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男,朕手拿把掐》 第1章 朕被绿了? 周尧穿着一袭龙袍从乾清殿慢步走出来,刚刚处理完那如山的奏折,感觉整个脑子都是闷闷的,刻意撇下太监宫女跟随,想独自散散心。 夜色如墨,月光如银,宫墙之中十分寂静,只有阵阵夜风轻拂,携带来远处的淡淡梅香,将她沉沉的脑子也吹清醒不少。 漫无目的在御花园走动,远处假山却传来阵阵动静,在这寂静的夜色之中尤为神秘。 “嗯……” “啊……” “不要……” 周尧脚步一顿,没想到大半夜还有人在此处野合,猝不及防听到这些虎狼之词,有些愣住了。 她神情不悦,丧失了兴致,没想到宫规严谨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还有这种腌臜之事,正打算离去另寻人将这狗男女拿下,脚尖一转骤然停住。 她猛然反应过来,平素里淡然的面容上显露出鲜少的惊色。 如今宫门早已下钥,后宫靠近嫔妃的寝宫附近除了太监就是侍卫,听着声音分明是两个男子。 周尧捏着衣袖犹豫了一下,她不是爱好偷听之人,只是若是太监与侍卫行此事,她定是不能轻视的。 太监打理后宫日常事务,侍卫又关乎后宫安危,若是如此……周尧轻抿了抿唇,又缓缓靠着假山侧耳。 紧接着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咯咯,澈郎,我当然想了,日思夜想。” “,哈哈,你这个小野猫,不怕陛下发现她的宫嫔,与我在这假山行苟且之事吗?” 宫嫔? 周尧皱了皱眉。 “嘿嘿,那你喜欢这样吗?” 声音突然沉默了一阵,良久传来:“喜欢,睡陛下的男人,多刺激,我要用力了……” 周尧紧紧地咬着牙关,双手握紧成拳头,呼吸急促,身体微微颤抖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被绿了! 她堂堂大晟的女帝,被自己后宫的宫嫔绿了! 耳边嗯嗯啊啊的没停过,她的眼神中闪烁着怒火,眉头紧皱,显然是极度生气的神态。 正准备靠近一探究竟,里面的动静突然停了下来。 声音略粗的那个男人直接拉起躺在地上男子的衣物,压低声音:“快走,来人了。” 周尧正疑惑他们的动作,顺眼望去,远处她的贴身太监带着一群浩浩荡荡的人正往她这个方向寻来。 她连忙回过头,那两人已经消失不见,显然不是第一次逃离。 居然逃了! 周尧脸色铁青,眼神冷冽,望着眼前的假山,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怒火在燃烧。 随着张怀德的靠近,只能强压住自己的怒气,几个呼吸之间,敛了情绪。 皇室绝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出现这种丑闻! 张怀德瞧见她,连忙迎上去:“陛下,夜风寒凉,恐伤圣体。” 周尧眼神锐利,犹如刀剑一般,瞥了他一眼。 夜风寒凉,能有她心凉? 她的宫妃在她的后宫玩龙阳之好啊! 张怀德弓腰走在她旁边,察觉到她的情绪不高,当下也不敢说话了。 周尧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永安宫的,感觉自己灵魂早已落在了假山那处。 梅梢也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对着张怀德挤眉弄眼:【陛下这是怎么了?】 张怀德同样一脸莫名:【咱家也不知道。】 她眯着眼坐在案桌前,右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手边的茶盖。 略微沉吟喊道:“张怀德!” 她一定得揪出这个人! 张怀德不明所以的走进来,一副等待他吩咐的姿态:“陛下。” “将朕后宫的宫嫔名录拿来!” 张怀德一瞬间一怔,随后马上反应过来:“奴婢这就去。” 看来陛下是想让人侍寝了啊,想到此处,脚步加快了不少。 周尧狠狠锤了一下案桌,将茶盏震的一响。 当真是胆大包天! 张怀德办事能力不错,很快捧着册子走过来:“陛下,您过目。” 周尧从他手里拿过册子,声音沉沉的:“出去。” 她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刚刚偷听还算有点收获,还能用排除法! 说着,拿起一旁的笔,写一个回忆一个人的声音。 蜡烛寂静的在一旁燃烧,摇摇曳曳。 颂菊带着一盏灯走进来,将一旁即将燃尽的蜡烛换下,轻声提醒道:“陛下,已近子时,您该歇息了。” 周尧看着整理出来的名录,危险的眯了眯眼,这几个有待确认。 她搁下笔缓了口气,淡淡起身道:“替朕更衣。” “是。” 龙床之上,要是平日,周尧早早就困得不行,如今却无比精神,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头顶的纱帐。 脑子里一直萦绕着一个问题:那个人到底是谁?! 翌日。 天际尚且还是灰蒙蒙的,宫女们已经起身准备。 “陛下该上朝了。” 周尧被唤醒,睡眼朦胧的眯了眯眼。 该死的卯时上朝! 比996还过分! 还没有吐槽完,“垂死病中惊坐起”! 可恶,她一定得把那个狗东西逮到,剁了那个管不住的小东西。 她强压下心头的怒气缓缓起身,垂着眼双手张开,任由梅梢轻柔穿上外袍,直到将头顶的冠冕戴上去,她不适的轻哼一声。 侧面摆放着一面人高般的铜镜,她的目光落在铜镜上,里面的人清眸璀璨,如潭水般深邃,眉不似常人女子婉约,眉宇之间透出一股英气,那双丹凤眼中流露出上位者的自信。 周尧恍惚了一下。 前世今生,这些年她都快忘记自己前世的容貌。 曾无数次看小说幻想穿越时空,能遇到清冷将军,温柔侯爷…… 嗯,好消息,她穿越了。 坏消息,胎穿。 倒是不用担忧吃穿,投到了文国公府的小孙女身上。 以为自己长大就是做当家主母的,想了想也不错,有着铺子有着庄子,不用工作,搁家数钱,自己搞生意,成为大晟最富的女商人! 这样的畅想没多久,美梦碎了! 她居然是当今皇后的亲闺女,皇上的嫡公主。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朝变故,当家主母学的那些没有用,还得学帝王之术! 就是那种好不容易背完离骚,老师说不是重点! 被封为帝姬的时候,父皇拉着她在逝去母后的宫殿里,将这些年的苦楚全说了出来。 原来当年朝堂的势力错综复杂,罗家拥护父皇上位,一朝势大,权倾朝野。 父皇和母后担心她活不下来,恰巧母后的娘家文国公府里的长嫂待产,于是将她假死,暗自送往文国公府里,对外言说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她从周尧变成了周瑶。 这才无忧无虑的在文国公府活了这么些年。 直到父皇身体虚弱的时候,将她留在身边亲自教导处理公务。 最后一年,父皇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经常抓着她的手说她长得很像她的娘亲。 其实她没有见过娘亲,父皇说娘亲生产那日,罗家的人胆大包天的暗自动手,母亲血崩而亡。 罗家最后在父皇的手段下,成年的男丁一律问斩,妇孺充为奴。 父皇临世前总是念叨要去找娘亲,最后不放心她,做主给她指了婚,没多久他便驾崩于惜花殿,那是母亲最喜欢画画的地方。 “陛下,今日挂这个吗?” 周尧闻言缓缓回过神,嗯了一声。 幽兰拿过将玉佩挂好,跪着仔细理着衣裳。 唉…… 被绿了还得认命上朝,装作没事发生,以免皇室蒙羞,真憋屈! 她缓缓侧过头,余光落在跪着的幽兰身上。 她渐渐敛了思绪,叹了口气,穿在这里,目前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让这个国家的百姓过的更好一些,更富足一些。 毕竟上一世先辈用身躯验证了一个道理,落后就要挨打! 想到此处,建立武学院的事让她更加坚定不移。 虽然没有枪杆子,但是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足以威慑周边的那些少数民族。 她垂眸理了理思绪,眼里带着坚定,迈步走出去上朝。 第2章 青山书院之争 乾坤殿。 “大晟历朝历代多以重文,是防止出现前朝武将叛乱的事,陛下如今想建青山书院,另设武学院,前所未有,望陛下三思!” 随着他的话落,文官好似商量好的,整齐划一的跪下:“陛下三思!” 旁边站着的武将之首,气的吹胡子瞪眼,紧握着笏板,侧头狠狠瞪了一眼文官群体,声音浑厚:“陛下,户部尚书此言臣不敢苟同,当今大晟已经不是昨日之大晟,陛下与先皇勤勉贤政,令设武学院是天下武学爱好者的大幸事!” 户部尚书听见他的这句话,虽然跪着,腰板却挺的笔直,握着笏板,眼神犀利的侧头:“陛下,兵部尚书此言差矣,国策万万不可变!” 兵部尚书冷笑一声:“国策如何不能变!难道我泱泱大晟要学前朝固步自封?你们这些文官嘴里天天之乎者也,里面不也有一个典故,墨守成规!难道李尚书要做那个人吗?” 户部尚书李承彦梗着脖子,眼神里带着怒气:“你难道是想毁了先帝打下的盛世太平吗!建立武学院无疑不是增大拥兵自重的危险!” 呵! 高位上的帝王,轻呵了一声,缓缓起身。 本来就有气,还一个个的膈应她! 周尧立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看着底下的几位大臣,眯了眯眼。 这几个老匹夫,天天嘴里只知道搬着祖制,真的是自己干饭吃饱,转手摔碗骂娘。 随着她的轻呵一声,大殿安静异常。 帝王之怒谁也无法承受,一时之间都不敢说话,眼神之间却还在你来我往。 她缓缓走下台阶,在最后一个台阶骤然停下。 真丫的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干破防啊。 天天吵的她脑瓜子嗡嗡的。 周尧刻意缓缓靠近,走至一众文官的最前面,顿了许久,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甩袖离去! 朕生气了,让他们猜。 一旁的大太监张怀德极为有眼力见的高呼:“退朝~” 周尧快步走出乾坤殿,周身的帝王戾气不知不觉的敛去不少,脸色也好了许多。 果然上班影响气血,下班就是神清气爽。 张怀德低着身,小心翼翼地跟在旁边,躬身问:“陛下,您是回永安宫,还是去皇后娘娘那里用早膳?” 周尧低头看了一眼身上厚重的朝服,语气淡淡的:“先回宫里换身衣服。” “好嘞。”张怀德抬手不着痕迹的遣了一个小太监,让他前去给昌安宫里的皇后娘娘通知准备接驾。 周尧兀自叹息一声,踏上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步辇,任由小太监们抬着她往永安宫走去。 前世深受某传的影响,刻意查了一下四大爷的作息,当时如此可怜他。 如今谁可怜她啊!这皇帝当的累死,底下还有一群居心叵测的人想抢她的这个皇位。 烫手的位置让又让不得,让了不光自己脑瓜子肯定掉,到了底下,她那位老父皇肯定跳起来抡她。 烦躁! 永安宫。 四个贴身大宫女早已经将衣物准备好。 张怀德迈着小碎步走过来,轻声道:“陛下,宋尚书求见。” 周尧的脚步骤然一顿,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一下:“让他在乾清殿外候着。” “是。” 周尧换好衣服,直接抬步往乾清殿走去。 她对宋岩的怒气+1 早饭都还没有吃呢。 带着些许怨气,她端坐在书房里,准备刻意让他等上好一会。 她满意的吃掉第三碟糕点,又优雅端起一旁的茶抿了一口,才淡淡吩咐道:“撤下去,让他进来。” 她与宋尚书年少便相识,但关系不好。 就在她还在回忆以前的时候,宋岩已经走了进来,极为规矩的在不近不远地方跪下行礼:“臣宋岩,叩见陛下。” 周尧抬起头来,垂眸凝视了几眼才缓缓道:“起来吧。” 宋岩身姿挺拔,身穿一袭大红色官袍尽显风姿卓越,眼眸如墨,鼻梁高挺,唇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落在他身上十足贴切。 他起来立在一旁,似有话说却迟迟不开口。 周尧皱了皱眉,她美好的午后可不是这么让他浪费的! “爱卿可有事奏?” 宋岩微微点了点头,又跪下来:“臣是为林将军求一个恩典的。” 威武将军林世安,因先帝登基时助力,一跃成为先皇在世时的重臣。 一年前先帝重病,匈奴犯境,派遣林世安领十万将士奔赴边疆,今年年初大胜归来。 周尧若有所思的盯着宋岩,良久才开口:“先帝在时已封,又何故再封?” 当年父皇在世时,问老将军想要什么,林世安要了京郊的几亩良田,主动请辞,如今赋闲在家。 宋岩苦涩一笑,低声道:“陛下,林将军重病缠身,今日微臣前往林府探望,林老将军拉着微臣的手说,他为今之愿便是希望大儿林通泫求娶之事。” 语罢,周尧才明白为什么让宋岩来见自己说这件事。 要说还是当年林世安功高,而林通泫与李将军家独女青梅竹马,但先帝畏惧武将大权独揽,敲打了几句李家,没多久李家独女嫁与如今大理寺少卿的嫡子。 因为是先帝的干预下,林家也不敢随口再提婚姻嫁娶的事,以至于搁置如今。 她拿起手边的奏折,展开淡淡道:“爱卿以为如何?” 宋岩眼底一脸诧异,没想到陛下会将问题抛给他,垂头沉思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微臣以为,陛下若是体念林家的忠义,可以下一道赐婚的旨意,”他顿了一下,微微抬眸,打量着她的神情,继续道:“陛下也算是安抚林家。” 周尧低着头看着奏章,听他说完,沉默了许久:“户部尚书家嫡幼女,才情闻名京都,与林家嫡子也算相配,一文一武算是佳话。” 宋岩紧盯着地面,听到这番话,眼底闪过一丝异样,连忙拱手行礼:“微臣代林老将军多谢陛下恩典。” 如今青山书院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其中就是户部尚书闹得最凶,一朝赐婚与武官联姻。 陛下这一招… 周尧低头看着他,轻声道:“退下吧。” 第3章 不得抓到他! 见他退下,周尧目光淡淡落在那挺拔的身影上,直到不见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本是胎穿来到这个世界,思想仍然还是来自二十四岁的异世,却不得不演了一出好戏保护自己,演着演着却……成了戏中人。 她与宋岩,年少相识。 五岁生辰那一日,文国公府宴请了许多世家大族,第一次遇见宋岩便是那一次。 她打小便顽劣,李家小姐的风筝吹断落在树上,用棒子捅了也没下来,她从人群里走出来,身手利落的爬上树,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滑了下来。吓得侍从惊呼。 而她却满不在乎的摸了摸凌乱头发,就像将军一样大摇大摆的正欲离去,便瞧见一个身量比她高上许多的男孩,对着她皱了皱眉头:“举止粗俗。” 她本就顽劣不堪,见她对着自己皱眉头说这样的话,那还得了,顶着头就是将他一撞,甚至觉得凶狠狠的道:“下次再逼逼叨,下次我还要撞你!” 说着迈着小步子,带着仆从扬长而去。 在周尧十岁那一年,她手里正握着一只鸟,头发还是乱糟糟的,衣衫上全是土,她满不在乎拍了拍衣服跪下:“拜见父亲。” 文国公府打小就告诉她,她其实并不是大夫人的孩子,而是寄养在这里罢了,眼前这个人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你看看,这是什么样子,还不放了!”周恒怒斥道。 她不舍盯着手里的鸟,撇了撇嘴放飞道:“爹爹,您唤我所为何事?” 周恒怒着指着她,他子嗣单薄,妻子生产时难产,独留了一个女儿,临世前万般叮嘱,说要让女儿开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些年,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虽说顽劣但是功课却也不曾落下,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如今却不行了,朝中那些老臣逼着他立储,即使妻子临走之前有所叮嘱,但他还是想让周尧登上那高位。 想到此处,周恒不免狠了狠心:“我替你寻了一个师父。宋太傅家的孙子,名唤宋岩,以后便由他来教导你,万不可再顽劣!”说着生怕她反对,对一旁的宋岩招了招手,随后扬长而去。 她高傲抬着头,毫不避讳看着小大人一般的宋岩,啧啧赞叹道:“长得倒是俊逸极了,等我以后长大了,你做我夫君咋样?” 宋岩淡漠看着她的小把戏,拱手行礼道:“今日我们便学第一篇。” 她原以为顽劣可以吓走他,没想到他对自己格外严苛! 宋太傅是一个老古板,他的孙子少年成名,听闻几岁便写出诗句惊艳京城大家,因为其人跟宋太傅一般严肃,京城的人戏称小太傅。 她对宋岩的顽劣在及笄之岁戛然而止。 她从小就爱胡闹,只知道都得让着她,因为她名义上是开国功勋文家的女儿,姑姑是当朝的皇后,当朝的皇帝是她姑父,虽说没遇见过姑父,他也想象过定然是威武霸气。 她现在依然还记得那日,她与宋岩决裂。 姑父身边的太监将她唤到了书房。 她小心翼翼走进去,瞥见那抹明黄色的衣袍,袖口的龙正张着口。 她第一次见到姑父,正准备行礼,传来一声磁性的声音:“来了?” 周尧一脸疑惑,正欲拜见,那人转过身来。 “爹爹?!” 虽说她顽劣,但是也知道私穿龙袍是什么后果,连忙走过去扒拉:“爹爹。穿龙袍可是杀头的死罪啊,你快脱下来!” 她好日子还没有过够啊! 周恒呵呵一笑,抓住她的手,拍了拍道:“什么杀头,朕就是皇帝!” 周尧利用了好久的时间才消化掉,他爹爹就是皇上,那个让世人称赞的仁德皇后,就是她母亲? 画本子也不敢这么写!不得不说自家老爹把她瞒的太好了。 宋岩是在荷花池旁边的草丛找到她的。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瞪着眼睛仿佛想要看穿他。 见他静默不语,周尧自嘲笑了起来:“你们都知道,我说我这么胡闹,也没有人骂我,原来把我蒙在鼓里。” “帝姬,陛下如此做,也是为了保护您。” 周尧站起身来,淡漠瞥了他一眼轻声道:“宋岩,我讨厌你。” 到头来原来是互飙演技。她却略输一筹陷进去…… 只见宋岩神情一怔,痴傻望着她,仿佛只见幻听了一样。 周尧不回头冷冷道:“谁都可以欺骗我,你不行!” 哐当! 一声清脆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生生拉扯了回来,一名小宫女正惶恐的匍匐在地,嘴里求饶说着:“陛下,奴婢不是故意的!” 周尧烦躁的将茶盏摔在地上,眼神冷淡落在她身上,冲着一旁的张怀德淡淡道:“罚俸三个月。” 张怀德连忙躬身向前,示意着宫女下去,扬起一个笑来:“陛下今日春光明媚,可去御花园走一走?” 在御前侍奉,罚俸的处罚可以忽略不计,毕竟一步错可能牵扯生死。 周尧将手头的奏章批阅了才道:“今日是贤妃生辰?” 饶是她那个时候贵为帝姬婚姻之事也由不得她,当时世家子弟的画像一股脑的送进她的府邸,无一例外都是仪表堂堂,能文能武。 在她的选择范围之中,父皇权衡利弊的选了京城四君子之一的苏家公子,苏憬,而如今的贤妃和淑妃是潜邸的时候父皇赐过来的,贤妃是当年的金科探花郎,容貌自是没的说,尤为善书 一手好字让京都的女子纷纷追捧。 张怀德见她提及贤妃,连忙点了点头:“回陛下,今日正是贤妃娘娘的生辰,宴会选在桃花园里,”他顿了一下试探性问:“陛下要去吗?” 去啊!当然得去,昨天那个销魂的声音,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不得抓到他! 张怀德暗自揣摩,自家这位陛下虽说是女子,手腕却与先帝不遑多让,四两拨千斤的就处理了沈国公叛乱,镇压南蛮归顺,让朝野的那些大臣心悦诚服。 周尧思索了一下道:“先去昌安宫。” 张怀德连忙跟了上去。 第4章 在她后宫玩bl文学?够胆! 昌安宫乃是大晟皇后所住,与大晟皇帝的永安宫算是相得益彰。 周尧刚刚迈进昌安宫的时候,已经有宫女小跑着进去禀报,当她走进去的时候,皇后苏憬已经早早站在宫殿门口等待她。 周尧笑着走过去,看着他身穿着竹青色锦袍,衣袖上用金线刺绣着凤凰展翅,头上带着凤凰纹样的金冠,此刻眉目含笑的看着她。 她抬起他行礼的动作,拉过他的手调侃道:“今日皇后穿的如此清雅,倒是让朕眼前一亮。” 苏憬对着她淡淡一笑,任由她拉着他走进去,温润回道:“今日是贤妃的生辰,想着倒也不必盛装而去,毕竟主角可是他。” 周尧自然知道,但没想到他会直接说了出来,她对父皇选的这个皇后是相当满意的。 贤内助莫过于此。 宫女托着茶走进来,周尧瞥了一眼。 大晟历代君王都是男子,宫中便多宫女,少太监。 她继位之后,也不想宫中再多些不全之人,如今宫嫔换洗衣物,穿戴鞋袜都是太监,宫女便多在一些俗事上服侍。 各宫都有暗卫监视男女之防,结果倒好,还有龙阳之好! 防不胜防啊! 苏憬接过宫女手里的茶,亲自递给她:“陛下可曾用午膳?” 她倒是没饿,毕竟在乾清殿里怒吃了三小蝶糕点。 周尧接过茶,抿了一口,不答反问:“贤妃宴会在晌午,也快开席了吧?” 她倒是有点等不及了,给朕爬! 皇后贤良,她自然是想给皇后体面的,不然也不会刻意绕道,从永安宫来昌安宫。 苏憬听见他的话,便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眼神微微一亮:“那陛下可同妾一同前往给贤妃贺生辰?” 周尧见他这番模样,轻笑了一声,拉起他的手捏了捏。 帝后两人一同前往桃花园,一路上苏憬小心瞥了她几眼。 先帝身高八尺有余,仁德皇后身量也极高,以至于周尧与苏憬身量相差不大。 周尧走了几步,想了想问道:“下月三月三,为天下祈福一事,劳皇后多费些心思。” 苏憬眼神落在这满园春色,点了点头道:“选秀之事妾也会安排好,定不会让陛下因为后宫的事劳心劳神。” 周尧见他提及选秀之事,心里不禁叹气,她是不想大费周章的,但她动手镇压南蛮,沈国公叛逆一案,诸多臣工也需要安抚,这选秀的事便是最好的安抚,前朝后宫从古到今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全由皇后做主。” 她天天折子看的都头疼,哪里还有时间想这些,甚至自己被绿了多久都不知道! 桃花园里站着许多太监宫女,两人走进去就听见了歌舞声,宫里有封号的都早早到场,看见他们走进来,眼里一喜的纷纷行礼。 周尧摆了摆手坐在上首道:“都起来吧,今日贤妃生辰,倒也不要因为有朕在,过于放不开啊。” 贤妃即使今日生辰也只能坐在皇后下首,听见周尧的话,端起酒杯恭敬道:“妾敬陛下,敬娘娘!” 周尧目光在她的众位宫嫔的脸上掠过,拿起一杯酒饮了下去,闲聊几句,冲着张怀德点了点头,只见张怀德拍了拍手。 两个宫女双手奉上东西走上来,贤妃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奉上来的礼物,连忙起身,修长的手指落在琴弦上面,微微一勾,发出悦耳的声音。 坐在一旁的淑妃,看了一眼也有些惊讶:“陛下这可是前朝的望舒琴,传闻琴艺大师罗阳一在山中偶得一块雷击木,又亲自制作琴弦,才制成这望舒琴,一曲阳关三叠,可谓名动天下。” 周尧看了一眼淑妃,淑妃叫顾泊舟,善画工笔,曾经也是京城姑娘钦羡的人物,其父是工部尚书顾鹤山。 那时她对宋岩的那些小心思被父皇知晓,便将他指了过来。 贤妃一双剑眉斜插,似笑非笑的丹凤眼多了丝柔情。忍不住多弹了几个音,对着周尧行礼道:“妾多谢陛下的礼物,”他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光亮:“妾很喜欢。” 周尧大笑一声,款款起身,走向贤妃道:“你且看一看另一个礼物。” 当即贤妃也不迟疑,走过去打开,是一块翡翠,上面雕刻着云纹孔雀,拿起眼里也透露着喜爱。 其实不管喜不喜欢,这都是皇上的恩赐,更是给后宫之人一个得宠的信息。 远处坐着的一个宝林看着这两件礼物,忍不住酸溜溜搭腔:“到底是贤妃娘娘得宠一些,这可是上好的翡翠,妾今日是借着娘娘的光瞧见了。” 周尧闻见这句话,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虽然不是她遇见的那个狗男人,但是还是让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话说的够茶! 身处后宫之中,果然你免不了勾心斗角。 周尧知道此时此刻不能出声解围,不然性质就不一样了,只能侧头看向一旁的皇后。 苏憬虽然高坐在上面,目光却大多落在周尧的身上,对她缓缓一笑,走过去解围,半开玩笑道:“陆宝林没见过这么好的翡翠,本宫有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原是陛下在东宫赏的,等会叫弱柳给你送去?” 陆宝林闻言咬了咬牙,脸上却依旧挂着得体的笑意,却未达眼底:“多谢娘娘赏赐 ” 周尧袖子里的手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她前世偏爱一些宫斗的小说,来了这个世界也听过不少前朝的闲言碎语,没想到如今上演了一场。 哎……那个熟悉的声音怎么还没有出现? 她不着痕迹的将目光在面前这些脸上看来看去。 贤妃冲着皇后淡淡一笑,目光却落在陆宝林头上的簪子,上面还缀着一串流苏,慢慢启口:“陛下送的礼物,妾当然是好好收藏起来,磕了碰了,心疼。” 一旁的淑妃也是一个心直口快的,淡淡瞥了一眼陆宝林,眉宇间带着不悦道:“倒是陆宝林头上的簪子别致的很,让本宫沾着陆宝林的光瞧见了。” 阴阳说话谁不会? 陆宝林却没有听明白,听见高位妃子对他的簪子感兴趣,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笑着解释说:“淑妃娘娘,这银簪是妾还在家中,小娘所赠的竹节簪,寓意节节高升。” “……” 那根簪子若是在民间倒也没什么,但是在宫里就不一样了,看着着实不庄重,身为宫嫔没有带这么轻浮的东西。 周尧感觉一阵乌鸦飞过…… 贤妃到底是探花郎出身,直接接过话茬,也阴阳道:“没想到这根簪子是陆宝林家中小娘所赠,当真是个好寓意,陆宝林可得好好保存起来,最好供起来,上达天意,说不定哪日就真的高升了。” 皇后正低着头理衣袖,听着这番话,缓缓抬起头,对着贤妃无奈摇了摇头。 贤妃那刻意的上达天意,大家都忍不住浅浅笑了。 “娘娘说的极是呢。” 突然一道声音从下方传来! 周尧一怔! 可不就是嗯嗯啊啊的那个声音! 她顺着方向猛然看过去,刻意的靠近他,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呵。 她猛然抬起手,捏住他的下巴:“你叫什么?” 狗男人,挺能藏啊。 他显然也被这个阵仗吓到了,结结巴巴的道:“妾,是陛下您的,向宝林。” “向宝林是吧?很好。” 周尧施施然放下手,唇角微勾,良久只是淡淡道:“入席吧。” 她倒是没有想大庭广众之下将这种事宣之于口! 皇家还是要脸面的,但是,绝不会放过他,以及他的野男人! 居然敢在她后宫玩bl文学,够胆! 她说着起身往旁边亭子的席面走过去,皇后紧随其后,身后都按着品级跟随。 待大家都坐定了,她高举着酒杯,一同饮了酒,还未散席,张怀德过来传话:“林老将军进宫面圣。” 酒宴中途她不得不离开,这皇帝当的真累,连轴转! 当初父皇对她说的什么来着,当皇帝多好,权利的最高点,想干嘛干嘛。 她现在就有点想和父皇掰扯掰扯,哪里舒服啊! 不过索幸是找出绿她的那个狗男人了。 有他受的。 她目光如炬的落在她所谓的向宝林身上,疾步的前往永安殿。 第5章 新封令宝林 桃花园里随着皇上的提前离开,陆宝林也安分守己起来,和同好的张宝林坐在一旁赏着花。 大晟自开国以来,后宫制度一直沿袭着等级,但周尧上任以来,就将宫妃等级简短了不少。 主要是她自己也记不住! 如今也就: 皇后。 贵妃、淑妃、德妃、贤妃。 妃位若干,妃位以下若干。 昭仪。 婕妤。 美人。 才人。 宝林。 御女。 采女。 亭子里,皇后端坐在里面,身边坐着贤妃和淑妃,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贤妃端起茶喝了一口,目光不轻不重的落在陆宝林的身上,眼里有些疑惑:“这陆宝林是什么来历?” 淑妃闻言眨了眨眼,轻声提醒道:“辞礼,陆宝林的父亲是淮阳县的县令。” 贤妃方辞礼听见淮阳县,皱了皱眉说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我们还在潜邸的时候,先皇的二公主前往淮阳县遇到山匪,淮阳县令的大公子救了她,二公主离开淮阳的时候,带着县令家二公子进京,因为这陆宝林长相尚可,于是被留在潜邸当了侍卫,没曾想,那日陛下醉酒,遇到陆宝林……” 苏憬并未搭话,而是独自在思索选秀的事,这是他作为皇后第一次接手安排这些,心里担心怕出纰漏。 “娘娘?” 苏憬缓缓回过神,叹了口气说道:“下月就选秀了,没想到这里面还挺繁杂的。” 贤妃拿起桌子上的葡萄吃了起来,一身轻松道:“娘娘,您的才能应对这些事自然没有问题的,不过妾倒是希望这次选秀,后宫能多一些像陆宝林这样的人才,要不然手段多的,难以防范。” 他话音一顿,眼神清澈的落在他身上:“还是盼望娘娘早日生下嫡子。” 苏憬下意识的看着自己的肚子,眼神之中也带着些许不可思议。 宫中有秘药,传闻是数百年前,有海外仙人研究出来的秘药,男子吃了便会拥有生育的能力。 那还是大晟先祖的一位皇子有龙阳之好,特意寻来的方子。 这也是为什么先帝能够力排众议让陛下登上皇位的缘由。 若是生育权在陛下身上,不仅耗费陛下身体元气,更让后宫这些妃子无所盼望和出头。 淑妃坐直了身子,压低声音道:“娘娘,这向宝林的恩宠怕是要来了,您瞧见刚刚陛下临走之前,还特意看了他一眼。” 贤妃见他提及这个,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刚刚附和那句怕是让陛下记住了,瞧着倒是俊逸,不过啧啧,也掀不起风浪。” 永安宫。 周尧回到乾清殿的时候,林世安已经等了许久,身体状态看着十分差劲,印堂发黑,身旁还跟着一个俊俏的男人。 她端坐在龙椅上,连忙叫张怀德赐座,待林将军舒缓了气息,才慢慢道:“不知道老将军所为何来?” 林世安坐在椅子上抱拳行礼道:“多谢陛下垂怜我林家,让我家大儿能娶得一门好亲事,林家世代绝不会忘记此等恩情,必将全心全意效忠陛下。” 周尧将自己手边未喝的茶随手递给张怀德。 张怀德不愧是御前侍奉的人,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接过茶转手就奉给了林世安。 林世安却未敢接,而是喘了口气道:“陛下,老臣戎马一生,临了全靠先帝与陛下庇佑,苟延残喘至今,不日怕是也要追随先帝而去,如今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孩子。” 一直安安静静立在林世安身边的男孩,无措的看了一眼林世安,连忙对着周尧行礼:“草民林牧时叩见陛下。” 林世安深深喘息了一声,满眼悲切的看着周尧:“陛下,牧时这孩子,跟他哥哥不一样,我与夫人老来得子,对他格外娇宠了些。” 周尧算是明白了林世安的意思,起身走到林牧时的面前,抬起手将他扶了起来,目光对上林世安浑浊的眼睛上,落了几瞬,侧身对着张怀德道:“传朕旨意,封林牧时为宝林,封号令。居住在临江宫。” “是!” 张怀德接了旨意,快步走了出去。 房中如今只剩下三人。 男孩抿了抿唇,似是有什么想说,却对上林世安的眼神,什么也没有说,而是跪在地上行礼叩谢。 林世安舒出一口气,这才满意点了点头,眼里含着眼泪,刹那间夺眶而出。 “老臣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周尧淡淡一笑,吩咐道:“来人,送老将军回去。” “是。” 一个小太监躬身快步走过来,连忙稳稳扶着林世安,小步往大殿外走去。 直到身影消失在门口,周尧的目光淡淡落在匍匐在地的林牧时身上,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 肩宽腰窄,手上虎口有厚茧,想来是常年练武所至,林世安却将他送入后宫之中,着实可惜了。 或许他能驰骋疆场,英姿勃发。 但她同时能理解林世安的想法,他自己怕是也知道时日无多,林家不可能同时出现两个将军,嫡长子林通泫早已在军中有所威望,这嫡幼子,或许才能更出众,但失去林世安的林家是等不起一个将军崛起的。 现在送林牧时进宫,也算是对皇家表忠心,让林通泫承袭爵位的阻力可少了许多。 周尧想通此处,淡淡道:“起来吧。” “是,谢陛下。” 少年眼底有些泛红,想必也知道自己家族如此做的理由。 有的时候终究是身不由己。 周尧扯了扯一个算是温和的笑容:“多大了?” “回陛下,十八。” 十八啊。 多鲜活的时候。 周尧察觉他有些紧绷,遂开口道:“起来,替朕研墨。” “是!” 她捻起毛笔,沾了沾墨问:“喜欢读兵书吗?” 少年眼里一亮,又缓缓敛了下去,摇了摇头:“回陛下,不喜欢。” 到底是年少,那点心思自然瞒不过她,轻笑一声,语气轻飘飘的:“欺君之罪可不轻。” 哪知这句话一说,林牧时连忙放下墨块,直接跪了下来,紧张的回道:“回陛下,草民错了,草民不敢欺君,兵书是爱读的,只是大哥说,入了宫就不要想着什么兵书,整日打打杀杀,需要将一颗心放在陛下您身上。” 周尧轻笑一声,倒是一个实诚人,在奏折上批阅了几个字才道:“起来吧,等会嬷嬷会教你规矩。” 张怀德回来的时候,后宫已经知道皇上新封了一位令宝林,封宝林倒是不奇怪,而是给了封号,让陆宝林等愤愤不平起来。 周尧将最后的折子看完,忍不住的伸了一个懒腰,这折子看的头疼啊! 无关紧要的破事占四成。 什么陛下身体咋样? 什么今天天气如何? 真的是没事凑字数! 第6章 挺会吻的。 周尧处理完公务之后,右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在桌面,就在她沉思的时候,张怀德躬身走进来:“陛下,敬事阁李公公来了。” 她嗯了一下,垂眸思索着最近发生的事。 李公公嘴角挂着灿烂的笑,亲手举着托盘。 她抬眸轻轻扫了一眼李公公,声音淡漠:“向宝林。” 说着随手将象征着向宝林的令牌掀翻。 李公公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陛下嘴角那微勾的嘴角,让他心里一阵发毛。 张怀德跟着他走出去,李公公吐了一口浊气,压低声音道:“陛下今日不知怎的,那周身气息,压的咱家心里紧张的很。” 张怀德深以为然,却不敢搭这个话,陛下不可随便妄议。 殿内,周尧坐在一旁看书,却丝毫没有看进去。 “陛下。” 周尧听见张怀德这句,便知道向宝林已经到了。 很好~ 她扯了扯嘴角,迈步走过去,屋内只剩下两人了。 向宝林身穿着一件隐隐能看见皮肉的薄纱衣,许是听见声响,缓缓转过头,皮肤白里透红,薄唇微抿,脖颈修长白皙,一脸娇羞的样子。 若是平日她倒是能欣赏欣赏这等美男。 可眼前这人却绿了她。 “陛下~”向宝林连忙跪下行礼,但是那声音却十分娇柔。 周尧脚步一顿,想到他做的事,心里强压的怒气刹那间冲天。 她缓缓靠近他,略微思忖了一会儿,便笑吟吟地抬手捏住他的下巴,侧头细细查看他的颈部。 终于,她发现一点脂粉掩盖的地方,抬手抹去,露出底下的真实皮肤。 这男的挺会吻啊。 向宝林察觉到她的动作,突然有些不自然起来,似是想阻止她的动作,但是被被捏着下巴,他却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她:“陛下,妾好想你啊~” yue 周尧有一种强烈恶心爬上来,昨天不是还和那个野男人夜思夜想吗? 她松下手,嫌脏的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直接坐在一旁,目光冷冷的看着他,声音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口吻:“向宝林,你可知罪?” 向宝林一脸莫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匍匐跪下。 周尧起身抬步,直接踩上他的头,嘴角含笑,语气却十分轻慢:“昨日假山之后……” 她明显感觉到脚下的男人身体一颤:“妾不知,妾昨日晚上都在自己宫里……” “呵,朕有说晚上吗?” 向宝林声音低沉,目光慌乱:“陛下,妾,刚刚不是那个意思……” 周尧梗着一口气,施施然收回脚,声音浅淡:“抬起头来。” 向宝林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陛下……” 周尧瞧着他惶恐不安的样子,神情自若的问:“那人是谁?” 向宝林咬着唇坚定摇了摇头:“妾不知道陛下说的是什么人。” 周尧无言的直接踹了一脚,向宝林吃痛的被踹到一边,却还是顶着那双冷眸跪了回来。 周尧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声音一贯的清冷:“很好,那朕便把这大内的侍卫召来,名字含有与澈字同音的,一律斩首。” 向宝林那双好看的杏眼带着急切,含着绝望,按捺住胸口的剧烈跳动,他连忙道:“不,不要……” 他已然明白,那些事陛下全都知道,心头一阵绝望。 面前这位帝王虽然是女子,雷霆手段甚至连先皇都不及。 他坚信她做得出来这样的事。 周尧见他还不说,微微垂眸,语气极是云淡风轻:“大晟自古只诛九族,向家看来是想开先例,诛十族。” 话音一落,向宝林心里一颤,直接爬到她脚边求饶,极其悲伤绝望的哭腔,哽咽道:“陛下,您不能……是妾错了,与妾的家族无关呐” 周尧却仅是指尖一顿,便若无其事地看着他涕泪四流,内心丝毫没有触动:“朕最后问一句,那个人是谁?” “禁卫军朱云澈……”说完这些,他整个人都仿佛没有力气一般。 :“妾……”向宝林说着缓缓起身,一脸决然的往一旁桌角撞去。 但他还未触及到桌角,就被一只极为有力的手抓住,径直丢在周尧的脚边。 她丝毫不意外他的出现,看着他行礼,淡淡出口:“将那个人给朕提过来。” “是。”说着人如鬼魅一般消失不见。 地上的向宝林紧紧缩成一团,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噗通! 没多久黑衣人直接从窗边掠进来,将手里的人如同丢麻袋一般摔在地上。 周尧冷冷的目光扫到地上晕过去的朱云澈:“弄醒他。” “是!”当即黑衣人手法利落的直接卸下他的胳膊,朱云澈直接吃痛的疼醒过来。 “什么人,敢……”话还没有说完,他便察觉面前的地方不对劲。 金丝楠木的桌子,黄花梨的凳子…… 这似乎,还在疑惑,抬起头正巧对视上那双藏着杀意的眸子,他下意识一缩,一阵疼痛叫他回过神,声音不稳的道:“陛下!微臣叩见陛下。” 周尧端坐着,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轻飘飘的:“怎么,朕的男人都敢睡,在朕面前还这般害怕?” 朱云澈原本还想狡辩一二,听见这句话,如遭雷劈:陛下这是全知道了? 他强忍疼痛,眼眸转了转,连忙磕头请罪道:“陛下,都是向宝林勾引微臣,都是他……” 周尧淡淡瞥了一眼朱云澈:“向宝林还想替你掩盖一二,你就这般将他供了出来?” 没用的软骨头。 朱云澈咬了咬牙,一脸坚定道:“微臣绝无虚言!” 她突然轻笑了一声,忍不住抚掌:“好一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场景。” 向宝林听见他这番话,急忙爬过来,睁着猩红的双目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急切否认道:“陛下,绝不是如他所言!” 呵,如今倒是互相攀咬起来。 “妾与他原是邻里,自小一起长大,但妾家里家道中落,只能将妾送入宫中,没曾想他也入了禁军,自此两人又熟络起来,妾不得陛下恩宠,他说可以帮妾,有一日……” 他顿下,瞥了一眼身旁的人,咬牙说了下去:“那日妾饮了酒,他便相邀妾于假山洽谈,说知道陛下的踪迹,那日他也饮了酒,说他燥热难耐,让妾帮忙敷药,没曾想他强暴了妾!” 向宝林不禁捏紧了拳头:“当时妾很是害怕,他说陛下您不会知道……” 周尧吃着这个瓜感觉有点意思,但是猛然回神,被绿的可是她自己。 她敛了神色,面无表情道:“向宝林你可知,若是他真的醉酒,根本没有强暴你的能力。” 这个知识她前世便知道的。 向宝林闻言一脸不可思议,沉默急促呼吸了下,转而悲愤的看着他:“是你利用我!” 他似是想到什么,眼里闪过一抹恨意:“陛下,他曾经问妾打听过很多事,虽是旁敲侧击,今日妾才察觉。” 周尧嘴角扬起冷笑,试图遮掩眉间的怒气:“哦?何事?” 向宝林怒然指着他说:“朱云澈曾向妾打探陛下的餐食习惯,还曾说妾也可以学厨艺给陛下您送膳,并且赠予妾一瓶香料,说是妾做菜放上少许,陛下定然十分喜欢。” 周尧眉毛一挑:“香料何在?” 他轻不可闻的一声抽噎了两声:“在妾梳妆台的暗格之中,妾并不敢给陛下放这些来路不明的香料,恐伤圣体。” 她抬眸点了一下头,那黑衣人直接又鬼魅的消失。 一时间卧室之中寂静无声。 这向宝林倒是还有些底线,眼前这朱云澈是什么来历,绝不会那么简单的勾搭她的一个小小宫嫔。 嘎吱! 黑衣人回来的迅速,跪下直接捧着一个小瓷瓶:“陛下找到了。另外还有一本菜品书” 周尧沉默了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嗯。” 向宝林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物件:“陛下这个就是那个香料。” 周尧打开,轻轻嗅了嗅,又查看了一下,不动声色的装回去。 呵,这罂粟壳粉之中,还夹杂着其他的小颗粒,若不是她上辈子学的就是中药学,怕是也认不出来。 想来都是让她上瘾的东西。 她又翻开菜品书 里面的搭配也着实有些门道,这道鹅肉炒鸡蛋,怕是会伤她元气,其他也不需要看下去了,多少是损害她的五脏六腑。 她由心的赞了一句:“好巧的心思。” 若不是她从异世而来,恰巧学的这些,怕是真的有可能让这幕后之人得逞。 这种方式长久积病,即使太医院也查不出来。 玄一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带上了一丝狠厉:“陛下怎么处置?” 他们身为暗卫,一切以陛下的命令行事。 周尧冷笑一声:“朱云澈,事到如今你还不开口吗?还是觉得幕后之人能帮你保护你的家人?” 显然朱云澈也是这么想的,正准备有所动作,但刚刚被玄一卸了胳膊,动作慢了一瞬。 玄一直接一脚踹在他的后背,利落卸下他的下巴,动作干净的从嘴里拿出毒药。 周尧不屑的冷哼一声,拿着小瓷瓶一步一步靠近他:“朱云澈,你幕后之人能护得住朕想杀的人吗?” 说着直接将小瓷瓶的香料倒了一半入了口,玄一极为熟稔的端着茶盏走过来。 周尧拿起茶盏倒入他的嘴里,将茶盏递给他,轻笑一声,抬脚用力朝中间踹去,朱云澈闷哼一声,脸如菜色。 周尧朗声道:“玄二。” 说着从外面翻了一个人进来:“属下叩见陛下。” 周尧指着朱云澈:“务必查出幕后之人,不要弄死他,”她顿了一下,淡淡一笑:“既然管不住那个东西,每月给朕切下一截。” 朱云澈听见这番话几乎快要晕厥,却什么也做不了,直接晕了。 向宝林听见这句话,下意识护住下面,瑟瑟发抖。 他的眼眶红得越发厉害,嗓音哽咽着:“陛……陛下。” 周尧迈步靠近他:“向宝林在怕什么?” 在他面前突然顿住脚步:“朕念在你不曾有加害于朕的想法,留你全尸。” 向宝林听见这句话,直接吓晕了过去。 玄一冷漠提起他,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溺水身亡。” 玄一如同拎东西一般,消失了。 第7章 瓜来了 翌日深夜。 周尧忍不住捶了捶脖子,活动了片刻才起身道:“去浣溪宫。” 小椰子连忙应答:“是。” 周尧踏进浣溪宫的时候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梅香,刻意让宫女不必进去禀报。 走进去的时候,贤妃正襟危坐的坐在旁边看着书,俊逸的眉目上却时不时皱了皱眉。 “看的什么,这么入神。” 贤妃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连忙收回书,抬眸见是周尧,浅浅一笑:“陛下您怎么过来?” 他还以为陛下前日新封一位令宝林,这几日便不会来他的宫里了。 眼前这位帝王一心只在政务之上,后宫恩宠最是讲究雨露均沾,断然不会出现独宠谁的事出现。 周尧瞧见他手里的书,忍不住抽过他手里的书,挑了挑眉:“《后宫流言录》?” 方辞礼有些不好意思的瞧着她的神色,但很快将神色敛下去,岔开话题道:“陛下,您尝尝妾新做的桂花糕。” 周尧瞥了一眼手里的书,忍不住翻了一页,抽了抽嘴角。 她怎么不知道后宫还流传这种书! 全是八卦啊! 那可是完整的八卦啊! 好啊,她这些妃子之中居然流传这种好书不分享! 她轻哼了一声,恍若不在意的将书放在一旁。 内心:好想没收拿回永安宫去看! 她轻咳了一声,端起一旁的茶抿了一口,佯装不在意道:“朕送你的琴可喜欢?” 方辞礼见她提及望舒琴,欢喜之色溢于言表:“妾给陛下弹一曲听听?” 周尧捻起一旁的桂花糕咬了一口,确实味道不错,淡淡的桂花香却不腻,反而多一丝幽香,点了点头:“甚好。” 方辞礼见她同意,眼里含着细碎的光泽:“妾给陛下弹一曲《阳春白雪》?” 她端起茶,吹了一口呢喃道:“《阳春白雪》,倒是应景。” 随着琴音响起来,周尧撑着头斜倚着,目光也柔和起来。 不得不赞叹,贤妃的琴艺在后宫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之上跳跃,一时间都让她着迷起来。 身为手控又颜控的她,啧啧,完全移不开眼。 一曲而终,她良久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贤妃走到面前才淡淡回过神来。 贤妃坐在她旁边,微微靠了过来,清润的嗓音传来:“陛下,妾弹得如何?” 周尧拉起他的手拍了拍,转而抬手捏了捏这张俊脸,那双好看的眸子含情,周尧忍不住拉他入怀:“爱妃弹得自然甚好,这满宫之中,只有爱妃这有此等琴音。” 方辞礼温柔的贴在她的怀里,一股独有的龙涎香淡淡传来,含羞低着头,任由陛下玩弄着他的手指。 周尧把头微微靠在他的头顶,将他半环抱着:“辞礼,朕明日让张怀德将京都流行的曲目给你送过来,你用这望舒琴,甚好。” 说着不忘摸了摸他那修长的手指。 方辞礼眨了眨那双幽亮的眸子,摇了摇头说道:“妾收到陛下所赠的望舒琴,心里早已欢喜的很,若陛下再赐恩典,后宫众人也多有非议,妾不想陛下为难。” 周尧哈哈笑了两声,抬手微微抬起他的头,在他额头落了一吻道:“辞礼,朕给的,就收下吧。” 方辞礼脸色微微泛红,最后点了点头,缓缓起身道:“妾谢陛下恩典。” 周尧缓缓坐直,拿起一旁的茶盏,疑惑问道:“那陆宝林是哪里人氏?” 她恍然想起那日那个有点绿茶的宝林,实在匪夷所思,自己的这后宫之中,怎的混进这种有趣的人才。 方辞礼想了想,将陆宝林的事说了出来:“陆宝林自陛下恩宠一次后,便鲜少出没,因为是从潜邸入宫,依照祖制,皇后娘娘拟了他宝林之位。” 周尧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难怪她没有印象! 搞半天是趁她酒醉上位! 这不就是她前世看的那些小说? 醉酒生下皇子,暗无天日之下,这个皇子继承大统! 还好这种狗血的没有发生在她身上,她可是要做圣君的,断然不能发生这种丑事。 被那些史学家写进去,她都无颜下去见她老父皇! 方辞礼见她微微失神,也没有多说话,而是接过宫女手里的脸盆,将手绢打湿,拧干递过去:“陛下,净手。” 周尧回过神,看见贤妃递过来的手绢,抬手接过来,也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随意擦了擦道:“更衣吧。” 方辞礼点了点头,耳垂微微发烫。 周尧立在卧室,双手展开,方辞礼小心将龙袍褪下放在一边。 床榻之上,周尧躺在里面,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做皇帝,真累啊! 方辞礼身穿白色寝衣,动作轻柔的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往周尧旁边靠了靠。 周尧侧头看着这张让人舒适的脸,抬手揽了过来。 方辞礼有些面红,贴在她的胸口。 周尧感觉自己鼻腔里传入一股山茶花香,淡淡的很是好闻,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耳垂:“辞礼,你还害羞了?” “妾……” 周尧不待他说话,不由分说的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翌日清晨。 周尧迷迷糊糊的起身上朝,瞧见贤妃还未醒,让宫女侍奉穿好衣服,迎着灰蒙蒙的天去上朝。 坐在銮驾上,她兀自叹了口气,这卯时上朝的定律她有朝一日一定得改! 好想朝九晚五,周末双休啊。 不得不佩服历代大晟皇帝,怎么能在卯时上朝的! 她根本睡不醒! 斜倚在銮驾上,打着哈欠,抬手按了按眼角,銮驾缓缓停下,她直接敛去倦怠的神色,起身,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走进乾坤殿。 早朝一如既往的吵架,还是那老一套。 御史大夫王焕握着笏板,脸上带着正气:“陛下,臣要状告武安侯世子,宠妾灭妻!”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朝堂哗然一片。 哦豁!瓜来了! 周尧直接顿时没有了困意,目光如炬的落在他身上:“哦?” 武安侯可是有点来历的,跟随父皇征战过北疆,劳苦功高封了侯,甚至让他嫡子承袭了爵位,可谓是皇恩浩荡。 这些武将哪位梦想不是能敕封为侯。 王焕踏出一步,正义凛然道:“武安侯世子,齐舒安,娶了卢家嫡女为妻,但未娶妻之时已暗有长子,娶妻不过三月,将外室女抬入府中纳为妾,如今又怀有身孕,妄想抬为平妻,实在是欺人太甚!” 未有妻先有子?将外室女抬为妾倒是无可厚非,还想抬为平妻? 这一步一步的谋划啊,啧。 周尧听着皱了皱眉,卢家,那可是清流世家,这卢家的嫡女的父亲卢珖是父皇的好友,其祖父卢谦还是父皇少时的老师。 现如今,卢家嫡女的祖父和父亲去世,就被武安侯作践至此,这是读书人都无法忍受的事。 而面前的王焕还是卢谦的学生,当朝参奏也变得情有可原。 周尧暗自理清关系,威严开口:“爱卿可有证据?” 王焕脸色铁青,胸腔气的起起伏伏,直接从衣袖掏出折子。 第8章 真不是一个东西! 随着他的动作,一时间这些朝臣都安静下来,其中不乏吃瓜,落井下石之辈。 张怀德瞧见他的动作,连忙走下去接过奏折,转而双手递给她:“陛下。” 周尧抬手拿过,双手展开,里面细数了齐舒安的罪过,并且还给她贴心的画了时间线。 哪知越看,脸色渐沉,最后将奏折狠狠摔在地上。 啪嗒! 这一声将殿中的大臣吓的心里一怔。 一些与武安侯有关系的此刻也不敢冒头,全都努力掩藏自己的存在感。 “陛下!”户部尚书李承彦适时出声:“京都早已出现武安侯府的丑闻,但因是其家事,我等也不敢插手,” 他顿了一下,微微抬眸瞥了一眼她:“但如今已经传出这位小妾毒杀主母不成,四处散播主母与齐舒安尚未圆房的言论……” 王焕闻言直接跳出来,怒道:“陛下!既然此等言论传出,绝不是空穴来风!” 有了他们两个打头阵,其他人纷纷也敢上奏。 “臣夫人的婢女与武安侯世子夫人婢女是姊妹,传出武安侯世子,想以夫人善妒,无子嗣,两条休妻。” “王大人,此言当真!?” 几个与武安侯不对付的大人也一唱一和起来。 周尧端坐在高座,眉头皱的更紧。 这个齐舒安还真的不是一个东西啊! 这不就是盛老爹的那个桥段,但是他只是宠妾,手上这个还敢灭妻! 她深呼一口气,声音带着冷意:“着大理寺少卿,与御史大夫王焕查明一切。” “臣领旨。” “臣领旨。” 周尧原本抱着吃瓜的态度,但此时此刻很是同情那位卢家嫡女。 如今娘家没什么亲人,清流世家即使是和离也会很艰难,若是武安侯真的下了休书,这位嫡女必死无疑。 往往很多世家女不是想死,而是被族人逼迫致死。 她沉默许久,舒出一口气,缓缓起身。 张怀德知晓她的意思,直接高呼一声:“退朝!” 宣布下朝的时候,她一边走一边沉思,想了想问道:“这武安侯府的事你知道多少?” 她绝不信自己身边这个首领太监什么也不知道。 张怀德弓着身跟在她旁边,嗯了一声,谨慎道:“陛下,王大人所言,京都确实有些许流言,前日,奴婢出宫办事,听到了一些……”他轻轻瞄了一眼,见她脸色如常,才继续说下去:“奴婢是陛下的跟前儿的人,这些事算是朝堂的事……况且,这些奴婢不曾细查,便也没敢说出来。” 他确实听过不少流言,但是宦官不能干政,脑瓜子重要还是流言重要?他还是很清楚的。 周尧嗯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 两人身后跟着一群人,沉默走了许久。 张怀德紧跟着轻声问:“陛下,您去哪用膳?” 周尧顿住了脚步,目光落在那不远处一袭红衣官服之上,慢慢敛眸:“去昌安宫。” 就在周尧往昌安宫去的路上,瞧见妙禾小跑着过来冲她行礼。 妙禾是从小一直跟随在她身边的,她登基以后给她指了一门好亲事,嫁与一个举人,临别之际还送了她一枚令牌,方便她随时可以进宫。 “陛下。” 周尧瞧她神色,朝后抬了抬手,兀自往前走了几步,声音有些疑惑:“你怎么进宫了?可是发生什么事?” 以为她被婆家欺负了,语气便急了些。 哪知妙禾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不曾出什么大事,而是奴婢听闻,宋太傅十三的生辰,宋家二公子提前回京,给各个朝中大臣送了礼,同时暗地里领了一位姑娘进府,是刘将军的庶女。” 周尧微微挑眉,这宋太傅的生辰她自然是知晓的,宋家二公子回京也有暗卫来报,这刘将军庶女倒是没有听说。 妙禾想了想,从衣袖掏出一小块方茶,利用大袖衫递到了她的手上,压低声音道:“陛下,这是宋家那二公子给我家夫君送的茶。” 其他的她也不方便明说。 周尧不动声色的将茶放入衣袖之中,点了点头道:“朕知晓了,你如今也是当娘的人,还是万事小心。” 妙禾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眉眼都是幸福的笑意:“奴婢会小心的,到时候还望陛下能赐名。” 周尧抬手摸了摸她的肚子,点了点头,她与妙禾的情谊早已超过主仆之情,还是忍不住叮嘱:“万事小心点。” 妙禾离开许久,她才慢慢收回目光,衣袖里的手却不禁握了握。 昌安宫。 苏憬侧着头时不时张望着门口,早已有人通报陛下来昌安宫吃早膳,却迟迟不见来人。 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天水碧色的锦缎上绣着皇后独有的凤凰,腰间挂着一块白玉。 一旁的侍女弱柳见自家娘娘这副神情,抿唇轻笑了一下:“娘娘,别着急,陛下想来是路上遇到什么耽搁了,陛下礼重娘娘,自然不会半途之中被人拦了去。” 苏憬淡淡一笑,款款起身,忍不住摇了摇头,声音清朗:“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 弱柳也不怕,笑嘻嘻的拍马屁道:“自然是跟娘娘久了,近朱者赤。” 皇后对下人和善,不然弱柳也不敢这般打趣。 守在门口的扶风小跑着进来,喘了一口气道:“娘娘,陛下来了。” 苏憬闻言连忙理了理衣衫,疾步走出去迎接。 周尧看见他走出来,抬手拉过他行礼的动作道:“虽说已经春日,外面还是风凉,还在这里等朕。” 周尧感觉自己手里传来一股凉意,不禁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妾愿意等着陛下。” 周尧听见这话,拍了拍他的手道:“那下次多加件披风。” 苏憬点了点头,声音一贯清朗:“好。” 周尧听着他的声音就感觉很和煦舒畅。 走进去,周尧拉着他坐下道:“别说,朕这一路走来也有些饿了。” 苏憬急着吩咐立在一旁的若柳布膳。 周尧看着简单的四菜一汤,点了点头,不多不少。 她自上位以来就崇尚节俭,吃多少用多少,不喜铺张浪费,后宫之中亦是如此。 到底是原来那个世界里,骨子里流传的传统,如今富贵了也改不过来! 待膳食齐全,苏憬遣退了下人,亲自侍奉道:“陛下尝一尝这道鸡丝银耳。” 周尧尝了尝,良久才说:“皇后宫中的小厨房倒是不逊色尚食局。” 苏憬见她喜欢,端起一旁的牛乳道:“陛下觉得这道鸡丝银耳好吃,妾就安心。” 周尧听见这话,抬了抬眸,有些惊喜的看着他:“这道莫不是皇后亲自下厨?” 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陛下喜欢就好。” 她是很喜欢皇后的性格,面对她的时候温柔体贴,面对后宫那些妃子又十分有威严。 她不紧不慢的吃着,两人也十分温馨。 周尧喝了一口汤,细细品味,良久道:“今日早朝发生了一件事。” 苏憬停下动作,等待她的后话。 她不介意皇后知晓早朝之中发生的事,所以直接将卢家那件事说了出来。 苏憬闻言后轻缓的搅动着勺子,却没有表态:“陛下想怎么处理呢?” 周尧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汤道:“卢家清流。” 苏憬淡淡一笑,而是另起话题道:“妾年少时,曾与卢珖有过一些接触,其人正直,致力于传道授业解惑,也曾和妾辩过一些言论,确实让妾有诸多思考。” 周尧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接过话题道:“不曾想还有这样的渊源。” 苏憬唇角微微勾起:“是啊,那位卢家嫡女,妾也曾见过一次,那时家翁寿诞,确实颇有卢氏风范,写的一手好字,其字很有不羁之风。” 周尧闻言,微微挑了挑眉,也不再搭话,无声吃着早膳。 她倒是对这位卢氏嫡女有些兴趣了。 两人食过早膳之后,宫女迅速的撤下饭菜。 周尧斜倚在榻上,苏憬坐在旁边替她按肩。 歇了一会儿,才想起一件事来 ,不禁坐直身子。 从衣袖里掏出妙禾递给她的茶,递给苏憬道:“劳烦皇后给朕点个茶。” 苏憬虽然一脸莫名,还是抬手接过那一方茶,慢慢打开。 也并没有多问什么,而是听从她的话,开始吩咐宫女备器,自己亲自准备炙茶。 周尧见他安心点茶,开始环顾四周打量,案桌上画着一幅幽兰图,运笔娴熟老辣。 她这位皇后也是出身大家,更是京都四君子之一。 抬手捻起一旁的笔,沾了砚台未干的墨,提笔流畅 寥寥几笔,一只活灵活现的蝴蝶跃在纸上,在空白之处,提笔写下一句诗。 幽兰在深处,终日自清芬。 第9章 庐山云雾 阳光透过窗,和煦的风从窗口吹进来,还带着淡淡的花香。 苏憬将点好的茶盏端过来的时候,周尧正在一张新的宣纸上绘完梅花图。 清越的声音徐徐入耳:“陛下,茶好了。” 周尧她抬首笑着看向苏憬,缓缓搁下笔,瞥了一眼书桌上放的一盏茶,上面画着群山,下有一扁舟。 十分有意境。 她端起茶抿了一口,原本平淡的眼神却渐渐凌厉起来。 这宋家是活腻歪吗? 苏憬敏锐察觉她的神色不对,心里一怔,以为自己点茶手艺出了差错,正准备行礼请罪,面前突然伸过来一只素手,侧头笑着道:“皇后尝一尝,当真好茶。” 苏憬有些微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双手接过这盏茶,笑眯眯抿了一口,眼神也逐渐冷淡,沉默良久不确定问:“陛下,这可是庐山云雾?可是妾并未听说有庐山云雾上贡。” 他身为后宫的大管家,有什么上贡,大多都要经过他的手。 周尧沉默良久后突然笑出声:“宫外大臣都喝上了,宫内却还没有上贡。” 苏憬听见这番话,微微一愣,自然明白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这可是对皇权的僭越。 苏憬不动声色的捏了捏茶盏,轻呼一口气,面容没有任何神情问道:“妾斗胆想问一问陛下,这茶陛下从何而来?” 周尧揽过他的腰,笑意不减,不答反问道:“选秀之事可还得心应手?” 苏憬将茶盏放在一旁,认真点了点头:“妾已经安排的差不多,定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周尧嗯了一声,揽着他的细腰:“如此便好。” 周尧离开的时候,苏憬默默目送着身影消失在尽头。 他独自立在门口,沉思良久,转身吩咐道:“弱柳,你帮本宫捎一封家书回去。” 他提笔快速在纸上写了起来起,随后将信纸折进信封之中,也并未封口,直接递与弱柳道:“速去速回。” 这事迫在眉睫,心里希望苏家没有牵扯进去。 弱柳鲜少看见自家娘娘这番神情,接过信封就塞入衣服之中道:“娘娘放心,弱柳定会办妥!” 说着也不迟疑,拿着令牌就往宫门走去。 苏憬这才松了口气,坐回书桌前,便瞧见书桌上那幅画,眼里渐渐带着笑意:“陛下的字还是如此凌厉。” 先皇的字在朝野上下有目共睹写的极好,陛下的字是先皇所授,虽与先帝形似,却更霸道许多。 他将这幅画仔细收好,内心其实有些惴惴不安,万望家里知道这件事早做准备,若是没有关系最好,万一纠缠,尽早处理干净。 帝王之怒,不是谁能承受的住,一朝一夕,或许翻天覆地。 即使陛下对苏家好,对他也好,但触及皇上龙颜,这些好顷刻之间便不复存在。 他想了想,连忙写下两张纸条,喊道:“扶风,你将这两张纸条送去贤妃淑妃那里。” 乾清殿。 周尧命张怀德急召润叶卫首领张潮入宫。 润叶卫是她登基设立的一个暗卫组织,不仅收集情报,甚至执行刺杀任务。 灰蒙蒙的傍晚只有偶尔的灯花炸响,张怀德身为她的贴身宦官,自然能感受到此刻气氛压抑。 张潮走进来就对着张怀德轻声询问:”张公公,陛下急召可是有什么大事? 张怀德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大人快进去吧,陛下已经等许久了。” 张潮见他这么说,手心不禁冒出细汗,咽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走进去。 他余光只看见朦胧人影,直接跪到不远处:“微臣张朝叩见陛下。” 周尧提着笔批阅着手头的奏章,抬了抬眸却并未说话。 大殿里静悄悄的,越安静越紧张。 她抬手扯掉毛笔尖炸开的毛发,声音沉声:“张潮,你可知罪!” 涨潮闻言身体一愣,连忙叩头,面色苍白,强扯起一丝弧度:“微臣知罪。” 他还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之认错准没错! 态度得摆正! 周尧冷哼一声:“润叶卫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宫外的事,还需要别人来提醒朕。” 张潮鬓角划过一滴冷汗,脑里疯狂掠过最近京城发生的事,值得让陛下注意的,也就宋太傅的生辰。 他抿唇艰难开口:“微臣却有疏忽,宋太傅生辰,朝中多位大臣皆是他的门生,中间来往密切……” 他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位帝王,到底什么心思,也不明白他哪里监察有疏忽,但她淡淡一言不发算是默认了? 周尧静默了片刻,见敲打的差不多,缓缓开口:“上前来。” 张潮提着的心这才轻呼一口气,缓缓起身,弯腰立在书桌前。 她提笔沾取红墨,淡淡道:“爱卿一路而来,想必口渴,这茶赏你了。” 张潮神色一讶,上前端起:“微臣谢陛下赏赐。” 周尧待他喝下去,瞥见他脸上惊愕的神情,淡淡一笑。 他生怕出错又认真品了一次,缓缓回过神来:“陛下,这是庐山云雾!” 庐山云雾可是贡茶,他也曾喝过几次,但如今庐山云雾还未上贡进京。 心里一阵恍然,抬手将茶搁置到桌上,顿时冷汗淋漓,连忙匍匐跪下:“微臣谢陛下不杀之恩,臣定然查清其中往来!” 周尧见他明白,也没有多说什么,摆了摆手,让他下去。 张潮快步走出去,遇到张怀德的时候,躬身示意,踩着夜色出宫。 他心里汹涌着惴惴不安,这可是僭越之罪,润叶卫身为陛下的眼睛,居然让这种事通过别人呈现到圣前,就是他们整个润叶卫失职。 永安宫殿内。 周尧埋头将今日的奏折处理完,已经戌时。 更完衣,将所有的奴婢遣了出去。 卸下伪装,一整个放飞自我,全然没有素日里的帝王威仪。 熟稔的拿开枕头,敲了敲,从暗格里掏出一本画本子。 这可是梅梢特意给她寻来的好货! 满心欢喜的侧卧看起来,一瞬间仿佛又回到前世,窝在被子里看小说一般。 以前得提防父母,如今当了皇帝还是得偷偷摸摸的。 亥时的时候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哈欠,看着余数不多的页数,想了想,手动续了一根蜡烛。 翌日。 张怀德感觉今日的陛下格外的累,眼底乌青,暗自想着应该是处理政务在深夜。 忍不住心疼道:“陛下还是要保重身体啊。” 周尧微眯着眼,点了点头。 昨天看画本子太入迷,寅时才睡,才堪堪不过睡几个时辰。 属于自己的时间也就那堪堪几个小时啊。 卯时啊,该死。 996都不需要五点多就起床! 周尧坐在大殿上,感觉自己的灵魂还没有苏醒。 第10章 大晟的纨绔 眼见他们因为建立书院这件事即将推攘起来,她适时呵斥一声:“此事容后再议!” 不过是为了建立一个新书院的构想,武官认为应该增加武学招收,文官认为读书人不应该打打杀杀,这事吵了好几天也没有一个着落。 这群老家伙们,吵的她脑瓜子嗡嗡的! 她迈步离开大殿,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大臣。 这些臣工自己去揣摩! 张怀德恍然回过神,高呼:“退朝!”连忙去追她的身影:“陛下~” 周尧径直走出乾坤殿,张怀德连忙招呼步辇跟上。 她吐了一口浊气,坐上步辇,一群人没有她的吩咐也不敢动。 手指支着头,按了按眼角淡淡道:“去临江宫。” 那位令宝林已经入宫许久,她还没有去过。 按理来说新入宫的都会有一次侍寝的机会,但周尧觉得林家恩惠不可过及,晾了这许久才想起这个令宝林。 一群人浩浩荡荡而去,宫中之事传的极为迅速,临江宫里的人也人人紧张。 令宝林因为是第一次侍奉,不免有些紧张,惴惴不安的望着门口:“陛下,她……” 贴身宫女子衿理了理他的衣服,安慰道:“夫人只要按照嬷嬷所说的去做就不会出什么大事。” 林牧时张了张嘴,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他身为将军府公子,入宫为宫妃,祖制的称呼让他顿感羞耻,因为位分较低,宫女称呼自己也只能叫夫人。 就在他还在纠结怎么侍奉的时候,步辇停在宫门,周尧已经在张怀德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周尧眼神自然打量了他,身上穿着月白色绸缎,上面绣着绿菊纹案,腰间系着一块成色较杂的玉佩。俊逸的脸上,带着常年练武的英气。 她看出他的踌躇,笑了一声:“宫中可还住的习惯?” 林牧时紧张的点了点头,动了动嘴,憋出一个句话:“甚好。” 啊!那个妾字他还是有点羞耻…… 周尧轻笑一声,知晓他的尴尬。 其实这些称呼她原本想改的,但是朝中老匹夫说什么也不愿意,礼部的几个还想撞柱,最后不了了之,只能按照祖制。 她率先走了进去,里面已经开始布膳。 虽然令宝林的身份较低,但因为是陛下来此吃早膳,所以这顿饭的质量也不会差。 林牧时立在外面,嘴角扬起一抹苦涩,他深知在这后宫之中,唯有宠爱傍身才能生活恣意。 深呼一口气,他思索片刻,脸上终于带着有些僵硬的笑意。 若是不得恩宠,林家若是出事,他也没有份量去求情,想到此处,他坚定的走了进去。 一旁的贴身的宫女看见这般,也松了一口气,毕竟主仆之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临江宫不得恩宠,这满宫都是拜高踩低的人,届时整个宫都过得艰难。 周尧饶有兴致的看着宫内布置,因为位分的原因算不得华丽,却也很舒适,摆放了不少的菊花,墙壁上挂着一副锋芒毕露的字画,一匹驰骋疆场的将军背影,旁边写着: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她看出这笔力,应该就是林牧时自己所画。 倘若林牧时没有进宫,或许也如同画上所画。 身骑白马,手握长枪。 她淡淡抽回目光,瞥见他走进来,笑着夸赞说:“此画不错。” 林牧时眼底有些惊讶,嘴角上扬:“草……”他顿了一下,连忙道:“妾无聊的时候随意画的,没想到能入陛下的眼。” 周尧听见他的话,又瞥见他面红耳赤,脸上舒缓一下笑,抬手拉过他的手,温热的温度传来:“嗯哼?不好意思?” 她真的很吃这一套,尤其这声音与她昨日所看的画本子里的公子哥很是相配! 林牧时对着她盈盈一笑,声音清冽:“见到陛下,自然心生欢喜。” 周尧见他恭维,也并没有觉得不适,毕竟一头海东青折断羽翼,甘心在她身边,那股征服欲让她很是欢愉。 林牧时侍奉时,心里记着教养嬷嬷那日所说的话,不敢行差踏错。 周尧看着膳食,这尚食局也算懂事,没有克扣。 她接过递过来的鱼汤,喝了一口随意道:“坐下一起用。” 林牧时顿时有些慌神,按照宫规,与陛下用膳,除了皇后,其他都不能随意一同入座用膳,侍奉的只需要站在旁边帮忙布菜。 林牧时犹犹豫豫,欠身道:“谢陛下恩赐。” 与陛下一同用膳昭示着皇家恩典,而用膳侍奉虽说是有规矩,但是陛下才是这大晟的天。 周尧将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纳入眼底,也没说什么,第一次生疏也在所难免。 林牧时又盛一碗鱼汤道:“陛下,春日的鳜鱼是最鲜美的。” 周尧见他主动找她说话,嘴角牵起淡淡笑意接过道:“春令时鲜,自是不会错的。” 林牧时点了点头,眼角眉梢都是笑:“妾年少时,就爱在桃花盛开之时,用竹竿垂钓,往往所得丰富。” 周尧低着头用勺子搅动喝了一口,抬首笑着看向林牧时:“确实鲜美,朕年少时胡闹,父皇很是头疼,将文国公府里的鱼都悄摸的烤了,”她放下勺子,轻轻一笑:“直到鱼越来越少,派了家丁日夜轮守。” 林牧时闻言也是抿唇淡淡一笑,嘴角漾起酒窝。 周尧拿起筷子尝了尝其他的菜,味道还不错,瞧着他拘谨的模样,轻笑道:“朕有这么吓人吗?” 林牧时连忙摇了摇头,渐渐的耳垂泛红:“妾……不是……妾觉得陛下与他人口中不太一样。”他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 周尧听见他这句话,挑了挑眉看向他:“怎么不一样?” 这话有点新鲜。她还是知道一点别人的评价。 没登基的时候,文国公府的纨绔。 成为帝姬的时候,大晟的纨绔。 当年若不是她胎穿,身体里拥有着成年人的思维,想必早死了。 害她的可不止一波,甚至连文国公府的那些比她年长庶女都敢欺负她,所以她将自己活成了“纨绔。” 当她没有威胁的时候,恶意就少了很多。 林牧时抿了抿唇,声音带着武将独有的清朗:“陛下比妾想象中的形象更伟岸……” 他有点苦恼自己的措辞。总之就很不一样。 周尧瞧见他苦恼的模样,轻笑出声:“这个词,朕确实第一次听见。” 伟岸? 着实新鲜。 一顿饭后,两人之间也没有方才那般尴尬,也算有共同话题。 第11章 向宝林死了 连日的阴雨绵绵,突然天朗气清起来,连带着那几日的郁闷心情也慢慢消散。 周尧刚下朝,抬眸瞧着升起的太阳,不自觉的眯了眯。 坐在步辇上,若有所思的思考着今日朝堂上有人上奏部分地区已经出现蝗灾,此次蝗灾恐怕比以往更加严重。 父皇还在的时候,也曾发生过一次较大的蝗灾,大晟那一年许多地方颗粒无收,当时有官员上奏描述:“其状之恐怖,实在令人畏惧。” 突然行走的步辇停下来,将她的思绪打断:“发生了什么?” 张怀德脸色不自然的走过来:“陛下,有人在这假山附近的井里,发现了向宝林的尸体。” 他见她淡淡一言不发,心里忍不住打鼓,往日这条道上什么事都没有,今日居然死了一个宫妃,实在是晦气。 周尧面不改色的端坐在上,垂了垂眸:“向宝林?朕不是刚宠爱他,怎的这般没福气?” 她抬手支起头来,缓缓侧眸:“那便厚葬,晋为才人吧。” 张怀德闻言躬身:“是!” 说着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让人继续往前走。 向宝林突然死的消息在后宫传了一阵,最后皇后不得不出面管了这件事。 私底下却传的更加热闹,各种各样的版本都出来,什么向宝林撞鬼意外跌进水井里面。 周尧踏进永安宫的时候正巧偷听了这一耳朵,也没有管他们再传什么。 如今人也走了,身前的事也如灯灭,身后的事,死人又听不到。 四月初三,大晟新帝继位以来第一次选秀。 后宫几位高位妃嫔掐着时间到场。 此次选秀地点定在西园内的落英阁,因今日春光明媚,皇后特意命人将座位移在外面,正巧太阳能落在身上。 几人都是盛装出席,皇后一袭明黄色宫装,上面用金线绣着独有的翟鸟纹,端坐在高位,头发用金冠束起,右手腕上却戴着一只无杂色的祖母绿手镯。 这个玉镯还是有来历的,据说是仁德皇后遗留下来,先皇代仁德皇后所赠。 象征着嫡妻的身份。 淑妃端坐着,瞧了一眼纷纷而落的花瓣,缓缓开口:“方才路过,妾瞧了一眼那些待选的良人,其中不乏英俊貌美的,”他端起茶喝了一口,压低了声音:“娘娘可曾听闻宋家也有两个在选良人?” 他们这些在潜邸的人,自然也听了不少陛下与宋尚书宋岩之间的往事,心里虽有异样,却从不敢言。 苏憬闻言也有些诧异,但很快敛去,淡淡一笑:“淑妃说的可是宋太傅家?” 这些天家里也传来了庐山云雾的消息,而正是宋家惹出来的祸。 一旁的贤妃,支着脑袋,捻起一颗葡萄淡淡道:“宋家不是忙着给筹备宋太傅过生辰,居然还不忘送人进宫,还真是忙碌。” 他诶了一声问道:“娘娘您是京都长大,想必宋家的那些良人也曾见过?” 苏憬端起茶轻抿了一口,摇了摇头:“本宫在家之时,鲜少参加宴会,宋家的那些儿郎不曾见过,”他徐徐吹了一口热茶:“想必也如宋尚书那般玉树临风。” 淑妃啧了一声,捻起一旁的干果咬了一口:“既来之则安之,凡事全看陛下心意,圣意难以揣测的,最好少一些惹是生非的人就好,不过,有娘娘在那些人也掀不起风浪。” 贤妃轻笑了两声,接过话茬:“淑妃所说在理,你我如今都在妃位,也没什么可争的,吃好喝好,伺候好陛下就行。哦,还要抱紧娘娘的大腿!” 他们没有丝毫想宫斗的想法,毕竟中宫已立,既来之则安之。 苏憬含笑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自潜邸的时候,他们两个也是这种姿态,也正是这般不争不抢,几人之间关系也甚好。 就在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张怀德的声音响起:“陛下到!” 几人对视了一眼,连忙起身行礼。 周尧拉起苏憬,朗声道:“都起来吧。”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皱了皱眉:“皇后的手怎的还是这么凉?” 苏憬连忙收回手,神色有些歉意,声音清润:“刚刚吹了点风,让陛下担心了。” 周尧叹了一声,宽慰道:“六宫之事虽重要,但是也要注意身体。” 皇后目光流转,嘴角含笑:“妾明白。” 周尧端起茶侧头道:“开始吧。” 随着吩咐,旁边早已等待的太监们开始各司其职。 其中一个太监打开册子道:“御史中丞之子,尚归舟,年十九。” 周尧抬了抬眼皮,一眼望去,身穿空青色衣袍,眉如远山,那双眸子恍如星辰,唇红齿白。 眼角有颗泪痣,倒是独特。不由多看了几眼。 尚归舟撩开衣袍跪下行礼,身板挺得如同一棵劲竹。 苏憬挑高一边眉毛看着他,温和开口:“名字不错,江北上归舟,再见江南岸。” 他缓缓侧头询问:“陛下以为如何?” 周尧抬了抬手指,有太监便朗声道:“赐花。” 尚归舟眼底闪过一丝兴奋:“谢陛下。” 大晟祖制,赐花便是入选的意思,赐玉佩便是落选。 贤妃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尚归舟,淡淡一笑,也没有说什么。 “御史大夫之子东方白,年18。” 周尧瞥了一眼,嘴角一扯,不做声。 这小伙名字有点特殊啊,怕不是从边疆来的,有点黑啊。 过过过! 第12章 陆宝林又出丑 她连忙摆了摆手,她的眼睛有点难受! “礼部侍郎之子蔺栢,年16。” 周尧顺眼望去,忍不住侧头,正巧对视上一旁苏憬的目光,两人都看到了眼里的震惊。 这体格怕是有两百斤吧……周尧战术性喝茶,让他侍寝她怕被压死。 她可不想当历史上第一个被压死的皇帝! 她摆了摆手,一旁的太监也明白,朗声道:“赐玉佩!” 周尧皱了皱眉看着张怀德:“这是走后门了吧?” 张怀德眼皮一跳,心里慌的不成样子。 一旁的苏憬也有点紧张,压低声音道:“陛下,是妾出了错,求陛下惩罚。” 周尧皱了皱眉,没做声,抓起一旁的热茶抿了一口。 整个选秀的过程过于复杂,一层一层的,人都是底下的人选来的,倒也怪不到皇后的头上。 这是周尧登基来第一次选秀,虽然她觉得后宫人也不少了,但选秀里面的门道牵扯到前朝,民间,所以肯定会留下几个人。 此次选秀落幕,选了十个良人入宫,三个封为宝林,五个封为御女,宋知州之子,宋未照,御史中丞之子尚归舟,则被封为才人。 此次选秀涉及到了士农工商几个层次。 苏憬自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私底下多看了两眼宋才人的位份。 待所有入宫的良人安排妥当,也开始中宫见礼 昌安宫。 苏憬刚刚苏醒,抬手拨动了床边的一根细绳,紧接着两个宫女将数层帷幔掀起,各司其职的忙碌。 他按了按太阳穴,哑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弱柳熟练的替他按了按肩胛:“娘娘,现在已是辰时。” 苏憬被她按的舒适,才抬了抬手。 一旁等待许久的总管太监王海,跪下拿起一旁的鞋袜替他穿上。 扶风已经将净面的水放在一旁,苏憬缓缓站起,开始净面,梳洗。 弱柳身旁站着一个小宫女,手上的托盘里整齐放着衣物。 苏憬展开双臂,弱柳扶风,默契的展开衣物,仔细穿戴整齐,末了另一个宫女手里放着一枚凤凰玉佩,缀着杏黄色的流苏。 苏憬瞧着她们侍奉,淡淡问道:“他们已经到了?” 弱柳将玉佩挂在腰间,又挂了一个翟鸟纹样荷包,一边整理一边回道:“回娘娘,淑妃和贤妃已经等在偏殿。” “嗯。” 他抬手接过一旁晾的刚刚好的热茶,喝了一口。 后宫所有的宫妃都一同来到昌安宫,静心等待着皇后。 随着王海的一声高呼:“皇后娘娘到。” 宫嫔们不禁坐直。 苏憬在王海的搀扶下,从屏风走出来,稳稳端坐在高座。 众宫嫔齐齐起身,行礼。 “拜见皇后娘娘!” 苏憬点了点头,没有为难的意思:“起来吧。” 宫中老人缓缓落座,新进宫的宫嫔首次面见中宫,按照祖制需要行大礼。 十位宫嫔连忙起身,行跪拜大礼。 苏憬垂着眼眸,并未出声让他们起来,而是出声道:“宋才人和尚才人是哪两位?” 被点名的宋才人和尚才人,连忙行礼。 “妾宋氏,拜见皇后娘娘。” “妾尚氏,拜见皇后娘娘。” 苏憬这才认真将目光落在宋才人身上,确实俊逸。 “都起来吧。” 一群人缓缓起身落座。 苏憬按照宫规对新进宫的宫嫔训话:“新进宫的宫嫔,本宫瞧着都风流倜傥,进了宫不免与宫外不一样,本宫希望大家和谐相处,切莫因为一些有的没的失去体面,大家自当是认真侍奉好陛下。” 众人自然都是答是。 一旁的淑妃啧啧了两声,接着说:“娘娘这话说的对极,妾瞧着这样的好面容,心情也好。” 贤妃掀开茶盖轻嗅了嗅,端起抿了一口,将茶盏放下才道:“到底是娘娘这昌安宫养人,人也好看,花也好看。” 苏憬缓缓一笑:“贤妃又盯上本宫宫里哪盆花了?” 贤妃捻起茶盖放下,发出清脆的声音:“娘娘说笑了,妾哪敢觊觎娘娘的东西。” 底下坐着的陆宝林转了转眼珠子开口:“妾听闻陛下赏了宋才人一盆西蜀道光,到底是妾没有见过世面,还不曾观赏过呢。” 贤妃皱了皱眉,这陆宝林还是一如既往的发挥啊。 完全不过脑子。 淑妃侧头,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陆宝林说这话的意思是,对陛下有怨言呐! 满宫一时因为陆宝林的话静默。 但陆宝林似乎并没有察觉到。 苏憬见此情此景,不得不缓缓开口:“陆宝林若是喜欢兰花,本宫的宫中有一株素冠荷鼎,陆宝林若是喜欢,搬去就是。” 陆宝林脸色一喜,一阵环佩声响,跪下道:“妾谢过娘娘。” 众人:“……” 苏憬点了点头吩咐道:“弱柳,等会给陆宝林送去。” 弱柳有点咬牙切齿,嘴角扬起一抹僵硬的笑:“是。” 乾坤殿。 周尧身穿一袭明黄色的龙袍端坐在高座上,垂着眼眸瞧着自己的鞋面。 眼底下的文官和武官,还在就青山书院吵的争论不休。 文官认为大晟自古多重文,开设武学院,实在多此一举,而打压数代的武官们早早憋了一口气,和文官吵起来。 关于青山书院的事已经争论数日,她已经听出茧子。 就在几位大臣又准备推攘起来,她轻咳了一声,沉声道:“关于筹建青山书院一事,分别设立文学院、武学院,着礼部,兵部通力协作,由国子博士叶秋岑,任书院山长,总领书院一切事务,另,苏时昭,顾鹤山,分别统管文,武学院。” 随着她的出声,下面原本吵闹的百官,瞬间安静,手持着笏板,静静聆听圣言。 提到的大臣,纷纷跪下领旨,其余百官各怀心思。 这件事争论了一段时间,大家也没有争出什么结果,如今陛下直接开口任命,这些天陛下的态度也明朗了,建立书院的事执意至此。 原本吵闹的几位大臣也没了气力,尤其是户部尚书,此刻也不敢出头,自家与武将联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干脆闭嘴了。 周尧嗯了一声,目光将隔着人群落在宋岩的身上,但很快又收回来。 她款款起身,张怀德极为有眼力见的将手撑了过去,朗声高宣:“退朝!” 第13章 后宫八卦 周尧走出乾坤殿,面无表情的侧身看见凑在一起的大臣,抿了抿唇。 大晟自开国而来,秉持着重文轻武的国策,所以历代而来,文官重,多轻武将。 但她继任以来,一直想打破这个格局,达到文武并重,有绝对的能力威慑他国,别人挑衅大晟,她也有魄力派兵开战,当然历代君王所担忧的武重危国,她自会互相牵制,将兵权集中在她的手里。 周尧在永安宫换下朝服,梅梢和幽兰服侍着穿上常服,梅梢又将头上的发髻重新梳了梳,插入赤金游龙簪,而幽兰则替她挂上了一个荷包,里面装着栀子干花,发出淡淡幽香。 周尧低着头看了一眼腰间的玉佩:“今日中宫见礼,可曾发生过什么事?” 后宫那群人瓜是最多的。 幽兰跪着理着玉佩,抬了抬眸,眼角含着笑:“陛下,梅梢还真的听说了一件事。” 周尧心里一动,哦了一声,淡淡开口:“说来听听。” 她还真挺好奇的! 梅梢,幽兰,颂菊,竹枝是从潜邸的时候就服侍着她,各有优势,但梅梢是其中最喜欢八卦的宫女,她听的八卦都是从她口中所听,也让她从小尤其爱听这些。 甚至床头那些画本子都是梅梢从宫外给她带进宫,时不时更新。 梅梢一边理着发髻一边,发笑道:“陛下您不是赏了宋才人一盆西蜀道光,陆宝林想观赏一二,结果那陆宝林说的话没经过深思熟虑,让人以为他对陛下您不满,皇后娘娘,只好开口解围,将自己的素冠荷鼎赠与了他。” 她说到此处,又不禁笑了一声:“陛下您是没瞧见陆宝林满脸喜色的答应,那些娘娘,夫人们,顿时都翻了白眼。” 周尧轻笑了两声,将目光落在面前铜镜上,良久说出一句:“陆宝林宫中实在难得。” 哈哈哈,这陆宝林在后宫中,让她平淡的时光加上不少笑料啊。 梅梢听见这句话,掩唇而笑,却不敢笑出声来,毕竟陆宝林也是宫中的夫人。 “陛下,这后宫有陆宝林在,鲜活了不少。” 周尧淡淡一笑,端起竹枝托盘上的茶,喝了一口道:“传淑妃伴驾。” 梅梢话不多说,行礼走出去,抬手招一个小太监去传旨。 淑妃正在从昌安宫回来 就瞧见御前侍奉的太监,小枝子躬身立在殿前。 小枝子瞧见他连忙走上前行礼,脸上带着喜色道:“淑妃娘娘,陛下让您前往乾清殿伴驾。” 顾泊舟心里一怔,连忙示意旁边的宫女抱琴,抱琴从衣袖拿出一个荷包,悄悄递过去,小枝子轻轻掂了掂,刹那间脸上渐渐浮现深深笑意:“娘娘尽快准备,陛下还等着您呢。” 顾泊舟笑着见他离开,走进宫里,侧头问道:“今日前朝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枕石见他回来,一边解下披风,一边轻声道:“今日早朝,陛下任皇后娘娘的父亲苏大人为青山书院的文学院院长,任娘娘的父亲顾大人为武学院的院长。” 顾泊舟闻言这才眉眼舒展,如今父亲也算是得了陛下恩宠。 “娘娘要不今日穿这芦苇绿的?这是尚衣局刚送来的,奴婢想着,与春日的景色相配。”枕石献宝似的捧着衣服,眼睛里亮晶晶的。 顾泊舟瞧了一眼,抬手摸了摸衣服料子:“瞧着颜色不错,便这件吧。” 陛下不喜欢大红大绿,甚爱清爽的颜色,当下便同意了枕石的主意。 顾泊舟来到乾清殿的时候,周尧正低着头批阅着奏折。 顾泊舟低头看了看衣着,见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才抬步往里走。 张怀德看见他,连忙向前走去行礼:“淑妃娘娘来了,奴婢这就进去通报一声。” 顾泊舟点了点头,对着御前侍奉的张怀德客气道:“有劳张公公。” 说着走到阴凉的一旁静候着,打量着一旁的绿菊。 张怀德没有让他久等,不一会儿就走出来:“淑妃娘娘请。” 顾泊舟留恋的将目光从绿菊上收回,脸上挂着笑意,点头走了进去。 “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顾泊舟身上带着淡淡兰花幽香,行动间若有若无。 周尧端坐在龙椅上写着字,头也不抬道:“起来吧。” 顾泊舟缓缓起身,将目光放在陛下身上,走向前主动研墨,也不出声。 周尧处理完的奏折放在一旁晾着,又抽出一本,抬眸看了他一眼,笑着道:“泊舟今日这衣裳好看,”她展开奏折,又补了一句:“人也俊逸。” 顾泊舟轻轻笑了一声,仔细研着墨,调笑着:“陛下的意思是,妾平日里不俊逸了吗?” 周尧提着笔,笑了笑:“几日不见爱妃,这嘴也伶俐起来。” 顾泊舟嘴角微微上扬:“那妾多谢陛下夸奖。” 周尧对着他招了招手:“朕记得江南上贡了几匹云锦,其中有两匹很适合你。” 顾泊舟迈步走上前,瞧见她眼底的乌青,脸上带着倦怠,抬手落在她的肩上按了起来,劝道:“陛下,国事固然重要,还是要多休息啊。” 周尧将批好的奏折放在一旁,将笔搁下,闭目养神道:“近日前朝事多。” 哎!因为蝗灾,青山书院筹备的事,不光后宫没时间去,她甚至都陆续熬夜一个星期,如今气色想都不用想。 顾泊舟也不问,自顾按着,突然一只秀气的手搭在他手上,他停顿道:“可是妾按重了?” 周尧拉过他的手,春日的阳光透过窗照射进来,桌子上形成一暗一明。 她沉默片刻,挑眉一笑:“朕记得爱妃的工笔画的很好?” 顾泊舟闻言缓缓一笑,温和道:“妾确实会画工笔,却比不得陛下。” 周尧知他谦逊,也未戳穿,反而舒心一笑:“今日春光乍好,应当应景的画上一幅春日图。” 顾泊舟唇角带着笑意,将晾干的奏折合上道:“那陛下指导妾画春日图可好?” “朕今日下早朝的时候,瞧见墙角的迎春花开的不错。” 顾泊舟心里便明白画什么内容了,从一旁拿过宣纸铺上,清冽的声音响起道:“迎春花确实不错。有道是,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 周尧拿过一只毛笔,沾了沾墨道:“今日爱妃的墨研磨的好,画又怎会逊色。”说着抬手递给他。 顾泊舟也不含糊了,接过笔,垂头想了想,直接下笔,画技娴熟,线条细而匀。 第14章 召见卢家嫡女 待他将稿本画好的时候,正准备开口,便瞧见周尧已经靠在椅子上熟睡过去,轻轻搁下笔,轻声唤梅梢取来披风,搭在她的身上。 陛下最近忙于前朝的事,后宫也素有听闻,每次都忙到深夜,这个月甚至连后宫都不曾踏足。 顾泊舟轻手轻脚做完这一切,便悄然离开了乾清殿。 日头西斜,周尧从熟睡之中悠悠醒来,她看着自己身上的披风,轻咳了一声喊道:“张怀德。” 张怀德听见动静径直走进来,躬身问:“陛下,您有什么吩咐。” 周尧按了按太阳穴,想了想道:“传武安侯世子夫人进宫,”她顿了一下又说:“你亲自去!” 张怀德对前些日子的大事自然也有所关注,听见这话顿时明白,连忙道:“奴婢这就去。” 派他去,和其他小太监的分量可不一样。 他暗自揣摩着圣意,良久还是摇了摇头。 咱这位陛下心里想的什么,他贴身服侍这么久都没有看透过。 梅梢听见声响,连忙端着热茶走进来,轻声询问道:“陛下可是饿了?小厨房备着八宝擂茶,您填一填肚子?” 她将茶放在案桌上,瞧见她微微点头,脸色一喜侧头喊道:“幽兰!” 幽兰早早端着八宝擂茶候在不远处,眉梢也带着笑意。 周尧看着端上来的八宝擂茶,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张怀德领着卢家嫡女进来的时候,周尧正坐在案桌前批阅着奏折。 “臣妇卢晚晴叩见陛下。” 一道悦耳的声音在静悄悄的殿内响起。 周尧将面前一本奏折批阅完才侧眸瞧她。 头发梳着妇人的发髻,是一张端庄秀丽的脸,柳叶弯眉,一双杏眼流露出聪慧狡黠的光芒。 周尧淡淡收回目光:“起来吧,赐座。” 卢晚晴抿了抿嘴,举止优雅大方道:“臣妇谢陛下恩典。” 竹枝搬来一个圆凳,又上了一盏茶便自觉退下了。 周尧打开一本折子随手递给她:“王焕替你写的折子。” 卢晚晴连忙双手接过,她此刻有些不明白眼前这位帝王的心思。 微微抬眸,瞥了一眼,这位帝王虽说是女子,周身的气派威压却十分强大。 她疑惑的打开折子看了起来。 周尧待她看完,缓缓搁下笔:“你的事如今整个帝都都知道,而王焕却查不到毒杀你的证据。” 卢晚晴瞬间明白,找不到毒杀的证据,就定不了宠妾灭妻,很有可能这件事不了了之,而她一辈子都将困在那个恶心的地方。 想到此处,她直接跪下,泪眼朦胧:“陛下,臣妇刚嫁进侯府,不光用自己的嫁妆补贴侯门的亏空,而世子为那个女子让我数年独守空房,如今甚至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以我无后想休掉我,可是他不曾触碰过我,我又如何有孩子啊!” 周尧听着声泪俱下的诉说,不禁皱了皱眉,没想到传言是真的啊。 娶了别人,不碰,还以这个理由休妻。 够渣。 卢晚晴说完这些,手紧紧抓着,似是在隐忍什么。 周尧神情无波的从一旁折子里抽出一本道:“听说卢家的族老已经去侯府闹过了?” 卢晚晴咬着唇点头:“婆母说,侯府只有休书,绝没有和离。” 即使有族老,若是侯府强硬如此,她也没有办法脱身侯府,毕竟族老只是亲戚,他们为了家族的女子未来能嫁得高门,自然会牺牲她。 周尧听完她的话,冷呵一声:“这武安侯府倒是有点意思了。” 卢晚晴努力的想抓住面前的唯一救命稻草,连忙从衣袖里掏出一个东西:“陛下,您看,武安侯府居然有这种僭越的东西。” 周尧抬手接过,瞥了一眼就知道什么,呵了呵:“庐山云雾?” 这包装与那次的如出一辙。 卢晚晴眼里带着震惊,没想到陛下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想了想惊讶之色很快被她敛下去,俯首道:“陛下英明,这是臣妇在那妾室的房里意外看到的。” 周尧将茶随意丢在桌子上,声音泛着冷意:“连外室女都喝到了庐山云雾,宫里却一点都没有,很好!” 卢晚晴心里一紧,这句话透露着很多信息。 但她知道,不止武安侯府有事,甚至可能牵扯到很多官家。 周尧抿了一口茶,瞥了她一眼:“起来吧。” 卢晚晴施施然坐回凳子上。 “想和离吗?” 卢晚晴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很快反应过来:“臣妇想!” 周尧轻笑一声,从旁边抽过一张宣纸递给她,又递给她一支笔:“将侯府经历写下来。” 卢晚晴虽然不明白,但是还是连忙接过笔:“谢陛下。” 周尧将砚台抬手移到中间,自己反而拿起自己的朱笔,开始低头批折子。 所幸书桌够大,两人用着也不拥挤。 许久之后,卢晚晴搁下笔,眼里带着微红道:“陛下,臣妇写好了。” 周尧侧头望去,目光落在字体上,淡淡一笑:“皇后说的果真不错,你的字极好,有其父的正直之象,却又暗藏一股不羁之风。” 卢晚晴有点诧异,垂着眸子:“陛下,娘娘谬赞。” 说着她微微抬眸瞥向她案桌上的字,又迅速敛下。 字迹凌厉,暗藏霸气。 难以想象这种字出自眼前的这位女帝。 周尧将批阅完的折子放在一旁,搁笔拿起她的宣纸道:“常言道,字如其人,不知夫人可有鸿鹄之志?” 卢晚晴有点不明所以,侧头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周尧抬起手按了按眼角道:“夫人既然出自卢氏,想必眼界绝非常人女子,纸上所写,让朕瞧见一位合格当家主母,更让朕看到了夫人的其他才能。” 卢晚晴一点就通,跪下道:“臣妇任凭陛下吩咐!” 她不过是京都普通的侯府夫人,又怎么可能得到陛下的青睐,想来她对于陛下来说另有所用。 周尧见她是个懂事的,连叹了两声好:“你与武安侯府的事,朕帮你和离,你需要替朕掌管铜雀台的分部。” 卢晚晴又被震惊了一下,铜雀台不光是钱庄,更是全国最大的消遣之所。 大晟周边还有三个小国,周国与云国皆势弱,当年先帝一直想吞并,但就巧在还有一个孟国,这孟国的地界与三国相交。 原本想一鼓作气征讨,但一味攻打孟国,其他两国便会行动,攻打其他几国,战线拉的又太长,以至于如今僵持在这里。 卢晚晴原以为铜雀台是他国开的,没想到居然是眼前女帝的产业。 周尧知晓她惊讶,语气平淡:“朕想让你掌管孟国,周国,云国交接地界的分部铜雀台。替朕打探消息。赚钱。” 想当年她弄铜雀台就是搞了前世的ktv,赌房,澡堂等等集合体。 势力如今发展的也够快。 卢晚晴咬了咬下唇,神情坚定道:“臣妇明白,定会结草衔环。” 周尧并不意外她答应,毕竟和离了以后,她如今也不知道往何处去,倒不如去铜雀台,至少还有她的庇护。 卢晚晴离去许久,周尧看着手上的宣纸良久不曾出声。 如今政治清明,利于行商,以至于国库充裕,而更多是来源于她手里的商业。 军队要钱,搞发明要钱。 啥都要钱。 她看着纸上写的这些,默默打开灯罩,将宣纸点燃。 只有深知自己处于一个怎样水深火热的地方,受过多少难以言说的委屈,清楚知道未来的希望如何渺茫,她才会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周尧将纸丢在脚边的火盆之中,唇角微微一勾。 这武安侯府要败落了。 如今的侯府都在卢晚晴的支撑下维持着昔日的荣光,那外室女如何与她可比呢?眼界都不一样,小门小户眼界能走多远呢。 啧,果然武安这个封号就不吉利。 夜深。 周尧将余下遗留的奏折看完,这才惊觉窗外漆黑。 竹枝一直在旁边侍奉,见她终于停下来,劝说道:“陛下,喝点燕窝粥?” 她身为贴身宫女,瞧见陛下晚膳也没有来得及吃,心里一阵心疼,现在好不容易空闲,忍不住劝膳。 陛下午膳吃的晚,也就一个八宝擂茶,如今夜深,晚膳都还没有吃。 周尧抬手捶了捶脖子,遂点了点头。 见她想吃东西,竹枝都是小跑着出去通知。 周尧空闲下来,瞥见一旁白日里未画完的画,抬起手拿过画欣赏起来。 她这位淑妃不愧京都里那些姑娘都喜欢,这一手工笔,画师也自愧不如。 梅梢端着准备好的燕窝粥走进来,看见她正在看画,忍不住道:“陛下白日太累睡着了,淑妃娘娘给你盖了披风便走了。” 周尧将画轻轻一卷,唇角微微:“这画收着,总会画完的。” 吃过了燕窝粥,周尧胃里一阵暖流,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她支起下巴想了想道:“去昌安宫。” 这些时日太忙,原本每月初一十五去皇后宫里,也因为前朝的事耽搁下来。 昌安宫。 苏憬已经梳洗,坐在灯下饶有兴致的看着书,听见自己贴身宫女若柳跑来禀报陛下来的消息有一瞬间愣神。 他才将把书放下,周尧已经踩着月色走进来:“皇后在看什么书?” 苏憬连忙行礼,就被她的手抬住,声音如清泉道:“妾看的一些游记。” 周尧拿过看了看,上面用行书写着批注,字迹轻盈飘逸,忍不住赞叹道:“皇后这字体,潇洒飘逸,笔法结构上,朕看出优雅从容,” 她将书放下,看向他继续道:“跟皇后的人一样,有楷书的稳重端庄,行书的不羁,皇后在京都之时,不愧为四公子之一。” 苏憬缓缓一笑,将书放在一旁收好道:“陛下今日是遇到什么事了?怎的今日这般消遣妾。” 周尧很吃他这套,笑盈盈的拉过他的手,右手忍不住在他鼻尖刮了刮:“你是会察言观色的。” 他顿时有些面红,良久吐出一句:“陛下……” 两人调了一会儿情,苏憬便开始伺候周尧梳洗。 将龙袍褪下,周韬暗自的叹了一声。 作为帝王,龙袍上绣着的金线,相比其他的衣物重许多。 当真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周尧躺了下去,紧接着,苏憬也掀开被子躺下,脸微微发红。 周尧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将他拉到胸前,手揉了揉柔软的头发,低头闻见淡淡的兰花幽香。 “皇后这兰花当真沁人心脾。”顿了一下,补了一句:“人也是……” 苏憬闻言有些羞涩,但还是任由那双素手抚摸,耳垂渐渐泛红:“陛下……妾……” 他所知道的都是发乎于情,止乎礼,这床笫之间,陛下的话颇有些直接的虎狼。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柔软的嘴唇堵住,微微瞪了一下,脸色更加红润。 两人都感觉到了热意,身体缓缓贴合。 床边的两盏红烛雀跃的摇曳,隐隐瞧见纱帐间的旖旎。 叫了几次水之后,两人平躺在床,一时之间安静下来。 苏憬侧躺支起头认真瞧着她,垂头细心的将秀发理了理,转而缓缓靠下贴着她。 周尧侧身好笑的瞧着他好看眉目,抬手捏一下他的胸脯,对上他眼里的恼意,连忙放下手拉过被子,言语带着笑意道:“哈哈,好了,不欺负你了,朕明天还有早朝。” 翌日清晨,周尧神清气爽的去上早朝。 第15章 侯门大瓜 苏憬悠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亮。 他察觉自己身体一阵发软,但想到天色,直接坐了起来。 弱柳一直守在外面,听见里面出现声音,掀起床帐快步走了进去。 苏憬按着自己脖子,一脸责怪道:“弱柳,什么时辰了?你怎么不叫醒本宫?” 每日妃嫔需要中宫见礼,他实在是不想因他熟睡让众妃嫔久等。 弱柳闻言脸上带着笑意,解释道:“娘娘,陛下上朝前吩咐过了,说让您安稳睡,叫奴婢告知后宫嫔妃,今日不用请安。” 苏憬听完她的解释,缓缓松了口气,脸上的急色也渐渐缓和下来。 乾坤殿。 周尧一脸无语的听着这些大臣无营养的吵架。 突然王焕从人群中站出来道:“陛下,臣已经找到武安侯世子妾室,妄图毒杀主母的证据!” 周尧抬了抬眸,倒是比她想象中的快了不少,她沉沉嗯了一声:“呈上来!” 张怀德原本在一旁闭目养神,听见这句话,急忙走下去,将证据递给她。 周尧看了几页,眼神冷了下来,声音带着怒意:“好一个武安侯府!” 眉宇间透露戾气,将东西递给张怀德:“给众爱卿瞧一瞧,偌大的武安侯府里藏着这么多腌臜的东西!” 静待众大臣看完,几个“搅屎棍”,直接义愤填膺起来。 吏部尚书首当其冲:“陛下!卢氏乃清流世家,卢氏嫡女,其父亲,家翁早早逝世,武安侯府便让其嫡女遭受如此不公,万望陛下替其做主!” “臣附议!” “臣等附议!” 紧接着声音此起彼伏响彻整个乾坤殿,甚至连诸多武将也站出来附和。 周尧待声音低下去,厉声道:“传朕旨意,武安侯府,褫夺世袭,收回诰命。命齐舒安与卢氏之女,卢晚晴和离!” 此言一出,众大臣直呼:“陛下英明!” 周尧旨意下达的时候,武安侯府内妾室还在争风吃醋。 张怀德捧着圣旨等待,老侯爷因为战场上受过不少伤,这些年一直在庄子上养病,但听说有圣旨,也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齐舒安派小厮暗地里给他递了银子,但是张怀德哪里敢收啊。 如今谁还敢沾染上这个侯府。 等一群人到齐的时候,张怀德将拂尘递给一旁的小椰子,展开圣旨宣读。 每一个字他们都认识,听着听着心里凉起来了。 “这不可能,会不会是假的!”侯爷夫人一脸不可置信! 卢晚晴溢于言表的开心,接过圣旨,明目张胆的让侍女给两位公公给一些辛苦费。 张怀德笑着收下道:“卢姑娘,恭喜了,重获自由。” 卢晚晴高兴的行礼回道:“借公公的吉言。” 张怀德笑着,正准备说什么 就被侯府的老夫人打断:“公公!是不是错了啊!我孙儿怎么可能!” 她深知这道圣旨下达的意思,若是侯爷还在,这便是侯府,若是侯爷死去了,他们这些人什么也不是。 武安侯齐言气的半天说不一句话,他不知道自己在庄子上养病,侯府突然就这样了! 其实他哪里知道 怎会有人敢将这种事告诉他,上下都瞒的死死,如今只有他和侯府夫人毫不知情,在座的各位多少都清楚。 张怀德扯了扯嘴角,也不在看他们,路过侯爷的时候顿了一下说:“侯爷,陛下让咱家给您带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望您保重身体。” 齐言愣着神,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是。” 紧接着,张怀德也不再管其他的,正准备迈步往外走去。 远处小跑着一个女子,鬓角头发散落一缕,手里还牵着一个孩子,往他们这边跑来。 女子长的甚是貌美,但瞧着颇有狐媚之相,举手投足间全然没有高门贵族的优雅从容。 噗通! 她直接跪下嚷嚷:“安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随着她的话落,泪水好似不要钱的掉,而那个孩子却抿着唇,小手攥的紧紧的,眼里流露出对女子的鄙夷。 张怀德暗自腹诽,这武安侯府啊,只待侯爷逝世,往日荣光恐怕不再,儿子宠妾灭妻,孙子鄙夷亲生母亲。 用陛下的话来说,有点东西。 小椰子一脸好奇的凑过来道:“师父,这莫不是那个藏着的孩子。” 他话音刚落,那妾室直接哭天喊地:“天爷啊,以后可怎么活啊,我的儿啊……” 小椰子眨了眨眼看着这一幕,他算是明白,为什么武安侯府能成如今这模样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喏,典型在这里。 张怀德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头:“别瞧了,咱们该回去复命了!” 小椰子一脸兴致盎然,头还朝里面侧着,显然不想错过这场大戏。 走出武安侯府,小椰子望着牌匾,凝视了几瞬,抖了抖衣服:“师父,您在宫门口等我一下,我替梅梢姑娘办点事去。” 张怀德自然没有意见,也是见怪不怪了,他们哪次出宫都帮梅梢姑娘带点吃食或者书,索性也不难,他们也乐意之至。 小椰子快步消失在人群之中,张怀德望着牌匾叹了一声,老侯爷用性命得到的殊荣,不想就败在了儿孙上面。 他唏嘘一声,转身踏上一旁的马车 :“去宫门口。” 周尧下了朝,哪个宫都没有去,而是端坐在乾清殿处理政务。 颂菊端着东西走进来,轻声道:“陛下,卢姑娘已经由我们的人送往孟国。” 周尧头也不抬的轻嗯了一声,抬手沾了沾墨道:“随时注意其他三国的的动向,此次青山书院建立,他们应该会有所动作。” 颂菊立在旁边替她研墨道:“奴婢明白。” 周尧合上奏折,又抽了一本道:“张怀德回来了吗?” “回陛下,张公公还没有。” 她有些失望的嗯了一声。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是能吃一吃后续的瓜也不错啊。 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让幽兰进来。” 