齐悦可是清楚记得,宋智余害得他被餮折磨得有多惨,他看餮完全没有要化入虚中去回避的意思,当然不能随随便便把烦人精宋智余放进来,让这两人撞个正着。可是餮的脸上竟然现出了不悦,语气里带着猜疑:“你怕什么?难道他真是你在外头的情人,怕他看到我在这里,搅黄了你们的好事?”这话从何说起啊!从头到尾,齐悦眼里望的、心里想的,可不就只有餮这个唯一的情人么?餮如此说话,简直颠倒了是非,那宋智余跟齐悦喜欢的类型,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齐悦刚想开口辩驳,餮又紧接着提出了叫齐悦震惊的要求。“你想说不是?呵,你不用说了。你每天去外头忙些什么,我又瞧不见,口说无凭,你说了我也不会信的。除非……”餮将意味深长的目光,锁在了齐悦此刻的烈焰红唇上,“除非你现在,就这个样子走去开门。”“……就这样?”齐悦愣了。“对,就这样,抹着口红去。叫他看看,你私下里和我相处时,是个什么魅人的妖精样儿。”什么!齐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他看餮的表情,着实不像是说笑。“餮,夫君,老公——”齐悦掩耳盗铃般,钻进了餮的怀里,吊着他的颈项娇嗔,“老公你别逗我了,我这幅模样见人,他还不把我当成了个神经病?”可殊不知,餮要的就是这效果:“神经病?他真把你当成了神经病,那可好哇!以后他不就再也不会惦记你、缠着你了?怎么,你是不敢呢,还是心虚呢?你就这么在乎你这个所谓的‘同事’怎么看你?怕你在他心里的分量,打了折扣?”“不是,不是的我……”齐悦感觉百口莫辩了。“不是就立刻去!证明给我看啊。”餮的眼里闪着焰火,语气里又聚起了久违的寒霜。第90章 出乎意料餮为了劝说齐悦,答应自己异想天开的要求,除了言语激策之外,当然还给了些甜头。他忽一低头,霸道地叼住了那两片艳色柔`荑,攫取其间芬芳,在结束缠绵一吻时,勾了些蜜津出来,将齐悦的唇瓣舔得更湿,留下了自己的印记。于是乎齐悦开门的刹那,两片浮着湿亮水光的潋滟红唇,如勾魂的妖物一般,突入了宋智余的眼帘。宋老师惊诧得直眨眼,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太漂亮了,齐悦的唇形,衬在瓷白的雪肤上,比广告片里装模作样的女明星,不知让人惊艳多少倍。可是,男性的本能冲动过后,宋智余马上想到了这其中的诡异,连本来背熟的见面台词都忘了,盯着齐悦的唇瓣结巴道:“齐、齐老师、你、你……”开门前齐悦已经想得很明白了:无非就是让一个毫不在乎的人误会而已,只要餮高兴,自己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心甘情愿的。再说了,要是能顺便吓退宋智余,不是件一劳永逸的好事么?至于他爱怎么想自己,随便吧。齐悦自动忽略了宋智余难以名状的面部表情,一抬眉说道:“进来吧。”说完,便自顾转身往客厅去了。宋智余小心地带上门,忐忑地跟着往里走。齐悦甚至懒得问宋智余“有何贵干”,反正不管他答什么,恐怕都是借口,反正这人,生肖大概是属苍蝇的。可宋智余为了缓解气氛,非要尬聊:“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家的宠物好不好养……哈哈、你知道的,我老家不是这里,家里人不在身边,我一个人住着,怪无聊的哈……”他边走边东张西望,想看看有没有猫咪之类的动物,忽然间从墙角蹿出来。穿过玄关的一小段走廊,就到了客厅,齐悦忽然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说:“宋老师,我上次跟你开玩笑呢,我家里没养宠物,就养了他一个。”齐悦一指沙发上坐着的餮,语气里尽是理所应当的坦然。宋智余终于见到了传闻中、齐悦的同居对象。那男人泰然自若地交叠着长腿,坐在沙发上,脸上浮着一丝礼貌的微笑,朝刚走进来的宋老师,大大方方招了招手,吐出一句:“你好。”他不仅长相出众、气质不凡,且眼里闪着一种、宋智余形容不出来的自信,他在心中暗自这样一对比,便自愧弗如,一声叹息。“这位是……”宋智余望向齐悦,显然是等着他介绍。没想到餮自己先开了口:“你就是小悦常提起的同事宋老师吧?久仰久仰。别听他开玩笑,什么养我呀,我只是他的室友,我叫陶铁,你就叫我阿铁好了。我刚从美国回来,目前还在找地方住,经朋友介绍,就暂住在齐老师这里叨扰一阵了。等我找到了合适的房子,马上就搬走的。”等等,等等……宋智余在心中直呼信息量太大:室友?暂住?搬走?美国回来的?这么说……原来之前的谣言都是误传啊!齐悦根本就没有和人“同居”,两人只是单纯的室友关系啊。是了,齐悦怎么可能今天喜欢女人,明天又喜欢男人了呢?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嗯,如此一来,“美籍华人”的传言也对上了。久仰,陶铁说“久仰”,这么说,难道齐悦经常在他面前提起自己?宋智余越想越高兴,一厢情愿地相信了餮的解释。对于他来说,他宁可齐悦是喜欢女人的,也不愿相信,齐悦其实喜欢男人,却偏偏瞧不上自己。可他随即又想到:不对啊,口红又是怎么一回事?齐悦为什么要学女人涂口红呢?齐悦这头,显然事先没跟餮商量好,他原以为餮叫他把宋智余带进来,是想听自己,当面承认两人的关系。他本来都做好了豁出一切去的准备,干脆对宋智余说:这就是我养的男人,怎么样?你亲眼见着了,可以死心了吧?可他万万没想到,餮早就酝酿好了一番说辞,把自己和他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编了个“室友”的说法,叫他杵在那里不知所措,不知要如何接下去。不过不得不承认,餮这段时间以来,对新时代的一切都学得太快,他的谎话,愣是没叫宋智余听出破绽来。餮看出了齐悦的错愕,他一拂手道:“小悦,你不去泡些好茶来招待宋老师么?怠慢了你的同事可不好呀。要不,把咱们冰箱里的水果也切了吧,端个果盘上来解解暑?”齐悦完全没考虑到,事态的发展会是这个走向的。他原本还在担忧,若是餮一激动,要动手折断宋智余的脖子,那可真是麻烦了。虽然他对宋智余没什么好感,可作为齐氏一族的现任家主,责任在身,该救还是得救。可看餮现在这个态度,不像是要对宋智余不客气的样子啊。“去,快去吧。”餮满脸和善地催促道。于是齐悦一步三回头,有些不放心,却又无奈地去了厨房。第91章 精神分裂待齐悦一走,餮马上切换了原本泰然自若的姿态,坐起来,将手掌掩在嘴边,神神秘秘说道:“宋老师,你也看出来了吧……”他若有所指地,朝齐悦消失的方向一挤眼:“齐悦他,不正常!”宋智余也紧张起来。心头憋了半天的疑问,终于要得到解答了。他立刻躬身凑上前去:“是啊,齐老师他,为什么涂口红啊?”餮扮作“一言难尽”的神情,蹙眉叹了口气:“唉。” 第47章 下一刻,祁默猛然张大了嘴,一口骇人的黑气,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全数没入了宋智余的掌中。吸收了大团不明黑雾的宋智余,承受不住似的翻着白眼,与吐完黑气的祁默,一同瘫软地倒了下去。兰斯当然只管接住了祁默,担忧地抓着他的肩头摇晃。他可不希望,好不容易平安归来的爱人,再度魂魄离体。幸而,像是老天回应了兰斯的乞求,不稍片刻,祁默就清醒了过来。这一次,长久以来蛰伏在他体内的东西终于转移了,他是真真正正地痊愈了。正在兰斯抱着祁默高兴之时,一旁的宋智余也一声不响爬了起来,一言不发转过身,形如鬼魅一般出了门,没再问兰斯任何一句关于齐悦的事。第93章 冲击结界劫后余生,恢复清醒后的祁默,与兰斯相拥着叙了好一会儿话。待兰斯想起来,必须将方才发生的诡异情形通知给齐悦,慌忙摸出手机来拨过去时,已过了半晌。齐老师那头正在上课,手机开了静音,没能及时获知这个惊天的变故。齐悦家门口,餮就直直地站在那里,一门之距,中间仿佛隔着千钧的屏障,无形的结界横亘在那里,阻挡着餮通往外界的自由之路。吸收了黑雾的宋智余,不再是那个老实巴交、痴恋着齐悦的平凡男人,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空洞的容器,一具受控的行尸走肉,一副承载怨怒的皮囊。他隔着透明的结界与餮对视,目中含着凶光,仿佛一条被放出闸门的猎犬,龇牙咧嘴地,想要咬断囚禁主人的坚固闸栏,将他拯救出来。餮缓缓地抬起一手,做出迎纳的姿势,勾着邪笑对“宋智余”说:“噬,来,来吧。回到我身上,重新与我融为一体。”千年之前,餮被困于虚中。彼时他孤身一人,坐在什么都没有的虚无里,身上披着血红的喜服,背后的巨眼流淌着血泪,腹上的长舌在无力扭动,无声渴望着它的祭品。他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已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他与齐魅已经一别多少年,忘记了人世间本该繁华热闹的一切,他的胸中沉积着寒冰,像一把尖刀插在心口上滴血。齐魅的笑靥闪现在脑海里,齐魅的笑语回荡在空寂中,周围的一切一切,仿佛都充斥着齐魅的影子,过去的一切一切,也都是因为齐魅而毁。然而齐魅并不在这里,陪伴餮的,只有恒长的黑暗与孤寂,还有心中那与日俱增的、对齐魅的滔天恨意。忽然,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嘶哑,低黯,如细碎的嘤咛。它没有形体,却无处不在,它好像来自地底的深处,却又像穿过了无边无际的空旷幽宇。它就响在餮的耳边:“餮,餮……我叫做‘噬’……我于混沌中生,我即混沌本身……我以恨意为食,接受我,让我成为你,将你变成我,我能将你的恨意带出去,让你恨的人,子子孙孙,永世不得安宁……”于是困于虚中的餮,成为了接纳“噬”的第一副皮囊,尝到了深入骨髓的饥饿滋味——那是恨不得扒齐魅的皮、拆齐魅的骨、啃食齐魅血肉的、钻心蚀骨的极致的饿,其实都只是扭曲了的仇恨,投射在人形皮囊上的错觉。应该说,“噬”本身就是餮所创造的,是虚无中的混沌,感应到了餮的恨意,创造出的以恨为食、可以突破封禁的力量。那力量在餮的体内积聚,终于某一刻,突破了御狩封印,逃出了虚。千百年来,它始终游荡在人间,寻觅能够容纳它的皮囊,与此同时,不断滚食、积蓄、放大自己的力量,等待着邪神终有出封的那一日。而餮打入宋智余掌心里的“引”,就是引导着“噬”回归本体的标记。至于它长久以来一直蛰伏在祁默身上的原因,那和祁默的一段特殊经历有关。祁默生于美国,但早年曾被派来中国做间谍,暴露身份后,承受过一段非人的折磨,对世间的一切美好丧失过信仰。他在心中祈祷过,希望末日之火能够降临,将这个虚伪的世界焚烧殆尽。而这种强烈的恨意,被噬所感应到了。不是所有的皮囊,都能承载噬的强大邪力。大多数资质平庸之人,在接纳了噬之后不久,身体就会腐化,为黑雾所吞噬,被永远同化成为噬的一部分。而祁默是个例外,他的身体像是为噬打造的天然皮囊,噬在其中潜伏静默了许久,暗暗吸收着祁默的恨意,直到,祁默遇见了兰斯。祁默的灵魂为爱所救赎,噬再也无法安住于其身体之中,它便再次开始了作祟,试图夺取祁默本人意识的控制权。祁默病情的时好时坏,便是他不甘沦为俘虏、与体内的噬进行搏斗的艰辛过程。齐悦送来的溢情珠并没有治好他,那一切都只是餮的刻意安排,好让噬再休眠一段时间,让兰斯以为祁默好了,放他出来自由活动,等待与餮的设法接触。好在,祁默受的一切苦难,随着宋智余的出现,终于走到了尾声。噬听闻了餮的命令,控制着宋智余的身体,跨近一步,抬起双臂,无所畏惧地按在了结界上。“来吧,噬,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助我冲破这囚笼,冲破齐魅这个贱人戴在我身上的千年枷锁!我要自由,我唯一想要的,就只有自由!”越来越多的黑雾,在“宋智余”的掌中聚拢,聚合成两团浓重的黑气。“我可以不要这人形,我可以丢弃这无用的皮囊,再也不当这个、被齐魅的圈套骗了上千年的愚人!即使出去以后,再也困不住混沌了又怎样!即使变作了虚无、与这个世界同归于尽了又怎样!我恨,我恨齐魅!即便他已经化成灰、入了土,我无法杀他泄恨,我也要毁掉他想要守护的一切,叫他死不瞑目!哈哈哈哈哈哈哈……”在餮一声高过一声的咒骂中,宋智余的皮囊开始了对阱的冲击。黑雾撞上结界,透明的幕层上,自发地耀起了代表守护的白光,耀光炫目,把宋智余的皮肤烧得焦黑。“宋智余”完全没有了痛觉,变成了不要命的杀器,不断积蓄着更大的能量往前推,可却撼不动齐悦设下的阱分毫。餮见状渐渐蹙起了眉头:“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你都能冲破齐魅的封印,难道对齐悦设下的结界,就毫无办法么!”餮不由握起了拳头,青筋暴起在手背上,咬牙切齿重复着:“齐悦,你这个贱人……贱人……”很快,宋智余的皮囊像是破了洞似的不断泻出黑雾。冲天的黑气从他的眼眶里、鼻孔里、耳朵里、张大的嘴巴里,源源不断涌出来,在他的身体被彻底烧成碳粉之前,化成了一道道黑烟,向着四面八方飞散而去。餮望着那些四散消失的黑雾,原本绷紧的面色,忽而转晴。他的眸中闪着精光,耳旁仿佛已经听到了,即将奏响的、饿殍遍地、哀鸿遍野的美妙乐章。第94章 老师飞了齐悦上的这一堂,是下午最后两节课。临近晚饭的点,学生们普遍饥肠辘辘,盼着早些散了课,好去食堂饱餐一顿。齐悦无视学生们渐渐涣散的注意力,自顾自地在上头讲。座中的一名男生,突然拍桌大叫:“我`操——!”这突兀的一声,不仅把坐在后排、哈欠连天、快要迷迷糊糊睡过去的几个学生,给震得陡然清醒,还把素来淡定的齐老师,给吼皱了眉。但那男生指着手机屏幕,表情实在太过惊骇,完全顾不得现在是在上课,继续喊道:“你们快看空间,有人发了个视频,太劲爆了!这男的疯了,差点把人指头给咬下来了!”“啊?!”众人听了这话,谁还顾得上课堂规矩不规矩的呢?纷纷围上去看那男生的手机。“怎么回事!让我看看!”齐悦三步并作两步走下讲台,刚看完视频的学生们被吓得魂不守舍,自动给他分开了一条路。就在刚才,没课的学生们提早去了食堂,一队学生排队等着打餐。有个男生排在后面,一直在不耐烦地催促:“好了没有啊!快一点啊,饿死了啊!饿啊,我饿啊……”队伍里的人全都嫌弃地偷瞟他,希望他收敛一些。没想到那男生不仅没有闭嘴,还叫得越来越大声,就差呼天抢地直跺脚了。有个女生憋不住了,走上前去劈头盖脸地指着他的鼻子骂:“喂,你有病是不是?你是饿死鬼投胎吗?打了这么多年饭,就没见过这么没素质……啊啊啊啊啊!”她话还没骂完,戳在对方脸上的手指头,便被那确实“有病”的男生一口叼住,上下牙关一咬合,任凭身后的学生怎么拉他,都跟狂犬一般再不肯松口了,目光凶狠得,就像与那女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不将人的手指咬下来,誓不罢休。那女生痛得哇哇大叫,一群人七手八脚,掰住了男生行凶的嘴巴狂抠,才把女生的手指救了出来。即便如此,还是留下了一圈深得可怕的血印。有好事者将这一过程录了下来。齐悦在视频中目睹了一切,立刻将那咬人男生的症状,与祁默的失心疯联系到了一起。难道,祁默的饿症会转移?!这时又一个男生喊道:“哇靠!你们快来看我这个!”这一条消息是被人以文字形式发在空间里的,配了一张血淋淋的图,乍一看像是一团模糊的血肉,被扔在了绿草地上。事情是这样的。初夏时节,太阳落山得晚,到了饭点,依然天光大亮。有一对感情颇好的男女学生,铺了野餐毯,躺在学校的草地上,边吃三明治,边等着相拥看夕阳。 第49章 齐悦抬在空中、准备作法收去结界的手,犹疑了片刻,却又放下了:“好,但是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你若是答应,我就放了你。就算你出去以后食言了,我也无怨无悔。”餮有些意外:“什么事?”齐悦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的爱人,说出了最后的请求:“千年前的那场婚礼,我们两个还没有正式圆房。”第97章 圆房仪式今夜,齐悦熄了卧室里所有灯光,只燃了一对红烛在床头。这是他们的婚礼,迟来了千年的结合仪式。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如果这是一个梦,齐悦祈愿,这一辈子都不要醒,就让他醉死在这旖旎的美梦中吧。烛影摇曳,将一双裸裎相对的璧人剪影,明明暗暗打在墙面上。其中一个仰面躺着,抬眼望着坐于他膝上的美人,一根宛如蚯虫的活物,自他的腹上站立、扭曲,像在抬头焦急渴望着什么;另一个则低首垂目,长辫落于腰间,深情地回望着他的男人。恍然间,美人忽地绽开了五指长甲,如细锥般尖利的甲刃,毫不犹豫地直刺向心口!“唔……啊!”齐悦揪着眉心,沉吟出声,颤抖着指尖,在自己的心口上剜出一个血窟窿。血,一滴一滴顺着美人白皙如玉的胸膛滴下。男人抬腕,送上了一根自己的头发。那卷着发丝的手指,就凑在涓涓滴落的心泉之下,承接着齐悦的心头血,将那根属于餮的墨丝染红。餮一瞬不瞬地盯着齐悦的脸,欣赏他因疼痛而略微扭曲的表情,明知故问地吐出一句:“疼吗?”齐悦佯装出一点都不疼的样子,挤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轻轻摇头答:“不疼,一点都不疼。终于能跟我的夫君结合了,小悦高兴还来不及,高兴还来不及……”齐悦一边喃喃说着,一边抽过盘在餮指间的那一缕“红线”,翘着兰指,将它郑重绑上了自己的辫梢。染了心头血的餮的发丝,与齐悦的乌辫甫一结合,立刻产生了奇异的变化,闪烁出一圈耀目红光。齐悦自小便一直蓄着长辫,为的就是这一刻。他等啊等,终于盼来了餮的那一句首肯。在赤红幽光中,饕的长舌顶端,被齐悦的乌辫拴住,其上流溢的灵力,阻止了淫舌焦渴不安的扭动。它像是立刻进入了沉眠,不再盼着进入齐悦的窄穴了。齐悦的目中露出欣喜:“夫妻结发,百年同心。夫君,饕终于不会来打扰我们了……”餮伸手按在齐悦的心口,注入灵力为他止了血,随后勾牵起一抹惑人的笑:“那小悦的身子,是不是终于可以供我享用了?”变身为祭品形态的齐悦,早已情`动,两股之间源源不断沁出的温热,顺着男人的腿缝涓涓而下,润湿了床褥。他翘着玉柄,自发提腰,从餮的腿肌上摩擦而过,留了一路淋漓的水光。终于来到了那一根渴盼已久的宝器上方,隐在两片柔软玉瓣中的玫瑰色小口,迫不及待地落下,吞吃了它思恋已久的硕大阳`物。淫靡的幽露,因着巨物的突然挤入,“噗滋”一声喷溅出来,像在餮腹下的那一丛墨林中洒了甘霖。随着上下颠动的节奏,齐悦散乱了额间的青丝,口中溢着情不自禁的娇吟,那双迷离的星眸里,噙着动人泪光,美得那么凄艳,如同微风搅乱了一池春水,吹皱了散落其间的繁星。这一切,都深深地映在了仰望着他的餮眼里。“嗯……嗯啊……啊啊!”不知是落坐时,哪一个不经意的角度,餮的饱满的肉`柱顶端,堪堪撞在了齐悦的骚点上。美人爽得勾起了趾头,腹下一抽,平坦紧实的小腹上,隐约现了弧度漂亮的肌肉。“嗯!啊!啊!啊!……”不知餍足的美人,开始有规律地撞击相同的位置,微张的红唇里,不知羞耻地吐着吟哦。两段琉璃枝一般精致的锁骨,锁着深深凹陷的颈窝,不断晃在餮的眼前,美得如同枝头上晃动的月影。齐悦绞紧了内`壁,像要让餮的一部分,永远嵌入自己身体里一般,蠕动着媚`肉,拼命地讨好。越来越快的摩挲,越来越紧的夹弄含吮,叫躺在底下原本沉稳淡定的男人,渐渐加速了呼吸,凌乱了心律。“我喜欢你,餮,我喜欢你,餮,我喜欢你,餮,我喜欢你……”齐悦卖力抬动着腰身,每上下颠弄一下,含吐一次肉`棒,就要这么重复一句。那一声一声虔诚的告白,含着情真意切的赤子之心,每一句都像是击打在餮心鼓之上的重锤,敲得他不堪忍受。“闭嘴……你闭嘴……”餮低喘着说,“你下面的小嘴张着还不够……唔……还要动上面的嘴,吵得我心烦软掉么……”“哪有……夫君明明……嗯啊坚实如铁呢……”齐悦闻言,刻意抬高了肉`臀,吐出一段含在穴`里的火热粗`硬,一边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抚摸,一边还恋恋不舍地继续夹动着冠状肉头,勾引着餮的肉`根,继续勃壮充血,颜色变得更加靡丽。餮认输一般闭上眼,任齐悦更加亲昵地搂抱着他,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胸口,激烈交`合的同时,两手抱得他如藤绞一般的紧。齐悦一声又一声的欢叫响在耳边:“餮……啊老公,我爱你!老公,我爱你!老公,我爱你!爱你,爱你,爱你……”那滚烫炙热的每一句爱语,已经超越了纯粹的爱`欲,升华成了痴情的种子,在餮的心头种下了一棵棵荆棘,扎得他生疼。第98章 还君自由终于,一场肉体的交`媾欢愉、勠力酣战终了,该是到了齐悦履行他诺言的时候了。两人穿好了衣衫,一前一后站在门边。齐悦依然保持着祭品形态,红莲般的十根长甲,虚虚覆在透明的结界上,开始集中意念,收敛阱阵:“镜山齐氏,御狩苍生,邀邪神饕餮入阱,以身献祭,与君同心,共享欢好。然,如今时移世易,危机陡生,权衡利弊,下此决心:吾齐悦,甘愿舍弃祭品身份,撤除阱阵,自封灵能,还饕餮以自由,断十甲以诛心!”随着齐悦话音落地,原本罩在房子周围的透明结界,发出了刺目耀光。与之前代表守护的白光不同的是,这一次,是代表焚毁的红芒。火光冲天,照亮了苍茫夜色,如同煊昼,但很快又平静得如同什么都没有存在过。与覆在结界上的灵能一同焚毁的,还有齐悦眉间、簇跃的九天明焰。当他额上的红印,终于燃尽消失的时候,齐悦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啊啊啊——!”象征着祭品身份的十根长甲,应声迸断,从相连的指肉上硬生生剥离、脱落下来。十指连心,血肉模糊,其痛楚,不亚于抽筋削骨一般的惨烈。齐悦犹如风中累卵一般,再也支持不住,颓然倒地了。从此,齐悦再也变不成祭品形态,饕餮终于自由了。餮缓缓迈过几步,自齐悦的身边走过。忽然,男人一勾脚尖,抬起美人下颌,逼迫虚弱不堪、倒在地上的齐悦,抬头仰望高高在上、如天神俯视蝼蚁一般看着他的自己。坚冰一样的狠话,无情砸在齐悦脸上:“有一句话,你真问对了。我恨齐魅,永远也不会停止恨他。而你呢,你不是他的替身,你连做他替身的资格都没有。你呀,你就是一个、一点都不好玩的玩具而已。现在我玩腻了,你可以滚了!”说完,餮不屑一顾地伸脚,狠踹齐悦,将他如一个破布玩偶般,踢得连翻了几个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在一声高过一声的狞笑声中,餮跨出了门槛,只给齐悦留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背影。餮走至清浅的月光下,心情愉悦地闭上眼,张开了双臂,身姿如同指挥交响乐:“不妨告诉你,你所谓的邪力,就是我对齐魅的恨意。现在,只要它回到我身上,就再也没有力量,可以阻止我与混沌融为一体,吞噬这世间的一切了……来吧,噬,你在哪里?回到我身上来!”感应到了邪神的呼唤,黑雾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齐悦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本以为末日就要来了。可奇怪的是,那些黑雾环绕着餮的周身,兜兜转转,像是寻不到入口似的,焦切地疾转,呼啸成风。餮也觉出了不对,他蹙着眉不敢置信地喃喃道:“怎么会……怎么可能……你说什么?什么你进不来了!我没有……我不爱他,我没有对他动心,我恨齐魅,我也恨他,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齐悦听闻了这些,像是垂死之人,忽而见着了生的希望。他勉力支撑着身子,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想要冲上去将他的餮紧紧抱住。然而,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夜空上方,忽然响起了直升机螺旋机翼的巨大轰鸣,探照灯将齐悦家房顶上的夜幕打得昼亮。一个久违的声音,透着妖里妖气的狐媚,通过扩音器响在了两人头顶:“饕餮哥哥,我来接你啦!哟,那东西收不回去啦?不要紧,不要紧,美国人正打算出大价钱买来做研究呢!”说着,空中漾起了一阵弥天黄雾,雾气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巨大的黄口袋,“腾”地一声,铺天盖地地在空中展开。原本环绕在餮周围的黑雾,倏地一下,全被吸了进去,鼓鼓囊囊胀了一袋,随后,那口袋又越缩越小,随着黄雾的消失,变化成了一个人形。