颂菊放下墨块,行礼走了出来。 她们这四个丫头,表面是她的贴身婢女,实际暗地里每个人都管着一个方面。 幽兰很快走进来行礼。 她见周尧没动,也不急切,静待她将手里的折子批完。 这是陛下的一个小习惯。 果然,她将折子写完,随手放在一边道:“农业那边进展如何?” 幽兰回道:“奴婢已经寻到十几位种稻厉害的老人,他们正集结在一处,准备试种。” 周尧抬手拿过折子,听见她这话,心里也高兴起来。 “甚好,只管叫他们大胆试验,不要怕出错,该赏的赏,若是能捣鼓出来,朕给他们加官进爵!” 幽兰抬起头,脸上也带着喜色:“陛下,此次棉花产量比往年多了一倍,奴婢相信,稻谷自然也可以!” 她淡笑一声,拿起笔道:“嗯,你出去告诉竹枝,如今你的棉花产量上来了,她那边的工艺可不能落后太多。” “是,奴婢告退。” 周尧支起下巴,若有所思的盯着桌面,良久叹了口气。 在这个王朝实现这些,路确实行走的艰难,但是她不惧艰辛,既然自己意外胎穿在这里,投身在皇家,为国为民这是她与生俱来的责任。 父皇没有实现的统一,她来实现! 她吐出一口浊气,素手执笔,撸起袖子,她和这堆奏折拼了! 她处理到一半的时候,张怀德回来了。 “奴婢叩见陛下。” 周尧松弛了一下神情,搁下笔,端起一旁的茶问道:“怎么?武安侯府闹起来了?” 这个瓜的后续可是让她心痒难耐。 张怀德哂笑了一声,躬身答道:“哪能啊,他们怎么敢藐视皇威,不过奴婢确实见到了那位妾室。” 周尧听见张怀德将所见所闻说出来,轻笑一声:“这武安侯着实有点冤枉。” 合着全家瞒着他们两口子呗。 如果是她是武安侯,非得气死不可,自己辛辛苦苦用命打下的基业,结果倒好,不知不觉全作没了。 张怀德也笑了笑:“奴婢却觉得武安侯府不知感恩,陛下只是褫夺世袭罔替,侯爷的爵位却并没有丢掉,已经是陛下念及侯爷当年的军功。” 周尧示意他退下,良久啧了一声。 要不然看在老侯爷的面子上,恐怕这件事闹的更难看。 她抽起折子展开,洋洋洒洒写下几个大字:朕已阅。 这几个全是抨击武安侯府的,如今尘埃落定,也没有必要再落井下石。 卢晚晴这件事,若是放在古代言情小说里面,高低得混成小说女主的角色啊,不知道她命中那个男主,什么时候出现呢。 就在周尧不知道的情况下,京都的那些说书人早已将这个故事改编,生意火爆的不得了。 屋内香气袅袅,周尧起身将窗户打开半扇,夜风带着寒意,将她吹清醒不少。 张怀德弓腰领着一个大太监走进来:“陛下,敬事阁的人来了” 周尧立在窗前纹丝不动,两个大太监直接跪在她不远处。 初春的夜风仍然凛冽,她抬手将窗户关上,走过去,瞥了眼一眼,却没有动作。 李公公心里打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敬事阁主要负责的就是行房之间的事,难道陛下今夜不想让人侍寝吗? 张怀德连忙给他使了一个眼神,急忙跟上去。 梅梢急切叫住他:“张公公,夜里寒冷,陛下这么出去,恐得风寒啊!” 张怀德连忙示意小椰子接过披风,自己追了上去。 周尧披着披风,漫无目的的走,身后不近不远的跟着一群人。 她突然闻到了一股清香,踏步寻了过去。 第16章 花花世界迷人眼 远处有着几棵腊梅独自在墙角开放,散发着淡淡的幽香,飘散在空中,冷冷的清香让她心旷神怡。 她踱步走过去,方抬起手准备轻嗅,远处传来一阵唰的声音。 停下动作侧头望去,穿着一袭白色劲装的男子正在树下,手握着长枪,一招一式带着肃杀之气,在这春日的夜里,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周尧却并没有打扰的意思,静默的看他练完,最后长枪在他手里挽了一个枪花,流畅自然,直接稳稳插在地上。 眼前这个男子的身份倒也不难猜了。 她嫣然一笑,示意后面的不要跟着,自己独自往那个方向走去。 男人听见声响,心里一惊,他原本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枪法荒废,悄悄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练习练习,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来这里。 周尧走过去的时候,方才舞枪的男人已经不见,地上只有枪插过的痕迹。 她顿时更加有点兴趣了。 看来这人不是刻意为之。 周尧四处看了看,坐在石凳上,朗声道:“已经看到你了,出来吧。” 然而,她其实并没有看见,只是想诈一诈。 良久没有声音,她不禁加重了声音:“还不出来?那便告了……” 她话还没有威胁完,人从假山处走了出来,耷着脑袋,一副知道错的姿态。 周尧挑了挑眉看着他。 小样儿,这么不禁吓。 男人握着枪,低着头,带着歉意道:“不知道冲撞了贵人……” 这个时候还能在宫中走动的也不多,但地位都比他高。 周尧嘴角带着几分笑意,但还是故作严肃:“抬起头来。” 男人不安的捏了捏枪,随后带着一腔孤勇的抬头。 四目相对。 男人直接放下枪行礼,发现自己行的是武将礼仪,又慌乱的行宫中礼仪,两手抱掌前推,身子略弯道:“妾,参见陛下。” 周尧缓缓起身,玩味一笑:“令宝林的枪法不错。” 林牧时心里咯噔一下,看来那个时候陛下就已经瞧见,但看陛下这语气,应该是没有生气。 他早已没有舞枪之时的神采飞扬,温顺的微微抬起头答道:“陛下,妾学艺不精,让陛下看笑话了。” 周尧联想到方才大开大合的枪法,这叫学艺不精?那他那些禁卫军都是吃干饭的。 周尧瞧见他紧张的身体,打趣问:“怎么?朕是洪水猛兽,竟然让令宝林害怕至此?” 林牧时猛然抬起头,又反应过来,不能直视圣颜,垂下摇了摇头:“不是不是的,妾只是……” 周尧瞧着他的神情,身心舒畅,这不就是前世流行的男人,表面小奶狗,实际是大狼狗。 可不就是眼前这个款调? 在她面前温顺的很,私底下,就如今夜舞枪一样。 他咬着薄唇,那双黑眸不再带着肃杀,反而添了几分羞涩。 一阵寒风吹过,周尧没好气的提醒他:“怎么,令宝林要将朕扔在这园子里吹寒风?” 没有眼力见儿啊,别的宫嫔都想着把她拉进自己宫里搞那些曲目,眼前这个果然是木疙瘩。 她敛了一下披风,瞧见他终于反应过来。 “陛下,您请移步,喝杯热茶暖一暖身子。”说着他脚下一踢,枪直接竖起来,稳稳落在他的手里。 周尧余光瞧见了他的动作,暗道好武艺。 林牧时一边走,一边悄悄打量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虽然已经春日,但夜里寒气逼人,您小心防范。” 周尧目光落在他那身体上,啧啧。 那日瞧见他穿着大袖衫,瞧不见身体,如今身穿劲装,屁股挺翘的,肩宽腰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八块腹肌。 她暗自想着,又轻笑自己想这些干什么,等会扒光了,不就知道了。 想当年,她还在大学的时候,老师想介绍肌肉的时候,偌大的班上,愣是找不出一个完美身材。 她对此遗憾多年,等会倒是可以研究一下,什么背肌,斜腹肌,肱二头肌,腹外斜肌…… 哎呀呀呀,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研究了。 若是在前世,这就有点bt了,在这里,这叫情趣! 然而林牧时并不知道自己此刻已经被盯上,反而一脸懊恼自己冲撞了陛下。 临江宫。 两个宫女坐在院子里翘首以盼,心里担忧着自家夫人独自出去练枪,这么久还没有回来,生怕被人发现。 寒风吹过,院子里的树吹落了几片。 子衿抱着手臂跺了跺冰凉的脚,有些忧虑的说:“夫人怎么还没有回来?” 子佩同样很是担心,但还是稳住心神:“许是在回来的路上呢。”其实心里也慌得不行。 毕竟就说练一个时辰,如今已经超过了一刻钟。 前几日可是十分的准时回来。 其实也不是怪林牧时,而是周尧不紧不慢地走。 林牧时又哪敢催促,只能放慢脚步不近不远的跟随。 子衿突然听到声音,小跑着过去,原本想询问自家夫人,就看见身披明黄色披风的女子走在前面,她担忧的夫人就在旁边。 “奴婢参见陛下!” 子佩也察觉到,小跑着过来行礼:“奴婢参见陛下。” 两人此刻哪还有询问的态度,而是连忙泡茶的泡茶,引路的引路。 两个小太监也急忙凑上来,接过他的枪,扛在身上。 周尧走进去,里面的布置没有什么变化,而是将那幅画收了起来。 她倒是有些意外,但很快明白。 那幅画是林牧时的期望,如今身为宫妃,这期望自然就放下了。 放不放下她不深究,但态度她是满意的。 “陛下,”林牧时动作轻柔的替她解下披风。 说着将子衿泡的茶递给她:“您先暖一暖身子。” 周尧抿了一口,不动声色问道:“内务省,可有克扣?” 一旁的张怀德暗道不好,内务省那些拜高踩低的东西,想来是克扣了令宝林的东西,这茶难道是旧茶? 上供的新茶早就分发,偏偏这里不是…… 林牧时倒也没有选择告状,而是摇了摇头:“不曾,妾过得挺好的。” 周尧心里冷笑一声,好? 她手里这茶都带着一股霉味,这叫好啊? “张怀德,那杯茶赏你了,好好暖一暖身体。” 张怀德看着一旁林牧时未动的茶,脸上带着浅笑:“奴婢多谢陛下赏赐。” 但他手不易察觉的一颤,心里早早骂死内务省那群狗东西了。 他还是硬着头皮的打开茶盏,喝了一口,温度恰到好处,但霉味十分重,他低头看着茶叶。 好好好,哪里是翠叶,茶叶都黢黑,而且全是粗叶,连小椰子都不喝这种。 周尧见目的达到,碰了碰茶盏:“撤下去,弄盏热水。” 子衿咬了咬唇,脸色有点苍白,这已经是最好的茶叶了。 原本去闹过,但是内务省怎么也不肯给,甚至还克扣其他的东西,她也不敢闹得太难堪,只能忍气吞声的咽下去。 那日陛下只是来吃过膳食,却并未留下留宿,那群太监,觉得自家夫人入宫这么久还不曾侍寝,便更加颐指气使。 热水很快就端了上来。 张怀德将屋内的人遣了出去,自己一脸怒气的问:“内务省管事的太监呢?” 小椰子压低声音:“师父,已经去喊了。” 第17章 陛下喜欢,就多摸一会 张怀德冷哼一声,迈步往院子走去。 他一脸怒容的瞧着远处,几个人身上穿着总管太监的服饰,灰溜溜的小跑着过来。 张怀德立在台阶之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忍不住抬脚踹了这三个人。 哎哟! 几个人被踹疼叫出了声。 “还叫的出来,不怕掉脑袋吗?!” 其中一个内务省的总管大太监,哂笑一声:“张公公,这大晚上哪里有这么大的怒气啊?” 张怀德见他此时此刻还不知道错在哪里,侧头对着子衿道:“麻烦姑娘把刚刚陛下喝的茶端过来。” “王茂山,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刚刚从鬼门关过了一趟吧!” 子衿心里虽然有气,但还是轻轻放在他们面前,把临江宫更差的茶拿了出来。 王茂山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看见茶色的一瞬间,脸色骤然一垮,苍白无色:“这?这?” 他立马反应过来,将身边的几个太监狠狠踹了几脚:“你们是这么办事的?这茶连冷宫里都不喝!” 另外两个太监看见茶的时候 也是大惊失色,他们内务省确实有这种拜高踩低的事,但是没想到底下的太监居然能干得出来这种事! 背后无端生了一层冷汗。 王茂山迅速反应过来,连连磕头:“谢谢张公公提点。” 张怀德也不居功,而是冷呵一声:“要谢就谢令宝林,要不然,你们几个脑袋早就搬家了!” 说着不屑的啐了一口,转身走进去。 几个太监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冷汗淋漓。 屋内。 林牧时准备沐浴,哪知周尧目光灼灼的望着他,他脸色潮红,一副柔弱的红了眼角。 小样儿,欲拒还迎?朕喜欢。 周尧心里一阵痒痒,径直走过去,手落在他半落却不曾落下的寝衣上。 林牧时这是第一次侍奉,指尖紧张的捏的发白:“陛下……” 周尧从后将他寝衣半拉下来,眼底带着恶趣味。 衣衫半解,露出健硕的臂膀,背肌深陷。 她忍不住笑了,抬手摸上那条沟壑,一点一点下移,随着她的动作,林牧时也紧张的不得了。 最后,她干脆将寝衣全拉下,锦缎的面料带着丝滑,滑落而坠地。 她素手落在他的身侧,不愧是武将的身材。 完美! 林牧时微微歪着头,那双眸子带着羞涩,感受到手落在他的腹部,忍不住闷哼一声:“陛下,您……” 周尧眨了眨眼看着他:“爱妃不是洗澡吗?” 林牧时修长的手紧张兮兮的落在裤腰上,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这叫他如何沐浴啊…… 最后干脆眼睛一闭,紧咬着小唇,迅速脱下,以极快的速度没入水中。 周尧瞧着他的动作,轻笑一声,转而笑出声:“朕就这么吓人?” 她发现在林牧时身上有些别人不具备的东西。 这种欲拒还迎恰到好处,又像她欺负良家妇男一般。 瞧着他的神色就觉得十分好玩。 周尧坐在木桶边缘,随后踢掉鞋子,转身赤足入水。 林牧时一副被欺负的模样,忍不住用双手蒙住眼。 这和嬷嬷教的侍寝完全不一样…… 嬷嬷是不是押错题了啊。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股带着冰凉触感的赤足落在他的大腿上。 他的某处瞬间精神了。 “陛下您……” 他不叫还好,周尧赤足落在大腿间。 这…… 这,这……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周尧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身体,啧啧,人鱼线啊。 说着朝他腰侧探去。 真的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若是再强壮了,她就不喜欢了,真真恰到好处。 林牧时一副被欺负的模样,躺在浴桶之中,动也不敢动,心脏砰砰的就好似要蹦出来似的。 这是他来没有感受过的感觉。 周尧适时抽出双腿,佯装不满:“原来是个榆木疙瘩啊,没劲。” 说着不再看他,直接赤足下地,林牧时一时间直接慌了神,赤裸的从浴桶里出来,哪顾得上其他:“陛下。” 周尧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唇角微勾,却脚步不停的往外走去。 林牧时内心充满了恐慌,急忙追出去:“陛下,妾错了。” 周尧没理他,而是斜靠在一旁的榻上,一双眸子含着威严,眼底却掠过一丝狡黠。 林牧时此刻笨拙的很,周尧直接捏起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令宝林,如今赤裸在朕面前,是想干什么呢?” 林牧时原本被挑逗的身体反应很强烈,把她方才的动作一吓,那股感觉荡然无存,此刻因为她的这句话,酥酥麻麻的感觉又爬了上来。 他咬了咬唇,大胆的将她横抱而起,往浴桶走去,声音带着低沉和羞涩:“陛下与妾一起沐浴可好?” 虽是商量的语气,脚下却十分稳健,他将周尧稳稳放下,亲自给她宽衣解带,脱的最后只剩下寝衣。 周尧正疑惑身后的人没有什么动作,腰间突然冒出一双强劲有力的手。 他从后将她紧紧抱住,头埋入她的脖颈,言辞恳切道:“陛下,妾打小只爱读兵法,妄想有一天能驰骋疆场,所以从未涉及过这些男欢女爱之事,情爱之事妾不懂,也笨拙,妾希望陛下能给妾一点时间,妾会捧一颗心给陛下的。” 周尧心里有些震惊,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话,沉默了许久。 林牧时将她抱的很紧,声音有些哽咽,良久才从她颈部抬起来,那双黑眸里带着湿润。 周尧这才从愣神之中反应过来,转过身来,嘴角上扬:“说这个话也没有用,刚刚朕生气了,今天晚上就好好教训你。” 说着直接将他往浴桶里推,自己也紧随其后。 两人在水里嬉笑一番,又回到床上。 红烛映照着床帐,隐隐看见起伏。 事后,林牧时紧靠着她,静静听着她胸腔跳动的声音,他犹豫了许久,像是下了很大的勇气,他微微侧头,望向她,眼里带着装着完整的她:“陛下,您还生气吗?” 她默默无语,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紧紧抱着他,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从始至终就没有生气,哪里有原谅呢? 她只知道自今日之后,她的令宝林,真的属于她了。 身处这个位置,她也有很多身不由主,就像很多不喜欢妃嫔她也只能隔三差五的宠幸,自己跟个香饽饽似的四处轮流。 一个帝王如何能谈爱呢? 她爱的太多了,爱权利,爱江山…… 林牧时却没有深究,见她没有否定,想着陛下应该没有生气了,所以也高兴起来。 周尧摸着他的额头,手渐渐下移,摸到自己最想摸的腹肌了,声音淡淡的,内心却狂喜:“牧时,你这身材,朕很喜欢。” 林牧时听见她喜欢,就像得到赏赐一样高兴,被子里温热的手摸到她的素手,声音高兴道:“陛下喜欢便好。” 周尧失笑一声,林牧时,真的是一个武痴,太单纯,跟白纸一样,不知道进宫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18章 陛下又得佳人了? 翌日清晨,外面下着小雨,空气都弥漫着湿意。 周尧起床的时候,林牧时也起了身,脖颈之上还带着昨日留下来的红色印记。 梳洗上妆后,坐着按了按发软的脖子,正准备起身让宫女侍奉穿衣,林牧时却直接顶替了宫女的位置。 他拿起外袍,忍不住出声感叹:“陛下的龙袍真有分量感。” 知音啊! 她一直就有这种感觉,金线缝制的,真的超重! 还有上朝的冠子也是!不知道大晟祖宗是咋想的,以她前世历史知识,这种旒冕只有祭祀什么的重要场合才戴啊,这里上朝还要佩戴这么重,不知道十二旒是什么概念嘛! 她坐在乾坤殿,愣是不敢乱动! 林牧时抿唇浅笑,拿起一旁的旒冕放在她头上,随后将簪子稳稳插进去。 周尧虽然已经习惯这种重量感,但是,还是很重! 她抬了抬手捏了捏他的俊脸,轻声道:“天色尚早,你再睡会儿吧。” 说着迈步往外走去。 张怀德连忙掀起帘子,待她端坐才轻轻放下帘子。 周尧按着眼角,默了默,开口道:“传朕旨意,令宝林林氏,德才兼备,恪恭奉职,晋升才人。” 张怀德心里诧异一下,但反应很快:“奴婢遵旨。” 周尧下朝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下来,空气里带着冷意,而她晋升令才人的消息已经在后宫不胫而走。 一群位份和他一般的,此刻心里已经嫉妒疯了,首当其冲便是陆宝林。 他是没想到,他不光有封号,如今直接越到他前面去,心里哪能不气。 周尧今日哪个宫里也没有去,而是留在永安宫里独自用早膳。 梅梢端着一碗粥走进来,笑意满满:“陛下,这个是奴婢自己做的粥,您尝一尝?” 周尧嗯了一声,随意吃了点,便转身处理奏折去了。 书桌上已经堆满了奏折,这还是筛选过一遍的折子。 瞧着跟一座山似的。 她当下决定了,干完这些,她今晚哪个宫里都不去了,她要自己休息。 昌安宫。 苏憬端坐在上座,眼里带着意外道:“萧昭仪可是身体好了?” 萧昭仪是从潜邸就在陛下身边伺候的,本名叫萧疏桐,但是大病一场,一直养着身体,鲜少露面。 从潜邸来的还有一个位份高的,叫禧昭仪,本名叫季淮安,潜邸的时候有了一个孩子,没曾想出意外,没有留下来,落下病根,这些年也是一直病着。 大晟祖制嫡妻若是成亲五年不曾诞下孩子,其他妾室才能停下避子汤拥有生育的机会。若是有妾室越过嫡妻先有子嗣,则罚仗打三十大棍。 所以大家都知道,这个禧昭仪的孩子本就是保不住的。 萧昭仪从门口走过来,对着皇后和贤妃,淑妃恭敬行礼。 “劳娘娘记挂,如今只是偶尔咳着。” 在座的都不着痕迹的打量这位萧昭仪。 一袭白青色宫缎,腰上用宫绦束着,头上不曾用冠,一根简单的楠木簪将头发挽起,眉如远山,那双眸子十分明亮,恰如星辰,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随着他落座,其他位份较低的纷纷行礼:“给萧昭仪娘娘请安。” 萧昭仪摆了摆手道:“都起来吧。” 贤妃看着他说:“疏桐你可算是愿意出来透透气了。” 萧昭仪抿唇浅笑:“一直病着,这不刚好就出来了。” 淑妃啧了一声说道:“你再不出来,千秋宴的时候,本宫还准备同辞礼一起,将你宫门破开!” 萧疏桐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耸了耸肩:“也行,这修缮的钱妾可出不起,谁破的,谁赔。” 淑妃一脸责怪的看着他:“你是掉钱眼了吧!” 萧昭仪摊了摊手 无奈道:“本就穷的很,可不得掰着银子过日子。” 淑妃撇了撇嘴,侧头轻笑道:“娘娘,你看看,萧昭仪这锱铢必较的性子,病了这么久都没变。” 萧昭仪端坐着,侧目,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道:“陛下又得佳人了?”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本宫都还不认识。” 苏憬淡淡一笑,缓缓接话说道:“熟了便认识了。” 萧昭仪将目光在某一处,想了想问道:“不知宋才人哪位啊?” 他方开口,底下站起一个人,身穿白衣,面容俊俏,玉树临风。 萧昭仪将目光投向他身上几瞬,淡淡收回道:“当真俊逸,本宫是自愧不如了。” 宋才人脸上带着自信,从容不迫道:“娘娘谦逊,妾不过是萤火之光,岂敢与娘娘相较。” 萧昭仪淡淡一笑,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确实有故人之姿。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最后也都散了去。 宋才人迈步走出去,瞧见令才人,淡淡道:“还没有恭喜你呢。” 令才人看着他,与他客套了几句,没再说什么,转步往旁边那条路走去。 子衿跟着他,不解的问:“夫人认识宋才人吗?” 林牧时一边走一边说:“原都在京都,抬头不见低头见,不算相熟,但相识。” 确切说起来,他与宋岩更熟一点,但是如今两人的地位注定坐不到一起把酒言欢。 林牧时一边慢慢走,就听见身后有人唤自己。 这个人他倒是有点印象,此次选秀进宫的郭御女,其父是醴邻县的县令,在这一众良人之中,家世算不得出众。 郭御女行礼道:“妾见过令才人。” 林牧时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略有不解,但他也不曾开口。 郭御女却仿若没有察觉尴尬:“妾还没有恭贺您晋升才人呢。” 林牧时淡淡一笑,慢慢走道:“多谢了。” 郭御女见他对自己很有疏离感,跟着他说:“说来也巧,妾离才人的宫殿不远,明天可一同前往给皇后请安。” 林牧时对此也没有觉得什么,也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郭御女瞧着他渐行渐远,叹了口气,身边的宫女初一不理解问道:“夫人,怎么感觉才人似乎不好相处,您怎么还?” 郭御女苦涩一笑:“我为什么还热脸贴冷屁股?初一,其实这种人才是最好相处的,没有什么心眼,他若是把你当朋友,便会护着你,在他的眼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他顿了一下又说:“与这种人打交道,远比那些笑面虎好很多的。” 初一张了张嘴,最后重重点了点头:“奴婢都听夫人的。” 第19章 有人截胡 乾清殿。 周尧打着哈欠处理公务,轻声问:“十三是宋太傅寿诞?” 梅梢换下凉透的茶,略微思索应答道:“回陛下,正是明日,您是要备礼物吗?” 周尧没出声,而是暗道,自己没算账就是好事,还想要她破财? 那可是她的私库。 她抬手端起茶,却也没喝,停顿想了想道:“将皇后请来。”她凝眸思索又添了一句:“今日晚膳,朕去临江宫。” 梅梢察觉她喝了茶,想来是没有其他吩咐,这才走出去遣人。 周尧察觉周遭安静,很想前世那般葛优躺,想了想还是作罢。 实在是不符合她如今身为帝王的优雅。 这就是胎穿的悲伤,有着上一世的思想,又有今世的条条框框。 前世没有啥作为,就管着研究所的试剂库,学的那些东西,也不知道这里能不能制造出来,如今在其位,总是需要深思熟虑的。 她的一个喜好,一个举动就会引的阖宫上下的猜测。 一言可福万民,一言可祸四海。 苏憬来的时候,隔着轻纱只能瞧见淡淡虚影,低头认真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走了进去。 “妾参见陛下……”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截断:“替朕研墨。” 周尧看着为数不多的奏折,心里也宽慰不少,准备一鼓作气的解决掉余下的。 苏憬也并没有出声打扰她,而是安静站在一旁细细研墨,时不时偷看她的侧颜。 唇上抹着赤红色的唇红,头上插着一支赤金簪,一点嫣红落眉心,恰如冬日的梅花般高冷坚毅,一身姜黄色龙袍,衬托的尊贵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光落她的脸上,抚映照出她眉宇间散发着的自信,抬手落笔,字体苍劲有力,尽显大气磅礴之感,有横扫千军万马的气势。 周尧恍若未觉,将最后一本看完,随手将笔搁下道:“听闻今日萧昭仪来请安了?” 苏憬放下墨块,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回道:“是呢,妾今日瞧他神色,仍有倦怠之色,但想来也快大好了罢。” 说着他走过去给她按着肩道:“妾方才还带来了荷花酥,陛下可要尝一尝?” 周尧闭目享受着他恰到好处的按摩,不答却想到另一件事:“明日宋太傅寿诞,朕想悄悄出宫一趟。” 苏憬心里讶了一下,却也没有说什么劝诫的话,反而担忧:“那陛下定要多带几个影卫的。” 周尧抬手抓起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嗓音带着笑意:“哦?是吗?那朕多带几个人。” 苏憬垂着头缓缓说道:“陛下定是要带张公公的。” 周尧没好气的揶揄道:“怎么?朕就不能带自己的皇后吗?” 苏憬神色一怔,转而眼里带着欣喜,但想到什么便很快敛下:“陛下,您……” 他万万没想到她会带他出宫的。 周尧拉着他的手捏着道:“怎么?你是大晟的皇后,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吗?” 苏憬不知道怎么,声音有点哽咽,对视上那双眸子,他随后眼里含泪的点了点头。 他还在京都的时候,原本也是担得上一个词,才华横溢,被选为皇太女的王夫之时,身边的人都告诫他如何处事,更要贤淑大度,他不光是王夫,更是未来的皇后。 这些责任一直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上,以至于,他早已不将自己考虑在其中了。 周尧缓缓起身,捏紧他的手道:“这些年皇后辛苦了。” 她摸到他厚重的笔茧上,微微抬头淡笑道:“明日朕遣张怀德来接你。” 他强忍着情绪,良久才说出一句:“好。” 周尧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朗声道:“张怀德,送皇后回去。” 张怀德连忙快步走进来,恭候在一旁。 苏憬眨了眨眼,将眼里的湿润逼退,缓缓行礼说道:“妾告退。” 周尧站着目送他,直到消失她才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椅子。 前世她看遍古代言情,皇上都爱其他宫嫔,而皇后这个角色总是不得圣心。 她的皇后这般好,她愿意多宠些。 入夜。 因是下过雨的缘故,夜里弥漫着一层薄雾,风也凉了许多。 周尧披着披风,坐在步辇上,准备前往临江宫。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一阵声音顺着风钻入了她的耳朵。 她抬了一下手,步辇稳稳落地。 张怀德扶着她道:“陛下不知谁在亭子那边唱歌。” 周尧挑了挑眉,轻笑一声。 合着自己真的是香饽饽呗,有人截胡。 “走过去瞧一瞧。” 她可得亲身体验体验电视剧里的经典桥段。 周尧负手而立,瞧着那人正在亭子里唱着歌,面前摆放着几盆花。 “唱的是什么曲子?”她突然出声。 对面的人似乎被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妾参见陛下。” 周尧踏进亭子,左右环视了一下,将目光落在地上的人:“抬起头来。” 一张俊脸显露出来,桃花眼之中带着诧异。 周尧缓缓坐下,略微沉吟。 好吧她不认识! 这是她的哪个宫嫔? 张怀德立在旁边,恰当开口提醒:“孙御女,这大晚上在这庭院练嗓子呢?” 这种小把戏他可是见多了。 周尧轻咳了一声,原来是孙御女,疑似是刚进宫的,好像没有什么背景。 她想到此处,侧头道:“起来吧。” 孙御女惊慌的连忙起身,坐在她稍近的位置,脸上带着不似宫墙之中的天真:“陛下,您也是来赏昙花的吗?” 周尧闻言瞥见周遭确实种了不少,甚至桌子上还放了三盆昙花,挑了挑眉看着他:“孙御女是为了赏花,恰巧在此练嗓子吗?” 虽然说唱的怪好听的。 第20章 可曾读过书? 孙御女淡淡接话道:“是啊,原来妾都在穷乡僻壤之间,昙花一词都只在书上所见,所以就想亲眼瞧一瞧,究竟是多美。” 周尧细细打量他,肤色如同小麦,一双斜飞英挺剑眉,脸庞棱角分明,即使身穿广袖宫装,也难掩健硕的身材。 她抿了抿唇,目光下移,不着痕迹的落在他的手上,对着他招了招手,孙御女薄唇微勾,十分识趣的凑了上来。 周尧握着他的手,感受到粗糙感觉,将他手一翻,掌心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网状黑线,指腹之间带着厚厚的茧。 这不似林牧时常年练武所致,也不是方辞礼那样弹琴留下来的,而是常年的面朝黄土背朝天,挥舞着锄头所形成。 她却并没有松开这双手,而是轻声问道:“去年秋收怎么样?” 孙御女闻言眉梢带着几分自豪,嗓音低沉:“去年秋收比往年多了一倍,尤其是由陛下所设的农科省,那里出售的种子,产量比前几年好很多,陛下登基之后轻徭赋税,底层的日子好过多了。” 周尧瞧见他发自内心的喜悦,也轻笑起来:“今年春种,农科省又会推出新的种子,到时候产量自是没话说。” 孙御女听见这番话,眉梢弯起,声音带着笑意:“那感情好啊,日子也就更好过了!” 周尧自从登基之后,就从农业和工业入手,只有这两项发展好,自然也会带动商业的蓬勃发展。 就在她还在思索的时候,孙御女惊呼喊道:“陛下,要开花了!” 周尧见过不少昙花,瞧见他一副惊奇的模样,淡淡一笑:“世人总说昙花一现不吉利,但这一现也曾轰轰烈烈。” 孙御女有些不懂的抓了抓头发,配上那双一脸茫然的模样,周尧脸色缓了缓:“可曾读过书?” 孙御女叹了口气摇头,有些伤感的说道:“读过几年学堂,后来浊河决堤,淹没了很多农田,自此家中一日不如一日。” 决堤。 周尧恍然想起这件事,每年或多或少的都会决堤,朝廷拨下去的银子如流水,却啥用也没有,看来还是得找水利专家,高手大都在民间,只要银子悬赏够,也不怕他们藏着掖着。 许久她回过神来,缓缓起身:“夜风寒凉,小椰子,送孙御女回去。” “陛下,您……”孙御女眼里闪过落寞之色,但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妾恭送陛下。” 周尧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抬手在他强劲有力的胳膊上拍了拍,以示安慰,随后抬步往临江宫方向走去。 她很少能被人截胡过去,也正是因为她的态度,后宫才能平静,少了许多争风吃醋的事。 林牧时此刻并不知道发生了这一出,但还是孤坐在那里,手里虽说拿着他往日爱读的兵书,今日不知怎的,总是心不在焉。 子衿望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口,犹豫了一下说:“夫人,要不我们先安置吧?” 今日陛下怕是不会来了。 林牧时垂着头,将手里的书倒扣在桌子上,轻轻嗯了一声:“陛下许是因为朝堂的事绊住了吧。” 虽然心里失落,但他还是缓缓抬起头:“给我更衣吧。” 周尧到达临江宫的时候,正巧碰上两个小太监推门,将宫门落钥。 看见她的身影吓了一跳:“奴婢参见陛下。” 周尧面无表情的抬步走了进去,子衿正端着水转身而出,看见她,急忙行礼的动作被她阻止。 她紧张过后舒出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高兴,陛下还是来了,自家夫人明日就不会被陆宝林那些人嘲笑。 周尧轻声走进去,掀开几层纱帐缓缓靠近。 此时林牧时虽然躺在床上,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床帐,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原以为爱妃已经歇下入睡了。” 一道带着清冷的嗓音响起,藏着几分调笑。 林牧时闻言身体一僵,连忙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目光落在那道熟悉的身影上,声音清澈之中带着不可思议:“陛下……您来了?” 他适才他透过窗,听底下人嚼耳根子,陛下原是往临江宫而来,没想到路上遇到了孙御女,两人在庭院里相谈甚欢。 周尧看着他赤足踩在地上,皱了皱眉,连忙道:“小心着凉!” 林牧时挠了挠头对着她嘿嘿一笑:“陛下,妾的身体很好的。” 他身体好不好,她能不知道吗? 周尧无奈摇了摇头,见他这么说,还是提醒道:“把鞋穿上。” “好嘞!” 林牧时穿好鞋,陪着她坐着聊了几句,熟练的帮她宽衣。 两人躺在床上,周尧今日没准备搞那些曲目,只想安静睡个觉。 林牧时也识趣的没有提这一趴,反而跪在她身侧给她按摩身体。 周尧舒服的趴着,也没有再说话。 当这个皇帝哟,累的够呛。 “陛下,妾明日去太医院拿一些药酒吧?您这天天埋头批折子,手肘容易酸痛。” 周尧一股暖意滑至心中,瞧瞧,终于有人不把她当牛马了。 随着他的一顿操作,周尧被他按舒服了,翻身坐起来,对着他招手:“过来。” 林牧时笑着凑过去,靠在她肩上。 周尧低头闻到一股很舒服的木香,挑了挑眉梢:“你这用的什么香,很好闻。” 想到她那日和她哪个宝林来着?睡觉的时候,身上又是桂花合香,头上还抹着桂花味的头油,脸上不知道抹的什么粉。 那一夜睡得半梦半醒!差点熏死。 林牧时靠着她的臂膀,微微抬头回道:“陛下,这是降真合香。” 周尧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他的头:“味道不错,不似龙涎香那般深沉。” 林牧时安静下来,没有再说什么,只轻声道:“陛下喜欢就好。” 周尧一夜好眠,林牧时身上有着世家公子的教养,睡觉也极为安稳,让她这一夜的睡眠质量非常高。 虽然一贯的卯时上朝,今日倒是神清气爽。 张怀德也敏锐的察觉到她今日心情好,内心忍不住夸赞:令才人果然是会侍奉的。 林牧时今日穿着一袭千山翠色的衣裳,头上只用一根玉簪竖起,腰间依旧挂着那枚成色不太好的玉。 子衿正跪着整理衣服,犹豫的问:“夫人,要不要换一块玉?” 自家夫人晋升之后,各宫娘娘,夫人送了不少的好玉,全都在库房收着。 林牧时垂头盯着自己的玉佩,摇了摇头:“这块玉很好。” 正巧提醒自己,在这吃人的后宫,不忘初心,不骄不躁。 宫里的人恰如百花齐放,但他清楚的知道,如今所得来源于谁。 周尧下了早朝,便招呼张怀德去将皇后带去早已准备的马车上,又让小椰子去将令才人召来。 她摩挲了一下下巴,原本想着带皇后一人出宫,想到林牧时的懂事,还会武,便也决定带他同去。 第21章 忆烟雨 周尧今日穿着一袭青莲色的宫外样式衣袍,朝天髻上插着翠翘金钗,虽不隆重,却难掩富贵,身边立着的苏憬则穿着霄蓝色的衣袍,头上带着玉冠,腰上挂着一块无杂色的羊脂玉,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显得温文尔雅。 苏憬温和的侧头望着她道:“陛下,礼物妾已经备下了。” 皇后办事她一直放心,所以没有纠结,另起话题问道:“那个孙御女是何来历?” 苏憬细细想了想,此次进宫确实有一个孙御女,沉思良久抬头道:“孙御女背景单纯,家族世代以耕田为业。” 周尧轻嗯了一下,坦荡的说:“朕昨日在园子里见过,闲谈时问了一些农桑之事,他向朕求了一个恩典,在他所居住的后院里,想种些时蔬,朕也允了。” 苏憬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也没有什么异议:“这个想法确实不错,妾会适当的予以帮助的。” 林牧时因住的宫殿相比于昌安宫偏僻,紧赶慢赶的走过来,虽然步子迈的大,却也没有失去礼仪:“妾参见陛下,拜见娘娘。” 苏憬缓缓的扶起他,嗓音温润道:“请起吧,这一路赶过来想来也十分劳累,上马车休息休息。” 人已到齐便皆上了马车,周尧端坐在中间,两人分别在他左右手坐着。 大晟以右为尊,苏憬便坐在了右边:“陛下,此次您是想以什么身份入太傅府?” 周尧缓缓睁开眼,抓过他的手捏了捏道:“既然是微服私访,也不必声张,想着便以你苏家偏房入席。” 苏憬闻言也没有什么异议,垂眸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上,一只素手正搭在上面,不知怎的耳垂微微泛红,别过脸略微沉吟道:“那可有请帖呢?” 周尧淡淡一笑:“宋家往宫里象征性递了,正巧有。” 几人一时之间也没在说话,马车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周尧松开手,微微叹了一口气,却在思索朝政。 蝗灾一事的消息不日抵达京都,届时自有人上奏,派遣谁去赈灾,如何赈灾,总得提前拿个章程来。 苏憬抬手瞥了一眼外面,人来人往,周围叫卖声也络绎不绝,也有不少女子带着夫婿在摊前买东西。 自从陛下登基以来,力排众议废除不少沉疴积弊,当下女子也可以为官,也可以抛头露面做生意,各凭本事吃饭,以至于大晟远比先皇之时更加繁荣。 周尧正在思索的时候闻到一股烟火气,轻笑出声:“这外面全是卖的吃食吗?这般香。” 果然动脑子容易饿。 苏憬缓缓放下帘子,轻笑一声:“陛下,已经到东正街了,这周边确实吃食特别多。” 她抬眸正巧瞧见这抹笑意,唇角微扬,带着温和的笑意,仿若春风吹过湖水,轻拂于心间。 周尧微愣一下,抬手掀开,眼神凝视着面前的摊贩,带着深沉的思索,良久眼前一亮,想了想道:“就在这里下,打探一下最近京都的消息。” 坊间的大瓜最多,也听一听这宋家的风评到底如何。 随着他的话落,马车在不远处人少的地方安稳停下。 周尧走出马车,深呼一口气,果然是自由的味道啊! 宫墙那四四方方的天,她是真的待够了! 苏憬率先走下马车,扶着她走下来。 周尧抬手遮了遮耀眼的阳光,感叹道:“这条街比印象里更繁华了不少。” 年少时她可是这坊间的熟客啊。 苏憬抬眸望去,眼里藏着几分笑意,压低声音道:“在陛下的治理下,京都变化很大的。” 周尧啧了一声,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这嘴什么时候这么会说了。” 苏憬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妾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一旁下车的林牧时听见这番话,也接过话茬:“这话我可以给娘娘做证。” 苏憬侧头微微挑了挑眉:“陛下,你看,可不是妾一人这么觉得。” 周尧指着他们两个,轻轻叹息,流露出一丝无奈,随后想到什么啧啧了两声:“现在已经在宫外,你们两个得叫我妻主哦~”说着狡黠的挑高一边眉毛,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 苏憬抬起手轻轻咳嗽了一下,耳垂已经如同红霞,似是鼓起勇气轻轻道:“妻主说的对……” 一旁的林牧时情况情况也大差不差,甚至脸上都带着红晕,唇角微微颤动:“妻主……” 周尧将二人的神情一览无余,心情更加愉悦,唇角轻扬:“走吧,妻主我也带你们如寻常人家逛一逛集市~” 苏憬闻言唇角上扬,声音一贯的清润,却暗藏一丝激动:“好。” 仔细算起来,他也有很多年不曾这般逛过集市,绝大多数都在后宅之中。 他眼里笑意盈盈,微微侧头问:“牧时,你以前可曾这般逛过?” 林牧时立在旁边,闻言叹息一声:“不曾,年少之时埋头于书案之上,鲜少参加聚会,更是没有像现在这样一同出行过。” 苏憬叹息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既然没有,今日一起逛尽兴,没有皇后,也没有令才人,只有苏憬和林牧时。”说着不再看他,迈步跟上周尧的步伐。 林牧时立在原地,神情一僵,转而如同枝头花开,笑意浅浅:“好啊。” 周尧走走停停,饶有兴致地在一个珠宝滩顿下脚步,抬手拿起一个簪子,造型虽不如宫里,但胜在巧思。 “姑娘,您现在看的这个簪子,是我家孙女自己画的图样,可是独一无二。” 周尧看了看,又放下,转身往旁边走去。 “陛……妻主,”苏憬跟上去,目光淡淡从摊上的簪子抽回,好奇问道:“您喜欢为什么不买呢?” 他们也不缺这点钱。 周尧摆了摆手:“买了我也用不上,与其这样,还不如留给有缘人。” 苏憬暗自想了想确实如此,身为帝王吃的用的穿的都是有一定的规矩约束,这个簪子虽然瞧着不错,对于陛下来说不符合身份。 周尧路过一个珠宝铺子,她抬眸看了一眼,居然是她手下铜雀台的分铺,叫忆烟雨,主要是售卖珠宝,成衣。 当年她还参与设计过,却一直没有机会亲眼看一看这忆烟雨店内的实际情况,想着抬步走了进去,门口立着的伙计热情招呼:“欢迎光临,夫人您请。” 周尧听到久违的四个字,一瞬间恍惚了一下,失笑走了进去。 这句欢迎光临,当真倍感亲切啊。 里面布置的古色古香,招揽客人的不光有男有女,统一的特点就是长相非常标致,嘴角噙着得体的笑意,给人一股购买的愉悦感。 珠宝和成衣并没有明确的分开,里面不少人在试衣服的同时挑选搭配的首饰。 苏憬很是意外的看着忆烟雨的规模,环顾了四周,略微惊讶道:“没想到京都还有这般大的衣服店铺,还有如此多的成衣,明码标价,倒是方便很多。” 虽说是从小京都长大,当时似乎也没有听过忆烟雨的铺子,想来应该是他嫁入皇家之后出现的。 伙计跟在身边听见这句话,眼里都是自豪:“贵人您有所不知,咱家店面可是京都数一数二的,而成衣如此规模售卖,却独此一家。” 说着这指了指旁边的楼梯道:“下面这一层布料大多常见,而上面的东西才是好东西,”他哂笑的打量了一下几个人,接着说:“自然价格也就不一样了。” 苏憬点了点头,侧头等候周尧的意思。 伙计也是一个人精,顿时明白:“夫人,咱忆烟雨二楼的首饰和衣服,可都是限量,京都多名门世家都在我们这里挑选呢。” 周尧闻言淡淡一笑,话都都说这个份上了,顺道看一看也无妨,说着迈步往楼梯走去。 伙计瞧见她的动作眼前一亮,继续介绍说:“夫人您且小心楼梯,其实咱忆烟雨还有三楼,但需要在二楼购买衣服,达到一定数额的银子,才可以升级为咱忆烟雨的贵宾,天南海北只要是忆烟雨,都认证的。” 竟然刚刚走到二楼门口,就听见两声吵闹声。 一道带着怒气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朵:“你什么东西,连我的东西都敢抢?” 第22章 衣裳风波 周尧立在门口侧头看了一眼,似乎是两个世家小姐正在争夺什么东西,刚刚怒气冲冲的小姐便是穿鹅黄色的衣衫的,身旁的侍女正紧紧握着一件衣裳。 鹅黄色女孩对面立着一位身穿绛紫色女孩,貌美婉约,气质高雅,唇瓣上轻点朱红,好看的杏眼眼中流露出怒气不甘:“宋嘉沅,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啊!这明明是我先看上的,伙计都已经准备领着我的侍女下去结账!” 宋嘉沅瞪着眼,那双水汪汪的美目带着蛮横,秀眉一挑:“李舒寰如何证明是你先选的啊?我说是我先选的,衣服还在我侍女的手里!” 李舒寰被她这般不讲理气的攥紧了手,却一脸无可奈何。 显然这里的动静吸引了别处买东西的人,一个个看热闹的围了过来。 周尧看见这副场景压根挪不动步子,一整个看戏的状态,适时啧的感叹一声。 “舒寰,怎么了?”另一个穿着湖绿色的女孩从不远处走过来,显然认识李舒寰,拉住她的手,直接侧头怼道:“宋嘉沅,你怎么又欺负舒寰,宋家还亏是太傅府,我看你把老太傅教的都喂狗肚子里去了吧!” 周尧抱臂安静听着,诶?这丫头是个会说话,她喜欢。 旁边看戏的似乎都认识这几个人,其中显然还是经常一起玩的。 突然站出一个长相貌美的女子冷呵了一声,微瞪着荔枝眼,满是不屑:“苏涵宜,你这上来骂谁呢,自己也不看看自己,不就仗着自己二叔是皇后吗?耀武扬威什么劲儿啊,这衣服,我说是宋嘉沅先拿到的,你有意见啊!” 苏憬闻言一顿,这才注意到出头的居然是自己弟弟的女儿,苏涵宜。 二弟与他不过相差一岁,不似他子嗣艰难,十六岁时便有了这个小丫头,如今已经八岁。 周尧饶有兴致地立在角落吃瓜,吃的啧啧有味,果然不论在哪个世界,女孩子之间吵架都这般,不过这种只能说高情商一点。 可惜没看见她们扯头花! 苏憬抿了抿唇,侧头瞄了一眼她神色如常,甚至对这个场面看的津津有味,这才缓缓放下心来,只是没想到满心欢喜逛街会撞见这场面。 林牧时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臂,压低声音安慰道:“我瞧着侄女也没错,而那个叫李舒寰的女孩子应该是经常被欺负,此事多半是宋家闺女惹是生非。” 苏憬点了点头,扬起一个让他放心的笑,苏家最是注重品行端正,他自是不担心苏涵宜寻事生非,只怕她拿出自己名头出头。 苏涵宜似乎对着出声的那个女孩子极为不对付,冷笑一声:“文成阳,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不是仗着文国公府似的,笑死了,舒寰又没有怎么你,说话就这么夹枪带棒的,哦,” 她顿了一下,扯过一旁侍女手里的衣服,笑眯眯的看着她:“咱家舒寰好歹是尚书府正儿八经的嫡女,母亲是崔氏的嫡女,不像某些人,原来只是姨娘生的庶女,这不姨娘好不容易熬出头,摇身一变成嫡女了,那股子小娘做派还是改不过来呢。” 苏涵宜直接将衣服递给李舒寰的侍女,搂着安慰她,眼神都没有给对方,自顾哄着舒寰:“走,我看那边还有很多适合你的衣服,咱啊,多买几件高兴高兴!” “你!” 文成阳被她这番话气的身体发抖,虽然这是事实,但是整个京都都没有人敢把这件事说在明面上,也只有苏涵宜说的出来,她却没有任何办法,谁叫人家苏家出了一位皇后,当今陛下又十分礼重这位皇后,传出不少佳话。 她只能咬牙切齿的说:“苏涵宜,你给我等着!” 苏涵宜似乎全然不怕她,耸了耸肩说道:“我会好好活着等待这一天的。”说着看也不看她,领着李舒寰往旁边挑选衣服。 苏家很是团结的拧成一股绳,而她最得家里喜欢,大不了到时候告进宫里去,还有自家亲二叔做主,当然她也不会让二叔为难,绝不会让她们抓到自己的把柄。 宋嘉沅闻言不悦的皱了皱眉,带着怒气吼道:“你们还不散开!” 真的是丑死了! 瞧见一旁的朋友正伤心难过,她只能敛了情绪,拉着文成阳的手安慰道:“成阳,没事,这不是马上佳晨公主不日要举办桃花宴,到时候咱们一定将她们比下去!” 文成阳听见这句话神色才好一点,淡淡的说:“那我们去挑些首饰去吧。” 宋嘉沅嗯嗯了两声,目光奇怪的看着角落站着的两个男人,想到什么淡淡一笑。 附耳在文成阳耳边说了什么,她这才注意到那里站着的人,抿唇一笑,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笑嘻嘻的往一旁走去了。 周尧自然没有落下这幅场景,抬起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道:“下次是不是应该带两个不太惹眼的出来?”抬起手指点了点:“啧,你们确实太扎眼了,诶?这两个丫头是在惦记我的人吗?” 苏憬原本担忧苏涵宜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听见周尧这打趣的话,也笑出了声:“原不知俊逸也是罪?” 林牧时也爽朗一笑。 周尧笑着走进去,里面空间很大,女多男少,许多也是一家人来此逛的,与下方不一样的是,二层的衣服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款式只出了九个不一样的颜色,而九件卖完这件衣服便也算是绝版了。 果然女孩子不论在哪里,看见好看都忍不住驻足看一看。 哦,包括看男人…… 苏憬对这些倒是提不起什么兴趣,反而周尧兴致盎然的拿起衣裳:“这件蓝渐绿的衣裙真不错,裙底暗藏细节,行走间犹如波光粼粼。” 苏憬不懂但听的认真,若有所思的分析道:“很适合夏日,瞧着就让人觉得清凉,而且也是十分透气的缎子,届时不会很热。” 他管理后宫不光对香料,甚至对锦缎都如数家珍起来。 周尧正准备说话夸赞,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喂!你手里的衣服本小姐要了!” 苏憬连同一旁没说话的林牧时都是一惊,两人动作出奇一致的望向来人。 什么人居然这么大胆! 好嘛,可不就是刚刚受挫的那位宋家的小姐,宋嘉沅。 周尧仿若未觉,侧眸瞥了一眼她,丝毫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抬手将衣裳递给林牧时,这才正眼瞧着她:“不好意思,我先拿的呢。” 这小姑娘是有什么眼红病吗?谁的衣服都想夺走。 林牧时拿着衣服放在背后,皱着眉不耐的看了她一眼,转而侧头看向苏憬。 苏憬同样无奈,只能摇了摇头,看样子陛下现在没有亮明身份的意思,他也没有办法。 宋嘉沅此刻心里恼火得很,刚刚被苏涵宜欺负怒不敢言,眼前这女子着装瞧着富贵,梳着朝天髻,显然已经成婚,但京都各世家的夫人她都认识,想来她应该家世不显,所以才出声动了夺衣服的想法。 方才她并没有瞧见这衣服,刚刚听着他们两个人谈论,这才发现这件衣裙很是适合参加不日的桃花宴。 周尧淡淡一笑却并没有理会她,直接越过她看她身后的衣裳。 啧,宋家有个好闺女啊。 “你!听不懂我的话嘛?” 她抬手掏了掏耳朵,侧身道:“大点声,小丫头,我耳聋。” 她现在有一种成年人看小太妹装13的感觉。 宋嘉沅瞧着她的动作,感觉自己被无视,气的直接指使自己贴身侍女:“碧桃,去给本小姐夺过来!” 苏涵宜原本满心欢喜的在附近挑选衣服,听到宋嘉沅的声音,下意识皱眉头,撇了撇嘴:“这宋嘉沅是不是有病啊,又在欺负哪家妹妹,”她将衣服递给身后的侍女,热心道:“舒寰我们去看一看。” 林牧时身体颀长,犹如一堵墙似的,那侍女根本不敢夺。 苏涵宜赶过来的时候正巧看见宋嘉沅发火,她正准备开口帮忙,眼睛瞪得溜圆,一脸震惊:“这这……” 这不是她二叔吗! 文成阳嘴里的皇后。 李舒寰察觉到她的反应,不解的问:“涵宜,你怎么了?” 苏涵宜猛然摇了摇头,敷衍回道:“没,可能我认错了。” 第23章 机会来了 李舒寰敏觉的发现自己好姊妹神情怪怪的,以为她不舒服,于是轻声垂头问道:“涵宜,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苏涵宜轻咳了一声,抬手用大袖遮掩住面目,用两个人才能听的到声音解释道:“舒寰,那夫人旁边立着的那位男子,是我二叔……” 谁懂啊,最不可能出现的人,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李舒寰以为自己空耳了,疑惑问:“你二叔,旁支的吗?” 她只知道苏涵宜有一位嫡亲的二叔,便是当今大晟的皇后。 苏涵宜微微晃了晃头:“不是,舒寰,我的意思是,那人是我嫡亲二叔。” 李舒寰垂着眸,突然反应过来,神情惊讶道:“那他身边那个夫人……岂不是当今陛下……” 苏涵宜认真点了点头,这还是她第一次这般直观的瞧见天容,虽然她曾经随母亲进宫参加过宴会,但陛下盛装而来,又因距离较远,面容瞧得不太真切,但能让她二叔跟在身边的……也只有她了。 李舒寰愣了许久,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 苏涵宜暗自吸了口气,抬眸不曾想正巧对上了自家二叔的眼睛,平静温和。 她冲着他扯出一抹笑,眼珠子一转,二叔并没有透露身份,难道是在陪同陛下微服私访,所以当下也不会透露身份? 想到此处,苏涵宜感觉自己身上充盈了无尽的正义感! 这大好的表现机会!月例银子有望涨了! 说着直接拉着李舒寰挤进去,淡淡一笑:“舒寰,我说呢,隔老远就听见有人在狗吠,原来是……” 说着刻意顿了一下,哂笑一声:“害,瞧我这眼神,原来是宋小姐啊,怎么又看上这位夫人手里的东西了?啧啧,看来你姨娘只教会了你争风吃醋嘛?哦,是宋夫人~” 李舒寰紧握着苏涵宜的手臂,此刻也生出一些勇气来,接过她的话淡淡道:“素闻宋家家风严谨,原来是这般家风啊,今日也算真的瞧清楚了,晚间我就同父亲建议,一定得上道奏折恳请陛下,以宋家家风为榜样,让京都城里的高门大户都学一学呢。”说着一脸和善的对着宋嘉沅款款一笑。 苏涵宜此刻内心兴奋的恨不得抱着舒寰转圈圈,她这个好姊妹就是因为性子规矩,经常在宋嘉沅那蛮横娇纵下吃不少亏。 如今出息了! 宋嘉沅闻言眼里藏着熊熊烈火:“你!”说着直接气急败坏往苏涵宜扇去。 苏涵宜一阵心惊,来不及闪躲,紧张的闭上了眼睛,然而巴掌却没有落在她脸上,却被一只手直接拦截到了半空中。 林牧时一只手虽然拿着衣裙,但是另一只手却直接抓住了她的手。 大晟男女之间很是开放,并没有触碰到就失了贞洁的说法,尤其是周尧继位之后,一些举措让一股自由谈情说爱的风,席卷整个大晟国土。 虽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思想根深蒂固,但有女帝的存在,一些女子也敢说爱,也敢为了未来争取一二,绝不似以前那般,嫁过去连对方什么样子都不曾见过。 “你!你放开我!”手腕处的力量极为霸道的将她的手完全钳制住,怎么也甩不动,宋嘉沅脸色突然慌张了起来。 林牧时仿若未觉,抬起手将衣服挂在一旁,侧头往周尧望去,等待她的命令。 周尧淡漠瞥了一眼,微微点头。 陛下都发号施令了,他自然也没有什么顾忌。 “你这个狗男人,知道我是谁吗?放开我!” 咔嚓! 宋嘉沅还没有叫嚣完,手臂就传来一股剧痛,右手直接无力的耷拉下来。 林牧时利索松开手,仿佛嫌脏似的在大袖上擦了擦。 啊啊! “好痛!”宋嘉沅早已没有方才的盛气凌人,好看的整张脸因为疼痛扭曲起来:“碧桃……快……叫府里捉拿了他们!” 碧桃也被这个场景吓哭了:“小姐,我们先去医馆吧!” 瞧着应该是骨折了。 宋嘉沅咬着牙拒绝:“你快去府里!” 她虽然是二房的,但也是二房的嫡女,父母甚是恩爱,绝不会让她当街这般被欺负! 周围原本看热闹的直接四散,心里不禁为这几人捏一把汗,这可是宋家的嫡小姐,以前没少抢别人东西,但是人家背后是宋家,最后都不了了之。 周尧啧了一声,竖起大拇指夸赞:“干净利落!” 不愧是武将世家啊,这动作丝滑的。 林牧时被这样夸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您还逛吗?” 周尧失去兴致的摇了摇头,对着苏涵宜招了招手:“小丫头过来。” 苏涵宜心里一颤,但还是迈步走近行礼,却识趣的没有说出身份:“夫人安。” 周尧反而指了指衣裙道:“这件很适合你,桃花宴可以穿这个,到时候与你小姊妹惊艳桃花宴,”她顿了一下,狡黠一笑:“还能让人不痛快,一举两得。” 懂事乖巧的美女谁都爱啊! 苏涵宜讶了讶,想到可以恶心宋嘉沅,也不推脱了,直接答谢:“谢夫人。” 林牧时闻言抬手将衣裙递给了她的侍女。 这时周尧肚子不恰当的响了,抿唇浅笑问:“京都你比较熟,可有什么好的酒楼?” 苏涵宜一听说到这个就不拘谨了:“夫人,有很多,最近新开的一个酒楼,叫天下汇,里面汇聚了大晟各地特色!”她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可惜每月银钱比较少,只能偶尔去,很多都没有尝过呢。” 苏憬立在旁边,闻言故作严肃,嗓音却藏着笑意:“你这丫头是在哭诉涨月钱吗?” 苏涵宜嘿嘿笑了笑:“没想到这都被二叔发现了。” 周尧倒是没觉得什么,思索了一下道:“叫上你好姊妹,我请你去天下汇吃饭,”随即抬手勾了一下她的鼻尖,挑眉压低声音:“我让你二叔付账怎么样?” 说着转身往楼梯口走去。 苏涵宜一听眼前一亮,拉着李舒寰就跟了上去。 陛下可真温柔,就像大姐姐一样。 周尧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一边走一边笑:“你这个侄女有点好玩,苏家教导的不错。” 苏憬见她说出这样认可的话,笑着回道:“那丫头胆子大,没惹您烦就行。” 毕竟也没有谁敢当着陛下的面,哭诉家里月钱给少了。 周尧并未接这句话,而是对着左侧的林牧时道:“牧时,你去替她们把银钱给一下,女孩子得富养,被那些诡计多端的抠搜男拐走了怎么办?” “好,妻主我马上去。” 苏憬瞧着林牧时转身,轻笑出声:“不知道妻主您是从哪里得出这样的结论?” 似乎有道理又不知道怎的怪怪的。 周尧轻哼一声,抓起他的手,一脸傲娇:“总之没错就行。”说着拍了拍他的手。 这么漂亮的小美女被“鬼火男”,“妈宝男”骗走了怎么成? 他侧眸瞥到她嘴角的那抹笑意:“自然,妻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妾回宫之后,会修书于家弟,给那丫头涨银钱的。” 苏涵宜拉着李舒寰一脸感激的看着林牧时,两姊妹对视了一眼款款行礼:“多谢公子。” 林牧时冲着她们和善一笑,也没有说什么,迈步去与他们汇合。 周尧见他出来,紧接着那两姊妹也紧随其后走了出来。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天下汇酒楼走去。 远处天下汇酒楼侧面就挂着行云流水的行书牌匾,门庭若市,进进出出的客人十分多。 周尧抬眸瞧了一眼:“京都何时开了这么一家,不曾想这般火爆,只是这字迹差点火候。” 若说行书写的好的,整个大晟她只认可三人,一则宋家那位老太傅,其二便是自家皇后,其三便是自家淑妃,当真书画双绝。 感慨完,迈步走了进去。 伙计眼神十分犀利,瞧着这几位通身不凡,直接小跑过去问:“客官您几位,是住雅座还是?” 林牧时大方的丢了一块银子抛给他:“二楼还有位置吗?” 伙计喜滋滋的将银子收入衣袖,更加热情:“有的有的,贵客您请上楼~” 二楼确实安静不少,布置的十分用心,很有一股清新淡雅之风。 第24章 遇到绿茶了? 伙计因为拿了钱的缘故,领着他们一行人去了最里面的房间。 推开门走进去,众人率先闻到一股梅花淡香,屋内摆设不光有一张大桌,甚至还有一方楼台,顺眼望去,湖水涟漪,杨柳纷飞。 伙计笑意满满的拿着一份菜单,热情招呼道:“几位客官,想吃些什么?” 菜单直接被递到周尧手中,她随意的阅览了一眼,顺手点了几个招牌。 转手递给苏憬,看他有什么想吃的。 若是在宫里,规矩就多了很多,虽然她崇尚节俭,但是吃饭的时候最少荤素十几个菜。 一方面是体现帝王规格,另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别人知道她的喜好。 但她内心更喜欢去后宫吃饭,不浪费粮食,还少了很多规矩,不必时时刻刻讲究“食不言。” 苏憬认真翻阅看了一下,轻笑说:“这时节的野菜不错,倒是可以尝一尝鲜。” 林牧时独自倒了两杯水,一盏递给了周尧,另一盏则放在了苏憬的手边。 周尧待他们几个点完之后,抿唇喝了一口,对着两姊妹嘱咐道:“你们瞧一瞧,想吃些什么,如今在宫外,那些规矩暂且放一边 只管放心点。” 苏涵宜喜滋滋的拉着舒寰凑着看菜单,又点了两道菜。 周尧端起茶抿了一口,百无聊赖的开始认真打量着两姊妹的妆容,这便是京都最时兴的,额间的花钿寥寥几笔虽简约,搭配这头上的头面,当真很是好看,更符合少女的俏皮却不失庄重。 苏涵宜总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疑惑抬头,正巧对上周尧的眼神,有些不解的看了看自己的衣衫,难道是妆容花了吗? 周尧轻笑一声感慨道:“不知怎的瞧见你们两个,我就仿若回到当年。” 当年她很是喜欢那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今日方知其滋味。 她慵懒支起头问:“你们和宋嘉沅很熟吗?” 苏涵宜将嘴里的点心咽下去才回道:“夫人是说宋嘉沅吗?非常熟,自从她母亲从平妻当上这当家主母,整个人嚣张的不得了,尤其喜欢欺负舒寰!” 李舒寰不好意思的浅笑:“夫人,宋小姐大概是深得宋夫人的言传身教罢。” 周尧闻言挑了挑眉,这番话就有点东西了,她忽然想到宋嘉沅那满头的珠钗,甚是雍容华贵,但未免太多,轻轻一笑:“莫非宋夫人也如她那般,珠光宝气?” 李舒寰见她提到宋夫人微微蹙眉,转而莞尔道:“夫人,舒寰曾读过一句“珠围翠绕三花树”起初也实在想象不出,不曾想母亲带舒寰前去拜访宋夫人,方才明白,这句实在过于写实。” 苏憬闻言坐在一旁也是一笑,他大概是知道宋夫人是怎样的一个形象了。 苏涵宜嘻嘻一笑道:“夫人,宋夫人很是符合画本子里面那种富人,随手拔下十几个簪子也不会散头发的。” 噗! 周尧喝水的时候正巧听见这句,实在没忍住,抬手接过苏憬递过来的手帕:“这般说我倒是更好奇了,不过文家的那位小姐怎么和宋家小姐这般交好?” 众所周知宋家清高,家里又有老太傅,宋家便自诩清流,很是瞧不上文国公府的,因为觉得不过是先皇后的母家罢了。 苏涵宜抿了一口茶解释道:“夫人您是有所不知,虽然宋文两家长辈因为政见不合,但是,文成阳因为母亲出生不正,而宋嘉沅其母也是抬上去的,这不一来二去,因为经历相同,再加上两人脾性相同,便玩一块去了。” 周尧嗯了一声,当年她在国公府的时候,文成阳还未出生,但其他的几个庶女可是合谋欺负过她多次,要不是她变成纨绔,不顾别人的评价和看法,一一报复回去,早就欺负的不成样了。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小二领着伙计走进来:“客官,菜来了~” 随着一道道珍馐上桌,香气扑鼻,几人也感觉到很强烈的饥饿感。 “客官菜已经上齐,这壶果汁是本店的赠品,您几位慢慢品尝。” 一群人离去,却没有人敢先动筷。 周尧待林牧时拿银针检查完,才拿起筷子招呼道:“都别客气,快动筷。” 说着率先往最中间的鱼块夹去:“这春日的鱼鲜美,豆腐也极嫩。” 随着她动筷几人也敢动筷吃起来。 苏憬先是给她盛了一碗鱼汤,自己才开始尝一尝豆腐。 周尧瞧着一大桌子都是她爱吃的,所以也不用伪装每个菜象征性夹几块,直接开吃。 “这个时节居然就有香椿了,果然炒蛋搭配。” 苏涵宜原本还拘束着家里的规矩,“食不言”,见周尧并没有管这个规矩,也敢接话了:“夫人你尝一尝这个板栗炖鸡,板栗粉粉的,真香甜。” 周尧笑着抬手给苏憬夹了两筷子笋干炒肉。 一群人其乐融融的吃到半巡,苏涵宜两人也不再拘束,因为她们发现,陛下私底下和善的就像大姐姐,所以很多女儿家的事也敢说出来。 “夫人,您鲜少出门,那卢家的事,其实还有后续呢。” 周尧一听顿时眼前一亮:“怎么说,怎么说?” 居然还有瓜她没有吃到,这张怀德那个狗东西太不给力了吧! 李舒寰将嘴里的细嚼慢咽才道:“武安侯那世子,哦,他已经被陛下您褫夺世袭,有一日齐公子参加宴会,偶遇到一位女子,一见钟情。” ??? “他的一见钟情这般廉价?” 李舒寰眼底划过一抹狡黠轻声道:“夫人,您觉得会有那么巧合的遇上,并且一见钟情吗?” 有瓜! 周尧握着筷子,疑惑的看向她:“哦?看来其中还有一些门道。” “自然,齐公子曾经去过卢家纠缠一番,老夫人气的身体更加不适,有郎中让他前往距京都二十里外的山上采药,不想失足跌下,却被那姑娘所救,结果没曾想宴会上便瞧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周尧听着这个故事总觉得一环扣一环:“那姑娘是哪家的?” 苏涵宜抿了一口果汁接过话回道:“资阳县令的嫡女,其夫人与宋夫人是手帕交,这场宴会她原是参加不了的,是因着宋夫人的缘故。” 李舒寰轻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夫人,那位嫡女舒寰曾见过的,颇有些离经叛道,前几日她随同齐公子参加春日宴,甚至说出,要自由恋爱。” ??? 周尧闻言放下筷子,眼睛下意识眯了眯。 难道她也是异世而来? “啊,我想起来了,夫人,她当时作出一首诗词,惊艳全场,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 李舒寰也点了点头,中肯评价说道:“此才情,我想不日便会名动京都。” ??? 得,实锤了。 不是都喜欢抄将进酒吗?莫不是她背不下来? 苏憬察觉到她的情绪,倒了一杯果汁放在她手边,虽然那诗词确实不错。 周尧敛了情绪,端起果汁抿了一口,也没当真,管她的才情名动天下,若是个有头脑的,发明一些东西可以利用一二,若是个草包,在这个封建时代,只需要抬抬手。 一顿饭大家都吃的极为舒适。 周尧瞧着渐行渐远的姊妹,抬手遮了遮阳光,抬步道:“去太傅府。” 今日是宋太傅的生辰,那条街道都是红绸缎,四处散发着喜庆,地上的鞭炮已经炸了满满一堆。 苏憬递过拜帖,林牧时将礼物递了过去。 “贵客请。”管家热情招呼道。 周尧并不是第一次来太傅府,熟稔的穿过廊,往后花园走去。 “这太傅府没想到修建的这般富丽堂皇,当真一步一景。”林牧时一边走一边感叹。 苏憬眼里也是诧异,苏家虽然亭台楼榭,但更注重简约之美。 “哼!大房不就是仗着老太爷宠爱。”一道不屑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假山传来。 “我儿他日三元及第,那宋岩又算什么!” 周尧顿下脚步,侧头望去。 远处的夫人梳着高髻,头上带着一套红宝石头面,发髻上插着两根赤金鸾鸟发簪,坠有无杂色的珍珠流苏,侧边插着一朵大红色的绢花,周边插着几朵珍珠花簪,耳挂翡翠耳环,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精美的图案,脚上的鞋面用上等丝绸制成,细腻柔软,甚至坠着一颗硕大圆润的珍珠。 总之一个字,富。 周尧缓缓想起那句珠围翠绕。 眼前不就是吗? 苏憬淡淡收回目光,眼里暗藏笑意,认真道:“李姑娘形容十分贴切,绝无夸张。” 周尧轻笑出声,无奈抬步往前走去。 这宋嘉沅真的是深得其传。 然而几人没走几步,就瞧见一个容貌俊丽的女子,穿着一身淡紫衣衫,线条优美的颈部,锁骨微微凸出,三千青丝挽成垂鬟分髾髻,斜插着一根蝴蝶金簪,随着动作翅膀微微颤动,手里提着一个花篮,篮子里已经装了一半的花瓣。 周尧挑了挑眉看着她,搁这葬花呢? 可惜没有似蹙非蹙的眉目,颇有些东施效颦之感。 想到这宋府还有她润叶卫安插进来的暗卫,周尧侧头支开他们,让苏憬二人先前往后花园。 随着他们先离开,周尧兀自往另一边走去。 假山之后。 暗卫早已经等候多时,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压低声音跪下:“属下参见陛下!” 周尧嗯了一声:“茶叶之事调查的如何?” 侍女从衣袖掏出一张纸奉给她:“陛下,属下已经查明,此事是宋家二房宋伟明从京外带来,这是茶行的收据,宋伟明不光给京都许多高门赠送,甚至往后宫送去,但据属下所知,后宫的娘娘们并未收。” 哦?这倒是意外。 周尧将收据不动声色的收入袖中,淡淡问:“刘将军庶女可在府内?” 侍女认真点了点头:“陛下,属下查明刘曦曦,虽言是庶女,却实乃刘家嫡长女。” 周尧抬手扶在假山上,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互换身份?” “望陛下明鉴,属下意外得知此事,却无实凿证据。” 周尧垂了垂眸,冷笑一声道:“你在宋家继续查探,一有消息即刻上奏。” 说着转身往另一边走去,待她离去许久,侍女才往相反的地方离去。 周尧走了一段路,便瞧见方才那位女子等蹲在地上捡着花瓣。 微风拂过,花瓣四散而落。 她垂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几枝迎春花。 别人惜花怜花,她就不一样了,辣手摧花。 “你是何人?”一声厉声质问打断她的思绪。 周尧走过去直接坐在女子不远处的石头上:“你便是刘曦曦?” 刘曦曦微微蹙眉看着面前的女子,眉宇间透露着英气,一双眸子正毫不避讳的审视着自己。 “你是什么人,怎的认识我?”她不解的发问,按理来说她鲜少出席宴会,回京也是悄无声息。 周尧见她心虚的低头,看来她是察觉对了,这姑娘与宋府的气质十分不搭。 刘曦曦低着头自顾捡着花瓣,目光却时不时的张望,似的在等待什么人。 她站起身来,咬唇看着她:“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还不速速离去!” 周尧翻了一个白眼,施施然起身,感受到对方的敌意,倒也没计较。 刘曦曦将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花上,一脸疼惜:“你无辜折这么多花,它们会疼的。” 说着说着眼里带上了湿意。 周尧一脸无语的看着她,至于吗? 滴落着泪,声音带着哽咽,无比委屈喊道:“阿岩。” ??? 好一副梨花带雨,这声音夹的周尧鸡皮疙瘩起一身。 “阿岩,你可算来了,曦曦等了你许久。” 宋岩与刘曦曦保持着适当距离:“不知道刘姑娘唤在下所为何事?” 刘曦曦抬手轻拭泪水,满腹委屈:“这位夫人折了你最喜欢的迎春花。” 周尧握着迎春花的手一紧,唇角扬起一抹嘲笑,自己咋就那么手欠,好巧不巧折的迎春花。 宋岩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位夫人为何折在下亲自培育的迎春花。” “……” 第25章 绿茶戏码 刘曦曦见她还不转过身,直接哭诉道:“阿岩,这位夫人不是故意的,您就看在曦曦的份上,不与这位夫人计较好不好呀?” 啊? 周尧这就忍不了,转过身,一脸严肃的凝视着他:“怎么?这花我摘不得?” 刚刚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与暗卫见面,谁愿意摘他的花啊。 宋岩瞧见来人,直接震惊的半晌说出来一句话来,眼眸之中似是不敢相信。 陛下不应该在宫里面吗? 周尧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一身沧浪色衣袍,腰佩一枚翠绿玉带,眉目清秀,鼻梁高耸,与素日的大红衣袍多了一丝清新脱俗。 宋岩丝毫不顾地上的花瓣,连忙跪下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周尧冷哼一声,迈步靠近他,声音一贯清冷:“抬起头来。” 宋岩微微抬起头看着她,眼里藏着让人难辨的情绪。 周尧握着花枝抵至他的下巴,唇角微扬:“这花朕可摘的?” 宋岩维持着动作一动不动,阳光肆意落在他的身上,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更显出他的风度翩翩:“自然,天下都是陛下的,更何况几枝迎春花呢?” 她的眉眼却仍是冷冷的,在阳光里有种难以言说的孤傲。 周尧用花枝轻轻拍了拍他的下巴,将目光落在一旁跪下的刘曦曦,冷笑一声:“怎么,这绿茶手段都使到朕面前了?” 刘曦曦闻言身体颤抖不止:“民女不敢。” 她如何知道这位夫人居然是当今陛下,那位手段了得的女帝。 刘曦曦心虚地想低头,却听得她淡淡地道:“抬起手来。” 刘曦曦颤抖的伸出双手,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她现在一阵害怕和懊恼。 周尧将迎春花放在她的手上:“既然这般疼惜这花,你就好好的举着供奉,心诚才灵,那便跪到太阳下山为止。” 刘曦曦一听顿时就浑身缩了缩,垂着眼,眼里已经蔓延上湿意:“民女领旨。” 周尧冷着眼瞥了她发抖的身体,这才侧眸看向宋岩,顿了几瞬,抬步没有再留恋的往宴会走去。 宋岩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尽头,才不舍的收回目光,良久缓缓起身。 “阿岩!”刘曦曦见他要走急忙叫住:“你刚刚为什么这般迟才来?难道不曾喜欢我一点,哪怕一点?” 宋岩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一般,目光泛着冷意落在她的身上:“刘曦曦,你我本就不熟,这种亲昵的称呼我已经提醒过很多次,若是你执意不改,那便滚出宋府。” “你!”刘曦曦眼神之中全是不甘之色:“我对你们宋家有恩!” 宋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救的是二婶,而非我,更不是宋家大房,老太太心疼喜欢你,就别辜负了老人一片善心。” 刘曦曦痴痴的望着他,嘲讽笑着:“可惜啊,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 “你做了这么多有什么用,总是日日瞧着窗外的花,你只会失去所爱!” 宋岩神情不变,抬步快步离去。 这场闹剧并没有影响周尧的心情,她寻到两人的时候,正坐在石桌旁低声说着话。 “你们两个倒是惬意。”她走过去坐下,接过苏憬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道:“有什么收获?” 林牧时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确实有收获。” 他抬手,衣袖里的手握着几方茶块:“在厨房找到的。” 周尧瞥了一眼,嘴角扬起轻蔑的笑:“这宋家,当真一点都不避讳了。” 另一边宋岩紧追过来,立在不远处瞧着她的背影,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却驻足不前。 “公子,您怎的在这里,让小的一通好找,太爷正寻您。”小厮小跑着过来通知。 宋岩望着那抹身影,眼神黯淡下来,声音淡淡的:“好。” 抿了抿唇转身离去。 宋太傅早已古稀之年,头发花白,穿着红黑暗纹寿袍,瞧着还甚是精神硬朗。 宋岩走进来的时候,瞧见自己的父亲居然也在,拱手行礼:“见过爷爷,父亲。” 老太傅极为宠爱宋岩,笑着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过来,找你来是与你商谈一些家事。” 宋岩乖巧坐了过去,想了想说道:“爷爷,孙儿今日在后花园瞧见陛下了,她与刘姑娘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老太傅一听陛下,惊的站了起来急切问:“你说你瞧见陛下了?现下在何处?” 宋岩垂了垂眸道:“陛下是微服私访而来,如今还在院子里。” 老太傅犹豫了一下,望向自己的儿子:“言清你怎么看?” 宋言清站起来略微沉吟道:“陛下是为了给您庆贺生辰,许是不想大张旗鼓?” 侍女捧着茶放在宋岩手边,又走了出去。 宋太傅坐下长叹一声:“如今陛下的心思难猜呐。” 起初他也小瞧了周尧的手段,结果一桩桩一件件办下来,让人挑不出毛病,那份魄力甚至连先皇都不及。 宋岩端起茶抿了一口,原本眉目温和,不曾想这一口茶一品,脑子嗡的一下炸开,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爷爷,我大概知道陛下为何而来。” 他慌张的放下茶盏,走出去将刚刚那侍女叫了进来。 他声音带着几分迫切:“这茶从何而来?” 侍女不解的望向茶,想了想低着头回道:“回公子,奴婢方才去厨房给太爷端午膳,这便茶叶是奴婢顺道从那边拿来的,管事的说,是二爷用来宴请宾客的茶,让奴婢拿来给太爷尝尝鲜。” 老太傅皱了皱眉,疑惑的看着宋岩:“这茶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一旁的宋言清赶忙尝了一口,脸色苍白:“爹,这味道,可是庐山云雾?” “什么?”宋太傅此刻也慌乱的端起茶抿了一口,手颤抖的没端住茶盏。 一道清脆的瓷器碎裂声音。 庐山云雾他们如何不知? 每年陛下还会赏赐下来一部分,作为皇家贡品极为稀少。 宋言清示意婢女收拾干净退下,自己却急的来回踱步,重重地哼了一声:“老二那个蠢东西,是想让整个宋家陪着他陪葬吗?” “不行,阿岩,你先让厨房那边必须将茶替换!” 宋岩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点了头抬步往厨房疾走而去。 宋言清捋了捋胡子,担忧道:“爹,先将老二叫来问清楚,他到底有没有给别的人送,如今陛下是否真的为了敲打而来。” 宋太傅整个人也气的不行,厉声唤了小厮进来。 宋言清眼神不善的落在茶盏上:“不曾想,老二不经意间闯出这塌天大祸,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帝王之怒,即使有太傅在,这宋家的荣耀不过一念之间。 后花园。 周尧支着头,欣赏着满园春色,不少世家小姐成群结队的在园子里赏花。 她抬了抬眸,眼神落在不远处的那道身影,似乎有些眼熟,却有些想不起来。 苏憬替她续上茶问道:“妻主您可是困了?” 周尧抬手捻起花瓣,语气慵懒:“不曾,临川那人是哪家的姑娘?” 苏憬诧异的望了她一眼,双目含喜,扬起一抹微笑,又低下头有些不敢置信:“妻主……您如何得知我的表字?” 周尧浅浅一笑,拉过他的手,将花瓣放入他的掌心:“怎的?不兴人叫了么?” 苏憬他微微怔然,淡淡地看着掌心里的花瓣,不好意思一笑:“您喜欢就好。” 阳光跳跃在她清澈的双目里,平静且真挚。 苏憬说着似是逃离那双炽热的眸子,微微侧头,耳垂不着痕迹的渐渐变粉:“那姑娘我也不知道……” 周尧叹了口气:“无妨,但是我瞧着……” 苏憬不解抬头仰望着她,小声道:“您瞧着如何?” “还记得舒寰说的那位齐公子一见钟情的女子?” 苏憬又望去看了一眼,并无不同,不过是头上的发钗似乎格外不同些。 “您是如何认出来这女子便是宋二夫人手帕交的嫡女?” 周尧低低地一笑,笑意中带了些玩味道:“那发钗你可瞧着特殊?那是爱心型粉红宝石珠钗,脖子间挂着的项链仅仅用银链穿过,颇为简洁。” 真的是笑死,这穿越女是从哪个时代来的,还爱心型? 以为自己是叶罗丽? 苏憬淡然一笑,掠过一眼:“确实与其他夫人相比,颇有些寒酸。” 周尧瞧见远处的风筝,拍了拍手,起身道:“牧时传来消息了,我们走吧。” 苏憬也瞥见天空之中的风筝,点了点头。 宋岩处理完茶之后,赶过来时人已经不见踪影。 周尧走出宋家之后,直接往另一个街道走去。 苏憬瞧着越来越熟悉的街道,眼底闪过一丝湿意,这是他回家的路。 周尧拉过他的手,不紧不慢地说道:“你那日说素和斋的糕点很好吃,等会买些带进宫去?” 苏憬轻嗯了一声,眼眶泛红道:“全凭妻主做主。” 周尧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走吧。” 苏府。 苏憬抬头望了一眼牌匾,强颜欢笑道:“没想到如今回家这般局促。” 砰砰! 没一会儿一个小厮打开门,探出头看着面前的两人,突然开心道:“少爷!”说完就感到后悔了,连忙找补道:“瞧小的这个记性!” 苏憬并没有计较,而是轻声提醒道:“不必张扬。” 小厮虽然这么说,还是赶忙遣了另一个下人去报信。 周尧踏进仪门,一路上打量着苏府的园子,与宋家的富丽堂皇不同,颇有些隐士之风。 几人没走多久,就瞧见苏憬的父母和小妹等在不远处。 “微臣苏时昭参见陛下。拜见娘娘。” “臣妇参见陛下,拜见娘娘。” “臣女参见陛下,拜见娘娘。” 三人动作一致的遥遥的施了大礼。 周尧微微抬了抬眸,温声说:“快起来吧。” 苏时昭起身之后,望着她老泪纵横:“陛下……臣” 周尧安慰的说道:“今日出宫原是为了宋家的事,朕想着,这些时日,爱卿为了青山书院之事实在劳累,特来探望一二。” 苏时昭如何不懂她的托词,重重点了点头:“臣,谢陛下挂念。” 周尧抬步走在前面,象征性问道:“青山书院之事可有难处?” 苏时昭闻言恭敬道:“陛下且放心,如今有序进行,尚无阻力。” “如此便好,”她顿了一下又问道:“爱卿之二子,如今可是鸿胪少卿?” “正是。” 周尧见此便不再多言。 周尧被苏时昭几人陪着喝了一盏茶,便借着独自逛一逛园子,让他们一家子说一说知心话。 随着她的离开,苏夫人情绪直接绷不住了。 苏憬起身跪下行礼,就被他们阻止:“娘娘这是做什么?” 他挺直着身体,一脸坚持,声音也哽咽道:“父亲母亲,儿子深处后宫之中,无法尽孝于前,便让儿子行一次这跪拜之礼。” 苏夫人眼含热泪的望了一眼苏时昭,两人最后默默点了点头。 待他行完,苏夫人拉着苏憬的手就开始落泪:“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苏憬坐在他的旁边认真点了点头:“母亲,儿子很好,陛下待儿子也很好。” 苏时昭抬手用衣袖胡乱拭去泪水:“好,那便好。” 苏憬关切的问道:“父亲母亲的身体可安好?” 苏时昭红着眼连连答好:“我们都好,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 苏憬淡淡一笑道:“万望父亲母亲一定要保重身体,儿子很是担忧。” 一家人说了许多家常话,苏时昭才正色道:“那日你递来书信,可把我们吓了一大跳,你且放宽心,为父绝不会站队,只望你在宫中能平安一二。” 苏憬见他提到茶叶之事目光冷峻,眼中已有了冷意:“父亲,茶叶之事,事关重大,绝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以后有这些事,还是需要更谨慎一些。” 苏时昭叹了一声气:“为父明白。” 周尧逛完园子回来,天已经暗了下来,苏憬已经等候多时。 苏家夫妇不舍的送他们上了马车,马车消失不见许久才怅然若失的回府。 林牧时在宫门口等待着马车,几人回到宫里已经是很晚。 周尧遣人将两人送回各自的宫殿,叹了口气往乾清殿迈步。 出去玩了一天,奏折还是遗留在那里没有批阅。 她走进乾清殿的时候,心里早已经有了预料,但是看见那一堆如山的奏折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怎的比昨天还多! 她拿起一本看了一眼,总之长篇大论,总结一句话:最近我们这里天气很好,陛下身体安康吗? 她无语的提笔蘸墨:安。想了想,又添了一个字,朕。 朕安。 这些老匹夫不写这种折子,她会更舒心。 第26章 满园春色 翌日乾坤殿。 御史大夫王焕拿着笏板站了出来,朗声道:“陛下,臣有本上奏。” 周尧垂了垂眸看向他:“奏。” 王焕躬身道:“陛下,嘉州出现严重蝗灾,当地情况不容乐观!” 他此言一出,整个大殿窸窸窣窣的出现躁动。 周尧嗯了一声,嘉州之事虽早已提前得知,但是真的摆在明面上,还是有很大的触动。 她缓缓起身,来回走了几步问道:“众爱卿可有良策?” 户部尚书李承彦沉思良久,迈出一步道:“陛下,历年都是派遣朝臣带着赈灾款前往当地赈灾,蝗灾一事关乎百姓生计,刻不容缓。” 周尧难过的叹息一声:“粮食之事自然十分紧要,户部在嘉州还有多少存粮?” “供嘉州诚能撑过三月有余,但此次蝗灾不光波及嘉州城郊,隐隐有去乡野趋势。” 周尧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看来蝗灾一事,她的几位大臣或多或少的知道些消息。 她沉默了许久道:“户部拨款八十万白银,着鸿胪少卿苏均为赈灾使,持尚方宝剑前往嘉州,见剑犹如见朕,可先斩后奏,另外林通泫领兵三千随行护送。”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御史大夫王焕为灭蝗监督使,鼓励当地居民参与灭蝗行动,实行奖励措施,打死多少蝗虫获取多少赈灾粮,以防不劳而获。” 周尧走下一个台阶,继续道:“另外,嘉州附近可是林州?先将城中粮食匀一半送往嘉州赈灾,户部支出十万两白银给予补贴,林州以免蝗灾蔓延,需提前防护。” “其他几州不可隔岸观火,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哪个敢阳奉阴违,朕砍了谁的脑袋!” 随着她的话音一落,众大臣神色怪异,最后跪下:“陛下英明!” 她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王焕身上:“退朝,御史大夫随朕来。” “陛下万安。” 随着下朝,她的这些举措被这些大臣津津乐道起来。 “陛下此举老夫真的是万万没想到,精妙啊。” 一群人鱼贯而出,讨论声也小了许多。 周尧兀自长舒一口气,走出乾坤殿,王焕已经等在一旁:“陛下。” 周尧对着他淡淡一笑:“爱卿此行舟车劳顿,需注意身体啊。” 王焕这个小老头虽然平常喜欢上奏,但是心却是为了江山社稷,是一个为国为民的老头。 王焕眼里闪过感动,连连点头:“陛下,老臣一定会注意身体,还想瞧着陛下将大晟治理的河清海晏。” 周尧斜睨了他一眼,叹息道:“蝗灾之事,确实波及甚广,不知道又有多少人饿肚子,爱卿前往灾区之后,一则注意身体安康,二则,与赈灾使有商有量,你二人都是一心为国为民之人,关于灭蝗举措,回去先写个章程出来。” 王焕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扬起一抹微笑:“老臣明白的。” “嗯。” “老臣告退!”说着干劲十足的风风火火迈步往宫门方向走去。 哎,陛下的那句为国为民,当真是懂他! 周尧不紧不慢地走着,担忧的叹了口气,这个时代在天灾面前太过渺小了。 张怀德瞧着她眉目紧蹙着,走了几步小心问:“陛下,听说花房培育出新的月季品种了。” 她嗯了一声,抬了抬眸,语气轻飘飘的:“去孙御女那吧。” 张怀德恍然想起那个看昙花的孙御女,弓着身哂笑:“奴婢明白。” 说着对着身后的仪仗招了招手,朗声喊道:“摆驾沁园宫。” 张怀德对着小椰子使了一个眼神,他心领神会的离去。 到达沁园宫的时候,孙御女已经等在宫门口。 “妾参见陛下。” 周尧搭着张怀德的手,目光落在他身上,一身月灰色衣袍,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笑意,头发用一截新鲜树枝挽起,尾梢还带着两片翠叶。 “起来吧。”周尧抬手托起他道:“那日爱妃所说的想要在宫中种植瓜果时蔬,如今如何了?” 孙御女被她拉着,笑着说:“从内务省拿了许多种子,妾已经育苗了。” 沁园宫如今只住着两位御女,位置稍显偏僻,但相比于其他宫殿的空阔位置就多了许多。 周尧走到孙御女住的地方,地上还摆放着小锄头,墙角的苗苗已经长得有一寸高。 小椰子领着小枝子走过来,十分恭敬道:“请陛下更衣。” 周尧有些好笑的看向张怀德,起身走了进去。 孙御女虽然只侍寝过一次,也明白此刻应该走进去服侍。 梅梢让小椰子带来的是一身珍珠色锦缎,龙形暗纹不太明显,刺绣是蔷薇花,衣摆绣着坠落的花瓣,刚好适合春日。 孙御女小心谨慎的替她换衣,最后跪下将衣摆理好。 周尧抬手落在他的额头,用大拇指拭去落在上面的泥土。 褪去冠,她感觉轻松不少,索性直接用金簪将头发挽上。 张怀德隔着屏风道:“陛下,尚食局来布膳了。” 周尧透过铜镜看了一眼自己,并无不妥才走出去:“好。” 待早膳布好,孙御女立在一旁服侍。 周尧瞧着他手颤抖的舀汤,轻轻一笑:“坐下吧。” 整得很像下药抖粉。 孙御女微微低头,满脸羞愧道:“是妾让您不满意吗?” “妾……”周尧感觉自己饿的前胸贴后背,实在懒得听他的那些犹豫,直接将他拉着坐下。 说着不管他,端起牛乳就开始喝。 她低血糖,再不吃点东西,两眼一黑,估计太医院都以为孙御女投毒。 孙御女瞧着她,也不再扭捏,认真的给她盛粥。 周尧将桌子上的菜每一样都尝了一口,最后心满意足的道:“屋外的那个苗可是冬瓜苗?” 孙御女眼里一亮,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欣喜:“陛下居然认识?” “……” 如果是皇后在场,肯定会说她博览群书,要不然就是博闻强记,再不济学富五车。 孙御女就不是了。 张怀德立在一旁无言,闻言也是眼皮一跳,这孙御女的意思是? 周尧望着孙御女那发自内心的欣喜,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周尧吃完早膳,直接就离开了沁园宫。 她坐在步辇上,微微抬手,阳光发出温暖的温度透过手掌落在衣裳上。 张怀德立在一旁躬身提议道:“陛下,春日的御花园,百花齐放,春意盎然。” 周尧不感兴趣的嗯了一声,想到什么,又出声:“去御花园。” 散散心似乎也不错。 “好嘞!” “摆驾御花园!” 周尧干脆闭目养神,吃饱喝足就犯困。 御花园。 满园繁花似锦,微风拂过,五颜六色的花儿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芬芳。 周尧睁开眼,面无表情的起身往园子里走去。 “这朵花是我先看到的!”一道颇有些刺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紧接着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陆宝林想要便摘去好了。” 没一会儿似是宫女在打抱不平:“才人!陆宝林明明位份比你低。” 那温润的声音似乎觉得无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 周尧顿下脚步探头望去,那人身高颀长,唇红齿白,眉如远山,一双眸子仿若星辰,穿着一袭云水色宫装,头上用一根木簪束起,鬓角落着一朵蓝色的小花。 她挑了挑眉,嫣然一笑:“此人便是御史中丞之子,尚归舟?” 张怀德望去,点了点头回道:“回陛下,确实是尚才人。” 他内心更诧异的是陛下不过让对方侍寝一次,居然能认出来。 贴身服侍的人都知道,陛下是选择性记忆,比如孙御女,郭御女,这些她是不会特意记的。 而眼前这个尚才人也不过与陛下见过两次。 周尧语笑嫣然:“他的眸子朕认得。” 说着迈步走了出去。 今日天气明媚,御花园之中远不止两位宫嫔赏花。 尚归舟正站在玫瑰花丛面前,让贴身宫女采摘着花瓣。 “夫人,玫瑰花瓣没想到居然还能做这么多吃的。” 尚归舟修长的指尖落在花瓣上,浅笑安然:“玫瑰花饼烤着吃更香,若是做酒,玫瑰露虽不醉人,但香甜的紧。” 周尧刚绕开陆宝林,听见这句话,搭话道:“玫瑰花茶美容养颜,缓解抑郁,很是不错。” 翠山正疑惑谁出声,抬头瞧见来人,连忙跪下行礼:“奴婢参见陛下。” 尚归舟也反应过来:“妾参见陛下。” 周尧抬手将他发间的落花摘掉,轻笑道:“起来吧。” 尚归舟起身低着头,却不敢看她。 “抬起头来,让朕瞧一瞧。” 尚归舟闻言淡淡一笑,抬眸看着她,眼底藏着欣喜和疑惑。 周尧抬手将自己鬓间的一朵菊花取下,转而插上尚归舟的鬓间:“当真风流倜傥,爱妃之性情当如这发间菊花,露湿秋香满池岸,由来不羡瓦松高。” 周尧拉起他,瞧着仿佛透过他瞧见画本之上的人物立在面前。 尚归舟抿了抿唇,眼里闪着细碎的光泽:“陛下,妾是太丑陋了吗?” 周尧盯着他看了半晌,才缓缓大笑,揽过他的腰,冲着他眨了眨眼:“确实太过丑陋,看的朕失态了。” 尚归舟失笑一声,微微低头,声音带着低沉的磁性:“没事,妾丑陋才能让陛下有好记忆,时常想起有这么一个貌若无盐的才人。” 周尧抬手支起他的下巴,啧啧了一声:“如今看来,倒是也颇有姿色。”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不知道尚才人可还有其他手段,能让朕记住?” 他目光里带了些柔情的意味,似是认真思索起来:“陛下倒是问到妾了,琴棋书画,淑妃,贤妃两位娘娘自是一绝,若论武艺,妾比不过令才人,不过妾倒是还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才艺。” 周尧兴致盎然的用拇指摩挲了几下他的下巴:“哦?” “妾略会一些厨艺,不知能不能笼络陛下的胃?” 那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仿若琴弦被拨动。 就在这时小椰子快步走过来,行礼轻声道:“陛下,巡盐御史求见。” 周尧放下手,往前走了几步,回眸看了他一眼,目光最后落在微扬的嘴角,语气有些遗憾:“朕有些要事,满园春色不错,值得一看。” 尚归舟理解一笑,行礼道:“妾恭送陛下。” 翠山瞧着离去的陛下,似是想说什么,但是看到自家夫人眼里的落寞之色,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尚归舟抬手触碰到鬓角的菊花,怅然良久。 陆宝林从远处赶来,瞧见他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忍不住酸了:“呵,尚才人见到陛下了又怎么样,还不是留不住。” 尚归舟懒得计较他的奚落,敛了思绪:“翠山,花瓣采的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陆宝林瞧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重重哼了一声:“凭什么连他都能遇到陛下,偏偏我不行!” 他愤怒的扯了手边的花,没想到手被玫瑰花刺扎破了手掌,血珠冒了出来。 山月瞧见他的掌心,惊呼一声:“啊,夫人,出血了,奴婢去拿药。” 陆宝林掏出帕子随意一抹,不悦道:“去花房搬几盆菊花摆在咱宫里。” 山月知他是瞧见尚才人鬓间的那朵菊花,行礼道:“奴婢明白。” 翠山提着花篮跟在尚归舟的身边,不解的看向他:“夫人,您位份明明比陆宝林高一些,怎么任由陆宝林拈酸吃醋。” 尚归舟扯了扯嘴角,微微一笑,叹了口气:“连你都知道他这是拈酸吃醋,我更没有必要计较了,他不过是心里气不过,越是不理会,他心里更气。” 陆宝林是他入宫以来,第一个对他有恶意的宫嫔, 准确来说只要谁得到陛下的恩宠,他都会拈酸吃醋,阖宫上下都是他的敌人。 这种容人之量都不曾有,这些年他的圣贤书也算是白读了。 翠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低头看着篮子里的花,兴奋道:“夫人,您是准备做玫瑰花饼吗?” 尚归舟侧眸落在花瓣上,唇角上扬:“一半做玫瑰露,另一半便做馅饼吧。”他顿了一下,抬手落在菊花上浅笑道:“做好之后,往永安宫送一份。” 他听得出陛下话中有深意。 翠山笑着抿了抿唇:“奴婢明白。” 第27章 受害者 乾清殿。 周尧踏步走进殿内,顺眼望见眼前一堆奏折,叹气端坐下道:“让他过来。” 张怀德躬身点头,转身离去。 “微臣,沈如山参见陛下。” 周尧看着跪在不远处的人,语气淡淡的:“起来回话。” 沈如山瞧着四十来岁,续着胡子,相貌儒雅,身材消瘦,一身官袍穿在身上多了丝稳重。 周尧端起茶抿了一口:“坐下说话。” 沈如山躬身谢道:“谢陛下。” 周尧拿过面前的奏折展开,直接问:“如何?” 沈如山微微躬身,侧身垂着头答道:“陛下上次提议制盐之法,臣亲自试验过,确实比老法产量高了不少,颗粒细腻。” 他露出微不可察的喜悦,微微抬眸继续说:“如今已经按照陛下之法实行,臣相信食盐紧缺一事会很快解决,让百姓也能购买的起。” 周尧提笔写了两个字朕安,随手放在一边,又拿起一本展开道:“如此甚好,食盐一事关乎百姓切不可懈怠,另外,朕还有一些想法,若是产量不错,届时可屯积一部分,以备不时之需,若还有盈余,对周边小国可以出售。” 沈如山闻言眼前一亮:“陛下高瞻远瞩,臣佩服,民间不可私自贩卖盐铁,到时仍需由官府交易往来。” “自然。” 两人又说了一些国事,乾清殿又只有她一个人在桌前。 周尧将余下不多的奏折处理完,趁着四下无人,伸了一个懒腰无奈叹了口气:“这皇帝还真的不是随便一个人能干的。” 她真的是无法理解,那些书里的皇子争抢这么一个破位子,图啥啊? 图五点多起床上朝?图看不完的折子? 张怀德侧头隔着帘子望了一眼,见她已经站了起来,这才轻声道:“陛下,尚才人的婢女送来点心。” 周尧脚步微顿,极缓慢地点了点头:“婢女?” “是。” 她笑容微顿,然后不假思索:“将东西递进来。” 这个尚归舟,居然不亲自前来,单单只遣个婢女送来? 翠山走进来的时候,周尧已经坐在桌前,对着她抬了抬手,侧眸望向她:“何物?” 翠山放下食盒,从里面取出散发幽香的玫瑰饼:“陛下,夫人做了一些玫瑰饼,特意遣奴婢给您送来尝尝鲜,希望您能提出改善建议。” 周尧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糕点整体泛粉红,外表色泽焦黄,显然是一片一片的花瓣裹着面粉,炸出来的。 她瞧着有食欲,开口夸了一句:“瞧着不错,尚才人有心了。” 翠山眼里带着激动,躬身行礼道:“夫人说,陛下喜欢便好。” 周尧抬手摆了摆手,等安静下来,她才拿起糕点品尝。 入口酥脆,带着淡淡的玫瑰花香,虽说油炸所成,却丝毫不腻。 她连吃了三块才罢休,端起茶抿了一口,抬手按了按发涨的头,轻声道:“梅梢。” 梅梢没一会端着新茶走了进来:“陛下。” 周尧支起头道:“朕记得均州此次进贡过一对玉壶春瓶,取出来赏给尚才人,春光乍泄,插花与此瓶尤配,”她顿了一下又说:“还有一只天蓝釉刻花鹅颈瓶,你亲自送去昌安宫。” 梅梢换下茶盏,欠身行礼道:“奴婢明白。” 周尧缓缓起身,晃了晃头,搭着她的手打了一个哈欠道:“朕休息会儿。” 不知怎的处理完折子,头有些发涨,想着不太严重,也没兴师动众的开口请太医。 梅梢扶着她,劝慰道:“陛下,您近日的午休时间都错乱,一心扑在朝堂之上,需得注意圣体安康。” 周尧满不在乎的拍了拍她的手,叹了口气:“嘉州蝗灾,不敢懈怠,朕恐这堆奏折稍有迟疑,嘉州百姓苦不堪言。” 梅梢熟练的替她更衣,眼里满是不忍:“陛下,快快休息吧。” 她拉过被子,捏好被角轻声道:“奴婢就在旁边守着。” 周尧疲倦的闭上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梅梢轻手轻脚的将窗户半掩,自己则坐在一旁的小榻上,拿过绣棚,继续低头绣着荷包。 周尧感觉眼皮沉重很快入睡过去。 轰隆隆! 轰隆隆! 一道惊雷炸响,将周尧从睡梦中惊醒。 梅梢连忙放下绣棚,靠近问:“陛下可是被吓到了?” 周尧缓缓坐起,随意摆了摆手,侧眸望着窗外,正巧看见闪电点亮了半片天际。 她低声呢喃:“春日的天气,当真变化多端。” 梅梢端着热茶坐在床边 关切问:“陛下可是要起?” 周尧端起一旁的茶抿了一口道:“现在什么时辰?” “酉时。” 周尧扯了一下被子,又顺着躺下去,闷声闷气 乏力说:“还早。” 梅梢近身伺候多年,对此已经见怪不怪,神秘一笑:“陛下睡着的时候,后宫发生了一件事。” 周尧一听缓缓睁开眼睛:“嗯?” 梅梢叹了口气讲述道:“是孙御女与陆宝林发生了一些争执。” 周尧闭目养神问:“什么争执?” 梅梢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陛下不是给尚才人鬓间簪花,以花喻人,这不陆宝林知道了,在御花园里准备摘花簪花,孙御女也恰好在御花园,正欣赏这菊花绿绮。” “一个想摘,一个觉得不能辣手摧花,”梅梢叹了口气瞧了她一眼,继续说:“陆宝林说话不中听,阖宫上下都知道,但孙御女也是一个较真的人。” 周尧默默听着,缓缓睁开眼:“然后呢?” 孙御女确实是个没心眼的老实人。 “然后,陆宝林说他不过是与陛下您吃了顿饭,就娇纵这般,最后让自己的婢女教训一番对方的婢女,孙御女气不过,两个人推搡起来,陆宝林直接被推倒,手也伤了。” 周尧一脸莫明的抬手摸了摸鼻尖:“陆宝林一下就推倒了?” 这么弱不禁风? 梅梢神情一怔,陛下的关注点还是一贯的不太一样。 周尧沉默片刻,又问:“那最后就不了了之了吗?” 她刚刚想象了一下两人动手的场面…… 有点好笑。 手无缚鸡之力的陆宝林,对上常年抡锄头的孙御女…… emmm好吧,有看头。 梅梢微微一笑:“最后陆宝林准备罚跪孙御女,当时淑妃娘娘正在御花园的亭子作画,听了这场闹剧,便做了主,陆宝林落得好大的没脸。” 周尧挑了眉,啧了一声:“淑妃是如何做主的?” 她的这位淑妃喜爱书画,鲜少掺和到这种纷争之中。 梅梢想到惩罚,不禁失笑一声:“淑妃娘娘,便让两人都跪在地上,最后让孙御女的婢女去冷宫折了一捧石楠花,让其插满了陆宝林的头。” 哈哈哈。 周尧闻言舒朗一笑:“石楠花?哈哈哈。” 宫中只有一棵石楠花树,是父皇当年的一位昭仪所种,起初是因为石楠花的药效,但因为她嗅觉不太灵敏,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后来重病去世,父皇当即将花移去冷宫,而和她同住的宫嫔也松了口气,这才有机会承宠,生下了两个小公主,便是诚安公主,佳晨公主。 周尧犹豫良久,掀开被子起身,疑惑问道:“那陆宝林怎的不曾来告状?” 不是最喜欢打小报告来着? 梅梢仔细替她穿上衣服,抿唇浅笑:“许是怕得罪淑妃娘娘。” 周尧抖了抖衣袖,轻轻一笑:“朕的这位陆宝林,整个后宫他不是都得罪光了吗?” 梅梢含笑却只能强忍着:“陛下,尚食局的人已经等待在外。” 陛下午膳未吃,当下正是吃晚膳之时,万不可错过了。 周尧微抬了一下下巴:“叫……”她顿了一下,瞥见窗外的电闪雷鸣,勾起嘴角,淡然而笑:“叫陆宝林来侍奉。” 她倒是想瞧一瞧这位阖宫上下都不待见的陆宝林 究竟能如何。 梅梢闻言原是一惊,瞧见她嘴角的浅笑,顿时明白了陛下的用意:“奴婢这就遣人去传召。” 与其说陆宝林被阖宫上下讨厌,其实算是他一人孤立整个后宫。 小椰子带着传召去的时候,陆宝林正顶着一头石楠花在用晚膳,听说是陛下见他,着急忙慌的开始梳洗,纵容外面电闪雷鸣,他仍然是一副欣喜的模样。 他妖娆的眉眼中含着盈盈的笑:“山月,你说我带这个荷包怎样?” 山月不着痕迹的用手帕捂着鼻子,脸上带着强颜欢笑:“夫人本身就很俊逸,如此这般就好。” 在她看来,石楠花的味道已经让人难受,若是再抹些头油和香粉,味道更加浓烈难受。 她实在不理解,为何自家夫人会觉得这花带着一股清香,实在是匪夷所思。 陆宝林开心的扑了粉吩咐道:“山月,你将本夫人的那件桃粉色的衣袍取出来。” 山月踌躇了一下,焦急的劝慰道:“夫人,陛下偏爱素色,不太喜爱艳色,您怎的反其道而行?” 陆宝林仿若未觉,轻笑出声:“那些俗物 天天穿着陛下喜爱的颜色,陛下怕不是早就看腻了,本夫人偏偏要要穿艳色,必定让陛下眼前一亮。” 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快快取来。” 山月咬了咬下唇,只能让小宫女将衣柜底部的粉色衣物取出来。 陆宝林抬手落在衣服上,眼里踌躇满志:“这衣料还是本夫人被抬入东宫之时,家中小娘捎来的,进宫之后才做出来,”他来回摩挲着,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如今可算是有机会穿给陛下看。” 山月嗫嚅的不知道说什么。 您高兴就好。 陆宝林收拾妥当,搭着山月的手走出来。 纵使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天气如此恶劣,陆宝林此刻内心欣喜若狂。 陛下终于记得他了。 山月撑着一把油纸伞,鞋袜已经湿透,连身上的衣物都带着湿意 紧紧贴着身体,十分的不舒服。 “夫人,永安宫到了。” 陆宝林抬手撑着山月的手,一脸倨傲的下了马车。 张怀德立在门口,看着他走过来,目光落在他身上,瞬间一滞,努力扯了一个笑意。 他突然嗅到一股泛着恶心的味道,屏息道:“见过陆宝林,陛下正等着您呢。” 陆宝林虽然针对后妃,但是也知道不能得罪陛下身边的老人,对着他笑了笑:“劳烦张公公通报一声。” 张怀德快步走进去,深吸一口气,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没一会儿,他走出来:“陆宝林,陛下让您进去。” 随着陆宝林走进去,张怀德眼角一跳,紧跟着走进去。 怕是会出事啊。 周尧正坐在饭桌前,慢悠悠的吃着菜。 陆宝林抬起手摸到鬓间的花,扭捏一笑:“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周尧正细嚼慢咽的吃着烤鸭,淡淡的奇怪味道飘来,她皱了皱眉,压住恶心的感觉,一双秀眉紧蹙着。 这是什么恶心味道? 陆宝林瞧见她的神情,一脸惊慌失措 急忙靠近她:“陛下您没事吧?您喝点茶顺一顺?” 随着陆宝林的靠近,那股淡淡的味道直接被她吸入。 yue! 直接压不住。 张怀德和梅梢几个婢女都被吓坏了,小椰子直接撒开腿冒雨去请了太医。 陆宝林紧紧抓着她,一脸焦急:“陛下,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妾好担心啊!” 恶心的味道,强烈桂花头油味,脂粉桃花味。 周尧一边作呕,一边翻了一个白眼。 梅梢瞧见他头上的花,顿时明白:“陆宝林,您怎的见驾还插着这花?” 陆宝林瞧见她提及花,抬手触碰了一下道:“自然是本夫人觉得好看啊,还有淡淡清香……” 他一脸不解的看着她们捂鼻:“此花扑鼻,你们为何这般?” 周尧用力将他的手掰开,颂菊明白她的意思,直接道:“快开窗。” yue。 几个婢女丫头也受不了,此起彼伏的yue了起来。 永安宫请太医的消息在后宫不胫而走,皇后听闻消息,急忙慌的冒雨赶了过来。 苏憬快步赶过来,率先闻到一股令人不适的汗臭味。 他稳了稳心神,看着太医切完脉走出来,担忧问道:“陛下现下如何了?” 太医提着药箱,叹了口气道:“娘娘放心,陛下是近日太过劳累,以至头晕脑胀,又经天气骤变,圣体着凉,不巧又闻见陆宝林身上各种花香,这才犯恶心,微臣已经给陛下施针,此刻已经睡下。” 第28章 皇帝还得加班 苏憬缓缓松开因为紧张而捏紧的拳头,懈下一口气:“本宫明白,弱柳送一送靳太医。” 他心头压着的石头因为太医的话缓缓放下,皱着眉吩咐道:“梅梢,去将殿中的龙涎香灭了,取些新鲜瓜果放在殿中,将几个窗户都打开通风。” 他转而目光不善的落在陆宝林的头上,语气带着冷意:“将陆宝林头上的花给本宫摘了。” 陆宝林跪着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一脸委屈:“娘娘,妾,并不知道陛下会这般。” 苏憬蹙紧眉头用手捂在鼻尖,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将陆宝林拖到外面去去味。” 这味道如此恶心,陆宝林压根闻不见吗? 陆宝林跪着,委屈巴巴的:“娘娘,妾不知道错在何处!” 小椰子和小枝子直接对视一眼,利落的将陆宝林架出去,用手捂住了陆宝林的喊叫。 梅梢做完一切,端着茶走进来,眼里带着愧疚:“娘娘请用茶。” 她身为贴身伺候的,竟然不知道陛下身体不适,实在是不应该。 苏憬端起茶,却并没有喝,声音带着威严:“陛下近日都不曾午休?” 梅梢连忙跪下来,头俯得低低的道:“回娘娘,近日朝政繁忙,奴婢等都劝慰过,陛下却说,若是因为她的疏忽迟疑,嘉州不知道多少百姓饿死……” 所以她们也就不敢劝慰了。 苏憬盯着她看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今日陛下怎会叫陆宝林服侍?” 陆宝林的为人,他可不信陛下不会不知道,今晚突然召陆宝林,实在匪夷所思。 梅梢垂着头将今日御花园的事说了出来,随后道:“陛下便召了陆宝林,奴婢也不知道为何。” 苏憬微微叹了口气,掀开茶盏抿了一口:“你且起来吧,将那些饭菜撤了,重新传膳,” 他悠悠搁下茶盏,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缓缓说:“将他带进来。” 陆宝林在宫中的所作所为他虽然知道,但是并未大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伤害到圣体,这事绝不能当做不曾发生。 陆宝林浑身湿漉漉的被拖了进来,跌坐在地上叫冤:“娘娘,妾真的不知道陛下为何突然这样,陛下现在如何了?” 他费尽心思的打扮自己,原本想着今日一举宠冠后宫,万万没想到陛下居然身体不适的犯呕。 苏憬垂了垂眸,兀自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落在他的粉色衣袍上,瞧见他连错在何处都不知道,脸色登时阴沉下来,冷声道:“陆宝林殿前失仪,禁足踏莎宫一个月。” “娘娘,妾冤枉啊!” 梅梢直接对小椰子两个人招手,两个人又将陆宝林拖了下去,殿中才彻底安静下来。 这陆宝林着实不是识时务者,陛下因为他这样,还敢叫屈? 苏憬缓缓起身,走进内殿,周尧正躺在床上,虽然熟睡着,眉头却依旧紧锁。 苏憬目光落在她眼底的乌青,眼里闪过心疼,走过去,抬手将她裸露在外的手放进去,又理了理被子。 他坐在床边良久,轻声叹了口气,嘉州蝗灾他也是刚刚知晓,陛下任用自家兄弟,显然是准备重用的前兆,蝗灾恐怖,陛下的这些举措下达,不知道是思虑了多久。 梅梢小声走进来,提醒道:“娘娘,尚食局的人来了。” 苏憬抬了一下手轻声说:“去准备吧。”说着自己轻声将陛下唤醒。 他原本是想着让她继续睡下去,太医却说她方才将晚膳尽数吐了出来,需要吃些东西补充元气。 周尧迷迷糊糊醒过来,抬手按了按眼角,瞧见是苏憬,脸庞却浮现笑意,拉过他的手道:“怎的惊动你来了?” 苏憬扶着她坐起来,往她身后垫了枕头,眉头舒展问道:“陛下现在感觉如何?” 周尧闻到一股清新的瓜果香,心头舒适不少:“倒是好了许多,那股恶心味道消失了。” 苏憬费力扯出一丝笑,怔怔冲她说:“太医说您身体疲劳,又风寒邪气外袭,遇到那股恶心味道,这才犯呕。” 周尧垂了垂眼,瞧见他眼底的担心,淡淡一笑:“倒是让你担心了。” 苏憬抓住她的手,神色倏然又寂寥下来:“陛下,朝政繁重,您万望要注意圣体啊,妾真的担忧您。” 周尧摩挲着他的手,噙着笑慢慢道:“过来替朕揉一揉头。” 苏憬眼底缓缓漫上笑意,拿过一旁的帕子擦拭了一下手,缓缓靠近。 周尧感受到恰到好处的按摩,舒适问道:“临川,陆宝林可还在外面?” 苏憬小心按着,听后垂眸沉默,良久他收敛笑意,眼底闪过冷意,但又思虑到陛下今晚召陆宝林伴驾,小心谨慎道:“不曾,妾方才小惩大诫过。” 周尧抬手抓住他的手,嗯了一声,脸上依旧是清淡的笑:“临川,你是朕的皇后,这些事你做主便好。” 苏憬闻言抿了抿唇,眉眼中含着感动的笑:“妾会处理好这些,不会让陛下您烦心。” 皇后是大晟的皇后,更是她周尧的妻子,她从未动摇过,让后宫哪个后妃可以越他去。 周尧失笑一声,突然倾身下来,柔软的唇瓣在他的额头轻轻一吻,苏憬良久才缓过神,顿时面红耳赤。 苏憬被吻得脸含羞涩,连忙打岔:“陛下,该用膳了。” 周尧抬手抚上他未作粉黛的俊脸,扶着他的头,又亲了一口:“是让朕吃这个吗?” 她嘴角含笑,默了一下评价:“确实味道不错。” 苏憬被她撩的,张口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整张脸都羞红:“陛下惯会打趣妾,妾说的自然不是这个。” 周尧抬手缓缓擦掉他脸上的口脂,心情愉悦道:“给朕更衣。” 苏憬见她放过自己,轻轻再次嘱咐道:“陛下,近日嘉州蝗灾,您定然是十分劳累,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周尧掀开被子起身,穿上衣服,良久扯起一丝无奈的笑:“朕明白,身体是本钱嘛,对了,苏均前往嘉州是朕有意为之。” 她可是想多活几年的,不然累死累活的上朝,还没有享受生活,结果累死了,那多不值当! 苏憬自然明白其中的门道,有了政绩,回京便会有重用的机会。 他仔细理着衣服,轻声道:“陛下您高瞻远瞩,妾深处后宫,不可干政。” 周尧闻言扬起嘴角,淡然而笑:“陪朕用膳。” 苏憬任由她拉着手走出去,果香味若隐若现的传来,对着尚食局的人点了点头。 一道道膳食被打开盖子,香味散开,虽不多,但也有八个菜。 苏憬扶着她坐下,又将婢女遣了出去:“陛下,您先喝点银鱼粥。” 周尧抬手接过道:“你随朕添点,一人用膳没意思。” 苏憬侍奉这么久,自然也能揣摩出她的习惯,抬手给自己盛了一碗粥:“陛下,妾想过,此事虽是淑妃引起,但起本意是为了惩罚陆宝林孙御女一事,便只训斥了几句……”他说着抬眸小心看了她一眼。 周尧知道御花园那件事,用勺子搅了搅,垂眸落在面前的那道黄焖鱼翅,语气平淡:“此事与淑妃无关,无端让他挨了一顿训斥,实在不该,” 她默了一下,对着不远处的婢女道:“梅梢,将库房里那方贺兰砚送去淑妃那。” 这道菜看着不错…… “奴婢这就去。” 周尧抬起手,往旁边那道鼓板龙蟹探去,不紧不慢地说:“临川,此次蜀地上供了两匹布料,明日朕让张怀德给你送去,适合春日,你做成衣裳,朕觉得甚美。” 苏憬讶了一下,眼里藏着几分笑意:“妾谢陛下赏赐。” 他听说过这此次蜀地只上供了两匹新织法锦缎,据说一寸一金。 他缓缓坐下,犹豫了一下道:“陛下,妾只拿一匹便成,妾听闻蜀地工匠,不眠不休,一月才能织成一寸,实在难得。” 周尧略意外的看着他,不着痕迹的往黄焖鱼翅探去。 不错不错! 周尧不满的挑眉:“你是朕的妻子,拿两匹锦缎怎么了?况且大晟倒也没有这般穷,需要皇后让出一匹锦缎。” 苏憬闻言抿了抿唇,有些懊恼不已自己,不应该突兀的多嘴。 周尧丝毫没有被影响心情,冲着他笑了笑:“这道黄焖鱼翅不错,临川你且尝一尝。” 她抬手将这道菜往他面前推了推。 苏憬缓缓一笑,听着她的话尝了尝,眉梢微抬:“陛下所荐确实不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吃完了这顿饭。 最后苏憬自然被留了下来。 周尧沐浴走出来,瞧着案桌上不知何时摆了十来本折子,长叹一声。 皇帝还得加班! 梅梢躬身道:“陛下,张公公递过来的,说是事关嘉州。” 周尧恍然,自己确实有叮嘱过张怀德,事关嘉州,必须第一时间递上来。 她端起茶抿了一口,放下道:“笔墨伺候。” 梅梢见她似是想批阅奏折,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听话的将墨块取了出来。 苏憬换好衣物,走出来就瞧见她端坐在书桌前看奏折。 眼底闪过一丝愕然,他一直知道陛下勤勉,一般都会尽快将折子处理完,这个点还有折子,八成就是事关嘉州的急奏。 周尧正提笔写下建议,看到他的时候眼眸一亮,笑了起来,对着他招了招手:“过来。” 苏憬躬身瞧见她的字,眼里闪过惊艳之色:“陛下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周尧并未搭话,而是轻笑一声。 能不好吗? 一天这么多奏折,跟练字似的,不好才怪。 周尧舒出一口气,感慨道:“还好朕预先让各州囤积了一部分粮,嘉州此次赈灾也十分及时,并没有出现暴动,但灾情却与父皇驾崩前的那场蝗灾更加严重。” 苏憬在旁边替她仔细研墨:“陛下,嘉州如此严重,可涉及到临边的州县?” 他仍然记得先皇在位的那场蝗灾,涉及了整整三大州,那年几州颗粒无收,不少百姓只能吃草根树叶。 周尧在奏折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建议,随手递给他道:“你且看一看。” 苏憬神色一怔,停下研墨的动作,一脸疑惑的看着她:“陛下,后宫不得干政。” 周尧展开另一个奏折,头也不抬:“苏均的折子。” 苏憬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犹豫了一下,还是展开。 确实是家弟的字迹。 奏折里面细细描述了嘉州现在的情况,又写了陛下下达诏令执行情况。 陛下在旁边批注写着,针对嘉州灭蝗运动的具体措施,以及为了来年的防患未然。 看着一项项举措,苏憬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意。 陛下的这些举措与往年的赈灾方式全然不一样,他都有些自愧不如。 他暗自想到,既然陛下愿意让他看这份奏折,自然也不会介意他问这上面的内容,小心斟酌道“陛下,妾有一处不解。” 周尧提笔顿住,望向他:“何处?” 苏憬将奏折递过去:“此处,陛下让家弟不光灭蝗,甚至还要将农田进行多次翻土燃烧?” 周尧眉眼浅淡:“蝗虫的虫卵都在土壤之中,除恶务尽,自然多几次效果更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苏憬恍然大悟也笑起来:“妾明白了,那“蝗乃壁飞,夜必赴火”陛下是让家弟采取火烧的办法 将蝗虫烧死?” “临川聪明。” 苏憬闻言不好意思的一笑:“陛下休要打趣妾了,陛下的举措,妾是五体投地的,自己断然是想不出这么多举措下来。” 周尧继续落笔,英气的眉眼弯弯,下笔有神。 苏憬垂眸,他鲜少瞧见陛下处理奏折的时候,没想到是这般傲然,举手投足间透露着自信,天下都在她的笔下。 周尧将几本处理完,起身将苏憬的细腰揽住,一同走进了内殿。 “陛下,您近些日子便是这般劳累吗?”苏憬眼里带着担忧,低低的说。 周尧笑笑:“天灾人祸,朕也没办法,这不,临川来当解语花嘛” 苏憬脸色含羞,别过头道:“陛下,妾才不是,而且,陛下现在圣体尚未痊愈……” 周尧拥着他,手不老实的落在他的臀部,轻轻拍了拍:“还是这个手感。” 真弹呐。 苏憬忍不住轻嗔了声,微微垂着头:“陛下,您欺负妾。” 他不说还好,周尧更加肆无忌惮的,抬手摸了摸,她嘴唇贴近他耳畔,隐隐笑道:“读书人的事,能叫欺负?这叫行房之乐。”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烫意,苏憬不好意思的低低在她耳畔说:“陛下就是欺负妾……” 周尧让他坐到床榻上,将他直接推倒,眸子里却是琢磨不透的笑意:“那朕让皇后知道,什么叫欺负。” 第29章 宋家有难 宽衣解带,素手落在白净的脖颈上,渐渐下滑,衣料丝滑,直接将他健硕的身材显露了出来。 他的腹部线条优美,紧致的腹肌线条,虽不及令才人的八块,但更具有性感,让她移不开眼。 她就喜欢这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男人! 窗外春风带着寒意吹过,殿内却热情似火,红烛雀跃。 叫了两次水之后,周尧安静平躺在床上。 苏憬侧眸望着床边的红烛,紧紧靠着周尧,清润的声音带了一丝嘶哑:“陛下在想什么?” 周尧抬手主动揽过他,声音平静:“宋家该敲打敲了。” 苏憬靠着她的肩膀,沉默了许久道:“宋太傅门生众多,不少朝臣师出自宋太傅。” 周尧恍若没有听见,沉默了良久道:“歇息吧。” “好。” 苏憬起身将床帐放下,拉过被子,贴着她靠下。 周尧却暗自思虑另一件事。 青山书院建立之后,孟国和云国私底下派遣了不少暗卫入大晟,此次嘉州一事,背后也有他国催动的手笔。 清晨。 周尧面无表情的踏入乾坤殿,抬手悄悄打了一个哈欠。 该死的卯时上朝啊。 随着高呼的群臣声渐渐平静下来。 “臣有本启奏!” 周尧屁股还没有坐热,顺眼望去,见是礼部尚书李昭平,垂了垂眸:“奏。” “臣要奏宋太傅之子,宋伟明,僭越之罪!臣有证物在手,”说着从衣袖之中掏出东西,朗声继续说:“陛下,臣手中之物,乃是上供之物,庐山云雾,宫中尚未有,宋家乃至姨娘都用上了皇家特贡!” 此言一出,哗然一片。 张怀德从他手里接过茶,奉过来。 宋岩闻言眼角一跳,沉默的瞥了一眼礼部尚书,握着笏板的手一紧,没想到这件事就被人捅上了大殿。 周尧握在指尖把玩了一会儿,沉声道:“宋尚书可有什么话说?” 宋岩听见高座上的那道声音,心里一沉:“陛下,此事臣并不知晓,而李大人所说的庐山云雾,臣也不曾见过,太傅生辰那日,宋大人供给诸位宾客的香茗,乃是上等的大红袍。” 他跪的笔直,声音不卑不亢:“在场的许多大臣也曾饮用过,臣不知李大人如何得知宋家敢用此等僭越之物。” 周尧静静听着,目光不着痕迹的落在他的身姿上。 李昭平听着他的诡辩,冷笑一声:“陛下,宋尚书不愧是刑部的,这口才实在是了得,臣实在佩服,” 他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但是臣手里有宋伟明找茶商购买的凭据,我们可以对字迹,” 他轻笑一声继续说:“哦,宋尚书,若是说字迹可以模仿,无妨,那茶商已经带在殿外!” 周尧抬手将茶丢下高座,低声喝道:“将人带进来。” “嗻!” 茶商显然是第一次面见这么多大官,一路走来,身体都是哆哆嗦嗦的。 ““草民曹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周尧闻言嘴角扬起淡淡一笑,这怎的很像画本子的戏码。 宋岩静默许久,再次开口:“曹安,你可知庐山云雾乃是皇室贡茶?贩卖贡茶,其罪可不小。” 周尧不得不佩服宋岩此举,目光直直地看着他,淡漠中带着一丝兴趣。 若是曹安敢承认是庐山云雾,那么他也会获罪,若是抵赖非庐山云雾,那也可解宋家危机。 曹安明显被这句话吓到,声音颤抖,头压根不敢抬起来:“草民……草民……”豆大的汗水从鬓角流下,一时之间不敢说任何话。 李昭平自然不可能让宋岩三言两句策反,讥讽道:“宋尚书此言,是在吓唬证人吗?售卖之罪难道大过宋伟明的僭越之罪?大过欺君之罪?”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侃侃说:“怎么 宋大人作为刑部的尚书,大晟律令还不甚清楚吗?” 宋岩微微躬身,声音清朗:“陛下,臣自然清楚,而正是清楚,所以更想调查其中的往来,绝不让人蒙冤,也不让坏人猖獗。” 周尧垂了垂眸,声音略沉:“曹安,那张凭据可是你亲笔所写?” “你是否对宋伟明售卖过庐山云雾?” 曹安双腿发软,颤抖的看着递过来的收据,良久点了点头,哆嗦道:“皇上,确实是草民所写,但草民并不知道宋伟明是哪位大人。” 汗水滑下,他甚至不敢抬手拭去。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茶商,居然牵扯到京中的这些大人。 周尧垂头看着自己的手,一言不发,一时间整个大殿都陷入了沉默。 直到张怀德朗声道:“陛下,宋大人带来了。” 周尧漫不经心的按着自己手上的笔茧,嘴角含笑,语气却十分轻慢:“带进来。” 随着她的话落,众位大臣也屏息以待。 宋伟明身高颀长,身穿玄色云锦长袍,身材略有发福,续着胡须,一双眼睛带着几分惶恐不安。 “微臣,宋伟明,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李昭平眼里藏着戏谑,率先发难:“曹安,你可识得此人?可是与你购买茶之人?” 曹安闻言侧身望去,一脸激动:“对,就是他,问我有没有什么好茶!” 宋伟明仿若不认识他一般:“你是何人?怎的认识我?我何时与你购买过茶?” 曹安见他不承认,身体气的发抖:“你那天悄悄遣人找我问,有没有什么好茶,然后找我买过不少好茶!” 宋伟明神色自若,轻笑一声:“大千世界相貌相似的人绝不是少数,你如何判定那个人就是我?” 他正色道:“陛下,微臣不认识此人,也不知道什么购茶之事,愿陛下还臣清白!” 李昭平被他气笑了:“宋大人是说,凭据上的字迹也不是宋大人的?” 他昂着头一脸坚决:“陛下,臣恳求,验字迹!” 宋岩跪着,余光看向自家二叔,轻声叹了口气。 那日生辰宴确实二叔糊涂的用了庐山云雾,但是他以为这件事处理的及时,并没有让其他的大臣知道,结果私底下询问,万万没想到,二叔糊涂的给京中大臣送,还给后宫送! 真的是嫌脑袋不够掉的。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听见高位传来清浅的声音:“验。” 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张怀德招手让人准备笔墨纸砚,静待的看着宋伟明:“宋大人,您请。” 宋伟明迟疑的看向一旁跪着的宋岩,眼神示意,他却恍若未觉跪的笔直。 数百道眼神落在他身上,他只能艰难接过笔,手已经颤抖。 礼部尚书李昭平显然不想放过他:“那就劳烦宋大人,写与凭据上面一样的字,好让陛下对比。” 宋伟明写完字,心如死灰的跌跪在地上:“陛下,臣冤枉,臣真的不知道贡茶啊!” 周尧看着比对字迹,眼神凌厉:“宋伟明你可有什么辩解的?” 宋伟明匍匐,声泪俱下:“陛下,臣有错,确实有购买过茶,但是真的不知是庐山云雾!” 他当时只想带点好茶回京,谁知道居然买到了庐山云雾! 庐山云雾谁不知啊,重臣还能被陛下赏赐,他一个州里的官,哪里有机会尝。 周尧神色倏然沉下来,淡淡垂眸,斟酌很久才道:“既已认罪,念在老太傅为大晟鞠躬尽瘁的份上,宋伟明杖三十,流放岭南,曹安售卖庐山云雾,虽不知实情,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三十,判牢狱一年。” 随着她的话音一落,已经有禁军将两人拖了下去,架在乾坤殿门口,开始杖打。 宋岩垂下眸子,心里暗叹一声。 陛下到底还是给了爷爷一个体面,没有牵连整个宋家。 一时间众位朝臣心思各异。 周尧出了乾坤殿,春风拂面,不远处鸟鸣声叫不绝,心情十分愉悦。 只要下朝,她都开心。 张怀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低声浅笑道:“陛下,春光乍泄,园子里也热闹了不少。” 周尧脸庞浮现笑意,一边走一边问:“园子里有什么乐事?” 张怀德微微挑眉,躬身笑:“确实有一桩,萧昭仪在园子里筹办了一个赏花宴,宫外不少的官宦子女都来赏百花。” 周尧垂眸看了看身上的衣物,淡淡道:“嘉州的折子送来了吗?” “送来了。” 周尧嗯了一声说道:“回永安宫,”她顿了一下又说:“传尚才人伴驾。” 张怀德脸上带着笑意,扶着她坐上步辇:“摆驾永安宫。” 尚才人刚从昌安宫回来没多久,小椰子脸上带着喜色走进去:“才人大喜,陛下召您伴驾。” 尚才人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转而笑了笑,冲着翠山点头。 翠山喜滋滋的递了一个荷包,笑着说:“公公辛苦,才人请您喝茶。” 小椰子熟稔的收入衣袖,笑着说:“多谢才人。” 尚归舟施施然站起来,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衫,想了想道:“翠山,将那件艾背绿色的衣裳出来。” 翠山看着他身上的湖色,眼底闪过惊艳之色,但还是快步走进去取来。 尚归舟换好衣服,脸上不施粉黛,头发用竹簪束起,身上挂着一枚翠色的玉佩,腰上佩戴着玉兰荷包,里面装着干花,行走间带着兰花幽香。 他到达永安宫的时候,周尧正在用膳。 “妾参见陛下。” 周尧微微颔首,正细嚼慢咽春卷。 她沉默了一会,抬起头亲切问:“用膳了吗?” 最好没吃,能和她作伴。 独自吃,旁边站着人时刻盯着她,干饭实在放不开。 尚归舟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浅浅一笑,声音温和:“妾还不曾。” 周尧一听,热情对着他招了招手:“张怀德,添副碗筷。” “是。” 不得不说,皇家御膳,味道还是不错的,能让她操碎的心,聊表安慰。 她低着头喝汤,微微抬眸道:“那日做的玫瑰饼,朕尝过了,味道不错。” 是真香! 尚归舟听后垂眸,扬起笑意道:“陛下可有改善意见?” 一般宫妃送进永安宫的食物,大多数是进了服侍的宫女太监嘴里,没想到陛下真的尝了他做的玫瑰饼,心里一暖。 周尧抬手夹了一块鸡肉,缓缓说:“味道清香,无错可挑,不过,”她顿下手,带着笑意看他:“朕年少时翻阅过一本典籍,里面记载了一道美食,爱妃可尝试一做。” 尚归舟微微侧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周尧戳了戳碗里的鸡肉侃侃而谈:“熬制香料汤汁,将整只鸡腌制并裹上面粉,然后炸至金黄色,外酥里嫩,肉质鲜嫩。” 尚归舟颇有兴趣道:“陛下所说的香料有哪些呢?” 周尧微微挑眉:“无外乎,砂仁,桂皮,八角,丁香,白芷,香叶,草果……至于多少量,朕却不记得了。” 周尧能清楚记得这些,得益于前世学的就是中药,那时心血来潮做炸鸡,买了这些香料。 没想到如今还能用上。 尚归舟暗自用心记下,粲然一笑:“陛下好记性,时隔这么多年,尚且还能记下这许多香料,妾自愧不如。” 周尧听见他拍马屁,也听的舒心,暗自思量,啥时候让他做薯片,批折子的时候也能嚼一嚼。 完美! 周尧心情愉悦的主动给他夹菜道:“听闻今日萧昭仪筹办了一个赏花宴?” 尚归舟微微点了头:“确有其事,妾已经收到了宴请,陛下要去吗?” 周尧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政务繁忙。” 懒得去,不想做戏。 两人吃完早膳,周尧便前往乾清殿处理政务,尚归舟则在一旁帮他研墨。 晌午。 周尧从奏折之中抬起头来:“归舟,将旁边放的几本奏折拿过来。” 这是方才张怀德递过来的加急奏章。 尚归舟懂事的什么也没有问,而是坐在一旁看书,时不时起身帮忙取东西。 周尧叹了一声展开,原来是御史大夫王焕的奏折,嘉州的蝗灾得到显着的效果,安抚好了百姓。 她由衷开心道:“好啊,嘉州可算是有好消息了。” “陛下可是嘉州之事?” 周尧抬手揽过他的腰,让他坐在腿上道:“是啊,不负众望。” 尚归舟微微靠着她,他在她的眼眸里沉溺了一瞬:“陛下,您该用晚膳了,晌午觉也不曾睡。” 周尧捏了捏他的手:“哈哈,听爱妃的。” 她抬手摸了摸衣料下腹部的传来的坚硬触感,淡淡一笑:“走,陪朕午睡。” 尚归舟冲着她盈盈一笑,缓缓起身。 周尧将手头的几本快速处理好,拉着他的手走进内室。 尚归舟自从进宫之后,不曾争宠,但是也被教养嬷嬷嘱咐过如何服侍。 床榻上,周尧侧身看着身穿寝衣的尚归舟,抬手抚上他的眉眼:“以前不曾发现,爱妃的眉眼这般好看。” 尚归舟被她一句话,撩拨的耳垂泛红,一双桃花眼也是脉脉含笑,他贴近她耳畔隐隐笑道:“陛下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 周尧闻言噙着笑:“朕也这么觉得。” 选妃肯定就是选好看的,身材好的,这样才能心情愉悦。 尚归舟嘴角微扬:“陛下如此自信,妾喜欢。” 她眸光温和,像是清澈见底的清水。 周尧被他从身后抱着,温热急促的呼吸就在耳后 抬手揉了揉他的长发:“休息吧。” 第30章 恶心戏码 两人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单纯的午睡。 周尧醒来动了动,一旁的尚归舟便惊醒了。 他低垂着眉睫开口:“陛下,妾替您按一按身子?” 周尧不禁欣慰,自家这位尚才人提到她的心坎里了,抬手捏了捏他的俊脸,缓缓趴下道:“爱妃心细,有劳了。” 尚归舟嘴角微微上扬,跪坐在她身体侧边,不轻不重地按压道:“陛下,前朝之事,妾不懂,若是您有什么想吃的,妾可以给您做。” 周尧趴着摩挲下巴,好吃的? 那多了,烧烤,炸鸡汉堡,还有辣条! 尤其是辣条,真的是,想想就流口水。 批折子的时候来一根,啧啧啧,她无法想象有多美好。 良久,周尧被他按摩舒服,起身道:“替朕更衣,晚上朕来你宫里吃晚膳。” 不方便让尚食局做的,一一都能实现啊。 尚归舟那双眸子倏然一亮,眸光温柔:“妾会等着陛下的。” 这后宫之中,陛下凡是决定去谁宫里,鲜少失约过,除非紧急大事,不得不先处理。 尚归舟仔细替她穿好衣物道:“那妾做几道时兴的菜肴,到时候陛下您尝一尝。” 周尧自然同意,遣了张怀德亲自送他离去。 乾清殿。 水果自然散发出幽香,她将最后一本折子处理完,忍不住掰了一根香蕉吃起来,嘀咕道:“嘉州一事,可算是有点好消息,青山书院一事也在有条不紊,只是有一件事,至今还没有好消息传来……” 她随手将香蕉皮丢一旁的篓子,沉声道:“玄一!” 随着她的话音一落,一个人影直接出现在面前:“陛下。” “朱云澈一事,可有深挖出什么线索?” 那个和她宫嫔野合的狗男人。 玄一低着头沉默了一瞬:“陛下,玄二查了下去,似乎与云国细作有关,但是线索就断了。” 云国? 周边的几个小国,若说孟国随意拿捏,这云国和周国算是略有实力。 云国的皇帝叫楚垚,也是刚继位没几年的新帝,继位以来,大刀阔斧的改革,让云国有点兴起之象。 玄一抬眸,瞧见她默不作声,心里惴惴不安道:“陛下,属下会尽力调查清楚!” 周尧支起头随口道:“最近几国可有暗动?” “陛下,孟国宴请了其他两国的国君。” 这孟国被三国夹击,居然还敢蹦跶? 周尧仍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跳梁小丑不足为惧。”她顿了一下:“可定了什么时候?” “三月之后。” 她暗自思量道:“三月之后……清丰县是孟国与大晟的纠纷之地,前几日玄三递过来的消息,朕让寻的铁矿山就在清丰县内……你私下领着朕的诏令,领三千铁甲军驻扎在清丰县的二十里外,下月再暗遣三千汇合。” 有必要恶心一下那几个小国。 她神秘一笑:“会面之时,你让守将王天成,将清丰县的铁矿周边夺了。” 水清怎么能浑水摸鱼。 玄一垂头思索:“陛下,您的意思是试探试探?” 周尧端起冷茶看了一眼,还是抿了一口:“不单如此,给他们一个个警醒警醒,谁才是大国。” 顺便还能夺一座铁矿,何乐而不为? 若是他们集结攻打大晟,那是再好不过了,正好师出有名,朝野那些老匹夫也没有话说。 “属下明白!” 周尧抬手将自己信物丢在桌上道:“时刻注意三国动向,有异动,即刻上奏。” 玄一拿过玉牌,快速消失。 殿内一时间安静下来,良久喊道:“张怀德。”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张怀德快步走进来:“陛下。” 她起身想起什么道:“众妃都在御花园?” 张怀德见她问这个,躬身应答:“是,今儿萧昭仪娘娘,在园子里设了一个赏花宴,宫外的命妇携着子女都来参加了,其他娘娘自然也在园子里。” 周尧暗叹一声,得,这下不得不去了。 张怀德近身伺候许久,自然也懂得察言观色:“陛下,如今御花园里百花齐放,您刚处理完政务,可去放松放松?” 周尧想了想道:“御花园旁可是宋才人所住的梨花苑?” “陛下,梨花苑是离御花园最近的住所。” 周尧将冷茶悠悠喝完,不急不缓道:“出去走一走吧。” 张怀德一时之间不明白她到底往哪处去,但自然的跟上去。 周尧一路上走走停停,俨然一副踏春的模样,心里却在暗自思量宋才人一事。 那日选秀之时,她瞧见宋才人便知晓宋家的心思,按照惯例侍寝一次之后,她故意冷落了他。 无外乎宋家在朝堂的势力盘根错节,她压根不可能让宋家的人能独得恩宠。 此次虽然只拿宋伟明开刀提醒一二,牵连宋家二房一支命脉,宋才人是三房的嫡子,到底都是宋家人,同气连枝。 她暗暗想到,不知不觉就走到梨花苑附近,四周种了不少梨树,枝头上开满白色小花,繁花似锦,洁白如雪,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陛下,这梨花开的真美啊!”张怀德忍不住感叹。 周尧抬眸望了一眼,缓缓道:“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春风且莫定,吹向玉阶飞。” 她抬手够了一支,拿在手里把玩。 不远处突然传来争吵声,还是男人的声音。 周尧挑了挑眉,抬手阻止张怀德跟上来。 果然后宫瓜最多。 宋才人身边的婢女正提着花篮,面前站着一个长相俊逸的男人,身高比宋才人略低,一双丹凤眼里全是不屑:“宋才人还有心情采花呢,你家二爷不都流放了,你连点同理心都不曾有,还妄想抛头露面参加赏花宴?” 他身旁站着一个男子,模样清秀,声音却带着谄媚:“禧昭仪娘娘,您呐,没必要和这么一个不得宠的才人计较,我们还是去参加赏花宴吧。” 禧昭仪一双剑眉横卧在深邃的眼眸之上,身穿靛青色衣袍,腰间系着一块翠色的玉佩,身材修长,宛如翠竹般挺拔。 他继续讥讽道:“宋未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年少才情精彩绝伦,次次压过我又如何?入了宫,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才人。” 周尧躲在暗处,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她这个禧昭仪不是抱病吗?还特意出来踩一脚宋才人。 宋未照闻言神色如常,仿若没有听见。 而他这般态度,更加惹怒了禧昭仪:“呵,宋未照,你这副模样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恶心!”说着抬手扶了一下鬓角的兰花,声音带着冷意:“张宝林,给本宫好好教训教训宋才人,让他明白,什么叫规矩!” 张宝林神色一怔,一副惶恐的样子:“娘娘?” 宋才人的位份还在他之上。 禧昭仪显然不怕,居高临下道:“宋才人冲撞了本宫,掌嘴三十,”他眼神带着威胁看向张宝林:“嗯?” 张宝林畏畏缩缩,还是抬手扇了过去。 啪啪! 宋未照跪的笔直,神色自若,反倒是一旁的婢女哭了出来。 打完巴掌,禧昭仪仿若还是不满意,低头踢了一脚花篮,将花瓣全踢了出来:“忍冬,你就站在这里替本宫监督,跪到太阳下山为止。” 说着领着张宝林,浩浩荡荡的往御花园走去。 周尧靠在一块石头上,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自己这禧昭仪侍寝的时候,不是极为风情,声音低沉好听? 这? 夹的吗? 第31章 什么叫规矩? 宋未照无声的跪着,一旁的贴身侍女带着哭腔问:“夫人,您没事吧?” 宋未照神情松动,对着她微微一笑,声音清冽,恍若一汪泉水流过:“远山,我没事,倒是连累你了。” 远山拼命摇着头:“都怪奴婢,不该提议您出来摘花。” 宋未照轻声一叹:“如今宋家失势,以后这种情况会更多的,到底是我连累你了。” 远山啜泣了一声:“夫人,您为什么会得罪萧昭仪啊?” 听见远山提及禧昭仪,他神色无奈:“少时他与我同在书院读书,那时我的功课不错,他次次都在我之后,后来他得知我是京都宋家的,便极为怨怼自己出身不好,经常带领其他学子向我发难,后来这事被父亲知道,训斥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在州里任职,听闻这件事后,罚他跪了几夜祠堂,自此更加怨怼于我。” 他顿了一下,抬起红肿的脸,眼神黯淡下来:“后来先皇亲自来越州巡河,他入了先皇的眼,便被送入东宫。” 远山气愤的捏紧拳头,但是想到自己什么也干不了,不甘的松开了手。 周尧立在一旁,兀自抬手摩挲着下巴,恍然想起往事,父皇确实去了越州巡河,苦恼她一心扑在政务上,带了三个少男回京。 那日他甚至亲自来东宫,带着画像让她必须选一个,当时处理政务焦头烂额,在三个画像之中,随意指了一个。 那就是如今的禧昭仪。 周尧暗自唏嘘一声,没想到禧昭仪与宋才人之间还有这般渊源。 不过听着怎的觉得禧昭仪未免小心眼子了吧,不就是学业厉害一点,还怨怼别人,活久见。 纵观她看画本子经验,这种叫欢喜冤家,两人之间互相看不对眼,结果只能自己欺负,关键时候就会拉一把。 现在的事实:仇人就是仇人。 她无奈耸了耸肩。 张怀德迟迟不见她,心里担忧的寻了过来。 周尧听见脚步声,抬眸瞧见他走过来,领着他往旁边绕了一圈,从宋才人的背后出现。 做戏得做全套,就这么突然出现,未免让人多想。 张怀德看见她顿住脚步,顺眼望去,皱了皱眉:“奴婢去问一问什么情况。” 周尧摇了摇头,迈步径直走了过去。 张怀德刚靠近的时候,就瞧见禧昭仪身边的忍冬,语气不耐:“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恍然转过身,瞧见身穿姜黄色衣袍的女子傲然立在中间,头上赤金游龙头面,腰上佩戴着二龙戏珠的田青玉的玉佩,挂着一个绣有竹子的荷包,一双清冷的眸子正带着探寻之意。 禧昭仪的婢女忍冬,率先反应过来:“奴婢参见陛下。” 宋才人主仆也后知后觉的跪拜。 周尧垂眸落在宋才人的身上,声音略沉:“免礼,怎的跪在这里?” 禧昭仪当真是想让宋才人出丑,今日宴请宫外的命妇,只要被其中一个瞧见,就会传出去。 宋才人的婢女一脸激动的准备诉苦,却被自家才人阻止:“陛下,妾不懂规矩,冒犯了禧昭仪娘娘。” 周尧抬了抬眸,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不悦的皱了皱眉,这张宝林手这么黑,这张俊脸都被打肿了。 周尧听他口气并没有告状的意思,多了丝欣赏,迈步走近扶起他,声音带着冷意:“犯了什么错,也不应该这般掌脸。” 宋才人膝盖处传来阵阵剧痛,强忍着起身,脸虽然肿着,那双眸子却十分灵动:“谢陛下关心,妾没事。” 周尧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感觉到他脸色僵了一下,随即他抬起头露出一个有些难看的微笑。 她安慰的握着他的手,将目光落在忍冬身上:“你说,到底因为何故?” 刚刚躲在暗处,前面怎么吵的,她却也不知。 忍冬支支吾吾的不敢说,一旁忍了许久的远山终于是忍不住了:“陛下,我家夫人今日出门是想采些梨花,做些梨花酒,不想遇到禧昭仪娘娘,娘娘看见夫人采梨花,说夫人上不得台面,只喜欢这些庸俗的花,于是就……” 周尧握着宋才人的手,只是挑了挑眉,一双眸子微眯,语气轻缓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怎的,禧昭仪是对朕不满吗?” 她刚刚还兴致盎然念了首诗,可不就是打她脸。 跟陆宝林一样蠢笨无脑子。 她垂着眸子,语气十分轻慢:“回去告诉禧昭仪,抄一百遍宫规送去昌安宫,让他知道,什么叫规矩。” 语罢,拉着宋才人往梨花苑走去。 宋才人的相貌在这后宫之中算不得翘楚,但胜在心性如竹,其坚韧如石,傲骨如山。 宋才人此刻一脸茫然,他已经预料跪到下午,没想到会遇到陛下,更没想到陛下在这个节骨眼救他,还亲自送他回梨花苑。 周尧侧头淡淡吩咐道:“去给你家夫人取些伤药来。” 宋家如何敲打是她的事,属于朝政,但是禧昭仪因为宋家的事,无辜牵连宋才人,是她不能容忍的。 远山闻言忙不迭的跑去取药。 踏进梨花苑,宋未照的殿内有许多手工制作的物件,十分小巧有趣。 远山取来药,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处理膝盖,宋未照清秀的眉间皱起了一道浅川。 周尧抬手拿起一个花灯,饶有兴致地说道:“这个花灯可是将中间点燃之后,踢蹴鞠也不会灭?” 宋未照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喜色,低声应答:“确实如陛下所言,旋转,踢蹴鞠都不会灭的。” 周尧用手掂了掂,眸子里也带着笑意,放下又拿起一个木雕,只有雏形却瞧不出模样:“爱妃还会木雕?当真手巧。” 宋未照顺眼望去,抿唇浅笑:“妾在家中之时,便喜爱这些,但家中不甚支持,妾进了宫,便有时间琢磨。” 周尧看着木雕,低着头支持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喜爱这些并无对错。” 宋未照神色一怔,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番话,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陛下喜欢就好。” 周尧笑着看向他:“这盏花灯不错,似乎是用鲜花压在纸上,爱妃当真心灵手巧,”她顿了一下,眼神雀跃道:“这木雕可否雕朕?” 宋未照怔怔地听着,半晌才道:“陛下,妾其实一开始便想着这般的,但妾怕手艺不精,污了圣颜” 其实更多的原因是,他与陛下不过相处两次,一次是选秀,一次是侍寝。 但遗憾的都是不曾细看。 周尧欣慰的拍了拍他的手,随后缓缓起身道:“朕还有要事,这木雕,朕可是预定了,万不可懈怠。” 前世的时候,纯手工可贵着呢,免费的就是香! 宋未照正准备起身,就被素手按住:“好好养伤,不必急着,慢工才能出细活。” 说着对他淡淡一笑,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去。 宋未照凝眉注视她离去,低头紧握着木雕,片刻之后目光黑漆漆的,嘴角却扯出一抹笑意来。 这四四方方的天,似乎也不那么难挨。 第32章 请求加入群聊 周尧踏出梨花苑的时候,侧身深深望了一眼梨花苑。 张怀德自然没有放过这个细节,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躬身笑道:“奴婢没想到,陛下会对那木雕喜爱。” 周尧闻言挑眉,笑他老奸巨猾,他问的是木雕吗? 问的是为什么对宋才人突然喜爱。 她侧身目光落在他身上,不咸不淡道:“宋家一事乃朝政,与后宫无关,朕要这木雕,一则让他好好休息养好膝盖,二则想告诉后宫众人,若有禧昭仪这般无故挑事的,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她抬眸望着头顶漫天梨花,语气缓和不少:“宫中日子本就艰难,打发日子也是好的。” 张怀德低着头笑了笑:“陛下心善。” 周尧淡淡听着,并没有搭话,兀自叹息一声。 皇后是京都的苏家嫡子,才华横溢却只能困在小小后宫之中施展手脚。 贤妃方辞礼是当年的金科探花郎,看尽过京都的花,那样肆意的人,如今却身处后宫,眼里只有四四方方的天。 令才人是要做豪气的少年将军,为了家族,自断双翼,这只海东青再也无法在疆场驰骋。 淑妃顾泊舟书画双绝,是京都姑娘人人钦羡的对象,却也只能绘画满满红墙,再也没有古道夕阳可画。 周尧常常想,太可惜了,不知道是可惜自己一生都困在宫墙,还是可惜他们,原本是很好很好的人,这世间应该有属于他们的天地,却只能如她一样,红墙绿瓦,再也飞不出去。 一行人无言许久,张怀德看着满园的人,忍不住叹道:“陛下,御花园里真热闹。” 张怀德的声音唤回她涣散的思绪,她睨了他一眼,神态漠然。 良久抬眸望去,不少命妇坐在那里看戏,一些世家女在逛园子,还有许多世家公子在一旁吟诗作对。 盛世才能有如此热闹呐。 周尧面无表情迈步走过去,许久不见的萧昭仪衣着华丽,脸上都带着喜色,正低头和其他宫嫔低声说着话。 她意外的看向亭子间坐着的人,可不就是她的皇后和二妃。 她眼眸带笑,灿烂得没有一丝阴霾,径直走过去道:“今日园子热闹,连你们也来了。” 苏憬正低头看着书,听见熟悉的声音,猛然抬起头,眉梢渐渐沾染上喜色:“妾参见陛下。” 贤妃淑妃也从彼此的眼里看到惊讶,齐齐起身行礼。 贤妃垂着头,心里打鼓,刚刚还在和淑妃说禧昭仪的坏话,不知陛下可曾听到。 淑妃同样眼神不自然地笑了笑。 周尧微抬了下巴,语气淡淡的:“都起来吧。” 说着往皇后身旁走去,拉起他的手坐下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呢,朕隔老远就听见欢声笑语的。” 请求加入群聊。 皇后抬眸瞥了一眼两人,浅笑道:“陛下,不过是讨论萧昭仪此次宴会办的十分妥当。” 贤妃眼眸一转:“是的,陛下我们刚刚都在说萧昭仪他啊,本事了得,这场赏花宴,办的让妾都自愧不如。” 淑妃眨了眨眼看着他,轻咳了一声:“可不,妾瞧着进宫不少世家子弟呢。” 周尧哦?了一声,抬手拿起苏憬的书,却是本游记,随意翻了翻道:“听闻禧昭仪不是来参加赏花宴了吗?” 贤妃端起茶抿了一口,求救似的看向皇后。 陛下突然提及禧昭仪,不知是否真的听到了刚才的言论。 苏憬神色平静坦然,缓缓回道:“禧昭仪吗?妾不曾遇到。” 他是真没有遇到禧昭仪,但是听贤妃淑妃说了他半个时辰的坏话。 周尧遗憾的叹了口气,还以为有什么瓜呢,结果就这? 亭子里突然陷入了尴尬的气氛,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脸都笑僵了。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道让周尧耳熟的声音,顺眼望去,可不就是刚刚提及的禧昭仪。 “没用的东西,”他说着抬腿狠狠踢了两脚地上的太监。 一旁的侍女正低头擦拭着他的衣裳,想来是小太监没注意弄脏了衣物。 禧昭仪气愤的抬脚,狠狠碾了小太监的手,显然没有注意到亭子里人,直接扬长而去。 周尧淡淡收回目光,不悦的皱了皱眉:“怎的禧昭仪如此心性。” 飞扬跋扈。 淑妃下意识接了句话:“他一直都这样……”回过神想到什么,及时闭了嘴。 周尧垂着眸,突然看向他。 快说快说! 淑妃察觉到目光落在他身上,又斟酌的拐弯:“陛下,妾的意思是,禧昭仪一直都这样的……喜形于表,乃是……率真之人,嗯,率真!” 说着好似心虚的端起茶抿了一口。 说假话心慌的很。 周尧冷哼一声:“这禧昭仪,看来朕罚他一百遍宫规不长记性啊。” 苏憬闻言也是一惊,眼里带着探寻之意:“陛下,您见过禧昭仪了吗?” 周尧抬手揽过他:“不曾,朕走的是梨花苑那条道,偶遇禧昭仪罚跪宋才人,”她顿了一下继续说:“禧昭仪说梨花乃是低俗之物……” 余下的便也没说了,但是在坐的几位自然都明白。 贤妃捻起一块糕点,声音慵懒:“妾记得陛下曾赞过梨花的洁白,这禧昭仪显然没时间记这些过往。” 禧昭仪真活该啊! 淑妃嘴角翘起,他柔声接过话题:“辞礼说的极对,禧昭仪当年一事,可谓是居心叵测,一心放在那上面,如何记得这些风花雪月。” emmm既然辞礼踩禧昭仪,那自己得添把火。 周尧自然知道淑妃暗指的是什么,禧昭仪当年有孕一事。 她缓缓松开苏憬,拿起一旁的果脯蜜饯尝了一口道:“禧昭仪身后跟着的那个是?” 贤妃细嚼慢咽,声音悦耳回道:“陛下,您说的可是张宝林?他与陆宝林交好,但这不是陆宝林被娘娘责罚,投奔了禧昭仪。” 张宝林就是一个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苏憬浅笑的倒了一杯果酒奉给她:“陛下,今年的果酒,妾觉得味道还不错。” 周尧漫不经心地摇晃杯子,良久没有喝的意思,半晌侧脸看他,眼角有微微的笑:“瞧着不错……” 语罢她眼神锐利的落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之上。 那个穿越女? 苏憬察觉她的失神,也顺着方向望去,轻声启口:“陛下,这位可是爱心型珠宝的那位女子。” 爱心型? 周尧摸了摸他的俊脸,动作轻柔,随后舒缓一下笑:“正是那个叶罗丽。” 底下的两位妃子虽然不明白他们两个在谈论什么,但是也顺势望去。 那人身穿齐紫色衣裙,头上戴着赤金嵌红宝石缠丝牡丹头面,鬓角插着鲜花,脸上的妆容十分精致,与之不匹配的是脖子上的那颗珍珠项链。 贤妃挑了挑眉道:“似乎也没什么特殊,倒是她身侧跟着的男子有些眼熟。” 淑妃心直口快:“辞礼,那人可不就是齐舒安嘛,年少时,在京都学院里,学业不太可,但武艺不错,前不久宠妾灭妻。” 那人确实是齐舒安,虽然他已经不是世子,但是母亲仍旧是诰命,所以进了宫。 周尧淡淡收回目光,嗤笑一声:“宠妾灭妻之人,掀不起风浪。” 她倒是更期待这个叶罗丽能创造出一点利于大晟的价值。 第32章 主打阴阳怪气 周尧低头想着事,远处就传来一群世家子弟对着“叶罗丽”表达敬佩之情。 “施姑娘,你今日可得作一首诗,惊艳全场啊!”一个长相俊秀的男子对着她友好躬身行礼,显然是认识的。 施妍澪闻言巧笑嫣然,捏着手帕抿了抿唇:“文公子抬举妍澪了,若说作诗还是文公子厉害呢。” 文津沅只道她谦虚,也不好再为难,反倒是一旁的齐舒安神情惊讶道:“原来妍澪你作诗这般厉害,不妨写上一首,让我拜读拜读。” 几个学子听见齐舒安劝说也纷纷开口。 “是啊,妍澪姑娘,让我等拜读拜读。” 施妍澪抬手嘴角上扬,似是不情愿的样子,半推半就道:“那妍澪就献丑了,文公子可不能笑话妍澪做的太差。” 文津沅握着一把折扇,潇洒展开,温和道:“施姑娘说笑。” 施妍澪微微欠身行礼,径直往旁边的书案走去。 周尧她弯着唇轻笑两声,嗅着花园若有似无的一点花香,抿了抿嘴,用淡淡的口吻说道:“这是准备吟诗作对了?” 倒是想看这“叶罗丽”,想剽窃哪一首。 想到此处,她施施然起身,一旁的苏憬也起了身:“陛下想去瞧施姑娘作诗?” 周尧眼眸带笑,握着他的手:“不妨一起去瞧一瞧。” 施妍澪已经写了一句。 “两人对酌山花开。” 她写下一个字,那群世家公子也念了出来。 周尧微微蹙了蹙眉,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果然,李白被众多穿越女给抄烂了。 “我醉欲眠卿且去” “明朝有意抱琴来!” 随着她搁下笔,哗然一片。 “好诗啊!好诗!” “好一个明朝有意抱琴来!” 苏憬听着诗句,眉眼舒缓暗自点头,又疑惑的皱了皱眉,轻声说:“陛下,此诗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总觉得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一旁的立着的贤妃嗤笑一声,嘴角翘起嘲讽道:“妾通过此诗,瞧见一位恣情纵饮,洒脱率性之人,” 他目光落在施妍澪身上,满脸不屑:“这般女子能做出这般诗?妾是不会信的。” 淑妃同样冷笑一声,脸色微阴沉:“陛下,这施妍澪曾经作的另一首诗词,名叫《浣溪沙》妾有读过,与今日所作的,完全是两个人的文风,今日这诗……恐怕不是她所作吧……” 周尧颇有些意外的看向他们,这便是文人与文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吗? 终于有长脑子的人出现了!而不是为了捧而捧。 其中一个世家子弟离他们较近,听见这句话,不满的道:“你们是何人?施姑娘的诗岂容尔等置喙!” 说着不满的看了他们一眼,低头和身旁的好友似是说着这件事。 文津沅带着怒容望过来,看清楚来人,心脏漏了一拍,连忙跪下:“参见陛下,拜见娘娘。” 心里不禁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出言不逊。 身旁的学子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乌泱泱的开始下跪。 萧昭仪不光请了戏班子入宫,甚至为了热闹,请了疏桐书院的学子进宫热闹热闹,所以这些人不认识他们也是情有可原的。 周尧神色严肃的走过去,拿起诗看了看,睨了一眼跪下的施妍澪,半晌啧了一声道:“诗不错,就是字差了点。” 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淑妃看着纸上的字,失笑道:“陛下,此字尚不及妾五岁之时。” 是真丑。 周尧一脸讳莫如深的模样,声音略沉:“起来吧。” 文津沅起身之后,狠狠瞪了一眼方才告状的男人。 丫的,差点得罪了陛下。 周尧拿起一旁的笔,丝毫不入眼般的将诗随手放在一边。 贤妃瞧见她拿笔,感兴趣问道:“陛下这是画竹吗?” 周尧笔下不停道:“竹乃四君子之一,有的人有君子之风,有的人,只有小人之风。” 没错,就是阴阳怪气。 几人对视一笑,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戏谑之色。 好嘛,陛下这是指桑骂槐。 周尧笔法流畅的画完竹子,抬手将笔递给苏憬:“皇后试一试?” 苏憬抬手接过笔,略微沉吟,画技精湛,寥寥几笔一株兰花跃然纸上:“陛下所画的竹子代表正直刚毅,那妾所绘的兰草则象征着高雅典雅。” 跟着陛下步伐总没错。 不知不觉四周围了一片人,但都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文津沅探头探脑瞧着画技,惊叹出声:“好竹,好兰!” 他平生也爱绘画,可惜在这画作面前实在是自愧不如。 齐舒安同样探着头,他虽说课业不太行,但是鉴赏能力还是有的,忍不住啧啧点头:“妍澪,没想到娘娘的画技也如此出众。” 施妍澪脸色苍白,不知道怎的,她总觉得眼前的画作十分刺眼。 她的诗应该会借着宴会再次闻名天下,可是如今津津乐道的只有画作。 叫她如何不恨。 周尧见目的达到,侧身在淑妃和贤妃耳边轻轻声说了几句。 两人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纷纷点头。 苏憬画完之后,贤妃便将笔放下,目光落在施妍澪的身上。 他更想知道诗作的真正作者是谁。 张怀德躬身悄然走过来,压低声音道:“陛下,有人掉进池子里去了。” ??? 周尧面上神色自若,心里止不住的感慨:果然一有宴会就会出现幺蛾子。 “何人?” 张怀德微微颔首,正准备说话,远处就出现骚动。 “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一时之间众人都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周尧察觉蹊跷问:“怎么回事?” 怎的突然会有人大喊大叫,将众人吸引过去,未免太巧合。 张怀德对视上苏憬的眼神,低着头解释:“是文国公府家的庶女,似是叫文苑……和薛家的庶女起了冲突,最后落入了池子。” 他顿了一下颇有些难出口:“小椰子瞧见她方才在紫竹林迷路,结果偶遇了薛家的嫡子……” 周尧听着头有些绕:“文家的文苑,和薛家的嫡子?那和薛家庶女有什么关系?” 张怀德头更低了些:“陛下,您有所不知,这文家的庶女爱慕薛公子,整个京都都知道的事……听闻是薛家公子在宴会上饮了些酒……” 醉酒!她有直觉,肯定有大瓜! 张怀德碍于面子不敢明说,但是周尧作为资深吃瓜人士,已经脑补出许多戏码。 “去瞧瞧。” “哎,陛下,您小心点!”张怀德连忙跟上她的步伐。 苏憬目光落在她渐行渐远的身影上,几人自觉抬步跟了上去。 周尧到达的时候,场面已经十分热闹。 文家的庶女已经从水里捞了上来,身上披着披风,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随着张怀德开口的“陛下到”,众人都安静下来。 只有文苑我见犹怜的低声哭着:“陛下,您要为臣女做主啊。” 周尧端着神色:“发生了何事,事无巨细的道来。” 吃瓜就要吃明白的。 文苑眼里湿润,听见她做主,泪水好似珍珠一般的落下来:“臣女是被薛持楹推下水,求您做主。” 薛持楹从人群中挤出来,听见她这般指控,气的胸腔猛烈起伏:“陛下,臣女不过是轻轻推了一下她,她便自己跳进了池子,臣女实在是冤枉啊!” 周尧一动不动,神态淡漠:“因何推她?” 轻轻一推? 薛持楹声音仿若哽住,怒指着她,眼眶瞬间红了起来,胸腔起伏着显示出她并不冷静的情绪:“她,居然敢对臣女的阿兄有非分之想!甚至……甚至……” 周尧心底着急,甚至到底啥啊?莫不是在紫竹林…… ?? 第34章 戏中戏 薛持楹唯唯诺诺的瞥了一眼周尧,抬手用手帕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泪:“禀陛下,臣女意外得知文小姐她居然在给阿兄的酒了下了令人情动的药,故而怒气冲冲的寻来,想与她对峙,没曾想推攘之间,她便落了水,臣女只是担心阿兄……”说着紧紧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打转。 周尧沉吟片刻,垂眸落在文苑身上,微微蹙了蹙眉,眼里闪过一丝不耐:“方才是谁家婢女大喊落水的?” 一从人群之中出来一个婢女,连忙跪在地上,头狠狠的埋着,瑟瑟发抖道:“是奴婢……奴婢看见小姐落了水,惊慌失措下,才这般大声呼救。” 周尧垂眸,讥诮地看着跪着的婢女,扬唇冷笑:“究竟是为了救人,还是为了呼人?” 她抬手指了指池子,冷喝道:“不过齐腰深,这般大的动静?还不从实招来!” 婢女闻言身体一颤,微微抬眸,一脸惶恐的模样:“陛下,奴婢是听从我家小姐的吩咐,喊人来呼救。” 随着她话落,文苑眼睛已经泛红:“陛下,臣女不会凫水,惊慌之下,便让婢女呼喊。” 突然婢女跌跌撞撞跑过来,跪到一个夫人面前:“夫人,小姐四周都寻了遍,奴婢也没有瞧见。” 那命妇被消息惊的双腿发软,还好被身旁的人拖住站稳,否则定然御前失仪。 夫人眼眶泛红,面上有了焦急之色:“那涵儿到底去了啊?” 众人都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皇宫的御花园能出什么事,左不过被什么景色迷住了,忘记时辰。 萧昭仪见此情形不得不走过来安慰道:“孙夫人,孙小姐定然还在园子里,这四周可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搜?” 他好不容易办了一场赏花宴,又是落水,又是丢人的,让他落得好大的没脸。 跪着的奴婢带着哭腔道:“回娘娘,只有身后这一片了。” 周尧立在一旁,默了一下,侧身拉着苏憬的手朗声道:“都去寻寻。” 这么好的前戏铺垫,不去看看戏,对不起她看画本子多年的经验,多亏啊。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紫竹林去寻人。 紫竹林却如其名,茂林修竹,清爽的微风拂过,竹叶随之舞动,发出悦耳的沙沙声,先皇在位之时,便喜爱这里,特意在竹林里修了一座竹屋。 周尧握着苏憬的手,上下打量竹林,良久轻笑一声道:“旁的人可寻不到这般静谧的地方。” 选在这里演戏,周尧多年读画本子的经验,多半与清白有关。 到达竹屋,孙夫人扶着婢女,脸色焦急的高喊:“涵儿,涵儿,你在里面吗?” 啊! 孙夫人听见这声尖叫,着急忙慌的拍门:“涵儿,涵儿你怎么了!快开门呐!” “你可是受了什么伤!” 周尧皱了皱眉,沉声道:“张怀德,给朕踹开!” 张怀德得到命令,直接抬腿将结实的大门踹开。 张怀德率先走进去,脸色不好的走出来,神色不自然的说:“陛下,里头污秽……” 周尧凝眸脸色渐沉,远远地望了里面一眼,隔着帐子隐隐看着暧昧的气氛。 苏憬瞧见这副情景,一脸震惊,微微屈了屈手指:“这是谁家女子?” 到底是不是孙家的,众人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周尧迈步走进去,一群人紧跟着都涌了进来,大家隔着床帐瞧见一道倩影慌乱的穿衣。 苏憬脸色阴沉,瞧着这副情景,不悦的皱了皱眉,居然在宫中发生这般污秽之事,实在难以启齿。 女子穿好衣物走出来,精致的发髻已经松散,头上的珠钗松动,脖颈上落了红印,一双眼睛湿漉漉的,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苏憬身旁的婢女弱柳冷着声开口:“竟敢利用宫中宴会,在此处野合,陛下,娘娘在此,还不跪下!” 女子这才瞧见乌泱泱一大群人,脸色刹那间苍白:“臣女,参见陛下,拜见娘娘。” 周尧木着脸,声音冷沉:“抬起头来。” 女子方才微微抬头,就被孙夫人失声痛哭抱住:“涵儿,你这是怎么了?” “我的儿啊,你怎的在这里,可受了什么伤。” 张怀德将床帐挽起,里面躺着一个男子衣衫不整,剑眉星目,似是在沉睡。 这下大家也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张怀德接过小椰子的水,将睡着的男子唤醒。 薛星辞恍恍惚惚醒过来,按了按太阳穴,瞧着面前的人,顿时清醒过来:“臣参见陛下,拜见娘娘。” 他还在疑惑,怎的醒过来这般情景,低头看着自己凌乱的衣衫,不解的皱了皱眉。 他不过是喝醉了酒,不知不觉走到竹林,瞧见一个竹屋,便昏昏欲睡起来。 薛持楹姗姗来迟,看这副情景惊讶的出声:“阿兄,你没事吧?”说着恶狠狠的看向已经换了衣裙的文苑。 文苑脸色铁青的看向孙涵荏:“阿姐呢,怎么会是你!” 周尧:这文苑是这么没有脑子吗?上赶着暴露自己阿姐。 目前这个局面,本就混乱不堪,又拉出一个文国公府的人,脸面都掉地上了,还被人磋了一脚。 “星辞,你怎的在这儿,不是和文津沅探讨诗词去了么?” 周尧忍着笑,好嘛,一个个都打坦白局是吧? 离周尧近的一个命妇,低声对着身侧好友道:“啧,这薛家到底也是簪缨世族,薛星辞更是薛家嫡子,京都早就传遍文国公府的庶女喜爱薛星辞,日日都跟在身后,孙家原本在京都算不得高门大户,这不孙家是禧昭仪的母家,这才在京都站稳脚跟。” “哎哟,孙家啊,我最不喜的就是和她们家打交道,这大夫人日日将禧昭仪提在嘴边,每次都是不欢而散,就数她肚子争气呗,其他几位高位娘娘的母家都不似这般。” “是啊,这孙涵荏不是日日都标榜自己是禧昭仪的妹妹嘛,结果日日倒追薛星辞。” “那这么说,今日这戏码是什么演的什么?” “演的就是木已成舟呗,大家伙都瞧见这个场面,这孙家的脸面已然是丢了,不就趁此机会求个恩典,让陛下赐婚,这薛星辞长得又俊逸,薛家门第不低,这孙家将好处是占尽了。” “那倒也是,薛星辞的母亲当年在京都,才情人人皆知,容貌更是排进当年的美人榜上,薛大人年少俊逸,当年称他们郎才女貌,很是般配的呢,哎,也不知道这场戏,成不成功哦。” 周尧听着两个命妇嘀嘀咕咕的,目光落在孙涵荏身上,这出戏可不是表面那般简单啊。 简直是戏中戏啊。 第35章 洗手做妾 薛星辞可算是清醒过来,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起来,斜睨着孙涵荏,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周尧身边的命妇还在低声嘀咕:“说来奇怪,薛小姐和文小姐在池子附近因为薛公子争论不休,最后文小姐还跌入池子里了,躺在薛公子身旁的居然是孙小姐,这未免有点奇怪啊。”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文国公府的庶女文苑喜欢薛星辞,她的庶长女,叫文欣的小丫头,持着一股高雅姿态,谁都瞧不上,在学院里,就只和薛星辞讨论课业呢。” “哦?你这般说,我倒是想起来,刚刚文家庶女可是嘀咕了那么一句,为什么是孙小姐,不是她阿姐。” “你的意思是……嘿,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赐婚。” 两人神秘一笑。 束起耳朵听八卦的周尧正喜滋滋的,瞧见她们两个对视一眼,又扯到自己身上。 emmmm 众所周知文家出了一位皇后,先皇又礼重文家,以至于她们自是端着高姿态,料想着,原是文家姐妹的点子,结果被孙家小姐钻了空子。 周尧正了正神色开口:“这是哪家的姑娘,朕瞧着眼生啊。” 禧昭仪自从怀孕一事之后,不得她的喜爱,所以至于他母家如何,她是不甚上心的。 孙夫人畏畏缩缩的看向周尧:“回禀陛下,是我家的女儿,”她怜惜的扶了扶孙涵荏发髻上的发钗:“求陛下为臣妇做主。” 一旁文夫人脸色不好:“孙夫人这话说的,薛家儿郎还不曾说话,这般定了罪?” 她原本是听到了文苑两姊妹的计划,准备来一个黄雀在后,让自家的嫡幼女偶遇醉酒的薛星辞,当然她并没有想坏了自家女儿清白,只想两人熟识一下,结果倒好,让孙家截胡,让她怎能不生气。 孙夫人一噎,微瞪着眼:“文夫人这话说的,难道是我家女儿倒贴了吗?涵儿如此弱女子,怎敌的过薛家儿郎。” 文夫人冷笑一声:“孙夫人这话说的,你家女儿喜爱薛家儿郎不是人尽皆知吗?难道薛家儿郎喜欢这般倒贴之人。” 周尧看着还在嘤嘤嘤的孙涵荏:“你因何遇到薛星辞的?” 孙涵荏抬手抹去泪水,跪下行礼回道:“陛下,臣女原本是在园子里赏花,饮了一些果酒,便想着独自醒醒酒,不曾想走到了紫竹林,听闻先皇甚爱竹,便进了屋子,没想到薛公子就在里面,臣女突然被薛公子捂住嘴……” “薛公子同样醉酒,最后就发生了……” 周尧神色一怔,侧头看了一眼苏憬,眸中滑过一丝隐晦的情绪。 有些话,她可就不方便说了。 苏憬对着她扯了一个笑,了然点了点头,随后缓缓问道:“御花园离此地甚远,怎的好巧不巧来到竹林,更好巧不巧的遇到薛公子?” 他顿了一下看向薛持楹:“你方才说,文国公府的文苑,给你阿兄的酒里下了药,可有证据?” 薛持楹跪下坚定道:“皇后娘娘,臣女的婢女亲眼看见文苑的婢女往阿兄的酒里下了东西。” 苏憬眯了眯眼,侧头看向弱柳。 弱柳和扶风径直走到文苑身旁的婢女面前,两人利落的开始搜身,最后在腰间摸到了空的纸,里面还有一点沾到纸上的粉末。 “娘娘。” 苏憬拿过纸,沉声道:“文苑,你可认罪?” 文苑的心已经慌张不已,听他问罪,身体一颤:“娘娘,臣女只是下了一点,让人恍惚的药,并不会危害薛公子,只会让他沉睡而已,求娘娘明察!” 文夫人闻言,手紧了紧,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她最是看不上这对庶女姐妹,永远上不得台面。 但顾忌到众命妇都在,脸上挂着伤心:“文苑,你怎的如此,你太让我伤心了,文家可短了你吃穿,居然做出这种事来,枉我平日给你请京都最好的先生。” 说着捏着帕子擦眼泪。 苏憬冷了脸色:“文小姐你当时下了令人恍惚的药,药效是令人沉睡,而我们到达的时候,薛公子确实在沉睡,说明文小姐并没有说谎,” 他顿了一下,眼神凌厉的望向孙涵荏:“那孙小姐的说辞未免太过牵强了些,薛公子当时中了药,如何能欺负了你去?” “既然你如此巧合的到紫竹林,又巧合的遇到薛公子,今日赏花宴,周遭都会有禁卫巡逻,孙小姐可呼救过,还是说,孙小姐不仅不呼救,甚至还甘之如饴?” 众人听着皇后的一句句质问,都神色一怔。 孙涵荏紧张的抿了抿唇。 一旁孙夫人嘴角的笑意僵住,难以置信的看向苏憬,声音急切:“娘娘,涵儿好歹也是金枝玉叶,又怎会如此!” 苏憬这番话将前因后果理得十分清楚,众命妇都十分认同! 但此话无疑是将孙涵荏的说辞盖棺定论了,不光说谎,还主动迎合,行为不检点,这对于世家女来说,无疑是打脸。 不管她能不能嫁给薛星辞,但是往后在整个京都的名声都毁了。 若是处理的好,不牵连孙家其他待嫁女子,若是处理的不好,整个孙家都会受牵扯。 孙夫人自然也明白,直接落泪道:“娘娘……” 孙涵荏一脸羞愤,梨花带雨道:“娘娘,臣女,已经和薛公子有了肌肤之亲……臣女这般还是不活了罢” 孙夫人也直接跪了下来,看见姗姗来迟的禧昭仪,直接哭诉:“昭仪娘娘,您救一救涵儿,如今木已成舟,还请娘娘大发慈悲!” 禧昭仪看着自己的母亲跪在地上,心里也不是滋味,但还是理智的行礼:“妾参见陛下,拜见娘娘。”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路上听了婢女说了来龙去脉,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妹妹和母亲。 苏憬侧眸看向一旁的沉默寡言的薛星辞:“薛公子以为如何呢?” 薛夫人刚赶过来,就听见这番话,气不打一处来:“娘娘,薛家门楣太低,孙姑娘,值得更好的公子。” 这般心机的女子,他们薛府可承受不起,娶妻娶贤,孙涵荏这般的,怕不是后宅不宁。 薛星辞瞥了一眼孙涵荏,眼底一片寒凉:“但凭娘娘做主罢。” 他虽然与皇后娘娘不太相熟,相信他不会如此的识人不清。 苏憬目光落在他身上,薛星辞相貌堂堂,就算入宫当宫嫔,这相貌也能排的上号的。 禧昭仪微微欠了欠身:“娘娘,家妹不懂事,但到底是心悦薛公子才至此,只当她猪油蒙了心,孙家对不起他。” 他顿了一下,话锋一转:“家妹在家中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孙家嫡女嫁与薛家,也算是一段佳话。” 一段佳话? 孙家不过是家里出了一个昭仪娘娘,孙父虽是一个四品官,却是领的闲职,如何与薛家相比? 苏憬淡淡看了一眼禧昭仪,虽然他与禧昭仪算不得有什么深的恩怨,但是当时,禧昭仪为了越过他,剑走偏锋,怀了孕。 可惜胎未坐稳,出现意外流了产。 苏憬缓缓的看向孙夫人:“孙夫人以为如何?” 他实在不明白,禧昭仪是如何觉得薛家会心甘情愿让孙涵荏嫁入薛家的。 孙家的门第如何比得了薛家? 这薛家祖先跟着皇室打过天下,在先皇那一代,也得到重用,如今陛下更是将薛星辞的父亲,提拔去了南蛮当了知州。 南蛮刚刚收服,陛下只会让心腹去,往后回京,前途不可限量。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薛家又是那般容易嫁的,高门大户之中,龌龊手段多的是。 孙夫人显然并没有看透这一层,低垂着头道:“娘娘,臣妇觉得昭仪娘娘说的对极,如今事已至此,但求娘娘给涵儿一条生路。” 苏憬远远看着她,笑意淡了几分:“孙姑娘以为呢?” 孙涵荏羞涩的望了一眼,心里已经想到薛家执掌中馈的模样:“回娘娘,臣女,已经是薛公子的人了,求娘娘恩典。” …… 周尧立在一旁吃瓜,暗自啧啧了两声,真的是愚昧看不透。 苏憬直直地看着她,淡漠中带着一丝冷意:“本宫看到禧昭仪的份上,便做回主,本月二十三,是个良辰吉日,薛家便白日雇上一顶好轿,将孙姑娘接回薛府吧。” 孙涵荏傻了眼,怔怔的看向他。 薛星辞也愣了神,被自家母亲提醒才跪下:“谢娘娘。” 禧昭仪一脸震惊的看向他:“娘娘您是让家妹做妾吗?!” 他已经做了妾,家妹还要做妾吗? 苏憬漫不经心地道:“薛家乃簪缨世族,孙家比得过吗?” “而且,薛公子乃是薛家嫡子,孙家是什么门楣?还是说禧昭仪自己去求着薛家娶你家妹当妻?” “还是说,今日薛公子中计没有你家家妹的手笔吗?” 这禧昭仪真的是,异想天开。 薛夫人脸色也带着笑意:“谢娘娘做主,薛家会以侧室之礼迎娶孙姑娘进府。” 周尧适时出声:“此事便就此作罢。” 众人:“是。” 第36章 瓜田里的猹 事已至此众人也不再说什么,至于私底下他们如何评论孙家,这些便与周尧无关了。 禧昭仪见此事有了定论,眸子里带着怒火看向苏憬,袖子里的手紧了又紧。 偏生他是妾,这辈子都被苏憬压住。 苏憬微微侧头,瞧见他的动作,不屑的轻笑一声,禧昭仪又能拿他怎么样? 他是大晟的皇后,陛下的嫡妻,禧昭仪不过就是一个妾而已。 周尧抓起他的手道:“都散了吧。”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禧昭仪。 原本好好的赏花宴,出了这档子事,众人对赏花没了兴致,反而转头津津乐道着这件事。 周尧牵着苏憬往御花园方向走去,没曾想方走到半路上,就瞧见一个奴婢慌慌张张的在竹林穿梭。 瞧见他们,就像兔子见了鹰一般,头也不回的跑。 周尧:这鬼鬼祟祟的动作,怕是个傻子吧,谁都看得出来有异样。 周尧兀自叹了口气,侧头:“追上去看一看。” 瓜又来了? 她真的是瓜田里的猹,上蹿下跳。 说着小椰子已经跟了上去。 苏憬侧眸看着她脸色如常,压低声音道:“陛下,许是又出事了?” 周尧语气漫不经心:“或许吧……” 毕竟真正的布局者,还隐在暗处。 没多久,小椰子着急忙慌的跑过来:“陛下,前面出事了!” 周尧低头理了理衣袖,嘴角上扬,轻轻嗯了一声。 意料之中。 苏憬抓住她的衣袖,惴惴不安道:“陛下,妾随您一块去。” 他瞧见小椰子的脸色不太好,想来此事棘手。 周尧对上他好看的眉眼,嘴角浅淡:“好。” 说着一群人瞧见又有热闹,浩浩荡荡的往更深处走去。 “这又是怎么?瞧着陛下身边的公公脸色不好。” “哎,这个赏花宴真的是……热闹非凡啊。” 周尧听着命妇八卦,暗自一笑,面上端的是冷静自持,心底是:哎呀呀,这刺激啊! 小椰子指着前面的一个芦苇窝,压低声音道:“陛下就在这里面。” 周尧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抬了抬手。 几个太监跟着小椰子钻进去。 “什么人!”一道略带粗犷的声音从芦苇荡里传出来。 几个小太监直接将芦苇压下来,里面的春光乍现。 背对着他们的是身体强壮的男人,身上不着衣物,底下正安静躺着一位少女,发丝凌乱,衣物已经破烂。 男人眼睛猩红,整个人呈现暴怒的模样:“滚开!” 周尧目光灼灼的看着,倒是一旁的命妇和小姐害羞的别过头,亦或者拿起扇子半遮掩,但是都微微好奇望着这场景。 周尧神色一凛,示意小太监放手,随后她侧身道:“弱柳扶风,进去将那姑娘整理整理。” 弱柳扶风微微行礼,快步走进去,男人被小太监控制住,地上的美女显然昏迷过去。 两人扶着晕过去的美女走出来,白皙的脖颈上皆是红色印记,想来是被狠狠欺负过。 方才叫的太医可算是派上用场,提着药箱上前,仔细查看了一下,拿出银针扎入,没一会儿女子便苏醒过来。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女子醒过来就是惊慌失措的乱语。 突然孙夫人从旁边走出来,神态正色,认出女子的身份:“你不是文国公府的庶长女,文欣吗?” 周尧扶额:这老太太还挺记仇啊。 文夫人紧接着从人群走出来,脸色不好的道:“文欣,你怎的在此!” 这一个两个庶女真的让人不省心。 孙夫人拿起帕子,斜睨了她一眼,阴阳道:“是啊,这国公府的庶长女,怎的在草丛之中与狂徒野合……” 她笑着用帕子掩住嘴:“国公府倒是好教养,不光下药,还在这苟合……咱们知道的只道是巧合,不知道的……” 她刻意的顿了一下:“怕不是嫡母言传身教哟。” 文夫人狠狠的剜了一眼:“你孙家又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 还不是让自家女儿上赶着贴薛家。 她忍着怒气走过去,扯起笑容:“文欣,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同母亲说一说,母亲给你做主!” 若是被人酒后强暴,这国公府的脸面还在,若是她主动相约,国公府在这京都都是笑话! 文欣闻言泪如雨下,泪珠沿着她的脸颊滑落,娇嫩的鼻子和粉红色的嘴唇略显委屈,看起来真是惹人疼爱:“母亲,欣儿过来寻苑儿,路过此地,就被人捂住口鼻,拖到了草丛之中……呜呜,怎么会这样……” 她原料想的是偶遇薛星辞,不曾想就被一只手捂住。 周尧瞧见她神色不像假的,沉声说:“将他带上来。” 男人的手被捆住,走的缓慢,低垂着头,正努力挣脱着绳子。 孙夫人探头探脑的望去,惊讶道:“诶?这不是建安侯家的庶子吗?” 周尧:???又是熟人局。 建安侯她自然是知道的,替先皇征战匈奴,身受重伤归来,念其功绩,封了候,娶了自己父皇的幺妹,珞合公主,夫妻琴瑟和鸣,副将为了救他而死,公主便让他纳了副将的嫡亲妹妹为侧室。 那这人便就是庶子沈自安。 沈自安晃了晃头,眼睛依旧猩红,身体似是不受控制的暴怒。 周尧微抬下巴:“太医,查看一下。” 这怎的瞧着很像是中了什么药。 太医察觉到了什么,颤颤巍巍道:“陛下,沈公子似乎身中了药物,此刻才会这般癫狂,待微臣给他施针,便会恢复清明。” 太医从药箱之中取出一枚药丸,又在他身上扎针。 随着时间推移,沈自安的神态安静下来。 淑妃一直立在身旁,瞧见这般情况,无声走到苏憬身旁:“娘娘,沈自安妾识得的,当年与他把酒言欢过,虽是庶子,但是品行端正,珞合公主待子女一视同仁,沈家的孩子绝不会这般失了礼数……”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这场面绝不一般,定然有幕后黑手。 苏憬显然也是这般认为:“珞合公主的品行本宫自是清楚,如今沈自安的身上确实中了药,这其中许是另有隐情。” 这种怀疑是周遭所有人心中认为,其中大多和珞合公主打过交道,自然都知道公主的到底是怎样的心性。 薛夫人垂着眸子朗声道:“沈公子虽是庶子,品行各位都知道,此事定然有蹊跷,臣妇恳求陛下一定要彻查清楚,不让文家姑娘平白被伤害,也别让沈家公子蒙冤。” 她与珞合公主私底下关系颇好,但是她说出这番话,还是恨文家的姑娘居然敢给自己儿子下药,若不是皇后娘娘明察秋毫,她薛家儿媳,被那恶心的孙家攀附。 叫她如何不怨,最好查出来是文家女儿勾引,让她也快活快活! 第37章 尘埃落定 待沈自安清醒过来,周尧才叫人解了绑。 沈自安目光微微一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迅速收回目光,心里大约是明白了些许,脸色不自然地僵了僵,慌乱跪下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周尧见他现下神色如常,微微偏了偏头,语气平淡:“沈卿可知发生了什么事?” 沈自安跪在地上,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微臣……”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里,但是瞧见面前的女子衣衫不整,看来多少和自己有关。 周尧负手而立,轻叹一声。 这么好的儿郎居然中了计,还要娶这个文欣,想一想就觉得头疼。 文夫人瞧见他一脸茫然,捏着帕子指着他:“我家欣儿这般,全是拜你所赐,你居然还这副神情!” 沈自安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真的是自己所为,他脸上闪过不敢置信,微微抬起头,眼神里藏着一抹痛色:“陛下,若是微臣所为,臣会承担责任的。” 苏憬顺着的目光望去,沈自安望去的居然是薛持楹的方向,而薛持楹的眼里也暗藏着泪水。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周尧衣袖里的手捏了捏,这件事有点棘手,他抬起头来问:“徐太医,你可知沈卿中了什么药?” 徐太医提着药箱跪下,细细思索道:“陛下,此药宫中不曾有,都是黑市上交易,名唤千山情,即使如山般坚定的男子,喝了此药也会情乱,不识人……” 周尧侧身将众世家女都认真审视了一遍,最后落在文苑的身上。 文苑正低着头思索阿姐怎的和沈自安交缠在一起,按照原来的计划,阿姐应该偶遇沈自垚。 她忽然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微微抬眸,对视上那目光,逃似的偏头。 周尧垂下眸子,静静思考了半晌,此刻怕是也只能委屈沈自安娶了文欣。 问题又来了,文欣该当妻还是妾。 若是妻,当众出现这般大的事,日后当主母实在不匹配,国公府的门第在这里。 但是沈自安的门第也不低啊,母亲虽然是侧室,但是自小都在珞合公主膝下长大。 周尧总感觉自己不应该吃这个瓜,到头来为难了自己。 苏憬一时之间也为难起来,他显然也明白其中的曲折,抿了抿唇低声建议道:“陛下,遣人请珞合公主来吧。” 周尧神色无奈,也只能这般了。 众人再次回到御花园里,文欣已经换了衣物,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自是一副伤春悲秋的可怜模样,叫谁看了都心疼。 周尧又私底下问了沈自安一些饮酒的细节,悄悄遣玄一去打探消息。 众人虽说赏花,但眼神时不时的朝亭子望过来。 八卦嘛,谁不喜欢。 珞合公主原本应该进宫参加赏花宴的,但建安侯的母亲今日身子不好,便推了宴会。 珞合公主急切的赶进宫,因为速度过于急切,呼吸都不顺畅了。 沈自安瞧见她,一脸羞愧的跪下:“母亲。” 珞合公主却没有想象中的生气,而是叹息了一声,转而对着周尧行礼:“珞合参见陛下,拜见娘娘。” 周尧忙不迭的道:“姑母快快请起,赐座。” 珞合公主面容姣好,眉目带着一丝慈祥的温柔,头上佩戴着赤金镶宝福?寿三多头面,身上穿着一身深紫色衣裙,裙摆上绣着金线,若隐若现,尽显贵族的奢华与气派。 周尧端起热茶,低着头抿了一口:“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必姑母已经清楚,朕与皇后,也不知怎处理,这才叨扰姑母进宫一趟。” 珞合公主坐下对着她满含感激:“多谢陛下体恤。” 她如何不明白,这件事哪里是陛下和娘娘不能下决定的,随便指了就是,但是还是考虑到她的老脸,这才让她来商议。 周尧唇角微微,微微一叹:“如今自安,提供的线索太少,一时之间找不出来谁人下毒,但国公府的庶女确实受了伤害。” 珞合公主重重叹息一声,看着周尧欲言又止,垂着头沉默许久,似是下定决心般:“陛下,自安这孩子,打小就在我跟前长大,已然是我的亲儿子……” 她突然顿了一下,又不经意间的问:“听闻今日御花园热闹,文家两位庶女都掺和其中?” 周尧神色淡淡,她这位姑母也是一个聪明的,不过听着口气是不想让文欣当妻。 她抬手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略微思索片刻:“姑母,没想到此事都传到姑母耳朵里了,却有其事,文家的庶女给薛家公子下了药。” 珞合公主闻言眼底微微一亮:“陛下,有其一,也不难有其二,此事发展的太过巧合,薛公子中了药,自安中了药,这其中……” 坐在一旁的苏憬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缓缓开口:“公主,自安的品行众所周知,没有人说他不好的,这其中,本宫与陛下也有怀疑,但是目前无证据……” 珞合公主抬眸看向苏憬,微微欠身,干脆直截了当说:“娘娘,国公府的门楣太高,我建安侯府实在攀附不起。” 周尧又端起茶抿了一口,静静等待消息。 她绝不相信留不下蛛丝马迹,“千山情”又岂是那般容易买的到的。 玄一来到亭子的时候,对着她点了点头,周尧微微扬起下巴,缓缓起身:“将文夫人请过来。” 文夫人走过来,看见珞合公主,不情不愿的行了礼。 “陛下,可与公主商量妥当了,准备何时向我家欣儿提亲?” 苏憬缓缓说道:“文夫人莫着急,此事尚还有诸多疑点……” 苏憬还未说完的话被文夫人生生截断,她语气中满是鄙夷之色:“娘娘此话何意,难道说建安侯府不想向我家提亲?还是说,公主府的门楣太高,国公府攀不起么?” 珞合公主慈祥的笑僵在嘴角,声音略沉:“文夫人,此乃皇宫,切莫御前失仪!” 文夫人闻言尴尬一笑,似是意识到自己刚刚太过冲动,又缓缓坐下,不轻不重道:“公主到底何意?” 周尧垂下目光,声音淡漠:“文夫人,此事已有定论,文苑在黑市购买了“红霞醉”,紧接着文欣购买了“千山情。”……你可知在宫内用毒该当何罪?” 文夫人的声音好似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掐住,神色慌乱:”怎会?” 珞合公主眼眸之中渐渐爬上笑意,事情反转的太快了。 玄一从暗处出现,带着面具沉声道:“陛下,属下已经查明,确实是国公府的人购买了这两种药。” 文夫人身体一晃,扶住桌子:“这两姊妹,莫不是要害死国公府!” 珞合公主施施然抿了一口茶水,不急不缓的说:“建安侯府会以平妻之礼将文欣抬入府,此事也就两家知道罢了,切莫影响到国公府的嫡姐儿们嫁人,文夫人你看如何?” 文夫人此刻哪敢说什么,自是桩桩件件都应和。 深夜。 周尧立在永安宫窗前,目光落在窗外的一棵梅树上:“沈自安中药一事,到底是谁所为?” 玄一方才说国公府的人买的,却并没有指名道姓,只是文夫人太过稳不住,这才唬住。 良久她的身后传来声音:“陛下,此事确实非文欣所为,但此女也绝不清白。” 周尧抬了抬手,示意他退下,自己暗自思索。 今日这事一桩接着一桩,但实质确实是女子为了情爱。 文欣即使没有她的插手,也当不起沈自安的嫡妻,倒是她莫明想到薛持楹的神色,两人之间绝对有故事。 想到此处,她眼底渐渐浮起一丝期待。 第38章 整这死出? 周尧坐在桌前拿起一旁的一本折子,还未打开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尚才人估计还等着她来着的吧。 她放下折子喊道:“张怀德,去木兰宫!” 这个瓜吃的都忘记了这档子事。 木兰宫里,翠山看着已经冷透的饭菜,抿了抿唇劝道:“夫人,要不奴婢把这个菜再热一遍?” 虽然已经热了好几遍,但是自家夫人的心里想必更失落。 尚归舟失神盯着点燃的烛火,微微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淡淡的失望:“撤下去吧,今日陛下许是有大事不来了。” 翠山低垂着头,嗯了一声:“是啊,近日嘉州一事,听闻陛下熬了不少夜。” 尚归舟闻言眉梢一缓:“去取些果子酒放在院子里。” “夫人是想赏月吗?那奴婢将点心放几碟。” 翠山招呼着小宫女收拾,自己转身往小厨房走去。 洁白的月色撒在大地,透过树梢,落在身上,将地上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周尧踩着月色而来,抬眸看了看天,大晟的月色极美,如诗如画。 若是在前世,各种污染,只能瞧见灰蒙蒙的天,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走到木兰宫的时候,周尧示意张怀德不用跟,自己抬步走进去。 尚归舟正坐在院子外面的一棵梨树下,身边放着几碟点心,手里握着一个酒杯,月光洒在俊逸的眉目,梨花随着微风落在衣裳上,星星点点,更添神秘。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周尧嘴角上扬起来:“今日的归舟,朕还以为梨花神变得。” 尚归舟听见声音,缓缓回过神,那张棱角分明的容颜上,眉眼中带着柔和:“妾就知道,陛下不会忘记妾的。” 他起身正准备行礼,就被周尧阻止,周尧抬手摘下他头上的梨花:“梦回人远许多愁,只在梨花风雨处。” 她抬手抚上他的眉眼,眸子闪烁着光芒,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星,她失笑道:“今日有月,有酒,还有星星,不枉此行。” 尚归舟微低着头,眸子里的光芒温和而深情,声音清朗干净:“陛下,今日的月色太盛,看不见星子的……” 周尧没好气的在他脑门敲了一个栗子:“傻兮兮的,朕说的,爱妃这双眸子如星辰……” 尚归舟恍然一笑,抬手揉了揉脑门:“是妾愚钝了,陛下您请坐,试一试妾酿的酒?” 周尧抬眼垂眸微微失神,尚归舟的目光如秋水,眉如墨染,眼似星辰,嘴角微扬的微笑,宛如春风拂面,在这月色之下,透出一股清冷脱俗的气质。 “陛下?” 她缓缓回过神,拉着他的手躺下,感觉身心舒畅。 没有什么朝政,也没有后宫的纷纷扰扰,四周静悄悄的,就这样安静躺着,就很好。 良久她睁开眼,望着天边的月色,低声呢喃:“不知道多久没有这般安静的赏月了。” 天天埋头在折子里面,身边的美她早没了心思欣赏。 一旁的尚归舟唇角勾起的笑意似远山清月,他倒了一杯酒道:“陛下,尝尝妾做的果子酒。” 周尧缓缓坐起来,接过抿了一口,酒香醇厚,却又丝毫不辣嗓子,喝完带着果子的清香味道。 “好酒,”她侧头睨了一眼:“坐过来。” 尚归舟起身靠近,坐在了她的腿上:“陛下,你可尝一尝这糕点?” 周尧看着他端过来的一碟,抬手捻了一块:“瞧着就不错,手可真巧。” 尚归舟见她尝了,脸上浮现喜色:“陛下可喜欢?” 周尧咬了一口,啧啧点头:“入口松软,有一丝奶香,还藏有一丝梅花香气。” 尚归舟见她喜欢,心里也高兴起来。 周尧拍了拍自己的旁边,示意他坐下,待他坐下,她直接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枕在他腿上。 尚归舟微微低头看她,声音带着几分关切:“陛下,妾帮您把发钗卸下?” 周尧微微点了点头,自己的这些首饰都是纯金打造,确实有点分量感。 尚归舟小心翼翼的拔下头上的一对鬓钗,一对长簪。 随着一件件拆下,周尧感觉头上一轻。 尚归舟修长的手不轻不重的落在她的发间,柔软的青丝在他掌心漾开:“陛下,有点疼,您忍一下。” 周尧闭目轻嗯一声,不知不觉心里浮上了安宁和暖意,微微的笑意开在她唇角。 沉吟片刻,默了一会儿恍然道:“归舟,朕记得你还有一个妹妹?” 尚归舟恰到好处的按着道:“是的,家妹刚刚及笄。” “可有婚配?” “不曾,家母不舍,想多留家妹一段时日。” 周尧闻言轻声一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就像她的父母一般,从她尚未出生便在谋划。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院子里聊着,直到渐渐感到寒冷,周尧才缓缓起身:“替朕更衣吧。” 尚归舟眉眼弯弯,点了点头。 窗外月色正浓,屋内蜡烛在窗边跳跃。 周尧躺在床上,侧身看着他,尚归舟瞧见她困意来袭,拉过被子躺在她身侧,声音带着诚恳:“陛下,妾瞧着您神色不济,今日在妾这里安心睡下吧。” 纵然不能侍寝,他更希望陛下能睡个好觉。 伴驾的时候,看见那如山的奏折,他才切身知道陛下有多累。 卯时便起上朝,有的时候午睡都没有时间,需要见大臣。 周尧目光落在他真诚的脸上,眼底闪过一抹复杂,随后笑着点了点头,扯过自己的被子,让他钻进来,摩挲着他的手道:“朕明日想吃爱妃做的糕点。” 木兰宫里有这般懂事的尚归舟,她自是愿意常来。 “妾记住了。” 周尧抓着他的手,还未回答就已经睡着了。 尚归舟瞧着她神色倦怠,良久叹息一声,思索明日做什么糕点。 翌日。 周尧刚下早朝,换上常服还未吃早膳,张潮已经带着情报来了。 她抓起一块糖糕,随便吃了几口,抬步往乾清殿走去。 张潮在乾清殿静待着,瞧见她出现,立时恭敬跪下行礼。 周尧端坐下,目光落在他身上:“事情如何了?” 涨潮从怀里取出折子递过来:“陛下,臣近日一直都在关注其他三国的动向,您派遣黑甲军一事,几国已经知道,但是都不知道您真正的意图。” 也是,谁知道她只是想将水搅浑,顺道拿点铁矿奖励自己。 周尧拿起折子看了起来,落在某处眉梢一挑:“哦?清丰县的铁矿已经到手,孟国那边什么动静。” 涨潮低垂着回道:“陛下,孟国并不知道清丰县有铁矿,只当我大晟欺负他,清丰县的百姓一开始颇有怨怼,但陛下对农田的诏令下去,他们便也不说什么,但据手下来报,孟国似乎也派遣三千将士驻扎在那块纠纷之地。” 周尧放下折子缓缓起身,语气淡漠得仿佛没有一丝微澜:“不足为惧,铁矿一事,由军中将士亲自开采,不可假手于百姓。”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不可主动挑衅孟国将士,两国自当井水不犯河水,为今之计是将铁矿秘密的运往冶炼司下的分部……” 她目前还没有打仗的意图,如今大晟还需要休养生息,若是他们敢打,她也有魄力与之一战。 周尧来回走了几步问道:“那三国相会谈一事,可有变故?” 涨潮摇了摇头,似是想起什么来,微扬着下巴:“不过据插在孟国皇宫的润叶卫来报,孟国皇帝有想法往大晟送皇子……” 周尧微微皱眉,整这死出,和亲啊? 第39章 皇后晕倒 张潮微微瞥了一眼她的脸色,斟酌道:“想来孟国会趁千秋节来使。” 周尧低头看他,良久笑了一声:“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只是可怜那个不受宠的皇子,千里迢迢来大晟当“人质”。 张潮悄然退下。 周尧独自立在案桌前,看着面前的奏折,兀自叹了口气。 就在周尧处理一小半的时候,张怀德跌跌撞撞走进来。 周尧眉头一皱继续握着笔书写 ,声音不轻不重:“出了何事,这般冒失。” 还以为有反贼攻打到宫门口。 张怀德喘了口气急切道:“陛下,皇后娘娘晕倒了!” 周尧握笔的手一顿,一滴红墨滴在奏折上,她搁下笔,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传太医了吗?” 她顿了一下又问:“发生了何事?” 苏憬的身体一向健康,作息规律,饭后都带着宫女散步,怎么会突然晕倒。 坐上步辇,张怀德跟在旁边解释道:“今日各宫按宫规去昌安宫请安,禧昭仪娘娘突然问责尚才人,说他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将陛下勾了去,娘娘就替尚才人说了好话,禧昭仪就拿嫡子的事暗戳戳说娘娘,娘娘起身便晕了过去。” 嫡子一事一直是皇后的心病,况且当初禧昭仪买通送避子汤的太监,最后怀上过她的孩子,虽说出意外没留下来,但是皇后说到底还是期盼自己能生出孩子,让她不被朝臣拿子嗣上奏,同时也想坐稳中宫之位。 周尧听着张怀德的话,渐渐沉下脸,坐在步辇上一言不发。 一旁的张怀德感受到一股强大威压,只能不断的催促小太监快点走。 到了昌安宫,宫嫔都没敢走,一个个的等待着太医,有的眼里担忧的,也有暗藏喜色的。 “陛下到!” 随着张怀德的朗声提醒,众宫嫔全都跪下行礼。 周尧心情烦躁的直接迈步走内殿:“皇后到底怎样了?” 弱柳抹着泪摇头:“娘娘今日还好好的,禧昭仪说了一些话,娘娘许是气急攻心……” 周尧皱了皱眉,眼神担忧的落在苏憬的脸上:“照顾好你们娘娘。” 丢下这一句话,她直接走出去,端坐在苏憬往常坐的凤位上,脸色阴沉,帝王的威严瞬间笼罩整个大殿,令人十分窒息。 小宫女战战兢兢的奉上茶,飞速离去,任谁都知道此刻陛下显然是极度生气的模样。 周尧目光落在众宫嫔身上,一个个扫过去,最后落在禧昭仪身上,声音平淡的没有起伏:“谁来给朕说一说,皇后因何昏过去?” 禧昭仪咬了咬唇,见状只能跪下来认错:“陛下,尚才人仗着自己得了恩宠,便无视起妾,妾不过是想教训教训他,已正后宫纲纪,娘娘出言劝和,结果刚起身就晕过去……” 他匍匐在地,声音低沉继续说:“妾有错,不应该逞口舌之争,妾愿意抄写一百遍金刚经,为娘娘祈福!” 啪哒! 周尧抓着茶盏掷到他的面前,滚烫的茶水溅到他的手背,禧昭仪却动也不敢动。 众宫嫔闻声心里一怔,都不敢再说话,生怕这股气撒到自己身上。 她的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怒意:“好一个口舌之争!” 周尧都气笑了,冷笑两声:“贤妃,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禧昭仪脸上刹那间苍白无色,贤妃淑妃与皇后一党,后宫谁不知道? 贤妃闻言抬起头来,挺直着身体回道:“回陛下,今日禧昭仪在尚才人进来的时候,就开始冷嘲热讽,说尚才人这般使了手段,结果陛下也不曾临幸于他,娘娘出言维护,禧昭仪便说娘娘肚子不争气……” 余下的话他不敢说下去,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淑妃跪在一旁,衣袖里的手忍不住摩挲着,辞礼是真会说话,字字句句捡着重点说。 周尧原本锐利的眼神变得更加凌厉,眉宇间尽是冰霜般的寒冷:“是吗?禧昭仪这是怪朕不努力?” 生孩子是一个人的事吗? 大殿内一个个都安静跪着,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太医来的时候就瞧见这紧张的场面,宫嫔全都跪在地上,高座上的帝王神色严肃。 “微臣……” 他还没有跪下去,就被淡漠的声音截断:“先去看皇后。” 靳太医连忙提着药箱跑进去,离开大殿才松了一口气,陛下发怒居然这般恐怖。 大殿安静的落针可闻,仿佛一根琴弦狠狠的勒住脖子。 这般氛围终于在靳太医再次出来才缓和不少。 靳太医面带喜色跪下:“恭喜陛下,娘娘已经有孕三月,气急攻心,这才昏了过去!” “当真?”周尧不禁坐直,脸色骤然一变,眉梢渐渐带喜,缓缓一笑:“可算是等来了。” 她与苏憬成婚几年,却一直没有消息,也让她心里悬着。 靳太医脸含喜色继续说:“陛下放心,娘娘此胎十分稳健。” 周尧缓缓起身笑了一声:“天佑大晟,张怀德,传朕旨意,今年赋税减收三成,昌安宫,太医院上下,赏三月赏钱!” 至于大赦天下就算了吧,犯罪了就应该老老实实在牢里待着。 殿内众宫嫔也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喜色:“恭贺陛下。” 只要皇后娘娘生下嫡子,他们这些宫嫔才有生育的机会,所以谁都不敢有坏心思,只盼望皇后娘娘这一胎一定得安稳。 周尧脸上带着喜色,笑容如沐春风:“都起来散了吧,”她顿了一下又说:“禧昭仪言行无状,冲撞皇后,罚禁足两个月,抄录佛经送往寺庙,替皇后腹中孩子祈福。” 禧昭仪闻言连连感恩磕头,陛下此举还是放过他了。 周尧顿了一下道:“自即日起,贤妃,淑妃掌协理六宫之权。” 贤妃淑妃闻言纷纷行礼,他们也乐意为皇后分担一二。 周尧做完这一切才快步走进内殿,此时苏憬已经醒过来,正靠在床上发愣。 第40章 要致富先修路 “在想什么呢?” 周尧突然出声,苏憬被吓了一跳,他连忙掀开被子准备起身行礼,就被阻止:“好好躺着休息,今日怎的突然让禧昭仪气到你了。” 周尧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拉过他的手,语重心长道:“你是朕的妻子,更是大晟的皇后,怎的还让禧昭仪欺负了去,朕给你的权利是拿来用的,不是摆设。” 如果她是皇后,禧昭仪估计都跪在烈日底下,让翠果打烂他的嘴! 苏憬闻言心头一阵暖意划过:“陛下,妾明白。” 他当时只是不想让事闹大,让这些事别烦了她去,结果没想到自己却因为怀孕晕了过去。 周尧抬手揽过他的身子,素手抚上他的肚子,真的难以想象这里面居然孕育着生命。 她迄今为止也不知道这药的原理,似是改造身体,体内会形成一个如子宫一般的腔室,生下孩子之后,又会慢慢愈合。 这种药若是存在于前世,她不敢想象有多畅销。 苏憬垂着眸目光同样落在她的手上:“陛下,妾都不敢想象,这里面会有一个生命。” 周尧也不敢想象,前世母胎单身,今世“喜当爹”,她说不上来何种情感。 苏憬轻轻靠着她的肩膀,脸色带着笑意,他缓缓扣住她的手:“陛下,妾很好,太医已经说了,腹中的孩子十分康健,您不必陪着妾,还是朝政重要。” 他知道周尧从不懈怠朝政,即使有事耽搁,也会连夜处理好,陛下如今不过二十四,发间都已有白发。 周尧侧头凑上去,狠狠亲了他一口,千叮咛万嘱咐才不情不愿的离开昌安宫。 回到乾清殿,不知是心情好,还是怎的,看着这一堆奏折没有往日的烦闷,心平气和的拿起折子处理。 晌午。 尚才人提着食盒往乾清殿走来,张怀德正站着打盹,瞧见来人,脸上一喜:“夫人来了啊,奴婢这就去通报。” 没多久张怀德喜滋滋的走出来:“夫人,陛下叫您进去。” 那他可瞧见陛下对这位才人很是不同,与他赏月许久,这些年陛下哪这般风花雪月过。 尚才人眉眼含笑的点头,将手里的食盒递给张怀德道:“公公,给陛下做的时候多了些,望公公别嫌弃,尝一尝点心手艺。” 张怀德一脸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接过,脸上的笑意更甚:“夫人这话说的,奴婢哪敢嫌弃,多谢夫人赏赐。” 这尚才人怕是恩宠要来了。 尚归舟含笑转身拿过翠山手上的两个食盒,对着张怀德点头走了进去。 他将食盒放在桌子上,瞧见她正批阅的认真,也没打扰,自觉帮她整理桌子。 周尧将手上的批阅完,唏嘘一声, 随手放一旁,又拿起一本问道:“做的什么好吃的?” 尚归舟见她问,便知晓她的意思,走到桌子旁打开食盒道:“给陛下做了几道小炒,还有三样点心。” 他一碟一碟的取出来,不小的桌子上放了四菜一汤。 周尧搁下笔,按了手臂走到桌前坐下道:“瞧着不错。” 尚归舟立在她身后,抬手落在肩上,替她松了松疲惫:“也不知道陛下喜不喜欢。” 周尧拉着他坐下道:“若是你不来,朕都忘了,现下还不曾吃早膳。” 下朝那会儿挺饿的,结果饿过劲,反而没感觉了。 尚归舟闻言,先给她盛了一碗汤:“陛下尝尝这老母鸡汤,妾可是熬了许久,里面放了几味滋补药材。” 周尧接过碗,低头喝了起来,良久舒缓一声:“味道真不错,朕这胃这才活了过来。” 尚食局的菜肴虽说好吃,但是这么多年,味道还是那个味儿,以往一些宫嫔送汤什么的,一尝就是尚食局的,假惺惺的说自己亲手煲的汤,怕不是就在尚食局看着他们做,自己转手送过来。 而尚归舟这汤却与尚食局格外不一样,除了几味药材,香料放的少,更加的原汁原味。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简单的烹饪。 尚归舟帮她布膳,周尧时不时给他夹菜,两人你来我往的,气氛融洽。 周尧拿着银着夹了一块虎皮肉,顿下道:“今早上,你受委屈了。” 若不是昨日他主动提及让她好好休息,也不会让禧昭仪拿去笑话。 尚归舟依旧眉梢带着笑意:“陛下,妾才没有委屈,陛下爱吃妾做的东西,妾就已经很高兴,而且,即使昨日侍寝了,妾也会被禧昭仪拿了魅惑的错处,所以,” 他顿了一下,声音微微上扬,声音清亮明朗:“还不如让陛下您好好休息。” 周尧闻言暗自无奈摇了摇头,故作严肃说道:“那朕岂不是白安慰了?” 尚归舟垂头仔细替她剔除鱼刺,片刻抬眸狡黠的眨了眨眼道:“才没有,陛下这般,妾很高兴,说明您还是在意妾的,所以即使被禧昭仪为难,妾也不会难过,因为陛下懂妾就行。” 周尧哈哈大笑,抬手宠溺捏了捏他的脸:“好好好。” 这脸又帅又软乎。 吃过饭,尚归舟将桌面收拾干净,正准备抬手替她研墨,就瞧见她盯着手上的折子,眉梢微微一皱。 周尧看着奏折,抬手支起下巴,沉思起来。 嘉州蝗灾得到缓解,隔壁的州县在她意料之中得到波及,还好当时未雨绸缪,不至于出现暴乱,今年这两州的粮食怕是会减产一半多。 她似是想起什么来,起身往挂着的地图看去。 越州,湘州大多平原之地,这两地的粮食一直盛产,得益于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若是适当开发,这两州的粮食多少可以贴补受灾的两州。 越州湘州两地靠着一条大江,因此成为鱼米之乡,若是将这条江与两江一河连通 ,右可直达京都,下可直达嘉州周遭。 得,又是一个费钱的工程。 要致富,先修路,也不知道她当初提的水泥路设想,底下的人能否试验成功。 夜色降临,周尧还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她提笔估算了一下,起码需要一百多万的银子。 多的能砸死她。 她恍然想了想,似乎可以国家出面,搞个跟前世一样的外包招标? 每一段江河,由一个人总负责,实时检查进度即可。 而封建王朝也有封建王朝的好处,做不好随时可以让对方掉脑袋,九族悬在头上,谅他们也不敢偷工减料。 她搁下笔,看着宣纸上涂涂抹抹的,满意的放下笔。 就是费钱啊。 周尧侧眸瞧见尚归舟坐在躺椅上,腿上搭着一本书,不知何时睡着过去。 周尧低头将策略细细归纳好,等时机到来适时提出来。 皇权至上的时代也是有些好处,如今大晟在她的开明下,各行业蓬勃发展,特别是工农商三个阶层,但交通闭塞一直是个大问题。 一晃两月过去,周尧隔三差五去昌安宫过夜,二妃各自侍寝了两次,其余的便由令才人,尚才人分了恩宠去。 这日,周尧刚刚下朝,就后宫就出了一件大事。 第41章 私自屯兵? 梅梢领着两个宫女帮她换下衣服,眉宇间带着八卦的雀跃。 周尧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语气淡淡的问:“又发生了什么事,这般开心。” 梅梢忍了一大早的瓜,终于等到她开口:“陛下,这不皇后娘娘有孕,娘娘免了每日的请安,今儿一早,张宝林听闻陛下爱尚才人的厨艺,便在尚食局领许多菜,想给陛下下厨,结果火点燃衣服……所幸发现的早,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她顿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继续说:“这事还没完,张宝林心情郁闷的去御花园散散心,结果碰到了孙御女,孙御女您也知道,本就是庄稼人,几句话不对付,孙御女不小心将张宝林推进了池塘里。” “……” 张宝林是不是今天水逆啊? 