直升机渐渐降落下来,齐悦终于看清了,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人是谁。那是千年之后,依然浓妆艳抹的帝江,只不过,他已很好地融入了现代社会。帝江穿着一身亮白紧身的名贵西装,胸口骚气地别着一朵红玫瑰,头发染成了长直的灿金色,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嘴唇抹成了夸张的血色,大晚上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蝙蝠羽翼形状的墨镜。为他驾驶直升机的,是一个黄毛的老外,粗膀子、大胡渣,满脖的青绿纹身。直升机里正播放着节奏夸张的摇滚乐,帝江展着手臂露出半个身子,对餮说:“哥哥,快上来吧!从此你自由了,让我们去创造一个新世界!let’s go—— to the america!”餮低头看了一眼抓着他衣角的齐悦,甩开腿,头也不回地走了。餮坐上直升机后,帝江还亲昵地搂着他的肩膀,不忘嘲讽了齐悦一句:“啧啧,小美人儿,千年前我让你陪我睡一觉,哥哥气得,差点要了我的小命!那时他那么珍惜你,你却伤了他。现在么,他整个人都是我的了,以后,他每天都要陪我睡觉了,拜拜~~哈哈哈!起飞,起飞!”齐悦就那样,一直昂着头,直到载着餮的直升机消失于天幕,变成再也看不清的光点。《邪神的祭品》现代篇·季二·阱中寒凉,完。第99章 脉脉忧思 第51章 陶铁得了齐魅的“拯救”,满脸胜利的得意,对着齐真一吐舌头、扮了个鬼脸,随后嘻皮笑脸地转过身去问齐魅:“家主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打算收我做弟子了?”齐魅心想:饕餮啊饕餮,你玩闹都闹到这镜山上来了。若你哪天起了兴致,不随手收了我这些小弟子的命,我就该庆幸了。我齐魅何德何能,岂敢收你为徒?齐魅表面不动声色,一撩衣摆坐下,两手压在琴弦之上,淡淡说了一句:“不收。”清远悠扬的琴音,便继续响在了溪畔。但这一次,琴声中那点晦暗的愁思,因着某人的出现,似已一扫而空了。“哈哈,哈哈哈!”众小童指着陶铁嘲笑道,“这下总死心了吧?我们家主亲口说了,不收你!趁着家主还没生气,识趣的赶紧哪儿来回哪儿去吧,否则,小心我们把你扛着扔下山去!”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下一瞬,陶铁在水中疾行了几步,来到了坐于岸边的齐魅跟前,抬手掬了一捧凉水,就往齐魅脸上泼。齐魅猝不及防闭了眼,下意识抬手去撸面擦水,可继而又有数捧溪水,接二连三地扑面而来。“让你不收我!哼,让你们一个个都瞧不起我,什么‘恪守平等’嘛,都是虚言,看我泼不醒你!收不收我?收不收我?”小辈们都惊呆了,堂堂齐氏家主,竟然被个无名小卒戏弄得睁不开眼。齐魅还要端着架子演戏,不得不佯装两人素不相识,只得一摆手道:“停!好好好,你去给我捉一篮子青蟹来,就当是你的拜师见面礼了。”啊?!众人心叹:家主该不会是被水泼糊涂了吧,为这来路不明的人,也可以坏了咱们的百年规矩?不过想想,不得收外姓弟子,倒也没有写进门规里明文禁止,只是历来没有先例而已。镜山上的大小事宜,向来凭齐魅一人作主,除了德高望重的长老之外,余人不敢有异议,小辈们心下觉得奇怪,倒也没人敢多言什么。第101章 关门弟子金风未起,还未至青蟹膏肥肉满的秋日,但镜山上的人抓取青蟹,可不是为了啖肉,而是将其浸泡酒中,品尝那醉蟹鲜美爽口的滋味。以齐真为首的一帮小弟子,因着陶铁刚才的出言不逊,全都联合起来刁难他。他们挡在陶铁面前,陶铁往左、他们也往左,陶铁往右、他们也往右,总之是变着法子阻挠他摸蟹。可架不住陶铁身姿矫健,三两步从空隙中绕过了众人,不断弯下腰来,出手如电,水花四溢间,不消片刻,还是被他捉了大半篮子。“嘿嘿,抓住了!啧啧,你们这帮调皮的小畜生跟我斗,还嫩了点……”陶铁捏着小青蟹的一只脚,把它吊在空中,看着它舞动其余七根长脚、挣脱不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盈盈地笑。他那句“小畜生”,明着是在说螃蟹,可画外音,分明是在暗骂小弟子们无能,把齐真他们气得够呛。不知是谁,直接将漂在水上的篮子给掀翻了,待陶铁再度回转身来,要将新捉住的小蟹放进去时,螃蟹早已爬得一个不剩,真真叫“竹篮打水一场空”。陶铁佯装焦急,大喝一声:“是谁干得好事!我的螃蟹呢,我辛辛苦苦捉的螃蟹呢?把我的螃蟹还给我,还给我,我还要拜师呢!”“好啊,这儿有一只,还你!”话音刚落,说话的小童火速走至陶铁跟前,一踮脚一抬臂,扯开他湿漉漉的领口,将一只张牙舞爪的青蟹丢了进去。“哈哈!哈哈!还你了,还你了!”众人见恶作剧得逞,纷纷幸灾乐祸地鼓掌看好戏。我们可没有用灵力哦,就让你口中的小畜生,替我们来教训你吧。那边的琴声立马停了,齐魅神情紧张地站起身。他倒不是怕塞进衣襟的小蟹会伤了陶铁,他是怕,万一邪神真被激怒,后果不堪设想。那些无知的孩童们,还真把他当个软柿子捏么?“胡闹!是谁教你们的待客规矩,还不快给这位哥哥赔礼认错?”家主一声吼,把小童们震得心惊。平日里的齐魅,素来温文尔雅,待小辈们更是谦和有加。印象里,他从不曾为什么事情失过风度,今日这是怎么了?被泼了水,失了颜面,却还破例,给这来路不明的男人开了拜师条件,众人为他出气,他还不领情,如此大声喧斥。小童们面面相觑,谁也不肯道歉,心里头好不委屈。陶铁装作受惊跳脚的模样,一边捏着衣衫,急急抖动,一边夸张地“哇哇”大叫。直到将那螃蟹,从衣摆下面抖落出来了,他才转过身,一路趟水,向着齐魅小跑而来,口中诉苦道:“家主——你瞧瞧那只小畜生,把我欺负成什么样了!”又是一语双关的暗喻。他掀起衣衫的角度,背对着小童们,又离得远,其他人看不到,只有齐魅一人能瞧得真切。齐魅看见了骇人的一幕,如遭雷击,怔怔然立在那里,满心满眼,都是陶铁腹上忽然钻出的怪舌、以及它糟了无数凌虐的凄惨模样。这一次,齐魅终于正面瞧见了,附在男人身上的寄生异物:一根血红的长舌,足有成人的两掌长度,它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似的,对着齐魅焦躁不安地扭动着舌身。虽是头一回亲眼确认,但它冰凉的触感,齐魅并不陌生。可让齐魅神色陡变、触目惊心的是,舌身上附着一道道凌厉的伤痕,有的是结了痂的深紫,还有的是透着淋漓血光的新伤,绝不是刚刚那小小的蟹钳蟹脚,可以在瞬息之间划出来的,而像是在数月之间,被某人以极为尖利的器物,反反复复刮刻出来的。而除了邪神自己,谁又有那个本事?虽然陶铁什么都没说,但聪慧如齐魅,只稍看上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齐魅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两人在南馆之中,明明互生情愫,陶铁却要单方面戛然浇熄这场心火,毅然决然地离他而去。传说中的饕餮,腹上生有一根淫舌,淫舌生性本淫,融合食、性二欲为一体,贪恋着它所选中的肉`穴。恐怕男人是不想将齐魅的身子与它分享,但怕体内淫`物失控,故而在离去的数月间,反复折磨它,直到把它驯服得,再也不敢肖想齐魅的身子,才再度上镜山来寻他。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人可以傻到饮鸩止渴,将一段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的情,珍惜到了如此地步。齐魅可以想象,陶铁咬着牙,凌虐自己身躯的模样:冷汗自他的额间垂下,男人痛得青筋暴起,却心甘情愿,只是因为他的心中装着自己。如此情义,叫本该身为饕餮死对头的自己,如何堪负?齐魅藏在衣袖中的指尖,微微颤抖。这一刻,他心中的天平已然倾斜了。什么苍生正义、御狩重责,在如山似海的深情面前,统统化为了虚无的空壳,不堪一击地碎裂了。齐魅红唇微启,张了半天,却只吐出一句:“痛吗……”陶铁知道齐魅懂了,便让饕缩了回去,否则,沾湿的衣衫贴在身上,易在其他人面前显了形。他放下衣摆,满不在乎地回应道:“痛。但为了能做家主的徒弟,值。”齐魅深吸一口气,罢了,陶铁此番上镜山来,无非是想和自己在一起吧?如果存着恣意破坏的企图,早不该是这样的出场方式了。收,当然要收。何止是收个徒弟,齐魅恨不得把他收进自己房中,做那结发欢好的一世夫妻。可惜,世事总是不能尽如人愿的,但若能多维持一日欢愉,也是好的。齐魅嫣然一笑:“好,从此以后,你就是我齐魅的关门弟子了。虽然你年长,但和齐真他们,只能算是一辈,且你入门在后,只能算作师弟,你有无异议?”“没有,”陶铁嘿嘿一笑,欠身拱手行了个拜师礼,“多谢家主——哦不,我不姓齐,该称呼师尊才对啊。多谢师尊成全!徒弟姓陶名铁,师尊以后就唤我阿铁吧。阿铁定当尽心尽力,努力学艺,除邪伏恶,伺候师尊,唯师尊之命是从也。”齐魅一抬手:“齐真,把你的抹额给我。”按照齐氏一族的门规,孩童们到了十五岁的豆蔻年纪、开始修灵时,便要系上紫色抹额,代表正式入门了。可眼下,齐魅手上没有多余的抹额,就想先借齐真的一用,给陶铁一个名分。“这……”齐真尚在犹豫。只见陶铁假模假式,也对着小齐真作了一揖:“多谢齐真师兄。以后阿铁入了门,自然也当尊敬师兄的。”齐真毕竟是个孩子,见方才还跟自己斗嘴的高个儿男子,这会儿低眉顺眼地称自己为“师兄”了,顿时飘飘然没了脾气,一解抹额,递到了齐魅手上。“阿铁,你来……”齐魅一招手,那语气里,含着万千柔情。陶铁湿漉漉上了岸,额上的发丝还滴着水,往齐魅面前一跪,含光带雾的眸子仰起,望定了齐魅,含情脉脉,等着“师尊”给他授抹额。齐魅纤指翻动,那绑在心上人额头的,哪里是代表守戒自律的抹额?那分明,就是一段解不开、又断不了的孽缘红线。第102章 干柴烈火齐魅伸了小指,将系带时、不小心压在抹额下的一缕青丝挑了出来,温柔地帮陶铁拨至耳后。系着深紫色抹额的男人,跪在地上灼灼凝望着他,就像是众目睽睽之下,刚得了什么定情信物一般,目含欣喜。齐魅转头对小辈们说:“今日我收阿铁为关门弟子一事,你们几个要记得保密,尤其别让长老们知道,晓得了么?”其中一个小童不解问道:“为什么呀家主?那他不跟我们一同吃住、修灵么?”齐真被叫了一声“师兄”之后,心就自然而然偏向了陶铁,他一拍那不开窍的同辈道:“这有什么不懂的?咱们齐氏,向来不收外姓弟子,今日家主破例开了恩,是看在阿铁师弟执着的份上。可若是这事传扬出去,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咱们开了先河,涌上山来,个个都要拜师,咱们应付得过来么?” 第53章 “死而复生?”齐魅立刻抬眼,含着惊诧望向餮,“你曾经,死过一回?”圣人云,“死生之外,再无大事”,可对于餮来说,似乎连死亡,都算不得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男人笑得淡然:“是啊,是死过那么一回。”齐魅闻言,心头一揪,忙追问:“怎么会?”“顽疾而已,随我母亲。”餮的语气,听似不在意,实则隐含着一丝伤悲。齐魅听出来了,忙说喜欢餮,想要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情。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他的身世,娓娓说与了齐魅听。餮的生母,是个大户人家的妾,身体不好,不幸早故。父亲本就有正房,妾室死后,很快又收了伺候她的丫鬟填房,因而对他母亲的死,不甚伤心。当然,餮原本的真名不叫餮,齐魅问他叫什么,餮摇摇头不想说。他说,那已是上辈子的事了,与他早无关系。这一辈子,他就叫餮。父亲怕餮遗传了母亲的孱弱,逼他习武,他踩水捞起香囊的轻功,便是当时的师傅所教。可他过了弱冠之年,身体还是现出了顽疾征兆。父亲知道药石无用,且他不缺继承的儿子,因而很快放弃了医治,找了一副棺材将他埋了。正房夫人不许他埋进祖坟里,找了个风水先生,打点了银两。先生胡诌说,餮是八字冲煞,进了祖坟怕是要晦及其余子孙的。父亲一听,生怕餮再克死其他儿子,差人随意找了一处偏远的村落下葬。因此,餮恨极了张天师之类的骗子,当初故意出掌吓他。餮说,死了的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深沉的大梦。他的身子进入了一片黑暗中,意识也是。虚空中,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声音,那东西对他说,他命不该绝,因为他是饕餮,他是与天地同寿的上古邪神。当他再度醒来时,腹上便有了一根蠕动的东西,背后生出了一只会动的妖目。他只稍抬手,略动心念,压在上方的棺材板,便应声而破,他从地下破土而出,见到了上方的村落里,正在祭祀邪神饕餮。他明白了,那些愚昧的村人举行的仪式,真的引来了邪神的意识。可邪神没有选择他们奉献的祭品,而是选择了自己,让自己成为了它。后来,他每每见到有人再搞邪神祭祀,总要去搞些破坏,譬如南馆鸨父遇上他的那一次。“我也不想自己变成这样的!”餮的脸上,难得露出痛苦迷茫的表情,他从来都以玩世不恭的笑,来掩饰内心的无措,“这些年来,我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挣扎。我究竟算是个什么东西呢?我还能算是个人吗?魅官儿,我也希望我是,我真的希望我是!那样,我就能和魅官儿你尽情结合、白头偕老,不用被脑中、饕渴求的嘶叫,吵得头痛欲裂。可是我清楚地知道,自我断了气、再度醒来的那一刻开始,我早已经不是人了,不是了……”齐魅扔了帕子,用力搂住了餮。他想不顾一切地拥抱他,陪他天荒地老,安慰他心中的孤寂与苍凉。托身为邪神的肉身,不是他可以选择的;就像两人的敌对立场,不是齐魅刻意忽略,就可以轻易抹去的。但是齐魅偏不信邪,他觉得,既然男人原本不是邪神,就一定存在着什么法子,可以让他复原。只是,他们需要时间,一起去慢慢寻找而已。思及此处,齐魅从塌上翻坐起来,罩了外衫,向铺撒着水银色月华的外间走去。今日白天离开山洞之时,餮曾拉着齐魅的手,依依不舍地问他:“一定要回去睡么?今晚你就睡在这里陪我,我保证不让饕碰你,好不好?魅官儿,我想你想了几个月,好不容易见着了,别走好不好?”当时山上还有诸多杂事,等着齐魅这个家主回来处理,且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抛下餮,一人回来了。此刻齐魅推开门,在心中默默答道:“我也想你。等等,我这就来陪你。”第105章 陌尘回山一轮清冷的皓月,皎然悬在崖石之上。夜幕下的银川,流得静谧,清泉小瀑,奏着怡人心曲。齐魅站在山洞边上,举头仰视明月,额前月白束带,与青丝一道,泻在清瘦的背脊之上。许久,他缓缓叹了口气。真真到了餮住着的洞前,他又犹豫了。两人之间,无名无分,自己这样不顾廉耻,主动找来与他宿在一起,算是什么呢?月下偷情?越矩随心?就算是寻常夫妻,也当先有三媒六娉,后才能享,一屋同眠的亲密。更何况,餮不仅仅是个男人,还应是他的敌人。如果任着两人的情,就这样毫无节制地发展下去,那日后若真到了难舍难分之时,再生出些什么巨大变故来,自己又当如何处之呢?齐魅驻足徘徊了许久,心里头一杆秤,反反复复,上上下下,倾来倒去。淡白的月光,冷却了他的冲动,与餮初重逢时的喜悦,以及对他身世的感怀,渐渐被习惯性的克制和矜持所取代。齐魅低头,盯着自己胡乱踏步的白色鞋尖,只恨这一双脚,没有主张,不知该往何处走,才是正确的方向。然而这时,背后一个熟悉的甜音响起来,打断了他凌乱的思绪:“魅哥哥——表哥,你果然在这里!”齐魅回头,见陌尘扬着发辫,携着满身喜气,踏着轻快的小步而来。她并拢二指,指尖蕴着一点灵光,在空中转着圈舞动。她的身前,飘着一根洁白轻柔的鸟羽,那羽毛虚浮在空中,同样散着淡淡灵光,似有灵性似的,自个儿跑在前头,给陌尘带路。齐魅定定站在那里,一下子有些回不过味。他本以为,陌尘在龙崖,还要呆上好一段日子,至少要好好陪陪她父亲母亲,尽足了孝道才会回来。严格说来,陌尘不算是齐家的人。她姓虞,叫虞陌尘,在出阁之前,本该在龙崖上好好呆着。可陌尘与齐魅,自小就有两族长老们共同定下的婚约,父母又对她这颗掌上明珠,格外的娇宠,她既喜欢追随齐魅,便也由着她,成天地往镜山跑,反正这对青梅竹马,迟早也要成一家。久而久之,连陌尘自己,也把镜山当成了家,而把回自家,当成了偶尔的探亲客居。陌尘的突然出现,叫齐魅本就纷乱的思绪,变得更加烦杂了。是啊,怎么能忘了,自己是已有未婚妻之人呢?白日里一激动,竟想着和餮天荒地老。即便真能如此,那么陌尘又要怎么办呢?齐魅对陌尘,谈不上有多喜欢,但也绝无厌恶。当初命她先行离开,调查有关餮的事,陌尘尽管有过犹疑,但还是听话地去了,没有搅了南馆的局。因此,陌尘在他心中,一直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妹妹,虽然偶有任性,但好在凡临大事,还是个能识大体、善良聪慧的姑娘。因而过去,对于指腹为婚的事,齐魅也无多少反感。在遇到餮之前,他生性淡然,觉得男人这一辈子,既然总要成亲,娶一个像陌尘这样的姑娘,延续香火,倒也不坏。可是近来,不知是不是齐魅心中暗涌的相思,在面上越来越藏不住,陌尘心中,渐渐浮现了危机感。从她蛮横拔了琴丝,让代表思念的琴音、再也奏不完满开始,到她如今,披星戴月地赶回来,用父亲送她的灵羽,来追踪齐魅的形迹,事事处处,透着不自觉想要抓紧未婚夫的心思。“陌尘,这是什么?”齐魅望着那片越飞越近的羽毛问。那小东西最后,干脆都靠到他身上来了,亲昵地贴在他细窄的腰间,一下一下地拱,像是要透过衣料,拱进内里去似的。“收——!”陌尘收了二指,灵光消散,羽毛也像失了魂魄,飘飘荡荡,无力地落了地。她笑嘻嘻对着齐魅言道:“哈哈,爹爹送我的比翼鸟翎羽,果然好用。”第106章 灵羽寻踪“比翼鸟?”齐魅乍闻其名,心下便有了大致猜测。苍生驯狩虞陌宗,即陌尘的父亲、齐魅的表舅,一生驯化过的奇珍异兽,不在少数。龙崖之上,囚着的、养着的、改邪归正自愿留下追随于他的四海灵兽,多不胜数,除了特别凶悍的邪祟妖物,需要借助苍生御狩齐氏的力量、帮忙收服之外,多数驯善无害的生灵,直接归了虞父的管辖。传闻中的比翼青鸟,究竟长得什么模样,齐魅从没有见过,但今日所见之物,想必就是它、或者“它们”的羽毛了。齐魅料的果真没错,陌尘回应道:“是的。这一双呀,就是比翼鸟的两片羽毛。自然,是分别出自一雄一雌,两只鸟儿的身上。魅哥哥可别小看了这两片羽毛,得之不易啊。据爹爹亲口跟我说,一对比翼鸟,是极其爱惜对方的灵物,他们见到主人从对方身上拔毛,都会心疼得淌下血泪来,嗓间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啼。爹爹心慈,因而只各拔了一根,免得他们哭哑了嗓子,哭瞎了眼睛……”齐魅听到这些,不由动容,想来这世间,竟还有如此情深似海的生物。比起那灵鸟儿,对彼此的忠诚笃定、痴心不移,自己明明与餮两情相悦,却顾虑颇多、徘徊不定的这份心,实在是连牲畜都不如了。如此想着,齐魅又不由偷偷地斜目,望了一眼洞口。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齐魅心头着实吃了一惊——餮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洞口,隐在月色的明暗疏影下,无声望着这边。自然,自己与陌尘的亲密,又一次映在了男人眼里。过去在南馆之中,为了彼此试探较劲,齐魅也曾借了与陌尘的婚约,来激陶铁。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齐魅,已然明了了对方心意,他此刻一点也不想,叫餮见了这一幕。对面的陌尘,沉浸在比翼灵羽的神奇效用之中,没瞧出齐魅的神色微变。她蹲下`身,捡起垂落的羽毛,小心翼翼收进袖里,继续噙着一丝小得意道:“表哥你不知道吧,在离山之前,我悄悄缝了另外一根、与这配对的羽毛,在你腰间的束带里。当我要寻你时,只要在方圆百里的范围内,驱动我手上的这一根,那么它就会感应出你身上那根的位置,带我找见你……”什么?原来陌尘,竟在自己毫不知情之时,在他身上设了这样的“机关”!齐魅有些后怕,如她今日白天就提早赶回,那么自己将餮藏在洞里之事,恐怕早已传得尽山皆知。又或者她再来迟一步,兴许就能眼睁睁瞧见自己的未婚夫,同那个疑似邪神的男人,并肩躺在一起。齐魅不敢想象,会跟一把琴置气的陌尘,如若知道送琴者,此时就在此地,会闹出多大的动静来。好在餮那边,一直很安静,似乎没想要上前来,暴露两人的私情。为今之计,只有赶紧带着陌尘离开,回头再寻机会,好好向餮解释了。“陌尘,咱们回去吧。今夜月色甚好,我一时起了兴致,想出来走走散心。如今走了一阵,我已有些困倦了。且你连夜赶回,一路风尘,也该回去早些休息才对。”齐魅无奈迈开步子,忍着隐隐愧疚,一狠心将餮的目光撇在了身后。可他万没想到,向来乖巧听话的陌尘,今夜竟然转了性子,猝不及防,扑到齐魅的怀里来了。姑娘眉目含情,含羞带怯的一张小脸,紧紧贴在了未婚夫的胸口,口中轻喃道:“急什么嘛?魅哥哥,咱们已经好久,没在这瀑布下一同赏月了。你还记得吗?小的时候,你最喜欢在这里同我玩耍,我记得有一次啊……”第107章 不可自拔陌尘这一趟回龙崖,可不仅仅是为了探望父母那么简单。探问关于琴弦的事情是一,可更要紧的,是向母亲讨教,这抓牢男人的功夫。陌尘的母亲,跟随姐姐嫁到镜山,耳濡目染了江湖气,自然不似娇羞矫作的寻常女子。当年,她为了拢住心上人的心,可没少使“非常手段”。据说虞陌宗年轻时,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一代翩翩佳公子。他起初,对陌尘的母亲没上过什么心,可在某次镜山拜会、酒过三巡之后,两人不知怎么,就花前月下、越了礼矩。肌肤之亲后,夫人肚里有了陌尘,虞陌宗只得奉子成婚,将她娶进了门。这番“高明”的手段,叫虞夫人至今说来,都颇感自豪。陌尘此次向母亲取了经,自然在行事作风上,都更为大胆了些。 第55章 蠢蠢欲动的淫舌,趁着两人迷乱之际,已经兀自扭动着,顶开了齐魅的裤腰,见缝插针地钻了进去。“啊!别这样,饕!”藏在亵裤中的玉`茎,猝不及防被凉物舔过。齐魅悚然一震,总算从专注对视中回过神来,急忙伸手掸走怪舌,捂住裤腰,像守卫阵地一般,拼命护着自己的清白。餮见了齐魅慌张失措的模样,满意地一拍饕,怪舌缩了回去。男人目光灼灼,望着身下的齐魅:“哈,我说什么来着?我天不怕地不怕的魅官儿,总算知道害怕了?”看到餮总算露了笑容,齐魅松了一口气。虽然那处隐秘的部位,头一回的“亲密接触”,竟是叫饕给占去了便宜,但只要餮不再为了陌尘的事跟自己冷战了,那便是值得的。反正来日方长,他和餮今后要如何“更亲密地接触”,总会想到法子的。“下回别再随意惹火,知道了么?否则,我真不敢保证,它会对你做出什么来……”说着,餮爱怜地点了一下齐魅的鼻头,以示小小的惩戒。餮是这么的宠着自己,即便明知自己已有未婚妻,即便亲眼目睹了自己与陌尘的肢体接触、纠缠不清,即便明知自己所在的镜山,是死敌汇聚的龙潭虎穴、不该踏入一步,即便他可以轻而易举、大闹镜山,将自己置入两难之境,可他什么也没有做,连多余的半句抱怨都没有说,连惩戒的动作里,都带着浓浓的珍惜与疼怜。齐魅如此想着,不自觉热了目眶,他对这个男人的爱,与日俱增,与静好的岁月,一同添长。“傻瓜,你怎么哭了,嗯?就这么委屈?今天晚上,心里有委屈的,应该是我才对吧?”餮一边整理着齐魅的额发,一边帮他拭泪,柔声打趣道,“哦……我知道了,你是不甘心,被饕吃了豆腐,因为它不是我,是吧?那这样,你求求我,我就用上面说话的这条舌头,再帮你舔一下,好不好?”齐魅被餮逗笑了,他吸了一下鼻子,堪堪望定了餮问:“为什么?为什么可以为我做到如此地步?你明明……你若想对付陌尘的话,我阻止不了……”“唉,”餮作势长叹了一口气,屈起一条长腿,旋身半仰坐起来,举头望天感叹道:“诛人有什么用?攻人要攻心。杀了她,你不仅恨我,还会一辈子念她的好。我想要你觉得欠我的,一辈子念着我的好。我餮看上的人,如若连自个儿退婚的勇气都没有,那就不配我爱他!”这一字一句,都烙在了齐魅心间。他不发一言,却在心中默念,一定要让自己,配得上这世间、最珍贵无比的爱。“那个……就没有办法么?”齐魅轻问,同时解了头上抹额,持着白绦,就着餮肚腹上的细窄肉缝送过去。餮警惕地推手,阻止了齐魅更进一步的动作:“你要做什么?”齐魅怎好意思说,“我想把舌头拴上了,同你尽情欢`好”,可他剪着春色的眸子里,分明就是这意思。他道:“用这布条,把饕缚起来可好?”餮会意了,原来他的小情人,是迫不及待想向自己献身了,他可真是比自己还心急。