周尧猛然想起孙御女的模样,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更让她眼前一亮的是颇有几分野性美。 好像每次推攘孙御女就没有败过呐。 周尧缓缓回过神,后知后觉的问:“张宝林可就是喜欢跟着陆宝林那个?” 后来掌嘴宋才人,跟了禧昭仪的墙头草。 梅梢点了点头说:“张宝林原先与陆宝林确实亲近,但是陆宝林那日受了责罚之后,张宝林与禧昭仪更近。” 周尧哦了一声,有点对不上张宝林的脸。 她记令才人是他身上的那股子武将英气,拥有健硕的身体,完美八块腹肌。 记孙御女是那野性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腱子肉,尚才人是那双如星辰的眼。 至于张宝林她完全没有印象,能记得住陆宝林还是他自身足够突出,后宫哪个不认识。 她喝了盏茶,缓缓起身往乾清殿走去,每日熟悉的流程。 还是如山的奏折,她习以为常的坐下,方拿起第一本,眉头就紧蹙起来。 居然是王焕上的弹劾镇远侯的奏折,折子里说镇远侯有屯兵之嫌。 周尧微微愣神,王焕那小老头不应该在嘉州赈灾吗? 往下看才知道,原来这个小老头居然亲自行走于乡野,实地考察各地的受灾情况。 意外得知有人私底下每年购买大量粮食,他原本是想找到这个人,看能不能给灾区卖一点粮食,结果顺着这个线索发现,不光嘉州,连隔壁林州,兴州也有这种情况。 他心里察觉到异样,终于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有人在深山锻造兵器。 周尧看完这封奏折,心里一怔,她为了大晟变好,可谓是鞠躬尽瘁,丫的居然还有人想造反! 真以为皇帝这么好做的啊! 待消化这个消息,她想了想拿过信纸书写起来。 先是肯定王焕实地考察的行为,其次表扬他胆大心细,为国为民的重臣,结尾嘱托他注意安全。 周尧写完这封信,都佩服自己,前世那八百字作文没白写,总分总式,可不得感动死那个小老头。 她颇为满意的看了一眼,将信封好:“玄一。” 随着他的话落,玄一直接出现在她的面前:“陛下。” 周尧抬手将信递给他:“交到王焕手上,”她顿了一下,侧身看向他说:“密切关注镇远侯的动向!” 玄一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点头接过信离开。 周尧若有所思的看着折子,微微失神。 镇远侯是先帝给她留下来的护位大臣,手里有一支军队,叫朱家军,数众十万。 她丝毫不怀疑王焕那个小老头所言是假,有的人爱财,有的人爱名,而王焕爱大晟,若是她荒淫无道,致使大晟亡国,她敢保证,这个小老头一定会撞死在乾坤殿龙座上,见先皇告她的状。 周尧缓缓起身,将这道折子撕碎,随后丢进盆子里火烧。 直到消失殆尽,她才松了口气,她无法保证这朝中是否有镇远侯的眼线,但是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若是真的造反,她一定亲手砍了那个老东西的头颅当球踢。 丫的,本来做皇帝就挺累的,还给她没事找事。 因为这道折子,周尧处理余下的折子心里无端生起一股怒气,居然一鼓作气的将折子处理的七七八八。 她烦闷的丢下笔,朗声道:“张怀德,传张潮进宫。” 周尧在殿内来回踱步,目光落在大晟的地图上。 嘉州林州,以及旁边的兴州,树林茂密,若是真的私藏了兵,还真的让人难以察觉。 若不是此次嘉州林州出现蝗灾,王焕也不会发现他们屯粮的踪迹。 周尧指着地图,兴州地接云国的边境,镇远侯敢在这里屯兵,莫非有云国的暗地支持? 那真的是一把利剑插在脏器上。 张潮惴惴不安走进来,瞧见周尧一身姜黄色龙袍,头上带着华丽的发钗,袖口上绣着威武的金龙,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那双黑眸如同古井无波,目光落在墙上的大晟疆土,眉宇间散发出无畏和坚毅的气息。 “微臣参见陛下。” 周尧抬了抬手,开门见山问:“爱卿,你看兴州如何?” 张潮立着靠近,望向兴州的方向,虽然疑惑陛下为何突然这么问,但是还是如实说:“兴州地接云国,两国纠纷之地,年年发生一些小打小闹的争夺。” 周尧闻言神色如常道:“那朕若是云国的国君,往这个地方驻扎军队,兴州几日沦陷?” 张潮神色一僵,但还是硬着头皮思考下去:“若是守将能守住兴州城,兴许能十天半月,朝廷派兵及时,或许也不会沦陷。” 周尧轻蔑一声,又指了一个地方:“若是这里驻扎了一支与云国为盟友的军队,几日沦陷?” 张潮心紧张到嗓子眼,脸色苍白的说:“一两日……”他顿了一下紧张补充道:“或许只需要一日,半日……” 张潮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心里一紧,每次陛下顾左右而言他,实则敲打他。 周尧转身立在书桌前,一只手撑在上面看向他:“镇远侯近日可有异动?” 张潮摇了摇头,似是想起什么来道:“陛下,有一事微臣总觉得不对劲。” “何事?” 张潮垂着头看向她:“先皇驾崩之后,没多久镇远侯老夫人去世,镇远侯因镇守边疆,派其子回到老家守丧。” “当时朝中许多大臣说镇远侯仁孝之至,但礼部尚书说,哪有孙子替代父亲的道理。如今镇远侯世子还在林州的杏杨县守孝。” 呵,难怪敢在这里屯兵。 周尧拿起一本奏折,漫不经心的问:“当时哪些大臣牵头说仁孝之至的?” 当时父皇驾崩,她没心思关注这些,那段时间上朝都是行尸走肉般,如今她倒是看一看有谁,那她就要鸡蛋里挑骨头敲打一番。 张潮微微抬眸,他怎么觉得,将这份名单说出去,那些大臣都要遭殃。 哦,关他屁事,怒火兴许转移。 他想到此处,神色一凛:“回陛下,当时朝中的国公府,武安侯,大理寺少卿,孙大人等都说过。” 好嘛,都是重臣。 周尧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他身上,语调轻慢:“有人上奏折,镇远侯私自屯兵。” 张潮闻言脸色刹那间苍白,惊出一身冷汗:“陛下,润叶卫定会查清楚的。” 这件事手底下居然没有人上报!? 周尧轻笑一声,却带着几分凉意:“润叶卫作为朕的眼睛,怎的朕的眼睛瞎了几次?几次三番还需要别人来提醒?” 她放下奏折,声音平淡的没有丝毫情绪:“朕看你润叶卫首领的位置当腻了。” 张潮跪下恳切道:“陛下,镇远侯一事,微臣定会查清楚,绝不会让陛下您再次失望。” 突然殿内压抑的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潮听见头顶的声音才微微抬起头。 周尧眉宇间尽是寒冬般的冰凉:“退下。” 张潮忙不迭起身退下去,生怕迟疑一刻就脑袋搬了家。 其实镇远侯有谋反之心,周尧也十分诧异,父皇曾经自豪的说,镇远侯是他好友,驾崩前还叮嘱万不可轻易对镇远侯下手。 自从她上位之后,文武并重,可谓是兢兢业业,对镇远侯也很是恩宠,甚至让他嫡子承袭爵位,封了侯府夫人诰命。 镇远侯如今是真的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吧? 别人都是饱暖思淫欲,他就不一样,想换个位置坐一坐。 孤坐了好一会儿,她起身想了想,还是得去张宝林宫里“慰问慰问”。 要不然显得她多冷血似的。 第42章 委实没有诚意 周尧刚踏进踏莎宫的宫门,想到什么,脚下脚步不由加快,似乎陆宝林也住在踏莎宫吧? 一想到陆宝林,就想到那股恶心的味道,一想到心里就不舒服。 “陛下!?”一道低沉的声音带着十分欣喜。 周尧脚步一顿,皱眉看向张怀德。 张怀德轻咳了几声,不自然的别过头。 谁能想到陆宝林刚从张宝林的院子里出来呢? 周尧面无表情的微抬了一下下巴,嗯了一声:“陆宝林也来看张宝林啊?” 张宝林跪下行礼道:“张宝林被孙御女推入池子里受了惊吓,此刻正躺在床上。” 他略有不甘心的道:“陛下,孙御女实在是太过野蛮,上次与妾也发生了冲突,今日居然还将张宝林推入池子里,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周尧微微挑眉,好像是有那么一档子事,上次陆宝林好像也没打赢孙御女来着。 周尧不着痕迹的落在他瘦弱的手臂上,就这细胳膊细腿的,推的赢才怪。 怕不是俯卧撑的时候,双臂抖动的如蝴蝶扇翅。 “陛下,妾宫里沏了茶,等会来尝一尝吗?” 周尧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好看的眉头皱起,她轻咳了一声:“朕先去看一看张宝林。” 直接迈步往张宝林的院子走去。 好茶?她啥茶没有吃过? 她刚靠近就听见里面时不时 传来的咳嗽声,犹豫了一下走进去。 张宝林正用帕子捂着咳嗽,看见她,微瞪着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想到什么,连忙起身行礼:“妾参见陛下,咳咳……” 周尧款款坐下,眼神担忧道:“怎的还着了凉?太医可来过了?” 张宝林低头轻咳:“回陛下,太医来过了,叫妾好好休息。” 周尧抬眸看向张怀德,他连忙从身后的人手里端过一个锦盒。 周尧看着锦盒道:“这是两株人参,仔细紧着身子,可别落下了病根。” 皇城风水养人,可别真的香消玉殒了。 宫女从张怀德手里自觉接过锦盒,张宝林瞧见,一脸感动,刚缓和过来,这下又止不住的咳嗽:“咳,妾谢陛下恩赐。” 周尧示意张怀德扶起他,自己缓缓起身叮嘱道:“既然身子不好,便好好养着,朕还有要事处理。” 张宝林连忙扶着翠红送她,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良久一叹。 出了宫门,周尧坐上步辇,思索了片刻道:“去昌安宫。” 好像有两日没看皇后了。 步辇到达昌安宫的,弱柳正巧刚从里面走出来:“奴婢参见陛下。” 周尧脸上平淡,垂眸问:“皇后可歇下了?” 弱柳脸含笑意答道:“娘娘不曾歇下,方才还在说,今日日头大,陛下在乾清殿处理政务烦热,叫奴婢送冰饮去。” 周尧眉梢微扬:“皇后有心了。” 她刚走进去,就瞧见苏憬大着肚子立在门口,显然是得到消息刻意等待在这里的。 周尧叹了口气说道:“今日这般热,还站在这里等朕。” 她扶着他往里面走,关切问:“今日如何?” 苏憬看着隆起的肚子,脸上带着笑意:“妾很好,就是站久了颇有些累。” 周尧将他扶着坐下道:“饭后走一走也是好的,身体也康健一些。” 她在对面坐下,抬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抬手摸着他的肚子道:“瞧着又大了一些。” 苏憬低头剥着蜜橘,眉梢都带着笑意:“陛下,妾年少之时,瞧见京都一些夫人有孕之时觉得没有什么,这番自己亲身体验,才明白妾当时的冷淡……” 他说到此处,眼神有些愧疚之色:“妾都觉得如此辛苦,更何况那些女子啊。” 周尧拿过他放在案桌上的书翻了翻,侧眸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微微一笑道:“此刻可不要胡思乱想这些,太医可有说过要心情舒畅?” 苏憬闻言缓了缓神色,抬手将剥好的蜜橘递给她:“陛下且尝一尝?” 周尧看着青色的皮,嘴里不由自主地分泌口水,还是将信将疑的尝了一瓣。 好嘛,酸出痛苦面具…… 她还是硬着头皮咽了下去,扯了扯嘴角,将橘子递给他:““朕尝一瓣就好。” 多一瓣都不行! 苏憬接过她递过来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一瓣接着一瓣。 周尧捻起一块点心压住那股酸味,瞧着苏憬吃的开心,一度以为自己的味觉出现了问题。 有那么好吃吗?? 良久,周尧淡淡道:“这些日子越来越热,看来去行宫一事,也要尽早提上日程来。” 她的声音淡淡的,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却是温柔的。 苏憬支起头,认真看向她:“陛下,您准备带几位宫嫔前去?” 周尧低头喝了一口茶,思索道:“原想着宫嫔也不多,全去行宫也可,但是后宫还是需要一些宫嫔在,免得那些宫女太监乱了套,”她顿了一下不答反问:“皇后以为呢?” 苏憬微微皱起眉头来,片刻道:“陛下便留着宝林以下的宫嫔在皇城?” 他顿了一下,嘴角上扬:“不过妾觉得全是御女也不行,需留一宫主位在,不防将禧昭仪留在皇城,另外,张宝林今早惊吓到了,与他同住的陆宝林便留下来照顾张宝林?” 周尧闻言低低笑了声:“那就这般决定。” 她抓住他的手,想了片刻说:“朕瞧着你的肚子一日一日大了起来,过两日,便叫苏大人,苏夫人入宫一趟。” 苏憬闻言脸上先是诧异,转瞬一脸惊喜,连忙站起欠身道:“妾谢陛下恩典。” 按照祖制,见家人都只能在快生产那月,如今陛下却提前几个月让他见家人。 周尧起身抓住他的手,声音温柔:“就口头谢一谢?委实没有诚意。” 苏憬脸色渐渐泛红,心跳不已,极力按捺住内心的欢喜:“那陛下要妾如何谢?” 周尧扶住他的腰,直接狠狠吻了一口,挑了挑眉,骄傲的说:“奖励嘛,朕自己拿。” 说着哈哈大笑:“那朕先回永安宫了。” 苏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的时候,脸庞和耳垂已经是粉色。 弱柳立在旁边,看他红着脸,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捂嘴笑道:“娘娘?” 苏憬恍然回神,眨了眨眼,随后缓缓一笑:“陛下心情今日这般好吗?” 弱柳扶着他道:“陛下似乎在娘娘面前鲜少生气,您那日昏迷,整个后宫都吓得不敢出声。” 苏憬浅浅一笑,扶着她道:“今日天色不错,我们去园子里走一走吧。” 弱柳犹豫道:“娘娘,您如今身子重,而且外面这般大的太阳……” 春风自窗口吹进,温柔的拂过他的面上,连带着他的声音也沾染上暖意,温柔而平静:“无妨,我们走另一条树木多的那条道。” 弱柳闻言这才松口道:“那娘娘,奴婢去叫扶风准备一些东西。” 苏憬点了点头,坐下任由她去准备,自从他有孕之后,一直拘在昌安宫,时时刻刻不敢松懈,如今龙胎已经十分康健,太医也建议他走一走。 周尧出了昌安宫,心情也十分愉悦。 张怀德瞧着她眉目上的笑意,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陛下,是回永安宫吗?” 周尧坐在步辇上,抬眸望了望天色,想了想:“去尚才人那吧。” 是时候教他捣鼓奶茶了。 夏天心情烦闷,来一杯奶茶,简直人间天堂。 第42章 端水大师 周尧迈步踏入木兰宫的时候就闻到一股香气。 尚归舟广袖挽起,手里正握着锅铲,锅里正油炸着一只鸡。 周尧眼前一亮,不敢置信的看着,似乎比某金拱门更有食欲。 “爱妃这是做的炸鸡?” 周尧全然不顾油烟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锅里的鸡。 尚归舟嘴角上扬:“陛下,等会出锅了,您尝一尝,看味道如何?” 周尧神色淡淡,但内心狂喜。 没多久,尚归舟将鸡捞出来,一脸好奇问:“陛下可需要切碎?” 周尧坐在一旁的小桌子,摇了摇头:“直接端上来就行,可有辣椒酱?” 炸鸡得用手,要不然味道少一半。 尚归舟似懂非懂点了点头:“这个需要配辣椒酱吗?” 她不答反问:“能吃辣吗?” 周尧作为无辣不欢人士,几顿不吃就觉得索然无味。 尚归舟端上几种辣酱椒,介绍说:“陛下,这个是辣椒粉,这个是辣酱椒,还有酸辣椒酱。” 他犹豫不知道如何下手,若是直接吃,有辱斯文,陛下又说不能切…… 周尧察觉到他的踌躇,笑着搂起袖子,直接掰了一个腿儿,咬了一口。 不得不说尚归舟做菜还是有两把刷子,这个炸鸡做的外酥里嫩,还有药香味。 尚归舟一脸紧张的看着她,心里颇有些惴惴不安。 周尧将手里的递给他,眸子里带着笑意:“归舟,你且尝一尝?” 尚归舟看着递过来的鸡腿,抬手接过,咬了咬,良久道:“似乎味道还行?” 周尧哂笑一声:“你对自己要求还挺高。” 尚归舟不紧不慢的吃完鸡腿,抬手将另一只掰下来递给她:“陛下试一试沾了酸辣椒酱的?” 周尧也不客气,自顾自吃起来:“若是有喝的就更完美。” 比如大阔落。 周尧不过是随口一提,尚归舟却上了心,思索了说:“陛下,妾做的玫瑰露,您愿意尝一尝吗?” 周尧优雅的吃着炸鸡,眉梢微挑:“好啊。” 尚归舟连忙起身去取了一壶玫瑰露,捧了两个杯子放在桌上。 周尧目光瞥了一眼缓缓一笑:“夜光杯?确实适合这般鲜艳的颜色。” 尚归舟优雅的倒上,随后放在她手边。 周尧抬手端起,优雅晃了晃:“朕曾经读过一句诗,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用夜光杯装之,酒色如同鲜血一般无二。” 抿了一口,出乎意料的好喝,如同玫瑰味的果汁。 尚归舟低头细心的将鸡肉撕块放在一旁的空盘上。 周尧良久啧啧了两声,显然是十分满意。 两人吃了半只鸡,余下的让张怀德端去尝了尝。 张怀德自从那日尝过尚归舟的点心之后,便一直念念不忘,得了半只鸡,也十分高兴。 如今尚食局也没有这般做法,他也算是尝到新鲜。 周尧吃完,尚归舟拿着帕子替她擦干净手道:“陛下,您还有什么想喝的呢?” 周尧从衣袖里掏了掏,拿出纸递给他:“你且看一看?” 周尧之所以能记住好几款经典奶茶做法,得益于她前世的好朋友去奶茶店上班,天天在她面前背。 她也就这么潜移默化记住了。 尚归舟展开细细看了看,良久抬起头来,一脸坚定:“陛下,妾可以一试。” 周尧却并不急于一时,打了一个哈欠道:“给朕宽衣,睡会儿午觉。” 这一天天的,当皇帝真的不容易,感觉要想后宫和睦就得当端水大师。 此刻她不得不佩服渣渣龙,那一手端水,玩的是出神入化。 尚归舟起身扶着她入了内殿,熟练的替她宽衣解带。 不知道是喝了玫瑰露的原因,还是太累,此刻她感觉眼睛都快睁不开。 周尧躺下揽过尚归舟,直接靠着他的头,没一会儿便入睡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 尚归舟见她醒过来担忧问:“陛下头疼吗?” 周尧摆了摆手,趴着道:“给朕按一按。” “是。”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还做了一个噩梦,梦见镇远侯骑在马上一脸倨傲,骂她女子何以为帝? 她弯弓搭箭,不知道射死那个老逼登没有,结果就醒了! “陛下,有急奏。”张怀德躬身,声音低低的说。 尚归舟起身将床帐挽起:“张公公。” 周尧头也不抬道:“放边上吧。” 张怀德示意小椰子将托盘放在一旁,又小心翼翼的退出去。 周尧长叹一声:“笔墨伺候。” 造孽呐,还得加班。 尚归舟一脸了然,下床亲自将小桌子放在床上,又将笔墨搁置在桌上。 一堆折子被放在床上,周尧没好气的坐起来,随手拿起一本看起来。 良久她骂了一句:“镇远侯那个老匹夫!” 丫的,还想给她后宫塞人。 周尧拿起笔,沾了沾墨,想了想写下:“朕安。” 主打已读乱回。 周尧处理了几本,抓起两本丢给尚归舟:“捡重点念给朕听。” 尚归舟犹豫了一下,挣扎着拿起折子:“蝗既得善治,隔壁州县亦实其政,民不动。” 周尧拿过奏折直接写了两个字,已阅。 “孟之君使皇子来聘,与陛下之千秋宴,愿以二国之好,不作乱,二国之人皆乐。” 周尧支起下巴,想到不久前,张潮说过这件事,没想到孟国还真的准备派人和亲啊。 她拿过奏折更加简单:阅。 孟国派人和亲,其中是为了安插眼线,还是说孟国与云国,周国谈崩? 亦或者只是示弱,为了更好的渗透大晟,最后给予大晟致命一击? 几份急奏被她陆陆续续处理完,尚归舟给她更完衣,他兀自叹了口气。 看来大晟远没有想象中的安全。 周尧思索片刻道:“张怀德,传张潮入宫。” 离开木兰宫,周尧心中思绪万千,如今镇远侯私自屯兵,周边几国也蠢蠢欲动,打铁还需自身硬呐。 张潮微微抬眸,瞧见背对着他的女帝,撩开衣袍跪下:“微臣参见陛下。” 周尧目光落在窗外的墙角的话,声音悠远:“清丰县铁矿一事如何了?” 张潮跪着低头应答:“回陛下,铁矿一多半已经运到冶炼司下属的云州,此刻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打造兵器。” 周尧淡淡收回目光,抬了抬眼,语气依旧波澜不兴:“镇远侯如今是何动向?” 张潮眼底划过狠厉,瞥了瞥四周,压低了声音:“陛下,镇远侯世子极可能有问题,润叶卫派出去的几波暗卫都死了,所幸有一位润叶卫,拼死带回了一点消息,镇远侯世子面见过云皇。” 周尧缓转过头,眉眼却仍是冷冷的,在夕阳里有种遥不可及的疏离:“云皇?楚垚?哼,他倒是手伸的够长的。” 张潮咬了咬牙,良久说:“云皇近些年也在变革,此时怕是已与镇远侯合作。” 周尧眯了眯眼,长指叩了叩面前那摞折子:“镇远侯好胆色,竟然敢与云国合作,很好很好。” 她顿了一下,直直盯着桌面,唇边带着若有似无冷笑:“时刻注意动向,另外铁矿一事,务必隐秘,其次,镇远侯屯兵数量可有数?” 张潮不禁心虚地低了头,冷汗冒出:“回陛下,如今得知消息,恐怕已有五万之数。” 周尧轻嗯了一声,踱步在窗前,抬手触了触兰花。5万,加手里的十万,有15万,难怪敢玩造反的事,倒是小瞧了他。 静默良久,张潮微微抬眸。 她瘦弱后背挺拔的像一支青竹,仿佛这世间所有的风浪,都无法将其摧折,这就是大晟的女帝。 周尧什么都没说,就那么抿唇立着。 镇远侯也太小瞧了她。 他都能屯兵五万,她私底下也有屯,铜雀台的收入,军费占了一大部分。 私底下屯的十万在深山老林里,父皇留下来的一支影子军,也有五万,外加明面上,除去镇远侯的军队,她还有二十万可以直接指挥。 而几个侯爷,除了没用的武安侯,建安侯手里也还有二十万镇守着边境,长安候另有十万镇守在南蛮。 她细细思索,发现自己家底挺厚的,遂放下心来。 笑话,只要政策够好,还愁没有人入伍。 想当年前世入伍还不一定能进。 第43章 合理怀疑 翌日。 尚归舟带着宫女在御花园里采摘着花,禧昭仪却正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喝茶。 “娘娘,那不是尚才人吗?”陆宝林正坐在下首,抬眸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身影,眼里闪过痛色:“不知道尚才人又在想什么法子哄陛下开心呢。” 禧昭仪闻言冷哼一声,不屑道:“在本宫面前,他算什么东西。” 自从被罚过之后,他性格收敛不少。 陆宝林捻起糕点道:“如今皇后娘娘有孕,免了请安,反而让那些人想方设法的勾引陛下了。” 禧昭仪不为所动,低着头饮茶,反而看向他:“怎的陆宝林不去想方设法?” 陆宝林叹了一声,低着头:“娘娘,那起子人过于庸俗,以为这般就能得到陛下恩宠,未免太过眼皮子浅。” 禧昭仪不着痕迹打量了他一眼,垂着眸冷声道:“陆宝林此言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陆宝林面色苍白,端起茶,意味深长地说:“娘娘,您是有福之人,当年轻易侍寝,便有了孕,难道娘娘不曾怀疑过,那孩子真的是意外吗?” 禧昭仪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悲意,他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想他那个孩子,可怜他没本事,弄丢了他。 “陆宝林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禧昭仪深深看了一眼:“此事当年已经很清楚了。” 陆宝林闻言哂笑一声:“娘娘,当年一事 经手的奴才太多,确实难以察觉,但是娘娘,您受孕,谁最开心?获利最大?” 他顿了一下,抿了一口茶,冲着他笑了笑:“娘娘,怎的那般巧,您当时已经坐稳了胎,况且您身体一直康健,偏生就落了胎?” 禧昭仪被他三言两语,原本平静的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难道他当年的孩子,真的是被人动了手脚不成? 禧昭仪衣袖里的手紧紧攥着,语气暗藏一丝不稳:“陆宝林,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陆宝林抬眸,眼里带着无辜,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娘娘,妾只是合理怀疑,您不用往心里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禧昭仪脸色苍白,屈了屈手指,良久不曾说话。 周尧下朝,面无表情的走出乾坤殿。 “微臣参见陛下。”一道清爽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微微侧头,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轻嗯了一声:“宋尚书有事奏?” 宋岩抿着唇,没有说话,依旧跪在那里,以头叩地,在这春风里,好似春日里盛开的梨花。 他抬眼,声音里带着微微的祈求:“陛下,臣有事奏,可否借一步?” 周尧神色自若,衣袖里的手捏了捏,看着他,许久后才说:“随朕走一走吧。” “是。” 穿着大红官袍的宋岩,微风将袍摆轻轻飘动,唇角微扬,带着不羁的笑意,周尧不得不承认,穿到了她心坎上,俨然一股权臣的感觉。 宋岩眉梢微扬,不急不缓的跟在她身边,两人默契的没有说话,任由微风徐徐。 周尧微微侧眸,瞥到他的眉梢,轻笑出声:“看来宋尚书是近日喜事将近?” 宋岩顿步,不解的看向她:“陛下会错意了,臣只是觉得今日天气很好。” 周尧上下打量了一眼,挑了一下眉:“是吗?” 那日处理完宋伟明那事之后,老太傅亲自入了一趟宫,虽说是感谢她照顾宋家的脸面,但是何尝不是以退为进。 两人走到凉亭,周尧坐下,让张怀德将头上的冠子取下,自己拿起一根簪子将头发随意挽起。 周尧端坐着,瞥了一眼立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宋岩,没好气道:“叫尚食局传膳。” 有事奏,又不说事,难道是想蹭她的早膳? 张怀德连忙遣人去传话,自觉的站在亭子外面,不再靠前。 周尧垂头理着身上的衣袍,良久道:“你有何话说?” 宋岩微躬身,轻声道:“阿瑶,镇远侯有问题。” 周尧一怔,思绪有一瞬间的飘远,这声亲昵的称呼,隔着太久远了。 以前她还是周瑶的时候,宋岩总是这般称呼她。 “阿瑶,这篇文章,你可记下了?” “阿瑶,这个罚抄一百遍。” “阿瑶,这个我有说过很多遍,你怎的还是不懂。” 良久周尧回过神,嘴角扬起嘲讽:“宋岩,这么些年过去,你不是一直都与我保留着君臣之别吗?” 不是刻意躲着她吗? 宋岩身体一僵,跪下道:“陛下,方才是臣僭越……” 他看着她的眼神,愣了许久才又说:“方才臣所言虽并无实质证据,但是恳求陛下您……” 周尧神色自若,垂眸看着他,微微闭上眼,良久睁眼长叹一声:“起来吧。” 宋岩低着头,眼里露出落寞之色:“谢陛下。” 周尧好奇看向他,沉默许久还是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镇远侯?” 他如何得知镇远侯的事,就连她也不过知道不久。 周尧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在石桌上:“坐下说。” 宋岩撩开衣袍,款款落座,压低声音:“此事,是臣的怀疑,年少之时,臣与镇远侯的世子颇有些交情,但是他因母亲的缘故,与侯府老夫人关系紧张,自然也不会心甘情愿的上奏去老家替父守孝,而这些并不能让臣猜测镇远侯有问题,但是此次嘉州一事……” 他微微抬眸瞧了她神色,继续说:“您调了周边州县的粮草,因三叔宋言瑜是达州的知州,靠近兴州,臣曾暗地里休书一封,问及达州城里粮食是否充足,三叔回信说,有人大量购买粮草,臣一开始以为是富商为了赈灾运往兴州,然而这批粮草却并未到达灾区,凭空消失。” 周尧抬了抬眼,语气依旧平淡:“所以你就因为这细枝末节?” 镇远侯怎么也没有想到,宋岩就凭借这一件事,让她怀疑到他身上。 宋岩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陛下,以往灾区需要粮食,许多富商巨贾以此抬高粮价,但是自从陛下令农科省推广新的种子之后,粮食产量翻倍,在每州县屯粮,所以如今更加不可能有富商巨贾以哄抬粮价大量购买。” 他顿了一下说:“能需要这般大的粮草需求,臣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镇远侯极有可能屯兵。 第45章 一群大老爷们 周尧正准备说什么,尚食局的人已经恭敬立在亭子外面,她压下想说的话:“布膳。” 随着一道道膳食摆满桌子,周尧将人遣出亭子,也没有让张怀德近身侍奉。 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泄露风声。 周尧瞧着膳食,也没准备在宋岩面前装,直接往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下手。 笑话,从小玩到大,她喜欢啥,玩啥,宋岩比她自己都清楚。 周尧夹起一个蟹黄汤包,漫不经心的说:“镇远侯确实有问题。” 宋岩替她舀汤的手一顿,诧异的看向她:“您早已知道?” 周尧满不在乎的咬开汤包:“不足为虑,但是朕不想大晟内乱,自己杀自己的人。” 到底都是大晟子民,若是真的发生到那个地步,那也别怪她手段强硬。 宋岩将汤递给她,明白她的忧虑道:“如今大晟虽然在您的治理下,空前的繁盛,但是周边的云国,早已不是昨日云国,楚垚励精图治,将朝中的老贵族打压的差不多,如今云国俨然换了天地。” 周尧津津有味的吃着汤包,她丝毫不诧异宋岩看透这些,不然当年父皇也不会遣他教她学问。 宋岩远比朝中那些大臣看的明白,多智近妖,当年可是人人戏称一声小太傅的存在。 周尧抬手端起汤,不动声色的搅了搅,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地开口:“孟国想派遣皇子来大晟,虽说是为了庆贺千秋节,你以为呢?” 她将面前的虾饺端放在他面前。 宋岩闻言皱了皱眉,他自然明白,孟国此举无非就是期望两国和亲。 他眼里有莫名的神色,悄然敛去问:“陛下以为呢?” 周尧低头喝着汤,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轻笑出声:“既来之则安之,毕竟朕这后宫,多一个少一个也无所谓了,宋岩,你当年有句话说的挺对的,这个位置太多身不由己。” 宋岩轻轻颔首,闻言抬眼看了看她,眼里有莫名的情绪,许久后才道:“陛下,您……” 周尧对着他释然一笑:“你不必这般看着我,你有宋家的责任,我也有身为皇帝的责任。” 宋岩作为宋家嫡长孙,自小便被看重,而这些年他也没有让人失望,如今已经官至尚书,可谓春风得意,多少学子的梦想。 宋岩微抿着唇,沉默的拿起一旁的银箸,夹起面前的虾饺,不知怎的,无端带有一丝苦味。 周尧低着头不紧不慢地吃,吃的七七八八才道:“你与刘曦曦如今如何?老太傅可同意?” 宋岩夹住的春卷,随着这句话掉下,他神色认真:“刘曦曦与二叔家有恩,并非与臣,臣也不曾有娶妻生子的意向。” 周尧端起手边的热茶抿了一口,看着他,如今宋岩已经二十有五,在这样封建王朝来说,实在是罕见。 宋岩眼神灼热的瞧见她,但是很快的低下头。 一顿饭后,周尧领着宋岩起身往乾清殿走去。 桌子上已经堆积了如山的折子,周尧从抽屉之中摸出纸递给他:“你且瞧一瞧。” 宋岩眉宇间透露着不解,但还是展开看了起来,原来是修河一事。 周尧端坐在书桌前,将手里批阅完的折子丢一旁:“你有何看法?” 他将信纸放在桌子上,思索片刻,抬眸落在地图上,正色道:“陛下此举确实利于百姓,但眼下却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他抬手落在地图上继续说:“您看这段,据臣所知,地势起伏较大,需要绕线,是难度较大的地段,还有这段,孟国的人也依赖着这条河道,牵一发而动全身。” 周尧手里握着笔,侧眸饶有兴致地听着他的分析,默了默:“若是以后没有孟国呢?” 宋岩正准备说,就被这句话怔住,没有孟国…… 陛下这是动了征战的心思啊。 周尧微挑了一下眉:“确实如你所想,朕想天下统一。” 宋岩并没有像朝堂那些大臣直接阻止,而是直直盯着她,唇边带着的苦笑:“陛下,臣一直知道您是心怀天下,但贸然统一天下,您不光会被朝中大臣说暴虐,周边国家的百姓也会让您背负骂名。” 他自小就知道周尧隐藏的野心和霸图。 宋岩低头沉思了一下,目光如炬的看着她:“您想好背负这些了吗?” 周尧嘴角扯起一抹笑意:“那又如何,大晟在朕的手里正在蜕变,周边的国家统一不过是顺势而为,而且,骂名又如何,朕是天子。” 死了谁知道骂名,光脚不怕穿鞋的。 宋岩认真瞧着她,闻言唇角微勾:“既然陛下不怕,臣自然以死追随。” 他打小就觉得周尧与常人女子不一样,她心有抱负,绝不会拘泥于一方,而他也没有看错她,不仅打败了匈奴,甚至将南疆收服,他似乎已经看到未来,大晟将周边的国家一一征服,插上了大晟的旗帜。 周尧对着他,沉默了一瞬,随后微微一笑:“小太傅,你也不是第一次这般认识我,我就是一个纨绔啊。” 宋岩听到她的一句小太傅,脚步不由上前一步,想到什么,对着她明媚一笑,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毫不避讳自己的野心:“教不严,师之惰。” 周尧唇角微微着没说话。 小的时候,她做错事,赔礼道歉的都是宋岩,她反正是纨绔嘛。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岩离去之后,周尧埋头于书案之上。 晌午张怀德火急火燎的走进来:“陛下,禧昭仪娘娘和萧昭仪娘娘吵起来了。” ?? 禧昭仪咋那么多事? 她眉眼之间有刀锋似的冷意, 头也不抬问:“因为何事?” 张怀德躬身答道:“原是禧昭仪娘娘在园子里喝茶,不知怎的,陆宝林和郭御女因为花争论起来,萧昭仪娘娘便出口主持公道,结果禧昭仪护着陆宝林,两人就吵起来了。” 周尧拧着眉将手头的奏折处理好,叹了口气:“园子这般大,还能遇到一起,一群老爷们,还因为花吵架。” 她想了想,声音听不出什么喜怒,一贯的云淡风轻道:“淑妃呢?” 如今皇后在昌安宫里养胎,后宫数他位份最高。 “淑妃娘娘已经赶去了。” 周尧见淑妃去了,哦了一声淡淡道:“退下吧。” 真的是这么点破事还烦她,她想了想又喊道:“梅梢。” 梅梢走进来,等待着她的吩咐。 “去御花园看一看,到底是怎么个事。” 第46章 打秋风 待周尧将政务处理差不多的时候,梅梢带着打探的消息回来了。 “陛下,淑妃娘娘来了。” 周尧颇有些意外,手下不停道:“让他进来。” 没一会淑妃独自一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妾参见陛下。” 周尧微微侧眸:“从御花园方向来的?” 顾泊舟将食盒放在一旁,仔细替她研墨答道:“陛下您已经知晓这场闹剧了吗?” 周尧沾了沾墨汁,嗯了一声道:“园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泊舟神色淡淡说:“陛下,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禧昭仪与萧昭仪两人争论了几句。” 她冷眼瞅着他:“哦?因何事?” 顾泊舟手下不停,神色却一怔,这该怎么说? 总不能因为陛下给尚才人簪花之后,大晟掀起一股以花喻人的簪花风潮,而他们吵架不过也是因为区区一朵芍药花吧。 他默了默,浅笑一声:“这后宫之中的事,不过便是一些小事争论。” 因为陛下的赏赐争,因为陛下的恩宠争,总之都是这般。 周尧懒洋洋的合上折子,轻叹一声:“那日未曾画完的画,朕放在书架上。” 她顿下看向他缓缓一笑:“今日应能画完。” 顾泊舟闻言从书架上取出未画完的画,轻轻展开,确实是那日未曾画完的画。 周尧搁下笔,缓缓起身,接过他递过来的帕子随意擦了擦手,瞥了一眼画:“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周尧拿过画展开,牵起他的手道:“泊舟的画技,当真令朕欣喜,今日天气尚好,不妨去园子里补完这幅画?” 顾泊舟自然欣然同意,两人到达亭子的时候,张怀德已经遣人将案桌,点心布置得当。 她展开画,用镇纸压住,啧啧了一声夸赞说:“爱妃的这双手,难怪京都的女孩子都喜爱呢,竟这般会画。” 说着她拿过毛笔递给他。 顾泊舟也没有客气,接过笔,熟稔的落笔,他这些年虽然身处后宫之中,但是书画却丝毫没有懈怠,反而精进不少。 周尧自顾坐在一旁,吃着点心认真瞧他作画,时不时摇头惊叹。 待他画完,他一脸殷切的看向她,声音低缓沉稳:“陛下,劳您题字。” 周尧缓缓起身,看着刚画完的画,眉梢微挑,直接提了一首诗。 顾泊舟细细品味,连带着眉梢藏着笑意:“陛下此诗应景。” 周尧倨傲的昂起头,那是,她虽说是个纨绔,但是君子六艺她可是精通的,反倒是女子的针线活拿不出手。 顾泊舟长睫毛忽闪忽闪,似笑非笑地开口道:“陛下能把这幅画给妾吗?” 周尧单手揽住他的腰,低头俯视着画,手却不老实的掐了掐他的腰,轻笑一声:“爱妃画的,自然归爱妃。” 顾泊舟将画晾干,卷着递给自己的婢女,微微欠身:“多谢陛下。” 周尧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道:“朕带你去木兰宫,打秋风去。” ?? 顾泊舟一脸不敢置信,打秋风?? 木兰宫? 周尧知晓他眼里疑惑,一边走一边解释:“朕前几日嘱咐尚才人做了一些美食,咱俩现在去正巧赶得上。” 顾泊舟见他这般说,也算是明白了其中的弯绕,小心的问:“陛下,您带妾前往……” 周尧安抚的捏了捏他的手,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确实她昨日与尚归舟约了一场烧烤局,但是都是大老爷们的,吃顿饭又咋了,况且尚归舟又不是陆宝林那种狭隘之人。 顾泊舟点了点头,心里也期许起来,究竟是什么美食,竟然让陛下如此流连忘返。 后宫之中都知晓尚才人俘获了陛下的胃,不少御女也私底下学着厨艺。 到达木兰宫宫门附近,顾泊舟就闻到一股肉香,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更加好奇尚才人在做什么。 尚归舟穿着一身褐色衣衫,头上简单的用木簪挽起,低头正用蒲扇扇着炭火。 “陛下,此时已是暮春,尚才人这是在烧木炭?” 尚才人闻见声音,抬眸瞧见来人,放下蒲扇行礼。 周尧抬手拉起他说:“准备的如何了?” 尚归舟侧头看向自己婢女:“翠山,将吃食都端出来。” 只见一份份用竹签串好的肉串,素菜摆放在盘子上。 淑妃看见此时算是明白了许多:“陛下,难道尚才人是想烤这些肉吗?” 这种吃法倒是闻所未闻。 尚归舟唇角微扬:“回娘娘,这些肉妾已经用香料腌制过。” 周尧拉着淑妃坐下,迫不及待说:“边烤边吃。” 尚归舟将刚刚试烤的肉串放在干净的盘子上:“陛下,您尝一尝,是不是这个味儿?” 周尧拿起一串牛肉,咬了一口,肉质鲜嫩,带着秘制的香料,外加用木炭烧烤的香味,比她前世吃的还香。 她递给一旁的淑妃:“爱妃尝一尝如何?” 淑妃虽说是第一次吃,动作优雅咬了一口,良久满意点了点头:“陛下,没想到如此简单的做法,居然可以做出这般美味。” 周尧舒缓一笑,端起一旁的葡萄酒,手里晃了晃道:“没想到归舟这次准备的竟然就是葡萄酒,配这夜光杯极好。” 她上次不过是感慨那么一句,葡萄美酒夜光杯,没曾想这次便尝到了。 尚归舟烤了不少,便让小太监接手。 周尧抿了一口葡萄酒问道:“前些日子,京都出了一件事,不知归舟可知道。” 尚归舟疑惑的看向她:“不知陛下说的是哪件呢?” 京都的瓜比较多。 她有些微醺的靠着顾泊舟,呢喃道:“似是,一个才子佳人?” 顾泊舟瞧着她双颊微红,抿唇浅笑:“陛下说的可是,那件县主逼嫁一事?” “县主逼嫁?细细道来。” 顾泊舟拿起一串烤土豆,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声音低沉道:“佳瑞县主,不是瞧上了一个举人,结果那个举人虽然没有什么家世,但才华横溢,佳瑞县主便扬言非他不嫁,未曾想,举人已然有了家事。” 周尧微微挑眉,不解的问:“已有家室,那县主还喜欢?” 她冷嗤了一声:“身为县主如此眼皮子浅,别人挑剩下的还上赶着?” 顾泊舟抿了抿唇,轻笑出声:“县主又岂是陛下这般眼界呢?” “然后呢?” “然后,举人并没有同意休妻,并且严词拒绝县主的好意,说自己爱自己妻子,绝不会背叛。” 周尧闻言,不禁坐直了起来:“这个举人倒是颇有些骨气,那县主如何了?” 她还以为又要上演一出陈世美。 第47章 禧昭仪过往 顾泊舟端起葡萄酒小酌一口缓缓道来:“县主逼举人休妻,举人却依旧不为所动,说读书为了明理,糟糠之妻不下堂,妻子在他落魄之时不曾离开他,他成为了举人自然也不能离开她。” 周尧微微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另眼相看:“此言不错,读书为了明理,嗯?那举人叫什么名字?” 她最烦的就是某些炸裂的言论。 顾泊舟遗憾的摇了摇头说道:“妾不知,只知道姓梁。” 周尧默念了一声,如此人品,这梁举人怕是会走的更远,到时候殿试或许会瞧上这故事主人公。 尚归舟若有所思的问:“娘娘,那县主最后妥协了吗?” 淑妃深呼一口气,无奈的说:“县主也有她的骄傲,纠缠过一段时间,最后选了孙家的嫡子。” 周尧支起下巴细细想了想:“孙家?可是禧昭仪的母家?” 那日御花园里不是上演了一出好戏。 “陛下英明,确实是禧昭仪的母家,孙家嫡子颇有才华。” 周尧毫不在乎的哦了一声,孙家那种家风,难不成还出了一根好笋。 酒劲渐渐上来,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顾泊舟瞧着她昏昏欲睡,最后直接靠在他臂膀睡下。 他抿了抿唇,抬手轻松将她横抱起:“尚才人?” 尚归舟也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起身领路。 他细心的将她头上的发钗卸下,吩咐道:“尚才人,打点水来。” 尚归舟拧干帕子递给他:“娘娘?” 淑妃小心翼翼擦拭着道:“尚才人,遣外面的奴才去永安宫取一套衣服来。” 刚刚吃过烧烤,龙袍沾染了味道。 待他再次走进来,周尧已经被顾泊舟清理干净,正安静的躺在床上熟睡。 “娘娘,您歇会儿吧?” 淑妃对着他友好一笑:“以前经常听陛下提及才人的点心做的不错。” “娘娘今日多尝一尝?” 淑妃坐在屋内,淡淡的清香传来,面前已经放置几碟点心。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听说前几日禧昭仪为难于你?” 尚归舟刚坐下,闻言轻叹了一声:“许是当时禧昭仪娘娘正在气头上吧?” 那日他不过是在御花园里采摘花瓣,但是陆宝林直接走过来夺了他的花篮,直接踩在地上,禧昭仪走过来,讥讽了几句,罚他跪了几个时辰。 淑妃将桌上的点心放在一旁,打开围棋,声音淡淡的:“禧昭仪这些年越发的张扬跋扈,当年他丢了那个孩子之后,伤心难过许久,不曾想,性子还是那般。” 尚归舟见他似有下棋的想法,也端了点心,眼里闪过惋惜:“禧昭仪娘娘,也是悲惨,听闻那个孩子已经成形。” 淑妃微微侧头,捻起一枚棋子落下:“大晟祖制在那,即使成形,也留不下来,结果自己不小心摔一跤流了,倒是陛下看他曾有孕过,这些年也对他忍让,不曾重罚。” 尚归舟唏嘘一声,落下一颗棋子:“禧昭仪娘娘似乎和萧昭仪娘娘之间有恩怨?” 今日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后宫之中无人不知。 淑妃闻言冷哼了一声说道:“在东宫之时,便埋下了恩怨,当年本宫还只是良娣之时,禧昭仪与萧昭仪不过是良媛,彼时萧昭仪比禧昭仪更得宠一些,但禧昭仪的手段多,多次拦截萧昭仪的恩宠,萧昭仪如何不怨,最后禧昭仪有孕,陛下继位之后,便给了封号,禧字,已然是压了一头。” 尚归舟后知后觉的落了一子,继续问:“那萧昭仪娘娘怎的病了那般久了” 他瞧着萧昭仪如今身体这般康健,难以想象他病了好几年。 淑妃落子,端起一旁的茶抿了一口,悠悠道:“这便是两人这般仇人的根本原因,当年禧昭仪得宠之时,压迫着萧昭仪,原来不过是小病,禧昭仪暗中收买了府医,所幸皇后娘娘人善,瞧着他越来越严重,特意请了宫中太医诊治,才发现那府医不过是半吊子。” 尚归舟眉头一皱:“那这件事当年陛下没生气吗?” “如何没生气,将那府医在东宫杖毙,到底是禧昭仪运气好,碰巧怀了。” 尚归舟眼底划过意味深长,禧昭仪的运气怎的这般好? 那日皇后娘娘晕倒,结果好巧不巧娘娘怀了,陛下怕造下杀孽对腹中孩子不好,也只是小惩大诫。 两次都让他躲过。 淑妃瞧着棋盘上的厮杀,轻笑出声:“没想到尚才人不光厨艺了得,这棋艺也这般好,竟然与本宫下了一个四劫循环的和棋。” 尚归舟只是浅浅一笑:“娘娘谬赞,妾只是略通。” 淑妃却丝毫没有生气,反而更加兴致盎然地说:“客气什么,本宫说你下的好,说明你真的好,再来一局。” “娘娘,以前妾之听闻您书画双绝,不曾想,棋艺也这般惊艳。” 淑妃微微挑眉看向他:“用不着捧本宫,俗话说棋局看人,尚才人,你藏拙了。”他顿了一下又说:“不过本宫认你这个朋友,以后禧昭仪敢欺负你,你只管来找本宫。” 顾泊舟找到棋逢对手的感觉,也不再试探,直接锋芒毕露的在棋盘上厮杀,而尚归舟也不再藏拙。 这场棋局两人下的酣畅淋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下到最后两人也慢了下来。 “良久尚才人瞧着棋局,叹了口气:还是娘娘棋高一手。” 淑妃放下棋子,认真凝视着棋局,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与尚才人这局险胜,舒畅。” 尚才人呵呵一笑,端起茶喝了一口:“不过是娘娘手下留情,让妾不至于输得这般惨。” 淑妃摆了摆手说道:“本宫少时曾拜棋艺大师观山大师为师,自视甚高,你能下成这样,棋艺真的不错了。” 两人又下了一局。 周尧缓缓醒来之时,耳边传来说话声。 尚才人:“啊?真的吗?没想到禧昭仪私底下是这样的人啊?” 淑妃:“他就是那样的人,他会的多,不光会那些摇曳的舞姿,他还会唱南曲班子的曲目。” 尚才人:“那妾居然没看出来,还以为禧昭仪是那般严肃的人。” 淑妃:“他严肃?哼,你可高估他了,虽然入了宫,争宠什么的,为自己为家族奔前程,这些都无可厚非,但是他啊就是用的都不是什么好路数。” 周尧睁着眼,她感觉自己还能躺! 第48章 该装就得装 良久周尧缓缓坐起来,她不敢想象,中宫嫡子诞下,这后宫得多热闹了,争宠的戏码怕是层出不穷。 淑妃刚落下一子,便察觉到动静,丢下棋子走过去:“陛下您醒了?” 周尧握住他的手,暗自叹了口气说道:“如今什么时辰?” “陛下已经申时。” 周尧嗯了一声,掀开被子准备起身。 她换上崭新的衣袍,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不紧不慢地道:“你们刚刚在对弈吗?” 淑妃扶着她坐下,嘴角扬起一抹清雅的笑:“是啊,陛下,尚才人棋艺极好,妾这算是棋逢对手了。” 周尧颇有些意外的看向一旁的尚归舟,果然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不单单只会厨艺。 尚归舟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眼神一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陛下,娘娘惯会打趣妾。” 淑妃被她拉着坐在一起,眼神灼热的看向棋盘。 周尧捻起棋落下,微扬下巴,笑了笑:“尚才人,该你了。” 周尧下棋攻击性很强,但尚归舟却也不太落下风。 前世之时,她爱看一个电视剧来着,就是一个千年而来的下棋能人,为了找出神之一手的故事。 那时特别喜欢这个故事,因此背下不少经典的棋谱,那可是凝结了数千年的人类智慧结晶,来到这里之后,父皇不仅请了许多高手教学,甚至亲自下场和她对弈,所以她的棋力也不会很差。 阳光透过窗,在棋盘上慢慢挪动,终于尚归舟微微一叹:“陛下,妾输了。” 淑妃坐在一旁认真观摩,脸上的神色也变化多样,时而蹙眉,时而惊叹。 直到尚归舟认输,他才出声:“陛下,这处下的实在太精妙,妾都没有想到。” 周尧端着神色,拉过他的手,淡淡看着棋盘:“朕已经许久不曾对弈。” 能装13的时候就该装。 果然尚归舟两人的神色带上了些许崇拜之色。 淑妃眼神灼热的看上她,微微扯了扯她的衣袖:“陛下,那您以后能和妾对弈吗?” 周尧不动声色的心里一怔,这淑妃大才,书画双绝,想必棋艺也不会差…… 她想了想道:“朕以后带你玩一个新玩意?” 淑妃好奇的看向她询问:“陛下是研究什么新玩意儿了?” 周尧思索片刻,淡淡一笑故作高深:“倒不是朕研究出来的,而是民间流传的一个玩法,朕已经让人敕造局在准备。” 这么一大群的宫嫔在后宫,就她一个香饽饽,将人分了也不够分,还不如他们找点事做。 没错,她要将麻将推广在后宫,别再闲的没事逛园子,惹出那些难堪的事。 搓麻将有利于交朋友,都是牌友的,也不至于撕破脸。 周尧又在木兰宫“蹭”了一顿晚膳。 淑妃与尚归舟因着吃烧烤,下棋的缘故,两人也娴熟起来。 尚归舟立在灶台上利索的翻炒,淑妃也没有居着自己淑妃的身份,反而在一旁帮忙打下手。 反观周尧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瞧着自己两个美妾的一举一动。 啧,这就是男人的友谊吗? 哎身在皇室,难能可贵出现这般和谐的场面呐。 周尧不禁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太大,不光得关注朝政,还得关切这后宫一群人的和谐友好。 待她沉思的回过神,桌子上已经摆放着八九个菜。 淑妃走过来,放下自己的衣袖,莞尔一笑轻声启口:“陛下,该用膳了。” 周尧恍然嗯了一声,刚刚原本思虑着朝政上的事,结果思想抛锚,居然瞧着他们想到小说里的戏码。 她的淑妃必定是小说里某个世子啥的。 淑妃扶着周尧坐在主位,两人则按照大晟的左右尊卑落座。 周尧瞧着色香味俱全的膳食,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笑意。 好嘛都是她喜欢的。 “新鲜的山竹笋已经有了吗?”周尧抬手落箸。 尚归舟低声解释道:“是的,这时节,山上的新鲜蘑菇也已经有了。” 周尧尝了一口,没做声,心头却暗自在遗憾。 好想去山上采蘑菇,那成就感比当皇帝还带感。 谁能拒绝面前一大堆的菌子等人采摘的欣喜啊。 好吧,只要不处理朝政,干啥无聊的事都开心。 尚归舟见她不出声,心里却不安起来,虽然说“食不言寝不语,”是规矩,但陛下甚少这般,每次好吃什么的,便会直接出口。 如今她这般,尚归舟觉得自己碗里的汤,也不好喝起来。 “陛下,可是不好吃?” 周尧轻唔了一声,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他不安的神色上,安慰道:“不曾,只是方才想到朝政上的事。” 以前看小说的,里面的皇帝张口闭口,要看折子,有朝政要事,没想到这个理由这么好用! 尚归舟神色这才淡淡浮现喜色。 淑妃虽没有说话,但是眉梢微扬,显然是十分愉悦的。 用完晚膳,周尧歇会儿道:“朕还有一些折子不曾处理。” 麻了,是真没处理。 淑妃也缓缓起身跟着她离去。 两人倒是顺路。 离开木兰宫,淑妃跟在她身边,欢喜道:“妾原先与尚才人接触不多,没想到私底下竟是这样实诚的人,在这后宫实在难得。” 周尧脚下不停,听着他的评价,浅淡一笑:“爱妃何故这般夸赞尚才人,在朕心里,爱妃何尝不是这般的人呢?” 淑妃自从进入东宫,不争不抢,为人和善大气,处事公允,说一声正直君子不为过。 不然当初继位,她也不会封他做淑妃,正是明白他这个人的心性。 顾泊舟闻言心里一怔,随后嘴角上扬,嗓音低缓沉稳:“没想到妾在陛下心里是这般评价,陛下如此懂妾,妾此生足矣。” 周尧牵起他的手,不急不缓的说:“后宫之中又怎会真的平静,私底下暗潮汹涌,爱妃却一直初心不改,难能可贵。” 淑妃垂眸,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陛下,就像那位梁举人所言,读书是为了明理,妾不屑动那些腌臜的手段,妾所求不多,求陛下基业永固,并且能信妾,二则求家人身体康健。” 周尧听着这番话,平淡眼神里起了一丝涟漪。 这番话说的极为真挚,在这个位置能听到这般话,她从未想到过。 周尧将他送回宫里,自己则转身回到乾清殿,白日遗留的几本折子又堆积上几十本。 有一种批改完一个年级的试卷,结果还有一个班刚交上了的感觉! 第49章 状告无门 夏树苍翠,赫赫炎炎。 周尧从乾坤殿走出来,厚重的龙袍穿在身上,脖颈上已经被汗水浸湿。 她抬起头望着刺眼的太阳,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今年夏日怎的这般炎热?” 张怀德立在她旁边,扶着她踏上步辇:“陛下,今年的夏日确实比往年热的早些。” 周尧支起头嗯了一声:“回永安宫,换身衣服。”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永安宫走去,梅梢几个早已经准备好衣物。 周尧换上透气的衣裙,颂菊握着一把竹扇在一旁扇风。 周尧抬手夺下竹扇,自己火急火燎的扇了起来:“昨日下雨,天气还凉爽许多,今日便这般大的太阳。” 颂菊端着头面谨慎道:“陛下今日戴这副头面如何?” 周尧瞥了一眼,不答反问道:“昌安宫的冰可送去了?” 梅梢扶着她坐下,答道:“娘娘早早就用上了,陛下如此上心娘娘,内务省那些人又怎敢克扣皇后娘娘的东西。” 周尧看着铜镜之中的人影,声音不咸不淡:“皇后此胎万不能出现意外。” 她前世可是阅览宫斗电视剧无数,后宫里害人的手段多着呢。 待梅梢插入最后一根珠钗,周尧侧了侧头,缓缓起身:“备下步辇,去昌安宫。” 一群人到达昌安宫的时候,众妃嫔还坐在一起说着话。 张怀德手里拿着拂尘,立在门口朗声喊道:“陛下到!” 一群妃嫔瞬间也不再说话,纷纷起身行礼。 周尧迈步走上去,扶住苏憬的手,一脸责怪:“朕不是说过,大着肚子用不着行礼。” 苏憬冲着她淡淡一笑:“陛下,今日这般毒的日头,您怎的还来了?” 周尧端坐着,瞧着下面的宫嫔,目光落在熟悉的脸上,嘴角上扬,声音浅浅:“如今宫墙之中已经这般热,各宫虽已经用上冰,但还是酷暑难耐,想着去行宫避暑一事,来与皇后商量商量。” 苏憬莞尔一笑,这件事前段时间私底下便提过,如今正式提出来,他略微沉吟道:“妾想着遵循旧例便可,但后宫也不能没主子,需留一宫主位。” 他目光从主位娘娘的位置落去,最后嘴角微微上扬:“可不巧,禧昭仪今日因病告假,便留禧昭仪在后宫好好修养身体,” 他顿了一下又说:“张宝林与陆宝林与禧昭仪素日交好,便一同留下照顾禧昭仪?” 周尧目光落在陆宝林攥紧的手上,神色一贯的平淡:“便依皇后所言,各宫好好收拾一番,不日便出发。” “是。” 周尧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继续说:“太医什么的留几位在宫中留守,其余的便一同前往行宫。” 如今苏憬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若真的出现意外,多一个太医多一重安心与保障。 三日后,一辆辆马车整装待发的驶出京都,禁卫随行,一路上畅通无阻。 周尧却没有得闲,坐在马车上还看着奏折,抬手挠了挠头。 蝗灾一事虽然结束,但是看着今年这个势头,她担忧大旱。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将周尧手里的笔一震,笔尖一划,奏折上赫然出现一条红印记。 张怀德急忙掀开帘子探头道:“陛下,有人当街拦马车。” 周尧闻言眉头一皱,整张脸在阴影里,神色不悦道:“谁这般大的胆子,竟然连朕都马车都敢拦。” 皇帝出行自然有禁军开道,周围围着太监宫女,自然没有人敢冒着杀头的罪阻拦。 周尧搁下笔,眉宇间透露着怒气:“将来人带到马车前问话。” 张怀德犹豫了一下,走出去。 没多久张怀德再次出现:“陛下,人已经带到。” 周尧掀开帘子,眼神淡漠的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肩膀上还插着箭羽,伤口正在往外冒血。 若有人惊扰,禁卫会放空弦示警,第二次便是见血,第三次便是身首异处。 周尧声音平淡的没有一丝起伏:“抬起头来。” 地上的人闻声,身体止不住的一颤,抬起头来居然是一个妇人,身上穿着粗布衣服,但显然是个勤快的,衣服十分干净,头发上不曾有多余珠钗,单单一根银簪子。 “因何拦驾?” 妇人嗫嚅的动了动嘴,那双眸子带着悲愤:“民妇状告无门,只能出此下策。” 周尧目光冷然,落在她粗糙的手上,良久微微一叹:“细细道来。” 到底是个苦命人。 妇人闻言眼中已经蓄满眼泪,似是想起什么,从衣服之中掏出皱巴巴的状纸:“民妇要状告兴州的知州,贪赃枉法,任由其子横行霸道,强抢民女,活活饿死我大儿!” 周尧闻言心里一怔,微微眯了眯眼,沉声道:“张怀德。” 张怀德下了马车接过状纸,眼角一跳,居然是用血写的状纸。 周尧接到这份状纸,手里感觉沉甸甸的,心里一阵酸涩,居然敢写血书状告,想来是真的走投无路。 原来是兴州的知州儿子惹出来的罪祸,知州之子吴兴达,看上妇人的女儿,但是妇人的女儿已经许了人家,吴兴达强抢纳为妾,她的大儿子气不过,去州里状告,结果被吴兴达打断了腿,最后活活饿死,妇人领着小儿子四处状告无门,只能当街拦御驾。 周尧危险的眯了眯眼,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双眸中冷光四射:“传京兆尹。” 张怀德瞧见她神色,显然是动怒的模样,连忙遣小椰子去通知。 周尧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在血状纸上,良久道:“传太医给这位妇人包扎一下。” 京兆伊没有让她等多久,直接惶恐的跪下:“微臣参见陛下!” 周尧抬手捻起状纸,直接从窗口丢在他面前,声音仿佛淬了冰:“这张纸你可识得?” 京兆尹微微抬眸,看见血状纸,整张脸刹那间苍白无色:“陛下……” 大晟有律,状告以血写之,状告之人自愿仗打二十,而府衙必须仔细查验,并且上报刑部。 周尧冷哼一声,眼底划过一抹寒意:“不认得?” 京兆尹细细阅览了一遍,脸色雪白,声音不稳道:“回陛下,此状纸微臣确实不曾见过,许是手底下的人并没有上报。” 周尧目光落在他身上:“手底下的人?这般会推脱?还是说你压根不敢管,官官相护?” 搁这踢皮球? 京兆尹闻言双腿一软,匍匐道:“陛下明鉴,微臣不敢!” 他确实不敢,天子脚下,压根不会让这件事捅出去。 她冷眼瞅着他:“朕给你一个月时间,将这件事写个折子递上来,若是她们母子发生任何意外,你的脑袋便也用不着挂着脖颈上。” 京兆尹闻言顿时冷汗淋漓:“微臣明白!” 周尧冷笑一声,目光落在不远处跪着的一群穿官袍的官员:“谁是京兆尹的司法参军?” 一个男人连滚带爬的跪上来:“回陛下,微臣是司法参军。” 周尧抬手落在窗口,屈指碰了碰窗棱,声音淡漠:“来人,仗打五十大板。” 司法参军动也不敢动,身体已经颤抖如筛糠。 两个禁军架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板凳,直接将他压在板凳上,面无表情的开始仗打。 两边虽然围了人,周遭瞧不见里面的情况,但是司法参军被拖到前面,周围跪着的百姓,有些大胆的微微抬眸,偷偷瞧着行刑。 随着五十大板落下,司法参军被禁卫半死不活的拖着回来:“陛下,行刑完毕。” 周尧放下窗帘,嗯了一声:“启程。” 随着她的话落,马车又动起来。 直到马车离开,周围的百姓纷纷起身,瞧着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司法参军,指指点点。 “哼,活该。” 人群之中,一个男子用衣袖掩着鼻子,目光落在血淋淋的地上,一脸嫌弃道:“陛下身为女子,没想到下手竟然这般狠,这司法参军怕不是骨折晕过去。” 妇人侧头看着已经包扎好的伤口,抿了抿唇,原本没有神采的眼眸,也慢慢盈上喜色。 她的冤屈可算是有人做主了。 第50章 朕的命竟然这般值钱 行宫位于京都二十里外,是历代大晟皇帝夏日用来避暑的胜地,亭台楼榭,一步一景。 周尧沉着脸色行走在行宫的羊肠小道上,小道旁树木茂盛,微风徐徐,惊扰远处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 张怀德小心谨慎的跟在身边,自从出京都遇到那个妇人后,陛下便是这般一言不发。 周尧走到自己居住的乾合殿,里面早早被收拾干净,殿内的冰块正散发着冷气,使得整个空间都凉快起来。 大晟并不缺冰,在她住进东宫的时候,便将将硝石制冰的方法运用,再加上每年冬季储存的冰,以至于寻常百姓用钱也能买的到。 周尧将张怀德遣出去,自己坐在书房看着书,没多久,玄一神出鬼没的出现:“陛下。” 周尧将手里的翻了一页,语气轻飘飘的:“事情办妥了?” 玄一低着头,微微抬眸:“回陛下,一共三十人,还未行动便被拿下。” 她唏嘘一声,将书丢到一旁:“这般没用,委实没意思。” 周尧缓缓起身:“去瞧一瞧,不知道刺杀朕的是那位镇远侯,还是他国的暗卫。” 玄一在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然后按下一个并不显眼的凹槽,恍然出现一个暗门。 周尧神色自若的抬步走进去,随着门关闭,她顺着楼梯往乾合殿的底下走去。 底下此刻十几个暗卫守着一群五花大绑的黑衣人,天窗的光亮撒在地上,使得她瞧见了那些不熟悉的面孔。 确实都是会做暗卫的料子,面孔放在人群当中不太突兀,平平无奇。 暗卫看见她走过来,齐齐行礼:“属下参见陛下。” 周尧嗯了一声走过去,微微睨着眸子冷笑问:“几波人?” 玄二蒙着脸,一双眸子却透亮:“回陛下,初步了解,五波人马。” ??? 周尧走了几步,闻言顿下脚步,眉头微皱:“朕的命竟然这般值钱!” 她满打满算也就四波,还多了一波? 镇远侯,其他三国,还有一波是哪里冒出来的! 她微微垂眸,喜怒莫辨,整张脸在阴影里:“细细道来。” 两个黑衣人抬了一张椅子放下,周尧款款坐上去,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黑衣人,冷声问:“镇远侯的人是哪些人?” 地上几个黑衣人感受到锐利的目光,身体忍不住一颤。 玄一微微颔首,让一旁的属下将人剔出来。 周尧靠着椅子,神色慵懒的瞧着那几个黑衣人,那一双双眼眸带着杀意,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她低头打量着自己的指甲,冷笑一声:“这般恨朕?” 她微微抬眸看向一个手臂受伤的黑衣人:“不过只是卸了各位的四肢,卸下下巴,就这般看朕了?” 她刻意顿了一下,目光下移,玩味一笑。 这副神情落在几个黑衣人眼里,恍如狱来的修罗,怎的有这般貌美的女子,居然这么狠毒。 她嘴角却多了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朕的耐心有限,几位是自己招供,还是朕来刑讯逼供呢?” 为首的那个,昂起脖子,一副不怕死的模样,吐了一口血,周尧动都不曾移动,这血被玄一直接挡住。 周尧啧了一声,抬手抚上额角:“看来是个硬骨头啊……” 她缓缓坐正粲然一笑:“朕最喜欢啃硬骨头了。” 玄一熟稔的给自己两位属下递了一个眼神,两人也是默契的从一旁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粉末。 毫不留情的灌了进去。 黑衣人拼命的摇头反抗:“放开我,你们给我喝了什么!滚!” 玄一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自然是皇家秘药,牵机药。” 他顿了一下又说:“不过被改良了一下,即使你服用过解毒丹也没有用。” 噗! 药刚下肚没多久,黑衣人就直接吐了一口鲜血,忍不住身体蜷缩起来,俨然十分痛苦的模样。 周尧冷然瞧着,她可不是什么圣母,在这个背景下,你不狠,敌人会比你更狠。 “看来你的嘴比较硬啊,”她眼底闪过一丝兴奋:“给朕扒光他,阉了进宫里当公公吧?” “不……”男人昂起头,眼神之中闪烁着慌乱:“不要,我,我说……” 他畏惧的瞧着她,又低头看着自己的下半身,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他僵硬的抬起手,眼里滑落一行血泪,猛然蓄力,径直往周尧坐着的椅子撞来。 与其进宫当公公,还不如一头撞死当个健全人。 玄一说时迟那时快,直接抓住他的衣服,猛然一甩,男人被狠狠跌落在地上,忍不住吐了几口鲜血。 周尧面无表情的瞧着,缓缓起身,低头理着自己的衣袖,脸上闪过一抹意味深长地笑:“玄一,将药拿过来。” 一个暗卫提着一桶水,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命令。 她迈步走下,声音没有情绪:“给他们喂下。” “是。” “你这个毒妇!” “我呸!” 周尧顺着声音望去,嘴角微勾:“大晟虽然不缺粮食,但是不养废人,每一波留两个人。” 她一步一步靠近,兀自笑了:“其余杖杀。” 突然人群之中传来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不!不要!” 周尧冷着眼侧眸:“你来自哪一波?” 男孩扭动着身体:“大晟的陛下,求您,不要杀我的伙伴。” 周尧神色微微一缓,迈步走到他不远处坐下:“给朕一个理由。” 男孩脸脏兮兮的,一双眸子却泛着幽亮的光:“陛下,我们都是从小被父母卖给组织做暗卫的,只能通过不断的杀自己的朋友才能活着。” 他似的想到什么,声音哽咽了一下:“我们也不是生来就是杀人的,您想知道什么,我告诉您,您答应我,不能杀了他们。” 周尧眼底浮现一丝兴趣:“小孩,你来自哪国,执行的是什么任务,联络人是谁?” 小孩正准备说,就被一旁的黑衣人给阻止:“你难道想死!” 小孩昂起头看着他:“廖大哥,我的父母早已经死了,无牵无挂,我至少现在还能救你们!” “救个屁,我们即使没死在这里,回去也是死!” “啧啧,真的是感人呐”周尧忍不住拍了拍手:“回去也死?啧,没看出来贵国这般不人性化,不像我们大晟,回来也是英雄。” 廖大哥昂起头,狠狠瞪了她一眼:“狗皇帝,你到底要干什么,要杀便杀,何须这么多话。” 周尧倚着椅靠,支起下巴:“小孩儿,朕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第51章 卖国贼 砰砰! 小孩见状弯腰磕头:“大晟的陛下,我们来自云国,此次来大晟的首要任务是刺杀您,并且与兴州地区的暗卫汇合,见一个人。” 周尧不知怎的这番话颇有些耳熟,挑眉看向他:“见一个人?镇远侯的嫡子?” 小孩摇了摇头说:“我们是在嘉州分开成两波,一波去了兴州,一波来刺杀您,至于是谁我们并不知道。” 周尧若有所思起来,看来镇远侯与云国来往密切啊。 云国皇帝楚垚,倒是有几分本事,从不得宠的七皇子,一跃成为云国的皇帝,并且解决了云国的贵族制度。 她轻声叹了一声,侧头望向玄一:“将云国的刺客,毒解了,放出京都。” 小孩一脸难以置信的看这些,慌乱磕头:“谢谢大晟的陛下!” 云国其他的刺客也哗然一片。 廖大哥昂着头,又垂下头,不可置信的样子:“你为什么会放了我们。” 他们的命从来不值钱。 周尧目光落在小孩身上:“如他所言,你们也是可怜人,朕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自然信守承诺,接下来朕你们去哪朕不管,若是留在大晟,朕的暗卫已经将你们的面孔留下案底,违反大晟律令,直接赐死。” 云国刺客闻言感恩涕零:“谢陛下开恩!” 廖大哥垂着头的头突然抬起来:“大晟陛下,云国还有一个消息,不知道是否对您有用,我皇与其他两国会晤之后,孟国会派遣皇子来相亲,云国也会派遣一位婢女,跟随孟国皇子来大晟。” 周尧微微一笑,微抬了一下下巴,其他的几波人马瞧着还有这样好的好事,该招的也招了。 回去也是死,如今大晟的陛下却给了他们一条生路,他们自然也是识时务,与其被阉了当太监,还不如招了得一个自由身。 周尧将几波人马得到的信息拼凑,得出一个消息。 三国会晤的时候,由最弱的孟国出一位皇子来大晟和亲,而其他两国,分别派遣一位婢女跟随,而不光云国皇帝楚垚,其他几国似乎私底下都在扶持镇远侯壮大,到时候大晟内乱,镇远侯得大晟一半疆土,另外一半便由三国刮分。 周尧拍了拍椅子,冷哼一声,看来如今的大晟让几国都畏惧,不惜让他们费力扶持一个镇远侯,届时大晟内乱,几国趁虚而入,大晟便会被瓜分。 丫的,镇远侯怕不是一个卖国贼吧! 他不光不扩大疆土,还联合外人出卖国土,这种人实在该死! 武夫实在没长脑子,他确定自己一定可以拿到一半疆土,到时候三国联合,怕不是要把他吃干抹净,连裤衩子都不剩下。 周尧忍着怒气,起身回到书房,看着面前的冷茶灌了一口才冷静许多。 “玄一,”周尧拿起书,悠悠道:“既然他们敢这般,朕也要回敬回敬。” 玄一跪下,抬眸看向她。 周尧抬手抚上他的眉眼,唇角弯弯:“朕听闻此次来大晟的皇子原是个不得宠,来大晟的路途之中,偶遇一支不知名的军队,云国的婢女忠心护主,不幸身亡。” 玄一眼里闪过一抹复杂,身体僵硬的如雕像,怔怔的说:“陛下,您是想除掉云国皇帝细作,顺便嫁祸镇远侯和其他两国?” 周尧放下手,淡淡一笑:“他们的联盟多牢不可摧,岂是一件两件就能嫁祸的,只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即刻去办。” 周尧缓缓说道:“脚下的那群人,你派人跟着,若是安分守己,便让他们离去,若是私下会合他国暗卫……” 她的眼眸之中带着冷意:“不留活口。” 玄一眼里略有震惊:“原来陛下您是想顺藤摸瓜。” 周尧缓缓起身,将书放回身后的书架,语气平淡:“玄一,若是云国皇帝许你一条生路,让你说出朕的秘密,你会选如何择?” 玄一闻言心里一颤,声音无比虔诚:“玄一的命早已属于陛下,也只有一个选择。” 周尧抬手轻柔拍了拍他的头,眼眸闪烁着狡黠:“所以,他们很多人也会这般选择,他们是死士,有着忠诚的信仰。” 周尧从不觉得自己的几句话就能动摇他们从小到大灌输的理念,或许其中有些一些如此厌倦麻木的生活,趁此机会归隐山林,而更多的怕是回去汇报。 玄一闻言顿时明白,眼神闪烁着灼热:“属下明白了。” 周尧推开窗,微风抚面轻叹了一声:“你适当透露一些消息给他们,别让他们无功而返。” 玄一望着她的背影,愣了一瞬,眼眸之中的情绪转瞬即逝:“是。” 周尧抬手摆了摆,她立在窗前,眉头微皱。 这些暗卫之中的消息怕也是虚虚假假,但毋庸置疑的是,镇远侯确实有造反之心。 她紧了紧手,良久松开手,低声呢喃:“镇远侯,这场博弈,终究还是朕赢。” 她现在倒是更想见一见云国的皇帝,楚垚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云国皇宫。 正午的日头正大,崇德殿内,一位身穿龙袍的男人,头戴金冠,龙颜凤目,天姿英发,一双深邃的眼睛,神色不耐凝视着面前的奏章。 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者正跪在地上,声音带着苍老:“皇上,如今大晟国力雄厚,您联合其他二国,朝中不少老臣对您颇有微词。” 龙座上的男人冷笑了一声,将手里奏折丢在地上,声音带着不屑:“朝中那些老臣?一个个只想守着自己的老本,丝毫不图变,难怪云国如今势微至此。” 老者轻叹一声,嗓音带着不甘:“皇上,先皇在世之时,便一直想强大云国,但如您所见,朝中盘根错节,非一日之功。” 楚垚拿过一旁的折子,声音带着无奈:“朕如何不知,但如今大晟如同一头巨大雄狮,时时刻刻压迫着云国,叫朕如何不急,反而朝中的诸多大臣丝毫看不见大晟的变化,还停留在前朝的浅薄认知之中。” 楚垚起身扶起他说:“太师,大晟朝堂原先也是错综复杂,如今在女帝的治理下,不仅工商业发达,甚至百姓的赋税也轻了,百姓当真安居乐业。” 楚垚扶着他坐下,刘太师叹了口气,抬起手捋了捋胡子:“陛下,所有人都小瞧了那位女帝,就连老臣也带着固执己见,以为她不过是一个绣花枕头,然而,她称得上雄才大略,南蛮说征服就征服,匈奴侵袭,她甚至有立马开战的魄力,谁说女子不如男呐。” 他微微侧头的看向楚垚,安慰道:“皇上从先皇手中接下重任,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如今已经有了显着的变化。” 楚垚确实是一位比较有作为的君主,接下这般烂摊子,从夺嫡当中脱颖而出,并且让那些老贵族也无可奈何,相比于先皇更有手段。 楚垚听后垂眸沉默,良久他收敛笑意,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不知这大晟女帝到底是何许人,单单从举措来看,实在是另眼相看。” 第52章 将进酒 这日,周尧处理完政务,施施然去逛园子,实在是屋子里瞧着那些奏折,平白让人生出几分倦意,还不如出去溜达溜达。 他领着张怀德穿梭在行宫之中,让她恍然仿佛行走在前世古代皇家园林里似的。 唯一不同的是,大晟风俗喜爱开阔,不光宫殿修建的开阔,园林自然也不遑多让。 张怀德瞧着园林里的百花齐放,忍不住道:“陛下,没想到这时节,池子里的荷花便已经开了。” 周尧顺眼望去,眼里似有惊讶,缓缓道:“过去剪几枝,插在殿中。” 自从被陆宝林“石楠花一事”,她更加不爱那些浓香,甚至如今殿里早已不用焚香。 张怀德闻言笑呵呵的说:“荷花的香味淡雅,奴婢给您多剪几枝。” 周尧踱步走到池子周边,抬手摘下一只盛开的荷花递给他。 张怀德急切的阻止:“陛下,让奴婢来,您小心啊。” 周尧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笑话,她还是国公府“纨绔”的时候,上树掏鸟蛋,下河摸螃蟹,啥事没干过。 她折了几朵未开花的花苞,递给他以后,蹲着洗了洗手。 张怀德早已将花叶递给一旁的小椰子,一脸担忧的看着她:“陛下,您一定要小心啊。” 周尧默不作声的皱了皱眉,张怀德是当年父皇指给她的,年岁也不过四十来岁,就是白瞎多了这张嘴。 周尧缓缓起身,甩了甩水渍,抬眸望去,正有几个人往这边走来。 那人靠近,这才瞧见她立在荷花丛中,连忙将手里的花递给身侧的婢女:“参见陛下。” 周尧挑了挑眉,落入眼眸的是眉目若画的宋未照:“是宋才人啊,”她目光落在一旁宫女手上的花:“幽香无断续,偏于静者私,宋才人是刚采摘栀子花?” 宋才人缓缓起身,好看的眉目上带着笑意:“是啊,妾想着摘几枝插在殿中满屋都是花香。” 周尧闻言淡淡一笑:“那真巧,朕今日采摘的是荷花。” 宋才人微微抬眸,也笑了起来:“陛下,今日日头大,妾的稻香村里有新得的茉莉花茶,陛下可去品一品?” 周尧走过去拉住他的手道:“倒是许久不曾喝过茉莉花茶。” 宋才人眉目确实与宋岩有些相像,但是性子确实南辕北辙,而她也从未将他作为谁的替身,更不会玩“莞莞类卿”那一套。 对于她来说,后宫之人都是如她一样,被困在宫墙之中的可怜之人。 两人行走在石子路上,树叶斑驳落在两人身上,是难得的娴静美好。 “陛下数月前所说的雕像,妾已经雕好。” 周尧一阵恍然,好似是有那么一回事:“好,等会朕就亲自瞧上一瞧。” 宋未照一双眸子纯净,微微点头:“若是不曾雕出陛下的圣颜,您可不许说妾的手艺不精。” 周尧呵呵一笑,抬起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好,朕保证,不论雕成何样,都不会嫌弃。” 宋未照这才舒心一笑。 突然前方出现动静,一道婉转的歌声传来。 唱的居然还是那个叶罗丽前段时间新剽窃的:“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声音低沉好听,仿若身入其境。 周尧立着听完一曲,从暗处走出来:“萧昭仪所唱可是流传京都的《将进酒》?” 到底是让那个穿越女抄到“穿越必剽”的经典之作。 萧昭仪诧异的侧头,懒懒地投过目光,看见是她慌乱行礼:“陛下?” 周尧啧了一声,面上一贯的无表情,良久评价道:“此词不错,这调是谁所谱,少了一丝豁达。” 萧昭仪神色一怔,连忙跪下请罪:“此词曲盛行京都,妾甚爱这词,便叫人抄了过来,自己暗自揣摩。” 周尧扶起他,却并未有怪罪之意:“此词确实不错,但谱曲甚难,极少有人能谱出此词的精髓。” 萧昭仪脸色笑容僵硬,低垂着头:“确实如陛下所言。” 周尧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一身芦苇绿的衣衫叫他穿的风姿淡雅:“爱妃今日这衣衫,在这园子里,叫朕眼前一亮。” 萧昭仪见她夸赞,并没有说他词曲的问题,缓缓抬起头来:“陛下这是和宋才人在逛园子吗?” 宋未照规矩的站在旁边,微微欠身拱手行礼:“昭仪娘娘。” 萧昭仪对着他颔首。 周尧微微侧脸笑道:“日头越来越大,萧昭仪小心过了暑气。” 萧昭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欠身道:“妾谢陛下关心。” 周尧拉着宋未照往前面走去,如今正是晌午,太阳灼热。 走到宋未照所居住的满庭芳,周尧身上已经走出一身薄汗。 周尧走进去就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一阵清爽,花香若隐若现。 宋未照亲自端着一盏茶走过来:“陛下,您尝一尝茉莉花茶。” 周尧接过抿了一口,打量了一圈道:“此殿虽叫满庭芳,但朕瞧着所种花草并不多。” 她将茶盏放置在一旁,瞧着宋未照端着一个盒子走过来,轻轻放在桌子上。 抬手将盒子打开,正是宋未照雕刻的木雕,居然有三个之多,形态各异,一个是批阅奏折的模样,一个是端坐着的,还有一个是她侧头的模样。 不仅将她衣服上繁复的纹路精雕细琢,神态也镌刻的活灵活现。 她唇角微勾,拿起一个细细打量,良久笑出声:“未照,你这双手,当真让朕惊喜。” 宋未照小心将另外两个取出来,眉目含笑:“陛下,您喜欢妾就很开心。” 周尧将几个都细细把玩一番:“未照,朕记得你是当年的会元吧?” 宋未照闻言一怔,随后不好意思的一笑:“陛下您记性真好,妾自己都快忘记了。” 周尧轻笑起来,抬手端起茶盏,斜睨了他一眼:“朕自然不会忘记。” 她抿了一口,但笑不语。 她的宫妃都是厉害的角色啊。 周尧在满庭芳午睡了一会,正当她昏昏欲睡时,张怀德便遣了宫女立在不远处轻唤。 宋未照听见声响,动作轻缓地走出去询问:“张公公,陛下已经歇下。” 张怀德躬身不好意思道:“夫人,润叶卫首领张潮求见陛下。” 宋未照自然听说过润叶卫,便知是要事,转身走进内殿。 周尧被无情唤醒,不悦的皱了皱眉:“给朕更衣。” 周尧穿好衣物走出来,脸色不善的瞥了一眼张怀德。 张潮他最好有要事! 回到乾合殿,张潮正立在外面,瞧见她走过来,微微抬眸看向她的神色,心里不由一紧。 第53章 搞内卷 周尧走进书房,款款落座,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何事?” 张潮抿了抿唇跪下道:“陛下,润叶卫发现敌国暗卫的踪迹。” 周尧神色倦怠的瞥了一眼:“细细道来。” 他垂着头都不敢正眼看她,语气不稳:“陛下,不光云国周国,甚至还发现了一股隐藏的势力。” 周尧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望了他许久,面上一片淡漠:“朕已知晓,你此番暗中监视,最好挖出点东西来,退下吧。” 她还以为什么大事,就这? 张潮离去的背影,嘴角泛起了冷意。 居然还有隐藏的势力,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 周尧扒下手边的一根香蕉,悠哉悠哉的吃起来。 长春殿。 苏憬正大着肚子正由着两位婢女搀扶着坐下。 他拿起手帕拭了拭额头的虚汗,眉目间的笑意温润:“如今肚子越来越大,随便走动就是出一身薄汗。” 弱柳心疼地跪着给他按了按小腿:“娘娘,这胎怀的真辛苦,您的小腿都略有浮肿。” 苏憬微微低头瞥了一眼,抬手抚摸着肚子,声音温和:“是啊,未曾想生育居然这般辛苦,所幸孩子是个懂事的,也不曾踢本宫。” 弱柳一边按一边笑:“娘娘,听靳太医说,您肚子比寻常的大,可能是双生胎呢。” 苏憬垂下眼帘,嘴角微微翘起,斜靠着道:“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本宫都不在乎,只希望他们能平安降下。” 扶风给他按着肩膀道:“娘娘宽心,陛下礼重娘娘,不论公主还是皇子,陛下都会喜欢的。” 苏憬不由自主地扬起眉梢,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抬手拿过一旁的酸杏,似是想起什么问道:“出京都的时候,陛下遇到了一个妇人?” 扶风嗯了一声:“据说带了用血写的状纸呢,陛下已经让京兆尹去查探。” 她顿了一下说:“不过今日倒是有一件事,听说陛下偶遇到宋才人,去满庭芳的路上,居然遇到萧昭仪在唱歌。” “哦?陛下可是抛下了宋才人?” “不曾,陛下说词不错,曲却稍逊一筹,并未有豁达之意。” 苏憬心思一动,挑了挑眉道:“莫非便是那一首《将进酒》?” “正是那一首《将进酒》,奴婢不懂诗词,却也能读的到,是一位醉酒豁达之人。” 苏憬只觉得好笑:“莫非又是宋夫人那位手帕交的女儿?” 弱柳想了想说:“回娘娘,确实是那位女子,她曾在萧昭仪办的赏花宴上,写出一首惊艳四座的诗。” 苏憬恍然想起那件事,陛下称那位女子为“叶罗丽”。 他哂笑一声,眸子里一片润泽:“将进酒确实不错,但至于是不是那位女子所作,尚还存疑。” 他捻起酸杏,细嚼慢咽又道:“萧昭仪只怕会抓住这个机会,重获恩宠。” 弱柳低着头沉思良久说:“娘娘,萧昭仪能重获恩宠,奴婢不知道,但是奴婢发现,陛下对几位才人确实不错。” 苏憬淡淡一笑,支起头道:“本宫是皇后,陛下对几位才人如何也不会越过本宫去,而且,陛下也不是那般留恋儿女情长之人。” 弱柳抿唇一笑:“娘娘说的对。” 中秋宴。 因皇后怀有身孕,由贤妃和淑妃在抱香台设下宴席。 周尧来的时候,来行宫的宫嫔早早来到抱香台,着装打扮都是费了一番心思。 她缓缓坐下,众宫嫔纷纷行礼,她朗声道:“都起来吧。” 她瞧着面前的桂花酒,抬手抿了一口,微微挑眉:“嗯?这似乎并不是宫中的手艺?” 淑妃端起酒杯解释道:“陛下,桂花酒是尚才人亲手所制。” 周尧瞧着面前的糕点,称赞道:“难怪膳房的味道不同,尚才人有心了。” 她捻起咬了一口评价:“糕点也是不错的。” 尚才人闻言起身,浅笑从眉目间荡漾开来:“陛下喜欢便好。” 周尧望了他一眼,略微沉吟道:“都尝一尝尚才人手艺。” 一旁的萧昭仪缓缓起身:“妾敬陛下。” 他明媚一笑,声音清朗:“陛下,妾无尚才人那般巧的心思,便给陛下献歌一首。” 周尧闻言,神色颇有些诧异,放下点心,愣了愣,随后点点头道:“准。” 底下坐着的众妃嫔心思各异,但显然都被萧昭仪此举惊讶到。 萧昭仪准备了曲目,他们总不能坐着吃东西吧…… 一个个都在冥思苦想表演什么。 贤妃轻咳了一声,声音低沉道:“本宫给萧昭仪伴曲!” 谁还不会一个曲目了! 令才人正聚精会神的盯着面前的点心,犹犹豫豫道:“妾可以给昭仪娘娘伴舞。” 淑妃端坐在一旁,心里也在飞速想着。 周尧朗声一笑:“哈哈,那众位爱妃便协作一曲!” 她端起倒上的桂花酒,抬袖掩面。 萧昭仪这是在卷后宫吗? 她继位以来,宴会可没有什么妃嫔表演节目,好嘛,今天被萧昭仪搞内卷。 贤妃让人取来古琴,令才人让人取来一把没有开刃的剑。 几人俨然是准备大干一场。 周尧见大家都准备好,适时开口:“那便开始吧。” 萧昭仪身穿一身水墨色衣衫开嗓清唱。 贤妃善音律,不过是听了一句便手指在古琴之上跳动,而尚才人手握着一把长剑,随着声音大开大合的舞着剑舞。 只见一把剑在令才人的手中游动。 曲,调,舞,达到十足的契合。 长剑破音声结束,一时之间大殿内陷入安静,随着周尧的拍手:“好声音,好琴技,好剑舞,朕不曾想,众位爱妃平日都在朕面前藏拙呐。” 她大手一挥:“赏。” 几人行礼坐下,大殿内又陷入了安静。 淑妃如坐针毡,端起酒抿了一口道:“陛下,妾不及各位弟弟有才,只会写几个字,便献丑了。” 周尧淡淡一笑:“爱妃还这般谦逊,谁人不知泊舟书画双绝?” 淑妃瞧着有人将桌子搬上来,起身洋洋洒洒写下: 万里共清辉,中秋月满。 百年逢盛世,大国春荣。 周尧瞧着太监展开的字,款款起身:“好一个大国春荣,今日最属泊舟的这幅字最得朕心。” 她上下品味了一下,抬眸道:“皇后以为如何?” 苏憬垂眸瞧着,点了点头:“淑妃的字是没的说,陛下可想好赏什么了?” 周尧抬手拿过字,淡淡一笑:“那便将劲竹帖赏给淑妃吧。” 劲竹帖是一副名帖,原是安国书法大家汪九真闻名天下的作品,后来安国覆灭,大晟的祖先在皇室看到《劲竹帖》,自是喜欢的不得了,以至于这幅名帖一直都在皇家手中,凡是喜爱书法的都想亲眼观摩一二的存在。 淑妃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他琥珀色的眼眸中映出她的容颜,连忙行礼道:“陛下,此礼太过贵重,妾只想观摩一二便可。” 那可是大晟皇室珍藏的贵宝,他断不敢贸然收下。 周尧扶起他道:“朕既然开了这口,君无戏言。” 淑妃眼底划过一抹诧异,犹豫一瞬:“妾谢陛下赏赐。” 坐在一旁的贤妃眸子里闪过一丝羡慕,那可是闻名天下的《劲竹帖》啊。 周尧心情大好的拉着淑妃坐在一起,瞧着底下又开始载歌载舞。 中秋宴最后,周尧跟着淑妃去了菡萏院。 淑妃眼睛亮晶晶的瞧着扣住的手道:“陛下,今日萧昭仪唱的那曲当真好听。” 周尧嗯了一声,漫不经心道:“确实不错,但少了一丝神韵。” 突然前方闪过一抹黑影匆匆离去。 第54章 妾真不行 淑妃脚步一顿,脸上虽有惊慌但却未惊叫出声,淡定地开口道:“陛下,有东西。” 周尧嗯了一声,拧着眉:“什么东西敢私闯行宫。” 她直接踱步走了过去。 顾泊舟原本想阻止,想了想,还是坚定跟着她走过去。 陛下都没怕,他又怕什么。 周尧踩着月色寻过去,就听到一男一女的对话。 较为高大的身影,嗓音带着沙哑:“得手了吗?” 一道柔声:“让主子放心。” 顾泊舟眼眸之中带着几分冷意。 周尧不动声色的拉着他原路返回,直到快到达淑妃所住的院子,他才忍不住的问:“陛下,那一对男女?” 周尧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无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自然有暗卫跟着两人去探查,究竟能不能揪出来幕后主使就不好说。 顾泊舟紧紧攥着她的手,眼神担忧:“陛下,您一定要小心。” 他敏锐的察觉,如今大晟虽然强盛,周边的三国却早已蠢蠢欲动。 周尧淡淡一笑道:“别担心,朕身边有暗卫,自不会出事,倒是你啊,今日是萧昭仪做局,你们赶鸭子上架,倒是让他作配。” 顾泊舟闻言神色愣了愣,随后浅浅一笑:“那陛下您还让妾当这个出头鸟?” 他顿了一下,抬眸迅速瞥了她神色,垂头可怜兮兮的说:“那妾岂不是惹萧昭仪不快了嘛” 周尧笑着揽着他的腰走进去:“那朕确实是实话实说,爱妃的字确实写到朕心坎……” 她轻笑一声在他腰间捏了一把,语气遗憾道:“那朕以后昧着良心说爱妃写的最差吧。” 顾泊舟反抱着她,声音清爽:“妾不要,妾就喜欢陛下的正直无私!” 周尧察觉到声音就在耳边,仿佛带着蛊惑,愣了愣,轻哼一声,嘴角扬起笑意:“那爱妃岂不是又当又立了,朕觉得啊,还是最差吧。” 顾泊舟紧紧抱着她,声音带着委屈:“不要,妾不要,陛下,您总不能这般狠心吧?” 周尧微微侧头,瞧见他眸子里的深情,颇有些烫眼,她清了清嗓子:“那得看爱妃今日能不能侍奉好了。” 顾泊舟缓缓松开手,眼底闪过狡黠,一把搂住她的腰,把她拦腰抱起靠在他胸前:“那陛下您今晚有福了。” 周尧躺在他怀里,瞥见他嘴角的弧度,轻笑起来:“平素冷静自持,两耳不闻窗外事,带有疏离感的淑妃,啧啧~这俊逸的皮囊之下,竟是这般风骚。” 顾泊舟稳稳的抱住她,被她几句话惹的耳垂泛红:“陛下。” 周尧被他安稳放在床上,他熟稔的取下她的簪钗。 轻纱缓缓落下,两道身影交错。 红烛熠熠生辉,为这个并不安静的殿内平添一丝柔情。 翌日清晨。 周尧清醒的很早,她侧头瞥见顾泊舟的脖颈和胸膛上都是红色的印记,快速的侧头。 顾泊舟长相自是没话说,眉目俊逸,此刻双眸紧闭,仿若画卷。 哦~就是这样俊逸的人,侍寝的时候花样整挺多,孟浪的很! 她正准备起身,顾泊舟便醒了,一双眸子带着困倦,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陛下,您不是没有早朝吗?” 来到行宫之后,确实没有早朝,但是还是有铺天盖地的折子。 顾泊舟靠着她的肩膀蹭了蹭,睡眼朦胧的模样:“陛下,再睡会儿?” 周尧心里有犹豫,拉过被子盖住他的身体:“大清早的,就跟水蛇似的妖娆。” 顾泊舟眨了眨眼,轻笑一声,干脆双手搂住她:“是啊,妾就是水蛇,妖娆着呢。” 噗! 周尧忍不住被他逗笑,抬手弹了弹他的脑门:“没个正形。” 顾泊舟松下手,将被子往下拉了拉,腹肌显露,一脸委屈:“陛下,在床上还要什么正形?” 他说着抬手指了指红印,脸不红,心不跳的道:“喏,陛下昨晚抓的,这里是陛下亲的,还有这里……” 他还准备说,就被周尧阻止了:“打住。” 顾泊舟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全是陛下做下的,您怎的自己还不好意思了?” 周尧捏了捏被子,丫的,恨自己不会说骚话啊! 竟然被自己妃子给打趣到了。 周尧冷哼一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吻了上去。 没事她知道法式长吻。 顾泊舟原本就是打趣,看她来真的,瞪大眼睛看着她,良久大喘口气:“陛下,妾错了……” 他连忙搂过被子裹紧自己:“陛下,妾真不行……” 他的长腿都已经发软,再来他会虚的! 周尧大笑出声,抬手给了他两个栗子:“起来,给朕更衣!” 顾泊舟这才将信将疑的松开被子,肉身裸露在外,正准备往外爬去穿衣服。 啪! 周尧忍不住在那后翘的臀部拍了拍:“爱妃这屁股,真弹呐。” 顾泊舟一脸幽怨的看向她:“陛下~” 这身幽怨落在周尧耳中,怎么听都是撒娇,正准备再捏一把,顾泊舟直接快速溜下床。 周尧靠着床轻笑起来:“刚刚不是还调戏朕来着?” 顾泊舟咬着下唇,脸色微红,声音低低,俨然一副被欺负的模样:“那妾哪知道陛下口中这么多虎狼之词。” 周尧扳回一局,心情愉悦的轻哼起歌来。 顾泊舟穿好衣服,跪在床边给她按摩问道:“陛下,您的爱为什么在苍茫的天涯?” 周尧:…… 这怎么解释? 她沉默了一瞬,淡淡一笑:“朕教你一首歌如何?” 顾泊舟眼底迅速沾染上笑意:“好啊!陛下唱歌肯定好听。” 周尧:…… 如果这种大白嗓叫好听,她这大晟的标准颇有些低啊。 待顾泊舟给她换上张怀德早早送来的衣物,双手搭在玉带上道:“笔墨伺候。” 周尧前世没学过音律,但是穿在大晟,从小得到的教育可谓是精英之中精英,区区音律自是不在话下。 她拿起笔在纸上边轻哼,边写下韵律。 顾泊舟布置好早膳,周尧正巧写完。 他瞧着案桌上的音律,不由自主地轻哼起来。 周尧惊喜的挑了挑眉看着他,不愧是世家公子啊,君子六艺掌握熟稔,不过是瞧着韵律便轻哼的一字不差。 顾泊舟哼完,声音惊讶的问:“陛下,此曲精妙啊,可有词?” 周尧淡淡一笑道:“确实有词,是一位名叫李重光所写。” 没错,正是李煜,周尧并没有想剽窃前人作品,就那叶罗丽估计也不知晓李煜字重光,而这首词没有“九年义务”,算起来较为小众,所以她大胆的拿了出来。 周尧一字一句写下: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直到最后停笔: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顾泊舟眼里藏着惊讶,抬手拿过纸,细细品味道:“陛下,这位叫李重光的先生,久立花前,乱花拂之不尽,他是思念谁写下这首词的?” 周尧扶额,果然还是文人懂文人啊,阅读理解,他能拿满分。 周尧支起下巴叹了口气道:“确实是思念弟弟之作。” 顾泊舟若有所思的说:“一句雁来音信无凭……让人思念万分。” 周尧咳了咳,缓缓起身道:“是啊,已故之人留下来的,如今仍然仿若眼前。” 顾泊舟小心用镇纸压住,走过去侍奉早膳。 第55章 该省省该花花 周尧吃过早膳,张怀德已经将所有奏折送过来。 殿内带有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她拿过笔沾了沾红墨,展开奏折。 随着一本本快速的处理,周尧突然停下速度,垂眸瞧着面前的奏折,沉思起来。 居然是兴州送过来的奏折,是说蝗灾不光只是嘉州波及,兴州不少良田幼苗尽毁,希望朝廷能给兴州拨点赈灾抚慰款。 皱着眉头将手里的折子放在一旁,懒得看。 兴州如今可是敏锐的地方,是真是假尚未可知,若奏折是真,朝廷确实该拨点,但若是假,无疑是给人送钱。 她拿起另外一本奏折,是建安侯递来的:边疆异动。 周尧神色一怔,良久叹了口气,双指微屈,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在奏折上。 边疆倒是无所畏惧,毕竟有二十万大军镇守,但是…… 她暗自吐了一口浊气,将这本又单独拎出来。 随着时间流逝,一堆奏折处理完,手边却单独放着五六本奏折。 顾泊舟虽然坐在一旁看着书,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瞧着桌面奏折,眼里带上些许疑惑,抬手拦住自己的婢女枕石,自己接过茶端过去:“陛下歇一歇。” 他抬手给她按着肩胛问:“陛下可是处理完了?” 周尧抬手拍了拍那几本奏折,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还有几本。” 顾泊舟瞧她饮了茶,才不急不缓的问:“陛下,如今已经过了午膳,您现在用吗?” 周尧看着那几本棘手的就觉得没胃口。 一件比一件棘手。 她闭目养神道:“不用,等会你随我出去用。” 顾泊舟不轻不重的按压着她的额头,声音低低的,嗓音仿若一汪清泉:“陛下想去哪里用,妾叫枕石摆桌子。” 周尧见他误会,抬手抓住他的手,唇边依旧噙着笑:“朕说的是,距离行宫不远处就是城镇,咱们去城镇用。” 顾泊舟愣了愣,随后点点头,眼底藏着一抹欣喜:“好。” 她又抿了一口茶,拿过一本奏折展开,轻叹一声:“替朕研墨。” 提笔准备写字,又搁下喊道:“张怀德。” 张怀德立在门口打盹,听见声音快步走过来,躬身询问:“陛下?” 周尧烦躁的将手里的奏折移在一旁,拿起另外一本道:“传刑部尚书来见朕。” 她顿了一下思索一会儿,又说:“传京都京兆尹。” “是。” 周尧提笔将面前的军务处理,又犹豫不决的思考起来,最终还是落笔。 既然建安侯镇守的东面有少数民族侵扰,那正好将镇远侯的十万将士派去一半。 虽然有些小题大做,但也算是敲打敲打镇远侯。 若是届时镇远侯有所动作,建安侯也能直接出兵镇压。 她思索片刻,又独自给建安侯写了一封信。 随后将手头的几本细细斟酌批阅,良久松了口气。 周尧和顾泊舟皆换了一身衣袍,张怀德也穿着一身黑色锦缎,跟在身边。 一群人从行宫的后门走出去。 顾泊舟新奇的瞧着巷子,拉着她的袖子,嘴角的弧度愈加深:“没想到行宫的周边就是城镇。” 她顿了顿,微微笑着,眉间是温柔神色,一边走一边解释:“当年大晟先祖原本是想修建在外,当年有一个术士说,此处位置绝佳,地底有寒气,以至于行宫的温度比京都更凉爽的缘故。” 顾泊舟侧身回望,瞧了一眼,轻笑问道:“陛下,您可想好去哪用膳?” 周尧不答,沿着巷子走,走了一段路,耳边传来喧闹的声音,显然是已经靠近街道。 她不急不缓的走着,这条街道大多都是卖菜的老人家,脸上布满皱纹,却笑的慈祥。 一个佝偻的老人抬头望着他们:“贵人买菜吗?” 周尧闻言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菜,蹲下拿起黄瓜看了看。 老人以为来了生意,热情的道:“贵人,这黄瓜水嫩着呢,您瞧一瞧。” 周尧神色淡淡的拿起一根问:“老人家,农科省不是推广茄子种子吗?怎的我看都没有种?” 老人家闻言先是叹了口气,默了一会儿,压低说道:“茄子种子太贵,而且那玩意儿很少有人买,都不太会做。” 周尧拿了两根水嫩的黄瓜,侧头瞥一眼张怀德,领着顾泊舟继续往前走,顺手递给他一根:“你尝一尝?” 周尧用手将刺撸掉,扯过顾泊舟的大袖衫擦了擦,咬了一口。 顾泊舟学着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啃起来。 这种经历他从所未有,但陛下似乎旁若无人一般,身上带着独有的松弛感。 周尧一边啃一边说:“别说,还挺水嫩的,”她侧眸就瞧见顾泊舟慢悠悠的啃食。 忍不住轻笑一声:“泊舟,你以前从未这般吃过?” 顾泊舟不好意思的低垂着头,声音低低的:“不曾,确实十分清香。” 他犹豫的望了她一眼,斟酌发问:“您……” 周尧知晓他想问什么,对着他浅淡笑了笑:“只有深入百姓之中,才知道百姓之想,就如方才,农科省着重推广种子,却并没有解决实质问题,一则价格问题,二则做法问题。” 她顿了一下,哂笑了一下:“这个问题确实需要尽早解决。” 哎,她不明白,为啥那么多人想干皇帝啊! 累死! 两人走走停停,周尧停在处酒楼面前。 尚归舟抬眸看向酒楼,牌匾上写着几个大字:“添香居” 他凝视着,良久感叹道:“名字不错,就是字迹差了些。” 周尧闻言好笑的看向他,轻声在他耳边道:“朕在京都之时,瞧见天下汇的牌匾,与你说出一样的话。” 顾泊舟闻言,抿唇一笑:“那算心有灵犀吗?” 周尧轻笑一声,正准备说话,便听到马蹄声。 她侧身回望,一男子容貌俊雅,骑在马上多了丝洒脱。 哪知马匹直接被人勒着停在她面前。 周尧抬手挡在额前,迎着刺目的日光,望了望马背上的人,淡定地开口道:“来了?” 此人正是自京都赶来的宋岩。 宋岩身穿一袭蔚蓝色长袍,衣袖上绣着菊花,行走间活灵活现,一双眸子含笑瞧着她。 他翻身下马,抬手将缰绳递给伙计,低头给她行了一个拱手礼。 周尧挑了挑眉看着他:“怎么,来请我们吃饭的吗?” 宋岩瞧见顾泊舟,面上犹带笑意,朝着他行礼,随后望向她:“您想吃什么?” 周尧闻言直接抬步走进去,该省省该花花。 最好吃穷他。 第56章 鈡隐公子 走进添香居,耳边并没有想象中的嘈杂声音,反而只有琴笛的声音,低沉的声音娓娓道来。 周尧上下打量了一番,酒楼里的摆放若说不是用膳的,恐怕以为是书画馆。 墙壁之上挂着书法作品,屏风之上也是水墨画,颇有风雅之气。 “贵客,楼上还有包厢。” 一道柔声传递到周尧的耳边,她抬眸望去,一位长相颇美的女子正向他们走过来。 女子挽着堕马髻,鬓角插着一朵鹅黄色的绢花,额间贴着花钿,唇上抹着丹红色的口脂,一身丁香色窄袖衣裙,显得干练,又不失风情。 周尧淡淡收回目光,神色一缓:“找个安静些的包厢。” 女子闻言盈盈一笑,提着裙摆往楼梯走:“贵客,您可算是来着了,添香居比寻常酒楼安静许多。” 周尧在转角的顿下脚步,目光落在一幅字画上。 顾泊舟正疑惑,瞧见字画,眼里也多了丝欣赏:“此画不错,字虽差了些,但已有神韵。” 周尧抬手却并没有触碰,嘴角上扬起来:“能得泊舟夸赞,这幅画的作者,也怕是非池中之物。” 女子顿下脚步,听着他们的对话,眼底有些惊讶,侧眸看了一眼顾泊舟,微微笑着:“这位公子可是说鈡隐公子的字画?” 提及鈡隐,女子眉梢犹带自豪:“这位公子,书画双绝,作的诗也是极为不错,是咱们这里远近闻名的文人墨客。” 周尧听见提及书画双绝一词,浅浅一笑,侧头在顾泊舟和宋岩面上掠过。 说起书画双绝,可不巧,她身边就有两个,顾泊舟的工笔画,无人能及,行书也是极为好,在列国都是排的上位次的。 而宋岩自是不差,善水墨丹青,一手隶书无人不赞。 她眼眸流转,看向女子问:“这位鈡隐公子看来娘子颇为相熟。” 女子拿起手帕掩唇一笑,羞涩开口:“不怕夫人您笑话,鈡隐公子是我倾慕之人。” 周尧对着她一笑,也不再搭话。 几人走进一个包厢坐下,周尧端起热茶抿了一口:“这家酒楼倒是有点意思。” 宋岩坐在一旁,良久,他低着声音说:“这家酒楼是女子经营,如今大晟女子行商的现象很多了。” 周尧手里把玩着茶杯,不知道思索着什么,眼神飘忽着等待菜上齐。 夕阳西下,几人吃过饭走下楼的时候,底下传来一阵喧闹。 一个声音略粗的人说道:“鈡隐公子,您前两日在诗会写的那篇文章,当真让人惊叹!” 人群之中一位身穿白色衣袍的男子,轻笑一声:“望山兄,你切莫打趣我了,不过是随手而作。” 周尧闻言脚步一顿,皱了皱眉。 这个人咋比她还能装13? 那眉梢的弧度就生怕告诉别人,快夸我,快夸我! 周尧轻轻切了一声。 宋岩紧跟在身边,听到了这句切,垂眸暗笑,转而打量那位鈡隐公子,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眉目偏柔和,颇似有女相。 陈望山拿着他的文章,念了几句:“这句实在精妙,鈡隐,你怕是有望三元及第!到时候袁兄切莫忘了我等啊。” 袁鈡隐坐着喝了一杯酒,满面春光:“望山兄谬赞了。” 宋岩侧耳听了一耳朵文章,冷嗤一声。 词藻堆砌,过多用典炫技,却无自己的思想。 陈望山侧眸上下毫不避讳的打量了他一眼,冷着脸:“你是什么人,居然嘲笑我鈡隐兄的文章!” 宋岩脸上神色如旧,嘴角犹带笑意:“公子误会了。” 他并不想与这些人纠缠。 周尧往文章处看了看,算是一旁中等偏上的,但是若是好却谈不上,在宋岩面前更不足看。 宋岩便是当年的三元及第,贤妃方辞礼是当年的探花郎。 哪知陈望山却依依不饶起来:“我刚刚听见你冷笑我鈡隐兄的文章,自己写不出来,哪里有脸在这里嘲笑我鈡隐兄。” 袁鈡隐显然受惯了众人捧的场面,如今突然出现一个嘲笑自己的文章的,也脸色不善起来:“兄台你若是才华横溢,我便也认了,若是没有这般学问……便给我道歉。” 宋岩依旧神色无常,并没有被两人的三言两语挑起怒火,而是淡淡一笑。 在座的显然都是袁鈡隐的好友,因为陈望山的几番话,众人情绪也被调动起来。 周尧一脸莫名,瞧着几个学子气愤的推搡起来。 至于吗? 她声音带着冷意开口:“既然各位都因为学问争吵,不妨我出一道题,让这两位公子当场作下诗句,由众人评判如何?” 陈望山听见这句话,脸上一喜:“众位安静,这位夫人说的有理!” “我也觉得,可以当场作题!” “说得有理!” 袁鈡隐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缓缓站起来,面目带着自信:“那就烦请夫人出题。” 周尧坐下,张怀德已经找来笔墨纸砚,她抬手想了想,以添香居为题,却不能说添香居。 添香居的那位娘子已经点燃一根香插上,朗声道:“以添香居为题,一炷香为限。” 袁鈡隐的好友一个个都想掺和进来,拿着宣纸在一旁的桌子上冥思苦想起来。 添香居的娘子靠近宋岩,微微欠身:“公子有请。” 宋岩犹豫的看向周尧,等待她的意思。 周尧抱臂啧了一声:“你们两个都去试一试?” 给他们上一课。 一桶水不晃,反而半桶水的瞎晃悠。 说着周尧将手边的笔递给顾泊舟:“泊舟且试一试?” 顾泊舟认真瞧着她,随后眉目温和的拿过笔。 一时之间安静下来,只有时不时的斟酌用词。 