唉,可惜啊,餮清楚地知道,要想镇住饕,不让它在行房时、于自己脑中疯狂嘶叫的唯一法子,就是以身献祭,让齐魅成为邪神的祭品,再以他的心头血,染红自己的青丝,以二人结发之血作为绳镇,绑住齐魅的乌辫,缠在长舌顶端,才能诱它短暂安眠。可这就等同于,要一个素来自持正义之人,抛却了立场,坠入邪道。就算身为苍生御狩的齐魅自己,破天荒地愿意答应,他餮,也是千般万般地舍不得。练了邪`淫媚术,一旦变为了发情之态,他的齐魅,就不再属于他一个人了。届时只能任由体内、那不受控制的狂暴淫`兽,糟践侮辱,在他珍惜的蜜`穴里肆意进出。不行,绝不可以。餮忍住了,没将此法同齐魅说。他只道:“那可拴不住它,你瞧。”言毕,他撕了衣衫一角,召出长舌,将布片放到它旁边。齐魅眼见那情形,骇得不可思议,肉舌上,陡然伸出了无数根血红倒刺,细小尖利,瞬间将布片划得粉碎,随后又倏然隐没了。齐魅倒吸一口凉气,他终于清晰知道,那些与饕合`欢过的南馆小倌儿,究竟遭遇了什么惨事。看来,邪神就算再爱自己,他也还是嗜血危险的邪神。“瞧见了?如若刚才那是你的抹额,那明日里,你额上就要空了,到时你堂堂家主的威仪,恐怕就要扫地喽。再说,刚才那个臭女人的手勾过的东西,以后少拿来碰我,哼。”齐魅打趣回道:“哟,这么说,我这身子还被她的脸蹭过了呢?你是不是以后,都不屑碰了?”餮哪里真会嫌弃齐魅?但他心想,不碰也好,反正,想“碰”也碰不了。于是他道:“不碰就不碰,除非你求我。”齐魅才不跟他一般见识,他托着腮帮子若有所思:“既然抹额不行,那……酒呢?咱们想法子,把饕灌醉好不好?”第110章 醉酒长老第二日,镜山腰上,某处幽静雅致的木轩小院中,摆着一只半人多高的大酒缸。缸旁卧着一位老人家,歪歪扭扭斜靠在缸壁之上,呼噜呼噜,鼾声打得震天响。小老头虽已白发苍苍,一把银丝,乱蓬蓬结在头顶,发髻上胡乱插着几根不羁野草,看似是不修边幅的一个人,但却鹤发童颜、面色红润,一看便是大器已成的修灵之人。他便是自小、将齐魅一手带大的齐欢长老。齐魅的母亲,在生他时,不幸难产而亡。齐魅,是齐氏古书预言中、不世出的少年才俊,他的降生,就好似上天专程派来,应对邪神饕餮苏醒降世的救世星。而他的父亲、上一代的齐氏家主齐环,却并无过人才干,但他有着一颗恪尽职守、守护苍生的勇武之心。齐环于齐魅五岁那年、孤身对阵狰兽之时,不幸丧命于凶兽的利爪之下。齐魅同餮为人时一样,也算是半个孤儿。但是,有疼他、宠他、尽心尽力教导他的齐欢长老与他为伴,齐魅从不将自己,看作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之人。因而,当他听说了餮的悲凉身世,尤其是形同于无的父子情,内心里唏嘘感怀的同时,也对自己拥有齐欢长老的疼宠,更感庆幸了。身为家主养父兼师傅的齐欢长老,是整个镜山之上,阅历最深、年纪最长、修为最高之人。按理说,他也应最为德高望重、受人尊敬,可是瞧瞧他如今,醉卧花荫下、不知今夕几何的样子,哪有半点首座长老的威严?齐真踩着猫步,坏笑着,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老头儿,把耳朵凑上前去,听他在梦中叨念什么。只见长老口唇微张,喷吐着浓浓酒气,喃喃动唇,吟着一首什么歪诗。“愿为山中鬼……一日得三醉、唔……”他打了一个酒嗝,闭着眼睛砸么了一下嘴,继续念道,“……漫漫芳草斜……犹送东流水……呼……呼……”念完了诗,酒鼾又自动续上了调。“嘿嘿,还是高低错落音的呢……”齐真以手捂唇,对着远处、注视这边的齐魅和餮,动着唇型窃笑。齐魅朝他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赶紧按照商量好的办。齐真点头,无声答了一句“好嘞”,随后从齐欢长老头顶拔下一根野草,轻轻捏着一头,另一头,对准了长老正在大声出气的鼻孔,一点点塞了进去。长老立刻感觉到了痒意,不自觉抬手去撩,挥开了那根杂草,翻了个身,朝着另一面睡去。齐真这顽皮小童,戏弄长老、得了乐趣,一边贼笑,一边又凑到另一面去,继续深入老头儿的鼻窝里去捣弄。“阿——嚏!”齐魅见长老终于醒了,赶紧拉着餮,向齐欢瞧不见的木墙后头躲去。老头儿身子一震,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一睁眼就瞧见了齐真这个作怪的小畜生,气得操起一旁的木棍,摇摇晃晃,追在小兔崽子的屁股后头打。当然,长老不是真心生气,而是童心未泯,故意与最年幼的小辈嬉闹着逗趣。齐真哇哇叫着“家主救命”,却故意与家主他们躲着的方向背道而驰。好一招“调虎离山之计”,齐魅“见色忘义”起来,真是连最疼他的长老都算计。可是,为了能让把饕彻底灌醉,有什么招儿是他不愿一试的呢?“快跟我来。”齐魅拉着餮的手心,笑嘻嘻地往那个大酒缸小步跑去。两人站在酒缸边上,餮朝着缸中、晃荡摇曳的水波望了一眼,含着戏谑笑意问道:“我的魅官儿,是想把我也酿成一只醉蟹?”齐魅爱食醉蟹,昨日初见时,还叫餮抓来,当作拜师的见面礼,此时面对一大缸酒,正好被餮拿来打趣。可惜,满满一篮子的“情义”,叫小鬼们破坏,全数作了空;幸好,他的美人,现下里已经入了自己的“情篮”,再也跑不脱了。齐魅巧笑的倩影映在水中,眸中半漾着期待的羞怯,好似含了一泓碧波:“醉了……才好行事。”眼前这缸子陈酿,可是大有来头。据齐魅说,这是他的师傅齐欢长老,独门创制的秘方。即便是平日里酒力过人、千杯不醉之人,只肖尝上一口,便能痛快醉上三天三夜;只肖饮下一杯,便能一连百日,醉得人事不知;如若灌上整整一壶,就如同那嗜酒的山鬼一般,快活赛过神仙,酣畅淋漓醉上一千天。故而此酒,名“山鬼千日醉”——自然是齐欢长老自己,给胡乱杜撰的名。其效用是否果真如此神奇,倒也从未有人试过。只知自酿酒之日起,齐欢长老就再也没全然清醒过,即便醒时,也跟醉了一样疯癫。齐魅过去于南馆之中、逢场作戏之时,也常饮酒,他的好酒量,就是叫齐欢长老给教养出来的。他相信,这酒定然可以将饕熏醉,届时,他们与餮便可以……“哦?魅官儿想与我行什么事?”餮明知故问道。他并不认为,泡在这烈酒里,就能让身上的妖目、淫舌麻痹,否则,邪神还需要什么祭品呢?可对于他来说,能亲耳听闻齐魅承认一句,想同自己欢`好,便如同饮了醴酒一般,人未醉,心先醉了。“好啦,”齐魅笑得赧然,一推餮道,“快快下去罢。否则,待我改了主意,不与你行那好事了,你岂不是肠子都要悔青?”第111章 鸳鸯戏酒缸中水面上,飘着一把酒壶,壶嘴弯弯,是碧色琉璃的材质。盛酒时,壶身剔透晶莹,是平日里,齐欢长老靠在酒缸边上,打酒自酌的雅致饮具。餮伸手摸了摸那凉润的材质,思忖着问道:“难道非要下去泡澡不可?用这壶身盛上一点,直接浇在饕的淫舌上,行不通么?” 第57章 当是时,一阵悦耳至极的清脆铃音,踏着渺渺的节奏,似从遥处,行山步林、穿花过叶而来,叮叮当当,涉水而近,直到其终于悬停在了耳畔。齐欢好奇地睁开眼,见一风姿绰约、曲眉丰颊的绝色女子,就蹲在自己身旁,对着自己盈盈巧笑。年轻的齐欢,究竟不似现在的老脸厚皮,被那女子一瞧,当即红了脸,三魂七魄好似离了体,眼睛里就只剩下,红颊染霞、目含桃花的美人笑了。恍惚间,女子伸手,窃了漂在他身旁的酒囊。美人手腕、脚踝上戴着的两对铜铃镯,又“丁呤当啷”响起来,那姑娘趁着齐欢尚在发愣,起身翩然离去。那千日醉的配方里头,含着一味配料,须用瀛山上空、百年难得一遇的蒸腾紫雾作引,是齐欢托了出海的朋友,好不容易弄到的稀有仙雾,因而只此一点,再多也无。即是说,这千日醉缺了这独一味,便再也不成佳酿,无法醉人千日咯。可此刻的齐欢,被美人慑去了心魄,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那美酒的去向?他喃喃动着嘴皮问道:“等等!敢问姑娘芳名?”美人驻足,顾盼回眸,轻启朱唇,吐出两字:“山鬼。”自此,便消失了芳踪,化作了齐欢再也看不见、捉不住的虚影。从那日起,齐欢便患了日益严重的相思疾,他苦饮那缺了紧要配料的烈酒,却无论如何都醉不了,但整个人丧失了精气神,每日里浑浑噩噩,连灵镜也不想守了。那苦差事,便落到了他的师弟齐肃肩上。而他倒好,疯了一般,漫山遍野地找“山鬼”,可一连找了这许多年,依然一无所获。灵镜固然可以照出邪灵祟物的异动,但山鬼并不害人,也就没有煞气,不能被灵镜探知。原本一个天资大好的青年才俊,却因为恋上一个无终无果的残影,而失魂落魄,且还是本该与齐氏一族对立的山中精怪,真是叫人唏嘘。也叫齐肃长老拿来,当作了反面教料,训诫小辈弟子:“你们不好好修灵,是不是打算,学你们齐欢长老那样,一辈子糊里糊涂,一事无成?”究竟如何才算得是“有所成”,小辈们不知,难道要像齐肃长老一样,整天吹胡子瞪眼睛,叫人见了畏惧,才叫“大成者”?但齐肃的教诲,还是起了一些微妙作用,齐欢在小辈们心中的长老形象,一落千丈,成了一个人人都可以讥嘲的笑话。但齐欢自己并不在意,他依然吟着他自作的《山鬼》诗,佯装喝得酩酊大醉,思念着他的精怪姑娘,将齐氏一族的门规,视作粪土。这些个往事,昔日里,连对齐魅他都不曾说过。齐魅只知师傅早年,大概是受了情伤,整日里惦念他的“山鬼”,却不知,个中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烂漫邂逅。齐欢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一见了陶铁这小子,竟然就跟有缘遇着了知音似的,一股脑儿,把压在心头的酸苦吐了出来。“这么说,只要帮师祖您,寻着了这神出鬼没的‘山鬼’,就可以找回这稀有的千日醉?”餮听完了讲述,摸着下颌忖道。“不不不,那美酒,恐怕早就被山鬼姑娘给饮尽了。这么多年来,她都没再现过身,怕不是长醉不醒了罢?如若此生有幸,能再见她一面,我宁愿不要那美酒,只想对她一吐思念。不不不,只要能让为师,再看一眼她的如花美靥,哪怕不言一句,我也今生无憾了啊……”啧啧,这等深情,让齐魅和餮,颇感惊诧。没想到这看起来醉生梦死、万事皆不放心头的老头儿,还是个一等一的痴情种。餮与齐魅交换一个眼神,他泛着粼粼波光的晶眸,分明在告诉齐魅:我对你,也是一样。齐魅甜在心中,面上却不露喜色。他听餮的语气,似是胸有成竹了,想来他与那山鬼,皆不是凡人,兴许这男人,真有什么鬼主意。于是他探问道:“阿铁,你这样说,难道是有法子,帮师傅寻那山鬼?”第114章 踏游芳丛餮告诉齐欢:“徒孙不才,法子呢,心里头倒是有一个,就是不知灵不灵验。还请师祖稍安勿躁,待我与师傅二人前去寻她,待把那神出鬼没的精怪姑娘给觅来,非要她亲自上前,给师祖您请礼不可。再让她好好地,陪您叙叙话,以慰师祖多年的相思之苦。”齐欢忙道,哪里哪里、不用不用,可千万别难为唐突了佳人,但随即一转念,忙不解问道:“不对啊,你小子初来乍到的,又没什么修为,能有何妙法?又为何,不让我一同前往?”餮心道:若是让你老头儿跟来了,我的身份岂非要暴露?但面上,他自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师祖啊,如您所言,您老人家痴心苦寻了这么些年,尚且未能觅得其芳踪,我一介无能小徒,又能有什么通天本领?不过是跑跑腿、卖卖力气的苦差事罢了。我呀,打算漫山遍野,一处处地喊,一声声地求。兴许,那“山鬼”姑娘,能被徒孙这金石诚意所动,肯出来见您了呢?因而您呀,就踏踏实实在这儿歇着,耐心等着吧。如若真的寻着了佳人,您总不能是这幅打扮相会吧?总要摆足了架子,待徒孙通报一声,您再好好梳洗一番,打扮得跟昔时一样,玉树临风,才好让美人,对您高看不是?”齐欢低头,看了看自己邋里邋遢的样子,连声道:“有理有理,还是阿铁考虑得周全……对,我可不能这副模样见她!”说着,他就急急忙忙冲进屋里,兀自梳洗去了。齐魅与餮对视一眼,无奈耸肩,折眉一笑。唉,师傅总是如此神神叨叨,叫你看笑话了,不过,能这般轻易蒙混过关,真好。片刻后。“餮,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这句问话,好生熟悉。数月前,春暖花开之际,齐魅被餮蒙着眼,带到东山矮坡之上,去乘古松秋千的那一回,齐魅也是如此地问餮。只是彼时,两人初识,还要装模作样,两手之间隔个香囊,以避相触。而如今,两人互明了心意,仗着这林深草长、掩人耳目,便趁四下无人,如胶似漆地牵在一起。手心贴着手心,心心相抵;双目望向双目,目含秋波。与子携手处,遍踏游芳丛;镜山藏情处,与君共从容。餮的脸上,挂着一抹明媚笑意,举目凝视前头芳径,娓娓说道:“还记得么?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立船头摇桨,你坐舷边望月,那晚,我对你说过什么?”“你说要把我拐跑,带我去天边……”齐魅的回答,含着春江花月的柔情,两人今日的如糖似蜜,是初见时的他们,怎么也不会料见的。原来,心动叫人不能自已,情意,从此如潮升月落一般不可抗拒。“哈哈哈,当时你还问我,去天边要做什么;如今,是想也不想地随着我跑,”餮又忍不住调戏齐魅,“你说说,你这是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齐魅心里头,隐隐蒙着一层灰尘,与虞氏的婚事一日不退,同餮谈及“嫁娶”字眼时,总不能自在心安。但他脸上,丝毫没露半分阴翳,而挂着春风一笑百媚生的戏谑:“哟,谁说要嫁你了?如今究竟是谁忍不住,自个儿找上谁的门来了?要说把人给拐跑,怕也是我拐的你吧?这谁嫁谁娶,且看这里是谁家地界,还不清楚么?”齐魅心血来潮,点住了比自己还高半头的男人下颌,挑眉轻佻问道:“要不,你叫声‘夫君’来听听,我就勉为其难,把你这‘无能小徒’给娶了,好不好?”“我叫你嘴上逞强!”餮猝不及防搂了齐魅的腰肢,一把将美人抱离了地面。齐魅“啊”地一声,被男人甩在肩头,大步流星地扛着走,身子半折着,丰臀裹在白衫下头,如蜜桃般饱满挺翘的美形,一下下颠动,叫餮移不开眼。齐魅象征性拍了餮的背脊两下,嘴上嗔道:“讨厌、你讨厌……”便再不言语,乖顺地闭了嘴,心甘情愿地被这坏男人给“拐跑”。如此走了一段,终于来到水边,餮这才把美人依依不舍地放下,对他道:“山鬼,应是芙蓉的别称。芙蓉性喜湿热,常近水而居,故而被人喻作——‘出水芙蓉’。你师傅遇到那女子之时,亦是在水中浴洗,因而我猜,那是个花精。其实咱们不用漫山遍野地跑,只需来这溪边,让饕好好地辨一辨,即可得解。”第115章 妖目识花八月,正是芙蓉花开的季节,溪边一丛丛碧枝上,缀着朵朵招展的绢粉芙蓉。芙蓉临水,波光花影,玉染胭脂,相映成趣。齐魅和餮,并肩行走在繁花间,耳畔闻着鸟语蝉鸣,目中映着心属的彼此,好不惬意。餮转过去,略一矮身,对齐魅言道:“来,帮我解开——不,是帮饕解开。”餮的黑布衣衫背后,位于腰身偏上的二寸,竖开了一道衣缝,两侧钉着一粒盘扣,因是同色,故而不仔细盯着瞧的话,不易察觉。即便是有人发觉了,也只当是新奇的样式,万不会想到男人背上,藏着异于常人的玄机。齐魅动着巧指,将那隐秘的扁长扣子解了。瞬间,从衣缝里露出了一只黄眼睛,滴溜溜转圈儿,好奇地打量着周边。它似是在里头关久了,迫不及待,想要将这山间的美景,映入眼帘。齐氏一族,虽是专司对付邪祟精怪的御狩,可无论他们的灵能修为有多高,那一双眼,终究是不能穿透表相迷雾的凡胎肉眼。否则,齐魅也不用在南馆中,对着化名“陶铁”的男人,猜疑试探那么久;否则,镜山人也不必仰赖御狩灵镜,来探知邪能;否则,痴心一片的齐欢长老,也不用花费这许多年,始终觅不得近在咫尺的佳人芳踪。齐魅满怀期待地眨眨眼,与那灵活的黄目对视,同时问餮:“饕真的可以辨出,哪一朵才是那‘山鬼’姑娘?”餮则借此打趣,回道:“呵,当然。饕这只妖目呀,除了能惑人心识、叫人失魂之外,一切生灵精怪的幻化,都逃不过它的神眼。唉,可惜了,这世间,唯有一件东西,是我最想看清、看透的,可它却帮不了我……”齐魅顺嘴追问:“是什么?”餮撇嘴一笑,戏谑道:“当然,是我家魅官儿的心了。我都不知道,你对我是真心喜欢,还是为了继续诱捕我,而扮的假戏?谁知道呢?知人知面,难知心。没准有一天啊,你就露出了真面目,要对我下狠手……”“不会!”齐魅急急驳道,“不会的,你相信我,我是真心……” 第59章 这下子,蓉蓉想要继续扮作高傲冷漠,似也做不到了。有绝色男子为自己赋诗、献花,若还是装得无动于衷,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么?蓉蓉经不住齐魅的撩拨,还是喜滋滋展了笑颜,正要抬手接过花时,那花却被人从上头,倏地一下抽掉了。蓉蓉诧异抬首,只见餮拿过齐魅指尖刚刚握过的鲜花——他可不想,让那不知好歹的女人,碰齐魅摸过的东西。他将花放于鼻前深嗅一口幽香,若有所思地转着手中花枝道:“你不是想让我们比试么?怎么,我还未上场,你怎可以提前,收了他的花?”第118章 丑人作怪蓉蓉万没想到,这个方才还一脸不屑的小子,居然也肯“委曲求全”,前来讨好她了。她好奇起身,傲然抬起视线,迎上餮的下颌:“好哇,我喜欢有才情的,刚才那一首芙蓉赞,我听得甚是满意。怎么,你也要送我诗么?”餮曾说自己不学无术,高中不了状元。的确,他自小,便被不怎么疼他的爹爹,逼着读书习武,要说起吟诗作对来,他可一丁点都不感兴趣。可时人好诗的风气如此,他也多少耳濡目染,跟着教书师傅习了一些。齐魅天生风雅,为了哄他开心,餮偶尔,也会作一些来赞他,以表钟情。可若说对着齐魅之外的人,还要他遣词凿句、绞尽脑汁,餮可没那个闲心思。餮的手指,一瓣一瓣扯着那朵芙蓉,口中缓缓道:“作诗么,不好意思我不会,我呀就是个胸无点墨的白丁。不过呢,我倒是想送你一句话……”“什么话呀?”蓉蓉被他吊起了胃口,不禁想听,从这个目空一切的小子口中,能吐出什么赞美自己的言语。哪怕文采拙了一点,可只要对方肯低头示好,自己就算是在气势上占了上风。“想听么?”餮一手擒花,另一手轻勾一下食指,示意蓉蓉再靠近些。之前这男人脸上,尽是对自己不屑一顾的蔑色。蓉蓉光顾着生气了,对他的俊俏,倒也没瞧得仔细。可现下里靠得足够近了,将他英挺深邃的五官,全然映在了眸里,蓉蓉这才发觉,这嘴角噙着一抹惑笑的男人,玩世不恭中,竟透着叫人心动的真挚,举重若轻中,似也含着或多或少的深情。要说起伟岸英武来,他确然是比腰细如柳的齐魅,要来得有男人味多了。只要他不再与自己针锋相对,相较之下,蓉蓉还是更中意餮这样的。如此想着,蓉蓉觉得自己面上浮起了红霞,也不由加快了心跳,她满怀期待地看着餮,催促道:“好了么?可以讲了?”餮的关子卖得足够久了,待他把小花精惑得意乱情迷之时,忽然神色一凛,面上瞬间凝了霜,变作冷硬的语气道:“我送你的话就是——人、丑、莫、要、多、作、怪,少他娘的恶心人!”说着,他吹了一口气,适才已被他偷偷掰松的花瓣,瞬间全都卸落下来,睫上、鼻上、唇缝里,堆堆挤挤洒了蓉蓉一脸,将她绝不算“丑”的面容,覆了个全。这混小子,不仅将齐魅送给自己的芙蓉花,给毁得一干二净,还甩她一脸,叫她颜面尽失。小花精怎么都想不通,自己这绝色天姿,叫齐欢那个傻瓜,看一眼就神魂颠倒的美颜,怎么在这男人眼中,就成了一文不值呢?居然,居然还骂她丑!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污蔑,岂有此理!在旁目睹了这一切的齐魅,当看到餮要蓉蓉靠近时,说实在的,心中难免有些吃味。虽然他自己,也无奈做了同样的事,可人心就是如此矛盾,一方面想要餮为了自己的师傅,而假意讨好姑娘,另一方面呢,又希望他的眼中只有自己。但此时听到餮,吐出如此不留情面的讽刺言语,他心中的酸意一扫而空,又化为了甘味的醴汤。“你!”蓉蓉差点想要破口大骂,叱餮是“混球”,可她想了想,随即又转了主意。好啊,他不是看不上自己么?就算是为了争这一口气,也非要他迷上自己不可。于是蓉蓉敛了指在空中的手,拂回粉白长袖中,脸上的雷霆怒容瞬间散去,化作了一个云淡风轻的晴空,她转过头对齐魅说:“行了,本姑娘已作出了判断,你二人之中,我选——他!”第119章 如隔三秋齐魅把餮拉至一边,半哄半求着小声道:“餮,餮……求你了,就当是帮我行不行?我知道的,你最疼我了……”餮面色不愉地看向齐魅,抱臂而立,语气里藏着负气:“那小贱`人,想叫我陪她三天,任她差遣,才肯答应去见你师傅。如若这期间,她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要我满足,你也无所谓?你当真就那么狠心,真能舍得,把我拱手相让于她?”齐魅垂下头,他当然不舍,可也不必真让嘛。不是他的,求不来;是他的,也逃不脱。可经过了方才那一幕,齐魅有绝然的自信,餮对自己,绝不会有二心,姑娘长得再美,眼神再勾人,看在无意者眼中,也不过形同枯妇老妪。于是他轻攥起餮的手,跟孩童撒娇一般,牵在手里晃了又晃,装作示弱憋唇道:“师傅他老人家,念了山鬼姑娘一辈子,着实可怜,你就勉为其难再哄哄她嘛。三天时光,只如白驹过隙,轻易就过去了的,好不好?”说着,他抬了含光带水的明眸,楚楚可怜地望着男人。餮可以毫不眨眼地,拧断任何人的喉咙,可唯独对着齐魅,他却连抚摸脖颈的动作,都是万般轻柔怜惜的。就像过往一样,明知是杯鸩酒,也得仰着头痛饮下去。有什么办法呢?为了齐魅,他不是连刀山火海都来了么?还怕与一个女人做做戏?他家小心肝儿,如此哀戚婉转的恳求,叫餮软了语气,他已在心里头答应了,可嘴上还是忍不住要发几句牢骚:“哼,什么‘白驹过隙’。陪你的日子,那是千万年都只如一瞬的不够;可要我伴着她,三日如同三秋那般漫长!”齐魅听出这话里,隐含了许允。他亲昵地勾着餮的小指,两根指头,如劈不断的情链,环锁在一起。齐魅目露喜色道:“我就知道,还是你对我最好!放心,不会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我一得空,就会来寻你。”餮也被他逗笑了,打趣说:“我看你是来‘督工’的吧?看看我,有否尽心尽力,为你师傅讨好那大小姐;二来是来探我,有没有背着你,做出些非礼之举……”“你会么?”齐魅轻声问。“你说呢……”餮胡乱答。结果这“三秋”戏谈,反倒成了齐魅对自己下的咒言。餮惦不惦记自己,齐魅不知;但齐魅却想他想得紧。这几日事忙,山顶御狩场上,有一批年轻辈的弟子,要举行除邪演武大会,互相角力,比试谁的灵为高。胜出者,即可获得由家主亲授、更高阶颜色的抹额。齐氏一族的抹额,共分四色,由低到高,分别是紫、青、黑、白。最低阶的初修弟子,如齐真和“陶铁”他们,戴的是深紫色,代表资质尚浅,刚刚寻着门道;再上头是普通弟子,戴的是靛青色,代表已有小成,还需努力精进;而上,是长老们戴的黑色,代表着大器已成,是可独当一面的强者;最上头,自然是只有家主一脉,可以佩戴的白色。整个镜山,唯有齐魅一人够格,配此素淡颜色,既象征着不容置疑的家主权威,也代表着洁身自好、自律谦谨、毫不染尘的行事作风。可齐魅知道,他即便坐在御狩场的高台上,假意聚精会神、俯瞰众人角逐时,心中也在时时惦念着山腰中、林深不知处的餮,如此为情沉溺的自己,又怎当得起这素白抹额的喻义呢?唉,可人若能控心,则情又依何所起?驾不住的小舟,不如随波逐流罢。这几日,齐真倒是山上山腰、里里外外地奔忙。听说陌尘姐姐在研制新的食料,他总忍不住跑上来偷看、偷学、偷吃,顺便向家主汇报,他的“阿铁师弟”最新的动静。“启禀家主!”齐真装得一本正经,却又忍不住窃笑,“阿铁师弟为了咱师祖,可真是卖力啊!今儿个见着他,推着山鬼姑娘,坐在花藤上头荡秋千了!”“启禀家主!今儿个又瞧见阿铁师弟,坐在溪边捶鼓,为山鬼姑娘跳的铃镯舞打点子呢!”“启禀家主!阿铁师弟忙活半天,快把溪边的芙蓉花都采光了,不知在整的什么鬼花样,要逗山鬼姑娘开心呢!”“启禀家主!刚才路过阿铁师弟住的山洞,瞧见他与山鬼姑娘一同进去了。啧啧,师弟真是好艳福,咱师祖还没享呢。嘿嘿,也不知里头黑灯瞎火的,两人进去做些什么,哈哈……”这一则则消息,让起初淡定如磐的齐魅,渐渐失了底气。关心则乱,在一起时,明明说好的彼此信任,可一旦分开,总难免生出莫名其妙的猜疑。齐魅决意,第三天的晚上,一定要抽空,去见见餮。第120章 阉人钦差第三日夜,演武大会终于告一段落。一批弟子得升,高高兴兴佩着靛青色抹额去了。齐魅望着他们的背影,思忆想起当年,齐欢长老初给自己授予素白抹额之时,他也曾踌躇满志、豪言壮语,誓要以除恶务尽为己任,御狩天下之苍生。可是如今,自己早已辨不清,究竟何为善、何为恶,何为正、何为邪呢?一得了空闲间隙,自己满心满念的,浮现的全是餮。思及此处,齐魅感到心烦,他快速摘了头上抹额,将白布条胡乱团起来,干脆往桌上一拍,眼不见、心不烦了。丢了抹额,他下一刻就要动身,往山腰的溪边山洞赶去。可正在此时,屋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先是扔进来一块金漆的木牌,滚落至齐魅脚边,三个镌金浮雕木字——“大内令”,明晃晃映入了齐魅眼帘。 第61章 蓉蓉听话照做。姑娘们为了美,为了在画纸上,定格下最美的身姿,确然是“不辞劳苦”的。餮似是满意了,夹了毛笔,低头继续在纸上作画。行云流水间,一位美人的绝色芳姿,跃然纸上。蓉蓉轻声嘟囔道:“待会儿画完了啊,你可要给我捶捶背,再好生地揉揉腰,知道么?”“呵,”餮手中走笔不停,口中吐出一声冷笑,“揉腰?那哪儿够啊?你怕不是还要我帮你揉腿、揉奶、揉屁股吧?”“哎呀!你就不能文雅些么?怎么说,人家也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呢……”如此说倒也没错,只是她这一“待字”,就待了几十年。蓉蓉表面装作被冒犯惊诧的样子,但语气里,似也没有含着多少责怪的意味。这几日来,她已然习惯了餮这副玩世不恭的调子,反倒是觉得,这男人越坏,越有一股子难言的男子魄力,叫她倾心。“文雅?对你?呵呵。我呀,本来就不是什么行事风雅的正人君子。若说非要装得斯文,那也是跟我师尊齐魅学的,天底下我也只做给他一人看而已。”“哟!你不是正人君子?巧了,正好本姑娘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那你倒是做给我看看……你想怎么个……‘不正人君子’法呀?嗯?”说着,蓉蓉缓缓撩起了裙摆,露出罗裙下修白的大腿,脚尖轻点勾摇着,摆明存了心的勾引,“你说得没错,我不仅,要你给我揉腿、揉腰、揉白臀,我还想要啊……嘻嘻,还想要你,给我揉花`穴呢!”餮干脆搁了笔,眯着促狭的眸子,睇着她的表演。勾火的心思一起,蓉蓉姿势也不摆了,自下而上,徐徐抚摸着玉`腿,口中时不时,溢出情动难耐的哼吟:“嗯……实话告诉你吧,那千日醉啊,我早就独自饮尽了……那味道啊,真是销魂呢……哦……”她的两指,已然并拢着,摩挲在自己的秘缝间,亵裤上头渗出的淫`靡汁液,全映在了餮的眼里。一边,是热情似火的勾引,可另一边,男人的语气却冷得出奇:“你耍我?”“没有……嗯哈……当然没有了……那千日醉,自我得手之日起,便被我浇在了……啊、浇在了我真身的那一株芙蓉枝下……嗯……酒汁,早就顺着枝叶,浸入了我的身子骨里,与我融为了一体……你不就是想喝千日醉么?来呀……来吸我身下流出的花蜜啊……保证嗯、醉得你欲仙……欲死哦……”餮的语气,已然化成了冰霜:“你叫我,喝你的骚`水?”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一沓子笔——“啪!”的一声,其中一支拧断的声音响起,才叫自淫自乐中的蓉蓉,陡然清醒。要不是餮,及时顾念起此处是镜山,不能动用邪神之力,他早就像折断那支笔杆一样,轻而易举地,折断那一截、前后扭摆得跟金蛇一样的腰了。正在此时,洞口响起了一个清音,含着关切,和一丝惦念的期许:“餮,在里头么?我给你带了点爽口小食来,还有一壶花酒,想同你一道品用……”听闻是齐魅来了,餮立即向蓉蓉使了一个满含煞气的神色。蓉蓉毕竟也不是在谁面前,都如此放浪形骸,她知羞地垂下裙摆,遮住了秘处的泥泞。第123章 人间至味齐魅端着食盒走进去,见着了洞中情形。蓉蓉站在花下,娉婷玉立、窈窕多姿,正朝餮的方向站着。而餮面前竖着的木架,手中握着的一把毛笔,以及笔尖上头饱蘸的点墨,不肖说,齐魅也能猜出,两人正在做何。唉,思餮心切,竟忘了齐真白日里来汇报过的、餮采了花与蓉蓉进了洞的事情。齐魅本以为,即便蓉蓉想要进洞来参观,也是呆上片刻即走;即使她不愿自觉离开,想来餮也不会多留。可没想到,都月出中宵了,两人还在这里“郎情妾意”。一想到餮的眼睛,曾一顺不顺地打量在蓉蓉身上,将她婀娜的身段,临成墨线摹在纸上,齐魅便觉犹芒在心,隐隐约约的刺痛,叫他好不痛快。因而,木板上铺着的那张画,他是一眼,都不想瞧。齐魅的神色,由自在变得尴尬,他略调了一下唇角的弧度,尽量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啊,蓉蓉姑娘也在啊。要不,一起吃吧?”“那怎么可以!”餮忙说道,“你特意带来给我吃的东西,自然是一丝一毫,都不能便宜了她!”说着,他随意地扔了笔,快步蹦跳至齐魅身边,满眼快乐地道:“什么好东西呀?”齐魅搁了手中酒壶,不情不愿地揭开了食盒。我的确叫你为了师傅,哄哄蓉蓉、做做假戏,可没让你假戏做成真呀?呵,采花布置,一壁生辉,临摹作画,满洞旖旎。怎没见你在我身上,用过这许多心思呢?齐魅听齐真禀报时,倒是没太在意,可真置身当场,耳闻目睹,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齐魅原本清风朗月的好心情,已然被孤男寡女、独处一洞的暧昧情形,给破坏殆尽。他连那东西叫做“凉皮”,都懒得告诉餮了,只是道了一句不咸不淡的风凉话:“没什么。再好吃的东西,又怎比得上阿铁你面前,如花美人的‘秀色可餐’呢?”餮原本已伸手,抓起了一根白玉长条,正仰着头、顽皮地张嘴往口里塞。可听了齐魅这话,他顿住了动作,齐魅话里话外,透着的浓浓酸味儿,都足够泡上一坛子陈醋了,这说明齐魅在乎他。因而,他毫不在意,嘻嘻灿笑着,向齐魅晃了晃手中那条凉皮,“恬不知耻”地说道:“的确,此刻我面前的‘美人’,那当真是‘秀色可餐’。若他再肯喂我,那我便幸福得,死而无憾了……”齐魅心道: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刚赏完了“雌花”,又想厚着脸皮来摘“雄蕊”。怎么这话,正过来反过去都随你说了,这便宜,颠过来倒过去都是你占呢?想的美!于是他负气,将餮举在空中的手,狠狠一推,偏过头道:“拿开!想吃便吃,吃完了继续作你的画去。大好的良辰美景,可别辜负了。这一点小食,正供二位,于花前月下、谈天说地之时,打发无趣。你们慢慢享用罢,我就不便打扰了,告辞。”说着,齐魅转身要走,给二人留了一个尽量洒脱的背影。餮在齐魅身后,卡着喉咙,喉头突然发出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干呕:“哇,这是什么鬼东西,怎能这般难以下咽!呃……你为什么,要狠心拿这种鬼东西来害我!”齐魅闻言,心头一惊:不会吧?难道除却我尝了的面上第一根之外,下面的凉皮里头,还搀了东西?陌尘她该不会……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毒吧!此事当然蹊跷,陌尘绝不像是,会做这种狠毒之事的人。但眼下,齐魅也来不及多思,赶紧转身,一边慌里慌张拍着餮的背,一边关切问道:“怎么了?什么滋味?很难吃么?你怎么了!”餮终于从阵阵干呕中缓过气来,有气无力指着食盒道:“我……我形容不出那滋味,你自个儿一尝,便知道厉害了……”齐魅立刻夹了一筷往嘴里送。不对啊,这味道正常得很啊,与先前自己吃过的,并无二致呀……还未待齐魅反应过来,餮又顽劣使诈骗了他;那一头的餮,眼疾嘴快地附身上前,“吸溜”一下,将露在齐魅唇瓣外、还未及吸入的那一半玉条,卷舔着含入了口中,顺势就覆住了美人的红唇。唇齿相接,金风玉露,天地间就再没有其他。餮吻得动情,玉皮的沁凉,混着爱人口中的灼热,相依相融,那是炙火缠绕冰棱的柔情恋曲。久违的一吻后,餮终于舍得放开齐魅。齐魅的嫩唇,被啄得略略起肿,也愈加嫣红和艳丽了。餮一扬眉,满脸得逞的坏笑:“你瞧,这才叫真正的‘爽口小食’、人间至味呢……”齐魅心头,如饮了梅子羹,又酸又甜,说不出的微妙滋味。就在餮与齐魅,旁若无人般,吻得严丝合缝之时,蓉蓉已然悄悄走至他们身边,两眼盯在那幅画上,默默地瞧了许久。此刻,见抵死缠绵的二人,终于舍得分开了,蓉蓉挤了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心平气和道:“我终于明白了,从一开始,我便没有一丝机会。呵,我们花精,才不像你们凡人那么小气呢!输了便是输了,该放弃时,就要懂得放弃,免得自寻苦恼。好了,真正不便打扰的,应该是我才对。祝二位,百年好合吧,那我先走咯……”齐魅急了,之前说好的交换条件,还未兑现呢:“唉蓉蓉姑娘,烦请等一等……”已然迈出几步的蓉蓉,翩然转身,噘了嘴道:“喂,我都承认你赢了!他是你的,我抢不过你,你还想怎么样!有话快说,别耽误我去见你师傅,跟齐欢那个傻老头子,好好‘叙旧’呢……”第124章 掌掴玉臀听闻蓉蓉说要去见师傅,齐魅总算放心了。餮也朝他一挤眼,展了一个“这下我可以圆满交差了吧”的笑。送走了蓉蓉姑娘,齐魅僵着身子立在哪里。方才,是自己张口说要走,可这会儿,受了人家的激情一吻,又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继续抬步离开吧,未免显得自己小气;可若将他为美人作画一事,全当作燕过无痕的昨夜风,似乎又太便宜这坏男人了。这台阶要如何下,齐魅还未想好,便架不住餮灼灼望过来的眼神,只得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眼神飘飘忽忽,往漏着月华的洞顶石缝上头瞟。月色如洗、银纱就地,确然是适合互诉衷情的良宵光景。无奈两人之间,莫名生了嫌隙,明明一开始,都是为着同一个目的。一只小指头伸过来,轻轻地勾住了齐魅的,缓缓施力、拉紧,似在偷偷讨好。 第63章 “这几日来的忧虑和猜忌,真真是叫我的心好累。以后,我发誓绝不再疑你,生生世世,我都信你。如若真像张天师说的那样,你我二人的情分,此生未了,还将有来世,那么不管我下辈子长得什么模样、叫了什么别的名字,我们之间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我都信你。信你会永远爱我,永远将我,当成你心头的宝……”说着,美人脸上笼了烟华巧笑,媚态纵横地跌靠进餮的怀里,依依盈盈,傍着那结实的胸膛。“好。”餮笑着,分了指头,伸进齐魅的发间,轻梳青丝之上、罩着的月影流年。然而两人的贴身亲昵,总不能持续太久,不过一会儿功夫,饕的淫舌又蠢动着、想要钻出来捣乱,餮和齐魅急忙分开了,却是背对背坐着,脑勺贴着脑勺,墨发缠着墨发,举头同瞻那万亩天穹上、一轮灿金的明月。如此静寂无言地出神望了一会儿,齐魅忽地吟道:“云破月来花弄影……”今夜皓月当空,万里无云,齐魅此句,自然不指那实景,而是暗喻心中纠结的绪索,此刻终于迎刃而解,正如云破月来、柳暗花明。不稍思索,餮也适情应景地对出了下句:“月盈月亏情不移。”餮暗暗向齐魅保证,你若真心相待,我便倾情相报,不论春去秋来、岁月寒暑,月相怎样变化,人世如何沧桑,我此心坚定,磐石不移。“好、好……”齐魅连说了两个好字,二人又一同闭了眼,静享这一刻、夏日静夜的美好。耳畔只闻溪涧清流,与林间蝉鸣的声音,还有彼此,深远悠长的呼吸。过了一会儿,齐魅再次张口,忽然莫名其妙地吐出了三个字:“缚灵链。”餮自然要奇怪发问:“嗯?”方才齐魅私下,作了一番脑内的斗争,既然决定了要开口,便也将面子里子,统统地抛诸身后了。他腆着脸皮,向餮解释道:“既然你说,真正的千日醉已然被浇在土里,叫蓉蓉姑娘给喝尽了。那么我想,陌尘的父亲、即我、苍生驯狩虞陌宗,所持的独门秘器缚灵链,兴许是我们,唯一还能试上一试的机会了。”餮听懂了,齐魅是真心爱他,一心一意地,想要同他身心相契,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小美人今夜,被芙蓉花枝捣了花心,也更勾出了淫`性。他不仅未放弃弄晕淫舌的打算,且这一次,还想出了用驯狩神器,直接来镇住它、这样“斗胆”的主意。之所以说是斗胆,因为如若能够得逞,他这就算是借用了“未来岳丈”的东西,来与自己这个“野男人”偷欢。如此刺激有趣的计划,餮当然不会反对,只不过以他目前的所知,除了“祭品”的心头血、结发绳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在行房时,慑住作怪的饕。可是既然齐魅提议,餮也不好扫他的兴,再说,万一真能成功,那也正遂了他平生所愿。于是餮问道:“好,我们就试试。究竟要如何做,才能取得那链子?”第127章 和风絮语齐魅与餮商定的是,还是先由他,去探探陌尘口风。虽然据他所知,那缚灵链,是虞陌宗极其仰赖的神器,轻易不会借人;但齐魅,是虞夫人已故姐姐的儿子,又是虞氏认定的未来女婿,这贤婿向岳丈借东西,应当算不得太难罢?更何况,若能说服陌尘替他出面,想来应能事半功倍。齐魅轻轻将掌心,按在餮的手背上:“放心,这件事,由我去办,你无须操心。”餮转过脸,露着一颗虎牙调笑道:“不用我‘操’心,那别的地方,还用我‘操’么……”齐魅颊上、原本褪下的红,又纤云般浮了起来。他刚要羞恼抽手,一根修长的中指,便被餮使坏圈住了。“放手……”“不放。”两只手,在细挲相摩的衣袂间,绞缠角力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将干戈化为了玉帛,如胶似漆地牵在一起。五指相扣,代表了心心相印,彼此不离。齐魅败下阵来,轻吐一息道:“用你,用你。我全身上下,哪一处不是你的?只给你一个人瞧,只给你一个人( ),好了吧?”他张了唇型,终究,还是没能把那个粗鄙的字眼说出口。餮得逞了,翕着嘴灿笑。齐魅也转身,对着男人背后、开了那一粒盘扣的地方,一点手指、假作正经地斥道:“听见没有,是他‘一个人’的,可没你的份哦!你给我老实点,别以为我们治不了你。你等着,很快我就拿缚灵链来,好好地治你,让你成天的意淫我,哼!”巨眼莫名其妙挨了训,委屈巴巴转动着,复又眨了眨眼皮,表示它听懂了。可不觊觎齐魅,它恐怕做不到。齐魅也乐了,他与餮相视一笑。随后,两人又继续背贴着背,仰头同赏,朗月星空的浩璨,互相递着壶,共饮携上瀑顶的那一壶花酒,彼此舔尝着,对方留于壶口边缘上的津汁唇香。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若得良人相对饮,今宵长醉不负卿。第二日晨,齐魅寻了机会,将陌尘独自叫到房中叙话。昨晚上,陌尘给齐魅送了凉皮,见齐魅吃得眉开目笑,又说改日要找她来学,想来他的魅哥哥,已然与她心无嫌隙。陌尘心中暗自期许,表哥叫她来,究竟想要说些什么,她甚至忍不住遐想,万一表哥暗示要将婚事提前,自己是该立即满口答应呢,还是做出些矜持、表现一点犹疑?然而,陌尘没想到齐魅找她来,是要谈一件、与男欢女爱全无关系的事。“表妹,”齐魅尽量做出自然的神色,像是随口一问,“上回你探亲初归来,我尚未来得及,关心龙崖的近况,你我之间便生了一些误会,起了不必要的争执。这件事过后想来,确然有我的不对。那几日山中事多,我心情烦闷,故而夜半去了清溪散步,却遭你猜疑,心中颇为不快,因而故意出言恼你,还请你别放在心上。”陌尘一听,喜上心头:原来表哥那日,是负着气存心恼她,而不是真对那南馆小厮,存着什么奇怪的念想,看来果真,是自己多虑了。陌尘猜测,齐魅那晚心中有气,多半也与自己,拿比翼灵羽寻他有关。自己这头,是归心似箭,想要在回来的第一刻见到他;但亦有可能,如此做法,被他当成了探夫踪迹的妒妇悍女。男人都好面子,陌尘觉得,表哥的气恼也不无道理,此刻又听齐魅,温声细气地说些了软话,心里头刚刚筑起的一点隔墙,立马塌了,散在了魅哥哥的和风絮语里。陌尘一摇首道:“嗯,不放不放。我的心里头呀,向来只放着表哥对我的好。表哥心情不愉时说的话,哪里能当真的?那自然,是存不进我脑里的。”齐魅内心里矛盾,他既希望陌尘能继续生气,然后两人之间的那点暧昧,能随着时间越化越淡,最后自然而然地消了踪影;可他此刻,又不得不说些违心的话,去讨好陌尘,以托她向父亲讨来、那能让他与餮尽情欢`好的神器。欺骗这个单纯善良的姑娘,齐魅确有于心不忍,可与餮的绵绵情意,又让他欲罢不能。无奈,齐魅只能继续演戏:“姨父近来,身体可好?灵为如何,是否又有了大精进?”幼年时,齐魅曾见过数次虞陌宗。驯狩与御狩的氏族交情,让那个男人频繁地往来镜山,切磋讨教。可不知怎么,自从他与姨母有了一夜的恩情,奉子成婚之后,反倒是多年,再也未曾踏足过镜山的土地。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在此地犯了“错误”,长年羞怯的缘故。总之,齐魅这句话,倒也不是纯然的客套,而是他确实,已有许久未见姨父本人了。第128章 巧舌如簧经过一番照例的客气询问后,齐魅终将话头,引到了正题上。他目含探寻地望着陌尘:“不知……姨父的缚灵链,可还在他身边?”陌尘眨着眼睛,不解道:“那是自然啊,这么重要的东西,爹爹怎么可能随意借与他人,当然更不可能弄丢。表哥这么问,是何意思?”听到那句“怎么可能随意借与他人”,齐魅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但他不是轻言放弃之人,更何况,他还点着饕的妖目,亲口保证过凯旋。于是他莞尔一笑道:“没什么,随口一问,随口一问哈……”但他的脸上,全不是“随口一问”的轻松泰然,而是神色闪烁,似藏着什么难言之隐,不便与陌尘明说,却又希冀着陌尘能够主动察觉。陌尘读出了那层意味,当然不会叫她最爱的魅哥哥为难,急忙道:“怎么了,表哥是有什么话想说么……”姑娘迷惑地盯着齐魅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看了一会儿,忽而眸色一亮:“哈我知晓了!哥哥是不是想借爹爹的缚灵链一用,但又不好意思直接向他老人家开口,便想让我代为转达?”齐魅弯了桃花笑眸,露出赞许神色,言不由衷地夸道:“我的小陌尘,真真是冰雪聪明。”同时心中暗叹:唉,如若陌尘当真是冰雪聪明,这一出戏,早就叫他识破了。而那头的陌尘,兀自沉浸在被唤作“小陌尘”的欣喜中。久违了,自从上一回,在南馆中被表哥调笑说,“我的小陌尘若要悔婚,现在还来得及”之后,陌尘已然太久,没再被齐魅称作“我的”。是啊,自己本来,就是魅哥哥独一无二的未婚妻,除她之外,世上还有何人,值当这称呼?又有何人,能得到像她一样的幸福归宿呢?如此想着,陌尘更加坚定,自己是要与齐魅站在一边的了。如若魅哥哥要借链,哪怕父亲不允,即便是偷,也要为她心爱的男人偷来。可问题是,魅哥哥要借那缚灵链,究竟是要做什么呢?如若是为除邪去恶、御狩苍生,身为镜山未来的女主人,自己也理所应当,要尽一份力啊。于是陌尘又问齐魅:“难道是表哥你,发现了什么邪灵祟物的踪迹,想借助于缚灵链,降伏之?”齐魅歪首稍作片刻思量:这话从字面上讲,倒也算是准确,饕的淫舌,算是“邪灵祟物”,他借缚灵链,确也是为了降它,可那讳与第三人言的隐秘目的,自然是要瞒的,否则若是叫陌尘知道了,恐怕她要气得七窍生烟,大发雷霆之下拆了他“藏娇”的山洞不可。同时,陌尘也嚅着唇瓣,自言自语道:“可是,以表哥你的灵能修为都降不了,竟还要借助爹爹的神器,究竟是什么样的异兽邪怪,能有如此大的本事……”忽然,她像是转到了什么要紧的念头,一拍桌面,倏然惊起:“该不会是表哥你,近来又觅着饕餮踪迹了吧!”陌尘有一种直觉,虽然齐魅说南馆之事已结束,可她总觉得,那个疑似饕餮的小厮,与她的魅哥哥之间,还牵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没那么容易了结。她总觉得,说不准何时,表哥还会邪神饕餮扯上瓜葛,毁了她的幸福。可这没来由的担忧,又像是无形绷紧的细线,光能感受到缠在手腕上力度,却又摸不着其真切的存在,更加扯不开、剪不断。为此,她时时感到心悸,甚至在齐魅常系的束带里,缝进了比翼灵羽,为的也是防范,不至莫名其妙失去齐魅。 第65章 但餮能辨出来。他从棺中复活之后,一直遍游四方,过了一段潇洒快活、恣睢放浪的日子,期间结识了许多生灵异兽、鬼魅精怪,帝江与比翼,皆是他的旧识。此刻只有餮心里清楚,那深浅不一的羽色,究竟意味着什么。屋内的表演还在继续。齐氏家规中有言,不得在普通人面前现了灵能,因而齐魅素来低调行事,从不显山露水。然而此刻,坐于席中的都是修灵的子弟,便不必遵循那些个禁忌规矩。于是御狩家主,瞅准了起身的时机,在融融的拍掌声中,喊了一声“镜阵,起——”随后抬臂并指,在空中画了一道三楞的光晕,指尖骤然自光中破出,涌出一道震荡的灵波。灵能射向虚空,在亢颈高歌的鸟首上方,结成一面炫光的三棱幻镜。绚丽的锐光闪耀过后,分化出六面小镜,环绕在灵鸟四周。镜中照映出江河万里、云路山川,每一幅风景都不尽相同。比翼鸟不同时刻的曼妙舞姿,也被映在镜中,分别定格在六面幻镜之上。山川阻且远,别促会日长,愿为比翼鸟,施翮起高翔。这六面光镜中的壮阔美景,作为衬托,与灵鸟的表演相映成趣,叫人看得赏心悦目、快意非常。一曲舞罢,灵鸟按照虞陌宗的指示,乖顺地趴伏下来,幻镜也散了虚影,屋里只余下众人称奇回味的赞叹声。这时,虞陌宗忽然携着陌尘起身,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接下来有要事宣布。众人瞧见陌尘面露羞赧的模样,多半已猜到了虞家主要说什么,纷纷喜上眉梢、侧耳倾听。虞陌宗道:“适才得见魅儿风姿,果真是青出于蓝,胜过当年的我与环兄百倍。我这个做姨父的,看了很是高兴。我们家的傻丫头陌尘,自小与魅儿你一起长大,虽谈不上花容月貌、心灵手巧,但好在心性纯良、用情挚真。她若是认定了一个人,定会倾其所能、一心一意地对他好。如今,她也早已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依我看,能得魅儿你这样的贤夫,是她的福气。按照你母亲当年,与贱内的约定,我也可以放心地,将我的宝贝女儿,交托与你了!”第132章 恩师解围这番话,犹如千钧重石,压向了齐魅头顶。他内心里挣扎抗拒着,企图抬臂撑住那重量,可他就像是站在一块薄冰上的人,原本尚能勉勉强强,维持着眼前的平衡,可若再有人给他施压加码,他觉得自己脚下站着的那块冰,就要碎了、沉了,他便再没有了立足的余地。“魅儿你看,那是什么!”虞陌宗拂袖一指比翼鸟,众人皆好奇地注目望去,只见青鸟的两根脖颈间,忽然浮现出一根紫黑的锁链,透着灵物特有的幽光,熠熠夺目。众人立即明白,那便是传闻中,虞家主所持的缚灵链。怪不得,有了这等神器的加持,灵鸟才会顺服听话,召之即来,驱之即舞。“哈哈哈!魅儿想必也清楚,这缚灵链是我虞家秘不外传的宝器,我是不可能随意借人的。但若魅儿与我虞氏成了一家人,这亲上加亲的情分,足以让我将护身的神器,赠予我的贤婿当作新婚的贺礼。今后即便是遇上什么强敌邪怪,贤婿也好应付自如。”讽刺,真是讽刺。而那东西原本,是他想要讨来,与餮欢`好的助力。到头来,竟成了倒逼自己离开餮的筹码。“好啊,太好了!恭喜家主,我们人美心善的陌尘姐姐,很快就要就要成为我们的女家主咯!”齐魅尚在愣神,齐真便领着一众小辈贺起喜来。几位长老们,也都纷纷点头,露出欣慰的喜色。形势急转直下,齐魅觉得自己脚下踏着的那块冰,已经碎裂崩缝,马上就要塌了。寒气从脚底渗上来,虽是夏日,却叫齐魅手脚冰凉。而此时此刻,外面瞧着的那双眼睛,狠狠盯在那根缚灵链上,已隐隐然现了杀意。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名女子的高喝:“好什么好!都给本姑娘闭嘴!你们这么爱看人成亲,自己娶去呀!”进来的人正是蓉蓉,她跟在齐欢长老的身后,掖着裙摆迤迤然走进来,唇上挂着巧笑,目色却灼然地瞪视着众人,戴在手腕与脚踝上的铜铃镯,发着与她嗓音一样清脆的碎响。齐欢长老呢,则照例是一幅酒醉不羁的样子,银发乱糟糟地蓬在头顶,面上浮着微醺的薄红,只是那双看透了世事的笑眸里,明显多了几分春风得意的欢喜。“怎么?我的魅儿,你是嫌弃我老头子老了,不中用了?连娶亲这样的大事,都用不着知会我一声,便可以擅自做主了是吧!”齐欢由蓉蓉挽着,大大咧咧地走到主座上,无视呆立一旁的虞陌宗,一屁股坐了下来,仰头就灌了一口酒,胡乱塞了一把凉皮进嘴,又“呸”地一声吐了出来,随后捏了一只醉蟹脚,用力嚼了几口,随手一甩,将蟹壳抛到地上。在座的长老,纷纷蹙着眉,嫌弃齐欢这不成体统的样子,简直丢了镜山的脸。他竟然还把代表长老权威的黑色抹额,绑在了蓉蓉脖子上,系成了一个蝶翅一样的装饰结。可郁闷归郁闷,那黑带也提醒着他们,齐欢也是与他们一样的长老之一,还是家主的养父、族里资历最高的长老,就算看他不惯,也不能拿扫把将他赶出去。蓉蓉在对面朝着齐魅挤眉弄眼,齐魅立时明白,蓉蓉这是带着师傅,前来解救他于水火了。他与餮的情意,蓉蓉是最明白不过的,也是她主动退出,成全了两人。虽不知蓉蓉与师傅究竟是怎样说的,但看师傅进门这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真真是有如神助,齐魅猜测,开明如师傅,极有可能是不反对的。他立时会意,忙躬身下跪揖手,毕恭毕敬道:“是,师傅教训的极是!是魅儿的错,娶亲大事,但凭父母做主。可师傅从小把我养大、教导我成人,待我恩重如山,与魅儿的生父别无二致。这门婚事,虽是爹娘在世时为我定下的,可究竟何时娶亲,还要问过师傅您老人家的意思才行。否则,便是魅儿不孝,不配为人!”