周尧支起下巴瞧着宋岩的身影,一双修长的手指握着毛笔,眉目之间带着十拿九稳的从容,而一旁的顾泊舟眉宇间也带着自信。 堪堪不到半炷香,宋岩已经停笔,拿着宣纸递给添香居的娘子。 没一会儿顾泊舟也停笔走过来,脸上带着笑意,显然是作的十分顺利。 添香居的娘子惊讶走过来,声音却淡淡的:“没想到二位公子如此大才,作的这般快。” 周尧声音不咸不淡的:“慢工出细活,鈡隐公子想必定能惊艳全场。” 添香居的娘子闻言,害羞的低着头,声音带着藏不住的期盼:“鈡隐自是不会太差的。” 随着添香居娘子去查看袁鈡隐作诗,周尧缓缓起身,自顾往门口走去。 然而众人心思全都只顾自己纸上,自然没有人瞧见周尧一行人离去。 离去添香居许久,顾泊舟瞧着巷子没有人,忍不住压低道:“陛下,方才之事,那位叫陈望山的,当真是袁鈡隐的好友吗?” 未免太无理取闹了,似乎就等着让袁鈡隐当场作诗,比不过别人出丑。 周尧抬眸看了一眼宋岩,轻笑一声反问道:“宋尚书以为呢?” 宋岩眼眸中映出她的容貌,唇角微微:“是或不是。” 他沉默一瞬,轻叹一声:“袁鈡隐此人,许是耳边赞美之声太多,以至于自满了些许。” 周尧抬眸望着空荡荡的巷子,淡淡开口:“若是他此番能明白自己的不足,沉淀下去,未来或许会在乾坤殿相遇。” 第57章 孟国皇子 回到行宫,周尧遣张怀德送顾泊舟回满庭芳,自己则带着宋岩去乾合殿。 一路上两人无言,宋岩紧跟着她,沉默良久问:“陛下,您此番召见臣是为了何事?” 周尧不急不缓的走着,叹了口气说道:“兴州的知州你可知?” 宋岩想了想回道:“陛下说的可是吴彦之?” 兴州的知州似乎和镇远侯是同乡。 周尧声音听不出情绪:“京都妇人那事你可知?” “知晓,陛下来行宫之时,遇到的夫人携带血状纸。”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此事臣已经查看过状纸,但臣并没有言明事关兴州。” 如今兴州地区如此敏感,在他知晓事关兴州,就将这件事的风声压了下去。 周尧眉梢带着几分冷意:“吴彦之上奏,说蝗灾波及兴州,希望朝廷能拨款。” 宋岩闻言好看的眉头不由自主的一皱:“陛下,此事,尚需要斟酌,这吴彦之与镇远侯是同乡,此刻贸然提出拨款……怕是想充当军费?” 周尧冷哼一声:“他们的算盘珠子打的可真响,朕在京都都听到了。” 宋岩闻言唇角微抿,微微颔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陛下,那血状纸一事,臣已经派人去拿卷宗,若是真,按律,吴兴达当斩首示众。” 周尧神色不变,嗓音一贯的冷:“斩首示众都便宜他了。” 强抢民女就已经是大罪过,还闹出人命。 她暗自摩挲着大拇指,沉思良久,出声说:“此事波及甚广,凡是那夫人状告未曾受理的府衙,你给朕上个折子来,这种蠹虫大晟难道还留着过年不成?” 衙门的存在就是为了处理这些事务,如今留着当摆设,整个大晟怕不是都得乱了套。 宋岩眼底闪过一抹难辨的情绪:“臣明白。” 周尧唏嘘一声说道:“如今边疆异动,镇远侯有谋反之心,朕这个位置想坐的可不少。” 她随即冷哼一声:“打蛇打七寸,兴州的知州绝不可能再是他吴彦之。” 宋岩微微抬眸,察觉出她眼里的杀意,愣了愣说:“臣明白的。” 周尧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你办事朕自然放心,千秋宴就在两月之后。” 宋岩眼底浮现一丝晦暗的神色:“此次千秋宴定然大办,届时三国的使臣都会来使大晟。” 孟国的那位皇子也要来和亲。 与此同时。 孟国皇宫。 在靠近冷宫破败的宫殿之中,一位剑眉星目的男子正握着书,面色苍白,唇上泛紫,眉宇间透露着孱弱之象。 “殿下,您又在看书,太医说了,您不能费神。” 男子依旧握着书,并没有动,声音低沉:“云雾,便让我看一看吧,明日就要启程前往大晟。” 云雾闻言,眼底慢慢有了湿意:“殿下,您不能自暴自弃,还是要紧着身子。” 男人冷笑的翻了一页书:“身子?我的身子重要吗?我母妃早早逝世,我又不得父皇喜爱,本应该就这样半死不活的在宫里磋磨,病了几个月请不来太医,如今需要皇子和亲,便想着我了。” 云雾抬手胡乱擦去泪水,他只不过是云妃娘娘曾经的一个小太监,因感恩娘娘当年的恩情,便一直陪着殿下。 殿下一直不得王上喜欢,住的宫殿也是最破败的,而偌大一座宫殿,却只有他们两个人。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声响。 “六弟呐!” 云雾听到这个声音身体忍不住一抖,这是大皇子的声音,这些年没少明里暗里对付他们。 大皇子衣着华丽的走进来,头上戴着金冠,衣服上用金线绣着云纹,脚上靴子的布料极为华贵,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自信和贵气。 而相比于六皇子,头上用一根丝带束起,衣衫褪色,衣袖口还有布丁。 大皇子旁若无人似的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太监。 “六弟啊,明日你就要启程去大晟,大哥我特意来送一送你啊。” 六皇子瞧着他皮笑肉不笑的假惺惺,扯了扯嘴角:“劳烦大哥特意来看我。” 他将特意二字刻意加重。 大皇子哈哈大笑的坐下,抬手对着小太监招手:“这些都是好东西,大哥亲自给你挑的,明日就启程了,身上穿的就不要太寒酸,要不然丢的可是我们孟国的脸,到了大晟,也不能太小家子气。” 他嘴角上扬,继续嘲讽道:“就这补丁的衣服万不能穿了,要不然啊,笑的可是我们孟国穷。” 六皇子神色淡淡的看着他表演:“大哥说的对。” 大皇子显然对他神色不满,继续说:“哎,到底是六弟有福气,女帝长得美貌,不过据说手段狠厉,就是不知道六弟你啊,能不能消受。” 他话锋一转:“大哥就是纳王妃太早,如今也有了小世子,要不然也能赶上这种好事呢,虽说是妾,但是大晟国强嘛。” 大皇子瞧见他捏紧书的手指,呵呵一笑,满意的缓缓起身,吩咐道:“将东西放下。” 他一脸嫌弃的瞥了一眼殿内,脸上又挂上笑容:“父皇还等着我去商议朝政,就先走了,哎还是六弟清闲好啊。” 说着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离去。 云雾眼里通红,不敢看他:“殿下,您别难过,大皇子就是故意来气你的。” 以如今殿下的年纪早已娶妻,却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一直被留在宫里,出去开府的话,王上提都不曾提。 六皇子神色如常的继续翻书:“云雾,我不曾难过,嫁去大晟或许是我们的生机。” 远比暗无天日的在孟国宫中好很多。 “大哥他内心鄙夷大晟女帝,可他看不明白,这样的一个女子,居然让三国都畏惧,绝不是简单的人物。” 他冷笑一声:“总有一天,他会明白,那位女帝的野心,绝不是拘泥于大晟。” 第58章 朕与临川的爱 周尧处理完政务,便起身前往长春殿。 如今皇后身体虽然笨重,但是也记挂着她的话,饭后走一走。 步辇到达长春殿的时候,苏憬正扶着肚子在殿外散步,瞧见她,眉梢一喜:“陛下,您来了啊。” 周尧目光落在他隆起的肚子,抬手摸了摸道:“近日睡眠如何?” 苏憬对着她缓缓一笑,一副让她放心的模样:“虽然晚间偶尔醒过来,太医说是正常现象。” 周尧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声音也温和下来:“今日不太热,朕陪你出去走一走。” 苏憬紧紧握着他的手,眼底发出淡淡光亮:“陛下,近日政务上可是有些棘手?妾瞧陛下眼底发青。” 周尧仔细扶着他,一边走一边说:“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事情都堆在一起,难免劳累。” 她轻叹一声,镇远侯的事一直就是一个炸弹,地方上,虽然赈灾完毕,但是事后的安抚才是最重要的,与此同时,边疆异动,周边国家虎视眈眈,没多久千秋节,三国来贺,不知道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哎,当皇帝累啊。 苏憬缓缓说道:“妾年少之时,觉得当官很威风,后来当了皇后,后宫宫务多的时候,也让人烦闷,更难以想象陛下身上的责任有多重。” 周尧闻言被他宽慰不少,沉默许久,想起一件事道:“千秋节就在两月后,朕有意将几个才人的位份动一动。” 苏憬闻言脸色如常,眉目一贯的柔和:“陛下,几位才人侍奉陛下用心,也该升一升位份,不知陛下想如何升呢?” 周尧扶着他不急不缓的走,目光落在池子里的荷花,声音淡淡的:“那便都升为美人……” 她顿了一下又说:“不,将尚才人升为婕妤。” 苏憬不着痕迹的侧头,虽说他在孕中,但是也知晓几位才人颇得圣心,其中当属于尚才人最得恩宠,但是连跨越两级,未免太过惹眼。 周尧微微皱着眉,尚归舟的父亲是御史中丞,与御史大夫交好,为人正直无私,也是为国为民的忠志之士。 她思虑了一下,又道:“罢了,还是美人,舒窈纠兮,劳心悄兮,那便赐封号为舒,希望他在这后宫之中,能喜自己所爱,闲情逸致、安然恬静。” 苏憬细细思索片刻,了然一笑:“舒字不错。听闻尚才人喜爱厨艺,舒字,很是贴切,不受拘束,在后宫之中也能施展拳脚。” 周尧见他明白,捏着他的手:“临川懂朕。” 苏憬嘴角上扬起来:“陛下,没想到这时节还有这么多的花。” 周尧顺眼抬眸,语气淡淡的:“满园春色,各有千秋,却,唯有牡丹真国色。” 就像这后宫一般,只有皇后是与她并肩行走之人。 周尧拿起他的手亲了一口,抬手折了一朵花插入他的鬓间:“世人皆爱君子之花,但往往忽略这开的艳丽的凌霄花,文人说此花攀附,乃是势客,但朕却并不这般认为,披云似有凌云志,向日宁无捧日心,凌霄花有凌云之志、向阳之心。” 苏憬抬手也折了一支,淡淡一笑:“陛下,凌霄花据说很容易存活,环境即使很恶劣也能开出这般艳丽的花。凌霄花开,从夏至秋,生机勃勃。” 周尧轻叹一声:“有人喜爱牡丹,有人称赞菊花,各花入各眼罢了。” 苏憬抬手将凌霄花插入周尧的发间,缓缓一笑:“陛下,甚好看。” 周尧目光落在他身上,苏憬今日虽然穿着宫装,但并不是往日的云锦,而是透气的青色真丝缎,轻衣缓带,神清骨秀,肚子虽然隆起,但往那一站就仿佛夺去了这满园的风华。 周尧唇角微勾,也不恼他的动作,而是轻笑一声:“临川,小心朕将花插满你的头,就跟刘姥姥似的。” 苏憬闻言发自内心一笑,良久疑惑的说:“陛下,刘姥姥是何人?” 周尧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嘴角弧度就没有下去过:“一个画本子里的人物,临川想听吗?” 苏憬眨了眨眼看着她:“陛下可以听吗?” 周尧抬手折了一朵三色堇,看到他眼中雀跃的神采,嗅了嗅道:“那是发生在一座高门大户里的故事。” 周尧前世是红楼的爱好者,但是却不喜欢贾府的那些做派。 她挑拣着把刘姥姥的故事大致说了出来。 苏憬一言不发的倾听,只有脸上的神色时不时变化。 直到她说完,他长叹一声:“陛下,这个刘姥姥是一位大智慧的人呐。” “哦?很多人觉得贾府对刘姥姥是戏弄的。” 苏憬手里握着几枝栀子花,他嗅着淡淡的花香道:“若是妾身在刘姥姥那般的家庭之中,前往贾府,高兴还来不及,又是送钱,又是送衣物的,而在贾府哄老太君高兴不是应该的吗?” 周尧扶着他坐下,意味深长地看向他,轻哼一声:“临川这意思是,如今哄着朕便是这般缘由吗?” 说着佯装生气的将头一侧。 苏憬神色一慌,急忙解释:“妾自然不是那般,这么些年,妾的心意您难道不知吗?” 说着大着肚子走到她面前,声音低沉却带着坚定:“陛下,您别气,妾的心中早已住满了陛下。真的。” 周尧听出他语气之中的慌张,挑了挑眉笑出声:“所以临川是喜欢朕。” 苏憬瞧着她直白的说出,心里那种紧紧绷着的感觉稍微松了一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 周尧原也是打趣他,见他这般认真,忙不迭的嘱咐道:“你仔细一点身子,快坐下歇一歇。” 苏憬委屈地别过头去:“陛下您明明都知道,还想让妾自己说出来。” 周尧瞧着他的神色心情愉快。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的眼泪,女人的兴奋剂。 周尧拿出帕子递给他,坐在他旁边哄道:“怎的自己还委屈上了。” 苏憬握着手帕,眼底盈着水雾,却并没有落下来,清爽的声音低低的:“陛下,妾没有把你当成应付。” 周尧见他还纠结这个问题,想来是因为有孕,情绪格外敏感。 她直接吻了上去。 柔软的舌头直接长驱直入。 良久她停下动作,听着苏憬大口呼吸着,周尧顺势搂着他道:“朕自然知道临川的心意,不然也不会冒着这般风险怀上朕的孩子。” 她动作轻柔的抚摸着肚子:“这里面不是孩子,而是朕与临川的爱啊。” 啪嗒! 一滴水直接滴落在她的手背。 第59章 多少惊喜 周尧一连大半个月都歇在长春殿中,她发现皇后自从有孕之后,情绪波动大,也更加在意黏她。 这日,周尧正在乾合殿埋头于书案之上,张怀德走进来通报:“陛下,宋尚书求见。” 周尧神色一怔,低着头批阅奏折,头也不抬道:“传。” 宋岩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袍不急不缓走进来:“臣参见陛下。” 她嗯了一声,声音平淡:“起来吧。” 宋岩瞧着她正批阅着,也没急切,一言不发立在一旁。 周尧将折子放在一旁,提着笔望向他:“爱卿有何事?” 究竟什么事,值得他亲自从京都赶来? 宋岩躬身说道:“陛下,臣来实为两件事,一则是,资阳县的县令嫡女,嫁与武安侯的嫡子。” 周尧搁下笔,一脸探寻的望向他:“资阳县令,其夫人可是宋夫人的那位手帕交。” 宋岩神色自若的点了点头:“确实是那位女子,其女子京都人人都说才华横溢,写出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并且提出“人人平等”的思想,赞颂一夫一妻制。” 周尧不动声色的端起热茶,声音没有起伏:“随便她吧。” 她当真以为一个女子可以在封建王朝可以改换天地不成? 礼法纲纪早已根深蒂固,不多时她的案桌上就会堆满一桌子,弹劾其女离经叛道。 起初她被立为储君的时候,她那老父皇可是舌战群儒,凭借一己之力推她坐上这皇位,甚至更早的放权让她掌权。 她做出诸多政绩,让那些老臣心服口服的闭嘴。 而那个叶罗丽凭借什么能撼动乾坤? 凭借那张嘴?还是先进的理论思想? 宋岩闻言,听出她语气之中自信,淡淡一笑道:“陛下,那女子确实不足为惧,不过,臣此次来,还有一事。” 他神色一凛,担忧道:“陛下,关东恐有大旱。” 周尧皱了皱眉,将茶搁在一旁,缓缓起身:“关东大旱?” 还真的让她预判到了。 宋岩站着轻声继续说:“陛下,此次不光关东,周边的云国和周国也有波及,反而孟国依靠大晟境内的兰江,不曾大旱。” 周尧来回踱步,走到地图面前,叹息一声。 果然在古代,天灾人祸对于百姓来说是致命的。 她抬手指了指关东,疑惑道:“关东一地不是也有一条河流?” 宋岩抬眸望着她素手指的地方,轻声道:“陛下,河流枯竭。” 周尧眼眸落在地图上,突然一笑:“宋岩,你可还记得,那日朕说的运河一事。” 她当时动了心思,便暗地里将利于疏通的河道都疏通。 “朕有了一个主意。” “陛下可有什么主意?” 周尧眼里一亮,轻笑一声:“朕想南水北调,南边历年来水资源丰富,而走这条河道,利用地势落差,南水可汇入洛江,洛江连接一段江河,江河与关东的夏河相连。可解关中之旱灾。” 宋岩被她的想法惊讶到,但是细细思索,眼前一亮,他手指落在地图之上,讶然道:“陛下此举,当真是前所未有。” 他想到什么皱了皱眉,沉默片刻道:“若是按照陛下的想法,确实可解危机,只是南水汇入洛江……” 周尧走至书桌前,拿过一本奏折递给他:“洛江与江河一段,河道早已疏通,南水至洛江,确实需要实地勘察。” 宋岩将奏折看完,眉梢渐渐浮现喜色:“没想到陛下未雨绸缪,乃我大晟之喜。” 周尧靠着书桌,凝视着地图,确实如宋岩所言,她当时担忧大旱,又恰巧动了运河的心思,刚好发现这一段可以一举两得。 关东一地,可谓是大晟的另一个粮仓,与湘州几地同样重要。 宋岩抿了抿,将奏折送还,行礼跪下:“陛下,南水一事,臣愿意亲自前往。” 周尧扶额看向他,淡淡道:“起来吧,此事朕已有人选,千秋节即将到来,朕还有事托你去办。” 宋岩垂眸,诧异的抬起头:“陛下?” “朕欲将孟国皇子来使大晟,招待一事让你去办。” 宋岩侧头,眉目带着疑惑:“陛下,此事不是由礼部全权负责。” 周尧嗯了一声,淡淡说:“孟国皇子此次身边的两位婢女是周国与云国的细作。” 宋岩一讶:“陛下,您是想……” 没想到陛下居然连此事都知道。 她挥了挥手:“朕自有主张。” 待宋岩离去,周尧兀自在乾合殿内的软榻上休憩。 她是在傍晚醒过来的,窗外夕阳西下,火烧般的云染红了天际。 她支起手呆呆的望着天边,许久不曾这般惬意的欣赏夕阳。 记得小时,她与宋岩还不曾渐行渐远之时,总喜欢在躺在草地里看夕阳,然而宋岩张口闭口就是:“夕阳无限好,阿瑶书可背完了,课业可写完了?” 总是三言两句将她的兴致扫的荡然无存。 然而当初令她郁闷的日子,如今回首过去,却是难得为数不多的惬意。 她抬手触摸着落在身上的余晖,暖意落在指尖,缓缓一笑。 颂菊端着热茶走进来,瞧见她已经醒过来:“陛下醒了?” 她放下热茶,跪下道:“奴婢给您按一按。” 周尧也没拒绝,撑着头道:“册封的旨意可下达了?” 颂菊捏着腿回道:“陛下,如今行宫都已知晓,只等待回京都行册封礼。” “行宫外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颂菊微微瞧着她,唇角微微:“陛下,行宫外却有一事,不过是些文人墨客的事。” 周尧眼底闪过一抹意味深长,嗓音一贯平淡:“细细道来。” 颂菊一边捏着腿,一边回道:“据说是在一个酒楼举行的诗会,其中当地赫赫有名的鈡隐公子也在其中,但是有两位公子作的诗,被一众文人观摩,皆垂头丧气,自愧不如。” “他们似乎都在寻找那两位公子。” 周尧闻言轻笑一声:“文人之间总会惺惺相惜吧,传淑妃伴驾。” 颂菊还在想如何惺惺相惜,就听见陛下传召淑妃娘娘,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奴婢这就去。” 周尧啧了一声,她的这位淑妃,还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第60章 井底之蛙 从行宫回到京都已经有一段时间,周尧早已恢复早朝。 乾坤殿。 礼部尚书李昭平握着笏板跪下朗声说道:“陛下,三国来使已经安顿完毕。” 周尧坐在高座上,手里正握着一本奏折,她声音平淡的没有起伏:“南水北调一事,工部万不可懈怠,关系着数万百姓的生计问题。” “臣明白。” 她将奏折放在一旁,略微沉吟,食指有一搭没一搭敲在奏折上,声音冷沉:“千秋节一事,宫中必须加强巡逻力度,另外,兴州一事可有结果?” 宋岩撩开衣袍,握着笏板跪下:“陛下,兴州知州吴彦之,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在其府邸查抄黄金十万两。” 嘭! 周尧闻言怒拍了一下,冷哼一声:“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呵,吴彦之倒是好本事。” 宋岩微微抬头:“陛下,其子吴兴达不遑多让,利用吴彦之的官威,强抢民女,竟然将那妇人之子,活活饿死。” 周尧眼底闪烁着冷意,她冷呵了一声:“吴彦之,其子吴兴达,斩首示众,抄没家产,成年男子流放北地,成年女子……” 按照一贯的惯例,犯错的官员,内宅女子一般都是没为官奴。 她顿了一下,犹豫不决的思索起来:“宅院之中的女子,即刻离开府邸,不可携带金银,自己另谋出路吧。” 据说吴彦之甚爱美女,府邸大多抢来的女子,连其妻据说都是利用手段得来的,此番便让她圣母心一回吧。 宋岩微垂着头,听着上首传来的诏令,思绪不禁也飘远。 他恍然想到陛下当时不过十来岁,便深知女子不易,扬言定要改变世人成见。 他微微抿了抿唇,耳边意料之中并没有听见那些大臣传来反对的声音,唇角忍不住微勾。 这些大臣不知不觉中也改变许多,一方面得益于陛下的手段,另一方面则是对她打心底的心悦诚服。 她确实在朝着自己儿时誓言,坚定的走下去。 周尧默了片刻,见没有什么事,直接下朝。 出了乾坤殿,她眯了眯眼,太阳灼热的落在她身上,她抬起衣袖遮了遮道:“都已经快要入秋,怎的还是这般热。” 张怀德躬身笑着扶着她:“陛下,民间还有秋老虎的说辞。” 周尧叹了口气,理着自己的衣袖感慨万千:“这日子过得可真快,没想到又要到千秋节。” 又老一岁。 张怀德扶着她坐上步辇:“陛下,您去哪里?” 周尧坐着想了想道:“罢了,回永安宫。” “是。” 京都四方馆。 这是大晟历来用来接待来使的地方,因为千秋节即将到来,不少国家的来使早已经住进了四方馆。 云雾提着饭盒走进去:“殿下,早膳来了。” 他仔细的将饭食取出来,侧眸看向一旁看书的六殿下。 如今他早已不是破布衣衫,换上了锦缎,身上绣着繁复的云纹,头戴金冠,腰上挂着成色极好的翠色玉佩,通身气派高贵。 “殿下,该用膳了,您别说,大晟的膳食很是丰富。” 六皇子蓝启熙将书一卷,款款坐下,瞥了一眼早膳:“大晟的商业发展,膳食自然也花样众多。” 云雾立在一旁布膳,惊叹道:“起初以为大晟与孟国一般,没想到沿途走过来,发现不一样的风情,百姓安居乐业,嘴里都是对这位女帝的称赞。” 蓝启熙轻笑一声:“孟国那些官员不过是固步自封,人人都说女帝暴虐,但是全都看不见大晟的兴盛。” 他夹起虾饺,细嚼慢咽继续道:“云雾,此次来使大晟,或许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好。” “大晟的民风开放,女子也能表达爱意,这样的一个国家,似乎不错。” 云雾哎了一声:“殿下,孟国若是女子私自触碰外男手臂什么的,国度就出现过女子被亲生母亲砍臂的事。” 蓝启熙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他虽然出生孟国皇室,但是他更像是一个局外人苟延残喘在宫中。 母妃原是太后宫中的女官,没曾想王上醉酒,与母妃发生了事,那一次便有了他。 这些年王上一直把他当为自己的丑闻,甚至看都不想看他。 他良久回过神,唏嘘一声:“用过早膳,我们出去逛一逛大晟京都。” 云雾眼里有些震惊的看向他:“殿下,这事需要禀告王大人?” 此次孟国来使的正是大皇子一派的王大人,一路上没少奚落自家殿下,此番若是告诉他,想去逛京都,他断是不会肯的。 蓝启熙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无妨,此番是在大晟,他是带着大皇子的命令而来,一心期望我能安全入大晟后宫,虽说会说几句难听的话,但绝不敢为难我们。” 他在孟国不受宠,但是现在的身份是出使的皇子,更是暗地里未来大晟女帝的宫嫔,所以他料想王大人不会特别为难。 饭后,确实如他所料想的,王大人说了几句难听的,但还是派遣了两个人跟着。 这些年他什么难听的没有听到,那几句对他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云雾紧跟着他,脸上是难以掩藏的喜色:“殿下,没想到我们真的可以逛京都!” 好久没有这般解气了。 蓝启熙手里握着一把折扇,闲庭信步的走在街道,周边叫卖声络绎不绝。 云雾一副看新奇的模样,走走停停:“殿……公子,没想到这么热闹!” 蓝启熙面上虽然如常,但心底已经惊起惊涛骇浪,大晟的发展实在是太快了。 不光有冰凌棍卖,甚至还有点东西送到家的机构。 云雾嘴里咬着冰凌棍,喜滋滋地说道:“公子,这飞鹤来,居然这么方便啊,只需要告诉一声,就有人送东西到家,若是不想出门,也能利用这个机构的人帮忙购买。” “谁能想到这是官府的机构啊。” 蓝启熙同样也惊讶不已,主仆两人就像井底之蛙一般,一路上都在震惊。 云雾嘴里吃着坚果,激动道“公子,没想到大晟纸币通行这么发达,甚少有人携带大量的银子。” 第61章 强的可怕 蓝启熙眉头紧蹙,一路上都在沉思,孟国与大晟相比,相差在哪里? 为何一路上走来,大家脸上的笑容都发自真心,街道几乎没有遇到乞丐。 蓝启熙停在一个画糖人的摊前。 “客官,您想要什么样子的糖人?可以旋转这个罗盘。” 蓝启熙伸出修长的手指一拨,随着指针停留,落在一只鸾鸟上。 “客官好运气,青鸾直上。” 糖人老板笑着拿过勺子,在一旁的糖盆里挖了挖。 他随口一问:“老板,你在这摆摊多久了?” 糖人老板,闻言笑着说:“客官听口音是外国人吧?我已经在这里摆摊十几年了。” 他手极为稳的开始画,忍不住感慨道:“现在的日子是越来越好,很有盼头。” 蓝启熙垂着头瞧他画画,嗓音低沉:“想来是不错的,看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 糖人老板利落的画完头,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这些都是陛下体谅我们这些百姓,我们才有这样的好日子。” 蓝启熙闻言浅淡一笑:“原来如此,想来女帝颇得人心。” 糖人老板意外瞥了他一眼,转而自豪道:“自然,我国陛下,虽说是女子,但是绝不逊色任何男人!” “来,客官,你的鸾鸟好了,喜欢下次再来。” 蓝启熙接过道了一声谢,待云雾付了钱,兀自往前走去。 他咬了一口糖人,良久出口道:“真甜。”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是糖人甜,还是看见这幅欣欣向荣的场面甜。 宋岩下朝坐上自家马车,兀自思索着政务。 良久他掀起帘子往外望了一眼,目光落在摊前的男人,眼底闪过一抹异样。 男人身上穿着孟国皇室独有的锦缎,相貌剑眉星目,手上却拿着一个糖人,眉宇间又透露着疑惑。 他施施然放下窗帘,暗自想道,那人便是此次孟国派遣和亲的六皇子吧。 相貌确实不错。 他敛了思绪,闭目养神起来,衣袖之中的手忍不住的攥紧。 周尧在永安宫里用了早膳,又起身去乾清殿处理政务。 张怀德走进来通报道:“陛下,润叶卫首领张潮求见。” 周尧皱了皱眉,疑惑出声:“他有什么事?让他进来。” 她将折子丢在一旁,张潮已经跪在地上许久,她兀自开口:“何事?” 张潮微微抬起头说:“陛下,孟国来使的王大人与其他两国的来使私下见面,另外,发现三国的暗卫在京都暗动。” 周尧拿起一本折子,顿了一下问:“可知商谈的什么?” 张潮轻轻摇了摇头,遗憾道:“周边还有其他暗卫,润叶卫不敢靠太近。” 周尧展开折子,看了几行字,嗓音浅淡:“让润叶卫把钉子拔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他似是想到什么,犹豫道:“陛下,孟国六皇子,领着自己的侍从,正逛着京都街市。” 周尧拿起笔随口一问:“哦?长得咋样?可是有什么暗动?” 张潮:…… 长得咋样他倒是没有亲眼见过,但是既然是送来和亲的,应该是不会差的。 周尧落笔,见他发愣,挑了挑眉,莫不是丑的让张潮都不敢说话了? 不是吧,孟国此次送人是来恶心她的吗? 张潮回过神轻咳了一声:“陛下,六皇子长相应当是不错的,目前并没有发现他私底下接触谁。” 周尧将折子丢在一旁:“哦,你遣人仔细瞧着……”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配合宋岩,将来使的人摸清楚。” “是。” 想到千秋节,周尧神色惆怅起来,以她多年看小说的经验,一般有什么宴会最容易出事。 要不就是有刺客,要不然就是夜会佳人。 总之多事的场面。 张潮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下去的,周尧闷头又处理着政务。 午后。 她一身轻松的准备出门透透气,想了想还是待在自己宫里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皇后肚子越来越大,她偶遇宫嫔的概率十分大。 总之花样多的让她应接不暇,但是她都没敢接招。 毕竟如今皇后怀着孕,她宠幸过多,也说不过去。 以至于就翻着宋未照几个的牌子。 “给朕更衣吧。” 梅梢沉默给她更着衣,她叹了口气说道:“如今宫里越来越热闹了。” 梅梢抿唇偷笑:“陛下,您小的时候,有一次醉酒,说左拥右抱,一口气要点八个男模。奴婢当时问您,什么是男模,您说,就是漂亮且有身材的男人。” 她将衣服放在一旁,浅笑道:“您如今早就实现了。” 周尧满脸黑线,前世的欲望,和现在能一样吗? 更何况男人太多了,她也遭不住啊。 虽然她喜欢男人,但是也有自己的习惯,从未真的叫两个宫嫔一同侍寝。 梅梢替她掀开被子继续说:“陛下,不过今日后宫也确实,出了一个事。” “哦,什么事?” 梅梢知她感兴趣,早早打探清楚:“是禧昭仪娘娘与宋美人,据说是宋美人正在院子里捡树叶,被禧昭仪娘娘看见,奚落了一番,最后禧昭仪娘娘便让宋美人一片一片的亲自的捡干净。” 周尧:……她这位禧昭仪一看就不会宫斗啊,但是很会记仇! 总搞些雷声大雨点小的事。 她躺下轻笑一声:“那宋美人,他可说了什么?” “美人不卑不亢的捡完,禧昭仪娘娘觉得没意思,便就走了。” 周尧闭目养神道:“禧昭仪沉不住气啊。” 倒是很会拉帮结派,陆宝林,张宝林都是他的人,甚至如今连郭御女也是。 她良久叹了口气:“他这么闲?” 一天天的在园子里瞎逛,周尧想着想着,恍惚起来,慢慢睡着。 午后。 她缓缓睁开眼,方坐起来,颂菊就快步走进来:“陛下,出事了。” 周尧抬手按了按额头,漫不经心的问:“出了何事?” 颂菊瞧了她神色,轻声说:“禧昭仪在宋美人住的梨花苑附近树下,发现有刻着陛下生辰八字的木偶。说宋美人在宫中行巫蛊之术。” 周尧:…… 她就是睡了一觉,就被人行巫蛊之术了? 颂菊见她不动声色,一时之间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周尧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好好好,这就开始宫斗了吗? 她声音略沉:“给朕更衣!” 倒是想去看一看,谁这么大胆。 至少那个人绝无可能是宋未照,不是她有证据相信宋未照,但是好歹同床共枕有一段时间,枕边人啥样子多少知道一点。 只是不知道这场戏是怎么唱的? 她前世阅览无数小说,此刻她觉得自己强的可怕! 第62章 一出好戏 周尧坐着步辇到达梨花苑的时候,后宫的宫嫔大多数早已提前等待。 周尧暗自皱眉:这么大场面? 走进去,淑妃已经立在一旁,走过来扶着她坐下:“陛下,此事原是不想惊动您,但皇后娘娘如今身子重,妾也拿不定主意。” 周尧坐下望着面前沉默跪下的宋未照,禧昭仪则一脸得意的模样:“陛下,妾发现宋美人在宫中行巫蛊之术!” 他抬了抬手,一个宫女端着托盘跪下,上面俨然放着两个木偶。 周尧毫不避讳的拿起查看:啧,居然是皇后和她的生辰八字。 她垂着眸问道:“禧昭仪如何得知是宋美人的东西?” 禧昭仪跪下,朗声答道:“回陛下,妾原本和郭御女在御花园里看花,因梨花苑与御花园较近,今日的日头大,郭御女便邀妾走这条阴凉的小道。” 他说完,目光灼灼的看向一旁的郭御女。 郭御女接收到信息,见状慌乱跪下:“陛下,妾与娘娘走到这里的时候,瞧见一个宫女正鬼鬼祟祟的在树下不知道在干什么,妾当下好奇,便拉着娘娘跟着查看,没想到里面便是这两个木偶,而那个宫女便是往梨花苑走去。” 四周静悄悄的,郭御女低沉着声音继续说:“后宫之中,众所周知,宋美人最喜爱木雕,甚至还给陛下您送过,这阖宫上下……也只有宋美人有嫌疑。” 周尧将木偶身上的针,状若无人的拔出来,听见他说完,她淡淡问:“宋美人有何话说?” 宋未照脊背挺得笔直,声音清润:“陛下,此木雕绝不是妾所雕,其次郭御女所说的梨花苑附近,如何证明是妾的人所做?那岂不是告诉众人,梨花苑有问题吗?” 他顿了一下,抬着眸,眼底闪过坚定:“况且妾为何要诅咒陛下娘娘?谁人不说陛下是圣君,娘娘宅心仁厚,妾更没有理由去这种事!” 还不带周尧说话,郭御女就忍不住插话:“陛下,宋美人实在是诡辩,此物发现就在梨花苑,有禧昭仪娘娘作证,而那个宫女也正是往梨花苑而来,陛下您可将宫女带来,妾识得那背影!” 周尧抬手将木偶放在托盘上,声音略沉:“将梨花苑上上下下的宫女带进来。” 郭御女眼底闪过一丝志在必得。 随着一个个宫女进来跪下:“奴婢参见陛下。” 周尧嗯了一声:“抬起头来。” 宫女纷纷抬起头,郭御女急切的去辨认,终于在一个宫女身影上停留,声音激动:“陛下,就是她,妾认识她的背影!” 周尧垂着眸望向地上的宫女:“叫什么名字?” “奴婢荷花。” 她瞥了一眼宋未照,见他依旧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样,心里暗叹一声。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啊,此局怕是早就被布下。 她嗓音冰凉:“今日在梨花苑外,鬼鬼祟祟所为何?” 荷花跪着侧头看了一眼宋未照:“回禀陛下,夫人让奴婢将木屑倒在树脚下。” 禧昭仪冷哼一声:“为何要倒在树下?木屑烧了不更好吗?” 荷花将身体压低解释道:“娘娘,夫人说,木屑倒在树下,可以让树长得更加茂盛。” 禧昭仪斜睨了她一眼:“所以你顺便将木偶放在树下掩埋?” 荷花一哽,慌乱摇了摇头否认:“奴婢并没有发现这个木偶,更没有帮夫人掩埋。” 郭御女听见她的话,跪在一旁轻笑一声:“那就是你私自行巫蛊之术,与你家夫人无关?” 禧昭仪见状直接怒道:“来人将这个宫女拖出去杖毙,以儆效尤。” 一旁不出声的宋未照出声拦住他:“娘娘!此木偶绝非出自妾的手,您可以请宫中匠人辨认,是否是同样的雕刻手法!” 荷花被两个小太监架住,焦急喊道:“夫人,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禧昭仪气笑了一声:“从未发现宋美人居然有这么巧的一张嘴,即使宫中匠人辨认不是你的手法,工具也只有宋美人拥有,你也可以找别人雕刻!” 宋未照一脸诧异的看向他,低垂着眼眸:“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郭御女见到荷花倒木屑,这点妾百口莫辩,但宫中不少人都知晓妾倒木屑的习惯,底下的腌臜之物或许早就存在,适逢娘娘与郭御女路过瞧见。” 他突然抬起头望向周尧,眼里暗藏有光亮:“陛下,妾绝不会做这种事,而这种木雕,雕法简单,宫外许多工匠是这般手法,而妾雕刻都是自己摸索,自成一派,绝不会是这般寥寥几笔便能活灵活现。” 他深呼一口气继续说:“陛下,您可以拿出妾曾经的雕刻物件,凡是雕人物,耳边都是有特殊印记。” 禧昭仪冷着眸子瞪着他:“陛下,宋美人只能证明,此木雕不是出自他的手,但是雕法万千,就像淑妃娘娘,可以掌握多种字体,而宋美人也可。” 他侧身怒指着荷花:“这个宫女是梨花苑的,自然心里向着自己的主子,依着妾的意思,拉去宫中的刑罚司,好好拷问一番才能有真话。” 一旁的陆宝林和张宝林齐齐起身附和:“陛下,禧昭仪娘娘说的不无道理。” 周尧兀自叹了口气,这波打团吗? 一旁的舒美人尚归舟款款起身跪下:“陛下,妾认为禧昭仪方才的话也不无道理,若是有人想栽赃嫁祸,实在有多种办法。而宋美人会木雕后宫之中皆知,但木雕的手法瞧着绝不是出自他的手,妾倒是有几句话想问一问郭御女。” 他微微移动看向郭御女,眉目温和,声音却带着凉意:“郭御女,按照宋美人所言,木屑倒在树下一事,已经持续一段时间,那么请问,郭御女当时出于何种心思刨了一大堆木屑,从里面找出了木雕?” “还是说碰巧吗?” 郭御女一愣,藏在广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脸上犹带笑意:“确实如夫人所想,妾只是无意之中看到的。” 尚归舟闻言淡淡一笑:“那郭御女真厉害,从数尺厚的木屑之中刨出来,倒是难为御女费心了。” 禧昭仪横眉挑了挑:“舒美人此话是在怀疑郭御女吗!” “妾不敢,倒是娘娘也很有耐心,静待瞧着郭御女刨木屑。” 他神色一怔,眉目舒缓看向周尧:“陛下,此事疑虑尚多,希望您查探其中缘由,绝不能让居心叵测之人有可乘之机,也不能让蒙冤之人寒心。” 周尧对着尚归舟暗自点了点头:“此事,确实疑虑过多……” 她话还未说完,禧昭仪朗声道:“陛下,此事虽然疑虑很多,但是桩桩件件指向梨花苑!” 他顿了一下,看向荷花:“这个宫女好好拷问定然有所得。” 周尧皱了皱眉看着他,怎的几次三番扯着宫女荷花。 莫非…… 这个宫女是一个暗桩。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张宝林突然出声:“陛下,妾……” 一旁的听了许久的淑妃,不由冷笑出声:“此事并无实凿证据是宋美人所为,也不能因为这些随意处置一个宫女。” 周尧施施然搁下茶盏,幽幽看了禧昭仪一眼,缓缓道:“此事无实质证据,暂且压下。” “是。” 周尧起身往门口走去,立在宋未照面前,抬手扶起他,独自往宫外走去。 只见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拿着东西从一丛花草之中窜过去。 第63章 青天大老爷 周尧扶额,轻叹一声:当真是一出好戏啊! 刚刚还只是前奏,这才是正戏啊。 禧昭仪瞧见诡异的的身影,惊讶出声:“那是什么人!来人将人压过来。” 周尧暗道不好,皱了皱眉,侧头瞧见尚归舟在自己身边,眉梢一挑。 抬手搭在他肩膀,附耳嘀咕了几句,他脸色一变,郑重的点了点头,带着自己的宫女悄声离去。 众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吸引,丝毫没有发现尚归舟离去。 周尧暗自吐了一口浊气。 一群大老爷们,幺蛾子也是够多的。 人很快被小太监压过来,禧昭仪瞧着他手里的袋子,一把夺过,将里面的东西全数倒了出来。 哐哐当当! 里面装着木雕用的工具,甚至还有一个半成品。 郭御女眼疾手快的捡起木雕,一脸诧异:“陛下,您看看与那两个人偶一模一样的手法!” 周尧脸色铁青的拿过,佯装一脸愤怒的看向小太监:“这个东西从何而来!” 她不当影后人神共愤! 小太监畏畏缩缩的瞥了一眼宋美人:“这……奴婢……” 禧昭仪垂眸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带着深深厌恶,冷着脸道:“你还不从实招来,难道是想下刑罚司!” 小太监紧抿着唇,眼眸似有似无的看向宋美人,一副就是,宋美人吩咐的模样,但是碍于自己的主子不敢说。 萧昭仪哼了一声,微微扬了扬嘴角,眼里却是一片漠然:“你只管从实说来,陛下自然会给你做主的。” 小太监明显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说:“陛下,这些工具是夫人的,因为损坏了,让奴婢拿去丢掉。” 萧昭仪指着这个木雕问:“那这个木雕呢?” “回娘娘,这个木雕奴婢不知道,但我家夫人喜欢雕刻东西。” 明里暗里都在指向宋美人所为。 宋未照一脸不可置信,眼神黯淡下来:“陛下,这些工具,妾前几日便让人丢掉,早已销毁,怎会出现在这里。” 周尧无奈的摇了摇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是被人摆了一道呗。 幕后的人早就布下这个局。 萧昭仪眼底充满怀疑,正色道:“陛下,宋美人嫌疑重大。” 禧昭仪目光如寒冰一般寒凉,微微欠身:“陛下,妾请求搜宫!” 张宝林,陆宝林:“请求陛下搜宫。” 周尧没有答言,只是沉默良久后,微微扯了扯嘴角,危险的看了一眼陆宝林:“搜宫。” 紧接着,禧昭仪直接领着宫女跟着小太监去搜宫。 宋未照眼神复杂的望向地上的工具,他如何不明白,他是被人陷害了,但是他此刻又没有什么证据。 若是此刻有人在宫殿搜到这种雕法的木雕,他便是坐定行巫蛊之术。 宋未照绝望的闭上眼,他知道,那东西一定在他宫中出现。 周尧蹲下身查看着工具,唇角微勾:当真是一环扣着一环。 她还真的小瞧了。 搜查队伍浩浩荡荡的回来:“回禀陛下,并无雕像的踪迹。” “陛下,夫人卧房没有发现。” 随着一声声汇报声,宋未照也回过神,扶着侍女的手,不禁卸了几分力度。 禧昭仪失望的走来,一脸不甘的看向宋未照:“陛下,木雕定然被人收起来了。” 周尧神色不善的看向他:“整个梨花苑已经搜了个底朝天,你还想怎样?将整个梨花苑的奴才,连同宋美人送去刑罚司拷问?” 禧昭仪抬头对上她的目光,眸中倨傲凌厉,心里一颤:“妾……” 周尧甩袖冷哼一声:“朕与宋美人同床共枕过,要不连同朕,也一并送去刑罚司?” 周边的宫嫔自然感受到了她的怒气,纷纷跪下:“陛下息怒。” 周尧怒视着禧昭仪,侧头目光落在小太监身上,语气冰凉:“这个小太监拖下去杖杀,今日这出戏朕是看够了!全都给朕退下。” “陛下,奴婢……”小太监还没有说出几个字,就被人捂住嘴拖下去。 众人各怀心事的离去梨花苑,周尧垂眸落在地上的宋未照身上,淡淡道:“起来。” 宋未照目光落在伸出来的手,眼底一抹感动:“妾多谢陛下信任。” 他知道此番若不是陛下的信任,他绝没有开口的机会辩驳。 周尧皱着眉头瞧着混乱的大殿,不禁冷笑一声。 宋未照连忙将坐的地方收拾好,眼眸之中湿润一片:“陛下。” 周尧抓起他的手叹了一声道:“随朕去木兰宫。” “是。” 周尧到达木兰宫的,尚归舟显然有准备,已经烹好热茶:“陛下,您尝一尝?” 周尧不客气的坐下,端起瞥了一眼:“哦?花茶,味道不错,带着花独有的芬芳。” 尚归舟嘴角微微上扬,端着茶递给宋未照:“宋美人,你且尝一尝?” 他语气自然的问:“陛下,您今日可想用什么膳食?” 周尧搁下茶盏,思索道:“那道桂花酒酿圆子。” 宋未照坐在一旁,神色一怔。 陛下的喜好是不能让人得知的,如今陛下这般随口一说,实在是让人诧异。 尚归舟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妥,抿唇浅笑:“好。” 毕竟陛下的偶尔的奇思妙想,实在是让他大跌眼镜,但味道却不错。 周尧沉默捻起一旁的桂花糕,咬了一口道:“朕让你取的东西呢?” 尚归舟闻言,转身从一旁的柜子之中,拿出一个木盒子:“陛下,在这。” 周尧颔首示意宋未照打开。 宋未照接过慢慢展开,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看清楚盒子里装的东西瞬间,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讶之色,目光如寒冰一般清冷:“陛下,这是他们想在妾宫中搜的东西。” “是您让舒美人提前拿走了?” 周尧细嚼慢咽的品尝,颊边笑意愈深,声音却平淡:“看来你想明白了。” 她瞥了一眼木雕,秀眉轻挑:“做的倒是神似朕的眉眼,幕后之人有心了。” 若不是她前世深受社会主义思想洗礼,怕是愤怒的砍了宋未照一家的脑袋。 宋未照小心取出来,与木屑之中发现的雕像如出一辙。 此刻他如何不明白一环扣一环。 周尧拍了拍手,示意尚归舟坐在自己身边,语气又多了几分无奈叮嘱:“今日之事,太过复杂,不知道是何人给你下套,你此番还是好好将自己宫里的盘查一番。” 尚归舟靠着她,嗓音清朗悦耳提醒道:“今日虽说是禧昭仪发现,但是谁又知道,他是黄雀还是婵呢?” 宋未照合上盒子,一脸感激的跪下行礼:“今日陛下信妾,妾不胜感激,也多谢舒美人相助,不然此番,妾怕是早已身首异处。” 大晟皇室最是忌讳巫蛊之术,先皇在世时,发现有人行巫蛊之术,直接判的抄家斩首。 周尧示意尚归舟扶起他:“此事也算是已了,日后万般小心。” “妾明白。” 周尧支起头,叹了口气,她这后宫,没想到也是暗潮汹涌。 待皇后诞下嫡子之后,宫中的嫔妃都有生育机会,莫不是还会出现“打胎队”? 这皇帝当的难呐。 还得当青天大老爷。 第64章 这么孤勇? 宫中今年的布置相比于去年,多了一丝新意,不再是在大殿举行,而是移出在乾坤殿外,不光有歌舞,还有灯会,从民间请了不少草台班子。 周尧端坐在乾清殿处理政务,想了想道:“来人,召礼部尚书。” 她将几个折子特意放在一旁,思索片刻才提笔继续批阅。 礼部尚书冒雨而来:“臣参见陛下。” 周尧嗯了一声,头也不抬,过了许久才道:“赐座。” 她缓缓起身,拿过几个折子递给他:“尚书瞧一瞧?” 礼部尚书拿过折子,看了下来,笑意僵在嘴角:“陛下,这是宋尚书,苏大人几位的奏折。” 周尧瞧着他的神色,负手而立,声音听不出情绪道:“爱卿以为如何?” 礼部尚书看着几份奏折,里面都在倡议改掉后宫的位份奏折。 他捏了捏奏折,垂着头心里一紧。 如今是女帝当朝,虽说改掉称呼什么的,也算是说的过去,但是他心里却一直反对这个事。 原因无他,如今大晟改变的太多了,这个后宫位份,是唯一遗留下来,关于前朝的东西。 那是祖制,那是男子当朝的权势证明。 周尧踱步走在他面前,察觉到他的纠结,她淡淡道:“爱卿,朕当年被立为储君之时,你首当其冲的反对,扬言女子何以为帝,不惜撞柱已明决心。” 她轻笑一声:“朕当政以来,爱卿以为如何?可逊色其他男子?” 礼部尚书神色一愣,摇了摇头,酸涩开口:“陛下您是圣君,丝毫不逊色男子。” 周尧抬手撑在奏折上,嗓音平淡:“大晟已经传了二十多位君主,你们觉得朕不过是女流之辈,但朕从未觉得女子瘦弱。” “如今大晟在朕手里强盛起来,一桩桩一件件,朕也丝毫不差于云国,周国,孟国,爱卿以为?” 礼部尚书不知为何心脏就像被一一只手狠狠攥紧:“自然,陛下文武双全。” 周尧唇角微微一笑:“如今女子可以在疆场驰骋,可以在朝堂为官,觉得她们可曾柔弱?” 礼部尚书脸色赧然:“不曾。” 周尧端起一盏茶递给他,声音平淡却坚定:“今日之大晟,尚还不是朕心中的大晟,朕想要万国来贺。” 她轻叹一声,缓缓道:“爱卿,即使女子为帝又如何,大晟的国土依旧是大晟,这片土地属于大晟子民。” 礼部尚书眼里已经蓄满泪水:“陛下,大晟在您手里……臣……” 其实自从周尧出兵南蛮,派兵攻打匈奴,一项项举措下来之时,他便已经叹服,但是大晟历朝几百年,祖制如此,他当时便难以接受女帝继位。 周尧立在窗前,眸光落在外面的树上,声音悠远:“爱卿,你知道孟国吗,女子与外男触碰,便失了贞洁,周国,女子需要裹脚,行走不稳,伴随着彻骨的疼痛,终生的行动不便。” 她转过身来,眼神灼热的望向他:“父皇让朕掌权之后,这股邪气传入了大晟。” 礼部尚书,抬手拭去泪水,低声哽咽道:“是陛下以雷霆的手段压下去的,不仅斩杀了传播者,甚至杀了数百附庸学子。” 周尧神色不变,转身踱步立在桌前:“朕因此落下暴虐之名,但朕不在乎,朕绝不能让大晟的女子束缚在那三寸金莲之中,大晟风光无限好,可读万卷书,可行万里路。”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所以,爱卿,宋尚书所言,你觉得如何?” 和这种正直老古董,就得晓之以理的打感情牌。 礼部尚书紧紧捏着奏折,不知道思考多久,他跪下,抿了抿唇抬起头来,眉宇间多了沉着淡然:“陛下,大晟在发展,臣不能做阻挡前进的顽石。” 周尧兀自松了口气,抬手扶起他道:“爱卿为国为民,朕心甚慰。” 礼部尚书心情五味杂陈,梗着脖子退下。 周尧刚坐下,透过窗便听到低声的叹气声。 哎对着这种老顽固,改这种东西,简直要了他的老命,刚刚她生怕这个小老头撞死在乾清殿。 毕竟他是真敢撞。 她坐在书桌面前,叹了口气,搞定礼部尚书只是前进的一小步,明天可是面临的一朝堂。 一场硬仗呐。 翌日,天空下起朦胧细雨,周尧即使端坐在乾坤殿之中,都嗅到了那雨后草地的味道。 宋岩拿着笏板跪下,面上是一贯温和的笑容,朗声道:“陛下,臣有奏!” 周尧不禁坐直了些:“奏。” 巅峰赛开始了。 宋岩抬眸瞥了她一眼,声音清朗坚定:“陛下,如今千秋节在即,孟国来使和亲,臣恳请陛下更改后宫位份。”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意料之中的反对声:“陛下,臣认为不可!此乃大晟祖制,不可更改!” 那人跪的笔直,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陛下,后宫位份沿袭至今,并未出错,宋尚书何至于张口毁掉大晟基业。” 宋岩听见他将位份与基业相提并论,侧眸望了他一眼:“王大人此言未免太过,大晟基业难道就是仅仅靠那位份维持,还是说王大人书读多了,脑子也糊涂了,大晟基业乃是阁下所跪之疆土!” 王大人还没有说话,就被人截了去:“宋大人,后宫位份是数百年大晟历朝历代沿袭至今,你是对大晟的逝去的历代君王不满吗?” 宋岩听着这么大的帽子扣他头上,眉头却皱都没皱:“李大人是仇视宋家,还是不满宋岩一人,制度更新迭代,我不过是提及更改后宫位份,何至于置喙历代君王?” “宋大人,后宫位份一事,我不敢苟同!陛下,后宫位份更改,致使后宫不鸣,前朝后宫自是一体!” 周尧忍不住微微翻了一个白眼,丫的,谁愿意顶着这么女性化的封号啊。 她目光如深渊般深沉,一眼看不到底,良久悠悠出口:“为何不可更改?如今大晟难道还要靠后宫位份?大晟如今发展如何,众爱卿都明白,不过是历代的位份,就惹这般多的大臣公然阻止,到底为何?” 底下的大臣低着头,不敢再说,总不能说,想维持男权最后的一丝表面吧。 第65章 又是哪个倒霉蛋? 突然一个大臣站出来:“陛下,大晟历代是男人为君!” 宋岩都忍不住侧头瞄了一眼那大臣。 这么孤勇? 周尧食指轻搭在椅臂上,听见这番话,不由冷笑:“怎么,徐大人,言语之间是觉得朕做这个皇帝,不名正言顺吗?” 徐大人听着这句略带怒气的话,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但想到什么,硬着头皮道:“陛下,臣非此意,陛下圣贤,无人能敌,但后宫位份一事,乃是大晟开国皇帝所制,如今已经历朝六百多年!” 周尧缓缓起身,略微顿了顿,挽了挽袖子嘲讽道:“朕为太女之时,徐大人便多次上书先皇,说朕纨绔之人,何以继承大统?” 这些奏折可都是经过她的手。 徐大人鬓角冷汗流出:“陛下,臣曾经确实上过奏折:女子势弱,怎堪执掌大权,但臣如今……” 宋岩衣袖之中的手一紧,徐大人是真的慌不择言啊。 然而怎料徐大人此言一出,他把头狠狠往地上一磕,有两人从队列中走了出来,跪倒在身后:“陛下,后宫位份不可更改!” 划啦! 周尧直接抬手拔出大晟的君王之剑,怒声道:“这几位大人是成日里读书读糊涂了,还是说,用周国女子的裹脚布,把脑子也缠了!” 哪知徐大人就是一个愣头青,想到什么眼底一亮:“陛下,宋大人方才所言,制度更迭,王朝也可以效仿周国之风气!” 宋岩静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目光从她容色玉曜的脸庞,转到凌厉的眉眼,再往下是衣袍上的龙纹。 只见一把长剑自上而下,直直插在他身后徐大人的面前。 徐大人心里一怔,雪亮的剑身映照着他此刻的惶恐不安。 周尧立在高座上,声音带着冷意:“徐大人,如你所说朕是纨绔,更是暴虐,胆敢有人再提他国风气,朕第一个砍了他的脑袋!” 此言一出,众位大臣都想到多年前的一件往事,面前这个女帝,还是太女的时候,下令砍了几百学子的头颅,那日京都大雨,整条街都是血色红水,十分诡异。 徐大人此刻也不敢再说,哪知他身后的一个大臣又站出来,神色哀戚:“陛下!您如此行事只会寒了全天下学子的心!” 宋岩侧头对上顾鹤山的目光,两人对视上目光,纷纷垂下头,自觉往旁边挪动一步。 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蛋。 周尧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抽出长剑,似是欣赏般的说:“沈大人,朕如何行事?” 唰! 长剑直接抵到他脖颈:“是这般行事吗?” “你们几个老匹夫,云国现在正在变革兴图发展,怎的大晟朝堂之中皆是如此固步自封之辈!” “你们瞧不起女子,朕便登上这九五之尊,别人不敢打的仗,朕敢打,别人不敢杀的人,朕敢杀!” 她瞥见他脖颈处浸出的血珠,冷笑一声:“尔等瞧不起女子力量,但此次出征羯族的乃是大晟的璇玑将军,此次出使海外,不惧生死乃是女官夏沅初,夏大人!” 她收回剑,狠狠踹了一脚沈阳关,脸上强挂着的笑意慢慢褪了下去:“沈大人,你的生死此刻也捏在女子手上。” 她顿了顿,轻呵一声:“千秋节在即,若是众卿想让其他三国看这个笑话,朕无所谓,只是……” 她踏上台阶,居高临下凝视着他们,沉声道:“沈阳关,徐明辉,左迁任蜀州司马,达州司马!” 周尧插回剑,直接退朝! 独留下一群无比庆幸的大臣,京都的四品官,直接贬去最南边的达州,最西边的蜀州九品司马。 帝王之心,当真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宋岩缓缓起身,拉了一把顾鹤山:“顾大人,腿可还好?” 顾鹤山捋了捋胡子,轻叹一声:“宋大人,陛下此次,怕是心意已决。” 他兀自理了理官袍,脸上神色一定,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一般,深吸了一口气说:“罢了,不管如何,陛下绝不是昏庸之人,跟着她的步伐走下去便好。” 他的儿子在后宫之中颇得圣心,陛下在朝堂之中对他也甚是亲厚,他此生也无所求了。 宋岩跟着他走出乾坤殿,抬头便瞧见原本细雨绵绵的早上,此刻已经有太阳露出云层。 他昂起头,望向刺眼的太阳,呢喃道:“旭日东升,龙飞九天。” 周尧在乾坤殿受了气,回到永安宫怒吃两碗小米粥。 坐在乾清殿的书桌前,她展开礼部尚书递过来的奏折,上面居然是后宫位份的名录。 还是这个小老头识时务啊,提点几句,就将位份拟了出来。 她端起茶抿了一口道:“张怀德,将私库之中的那本蜀地游记的孤本取出来,另外将今年上供的真丝缎子取两匹,一并赏给礼部尚书府。” 跟着她脚步走的,她自然不会吝啬。 张怀德神色讶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奴婢这就去。” 周尧瞧着这份奏折,眉梢微挑,显然此刻心情不错。 处理完政务,周尧看了会画本子,便来了困意。 竹枝侍奉她午憩,她这一觉睡的安稳,醒来已经是未时,下午一两点。 外面已经是颂菊当值,听见她的动静,脸上带着忧愁走进来:“陛下。” 周尧瞥见她神色,扶着额头嗯了一声:“外面发生了何事。” 颂菊轻声回道:“外面以宋太傅为首的文官们,跪在乾坤殿,恳切陛下不要更改后宫位份的祖制,正巧赶上您刚午憩的时候,奴婢便没有通报。” 周尧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神色如常:“嗯,给朕更衣梳妆。” 她想到有人会逼宫,没想到居然是宋太傅。 宋岩鼎力支持她大刀阔斧改革,宋老头怎的没和宋岩通气吗? 周尧不知道的是,此刻宋岩撑着伞,站在乾坤殿前,给一旁年老的宋太傅遮太阳。 颂菊给她熟练的挽发髻,神色担忧道:“陛下,据说数十位大臣跪在乾坤殿前。” 她轻笑一声,这些事都在她意料之中,他们不来才觉得诧异。 那些迂腐的小老头觉得撞柱而亡,是一种高尚姿态呢。 她随手拿起一支珠钗放在手里,漫不经心把玩道:“后宫之中可有什么动静?” “不曾。” 她嗯了一声,摇晃着手里的蝴蝶簪,两根触须摇摇晃晃的颤动。 “颂菊,等会将朕那套米白色的衣裳取出来,口脂便抹这艳红色。” “是。” 周尧收拾妥当,起身往乾坤殿走去。 这事还有的闹呢,别真的让那群小老头出事。 第66章 舌战群儒 周尧的步辇在乾坤殿附近落下,即使没有步行,光出来一趟,身上也起了一身薄汗。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跟在她身后,隔老远便瞧见一群大臣穿着官袍跪在乾坤殿门口,头发斑白,身子骨却极为硬挺,将那脊背挺的直直的,为首的正是宋太傅,宋安正。 她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一旁穿着官袍却未跪下的背影上。 这道背影是她极为熟悉,长身玉立,如同冬日的梅花一般傲然,也只有宋岩了。 她不急不缓走过去,张怀德唱了一声:“陛下到!” 一群老臣,连同宋岩跪下行礼。 周尧却不急着叫她们起来,目光在几位大臣的身影上来回扫视,不急不缓道:“诸位大臣这是逼宫吗?” 随着她的这句话一出,肉眼可见几位大臣身体一颤。 他们哪里敢逼宫…… 她略微顿了顿,轻笑一声:“都抬起头来,让朕仔细瞧瞧,是哪些大臣呐。” 气氛静默了一下,皆僵硬的抬起头,心里无端升起一股后悔。 女帝最是喜欢轻飘飘,几分散漫的姿态,做出令人害怕的事。 宋太傅宋安正,也同样迟疑的抬起头,微微看了她一眼,仿佛透过嘴角的那抹讥笑,穿越时空回到多年前。 也是这般的笑意,那些附庸喜欢周国女子三寸金莲的学子,其中不乏他的学生,三百多人,都被她无情的砍了脑袋。 彼时先皇还在世,不少人也去求情,当时的陛下,利落抽出长剑,砍掉桌角,扬言求情者犹如此桌。 起初很多人以为她只是威胁,也有几个固执的大臣,结果被她砍伤。 当时宫内宫外哗然一片,宫外说她暴虐无道,难堪大任,不少大臣联合上奏,请求废掉太女。 周尧坐在太监搬来的椅子上,目光落在衣袖上,不紧不慢的挽了挽袖子:“诸位大臣,此事无可商量的余地。” 此事她已经等待许久,恰逢三国来贺,给了她一个合理契机。 “陛下,大晟祖制沿袭数百年,哪能直接这般草率的说更改便更改啊。” “是啊是啊,那是大晟先祖留下来的。” 周尧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抿了一口,瞥见宋太傅鬓角的汗水,淡淡道:“先祖留下来的便不能更改吗?那大晟历代,重文轻武,如今大晟文武并重,邢大人难道以为,那般的大晟能驱逐匈奴,收服南蛮吗?” 她骤然将茶搁在手边,继续道:“朕知你们为何阻止,无外乎觉得,大晟历朝历代皆是男子,朕若是连唯一剩下的祖制更改,这便不再是大晟,而是我周尧的天下。” 她忍不住冷笑一声:“诸位大人迂腐至此!” “何为爱国?爱的是属于大晟的国土,祖祖辈辈生活的故土,你们可以不爱朕这个女帝,朕不难过,但是请深爱这片土地!” “若是大晟一贯遵循旧例,怕是与现在的孟国,周国何异?你们此刻怕是满脸憋屈的在这里,跪求朕不要和亲吧?” 不戳你们肺管子已经算客气,还啰里八嗦的嚷嚷请愿。 她静默的端坐在龙椅上,不再出声,良久才唏嘘一声说道:“只有国盛民强,你们才能争吵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如今孟国来使,诸位怕是已经心知肚明,实为皇子和亲。” “三国来使都在四方馆居住着,诸位大臣如此逼宫,怕不是告诉他们,大晟君臣不合,届时给了孟国,云国,周国可乘之机?” 她微微侧头落在跪在地上的宋岩身上,继续开口:“诸位爱卿,你们身处于权利的高端,可曾体会过农耕?知晓百姓苦难?” 真的是日子过得舒服,太闲了! 她递了一个眼神给张怀德:“这个锦囊之中,是一些蔬菜种子,诸位大臣拿回去在自家庭院种植,不可假手于人,成熟之后,给朕写一份不少于八百字的感悟!” 愁死这帮大臣! 周尧瞥见几位大臣的错愕,她象征性抿了一口茶水,施施然起身:“朕不想看见尔等闹这些笑话给其他三国听,此事便这般吧,诸位可有异议?” 宋安正紧握着锦囊,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声音微微颤抖:“陛下,老臣无异议!” 如今三国都在大晟,此刻万万是不能出现君臣不合的消息,与陛下争议是大晟的朝政,君臣不合可是国事,他分得清轻重。 有了宋安正开头,其他的大臣也没有什么固执的理由,纷纷高呼:“臣等无异议。” 周尧:可算是拿下这帮大臣!都是爱大晟的小老头,固是固执了一点,好在还是有弱点。 她起身扶住颤颤巍巍的宋太傅,朗声道:“众爱卿,移步乾坤殿内,里面已经备好茶水和绿豆沙。” 周边的太监也是有眼力劲的,一人扶一个走进殿内。 乾坤殿内与平常的空阔相比,多了几张大桌子,一个个软垫铺在地上,桌子上已经摆放茶水点心。 周尧扶着宋太傅坐下,这小老头瞧着身量颀长,身体却消瘦,扶着居然没有耗费她太多气力。 众位大臣都落了坐,却都规矩的没敢动。 周尧落座,率先端起一碗绿豆沙,关怀道:“诸位大臣,不必客气,外头日头大,万望紧着身子。” 随着她落话,底下传来此起彼伏的:“是。” 周尧不紧不慢地喝着冰镇的绿豆沙,一脸满足。 哎呀,哪里有她这么好的皇帝哟,大臣逼宫,她能和气的请大家吃东西。 宋安正瞧着一道道精致的点心,也没在客气,一把老骨头,跪了几个时辰,又热又饿。 周尧抬了抬眸,侧头并未查看到宋岩的身影,他压低声音问:“张怀德,将宋岩请进来。” 她挑了挑眉,想到宋岩不进来的理由,忍不住轻笑一声,怕不是觉得自己没跪下逼宫,而她又是请的逼宫大臣,索性立在外面等待。 果不其然,张怀德走出去的时候,宋岩确实立在阴凉处等待。 “宋大人,陛下让您进去。” 宋岩眼底诧异了一下,理了理衣袍,迈步走了进去:“臣宋岩参见陛下。” 周尧拍了拍自己身边:“爱卿,外头炎热,坐下歇一歇。” 宋岩犹豫了一下,目光落在宋太傅身上,缓缓坐下颔首:“陛下。” 周尧接过他倒的果酒,故意问道:“?此次使者团如何?” 宋岩诧异她在这种场合谈论政务,但还是回道:“使者团一切安好,只不过孟国的王大人与周国的李大人,两人似有恩怨。” 周尧眉宇间带着淡然:“那位皇子可瞧见了?” “瞧见了,剑眉星目……” 周尧扶额:她想问的是那个皇子有没有异动,宋岩回答的是什么鬼,显得她很在意相貌。 她脸色赧然:“咳,爱卿啊,兴州知州一事可算是了结?” 宋岩的面上是一贯温和的笑容,点了点头回道:“此事已经结案。” 周尧抬了抬眸,瞥见底下的大臣,虽然都在吃东西,但注意都落在他们这边。 她唇角一勾,抬手扶了扶发簪,意味深长地说道:“如今三国暗动,碣族犯境,大晟虽然强盛,若是三国在此次联合攻打,彼时大晟便会陷入被动之中,外忧内患。百姓便会陷入战乱之中。” 吓死这帮文官! 正当她准备继续吓唬的,张怀德走了进来:“陛下,张潮求见。” 周尧嗯了一声,目光深沉,缓缓起身:“诸位慢用,朕还有要事。” 她走了几步顿下:“张怀德,等会遣小太监送送一送。” 说着不再停留往外走去。 不知道张潮此番贸然进宫,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随着她离去,诸位大臣也放松了不少,宋太傅忍不住开口问道:“岩儿,陛下所说的困境可是当真?如今外患竟然这般严重?” 宋岩对视数双探究的眸子,点了点头叹道:“祖父,大晟在陛下手中发展迅速,周边三国早已自危,若是作殊死搏斗,定然会联合。” 宋安正脸上也带上了懊悔,良久轻叹:“是老夫莽撞了,今日之事,怕是已经传到了三国使臣的耳中啊。” 第66章 春风醉人 周尧回到乾清殿的时候,张潮已经等待多时。 “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周尧目光越过书桌垂眸,落在他身上:“哦?何事?” “三国的钉子可拔的已经尽数拔掉,但臣在周国的暗卫身上发现了这个。” 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卷小纸奉给她。 周尧疑惑地打开,居然是和镇远侯有关,她将纸条不动声色的放入抽屉里:”镇远侯居然与周国的暗卫联系……” 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桌面:“镇远侯可有异动?” “不曾,自从镇远侯领着五万精兵前往驻扎,便一直没有异动。” 周尧凝眉沉思片刻:“璇玑将军与羯族作战可有捷报?” “目前并无消息,但是璇玑将军率领的五万精兵,其中有两万是从镇远侯手里抽调的。” 周尧闻言,眉宇间带着几分笑意:“嗯。” 张潮笑了笑:“陛下此举无疑是将镇远侯的势力大大削减,那两万精兵,一直都在前线与璇玑将军冲锋陷阵……” 能留下多少,谁也不知道。 周尧兀自抬起手摩挲着下巴,沉思道:“农村不是有一个习俗,借东西,时间久了,便是自己的了……” 没错! 她就是想让镇远侯将兵力分开,而且如今那两万精兵是在璇玑将军的手下,说到底都是大晟的将士,而不是某个将军的。 周尧遣退张潮,缓缓起身,从一旁的暗格拿出一份奏折。 兀自思索良久,她想要做的,还是任重道远,自由与封建之间的壁垒太厚。 但是还好,如今的大晟与周国,孟国的女子相比,幸福许多。 那两国的礼法约束着女子,不可抛头露面,出门也要带帷帽,甚至压根不能行商。 她叹了口气,这样的时代,太悲哀。 翌日早朝。 礼部尚书率先牵头请奏,更改后宫位份。 昨日逼宫一事,未参与的早已经知道,此刻根本没有人反对。 笑话,昨天请愿的都是顶头上司,这都没有说服陛下,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后宫位分可算是正式颁布施行。 礼部尚书藏着私心,冥思苦想的与祖制上靠,以至于如今的位份变动不大,只不过改了称谓。 周尧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认同了这份请愿: 君后 贵君,淑君,德君,贤君 良君 侍君 侧君 夫侍 常侍 侍从 小侍 侍 周尧眉梢犹带笑意,可算是解决了这件事,日后提议其他的也容易一些。 于是这份诏令传到了后宫,传出了宫外,引起不小的轰动。 十日后。 周尧最近一直忙着朝堂上的事,根本没有时间进后宫,难得今日闲了很多,便动身前往昌安宫。 刚迈步走进昌安宫,便瞧见苏憬正扶着两个宫女散步。 “临川,这般大的日头怎的不在屋内走动?” 苏憬听见久违的声音,诧异侧头,脸上带着笑意,声音却透着一股关切:“陛下,您怎的来了?竟消瘦了许多。” 周尧迈步走到他身前,瞧着圆润的肚子,摸了摸,担忧的叹了口气:“肚子似乎比寻常的大,到时候生产便难了。” 这个地方医疗远没有前世发达,甚至一场风寒便能要人命,更何况生孩子。 苏憬听出她语气里关怀,将手搭在她的手上,唇角微扬:“陛下这些时日太忙了,便不曾烦陛下,太医说里面可能是双生胎。” 弱柳笑嘻嘻的说道:“陛下,君后还让奴婢教他做小衣服呢。” 周尧闻言一笑,调侃道:“做的好看吗?” 苏憬不好意思的别过头:“陛下,您就别笑话臣侍了。” 周尧淡淡一笑不说话,拉着他手捏了捏道:“今日走了多久?” 弱柳:“回陛下,君后刚开始,您便来了。” 周尧抬眸瞧着天色道:“既然如此,君后随朕走一走。” 她对着两个小宫女嘱咐道:“带些点心茶水。” 说着不管她们,扶着苏憬往外走去。 苏憬如今大着肚子,但行动比往常并没有慢多少:“陛下,您来找臣侍可是为了千秋节一事?” 周尧知他聪慧,所以也没有瞒着:“确实,后宫之中你瞧着明白,此次孟国和亲,那位皇子,你觉得定一个什么位份。” 苏憬眉梢始终带着笑意,陛下只要关于后宫的事,大多会与他商议,让他心里感动不已。 他略微思索着说:“既然是和亲的皇子,位份自然不能太低,太低会让孟国的皇室觉得陛下您看轻他们,百姓也会有怨言。至于他能在哪个位份,自然看陛下您的意思了。” 微风不燥,吹动着轻轻吹拂起衣袖。 周尧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脸,不满道:“哼,朕让君后提个建议,搁这和稀泥,真的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啊。” 苏憬被她捏着脸庞,哂笑一声:“陛下您轻点,臣侍本就不及其他的弟弟貌美,这般掐坏了,有褶子了怎么办嘛。” 周尧被他这没皮没脸的话逗笑了,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屁股,感觉很是弹,又忍不住拍了一把:“朕不过是一个多月不进后宫,临川竟然变化这般快?” 她玩味一笑,温热的气息打在耳边,嗓音带着调侃:“难道是吃醋了?” 苏憬脸上倏然变红了,声音也磕磕绊绊起来:“陛下,臣侍才没有……” 他抬手捂上脸,两个人成婚多年,不知道怎的,在陛下的言语,行为上,总是招架不住。 周尧哈哈一笑,见他害羞,更来劲了:“临川别动,你脸上有点东西。” 苏憬缓缓放下手,胡乱的摸:“啊?有什么东西?” 周尧直接躬身啄了一口,浅笑道:“有点俊逸。” 苏憬愣了一瞬,回过神,忍不住笑了:“陛下,您这……” 这张口闭口的,招架不住,哪里像帝王口中说出来的话! 周尧瞧见他的反应,哈哈一笑,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揽过他道:“君后累不累啊?” 苏憬摇了摇头,认真说道:“和陛下在一起,不累的。” 周尧顺势靠着他的肩膀,惆怅了一声:“可是临川,你已经在朕脑海里跑了一整天。” 苏憬:!!!!! 他他低下了头,不敢看她,声音轻声细语的:““陛……陛下……” 周尧看着他耳垂已经红的烫人,那羞涩的神态让她忍不住发笑:“好了好了,赏花,赏花!” 苏憬这才抬眸,声音仍旧是低低的:“陛下,您说认真赏花的……” 周尧拉起他的手,保证道:“自然是赏花。” 苏憬眉眼带笑,狡辩道:“陛下,这春风醉人,臣侍脸都红了。” “傻瓜,这是秋风!” “那,秋风醉人……” “哈哈哈哈,好,秋风醉人。” 这个时代思想还是停留在“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她的这几句话足以在苏憬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两人安静走了一段路,周尧也不再逗他:“这些时日,后宫可还安静?” 苏憬见她这般问,想来是的听到了什么话,他想了想说:“臣侍一直都在昌安宫,后宫其他的事倒是没有听到什么,只是听闻陆侍从(陆宝林)与张侍从(张宝林)与郭小侍(郭御女)发生一些争执。” 周尧哦了一声,也没太在意这些。倒是两日后的千秋节比较忙碌。 “哎呀!” 周尧的思绪被这一声拉了回来:“这是发生何事?” 她刚进后宫就出事? 第67章 往事如烟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花园里,轻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在这静谧的环境之中,那道尖叫声尤为刺耳。 周尧侧头递了一个眼神,身后不近不远跟着的太监已经迈步前往查看。 苏憬担忧地捏紧她的衣袖:“陛下,难道是哪个宫女出了事?” 周尧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如今他身怀有孕,可受不了惊吓。 她紧紧扣住他的手:“没事,朕在这里呢。” 小椰子没让他们等待许久,不一会儿就领着几个小太监走过来。 “陛下,是薛小侍在园子里赏花,原本想摘几朵荷花,没曾想遇到一条蛇,这才惊讶出声,跌入池塘。” 周尧的注意力都在那条蛇上面,她胆子极大,什么蜘蛛,老鼠,虫子,她都不怕,唯独害怕那蛇。 小的时候被那冰凉的触感,一圈又一圈的缠绕到小腿,至今想起那番经历,实在是毛骨悚然。 她不动声色的深呼一口气:“薛小侍人如何了?” 不过话说回来,没改位份之前,她也没有听说过有薛御女这个人。 苏憬见她眉梢微皱,笑了笑:“陛下,薛小侍是您选秀那时入宫的。” 周尧恍然大悟,思索了良久:完蛋,对不上人脸。 她若无其事嗯了一声,缓解尴尬的说:“前去看一看,人现在怎么样。”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前往凉亭,薛小侍正紧张的东张西望,用手拧着衣衫的水。 周尧扶着苏憬走进亭子,便瞧见一副我见犹怜的场景,美男浑身湿漉漉的,发梢滴落着水珠,脸色苍白,显然是惊吓所致。 苏憬侧头喊道:“弱柳,将本宫的披风拿来。” 自从他有孕以来,两个宫女都是十分小心,即使逛园子,也怕风大,时常备着披风,如今正好用的上。 薛小侍抬眸就瞧见面前的女子,身穿名贵绸缎,衣衫上刺绣精美……居然还是龙纹。 他惊讶的起身行礼:“臣侍参见陛下,拜见君后。” 自从入宫之后,他统共见过陛下两回,一次是在选秀,但他压根不敢抬头,第二次便是入宫之后,都有一次侍寝的机会,然而那一晚有紧急朝政,陛下也没有碰他。 周尧拿过披风,声音平淡:“起来吧。” 薛小侍局促不安地摩挲着手,现下他浑身湿漉漉的,已经算是失仪…… 周尧将披风披在他身上问,声音温和下来:“怎的一个人在园子里?身边没带个宫女伺候的?” 薛小侍紧张的稳了稳心神:“回陛下,小金她回去给臣侍取衣物去了……” 周尧了然的点了点头:“小椰子,将这位小侍送回宫去,虽说如今天气炎热,已是秋日,别着了凉。” 薛小侍一脸感激的看向她:“臣侍谢陛下。” 小椰子走到面前躬身道:“公子请。” 周尧瞧见他们渐行渐远,她恍然回过神来:“临川,可有不舒服?” 苏憬摇了摇头说道:“不曾,这里很舒适。” 周尧瞧着几位太监宫女已经利索的将地上的水处理干净,扶着他坐下道:“确实,秋风拂面,景色宜人。” 苏憬坐上铺好的软榻,自觉躺她怀里呢喃道:“陛下,这些时日,您都瘦了。” 周尧轻笑一声:“政务繁忙,不过忙点好。” “为何?” 周尧宠溺的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因为,前朝有朕,后宫才能安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苏憬闻言眉眼微微舒缓:“您呀,总是这样,还是要注意圣体。” 周尧躬身亲了一口,随后哂笑一声,叮嘱道:“朕明白,倒是临川你,小心身体。” “好。” 周尧不知怎的,在这微风徐徐下,自己的困意也袭来,没多久便靠着苏憬睡着了。 苏憬瞧着睡着的她,眼里闪过一抹心疼,前朝的事,他也有耳闻,哪有陛下说的如此轻松,光是修改位份的事,就闹了许多天。 他轻轻移动,将她放平,周尧感觉到移动,微微睁开眼,警惕问:“怎么了?” “陛下您再睡会儿,臣侍守着您。” 周尧见没有异动,又安心的闭上眼。 苏憬瞧着石桌上摆放不少吃食,微微叹了口气。 弱柳扶着他坐下:“君后,您怎的突然叹气了。” 苏憬侧头望了一眼熟睡的陛下,摇了摇头:“只是心疼陛下,眼底发青,想来是处理政务到很晚。” 弱柳端着热茶道:“听闻此次三国来使,陛下定然忙碌,碣族侵扰边境,前不久蝗灾赈灾结束,不想,又来大旱……” 这事情接踵而来,实在是让人措不及手,但是陛下却将这些事处置的井井有条。 苏憬端起茶抿了一口:“纵然发生这么多事,陛下却一言不发的将一道道诏令颁发下去,得到了有效解决。” 他支起手,望着面前的点心,缓缓捻起一块荷花糕:“如今三国来使,怕是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他虽然并未经手过政务,但是也明白其中看不见的刀光血影。 苏憬静静望着熟睡的容颜,眉头却时不时紧蹙,显然整个人不曾放松下来。 张怀德悄然走进来,望了一眼熟睡的周尧,犹豫起来。 “张公公,可是有事?” 张怀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回君后,是宋大人有要事求见陛下。” 苏憬听到是宋岩,神色微微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他起身往外走去,宋岩兀自立在红色的山茶花下,身穿一身红色官袍,面目清秀俊朗,那双眸子清澈如一汪清泉,他恍然想到那么一句诗。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他微微抬眸,望着树枝上的花,下巴微微抬起,眼眸中间,恰似星河灿烂的璀璨。 苏憬静静看着,他尚未嫁入皇室的时候,便知道宋岩,那是宋家最出息的子弟,谁人不知他才华横溢,年少随手写的骈文,惊艳了满京都。 宋岩侧眸发现他的身影,收敛了神色,朝他走过去:“臣拜见君后。” 苏憬恍然回神,脸上挂着得体的温柔:“原来是宋尚书,快快请起。” 宋岩不卑不亢的起身,朝着他温和浅笑。 张怀德走出来,轻声道:“宋大人,陛下唤您进去。” 宋岩对着苏憬微微颔首,迈步走进去。 周尧显然是刚醒的模样,依旧半躺着,素手撑着额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坐。” 宋岩缓缓起身,坐在一旁连忙道:“陛下,碣族似乎联合了草原上的其他族群,璇玑将军此战艰难。” 周尧闻言困意直接没了,坐正身子,正色道:“莫非是匈奴?还是鲜卑?” 宋岩默默摇了摇头说道:“目前只发现匈奴在蠢蠢欲动,而且,臣这几日与张潮张大人一直密切关注三国来使,周国和云国,十分不安分。” 他顿了一下又说:“张大人说,此次不止三国,似有其他势力暗动。” 她恍然想起在行宫之中,刺杀她多出来的一波势力。 宋岩察觉到她的神色,躬身将放在一旁的鞋子递了过来。 周尧伸出脚,却没有动。 宋岩眉眼浅淡,无奈一笑:“陛下您还是如儿时那般懒惰。” 周尧扯了扯嘴角,果然年少一起长大的,知道自己最多的丑事! 宋岩极为熟稔的将她的鞋穿上:“陛下,兴州知州人选,你可想好了。” 周尧起身整了整自己衣袍,往外走去:“朕记得,此次嘉州的知县是一位女子,连御史大夫也曾在奏折上夸赞,其人正直,嫉恶如仇,是个为百姓的好官员。” 宋岩紧跟着她走出来,思索起来,嘉州的知县,唯有一名女子,他回道:“陛下说的可是张锦娩?张大人确实很是受人爱戴。” 周尧侧头瞧见苏憬立在不远处的阴凉之地。便没在出声。 宋岩立在亭子静待,瞧着她往君后的位置走去。 周尧笑着问:“怎的躲这么远?” 苏憬抬眸望了一眼宋岩,唇角微微:“陛下与宋大人有朝政要谈,后宫不能干政。” 周尧抬手将他头上的花瓣摘掉,摸了摸他的脸:“确实有些要事,甚是棘手。” 她对着一旁的张怀德道:“送君后回去,走那条阴凉的道。” “是。” 周尧松手,顺势摸了摸肚子道:“临川,回去小憩一会儿。” 苏憬也知道她有紧要的事,点了点头,领着一群人离去。 苏憬走在前面,眼底闪过一丝黯淡。 宋岩与周尧年少相识,更是深得先皇喜爱,若不是宋太傅不愿宋岩深居后宫之中,无法在官场上大放异彩,于是深夜面见先皇,先皇最后指了他嫁与皇太女。 弱柳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君后,您怎么了?” “回昌安宫吧。” 扶风目光从身后两道身影移开,其实宋大人与陛下,站在一起…… 她想到什么,迅速敛了思绪,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苏憬不急不缓地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肚子,良久唇角缓缓勾起。 往事如烟,活在当下才是。 第68章 亲民路线 两人不急不缓地走在御花园之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周尧打破平静:“兴州知州一事,你觉得如何?” 宋岩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陛下,您看这片叶子,表面光滑,背面却有绒毛。” 周尧明白他话里有话,对着他一笑:“有些绒毛,放在火上一烤,便没了。” 宋岩低垂着头,脚下偷偷踩着她的身影,声音低沉道:“陛下,臣想亲自去兴州一趟。” 周尧先是不解,随后豁然开朗,直接开口拒绝:“不行。” 宋岩定然是想前往兴州收集镇远侯的证据,顺便替她看一看兴州在吴彦之手里,如今到底是什么模样。 宋岩没想到她会一口拒绝,无奈的笑了笑:“陛下,臣会保护好自己……” 周尧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一言不发行走了一段路,她才开口:“兴州一事,千秋节之后,朕想微服私访。” 宋岩:!!! “陛下,万万不可!您乃九五之尊,如何需要亲自前往!” 周尧淡淡瞥了一眼,瞧见他眉宇间的焦急,轻哼一声:“此行,朕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她从来不喜欢被动。 如今镇远侯怕是被她逼迫到边缘,这场祸乱,终究会一触即发。 宋岩知晓她下了决定便不会更改的性子,犹豫了一下,一脸坚决道:“陛下您想以身犯险,臣势必要跟随!” 他生怕她不同意,连忙道:“先皇临走前,嘱咐过臣,绝不能让您出现危险……” 他抿了抿唇,微抬下巴,眼眸之中带着莫明的情绪:“而臣,也在先皇面前立誓,必将豁出性命,保您无碍,一世长安。” 周尧脚下一顿,衣袖之中的手,忍不住攥紧,她别过头,错开那抹带着温度的目光。 宋岩在别的事上都是理性的要命,偏偏在这些小事面前,一腔孤勇。 千秋节傍晚。 周尧更完衣,原想着去宴席,但瞧着桌面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三本折子,展开叹了口气。 家人们谁懂啊,还有朋友圈没评论! “陛下~” 张怀德余下的话还没有说完,周尧搁下笔起身:“走吧。” 周尧一边走,一边看着各种各样的花灯,到达宴会的时候,更是被热闹的场面给渲染到。 只见各式各样的花灯分布在两旁,不少杂技正在表演,甚至还有一条小吃街。 emmm符合她提出来的亲民路线。 身后的禁卫将场面隔开,张怀德朗声道:“陛下到!” 周尧神色严肃的往高座走去,待她坐下,底下传来震耳欲聋的:“参见陛下。” 周尧挥了一下手,沉声道:“免礼。”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着下面的大臣,淡淡一笑:“今日原本是大喜之日,怎的一个个都板着脸。” 几个位大臣都附和笑了笑,让场面轻松不少。 “开始吧。” 只见下首的一个太监朗声喊道:“周国使臣觐见。” 十几个人朝着她走过来,为首的男人昂起头颅,朗声道:“大晟皇帝陛下,吾皇遣臣祝寿。” 几个禁卫抬着一尊青铜器稳稳放下。 周尧垂了垂眸,整得挺像四羊方尊,不过大了一点。 周尧目光乱瞟,最后落在一旁跟随的侍女身上,目光下移,那是一双被布匹缠绕的小脚,她唏嘘一声。 丫的得多疼啊! 生生将脚板掰断,她看不出一点美感,甚至感觉恶心。 emmm是不是她攻破周国皇都,能解救这些苦命女子呢? 她恍然回过神,正巧赶上周国使臣最后一段恭贺词。 “陛下,吾皇以此鼎恭贺陛下:四海昌盛,百姓无忧!” 周尧端起一旁的酒,一副龙心大悦的模样:“好,赐酒!” 至于他前面嘀咕的什么,她没听见,总归就是一些华丽的祝寿词。 两人对饮了一杯,便是云国的使臣登场。 一贯的故作高深莫测,听着那一句句恭维,思绪早就飘到不远处的小吃摊。 真香呐! 走了一个过场,周尧正色许多。 不知道孟国那个皇子长得咋样,别以一己之力拉低她后宫标准就行。 就在她暗自思索的时候,本人来了。 为首的男人身穿太师青色衣袍,头戴金冠,隔着一段距离,周尧便知是个不差的。 光是立在那里的气度,瞧着就不错。 “大晟皇帝陛下,孟国以吾携清丰镇疆土,恭贺圣寿,愿大晟国泰民安,社稷安宁。” 周尧端起一旁的热茶抿了一口,若有所思的道:“上前来。” 我丢?清丰镇!那她以后挖矿岂不是可以名正言顺!看来她的警告还是有点作用的。 她眉梢微挑,瞥向跪在地上男人,轻轻啧了一声,来和亲都是可怜的,而这位皇子的来历,她早已经查探的明明白白。 不得宠!非常不得宠! 蓝启熙微抿着唇,衣袖里的手忍不住一紧,他强装镇定的向前:“臣蓝启熙,参见陛下。” 周尧瞧着他的一举一动,淡淡一笑不说话,侧眸将目光落在跪着的孟国使臣,两位女子带着帷幕,瞧不见神情。 她凝眉沉思片刻,似是想起来道:“平身。” 蓝启熙额角已经冒出一层冷汗:“谢陛下。” 她顿了顿,看向一旁的君后,略微沉吟道:“来朕身边。” “是。” 周尧这才瞧见他神色,不解的问:“脸色如此苍白,一路舟车劳顿,还没有缓过来?” 蓝启熙神色一愣,似乎没想到她居然会关切自己身体,抿了抿唇答道:“回陛下,路途遥远,偶感风寒,许是还不曾痊愈。” 周尧拉过他的手,示意他坐到她身边。 蓝启熙犹豫的看着龙座,想到这是恩典,小心翼翼坐了上去。 周尧眉头一皱,察觉到那双好看的指尖传来的寒意,不禁握紧:“孟国国君有心了。” 孟国来使王大人不禁松了口气,他没想到面对女帝居然这么有压迫,身上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她握着蓝启熙的手,缓缓道:“孟国皇子,封为侧君。” 接着思索道:“安者静也,惟愿两国和平相处,百姓安居乐业!赐封号为安,安侧君,居住在沁园宫。” 众人:“恭贺陛下!” 蓝启熙一直小心翼翼地偷瞄着这位传说中的女帝,没想到所说的手段狠辣的“夜叉”,私底下这般貌美。 随着诸位大臣恭贺,歌舞升平起来。 她的诸位宫嫔,也备下礼物和节目。 酒过三巡,周尧便遣退这些大臣,任由他们去看灯,看杂耍。 周尧起身走向苏憬,抓起他的手叮嘱道:“今日宴会较晚,若是累了,早些回宫休息。” 苏憬确实有些累了,忍不住担忧:“陛下,少饮些酒,免得头疼。” 周尧在他额头吻了一下,声音温柔:“好。” 瞧见他离开,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对着一旁手足无措的男人招了招手:“陪朕走一走,醒醒酒。” 蓝启熙眼前一亮,眉眼弯弯:“是。” 异国他乡,举目无亲。 大晟的陛下,似乎没有大哥说的那般不堪,甚至让他感到一丝温暖。 第69章 真是一个大馋小子 周尧一边走,一边饶有兴趣地瞧着灯会,目光最终落在小巧的螃蟹灯上,心里忍不住诧异一下,难怪小说里面,那些小姐喜欢抢灯,如果是她,她也抢! “各位夫人小姐,猜谜赢花灯!”花灯老板脸上带着笑意,朗声喊道。 周尧闻言来了些许兴趣,这场千秋宴办的真亲民啊,远比平日枯燥地看歌舞强多了。 “迷题是,红娘子,上高楼,心里疼,眼泪流。猜一物。” 周尧一听,这也太简单,朗声道:“红蜡烛。” 秒了! 老板还在诧异,随后高兴喊道:“正是!是哪位夫人?” 周尧从人群之中走出来,示意蓝启熙接过,随后转身便走,留下一群诧异的人。 “刚刚那是陛下吧!” “不是吧,难怪能猜那么快。” “陛下这是给孟国皇子赢花灯吗?啧啧。” 周尧眺望着远处绽放的烟花,这样的惬意的日子已是许久不曾有了。 蓝启熙提着花灯,默不作声的跟在她身边,面色温和,手心却早已冒汗,目光时不时落在前面那道身影,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上扬起来。 周尧方靠近小吃摊的时候,瞥见一身红衣的宋岩,手里握着许多好吃的。 烟花在天空炸开,斑驳的光影落在他好看的脸上,宋岩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微微弯起,恰如三月暖风般温和,清爽。 她微微失神,顿下脚步一动不动,仿若从那抹微笑穿梭时光,在年少的每一年的元宵佳节,宋岩都会带着她去逛灯会。 少年还是记忆之中的模样,但是彼此中间阻隔着宽广的沟壑。 “陛下又失神了。”他清朗的嗓音响起。 周尧回过神,轻笑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一身官袍,不知道怎的,她看出了别样的味道,竟然流露出温润如玉的气质。 周尧抬手扶了扶额,调侃道:“没想到宋大人竟是这般贪嘴之人,别的文人墨客都在猜灯谜,宋大人倒好。” 她啧了一下,目光落在手里的一大把散发着香气的串串。 真是一个大馋小子。 宋岩侧眸看着自己的手中的东西,唇角微勾:“陛下,今日乃是千秋宴,臣对那般附庸风雅的事不感兴趣,毕竟民以食为天。” 说着当着她的面吃了一串! 周尧:!!!故意的吧! 她不动声色地瞪了一眼,唇角微扬,抬手夺过他手里的东西,声音略沉:“宋大人御前失仪,至于这东西朕没收了!” 唉呀妈呀,真香。 宋岩躬身,唇角却挂着未敛下去的笑意:“那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周尧不再管他,握着一大把吃的,一边走一边道:“你叫什么名字?” 孟国的国姓是蓝来着的吧? 蓝启熙还在诧异陛下居然没有恼怒那位大胆的臣子,若是在孟国,或许早就已经被杖打。 “臣,姓蓝,名启熙。” 周尧哦了一声:“蓝?啧,是个好名字。” 在小说届是男主姓,周就不行,一般男主身边纨绔富二代。 良久她呢喃了一句:“孟国的宴会可有这般热闹?” 蓝启熙:…… 他一个不得宠的皇子,甚至去宴会的资格都没有。 沉默片刻斟酌道:“回陛下,自然是不及大晟,孟国对女子苛刻,更不会出现夫人小姐露面猜灯谜的场景。” 周尧淡淡说:“孟国竟然对女子这般苛刻么?原以为只是传言。” 咋比大晟还封建! 蓝启熙莫名想到离开孟国之时,一位世家小姐落水,被一个驼背所救,清白便没了,只能嫁给那个驼背男子,不然只能自尽而亡。 他艰难的扯起一个微笑:“回陛下,孟国的女子,不及大晟的有生气。” 周尧微微挑眉,觉得自己手里的羊肉味同嚼蜡起来,良久坚定道:“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她狠狠咬下一块肉:终有一日,孟国的疆土定然会划分进大晟舆图! 那些备受苦难的百姓,也会过上好日子。 翌日,一场秋雨一场寒,周尧冒着雨下朝,刚回到乾清殿,便瞧见尚归舟提着食盒等待在外面。 周尧心里诧异了一下,一般都是她嘴馋去木兰宫坐一坐,倒是尚归舟很少主动来乾清殿送吃食。 “今日这般大的雨,怎的冒雨而来?” 尚归舟抿了抿唇笑着说:“昨日陛下饮酒较多,便做了一些容易克化的食物送来。” 介么贴心啊! 周尧拉起他的走进去问道:“今日后宫请安如何?” 她可太好奇了,来一个皇子,后宫会是什么样子。 尚归舟闻言将食盒放下回道:“今日请安,确实比较热闹。” 禧侍君(禧昭仪)平素便是那般性子,自然会挤兑几句,倒是让他出乎意料的是,萧侍君(萧昭仪)也是那般的咄咄逼人。 周尧换上衣服走出来:就已经热闹吗?后面热闹的日子还多着呢。 她都不敢想象,苏憬诞下嫡子之后,这后宫得成什么样子。 尚归舟将东西一样一样的摆放出来:“陛下,今日臣侍熬了小米粥。” 周尧坐下,想到昨日那小心翼翼的男人,想了想道:“安侧君初次来大晟,难免思乡心切,你们平日多去陪一陪。” “臣侍明白的,不过安侧君瞧着大病未愈,脸色苍白。” 周尧拿起勺子搅了搅道:“等会让靳太医去瞧一瞧,既然来大晟了,便是大晟的人。” 毕竟她还收了他带来的嫁妆,清丰镇虽然小是小了点,但是那座铁矿,价值可太大了。 尚归舟服侍她用下早膳便离开了乾清殿。 翠山一边提着食盒,一边撑着伞问:“公子,回木兰宫吗?” 尚归舟低头瞥了一眼湿了的衣衫,点了点头:“先回宫换身衣衫。” 待他走到木兰宫的时候,门口的小太监道:“公子,淑君(淑妃)来了。” 尚归舟自从与顾泊舟下过棋之后,关系也亲近许多,时常约到一起做膳食。 顾泊舟坐在里面,认真看着书,手里却拿着一块点心,旁边却还坐着一个男人,居然是今日后宫人人谈论的安侧君。 尚归舟微愣了一笑,笑着行礼:“见过淑君,安侧君。” 顾泊舟对着他招手解释道:“安侧君刚进宫,人生地不熟的,我原是来找你研究那道膳食,路上碰见迷路淋雨的安侧君,便将他带来了。” 蓝启熙有些拘谨的冲他笑了笑:“舒夫侍,叨扰了。” 尚归舟冲着颔首,瞧着他衣衫湿润,连忙吩咐道:“翠山,将前日刚做的那套衣衫取出来,给安侧君换上。” 蓝启熙闻言慌乱起身:“这……我无碍的。” 尚归舟给翠山递了一个眼神,继续劝说:“今日臣侍在乾清殿,陛下还提及让靳太医给您看一看身体,想来也是不希望您着凉得风寒。” 蓝启熙犹豫了一下,纠结的点了点头:“那多谢舒夫侍了。” 从未有人这般关心他的。 尚归舟淡淡一笑引他进去,两个小太监极为有眼力见的走了进去。 大晟虽然身边侍奉的是宫女,但是后宫的宫嫔,穿戴贴身衣服的活一直都是太监接手。 周尧起初也想过避嫌,但是一换,太监的需求量就多了,从此大晟便多不少不全之人,实在是不忍心,也就形成如今的模式。 第70章 爱妃想试一试吗? 窗外秋雨如丝,枯黄的落叶被雨水打湿,水珠滴落,宛如一幅水墨画,弥漫着秋日的寂寥。 蓝启熙换上干净的衣衫,低头摸着布料,与孟国的织法极为不同,更加柔和舒适:“这是什么布料?” 想来应该是很名贵吧? 尚归舟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的替他理了理衣袖:“这是大晟蜀州上贡的蜀锦。” 蓝启熙低声道:“原来这就是蜀锦啊,传言一寸一金?这也太昂贵了。” 他思索自己进宫,孟国皇室给他不少好料子,到时候赠送几匹与舒夫侍吧。 尚归舟不知道他所想:“虽说确实昂贵,但是安侧君穿着确实俊逸。” 尚归舟将他腰间的玉佩挂好继续说:“你不必担忧这布匹昂贵,陛下赏了臣侍两匹呢。” 蓝启熙闻言,局促的摩挲着拇指,轻轻嗯了一声道:“陛下她,这般好吗?” 一旁正准备翻页的顾泊舟,听见这番话,轻笑侧头道:“安侧君,走出来,让本宫瞧一瞧?” 蓝启熙眉梢微挑,提着衣摆走出来,他与尚归舟身量相差不大,穿着合身。 顾泊舟将书翻盖上,上下打量了一下:“确实如归舟所言,俊逸。” 尚归舟坐下道:“您呀,安侧君本就含蓄,等会都不敢说话了。” 顾泊舟支起头道:“宋夫侍(宋才人)怎的还没有来?” 他话音刚落,门口就出现一道清亮的嗓音:“淑君竟然这般记挂臣侍,当真让人感动。” 顾泊舟闻言忍不住笑出来:“几天不见,未照惯会阴阳怪气了。” 宋未照走进来,一一行礼道:“安侧君也在啊。” 他顿了一下看向顾泊舟,啧啧道:“我说呢,淑君您方才遣人说什么三缺一,原来是邀请了安侧君。” 顾泊舟拍了拍手,起身道:“既然来齐了,便打几圈,联络感情。” 蓝启熙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臣侍怎的听不懂?” 什么打几圈?莫非大晟后宫喜欢打人? 宋未照笑着拉过他解释:“打麻将,安侧君可会?” 蓝启熙脑子里疯狂搜索打麻将的字词,却没有丝毫印象:“何为打麻将?” 众人:“你不会?” 蓝启熙一脸懵懂的看着他们,随后摇了摇头:“不知。” 宋未照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没事,打一打就会了!” 蓝启熙犹豫道:“我,要不还是不要扫兴了……” 众人:“不行!” 三缺一是多么痛的领悟!况且新手更好了! 几人将蓝启熙压在桌子上讲规则,好在他也不是蠢笨的,很快便领悟。 翠山捧着木盒子放在桌子上,尚归舟将麻将尽数取出来道:“翠山,将准备的奶茶取出来。” 自从经过陛下的指导,他自主发明了不少口味。 晌午。 周尧处理完政务来到木兰宫的时候,外面静悄悄的,翠山似是有话想说,又憋了回去。 周尧走进来就听见哗啦啦的声音,四人脸上或多或少贴着纸条,其中蓝启熙贴的最多。 “哟,爱妃们搁这搓麻将呢?” 啧啧,这么和谐! 整得跟联谊会似的。 众人连忙站起来:“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笑着道:“都起来吧。” 她目光落在蓝启熙的面前,忍不住调笑一声:“安侧君的麻将堆放的跟小山似的,一码归一码。” 蓝启熙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嗫嚅:“让陛下见笑了。” 周尧拿起翠山捧上来的奶茶,用竹筒装着,里面贴心插着一根麦秸。 她瞧着他们打牌忍不住心痒痒~ 完蛋,手痒了,好久没搓了。 她灵光一闪,吸了一口奶茶,打趣道:“三个老手欺负朕的安侧君。” 她说着拍了拍安侧君,将他抱着道:“朕来帮你杀一杀他们几个的锐气!” 尚归舟忍不住一笑:“陛下,您技术那般好,臣侍哪能打的赢您。” 周尧捏了捏蓝启熙的腰,微抬下巴望着尚归舟道:“你觉得朕那方面不错,朕认可,牌技嘛,纯靠运气。” 在座的几个闻言秒懂,羞涩一笑,脸上都忍不住泛红。 陛下这也太敢说了…… 蓝启熙未通人事,疑惑的开口:“陛下,哪方面?” 周尧摸了一张牌,亲了他一口道:“爱妃晚上想试一试吗?” 蓝启熙顿时瞪大双眼,明白方才什么意思,十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颅。 周尧瞧见他的反应,忍不住哈哈大笑:“未照,该你摸牌了。” 宋未照脸上红润未退下去,连忙摸牌:“九万。” 转了两圈,顾泊舟闻言一笑:“碰!” 周尧揭牌粲然一笑道:“上碰下自摸!” “哇,陛下手气真好。” 蓝启熙一脸崇拜的看向她:“陛下,您也太厉害了呀。” 他自觉的去码牌,码完疑惑道:“陛下玩这个有什么技巧吗?” 比推牌九更有意思啊。 周尧将牌搬好道:“你看,要学会,打熟不打生,病牌不出门,二条。” “缺搭留熟张,缺对留生张。” 蓝启熙瞧着一圈一圈的打下去,若有所思的思考着,沉默良久道:“陛下,臣侍明白了!” 周尧抬手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真聪明。” 自从周尧接替蓝启熙之后,其他三家鲜少胡牌。 周尧啧啧了一声,这就是帝王的气运吗?跟前世搓麻将完全是两种体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尧才作罢:“今日便打在这里吧。” 顾泊舟闻言轻哼了一声:“陛下惯会欺负我们。” 虽是轻哼,听在周尧的耳边是撒娇的意味。 周尧舒朗一笑:“都歇一歇吧,已经申时。”(下午三四点) 几人将脸上的纸条取下,露出好看的模样,眉目都带着笑意。 尚归舟问道:“陛下,今日天凉,吃火锅可好?” 周尧起身伸了一个懒腰,侧头看向安侧君问道:“启熙可能吃辣?” 宋未照几个跟着她吃尚归舟小厨房,或多或少都能吃些辣,只是不知道孟国那边能不能吃辣。 蓝启熙点了点头:“虽然孟国不太能吃辣,但臣侍能吃。” 自小身处后宫之中,吃不饱穿不暖,寒冬便是靠辣椒度过一个又一个冬天。 周尧轻笑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道:“这是蜀州进贡的料子,做成衣裳确实好看。” 她顿了一下又说:“此次三国来使,也带了不少锦缎,你们几个都去挑上两匹,做成衣袍也是不错。” “谢陛下赏赐!” 周尧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兀自躺在软榻上问道:“今早上,萧侍君(萧昭仪)与令夫侍(令才人)是发生了何事?” 顾泊舟坐在一旁替她按着腰道:“也是一件小事,薛小侍不知道怎的冲撞了萧侍君,萧侍君便罚他跪在甬道,令夫侍劝说了一句,哪知陆侍从(陆宝林)路过拉偏架,萧侍君便罚两个人跪在甬道。” 他力度恰到继续说:“臣侍路过的时候,已经让他们起来,但也是跪了一两个时辰,又遣了太医过去。” 周尧眸光深邃,沉默良久道:“可知道是因为什么冲撞?” “萧侍君今日穿的是新做的衣裳,因为下雨的缘故,薛小侍脚下一滑,将污水溅到衣服上。” 周尧嗯了一声,微闭着眼养神。 思绪却想到落水的那位薛小侍,一双丹凤眼里藏着惊恐和委屈,如同一头受惊小兽一般。 第71章 镇远侯叛乱 木兰宫中。 几人围着铜炉涮火锅,此刻众人都没有顾忌彼此的身份,就像寻常好友一般,气氛难得融洽。 周尧吃着羊肉卷,想了想问道:“启熙,孟国的大皇子,为人如何?” 蓝启熙还在享受这难得的开心时刻,闻言停顿了一下说:“大皇子为人刚愎自用,因为是嫡出,难免多了一丝高贵吧。” 就是因为嫡出的身份,没少欺负这些庶出的兄弟,尤其是不得宠的他。 周尧若有所思的吃了一口鸭血,闻言笑了笑:“恶有恶报。” 蓝启熙低垂着头,闻言唇角微勾:“陛下,您信佛?” 周尧端起一旁的奶茶喝了一口,沉吟良久说:“是或不是。利于朕的,朕信,不利于的,一切都是胡说八道,危言耸听!” 尚归舟原本低头给她布菜,闻见这句话忍不住笑出声:“陛下,此言有理!” 周尧微挑了一下下巴,瞥见几个都在暗自偷笑,也没恼怒,无奈耸了耸肩,说出了那句中二的话:“朕命由己不由天!” 够装了吧? 结果她还没有等待众人的反应,玄一直接突然出现,神色严肃:“陛下,有军务急奏!” 周尧神色一怔,嗯了一声,起身道:“爱妃们慢慢吃。” 丢下这句话,快步走出去,外面此刻电闪雷鸣,雨下的极大,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惊起水花。 玄一直接从张怀德手里接过雨伞:“张公公。” 周尧立在伞下,瞧不出神色,眼眸之中闪过狠厉,她淡淡道:“等会将他们几个安全送回宫去。” 张怀德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连忙道:“奴婢明白。” 周尧直接走进雨中:“发生了何事?” 玄一极少突然出现在人前,只有迫不及待的大事才会露面。 玄一撑着伞,一半的肩膀露外面,声音沉稳道:“陛下,璇玑将军失去下落,兴州兵马已动。” 周尧一边走一边盯着脚下的路:“璇玑将军为何失去下落!” “最后一场战役的时候,原本我军大胜,但是突然出现一股势力,将局势扭转,璇玑将军带领余下的队伍深入群山。” 周尧不悦的皱了皱眉:“兴州兵马已动……莫非是镇远侯的那支军队?” 居然比她预料的早。 玄一艰难的点头:“是的,兴州城的守卫叛变。” “兴州城守卫打开城门,迎接了那支队伍主将入城。” 周尧神色自若,半晌才抛出一句话:“主将便是镇远侯的世子丁云兴?” “正是。” 她不再问话,脚下不由加快,来到乾清殿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放着十几本奏折。 她不顾鞋袜湿透,直接展开奏折。 啪嗒! 周尧将折子丢在地上,冷笑一声:“这镇远侯有点胆色。” 三国刚刚来使,便贸然出兵,看来没少得到扶持啊。 梅梢轻声走进来禀告:“陛下,宋大人求见。” 周尧将手里的折子展开,头也不抬道:“让他进来。” 宋岩还没有跪下,一道清冷的声音便传来:“地上的折子你看一看。” “是。” 宋岩捡起地上的折子,修长的手也忍不住捏紧:“陛下,镇远侯终究还是反了。” “是啊,现下侵占兴州城,不日怕是周边几州都是他们的。” 周尧将几本折子粗略的看了一眼,轻声道:“如今璇玑将军下落不明。” 她缓缓起身冷然道:“现下有两件事要做……嘉州,达州的守将分别是谁?” 宋岩立在舆图面前,回道:“嘉州的守将吴洪成,曾在镇远侯手底下任职,为人果敢,被先皇提拔至嘉州。达州的守将是林老将军的庶子,叫林远山,达州知州是臣的三叔,宋言瑜。” 周尧一时不言,片刻忧心道:“达州如今守将不过一万,而丁云兴手里有十数万。” 即使林远山如何骁勇善战,也守不了多久。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如今璇玑将军下落不明,多半有镇远侯的手笔,当务之急,寻找到璇玑将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另外,璇玑将军如今下落不明,此刻群龙无首,需要一位将领前往安抚,另外从镇远侯手里分割出来的三万兵马,也需要……” 她继续镇定问:“爱卿可有人选?” 宋岩明白她的意思,思索片刻道:“建安侯离边境不远,璇玑将军此事可由建安侯府世子领兵三万直接前往……” 他目光落在舆图上,良久笑了笑:“陛下,您虽是问臣,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但是您不想臣冒险前往……” 周尧侧着头,嗓音平淡出声:“宋大人,你未免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宋岩看着她渐颦起的秀眉,眸光一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撩开衣袍跪下:“既然如此,收复三万将士一事,便由臣领旨前往……” 说着微抬下巴戏谑一笑:“毕竟陛下没把臣当一回事,此行,臣前往是最佳人选,这支军队守将乃是臣的旧友。” 周尧默不作声,来回踱步道:“你可知此行有多凶险?” “臣知。” 