“行啊,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说着,齐欢端起了面前那一盘凉皮,转过头去瞟了陌尘一眼道,“这个,你做的?”陌尘自小在镜山长大,当然清楚齐欢长老的德性,也深知长老在表哥心中的位置。她也不是没有卖力讨好过长老,可不知怎么,长老就是不喜欢她。齐欢是个性情中人,说话无拘无束,不顾别人感受。他可以在见餮的第一面,就夸这小子对他的胃口,也可以在陌尘的殷勤笑脸面前,直言:“你太笨了,什么都做不好,配不上我家魅儿!”因而陌尘一听,婚期还要齐欢做主,心里头就着了慌,她战战兢兢说道:“是……长老若是吃着不合口味,我下回再作改进……”“啪”地一声,一盘凉皮全数倾到了地上,齐欢舔了舔盘底道:“难吃,太难吃,我宁愿吃空盘子。不过么,你有这份孝心就好。既然如此,等你什么时候做的菜,合了我老头子的口味,咱们再议婚事也不迟。”“你!”虞陌宗气得怒发冲冠,一瞪眼珠,完全抛掉了之前佯装出来的谦和风范,大吼一声,“你这个疯老头子,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少在这里碍事!”四座瞿然,所有人都没想到,虞家主生起气来,会如狮吼般咆哮,一代家主的仙风道骨,已然全没了踪影。第133章 唇枪舌剑寒梅阁花厅内,原本是宾主相谈、把酒尽欢的谐洽场面,可自从蓉蓉这个鬼精灵,和齐欢这位老顽童进来搅局之后,如今演变成了唇枪舌剑、互不相让的混乱场面。“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们齐氏的家事,哪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来插嘴!”陌尘气鼓鼓地拍桌道。蓉蓉向陌尘翻去一个白眼:“哟哟,你害不害臊呀!人家齐家主都没答应娶你呢,你就敢自称是‘我——们齐氏’了?我看你是嫁不出去,还非要死皮赖脸地缠着人家,动不动就把你老爹搬出来压人,你羞不羞,羞不羞,哈哈哈哈!”蓉蓉吐着舌头,朝陌尘做了个顽皮的鬼脸。陌尘气得直跺脚:“你胡说,你胡说!魅哥哥从来都没说过不娶我,只是早些晚些罢了,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多管闲事!”蓉蓉插着腰哈哈笑道:“我怎么没有资格?就凭我长得比你好看呀!女人之间的争斗,从来都是以美貌论输赢的。我长得比你美多了,就有资格管!丑八怪、丑八怪,难道你看不出来,人家迟迟拖着不娶,分明就是嫌你长得丑、不想娶,哈哈哈!”陌尘长得当然不丑,且清秀可爱,但与蓉蓉姑娘的艳丽天成比起来,就要略逊一筹了。女孩子之间,最在意的就是美丑高下,论容貌,陌尘没有底气,且两人吵了这么久,她的魅哥哥,也不站出来为他说句话、撑下腰,她确实慢慢有些心虚了。好在还是有人力挺陌尘的,齐真加入了舌战,挥着拳头吓唬蓉蓉道:“喂!你究竟是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我们在镜山住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刁蛮不讲理的臭丫头!我警告你哦,你别再欺负我陌尘姐姐,否则,小心我们对你不客气!别以为你是一介女流,我们就不敢揍你!”“哟,来呀来呀,你当我会怕?你个毛还没长齐的臭小子,还有脸说‘在镜山住了这么久’?我不怕告诉你,”蓉蓉一边说,一边扯了齐欢的一撮白胡子,勾在手中把玩,“本姑娘身为清溪边的一朵醉芙蓉,在镜山住着的年头,比这老头还要长得多!论辈分,我才该被尊称一声——‘女长老’,哈哈哈哈……”蓉蓉一话激起了千层浪。原本坐于一旁、保持着涵养、默默观战的长老们,听闻了这话,立即明白了蓉蓉的来历。想来,他就是齐欢日思夜想的“山鬼”了。这山中的小精怪,竟不知天高地厚,跑到御狩一族的面前来大放厥词,还敢妄言,自己也能当长老,这是全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呀!几个长老们默默攥紧了拳头,望向齐魅。若不是齐魅默默摇头制止,他们恐怕早就按捺不住,出手教训这小花精了。其中一位指着齐欢长老道:“齐欢,我们哥几个平日里敬你是长兄。即便你疯疯癫癫,不尽御狩职责,也没人跟你计较。人怪相恋,本就是镜山大忌,而你今日,竟敢堂而皇之,带个乱七八糟的精怪上来大闹寒梅阁,我看你是被山鬼迷了心窍,彻底丧失了伦德,不配再当齐氏长老!”“切……”就像方才虞陌宗骂他时的反应一样,齐欢毫不在意,只在鼻间轻嗤一声,连头都不屑于抬起,继续低头斟饮。“喂你个臭老头子,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你说谁是‘乱七八糟的精怪’呢!”蓉蓉原本是想来帮齐魅和餮的忙,可此刻被激怒的她,为了回怼那长老,开始不管不顾起来,什么话能镇得对方哑口无言,她就说什么,“人怪相恋怎么了?你说齐欢不配当齐氏一族的长老,呵那我告诉你,你们齐氏啊,从上到下,就是喜欢人怪相恋的。不信?你自个儿问问你们家主,他心里,到底装着的是谁!”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跟冰封了似的,齐刷刷望向了齐魅,包括站在屋外阴影中的餮。餮攥着指尖,他明知道在这种情形下,自己不该指望能听到想听的答案,可他还是忍不住,心头升起了一点希冀。齐魅原以为,站在冰上顶着巨石,已是最难堪受的煎熬;可如今,众人射过来的目光,犹如道道烈焰,将他置于刑叉上炙烤。虞陌宗在对着齐欢长老吼完那一句之后,自觉失了仪态,略为尴尬地调整了一下神色,便憋着一股火坐到了现在。原本他一直一言不发,拧着眉冷眼旁观,可此刻,率先打破这死寂般沉默的,也是他。“陌尘,去向你魅哥哥敬一杯酒。如若他心里有你,便会喝下,今日的这场闹剧,我们就权且当作没发生过,你俩的婚事,我们从长计议;可如若他执意不娶,便拒了这杯酒也罢,那你从今往后,就断了这个念想吧。”接着,他正色望向齐魅:“齐家主,喝,与不喝,全凭你心意。这里没有人逼你,大家伙一起,为我女儿的归宿,做个见证吧。”陌尘面露难色,犹豫再三,还是颤颤巍巍地端来了这杯、能决定她终生幸福的酒。 第67章 餮丢了针杵,如饥似渴地捧住了齐魅的弱花娇颊,忘情地将他吻住了。第136章 双鸟现形陌尘去往山间,四处寻找作画者,为齐魅和餮争取了一些时间,幸而,在那姑娘回来之前,怪舌以高超的淫技,助齐魅将焚身的欲`火,一泻而空。此刻的齐魅兰息微喘,疲惫地侧在榻上,软茎因过久的充血炙胀,而丧气绵疲地垂颓着,被餮轻轻捧起,放在唇边依依不舍地亲了一亲。此次来山顶,还有别的事情,亟待他去完成,只是他太重视齐魅,总要将心头宝贝的需索放在第一。美人泄`欲后,别有一种软韧娇羞的风情,墨发散在铺上,如柔情的藻丝,花眸微眯,潋着慵倦的慢波,脉脉望着帮他掖薄衾的男人,轻声问:“你要去哪里?”餮笑了笑,他轻抚一下齐魅汗津津的额头,边安慰边打趣:“放心,不去哪里。去看看你未婚妻走了没有,然后回我的山洞去,睡觉。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要我留在这里陪着你睡,等着她回来捉奸么?”听闻餮并不走远,齐魅便放心了,他懒懒睡去前,只再嘱了一句:“见着她,别伤她。我估摸着下药,是她父亲的意思,她也是不得已……是我的错,是我自私……”他太累了,无暇思考镜山上、各人心中翻涌的暗流,他只想踏踏实实地,再安睡一晚。然而餮怎么可能还回到山洞去睡觉?他的故友比翼鸟被抓,他定然要去探个究竟。虞陌宗在他房内就寝,屋外不远的幽暗密林间,比翼鸟就在其中休憩。寒梅阁宴厅内的一番表演,耗费了它太多的体力,双头的灵鸟,正无力地趴伏在一块巨石上。两个鸟首,丝毫不像先前、于众人面前展现的那样恩爱,而是互不相扰、隔开好远,无精打采地分别搭在凉石的两端打盹。餮悄悄潜至石边,轻轻伸手,摸上了毛色更深的那一侧,在闭目养神的鸟头上轻抚,为它梳理垂落额间的细毛。那鸟儿立时惊醒了,初时目含着巨大惊恐,待它看清来人是谁,清澈的鸟瞳中,立时现出了凄哀,垂落了一滴清泪。随即,浅色羽毛的那一头也醒了,二头对望一眼,继而在餮的面前,毫无保留地化出了真形。那是一男一女、两个身披青色羽衣的人,男子形容清秀、女子温婉可人,发间耸着翎羽,脚下蹬着橙黄色的鞋履。乍看之下,郎才女貌,实在般配得紧,当是世间令人艳羡的一对。然而餮却知道,如非迫不得已,他们两人绝无可能相伴携行。餮赶忙问:“鹣,你的伴鸟呢!另外一只鹣呢?他去了哪里?是不是被虞陌宗那个老畜生给……”眼前被唤作“鹣”的那个男子,目中酝着深不见底的悲伤,缓缓地,朝餮点了点头,与身旁的女子一道抽噎着,泪水决了堤。比翼鸟,是传说中至真至爱的灵鸟,世人只知其还有别名,唤作“鹣鹣”,或者“蛮蛮”,他们却不知,二名并非同指一物。世上共有两只比翼鸟,一只是雄鸟,其色较深,名为“鹣鹣”;另一只是雌鸟,毛色较浅,唤名“蛮蛮”。之所以谓之双声同名,只因左右二鸟,本也无甚区别。鹣鹣化形之后,是两名携手并立的男子;而蛮蛮化形之后,是两位不离不弃的女子。餮也是第一次见到蛮,而与他颇有交情的故友,就是那对叫做鹣鹣的恩爱男子。他们形貌相似,说话的神态与行走的步伐,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若非要指出些区别,那就是他们二人心中,时时刻刻装着的人不同——当然,是你心里面装着我,我心里面想着你。世人只知比翼鸟有二头,每一头上,独生一目,而作为单鸟,一侧只生有一翼,两侧鸟身相连,如胶似漆,比翼齐飞,永不分离。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单鸟之所以只生一翼,是因为二人无时无刻不手牵着手。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同行”,他们是真真正正的践行者。久而久之,那两手,便再也分不开了,当手臂化为鸟翅时,也只有一边一只。而更令人闻之动容的是,比翼鸟之所以是单目,并非它们的人形也只生一只眼睛,而是另外一个眼珠里,看不到除了彼此之外的任何风景。也即是说,无论何时何地,高翔何处,我的一只眼里,映着山川美景,而另一只眼里,只容得下你。如此深情,只叫世间的有情人自愧弗如,唏嘘嗟叹。第137章 惨绝人寰某日,一双连体的鹣鹣鸟,正自由自在,翱翔于一望无垠的晴空。他们的眸中,倒映过山川大地的灵秀、群峰碧湖的壮美、沧海浮云的辽阔,以及许许多多、数不胜数的风景。然而,让他们百看不厌、此刻依然深情凝望的,依然是发下海誓山盟、永结同心的彼此。正当两只鸟儿,振着双翮,交颈欢歌之时,忽然,一条耀着紫黑幽光的锁链,雷霆冷箭一般,自下方毫不留情地穿射上来。锁链发出“噌噌”然、无情冷硬的铁器声,猝不及防,将他们卷落了云层,跌到了下方的龙崖峰顶。惊魂未定的两人,糟了缚灵链的穿空一击后,立即示现了人形,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他们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紫冠高耸、峰眉倒竖的男人。已然自动飞回他手中的锁链,“咔咔”地被他盘在指间把玩。那男人原本长得算是端正的脸上,此刻不停搐动着细微的颊肉,那如箭矢般射过来的阴狠眼神,像是将他们恨至了极点。然而鹣鹣并不明白,为什么呢?大家素未平生,本该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粗暴地对待他们?直到那男人介绍说,他叫虞陌宗,身为苍生驯狩,驯伏灵怪、驱为己用,是他应尽的本责。两人终于知道,自己落到了何人手中,一种凶多吉少的不祥预感,自他们心头升起。其中一侧的鹣,不解问道:“可是,我们兄弟两人,向来于苍生无害,我们不行邪事,身上也无煞气。虞家主身为一代驯狩,本为人杰,理应明辨是非、区别善恶。我们不曾为难过苍生,虞驯狩为何要为难我们?”“哈哈,哈哈哈!你们于苍生无害?笑话,这真真是我听过的最无耻的笑话!”虞陌宗笑得狰狞,听得人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能生出恶寒,“古往今来,阴阳相合、雄雌为伴,才是这天底下的正道!而你们这种淫鸟,雄雄相媾、雌雌苟合,乱了纲常、无视人伦,简直就是罪大恶极,罪该万死!如今这天下,何处寻不见嗜好男风的怪癖男子?断袖之风,愈演愈烈,如若叫他们知道,人人口里歌颂的恩爱灵鸟,居然是龙阳淫癖的倡行者,还不叫他们拿去作了借口、当了楷模!从今以后,这天下阴不为阴,阳不为阳,乾坤混淆,纲常不立,那岂不是要生出大乱子!”虞陌宗说出的这番话,正是当年、他恋慕上自己的挚友齐环之时,虞氏一族的长老,罚他跪在列祖列宗的碑前,口口声声重复了足有千万遍的话。因而他此刻说来,字字有力,句句珠玑,显得理直气壮、天经地义,殊不知,曾经的他,也是个在暗夜里想念着齐环而自渎、“龙阳淫癖”深入骨髓的“罪人”。所以他恨齐欢!齐欢长老当年,还没那么疯疯癫癫的时候,曾劝诫过齐魅的父亲齐环,莫要与少年时的虞陌宗过从甚密,称他“心性不善”,自己一望便知,连带着,后来也不喜欢他的女儿陌尘。自那以后,齐环便开始疏远他,一起上树掏鸟蛋的亲密无间,一去从此不复返。后来,齐环娶了亲,有了齐魅;再后来,是齐魅姨母端来的那一杯、下了媚药的酒,帮他彻底地断了念想。真好,他和齐环都行在了“正道”上,如他自己所言,娶妻生子、“阴阳相合”了。往后的许多年,他再也不敢踏上镜山那片伤心地。但故人已逝,如若故人的儿子,有朝一日能变作自己的儿子(女婿),那是否某种意味上,自己也像鹣鹣一样,与齐环相叠相合了呢?可在那之前,他虞陌宗,决不允许天下任何一人,得到他所得不到的幸福!鹣鹣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啸叫在耳畔,他手持着缚灵链,硬生生地将两人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从中间剖断。血流如注,惨绝人寰。其中一只鹣,忍受不了如此的生离,宁可选择了死别。他从龙崖顶上跳了下去,坠落中,血泪纵飘,三尺有余,失去了另外一只羽翼,他再也不能飞起。追迟一步的另一只鹣,被缚灵链及时捆住,没能追随爱人的脚步共赴黄泉,只单单,抓住了一根飘扬的羽毛。这就是陌尘用来寻踪的灵羽,只可惜那傻丫头不明真相,还以为是她爹爹心慈,只忍心拔一根。真相是,葬身崖底,身魂俱碎,从寒尸上拔下再多的灵羽,也灵性全失、无济于事了。不久,虞陌宗又将另一对蛮蛮鸟抓来泄恨,同样的悲剧,发生在了那两个姑娘之间。往者已矣,但生者还在,却落到了这个人面兽心的人形修罗手里。虞陌宗将一男一女,囚禁在同一个笼子里,逼着他们,在他面前交`媾——正如他与自己的夫人,常年被困在一座更大的婚姻囚笼里,煎熬着岁月。他用缚灵链,将那两只断手强接在一起,神器强大的灵力,造就出了毛色不一的怪物。他还强迫他们,在他面前表演恩爱,否则等待他们的,便是铁链钻入断手伤口中、反复捯饬的剧痛。罄竹难书的罪行,由鹣的嘴,向着餮一一讲述。邪神眼里升起的滔天巨怒,足以撼动整个山岳。再也没有人、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他此时此地,立马就要了虞陌宗的狗命!第138章 满目疮痍“他就那样去了,真好。如果他还活着,不管他身在何方,他的那一只眼,始终都能看到我与蛮姑娘,落在虞陌宗那个老畜生手里,所遭受的折磨……我们……我们还被迫在他面前做了……做了……”鹣哽咽了,那不堪入目的淫景,混合着巨大的屈辱与罪孽,让他说时心如刀割,“而我呢,我就没那么幸运了。我的这一只眼里,永远都映着他的死状,他坠落山崖、尸骨无存的模样!我真恨,我恨自己没用,不能为他报仇……”“别说了,我这就为你们解开这条该死的缚灵链,还你们自由!”说着,餮再也不去压抑,体内汹涌澎湃的邪神之力。他抬起一手,举于空中,对准了缚灵链的方向,缓缓施力抓握。那原本拴在两人断手之间、深深嵌入肉里去的紫黑锁链,在蛮狠邪力的搅弄下,阵阵发颤,发出了“哐啷哐啷”的瑟瑟声响,似乎马上,就要从两手的伤处抽离了。缚灵链的异动,立即被身在房中的虞陌宗感知了。房门乍破,一个紫袍的身影,裹挟着一阵罡风倏然而出。见到屋外情形,他立刻摧动紫气,口中念念有词,念了一段驯狩特有的、驱使缚灵链的咒言。原本浮于空中、几欲挣脱的锁链,像是突然受到了咒言的安抚,立刻恢复了原状垂下来,纹丝不动,且在二人血肉中嵌得更深了。“虞、陌、宗!”餮立即回头,大吼一声,“我还没来得及进去找你算账,你倒先自己跑出来受死了!”话音未落,餮暂时弃置了缚灵链,掉转过身,敛爪的方向,对准了虞陌宗的脖颈,眉峰一拧、怒目一睁,隔空一卡!虞陌宗脸色骤变,下意识地伸手抚在喉咙上,但却无济于事,丝毫不能缓解,如绞索一般的窒息。他立时转变了策略,拂手一收,振起一道紫雾。缚灵链像是接到了主人的指令,立刻从比翼鸟中间弹跃而起,圈到了餮的手腕上,陡然收紧,减弱了他企图掐死虞陌宗的力道,维持了短暂的平衡。正在此时,挣脱了缚灵链桎梏的男女,双双化作了鸟形。比翼鸟本心良善,从不为祸苍生;且惜羽,因为心疼对方,连对方身上掉落一根羽毛,都要淌下血泪。但是,现在心中所爱已经永失,惜羽又为谁人?所谓的自由,不过是能与仇人同归于尽的幸福。二鸟长声尖哮,振着再也合不到一起的独翅,无数根沾血的灵羽,飞将而出,组成凌空的箭阵,向着虞陌宗掷去。“啊啊啊!”虞陌宗全身插满了鸟羽,千疮百孔,鲜血自伤处喷出,溅了满身。他惨叫一声,捂住了被直直戳进两根羽毛的眼珠。鹣和蛮的一只眼睛,目睹了这恶人的凄惨下场,终于可以心满意足地去了。他们凝视着另外一只眼中,爱人永久的睡颜,缓缓垂下脖颈,与自己的伴鸟同眠了。 第69章 仿佛晨昏夜幕中,冉冉升起的一颗璀璨明星,齐魅看到了希望。他立即追问道:“那快去找呀!汤谷在何处?扶桑九日在哪里?”餮苦笑一声:“魅官儿,你以为,我自棺中复活之后,云游四方,究竟是在寻找什么呢?如若这么轻易便能寻到,那我何必踏破铁鞋,依旧无功而返?如若真能找到,你觉得饕,它还会这么好心地告知于我,来要了它自己的性命么?”齐魅头顶的那颗启明星,又逢了乌云遮笼,瞬间暗淡了。他亦随着餮悄然躺下,两人静寂无声,彼此思忖着心事。然而这时,轩窗外耀起了一片火树银花。是有人在屋外,燃起了花火。那流逝的光焰,如星如尘,如灿烂烟雨。这里是花街,常有为达官贵人摆下的酒宴,偶有放焰火庆祝的,并不稀奇。光焰将美人的玉颜,投照得更生动了。餮望着那明暗浮影的曲线,心叹这人世间,最美好的繁华,也不过如此。“开心一些。嗯?”他拉着齐魅的手,感受着玉人掌心的柔软,深情道,“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你瞧,外面在为我们放焰火庆祝呢……我答应你,我愿为你放弃神力。待我们成亲以后,你先做了饕的祭品,那样你便会一直不老。我们两个,有永生永世的时间,可以一起去到天涯海角,直到寻见那汤谷,好不好?”第141章 红烛灯熄永生永世的时间?你有,可惜我没有了。那焰火,是齐魅暗暗派人,回镜山去送信之时,偷偷约定的暗号。一旦打亮,便意味着镜山幸存的所有弟子们,全已在南馆周围集结完毕,准备与他一道,合力召出最强的御狩封印,将饕餮困于虚中,直至千年后的某天。虽然餮告诉齐魅,只要他肯以身献祭,饕的食欲得到满足,便能控住人形,不再随意变作混沌。可齐魅身为苍生御狩,眼见了骇人黑雾,在短短的顷刻之间,将镜山毁得满目疮痍、生机殆尽,他又怎么可能,再去冒这个险?陌尘父亲的死,他要负责;镜山无数弟子的人命血债,他也要交代;守护天下、除恶务尽的职责,他仍旧要背负。他怎么可能,拿全天下人的安危,去赌一己私欲的快活?餮执起齐魅的手,柔声道:“夫妻成亲,一当拜天地,可惜天地不容我们相恋,我们偏要逆天而行,改天换命,不拜它也罢!二拜高堂,你我皆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人,也无在世高堂可拜。至于这第三,夫妻对拜么……”说着,餮低了头,将前额,慢慢抵在齐魅额上,“这就算是拜过了。从今往后,我永永远远,只属于你一人。”随后,他背对着齐魅,匍匐趴了下去:“不过好在,我们还有饕。就以它的巨眼,代替那天地高堂,为我们做个见证罢。来,淋了心头血,我们二人,就算是身心相契了……”齐魅点头,但他提了个请求:“我取血时,你可不准转身偷看!否则,我怕你见了心疼,那我的手,就抖得更厉害了。”餮答应了。银针入肉。心头血,一滴一滴地淌下,落入齐魅手中、端着的那个描花小瓷碗里。不得转身的餮,犹在口中,喃喃不住地哄:“不疼、不疼,魅官儿乖,一会儿就好了……”妖目满含期待,眨着黑瞳,望着即将与它合为一体的红液。犹如久旱,逢了甘霖,血祭仪式过后,肖想已久的美人穴,就是它的了。在餮看不见的身后,齐魅泪如雨下,正如此刻他的心头,涓涓垂落的血泪。他拼命抑制着,即将溢出喉头的哽咽,将单薄红艳的下唇,紧咬至触目惊心的深紫。齐魅之所以不准餮偷看,自有他的原有。他的袖中,悄悄滑落了一卷字条。那是一道轮回咒,是镜山齐氏独有的玄奥密咒,里头白纸墨字,清清楚楚写着下一世,齐魅要托身的年月,与详细的生辰八字。阱阵的威力,能超脱于时空,困住邪神千年。无论千年后的人间,将如何的天翻地覆,至少,先保住眼前的千年平安吧。且他相信,千年后的人们,定然更加的聪慧有为,他们兴许有法子,凭借某种手段,抑制邪神的异变。如此,他便将下一世轮回的时间,大略定在了封印可能失效的那一代。一旦封印开启,邪神之契便自行生效,他的转世,将取回自己的记忆,继承他的使命。他相信餮对自己有爱,沧海桑田,不变不移。他相信凭借着一模一样的这张脸,餮当是不会太为难自己的后代。他相信,千年后的“自己”,定然是个非凡之人,他将不屈不挠,直至寻到汤谷,找到彻底拯救餮的法子。即便寻不着,也能在他设下的阱阵中,与餮相爱相守,做到自己这辈子做不到的事情。总之,一切的玄机变数,就留待后人去应承吧。特制的密咒字条,很快融入血水里不见了。齐魅抬起一手,深吸一口气,做好了仪式的准备。原来,齐氏古书中的预言,所指的就是今日。只有初次淋上祭品的心头血时,异兽才会短暂休眠,届时饕餮将暂失所有神力,毫无抵抗之力,被轻而易举地困入封印里。屋外,将南馆团团围住的镜山弟子,抹额飘飘,庄重肃穆,神情戒备,蓄势待发。由幸存下来的齐肃长老,发起了启阵的最后动员,他厉声高喝,音震苍穹。所有人异口同声,随他一道念:“镜山齐氏,御狩苍生!邪神出世,生灵不存!万恶魁首,吞噬一切!封之入虚,自省千年!御狩封印,启——!”一道如电的霹雳耀光,从沉黑的天宇上骤然降下,直插`进南馆顶上的瓦砾中去,将幽暗的夜空照得昼亮。同一时刻,跪于塌上的齐魅,目含着热泪,同声应和道:“御狩封印,启——!”一抔温热的心头血,被浇上了眨动的妖目,那眼瞳似是心有不甘,可它淋了热血,神色渐渐涣散,终是无力地闭了。餮瞪大了双眼,以最最不敢置信的眼神,回望背叛他的齐魅。口微张着,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那只勉力想要抓住齐魅的手,还伸在半空中,可他的身形,却在光晕中逐渐消弭了。空无一物的软褥上,尚且留着男人期待的余热,本是新婚燕尔,转瞬却成了生离死别。瓷碗歪倒床头,滚落在地,碎裂成片。齐魅无力地趴伏在喜床上,颤着指尖,抓了两手沾血的芙蓉花瓣,只余下撕心裂肺的恸哭……又过月余,镜山之巅,齐家主真正的洞房门外,一个大红的“喜”字,贴得耀目刺眼。一双红烛,照着一对真正的夫妻。男的清风霁月,女的清丽可人,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多么般配,多么完满的姻缘。齐魅为陌尘缓缓揭开红盖,陌尘将一粒甜枣,塞入郎君的口中。齐魅尝不出甜味,但还是咽下了。还能如何呢?表妹为自己付出了一切,失去了父亲,受天下人耻笑,自己除了用这身行尸走肉般的残躯,好好地照顾、补偿她一世,还能如何呢?郎情妾意,本该是动人的春宵时刻,齐魅却说了一句:“陌尘,上回你给我喝的酒,还有么?”是啊,轮回咒最大的代价,便是必须要转生于,自己的后人身上。既是说,他与陌尘的肌肤相亲,是逃不开的。陌尘与齐魅互敬交杯,齐魅饮尽了那杯、下了情药的酒。只是这一次,他是自愿。陌尘挽起自己、和齐魅的一缕发丝,想要依例,系一个同心结。齐魅却焦心地握住了她的手,缓缓地摇了摇头:“这辈子,我只与一人成结。我与他,已经结过发了。”罗帐垂落,红烛灯熄,两人映在帐内的身影,徐徐倒了下去。夏日已尽,秋雨潇潇,又到了梦断魂销一枕泪的落寞时节。《邪神的祭品》古代篇·季三·镜山藏请,完。上主题歌:以下歌词改编自许嵩的歌《山水之间》和《天下》。落花雨,你飘摇的美丽,花香氤,把往日情勾起。我愿意,化浮萍躺湖心,只陪你,泛岁月的涟漪。我愿意,化流沙躺湖底,只陪你,看岁月的轮替。餮的心里,有一座天下。其中有齐魅坐阵,笑靥如桃花。世间安能有两全法?镜山深处负你风华。第142章 特大新闻 第71章 “啊?!”众人愣在那里,面面相觑,神色愕然。显然这群受过良好教育的客人们,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其中的骇人听闻之处。“你,你是说……你是说……”显然要说出这种话,还需要一些大胆假设的勇气,“你是说这幅古画,是外星人帮忙保管的?”这时候,一直在旁听着众人议论的谲先生,忽然走上来,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道:“世界上有没有外星人,我不知道。那兴许只是科幻电影中,人们毫无根据的臆想天开吧。但是我亲爱的朋友,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就仅仅在我们这个地球上,就存在着许许多多,你和我,以我们浅薄的世界观,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即便见了,也很难透彻理解的奇观。而这幅画之所以被我列作镇馆之宝,就是想借此提醒人们,无论你的财富和地位如何,身为渺小而普通的人类,要时刻对未知保持着敬畏之心,永远不要有自以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傲慢。”“齐亚尼尼先生说得有理极了。哦对了,这画中的美人,究竟是谁呢?历史上有关于他身份的记载吗?”谲先生耸了耸肩:“那就不得而知了。我只知道,这画原先是由某个古老而神秘的华人家族,在其没落后移民来美国时,为换取安身立命的第一笔财富而无奈卖出的。其后也是经过了许多周折,才辗转到了我手中。故而对那家族的情况,我也不是十分了解……”正当此时,守卫森严的摩天大楼,突然遭了入侵。位于三十四层高空的落地窗玻璃,被一阵来历不明的罡风震碎,发出了“哗啦啦”、震耳欲聋的刺响。一个身披月白斗篷、蒙着面的神秘男子,忽然出现在了原本空无一物的窗口外,形如鬼魅一般,从窗外翩然而入,先是单膝着地,顺势以掌撑了一下,随后便整个人稳稳降落到了光洁的地板上。他倏然抬眼起身,眼里闪着一种刚毅果敢的神采,大声道:“那个丢了画的华人家族,姓齐!”第145章 物归原主众人先是一片肃静,当他们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不速之客,究竟是以怎样不可思议的方式突然闯入时,不知是谁率先尖叫出声,紧接着,人群陷入一片混乱。高跟鞋慌乱踩地的“噔噔”声,与“哐当哐当”,红酒杯落地碎裂的声音响成一片。那些平日里出行、皆能受到良好保卫的小姐太太们,掩着唇叫得此起彼伏,瑟缩着躲在她们的男人身后,以打量天外来客的惊恐目光,注视着这企图未明的神秘闯入者。“你……你是谁……你……你是怎么上来的!”人群中有个大胆的绅士,颤着指尖,扶着自己快要歪倒的礼帽,吞了一口口水,强自镇定地问出了这句。掩在布料下的唇,似是发出了一声屑笑。继而众人听到了一个年轻的声音,说的虽是英语,却有着明显的东方口音。“呵,不好意思,你们楼下的保安非要问我拿请柬,我没有那东西,他们便用枪无礼地指着我,所以我只好……”说着,他略转过一点头,瞟了一眼那呼呼漏着风声的玻璃窗口,“我只好换一种方式上来了。”换一种方式……就是在毫无凭靠的百米高空,脚不踏地悬空飞上来吗……他,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啊?!众人在心中打着惊叹号,有个女士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你,你究竟是谁!你来这里打算做什么!”问完,她又战战兢兢缩着脖子,躲到丈夫后头去了,像是生怕白斗篷的年轻人,会将她抓走扔下高空似的。年轻人一步、一步,凛着神色,踏着沉着笃定的步子,朝展厅中央、陈列着古画的玻璃展台走来。他边走,边从斗篷下伸出戴着白手套的两手,缓缓地举高,在众人紧张的注目中,缓缓扯掉了自己的一只手套。众人这才看见,他露出斗篷外的一截手臂上,不仅爬满了病态的红斑,且他暴露于众目睽睽下的指尖、本该是长甲片的地方,竟结着一片骇人的紫黑色血痂。天啊,他究竟是什么人,都市传说中的妖怪么?蒙着面的怪人终于回答他们了:“我就是画的主人,那个你们口中、神秘家族的后人,我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话音未落,他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疾步上前,将脱下手套的那只手,按在了厚厚的防弹玻璃上,用众人听不懂的古老语言大喝一声:“镜山齐氏,御狩苍生,灵随心动,万化自生!破——!”众人望见,他那覆在玻璃上的手掌,突然耀起了白光,但只如昙花一现,很快就熄灭了。本该连枪击都牢不可破的玻璃上,竟缓缓裂了一道缝隙,但也仅此而已,并没有像落地窗的普通玻璃那样,轻易地就碎裂。众人屏息凝神,没人敢轻举妄动。年轻人蹙眉收了下掌,又再一次凝神,念出了那咒语般的一句。这一次,聚于他掌下的耀光,犹如煊昼般明亮,众人还来不及眨眼,便目睹了二十毫米厚的玻璃层,被不可思议的能量生生震碎,而里头的那副古画,竟毫发无伤。那双看起来伤痕累累,却又无坚不摧、让人震慑的手,甫一抚上,古画表面的神秘保护物,那露在面罩外、原本淡然得染不进一丝烟火的眸里,忽地露出了悲伤,和无限的温柔。他在那层“透明釉”上,反反复复摸了好几下,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取了画,卷起来握在手中,才将方才打断的半句续下:“我就是要它,物归原主。”正在这时,展厅的门被大力踢开了,一道道深红的激光,星星点点地瞄在了他的额上和心口。待发现异样、从楼下乘电梯火速赶来的保安门,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价值千万美元的镇馆之宝,已落入了盗画者的手中。第146章 红斑瘟疫生怕名画受损,且保安们心下也害怕,这个能凭空飞身而上、突入大楼的人,究竟还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诡异力量。因而没有人敢随意开枪,而是静候命令,等待着齐亚尼尼先生的进一步指示。谲慢慢地抬手,示意保安们按下火力,先别妄动。随后他客气地转向了自称画主的年轻人,沉声道:“贵客自称是齐氏后人,请问有无身份凭证?”年轻人微睨一下眸子,似用了短短一秒,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月白的兜帽被猛然掀去,掩面的口罩也被扯脱,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张与千年古画中、一模一样的脸,活生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可要说一模一样,也并不准确,如果说古画上风华绝代的美人,是一块精雕细琢的完美良玉,那么此刻站在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就好似一个残破不堪、到处打着褴褛补丁的破偶。他没有了美人那一头、似苍穹星河的黑瀑秀发,却像个方才出狱的刑囚一般,顶着一个、只生了短短寸发的光头。消瘦的下半张脸庞上,爬了两片触目惊心的红斑——想必他身上也是,怪不得炎炎夏日,他依然要密不透风地罩着斗篷。要说难看,他似乎已够得上令人骇然的标准,可不知怎的,唯独他那双清亮的眸子里,不屈不熄的神采,叫人惊艳,叫人喟叹,叫人相信,那远隔着千年的画中人,定然与他有着妙不可言的奇缘,而那如含着一汪深泉的眼眸里,藏着一个一言难尽的故事。谲又一次举起了手,而这一次,他直接挥走了所有保安。保安们带着好奇,从门外退出去了。齐悦见状,内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自从两年前,他为了放餮离开而撤了阱阵,甘愿自断了十甲,再也变不成饕餮的祭品之后,他那作为邪神的容器而生的身子,由于再也没有了主人的“雨露”滋润,就像鲜花失去了肥料土壤,而逐渐呈现出枯萎凋敝之象。那就像是一场无尽的瘟疫,丑陋的红斑在他原本白皙柔嫩的周身肌肤上,开始不可遏制地蔓延,时而发作的、火烧火燎一般的疼痛,在时时提醒着他,永失所爱、被餮抛弃的凄凉。而他本就低微的灵能,也随着阱阵的消逝而褪去了大半。他的灵力一天比一天微弱,实在走投无路、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他只有冒险一试,希望用积蓄多时的最后一点灵力,犯下一桩、能引起媒体关注的滔天大案,希冀着,如果餮的心里,对他尚有一丝丝未了余情的话,他能在最后的关头,出来见自己一面。因而刚才,设法震碎防弹玻璃,已几乎是他所剩灵能的极限了。虽然他此刻依旧抬着手,作势可以再伤人一回,口里毫不示弱地虚张声势,可他心里清清楚楚知道,如若刚才摘下面罩的一刻,他赌输了,那么自己就可能,已丧生在乱枪扫射之下,而毫无还手之力。齐悦重新掩上面罩、兜帽问道:“齐亚尼尼先生是吧?现在,我已证明了自己的身份,请问,我可以拿着属于我的画走了么?”然而就在此时,随着保险栓拉开的声响,一支枪被抬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毫不犹疑地对准了齐悦。“来呀,你倒是再表演一次刚才的戏码给我看看啊!”静观许久的沈清尚突然开口了,一开口,便是当年飒骋黑道、不惜以命相搏也毫不退让的凌厉作风,他瞪着怒目,一手举枪一手指着自己的脑袋咬牙切齿道,“你他妈的再来啊!有种冲着我这里来!看看是你的手,震碎我的头盖骨更快,还是我的子弹,把你的心室打个对穿更利索!”齐悦怔住了,他没料到,还真有不怕死的。幸而在这时,沈清尚的丈夫谲,抬手按下了他爱人、灌满了煞气的枪口:“小清,你这样对客人,显得咱们太不礼貌了。既然齐先生已经证明了自己是画中人的后代,我们也不该为难他。我相信,齐先生今日借画,自有他的理由。”随后,他有礼地朝齐悦点了点头,略扬了唇角道;“齐先生,画您需要的话,可先拿走,日后若有机缘,再归还也不迟……”话还未完,齐悦的身影,已经消失于大厦碎窗口外的沉黑天际了。谲满脸轻松自在地坐回去泯红酒。沈清尚噘着嘴,不满地坐到了谲的腿上:“老公,凭什么这么便宜地放他走?那画,咱们可是花了不少钱买的!”谲的笑容里透着神秘,他轻轻地搂了爱人的腰身说道:“有意思……小清,你不觉得,刚才那个齐先生,与‘那位先生’同样的有意思么?一幅画,如能换来一场精彩的戏看,倒也值得。”“哼,你还说呢,提起你的‘那位先生’我就来气!凭什么把咱们渡假的小岛,送给他当了安顿的基地?嗯?哼,你还说什么‘要有敬畏之心’,他们那些神神鬼鬼的怪玩意儿,还不是要靠我们,才能在这世间混得好?”“呵,我的小清啊,”谲爱怜地刮了一下沈清尚的鼻头道,“有了他,那些过去跟我们作对的有钱人,这两年不是老实得很么?不给他们找点精神寄托,咱们怎么能这么安生地做生意呢?嗯,我的宝贝?” 第73章 有个女人迫不及待地跪行了过去,趴在玻璃外,摘下面具,急切而虔诚地说:“我先来!神雾,请聆听我的心声;邪主,请赐我窥见天堂!”帝江瞄了一眼众人,示意大家回到座位上,随后朝那女人挑眉道:“你可以开始了。”齐悦跟着众人一起坐回皮椅上,忐忑地听着那女人的讲述,不知这场所谓的“考验”,究竟规则是什么,如果不能通过,又会面临怎样的结果。“我恨极了我的姐姐!对,我的亲姐姐,一个娘胎里生、一个屋檐下长大的那个女人。小时候,父母总告诉我们要爱彼此。呵,爱彼此,她爱过我么?没有,她所做的,就是在我面前无休无止地炫耀她的才华,用言语羞辱我,让我无地自容,插着腰,在狂笑中看我哭泣。她指着我的鼻尖耻笑我:‘嘿,克里斯蒂,你为什么这么笨?嗯?我们都是同一个钢琴老师教的,可是你看我,才学了几个月,就能流利地弹出巴赫的《赋格曲》了。而你呢?呵,蠢货,你连一首最简单的《生日快乐》都弹不好。上回在我的生日宴上,你紧张得,手指头就跟被剪了尾巴的灰鼠一样,在琴键上乱窜!哈哈哈,真是丢死人了,是你毁了我的生日会,你知道么!喂,我说,你是傻瓜么?真不敢相信,你曾经和我在同一个子宫里呆过,难道母亲生你的时候,错嗑了会让人变笨的药么?’……神雾,您听,那个贱人,从小到大就是这样侮辱我,在我的自卑中取乐!我恨她,恨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在脑中,模拟了千遍万遍,把她那十根会弹《赋格曲》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全都狠狠地剁下来,抓起来蘸着鱼子酱吃,哈哈哈哈,那味道,一定鲜美极了!”齐悦不自觉地撇着嘴,望着那原本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女士,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竟然将手指插-进自己嘴巴里,咬牙切齿,模拟着啃食她姐姐血肉的动作,心里生出了极大的厌恶感。过了一会儿,那女人突然发出了震天的大笑,高举着双臂,犹如接受圣光的沐浴一般,大声道:“赞美神雾!赞美邪主!感谢您,从今天开始,我就是divoratore光荣的一员了!哈哈哈哈,我马上,就能体会到人间极乐——圣餐的美妙了,太棒了!bravo!赞美饕餮,我的吞噬者,仇恨的主宰,我力量的来源,我唯一信仰的真神!”虽然不知,那女人具体感应到了什么,但齐悦可以确定,黑雾一定是以过去对自己说话的方式,直接侵入了那女人的意识,在她脑海里与她对话,“恩准”了她的加入。那女人千恩万谢地回到了座位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可齐悦心里在意的,是帝江方才说过的那句话——“如果你们足够幸运,邪主就会现身”。餮,你真的会现身吗?我好想见你。这是齐悦目前,坚持留在这个疯狂而邪恶的聚会上,忍着厌恶参与下去的唯一理由。紧接着,又有一个摘下面具的贵妇,跪倒在神雾的面前倾诉。她看起来身形优雅,长相姣好,穿着一条紧身的火红长裙。若在正常的场合相遇,齐悦绝不会想象得到,她会有此刻表现出的疯狂面目,歇斯底里得叫人不寒而栗。“我恨我的丈夫,还有我们家的保姆杰西卡,不过我最恨最恨的,就是她肚里怀着的那个孽种!我和我的丈夫本杰明,结婚七年了。我本以为,我们家庭稳定,婚姻和美。我以为他会像在婚礼誓言中保证的那样,无论富贵与贫穷,无论健康与疾病,他都不会背弃我。可是我错了,是我太天真,一直傻傻地相信,那个禽兽面上所表现出来的伪善!呵呵,我与他共享了我家族的财富,他却想与我‘共享’,他那管不住的臭鸡-巴里,射-出来的脏东西!没错,我是不能生育,可是那又怎样?他在向我求婚时,口口声声保证过他会爱我如一。结果呢!在我们七周年结婚纪念日的时候,我为他准备了红酒、香槟,和价值连城的名表,坐在桌边等他……哈哈哈,没想到他也送了我一份‘大礼’!杰西卡哭哭啼啼地跑进来,将一张超声检查片交到我手里,告诉我,他们造出来的孽种,已经有三毫米长了!她求我谅解,求我宽恕,求我看在西泽斯家族还没有后代的情况下,留下这个孩子。她说将来这个孩子,可以交由我来抚养,将我认作母亲,以聊慰我没有后代的孤寂!简直是牛屎!神雾,您听出来了吗?这个假惺惺的女人,无耻地偷走了我的丈夫,竟然还以这种方式,来嘲笑我子宫的贫瘠!真是该死——她和她的孩子,全都该死!”齐悦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这些人平日里,以华丽的头衔,出入于上流社会的各种场合,表面看起来举止优雅、地位尊崇,是一位位令人羡慕的太太与绅士,可掩藏在他们光鲜靓丽外表下的,是一颗颗遭了仇恨侵蚀,腐烂到不堪入目的心。他们有着各自、难对外人道的不幸,本该是值得唏嘘同情的。可此刻聚在这里,任仇恨肆意发泄、扩散的他们,就像是一条条附在仇恨果实上的蝇蛆,在黑夜里露出了最丑陋的真面目。“哦天啊!是的神雾,”那女人不知听了什么回应,脸上显出了兴奋的神采,“您说您能够理解我心里的这种痛楚,我真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在这世上,再没有什么痛苦,比被你最深爱、最信任的人背叛,更让你心如刀割,让你只想变成复仇的魔鬼!”齐悦心里咯噔一下。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神雾”能对那种仇恨感同身受,究竟是因为谁。“您问我想怎么复仇?哈哈哈,当然,是好好地待她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再将那个婴儿烹煮了,做成可口的三明治,一口、一口地嚼碎了,咽下肚里去!哈哈哈,如果那孽种长着一条跟他父亲一样贱的小鸡-鸡,那就把它割下来,当作法式薯条炸了吃,哈哈哈哈!”齐悦光是想象一下那场景,就要忍不住干呕了。第150章 窥见天堂齐悦正想象着那残忍场景发呆,只听那女人忽然惊呼:“啊!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看见了那个贱种,被切成一片片,漂在沸油里翻腾的样子了……哈哈哈哈!他那恶心的、小小的阴-茎,被我这样……捏在手中,裹上一层美味的面包屑粉,扔进锅里,随着炙热的油浪滚动……啊,一上,一下,一上,一下……你们听,多么动听,多么美妙的交响曲!杰西卡就在我耳旁,捂着脸尖叫……本杰明跪在我面前,泪流满面地说他错了,求我住手……我怎么可能住手!啊,我已经闻到了它的香味,它被炸成了金黄酥软的法式脆薯条,哈哈哈哈……”齐悦立刻定睛去看。只见在那徐徐漫动的神秘黑雾中,忽然现出了一只巨大的黄眼,墨黑的瞳仁时而收缩成一点,时而拉长为竖直的一线,像是编织着一个深邃的梦魇,在瞬间吸走了那女人的心神,使得近距离直视它的人,在幻觉中,窥见了他们想要的地狱或“天堂”。是餮!齐悦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虽然那个朦胧的背影,被掩在层叠的黑雾之下,除了那只、能穿透尘雾、发出妖异幽光的巨眼之外,其余的叫人看不真切,可是两年来,心心念念只渴盼着与餮重逢的齐悦,又怎能认不出自己夫君的身形!可他刚想起身冲上前去,椅背下方就倏然伸出了一条绑带,捆住了齐悦的腰身,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牢牢固定在椅子上,不得动弹。怪不得,帝江命令所有人必须坐回椅子上,祷告才能开始,原来是为防止信徒们见到神迹太过激动,围上前去打扰“邪主”。“瞧见了么?”帝江一挑眉,“只要你们足够虔诚,也能打动神雾,像她一样,跟随神眼的引领,瞥见你们心中,想要的天堂的!”众人立刻高举着双臂,满目的虔诚,齐声颂道:“赞美神雾!赞美邪主!赞美饕餮,我的吞噬者,仇恨的主宰,我力量的来源,我唯一信仰的真神!请引领我至于向往的国度!”这个时候,齐悦真恨自己失去了所有灵力,怎么也挣不脱绑带的束缚,否则,他定然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哪怕以血肉之躯撞得头破血流,也要破开那玻璃抱住他朝思暮想的餮。可是,那眼睛很快就消失了,在神雾中只短短现身一刹的邪主,很快就隐匿于众人的视线。齐悦深吸了好几口气,强制自己平复那擂鼓一般的心跳。他告诉自己,既然已经来到了此地,就已成功了大半,在这种时候一定要冷静,见机行事,他相信与餮团圆的时刻已不远了。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齐悦是个异类,当他们都在大赞颂词的时候,只有齐悦毫不配合地在不断试图挣脱。他掩在面具下的脸,虽瞧不见表情,可行为举止,透出了明显的心神不定。帝江高挑的眉眼,自然也落在了齐悦身上。他一抬手示意众人闭口,随后含着挑衅对齐悦说:“新来的,你,对就你,与邪主一样来自东方的齐先生。听说,你在k市闹了一出大戏,寻死觅活地非要来见邪主。好啊,邪主仁慈,我们divoratore圣会就给你这个机会。你现在就可以试试,跪到神雾的面前,向他说出你的渴求。如果你的故事打动了它,兴许,它会给你这个机会,让你窥见,你想要的天堂……”他拍下桌角某个按钮,绑在齐悦身上的皮带应声而收。齐悦站起来,摘下面具,狠狠往桌上一丢。在幽暗的烛光下,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脸上,也爬着与身上相同的丑陋红斑,不禁发出了一些惊奇的喟叹,可很快又闭了口——毕竟,邪主选人来此,自有他的理由,无人有资格质疑。齐悦冷笑一声:“呵,不用了。我的天堂,始终都在我心里。我相信,我与他的爱是真实的,不需要创造什么虚假的幻觉,时时刻刻,我都能感受到他在这里……”他抚着自己的心口,朝众人丢下一个睥睨的眼神,便从容地朝着所谓的“神雾”走去了。是走,不是跪。第151章 自不量力青川理工校园内一战后,齐悦曾无数次梦见过那场景。午夜梦回之际,他一遍、一遍地懊恼:如果当初,没有轻信了黑雾的话,是不是如今,餮还会在自己身边?每当于寒夜中醒来,齐悦望着空空荡荡的身旁,感受着红斑火烧火燎的灼痛,唯一能触摸到的,就是被泪水沾湿的枕巾。他曾经恨过,恨极了骗他的黑雾,可是他后来想明白了,黑雾为什么会存在?为什么会有力量冲破封印、为祸人间?那都是前世的自己所造的孽。他该恨谁呢?恨为保天下千年安危,而牺牲了自己一世幸福的先祖齐魅吗?还是该恨,无力安抚平息夫君内心怒火的自己?因而当他真正地静下心来,再度面对,张牙舞爪窥探他内心的脆弱、不怀好意地寻找机会、想从精神上彻底击垮他的黑雾时,他忽然坦然了。他只含着笑意说了一句:“我谁也不恨。”黑雾能直接与人的意识交流,因而说什么语言,并不重要。幸而齐悦说的是中文,否则,当身后关注着这一切的、恨意滔天的家伙们听到这句时,一定又要大惊小怪了。不过,他只说了这短短的一句,并不像之前的人,长篇大论地讲了一个个故事,就够他们讶异的了。突然潜入脑海里的声音,就像地狱的裂口泛上来的鬼祟呢喃:“你不恨他么……不恨么……是谁欺骗了你……是谁娶了你又狠心抛弃了你……是谁把你踢到一边,告诉你,你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玩具……是谁说,你连做人替身的资格都没有……是谁把你变成了现在这幅不人不鬼的恶心模样……是谁让你两年来,不断地疼痛、哭泣!是谁让你生不如死,生活在人间的地狱……是谁!”“你他妈的给我闭嘴!”齐悦忽然大吼一声,即便是听不懂他说什么的人,也被他敢冲着神雾怒吼的胆量,给震慑到了。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平缓了语气:“我没什么想跟你说的。因为你只懂得恨,而我心里,只有对他的爱。”他又顿了顿,认真地注视着眼前浓黑的雾气,那双清澈如泉的眸子里,闪过如钻石般坚毅的光:“餮,你在那里吗?我爱你。我爱你,只有这一句。”“不识好歹的蠢货,你只配当食物!立刻把他拖下去,充当圣餐的食材——你不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这句声如洪钟的厉吼,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应到了。神雾发怒了!人们立刻惊恐万状地匍匐在地上祷告,重复着“赞美神雾、赞美邪主”的颂词,以期平息神雾的愤怒,并嚷嚷着,要立刻对这个胆敢惹怒神祗的东方人,施以最严酷的惩罚!在帝江的指示下,餐厅的暗角,立刻走上来两个戴着饕餮面具的粗膀子男人,二话不说压住了齐悦。齐悦不甘地被反剪着两臂,蹙着眉挣扎了几下却都毫无效果。帝江有些幸灾乐祸地鼓了下掌,描画得过于浓重的两条妖眉扬上了天际:“哈哈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说的大概就是你这种不自量力的蠢货了。怎么样?你的邪主现身了么?他听见你的话了么?还是说,他明明听见了,却无动于衷呢?哎哟哟,或许他把你召到这里来,根本不是想救你,而是想让你彻底死了这条心呢?或者说,是想换种方式羞辱你,让你‘死’也死得不甘心、不瞑目、不痛快呢,哈哈哈哈……”齐悦咬紧了牙冠。