宋岩眉眼渐带笑意:“陛下,不知您可还记得儿时的承诺?您会让百姓安居乐业,臣信。” “此番臣是最佳人选,所以陛下为大晟百姓,牺牲臣一个也无足轻重。” 周尧恍惚片刻,龙袍之中的手不由被捏紧,她艰难地望向跪在地上的身影:“宋岩……你也是大晟的百姓。” 无足轻重?呵呵……那若是便好了。 两人一时之间谁都不曾言语,殿内的气氛压抑至极。 最终周尧淡淡出声:“朕明白了。” 宋岩此番是抱着赴死的决心走这一趟。 她扶着椅子坐下,低着头妥协道:“此行凶险,三国使臣刚刚离开大晟京都,但是三国暗卫定会阻止你前去。” 宋岩缓缓起身,侧头瞧见一道身影,走过去自然地接过梅梢手里的托盘:“陛下所言,臣知。” 周尧忍不住叹息一声,她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是却是当下最理智的做法。 宋岩神色正常,一副坦然的模样,跪下托起她的脚道:“陛下,其实此番反叛,也是一个机遇。” 周尧垂眸落在他修长的手上,嘴角一勾,便露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道:“确实。” 此战本就在她意料之中,只不过提前许久,但是如宋岩所言,也是机遇。 宋岩熟练的拿起帕子擦干她的脚,嗓音带着怀恋:“如今臣仍然还记得,陛下少时有一次拉着臣去河边看人吵架,一不小心被人推入河中,也是这般鞋袜全湿。” 周尧闻言忍不住嘴角上扬,看着他幽幽说:“囧事你倒是记得清楚。” 宋岩将另一边鞋袜脱下继续道:“陛下说自己是纨绔,一定要将臣这朵高岭之花拖入水中……呵,陛下确实做到了。” 周尧也陷入了回忆,思忖了一会儿,笑吟吟地看着他:“你是不知道,你当年有多讨厌,张口闭口都是规矩,跟冰山似的,有一次罚抄书,朕一边骂你一边抄,你跟没事人一样在旁边帮忙研墨!” 宋岩闻言忍不住也笑了:“陛下记性也这般好吗?” 她拿过一本奏折,撇了撇嘴,觑了觑他的神情道:“至今难忘。” 宋岩将鞋穿上道:“秋日寒凉,陛下万望注意圣体。” 周尧忍不住拿起手里的奏折丢去,威胁道:“整得跟说遗言似的,你必须给朕毫发无损的回来,要不然,朕给你和刘曦曦赐婚!” 宋岩接过奏折,闻言赐婚,垂下眼帘,忽然奇怪地笑了笑,正色道:“赐婚一事不可,但臣必将安全回来。” 他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看了她片刻,眼里闪过一抹晦涩的情绪,认真道:“刘曦曦与臣无任何关系。” 周尧摆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你先回去准备吧,明日早朝再议。” “是。” 宋岩颀长的身影消失在尽头,她才沉声道:“来人,宣润叶卫首领。” 她端起桌边的冷茶又道:“玄一。” 玄一如鬼魅般的出现在她面前:“陛下。” 她抿了一口凉透的茶神色平淡道:“遣玄二,玄三,暗中保护好宋尚书,一旦发现他国暗卫,诛杀!” 玄一点了点头说道:“属下明白。” 周尧撑着椅子站起来,一瞬间没站稳,正准备倒下的时候,落入一个坚硬臂膀之中。 玄一神色慌张道:“陛下,您没事吧?” 周尧摇了摇头站起来:“许是绊到了。” 玄一一贯严肃的脸上带着些许担忧,抬了抬手,想了想又放下,他只是暗卫。 周尧坐在床边喊道:“给朕更衣。” 第73章 剑指镇远侯 翌日,乾坤殿。 周尧端坐在龙椅上,底下大臣听闻镇远侯叛乱,顿时引起轩然大波,一个个脸上都带着震惊和不可思议。 谁都知道镇远侯可是先皇的重臣,备受恩宠,没想到居然会谋反。 周尧沉默片刻,拍了拍龙椅道:“众爱卿可……” 她话音还未落,武将行列倏然站出几个人,声音坚定:“末将愿意前往平乱!” 她满意的看了一眼,不愧是她有意培养的将才,国之有难,都敢站出来请战。 她开怀一笑:“好好好!” 文官此次缄默无言,眼眸之中却也带上钦佩的神色。 宋岩见时机已到,握着笏板走出来:“陛下,臣愿前往边境,携带陛下圣旨收回三万兵权。” 周尧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他挺着笔直的脊背,嗯了一声道:“可还有人前往?” 底下文官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缩着头当鹌鹑。 谁人不知此行凶险万分。 突然一个人握着笏板走出来:“臣愿意前往。” 抬眸望去,原来是她提拔上来的元暮青,她欣赏的看了他一眼,略微沉吟道:“此次便由宋爱卿和元爱卿一同前往。” 说着侧头看了一眼张怀德。 张怀德端着托盘走下去。 周尧又将目光落在武将的身影上:“程十安,程爱卿,领兵三万前往达州镇守,严已诚,严爱卿,领兵八万前往嘉州。” “臣领旨!” 周尧神色倦怠的出了乾坤殿。 只待宋岩此行顺利,将边境安定,横河关留有十万镇守防止匈奴入侵,建安侯领兵八万剑指镇远侯。 走了几步,抬眸望着天际,今日不曾下雨,阳光甚好。 周尧侧眸凝视着离去的红色身影,叹了口气道:“回乾清殿。” 边境。 一道倩影身穿铠甲,手握着一把长枪,披风随着狂风舒卷,长发飘飘。 从身后走过来一个身披铠甲的女子,行礼道:“将军,有一股人马在我们不远处出现。” 女子缓缓转过身来,面容秀丽,眉宇间透露着英气,恰如冷月映照在洁白的雪地上,清冷而坚毅。 冷璇玑握着长枪,冷然问:“约摸多少人?” “回将军,百十人,应当是敌人派来的搜罗队。” 冷璇玑闻言冷哼一声,怒道:“镇远侯那个老匹夫,居然敢勾结鞑靼!” 她想到什么,神色黯淡下来:“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京都是否有事。” “将军,陛下如此英明神武,定然不会让镇远侯得逞,我们还是需要尽早突围,所剩的食物已不多。” 冷璇玑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传令下去,整顿一下,随后随我出战,将这群尾巴斩断。” 女子闻言脸色郑重:“是!” 兴州知州府。 一男子身穿黑色衣袍,手里握着一把长剑,正在院子里练着剑法,一招一式有板有眼。 突然一个下人快步走过来喊道:“公子,有急信!” 男子停下动作,拿过信看了看,不禁嗤笑一声:“咱们这位女帝反应还是挺迅速的,不过都是徒劳!” 丁云兴将信随手一揉,语气带着三分轻慢:“嘉州怎么样了?” 下人闻言谄媚一笑:“自然都在公子的预料之中。” 丁云兴掸了掸衣服,拿起长剑挽了一个剑花,满不在乎的说:“如今三国暗地里助我爹,大晟虽然强盛,但是哪里有这般强大的国力对抗四方势力。” “京都城破,不过是时间问题。” “公子谋略无双,小人佩服。” 京都。 周尧看着面前成堆的奏折,兀自叹了口气,战争真的是一触即发啊。 不知道此次多少百姓受苦啊。 张怀德端着一盏茶走进来,似有提醒的意味:“陛下……” 周尧抬起眸瞥了他一眼,嗯了一下,提笔将自己手上的奏折批阅完才起身走出去。 万世楼是整个皇城最高的地方,大晟的历代君王都喜欢立在这里俯瞰整个京都。 周尧此刻面无表情的立在万世楼,任由秋风吹动衣裙。 不知道静待多久,一个身穿水色衣袍的男人骑马出现,她眼眸之中出现松动,渐渐柔和。 那人坐在马上,似是有所感觉,抬眸看向万世楼,入目的便是一身龙袍的周尧。 宋岩眼底漫上暖意,距离虽远,瞧不见神色,但凭借多年的熟识,也不难猜。 他昂起头,对着她轻笑起来,坐在马上躬手行礼浅笑。 他知道,她特意来送他,一定能看见。 停顿几瞬,宋岩勒紧缰绳远去,即将出京都城门之时,眼神留恋的眺望远方。 他定会替她安定边境! 守护好大晟。 第74章 未雨绸缪 宋岩骑马到达京郊的时候,元暮青已经等待多时,周边几十个将士肃穆而立。 元暮青听见马蹄声,将手里的茶水灌下去,起身走下去:“宋大人。” 宋岩瞧着禁卫,若有所思,按理来说,平日里根本不需要这么多的人护从。 元暮青瞧着他愣神,顺眼望去,哂笑解释道:“这其中,有一部分是陛下特意抽调的御前禁卫。” 他不由叹了口气感叹:“没想到陛下这么重视我们两个,居然派这么多人保护我们!” “真真皇恩浩荡!” 宋岩一言不发,看都没看他,翻身上马道:“我们该出发了,早一点出发,边境早一点安定。” 元暮青认同点了点头,也翻身上马:“宋大人说的极是。” 宋岩从衣袖之中摸出一个平安结,那是用明黄色的丝线编织而成,本是他不能拥有的僭越之物,她却只期盼他此行平安。 他小心翼翼地将平安结贴身放着,朗声道:“驾!” 一群人皆翻身上马,一路尘土飞扬。 一行人到达峡谷的时候,宋岩突然勒紧了缰绳,眼神淡漠的望着面前安静的峡谷。 太安静…… 元暮青一脸懵懂的立在他身侧:“宋大人,怎么了?” 宋岩沉默打了一个手势,压低声音:“有危险。” 这是出京畿北上最近的道路,若是有人想拦截必在这里设伏。 众人静待一会儿,元暮青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撇了撇嘴:“宋大人你太草木皆兵,哪有什么危险,我们得尽快北上!” 说着准备驱马前行,一支泛着冷意的箭簇自林中射出,紧接着似是不要钱的漫天落下。 宋岩神色沉着,利落抽出长剑,侧头望了一眼吓呆元暮青,抬手替他挡住往他面目而来的暗器。 禁卫反应的很快,一个个神情肃穆持刀,静待凶手的出现。 一群蒙脸的黑衣人有二十来位骤然出现,为首的那人冷嗤了一声:“没想到你们大晟还有这等缜密之人。” 他抬起勾了勾手,声音带着玩味:“这等人才就应该死在京都。给我杀!” 宋岩神情冷漠的凝视着这群黑衣人,听着似是他国人,没想到陛下预料来的这般快。 皇城,乾清殿。 周尧提笔正处理着今日的政务,眉头却难得紧锁着。 随着一本一本的奏折消失,玄一的出现打断了她的动作:“陛下,影子军首领来了。” 周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让他进来吧。” 自从接手影子军以来,她还未曾启动过这支军队,只是日常有一笔隐形的军费自铜雀台支出。 没多久一个男人带着一方面具出现,身穿玄衣,身量颀长,头发被规矩的束起,十分利落。 “属下参见陛下。” 一道带着沙哑的声音传来,周尧抬起来,认真审视的他,良久不曾言语。 按照往常的惯例,大boss都喜欢蒙脸来着…… 啧腰挺细。 玄衣男子微低着头,不卑不亢的跪着,等待着她问话。 殿内安静的就像琴弦勒住脖子般的压抑静谧。 “抬起头来。” 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让玄衣男子仿佛从即将溺毙的水中冒出头。 这位女帝身上带着的帝王之威,实在是深不可测,让人不敢稍有逾越。 周尧不紧不慢地展开折子,垂眸淡淡一瞥:“朕记得,前任影子军将领是一位女子。” 玄衣男子微微抬眸,恭敬道:“回陛下,前任虞将军已故,臣乃虞将军之子,虞澜。” 周尧颇为意外的道:“影子军可从未有世袭制,只有强者为尊。” “属下便是影子军最强者。” 哦豁,肩宽腰窄,手指纤长,虎口却有茧,想来是常年握剑所致。 周尧淡淡收回目光:“起来,赐座。” 她低头将展开的折子打开,声音听不出情绪:“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也该让你们行动起来。” 虞澜闻言虽然瞧不见脸上神色,但是还是诧异的抬头,一副躬听的模样。 周尧一时之间突然好奇这面具之下的容貌,是更丑还是更俊逸呢。 她唏嘘一声,想到什么,敛下思绪,随即不急不缓道:“镇远侯不足为惧,但三国不会浪费这个契机,定然会联合。” “朕要你镇守云国来大晟的必经之路,一旦发现云国铁骑,不留活口。” 虞澜闻言跪下领旨:“陛下,此番大晟必然会陷入外忧内患,不光三国,边境之外的民族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顿了一下,思虑道:“若是一旦开战,大晟的战线拉的太长,嘉州几州出现蝗灾,粮草恐有不足。” 虞澜抬眸看向她,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继续说道:“陛下,属下建议先诛杀镇远侯,安内患,再举全国之力对抗外敌。” 周尧听着他的话,沉默了一瞬,随后淡淡一笑:“爱卿所言不无道理,但镇远侯不能此刻死。” 一个镇远侯牵扯出这么多事,里面又怎是他一个人的手笔,这朝堂之中必有卧底。 边境的游牧民族,又怎会听他一个镇远侯的? 她要的就是利用镇远侯将这水搅浑,趁机摸鱼。 这镇远侯她要杀,边境会平,三国她也要! 成年人做什么选择? 虞澜不动声色地瞧了她片刻:“是臣逾越。” 周尧缓缓起身:“起来,随朕来。” 她立在舆图面前,指着舆图道:“爱卿,如今边境不平,三国之中唯有云国最为强盛,朕要打就打最强大的国。” 她轻蔑的一笑:“镇远侯无疑只是跳梁小丑,手里的兵力不过十几万,而其中很多还是效忠大晟的将士,绝不是他镇远侯的私兵!” “朕要你守住云国的必经之路,是为了给边境拖延时间,转瞬西击周国,孟国弹丸之力实在不足为虑。” “朕表面之上调集八万前往嘉州,实则另有五万早已在嘉州驻扎。” 当她得知镇远侯会反的时候,就已经未雨绸缪,他镇远侯想一鼓作气攻打拿下嘉州,林州,实在是痴心妄想。 虽说她军事理论不丰富,前世好歹也陪着爷爷奶奶看过不少抗日作战的片子,熟读三十六计。 区区镇远侯拿捏不了,实在是愧对革命先烈! 第75章 功过相抵 周尧遣退虞澜,张怀德紧接着欲言又止的走进来。 “何事?” 他闻言哭丧着脸提醒道:“陛下,今日……” 他小心翼翼地瞧了瞧她的神色,才敢继续说:“安侧君已入宫多日……按照大晟的祖制,您该……” 周尧将手里的书一卷,恍然想起这个事来,也不墨迹道:“那今日便让安侧君侍寝。” 她从不在这种小事上,让她后宫的妃嫔丢脸面。 张怀德闻言躬身退下,瞧见敬事房李公公等在不远处,点头道:“陛下传安侧君侍寝。” 李公公闻言老脸笑起褶子:“多谢张公公。” 如今镇远侯叛乱,陛下心情自然是不好,那股帝王气势定然是比以前更甚,他当下自是不敢触碰这个霉头。 张怀德淡淡的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出去,忍不住提醒道:“如今陛下心思都在镇远侯的身上,敬事房的事,李公公还是少些次数,不必事事依照祖制。” 他跟在陛下身边多年,关于祖制的事,她就没有依照过几次。 张怀德立在原地瞧着李公公离去,若有所思的思考着,想到什么转身走了进去。 沁园宫。 蓝启熙得知今日侍寝的消息,诧异愣住许久,在宫女的提醒下,才恍然回过神,示意宫女打赏:“公公,一点子心意,请你喝盏茶。” 小枝子笑着接过,掂了掂,抿唇浅笑:“多谢安侧君。” 他昂起头瞥了一眼树梢,似是不经意间道:“秋日树叶枯黄,远不及春日嫩芽好看。” 说着行礼退下。 蓝启熙闻言,眉梢渐渐弯起,这个钱没有白打赏。 宫女彩萍笑着问:“公子?刚刚那位小公公是什么意思?” 蓝启熙闻言眼里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沐浴更衣吧。” 水汽氤氲,白纱垂落,水面已经撒上花瓣,蓝启熙躺下木桶。 起伏之间胸肌显露,他缓缓伸出手,将头支起思考。 他虽然逃离出孟国,但身边的宫女却依旧让他不得自由。 他眼里闪过一抹狠辣,这其他两国的细作,始终是一个隐患,绝不能留在他身边, 永安宫。 周尧已经卸下珠钗,此刻穿着一身寝衣坐在书案上翻阅着一本经书。 她脸上面无表情,嘴角却时不时扬起笑意。 没错! 这是她搜罗来的《后宫流言录》,虽说书名不咋地,但是内容很引人入胜,适合她这种吃瓜人士。 里面讲述的是一个个宫廷小故事,有悲欢离合的情节,也有双向奔赴的喜悦。 唯一让她不敢苟同的就是,这里面的皇帝闲的淡疼。 仿佛啥事也不需要干,只需要和后宫的宫妃情情爱爱,生猴子。 她兀自叹了口气,将书一合,嘀咕道:“这也太不符合事实!” 她多累啊! 就在她吐槽的时候,几个人太监迎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周尧挑眉看向来人,今日蓝启熙身穿着白色寝衣,外面罩着青色纱衣,头发散披在后,耳后用一根碧玉簪半束起。 他似是拘谨不安,手紧紧攥着衣角:“陛下。” 周尧缓缓靠近他,抬手捏起他的脸,似笑非笑道:“今日启熙别样俊逸。” 蓝启熙嘴唇微微抖动,心脏砰砰的跳动,感觉快要蹦出来似的。 周尧扬了扬眉:“在紧张什么?” 蓝启熙忍不住身体一颤,眼眸微垂,轻声细语:“陛下,臣侍见到陛下,心里欢喜……” 他的手忍不住的颤抖,紧紧捏着自己的衣服,仿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周尧搂住他的腰,踮起脚,吻住他的嘴唇。 蓝启熙外面罩着的纱衣滑落在地,他微闭着双眼,睫毛颤颤巍巍。 周尧摸上他的锁骨,轻笑一声:“没想到安侧君瞧着瘦弱,衣衫之下却这般有料。” 侍寝的寝衣仿若现代的睡袍一般,她将寝衣轻轻一扯,丝滑的面料顺着肩膀坠落,落至脚边。 周尧毫不避讳的打量他的身材,目光下移…… 蓝启熙紧张地有捂住的冲动。 他脸色通红,双手紧握着,深吸一口气道:“陛下,好看吗?” 周尧抬手拨了拨,双手紧接着握在他的腰间,忍不住捏了捏,声音低低的:“自然是好看。” 蓝启熙眉梢一挑,瞧着她手再次往下移,连忙将她拦腰抱起:“陛下,这个东西好不好用,得陛下尝试一下才知道。” 周尧被他稳稳抱起,双手抱着他的脖颈,吻了上去:“口说无凭,那得安侧君给朕瞧一瞧才知道。” 蓝启熙感觉火烧的厉害,但动作依旧轻柔,罗衫轻解,香肩半露。 【不让写,真的不让写】 床帐缓缓落下,只余影子照在墙壁之上,起起伏伏。 二人再次梳洗过后,平静躺在床上。 蓝启熙支起头认真瞧着她,眼眸之中藏着羞涩,嗓音带着温柔却暗藏骄傲:“陛下,臣如何?” 周尧一手捞过他,捏了捏他的脸庞,不答反问道:“朕瞧见你身体上有许多伤疤,如何落下的?” 蓝启熙闻言一怔,慌乱扯过被子盖住:“陛下,这伤疤太丑,惹您不高兴了。” 周尧松开手,直接坐起,拉开被子道:“是在孟国之时,被人欺负了?” 蓝启熙闻言不敢看她,声音嗫嚅:“是臣侍惹王上,大哥他们不高兴了。” 周尧指尖落在他腹肌上,又落在他肩膀上。 她不明白什么样的不高兴,需要用刀砍,鞭子抽。 良久她将被子拉上,嗓音疑惑问:“为何你叫孟国国君为王上,而不是父王?” 这么不亲? 蓝启熙闻言低下头颅,咬了咬下唇:“陛下,臣侍……” 他正准备将自己那些不堪的过往和盘托出,却被她截断了话:“不开心的便不提了,今后的日子美好便好。” 蓝启熙神情微愣,微微点了点头:“听陛下的。” 他轻轻靠近她,周尧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上,淡淡一笑:“睡吧。” “好。” 翌日天未亮。 周尧起身的时候,蓝启熙尚还在沉睡,她眺望了一眼天际,叹了口气。 卯时上朝,她的怨气可以养几个邪剑仙。 乾坤殿。 周尧屁股还没有坐稳,下面就有人上奏。 “陛下!臣有奏!” 周尧:…… 不讲武德啊,不应该摸会儿鱼? 她神色自若:“奏!” “陛下,武安侯府的齐舒安之妻,兴建学堂,刻意传授人人平等之言论,实在是妖言惑众!” 礼部尚书也握着笏板走出来:“陛下,齐刘氏,行为荒诞,恳请陛下关停学堂!” 周尧垂了垂眸,默不作声。 那位叶罗丽的行为她也略有耳闻,不光卖肥皂,卖卤肉,然后兴办学堂,高举自由的旗帜,在封建王朝,让大家束缚思想。 她不禁冷笑了一声。 每一个穿越女企图用自己那些理论的思想,妄图撼动数百年的封建王朝,实在是太天真了。 准确来说,不光封建王朝,即使是自由的国家,不可能将人人平等落在实处,本质还是中央集权。 吏部尚书朗声出列:“陛下!臣附议!此等妖女,实在是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 周尧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此女虽行为荒诞不经,朕却听闻,她创造出了许多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朕甚至听闻她写过不少脍炙人口的诗篇。” 礼部尚书冷哼一声说道:“陛下,那些诗句,但凡是个懂诗词便知道,那些诗词,绝非一个女子所写,其中有豪放不羁的诗词,更有艰难苦恨的郁郁不得志,一人身上怎可能出现这般两极分化,分明是他人之词!” “是啊陛下,礼部尚书所言甚是!” “陛下那是妖女!” 周尧颇有些意外的瞥了一眼礼部尚书,没想到她的这些大臣还是一个有脑子的。 她沉吟片刻,朗声道:“来人,关闭学堂,念其创作利于百姓,功过相抵,不予追究。” 到底是算老乡,此次她便帮她一回。 毕竟那个丫头干的是掉脑袋的大事。 更可悲的是,她想要创翻的是自己的王朝! 第76章 先发制人 “陛下!此妖女妖言惑众,扰我大晟江山社稷,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周尧眼角一跳,她默了默,瞥向下面的数位大臣,略微沉吟道:“此女确实该诛,但她创造之物利民,便纳入皇家制造……” 她顿了一下似是轻蔑的说:“一个女子莫非能撼动我大晟不成,爱卿实在是高看了她,这般吧,令其女入宫为奴。” 礼部尚书小心瞄她一眼,入宫为奴确实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放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谅她玩不出什么花样。 他清了清嗓子:“陛下圣明。” 下了朝,周尧行走在宫道之中,秋日萧瑟,她兀自叹了口气。 “陛下,秋日树叶坠落,但御花园的菊花开的甚好。” 周尧闻言淡淡一笑,张怀德还以为她搁这伤春悲秋,她只是叹息,不知道宋岩此行是否顺利,边境的璇玑将军可有踪迹。 她淡淡道:“听闻花房种出来新的品种?” 张怀德见她有心思去逛园子,脸上堆着笑:“是的,花房取名字叫流霞,据说跟晚霞似的。” 周尧心思一动,挑了挑眉:“去看一看。” 即使是秋日的御花园,园内依旧姹紫嫣红,各种各样的花盛开而放。 周尧直接将头顶的冠冕卸下,仅用簪子将头发挽起。 张怀德躬身跟在身后:“陛下,您瞧,月季花开的极好。” 他微微抬头,顿了一下又问:“陛下,奴婢让尚食局将膳食放在园子里?” “嗯。” 周尧抬起手折了一枝月季,枝头上开了足足十几朵花,跟捧花一般,嗅了嗅道:“今日早朝那位齐刘氏,入宫之后,不必理会。” 她恍然记得有一部清穿电视剧,女主妄想改变历史,结果被那个时代同化,沦为了历史之中的尘埃。 就是不知道这穿越女结果如何。 张怀德哂笑一声:“奴婢明白。” 不必理会,但是可以过于照顾。 她兴致盎然地逛了一会园子,正准备抬手摘朵流霞,便听见远处传来争吵的声音。 “薛小侍,这花明明是我家公子先看上的!”一道女子的嗓音响起。 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卑不亢:“陆侍从,臣侍不知御花园里的花,怎的就是您的了?” 陆侍从(陆宝林),拦住自己的婢女,自己则往前迈一步:“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啊,我说我看见的,便是我看见的!” 他嘲讽一笑:“呵,薛小侍,你什么位份?这花你拿不得!”说着抢过花篮里的花,趾高气扬的转身就走。 周尧:…… 这就是宫斗吗?? 怎么和她印象之中似的不同啊…… 朴实无华啊! 哦也是,她看不见的地方,下作手段更多。 张怀德瞧见她疑惑的神色,压低声音提醒道:“陛下,如今宫里时兴做花饼。” 周尧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的道:“朕记得那个位置的花,是夹竹桃吧……” 张怀德一脸莫明,随后笑了笑:“陛下,您记性真好。” 周尧: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夹竹桃有毒啊! 她正准备遣张怀德前去追回,便听见那道柔声又响起:“公子我们回宫吧。” 薛小侍轻笑一声:“再逛一逛园子。” 婢女:“公子既然喜欢这花,奴婢再多摘一点。” “不必。” “嗯?公子是因为陆侍从拿走方才的花,现下不爱了吗?” 她明白一些公子不屑与人共用一物。 薛小侍似笑非笑地不再多言,转身往外面的园子走去。 周尧立在花丛中,不禁皱了皱眉。 她这个薛小侍怕不是知道夹竹桃有毒吧…… 她心里一怔,不禁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 这招…… 张怀德瞧见她一脸严肃,探了探头,疑惑地看向她:“陛下,您怎么了??” 周尧心思渐渐沉下去,声音带着冷意:“去将陆侍从的花赶快拿过来。” 真的吃进去,要命。 张怀德迟愣着,一脸不解:“陛下,奴婢这就去?” “快去!” 虽然陆侍从平时不着调,但是她还是不希望有人中毒。 周尧没好气地转身往亭子走去,没想到就遇到禧侍君:“陛下,您也来逛园子?” 哪有那般巧的事,想来她来御花园的消息,已经传遍后宫了吧。 她面上是一贯淡漠的神色,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身穿一袭合欢色的衣袍,腰系碧玉,头上插着一根紫翡玉簪,脸上扑了一层淡粉。 emmm 她淡淡收回目光,声音不咸不淡:“禧侍君今日一身,如此艳丽,是想与园中鲜花一较高下?” 禧侍君眨了眨眼看着她,低头摸了摸外面罩着的纱衣,面带笑容:“陛下,您是觉得臣侍可与园中鲜花比肩吗?” 周尧:…… 啊对对对,你开心就好。 周尧轻咳了一声:“禧侍君好好逛园子吧,朕还有要事。” 辣眼睛!辣眼睛!粉色娇嫩啊! 禧侍君瞧着快步离去的身影,抬手摸了摸脸,怅然失神:“忍冬,陛下这是何意?” 忍冬抿唇浅笑,甜甜一笑道:“公子,陛下这是夸您穿这身衣袍,甚是好看。” 禧侍君闻言,眉梢犹带笑意,折了一朵鲜花插入鬓间,不禁愉悦的哼起曲调,唇角微扬:“本宫自是明白陛下的意思。” 周尧在亭子里随意吃了点东西,便起身回到乾清殿。 自她踏入园子开始,前前后后遇到五六个宫嫔,真的是太巧合! 家人们谁懂,她堂堂女帝!实在是遭不住宫嫔热情,只能灰溜溜地回乾清殿。 回到乾清殿,换上一身衣物,挽起袖子开始处理政务。 梅梢极为懂她的放上辣条,和各种各样的点心。 她一边处理一边吃着零嘴。 啪嗒! 一根辣条毫无征兆地落在奏折上。 …… 她沉默了一瞬。 随后将奏折认真处理完,却已经想到办法解决。 翌日早朝。 周尧神色如常的坐在龙椅上,捡着几件大事处理,最后话锋一转:“朕批阅奏折之时,发现极个别大臣的奏折上留有油迹,没想到爱卿们如此爱国,吃膳之时尚在思虑国政。” 她目光如炬的落在自己的鞋面,轻咳了一声:“实在是令朕钦佩……” 底下的大臣都在努力思虑自己的奏折是否有问题,毕竟奏折上不整洁,有油迹,乃是不敬之罪。 周尧暗自摩挲着拇指,不禁缓缓起身:“无事退朝。” 她逃也似的离开乾坤殿。 啧啧!这招祸水东引,先发制人! 她不愧是大晟最聪明的女帝!哈哈哈! 第77章 马革裹尸 秋日多雨,天气阴霾数日,丛林之中,一片叶片被滴落一滴血,紧接着两个人慌不择路的踏下杂草。 宋岩拎着元暮青穿梭在密林之中,竹色的衣衫已经被肩膀上的伤口污染。 元暮青手臂上插着一根箭簇,此刻衣衫被雨淋的全湿:“宋大人,你先跑吧,去和禁军汇合!” 宋岩恍若未觉,扶着他道:“别废话,穿过这片林子,便是官道!” 他此刻发髻松散,一只手紧握着长剑,侧头瞥了一眼身后远处的追兵。 元暮青双腿已经发软,脸色苍白道:“宋大人,我们应该怎么办,怕不是要死在这林子里面。” 宋岩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还是紧咬着下唇:“我们必须活着到达北地瓜州!” 一群黑衣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他们靠近。 宋岩扶着元暮青进入竹林之中,他从怀里掏出一方竹筒,喘了口气:“你躲在这里,不要随便乱动,我引开他们,如果我死了,拿着陛下密旨去往瓜州。” 说着将他往草丛里一推,自己则往另一边跑去。 宋岩一路狂奔,最后扶着竹子歇了口气,黑衣人悄然而至。 一道带着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跑啊,怎么不跑了?” 宋岩抬起头望了一眼周围,十几个握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显然是某国的专业暗卫。 他笑了一声:“怎么,你们三国,这是惧怕我大晟陛下?竟然能联手来阻止我。” 为首的那人蒙着面,瞧不见神色,但声音带着起伏:“大晟女帝确实有勇有谋,但是此番怕是要成为亡国之君。” 宋岩靠着竹子笑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大晟女帝,绝不会屈服于尔等!” 她可是周尧! “哈哈,没想到还是一个硬骨头,那我便会一会你!” 宋岩持剑而立,眼里带着几分笑意,紧接着化为坚定。 黑衣人握着一把刀直接往他袭来,一招一式带着杀意。 宋岩吃力的应对,最后被人踹了两脚,口吐鲜血而出。 男人抬起脚踩在他的胸口上,那双淡漠眼神之中,出奇的带着意外:“你肩膀受伤,一路狂奔而来,居然还能接我数招,实在是难得。” 他顿了一下,声音略带遗憾:“可惜,你将会死在这片竹林。” 他握着刀往宋岩的胸脯捅去。 咻! 一柄暗器使出,将刀的位置移动,不曾扎入要害。 黑衣人似乎被这个行为惹怒,拔出刀,指着天际:“什么人,鬼鬼祟祟!” 周围的暗卫已经进入警惕的状态。 宋岩咳出一口血,眼神疑惑的望着寂静的竹林。 如今还有谁能救他,自出京以来,一路上损兵折将,不过堪堪留下十一位禁卫,而他们早已经跑散,一时之间根本无法赶来。 咻咻咻! 竹林里突然射出几道暗器,都准确无误的落在黑衣人身上,几个黑衣人应声而倒。 为首蒙脸的黑衣人,紧握着刀,一脸警惕道:“阁下为何不敢露面!” 鬼魅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一道冷淡的嗓音传来:“阁下不也蒙面?” 黑衣人神色一凛,手紧紧攥着长刀,眼底闪过一抹杀意:“你是哪国暗卫?” 玄二长身玉立背着剑,右手食指间夹着一片竹叶,嗓音没有温度:“大晟。” 呃! 随着话落,快步移到他面前,指尖的竹叶沾染上一滴血珠。 哐当! 男人手里的刀应声而落,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脖子。 哪知血紧接着涓涓流出来,沾了满手。 男人瞪大了双眼:“怎么……会……” 唰唰! 周围的黑衣人应声而倒。 玄三从暗处走出来,利落道:“身后的尾巴已经解决。” 玄二将指尖的竹叶丢下,走到一旁扶起宋岩:“宋大人。” 宋岩捂着胸口,微张着眼,瞧着他轻声道:“是陛下派你们……” 玄二点了头,宋岩闻言唇角微微,费力抬手指了指一个方向,然后晕了过去。 玄三哦了一下,起身往那个方向走去,没多久从草丛里面找到晕倒的元暮青。 边境。 冷璇玑将长枪从尸体上抽出来,鲜血溅到脸上恍若未觉,她冷着一张脸,手里握着长枪,反手将袭击她的敌人一枪贯穿胸膛。 耳边兵器打斗的声音持续良久。 “将军,敌人支援过来了。” 冷璇玑手下不停怒道:“此次背水一战,绝不能让鞑靼踏入大晟国土!” “是,将军!” 冷璇玑瞧着越来越多的将士,心里一沉,她手持长枪朗声道:“大晟的将士们,即使马革裹尸,鞑靼休想踏入我国疆土,给我杀!” “杀!” “杀!” 一时之间士气高涨,但鞑靼将士众多,即使士气高涨,但终究落下风。 冷璇玑肩膀被刀剑划伤,她一声不吭的只顾眼前的敌人。 突然有人高喊:“将军!是大晟的旗帜!” 冷璇玑闻言望去,面带喜色,更加有力的挥舞着手里的长枪。 大晟的军队很快将鞑靼围成一个圈。 “世子,敌人已经尽数诛杀!” 此人正是建安侯世子沈清安,他身披铠甲,面容棱角分明,一双锐利的眼眸恍若刀削斧砍,脸上留下一道疤痕,却丝毫不影响这个人丰神俊朗。 沈清安驱马前往,立在冷璇玑的面前,翻身下马道,颔首道:“璇玑将军。” 冷璇玑握着枪,一贯冷淡的眉眼带上了几分笑意:“此次多谢世子相救!” 沈清安对着她淡淡一笑:“璇玑将军言重了,陛下此番下了密令,让臣寻找璇玑将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让璇玑将军的铁骨遗留在大晟国土之外。” 冷璇玑闻言,微瞪着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随后紧了紧手中的长枪,一脸感动:“陛下竟……” 沈清安感同身受道:“陛下说,身是大晟的人,死也要归葬大晟。” 他想到什么,笑了笑:“对于我们这些戎马一生的人来说,陛下这个诏令,可谓是让人感动落泪。” 冷璇玑眼底湿润,努力抬起头来,沉默良久才开口:“镇远侯他……” “镇远侯已经叛乱。” 冷璇玑握着枪狠狠一杵,冷哼道:“那个老匹夫,居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这次鞑靼围困我们,也是他联合的。” 沈清安叹了口气说道:“此次不光镇远侯,其他三国也暗潮汹涌起来,镇远侯藏有私军十万,已经将兴州占领。” 冷璇玑闻言怒不可遏:“那个老东西,真的是不思皇恩浩荡!” 她想到什么,连忙追问:“那陛下此次派遣谁前往平叛?” “派遣程十安,程将军,严已诚,严将军。” 冷璇玑松了口气道:“那便好,陛下可有其他密令?” 沈清安从衣服之中摸出一方明黄色的丝帛递与她。 冷璇玑将长枪插入土里,连忙跪下,双手接过看了起来。 “陛下想让我们先将边境安定,随后出兵西击镇远侯,镇守大晟与周国交接地带,以防周国贸然出兵。” 她将诏令小心收起来,递与他道:“既然如此,话不多说,你我尽快处理余下鞑靼的问题!” 她吹了一声口哨,一匹红色的烈马从远处踏来,她翻身上马:“世子,走吧!” “好!” 两人在前策马奔腾,径直往大晟军营而去。 第78章 必败无疑 宋岩苏醒的时候已经是数日后,他缓缓睁开眼,感受到一道刺眼的光芒,不禁抬手遮掩,这才低头发现自己的身上,两处较大的伤口已经被人精心处理过。 耳边突然传来两道低声交谈。 玄三:“二哥,宋大人怎的还不醒?不会真的出问题了?” 玄二:“许是流血太多,伤了元气。” 玄三闻言皱了皱眉,害怕道:“陛下说要护宋大人周全,如今大伤,我们该如何交代。” 玄二面无表情,不紧不慢地说:“没办法,暗卫太多将我们拖住,况且陛下要求我们紧要关头救宋大人,这不是正在关键时刻救的。” 有问题吗? 玄三:……不无道理。 宋岩止不住咳嗽了一声,玄三着急忙慌走进去。 他接住玄二递过来的水缓了缓才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玄二拿出一颗药递与他:“我们已在瓜州境内。” 宋岩脸上一喜,随后忧虑道:“过去多久了?竟已到瓜州。” 玄三立在一旁忍不住抢话道:“宋大人,您已经昏迷半个月,这一路我们兄弟二人,日夜交换驱马车,才不至于耽搁时间。” 宋岩的嗓子用水润了润,舒适很多:“这期间璇玑将军可有下落?边境可安定?镇远侯呢?” 玄二听着他一连串的问题,冷淡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笑意:“璇玑将军已经与建安侯世子围剿鞑靼,边境已然安定,镇远侯的兵马攻下兰州,建安侯出兵已到路上。” 宋岩忍着疼痛掀开被子起身:“元暮青呢?” “元大人的手有些棘手,我们已经将他送往一位神医处医治。” 紧接着玄三从怀里掏出竹筒道:“这是他让我们交给你的密旨。” 宋岩紧紧拿过,拿起一旁的衣服道:“我需要尽快赶到军营……” 玄三瞧着他鬓角疼出来的冷汗,看向玄二:【他这个样子,出事了陛下定然会问责,要不我们带他去?】 玄二:【嗯】 玄三得到首肯,直接扶着宋岩:“宋大人,我们两个随你一起去。” 宋岩诧异的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多谢了。” 这个节骨眼上,不是他自傲有风骨的时候,能尽早传达到旨意,便能多一分成算。 狂风席卷而来,风沙卷起,炽热的阳光落在三人身上,影子映照在地。 “什么人?居然擅闯军营!” 宋岩立在马上,从怀里掏出令牌递与兵卒:“本官乃大晟刑部尚书,携带陛下圣旨而来。速速让苏珏来见本官!” 兵卒瞧见令牌,连忙行礼,让其他人将大门打开:“尚书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苏珏将军正在营帐之中。” 宋岩直接驱马进入,还未到达,苏珏已经立在不远处等待他。 他方下马,苏珏行礼道:“尚书大人莅临,有失远迎。” 宋岩扶住他的手,怀念道:“青英兄,别来无恙。” 苏珏笑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子固兄,一别经年,我尚在北地也多次听闻兄台事迹。” 宋岩闻言淡淡一笑,开门见山道:“青英兄,我此行是带着陛下旨意而来。” 苏珏嘴角的笑意僵住,连忙说道:“子固兄,你一路而来,定然是舟车劳顿,与我在营帐之中把酒言欢,好好叙叙旧。” 宋岩眼里一怔,松开他的手,强扯起一抹微笑:“青英兄,把酒言欢倒是不必了,还是接旨吧。” 苏珏手把握在挂着的剑柄上,对着他僵硬笑一声:“子固兄,你我兄弟多年不见,怎的突然这么生分了。” 朝廷来人的消息在军营不胫而走,周边已经聚集不少将士和将军。 玄三似笑非笑地看着苏珏,压低声音道:“二哥,宋大人为何要我们将朝堂来人的消息散布开?” 他用脚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头,冷笑一声:“我看这个苏将军,怕已经是镇远侯的亲信。” 玄二默不作声地立在一旁,时刻警惕有人出手。 苏珏用舌头抵了抵右腮,看着宋岩,眼底闪过一抹狠辣:“子固兄,陛下怎么可能让你携带圣旨而来?你们三个人,如何能翻山越岭到达瓜州。” 一路上多少波暗卫,宋岩居然还能活着来瓜州,实在是好命。 他紧接着,皮笑肉不笑朗声道:“你怕不是冒充的?来人给我抓住假传圣旨之人。” 宋岩淡漠的看向他:“苏珏,你已经归顺镇远侯?” 苏珏见他猜到,忍不住笑起来,劝解道:“子固兄,女子何以为帝?侯爷只不过是不想大晟百年基业毁于一个女人之手!” 他向前一步,冷笑了一声:“只有你们这般愚昧之人,才会任由江山落在一介女流的手中,让她将大晟历代君王的制度,全部毁于一旦!” 宋岩冷着脸凝视着他:“所以你便做了反贼的左膀右臂?” “是又怎样,子固兄,不妨趁此机会,你我联手,攻入京都,届时侯爷一定会给予你无上荣光!” 宋岩似的听见什么笑话似的,忍不住嘲讽一笑:“苏珏,你们异想天开!” 划啦! 宋岩快速拔出苏珏腰上的佩剑,搭在他脖颈上。 冰凉的触感让苏珏傻了眼,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子固兄,你……你想做什么!这里可都是我的人!杀了我你也走不出去!” 他不过是一介书生,怎的能这般快速拔出剑。 宋岩冷眼瞧着血珠浸出,声音仿佛淬了冰:“苏珏,即使我死,也绝不会让你活着!” 刷! 鲜血喷了出来,宋岩握着剑,剑身上的血滴落在地。 苏珏捂着脖子,双眼通红,一脸不甘的跪在地上:“你……你怎么可能……” 宋岩狠狠踹了他一脚,手上握着剑,直直插入他的心脏,声音平淡:“苏珏,镇远侯必败无疑。” 他利落抽出剑,想到儿时陛下与他讲述的许多故事,有的人心脏在右,往往逃出生天,多年以后复仇归来。 他想到此处,想也不想的插入右边,执剑看向一旁的将士:“本官乃刑部尚书宋岩,携陛下圣旨而来,苏珏反叛不服,已被本官诛杀!尔等是镇远侯反贼之人,还是大晟的将士!……若有反叛便是如此下场!” 他拔出剑,将苏珏的头狠狠砍了下来,白色衣袍之上尽是血色。 一时之间都被这副场景镇住,良久才有人反应过来。 “末将见过尚书大人!” 宋岩手微微颤抖,紧紧攥紧长剑插入地上:“副将何在!” “末将方适见过大人!” 宋岩从衣袖之中掏出竹筒,当着众人的面取出圣旨宣读。 随着一字一句落下,底下已经哗然。 “什么侯爷是反贼!” “侯爷居然反叛了!” 宋岩将圣旨递给副将方适:“此乃虎符!” 方适看着上面的内容,反应过来,慌乱地在苏珏身上摸索,没多一会儿,摸出一块东西,与宋岩手中的一合,纹丝合缝。 此虎符乃是大晟开国皇帝得到的一块天外陨石所制,无人能模仿。 他将虎符递还道:“属下,愿听宋大人差遣!” 周边的将士也反应过来:“属下,愿听宋大人差遣!” 玄三立在一旁,眼底闪过一抹惊讶:“这宋尚书一介书生,没想到这般果决!” 宋岩唇角微勾,抬眸看向天际的阳光,此刻却不觉刺眼。 第79章 无事献殷勤 晨曦中的秋风轻拂着树梢,凉爽的气息让周尧感到一阵舒适,她迎着太阳走出乾坤殿。 边境安定的消息传来,整个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张怀德连日谨慎,此番也笑了起来:“陛下,璇玑将军无碍,鞑靼重创,当真是可喜可贺。” 周尧抬了抬眼,语气依旧波澜不兴:“确实比朕预料的结果好,只是不知道宋尚书此行是否顺利。” 张怀德躬身笑了笑:“陛下,宋尚书此行定然能逢凶化吉。” 周尧挑了挑眉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你这老东西,嘴里就没有不好的。” 张怀德闻言不由浅笑:“陛下,奴婢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张怀德那句话触动了她,她微微笑了起来,似是想起什么道:“朕恍然记得,今日乃是舒夫侍(尚归舟)的生辰?” 张怀德想了想:“陛下,今日确实是舒夫侍的生辰。” 周尧一边走一边想,睨了他一眼道:“前些日子湘州上贡过一件用墨翠打磨而成的棋子,便送去贺他生辰,另外,将此次周国送上来的眉山黛,拿去两斛一并给他。” 周尧坐上步辇,直直盯着前面的甬道,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许久不见君后,去昌安宫。” 张怀德点头,瞥了瞥四周,压低了声音道:“昨日听闻君后去御花园逛园子,与薛小侍相聊甚欢。” 周尧眉头不自觉一皱,薛小侍…… 是个有心机的。 到达昌安宫的时候,苏憬由着两个宫女扶着站在廊下,瞧见她的那一刻眉梢弯起:“陛下,可用过早膳吗?” 周尧素日里清冷的面容,也终于在这一刻柔软了许多,迈步往里走去:“不曾,你呢?” 苏憬抻着腰紧跟着走进来,摇了摇头:“听闻陛下往昌安宫而来,便等着与陛下一起用。” 周尧神色担忧地望着他隆起的肚子,忍不住叮嘱:“如今肚子大,万事要小心。” 苏憬被人扶着坐下,笑了笑道:“陛下放心,臣侍会小心的,听闻边境传来好消息,可是真的?” 周尧端起牛乳喝了一口道:“璇玑将军安然无恙,鞑靼已经退兵。” 苏憬仔细盛汤,不紧不慢地说:“那陛下可以睡一个安稳好觉,这些时日一心扑在政务上,臣侍瞧着您整个人都疲倦许多。” 周尧瞧见小椰子领着梅梢,颂菊两个人走进来,缓缓起身,去内殿更衣。 卸下朝服,她轻松不少,拢了拢袖子道:“这些时日,肚子里的小家伙闹腾吗?睡得可好?” 以前她不知道怀孕会这般辛苦,晚上偶尔还会被孩子踹醒,腿还会抽筋,夜晚醒的次数也会增多。 有段时日她陪伴着苏憬,歇在昌安宫半个月,以至于上朝都没精神。 苏憬抚摸着肚子,缓缓地笑了:“这些时日,听话许多,醒的次数也少很多。” 周尧摸了摸他的肚子,缓缓坐下:“用膳吧。” 弱柳扶风两人立在一旁服侍。 周尧尝了一口早点,似乎是用面粉擀出的皮子,中间塞入猪肉,整个造型看起来有点像吹弹可破的莲花。 她沉默吃了一个,不经意问:“听闻昨日你去逛园子看花?花房培育不少好看的花。” 苏憬细嚼慢咽下,停下动作答道:“回陛下,昨日发现园子里的花确实好看,尤其是那叫流霞的菊花,当真可比傍晚的晚霞。” 周尧嗯了一声,夹了一块切块的肉夹馍,咬了一口说:“朕那日也去看了流霞,确实好看,听闻花房培育了一种绿色的菊花,朕取名春水绿波,等会让花房给你送几盆过来。” 苏憬惊讶的看向她:“陛下,菊花颜色丰富,倒是绿菊臣侍不曾看见过,多谢陛下赏赐。” 周尧闻言淡淡一笑:“到时候让花房在你庭院里围上一丛,你日日都能看到。” 苏憬倏地抬头,直直看着她说:“那臣侍日日看着陛下送的花,心情自是极好。” 周尧搁下筷子,认真看了看他,今日的苏憬穿着素雅,衣衫偏向老竹色,这般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丝毫不显老态,反而平添些许温和。 他眼中的情绪晦涩:“陛下,臣侍脸上是有什么吗?” 周尧摇了摇头,神色也柔和下来:“朕只怕你不高兴,既然喜欢便多种一些。” 苏憬瞧见她略带深情的模样,不好意思地的垂下眼眸:“只要是陛下赏的,臣侍都很开心。” 他拿起筷子,不急不缓地咬了一口碗里的生煎包,汤汁浓厚,他恍然想起那日陛下说的情话,不禁脸上泛起红晕。 周尧动作优雅的吃起来,她有想问关于薛小侍的事,但是贸然问起,似乎有些不妥当,整得好像监视他一样。 所以藏着这份心思,吃完早膳。 饭后,周尧拿起茶漱了漱口,起身道:“朕还有要事,便先回乾清殿。” 苏憬依依不舍地将她送出门,捂着肚子注视着她离开,直到身影消失在尽头,才缓缓收回目光,神色极淡的说:“弱柳,昨日薛小侍说的药便不用了。” 弱柳点了点头:“奴婢明白,只是君后,薛小侍与您素日没有交流,此番突然献上方子,奴婢还是觉得居心叵测。” 苏憬挺着大肚子走到庭院的石桌去坐下道:“本宫自然明白,但若是真的能让肚子里的孩子平安降生……本宫何尝不想试一试啊……” 他顿了一下,抬手摸了摸阳光带来的暖意:“今日陛下来昌安宫,本宫突然想明白了,就容本宫自私一点,那药便不吃了。” 弱柳替他按了按肩膀道:“君后您能这般想,奴婢高兴,那药虽然能保皇子平安诞生,但是极伤您的身体。” 苏憬嗯了一声,支起头道:“今日陛下来,本宫突然萌生起心思,往后余生与陛下定要携手走下去,帝后同心,琴瑟和鸣。” 他顿了一下,望向已经无身影的尽头,开口时声音也低了下去:“那药方暂且收着,日后或许有用。” “君后,药方已经收好,那药奴婢叫王海悄悄处理掉。” 良久他眼里蕴了几分清浅的笑意:“嗯。” 周尧出了昌安宫,径直往乾清殿走去,紧要军务折子应该已经递过来了。 折子一般分为三种,日常请安的折子,说些各地发生的什么事,或者批判谁家做的什么事,这种周尧一律称为朋友圈型。 还有一种紧急的那种,并且很重要的,她称之为私聊型。 还有一种朝政,军务上,刻不容缓地那种类型,她称为私聊?特别关心。 于是今日她桌子上堆放上不少第三种,想来是军务上的急事。 第80章 薛小侍会医术 周尧坐在书桌前,拿起折子批阅,居然是宋岩递上来的。 她瞧着奏折上的熟悉的笔迹,嘴角微微上扬,此番他正准备南下与严以诚汇合。 一直提着的心可算是沉了下去。 周尧将这份奏折放在一旁并未批阅,这种紧急且隐秘的,需要看后即焚。 她拿起另一本奏折,眼角一跳,丁云兴与程十安已经打了数仗,彼此僵持不下,双方都有损伤。 她叹了口气,提笔拿过信纸,将批阅的见解写于书信之上。 今日政务较多,且大多需要她沉吟思考的内容,以至于用的时间比往日多了一倍。 周尧将要焚的折子丢在一堆,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往外走去。 竹枝和幽兰走进去,两人被要焚的奏折惊呆。 竹枝吸了一口气,动作麻利的收拾桌子:“陛下今日不曾午膳,没想到居然这般多的折子。” 幽兰从一旁暗格拿出火折子,抱过奏折接话叹气道:“这些时日,陛下都不曾午憩。” “也不知道这战争何时结束。” “应该会尽快平叛的,听闻璇玑将军她还活着。” “璇玑将军用陛下的话来说是好飒,一杆银枪,单挑匹马,直取敌将项上人头。” 周尧批阅完奏折,直接坐上步辇往木兰宫而去。 此刻木兰宫早已没有早上的喧嚣,尚归舟正坐在阁楼上小憩。 她没让人通传,兀自往阁楼走去。 阁楼之上摆放着几盆花,花香淡淡,尚归舟身穿一身湖蓝色衣袍,手里握着一把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风。 “怎的在这里小憩?不怕着凉?” 尚归舟听见久违的声音,直接坐起来,一脸惊讶地看向她:“陛下,您怎么来了?臣侍还以为您今日处理朝政,不来看臣侍了。” 周尧靠近他,捏了捏他的下巴道:“今日你生辰,怎会不来呢。” 尚归舟微微抬眸,瞧见她眉宇间透露着的倦怠,疼惜道:“陛下,您刚处理完奏折,小憩一会儿吧。” 他连忙让出位置:“臣侍给您按一按,松一松身子。” 周尧也没客气,直接坐下。 当这个皇帝真累,她都不敢想象自己现在的气色有多差, 上班影响气色!这就是007工作制吗?! 尚归舟替她脱下鞋子,褪下外袍道:“陛下,臣侍开始按了。” 周尧嗯了一声,随着他的手落下,她感到一阵松散。 不知道过多久,尚归舟听见微微的呼吸声,渐渐松下力度。 接过翠山拿上来的薄被子,轻轻给她盖上。 翠山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公子,薛小侍求见。” 尚归舟微微皱眉,侧头看了一眼熟睡的陛下:“让他候着。” 他与薛小侍之间从无来往,不知道因为何事居然来木兰宫。 尚归舟慢慢走下阁楼,薛小侍身穿一身樱花色的宫装,衣服上绣着蔷薇花,头戴玉冠,腰上挂着一枚白玉玉佩,一双丹凤眼中带着探究,但敛的迅速。 尚归舟心里一怔,这个男人穿的清纯,但心思沉。 他缓缓靠近他:“不知道薛小侍所为何事?” 薛小侍连忙拱手行礼道:“臣侍见过舒夫侍。” 尚归舟垂了垂眸,靠近打量他,扯起一道疏远的笑意。 薛小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略显局促不安道:“今日带着婢女逛园子,不曾想便走到了木兰宫,想进来讨杯水喝。” 尚归舟一贯温和,侧头看向翠山:“去给薛小侍泡一杯茶来。” 尚归舟坐在秋千上,瞧着小太监搬来桌椅。 薛小侍施施然坐下道:“没想到哥哥你还有这般童心,在庭院里扎了个秋千” 尚归舟自动忽略掉这一声哥哥,叫的他汗毛竖起。 用陛下的话来说,有点夹。 虽然他和宋未照几人私底下兄弟相称,但是这薛小侍从没有与他打过交道,叫的让他心里发毛。 他晃悠着秋千,悠悠道:“薛小侍从御花园走到木兰宫,绕了一大圈,累了吧。” 御花园在东,木兰宫在北,完全不同路,更与他回宫的路背道而驰。 薛小侍仿若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淡淡一笑:“听闻哥哥您特别擅长做膳食,弟弟有一道美食却一直不得要领……” 尚归舟衣袖里的手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薛小侍特意到木兰宫是为了什么,所以也没敢搭腔:“是吗?我只是徒有其名,所会的不多。” 薛小侍笑意僵在嘴角,正巧翠山端着茶过来:“公子。” 薛小侍抬手接过茶,指尖不着痕迹的触摸了一下,恰到好处的热度,他掀开惊讶道:“没想到哥哥这里有庐山云雾。” 尚归舟端起一盏,象征性抿了一口:“不过是陛下赏的,要不弟弟你包一些去?” 薛小侍喝了一口笑着说:“陛下赏的东西,弟弟哪敢要,喝上一杯沾一沾哥哥的福气便好。” 尚归舟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侧头道:“翠山,将茶包点赠予薛小侍。” 他浅笑着回头对他说:“弟弟可别嫌弃。” 薛小侍晃动着头道:“臣侍怎敢。” 翠山将打包的茶递与薛小侍的婢女。 尚归舟与薛小侍聊了几句家常便送走了薛小侍。 翠山望着已经没有踪影的薛小侍主仆,不禁疑惑的问:“公子,薛小侍他来木兰宫是为了和我们交好吗?” “听闻最近薛小侍与各宫来往密切,前些日在御花园和君后聊了许久的话。” 尚归舟摇了摇头,语气淡淡的:“不知道,但也别得罪。” 翠山心疼着那包茶叶,那可是庐山云雾,连禧侍君都没有。 “奴婢知道,但是公子,君后一旦诞下嫡女,嫡子,您也会有机会有孕,如今您身体康健,不得不防。” 尚归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道:“再有人来,便说我小憩了。” 有没有怀孕,看命,还不如活在当下。 他兀自往阁楼走去,走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他方才嗅到薛小侍佩戴的荷包之中,不光有干花,还有活血化瘀的药,而刚刚荷包有一瞬间的光,应当有短针藏在荷包之中。 薛小侍会医术! 第81章 再见叶罗丽 周尧醒来的时候,翠山立在身旁,快步走过来:“陛下,奴婢给您更衣。” 周尧支起头看了一眼翠山:“你家公子呢?” 翠山抿唇浅笑,拿起一旁的衣物,恭敬回道:“回陛下,公子在小厨房。”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朕睡了多久?” 这一觉,居然梦见了她老父皇,甚至拿着祖传的玉玺给她砸核桃吃,拼命给她塞。 翠山一边给她穿鞋,一边低声回:“陛下午憩了一个时辰。” 居然才一个时辰,梦里父皇砸核桃都砸了一桌,拼命让她补补脑。 她默不作声地起身穿好衣物,直接下阁楼往小厨房走去。 饿的前胸贴后背,做梦都梦见吃。 此刻尚归舟坐在灶台旁边,拿着一把蒲扇悠悠扇着风,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得十分宁静安好。 周尧闻到味道,肚子骤然出现响声,她不紧不慢走过去,抬首笑着看向尚归舟:“做的什么好吃的?” 尚归舟闻言侧头笑着道:“都是陛下曾经点过的家常菜。” 周尧点了点头,家常菜好啊,尚食局那些味道都吃腻了。 就好比连日的好酒好肉,突然给你上一碟炒青菜的惊艳。 尚归舟掀开锅盖,一阵烟雾缭绕,他侧头露出清浅笑意道:“陛下,您先入座,待臣侍将菜盛过来。” 周尧笑着走到里间,尚归舟能得到她恩宠的理由,估计谁也想不到。 似乎只有来到木兰宫,那些让她头疼的政务在这烟火气之中,渐渐的消失殆尽。 一顿好吃的下肚,心情愉悦不少。 后宫很多宫嫔也学着尚归舟送膳,但无一例外都进了永安宫的奴婢嘴里,连张怀德肉眼可见的胖了不少。 尚归舟端着两杯果汁走进来,瞧见她沉思,不由压低嗓音:“陛下是否在忧虑边境?” 周尧回过神坐下,不紧不慢地自酌一杯才说:“确实有些,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当初她特意将镇远侯的势力分开,又将数万军队移到嘉州周边,致使其子丁云兴暗藏的十万大军不敢轻举妄动。 嘉州守将已经被她暗地里诛杀,此刻嘉州守将已经是她派去的严已诚。 此番镇远侯反叛,不足为虑,只是担忧不知道多少将士战死沙场。 周尧看着满桌的饭菜,也不再想政务上的烦心事,一心都在吃食上面。 尚归舟照例给她盛了一碗汤开开胃。 她尝了一口,心里微微一动:“这个鸡汤不错,朕想起还是储君之时,有一回替父皇去军营慰问,那一次亲自带着一群亲兵突袭敌军,没曾想敌军反应迅速围剿,朕带领将士深入群山之中。” 她眉宇间透露着怀念,轻轻笑了笑说:“当时粮食不够,朕领着将士去打猎,采野菜,那时用一只野鸡在一口大锅里面,烫着野菜吃。” 尚归舟闻言,一脸惊讶的模样,眼底却藏着深深的崇拜:“陛下,您还上过战场?” 只知道当年陛下确实去军营慰问将士,上战场一事从未听人提及过。 她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汤,忍不住笑起来:“朕当时作为储君,万不能让人知晓朕的踪迹,所以此事便压了下去。” 尚归舟微微点了点头,敛去诧异,嘴角扬起淡淡的笑:“陛下,战场如何?” 周尧握着筷子的手一顿,良久才吐出一句:“刀剑无眼。” 那时她才知道人命是如何的脆弱,前一刻还鲜活的人,下一刻便口吐鲜血,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间。 所以自她当政以来,她从不轻易怀疑哪个将军,帝王的一念之间,关系着无数道人命。 尚归舟见她情绪不高,便也不提这个话题:“陛下,您尝一尝这道,您上次提及的菜豆腐。” 周尧眉梢一挑,这道菜豆腐还是当年她在北地的一家农户吃到的,彼时人困马乏,敲响一户农家,便做了这道菜。 每每想到这道菜,尚食局却做不出来那般味道。 周尧拿起勺子挖了一勺,尝了尝,眉梢弯起:“朕当年吃到的就是这个味道。” 她赞不绝口:“归舟你的手实在是太巧,偌大一个尚食局都做不出这道菜。” 尚归舟听见她的夸赞,眉宇间也带着笑意:“陛下,不是尚食局做不出来,而是尚食局做的太过精致。” 他嘴角微微扬起又说:“这道菜豆腐,就是普通豆腐和蔬菜相拌,放点油盐煮起来便好。” 他盛了一勺给她道:“而尚食局,菜豆腐的汤是用老母鸡汤煮的,又加了许多佐料,以至于与陛下印象之中的不太一样。” 周尧怔怔地听着,半晌才道:“高端的食材只需要简单的烹饪。” emmm 估计尚食局也没想到她想吃的菜豆腐是如此朴实无华的做法。 周尧正吃的尽兴,张怀德悄然走进来,欲言又止的模样,在角落站了好一会儿。 她夹起一块笋干,看向他,语气淡淡地:“何事?” 张怀德身体一怔,躬身道:“陛下,润叶卫涨潮求见。” 周尧微微点头,脸色冷了几分:“叫他候着。” 她将碗里的饭菜吃的七七八八,攒出了几分笑意:“朕还有要事,今日你生辰,恐是不能陪你了。” 尚归舟摇了摇头,语气依旧温和:“今日陛下能来,臣侍已然是十分高兴,朝政重要,陛下快去忙吧。” 周尧抬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转身往外面的步辇走去。 如今局势微妙,若不是大事,涨潮绝不会这个时间点面圣。 周尧端坐在步辇上,目光平淡地望着地上的石子路,若有所思地想着如今的局势。 边境已定,暗卫私底下来报,鞑靼几乎灭族。 璇玑将军与沈世子亲自深入鞑靼部落,将参加过入侵大晟的鞑靼人,一律斩杀。 此事过火,文官定然上奏,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遮掩过去。 而横河关镇守的军队,原以为会与匈奴恶战一场,哪知被她暗地里的一支私兵打的节节败退。 如今的局势一片大好。 哎呀! 张怀德突然惊呼一声:“什么人!” 周尧回过神,不悦地皱了皱眉:“发生了何事?” 张怀德躬身快步走过来:“陛下,有一个宫女摔倒拦住了去路。” 周尧淡淡敛了神色,抬手拍了拍椅子,下面的小太监往前走了几步。 只见一个身穿宫女服饰的女子正慌乱的匍匐在地,嘴里念叨着:“陛下,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 周尧听见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嗓音感觉略有耳熟。 她沉默片刻,垂眸道:“抬起头来。” 宫女慌乱抬起头,头上一片红印,眼眸之中蓄满泪水。 居然是那位剽窃诗作的穿越女刘絮柔。 原来叫施研澪,后来施县令跟着宋家老二遭了事,她自诩清高,毅然改了母亲的姓,便以这个名字行商。 她亲切称之为叶罗丽。 周尧抬手支起脑袋,语气带着三分轻慢:“你便是武安侯府的那位夫人,刘氏。” 刘絮柔微瞪着眼,很快反应过来,长长的睫毛敛住眸中情绪:“回陛下,奴婢正是刘絮柔。” 周尧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头,嗓音散漫:“朕记得你,不是宣扬人人平等?” 这道不咸不淡地嗓音,让她顿时大惊失色,拼命摇了摇头:“是奴婢愚昧无知……” 周尧闻言轻笑一声:“你如此大才,能作出这般多脍炙人口的诗篇,此番步入后宫,身份转变如此之大,应当也能留下诗篇吧?” 她顿了一下,嘴角扬起嘲讽的笑:“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大抵如是?” 在知道刘絮柔同样是穿越女之时,她从未有过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甚至她大肆宣扬新学堂之时,也不曾暗地里阻止。 但是在得知她为了得到齐舒言的宠爱之时,将外室女送入青楼,甚至将其女卖给人伢子。 从此刻开始,她便瞧不起刘絮柔。 深处这个时代宣传人人平等,却不能与女子感同身受,甚至利用她瞧不起的权势压迫女性。 她恶心的让人呕吐。 第82章 决定秋猎 天色渐渐暗下来,晚风带着凉意吹过。 周尧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刘絮柔,忍不住嗤笑道:“感同身受的境遇,怎么,作不出来了吗?” 她最烦这种抄袭狗! 刘絮柔紧紧攥着手,挺着脊背道:“奴婢知错!” 周尧眯了眯眼,冷笑了一声,刘絮柔实在愚蠢。 啪! 跟随的梅梢直接扇了她一巴掌,怒斥道:“对陛下不敬,御前失仪,来人掌三十!” 周尧兀自叹了口气,嗓音平淡:“罢了,瞧她脸色通红,请个太医给她瞧一瞧。” 梅梢抬手在她额前摸了摸,烫手地松开,侧身道:“奴婢明白。” 一行人扬长而去,独留刘絮柔跪在地上,她眼底带着一抹怨毒。 凭什么她带着先进的思想,在这个时代却沦为一个奴婢,而某些人出生就注定不平凡! 不甘心! 小枝子立在不远处,不满催促道:“你这个宫女,怎的还磨磨蹭蹭的,陛下开恩,让咱家领你去太医院。” 若是让一个宫女独自去太医院,那些太医能给她悉心照料才怪。 刘絮柔起身掸了掸衣服,挺直腰板倨傲道:“领我去。” 她虽然在后宫,好歹还是武安侯府的人。 小枝子皱着眉头看了看她,懒得理她兀自走在前面。 步辇到达乾清殿的时候,张潮已经等待许久。 周尧走进去,看着桌子上的几本奏折,感觉给她当头一棒。 她不动声色地拿过折子看了一眼。 璇玑将军上的奏折,镇远侯接连攻下两州,以阳州为据,四处征兵,建安侯一行遭遇伏兵。 她眉头紧蹙,见只是别有用心的人将山炸断,落石阻隔军队前行,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来人,传张潮!” 她将折子合上,若有所思地闭目养神起来。 张潮小心走进来:“臣参见陛下。” 周尧闭着眼睛,声音平淡:“何事。” 张潮低垂着头,微微抬眸,见陛下闭着眼睛,心里忍不住一颤:“陛下,有他国将士暗潜入我大晟,为了阻碍建安侯平叛镇远侯。” 周尧倏然睁开眼,神色不怒自威道:“他们好大的胆。” 怕是为了阻碍建安侯,将多年的密桩也启动了。 张潮跪着一动不敢动,低垂着头:“建安侯已经疏通官道……” 周尧端坐着,眼底闪过浓烈的杀意:“手敢伸这么长,那朕就给他们松一松骨头。” 她将奏折丢在他面前,声音却是一贯的平淡:“京都三国暗桩,杀。” 张潮闻言身体一颤,小心翼翼地将奏折奉上桌:“是。” 三国暗卫怕是有数百之众,眼线遍布京都,此番连根拔起,定然会引起一定的慌乱。 他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陛下,安侧君身边的宫女出手了。” 周尧嗯了一声,拿过一旁的奏折缓缓展开:“做了什么?” 张潮沉默了一瞬,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惶恐,从衣袖里拿出一瓶药放在桌上:“云国那位已降宫女传来消息,周国的宫女,联系外面的暗卫拿药,意图谋害皇嗣。” 当初陛下让他对两国宫女进行双方“友好交流”。 最后云国的宫女愿意当卧底,监视安侧君和周国宫女的一举一动。 周尧正欲拿笔的手一顿,一贯平淡的脸上也出现怒气。 殿内异常安静,张潮鬓角的冷汗悄然滑落,声音涩然道:“此药乃是蛊虫,会吸食人的精血,即使把脉都不易察觉,体内胎儿也会胎死腹中。” 她闻言不禁冷笑了一声:“倒是看得起朕,皇宫夜色宜人,月黑风高夜,脚下踩空是常有的事。” “臣明白。” 周尧低头准备处理手里的奏折,头也不抬道:“听闻嘉州战线吃紧,丁云兴粮草不足?” 张潮正准备退下,身体一顿,低声回道:“兴州之前确实粮草不足,但是不知为何突然出现粮草支援,解了丁云兴燃眉之急。” 停顿了一下连忙说:“此事润叶卫还在查探,目前没有准确消息。” 周尧想也不用想,三国定然有暗中扶持。 张潮悄然退下,周尧提起笔,处理手头的几本奏折。 深夜,永安宫。 周尧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中思虑着镇远侯反叛一事。 翌日,她顶着黑眼圈卯时起床。 梅梢瞧见她眼底乌青,一阵心疼:“陛下昨夜处理折子到深夜,瞧着都没有什么精神。” 周尧微闭着眼,麻木的任由侍女们给她梳洗上妆,换衣。 这皇帝还真的不是人干的!年年月月似高中。 她带着比邪剑仙还重的怨气踏入乾坤殿。 耳边传来如常的高呼声,周尧垂了垂眸,嗓音一贯清冷:“边境安定,前方战线吃紧,镇远侯仍在殊死搏斗,俨然不足为虑。” 她顿了一下,瞥了一眼底下的礼部尚书:“已到历年秋猎之际,此事众爱卿,可有异议?” 她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礼部尚书的身上,她不信这个小老头不站出来附和她。 只要沾到历代先皇咋滴咋滴,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 李昭平握着笏板,一脸严肃的站出来:“陛下,臣附议!虽然前线战事吃紧,但已然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历年的旧俗,应当遵循,百姓也能知道此战已有决心,方能安居乐业。” 底下众位大臣眼神之中交流着,最后也都没吱声。 礼部尚书就像一个滚刀肉,嘴皮子厉害,文能引经据典,武能脏话连篇。 你把他逼急了,他还敢撞柱! 惹不起惹不起,而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吏部尚书轻咳了一声,缓缓出列:“臣!……” 众人都提了一把汗,吏部尚书与礼部尚书之间还是有些恩怨的。 吏部尚书声音松缓下来:“附议。” 礼部尚书傲娇地轻哼一声,满意的点了点头。 周尧将此事按照旧例安排,下朝径直往昌安宫而去。 到达昌安宫的时候,正巧赶上苏憬准备用膳。 “陛下您今日怎的来了?” 周尧将侍奉的下人遣了下去,坐在他旁边道:“朕刚下朝,有一事想与你商议。” 苏憬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不知道何事值得陛下一下朝便直接来与他商议,遂敛下思绪认真瞧着她:“陛下?” 周尧抓起他的手,让他安心道:“朕今日早朝决定不日秋猎,朕想利用秋猎的时间,暗地里前往嘉州。” 苏憬震惊地握紧她的手,一双好看的眉目带着担忧:“陛下,不去不行吗?” 他身处后宫都知晓,如今嘉州林州如何凶险。 周尧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此行不会凶险,朕只是去慰问将士,绝不上战场。” 她不紧不慢地继续说:“此次朕必须要去。” 周尧抬手抚摸着他的眉眼,轻声道:“朕若此行不去,大晟会落入他国的密谋之中。” 丁云兴手里的十万将士也是大晟的子民,两军对擂,终究伤的是大晟的根本。 其他三国要的就是镇远侯消耗大晟的军队。 苏憬诧异了一下,握紧着她的左手:“陛下,臣侍不会阻止您,但是您一定要平安归来。” 周尧抬手抚平他微皱起的眉眼:“好。” 第83章 前往嘉州 周尧还没有来得及用膳,就被张怀德通报林老将军求见。 她端起桌上的一碗牛乳喝下去,直接从昌安宫离去。 别人都是继承金手指,她就不一样,将前世的低血糖继承个彻底。 苏憬一脸心疼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连忙道:“弱柳。” “奴婢在。” 苏憬望着一桌精美的早点,此刻却没有什么胃口,吩咐道:“你去木兰宫,让舒夫侍做些早点送去乾清殿。陛下爱吃他做的。” 弱柳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 苏憬静静搅动着粥,良久优雅吃起来。 即使自己没胃口,也不能苦了肚子里的孩子。 乾清殿。 周尧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顿下脚步道:“让令夫侍过来。” 此次怕是老将军与林牧时的临别之言。 张怀德连忙遣了一个小太监去请。 林世安被人扶着走进来,脸色比那次更加死气,声音沧桑道:“老臣参见陛下。” 周尧连忙示意张怀德扶起来,声音带着关切:“老将军,快快请起。赐座。” 林世安眉宇间透露着沉沉死气,眉宇间满是倦怠说:“陛下,臣……多谢。” 她猜测的问:“将军进宫是想见一见牧时吗?” 老人家临别想见一见自己的儿子,很正常。 哪知林老将军摇了摇头,声音带着颤抖:“老臣是想问陛下,事关镇远侯一事。” 周尧神色微微一动,没想到林世安弥留之际仍然关心着朝政。 周尧缓缓起身,坐在他旁边,抓起他枯槁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老将军,镇远侯与你曾是生死之交,朕……” 她不可能留镇远侯活口! 林世安疯狂摇着头,气息奄奄,说话都极费力:“不……镇远侯该死。” 周尧目光落在他浑浊的眼上,眼底一片湿润。 他虚弱的说:“老臣想知道,镇远侯平叛要多久……” 他闭眼前能不能…… 周尧顿时了然,老将军是怕自己死之前看不到大晟境内安定,镇远侯平叛诛杀。 她的衣袖被林世安一只手紧紧攥着,眼底翻涌着无法压制的期待:“陛下……” 周尧知晓他想问什么,她偏着头,艰难地道:“老将军,有朕在,大晟定然河清海晏,您要多撑一会儿,等着捷报传来。” 林世安拼命点着头,一行泪水夺眶而出,他笑了起来,那笑意像穿透乌云的阳光。 仿若他多次打赢胜仗,坐在马背之上,身后是红了天际的晚霞 “老臣,定然等着……” 周尧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林世安喘了口气,涕泪横流,低声呢喃道:“好,好……好。” 周尧瞧着他状态不好,抬头看向梅梢问:“舒夫侍来了吗?” 梅梢回过神,连忙说:“舒夫侍正在偏殿等候。” 周尧深深望了一眼林世安,叹了口气说道:“传他进来。” 她仍然记得父皇说,林家小儿子与林世安年轻的时候很像,一把长枪使得出神入化。 如今英雄老暮,犹有风骨。 林牧时焦急走进来,跪下道:“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点了点头,唏嘘一声:“你陪林将军多聊几句吧。” 林牧时抬头望着自己父亲,一脸感激看着她:“臣侍多谢陛下。” 周尧独自走出乾清殿,心里难免平添一丝难受。 林世安一辈子忠心为大晟,戎马一生,身体多处伤痕,这身体早已经是病入膏肓。 一阵秋风袭来,扫掉树梢的落叶,她忍不住长叹一声。 尚归舟往乾清殿走过来,瞧见她长身玉立在阶梯之上,神色平静,幽深的目光眺望着远方。 他在不近不远的地方跪下:“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垂眸挑了挑眉,看着他身边侍女手里的食盒,淡淡道:“起来吧。” 尚归舟察觉到她情绪不高,浅淡一笑:“陛下,今日臣侍做了几道家常小菜,可尝一尝?” 周尧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身穿一身云水色的衣袍,衣衫上却什么也没绣,只有衣袖上绣着几片银杏落叶,头上用玉簪挽起,腰上挂着同色的荷包。 硬帅。 周尧淡淡收回目光,此刻却没有食欲,摇了摇头说:“朕此刻不饿。” 尚归舟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思虑道:“那臣侍待陛下饿了再做。” 当一个吃货对食物不感兴趣,那就是心里装着大事。 尚归舟知道此刻不应该烦她,告退离去后,侧头吩咐道:“翠山,等会去打探一下,今日发生了何事。” 美食没人欣赏,做饭的人也没劲。 林牧时父子两人也没有说多久的话。 林牧时走出来时,眼睛泛着红,强忍着哽咽道:“臣侍多谢陛下体谅。” 周尧抿了抿唇,没揭穿他,侧头喊道:“张怀德,你亲自送林老将军回去。” “奴婢明白。” 周尧兀自叹了口气,林老将军如今身体实在经不起折腾,而前线战事吃紧,礼重将军,对前线战士也能安慰一二。 周尧抓起林牧时的手,轻声道:“朕此次会亲临嘉州,你愿意随朕前往吗?” 也算是全了他一番驰骋疆场的梦。 林牧时点了点头,强忍着泪水:“此事林将军已经与臣侍说了,他说林家的人,不论在后宫还是战场,都要效忠陛下。” 周尧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朕知晓林家的一片丹心。” 林牧时抬手用衣袖遮掩住面容,快速抹去泪水。 深夜。 周尧正埋头斟酌批阅奏折。 玄一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面前跪下:“陛下。” 她头也没抬,抬手扯掉笔尖杂乱的毛,一副意料之中的语气:“有几家。” 玄一从衣袖里掏出几个小竹筒,正色道:“回陛下,四家。” 周尧抬头蘸墨,冷嗤了一声:“没想到偌大的朝堂之中还有走狗。” 她执笔瞥了一眼小竹筒,嘴角微微向下:“刑部似乎也不缺牢房,审!” 提前将三国的眼睛暗地里全部斩断,已经没有其他暗卫接收信息,此刻她放出秋猎的消息,总有些走狗稳不住,跳到她面前。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 秋猎是大晟开国皇室留下来的传统,一则警示皇室不可懈怠马背上的功夫,二则天子接见少数民族首领,能巩固边防,维系和平。 这日天气晴朗,由禁军开路,一辆辆马车驶出皇城,京都的官员紧随着马车跟上。 夜风寒凉,一行人在一块草地停下休整。 周尧立在林子里,身穿一身粗布麻衣,头发被随意的挽在脑后,身旁立着林牧时和尚归舟。 无他,林牧时懂武,尚归舟会做饭。 她目光落在远处的帐篷,一道身影立在那里,同样往她这个方向望过来。 按往年的行程,大队伍到达般若围场需要两个月时间,若是加上休整什么的接近三个月。 而她若是快马到达嘉州需要半个月,在靠近林州时走水路,可缩减几天时间,一来二去,正好可以打一个时间差。 她停顿了一会儿,摸了摸马的头,嗓音淡淡道:“出发吧。” 林牧时拉着两匹马,点了点头:“陛下,我们需要走一段路才能上官道。” 周尧嗯了一声,她出身皇室,但是幼年都在国公府长大,虽说纨绔,但六艺精通,绝不是娇气之人。 她身后跟着十几位禁卫,同样是换了衣服,心神警惕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林牧时摸了摸刺手的粗布麻衣,眼眸微扬,淡淡一笑。 日常身穿锦缎的大晟女帝,比所有人想象中的坚韧。 行了一段路,一行人走上官道,周尧利落翻身上马:“走吧。” 驾! 林牧时与尚归舟对视了一眼,也快速上马,两人都出身名门,君子六艺自是精通。 群山之中,一群十几人的队伍在深夜快速移动,直接往嘉州而去。 第84章 青女降临 嘉荫县地处偏僻,整个县城伴水而居,人们出行大多选择水路,颇有水上之城的意味。 周尧一行人停在一家客栈落了脚。 林牧时让禁卫把马匹牵在客栈后院,跟在周尧身后走了进去。 伙计瞧着来人穿着朴素,但是通身气派了得,便也没有小看,笑意盈盈的走过来问候:“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 林牧时垂了垂眼眸,嗓音清润道:“还有几间上房?” 伙计一听,是笔大单,眼前一亮道:“客官您可算是来着了,天字号客房的客人刚退房,如今三楼都没有人。” 林牧时侧头看向周尧,等待她的意思。 周尧环顾一周,瞧着这家客栈生意不错,淡淡道:“将三楼包下来,安静一些。” 林牧时闻言点头,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他:“送些吃食到天字号,剩下的不用找了。” 伙计瞧见这锭银子两眼放光,连连点头:“客官,您请。” 伙计拿着银子在柜台说了几句,笑着领他们上去。 周尧疲倦地一路无话,走进天字号,里面陈设倒是干净雅致。 视野开阔,立在窗前正好可以瞧见街道来来往往的人。 随着小二下去,周尧坐在床边捶了捶自己腿,感慨道:“没想到这个偏远县城还挺繁华。” 尚归舟挽起袖子,走过去替她按起来道:“陛下,听闻嘉荫县乃是禧侍君的家乡。” 周尧闻言颇有些意外,挑了挑眉:“孙家的吗?” 她抬手接过林牧时递过来的热茶,抿了一口,欣慰道:“这一路走来,沿途的州县府官还算为国为民,只是不知道这嘉荫县如何。” 林牧时接过茶杯,又倒了两杯水,嗓音低沉,建议道:“您若是想知道,我们歇息一会儿,便下去瞧一瞧?” 周尧踢掉鞋子,拉过被褥靠着道:“到时候再说吧。” 折子都还没有批! 她闭目养神小憩了一会儿,骤然出现敲门声。 林牧时习以为常的走过去开门。 玄一挽着一个木盒子,手里挂着两个包袱。 尚归舟连忙走过去,帮忙接包袱说:“辛苦了。” 这都是今日的奏折。 玄一木着一张脸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两人已经是见怪不怪,玄一冷漠但是身手不凡,毕竟高人都有点自己的脾气。 林牧时将木盒打开,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奏折。 于是周尧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桌子上已经堆满奏折。 她兀自叹了口气,咋跟高中放假一般,换个环境写作业? 她起身坐到桌前,红墨已经研好,话不多说直接开批。 这么多年的批阅奏折经验,她也得心应手起来。 屁话多的从结尾看,无病呻吟的从中间看。 当“清汤大老爷”,只需:知道了。 问安的:朕安。 无关紧要:已阅。 曾经有个小老头洋洋洒洒七八千字,末尾两句是重点,气的想揍他一顿! 今日她的私聊“朋友圈”却出现一件棘手的事。 原是林州知州失足落水,溺水身亡。 居然如此巧合,这个紧要关头林州的知州没了? 她提笔思索片刻,宋岩如今在外领兵,刑部那几个小老头,还是不要让他们奔波。 她唏嘘一声,喊道:“玄一!” 话音刚落,窗口就掠进来一个身影:“陛下。” 她执笔侧头问:“朕记得润叶卫在林州有据点,为首的是一位女子?” 玄一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回道:“回陛下,润叶卫在林州分部确实有据点,如今是一位叫赵霞光的女子分管,身手虽不及属下,但不差。” 周尧端起冷茶抿了一口,良久道:“朕记得此女家族世代为农?” 玄一疑惑陛下突然问这么细,但还是据实回答:“是的,她家靠近浊河,先皇在位之时,有一年浊河决堤,良田淹没,周边遭遇水患的百姓不得不背井离乡,赵霞光的父母便葬身于那场水患,后来陛下您亲自去赈灾,将一众儿童送往孤儿堂,她长大之后,便加入了润叶卫。” 周尧想了想,好吧没印象…… 当年赈灾,流离失所的孩子太多,她便谏言建立孤儿堂,而那群孩子也得到了很好的安置。 她沉默良久道:“林州知州一事暂由她接任,让她务必查清楚知州遇害一事。” 她不认可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溺水身亡的说辞。 玄一闻言点头:“是。” 周尧衣袖之中掏出一块令牌放在桌子上:“拿着朕的令牌去,见此如见朕。” 玄一双手拿过令牌,快速从窗口消失。 待周尧将奏折处理完已经是下午。 尚归舟推门走进来,手里提着几样点心,瞧见她正立在窗前,缓缓一笑道:“陛下,臣侍从县里有名的素荷斋买了几样点心。” 周尧侧头瞧了一眼,淡淡道:“搁在那里吧。” 她顿了一下又问:“今日本地是有什么节日,朕瞧着街道相比于昨日更加热闹。” 尚归舟将几样点心打开,低着头答道:“今日似乎是县里的青女降临日,男女老少都喜着素衣。” 他提起茶壶继续说:“传闻青女保佑当地风调雨顺,再无灾难,人们都在这日参加灯会,青女也会降临世间,撒下符文。” 周尧坐在桌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皱眉道:“如此信奉子虚乌有之事?朕继位以来,不是多次痛斥愚昧行为,怎的,诏令没传到这嘉荫县?” 继位以后,妖魔鬼怪不许成精! 尚归舟沉吟良久,才缓缓道:“嘉荫县地处偏僻,此地青女文化根深蒂固,想来也是不易革除。” 周尧轻哼了一声,拿起一块糕点,尝了一口,若有所思道:“今日我们便去瞧一瞧,这青女降临,到底是何人所为。” “陛下,若是人为如何?” 周尧将糕点放在手边,语气带有几分轻慢:“若是利民,留他一命,若是妖言惑众,一干人等,当街杖杀。” 尚归舟闻言,提起茶壶给她续茶,声音不轻不重:“当地民众只是被人蛊惑,若是官员对此趋之若鹜……” 周尧食指微屈,敲打在木桌上,冷笑一声:“识人不清,争相追捧,看来没被正确思想洗礼,实该问责。” 第85章 青女会 秋风轻拂,枯黄的树叶缓缓落下,月色如水,地上撒下一片清辉。 周尧并未换衣服,素色衣衫,她身上的粗布麻衣可谓是素的不能太素了。 玄一担忧人多,今夜警惕地跟在她身侧出游。 周尧一副兴致盎然地模样,街中男女老少确实如传闻最多着青衣。 “客官,看一看莲花贴花,跟青女身上的一般无二,可保身体康健,财运顺利~” 周尧这才注意到周边的女子手背上都被贴上莲花花纹。 挺俗不可耐的。 她顿下瞧了几眼,转身往前走,她现下更加好奇这青女到底是何方神圣。 玄一不着痕迹地将人群阻隔在外,让人流触碰不到她。 “快去瞧一瞧,前面猜花灯,据说今年的花灯得到了青女的赐福!” “当真?青女祝福过,那我得去看一看!” 周尧瞧着人群都往前面汇聚,心下也去看一看热闹。 来都来了,有瓜不吃白来一趟。 原来他们所说的花灯,是一个用笔墨绘的龙形花灯,上面的龙被人画的实在是丑陋。 真真是:龇牙咧嘴,张牙舞爪。 尚归舟瞧见那灯笼,脸色黑了下来,民间不可用龙纹和凤凰,更不能恶意丑化。 面前这灯笼不仅用了龙纹,甚至还画的实在不堪入目! 玄一长身玉立在人群之中,眼底闪过一抹狠辣,右手一抖,一柄飞刀落在手里。 “老板,你怎么能用龙纹当灯面!”一个姑娘怒气冲冲地望着挂在上面的灯面。 玄一不着痕迹地将飞刀收回去,目光冰冷地落在老板身上,仿佛在看一具冰凉的尸体。 周尧寻声望去,姑娘身上穿着青衿,眉目清秀,白皙的手里抱着两本书,显然是学子。 老板尴尬的哂笑一声,拒不承认道:“小姑娘,这哪是龙,是蛟,是蛟。” 周围的民众闻言低声讨论着。 女子似乎被气到,梗着脖子辩论:“胡说,画面有五爪!哪里是什么蛟!” 老板不屑地嗤笑一声,朗声道:“各位,管他是龙还是蛟,这灯笼得到过青女的赐福,你们想要吗?” 话音一落,有一瞬间的安静,紧接着热闹的高呼:“想要!老板谜题是什么!” “就是啊,别卖关子!” 女子气的手攥成拳,正准备据理力争,被一旁的同窗拉住了手:“阿苑,你一个人怎么可能阻止他们那么多人!” 钱苑咬了咬牙,不甘心地说:“青女,又是青女,他们是疯了吗?哪里有什么青女!自从有了青女以后,我爹娘也跟疯了一般。” 周尧闻言挑了挑眉,哦? 听这话的意思是,青女并不是本土文化,而是近些年兴起的。 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走了两步,扯起一抹和善的笑意:“小姑娘,我们是外乡人,这青女降临是什么时候,我想去拜一拜,求个财运亨通。” 钱苑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女子,身上穿着粗布做的交领衣袍,头上什么头饰也没有,只用一根普通木簪子将头发挽起,但是难掩姿色。 “这位姐姐,你可别信,这个青女才不会保佑你财运亨通!” 她连忙抓住她的手,苦口婆心地劝说:“当今陛下说了,要学会实事求是。哪里有天上掉大饼的事!” 她友好地拉着周尧往人少的地方走了几步,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劝说道:“姐姐,这青女就是骗人的,说什么普渡众人,你加入他们的青女会,还得交钱。” 周尧笑着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这么热情。 钱苑似是还不放心,继续语重心长地说:“姐姐,这青女是三年前来的。” 她颔首对着不远处的河流道:“每年我们嘉荫县都会在汛期涨水,淹没到街道上,下游很多村庄被淹。”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青女会的人说,加入青女会,保佑嘉荫县汛期不会被淹,起初那些人也将信将疑,结果第二年,真的没有汛期淹没村庄的事,信青女会的人就越来越多。” 周尧:…… 丫的!明明是她花了两百万的银子将上游河道疏通,支流引入大江大河。 上游做了水库蓄水,这嘉荫县每年汛期的时候,水量就不会这么激涌,若是干旱的时候,也能开闸放水,灌溉引渠。 好嘛全是这青女会的功劳呗? 周尧沉默良久,忍不住扶额道:“姑娘,我们一路向西而来,听闻是当今的女帝,让工部修河筑坝,这才控制住汛期……” 青女会,给她去死! 钱苑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紧紧抓住她,兴奋道:“是当今陛下所做的吗?!不愧是是她!” 她微扬起下巴,一脸骄傲的模样:“女帝真的是太厉害了!” 周尧静默片刻,当着她本人的面如此吹彩虹屁,她还是第一次。 钱苑瞧着她一脸平静的模样,噘嘴道:“姐姐,你不知道女帝有多厉害!我以后就要科举当官,做一个利于一方百姓的好官!” 立在她旁边良久不出声的同窗,也忍不住开口:“是啊,姐姐,我以后也要当官!” 周尧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一脸认真的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当官?” 钱苑先是叹了口气,才慢慢说:“因为阿宁的家乡……” 吴芊宁抿了抿唇,胆怯地望向周尧,小声说:“姐姐,我家乡的人,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认为女孩子就是赔钱货,很多女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会嫁人。” 她眨了眨眼,唇角上扬,笑的灿烂道:“不过爹娘很爱我,陛下继位之后,鼓励读书,女子也可通过科举做官,爹娘高兴坏了,说砸锅卖铁也要供我读书。” 她顿了一下,眉梢藏着笑意:“所以,我一定会努力读书,让更多如我一样的女子,走出泥泞,前途灿烂。” 周尧闻言淡淡一笑,抬眸看向天边的月亮,语气飘然:“终会有这一天的。” 唔,她的任务还挺重…… 钱苑闻言也笑了起来,异常兴奋:“当然啦!女帝陛下,一定会让大晟越来越好,姐姐你看,即使镇远侯反叛,百姓依旧相信,一定会胜利,因为有那位强大的女子在前,所以我们才能开心参加灯会。” 周尧侧身看着不远处那盏龙形图案,眼神逐渐冷了下来,不悦地皱起眉:“当地县衙速度这般慢的吗?” 刚刚林牧时悄然去告官,结果现在都没有踪影。 吴芊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姐姐,这里的县衙……或许会让你失望的。” 周尧侧头问:“这话怎么说?” 钱苑性格心直口快,冷哼了一声,义愤填膺道:“因为县里的县令,支持青女会,与青女会的人狼狈为奸,青女会的钱都在县令的兜里。” 周尧神色不耐地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抹怒意:“难道县衙上下,已经是一群蠹虫!” 钱苑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心翼翼地说:“姐姐,青女会的人都特别信仰青女,一旦被人听了去,县衙会将你下大狱的。” 吴芊宁认真点头附和:“阿苑说的对,我们认识的几个学子都被入了大狱。” 周尧正准备说话,就被吴芊宁拉到更旁边:“姐姐,官府的人来了。” 钱苑抱着书,忍不住撇了撇嘴:“呵,看样子是为了神女降临来的。” 周尧瞧着这排场,都快赶上二品官员的出场排面了。 只见县令走在最前,一群较小的官员跟在其后,两旁由衙役开道。 身后有人抬着轿辇,里面坐着一个女子,手背上有一朵莲花花纹,轿辇用轻纱遮挡,身旁由两对侍女持灯相护。 “啊!是青女!是青女!” 两旁的侍女齐声道:“青女降临,速速叩拜!” “青女降临,速速叩拜!” 原本看热闹的民众,忙不迭的跪下:“请求青女降福!” “请求青女降福!” 周尧一脸莫名其妙,这啥啊? 传销组织吧? 尚归舟沉默片刻问:“敢问姑娘,这青女会若是单单因为汛期一事,应该不会让这么多人供奉吧。” 吴芊宁低着头,声音低低的解释:“这位公子,青女会因为汛期得到很多人信服,后来在青女会突然冒出一座慈悲观音像,有人日夜在观音像面前守着,结果观音象从土里长了出来,当地的人认为青女便是观音下凡。” 周尧撇了撇嘴,这青女会鬼点子还挺多啊。 “喂!你们为什么不跪青女!” 一个老头子一脸愤然的看着他们,怒斥道:“青女降临,你们不跪,青女是不会降福的!” “是啊,快跪下!” “快跪下!” 周尧:平日只有别人跪她,今天??? 仿若没有听见一般,一副我自岿然不动,你们能奈我何的模样。 “你为何不跪!”一道带着威严的嗓音从旁边传过来,那人身后还跟着一队衙役。 钱苑紧张地捏着她的衣袖,声音颤抖道:“姐姐怎么办,县令大人过来了。” 周尧平静的望过去,哦,这就是那狗县令? 模样挺斯文,薄嘴唇,一双眸子阴翳,身上穿着青色官袍,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颇有些像大鹅。 “见到本官,还不跪下!” 周尧忍住扇他嘴巴子的冲动,同时示意玄一不要动手! 玄一动手必见血。 她倒是想看一看,这个县令会怎么处理这个事。 狗登西,现场考核。 第86章 乡野村妇 县令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摆着谱走到周尧面前。 他负手而立,见她纹丝不动,冷呵一声:“来人!” 一群衙役迅速围绕在她周边,手里把握着刀。 周尧抱臂看向县令,眸中流露出深深的失望与惊讶,冷笑一声:“我还以为是一品大员呢,搞半天就是一个九品县令,这谱摆的真足。” 县令眼神瞬间阴沉下来:“无知妇人!见到本官不跪,来人,将她杖打三十,以儆效尤!” 周尧啧了一声,抬手道:“且慢,县令大人,我有一事不明!” 县令眼底闪过一抹寒凉,但是周边百姓较多,他冷哼一声,不情不愿道:“到底何事?” 隐隐有几分月光洒下,周尧微扬下巴,好似睥睨天下道:“其一,我不知朝廷修河筑坝,致使本县河流平缓,不淹村庄,此事为何是青女会所为!其二,我不知,朝廷一而再再而三痛斥,不可信鬼神之说,为何县令大人首当其冲参与青女降临一事,县令大人是如此以身作则吗?” 周尧此刻虽身穿粗布麻衣,但是多年的帝王威严,瞬间笼罩了四周,一时之间周遭安静下来。 县令身体一颤,动了动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身边站的司法参军反应迅速,抽出长剑道:“大人!她不过是一个乡野民妇!我们用不着怕她!” 县令也缓慢反应过来,抬手擦掉虚汗,怒指着她:“大胆民妇,如此狂妄,居然敢质疑本官!来人杀了她,让她血祭青女!” 玄一快速闪身,有力的手握住他的手指,果断用力一掰。 咔嚓! 骨折的声音传递在每个人耳中。 司法参军握着刀朝着玄一砍去,哪知玄一快速闪身,将他一推,他的一刀往县令捅去。 玄一作为大晟陛下的贴身暗卫之首,又岂是被宵小之徒能伤到。 县令吓的连连后退,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鼻尖与刀惊险擦过。 他气急败坏道:“来人,速速将这一群人,斩杀,不留活口!” 县令气的吹胡子瞪眼,指着周围一群人嚷嚷:“来人,捉到他们,本官赏白银百两!” 周尧眼神淡漠的瞧着这一切,仿佛面前的县令已经是死人。 唰! 一杆银枪从旁边使出,插到县令的脚边。 林牧时及时赶到,一群禁卫迅速将衙役制服,原本蠢蠢欲动的百姓,都不敢行动。 林牧时抽出长枪,挽了一个枪花搭在县令的脖颈上。 侧头对着她解释道“夫人,我原本去县衙报官,奈何县衙的人说,哪有什么龙纹,即使有龙纹,也没有神女重要,便被他们驱赶出来,方才赶过来时,发现情况不对,便返回客栈,这才迟迟赶过来。” 周尧负手而立,嗯了一声,低头对着尚归舟嘀咕了几声。 尚归舟暗中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直接亮了出来:“本官乃是刑部尚书宋岩,微服途经此地,没想到当地县令如此不作为!甚至助纣为虐!” 他冷着脸走出来,怒道:“来人,将他拿下!” 县令双腿一软,想到什么大声喊叫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宋岩!传闻宋岩书画双绝,六艺精通,诗词歌赋无一不通!” 周尧眉梢一挑,没想到宋岩风评这么好啊。 尚归舟直接毫不留情,一脚踹在县令的肚子上,脖颈上的枪并没有收,以至于在他脖子上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他冷呵一声,举着令牌道:“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瞧一瞧,这是否是刑部令牌!” 县令已然是惊慌失措,动也不敢动,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看见递到面前的令牌,吓的猛然后退。 他连忙匍匐在地告饶:“不知道宋大人竟然微服出行,下官实在是有失远迎!” 宋尚书是谁啊,陛下的亲信! 他不着痕迹地看着尚归舟,虽然身穿粗布,但是通身气度绝不是庄稼人,握令牌的那只手,修长白皙,再加上周围的高手,怕是也只有高官才用的上。 他眼珠子狡黠转了一圈,即使手指断裂,此刻也只能强压痛意:“宋大人,您怎的来了咱们这个地方……” 周尧给玄一递了一个眼神,玄一领会的点了点头。 尚归舟垂眸的看着他,声音略沉:“来人将这一众人等,押入县衙,青女降临等会取消!,若有人蓄意阻拦,格杀勿论!” 他侧头眼神犀利地落在一旁的衙役身上:“谁是捕头?” 一个人突然动了动,禁卫松开他,他一路跪爬在尚归舟面前:“小的黎四,见过大人。” 尚归舟长身玉立,垂了垂眸,眼神泛着冷意:“青女会的成员名单可有?” 黎四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县令流血的脖子上,又慌乱点了点头。 连县令都畏惧面前这个大人,他哪敢还有什么隐瞒。 “回大人的话,小的没有名单,但是县令的书房暗格之中有!” 黎四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县令,那双眸子里带着杀意,他捏紧拳头,脖子一抬:“大人,我还知道县令大人的很多事情!” mad,无毒不丈夫,若是县令此次没有彻底完蛋,日后完蛋的可是他们了! 周尧立在一旁并未出声,眸光阴冷却落在县令身上。 小小知县断然不可能如此趾高气扬,背后之人才是耐人寻味。 不知是知州,还是京官…… 周尧示意他们一群人先去县衙,自己则带着玄一再走访走访。 随着一群人离去,街道又出现了方才的喧闹。 “县令大人这是被大官儿捉了吗?” “呸,我就说这个县令不是一个好官。” “哎,怎么办,青女不降下符纸,我家得病的孙孙怎么办啊?” 钱苑一直处于震惊之中,良久才回过神来:“姐姐你是……” 周尧及时截住她的话:“我是宋大人的远房表姐。”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钱苑哦哦的点了点头,随后神秘兮兮地问:“宋姐姐,你见到过陛下吗?” 第一,我不姓宋,第二,我天天可以见到陛下。 她神色尴尬地摸着衣袖,害了一声:“陛下是何等人,哪能轻易就能让人看见。” “宋姐姐,他们刚刚把那个商贩也带走了,真的是太好了!” 吴芊宁声音低低地:“他们本来就有罪,随意的用龙形图案,抓走也是很正常的。” 周尧嗯了一声,良久问道:“你们知道青女会的那个雕像在哪里呢?” 她倒是想知道那个雕像藏有什么玄机。 钱苑点了点头,热情的说:“宋姐姐,我知道!那个青女会就在这周围呢,听说前几日又冒出一座文殊菩萨,现在很多人都在那边观看呢。” 周尧应了一声,任由钱苑搂着她:“我们带宋姐姐去。” “宋姐姐”:…… 罢了罢了,化名化名而已! 一行人到达青女会的时候,周尧还是惊讶了一下。 这青女会牌匾用料居然是黄花梨,众所周知,大晟御用木料:金丝楠木,小叶紫檀,黄花梨…… 这嘉荫县看来问题很严重。 玄一眼神冷淡的瞥了一眼,察觉到她并没有说话,也忍耐了下来。 “宋姐姐,你看,就是这座长出来的菩萨神像。” 周尧顺着她指引的方向望去,文殊菩萨的神像已经露出一半身体,余下的一半还在土里,周遭的百姓一个个虔诚地跪在神像前,嘴里念念叨叨的。 周尧踱步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第87章 藏污纳垢 周尧指着文殊菩萨雕像,直接道:“玄一,给我把神像推了。” 玄一应声而动,周围的百姓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将雕像从土里活生生地拔了出来。 周尧:厉害啊,这臂力…… 钱苑两小姐妹一副惊呆地模样,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 方才还在跪拜的百姓,刚抬起头,发现雕像已经被拔了出来!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妄动神像!” “大逆不道!” 玄一冷着脸,默不作声地将雕像放在一群人的中间。 一副你要拜就拜,和他有什么关系。 做完这一切,他蹲在坑里摸了摸,挽起衣袖,抓出一把东西。 吴芊宁顺眼望去:“宋姐姐,这是豆芽!?” 钱苑疑惑地走过去,拿过认真看了看,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宋姐姐你早就知道,雕像下面被放过豆子,豆子发芽便将雕像顶了出来!是这样吗?” 周尧瞧着她一副,快夸我,快夸我的模样。 唇角微勾,点了点头:“阿苑聪慧,你瞧周围的泥土有被水浇过的痕迹。” 钱苑得到夸赞,就像摇尾巴的小狗,随后抓起豆芽,对着百姓解释道:“各位阿爷,阿奶,青女绝不是什么菩萨下凡,而是有人制造出的假象!” 她将豆芽丢在地上,一群人争先恐后地查看,脸上也带着愤恨。 “我们居然被骗了!青女会还收了我二两银子!” “是啊,我们得去找他们算账!” “去找县令,让他给我们做主!” 一群人义愤填膺,浩浩荡荡地往县衙走去讨说法。 周尧无奈耸了耸肩,转身淡淡道:“玄一,牌匾。” 咔嚓! 她的话音一落,牌匾已经从中间分开,掉落在地。 玄一走到她旁边,压低声音道:“已经将嘉荫县的事传到州里,幕后黑手应该会出现。” 周尧低头掸了掸衣服,侧头温和道:“你们两个小丫头,天色已晚,早些回去。” 她顿了一下,笑的意味深长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我相信你们两个,日后会是一个好官。” 钱苑握紧拳头,恋恋不舍道:“宋姐姐,我们一定会的!” 周尧一边走一边招着手作别。 玄一紧抿着唇,似有话要说,最后还是别过头化为无言。 周尧不紧不慢地走在街道,即使今日出现这场闹剧,但是那些出行的人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依旧笑颜逛花灯。 良久,她唇角微微,或许这就是她一直想看见的安居乐业。 周尧路过一个糖画摊,顿下脚步沉吟许久道:“老板,能自己画吗?钱好商量。” 老板明显第一次被人这样要求,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后点了点头,放下勺子笑着起身:“夫人,您请。” 周尧也不失怯,坦然坐下,思索片刻,搂起衣袖拿起勺子。 她虽然是第一次做,但是画技还是有的,结果在拿起的失败了两次。 老板也乐呵呵地教授细节,最后做了四个不一样的糖画。 老板贴心的将两个糖画撒上一层特制的细粉,又用洗干净的芭蕉叶包上。 玄一自觉地递了钱:“您拿好。” 老板瞧着递来的碎银子,眉梢弯起:“客官慢走。” 周尧瞧着手里的糖画,一个是狼的模样,一个是狐狸的模样。 玄一跟在她左手边,那双常年杀人的左手却拿着两个糖画。 周尧瞧着手里的糖画,声音不咸不淡道:“玄一,你怎么看待嘉荫县一事。” 玄一显然有些疑惑的看向她,他鲜少思考这些,只遵循她的命令,保护她的安全。 至于这些事不在他思考的范畴,良久他低沉着嗓音:“僭越,该杀。” 周尧闻言浅淡一笑,调侃道:“你的世界可真单调。” 玄一摇了摇头,一脸认真的说:“不单调,保护好您,是属下最重要的事。” 周尧侧眸瞧见他严肃的神色,挑了挑眉看着他:“有多重要呢。” 玄一陷入沉思,沉默许久,就在周尧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声音异常坚定。 “以我之命,换您,长露笑颜。” 周尧眸中流露出深深的讶然,也不再逗他,抬手将手里画着狼的糖画递给他:“很甜。” 玄一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笨拙地抬手紧紧握着,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一丝笑意:“属下……也有?” 周尧拿着那支狐狸的糖画尝了尝,侧头轻笑,瞧着他木楞的神色,生怕一不小心将糖画破坏地小心翼翼。 “自然,希望你如狼一样狡猾些,不要将性命说的如此轻贱。” 秋风寒凉,此刻玄一却觉得也暖人起来。 他良久如蚊子般轻嗯了一声,眼尾带起一丝笑意,他的玄色长袍在夜晚的凉风里缓缓卷起。 周尧任由晚风吹动她鬓间的碎发,耳边是络绎不绝地人来人往,但她此刻却觉得无比宁静祥和。 不远处县衙的门口已经被挤得人满为患,一个个都叫着让宋大人做主。 周尧踮起脚眺望,这县令若是被丢出来,怕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玄一立在旁边,趁她眺望的时候,低头快速舔了一下,眉目都藏着笑意:“很甜。” 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甜的糖。 周尧从暗门走进县衙,相比于外面的喧闹,里面却异常的安静。 周尧有些意外的走进去,县令手上的伤已经被处理,但是身上却多了些伤痕。 尚归舟瞧见她走进来,连忙起身道:“审的差不多了。” 周尧嗯了一声,优雅坐下,头顶是正大光明的牌匾,瞧着面前穿着官袍的县令却无比讽刺。 县令瞧着高位上的女人,眼眸之中透着疑惑,但见“宋大人”也没有说什么,继续安静跪着。 林牧时将写的卷宗递上来给她过目。 周尧不动声色地将案卷上的内容阅览,神情瞬间凝重,微蹙着眉望他,良久怒拍桌子道:“利用青女会居然敛财一百多万两!” 都够她赈灾的钱了。 她皱着眉将所有的内容看完,眼眸之中带着强烈的杀意:“不光吸老百姓的血,欺男霸女,官官相护,甚至利用县令之权,扭曲事实,与富人行方便!” “好好好!” 