他想起两年前帝江接走餮时所说的,‘现在么,他整个人都是我的了,以后,他每天都要陪我睡觉了’。帝江能那么准确地找到他家来,定然是餮拿着自己给他买的手机,一直在偷偷地与旧相识联系。齐悦的心抽痛起来,他一直都把帝江的那句话当作讽刺自己的玩笑,他不敢想,那会不会有可能成真。餮和自己,可是结了发的夫妻啊,他怎么可以拥抱别人呢!可帝江显然还没玩够,他还想给齐悦玩个更刺激的。他一抚掌神秘道:“嘿,美人儿,哦不不,现在你可不是了。嘿丑八怪,你想知道,你很快会变成什么吗?作为神使,我特别恩准你,参加我们的吞噬者圣餐!”第152章 人肉蟠桃听到“圣餐”两个字,围坐在桌边等候已久的人们,纷纷骚动起来。那些掩盖在面具下的瞳孔里,放出了像是饿狼嗅着食物气味的渴切目光。人们双手并天,高声呼唤着邪主饕餮的名号。一只只澄黄的妖目,空洞向天,一条条血红的长舌,仰面舒展。自那些不会动唇的妖异面具下,透出来齐整的喃喃急语,像是织成了一张让人喘不过气的黑网,无声地笼罩在这间餐厅的上空。从没有哪一刻,让齐悦像现在这样清晰地认识到:他们全都疯了。随着帝江一拍掌,“啪”地一声,沿着餐厅四周围角落里的一排蜡烛,全都被点亮了。齐悦这才看到,原来墙上的每一处,都饰着壁画:一个个捂着脑袋恐惧尖叫的小人,在遮天蔽日的巨目照耀下,纷纷像蔫死了的植物一样躺倒在地,被一根从黑雾里伸出来的长舌,舔卷在了贪婪的血红舌尖。画面的风格支离破碎,荒诞而抽象,灰暗的色调显得相当压抑,将此刻餐厅的气氛渲染得诡异莫名。齐悦被压回了座位上绑好。戴着相同面具的女侍,穿着黑白的蕾丝裙,端着一个个木质的食盒走了上来。齐悦见那食盒有些眼熟,古色古香,四角有芙蓉暗纹的雕饰,好像正是记忆中,先祖齐魅提着去与餮相会的那一只。 第75章 齐悦来了一招反向的“鹊踏枝”,从背后紧紧箍住了餮,两手亲昵地环住了他的脖颈,两条分开的玉-腿,用力圈在了男人腰际,一根热度未褪的玉-茎,毫不知羞地抵紧了他温热结实的后腰。齐悦张着红唇,不由分说地就咬了下去,牙关叼住了餮肩头的肌肉死死不放,生生地在上头留了一道红红的牙印。“嘶——”餮没想到,两年不见,他的破偶玩具居然会咬人了,一下嘴,还是这么的没轻没重、毫不留情。齐悦一边蹬动着夹在他腰上的腿,一边顶着肉-茎耸动,嘴里还不依不饶道:“你不吃我我就吃你,你再敢丢下我走,我就咬死你,下一口我咬你脖子,你就是弄死我我也不松口!没错我就是难看,就辣你眼睛,就难看死你!呜呜呜,我不准你走,你走了谁给我治病?谁跟我长相厮守?”第155章 鳄鱼齐魅背后的眼睛,与齐悦的肌肤久违地相贴相亲。无论餮表现得怎样厌恶,前端的淫舌都忍不住,向曾经最亲密的祭品,诚实地表达了它的思念之情。冰凉的红舌,像夏日里一根爽口的草莓冰棍,舔卷着涎液,留恋地亲吻上齐悦、尚未被红斑侵蚀的白嫩脚踝。齐悦被饕舔得舒服,把头埋在餮的脖间偷笑。这男人两年不见,连挑选沐浴露的品味都变得不俗——龙涎香蒸肉桂的暖香,和着蒸馏玫瑰木油的清新,盈盈被汲入了齐悦鼻尖。餮的一切,餮身上的味道,叫齐悦那么渴望。餮蹙着眉,抖了下`身子试图甩脱,可齐悦就像一株妖娆的藤蔓,紧紧扒在他身上,缠得纹丝不动。男人保持着涵养,不想跟这只“赖皮犬”一般见识,便也没有动用邪力,只是道:“啧,你还会咬人?倒是跟‘齐魅’没什么两样……”齐悦闻言,立刻将埋在人颈窝里撒娇的脑袋直了起来,奇怪道:“什么‘齐魅’?”齐魅就是千年前的自己啊,世上怎么可能还有第二个齐魅?餮圈起唇,吹了一声好听的溜哨,不远处的玫瑰花丛后头,很快传来了窸窣的响动。“喏,它来了……”餮的语气中含着一丝戏谑,又有一丝嘲讽。齐悦不敢置信地看到,茂密的花丛后,钻出了一只体型庞大的鳄鱼。算上拖在身后,缓缓摇动着的尾巴,它足有自己躺下来时那么长。细密的纹路,如镶嵌着一颗颗凸起的墨绿翡钻,精致有序地分布在,它坚硬的鳄皮铠甲上。狡黠的眼睛,闪着黄宝石一般的神采,竖着促狭的墨黑一线,向齐悦慢慢地望过来。它一步、一步,脉动着四脚,信步踱在暖洋洋的日光下,像极了一个慵懒惬意的冷血贵族。“这是、这是……”齐悦边说,边松了手,自餮的背上滑了下来。餮终于摆脱了齐悦,下意识地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没有理睬齐悦的惊讶,而是自顾走上前,蹲到了鳄鱼的身边,以指尖抚过那粗糙冰凉的动物脑袋,又叫了一声:“齐魅。”这下齐悦确定了,他确实管这鳄鱼叫做“齐魅”。一时之间,齐悦心底五味杂陈,不知应作何感想才好。看来,这是餮养的宠物无疑了。餮好像还很疼它……最起码,他对着它说话的样子,比对着自己时温柔多了。鳄鱼回望主人的眼神,也很温顺,完全没有印象中,这种肉食爬行动物该有的凶悍。齐悦甚至猜想,在这分别的两年间,代替自己陪在餮身边的,就是这不能言语、没有多少情感的畜生。可他管它叫齐魅!自己是该高兴好呢,还是难过好呢?高兴的是他还没有忘记前世的自己,可难过的也正是这点。就算是被刻骨铭心地恨着也好,最起码在餮的心里,先祖永远占有一席之地;而自己无论怎样努力,却连碰触那个位置的可能性都没有,就像拼了命用拳头击打沙地的人,风沙过后什么痕迹都留不下。可齐悦还没有放弃,还在努力“击打”。餮终于肯转过脸来,对齐悦说一句话了:“你知道,它为什么叫‘齐魅’么?”齐悦依稀能猜到理由,但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只是木木地摇头。餮的手,抚在了“齐魅”的眼角上,微微扬起的嘴角,牵着一丝冷笑:“可惜,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告诉你,齐魅在血祭仪式的时候,他居然哭了……呵呵,他居然假惺惺地哭了。我后来回想过千万次,差点都要以为,他那是真舍不得我了……怎么可能!他如果真的心里有我,又怎么可能骗得我这么惨,一边说要嫁给我,一边谋划着千年分离!知人知面,不知心。呵呵,‘鳄鱼的眼泪’,说的就是他了。当我第一次知道,世间还有这种奇妙的动物时,我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我的好魅官儿。”餮的指尖,拭了一滴鳄鱼泌出的眼泪,站起来凑到齐悦眼前一晃,又愤恨地弹开:“所以你说,我不给它取名叫‘齐魅’,还能叫什么?”齐悦没有失忆,他只是在餮的面前不敢承认而已。作为齐魅时的痛苦挣扎和揪心抉择,他全都记得。因而此刻,他替先祖抓住了那只手,忏悔道:“对不起,餮,真的对不起!是先祖的错,是他不对,是他不好!他的债我替他还好不好?我保证,如果让我选择,在世界毁灭和拥有你之间,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餮睨眸看着齐悦,脸上恢复了平静:“喂,齐氏家主、苍生御狩,你看到我是怎么让那些蠢货人吃人的吧?怎么,你不来囚禁我、封印我、诛灭我了么?”齐悦拨浪鼓似的摇着头:“什么家主,齐氏一族早就没落了,该散的都散得差不多了;什么御狩,我是中国人的御狩,你让他们吃的是美国人,吃得好!爱吃就吃,多吃几个才好呢,关我什么事!我只要,我的老公高兴就好……”说着,他又厚着脸皮贴到餮的怀里去了,还伸手去逗弄着饕,赞同地舔过来的舌头。餮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似笑非笑地损道:“呵,两年不见,小悦的舌上抹糖了?”齐悦听见了希望,赶忙抬眼期待地望着男人:“我不仅嘴甜,我全身都抹糖了呢。老公,快叫饕给我舔舔吧,没有了舌液的滋润,我身上时不时灼痛起来,难受死了……等把小悦的病治好了,我又能变回美美的,让老公看着赏心悦目了……”这人,果真是赶不跑也撵不走,还给点阳光就灿烂。餮立刻嫌恶地推开了齐悦:“我说要治你了么?”齐悦不信:“不为了治我,你把我千里迢迢接到这儿来做什么?难道,真就像帝江说的那样,要亲力亲为地把我气死么?我亲爱的老公才没那么狠心呢……”餮一指鳄鱼,面无表情道:“你自己跑到电视上,厚着脸皮说要入会。正好我这还缺个宠物饲养员,从今天起,你就负责照顾‘齐魅’,照顾得不好,就拿你喂了鳄鱼。”第156章 虚拟祭品一只白皙饱满的肉臀,被一双粗暴的大手掌控于其下,大掌无情地蹂躏、玩弄着肉瓣,将中间那一隙微微豁开的濡湿小口,蛮狠地掰开,直拓张到无以复加的程度,露出里间粉嫩的媚肉,如同张着嗷嗷待哺的小嘴儿,一股一股地,涓涓吐着自暖肠里泌出的清液。那是祭品怀孕到第六天时的孕水,如同甘美的泉液一般,是红舌最爱的蜜饮。仔细往肉道里瞧去,那嫣红的肠壁上,似是透着莹亮的珠光,那是孕珠即将成熟脱落前的华美色泽。那些漂亮的珠子,此刻跟随着饥渴的肠肉一起挤动,一缩一张,似在说着渴求的情话。被迫压低了细腰、高抬着丰腴美臀的可人儿,瘦削的背脊上,拢起两段玲珑至极的蝴蝶骨。盈盈一握的柳腰,如春波般向后送动,整个人似一枝桃花,摇晃在欲望的春溪之上。一根细巧的长辫,如一缕乌墨泼在了沙发,一端被美人以皓齿叼着,却仍是抑不住哭嘤嘤的呻-吟,似在乞怜,似在歌唱:“呜呜……呜呜……操-我!饕,快操我啊……求、求求你了,用你坚韧的长舌,填满小悦空虚寂寞的小穴吧!用力、用力地操死我吧!”美人微转过脸颊,沾着迷乱热泪的长睫闪动,无暇无垢的肤上,染着薄薄的红晕,如霞如脂,吹弹可破。淫舌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诱惑,急忙卷动着迎了上去。先是以舌尖,试探地舔-弄着小口,将自己浸湿在一片淫汁玉液里,随后又迫不及待地挺入那幽穴,感受紧致的包裹,让那死死绞紧的火热肉-壁,温暖终年寒凉的舌温,舌身如捣蒜一般在其间开拓进出。“啊,慢一点……不要、不要戳那里!呜呜真是太爽了,别、别再顶那里了啊!小悦、小悦会忍不住失禁的啊……”舌液与孕水混在一起,“噗呲噗呲”地喷吐出来,如冒着醴酒的泉眼,很快那前端挺直了许久的玉柱,也喷出了腥黄的骚液,与后头的淫靡水声汇成了一片。齐悦爽得勾屈了脚趾,瘦削的身子一搐一搐的,本能地咬紧了填在后穴里的舌头,嘴里还不忘腻着甜音赞叹道:“饕,你真厉害,比餮厉害多了!我好喜欢你,比喜欢餮还要多……”这他妈的是什么升级版的新程序!必须得退回去让他们重做!餮皱着眉躺在特制的真皮沙发上,背后的巨眼,堪堪抵在了沙发椅背里、嵌着的一只vr视镜上,为妖目量身定制的视区,大小正合适。而他身前的红舌,并没有如幻象中的那样,插在令人欲仙欲死的小穴里,而是连接着几根银丝制成的导线,在虚空中徐徐扭动。导线一端的圆形金属感应片,紧贴在如同高潮般抖动的肉舌上,另一端,则连接着皮椅侧方的复杂仪器,屏幕上跳动着各种复杂的数据字节,代表了方才,在机器模拟出的幻觉中,淫舌所享受到的极致感官体验。若说那体验全然是假的,也不确切。至少,那是根据餮的旧手机里,留存的过去、齐悦与饕结合时的视频资料,所做的改良版程序。一切的一切,都是为着能让淫舌有更好的性体验,而不断地升级迭代、精心渲染出的逼真场景。包括那最后的一句、让餮不悦的言语。这就是餮得以在抛弃齐悦的两年时间里,既重获了自由,又能保持着人形的秘密。为他打造这套系统的工程师和性学专家们,把它称之为——“神圣的虚拟祭品项目(the holy project of virtual otion)”。在定期为饕纾解“食欲”的过程中,男人的手,常常抑在自己真实的男根上面,不让它有感而勃起。他尽量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忽视与淫兽的通感,不去看脑中闪过的、齐悦在身下娇美吟哦的香艳画面。可是越刻意摒弃,越执着在意,渐渐地他再也控制不住,只能在肉刃充血时,一狠心掐住自己的囊袋,来阻止体内升起的、对齐悦的怀念。直到方才,他听了最后那一句,没来由地,心头就起了一阵莫名怒气。而这时,门偏偏被敲响了。帝江妖里妖气的笑声,加剧了餮的心烦:“邪主?darling?餮哥哥?请问,你好了么?饕已经射出来了吧?我要进来了哦……”餮看看架在自己胯间的银盘,里头积了整整一盘底、淫舌吐出的欢汁爱液。这些,本该是尽数射进齐悦身体里头去的东西。第157章 口是心非帝江手里握着一根卷轴,扭着腰身就进来了,见性`事已经结束,便将卷轴往桌上一置,先翘着兰指,将餮胯上的雕花银盘,给轻轻端了起来,同时不忘含情脉脉地,觑了他的好哥哥一眼。可餮闭着眸,压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也不恼,而是将盛了舌液的盘子放到一边,挑着一张上等质地的绢帕,帮方才释放过欢液的淫舌悉心清理。 第77章 齐悦啊,你丢人都丢到西方人民的电视上了,还怕再多来这么一下么?塞吧,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丢人么?你拼了命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见老公么?这样想着,他咬了咬牙,用力攥了下手里的东西,索性把心一横,将那磨人的一头往后`穴里送去了。“唔……”齐悦闷哼了一声,兴许是尚未习惯,兴许是过爽所致。穴`肉甫一触到胶棒,便渴切地吞吃了下去。他把那想成是餮的一部分,是心上人对自己的折磨,因而心甘情愿地接受着,蠕动着肠`壁,一点点吃得更深。除了走路时,因动作的牵引,而不自觉引发的阵阵快感、难以忽略之外,深陷在黑色臀沟里的、一大簇松软白绒,还是很好地掩盖了齐悦的羞耻,没有让他的小`穴外露一分。然而开门时,早早候在门口等着看好戏的帝江,以及他身旁两个恭候驱使的壮汉,在看到齐悦出来的一刹那,都发出了知情者会心的微笑。尤其是那两个讨厌的鬼佬,斜着贪婪的目光,打量在齐悦的胯间。齐悦下意识地伸手,挡住了前头、明显已有抬头之势的一团鼓胀。“嘿哟,不用遮!你来的这个地方,本就是人间纵欲的极乐天堂,大伙儿连那东西清蒸以后、吃起来是个什么滋味都尝过了,更没少尝那里头射`出来骚东西的味道!走,别紧张,我带你去桌球室玩玩。放松!放松!你后头夹那么紧,怪不得前头要翘起来了哈哈!”齐悦被人说中内情,羞得涨红了脸,他觉得自己跟躺在砧板上、等着被人吃的肉,也没什么差别了。不过他的脸上本就盖着红斑,红晕也并不明显。齐悦忽然自暴自弃地想:如果我还是以前光洁的模样,那餮看了这身打扮,会不会有一点动心呢?帝江一挥手命令道:“你俩,架着他走!等他这么扭扭捏捏地夹着屁股慢慢挪,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移动到桌球室呢。那帮等着玩儿他的人,都该等急了。”第160章 堕落乐园在帝江的催促下,齐悦被两个壮汉一前一后架了起来,一个托肩,一个抬腿,如此仰面朝天臀朝下,被一路扛着走。其间,手抚在他小腿的那个,还不怀好意地,揉捏着黑丝袜下包裹的紧致曲线,故意一颠一颠地,加剧了上下震荡的幅度。齐悦只好拼命夹着兔尾巴,不让它掉下来,绞紧的媚`肉体验到了阵阵欢愉,前头朝天的那一根翘得更欢了。“别、别颠了,慢、慢一点……哈……”齐悦真恨自己失去了灵力,只能尴尬又无助地求着,脸上的红潮,被故意作弄他的老外,偷转过头来尽收眼底。齐悦忍着羞耻,终于熬到了所谓的“桌球室”。虽然听了帝江的话,他早有心理准备,心里千万次告诉自己,为了见到餮,什么都可以忍。可门刚一打开,映入眼前的场景就叫他惊呆了。这哪里是“桌球运动室”啊,这简直,就是一室淫`兽纵欲交`欢的堕落乐园。见帝江进来,正在寻欢的人们立刻停住了动作,恭敬地垂首叫了一声:“神使。”帝江倒也没有架子:“能进来这里的,都是我们圣会最高级别的成员,是邪主最忠诚的奴仆,都是自己人。大家不必拘束,接着玩儿,接着尽兴地玩儿!”随后他将手举到空中,打了个利落的响指,喊了一声:“music!”紧接着,熏人欲醉的慢摇爵士乐,便如暖风般飘荡在耳边。在轻柔的圆号和钢琴声中,人们又恢复了先前的作乐淫态。偌大的房内,摆着一张气派的球桌,大约是寻常球桌的两倍长宽,四角雕花的纯黑胡桃木质地,一看便是造价不菲的定制臻品。整个房内光线极其昏暗,唯有一盏现代感十足的吊顶三角灯,低低垂在球桌上方一米高的悬空,打下一道朦胧幽暗的黄光,将黑色绒料的桌面上、一条血红蜷曲的长舌图案照得瘆人。摆在球桌上滚动的台球,也不似寻常的多色序号,而是被做成了一颗颗黄色眼球的模样。上头绘的黑瞳,或睁或眯,随着球杆的击打翻转滚动,像是游离于体外的视线,营造出一种神秘诡异的氛围。可真正令齐悦惊骇的,是围在桌边的那一圈“球洞”。没错,这张桌球台,根本就没有真正的球洞,而心甘情愿充当击打目标的,是一只只赤裸的肉`臀。那些不知羞耻的漂亮男孩们,下`身不着片缕,将饱满挺翘的臀`丘,抵靠在球桌的边缘,腰身下压至一个诱惑的姿势,以两手掰开着自己的后`穴,口中吐着一句句魅惑的e on,shoot me baby...”好一个“射(shoot)”字,明显的双关含义,让人还未专注瞄准,便已心猿意马地硬起。然而在这种情况下,竟还有人能若无其事地推杆击球,计算得分。齐悦心叹,这些人平日里的生活该有多么淫`靡,连如此香艳的场景,都可以见怪不怪了。而在屋角、灯光照不明晰的暗影下,人们肆意泄`欲的渴望,就更加肆无忌惮了。齐悦甚至看到,有两个露着后`穴的“球倌儿”,已经饥`渴到背对着背、吞食同一根球杆的地步了。他们两人各“吃”进短杆的一头,一边欢`叫着前后耸动,一边揉捏着前头的挺翘,舔着舌尖,表情痴迷。齐悦看着那一高一低、上下摇摆的木杆,忽觉有些滑稽,仿佛那是一根跳动不休的跷跷板,驱使它变成活物的,是人类永不餍足的原始欲望。可现实容不得齐悦长久发愣,很快便有大胆的“高级成员”,将贪婪的视线,打在了他完美的身材上。一声轻佻的溜哨之后,那个用发胶、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金发男人,开始用眼神向“神使”请求,让这只红着脸的诱人小白兔,加入“球洞”的行列。对于那些衣着光鲜、内心却空虚到只想猎奇的上流贵族来说,红斑什么的根本煞不了风景,毕竟,他们的眼睛能看到的,恐怕也只有一个“洞”而已了。帝江插着手走到齐悦身边,凑在他耳旁轻声讽刺道:“喂,看来,我的餮哥哥是真不在乎你了。老实告诉你吧,今天一早我就告诉他,我要带你来这里。咱们这里的刺激玩法,他可不是不知道,可是……”他抬手装模作样看一眼表:“都这个点了,他还不来‘救’你,看来呀,他是无所谓你被别的男人当洞射喽!来吧,小丑兔,是你自己主动把屁股挪过去呢,还是等我叫人按着你,帮你把湿漉漉的塞子给拔出来呀?哈哈哈!”“你滚!”齐悦忍无可忍。就在这时,软包镶钻的皮革门,被一阵厉风震开了。从门外从容迈进来的,正是被众人当做神祗一样崇拜的男人。第161章 兔耳甜圈厉风过后,大门顿敞,一双意大利手工镂花的尖头皮鞋,一步、一步踏进门来。鞋尖擦得一层不染,闪着锃亮的油光。今晚的餮,身着一件考究的烟灰色西装马甲,笔挺的白衬衫,衬着脖上系的枣红领结,整个人看起来,既从容、又优雅,像极了西方上流社会华丽的一员。divoratore的高级成员,都是有幸见过餮本人的。见是他们的神主来了,众人立刻停止了荒淫的作乐,改为诚惶诚恐地匍匐在地,摊开双臂像迎接圣光,异口同声喊道:“master!”餮的眼里,噙着一抹晦暗不明的笑意。他的视线,在众人低垂的头顶上扫过一圈,自然也把齐悦满是惊喜和渴切的眼神,收在了眼底。可他却毫不在意,一转头撇过了视线。帝江插着双臂,偷瞟了一眼齐悦,满眼等着看好戏的戏谑。餮的手里,持着一根鎏金的长杆,既像是球具,又像是绅士专用的手杖。他慢慢踱到台桌边,朝着那些还来不及提上裤料的光屁股,鄙夷地瞥了一眼,遂举起长杆,在桌角边意味深长地敲了三下——“嘟、嘟、嘟”……似在思考。正在齐悦摸不透老公的心思而忐忑之时,“咻、咻——”从空中飞过来两只甜甜圈,由长杆的一端,从摆在一旁的三层点心盘里挑了,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堪堪落到了齐悦头顶、竖着的两只兔耳朵上。那一瞬间,齐悦眼前闪过一个画面:仿佛回到了两年前,他与餮,并肩走在青川理工的操场上。在学生的艳羡中,十只套圈,不偏不倚地组成了一个“心”,无声地向他表白。神乎其神的奇技、眼花缭乱的耍宝,那一天的老公帅得惊天动地,哪怕都是演出来骗自己的,他都觉得甜。如果人生只如初见,如果一切都不曾改变……餮的话将齐悦拉回了现实,这里不再是阳光明媚的校园,这里是西方、堕落者的伊甸园。餮以至高无上的邪主身份命令道:“leave us,except that rabbit.(除了那只兔子,其余人统统退下)”众人立刻知趣地提衣整装,急急向外退去,边走还不忘抬眼,偷瞟那只小脸红红、挂着两只奶油甜甜圈、长腿黑丝立在一边的诱人小兔子。看来,邪主是打算亲自“享用”那只可爱的小宠物了。帝江挂着一脸“我早就料到了”的得意笑容,问餮:“要退下的人里面,也包括我么,哥哥?”餮从马甲一侧的口袋里,抽出一块丝绸方巾,轻轻地,在撂了奶油的球杆一头擦了擦,挑眉道:“你走了,谁陪我玩儿球,谁做我的球洞呢?”齐悦的眼里,立刻闪出一抹不敢置信的光,他惊异地看向餮,嚅了下嘴皮,终是没有问出口:难道,你有我还不够么……他不敢问,他怕得到的答案,还是一样的令人失望。帝江却像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法,目中跳着兴奋的火苗,他想听餮亲口确认:“你是说……你也想让我……”餮看似不经意,却把玩味的目光,若有似无盯在齐悦脸上。他觉得这人咬着下唇、努力克制、不露出悲伤的表情,实在是有趣得很。于是他加倍地起了玩兴,对帝江暧昧说道:“怎么?这两年,你让我看的次数还少么?哪次饕发起情来,不是你给帮着解决的呢?你的骚`屁`眼,早就被我玩烂了,光拿舌头操`你还嫌不够,哪次完事之后,你不是吵着嚷着,还要让我用真身喂你啊?怎么这会儿,来跟我装假正经了呢?难道……是因为他在?” 第79章 齐悦不敢再想了,他怕自己的猜测,又铸成了一道名为“失望”的悬崖,最后只呼啸着无谓的崖风,等着他从幻想的甜蜜中坠落下来。餮放下球杆,对帝江道:“满意了?玩够了?行了你出去吧,我有事跟齐悦说。”帝江是个聪明人,他方才也就是帮着餮一块儿胡闹,逗逗齐悦这个醋包。现下里他看到餮眼里认真的表情,立时明白了。他意味深长地一笑,提上裤子扭着腰就出了门,关门前还不忘扬着声调,飘出一句:“enjoy——”房里忽然安静了,就只剩下齐悦和餮两个人。餮忽然严肃道:“脱衣服,全部脱掉。趴到台上来,我给你治疗。”第164章 掌控臣服当情敌在你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你撑着一口气,绝不显现你的脆弱,咬碎了牙关,把嘲讽和奚落,当做掺了苦酒的糖果往肚里咽;可是一旦你的爱人回头,眼里只看着你的时候,那一刻,你的苦恼和委屈,心酸和无力,瞬间决了堤,隐忍有多辛苦,反弹就有多强烈。齐悦不仅没有照餮的预想,迅速脱光了衣服,爬上桌台,漾着春水一样的眸子,满含期待地望着他,柔柔顺顺地嗲叫一句“谢谢老公”;相反的,他就像是吞了炸药一样,鼓着红红的腮帮子,赌气般大吼一声:“不治了!”一转身,一回头,肉`臀夹着小`穴,就要往外走。餮没想到,自己难得撤了架子,要对一直死皮赖脸、追着自己跑的小东西,给一些甜头了,他倒却摆起谱来。餮一蹙眉,几步上前,就从后揽住了齐悦的细腰,不由分说,阻了他的去路。“放开!你放开我!”盈盈一握的柳腰,裹在黑色的丝质紧身衣下,伴着欲拒还迎的挣扎。饱满的臀`肉,若有似无摩擦在餮的腿根,臀间露出的那一点湿漉漉的粉红里,还含着华美的珍珠,那小模样简直淫`骚勾人到了极点。齐悦的抗拒,勾起了餮心里的火。他情不自禁,将手指伸入那穴`口,像过去助他产珠时那样,将那美珠压得更深,使了指力揉按在那骚`点上。齐悦的身体他再熟悉不过了,如何让他臣服,如何叫他求饶,都是他早已摸索过千百次的技巧。“嗯……啊哈……你放开!唔、唔、啊啊!不要弄那里、不要!”齐悦爽得,连呻`吟都是颤抖的。他恨极了自己的不争气,刚想在餮面前争回一点脸面,不让人把他看扁,就又落入了,受欲望支配的深渊。餮又体验到了,久违的掌控快感,他轻轻啃咬着齐悦的耳尖,将温热的气息,喷在敏感的软肉上:“为什么不要?嗯?你个小骚`货,里头明明还含着我的东西,就想跑?跑哪儿去?刚才叫我射`你的时候,怎么没听你说不要?”被滑润的圆珠,抵在前列`腺上头时轻时重地抠弄,这种欲仙`欲死的激潮,真不是谁都能受得住的。齐悦已然湿了眼睫,俏眼上挂着晶莹的泪滴。涓涓的肠液,犹如小溪一样泌出,濡湿了餮的长指,随着男人恶意的点弄和进出,发出“噗嗤噗嗤”的靡响,和着齐悦断续溢出的抽噎,被餮满意地收入耳中。“真的不治?嗯?你不是说,要早些把红斑治好,让老公看着赏心悦目么?”这是餮第一次隐晦地承认,自己是齐悦的“老公”。过去,齐悦只是如此一厢情愿地叫他,他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他本以为,这下子齐悦该高兴了,不该再嘴硬着同他闹别扭了,谁知这一句,引来了齐悦更较真的反驳。