她强忍怒气道:“范之孝,案卷上所写的一百多万,现下在哪里?” 范之孝低垂着头,不敢看她,梗着脖子说:“都被我用了。” 他也知道此刻绝不能供出背后的人,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尧冷笑一声,声音带着三分轻蔑:“你以为缄口不言,便能等到幕后的大官能庇护你吗?” 范之孝显然就是打着这个主意。 周尧朝玄一看去,玄一直接点头走出来,立在他面前,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希望你的嘴比我想象中的硬。” 说着直接抬手抓起他的手,将他左手拇指捏断,神色自若地往另一只手指捏去。 啊! 啊! 不要! 玄一唇角微扬,脸色没有任何波动:“听说十指连心。” 啊! 范之孝疼地蜷缩在一起,豆大的汗水滑下,他的下唇咬破,鲜血流出,声音虚弱道:“我……说。” 玄一用力将他的左手一甩,随后用脚一碾,仿若没有听见他的话。 范之孝倒吸一口凉气,艰难地望向周尧:“我说,我说!” 玄一这才满意移开脚,继续立到不起眼的角落。 范之孝瞧着左手诡异的手指,身体颤抖地说:“在……正大光明的牌匾上……有一个账本。” 玄一直接借力从牌匾之中掏出账本放在案桌上。 周尧皱着眉头抬头看了一眼牌匾,真的是被范之孝气笑了。 高堂之上,居然是他藏污纳垢的地方。 第88章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整个空间安静地只有翻阅账本的声音,范之孝已经躺在地上,显然是疼晕了过去。 周尧冷漠地看着账本上一笔一笔的钱财往来,眉宇间凝着深深地寒意。 她将账本重重合上,抬头扶额,幽幽地叹口气,沉吟许久道:“此事,放出风去,就说宋岩给朕上了一道奏折,事关嘉荫县贪污一事,账本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按账本上双倍偿还可既往不咎。” 她拿起账本递给尚归舟继续说:“将涉及此事的大臣给朕列一个名单出来。” 以后缺钱筹集灾款,这上面的人,她还能查处薅羊毛。 毕竟她是皇帝嘛。 周尧支起头,眸子里凝着让人看不透的神色,思索片刻说:“此事归舟,牧时,你们二人留在嘉荫县善后,如今丁云兴一众仍然虎视眈眈,朕需尽快赶到嘉州,你二人善后之后,速来与朕汇合。” 尚归舟二人点了点头:“臣侍明白!” 周尧起身淡淡道:“当地如今风气浑浊,青女会入会有一份名单,若是有人一字不漏地背完大晟行为思想方面的律令,可以给他们退二两银子,若是背不出,坚决不退!” 把银子看的比命重要,她还不信治不了他们。 尚归舟闻言,眼底闪过狡黠,抿唇浅笑:“臣侍明白。” 周尧走了一步,有一刻的停顿,黑眸中闪过的一丝冷意,继续道:“大牢里的那些人,需要重新审理,另外若是有人刻意捣乱,先斩后奏即可。” 她目光落在县令的身影上,停顿片刻,冷笑一声:“待知州来嘉荫县,他定然会保他,届时……” “范之孝当街杖杀。” “以儆效尤。” “其他县衙涉事官员,按律当处。” 尚归舟与林牧时对视一眼,拱手行礼道:“臣侍明白。” 周尧抬眸看向牌匾,眼底闪过一抹复杂:“既如此,今日你们便歇在县衙,朕先回客栈,明日一早便出发赶往林州。” 周尧不再看他们,她向来喜欢聪明人,这么点破事都办不明白,当不了她周尧的男人。 玄一随着她走出去,走出县衙没多久,她兀自顿了一下说:“留下玄四暗中保护,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来报!” 玄一点了点头,在原地打了一个手势,一个黑影直接没入夜色之中,径直往县衙而掠去。 周尧走回客栈的时候,客栈依旧灯火如旧,小二热情同她打了一声招呼。 客房之中布置如常,那满堆的奏折已经消失,想来应该是玄一已经秘密送回去了。 周尧推开窗,街道如常地热闹,灯火照耀如同白昼。 谁能想到这所谓的青女降临,只不过是因为信息闭塞,常识不够。 日常生活之中的小小豆芽却能伪造神迹,实在是投机取巧,愚弄百姓。 看来修路之事得尽早提上日程,这嘉荫县的百姓就是吃了信息差的亏。 天空突然炸响烟花,自漆黑的夜里如同花朵绽开,她兀自叹了口气,不知道此刻战事如何。 玄一提着一桶热水走进来,抬眸看向立在窗边的她,微微失神。 烟花也只能与她作配。 直到烟花炸完,他才恍然回过神,低垂着头:“陛下,该洗漱了。” 周尧点了点头说道:“今日他二人不在,倒是让你领了这个杂事。” 玄一将水稳稳地倒进盆中,一言不发,用手拭了拭温度才道:“陛下,听闻碣族已降,鞑靼一族只剩下老弱妇孺,镇远侯被建安侯围困,已然不足为虑。” 她的眉宇间不知为何仍然带着愁绪。 周尧坐在床边嗯了一声,缓缓道:“镇远侯一事之中,牵扯出不少旧臣,世家大族。” 既然好日子过腻歪了,她也不妨整治整治这些自诩清高的大族,让他们明白,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她垂了垂眼眸,任由玄一将她鞋子脱下,淡淡说:“朕记得你似乎很小便加入了暗卫。” 玄一低着头,小心地脱下袜子回道:“是,属下自小父母双亡,恰逢当年先皇建立无影司。” “当时多大?” “十二。” 周尧神色一凛,十二岁便不得不学会杀人,从尸山人海之中,走出来的暗卫,屈指可数。 周尧目光落在水面,沉吟问道:“父母因何故去?” 玄一抿了抿唇,声音低低的:“先皇重病,沈国公叛乱,在属下的家乡……父亲被强行征兵,母亲彼时重病,没多久便故去了。” 周尧恍然想起沈国公叛乱一案,联合了父皇的兄弟,安王,文王,起兵谋反。 当时她已经手握大权,将他们的联盟逐个击破,亲自率领军队前往安王的封地平叛,随后绕后袭击文王。 用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将这场叛乱归于平静。 父皇念及与安王和文王的同胞情义,判其终身圈禁,结果安王痛斥她一介女子如何当得了储君。 结果她这个储君,亲自在街市口监斩他们。 当时她特别好心,让文王和安王亲眼看见自己成年的儿子死在他们面前。 此事她落下手段狠辣的名声,她却觉得无所谓,还不如一劳永逸,省的那群大臣动歪心思。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帝王之路,注定是无法心慈手软的,她当不了仁宗,没有那样的仁德和容人之量。 玄一静默许久,淡淡道:“陛下,听闻此次宋大人亲手斩杀苏珏,领兵与建安侯汇合,围剿镇远侯。” 周尧抬脚踩在木桶边缘,眉梢微弯,嗓音一贯平淡:“宋岩他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他的六艺与朕不遑多让,即使做什么都极致做好。” 玄一拿过手帕,抿了抿唇,轻声道:“属下尚在无影司之时,便听闻过宋大人的传闻。” 周尧待双脚擦干,她躺在床上,目光落在窗外有些失神。 玄一将被子展开盖在她身上,轻声道:“陛下,休息吧。” 周尧嗯了一声,缓缓闭上眼睛,思绪却飘然起来。 她与宋岩……彼此亏欠,实在理不清。 父皇当年与宋太傅之间有了一桩交易,宋太傅希望宋岩留在朝堂,而父皇也不希望宋岩能与她纠缠。 父皇知她不愿意娶苏家嫡子,当年卧在床榻之上,不惜第一次用皇权威胁她。 大晟可以失去一个宋岩,绝不能失去一个理智的大晟女帝。 于是直接赐婚于他,而宋岩不愿意娶,直接选择带发修行,皈依佛门。 后来她亲自平叛沈国公之乱,宋岩暗中随她同行,以此功求陛下收回圣旨。 没多久父皇驾崩,宋岩才真的一步一步成为权臣。 其中当然也有她的有意扶持,但绝大多数都是宋岩自己的功绩和能耐。 第89章 荒郊野外捡男人不吉利! 哒哒哒! 周尧卯时便出发赶往林州,此刻已经辰时一刻。 玄一立在前面勒住缰绳,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却难得紧蹙着。 周尧驱马立在他旁边,望了一眼前面,疑惑问:“前面有什么?” 玄一摇了摇头,不确定开口道:“前面应该是有埋伏,您看,地上的车辙。” 周尧顺眼望去,若是不细看,还真的难以察觉,地上似乎藏着绳索,只待人马踏过去,藏着的人只需要扯动绳索,必将人仰马翻。 周尧直接下马,语气淡淡道:“那就都下马休息休息。” 玄一明白她的意思,望着不远处的树下,朗声喊道:“下马休息。” 说着他将马牵在一旁的阴凉处。 周尧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丝毫不嫌脏地在树下,席地而坐。 玄一将四周查探了一番,提着水壶走过来:“没想到身后不远处有山泉水。” 周尧拿起水壶喝了一口道:“那便今日早膳便在这里用。” “好。” 玄一吩咐了几句,余下的禁卫各司其职,忙的井然有序。 玄一目光落在前面安静的山谷,他垂眼问:“陛下,属下摸过去看一看情况。” 周尧抬手遮了遮阳光,漫不经心地说:“擒贼先擒王。” 玄一直接闪身不见踪影,周尧捏了捏下巴,虽然已经见怪不怪,但是还是很好奇,凭什么这么快。 周尧歇息的够了,缓缓起身,往身后不远处的泉水走去。 泉水清澈见底,周围树木环生,一条小溪蜿蜒。 周尧蹲下捧起水洗了洗脸,抬眸瞧见旁边的一棵树下居然长着一簇蘑菇。 她走过去,拿起看了看,眼底掠过惊色:“这个地方还有菌子?” 她瞥了瞥身上的衣服,犹豫了一下…… 反正四下无人! 想也不想钻入林子里面,前世身为华夏人,哪有见到蘑菇能走得动道的! 她仔细辨认,往上走这应该是一片杨树林。 那就意味着里面可能有:平菇,秀珍菇,土豆蘑。 若说蘑菇,她平素最好奇的就是前世的时候,刷视频看见沙地里长出来的蘑菇,叫什么中华美味蘑菇。 她实在是没尝过那味儿,究竟有多自信叫那名字。 即使如今她作为大晟女帝,偌大的尚食局都没有这号蘑菇。 周尧一边小心采着蘑菇,一边若有所思的思索,良久撇了撇嘴:“听闻横河关以北,有一个叫丹朱的部落,地处偏僻,多沙地,气候跟前世的大西北似的,那里会不会有呢?” 周尧扒拉掉蘑菇,啧啧了两声,瞧着自己的手里的一朵,轻轻道:“反正迟早是统一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愉悦地采蘑菇。 此刻哪有执掌天下的女帝,只有采蘑菇的女子。 “救命……救命……” 周尧微抬下巴,侧头仿佛听见呼救的声音,她疑惑的晃了晃头:“这里荒郊野外的,哪里还有其他人?” “救命啊……救命……” 那道呼救地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疑惑的走过去。 只见一个长相挺俊逸的男人,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地看着她,长腿卡在捕兽的铁夹子里,鲜血染红了鞋袜。 周尧立在旁边顿了一下,转身就走,撇了撇嘴,低声嘀咕:“生存法则,荒郊野外捡男人不吉利!” 若是一个老头子她肯定施以援手,这男人嘛…… 笑话,她前世十年小说经验,那是白看的吗? 周尧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男人显然也被她的操作惊讶了一下,声音不由提高了:“姑娘!救救在下!这林子里有猛兽,鲜血会引来凶猛的熊,姑娘同样在林子当中……恐祸及央池……” 周尧脚步一顿,思索一番,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她迟疑地立在他的不远处,认真打量他,身上穿的是上好的缎子,但不名贵,想来是哪家的富家少爷。 周尧目光落在他受伤的脚踝上,若有所思地说:“救你可以,有条件。” 富家公子一脸错愕地打量她,迟疑了一下问:“姑娘说。” 周尧皱了皱眉,直白道:“不要给我上演什么狗血的戏码,我已经有男人,用不着你以身相许,看样子你是一个有钱人,用你家钱建立一所孤儿堂吧。” 男子好看的容颜上带着深深的不解,目光失神看向她。 似乎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良久他认真点了点头:“好,我答应姑娘。” 周尧也不废话,利用东西撑开夹子,让他的脚从里面解救出来。 男子吃痛低声呻吟,皱着眉看着脚上的伤,伤口仍然还流着血。 周尧在林子里转了一圈,手里握着一把草药,在手里拼命地揉出汁液,敷在他的伤口上,解释道:“这是马兰,可散瘀止血。” 说着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撕下他的衣服,将脚踝简单的处理了一下。 周尧抬了抬眸,正巧瞧见他探究的目光,认真看着他:“你衣服比较好撕,我家穷,就这一件衣服。” 男人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愕然。 片刻后,他拿过她放在一旁的棍子站起身来,感激道:“我会报答姑娘你的!” 周尧摆了摆手,无所谓说道:“可别报答我,要想报答我,就多建几所孤儿堂。” 男人忽然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姑娘你真有意思,我叫禹南荀,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帮忙,在下定然知恩图报。” 周尧没好气的扶着他说:“我可没意思,我杀的人很多。” 禹南荀闻言一脸不相信,淡淡一笑:“姑娘人美心善,说笑话了。” 周尧扶着他走了几步道:“禹公子人美心善,把你大袖衫借一借呗。” 禹南荀脸上犹带迟疑,但还是脱下递给她:“姑娘,你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兜蘑菇,摘都摘了,绝不能让任何一朵遗留在外。 于是周尧在禹南荀一脸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利落地捧了一堆树叶,将蘑菇放在树叶上。 禹南荀愣了愣神,接过用他衣服包裹着一兜子蘑菇。 这女子与他印象中温婉的类型全然不同,做的每一件事都能让他怔神。 走出树林,周尧不紧不慢地问:“你家在哪里?” 禹南荀杵着棍子,抬了抬眸,那双透亮的眸子却黯淡下来:“我家在林州,本是下山游历,我与师弟发现一个村庄的女人都是拐卖而来,顺着线索找到这里。” 他清亮的嗓音沉了沉:“结果没想到这附近有个很大的土匪窝,专干拐卖女人的路子,我与师弟被人发现,趁着月色走散,没想到踩到了这捕兽夹。” 啧!还是一个热心肠的。 周尧默了默,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猜测道:“所以,你是一个道士?” 禹南荀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她,眼中竟带着一丝灼热。 周尧扶着他,不紧不慢地说:“你没骗我,你家确实有钱,因为你的姿态告诉我,家里肯定有钱,至于能猜到你是道士嘛。” 她唇角微勾:“与我认识的一个牛鼻子老道感觉很像。” 那是她父皇最信任的老道,自从父皇驾崩之后,她便让他回了归云山。 禹南荀撇了撇嘴,叹了口气,他垂眼说道:“姑娘,没想到我换了一身衣物都让你猜到,贫道正是青霞山,齐云观道士。” 周尧思索了一下,这个人设怎的颇有些耳熟。 亿贫如洗,还平亿近人…… 第90章 勘破拐卖妇女 玄一正立在树下,脸色带着焦急之色,不知道因为什么正低头训斥着禁卫。 周尧出现在视野的时候,玄一明显松了口气,随后目光不善地落在一旁男人身上。 他快步走过来扶住男人,却侧头询问:“您没受伤吧?” 周尧摇了摇头,指了指他的伤口:“他腿上有伤,你给他处理一下伤口。” 周尧将蘑菇递给一个禁卫,淡淡道:“拿去洗了。” “是。” 玄一沉默不语,拿出金疮药给他敷上,动作称不上温柔。 周尧目光灼灼地望着树上绑着的一个男人。 那人额头上破了相,脸上有一道深深刀疤,留着美髯,身上穿着似是读书人。 玄一看着有外人在,沉默了一瞬,轻唤道:“夫人,此人便是前面山头的山大王。” ……长相穿着,丝毫与她刻板印象不符合。 周尧片刻嗯了一声,语气平淡:“听闻这个土匪窝乃是专行买卖妇女一事。” 玄一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惊讶,没想到她已经知道。 他点头说:“山寨之中确实有很多女子哭闹声响。” 周尧负手而立,眼眸之中藏着让人难以忽略的杀意。 她顿了一下,似是思考,随后才慢慢启口:“先将土匪窝一事解决,让这些女子重获自由,捣毁土匪窝,再行赶路不迟。” 玄一点头:“属下明白,已经派几个禁卫去摸周边地形。” 周尧抬了抬眸,侧头道:“那位是青霞山的道长,此次正是为了探查拐卖一事受伤。” 玄一微微吃了一惊,随后对上禹南荀的目光,和善点头。 禹南荀不知道为啥,感觉他那目光太过寒凉,让他心里一阵发毛,强扯微笑挥了挥手。 没多久禁卫带着粗略的地形图而来。 周尧盯着地上的简易地图,目光落在土匪山脚下的一个村庄,低低叹了口气:“这个村庄里女子是被人拐卖而来,没想到如今她们也参与到其中,迫害如她们同样遭遇的女子。” 玄一沉默不出声,停顿片刻问:“夫人,您怎么看?” 周尧心里有了主意,却没有说出来,反而是侧头看向禹南荀:“南荀道长如何看?” 禹南荀扶着树站起来,他垂眼说:“此事按照大晟律,这些人都该死。” 他抱了抱手,瞧着周尧的神色,笑了起来:“姑娘想如何,贫道无权干涉,若是这些人获得惩罚,贫道会帮忙行炼度一事。” 周尧挑了挑眉,一脸意外的看向他,这就是门派的区别吧? 若是佛门,定然给她来一句:我佛慈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丫的,坏人做了一辈子坏事,临了做了一件好事,这叫回头是岸。好人做了一辈子好事,临了做了一件坏事,这叫原形毕露。 禹南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姑娘,为何这般看贫道?” 周尧淡淡收回目光,指着几处道:“让这几个人守在这里,至于这个村庄,想必是寨子里的眼睛。” 她冷嗤了一声:“这双眼睛瞎了便不可能通风报信。” 玄一抬眸正巧瞥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冷芒,抿了抿,斟酌道:“确实如此,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周尧抬手将碎发别入耳后,静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这山寨大当家在我们这儿,先给他喂上毒药,若是能配合我们自当好说,若是生了歪心思,便让他与枉死的女子陪葬。” 玄一闻言点头,走过去直接卸掉他下巴,丢了一颗药塞进去。 他熟稔的将下巴安上,在大当家的身上掐了一掐。 大当家悠悠转醒,正准备开口骂人,嗓子一痒将嘴里的异物咽进去,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被绑在树上。 他努力挣扎,眼里藏着滔天怒火:“你们是什么人,给我吃了什么!” 玄一嫌他聒噪,直接封了他的哑穴,声音如常的冷:“此药名叫天九日,你常年混江湖的,也应该明白此药的恐怖。” 他眼神淡漠,嘴角扯起一丝弧度:“如果九天没有找到解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因为……” 他刻意顿了一下,修长的手落在他的胃部道:“第一日便是从这里疼,第二日便是肝肠……直到第九日的脑子。” “这期间你会无比清晰这九日的痛苦。” 大当家拼命地挣扎,随后摇着头,想说却说不出来。 玄一却也没有直接告诉要他做什么,而是选择晾他一会儿。 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 没多久,一个禁卫走过拱手道:“大人,可以用膳了。” 玄一拉起大当家的衣服擦了擦,眉梢微弯,往一旁捡野果的周尧走去,声音低沉:“夫人,可以用膳了。” 周尧手里握着一把拐枣,抬眸看向他,淡淡一笑:“好。” 她折了一小截放在嘴里细细嚼了嚼,甜甜的味道。 前世小的时候,奶奶每次都给她带着各种各样的野果,如今味道如旧,那段日子却也再也回不去。 她眼底闪过一丝黯然,转瞬亮起幽亮的眸光。 其实无比庆幸拥有过那段时间,以至于让她今世掌权之后,能知常人不能知,能体他国国君不能体会的民间疾苦,深知百姓之想。 她随手将东西递给玄一道:“今日吃的什么?” 玄一握着她递过来的东西,深深看了一眼,随后唇角微扬:“几个禁卫在山里找到几只野鸡,寻了一些野菜……” 周尧闻言,眼底闪过讶色,恍然又回到那些岁月,也如这般。 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大晟,更好,更安定。 周尧围着坐过去,玄一将清洗过的竹筒递给他,又将削好的竹子给她:“夫人,乡野之间,难免粗陋。” 周尧丝毫不嫌弃,大拇指摩挲着拇指高的竹筒,显然是作碗使用。 周尧待禁卫都分发到了,才缓缓动筷。 若是她客气的让他们先吃,看样子是没有人敢动筷的。 不得不说,这些禁卫还是心灵手巧的,用竹子甚至贴心的做了一个汤勺,跟舀酒的物件相似。 周尧尝了尝鸡汤,很是鲜美,比尚食局做的更加合她口味。 鸡子方才还在林子里面吃锅里的素菜,现在已经躺在锅里与素菜躺在一起,不新鲜都说不过去。 周尧夹起一块鸡翅膀,咬了一口道:“野鸡的肉质还是紧致许多。” 玄一不动声色地拿起一双未用的筷子,将一根鸡腿夹到她碗里:“您尝一尝,这个。” 周尧也没客气,很给面子的咬了一口,吃的是连连点头,而她亲自寻的菌子也没有逃出她的嘴。 她吃的七七八八,瞥见锅里大半锅的鸡肉未动,一脸无奈,施施然起身,寻了一个由头道:“我去泉水附近消消食,你们慢用。” 周尧按住玄一要起身的动作,方才他只顾着给她夹菜,自己却没有吃什么,她沉着嗓音:“不可浪费!” 自她登基以来,不论前朝后宫,民间,都提倡节俭。 玄一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周尧往泉水方向走去,寻了一个石头安静坐下,溪边的风一阵阵地拂过,甚是清爽。 她手里握着一块石头,发呆地盯着潺潺流水,思绪飘想到渝州,不知道此刻建安侯平叛镇远侯一事是否顺利。 还有嘉州丁云兴的军队与大晟的军队…… 南水北调一事,是否已经解了大旱所带来的影响。 三国此番是否会趁大晟动荡,贸然出兵…… 出使海外的夏大人,此行是否顺利…… 还有很多很多忧虑的事…… 她将手里的石头丢入水中,只听见噗咚一声。 无妨,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91章 周尧,要加油呀 一行人吃过饭后,直接驱马前往村庄附近。 周尧将禁卫做了安排,玄一则领着大当家走在最前面。 大当家在双方“友好洽谈”之后,满口答应合作。 一行人刚靠近村庄,就从暗处草地里,冒出两个拿着刀地凶狠男人。 其中一个神色只是微愣了一下,连忙躬身道:“大当家,您怎的亲自来了?” 大当家咬了咬牙,心里没来由升起一股无名之火来,啐了一口唾沫,板起脸道:“怎么,我不能来?” 他狠狠踹了他一脚:“老子听说来了一批好货,选两个娘们当山寨夫人。” 男人捂着吃痛地肚子,连忙拉开门让他们进去,谄媚道:“您请……” 大当家颇为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脸,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这个村落与寻常的村子并无区别,若是算的上诧异的,便是村道两旁的良田不是种的粮食,而是周尧颇为眼熟的阿芙蓉。 前世的时候,人们更喜欢叫它罂粟花。 目之所至的良田都是一样的,她眼神冷漠地扫视过去。 如今已经是秋季,这里依旧能长出这种毒花,看来是利用这几条沟渠的温泉水,营造出四季如春的气候。 她手不禁紧紧攥紧,没想到在她治理之下,居然藏着这一片黑暗。 玄一敏锐察觉到气氛不对,此地气候温和,身旁的人却散发着冷意。 周尧强压下自己的愤怒,面无表情的跟在他们身后。 村头的一棵大树下坐着一群妇人,皆低着头刺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一个女人容貌小家碧玉,连忙将自己的绣棚放在一旁,一脸不可思议地起身:“哟!大当家,您怎么有空来村里了!” 女子抬手撩了撩头发,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想必是渴了吧,这里有茶水……” 大当家不着痕迹地错开她的手,垂眸盯着她:“翠红,你家男人呢?” 女子抿唇一笑,颔首道:“南方来了大生意,前日出门做生意去了。” 周尧皱着眉环视一周,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户人家,门口正蜷缩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的,脖子和四肢都被铁链捆着,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看门的狗。 周尧面目如常,衣袖里的手却捏的发白。 翠红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周尧身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撇了撇嘴解释道:“那是李四家的媳妇儿,偷偷跑了好几次,是个不听话的,这不李四说她还有点用,将她拴在那里守门。” 翠红话音刚落,旁边一个脸上带着疤痕的女子,一边绣着花,一边平淡的说:“要我说啊,还是李四没能耐,让她生个孩子,她还能往哪里跑。” “是啊,张阿婆说的对,我家那个儿媳妇,一开始也逃呢,生下孩子了之后,现在乖的不得了。” 周尧眸中愤怒如火般燃起,灼热且锐利,仿佛要将她们一个个的心掏出来是什么颜色。 大当家抿了抿唇,瞧见她脸色不好,连忙岔过话题道:“听说来了一批新货。” 翠红闻言轻笑一声:“胜哥,您可算是来着,这里面的几个女娃子,长得美极了,里面还有几个读书的娃。” 大当家也诧异的皱了皱眉,不满地说:“读书?不是说过,不能碰有钱的人家,当官的人家?” 翠红笑意僵到嘴角,害了一声:“这不是长得太好,肯定能卖个好价钱,这些年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一行越来越难做。” 她悠悠叹了口气继续说:“以前那些女孩子都蠢笨好骗,自从那女帝继位之后,州里巡逻的多起来,现在县里都对我们这一行打压,前些日子,罗家的男人,被抓到直接把脑袋砍了,尸体都不是全乎的。” 大当家感慨叹了一声:“我先领两个客人去看一看新货。” 说着领着他们两人往村里走去。 翠红想到刚刚目光落在周尧的身上,捂着胸口一阵害怕:“张阿婆,你说大当家领的那个女子是谁啊,身上穿的是粗布,但那双眼睛,好像会杀人哟,可吓死我了。” 张阿婆低着头绣着绣品,头也没抬道:“管她是谁,但是看大当家对她的态度,想来应该是尊重的。” 她拿起针在头皮挠了挠,不紧不慢地说:“反正啊,咱村里的那些男人可不能打她的主意。” 翠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到什么,侧头轻笑道:“秀英姐,你是真好福气,如今孙子也大了,听说阿勇哥,他又找了两个长得貌美的做媳妇,您家啊,日日热闹的很。” 一旁不出声的女人,闻言抿唇浅笑着:“害,有什么福分,还不是跟李四家那个一样,成天想着逃跑,这不还拴在狗窝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想明白呢。” 张阿婆,闻言只是笑一笑,良久才说:“时间问题而已。” 秋风徐徐吹动着周尧的衣摆,带着暖意的风落在她身上,却让她遍体生寒,血液流动都缓慢起来。 一路走来,许多人家都如同李四家的那位姑娘一样,将那些妄想逃跑的女子,如牲畜般拴在门口。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跟在他们身后,目光与不远处那双秀眼对视,身体止不住地抖了一下,那是一双多么绝望的眼睛。 周尧心里滴血,平日尽显自信的眉宇间,此刻充满了深深的歉意和自我责备,她眼中闪烁着泪光,嘴唇紧咬着。 她要找到那群女子被关的地方,才能将这群女子安全的救出去。 走了一段时间,大当家一脸见怪不怪的模样,指着不远处的房子:“那里就是关押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你们想找的人。” 他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找到了之后,记得给我解药。” 玄一嗯了一声,他还真的愚蠢。 他们确实是来找姊妹的,而是为这些受尽磨难的天下姊妹。 周尧目光落在水牢之中的女子,略显拥挤的空间,其中两个女子抱着一个小女孩,让她不至于时时刻刻在水里浸泡。 她良久不言,心里已经怒气汹涌,这瞧着就有数百之众,难以想象曾经还有多少女子遭受过这一切。 大当家白了一眼玄一,催促道:“有找到吗?” 玄一忍住动手的冲动,艰难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看见。” 大当家冷哼了一声道:“你快点。” 他拿到解药之后,第一时间便要将这男人身边女子给办了。 mad一路而来,可没少让他心动,尤其是那身上气质,和这水牢里的一对比,简直天差地别。 周尧抬眸看向山上,突然出现信号弹炸响。 大当家一瞬间慌乱,连忙抬头问:“这山上怎么了?” 周尧眼眸之中的杀意尽显,语气淡漠:“玄一,动手。” 玄一随着她的话音刚落,直接一个扫堂腿,将他打跪下,利索卸掉他的胳膊。 周尧直接抬脚踩在他裆部,用力碾压:“一路走来,没少想过这个想法吧?” 她虽然常年处理政务,但是每周会抽出时间练习简单武学,以至于她脚下的力度并不轻。 她不解气地狠狠跺了一脚,理了理衣袖,看向水牢之中的女子,此刻她们无神的目光之中带着希冀的光芒。 她朗声道:“官府已经端了山上的土匪窝,你们自由了。” 随着她话音一落,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呼,反而皆是喜极而泣的低声抽噎。 玄一用蛮力将水牢打开,一个个小心走出来,无一例外,为了防止她们逃脱,脚上都带着冰凉的脚铐。 周尧抬手接过那个小女孩,丝毫不嫌脏的稳稳抱住:“大家都在这里等待一下,官府的人马上就过来。” 小女孩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声音奶声奶气的:“夫人,我们都可以回家了吗?” 周尧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声音坚定:“当然可以,都可以回家!平安的回家。” 周尧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一个女子的脚上,心里一怔,呢喃道:“你是周国的女子?” 女子身体一抖,连忙将自己的那双小脚藏起来,声音嗫嚅道:“我……我……” 周尧顿时知道她顾虑什么,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目光:“不用担心,即使你是周国女子,也会救你的,因为你身在大晟,大晟便会让你安全的回去。” 她扬起下巴,暗道:兴许日后周国就是大晟名正言顺的百姓呢。 女子眼底闪过湿润,紧抿着下唇,欲语泪先流。 身旁的女子连忙安慰她:“阿雨,你别难过,这位夫人说的很对,我们陛下曾经说过,凡是踏足在大晟疆域,各地的官员须一视同仁对待。” 周尧闻言明媚一笑。 怀里的小女孩,声音奶奶的说:“夫人你笑起来真好看。” 她抬手擦掉她额头的脏迹,淡淡一笑:“我高兴。” “高兴什么?” 周尧抬手捏了捏她的笑脸,意味深长地说:“高兴你们能回家,高兴大晟如今很好,高兴大晟以后会更好。” 廖成雨提起裙摆,犹豫片刻,勇敢地将小脚露出来,唇角带着不好意思的笑意:“我……真的很羡慕你们,能认识你们……我真的很高兴。” 她顿了一下,眼底带着羡慕说:“真的很嫉妒大晟有这么好的女帝,别人都说大晟陛下暴虐,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裹脚有多痛苦不堪……” 她眼里带着希望,不紧不慢地说:“希望周国的女子都能跟你们一样,可以去看书上说的山川,也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而不是只能在深宅后院,操持一生。” 周尧眼含笑意说:“会有那么一天的,一定会。” 她紧了紧手,又缓缓松开。 周尧,要加油呀。 第92章 顶风作案 周尧抱着的小姑娘犯困,安静躺在她怀里,远处玄一领着几个禁卫正低头询问这群女子来历。 暖风吹过,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叮铃铃! 一个禁卫提着一串钥匙小跑过来,冲她拱手道:“钥匙拿到了。” 周尧嗯了一声,垂眸看着熟睡的女孩,压低声音道:“给她们都解开吧。” 不远处从一条山道走出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此次的禁卫头领,张乔松。 张乔松领着一群人径直走过来,在不近不远的距离跪下:“回夫人,山寨上的土匪已经全部斩杀。发现很多金银珠宝,属下已经派人守着运到官道。” 周尧垂了垂眸,唇角微勾。 从始至终她就没想过放过这群土匪,能让他们这般痛快死去,反倒是便宜他们了。 她嗤笑一声:“你领几个人将村里那些被困的女子解救出来,那些村妇集结在村口的大槐树下,若有人想通风报信,杀!” 张乔松神色一凛,眼里闪过浓重的杀意,认真道:“属下明白!” “你们几个跟我走。” 周尧侧身看着这群女子,叹了口气,兀自抱着小女孩往村口走去。 此番事了,不知道牵扯出多少腌臜之事。 她温柔地低头摸了摸女孩的头发,神情在抬头瞬间变为淡漠。 村头几个禁卫已经将各家各户的女子集结到大树下。 地上躺了两具妇孺的身体,鲜血此刻涓涓流出来。 周尧微微侧头,李四家的那位姑娘已经梳洗干净,将杂乱的头发梳成利落的麻花辫,不近不远的站在门口张望 周尧对着她和善一笑,随后招了招手。 姑娘有些犹豫,还是大胆的走了过来,直接跪在她脚边磕了一个头,声音低低的却悦耳:“谢谢夫人搭救。” 周尧眼底掠过一丝惊讶,转瞬即逝,语气淡淡的:“叫什么名字?” 姑娘紧抿了一下唇,声音嗫嚅:“我……我叫邱来娣。” 她的声音极小,身体不着痕迹的微微颤抖,显然觉得自己名字有点羞于口。 周尧抬手将女孩转手递给一个禁卫抱着,自己双手拉起她,平和温煦道:“这个名字不好,我给你换一个可好?” 姑娘受宠若惊地看着她,眼里有光亮起,藏着难以忽视的雀跃:“全凭夫人做主。” 周尧拉着她坐下,手摩挲着粗糙不堪的手,思索道:“东隅已逝,桑榆非晚,便改为邱非晚如何?” 姑娘眉宇间透露疑惑,点了点头说道:“夫人说好便是极好的。” 周尧瞧她不明白,耐心道:“过去的那些苦楚已经过去,如果珍惜未来的岁月,一切都不晚,未来啊,非晚也可以幸福开心的迎接。” 邱非晚听她解释清楚,用力捏着她的手,眉眼一弯,眼底波光熠熠的说:“夫人,我就叫邱非晚,邱非晚,很喜欢。” 周尧抬手理了理她的碎发,唇角微扬:“非晚,日后想读书吗?” 邱非晚又被她的话震惊到了,良久叹了口气说道:“夫人,我爹娘不会让我读书……” 她想到什么,眼里渐渐湿润,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家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她们都已经嫁人,而我也是被爹娘卖给一个员外做妾,好让阿弟娶妻……” 她深呼一口气,勉强扯出一丝笑,缓缓说:“那个员外已经六十,我……我就想办法逃出来,爹娘居然给我下药,让家丁把我捉回去。” 邱非晚刹那间眼睛湿润一片,她努力昂起头来:“在回员外家的时候我醒了,刚好路过一座桥,我便跳入水里,游了很久。” 她眨了眨眼看着她,咧嘴笑了笑:“也算是福大命大,我没有路凭,只能走荒山野岭,结果就遇到这群人伢子。” 周尧兀自叹了口气,愧疚的不能言语,良久才缓慢道:“受苦了。” 小的时候被自己母亲重男轻女的思想影响,结果自己为人父母之后,也继承了这样的思想,简直是恶性循环。 终究是她目前无力,无法改变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 即使是前世的华夏,也依旧存在着这般思想。 非一朝一夕的事…… 邱非晚将情绪敛住,笑着说:“夫人,就像您说的,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会很好的。” 周尧抬眸望着不知何时湛蓝的天际,沉默良久淡淡道:“非晚,你来自哪个州?” “夫人,我来自古州。” 古州在北部,靠近周国,甚至还有一处纠纷之地。 邱非晚不解地看向她,眨了眨眼问道:“夫人,怎么了?” “古州风气如何?” 邱非晚兀自思索了片刻说:“先皇之时,很多大户人家学着周国女子,给自家小姐暗地里裹脚,追捧三寸金莲,后来啊。” 她眉梢微扬,嘴角也慢慢弯起来:“陛下特别反感这种风气,很多的大户人家便也不敢裹脚,因为陛下明令禁止,凡是裹脚人家,缴纳罚银,男子一律不可科举,不可入仕。” 她想到什么,悠悠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不过,我们村子里仍然也有人裹,因为周国的男子都喜欢,我的大姐二姐便是小脚,我运气好,女帝砍了几百个人,我爹娘害怕,便不敢让我裹。” 周尧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所以现在你们那里还是有人裹。” 邱非晚抬眸看向天边,叹了口气:“有,但是很少,有的父母觉得自己家闺女好看,便盼着日后嫁入周国的有钱人。” 周尧:…… 古州的知州,知县,全是吃干饭的?此事从来不曾传入她耳中。 玄一正巧走过来汇报:“夫人,已经了解清楚,这些女子不光来自大晟的各州,甚至还有不少外国女子。” 他顿了一下,躬身压低嗓音在她耳边低吟了几句。 周尧笑得清淡,缓缓起身往一旁的静处走去。 见四下无人,玄一直接跪下道:“陛下,其中不少周国女子,据说是给上头送去的,很有市场。” 周尧仅仅几个字,信息量却极大,良久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好,很好。” 给她还玩灯下黑。 周尧脸上难掩怒容,来回踱步道:“我们此刻是在谁的管辖之地?” “回陛下,是岚州辖下的茶园县。” 周尧冷喝一声:“去给州里递话,今日岚州知州到不了茶园县衙,那他头上那顶帽子也没想戴了!” 她略微沉吟继续道:“在各州女子里面选几个问一问本地的实质情况,另外,外面良田里种的东西,让张乔松领几个禁卫全给朕拔了!” 她顿了一下,声音带着深深寒意:“务必让本地的润叶卫查清楚,那东西因何而来,谁人所种?成熟送往何处!这其中的往来,必须清晰!” 原以为就是亲赴战场解决反叛一事,没曾想居然还有州县顶风作案! 朝堂明令禁止的,干的风生水起。 很好! 玄一瞧着她的神色不好,平日敛去的气势,此刻骤然放大,压抑叫人呼吸艰难。 走在村道之上,玄一感受到太阳带来的暖意,这才感觉好了不少。 此次大晟朝堂怕是又要震荡一番。 第93章 扮猪吃老虎 夜幕降临,晚风轻拂。 周尧一行人将姑娘们安置好,起身往茶园县的县衙走去。 哒哒哒! 一群人在街道上骑马飞驰而过,显然是十分急切的模样,惊地四周百姓议论纷纷。 玄一沉默地瞥了一眼为首的那人,显然便是即将要见面的,知州魏远英。 周尧强撑着精神,疲倦地打了一个哈欠。 今早卯时便出发,期间不曾午憩,又光顾着忙碌安置这些苦命女子,至今连杯水都没时间喝上。 叩叩! “开门!开门!” 一道不耐烦地声音从门后响起:“什么人,大半夜的敢敲县衙的门,不怕打板子吗?” 小厮正准备骂人,瞧见一个身穿官袍的男人,气宇轩昂立在正中间,眉宇间带着森然冷意。 他猛然揉了揉眼睛,哂笑,打了自己一巴掌:“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请进,小的这就去通知县令大人。” 魏远英神色不耐烦的催促:“让你家大人速速快来!” 魏元英却并没有着急走进县衙,而是着急的似是在等什么人。 立在魏远英身旁的一个下官,轻声道:“大人,无影司的人为何要我等候在县衙门口,这其中是否有诈?” 魏远英抬手捋了捋胡子,一脸意味深长地说:“无影司与润叶卫皆是陛下的手里监察机构,今日递信的那位带着影卫司的令牌而来,岂能作假,本官暗想,这其中怕是有深意。” 周尧不近不远刚好听到这番话,尴尬轻咳了一声。 没错,有深意! 因为他们大晚上压根进不去县衙! 魏远英听见轻咳的声音,正准备打量来人,县令跌跌撞撞地小跑出来。 “下官茶园县县令,王沾,拜见大人!” 魏远英收回思绪,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冷笑一声:“王县令,本官一路而来,方才在城外见到不少乞儿,看来王大人政绩卓然,今年的考核必定能高升。” 王沾闻言胖脸上的肉猛的一抖,忙不迭地跪下:“知州大人,下官一直按照陛下诏令行事,不知怎的还会有乞儿。” 魏远英目光淡淡落在他满脸横肉上,眼底闪过一抹厌恶:“王县令最好是为国为民,若是真的阳奉阴违,不行利于百姓一事……” 他顿了一下,抬手掸了掸官袍,言语警告继续说:“谅是王县令背后之人,也护不住你。” 他施施然又说:“本官夜行而来,王县令,你最好想一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犯法,陛下最是痛恨蠹虫。” 王沾微微抬起头,唇角挂着得体的假笑:“知州大人,这茶园县的事,便不用您操心,下官所治理的茶园县,定然是政通人和。” 魏远英冷哼一声,不屑再与他多说。 这场闹剧一分不差的落入了周尧的耳朵,她意味深长地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县令王沾,微微皱眉。 虽然一时半会看不出魏远英此人是否是个好官,但是言语之中对她推行的诏令张口就来,想来是平日十分熟悉。 他虽然作为知州,但是却不能奈何手底下的县令,那这县令之后的身影便足够强大。 玄一从衣袖之中掏出一个面具戴上,迈步走过去,声音平淡道:“这位便是魏远英,魏知州?” 魏远英闻言转身望去,来人身量颀长,一身玄衣,肩宽腰窄,面目被一方面具罩住,但是也不难看出此人散发出来的气息。 冷淡,瘆人。 显然是常年杀人凝聚出来的戾气。 魏远英都用不着对方拿出令牌表明身份,直接躬身行礼:“见过大人。” 虽然他的官职在玄一之上,但是一个是外放的官,一个是陛下直接统领,两相比较,他明白其中的分量,恭敬的行礼问候。 玄一见状同样拱手道:“魏大人有礼了。” 魏远英看都没看王县令一眼,连忙道:“夜深露重,大人请。” 玄一点了点头走进去,随着几个人走进去,魏远英目光落在王沾身上,冷哼一声迈步跟了上去。 玄一一言不发地往大厅走去,独留后面的官员惴惴不安。 待上完茶,王县令已然是知道魏远英所为何来,兀自端着一盏茶,不紧不慢地喝着。 魏远英也若有所思地安静喝茶,至于无影司让他亲自前往茶园县,他也不不知因为什么。 玄一抿了一口茶,先是叹了口气,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王沾的身上:“一路而来,各地州县,官员勤勉,没想到茶园更是让人刮目相看呐。” 王县令脸上的肥肉都挤到一块去,朗声道:“大人,这些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玄一将茶搁置在一旁,重重冷笑了一声,悠悠道:“不知道王大人所做的,可是任由土匪行拐卖女子一事?不仅不扫匪除恶,放任做大做强,甚至种上了百亩的阿芙蓉?” 王沾脸色倏然一变,白得骇人,急切地跪下道:“下官不知大人在说什么?下官所辖绝不可能出现这种事!” 玄一勾了勾食指,禁卫头领张乔松直接从放在脚边的麻袋抓出一把丢在地上! 就是这个东西,害得他和弟兄们在烈日炎炎之下,拔了一个下午! 他身后站着的两个禁卫眼中也是不满的怒火。 不待玄一说话,魏远英已经离开座位,躬身拿起看了看,脸色铁青的看向王沾,气愤的道:“王沾,你不服州里的管辖,这些是我们的私人恩怨,但是你居然敢种这种害人的东西!” 他气愤地将手里罂粟花丢到他面前,怒指着道:“陛下自从登基以来,明令禁止此花种植,若是有人蓄意种植,轻则罚款,重则抄家流放,斩头!” “朝廷的宣发台,多次给州县下发图册辨认,严明此花乃大毒,你怎么这么糊涂!” 王沾慌乱地看向玄一,眼里带着不可思议,随即摇了摇头否认:“大人,此事我不知晓啊!绝不是下官所做!” 他手颤抖地拿起地上的花,摇着头矢口否认:“大人,求您还下官清白,此事下官绝没有做!” 玄一看着匍匐爬过来的县令,用脚踹开道:“拐卖女子一事,难道不是土匪寨的大当家,年年给你上贡,让你行个方便?” 王沾手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后紧紧地抱住玄一的腿:“下官实在不知!” 他不着痕迹地看向一旁站着的心腹,心腹了然的悄然退下。 魏远英目光敏锐落在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官袍之中的手被捏的发白。 难道……这次王沾又要逃过去吗? 他苦涩一笑,他一路全凭政绩官至知州,本以为可以大干一场,结果还处处受桎梏。 可恨他没有一个强大的后盾。 “来人,杖三十!” 玄一眼底闪过一抹嫌弃,这鞋还是当时逛街的时候,陛下抬手亲自选的,居然被这么一个腌臜的人沾染。 禁卫冷漠地将王沾官袍脱下,架着放在一条长板凳上,两个禁卫拿着木杖等待多时,熟稔地开始打! 就在王沾准备张口叫唤的时候,张乔松手速极快地将罂粟花,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大把。 玄一抬手端起茶杯,眼神却似有似无的落在挨打的王沾身上。 禁卫也没有下死手,但也已经皮肉模糊。 王沾的救援并没有让他等待很久。 “大人,有人硬闯县衙!”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看谁敢拦本官!” 玄一眼里闪过不合时宜的兴致盎然,张乔松对视上他的眼睛,也闪过同样的眸光。 他们可太好奇了,来者是谁? 坐等遭殃看戏。 张乔松微微侧头,屏风后面端坐着的女子,神色一贯的处变不惊,正低头端起茶杯微抿。 来人是一个中年男人,容貌儒雅,身穿一身深紫色云锦衣袍,头上戴着金冠,腰上系着玉做的腰带,挂着一块无杂色的绿玉佩。 周尧缓缓收回目光,垂眸抿了一口茶,忍不住啧一声。 这玉佩怕是色标级的帝王绿,真有钱。 她把玩着茶盏,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魏远英瞧见来人,态度恭敬道:“见过鲁国公。” 大晟前任皇帝西征鲁国,贾家父子勇往无前,陛下念及功绩,特以鲁字来嘉奖,其父贾越被封为鲁国公,世袭罔替,如今这贾峪正是贾越的孙子。 贾峪倨傲的昂起头,看都不看魏远英,冷哼一声道:“你不好好做你的知州,又何故来茶园县来找县令的麻烦?” 魏远英已经习以为常,低垂着头道:“国公说笑了,下官哪里敢找令侄的麻烦。” 他抬起头唇角微勾起:“只是,王县令犯了大晟律令。” 鲁国公瞥见半死不活的王沾,愤然甩袖,怒道:“魏远英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杖责我侄儿!” “我看你是这知州当的不耐烦了!” 王沾气息奄奄的张开眼睛,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似的,激动挣扎起身:“大伯,救我……是他们,要将我屈打成招!” 玄一眯了眯眼,冷淡看着他泼脏水。 鲁国公气的看向玄一,不满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不给我行礼!还敢打我侄子!” 玄一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你哪位?” 陛下说过,对方越气愤,越得平淡,越不把对方当一回事。 这叫什么破防来着。 第94章 两袖清风 “混账!” 玄一微微抬眸,端坐着纹丝不动,瞧着鲁国公愤然的模样,不禁冷笑一声:“国公爷,王县令犯了大晟律令,如今这般只不过是对上官无礼的小惩,若是他所做之事一旦坐实,怕是连您这国公也护不住他。” 鲁国公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似的,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你又是什么东西?敢这般与本国公说话!至于王县令如何处罚,也由不得你做主。” 魏远英垂了垂眸,似是犹豫,最后还是拱手道:“国公,王县令此次拐卖女子,种植朝廷禁药,按照大晟律令……” 啪! 他话还未说完,鲁国公的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他脸上:“你不过是一个知州,在本国公面前耀武扬威,是给你脸面了!” 他冷笑一声,望着魏远英已经红肿的脸,不屑道:“左一句朝廷,右一句朝廷,今日本国公倒是看一看,谁敢动他!” “若是朕呢?” 周尧从容不迫地从屏风之后走出来,神色平淡,眼神似是一把锐利的剑,锋芒毕露,充满威严。 鲁国公身体一怔,随后冷呵一声,倨傲地转过身去。 女人虽然身穿粗布,头上也不曾多加修饰,那双眸子里犹如瀚海一般,深邃广大,目光下移…… 他忙不迭地跪下,惶恐不安道:“微臣参见陛下!” 今年千秋宴之时,他也曾入宫贺寿,天子面容自是见过的。 周尧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鲁国公,嗓音带着冷意:“方才鲁国公似是不满朕的诏令,还是说,岚州乃是你鲁国公的不成?” 鲁国公身体一抖,微微抬眸,瞧见一双鞋子,骤然冷汗淋漓:“陛下,刚刚是臣胡言乱语,天下自然是陛下的。” 玄一早已恭敬起身候在一旁。 周尧走到椅子前坐下,却并没有让鲁国公起身,声音清冷:“朕若不是微服私访,怕是瞧不见鲁国公府,在岚州俨然是一霸,将朕亲自任命的知州,都压的抬不起头。” 魏远英已经反应过来,身后的官员全都跪下:“参见陛下!” 魏远英:!!!无影司大人的深意原来在此,陛下亲临! 他不禁思索今日是否有差错。 周尧冷淡看着端上来的新茶,抬手掀开看了一眼,冷嗤一声,将茶盖盖上。 清脆的声音落在跪在地上大臣的心里,如同催命音符。 “茶园县的县衙,居然还吃的上君山银针,朕记得,湘州每年产量不多,价格分外昂贵。” 她话头一转:“王县令到底是享受之人,拿一年的俸禄买这般茶喝。” 王沾身上重伤,此番下跪,伤口钻心的疼,里衣已经被汗水浸湿,他忍痛抬起头来:“回陛下,下官两袖清风,哪里舍得拿俸禄买茶喝,这茶原是大伯赠予的。” 两袖清风?? 他怕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又矮又胖,俨然一个正方体。 周尧端起抿了一口,垂眸瞧着王沾几欲昏厥的模样,淡淡开口:“都起来吧。” “多谢陛下。” 周尧目光自然落在鲁国公身上,皱了皱眉说道:“国公如此宠爱自己侄儿?不光赠送君山银针……看来管辖上也颇有关照。” 鲁国公听出话里有话,连忙义正言辞的开口:“陛下,臣只是得到好茶给王县令尝尝鲜,茶园县的公务,臣从未插手过,今日臣贸然前来,只是听底下人乱嚼舌根子,说王县令在县衙被人杖打。” 他微微抬眸快速瞄一眼道:“王县令乃是朝廷的官,有人公然挑衅陛下威严,臣这才急匆匆地赶来……” 周尧但笑不语。 刚刚还是一口一个侄儿,现在一口一个王县令。 这撇的够快的。 她抬手端起茶杯微抿,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国公竟然如此大义凛然,有心了。” 她刻意顿了一下,不急不缓地说:“王县令此次触犯大晟律令,国公想来也是深恶痛绝,此等玩忽职守,不对百姓负责的官员吧?” 鲁国公不着痕迹地攥紧着手,嘴角强扯笑意:“陛下所言甚是,常言道,在其位谋其政,臣最是痛恨如此不作为的官员!” 周尧闻言欣慰一笑道:“如此甚好!” 她抬了抬眸道:“知州何在!” 魏远英撩开衣袍跪下:“臣魏远英参见陛下。” 周尧端坐着,侃侃道:“朕一路而来,岚州其他各地,管理甚好,百姓安居乐业,路不见乞儿,孤儿堂管理到位,学堂的学子也人满为患,想来你这个知州还是颇费些心力的。” 刚刚在屏风之后,润叶卫将魏远英的赴任期间,所作所为特意写了一个奏折而来,她尚不知,这瞧着儒雅的魏知州,却是一个干实事的好官。 魏远英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没想到这些都入了陛下的眼。 他低着头回道:“陛下,此事是臣应该做的,陛下您说过一句真言,臣一直以此为警句。” “政务服务,为民至善,以人为本,践行为民之举。臣断不敢忘!” 周尧眼中闪过欣赏,赞赏道:“不错。” 她缓缓起身,意味深长道:“如今这茶园县如此乌烟瘴气,爱卿有过,断不能任由百姓如此受苦下去啊。” 魏远英眼底闪过喜色,陛下此言在鲁国公面前说,实则敲打,今后岚州一应事务都是知州府说了算。 他连忙低头朗声道:“臣定将功补过。” 鲁国公脸色不太好,却也不敢再言语。 平日他有什么事,都是他这个知县的侄儿出面给他摆平,如今无疑自断一臂。 周尧眸光落在鲁国公的神色上,淡淡开口道:“既如此,明日升堂,便由知州亲自断王县令一事。” 她顿了一下,又突兀的说:“ 朕当年恍然说过那么一句话,法令行则国治,法令弛则国乱。爱卿可记得?” 魏远英听懂弦外之音,陛下这是在暗指大晟,只有严格执行律令,律令才能贯彻执行,而王县令这事,让他按照律令判便可,不需顾虑鲁国公,自有她在。 他想通此处,眉梢稍弯,磕了一个头回道:“ 回陛下,臣记得陛下曾还说过一句话:法立,有犯而必施,令出,惟行而不返。 臣自当谨记,绝不敢忘!” 周尧闻言倏然一笑,抬步往外走去。 这个魏知州,是个聪明的。 良久,魏远英款款起身,目光落在王沾的身上,朗声道:“将一干涉事人等,一律收押!” 他哂笑看向鲁国公,颇有些扬眉吐气,轻声道:“今日委屈国公爷歇在县衙。” 鲁国公瞧着他那张脸就没来由的一气:“魏远英,你如此小人得志,本国公自是好好瞧着你未来悲惨的下场!” 魏远英依旧不卑不亢道:“陛下微服私访而来,一路不曾露面,今遭露出身份,鲁国公你就不曾想过为何?” 他说了这句话,直接起身往后院走去。 陛下明显是揣着答案来问问题的。 微风轻拂,月光如纱撒在地上。 周尧刚走出县衙便感到一股凉意,她走了几步问道:“今日奏折可来了?” 玄一嗯了一声,眼眸之中却沾有少许的担忧:“您今日太过劳累,您还……” 周尧兀自摇了摇头,抬眸落在寂静的街道道:“我不累。” 她哪里敢累啊,迟一分,便关系到多少性命。 走到客栈,周尧目光平淡地看着桌子上的奏折,轻声叹息一声。 玄一端了饭菜上来,劝慰道:“您今日还不曾晚膳,先吃点再批?” 周尧点了点头,拿过筷子问道:“林州知州之死可有查清楚?” 玄一瞧她吃饭还问及政务,无奈道:“润叶卫那边传来消息,确实不是溺水身亡,但具体谁做的还不甚清楚。” 周尧眉梢一挑,确实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另有隐情。 她不再多言,任由玄一在一旁侍奉。 良久,她似是想起什么来,又淡淡道:“嘉荫县青女会一事,如今进展如何?” 玄一不禁暗自轻笑一声,陛下这顿饭吃的,真的是思虑万千。 “玄四传来消息,两位公子处理井井有条,不仅引领百姓修路,断案如神,如今人人称颂,私底下正在深挖县令背后之人。” 周尧闻言眉梢舒展而开,露出一个舒心的笑意,嗓音柔和道:“虽身处后宫之中,到底都是世家子弟,他们不逊色谁。” 身处宅院之中的女子,不也如此,只是世人刻板约束。 那武安侯的世子夫人,卢晚晴,如今不仅把铜雀台管理的井井有条,甚至收入比原先高了不少。 女子,男子,都能顶半边天,这般才是大晟新的天地。 第95章 高瞻远瞩 秋夜窗前,蜡烛微弱的光芒如同落日余晖,静静地洒在寂静地房间里。 周尧眼帘半垂,正提笔批阅着奏章,蹙眉写下建议,良久抬起头望了一眼漆黑的窗外,缓缓一笑。 玄一面无表情地立在旁边,目光却时不时轻轻落在那道倩影身上。 她展开奏折,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继续蘸墨埋头苦批。 今日的奏章大多都在军务之上,片刻之后,她搁下笔揉了揉手腕,望着摊开的奏折,轻声道:“这威化将军府……” 玄一见她突然出声,神色一缓,拿过一件衣裳替她披上,脸上多出了两分困惑:“陛下,威化将军府如何?” 周尧拢了拢衣裳,抬手接过递来的热茶,叹了口气道:“威化将军府乃是世袭,先皇在世之时,还是现在威化将军的父亲,他在军队之中颇有威名,如今将军府早已没落了下去……” 她抬手将折子一合递给他:“奏折上弹劾威化将军,娶八品校尉为平妻。” 她抿了一口热茶,不紧不慢地继续说:“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威化将军已经有妻,乃是已故的远征侯的嫡女。” 玄一接过看了一眼,困惑的眼神渐渐清明,明白其中的弯绕,轻声道:“这件婚事乃是先皇定下的,威化将军此番,怕是仗着远征候一门无人撑腰,这才作践侯府之女。” 他沉吟瞧见她不变,斟酌继续说:“陛下,您是担忧,远征侯虽然已故,但军中仍旧有威望,是军中称颂的英雄,如今大晟军队正在四处作战,此事若是不处理好,恐人心浮动。” 周尧搁下茶嗯了一声,神色却是难得的深沉:“此事处理不难,但是……” 她心里还是更偏向于那个苦命的远征侯的嫡女,若是只是安抚,将心比心…… 天天面对两个恶心的人卿卿我我,不仅天天犯恶心,甚至得少活好几年。 她拿过奏章道:“此事让无影司的人查明白其中的是非曲直。” 她的眼神暗了暗,拿起笔顿了一下又说:“无影司中,顺便遣一个地字暗卫前往,问一问那个姑娘,自己什么意思。” 玄一点了点头。 无影司分为四字,谓之“天玄地黄”。 其中天字则是主要监察各级官员,护卫京都安全。 玄字则都是大晟顶尖的暗卫组成,仅有九人,需贴身护卫大晟陛下的安全。 地字则是由女子组成,以暗杀着称。 黄字,人数最多,散居各地,负责刺探情报。 翌日清晨,周尧醒来已经是辰时。(七八点) 玄一正提着水走进来,瞧见她醒来,跪下告罪道:“陛下,属下见您昨日处理到寅时(三四点),今早便不曾叫醒您。” 周尧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想起道:“朕昨日问及,嘉荫县青女会一事,那些人银子可都补齐了?” 玄一拿起外袍走过去,给她更衣道:“已经补齐,那份名单已经捎过来。” 周尧哦了一声,神色微凛:“涉及此事的青女是何人?” 玄一仔细将衣服理平整,沉默了一瞬:“陛下,青女已死,玄四在其身上发现周国暗卫的标志…原本进展顺利,然而不知何人在水里放了毒。” 周尧原本舒展的眉头,微微皱起:“周国暗卫?居然将手伸入县衙之中?” 她抖了抖衣袖,喟叹一声:“没想到一个青女会居然是周国的手笔……” 她沉默了一瞬道:“将那份名单拿来。” 她倒是看一看有哪些人牵扯在其中! 锐利的目光在孙家,鲁国公府停顿了一瞬间,抬手递还他道:“周国的人,手伸的够长,你来我往才是大国风范。” 玄一暗自将名单收好,并未搭话,将手帕拧干,片刻道:“陛下您是想?” 周尧接过手帕,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冷笑一声:“如今周皇年迈多病,储君之位一直在皇后所生的二皇子,云贵妃所生的四皇子之间争斗……” 玄一似有不解地问:“陛下您看好哪个皇子?” 周尧擦脸擦脸,随手丢在盆中道:“朕都不看好,大皇子刚愎自用,二皇子诡计多端,二人都无帝王的格局。” 玄一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轻声问道:“那陛下您看好谁?” 周尧垂眸看了一眼茶水,施施然坐下,言语之中带着一丝欣赏:“五皇子倒是颇有风范。” 玄一闻言神色一愣,缓缓开口:“陛下,五皇子乃是宁妃所生,宁妃不得盛宠,病故之后,五皇子更加不得周皇喜爱。非诏不得入京。” 周尧低头微抿了一口热茶,淡淡一笑:“这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呢。” 玄一眉间舒展,暗叹一声,有些明白的开口:“听闻五皇子自从随二皇子出征之后,体弱多病,常年卧在病榻之上。” 这其中定然有二皇子的手笔。 周尧把玩着茶杯,眉宇间带着几分笑意:“是吗?既然周国这般喜欢插手大晟的事,来而不往非礼也。” 玄一闻言神色一怔,好奇道:“陛下您是想回赠什么?” 周尧声音辨不出喜怒,却是从未有过的温和:“为何要回赠?不应该向他们收取精神损失费?” 玄一眼底的眸光闪亮,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何为精神损失费?” emmm 周尧思索片刻,不答反问道:“有人把你打了,你会让对方给你赔钱吗?” 玄一神色认真,思考道:“属下不会,因为在他动手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死人。” 周尧:……这话颇有点中二啊 她素手顿了半晌,微一偏头道:“叫我们的人与周国大皇子,二皇子暗自接触,多言五皇子的威胁,造一波势。” 和她玩心眼? 呵,池塘里的莲藕,全是心眼! 玄一似懂非懂的开口:“明白,不过陛下,属下有一事不太懂,为何要针对五皇子呢?” 周尧抬手拿起梳子,不轻不重梳发道:“因为,朕要五皇子和亲大晟。” 既然周国要这么玩,那她陪他玩一把。 她淡淡一笑,眉宇间透露着自信:“周皇虽然心里跟个明镜似的,但一直未曾立储,其实也在思虑,先前他对五皇子委以重任,然如今久卧病榻,致使他更加慎重选择继承人。” “朕让你去造势,若是大晟求娶一事传到周国,周皇阻止,更加坐实两位皇子猜想,必然联手对抗五皇子。” “若是周皇不阻止,将五皇子送往大晟,朕的后宫不过是多了一位皇子,而周国则是失了一位储君,让两位皇子上位,对大晟的威胁都不大。” 她周尧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谁懂? 周国失去的只是一个储君,而她周尧可能失去的是一个无关轻重的男人! 玄一拿过梳子替她梳发,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之色,没想到陛下竟然高瞻远瞩至此。 良久,周尧瞧着绾好的发髻,眉眼微弯,忍不住夸赞:“没想到玄一的手不止用来杀人,绾发髻也如此利落。” 玄一不好意思地别过头,他侧眸悄悄地看着她,那目光中有万种情绪,声音却低低的:“陛下不嫌弃便好。” 周尧缓缓起身道:“此刻魏远英怕是已经判完?” 叩叩! 她话音刚落,就传来敲门声。 “去开门,想来是魏远英来了。” 第96章 言出法随 玄一打开门,确实是一身官袍的魏远英,身旁还立着一个男子。 那人面目清秀俊朗,目光清澈如一汪清泉,身穿冰台色衣袍,绣着雅致竹叶花纹,头上仅有一支羊脂玉发簪。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魏远英领着他走进去,款款行礼:“参见陛下。” 周尧手里正握着一杯茶,淡淡点头,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那俊朗的公子身上。 “起来吧。” 她低头抿了一口茶,淡淡道:“爱卿,这便是令郎?” 坏了,这波冲她来的。 魏远英闻言浅笑的拱手回道:“回陛下,这是臣的嫡子,名唤维桢,碰巧也在茶园县,臣特意领他来觐见。” 确实碰巧啊。 周尧闻言挑了挑眉,随后轻念了一遍名字,若有所思的点头。 还好还好,只是单纯来见她一面,不是来送人。 她侧头望向魏维桢,温和道:“名字不错,王国克生 ,维周之祯,桢者,支柱,栋梁也,你父亲对你有深深期盼。” 魏维桢不卑不亢地开口:“回陛下,父亲从小教导,自是不敢忘,若是有朝一日,也希望做一个同父亲一般,为国为民的官。” 周尧闻言欣慰一笑,抬手敲了一下桌子:“如今不在宫里,不必拘谨,坐。” 玄一闻言倒了两杯茶奉上。 魏远英小心翼翼地坐过去道:“陛下,今早臣按律处罚了王沾,鲁国公很是安静。” 周尧神色自若地说道:“他自是不敢,如今鲁国公府,早已没落,空有爵位,今后他都会缩着脑袋过日子。” 魏远英没敢接这个话,拘谨的问道:“陛下,王沾一事,确实与鲁国公没有关系,但他多次包庇王沾……” 周尧嗯了一声说道:“此事暂且搁下,当务之急是将这茶园县恢复,将禁药的危害宣传宣传,若是有人举报,给予赏银。” “臣明白!” 送走两人,玄一暗自挑了挑眉,这知州居然不是来送人来的,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周尧捻起糕点咬了一口,丢入碟子道:“玄一,鲁国公……” 玄一闻言抱拳跪下:“陛下,鲁国公应该断哪里?” 这么些年,他可太懂女帝了,人人都说女帝继位之后成长内敛不少,然而别人不知道的是,私底下报复不少,明面上无可奈何的人。 周尧闻言淡淡一笑,抬手支起他的下巴,似是在欣赏:“玄一,你莫不是朕肚子里的蛔虫?” 啧,颇有几分姿色,暗卫居然还能这么帅。 玄一身体僵硬,微抬下巴,坚毅的脸上渐渐爬上红晕,那双常年握刀的手,此刻抓紧了衣衫。 周尧心里感叹,小说诚不欺她啊,暗卫也有帅的,不似世家公子那般,仿若生长在沙漠的草,带着野性美。 玄一一动不敢动,耳朵不知不觉也爬上了粉色。 陛下怎的突然…… 周尧欣赏的差不多了,施施然松开手,目光下移,这小腰,应该挺有劲儿…… 玄一低垂着头,嗓音沙哑:“陛下……您” 周尧突然回过神…… 暗自扶额,她这是干嘛,迅速敛了神色:“将鲁国公双手打断,扔进牛棚!” 她起身打开窗,微风吹来,让她清醒不少,立在窗前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叫润叶卫查一查鲁国公府。” 玄一低着头:“是!” 说着忙不迭地往门口走去,似是逃离一般。 周尧拍在窗棱,喟叹一声:“哎!刚刚咋就没忍住欣赏起来。” 她懊悔地吐了一口浊气,静默片刻,肯定道:“确实身材板正。” 可惜是她的暗卫,别人说不定也有喜爱之人。 玄一走出房间,在门口顿了一下,抬手摸了摸滚烫的脸,直接从窗口跳了下去。 他这是怎么?心脏跳的就要蹦出来,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他立在房顶,摸了摸心脏,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疑惑地抬手切脉:“我这是中毒了吗?” 这么多年,杀人都没有这种怪异的感觉,实在是匪夷所思。 周尧全然不知自己的一个举动,惹的玄一充满疑惑,心里掀起骇浪。 晌午,玄一提着食盒在门口踌躇半天,最后硬着头皮走进去:“陛下,用膳。” 周尧正低头看着今日的奏折,头也不抬道:“镇远侯在建安侯,宋岩的夹击之下,兵败,手下的将士已经归顺,只是镇远侯下落不明。” 玄一在桌前布膳道:“陛下所期盼的捷报终于到来,恭贺陛下。” 周尧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搁下笔道:“如今镇远侯极有可能去兴州,如此重重包围,绝不是他镇远侯可以逃脱的。” 玄一盖食盒的手,微微一顿:“您的意思是,其他三国……” 周尧坐下,轻笑一声:“还记得行宫之时,第五波人马吗?” “如今,大晟内乱,其他三国自然是乐于看见大晟动荡不安,所以必定是暗中支持,时至今日,朕都不知道,第五波势力图什么?” “三国所图昭然若揭,镇远侯所图不过这张椅子……” 玄一将碗放在她手边,猜测道:“许是也跟三国一样的心思。” 周尧淡淡一笑,也不再想这些:“或许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吃过饭,周尧将余下的几本批阅放在桌上道:“不知道林州知州之死,是否能尽快破案。” 堂堂一州的知州,说死便死了,幕后之人实在是胆大包天。 玄一收拾东西道:“陛下,今日我们走水路,自茶园县,到林州,有一河可直接到达林州的码头。” 周尧闻言心思一动,她当时筹备运河之时,便有想法将河道修整,由一个部门专管河运交通一事。 若是此想法可行,那交通便利不少,南北贸易往来密切,朝廷的诏令也宣传的到位。 绝不可能出现嘉荫县那般荒谬的事。 河边,微风轻拂着碧波荡漾的河面,两旁绿树成荫,碧水潺潺,让人十分心旷神怡。 周尧皱着眉看着面前的竹筏,眼角一跳…… 就几根竹子绑成的竹筏,她感觉自己需要一个救生衣。 哟,还贴心给她放了一张椅子。 她的大船呢! 能躺下的房间呢! 玄一轻咳了一声道:“陛下,茶园县虽然河面宽广,但是王县令明令禁止不可打渔,不可在河面行船……” ??? 周尧神色自若,嗯了一声。 内心:啥玩意,那个狗登西,问斩好啊,问斩之后,喂狗好了,别浪费他那一身肉! 玄一见她神色如常,想来是没意见,抬手道:“登船!” 周尧目光落在竹筏上,捏了一下衣袖,扯起一个勉强的笑踩了上去。 竹筏直接一晃,鞋子毫不意外地湿透,玄一连忙扶着她坐下:“陛下,竹筏很稳的。” 真稳呢? 周尧手指用力地扶着椅子,嗯了一声说道:“好。” 真的不会散架吗?! 以她看小说的经验,不少都在河里打架啊! 玄一拿起一旁的竹竿撑起,前面两个禁卫同样拿着竹竿划水。 周尧瞧着没入鞋面的水,一言不发地侧头,瞧着河道两岸的景色,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缓缓道:“满眼风波多闪灼,看山恰似走来迎。仔细看山山不动,是船行。未曾想在竹筏之上,竟是这般体验。” 玄一立在一旁闻言望去,河风吹起衣衫,淡淡道:“夫人,施姑娘,哦,她如今叫刘姑娘,曾在京都写下过一句诗,此情此景很是应景。” 周尧暗自踩着水玩,抬头看向他问:“哦?说来听听。” 叶罗丽剽窃了哪位的? 玄一握着竹竿,眼底的眸光微亮:“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周尧理着衣袖,忍不住冷嗤一声:“确实应景。” 竹筏平稳行走,玄一突然脸色一变,神情严肃,周围的禁卫也纷纷拔出刀。 划啦! 只见两岸突然冒出十几个黑衣人自树上落下来。 周尧心里一紧,这来真的啊? 言出法随! 第97章 劫后余生 随着黑衣人落下,平静的河面平添一丝肃杀之气。 为首的黑衣人立在一条木船之上,一身黑衣,头戴斗笠,瞧不见面目,一只手握着一把长剑,声音沙哑的仿若七十老朽般沧桑:“尔等今日过不了这河。” 玄一从腰上抽出一柄长剑,冷着脸盯着为首的黑衣人:“阁下既然要来受死,便也留下吧。” 男人似乎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咳了两声:“如今的年轻人这般狂妄。” 突然一道娇媚的嗓音传来,那人直接落在乌篷船的顶部,手里拿着一杆烟枪,悠悠吸了一口,吐出一圈烟气。 她妩媚地看向周尧所在的竹筏,咯咯咯笑了起来,衣裙滑落,露出洁白的长腿,脚腕上挂着一串铃铛,随着她的动作传来悦耳动听声音。 玄一淡然瞥了她一眼,随后冷嗤一声:“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黄泉二圣,怎么,你们黄泉现在都敢接这种杀头买卖?” 女子故作疑惑支起头,目光柔情似水地看向玄一:“没想到居然还有人知道我们二人,实在是不多见。” 她吐了一口烟圈,将枪杆磕了磕,声音带着遗憾道:“哎,没办法,我们总得吃饭不是,奈何对方给的太多了呢?奴家也不想杀你这般俊逸的人。” 话音刚落,脚尖一点,直接往玄一而来。 玄一扯着嘴角呵了一声,同样足间一点,跟着飞了出去。 两人在河面你来我往,一时之间打的好不热闹。 周尧摸了摸鼻子,凝视着河面,暗自思索起来。 哎呀,她不会凫水啊! 她最多能在水面飘着沉不下去,能演一个死尸! 周围禁卫都严阵以待,对方也没有马上动手的样子,都关注着河面那场争斗。 叮! 玄一手握软剑与对方的烟枪相碰发出清脆的金属相撞的声音。 两人斗了几十个回合,女子渐渐落了下风,被玄一看出破绽,剑身划过肩膀,流出鲜血。 一旁戴着斗笠的男人,直接掠过去,加入了战斗,两人显然是搭档,配合默契。 周尧紧蹙着眉头,拍了拍椅子,抬手吹了一声哨。 斗笠男瞧见女子肩膀上的伤,他眼中窜起狠戾地杀意,一掌直袭玄一的门面而去。 玄一微微偏头,掌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紧接着一横掌再次往他袭来。 玄一抬手一挡,与他在水面过了十几招。 水面波涛汹涌,一道水柱炸开,将所有人的衣衫都淋湿。 周围按兵不动的禁卫与黑衣人,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黑衣人一时之间也不敢动手,眼前这个黑衣人居然可以单挑黄泉二圣,功力深不可测,谁也不敢招惹。 就在这时,女子烟枪一转,以极快速地速度往周尧所坐的竹筏而来。 周尧瞪大眼睛,内心警铃大作,啊? 她快速撇过头,脸色阴沉的可怕,周边的禁卫也闻风而动。 一群人乱作一团,周尧可恨自己不会凫水,要不然肯定跳水了! 黑衣人见双方打起来,也加入了争斗。 玄一脸色沉的难看,眉头紧皱,这黄泉二圣联手确实有点身手。 周尧紧攥着手,静默等待着什么。 女子再次袭过来的的时候,突然两个黑衣人出现,一人直接抓住女子的手,与她缠斗起来。 玄五点头立在她身边,脸上带着冷色:“陛下,玄七他们正在林子里,与他国暗卫打斗。” 周尧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声音带着冷意:“看来朕的踪迹被泄露了……” 她沉默片刻,眼底闪过杀意,神情冷漠,说出自己的猜测:“鲁国公是镇远侯的人。” 该死,终究是下手太轻了。 玄五冷着一张脸,躬身询问道:“陛下,属下去帮老大。” 周尧嗯了一声:“去吧。” 她支起头思索,鲁国公是镇远侯的人,这步暗棋下的,精妙啊。 这嘉荫县与鲁国公有银子往来,而青女会明面上是周国所为,实则不然吧。 镇远侯勾结三国已然是板上钉钉,而他们为何要建立青女会呢? 良久她恍然大悟坐直。 银子! 青女会敛财,茶园县拐卖女子,种植阿芙蓉。 都是来钱特别快的行当,而且产业链都相对持久。 军队需要大量银子。 她想通这些,又皱起眉头,那孙家在这里面充当什么成份? 竹筏突然晃动起来,玄一稳稳落在竹筏之上,脸上沾染着血迹,他淡淡一笑,安慰道:“陛下会没事的。” 周尧闻言点了点头,侧眸看着一众受伤的禁卫仍然在打斗。 她紧了紧手,认真道:“玄一,带着我离开,只要我们引开他们,这些人也会被我们引走。” 玄一倏然垂头看向她,随后摇了摇头,不认同道:“您怎可做诱饵呢?属下已经通知润叶卫。” 周尧看着他有些发愣,抓住他的手,认真道:“你信我吗?” 玄一紧抿着唇,沉默一瞬,斩钉截铁道:“信。” 周尧起身,直接道:“那事不宜迟,带着我往前面走。” 玄一犹豫了一下说:“属下僭越。” 说着揽着她往她指引的方向掠去。 “快追!绝不能让他们逃脱!” “他们逃了!” 这是周尧第一次体验传说中的轻功,只瞧见脚下的东西快速移动,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 她微微侧头,确实如她所料的,所有人直接往她而来。 她唇角微扬,淡淡道:“玄一,你为何这般信我?” 玄一沉默了许久,嗓音带着认真:“因为您就是您。” 她的眸子微微泛起笑意,轻笑一声:“这是什么回答?” 玄一眉梢微挑:“不知道,可能陛下您,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周尧瞧着越来越近的黄泉二圣,冷笑道:“他们要追上来了。” “您怕吗?” “不。” “属下也是。” 黄泉二圣声音带着冷意从后面传来:“你们跑不掉的!” 唰! 一根箭簇从她肩膀划过,周尧眉头都不曾皱,声音冷静道:“前面转弯,然后河道会变宽,届时,没入水中。” 玄一丝毫不怀疑的执行她的命令:“好!” 玄一瞧着河面真的变宽,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居然都在陛下的预料之中。 噗通! 两人骤然入水,周尧即使有准备,还是被呛了一口水。 玄一拉着她,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游过去,入目瞧见不少黑洞。 他顿时明白她的意思,拉着她往最大的一个洞游进去。 游了没多久,水居然变浅,他抬手扶起她,这才恍然。 原来是一个山洞,里面的水与外面相通。 周尧上岸喘几口气,直接靠着石壁,露出劫后余生的笑:“看来我们两个福大命大。” 玄一拧着衣服,他有太多的疑惑了。 周尧轻笑,阖了眸子缓缓开口:“昨日在县衙的屏风之后,里面书架之上放了许多东西,随便翻了茶园县这边的水文方面的资料,没想到今日还能用上。” 当时她思索,日后连通几州几县通航的可行性,没曾想就正好瞧见这段河道的描述。 河面渐宽,多有溶洞。 玄一靠近正准备给她拧衣服,发现她肩膀居然有伤,眉头紧蹙,声音带着急切:“您受伤了?何时的事?” 周尧满不在乎的瞥了一眼:“瞧着没毒,等会就好了。” 玄一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居然生长着一棵大树,上面似乎可以通行。 他折了一堆干树枝,从衣服里拿出打火石。 周尧不禁暗叹一声,平时运动太少,这一遭就有点困。 头一偏睡了过去。 第98章 恭敬不如从命 寂静的山洞只有偶尔柴火炸出的火星。 玄一小心地将周尧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肩膀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包扎,那支箭簇被人擦过迷药,这才至她这般昏睡过去。 他垂着头,手即将触摸到她微蹙的眉眼上时,骤然停手,眼眸之中闪过连他都不曾知道的柔色。 其实他遇到陛下,在很久以前,那时他只不过是无影司之中毫不起眼的喽啰。 有一日他正与同伴执行任务回来,恰巧遇见皇太女亲临无影司查找东西。 而他只敢那么远远的望一眼,那被世人皆知的纨绔,其实一点也不纨绔。 第二次相遇,是他执行任务受伤,无影司的药师都说他伤及肺腑,只能等死,他想,死也挺好的,至少解脱,其实也挺遗憾的,还有很多好看的地方不曾亲眼所看。 恰逢陛下来无影司提犯人,听到药师的话,将荷包之中藏着的皇室秘药给他喂下。 那药有多金贵,他不懂,后来在药师的嘴里知道,千金难求,皇室都极易难得。 后来他靠着那药撑了过去,一步一步成为她的贴身暗卫。 周尧梦里不知道梦到什么,此刻摇着头,不禁捏紧了手,良久突然睁开眼。 那个梦真吓人! 她抬头对视上一张无表情的脸,眼底似是藏着汹涌的情绪,待她再去细看,似乎刚刚都是错觉。 她也不曾多想,坐起来揉了揉脖子,肯定是刚刚半梦半醒之间,迷糊看错。 玄一惊喜道:“陛下,您醒了。” 周尧嗯了一声,盯着窜起的火苗,侧头瞥了一眼肩膀道:“这伤口你已经处理了啊。” 玄一添了添柴火,垂着眉眼恭敬道:“箭簇上被人抹了药,您才会昏睡过去。” 周尧低着头看着自己还有些湿润的衣服,兀自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外面已经乱成什么样子了。” 深秋的河水很是寒凉,玄一犹豫道:“陛下,您的里衣未干,若是您不嫌弃,先换上属下这件。” 周尧抬手摸了摸他的衣衫,俨然干透,也没拒绝道:“好。” 想来是玄一没敢褪下她的衣服,只敢让她穿着烤。 玄一正准备宽衣解带,手顿珠,犹豫了一下。 这样贸然在陛下面前袒露身体,是否失仪? 周尧见他动作停顿,挑了挑眉,顿时明白他的思虑,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揣着明白装糊涂道:“怎么?不乐意换了?” “不……不是……”他突然磕巴起来,快速瞄了一眼她的神色,攥着衣服道:“属下……在您面前宽衣似有不妥。” 周尧瞧着他这般欲拒还迎的模样,心里暗动,直接抬手道:“都经历过死,还在乎这些不成?” 秀手不着痕迹的扫过腹部的硬物,眉梢一挑。 有点东西啊! 玄一微侧过头,不敢看她,耳垂已经布上粉色。 他将里衣完全褪下来,周尧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 这腹肌,嘿嘿。 她喜欢。 玄一头发散披着,微微遮掩,若隐若现,更加惹得周尧兴致盎然。 周尧拿过衣服背对着他换下,玄一低垂着头,默默拿过她的衣服烤起来,良久道:“您可还头晕?” 周尧闻言,抬起手哎了一声,顺势靠在他腿上:“似乎还有点晕。” 哇哦,这是一个最佳观赏区。一览无余。 玄一见她还头疼,将衣服搭在一旁的树枝上,双手落在她额头,此刻早已忘却方才的扭捏,只有对她的担忧。 周尧感受着恰到好处的按摩,轻声道:“那黄泉二圣是何来历?居然与你实力不逊色多少。” 玄一不轻不重地按着,回道:“黄泉二圣是在陛下成为帝姬的时候,在江湖上崭露头角,陛下成为太女之时便闻名天下,一剑一枪,专杀可恨之人。” 周尧:……合着自己是可恨之人呗。 玄一见她沉默,反应过来,连忙解释:“属下不是说陛下您是那样的人,而此次他们来刺杀我们,是被人雇佣而来。” 周尧长叹一声:“此次,他们计划周满,将暗卫们拖住,只为杀朕而来。” 良久她皱了皱眉道:“出去之后,鲁国公一事,快速解决。” 玄一顿了一下,低头凝了她一眼,疑惑道:“陛下,您是想?” 周尧叹了一声,抬手按住他的手,声音平淡:“如今鲁国公的父亲,曾在战场上十分英勇,若是平日废了他世袭罔替,然如今不同,他算是通敌。” “这鲁国公府,朕一定得抄了他家,成年男子一律问斩,府中官眷发配边疆,念及他父亲当年的功绩……” 玄一眉梢一动,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车裂。” 她抬手摸了摸下巴,眼眸平静,淡漠道:“车裂和凌迟相比,车裂强一点?” 玄一明显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陛下念及功德,最后判个圈禁,结果在思索哪个死法。 周尧往后移了移脑袋,突然触碰到一个硬物,他疑惑的侧头:…… 看来暗卫也不是真的无情之人。 周尧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的说:“玄一,听闻无影司地字,很多暗卫喜欢你啊,你知道吗?” 玄一神情一怔,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属下不怎么看,属下只想保护好您。” 周尧眉梢藏着几分笑意,试探道:“你可有喜欢的女子,届时朕给赐婚如何。” 玄一闻言如临大敌,双手猛的一攥,良久声音嗫嚅:“不,属下,没有喜欢的女子。” 说完这句话,他眼神不着痕迹的快速瞥了一眼她,迅速别过头,脸色渐渐泛红。 周尧抬手忍不住抚上他腰腹,那是一条刀剑留下来的伤痕。 随着她的手抚摸,玄一整个人都像熟了的虾子,一动不敢动,微阖着眼,目光却紧随着她的手移动。 “玄一,你这身上居然留下这般多的刀痕。” 啧啧真有男人味啊。 玄一不好意思地咳了一下:“属下常年做任务,身上自然有伤。” 她直接坐在他腿上,支起他的头道:“胸脯上那道是致命伤,你的命真大。” 玄一眼底的眸光黯淡,声音低沉:“那道确实致命。” 不是他命多大,而是运气足够好,遇到了她赐药。 周尧察觉到他眼底的情绪,恍然想起方才睁眼所瞧见的,语气十分确定道:“玄一,你喜欢朕?” 玄一身体一颤,像是被发现什么大秘密一般,脸色更加红,语无伦次道:“陛下……属下……这……” 周尧直接抬头吻在他锁骨上:“喜欢就是喜欢。” “朕要你了!” 说着不待他反应,直接吻上嘴。 玄一脸上情绪丰富,一会儿震惊,一会儿,不知所措…… 最后周尧直接双手搂住他脖子,他一个不稳,往后平躺了下去。 一番长吻之后,他身体颤抖,但是周尧敏锐发现腹部有东西顶。 闷骚啊!她喜欢! 玄一喘了一声,似是不确定的看向她:“陛下……你” 周尧坐在他腰腹上,双手捧着他的脸,声音带着蛊惑道:“没错,朕要把你强暴了。” 玄一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怎的,突然一阵酸涩,眼底闪过难得的湿意。 他的太阳,终于低头看见,卑微奔日的他。 周尧直接附身趴在他胸脯道:“你愿意吗?” 玄一正准备张嘴,就被她截断:“不管你愿不愿意,朕都要你。” 她朝着他脖子吻去…… 玄一犹豫了一下,抬手抱住她,声音带着沙哑:“既然陛下要强了属下……” “恭敬不如从命。” 他抬手护住她的头,主动吻了上去。 周尧被堵住嘴,眼底闪过一抹得意,管他有的没的,她喜欢就行。 拿下! 两人肢体交织,以大地为纸,身躯为笔,画出一幅“鸳鸯戏水”的画卷。 第99章 送一份大礼 啪嗒! 一声木柴炸响,惊醒昏昏欲睡的周尧。 她恍惚坐起来,身上盖着两件外袍,身上穿的居然是自己里衣,身上没有旖旎过后的气息,反而十分清爽。 她支起头思索了一下,想来玄一给他擦拭过,不知为何,她居然没有感到凉意。 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起身穿过鞋子走出去,便瞧见一道挺直的背影正蹲在河边。 “你在干什么?” 玄一背脊一僵,缓缓转头看向她,慌乱解释道:“方才打了两条鱼,处理一下内脏。” 周尧目光落在两条鱼上,施施然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勾起嘴角,淡然而笑:“怎么,做都做了,现在还尴尬上了?” 玄一的心思被她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不禁又脸红起来:“陛下,属下……不曾。” 周尧上下扫视了他一眼,翘起腿,悠悠道:“玄一,你担忧的事,不会发生。” 她默了一下,轻笑一声:“朕给你几个选择,第一,给你十两银子,这事揭过,第二,继续跟在朕身边,保护朕,第三,朕给你一个名分。” 周尧淡淡起身,她从来不是一个纠结扭捏的人。 喜欢就要,不喜欢就处理干净。 玄一手里的鱼突然滑落入水,转身跪在她面前,声音无比坚定道:“能保护陛下是属下之幸,绝不敢多想。” 周尧神色如常,丝毫不意外他的选择。 玄一是不适合后宫的,而她也不愿意让武功高强的人,自断双翼在后宫之中。 这买卖,她多亏啊! 她后宫之中那些宫嫔,更多的算是与他们家族有合作关系。 有爱她的,有不爱她的,这些她并不在意。 良久周尧叹口气,亲自扶起他,撇了撇嘴,曲指敲在他脑门上,提醒道:“傻瓜,鱼要沉了!” 玄一原本紧绷的脸,闻言仿若冰山融化,连忙去捞鱼。 周尧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眸泛起笑意,傻是傻了点,但武功高强。 周尧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山洞,走至那棵树下,抬眸发现树枝上结着果子,她拍了拍树身,抬脚腹部用力,爬了上去。 这些年身处皇宫之中,这爬树的本领倒是没丢呢。 她稳稳坐在树枝上,抬手摘了一个果子,咬了一口,有点甜。 山洞之中没有大晟女帝,没有宫务,倒是她难得的闲适。 她晃悠着双腿,垂眸看着玄一在摘除内脏,抬手摘了一个青果子往玄一的头砸去。 就在即将命中的时候,玄一抬手接住,抬眸便瞧见她坐在树梢,先是一愣,接着便舒眉一笑,关切道:“您怎的上树了?不惧高吗?” 周尧咬了一口果子,满不在乎地说:“不就是一棵树?这辈子最恐惧的一次不过是在文国公府,也就仅那一次。” 玄一提着两条鱼,似是询问地看向他,但他却不曾问出口。 周尧唏嘘一声,笑得云淡风轻道:“那时我寄养在国公府,文家那几个庶女给我被子里丢蛇,就那一次。” 她哂笑一声,似是不在意的说:“你猜我怎么报复的她们?” 玄一眼底闪过一抹心疼,立在树下,神色微变,垂下眉睫:“不知。” 周尧哎了一声,唇角微勾道:“将几条蛇塞入她们被褥之中,在床垫之下放了几条蜈蚣,据说那两个吓的找道士驱邪安神。” 玄一闻言低头抿唇浅笑,这是陛下能做出来的事。 周尧侧头瞥见他唇角的笑意,催促道:“快去烤鱼,饿了。” 玄一回过神,准备在外面生火。 周尧在树上坐了一会儿,摘了一兜子的果子,喊道:“玄一!接住我!” 说着眉梢一挑,想也没想的往下一跳,身体如她所料,稳稳地落入那有力的臂膀之中。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您真大胆。” 万一他没接住…… 周尧双腿落在地上,耸了耸肩,无比肯定说:“你肯定会接住的。” 玄一闻言愣住,随后无奈一笑,也是,这些年守护已经是下意识反应。 傍晚,山洞之中的光线也黯淡下来,温度骤降。 两人围着火堆而坐,玄一低着头细心地将鱼刺理出来,随后放在几张洗干净的叶子上。 周尧拿着两个棍子时不时夹两块送入口中。 这鱼没有任何调料,实在是索然无味。 不知道那些小说之中,连苦胆都没有取的烤鱼,主角居然可以吃的那么津津有味。 玄一安静地用刀踢出刺,劝慰道:“这鱼不好吃,您委屈吃一点,要不然会没力气的。” 周尧嗯了一声,随后叹了一声:“外面的人应该是找疯了我们。” 她一边吃一边思索道:“这孙家扎根在嘉荫县,自然知道青女会的事,为何装聋作哑,而茶园县也有孙家的踪迹……” 是因为利益还是已经归顺镇远侯? 她勉强吃了半条鱼丢下筷子道:“你吃吧。” 周尧起身拿了两个果子,在山洞之中思索,良久猛然侧头道:“玄一,记得在宋家的时候,那个刘曦曦,她是嫡女,为何对外言称庶女呢?而此次青女会的名单之中,似乎也有刘家的身影……那她去宋家是预谋还是巧合?” 玄一停止吃鱼的动作,思索起来,片刻回道:“刘曦曦如今一直都在宋家,原是宋家二房与刘曦曦有恩怨,不知怎的,她得了宋家老夫人的喜欢,居住在宋家大房。” 他皱了皱眉:“出去之后,属下会让黄字探查。” 周尧抬手咬了一口果子,暗自思索如今的格局,镇远侯已经大势已去,但是此行她却发现朝中许多官员有问题,连鲁国公都是他们的走狗。 倏然,山洞彻底的暗下来,火光发出微弱光亮。 周尧懒得想了,坐在火堆旁边,和玄一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八卦。 “属下前几日听了一件事。” 周尧顺势靠在他腿上,姿势摆好道:“哦?说来听听!” “一个在家只知道赌博的妇人,她的夫君在外地做工,妇人和同街的一个鳏夫相熟起来,后来妇人便与鳏夫偷情,那妇人的儿子也认叫鳏夫伯伯,三人经常同床而眠,街道的人都打趣那个儿子,说今日没和你伯伯一起睡,几个儿子说昨天刚睡过,哪里需要那么勤快,后来有人告诉妇人夫君,他那个夫君说,有人给他养儿子,他高兴还来不及……” 周尧骤然睁开眼:“啊?我大晟风气何时这般开放了?” “您就当听个笑话。” 哦…… 翌日清晨。 周尧悠悠醒来,拿过身上盖着的衣服,瞥见面前的火堆,似乎是刚添过柴火。 她拿着衣服走出去,四周并没有发现玄一的身影。 她也没急,兀自坐在一块石头上等待。 不一会儿,大树之上,人影闪烁,如同鬼魅一般,六个人骤然出现在她面前。 整齐划一跪下:“属下护驾不力,恳求陛下降罚。” 周尧目光淡淡落在他们身上,侧头看向玄一。 玄一跪着抬眸瞧见她的目光,心领神会道:“玄字护驾不力,鞭四十。” 按照惩罚程度,鞭四十算是刑罚里面最轻的。 周尧嗯了一声,淡淡说道:“润叶卫的人也来了?” 玄一点头回道:“回陛下,分部的首领已经在上面等候。” 周尧将他的衣服丢给他道:“那便出去吧。” 玄一连忙将衣服穿好,搂着她往山洞之上掠去。 自觉留下一个暗卫,将这里的痕迹抹掉。 周尧落地,发现居然在半山腰,她还没有来得及观赏,身后传来一阵声音:“属下参见陛下。” 周尧缓缓侧身,目光落在润叶卫分部头领身上,声音清冷:“起来吧。” 面前的润叶卫,几个人身上都带了伤,显然是与他国暗卫发生了争斗。 润叶卫:“属下护卫不力,求陛下降罚!” 她敛去神色,沉着声音道:“尔等虽然护驾不力,但英勇无畏,便,鞭四十。” 润叶卫眼底都倏然一亮,都已经预料重罚,没想到陛下居然只罚他们鞭打,显然是放过他们。 他们反应过来忙不迭高呼:“陛下仁德!” 周尧走在前面,淡淡抬眸,唇带着讥讽冷笑:“如今丁云兴领着他的军队占领大晟两州,可还有其他异动?” 润叶卫分部首领,躬身答道:“不曾,近日双方挂着免战牌,丁云兴似乎在等待什么。” 周尧面带冷笑,微扬首,冷嗤一声:“他还能等谁,等他兵败的爹。” 她走了几步,脚步一顿,语气骤然变冷道:“鲁国公府查探的如何?” “回陛下,鲁国公府近些年鱼肉百姓,暗地里做下不少恶贯满盈之事。” 周尧垂眸望着底下缓缓的大河,声音冷淡的没有起伏:“查抄鲁国公府,女眷及未成年男子没入官奴,成年男子一律斩首,鲁国公……” 她顿了一下冷笑道:“秘密押送到嘉州。” “属下明白!” 既然镇远侯逃离兴州,那便送他一份大礼。 第100章 好日子还没有过够 自从遭遇河上刺杀一事,玄一与润叶卫准备兵分两路,一行人走水路,一行人走陆路。 然而周尧依旧选择水路而行,张乔松费尽心思寻到几条船。 众人一路上平安无事,比预料的时间更早到达林州的地界。 船稳稳停在码头,玄一扶着她下船:“夫人小心脚下。” 周尧扶着他走在码头上,侧头道:“客栈可安顿好了?” “已经选好,玄五正在悦来客栈等待我们。” 周尧感觉自己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还在船上批折子,整个人感觉被抽去虾线。 张乔松紧跟上来,轻声道:“我让兄弟们分批进入客栈。” 玄一点了点头:“好,都去休息。” 周尧敛去疲倦,兀自走在前面,赞叹道:“前面这条街瞧着繁华,看来此次镇远侯反叛一事,对百姓的影响很小。” 玄一跟在她身侧,抬眸望了一眼叫卖声络绎不绝的街道,脸色也带着几分笑意,附和道:“确实,林州已然靠近嘉州,蝗灾一事也有波及,没想到恢复的这么快。” 周尧闻言,眼底闪过几分满意,一边走一边看,走到一个卖包子的摊子停下。 她坐下,淡淡道:“在这里吃点吧。” 她真饿的前胸贴后背! 玄一对视上张乔松的目光,彼此点了点头。 摊主是一对老夫妻,头发斑驳,瞧着他们坐下,脸上挂着笑容,嗓音沙哑道:“客官想吃一些什么?” 周尧抬手招呼他们两个坐下,两人不仅人高马大,再加上脸上面无表情,严肃的格外引人注目。 周尧瞥了一眼木牌上的文字,低声道:“老板,先上十五个肉包,再来三碗羊肉汤。” 老人惊讶地看向他们,笑了一声,解释道:“客官,我们这里的肉包量可足着呢。” 周尧点了点头附和道:“您先上,不够在叫您加。” “好好,我这就给您取包子。” 周尧抬手支起头,若有所思地思考着如今的局面。 孙家?还真的有点意思。 有必要探一探了。 老者端着几碟大包子放在桌子上,笑着道:“我去给你们盛汤。” 周尧瞧着桌子上的大包子,眉眼弯弯,这包子确实很大。 玄一不着痕迹地拿银针试毒,随后拿起最上面的咬了一口。 张乔松也没有迟疑,在另一碟的包子里,随意拿了一个。 良久,玄一点了点头,看向她,示意她放心,没毒。 周尧抬手拿起一个肉包子,当真皮薄肉厚,里面居然还有汤汁。 面皮很是松软,外加肉汤香味,整个人都香迷糊了。 老者端着羊肉汤,言语之间颇有些自豪:“这汤可是我家老伴儿的秘制,连羊肉的膻味都没有。” 周尧侧头侧头,看见那老人家闻言一笑,脸上褶子都笑的舒展而开。 这就是平淡幸福。 周尧胃口大开,吃了两个包子,慢悠悠地喝着汤,忍不住赞叹:“这汤确实不错。” “呵呵,客官,喜欢便好。” 周尧喝了一口,好奇道:“我们从岚州而来,听闻之前的翁知州作恶多端,只知道鱼肉百姓,此番他离去,林州百姓都兴高采烈吧?” 老人家闻言皱了皱眉,脸上带着气愤:“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风言风语,翁知州在林州可是一个好官哩,你看前面那条路,还是他亲自领着百姓修的!” 周尧淡淡一笑,心里有了数。 三人吃饱喝足,周尧又叫老板打包二十个包子。 玄一明白她的意思,提着包子道:“我这就给玄六他们。” 周尧抬了抬手,显然没有阻止。 毕竟暗卫躲在暗处时刻的关注她的动向,她倒好给他们上演了一场吃播。 要想马儿跑,得让马儿吃饱草。 周尧闲逛到悦来客栈的时候,门口却立着一个女子。 女子头上挽着妇人的发髻,发饰不多,却瞧着名贵,身上穿着一身玄色衣裙,衣袖紧束,显得十分利落。 周尧提着衣摆踏上台阶,淡淡一笑。 女子连忙朝着她拱手:“夫人此行可顺利?” 周尧头也不回的道:“甚好。” 女子跟在玄一的身后,行至顶楼。 玄五已经恭候多时,在前引路,抬手推开房门。 周尧刚坐下,女子便跪了下来:“属下赵霞光,参见陛下。” 周尧支起头扫了她一眼,嗓音听不出情绪:“赵大人,林州知州一事,可有头绪?” 赵霞光低垂着头,回道:“回禀陛下,林州知州溺水身亡一事已经有线索,仵作在其身体上发现,是伪造溺水身亡……” 她顿了一下,从衣领之中摸出一方锦帕双手奉上道:“这是在知州府发现的,一封未曾烧尽的书信,上面有印章。” 玄一将锦帕展开,周尧抬手拿过残渣,眉头紧锁,不确定道:“孙家的族印……” 居然又是孙家? “回陛下,确实是岚州孙家的族印,起初属下也怀疑是否查错,后来比对,确实是由孙家写与翁大人的书信。” 周尧将残渣放在锦帕上,默了默,缓缓开口:“这似乎并不能证明翁知州的死,与孙家有关系。” 赵霞光低垂着头,缓缓启口:“陛下,翁知州临世前与鲁国公,孙家来往密切……陛下到达嘉荫县之后,翁知州便溺水身亡……属下会尽快查清楚其中往来。” 周尧神色不变,心里却异样起来,这般巧合吗? 她勾起嘴角,冷笑一声:“密查孙家,朕倒是瞧一瞧这孙家藏着什么心思。” 她顿了一下,神色稍缓,垂眸道:“一路走来,林州恢复不错,这林州知州便暂由你接替。” 她缓了一下,话锋一转:“此次镇远侯一事,引得三国密切关注,暗卫潜伏,一经发现,秘密诛杀即可。” 赵霞光微微抬眸,点头道:“属下明白!” 待赵霞光离去,周尧疲倦地按了按头:“玄一,替朕更衣。” 她今天怎的头重脚轻的,这几天太累啦。 玄一提来温水,给她擦了擦身子,瞧着她神色不对,犹豫地抬手摸上她的额头,手感受到烫意,讶然缩回手:“您发热了?” 周尧抬起眸,啊?一声,下意识反驳道:“朕怎么可能发热,吃个老母猪不抬头。” 玄一手迟疑的停在半空,陛下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沉默片刻,斟酌道:“陛下,您额头发烫……” 周尧闻言皱了皱眉,抬手一摸,哟,她还真的发热了…… 想到刚刚自己说的话,她咳了一声,找补道:“玄一啊,下次说话字正腔圆一点昂!” 她自觉伸出手:“给朕瞧瞧。” 在这里生病可要老命了。 她好日子还没有过够! 第101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一场秋雨一场寒,周尧便这般病倒于林州。 “陛下该饮药了。” 周尧艰难地睁开眼,丝毫没有动的意思,沉默了良久,问道:“孙家之事可曾有下落?” 玄一正色回道:“回陛下,孙家通过鲁国公府,暗地里与镇远侯有来往,但并无实据,证明孙家支持镇远侯豢养私兵。” 周尧坐起来,抬手端过黑黢黢的药汤,眉头也不曾皱,一饮而尽。 她抬手接过玄一递过来的清水,漱了漱口继续问:“镇远侯可有下落?” “润叶卫发现镇远侯前往兴州的踪迹,但被他国暗卫掩护,不曾将他就地诛杀。” 周尧对于这个结果也是意料之中,并没有多纠结,掀开被子道:“今日奏折可来了?叫人送来。” 玄一神色无奈,见她态度强硬,只得蹲下身替她穿鞋道:“陛下,您圣体未愈……” 周尧叹了一声,扶着他道:“镇远侯已然回到兴州,不日之后,怕是有一场大战,在这之前,朕需要尽早处理好这几日的奏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玄一见劝解无果,拿过一件大氅替她披上,抬手替她研墨道:“如今边境已安,匈奴大败,横河关安定一方,几个游牧民族也都不再敢挑衅,眼前不过是反贼镇远侯的乌合之众,您还这般劳心劳神。” 他熟稔地添水,轻叹一声:“郎中嘱咐过,您得静养。” 周尧拢了拢大氅,正准备说话,玄五抱着一堆奏折走进来。 她抬起手拿过一本展开,声音沙哑道:“朕的病可以拖一拖,战场上的战机不可,往往瞬间变化。” 她如何不想休息,但此刻正是紧要关头,她压根不敢懈怠。 不光镇远侯一众牵扯着她的思绪,大旱之事,她也不敢懈怠,若是颗粒无收,当地百姓如何安抚,怎样调粮赈灾? 孙家,鲁国公牵扯众多,拥护镇远侯幕后之人,可曾全部露出水面? 打蛇便要打死,这大晟的朝堂是该趁此机遇肃清。 静默良久,周尧抬手蘸墨,写下批阅建议,合上奏折才问道:“归舟他们可有进展?” 玄一低垂着头道:“公子他们在嘉荫县颇受欢迎,不仅肃清吏治,还帮助当地百姓耕种,修建房屋。” 周尧闻言缓缓一笑:“既然他们在嘉荫县这般作为,倒也无需催促他们。” 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施展拳脚,为国为民,远比困在那深宫好很多。 玄一诧异了一下,也没有说什么,点头应是。 周尧一言不发地将奏折处理过半,端起温水抿了一口:“如今宋岩可到嘉州?” 玄一神色一怔,点头回道:“正是,宋大人已经领兵到达嘉州,此刻正在嘉州城。” 周尧轻嗯了一声,将杯子之中的水饮尽,吩咐道:“去叫酒楼做几道清淡菜。” 玄一原本正给她整理奏折,见她开口想吃东西,眼底闪过一抹欣喜:“是!” 说着直接走最近的路程,翻窗而下。 周尧心里一惊,随后淡淡一笑,玄一这性子够急的。 还不待她批阅完手中的奏折,玄一直接推门而进,身旁还跟着一位伙计。 伙计手里提着食盒,脸上却带着惊色。 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直接将刚出炉的饭菜买了,顺便连拉带提的,将他带到这客房面前。 伙计抬手抹去额间的薄汗,哂笑几声,强扯笑意,将饭菜放在桌子上道:“您慢用!” 侧头不经意间的瞥到旁边,女子头发散披,一头青丝如瀑,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眉宇间透露出一丝傲然自信。 他不禁顿足多看了两眼,感到失仪,连忙别过头,慌乱地离去。 玄一眼底闪过一抹寒意,随着门关上,转瞬之间便消失不见。 周尧将手里的奏折丢在一旁,缓缓起身道:“秋猎的队伍已到何处?” 玄一将碗筷放好,低着头道:“已到绵州。” 绵州在已在北部,若是按照进度,再穿越两州,便可到达般若围场。 周尧坐下喝了一口汤,忧心询问道:“君后可一切安好?” 如今肚子已大,行动不便,而路途遥远,甚是劳累。 