他使劲往前倾身,肉`穴总算脱离了魔指的亵`玩,恨恨道:“谁说你是我老公!你不是我老公,我才没有跟别人睡觉的老公!”餮真是被他傻气的样子逗笑了。合着这个傻兔子,原来还在为自己随口编的谎话吃醋啊。他还以为,那句“老公射`我”,代表了他的心,是千摧不折的“百炼钢”呢。原来,不过还是需要人哄着、疼着的“绕指柔”啊。可餮迷上了戏弄齐悦的感觉,狠狠欺负这个一心只系在他身上、为他哭、为他笑、为他忧愁、为他恼的人儿,能给他莫大的愉悦。于是他决定,接着骗齐悦。“是啊,你现在这么丑,让老公怎么有心情操`你?床头空虚的时候,我自然只能找个人来替了。所以你还不快些配合,乖乖让我把你给治好?如此,我就能左拥右抱了,人生岂不圆满快哉?嗯?”齐悦觉得,自己体内憋着的“洪荒之力”,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喷发了。他猝然转身,勇猛一口,就咬在了餮的脖上。餮也不躲,含着笑意,任他傻乎乎地啃咬,顺势抱起了齐悦,大掌托着他的肉臀,就往桌台边去了。第165章 治疗红斑齐悦几乎赤着全身,仰躺在黑绒的桌球台上。台面上原本杂七杂八的物品,已被餮统统挥去。他的头顶,吊着一盏昏黄的暗灯,将他白皙裸呈的躯体上,攀爬而覆的簇簇红斑,照得犹如温润的黄玉里头,蕴着的片片红霞。身下绘着一条血红的长舌,将美人曲腿横陈台上的模样,衬出了几分献祭的意味。“嗯……嗯……嗯哈……”齐悦拼命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淫`靡的碎吟,可他的身子,在那一条、灵活游走于周身的冰舌抚弄下,还是不住地轻搐着,当被舔到诸如颈口、腰窝、玉`茎、红`丸等敏感处时,还是忍不住溢出颤抖的甜音。男人赤裸了上身,趴在齐悦身上,缓缓挪移,任由腹下的长舌卷动,泌出大量的舌液,在红斑集结处细细舔舐,滋润它昔日的祭品。齐悦就是一株娇花,本是为了由人欣赏而生,本该承接丰沛的雨露,如若断了欲望的浇灌,鲜花就会枯萎,衰斑就会蔓延。无论男人和齐悦之间,有过怎样的爱恨纠结,作为淫`兽的饕,始终诚恳而简单地渴求着齐悦,心疼着齐悦。因而它舔得仔细,用舌身最轻柔的摩挲,安慰着齐悦两年来的相思之苦,嵌在男人背后的眼睛,也流露出不舍的深情。餮低着头,脖上还留着齐悦愤怒的牙印。他望着身`下尤物情`动难耐的样子,眼中起了灼灼的火,因而连命令的口吻里,都带了几分躁意:“想叫就叫出来,别忍着!”他一边玩弄着齐悦的蜜`穴,一边不忘用恶趣的言语助兴,不给美人一丝喘息的机会:“敏感成这样?说,你有多久没发泄过了,嗯?该不会……是被我扔掉之后,就没有男人看上过你了吧?”齐悦眼里酿着一汪春泉,想恨又恨不起来,只得半睁半眯、目色迷离地望着男人,一下下缩合着小`穴,既渴望手指带来的快感,又恨不得,将这坏人的手,给狠狠绞断。餮就喜欢看齐悦恨自己、又瞪不死自己的眼神,他继续煽火道:“哦……也对,你变得这么难看,也就我不嫌弃你,还肯弄一弄你了。别人看到这斑,早就被吓软了吧?说,舒不舒服,爽不爽?嗯?再叫声老公听听?”齐悦才不让他得逞!他蹙着柳眉,转过头去不再看餮,却禁不住一波波快感的诱惑,下意识抬高了臀,想要得更多。头上未及摘下的两个兔耳,直直地竖在那里,把他那张、又想装作生气,又禁不住露出痴醉表情的小脸,衬得可爱至极。下一刻,餮把大掌移到他的大腿上,在他的网袜上撕了一道口子,紧实有弹性的腿肌,立即自黑丝中挤了一小股出来,让人恨不得抓着肆意揉捏两把。黑袜完成了魅惑的任务,被撕成碎片褪去,像一张夜网被情人揭开,露出了底下的旖旎风景。餮命令道:“腿再抬高一点,大腿靠过来,让饕好好地给你舔一舔!”很快,也分不清是怪舌的淫`液,还是齐悦高`潮时涌出的玉泉,清清白白黏腻的一片,沾在了美人赤红的大腿上。光是被长舌舔腿、被手指插`弄后穴,就已禁不住泄`身的齐悦,通红着一张脸,微张着唇瓣无力地喘息,一双楚楚可怜的眼,望着居高临下的餮。餮缓缓抬起了齐悦的手,捉着那结了紫黑血痂的指尖摩挲,终于换了温言软语的口吻道:“疼么?”疼。太疼了。红斑引发的偶尔灼痛,有时来得毫无征兆,会将齐悦从本就不怎么踏实的睡梦中唤醒,让他辗转反侧,提醒他餮不在身边。每每这时,他会忍不住去咬自己的手指,牙齿啃在血痂上,让自己痛得更彻底,在剧痛中反反复复告诉自己:一定要找到那个人,找到那个大骗子,欺负了他又不负责任、跑到天边去逍遥快活的偷心贼!被餮如此一问,扑簌簌的泪水,就从染着高`潮余韵的红颊上滴落下来。不用齐悦回答,餮就知道,他肯定是疼了。他微叹一口气,将齐悦的指尖,送到饕的淫舌边浸染舌液,这能助伤处早日恢复生机,重新长出正常的指甲。同时,男人低下头,轻道一句“那染了醋味的甜点,应当还是好吃的”,便将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儿给吻住了。挂在齐悦唇边多时的甜甜圈奶油,终于被卷进了餮的嘴里。这一回,真是甜的。谁也不愿意放开谁,他们贪婪地汲取着彼此的气息。如此渴恋的一个吻,忘情地持续了许久,直到被齐悦突然的一阵骚动打断。“嗯、痒!好痒!”齐悦突然抓狂似的伸了手,要往被饕舔过的红斑处去抓,立即被餮眼疾手快地拉住了。齐悦急急吼道:“你干什么,你让我抓一抓,我痒得要死掉了!”钻心的痒意,一旦发作起来,比疼的滋味更难受。这一点,餮是清楚的。因而在决定治疗齐悦以前,他早就命人准备好了一副手脚镣铐。餮一边按着齐悦不让他随意动弹,一边欠身,从桌球台下暗藏的铜钩上,取出一副皮质的绑带,柔软的质地,保证不会伤了齐悦。“你干什么!为什么绑我!我不要!你又想干什么,你混蛋!” 第81章 “喂,喂!你们这些人,难道就没人邀请我一块儿去玩么?”帝江凄凉地站在沙滩上,望着船去人空的海岸线,愤愤道,“呸!去吧去吧去浪吧,诅咒你们翻船!哼,老子自个儿找乐子去!”第168章 鲜果美腿一只方形圆角的热水浴盆,悠然嵌在甲板上。四周围贴着描花的菱形白瓷砖,组成了一朵朵盛放的夜兰。盆中“咕嘟咕嘟”,不断冒着蒸腾的水泡,混着夜兰花气息的泡泡浴香氛,将蔚蓝大海上空、氤氲的咸湿腥气,一扫而空。泡澡,首先由罗马人,将其演绎为西方社会的一种社交文明;而沈清尚觉得,第一个发明了在大海的波涛上,一边乘风破浪,一边沐浴暖汤的人,真是个天才。此刻,他正和谲一起,背靠在微微摇摆的浴盆壁上,享受着惬意午后阳光。他舒展着细眉,一点点品泯,手持的高脚杯中、色泽淡黄而晶莹剔透的香槟。他爱极了这回甘绵长、留香满颊的滋味,更加爱,被齐悦从侧后方射过来的、满含着羡慕与嫉妒的目光,紧紧盯着的美好感觉。他刻意抬高了一条腿,让干净白皙的小腿肌肤浮出水面。一条玉`腿犹如一只长形的果盘,诱惑地架在谲的肩头,腿上盛着由下人切好了端上来的、色彩缤纷的水果片:热情的西瓜红、清爽的猕猴桃绿、鲜亮的柠檬黄等等。美人加美食,永远是让男人忍不住,“食指大动”的绝妙组合。他略转过头,看一眼浴盆外、被餮抱着躺在长椅上的齐悦,那人的小腿上,爬满了大煞风景的浅浅红斑。呵,怎么跟他的“润玉天成”比啊?如此想着,他勾了一抹妩媚的笑,拉起谲的手,缓缓摸到自己小腿上,风情万种道:“来亲爱的,吃一颗葡萄吧,馋死他们。”谲被其余三人,这明里暗里的争锋斗法、铆足了劲儿秀恩爱的阵势,给逗笑了。他向来宠溺沈清尚,于是便在那美轮美奂的小腿上,轻轻拍了拍,捻起半颗莹亮的绿葡萄,边往嘴里送边道:“好。”“呵,”餮嗤笑一声,抱着他的小悦站起来,朝着热浴盆走来,无视了作妖的沈清尚,直接冷着脸对谲说,“不介意我们也一起吧?”谲扬了一下眉头,心道“这下有好戏看了”,忙作势侧身让开了一点位置,对餮道:“请。”“小宝贝,”餮低下头,用前所未有的甜称唤齐悦,“想不想跟我一起泡澡?”齐悦觉得那一缸泡澡水,简直就是一罐蜂蜜,上头翻滚的气泡,全都化作了心形。他赶忙点头道:“想!”老实说,他这一天都被绑着手脚,又酸又累,好想肆意敞开来活动活动啊。“那我给你松了绑脚绳,你可不准踢到手头来乱抓。”齐悦捶鼓一样点头。餮得了保证,终于将十字绳上、四个皮圈里头绑脚的两个,帮齐悦解了,随后又让他坐在热浴盆边上,把他的两手反剪了,铐在身后的金属托架上。餮自己倒是没解衣衫,纯白的衬衣,湿淋淋地贴在紧实的胸肌上头。但美人的下`体浸入水中后,很快,不透明的水面上,便飘上来一条宽大的沙滩短裤,和令人血脉贲张的、丁字形纯黑三角裤。谲和沈清尚一望便知,这恶质的男人,是将他的“小性`奴”下半身,尽数剥光了,幸而被乳白的泡泡掩着,只供遐想,不容观赏。这下,沈清尚为了避嫌,怕在乱踢中碰到了齐悦光裸的下`体,他不再搞什么“人体盛宴”了,赶紧将水果抓起来扔到一边,规规矩矩地将脚放下,蜷了回去坐好。餮一抬手,从托架上飞来一根香蕉,他握在手中,挑衅地看着沈清尚道:“刚才似乎有人,说要请我们吃水果。”随后,男人的嘴角,化开一抹融雪般的笑,他对齐悦柔声道:“来亲爱的,喂我吃一根香蕉,馋死他们。”连沈清尚的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第169章 芥末涂穴齐悦犯了难:“我的手被绑着,要怎么喂给主人吃呢?”他与餮暗地里商量,为了增添情趣,不妨就将错就错,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就是餮的专属性`奴又怎么样?反正只要老公需要,他的身子总是予取予求。因而在这船上,他干脆改叫了“主人”。餮持着那嫩皮的香蕉,在齐悦尚未完全退斑、却红彤彤惹人怜爱的小脸上,轻柔地刮蹭了一下,用故意做给另一对看的宠溺语气道:“小傻瓜,当然是用嘴啊。主人跟你做`爱的时候,最喜欢绑着你的手脚,我不是从来,都叫你用嘴帮我含出来的么?”另外两个埋在水面下的身子,在听了这话之后,不约而同地下`身一紧,脑中引发的旖旎联想,大约是差不多的。齐悦装着又怕又期待的声音道:“主人你别这样,这里还有别人……快别说这些羞人的事情了……”他与餮一唱一和,演得起劲,入戏地蹙着眉,羞怯地垂着首。“哈哈,是只让做,不让说是吧?”餮得意地转过脸去,朝着惊讶望向这边的谲,挑了挑眉,意思是:你的宝贝有我的这么骚、这么好操么?谲简直无奈了。沈清尚气得,在心里骂了千万遍:这两人简直不要脸!哦不,一个不能算是“人”,是一个半的“禽兽”。“好,我用嘴叼着香蕉伺候主人……”齐悦点头,温顺说道,“可是,要怎么剥皮呢?”这一次,餮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用行动示意齐悦。他将香蕉的一头,含在了嘴里,另一头凑到小美人嘴旁,望着翘在那里的尖柄,眨了一下眼睛。齐悦冰雪聪明,立刻会意了,他闭上深情的眼睛,张着饱满润泽的红唇,将香蕉柄叼在了贝齿间,随后侧过颜,温柔地倾着脸颊,将黄橙橙的香蕉皮,一片、一片地自顶端剥下。随着美人的口唇伺候,漾着水果甜香的白软内里,渐渐显露于外。虽只是普通的香蕉,但却不知为何,叫人联想到了,自包`皮中脱出的男茎。尤其是剥毕,齐悦张着艳红的小口一吸,随后颤颤巍巍,将准备妥当的香蕉,奉给餮食用的时候,那媚态,简直能把人给看化了,叫人下`身的一柱铁硬,恨不得瞬间缴械,成了滋润美人香口的白`浊甘霖。餮以胜利者的姿势,大口嚼着香蕉,吞毕还不忘按着齐悦的小脸,舔扫干净他口内残留的余香。随着一根晶亮的唾丝被拉出,餮终于转过脸,无声望着对面那两人,像是在说:怎么样?馋了吗?沈清尚不甘示弱,立刻举起了那只戴着碎钻戒指的手,无名指上两颗蛇眼一般夺目的红晶石,在齐悦面前晃得刺眼。他得意道:“哎呀,埃及大祭司阿里亚,进献给法老王和他爱妻的权戒,象征着永恒不灭的浪漫爱情呢,怎么,就到了我手上了呢?”说着,他斜眼去瞟齐悦光秃秃的手,上头只有丑陋的紫黑色血痂。嗯,这一回合,总算是挣回一分了。不够,向来不服输的清少,还要赢得更漂亮。他端起了放在托架上的香槟酒,一倒杯,干脆全泼在了手指上,把本就漂亮的宝石,洗得熠熠生辉。他一抬手,对谲道:“老公,给我舔,我喂你酒喝。”在别人眼里高不可攀的小齐亚尼尼,是个宠妻狂魔。上床时,他连躺在地上任沈清尚踩踏都不介意,更何况是陪他演些无伤大雅的艳情戏。于是,他一低首,将那浸润了甘美酒汁的手指,连同戒指一起含住了。齐悦就那样,呆呆望着两人的表演。是啊,再怎么装得恩爱,这一世,餮没有送给过他任何东西。上一世的齐魅,有餮亲手制作的“琴思”名弦,有“江山如画、不敌你送我的风景”的“情丝”墨画,有精雕细琢的“情思”角先生,还有一幅代表着“满心满眼都是你”的绝美丹青。连他初见时送给餮的香囊,都被餮好好地珍藏着。而他齐悦有什么呢?细想起来,除了冰冷的讽刺和无情的伤害,他什么也没得到过。呵,比起先祖,自己还真是有点凄凉呢……正当齐悦这样自暴自弃地想着,他纤美的脚踝,忽然被餮从水面下托起。男人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串珍珠,轻轻戴到了齐悦脚上。这男人,什么时候串来讨他欢喜的呢?餮微笑着望着他道:“什么好东西,都比不上小悦对我的真心实意。”是溢情珠,是芳华绝代、流光溢彩的溢情珠,是餮陪在齐悦身边,助他一颗一颗产下来的。期间,他再怎么恨着齐悦,却从未在他高烧昏沉时缺席过一次。对啊,我怎么能把我们的“孩子”忘了呢?齐悦的泪光,又在眼里打转了。他想:傻瓜,你气馁什么啊?他娶的可是你啊!你是啊!先祖与他的浪漫再刻骨铭心,那都已经是过去时了,以后的路,是你陪着他走,以后你们俩,还有无数美好的礼物可以相赠呢。这样想着,齐悦振作了起来,也不觉得自己腿上的红斑丢人了。他晃荡着脚丫,对沈清尚道:“切,你那宝石戒指,最多只是借花献佛;我的珍珠脚链,可代表了爱的结晶!”这一回合,终究是餮与齐悦的完胜,可邪魅狂狷的玩主还不尽情,偏要乘胜追击。他又抬手召唤过来远处的一根枫叶蟹脚棒,和一包海鲜瓦萨比。他抬起齐悦纤细的手指,用细细的芥末长条喷嘴,绕着他的无名指,画了一个戒指形状的圈,随后,迎到嘴边,响亮地亲了亲,也学着谲的样子,连同那翠绿色的“戒指”,一同含入了口中。齐悦下意识缩手:“主人,辣……” 第83章 露天的甲板上,一圈深情的烛光燃起,围于其中的沈清尚与谲,面贴着面,手环着腰,轻轻地搂抱在一起。他们面颊贴着脖颈,气息换着气息,跟随着音乐摆晃身体,踏着随意而慵懒的舞步,享受这一刻、彼此相拥的静谧。齐悦甫一将眼前的浪漫收入眼底,眸中便闪出了羡慕的柔光。心细如尘的餮,自然不会放过这一微小的细节。他一拉齐悦的手,将他拖至舞池旁、摆着的三角钢琴边上,抬手拔了琴盒上方装饰的玻璃瓶中、插着的一枝火红玫瑰,折短了花柄,就往齐悦的耳沟上头架。男人爱怜地摸了摸齐悦的寸头短发,逗趣着说:“虽然成了一只丑丑的秃毛犬,不过还是很可爱的嘛。你脸上的红斑,衬着耳侧的花瓣——人面玫瑰相映红,嘿嘿。”齐悦刚被餮“宠幸”得心满意足,虽然觉得“秃毛犬”的称呼有伤大雅,不过他心里甜着呢,也就只鼓起了腮帮,佯装一个恨恨的眼神丢了回去。“如果这一次,我们能如愿寻到汤谷,那饕这烦人的家伙,就要与我们永别了。所以在那之前,我想让你看一回它的表演。你可能不相信,它聪明得很,在你离开的两年间,习得了不少有意思的本领,比如说这样……”餮忽然抬手关了留声机,音乐戛然而止。沈清尚和谲不满地朝这边望来,紧接着就被回荡于空中的钢琴旋律给震慑了,愣神聆听了一会儿,又相视一笑,继续扭摆了起来。齐悦目瞪口呆地看着餮解开了前襟,“睡醒”的长舌,一下从男人腹下的肉`缝中钻了出来。它卷曲着顶端,像是人类的指头弯折了一段关节。折下的部分,有力地点动在琴键之上,眼花缭乱地实现着规律跳跃,仿佛一条入了水的欢快活鱼,在黑白两色汇成的音乐海洋之上腾跃激窜,释放出轻重缓急的瀑流,将听者的心净化得澄净。那是舒伯特最美的第七十二号作品——《水上吟》。而餮一手拉着齐悦、不让他止痒,另外一手轻置于琴上,配合着饕奏出的主旋律,弹出柔美流畅和弦音。东方古老而神秘的异兽,与西方传世的名曲相结合,诠释出了涤荡人心的绝妙乐音。“老公……”听了一会儿曲,齐悦忽然摇了摇餮的手。“嗯?”餮只是偏过头,手中的奏曲动作依然不停。“老公,”齐悦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咽了一口唾液,忽然开心地高嚷道,“老公我不痒了!真的,忽然就不痒了!”弹琴声彻底停了。第173章 谢幕之舞“老公,帮我解开吧,我也想和你跳舞!”齐悦的双手终于得了解放,他就像一只、翱翔在沧海琼宇之间的鸿雁,翩然转着圈,任海风吹皱他的衣衫,任天地裹挟着他的自在,他毕生所渴望的一切,都已在眼前一一实现。他终于不痒了,脸上、脖上、手脚上攀爬的红斑,竟如神出鬼没般,在某个不知何时的瞬间消隐无踪;而他最爱的男人,终于忘掉了前世自己的影子,眼里专注地只望向了他;上一世,他们付出了所有代价,也未能换来的珍贵交`合机会,也拜这个时代昌明的科技所赐,不再是阻隔于两人间的障碍。当然,虽需借助于虚拟祭品系统,难免麻烦一些,但那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完美了,完美得如同梦幻一般。就算此行寻不到汤谷,根治不了被异兽附体的爱人,他也不介意,与餮养一只可爱的宠物饕。而这一次,自留声机喇叭中飘出的,是一首韵律感极强的探戈。齐悦这只快乐的鸿雁,终于化作了与爱人身心相契的比翼鸟,他们两人在谲和沈清尚的注目下,挥动双臂,甩动腰臀,迈开了优雅的探戈舞步。那是闷骚到极致的舞蹈,每一个回眸间,两人对望的眼中,都蕴含着顾盼风流;每一次身姿的相贴,都踏准了欲迎还拒的节奏。两人凝视着彼此,表面上端着不苟言笑的肃然,内心里却早已燃起心猿意马的火热;舞步中的一本正经,却掩不住心底里的暗潮涌动。这一刻,齐悦在餮的脸上,望见了夕阳将沉前,镀在他神子般完美的俊颜上、最后的华丽。而餮头一次在齐悦的身上,看见了不输于齐魅当年的绝代风韵。向来低眉顺目的小祭品,此刻高昂地抬着首,目含着自信与挑逗,时进时退地与自己贴近、分离,像极了棋逢对手的小情人,一面与他调情,一面又暗自与他较量,看看这一世,究竟是谁,先俘获了谁的芳心?餮想,兴许是从那一刻起吧,就从他离开虚境归来、第一眼看见仰躺在床上、妖娆惑人的齐悦开始,或许他的心,就已经沦落了。只是这么久以来,自己从不愿承认、不断用折磨齐悦的方式来逃避,到不得不承认、情不自禁地想要拥他入怀;从逃避,到面对,到终肯给予他认可。原来,齐悦有了爱的灌溉,也能变得这般美丽。就在餮捧起了齐悦的后脑勺,想要予他一个深吻时——“啪,啪,啪,”几声不合时宜的鼓掌,打断了他们沉浸其间的激情。在一旁观望了许久、将两人柔情蜜意看在眼底的沈清尚,忽然勾了唇角冷讽道:“不错不错,舞跳得很好。看起来,二位这趟旅程,玩得很是尽兴啊。那么,希望你们在此终点站,也能同样‘嗨爆全场’,哈哈哈!下面,欢迎邪神、和他的祭品,来到传说中、位于大海之上——真正的‘汤谷’!”话音刚落,未待齐悦和餮感到吃惊,餮就先是睁大了不敢置信的眼睛,随后骤然捂着脑袋,无力地跪趴下来,嗓中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嘶吼。同时承受那灭顶折磨的,还有男人衬衣开襟内、突兀出来的一根红舌。此刻,它僵直了血红的舌躯,犹如风中累卵般,激烈癫狂地颤抖,发出了无声的嚎叫。藏在背后的衬衣内、那只看不见的巨眼,眼球上也爬满了无数道青绿色的血丝,犹如一张无可遁逃的命运之网,钳制住了餮的心神。剧痛,无法言喻、难以承受的剧痛,随着谲按下手中的那枚按钮开始,便铺天盖地,占据了餮的一切感官。他甚至痛得连一根小指头都抬不起来,更不用说调运邪力,阻止盟友的忽然背叛了。“哈哈哈!”沈清尚扬着柳眉得意地笑,“还记得我在海滩上跟你们说过什么么?我说,‘你们给我等着!’我可真不是开玩笑的呢,唉,可惜,某位自诩邪力盖世的‘神’,哪会将我们这些无能无为的小人物放在眼里啊!”“餮!你怎么样!你究竟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啊!”齐悦使尽了全身气力搂住了餮,急得快要哭出来。可餮已经痛得眼珠翻白、神志不清,无论他怎么疾呼,都唤不回他一丝一毫的生气。不可一世的邪神,终于栽倒在他和谲的手里,沈清尚一边欣赏这场景,顺便朝老公手里握着的控制器看了一眼,继续道:“让我来告诉你吧齐悦,所谓的汤谷,根本不是一个具体的地方,而是一片普普通通、并无任何异兆的海域,而我们现在,就站在它的上头!”齐悦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不要觉得惊讶。这世界上有许多事,本就是用科学解释不通的,这一点,你比我们更清楚。一到这里,你就忽然不痒了,脸上的斑也退了,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么?”第174章 所谓汤谷所谓的“汤谷”,并不存在于世间、任何一个真实的地方,但谲发给餮的邮件里,所附的音频文件却是真的。那段用精密仪器测得的回声信号波,确确实实采自于该地理坐标处、沉寂于海底千年的某一块“磁石”附近。说它是磁石,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它并不能吸附任何的铁质材料,但却向外释放着某种诡异信号。齐亚尼尼家族派出的潜水艇,曾以雷达扫描,在屏幕上对其进行了模拟成像。其状圆长,其色黝黑,充其量只是一块覆着密密麻麻无数孔洞、结着繁密绿藻的巨型磐石,看起来并无任何特异之处。但是,它周围覆盖的某种神秘“磁场”,其作用力却能直通海面。当谲按下手中的回声共振控制器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难以解释的“生物磁场”,形成了一道、仿佛能将目标物撕裂的无形张力,只作用于附在餮体内的长舌异兽身上,使之痛苦不堪、形同受绞,再也无法为男人所驱使。不可一世的邪神,沦为了被人掌控软肋、连普通人都不及的脆弱俘虏。齐亚尼尼家族与邪神崇拜势力的表面交好,只是暂时无奈的权宜之计。聪明人一旦发现,他们的卧榻之侧埋了一颗炸弹,只要不把引线彻底地掐断,就无从得知它何时会炸燃,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永远酣睡下去呢?因而,他们不可能永远放任邪神势力,肆无忌惮地膨胀,直至有朝一日,脱离他们的控制。而这次的汤谷之行,谲他们之所以寻了借口,将餮带到这片海域来,其目的有二。要么,如餮所期待的,真的寻到了某种方法,使他恢复了人形。那么,他们也就不必担心,某一天邪神会失控了。毕竟,虚拟祭品的方式,能不能永久地助他控住人形,万一他又化作了黑雾吞噬生灵,将会是现代文明的一场灾难。不过目前看来,复原成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当然还有备选方案,也是他们更为直接的目的,那就是试验“控制器”,利用异兽受制于“汤谷磁场”的弱点,验证今后、全方面控制邪神意志的可能性。不过在此之前,一切都只是科学家们的猜测。但这一刻之后,谲和沈清尚清楚地知道:假设已被验证,剩下来的,就只是挖掘磁石材料带回去研究,制造出不需要借助这一天然的地理位置,也能起到奇效的控制装置了。沈清尚鄙夷地望着倒在地上翻滚抽搐、丧失了邪神尊严的餮,对谲撇嘴道:“呵,什么‘敬畏之心’?这些神神怪怪的鬼东西,还不是要向这个时代伟大的科学文明低头?你看看他现在丢人的样子,还不是像一条死狗?”谲拍拍他,示意他也别太过分。毕竟他们只是想给餮一个教训,同时掌握一个、能让渺小的人类安心的杀手锏。让邪神知道,就算身负邪力,亦不能为所欲为。如果他今后愿意乖乖配合,做齐亚尼尼家族忠实的鹰犬,他们还是可以继续合作、充当盟友的。“喂,”沈清尚高扬着音调,转向齐悦威胁道,“他现在是听不见了,说给你听也是一样。以后若是他不听话,可别怪我们不客气!知道了么?磁石的样本我们已经采回去、送进实验室了,相信很快,就会有令人期待的结果……”他忽然收了声,有些讶异地望着,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来的齐悦。齐悦冷沉着一张脸,完全褪斑的脸上,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显出了没有血色的瓷白。这个人,虽然解了皮铐,手脚恢复了自由,但如若没有弄错的话,他已然灵力全失,那日在艺术馆顶层发生的离奇事件,应当是无法再重演的。沈清尚举枪瞄准了齐悦,戒备地看着那个,毫无惧色、一脸要与他们拼命的美人走过来……呵,曾在他面前耍威风的人多了去了,他倒是要看看,这个赤手空拳的齐疯子,究竟要如何对抗子弹的无眼!第175章 肤上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