玄一立在一旁侍奉回道:“君后一行安然无恙。” 周尧松了一口气,轻叹一声:“如此便好,还是趁早解决镇远侯一事,早日赶回般若围场。” 傍晚,连日的雨可算是停下,最后的太阳在大地留下余晖。 周尧处理完政务,立在窗前,抬手接住余晖,指尖传来暖意。 她叹了一声,玄一被她遣去知州府,赵霞光传来翁知州的重要消息。 她兀自走下楼梯,出了客栈,这些时日可算是闷坏了她。 沿着河道走,一头青丝用木簪浅浅绾起,凉风吹在身上,衣袂翻飞。 林州的河道与京都不一般,两旁都种着杨柳,余晖洒落在泛黄的柳叶上,与远处的青山,近处的流水人家相互映衬。 她神色平淡,呢喃道:“清凉亭上几株柳,霜夜凉风下夕阳。” 静默了片刻,勾起嘴角,淡然而笑:“依旧明年二三月,小金山上看鹅黄。”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嗓音:“前句萧瑟悲凉。后句春暖花开,否极泰来。” 来人的声音更近了一些:“待到明年二三月,池上依旧柳依依。” 周尧闻言挑了挑眉,身姿一动未动,目光落在流水之上,片刻才淡笑一声:“你怎的来了?” 她侧眸望去,宋岩穿着一袭老竹色衣袍,原本白皙的脸庞黑了些许,俊美的五官看起来分外硬朗。 他拱手浅笑,一双黑眸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幽光,嗓音之中带着几分笑意:“您的话语之中,颇有几分嫌弃臣的意思?” 周尧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啧,还能活着回来?” 她抬手将碎发别入耳后,侧眸不着痕迹地打量他,见他毫发无损,嘴角上扬:“听闻苏珏与你甚是交好,他有龙阳之好,还以为你被苏珏凌辱了呢。” 宋岩闻言,眼底灼热,嘴角微扬,宛如春风拂面:“陛下便是这般盼着臣吗?” 周尧撇了撇嘴,冷哼一声道:“你连夜而来?” 林州虽与嘉州毗邻,两城之间还是有一段距离。 宋岩垂下眼眸,不答反问道:“您一路而来,可曾洞察出,地方官员的盘根错节?” 周尧面色如常,淡淡望着被风吹起的杨柳枝,声音平淡:“或许你也知道,我接下来会做的事。” 宋岩沉默许久不答,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眸里,藏着几分深意。 “臣知,世家大族该撼动了。” 他抿了抿唇,望着她神色,眉目之中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冷漠与疏离。 许久,周尧忍不住叹了一声,语气之中颇为无奈:“宋岩,你可知,宋家……” “臣知。您所图绝非拘泥于大晟,这天下是您的,您不必因臣的存在,而阻扰您前进的步伐。” 宋家如今在京都鼎盛,即使失去二叔那一支,宋家却丝毫不曾撼动,在任何一位帝王的眼中,都是眼中钉肉中刺,陛下却还是扶持他位列尚书。 周尧抬手抓起他的手,目光与他对视:“宋岩……” 他犹豫了一下,手颤抖的抓住她的手,声音藏着汹涌的情绪:“臣知陛下所想,所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本是上天入地的龙啊…… “好。” 周尧踮起脚尖,闭上眼,吻了上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 世家大族,宋岩,她都要。 多年之后,周尧想起这日,不禁都感叹自己的莽撞,却常常庆幸今日的莽撞。 第102章 众叛亲离一词,太过沉重 宋岩微瞪着眼,吃惊瞧着她的动作,血色轰然涌上脸颊,逐渐升温的吻终至灼热,沦为一团烈火燃烧。 一吻落下,他忍不住后退一步,眼里闪过震惊之色,随后又闪过一抹苦涩。 先皇与太傅的约定,在陛下这一吻之下土崩瓦解,随之而来的便是,宋氏一族的愤然。 对于他们来说,他宋岩绝不能同女帝在一起,只能是大晟在朝堂之上的权臣,带领宋家更加繁荣。 周尧吻过,眼里灼热地抬眸看他:“宋岩,你后悔吗?” 这一吻虽有算计,但更多的是这些年汹涌压抑的情感。 宋岩抬手将她碎发别入耳后,声音低低的:“不悔。” 周尧闻言,忍不住轻笑一声:“你啊,当年便是惊艳京都的天之骄子,我此番,你又如何不知我的目的呢?” 宋岩手颤抖地抚上她眉眼,声音略有不稳:“或许,臣清醒的,甘愿走您想走的那条路。” 周尧别过他炙热的眼眸,低着头道:“宋岩,这些年,宋氏族人没少逼迫于你吧。” 她冷哼一声,抬起头捏了捏他发烫的耳垂,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他们既要又要,既要你在朝堂之上大放异彩,又不想得罪于我,至今不敢为你求娶。凭什么好处都让他们占尽。” 宋岩瞧着她好看的眉眼,一句话不说,只这般认真看着她。 不知道爷爷知晓此事之后,该如何痛骂于他,如今的宋家繁荣,皆是先皇默许之下,这是当年约定之中最重要的事,宋氏一族不沾染皇室,可繁荣数代。 如今陛下与他都打破这个约定。 对于宋家来说,此番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一切都是未定之数,这是他求得的唯一生机。 周尧抬手抚上他的脸庞,手也不着痕迹地颤了一下:“宋岩,你聪慧过人,如今的局面怕是已经预料清楚,若是朝廷打压宋家,你的族人或许瞧不明白你为他们所求的未来,只会谩骂于你。” 众叛亲离一词,实在是太过沉重。 宋岩眼里藏着隐忍和克制,抬手抓住她的手,一点一点抓紧:“他们不明白,您明白便可。” 他们二人,谁又说没有算计呢,陛下算计于先皇和太傅,算计于他,而他何尝不是清晰的去算计,谋求宋家未来,诸多世家大族倾覆,风雨漂泊之后,青山在前,宋家在后。 周尧勾起嘴角,淡淡而笑:“和太聪明的,做不了朋友啊。” 宋岩同样垂头对她一笑:“陛下高瞻远瞩,臣愧不敢当。” 周尧拉起他的手,沿着河道缓走,不禁好奇问道:“瓜州之行,你递来的折子不过寥寥数语,其中必然是惊险万分。” 宋岩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手上,舒缓一笑:“过程惊险万分,然您略高一筹,遣臣前往,必定是知道臣能迷惑苏珏,以大晟宠臣的身份,方能顺利让那些将士信服,得以驱动三万兵卒。” 周尧唇角微扬,不言语,宋岩能猜到这些是意料之中的事。 “臣此行,一路南下,见到大晟百姓安居乐业,脸上常带笑意,也偶遇云国,周国女子在两国边境艰难维持生计,臣当时在想,陛下慈爱,来日必将拯救她们于水火。” 周尧闻言不答,两人缄口不言地并肩走许久,她才缓缓问:“嘉州城可安定?” 宋岩抬了抬眼,语气一贯的波澜不兴:“嘉州城固若金汤,但是此次围剿镇远侯,镇远侯下落不明,想来已经逃往达州,两军此次恐有一场苦战。” 他顿下脚步,侧眸看向她,眼底闪过几分忧心,淡淡道:“三国的国君布局如此久,绝不会放任镇远侯如此败于大晟,臣怕此一役,异常艰难。” 他想到什么,倏然一笑:“既然臣能预料,您必然也会行动。” 他下颌微扬,眼底闪过狡黠:“三国太静,必须让他们无暇顾及镇远侯。” 周尧眼眸盈上笑意:“自然。” 宋岩见此也不再谈及政务,捡些行军之中的有意思的事说与她听。 天色已晚,河道只有灯笼散发出的微弱光亮,寂静至极。 周尧瞧着自己的衣袖,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拽着,没好气道:“光天化日之下,宋大人,你这是作何啊?” 宋岩微微抬眸看向她,唇角微扬,嗓音带着清冽:“此刻已是夜幕,臣能作何?” 他话锋一转,叹了一声:“光天化日之下,夺了臣的清白,也不知道是谁?” 宋岩刻意靠近她一步,俯身开口:“不知您可知道,是哪个胆大的女子,居然敢调戏朝廷命官,成何体统呐……” 周尧被他调侃的脸色微微泛红,尴尬的别过脸,轻咳了一下:“那谁知道呢?” 平素她都是说虎狼之词的人,今日居然被宋岩给调笑。 哎!谁叫她理亏呢? 宋岩眨了眨眼,眼底藏着澎湃的情绪,略带遗憾道:“罢了,在下也只能回京都,向当今陛下求一纸婚约,在京都寻个门第匹配的成亲……” 他话都没说完,就被人捏住脸庞,周尧踩在石阶上,轻哼一声,冷笑道:“宋大人,你清白都没了,还想在京都娶妻?” 说着不由分说的直接在脸上亲了一口,双手捧着他的脸,轻笑一声:“盖过章的事,岂能轻易作罢?” 她瞧着他吃惊的模样,觉得很是赏心悦目:“才华横溢的宋大人还有这般神色,实在难得。” 她躬身,俯身玩味一笑:“宋大人,此生怕是只能做周尧背后的男人。” 是她周尧的男人,而不是大晟女帝的男人。 她哈哈一笑,摆了摆手,不再看他何种神色。 哪知下一秒,一双修长的手从后将她抱住,声音略带几分无奈:“阿尧,你这般可是枉顾人伦,臣是您先生。” 周尧抓住她的手,身姿一动不动,声音却藏着一丝俏皮意味:“那么宋先生,您该如何想?” 宋岩一怔,忽然笑了,看向她的目光是惯有的平淡无波,眼底却闪过一丝隐忍,声音低的仿佛飘在风里:“小太傅,甘愿。” 周尧提着的心渐渐放下,背对着他的脸上,扬起如释重负的笑意,嗓音却略沉:“已阅!” 不是刑部尚书宋岩,而是她的小太傅…… 宋岩愣了一下,轻叹一声:“您颇敷衍。” 周尧摆了摆手,兀自往回走,留宋岩孤身一人立在河岸,感受秋风吹拂。 回到客栈的时候,桌子上已经堆满奏折。 玄一急忙倒了一杯热茶递与她:“您大病未愈,怎的还去吹河风,手都冻僵了。” 周尧端着热茶抿了一口,好奇问道:“你去知州府,关于翁知州之死可有什么新线索?” 玄一脸色有些难看道:“翁知州乃是遭人威胁,不愿同流合污,才会被人迫害致死。” ? 一州的知州,还能遭谁的威胁? 有大鱼?! 第103章 杀鸡儆猴 秋风萧瑟,晚间的风更是带着寒意,将窗户吹的嘎吱嘎吱作响。 玄一起身将窗户合上,垂眸往外望了一眼,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眉梢微微一挑。 居然是,宋岩,宋大人。 他不动声色地多看了几眼,确实如京都言传:积石有玉,列松如翠。 他敛下眼眸之中的情绪,神色如常的说:“回陛下,翁知州的子女被土匪掳走,对方扬言,若是他想赎人,需拿出二十万两白银。林州在翁知州的治理之下,百姓安居乐业,知州府内却有余款。” 他抿了抿唇,继续说:“对方以书信的方式通知翁知州,携带银钱,前往岚州交付。” 周尧不着痕迹地微微皱眉,不悦问道:“又是岚州?那翁知州……” 玄一冲她缓缓点头,然后又开口:“翁知州在林州,是人人称赞的好官,他计划携带假银赴约,企图捉到幕后之人,然而没想到对方早就有布置,前去赎人的人,一律被杀。” 周尧抬起手按了按眼角,眼神凌厉地的问:“可是在岚州州府去往茶园县的路途之中?” 玄一闪过诧异之色,认真点头:“陛下英明,土匪确实是在茶园县的地界动的手,那些骸骨被人随意的丢在芦苇荡之中。” 周尧脸上闪烁着不耐的神色:“竟然如此猖狂?” 杀人还不抛尸掩埋,直接丢在荒郊野外,当真是有恃无恐。 玄一抿了抿唇,低声应答道:“陛下,或许他们当初倚靠王沾,所以才敢这般胆大妄为。” 周尧沉吟片刻,冷笑一声:“此事当真仅是那群土匪所为?既如此,翁知州为何会被人布置放在湖里。” 玄一眼眸之中同样不解,既然已死,那为何不让翁知州消失在岚州的荒郊野外,却还要大费周章的运尸,布置杀人现场。 周尧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口微凉的茶水,冷嗤道:“翁知州定然是有值得利用之地。” 莫过于那知州之权了吧。 她正准备开口吩咐,玄五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似有话要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只能匍匐跪地,忐忑道:“陛下,后宫出事了。” ? 后宫又出现什么事了? 周尧抬起眼眸,眸子里藏着寒气,嗓音仿若淬了冰:“说。” 玄五微微抬头,咬了一下唇道:“余小侍,他……” 他额头冒出冷汗,顶着那道寒凉的眸光,继续说:“宫中暗卫来报,余小侍,与御花园的小太监,行……” 他心里猛的一颤,压低声音:“行龙阳之好。” 啪嗒! 瓷器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碎片仿佛插在玄五的心坎之上。 周尧撑着桌子站起来,身形一晃,一脸不可置信地模样:“你再说一遍!” 她得冷静一下,捋一捋,怎么个事? 每一个字她都懂,连在一起她就听不明白了。 玄一眼疾手快地扶着她坐下,拍了拍她的后背,顺着气道:“玄五,再说一遍。” 玄五低着头,惴惴不安的回道:“回禀陛下,因陛下仁德,不曾将各宫服侍之人全部替换为太监,将暗卫藏于各宫,今日收到后宫暗卫的飞鸽传书,余小侍,与御花园的一名小太监,在冷宫之处,行……” 恰到好处的顿住,却足以让人听明白其中的深意。 周尧一脸黑线: 处处防备宫嫔与宫女,结果倒好,都够疯狂的。 他是真饿了。 玄一按着她的肩膀,轻声问道:“陛下,此事该如何处理……” 周尧抬手扶额,处理倒是其次,她更好奇,余小侍怎么和太监玩的! 她掐着掌心,神色一贯的平淡,内心已经汹涌! 这叫什么事啊! 良久,她冷冷地看着碎掉的茶杯,颇为不屑道:“既已查清楚,余小侍处以宫刑。” 玄一心里猛然一怔,声音低沉的开口:“陛下,您是想将余小侍发配在哪个宫里伺候?” 周尧支起头,嘴角扬起一抹玩味地笑意:“为何要伺候别人,他就是朕的余小侍。” 杀鸡儆猴,最经典的手法。 她食指搭在鬓角搭了搭,冷笑道:“传出风言风语去,让这沉静的后宫也热闹热闹。” 玄一顿时明白她的做法,犹豫了一瞬,开口斟酌道:“陛下,若是此事传出宫外……” 陛下身上便是有了污点。 周尧维持着姿势不动,声音却冷冽起来:“玄一,余小侍不堪受辱,自溺于池塘之中。” 玄一了然,不再多言。 陛下的意思是,余小侍被发现那丑闻,按照宫规处以宫刑,随后跌入池塘自杀。 周尧叹了一声,起身道:“朕乏了。” 玄一将玄五送出去,关紧房门道:“属下给您宽衣。” 周尧也没拒绝,张开手吩咐道:“今日给朕按一按肩背,不知怎的,这几日总酸的很。” 玄一逆着光温柔地笑了一下,点头道:“那属下去拿药油,给您推推背。” 周尧脱下衣服,只余一件寝衣,闲适躺下道:“翁知州一事,朕总觉得关乎镇远侯。” 玄一同样宽下衣服,安静跪在一旁,拉下她的寝衣回道:“翁知州身亡,起初原以为只是一个意外,不曾想其中藏了这般多细节。” 静默片刻,周尧微闭着眼,淡淡道:“他们所图……怕是前些日的粮草一事。” 暗卫传来丁云兴粮绝之事,没多久便凭空出现粮草,实在可疑。 玄一推拿的手一顿,愕然道:“陛下您所言非虚,那批粮草的出现,实在太过巧合。其他三国定然不可能会不远万里调粮食增援镇远侯。” 周尧趴靠在枕头上,声音浅淡:“此事调查简单,明日你亲自去一趟知州府。” “属下明白。” 她不禁冷笑一声:“这个局,做的真大,实在是看得起朕。” “明日傍晚便秘密前往嘉州。” “是。” 温热的呼吸拂过周尧的脸颊,让她蓦地觉得有些燥热,侧眸瞧见他挽起的衣袖,心思一动,手抚摸在腹部,感受到意料之中的硬物感,唇角一弯,打趣道:“玄一的身材是不是走样了?” 玄一手一顿,下意识的说:“怎会!” 平日他就有锻炼的习惯,自从山洞那日之后,他更加注重身材。 陛下说过,肩宽腰窄很是好看。 周尧一脸不信的模样:“老话说的好,身材哪有自己说好的道理,只有别人亲自上手才知道。” 说着手如灵蛇一般,摸到印象之中的身材。 啧啧~ 紧接着抬手松开衣带,,交领的寝衣直接打开…… 玄一薄唇微抿,居然颇委屈地看着她:“属下不曾听过这句老话。” “今日你算是听到了……” 第104 要点八个! 周尧支起玄一的头,抬手敲在他脑门上,声音带着疲倦:“睡吧。” 玄一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知并没有发烫,暗自松了口气,拉过被子道:“您病了几日,尚未痊愈,很是容易劳累的。” 周尧抬手揽过他,食指微屈,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刮了刮。 玄一握住她的手,轻柔地放入被子之中,声音温和的说:“就寝吧。” 周尧秀手在被子之中摩挲着,落在满意的地方,忍不住捏了捏。 玄一腹部感受到触感,眉梢微弯,他已然见怪不怪,叹了口气:“陛下……” 周尧靠在他肩上,轻声轻语:“嗯……” 玄一正准备说话,肩膀之上便传来熟睡的呼吸声。 他身体一僵,动也不敢动,陛下睡觉警觉,稍微声音大一点便会醒来。 良久,他小心翼翼地拉过被子,仔细替她捏好被子。 一夜安静,一夜好梦。 翌日清晨,阳光已经透过木窗落在床帐之上。 周尧悠悠转醒,正准备抬手,身旁的玄一便出了声:“您醒了?” 周尧睨了他一眼,顺势靠在他身上道:“如今什么时辰?” 玄一正轻柔地理着她的发丝,声音沙哑:“回陛下,已经辰时。” 他细细地将将打结的头发理顺,眉间带着温柔:“陛下,昨晚,您可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周尧枕着他的胸膛,眯着眼睛,声音不咸不淡:“梦到父皇在乾清殿里,夸朕勤勉……” 实际上:梦见走在一家医馆,里面有许多的伤患,她立在楼阁之上,居然瞧见父皇搂着一个娇俏的人儿往深山走去。 她好奇的一路追寻而去,突然走进一个山洞,遍地珍珠,她蹲下捻起一颗,嘀咕道:“品质一般。” 话音未落,面前的墙壁出现轰的一声,骤然出现一头僵尸…… 她反应迅速,撒着欢往山上跑,结果被一条河阻碍,恰逢一个船家经过,猛然抬起头来,居然是该死的镇远侯。 镇远侯对着她阴险一笑,妄想将她推入水中,此刻僵尸凑巧赶到…… 抬手一把遏制住镇远侯的喉咙,发出桀桀桀的声音。 随后凶狠地咬在镇远侯的脖颈之上,松开手之后,猛的亲了一口镇远侯! !!! 她居然就醒了! 枉她阅读画本子十余年,都没看见过这般惊悚的场景! 玄一闻言,抬手抚摸着她的眉眼,低头抿唇道:“陛下勤勉,竟连先皇都得知。” 周尧神色自若地咳了一声,抓过他的手,眉间自傲道:“朕之心,天地昭昭,父皇自然能知晓!” 阿弥陀佛,那是她亲亲亲父皇,肯定会为她自豪的! 毕竟当年她口出狂言,要点八个! 他父皇说她没出息!只要八个! 她静躺片刻,缓缓问道:“周国二皇子接触的如何了?” 玄一点了点头:“接触顺利,听闻是您抛下的橄榄枝,喜不自胜。” 她闻言舒缓一笑,紧接着眼底闪过一抹意味深长,冷嗤道:“那种草包也是翻不起什么风浪,倒是他身后的皇后母家还有点令朕刮目。” 玄一闻言不语,关于国事他自知不能多言。 吃过早膳之后,周尧照例将紧急的奏折先批阅。 暖风徐徐地从窗口吹来,她提笔落在奏折之上,眉宇间透露着上位者独有的自信。 叩叩叩! 她搁下笔,疑惑地起身,玄一去了州府查探粮草一事,如今还能有谁来? 打开门,她无奈轻笑:“你怎么来了?” 宋岩一身青色镶边刺绣长袍,面目清秀俊朗,目光平和地落在她身上,眼含笑意地说:“您这话是要拒臣于外吗?” 周尧瞥见他嘴角的笑意,直接拉过他的手,顺手将门一关。 搂着他脖子,垫脚亲在他脸庞之上,眉梢微扬:“宋大人,想要的可是这般亲切?” 宋岩一直便知周尧与平常世家女子不同,她更大胆,更热烈。 就像盛开的花一般,恣意。 宋岩托着她的脖颈,笨拙地吻了下去。 周尧脸色微微泛红,想她早已不是黄花大闺女,后宫宠幸不少宫嫔,结果在宋岩面前,玩的都是纯爱。 宋岩缓缓松开她,目光落在案桌之上,眉宇之间,充满了浩然之气,他抬手敲了敲,却没有打开:“这些是军务上的奏折?” 周尧坐下,叹了一声,头也不抬道:“正是,你手下那堆是弹劾孙家的。” 宋岩自来熟的搬来一张凳子,坐在她旁边,替她研墨道:“孙家原来在嘉荫县还算颇有些名望,禧侍君腹中之子意外流去,先皇安抚孙家,这才得以入京,自从您继位之后,禧侍君被封为一宫主位,孙家方在京都站稳脚跟。” 他拿过旁边的手帕,擦了擦手,轻笑一声,嗓音仿若微风拂过:“如今养虎为患,孙家联合镇远侯,鲁国公府,企图推翻大晟,实在是异想天开。” 他将手帕丢在一旁的水盆之中,双手入水,一边搓洗一边继续说:“镇远侯不过垂死挣扎,鲁国公府已经没落,孙家势必观望,不敢再轻举妄动。” 周尧将面前的奏折一合,放在一旁,抬眸看向他,嗓音淡淡道:“唯有一计。” 引蛇出洞。 宋岩将手帕拧干,搭在一旁,意味深长道:“只要利益足够大,孙家势必前仆后继。” 周尧写字的手一顿,继续书写道:“若以三国?若以镇远侯?” 宋岩冷笑一声,孙家还是不够看。 他拿过书桌上的书翻了翻,又放回去。略微沉吟,走至床边,熟稔地拿开枕头,从褥子里抽出一本画本。 藏东西还是老习惯。 他瞥了一眼书名,拇指在书封摩挲了一下:《相忘于江湖》。 倒是难得,不是那些将军嫡女之间的爱恨情仇。 周尧余光正巧瞥见他严肃的神情,下意识喊道:“孤还未看完,先生先别没收啊……” 话音一出,两人神色一变,各自沉默起来。 周尧暗自扶额,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有阴影啊。 宋岩掀开书封,低垂着眸,脸上是一贯的平静无波,眼底却闪过一抹窃喜。 仿佛又回到儿时那段岁月,他没收过一百多本画本,如今依旧躺在他书房的暗格之中。 宋岩闲适地坐下,掀开书页扫了一眼,对着她挑了挑眉,堂而皇之地翻阅着她的画本子。 周尧自是瞧见了他的动作,此刻一脸黑线,他这是在报复当年吗? 当年宋岩认真地在前讲解,她却低着头翻阅画本子,如今风水轮流转。 她咬了咬牙,拿过一旁的奏折。 宋岩看完第一个故事,眉头不自觉地轻皱了一下:“这故事竟然如此憋屈。彼此有话,却都不说,偏偏是为了彼此好。” 周尧将奏折丢在一旁,又拿起一本奏折,缓缓展开道:“朕也觉得挺有病的。” 第一个故事,是一个将军与女帝的故事。 女帝遗落在民间,偶遇到将军。 彼时的将军不过是一个普通男人 ,阴差阳错之间救了当时的女帝。 周边国家入侵,致使国破家亡,当时的一个侯爷暗地里找到女帝,拥护女帝继位。男子则毅然入军,靠军功成为赫赫有名的将军,替她收拾旧山河。 夺回疆土之后,女帝想立将军为皇夫,结果遭到以侯爷为首的文臣逼宫,甚至不惜多次刺杀将军。 将军不愿意女帝为难,自请镇守边疆。 数年后,游牧民族犯境,将军为了保护女帝的江山,身先士卒,以至于重伤。 几年之后,女帝与皇夫生下太子,因侯爷犯上作乱,将军将皇夫的家族侯府一并抄家,太子对将军尤为不喜。 边关动乱,将军出兵征讨,太子奏请跟随,一意孤行遭到埋伏,将军以身作盾救了太子,而将军则遗憾死在战场。 女帝弥留之际,告诉太子,他居然是将军的孩子! 第105章 粗枝老叶 周尧提着笔,将手里的奏折丢在宋岩面前,没好气道:“这云国皇帝楚垚,你怎么看?” 宋岩顿下翻页的动作,似是沉思,缓缓道:“颇有帝王之资,但生不逢时。” 他躬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是品味一番,继续说:“云国贵族根深蒂固,与大晟的世家颇相似,但究其根本却不同,云国的贵族把持着朝中重要官职,云国先皇留下的局面实在是如同乞儿衣袍,全是布丁,大晟虽说世家大族强盛,但全仰仗于陛下心思。” 他提起茶壶续了一杯茶,又说:“陛下为太女之时便对先皇上奏,先皇那一辈的老臣经由先皇处理的差不多,陛下登基以来,力重革新。世家力量早已削弱。” 周尧很轻浅的一笑,端起茶杯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口:“方才画本子之中的第一个故事,虽说是一个爱情故事,但颇有启思,世家大族能左右皇帝的决定,本就是皇权的不集中。” 宋岩闻言,抬了抬眸看向她,端起茶又饮了一口,不答反问:“这是民间的粗茶?没想到与名贵茶比,别有一番风味。” 周尧浅淡一笑,抬手把玩着茶杯,晃悠着茶杯之中的茶水,眼神却渐渐凌厉:“确实更加厚重,可惜终究上不了台面。” 她微微一顿,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做茶需要数道工序。” 宋岩听着她话中深意,顺着她的话,意味深长道:“第一道便是采青,鲜叶品质的好坏关于成茶的品质。” 周尧似是不经意间的说:“要说诸多工序,似乎毛茶挑选更重要,若是好茶之中,多了一些粗枝老叶,整个茶的口感都会被败坏。” 宋岩听懂她话里有话,续上茶水,声音不轻不重:“既如此,需要将这些粗枝老叶剔除,独留优茶。” 云国皇帝备受贵族控制,大晟虽不棘手,但是遗留下来的枯枝老叶太多,是时候筛选出去。 周尧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将桌子上的两本奏折递给他道:“你且瞧一瞧。” 说着自己又提起笔继续批阅奏章。 宋岩缓缓展开奏折,眉梢带着喜色:“竟然是南水北调一事得到进展,虽然仍然有不少粮食减产,但是这个结果是大晟往年来,大旱减产最少的一次。” 周尧低垂着头轻声道:“怕是要前往调粮救灾。” 各州虽然都有粮食储备,但是此次嘉州大旱,林州波及,周边几个州县粮食也都不多,今年湘州一带的粮食压力便大起来。 宋岩展开另一份奏章,眉头一皱:“今年浊河虽然没有决堤,但若是汛期来临,不太好说。” 周尧蘸墨,好奇道:“此次修堤你可有什么见解?” 宋岩神色一敛,正色道:“自从您那日在乾清殿,与臣商议修大运河一事,臣便私下了解过水利一事。若是按照历年修堤,应是饮鸩止渴。” 宋岩将椅子拉近,拿起一只毛笔,又抽出一张草纸,在纸上落笔。 两人顿时投入在草纸之上的水利图上,你来我往的讨论起来。 晌午,玄一从窗户之中掠进来,手里还提着饭菜。 周尧侧了侧头,继续低头道:“浊河的两岸可以修建水闸,坝,涵洞,这样便可控制浊河水的流速,另外,需要疏浚河道和开凿引河,这般能让浊河水流通畅,不至于淤泥沉积。” 宋岩握着笔,蘸墨继续在纸上写画:“大晟每年都会将浊河的大堤加固。” 周尧扶着额头,思索片刻,终于想起前世的一些事来。 她提笔在浊河中上游的几个关键地方道:“在这些地方控制浊河水之中的泥沙量。” 宋岩瞧着她标记的几个地方,沉思道:“臣大概能明白陛下所想,是想修建大坝,将这段浊河水的泥沙量沉积下来,下游便会少许多。” 周尧欣赏的看向他:“正是这个道理。另外在民间寻找水利方面的能人干将,争取缓解浊河一事。” “是。” 几人简单的吃过午膳,玄一找了几辆马车前往嘉州。 周尧坐在马车内,面前仍旧是未批阅完的奏章,方才全顾着讨论浊河一事,奏折还没有看完。 宋岩自从一上车,姿态优雅的坐在马车上,修长的手指捧着一本书。 任是谁瞧见这一幕,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然而极为反差的是,那不是什么科举所用书籍,反而是一本画本子。 周尧暗自瞪了两眼,低着头继续批阅奏章。 “陛下,这第五个故事当真是跌宕起伏。” 周尧:……她还没有看到第五个故事! 她洋洋洒洒都落笔,声音却暗藏无语:“你不必说与我听。” 听多了都是泪水。 第106章 微不足道 马车行走在官道之上,穿过崇山峻岭,在靠近嘉州地界,镇守的兵卒便越来越多,骑马巡逻的队伍,来往交替密集。 周尧掀开帘子,瞥了一眼车外,一路而来虽是安居乐业,越靠近嘉州城,一股肃杀之气便扑面而来。 宋岩斜倚在小榻上,将书合上,气定神闲地说道:“想来严将军已经得知镇远侯的踪迹,所以才这般大阵仗。” 周尧缓缓放下帘子,将最后一本奏章批阅完毕,将笔一丢,疲倦地靠在宋岩身上:“哎,这陛下当的,真够累的。” 宋岩抬手搂着她,曲指摸了摸她的额头,凝神深深看她一眼,最后道一声:“似乎已经不烫。” 周尧叹了口气,抬手抓住他的手,把玩道:“宋岩,你可知,儿时你可是说朕粗俗!” 她至今难忘! 宋岩闻言低着头,抒怀一笑,嗓音清澈道:“陛下您也没少私底下骂臣啊。” 周尧闻言靠在他肩膀上,冷哼一声,扬起嘴角:“这话说的,你可有证据?更何况,朕骂你是看得起你。” 宋岩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好,陛下做什么都是对的。” 她微闭着眼低声道:“此番事了,朕又要赶往般若围场。” 宋岩让她靠在自己腿上,微微弯着腰看她,替她按压着头道:“世人都说您是纨绔,您却是一心一意为国为民,旁的人只知您坐拥天下,却不知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他目光如炬的落在指尖上的几根白发,不动声色地收进去。 周尧闻言没做声,兀自闭目养神,良久却叹了口气说道:“宋岩,周国的皇子或许要来和亲。” 宋岩闻言恍若未觉,手下不停地回道:“哪位皇子呢?若是您真想让周国来和亲,臣觉得,便选那位常年卧病在床的五皇子。” 周尧倏然睁开眼,没想到宋岩与她不谋而合,她浅笑一声,淡淡问:“哦?说来听听。” 宋岩清亮的眸子尽是笑意,沉吟道:“或许世人都关注着周国皇后的二皇子,贵妃所生的四皇子,但其实五皇子比他们更有实力。” 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缓缓道:“五皇子随军出征,曾向主帅力荐攻打计策,那一仗周国以少胜多。二皇子他们觉得,不过是周国将士英勇,臣却觉得,五皇子有如此破釜沉舟的勇气,实在难得。” 周尧好笑的看着他:“宋岩,你可真大度,上赶着给朕选人。” 宋岩手微微一顿,抚上她的眉眼,认真道:“您是大晟的陛下,自然以利益至上,而臣作为大晟的官员,自是期望大晟强大。” 他轻叹一声,眼底带着难以忽视的深情:“经年而过,那般失去的滋味当真如万蚁噬心,臣自是倍感珍惜。于个人,臣确实会有些许难受,但你我都不是拘泥于小情小爱之人。” 他摸上她的脸庞,眸中情绪翻涌:“臣之爱,与天下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周尧起身紧紧抱着他,嗅到记忆里那股竹子般的淡淡幽香。 宋岩抬了抬手,轻轻抱住她:“我知您所想。” 彼此的身上都身压着重重的责任,他们不可儿戏。 宋岩贪恋的抱住她,呢喃道:“阿尧,我设想过很多次拥抱你的场景,未曾想,竟是这般感觉。” 先皇驾崩之时,都说皇太女冷静自持,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丧仪,守旧大臣却在这个时机逼宫,立陈让安王流落在外的遗腹子登基为帝。 她手持着君王之剑,挥剑在乾坤殿杀了为首的几位大臣,白色的丧服之上,喷溅着鲜血,仿若冬日里盛放的红梅。 她手段强硬,迅速平了这场逼宫,果断斩杀先皇留下来的几位肱骨大臣,因此留下嗜杀的名声。 那时正是深冬,那个寒冬是他数年来觉得最寒冷的一年。 在夜深人静之时,这位新帝朝着惜花殿失神,眼底一片湿润。 当时他却没能去抱一抱她…… 周尧嗅着那股令人舒心的浅香,良久嗯了一声:“宋岩……” 她侧头在他脖颈上吻了一下:“你我都能完成夙愿,天下大一统,大晟旗帜会扬帆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之上。” 宋岩眼角眉梢带着笑意,无比坚定的回道:“我信。” 吁! 马车骤然停下,周尧皱眉掀开帘子,紧接着一个禁卫跑过来:“夫人,前面被一群妇人挡住了去路。” 她神色疑惑:“妇人?可知是什么事?” 禁卫拱手应答:“为首的妇人是前往嘉州城寻人,便拦住了马车。” 他顿了一下,斟酌道:“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就在周尧思索的时候,宋岩理了理衣袍,起身道:“臣去瞧一瞧。” 周尧点了一下头。 嘉州城已经全城戒严,城门已关,这些妇人想来是进不了城门,故而等候在这条必经之路上。 宋岩走下马车,跟随禁卫上前。 数十个禁卫手中握着剑柄,神情严肃的盯着面前这群妇人。 宋岩目光落在乌泱泱的一群人身上,良久,淡淡收回道:“因何拦路?” 为首的妇人身上穿着粗布麻衣,脸上带着常年劳作的黑斑,一双手粗糙不已。 她匍匐跪下,声音颤抖道:“大人,我等并无恶意,我们只是想进入嘉州城,进去寻找我们的丈夫!” “是啊,我们只是想找到自己的丈夫!” “对啊,我家男人在里面!” 宋岩递了一个眼神给禁卫,让他将妇人扶起来。 他目光在她缺失的小拇指上,温声道:“你叫什么?” 妇人拍了拍膝盖的灰尘,垂着头道:“回大人的话,民妇叫郭兰英,是随着她们一起来找自家男人的。” 宋岩疑惑的开口:“嘉州城紧闭城门,原是为了前方战事,你们怎的这个时候来找你们的丈夫?” 旁边一个妇人,头发凌乱,衣袖上打着补丁,忍不住抢话道:“大爷!我们的丈夫都投军去了,兰家婶子的儿子捎来书信,说不日便会在嘉州城大战,恐无法孝敬父母,特意写来诀别书。我们就想看一看他们最后一面!” “是啊是啊!” 宋岩不着痕迹地在几人脸上扫视,似乎并不是作假。 他敛着神色,疑惑起来,投军? 可是近些年朝堂并没有发布招兵的诏令,他们的丈夫又在哪里投军…… 他心思一动,只有一个答案。 镇远侯的那支私兵! 宋岩俊逸的脸上闪过一丝凝重,随后又浮现出一丝笑意。 当真是天公作美。 他暗自思量,随后让禁卫收了刀剑,吩咐道:“将我们的干粮分给她们。” 宋岩快步走回马车旁,上了马车,瞧着周尧正低头看画本子。 她听见声响,头也不抬的问道“前面怎么了?” 宋岩拿过她的画本子,神情郑重道:“前面有一群妇人拦住去路,想随我们进嘉州城。” 周尧瞧着他合上的画本子,挑了挑眉看着他:“你怎么看?” 宋岩压低声音,别有深意道:“阿尧,那群妇人是为了寻找他们刚从军的丈夫。” 周尧哦了一声,支起头,好奇道:“为何这个节骨眼上来嘉州城寻亲?” 她话音刚落,想到什么,猛然坐起来,眉心微蹙:“距离上一次朝廷征兵,可是多年前,如何能看到刚从军的丈夫。” 周尧想通此处,略微愣住,而后轻笑:“你的意思就是,这群妇人的丈夫,投的是镇远侯的军队。” 周尧脑中迅速运转,拍了一下他的手,舒朗一笑:“宋岩,你可真是……” 太聪慧! 宋岩见她明白,抬手捧着她的脸,认真道:“阿尧,她们或许是瓦解镇远侯十万将士的关键,你所忧虑的自相残杀,或许远没有你预料的惨烈。” 他垂头在她额头亲了一口,起身道:“我前去安顿她们。” 周尧瞧着落荒而逃的某人,失笑一声。 注重规矩的男人,为了她破坏规矩,这种感觉还真的是奇妙啊。 第107章 和她宅斗? 禁军在前开道,拥护着马车往嘉州城驶去。 马车内,周尧撑着头眺望着远方的景色,眉梢微扬,淡淡开口:“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似乎与北地风光,格外不同” 宋岩闻言抬眸望去,接话道:“北地确实多黄沙,秋日里鲜少有绿意盎然。” 周尧侧眸看着他的眉眼,唇角弯弯:“天地辽阔,不论如何,远比京都恣意,那皇城是四四方方的天。” 宋岩抬手扶了扶她头上那根银色莲花发钗,从背后抱住她,无奈道:“您小的时候,最是爱自由,有什么热闹的灯会,宴会,都爱凑热闹……如今虽然身在皇城,心却在这广阔天地。” 周尧往后靠在他身上,目光柔情地落在窗口掠过的湖水。 她缓缓一笑,微微侧头道:“我从来不觉得那位置有多好,但既然受天命,自当做好一切。” “百姓安居乐业,道路无乞儿,四海安定,国泰民安。” 宋岩靠着她肩膀,良久不言,许久才缓缓开口:“听闻嘉州城有一道美食,名字叫鲜菇荟,当地人都称赞一声,鲜香要命。” 周尧思绪万千,听见他的话,不禁眼底一亮,侧身看着他说:“真的那般好吃吗?” 她抬起头对上了他的视线,一时间目光炽热:“具体什么味道?” 这一路上吃干粮,嘴里完全没味儿。 宋岩瞧着她馋嘴的模样,从一旁的木盒之中取出用荷叶包裹的吃食。 周尧主动将桌子上的奏折搬到一旁,正襟危坐的盯着他的手。 只见他缓缓解开稻草,露出一只油光锃亮的烧鸡。 !!!鸡! 她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撇了撇嘴道:“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啊,居然藏着掖着!” 宋岩笑了一声,低头布膳道:“上马车之时,想着您批阅奏折会动脑子,便准备了。” 周尧颇为欣慰地啧啧了一声:“以前你教我学问的时候,也是这般悄悄给我准备吃食。有一次惹父皇不快,勒令尚食局不得送膳,然而父皇千防万防,不曾知道你给我藏了一只叫花鸡。” 宋岩淡淡一笑,见她说起往事,笑的意味深长:“您当真先皇不知吗?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先皇又怎会真的生气呢? 爱她还来不及。 周尧听见他的话,神色黯淡下来,叹了口气,幽幽道:“父皇还是离我而去了。” 什么叫孤家寡人呢,大抵就是她这般,无父无母,无祖母,没祖父。 有血缘关系的也鲜少,父皇的兄弟她亲手杀了好几个。 宋岩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岔开话题道:“这调料,我便不放辣了吧?” “不行!” 周尧被他一打岔,冷哼一声:“吃东西不放辣,味道少一半!” 她瞧着调料分了几个味道,唇角微扬:“我要那个大鸡腿!” 宋岩将鸡腿拧下,拿出刀将肉分成小块放在桌上的碟子当中。 周尧拿过筷子捻起鸡肉,沾了沾调料,送入口中,半晌呢喃道:“这鸡是用荷叶包裹,外头用泥裹着的?味道带着荷叶的清香,似还有几味药材。” 宋岩擦了擦手解释道:“是的,这是林州当地的特产叫花鸡。您在林州病了几日,不曾去逛过街道,这是一家百年老字号。” 周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默片刻问道:“那些妇孺可安顿好了?” 宋岩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陛下这又忧心朝政上了。 他将糕点摆放在她面前,点头回道:“恐其中有他国细作,企图混进嘉州城,已经让暗卫随时注意动向。” 周尧细嚼慢咽地吃着叫花鸡,抬眸瞄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慰藉:“你总是这般做事周全。” 她给宋岩夹了一块,悠悠道:“孙家已经上钩,待镇远侯一事了解,便可收网。” 她顿了一下又说:“鲁国公已经秘密押解在嘉州,是时候给镇远侯送份大礼。” 最好能吓死那个老东西。 宋岩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水,奉给她道:“未曾想鲁国公竟然勾结镇远侯,想来京都诸多大臣深陷其中。” 周尧抬手抿了一口茶,冷笑道:“此事一了,便好好算这笔账。” 宋岩见此也不再多话,虽然他可在她面前谈及朝政,但终归君臣有别,有些事轮不到他插手。 翌日清晨,天色大亮,天空下起淅沥沥的细雨,嘉州城被雾气笼罩一片。 马车有条不紊地驶入城中。 此刻街道之上已经有商贩叫卖,似乎大军压城的威压并没有影响城中百姓生活。 马车安稳的停在知州府,门口立着一群人,显然是早已等候多时。 周尧被宋岩扶着下马车,目光平淡的扫了一眼门口,神色是一贯的淡漠。 嘉州知州迈出一步,哂笑一声,拱手道:“宋大人此行可还顺利?” 宋岩撑着伞,淡淡点了点头,不答反问:“本官嘱咐的客房可准备好了?” 元知州连连点头:“宋大人的嘱咐,下官定当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马虎。” 他迟疑的望了一眼身旁的周尧,似是疑惑,颇有一些眼熟,却记不得在哪里见过。 周尧自然也是笃定他不认识自己,毕竟这个元知州与她不过是是寥寥几面。 更何况她如今素面朝天,身穿粗布麻衣,谅他也不敢往女帝一词上思考。 宋岩嗯了一声,解释道:“这是本官的表妹。” 元知州恍然大悟,连忙道:“宋大人请!” 周尧走进知州府,里面的格局与林州无异,不过多种了一些花花草草。 周尧被领着走到一个院子,门口正站着两个婢女,为首的女子欠身行礼:“夫人,奴婢名唤木通,她叫银花,大人遣我们二人来侍奉您。” 周尧目光在她们两人身上落了几瞬:“嗯。” 瞧着面相是个好相处的,名字也独特,皆是中药的名字。 木桶推开门介绍道:“夫人,这院子叫菡萏院,如今只有奴婢二人服侍,若您觉得不够,可去找管家多要几个人。” 周尧提起衣摆走上台阶,里面布置典雅,家具皆是她喜欢的样子,想来是宋岩特意叮嘱过的缘故。 她优雅坐下,目光落在面前的池塘水面,抬手接过热茶,正准备饮,便听到院子外的嚷嚷声。 木通侧身望去,脸色苍白的解释道:“夫人,是二小姐来了。” 周尧掀开茶,吹了一口,语气淡淡的:“二小姐?何许人?” 木通咬了一下唇,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解释道:“回夫人的话,这二小姐是知州大人与府中贵妾的女儿。平日里很是得大人喜爱,以至于性子略微张扬一些。” 周尧听懂话里的意思,这个二小姐的母亲是元知州的贵妾所生,平日里定然嚣张跋扈,不然也不会这般嚷嚷。 银花小跑着走进来,脸色不好的禀报:“二小姐想进来瞧一瞧夫人……” 周尧挑了挑眉,冷笑一声:“不见。” 什么东西? 银花小跑着出去通知,再次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巴掌印,她强忍着泪水,哽咽道:“夫人,二小姐说,您若是想在知州府安稳的过下去,便去见她……” 周尧眼底闪过一抹寒凉,这便是后宅之中的下马威么? 她挑了挑眉,缓缓起身,乌黑的眸子望向院外的那抹粉色,带着几分冷意的语气说:“那便会一会她。” 和她宅斗? 呵,笑话。 第108章 暗潮汹涌 菡萏院外站着十几个人,为首的女子头上戴着白玉嵌红珊瑚云鬓花颜头面,额间花钿形若杏花,嘴唇樱红,一身名贵锦缎,腰系着金丝软烟罗,无一不是彰显贵气。 周尧毫不避讳地收回打量她的目光。 元枝意瞧着她走过来,不由自主地冷哼一声,叉着腰,嘴角扬起嘲讽:“你便是那位住在菡萏院的姑娘?哼,姿色虽不错,这穿的是什么衣裳,这般小家子气?” 她捻起手帕,故作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眼眸之中露出厌恶的模样,警告她说:“你别以为住进菡萏院,就以为飞上枝头了,这知州府可不是你想的那般容易混下去的!” 周尧闻言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一脸莫明的看向她,淡淡道:“你便是元知州那位贵妾生的庶女?” 元枝意捏紧了手帕,她虽然得宠,但母亲的身份终究是不正,她最是忌讳旁人说这些。 “你!” 周尧看着她的动作,眯起眼,声音上扬着:“二小姐既已经见我,怎的,还有什么体己话说?” 元枝意身旁的婢女昂着头,冷笑道:“到底是庄稼人,这般没有规矩!这里可是知州府!纵然你是知州大人带进院子里的,见到二小姐不光不行礼,反而这般咄咄逼人!” 啪! 周尧直接利落扇了她一巴掌,眼神里充满不耐:“你又是什么东西,敢置喙我?要说规矩,你不过是知州府的一个奴婢,哪里来的勇气嘲讽我?” 平日里在那些大臣面前 念及体面,不会轻易动手,但是不代表她没自己的气性。 啪! 趁婢女没有反应过来,她又忍不住扇了一巴掌,静静抬眸望向她:“庄稼人又如何?吃你家饭了?什么东西,若是没有庄稼人,你拿钱还买不到米!” 寂静了半晌。 婢女脸上落着两个清晰的巴掌印,气的胸腔起伏,她是知州贵妾的家生子,自小跟在小姐身边,从来没有人敢这般欺辱她。 婢女瞪着眼,扬手往她扇去,手预料的被周尧死死抓住。 周尧瞥见她眼底的杀意,继而盯着她的眸子浅浅冷笑:“不过是当了几年知州府的奴婢,飘飘然地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真以为伺候几天小姐,自己便是小姐了?” “你放开我!” 她眼神闪烁,拼命挣扎,那只手就像铁夹一般,将她的手臂稳稳固定住。 婢女见她身上颇有气势,侧头可怜巴巴的诉苦:“小姐,您救一救小桃,这个野蛮女人,实在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奴婢是小姐的人,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扇奴婢,便是打您的脸啊!” 元枝意原本一脸惊讶,被她一提醒,显然是怒意丛生:“大胆!你居然敢打本小姐的贴身婢女,实在是不把本小姐放在眼里!” 她招了招手吩咐道:“你们几个进去将菡萏院给本小姐砸了!” 几个家丁对视一眼,犹犹豫豫地不敢动手。 这菡萏院原来是老太爷居住的,是整个府内布置最好的院子,自从老太爷走了之后,这院子贵妾要了好几次都不曾要来,前几日老爷着人将菡萏院收拾干净,甚至还添不少好家具。 眼前这夫人怕是颇有来头…… 为首的一个家丁,畏惧开口道:“小姐,这菡萏院,原是老太爷居住的,老爷特意收拾出来,让这位夫人居住在此……小的……” 他们是真的不敢动手将菡萏院砸了啊! 元枝意指着几个家丁,怒目而视:“你们几个,连本小姐的话都不听了,看来是想挨板子!” 家丁忙不迭的跪下请罪:“求小姐饶了小的!” 元枝意抬脚狠狠地踩在几个家丁的头上,呸了一声:“没用的东西!” 她抬手对一旁的几个婢女道:“你们去给本小姐砸了!出了事,我担着!” 小桃闻言冷哼一声,搂起袖子,招呼几个小丫头道:“小姐吩咐,砸了菡萏院,你们几个快去动手!” 说着她首当其冲地领着走进去,将茶具砸了。 木通站在一旁,眼里带着焦急:“夫人,怎么办?” 周尧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嘴角带着淡笑,凝视着她们,似是欣赏般的瞧着她们砸了这菡萏院。 笑话,又不是她出的钱,她没必要赶着维护。 元枝意一脸倨傲的看着她,仿佛是打了胜仗似的,嘲讽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狐媚手段,原来也不过如此。” 说着将手帕一甩,领着仆从浩浩荡荡的扬长而去。 木通看着院子里狼狈不堪,屋内想来定然更乱。 她红着眼睛,委屈的看着她:“夫人,您方才为何拦着奴婢阻止她们啊。” 周尧抱臂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不过是一个奴婢,得罪了二小姐,今后的日子断然是不好过。” “夫人,可是这院子……” 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眉梢一挑,轻笑了一下:“这院子破坏的好啊。” 真以为她是忍气吞声的主? 她施施然坐在一块假山石上,掸了掸衣服,不紧不慢地说:“木通,你去前院,就说我新得了好茶,请宋大人来吃茶。” 木通眨了眨眼睛,逼退里面的湿润,欠身道:“奴婢这就去。” 虽然她不明白,为何这个时候来请宋大人喝茶,但是总归听夫人的便没错。 待木通离去,没一会银花头发凌乱,瘪着嘴走出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眼泪已然在眼眶打转:“夫人,被子都被她们用剪子绞了。” “她们太欺人太甚了!茶具什么的都碎完了。” 周尧对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面色依旧,嘴角还带着浅浅笑意,淡淡开口:“无妨,等会她们会赔的。” 她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宅斗嘛,她熟悉。 木通一路小跑的去前院,恰逢元知州与宋大人在前厅谈要事,她便不敢上前打扰。 结果她没有等待多久,宋大人便走了出来。 她连忙将周尧叮嘱的话复述了一遍,哪知宋大人一听,脸上骤然一冷,淡漠地瞥了一眼元知州,冷声道:“知州大人便是如此待客之道吗?” 说着不再看他,指使木通在前带路。 元知州一时之间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也疑惑地跟了上来。 木通走到菡萏院的时候,菡萏院比方才更加凌乱,假山,假石东倒西歪。 宋岩目光在这凌乱的园子里,似乎急切的在寻找什么。 元知州急匆匆赶来,看到此情此景,大跌眼镜:“这是入了贼人!?好好的菡萏院怎成了这个模样!” 宋岩找到周尧的时候,她正蹲在地上将花固定。 他急切的询问:“您可受伤?” 周尧起身拍了拍手,目光落在断了一截的月季花上,淡淡一笑:“我哪里有那么容易受伤?” 宋岩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才松了一口气:“没受伤便好。” 周尧拉起他的大袖衫,自然地擦了擦手,语气遗憾道:“可惜了,这般好的院子。” 宋岩方才哪里顾得上院子,经她这么一说,才注意到似是人为砸的。 他拉着她走出去,元知州正低头听着木通将经过说与他听。 听到最后,他的脸色黑如锅底,声音不由地拔高:“那个孽障!居然敢让人砸了菡萏院!” 周尧瞧见元知州,丝毫不惊讶,正是猜测到他们二人在一起,她才让木通去请人。 若是没在一起,早就让暗卫扭断元枝意那爱指人的手指。 宋岩抬了抬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元知州,声音不咸不淡:“未曾想元知州便是这般待客的,今日本官算是瞧见了,来日定然多在陛下面前,赞扬元知州的为人处世,值得世人学习。” 元知州闻言身体一颤,这哪里是赞扬,字里行间皆是对他的提点,此事若是没有处理好,他日后的仕途怕是只能止步于此! 他不禁怒火中烧:“来人!将院子恢复如初,万不可马虎!” 停顿了一下,讨好似的冲宋岩一笑:“下官定然能将此事处理明白,给您一个交代。” 周尧目光落在元知州的身上,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知州府太高贵,我还是去住客栈吧……” 主打的就是受害者言论! 她哎了一声,继续说:“贵府的二小姐说了,我这般的庄稼人,上不了台面,更是没有资格住这菡萏院。” 演戏谁不会? 她状似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宋岩的衣袖:“到底让你费心,我便不叨扰了。” 元知州闻言,脸色一变,连忙开口哄道:“小姐万万不可,您与宋大人不远万里而来,该是下官尽地主之谊,原是家女无理取闹,自当求您原谅!” 宋岩他可得罪不起,他身后可是宋家,更是陛下信任的权臣,无论哪一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元知州想到此处,声音不禁冷了许多:“来人,将元枝意给我带过来!” 身旁府奴仆瞧见他的神色,便知此事的严重性,自是不敢耽搁,一路小跑而去。 周尧冷眼瞧了一眼元知州,扶着宋岩往外走。 元知州如何疼爱这个女儿,与官运仕途相比,渺小极了。 宋岩与她不近不远的跟着,低垂着头道:“您没有被欺负吧?” 虽然知道她绝不是吃亏的性子,但是还是担忧的问一句。 周尧深呼一口气,瞧着知州府的格局,良久轻叹道:“这知州府,似乎并不平静。” 方才那个婢女瞧着就是一个有心眼的人,一字一句都在撺掇元枝意动手。 宋岩一路无言,将她领到自己的院子,小心问道:“您是有什么发现吗?” 不然她断然不会平白无故的说那么一句话。 周尧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水,浅抿了一口:“似是有些发现,但是并无实据。” 宋岩见此也不再发问,只是从衣袖之中拿出一份书信递与她:“您瞧一瞧。” 周尧拿起看了一眼信封,是宋岩三叔宋言瑜送来的。 她抽出信纸,沉思良久,眉心微蹙:“镇远侯出现在达州附近,此刻想来已经进入兴州。” 她将信纸递与他,思索道:“镇远侯俨然已是这支军队的主心骨,至于丁云兴此人,你与他相熟,此人如何?” 宋岩低着头将书信点燃,不紧不慢地说:“丁云兴文武双全,文不及臣和贤君,武不及令夫侍,兵法之上,多言理论,不谈实际。” 合着就是不上不下,半桶水。 她微微弯着腰看他,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你我的计划可以实行。” 既然能遇到这些将士的亲人,那就利用一下,多作一些文章,让镇远侯的军队人心浮动。 宋岩透亮的眸子尽是笑意:“臣明白。” 周尧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略显遗憾的说:“鲁国公车裂一事,你说送镇远侯头呢,还是四肢比较好?” 宋岩略微愣住,而后轻笑:“陛下,您这思虑的……” 颇有些血腥。 周尧闻言反而愈加严肃起来:“要不把孙家的露出水面的几个人,也送过去?” 自从他们引蛇出洞之后,不少按捺不住的人,还是露出水面,其中包括禧侍君的叔叔。 宋岩闻言淡淡一笑:“您高兴便好,只是这背后三国渗透的力量,绝不能松懈。” 周尧端起茶,啧了一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朕已经将影子军埋在周国的必经之路上,按照周国的形式,二皇子好大喜功,自然是主战派。” 她顿了一下,挑了挑眉:“今年除夕,便收这份大礼吧。” 宋岩替她续茶,清了清嗓子,突然开口道:“听闻孟国立了大皇子为太子。” 周尧嘴角带着淡笑,凝视着他,端起茶杯,思索着说:“大皇子?跟周国二皇子相比,更奸诈一点,只是……” 只是孟国也看走了眼,她的安侧君可不是一个病秧子。 听闻他身边的两个宫女都被萧侍君惩罚,丢进冷宫之中,不动声色地除了两个暗卫。 借别人的手,自己反而干干净净。 可惜了,她的暗卫也没了。 当初原本是让润叶卫将两个暗卫杀了,没想到其中一个女子突然反水投奔大晟,这一路上传来不少好消息。 她意味深长又叹了口气,果然她后宫之中的男人,绝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第109章 攻城略地 一轮明月藏在薄薄的云层后,雾气袅绕,微风自窗口吹来,昏黄的灯盏明明灭灭。 周尧捻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之上,瞥了一眼对面的人,淡淡开口:“你的棋艺又精进了。” 宋岩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声音温润如玉:“此局不过是臣侥幸。” 周尧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她观了一眼棋局,轻叹一声:“年少时朕就觉得你乃文曲星下凡,别人需要背诵的诗文,你只需读上几遍,好是让人羡慕。” 宋岩将棋子捡起,嘴角噙笑,淡淡开口:“陛下此言莫不是在夸您自己?” 周尧闻言浅淡一笑,不再说话。 她乃异世而来,不知道是不是天道制约,三岁之前,她与寻常婴儿无异,就连记忆也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但宋岩据说三岁便能熟读千字文,是真正的天纵英才。 宋岩将棋面收拾干净,瞧着她发呆,曲指在棋盘敲了敲,轻声提醒道:“陛下,你该批阅奏折了。” 周尧恍然回过神,侧眸瞧见一旁的案桌,不知道何时,桌子上堆了半座山。 她端起一旁的冷茶喝了一口,起身愤然道:“这么欢快的时间,你竟如此残忍!” 宋岩闻言支起头来,一脸无辜的模样:“陛下,臣也有事的。” 他抬起手,指了指旁边的柜子上,无奈道:“刑部堆积的公务。” 周尧挑了挑眉看向他,心里顿时平衡不少。 她敛去思绪,款款坐下,拿过一本奏章看了起来,提笔蘸墨写下自己的批语。 宋岩在一旁的小桌子前,指尖微动,拿过卷宗阅览起来。 一时之间,房间里异常安静,只有偶尔纸张翻阅地声音。 良久,夕阳自桌面爬走,最后落入西山。 周尧瞧着最后几本棘手的奏折,蘸墨空隙,下意识抬眸看向一旁,哪知对上一双炽热的眸子,她快速地移开目光,高傲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低着头轻声说:“有这般好看吗?” 宋岩静静抬眸望向她,唇角微勾:“自然。” 周尧轻笑一声,淡淡道:“你何时也这般没脸没皮?” “臣从不骗您。” 她顿了一下,叹了一声,支起头道:“朕曾经遭遇过五波暗卫刺杀,其中四波皆知来路,唯有那暗藏的一波,待审问之时,集体便服毒自杀,如今朕此番南下,润叶卫又发现那股势力的踪迹。” 宋岩正了正色,眼底闪过一抹诧异,思考道:“那四波定然是三国和镇远侯,此番南下才发现,定然与此行的利益相关。” “您那一次是在何时遇刺?” 她笑了起来,语气平淡道:“出京都,前往行宫避暑之际。此事朕并未宣扬。” 宋岩略微愣住,而后沉声道:“陛下您那时当街接下那妇人的状纸。那一案涉及兴州知州……此番南下也与兴州关联,背后之人或许与镇远侯有关。” 周尧将奏折合上,放在一旁道:“朕也是这般分析,那人藏得颇有些深,朕在林州遇刺,是私底下有人,高价请黄泉的人来刺杀朕。” 宋岩眸中浮现出疑惑:“嘉荫县与孙家有关,茶园县与鲁国公有关,而镇远侯则在兴州……这似乎……” 周尧低着头展开奏折,默了默,冷声开口:“哼,这孙家,倒是好大的脸!” 啪! 她忍不住将奏折丢在地上:“不思皇恩浩荡,反而变本加厉!” 宋岩皱了皱眉,起身捡起奏折看起来,同样沉默起来,良久他轻声道:“孙家太奶七十大寿,请诰命?” 周尧冷呵一声,声音低沉得可怕:“先皇在世之时,念及禧侍君丧失一子,让朕顾念那未出世的孩子,朕登基之后,禧侍君多次在后宫挑起争端,朕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曾想,这孙家当真看不清这权势因何而来。” 宋岩将奏折放在桌面,犹豫开口:“陛下,先皇独对孙家优厚,这其中……” 他抿了抿唇,说出自己的猜测:“禧侍君的孩子……” 周尧提笔的手一顿,嘴角牵出一丝弧度,握着毛笔的手捏紧又慢慢松开,继续批阅道:“那是一个成型的男孩……” 当年父皇亲自点了御医去照料禧侍君,那孩子胎死腹中,未曾想他出去赏花,不知怎的脚滑一跤,那孩子便流产了。 宋岩若有所思的点头,大晟有令,即使禧侍君坐稳了胎,那孩子也不会留的下来。 皇家,苏家,以及东宫府邸公子们身后的家族,都不可能让这个孩子落地。 他抬手将奏章放在一旁,沉默了一瞬,开口问:“此次孙家与镇远侯勾结,那禧侍君,您……” 周尧抬眸望了他一眼,抬手蘸墨,嗓音冰凉:“褫夺封号,降为侍从。” 宋岩神色一怔,从一宫主位,连降四级。 陛下还是顾念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留了他一命。 周尧把手里的几本处理完,将笔搁下,活动了一下手道:“如今风声传入军营,这鲁国公也用不着浪费粮食。” 闻罢,宋岩兀自笑了,回头问她:“您可想好送镇远侯什么礼物。” 周尧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抹戏谑,拉过他的手,语气带着些许兴致盎然:“朕觉得车裂还是太便宜了,要不凌迟?在两军对垒之际?” 宋岩扣着她的手,扶住她坐下道:“您开心便好。” 这对话跟唠家常一般,鲁国公的命运便这般定了。 周尧靠着他躺下,淡然阖目,眉头微蹙,似是睡了,又似是想着什么。 宋岩半晌不语,良久道:“孟国的国君怕是时日不多。” 周尧闻言,原本微闭的双眼倏然睁开,眼角闪过一道精光,唇边扬一丝笑意,刚露出便又敛了去,语气不屑道:“大皇子那般蠢笨的人,能做什么守城之主?” 她抬了抬眸,瞧见这张俊逸的脸,双手慢慢抚摸上他的脸庞,清澈的眼底映照他的容貌,她心里微微一动:“宋岩,此次镇远侯一事,朕会上战场。” 目光轻触的一瞬,他眼中似是闪过一丝惊诧,又飞速隐没在清澈的眸底。 周尧主动搂着他,唇角扬起一个弧度:“你这般聪慧,怕是已经预料到了。” 宋岩感受到耳边传来的热气,微微侧头轻落了一个吻,意料之中的说:“您南下之时,便是来阻止这场大战的。” 周尧瞧见他耳垂渐渐爬上粉色,紧接着爬至脸上。 她嘴角扬起一丝玩味,抬手往他脖颈摸去,渐渐下移…… 宋岩慌乱起身,周尧微微一笑,猛地伸手拉住他的腰带,身子惯性一倾,脚下不稳,往她的方向倒了下来。 她目光灼灼,声音柔和:“宋尚书,怎的还投怀送抱啊……” 这样纯情的男人……她喜欢! 宋岩脸色红润,磕磕绊绊的说:“臣……被绊住了……” 周尧唇角扬起一抹坏笑,直接搂住他的脖子,昂起头吻上他的嘴,舌头探入,开始攻城略地。 高冷之花的滋味,她今日便尝一尝! 第110冒天下之大不韪 周尧深呼一口气,脸色因为长吻有些泛红。 她抬起手,微凉的指尖一路触至他唇边,宋岩此刻脸色红如朝霞,心脏猛然撞击着胸腔,妄图蹦出来一般。 她捧着他的脸,一双好看的眸子眨了眨,声音带着媚态:“宋尚书,你可知,你此刻的脸,红的好似熟透的红柿子。” 宋岩被她打趣的羞涩低头,声音低沉:“陛下,您别逗臣……” 周尧猛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拉着他走在床边,将脚抬了抬。 宋岩红着脸,垂头跪下帮她脱鞋袜,声音嗫嚅道:“臣去给您打水……” 周尧捏住他的下巴,轻哼一声,直接道:“你莫不是怕了吧?” 宋岩猛然抬起头看着她:“臣……” 他又迅速的低下头:“臣不知陛下您想做什么而已……” 周尧抬手将他腰带一解,衣衫缓缓脱落,宋岩及时的拉住里衣,沉默了一下,垂了垂眸:“您,是一时兴起,还是……” 周尧目光落在刚刚一瞬而过的腹部,笑眯眯的说:“朕是蓄谋已久。” 真是蓄谋已久! 他指尖捏的发白,缓缓抬起头,眸中情绪汹涌,眼里闪过不可置信,随后缓缓道:“臣不值得……” 周尧迈步靠近她,将他抱住,轻声道:“哪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她将头埋入他的胸膛,听见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微闭着眼道:“当年的事,你我都尽了最大的努力。” “父皇以你性命为要挟,太傅以众文官的力量威胁你,若是你执意如此,他们会请奏,废了我的储君之位,即使不成功,待我登基,也不会获得文官支持。” 宋岩身体止不住的一颤,没想到那些过往,她都知道。 周尧叹了口气,蹭了蹭他的胸脯,神色坚定道:“宋岩,你很值得。” “父皇说的很对,你是翱翔于天际的雄鹰,不该折翼于一方天地,” 良久,一双宽厚有力的手臂从身后拥住了她,她唇角微扬:“宋岩。” 于此刻,不用言语,却已各自明白。 衣衫骤然落地…… 周尧目光落在他的身躯上,赤裸的身体完整映照在她的眸中。 肩宽腰窄,背部的线条流畅,腿部修长,整个身材简直堪称完美,让她心思蠢蠢欲动起来。 这就是她觊觎多年的男人啊! 真没看走眼! 周尧向前走了一步,她阅男无数,在面对眼前这个男人之时,却小心翼翼起来,仿若摸稀世之宝一般,落在他的胸肌上,指腹间有温暖的触感,一贯平静无波的眼眸之中,闪过几分激动。 啊啊! 这个男模顶八个! 她一寸一寸的触摸,滑至腹部,一旁沉默良久的宋岩,一脸无奈的说:“您,平日在后宫便是这般的吗?” 周尧摆了摆手,微扬下巴,倨傲道:“你懂什么。” 好东西就得认真欣赏~ 说着啧啧了两声,目光下移,落在某个私密处,佯装羞涩别过脸,打趣道:“宋大人没想到这般有料啊。” 宋岩闻言似是察觉她说的什么,别过头,连忙双手捂住,指尖掐了掐,红着脸问:“您……没见过?” 后宫质量这么差? 周尧抬手搂过他的腰,忍不住摸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两把。 哎呀呀~ 良久,他迟疑的问:“您……观赏好了吗?” 他总觉得此刻颇有些怪异…… 周尧唇角一勾:“怎的,接下来的时间要付费吗?” “臣不是那个意思……” 周尧食指微屈,自他平坦的腹部慢慢下滑,手指碰了碰,声音温柔下来,装作一脸好奇的模样:“宋大人,这个是什么情况……” 宋岩目光下移,抬手正准备遮掩,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抚摸而上…… (这段被和谐,已修改,删除。) ??? 这…… 他鬓间冒出一层薄汗:“臣……还有要务没处理……” 行将一半,周尧怎么可能会放过他,将他拉着躺上了床。 床帐缓缓落下,隔绝出一个隐秘空间。 两人坦诚相见,周尧坐在他的腰间,眉目含情地看着他,指尖若有似无地在腹部划过:“宋岩,你爱朕吗?” 宋岩瞧着她,眸中情绪同样的翻滚,片刻,他声音低沉的说:“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周尧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俯身而下吻在他的胸膛之上。 床帐之中,人影起伏,躯体交缠。 深夜,床头的灯忽暗忽明。 宋岩将拧干的手帕搭在一旁,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他抬手似是犹豫,却被一只手抓住。 周尧抓着他的手,缓缓落在自己的眉间上,不满道:“只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每次都不敢上手。” 宋岩拉过被子,将头蒙进被子,瓮声瓮气的说:“您一直都知道?” 周尧顺势掀开被子,趴在他胸脯,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捏着,撇了撇嘴,嘿嘿一笑:“自然,毕竟宋大人是纯情之人。” 她似是想起什么,揪了一下,不满的问:“刚刚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姿势的?你不是未经人事?” 宋岩沉默了一瞬,偷偷扯了一点被子,压低嗓音开口:“您怎知臣……未经……” 周尧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胸脯,微扬下巴:“朕好歹也是“学有所成啊!” 她推了推他,催促道:“快说快说!” 她还真的好奇,就宋岩这种性格的人,莫不是私底下闷骚的很? 宋岩犹豫了一下,小声说:“臣好歹也是没收过您一百多本画本子……也算是“小有所成”吧?” 周尧扶额,原来是这样! 说他好学吧,他还把那些画本子看完了,说他不好学吧,看了那么多画本子。 宋岩轻轻用指尖戳了戳她:“您,莫非怀疑臣有其他人不成?” 周尧抬起眼眸,瞧着他的神色,哂笑一声:“宋大人这般丰神俊朗之人,谁敢收啊。” 她抚摸到他脖颈上的红印,笑了笑:“也就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摘了你这朵天山雪莲。” 岂是一个爽字了得。 宋岩任由她趴在自己胸膛上的小动作,眉梢稍弯:“您可知,您现在的所作所为,若是让太傅知道,您耳边定然清净不了。” 周尧顿下动作,哦豁,她在宋太傅眼里就是一个纨绔。 就这样一个纨绔,把他家引以为傲的大白菜给拱了…… 她抬手封上他的嘴,眼神雀跃道:“没事,此事你知我知。大不了,他请旨赐婚的时候,你便说你有龙阳之好!” 宋岩眼角一跳,拿开她的手,咬牙切齿的说:“那今日,就当臣与陛下的露水情缘,日后您……” “那不行!” 惦记多少年的白菜,好不容易拱到了,她哪里舍得! 周尧正了正色,躺在他身边,认真道:“日后,你和我会有孩子的!” 宋岩闻言,侧身看着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先皇还真的是懂您。” 他声音带着些许怀念,继续道:“先皇驾崩前,曾秘密召臣入皇城,他要臣发誓,认真辅佐您荣登天下,若是日后太傅离世,你我之间若是还有情谊……” 他深情地吻了吻一下她的额头,嗓音带着笑意:“先皇曾经赐予臣宫中秘药……” ?? 周尧直接翻身坐起来,认真瞧着他:“父皇居然还见过你?居然预料到有这一天,我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要了你!” 她的老父皇啊! 这么懂她的吗? 第111章 浮出水面 晨光熹微,雾气朦胧。 周尧悠悠转醒,目光失神地望着床帐…… 昨天晚上她好像是把清风霁月的某人,直接拉下神坛,压在身下来着吧…… 她缓了缓神色,侧头一瞥,修长白皙的手轻搭在枕头边上,黑发散开,却不失凌乱,宋岩面容清俊,此刻正微阖着眼,仿佛世间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平添几分安然之气。 周尧缓缓坐起来,旁边的人睫毛一颤,缓缓睁开了那双清澈的眸子。 他拉了拉被子,坐起问道:“您何时醒的?” 周尧抬手将他长发拢了拢,淡淡道:“做了一个梦。” 宋岩往她身旁靠近了些许,抬眸看向她:“嗯?什么梦?” 周尧愣了片刻,侧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半晌没出声。 良久她才开口:“梦见你被太傅抡起扫把赶出宋家,下了老大的雨,你流落街头……” 宋岩指尖正玩弄着她的头发,闻言皱了皱眉:“俗话说,梦是反的,若是真的,臣也绝不会流落街头。” “为何?” “臣沦为乞丐,陛下脸上还有光吗?” “自然有啊,你做乞丐,定然也会做最厉害乞丐……” “陛下这话说的……臣不敢设想。” 周尧失笑一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良久淡淡道:“等会还要召见严已诚,不知嘉州如今的局势,到底如何。” 她叹了口气,掀开被子坐起来:“更衣吧。” 宋岩穿上里衣,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过衣物,轻声说:“前几日瞧见您穿着粗布,若是要见严将军,还是穿这一身吧。” 周尧抬手触摸了一下,眼底掠过疑惑:“这是你让人做的?” 宋岩点了头,将衣服展开,解释道:“在林州时,想着您来到嘉州穿的上。” 周尧展开双手,低着头轻笑,夸赞道:“你倒是心细。” 她摸着布料,眼底闪过精光:“这云锦,似乎是去年赏你的?怎的还留给我做衣服了。” 宋岩细心给她穿着衣服,低着头缓缓道:“您每年都有赏赐,臣孑然一人,也用不了太多。” 待他穿好,周尧瞧着衣服正好合适,想来是用了心思的,不禁抿唇浅笑。 两人刚用过早膳,元枝意就领着一群仆从来到宋岩的院子。 今日元枝意穿着素衣,头饰简单,整个人瞧着没有昨日的傲气。 她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跪下:“枝意有罪!因一时嫉妒,砸了夫人的菡萏院,惹宋大人不快,特来求夫人原谅!” 屋内,茶气氤氲,徐徐飘散在空中。 周尧捧着一杯热茶,吹了吹茶叶,悠悠道:“这是来求原谅的吗?” 如果不是因为宋岩,她能给她道歉? 宋岩打开半扇窗,眉心微蹙。 待她跪了一刻钟,宋岩方才理了理衣袖,打开门走出去。 他目光冷淡地落在地上的元枝意,嗓音没有起伏的开口:“二小姐此番何意?这菡萏院中的许多家具,岂是因为几句犯错而一笔勾销的?” 他顿了一下,危险的眯了眯眼:“况且,二小姐纵容婢女砸院子,引得夫人噩梦连连,又岂非寥寥几句不诚心的话,而揭过?” 他抬了抬眸,冷哼一声:“知州府还是拿出一些诚意。” 言罢,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周尧将他方才的话听了一个大概,抿了抿杯中的茶水,悠悠开口打趣:“没想到宋大人竟然是如此不知怜香惜玉之人,这二小姐大哭的声音都传入内室,依旧不为所动呢。” 宋岩闻言轻轻一笑,坐在她旁边,主动抓起她的手,无比认真的说:“那二小姐是谁,如何值得臣浪费时间。”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望着她:“臣心中有佳人,绝不会沾染花草。” 周尧不过是打趣一句,哪知他这般认真,哂笑道:“你这神色,过于认真。” “臣这一生,于情心中仅对您认真,于公,对您给予臣的责任认真。” 叩叩! 周尧正欲说话,被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打断。 她微扬下巴,示意他去开门,自己则躲在屏风之后。 元知州穿着一身官袍,身旁立着一位身穿铠甲的男人,那人眼神犀利,眉毛浓密,散发出一股凛冽的气势。 “下官严已诚,见过宋大人!” 宋岩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还跪着的元枝意,神色不满道:“元知州,令嫒此举莫非是在逼迫本官?” 元知州心脏猛的一跳,连忙拱手往自己女儿道方向走去。 宋岩淡淡收回目光,眉目温和道:“严将军请。” 严已诚随着他走进去,直白道:“宋大人此次前来,可是带来陛下的密令?” 谁人不知,宋岩深得陛下喜爱,乃是名副其实的权臣,因其人正直,为国为民,以至于深得武将的礼重。 宋岩倒了一盏茶,抬手递给他:“严将军一路辛苦,先喝盏茶吧。” 严已诚连忙双手接过,感激道:“多谢宋大人。” 他喝了茶,看着他,想起什么来:“听闻宋大人亲自前往瓜州,斩杀叛贼苏珏,又领着三万将士,与建安侯前后夹击,致使镇远侯大败逃回兴州。” 他忍不住赞叹一声:“宋大人当真称得上,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宋岩对于他的夸赞只是笑了笑,端起茶抿了一口道,谦虚开口:“严将军谬赞,这些不过是宋岩该做的。” 严已诚见他谦逊,喝了一口茶,心直口快道:“诶,宋大人太过自谦,你可和那些天天耍嘴皮子的文官可不一样。” 宋岩提起茶壶给他续茶,缓缓道:“严将军,此次镇远侯与鲁国公,孙家合谋,无影司的人已经将鲁国公秘密押解在嘉州。” 啪! 严已诚听完,气愤地拍在桌子上,怒道:“鲁国公?” 他捏紧拳头,指尖被捏的嘎吱作响:“如今镇远侯叛乱,没想到鲁国公竟然也是叛贼!当年的鲁国公何等风姿,军中谁人不服,没曾想到了这代,好竹出歹笋!” 周尧躲在一旁,神色微微一动,从屏风之后走出来,嗓音威严道:“鲁国公确实可恶,镇远侯也不能放过!” 严已诚听见耳熟的声音,心头一颤,侧头望去,神色瞬间肃穆,忙不迭的行礼:“臣,严已诚,参见陛下!” 周尧虚抬了一下,淡淡道:“严将军请起,朕此次乃是微服而来,不必多礼。” 严已诚缓缓起身,神色担忧的看向她:“陛下,路途艰险,您怎会亲自来嘉州。” 周尧坐下,抬眸看向宋岩。 宋岩了然,将镇远侯,鲁国公孙家之间的事,和盘托出。 严已诚听完,怒瞪着眼睛,震惊道:“鲁国公,居然也是镇远侯的人!” 周尧嗯了一声,认真问道:“此刻嘉州是什么情况?” 严已诚收敛了情绪,躬身道:“回陛下,前方传来消息,镇远侯已经到达兴州,正在集结兵马,恐怕不日会做殊死搏斗。”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镇远侯之子,丁云兴,是此次先锋。” 周尧沉默片刻,突兀的开口:“鲁国公此刻正在嘉州的牢狱之中。” 宋岩抬了抬眸,看向她,猜出她心中所想:“您是想以鲁国公为祭,率先出手?” 周尧端起方才的冷茶抿了抿茶,眼底闪过一抹寒芒:“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兴许能打出一个措手不及!” 严已诚若有所思地思考着,捋了捋胡子,缓缓开口:“陛下所言,臣认为可行。” 他原本想着徐徐图之,将镇远侯的兵力逐步吞噬,但是缺点便是,双方都有不小损失,所用时间也长不少。 宋岩送走严已诚,再进来之时,周尧面前正跪着玄一。 “陛下您所怀疑的那名婢女,属下已查出身份。” 他从衣袖之中掏出一片竹叶型银片,双手奉给她。 周尧抬手接过,看了看,缓缓起身,声音悠远道:“安王叛乱之时,手下有一支暗卫,名叫银竹,每个暗卫都有一片独有的银片。” 她双指夹住,略微沉吟道:“遭遇多次刺杀,那多出一波的势力,便是银竹吗?” 玄一低头答道:“陛下,行宫地下的那波暗卫,属下当时并无瞧见银片。” 周尧抬手递给宋岩,来回踱步道:“既然这个组织还活动着,这背后之人……” 宋岩立在一旁,凝视着手里是银片,也深思起来:“当年陛下您监斩安王及其子嗣,遗落一名婢女,后来您登基之后,守旧大臣拥护安王的遗腹子为帝……那个孩子您当时不是已经秘密处死?” 这支队伍现在又是由谁执掌? 周尧眼底浮现出疑惑,不解开口:“朕当年亲自……” 她顿了一下脚步,抬起头来:“不对,当年有一个环节出了披露……” 宋岩捏着银片看向她,缓缓说道:“处死安王遗腹子的人,叛变……” 周尧点了点头,眉头紧蹙着说:“朕当年见过那个孩子,确实没有呼吸,想来早已被人掉包。” 她回身,目光掠过窗,负手凝望被风吹落的花雨,沉声道:“玄一,着无影司秘密暗查此事,当年经手此事的官员,务必细细筛查!” 周尧抬了抬手,冷冽的眼睛里卷起汹涌的暗流,继续道:“以这个婢女为引,万不可让其自杀,无论用何种手段,让她开口。” “属下明白!” 宋岩将银片递还给玄一,良久开口道:“陛下,莫非镇远侯联合这个暗卫?” “或许目的相同。” 眼前的事没有解决,又出现一个棘手的事。 第112章 哪里来的脸面 翌日,周尧正端坐在书桌前批阅奏章,两个人影快步走进来,直接跪在她面前:“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正凝神批阅,听见声音,诧异抬眸:“你们两个回来了。” 林牧时跪在地上答道:“回陛下,我二人原本应该早早回到您身边,嘉荫县县衙的遗留的问题较多,这才耽搁至此。” 周尧将批阅好的奏折放在一旁,认真瞧着他们,良久淡淡一笑道:“清瘦了不少。” 尚归舟微微抬眸,嗓音清越的询问:“陛下可安好?” 她抬手拿过一本奏章,缓缓展开道:“朕一切都好,倒是你们,听闻在嘉荫县大有作为。” “不光将朝廷的诏令普及,带领百姓修路,审案令人信服。” 她顿了一下,支起下巴,脸上闪过欣赏的神色:“不愧是朕的身旁的人,起来吧。” “是。” 两人抬起头,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她身上。 周尧拧眉看着手里的奏章,静默开口道:“嘉荫县背后之人,可是孙家?” 两人目光对视,又缓缓低下头来。 尚归舟低声回道:“回陛下,臣侍与令夫侍在暗查青女会背后之人时,发现大量的银钱往来,而孙家赫然在列。” 他顿了一下,斟酌开口:“令夫侍在线索之中,有新的发现。威化将军府,与孙家来往密切。” 周尧闻言顿下,沉思良久:“威化将军府?” 前些时日不就被人上折子,痛批他作贱侯府嫡女,企图将八品校尉娶为平妻。 她垂头将毛笔尖的杂毛扯掉,沉声道:“玄一!” 随着他话音一落,玄一从旁边走过来,跪下道:“陛下?” “朕记得威化将军府一事,是无影司的人在察。” 玄一垂着头,声音低沉道:“回陛下,威化将军与八品校尉在军中熟识,两人多次并肩作战,因此暗生情愫。此次威化将军回京,领着那女子回到将军府拜见了老夫人。” 周尧端起茶,掀开盖看向他:“莫非那个老夫人劝慰将军夫人,校尉入府只不过是平妻,与正妻相比却也低了一等,日后府中依旧是夫人执掌中馈?” 玄一眼底划过诧异,陛下竟全都猜测正确,他想到什么,低沉的声音答道:“陛下圣明!” 啪嗒! 清脆的瓷器声落地,茶水四溅。 啪! 周尧拍案而起,冷呵一声:“远征候一门英勇无畏,是为安定大晟的边疆而牺牲,独留这么一个嫡女,倒是让夫家骑在脖子上欺负不成?” “威化将军府哪里来的脸面?” 玄一余光瞥在碎裂的茶盏上,惴惴不安的道:“威化将军说,若是那女子为平妻,日后会与夫人有一个孩子,其他的她便不要再肖想……” 周尧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好一个不再肖想,如此拿捏别人孤女?若论功绩,威化将军府给远征侯提鞋都不配!” 她敛了情绪,冷声道:“远征侯嫡女是如何说的?” 玄一想到传来的消息,抿了抿唇,默了一瞬,缓缓开口:“夫人说,既然如此,那便和离,她不屑与这样的女子共侍一夫。” 周尧闻言,神色这才舒缓,缓缓坐下道:“倒是一个有主见的,如今威化将军府中如何?” “此刻威化将军府一团乱麻,夫人交出管家之权,但老夫人等都不太愿意。” 她抬手按了按眼角,叹了口气:“深门大院,全欺负一个孤女。” “老夫人自然不愿意她交出管家之权,威化将军府已经没落,有多少铺子田地?怕是将军府运转全靠远征侯嫡女的嫁妆了。” 她拿起笔,沉默了一下,又说:“远征侯一门忠烈,当时皇家赏赐颇丰,侯府嫁女,将底蕴都掏出来做了嫁妆,朕当时都听闻过此事。” 周尧提笔写下批语,静默良久,垂眸问道:“归舟,此事竟与威化将军府有关?” 林牧时适时出声道:“陛下,臣侍尚在家中之时,听闻父亲说过一件往事,当年的鲁国公与威化将军乃是结为异姓兄弟,被敌人称赞为双煞。随着鲁国公离世,威化将军同年去世,两家的关系便淡了许多,然今年鲁国公老夫人寿诞,威化将军亲自前往茶园县祝寿。” 周尧心思一动,愣了半天,幽幽地说:“想来那时便有了来往,玄一,让无影司顺着这条线查下去!” “是。” 周尧将奏章合上,眸中的光亮闪了又闪:“鲁国公可是已经行刑?” 玄一点头:“是的,凌迟之刑,此刻应该还活着。” 她将奏章丢在一旁,冷嗤了一声:“既然他们存心恶心朕,那也别浪费了那身肉!” “将割下的肉,给青女会那份名单上的人都送去一份。” 该好好敲打敲打! 第11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几日后,菡萏院被修葺如初,元知州亲自领人迁居。 周尧走在石子路上,认真观赏着知州府的园子,亭台楼榭,中央甚至挖了一个池子,种上的荷花却早已枯败。 元枝意笑容满面的看着她走近,小跑了两步,亲昵的搂着她的手臂,甜蜜一喊:“姐姐,原先是枝意不懂事,如今菡萏院恢复如初,您也别记恨妹妹。” 周尧嫌弃的瞥了一眼的挽着的手:她这是干什么? 川剧来了都得给她让位置。 “呵,枝意啊……”她将手抽出来,一脸假笑:“此次菡萏院修复,怕是费了不少银子吧?” 这个元枝意会变脸啊! 元枝意神色一怔,笑意僵在嘴角,撅起嘴巴嘟囔着说:“姐姐啊,这不是妹妹不懂事嘛……” 周尧感觉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斜睨了她一眼,脸色浮现出和善的笑意:“妹妹,你那个小跟班呢?怎的不带着了?” 元枝意再一次神色一怔,脸色微微泛白,强扯笑意:“哦,那个小婢女敢伤姐姐您,自然是打发去了别处。” 自从那日之后,那个婢女便消失不见,她暗地里寻遍知州府,也不曾瞧见下落。 周尧上下扫视她一眼,心里说不出来的怪异,不动声色的说:“是吗,可惜了。” 说着不再搭腔,提着衣摆走进菡萏院,侧身对着林牧时看了一眼,林牧时了然的点头离去。 尚归舟立在原地,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元枝意离去的身影,扶着她问:“您是觉得这位小姐有问题?” 周尧冷哼了一声,撇撇嘴道:“她那张脸都笑僵了,朕这张脸也是。” 她突然顿了一下,回身望了一眼某处,眉心微蹙,声音泛冷:“玄一,去查。” 随着她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快速往不远处的假山而去。 尚归舟收回目光,感慨道:“没想到这小小知州府,如此暗潮汹涌。” 周尧走了几步,幽幽地开口:“越靠近兴州,试探的便越多,昨日吩咐的礼物,可送去了?” 尚归舟点了点头,轻声回道:“昨日玄一遣了暗卫送礼,如今鲁国公,想来还在城楼之上……” 周尧嗯了一声,走进屋子,疲倦的坐在软榻上,支起头思忖良久,终于勾起一丝清冷的笑:“今晚怕是有一场刺杀。” 尚归舟捧着茶的手一顿,眉下的长睫毛轻轻一闪,顿时想明白其中的暗藏的意思,轻声道:“您先喝盏茶。” 嘉州有润叶卫,还有无影司的玄字守护,其他暗卫怕是近不了身。 周尧端起茶抿了一口,视线落在夕阳照透的碧纱窗上,久久不言。 没多久,玄一提着一个人走进来,将男人随意摔在地上,跪地道:“陛下,正是此人偷听观望。” 尚归舟抬手接过她手里的茶盏,便听见她清冷的声音:“审。” 玄一闻言点头,将他弄醒,抬起脚踩在他胸口,冷漠询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院子外偷听?” 男人感受到胸口越来越沉闷,畏惧的看了他一眼:“小的只是知州府的小厮,二小姐让小的在菡萏院外瞧着夫人动向。” 玄一神色一凛,冷笑的拿起他的手,用力一拧,传出咔嚓的声音。 小厮痛苦的蜷缩,顿时冷汗淋漓,叫嚣着:“我是二小姐的人,你们岂敢动我!” 玄一将他手臂以极其扭曲的样子一掰,声音没有起伏的说:“二小姐的人吗?哪家小厮虎口有茧,掌心有勒痕?” 说着将他另一只手抓住,用力一折,袖口掉落一根银色小短针。 “还不说实话?” 男人见败露狂笑不止,眼底闪过一抹狠毒:“你们休想从我身上得到任何线索!”说着眼睛一闭,正准备自杀。 哪知玄一速度更快的先卸掉他的下巴,从嘴里拿出毒药。 周尧挑了挑眉,属于是业务熟练? 玄一拿过手帕包裹道:“陛下,此药名叫一日游。” 周尧慵懒的躺在软榻上,递了一个眼神给尚归舟。 他从玄一手里拿过手帕,跪下递与她,嗓音带着担忧道:“陛下小心。” 周尧翘起手指瞥了一眼,冷笑一声:“这背后的组织倒是有钱,传言一日游,用名贵药材制作而成,据说药效不及鹤顶红那些传统的毒药难受,仿若吃糖丸似的。” 她支起头,目光落在小厮身上,眼底闪过兴致:“这背后组织居然如此人性化,竟让朕都想会一会这幕后之人。” 玄一看着地上一团泥的小厮,目光望向她,等她定夺。 周尧眉梢微挑,缓缓坐起来,唇角微扬道:“既然抱着已死之心,便全了他那份忠心之意。” 她顿了一下,似是沉思什么,瞧见小厮那双狠毒的眼睛,淡淡道:“这双眼睛,朕不喜欢。” 玄一闻言侧身遮掩住,抬手生生将小厮的眼睛挖了出来。 耳边传来小厮的哀嚎声,他低着头转悠了一下两颗珠子,神色如常。 玄一并没有转身,以免过于血腥污了她的眼,静默一下,轻声询问:“陛下?” “那便同鲁国公一般吧。” “是。” 说着他担心血迹滴落在地,直接提着男人从窗口掠出去。 尚归舟起身将窗口打开通风,轻声道:“陛下,此人怕是早已潜伏在知州府。” 她眉峰微蹙,若有所思,良久轻声道:“嗯,镇远侯已经得知朕来到嘉州。” 周尧敛了思绪,抓住他的手,示意他坐下,把玩着他的手问:“此次嘉荫县可有所得?” 尚归舟轻轻一笑,低着头道:“臣侍所得颇丰,更多的是对您的敬佩,从前臣侍都是以自身的角度来思考问题,觉得不过区区一两银子,然而一两银子已经够百姓一年过得很安逸。深入百姓之后,臣侍才知道,陛下您下达的每一个诏令在民间落实,百姓的日子相比往年过得更舒心。” “便单说作物吧,自从陛下设立农科省,种子得到改良之后,只要勤恳劳作,每家每户不至于那般饿肚子。” “百姓都说您是一位好陛下。” 周尧瞧着他眉飞色舞描绘自己的所见所闻,不由一笑:“百姓安居乐业,朕才有动力。” 尚归舟抿唇浅笑着:“陛下,百姓心中会有一杆秤的。” 她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望着他眼眸中的人影,宠溺一笑:“你是会拐着弯夸赞的。” 她拉着他躺在自己身边,喃喃道:“山雨欲来风满楼。” 深夜,风势猛烈地发出怒吼的声音,将枝头的枯叶席卷在空中,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而来。 此刻菡萏院内紧闭窗户,屋内安静异常,与窗外形成强烈的对比。 周尧坐在案桌前,低头处理着几本急奏。 尚归舟立在一旁给她研墨,而林牧时则一脸警惕的关注着四周的动向。 闪电划过天空,一道惊雷炸响,雨就像找到了宣泄口似的,哗然而落。 周尧凝神看着手里的奏章,内心不禁腹诽:风雨交加的夜,总是不平静。 噗! 一道鲜血喷溅在窗户纸上,紧接着一柄刀扎破而入。 林牧时直接抽出剑,剑身泛着幽幽冷光,他冷着眼看着窗外那人无声的滑落在地,明显松了口气。 没一会儿窗外传来剧烈打斗的声音,刹那间刀光血影,却丝毫没影响到周尧批阅奏折的动作。 她凝神写下批语,左侧的窗户被破,一个头探了进来。 敌人像是找到突破口似的,往窗口掠进来三个人,林牧时直接持刀向前,与三人打斗,刀刀致命。 淡色的衣衫上喷溅了不少的鲜血。 尚归舟瞧着周尧气定神闲地继续批阅奏章,踢起一把刀抓住,执刀而立。 他虽然不及林牧时武功高强,但自小也是得到六艺培养,剑术也略有涉及。 几个黑衣人纷纷往屋内而来,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一人管一边。 不久后,一道剑影泛着冷意晃过,周尧将奏折放在一旁,微微偏头,躲过这一招。 紧接着,她后脊发凉,却是空中起了一道凌厉的劲风。侧头,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向她袭来。 周尧暗骂一声,再一次灵巧躲过,抓了一把粉墨撒在空中。 林牧时两人也是反应迅速,解决完眼前的,纷纷护在她面前。 那人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撒药,呛了一声,眼底闪过浓烈的杀意。 尚归舟扶着她立在一旁,让出位置,任由林牧时发挥。 来人武功与方才的不是一个档次,但林牧时丝毫没有落下风,房间里剑影闪烁。 周尧劫后余生,神色淡定的嘀咕:“这刺客,应该是银竹,果然跟安王一样,蠢笨如猪,就这?幕后之人还妄想夺朕的江山?” 垃圾! 此刻那人正专心与林牧时打斗,听见她这话,直接手一转,剑尖往她袭来…… 啊? 这么小声都能听见!? 第114章 玩一票大的 剑尖泛着寒意袭来,周尧忍不住后退两步。 叮! 尚归舟将她护在身后,抬手握剑阻碍那径直而来的长剑。 那霸道的力量震的他虎口发麻,他却紧握着没有松开手。 林牧时迅速救来,与他缠斗一起。 尚归舟拉着她,眼里一阵担忧:“您没事吧?” 周尧摇了摇头,沉思道:“玄一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难道不光镇远侯,其他势力也加入这场刺杀……” 黑衣人割破林牧时的手臂,林牧时趁机找准时机,向黑衣人刺去。 冰凉的剑身插入黑衣人的腹部,他利落拔出,鲜血喷溅在脸上,手中紧握着剑,修长的手灵巧一翻,锋利的长剑割破了他的喉咙。 那人想做殊死一搏,准备一命换一命,说时迟那时快,周尧握着尚归舟的手,径直往他要害刺去。 长剑刺破他的肺部,黑衣人微微愣神,正准备说话,鲜血灌入肺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死死瞪着眼睛望着周尧。 周尧拍了拍手,一脸嫌弃的看着地上的鲜血,缓缓说道:“找个地方躲着。” 尚归舟还在愣神,疑惑地看向她:“陛下,您?” 居然这么精准的…… 周尧垂眸瞥了一眼,微抬下巴道:“下次教你!” 前世好歹也是学医学类的,人体解剖学是基础课程。 尚归舟闻言不好意思的一笑:“这……” 周尧环顾一周,思索躲哪里,最终将目光落在房梁上。 林牧时瞥见地上三个人的衣服,建议道:“陛下,要不我们换上他们的衣服逃出去。” 周尧撇了撇嘴,吐槽道:“你是真不怕被误杀!” 遇上玄一那几个杀人机器,话都没有说,人已经驾崩。 她顿了一下,眼底闪过精光,连忙说:“快,把他们的衣服扒下来!” 几人三下五除二将衣服扒下,周尧将衣服一搂,随意一捆。 “先上房梁!” 林牧时上下打量了一下,目测距离道:“臣侍先带您上去!” 话音刚落,他搂着她借力落在房梁,脚下踉跄一下,他连忙扶住她:“您站稳。” 周尧小心坐稳,微抬下巴道:“将归舟接上来。” 林牧时眼睛不眨的直接跳下房梁,将尚归舟带了上来。 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她身边。 周尧侧身将林牧时手臂的伤,做了简单的处理。 哐当! 门突然被踹开,两个黑衣人拿着两把长刀走进来,凶神恶煞道:“屋里发生了打斗?女帝呢?!” 其中一个黑衣人将目光落在地上,暗骂一声:“肯定是脱了兄弟们的衣服,悄悄逃走了!” “去追!” “绝不能让女帝逃走!今日务必杀了她!” 周尧抱着衣服,眼神平淡的看着他们离去,半晌不语。 想杀她?痴心妄想。 林牧时两人瞧着底下的发生的一幕,眼底闪过诧异,目光同时灼热地望向她的方向。 【陛下英明!】 【高瞻远瞩!】 周尧悠闲地晃荡着腿,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你们两个为何都看着朕?” 尚归舟眨了眨眼看着她,眼底藏着钦佩道:“臣侍佩服您的临危不乱。” 周尧抬了抬眼,倨傲地微扬下巴,压低声音:“要不然朕是皇帝呢。” 就镇远侯那种小垃圾,能配坐那个位置? 她不屑那个位子,但是像镇远侯那样的人坐皇位,她是断然不服的。 耳边的打斗声渐渐低了下来,周尧将衣服垫在屁股下,从怀里掏出一包油纸包裹着的零嘴,挑了挑眉:“尝尝?嘉州百年老字号做的杏干。” 林牧时迟疑的拿了一块:“您从哪里弄来的?” 周尧拿起一块嚼了嚼,不急不缓地说:“宋大人买来的。” 宋岩为了防止她批阅的时候,再次滴到奏折上,干脆给她买的一些干货。 尚归舟拿起一块尝了尝,眉梢微挑,眼底闪过惊艳之色:“陛下,这杏干好吃……” 周尧侧头瞧见他的那双好看的眸子,轻声道:“多吃点。” 尚归舟闻言又拿了一块,细嚼慢咽的品味,良久道:“等回到宫里,臣侍也摸索着做一做。” 周尧将杏干递给林牧时拿着,拍了拍手,眼底闪过狡黠,笑了笑,从衣袖之中又掏出一包,眨了眨眼:“你尝一尝这个,牛肉干。” 尚归舟微微瞪着眼:“您这还有呢?” 周尧叹了一声,义正言辞道:“跑路自然得带一点东西。” 说着示意他尝一尝。 菡萏院外。 玄一手里握着剑,大雨漂泊,身体即使淋湿,却丝毫不影响他出手的速度。 玄二握着刀,声音带着寒意:“老大,怎么办,高手实在是太多,完全将我们牵制住!陛下她……” 玄一将一个黑衣人,迅速杀死,眼底闪过担忧,朗声道:“速战速决!” “是!” 大雨不曾有停下的意思,整座知州府被血水浸染。 宋岩领着一群人在知州府内,与其他黑衣人打斗。 房梁之上。 周尧支起头,有些犯困,干脆将头枕在尚归舟的腿上,又将腿搭在林牧时的腿上。 嗯,就是背部有点硬。 她悠悠望着漆黑的屋顶,良久道:“一网打尽。” 当真以为她没有准备不成? 不过是以自己入局,玩一票大的。 第115章 以身入局 “末将虞澜,领命而来,叛贼已经伏诛!” 周尧听见这道冷沉的声音,瞌睡醒了一大半,垂眸望去,虞澜脸上依旧挂着面具,一身黑衣湿透,手上握着刀剑,剑身上还沾有未干的血迹。 周尧闻言坐直,垂眸瞧着虞澜,眉梢微挑。 虞澜原本早已经被她派去镇守在大晟与周国的边境地带,前段时间她在茶园县遇伏,便暗自传来影子军的精锐前来守护。 紧接着玄一等人也同样慌乱的闯进来。 玄一神色是一贯的面无表情,鲜血喷洒在脸庞上显得格外妖冶,周身的戾气让人不敢靠近,仿若从地狱而来的修罗。 他环顾一周,渐渐眉心紧蹙,脸上神情闪过一丝慌乱,哑着嗓子开口问:“陛下呢?” 虞澜原本警惕的手,在听见他那句话,松弛了下来,侧身解释道:“影子军潜伏在知州府外,并没有发现陛下离开知州府。” 玄二看着地上尸体,拧眉猜测道:“会不会陛下他们换了衣服逃出去了……” 换了衣服? 他们方才在外,下手很辣,凡是敌人的模样便是手起刀落…… 玄一闻言脸色骤然苍白,心脏仿佛漏了一拍,厉声道:“去搜!” 陛下不会…… 周尧坐在房梁上适时出声:“且慢,朕在这里!” 众人皆是习武之人,耳力敏锐,整齐划一的抬眸看向她藏身之处。 玄一神色肉眼可见的浮现上喜色,将手里的剑插在地上,抬手道:“上面危险……” 周尧淡笑点头,直接跳下来,落入他有力的臂膀之中。 房梁上的林牧时带着尚归舟翩然落地。 周尧安全落地,理了理衣衫,看向虞澜问:“如何?” 虞澜连忙跪地答道:“陛下料事如神,将那群黑衣人一网打尽,按您的意思,留了一部分活口。” 周尧负手而立,似是沉思什么,良久冷声开口:“元知州呢?” 宋岩领着一群人,将一身官袍的元知州带了进来:“臣参见陛下。” 周尧微微侧身,瞥了一眼元知州,此刻衣衫不整,头发凌乱,那双眸子却紧紧盯着她,眼眸之中带着死沉之气。 她淡淡收回目光,冷呵一声:“若不是朕以身入局,你断然不会这般出现在朕的眼前。” 元知州自嘲的笑了笑,眼底带着滔天的恨意,说出自己的猜测:“您早就知道,我是鲁国公的人?” 周尧垂眸凝视着他,倏然收回目光,唏嘘一声:“起初并未,朕是通过二小姐砸菡萏院的之时,发现了一些端倪。” 元知州淡叹一声,随后摇了摇头:“哦?元枝意又有什么端倪。” 他一直隐藏的那般好。 周尧坐在尚归舟搬来的椅子上,唇角玩味一笑:“是啊,元枝意并无端倪,但是她身边的小桃似是一个身手不凡的。” 她嘴边挂上了微不可察的笑意:“朕想,那是安王曾经手下的银竹吧?” 元知州神色明显出现诧异,转瞬之间便敛去:“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什么银竹?” 她右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见他不承认也不恼,而是缓缓说道:“第二次,见到元枝意的时候,她对朕过于亲密,言语之间透露着试探之意……”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朕与她不过是两面之缘,彼时身份乃是宋大人的表妹,竟然能引得元知州的千金这般亲昵道歉,实在是匪夷所思。” 即使是她砸了院子,修葺什么的都是知州府的事,元枝意乃是后宅之人,按理来说绝不会亲自来找她说那些话,更不会低下姿态。 按照一般的大小姐姿态,多半不会上赶着道歉,心气高着呢。 当然也有那般良善的小姐,但元枝意绝不是那般温和之人。 元知州神色一怔,眉宇间似是不解:“这又能说明什么?不过是元枝意想与您道歉罢了。” 她微抬下巴道:“令夫侍跟随元枝意出去,听见元枝意同小厮说,派人监视朕。宋大人同时发现府中下人骤然变多,其中不乏好手。” 宋岩闻言淡淡一笑,冷眼瞧着元知州,扬了扬下巴,接过话道:“元知州,当年先皇驾崩之后,朝中老臣企图拥护安王遗腹子荣登大宝,事后被陛下力挽狂澜,安王遗腹子被处死……”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当年便是令尊与鲁国公,一起将那孩子掉包,利用安王信物,成功接手银竹。” “鲁国公所图的是让遗腹子登基,镇远侯想要的是篡位,两人首要的目的都是让大晟内乱,所以他们两人决定合作,而你作为鲁国公的眼睛,自然不能轻易暴露。” 宋岩瞧着他变化多端的神色,唇角微勾,嗓音清越:“但当你得知鲁国公在知州县衙时,你心急了,不止一次前去探望,妄想救出鲁国公,陛下派了玄字亲自看押,却让你始终不得机会。” 元知州垂着头,似是不敢想象道:“你当时便知道了?” 周尧坐在一旁,不住笑了一声,抬手支起头,眼底闪过玩味的神色:“呵,就在这时镇远侯得知朕在知州府,你和他便一拍即合,企图杀了朕。” “元知州,不知你可曾去城楼看鲁国公行刑?听闻身上的肉削去不少,一片,两片……” 元知州闻言目眦欲裂,努力挣脱着,竟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来:“你!妖妇!妖妇!你不得好死!” 玄一不耐地踢了他一脚,将他的牙踢掉了两颗。 周尧瞧见他挣扎的模样,唇角勾起一丝弧度,似是沉思道:“要不明日,便将你与鲁国公一起凌迟?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不是?” 她缓缓起身,脸色忽然一冷,走至他身边,抬脚踩在他头上,冷嗤道:“你最好告诉朕,当年那个遗腹子在哪?要不然鲁国公……会生不如死。” 她狠踢了一下他的头,目光没有温度的审视着他。 元知州嘴里流着血,昂起头,奋力吐在她衣摆上,一脸决绝:“毒妇!你休想知道!纵然我死,绝不会透露公子的下落!” 周尧低头瞥了一眼衣摆,大笑起来,脸上挂着和善神色:“来人,将鲁国公的宝贝噶下来,剁碎了喂给他吃,他主公的东西,补得很吧。” 元知州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怎敢!你怎敢!” 成为不全之人便是羞辱至极,世人皆戳着脊梁骨议论纷纷。 从前从未有人这般歹毒,但是如今面前这人,他知道,她真的做得出来。 玄一迈步往外走,就被一道绝望的声音打断。 “我说……” 元知州眼角落下一滴眼泪,滑至下巴。 他神色悲切的看着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说!” 待他说完,他直接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周尧摩挲着下巴,冷淡道:“虞澜随同玄一,去他所说的那个地方……不论男女,诛杀!” 两人闻言跪地,低垂着头沉声道:“遵旨!” 第116章 都是为国为民 翌日,嘉州城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有人在西南那边的山庄发现几百具尸体,里面不乏老弱病儒。 “听说啊,那个砍樵的,准备讨口水喝,那山庄的大门却没有关,他大胆子走进去,里面全是血,吓人的很!” 街头卖早点的老头,捋了捋胡子,声音沧桑的问:“张婆子,你这些从哪听来的?” 老婆子见他感兴趣,哎了一声,眉梢微动:“我家那口子去西南那边卖药材,就听说了这件事,哎呀,死的可惨了,全都是一刀毙命!” 一旁的吃客也惊呼一声。 “张婆子说的没错,我今早也听说过这件事,说是有人寻仇,整个山庄无一人还。” 角落里坐着的一个老头,端起豆浆喝了一口,舒适的叹了一声:“听说昨天知州府发现敌军的人,企图刺杀宋大人,被诛杀不少人。” 张婆子闻言皱了皱眉说道:“牛老头,我听说知州大人与那伙人是一伙的,宋大人准备今天午时,在城楼上将那群人午时问斩。” 牛老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宋大人为国为民,乃是陛下的亲信,此事怕是陛下也知道,那元知州以前倒是没看出来,居然是叛贼的人。” 张婆子坐着喝了一口热茶,冷哼一声说道:“那镇远侯还想夺陛下的天下,我张婆子第一个不同意,我那闺女如今在学堂读书厉害,日后也有可能做官哩!” 她话锋一转:“你看周国的女子,不光还要缠足,甚至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老婆子自是信陛下的,读书识字是为了明理,看更广阔的地方。” 她拿过帕子擦了擦嘴,眼底闪过光芒,继续说:“我这一辈子就只能在嘉州了,我家闺女可不一定。” 牛老头闻言呵呵一笑,接过话道:“是这个道理,听说陛下还让夏大人去了远洋。日后啊,说不定我们还能去周国地界去游玩呢。”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 周尧坐在外面的小桌子上,埋头吃着小馄饨,听着这番话只是淡淡一笑。 那牛老头说的却是不错,周国成为大晟的土地,随便大晟子民去游玩。 她吃完馄饨,额头冒了一层薄汗,接过尚归舟的手帕,擦了擦道:“牧时此刻正在衙门帮忙,你等会给他带点吃的去。” 尚归舟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臣侍这便去帮忙。” 周尧嗯了一声,丢下一锭碎银,独自起身往集市走去。 如今嘉州城内巡逻密切,十分安定。 她漫无目的地逛着集市,虽然人来人往却井然有序。 “姑娘,居然是你?”一道不可置信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周尧缓缓回身,居然是一身道袍的禹南荀,与那日相比多了一丝道风仙骨的意味。 她目光下移落在他脚上,意外的微微抬了抬眉眼:“没想到你恢复的还挺迅速的。” 禹南荀闻言抿唇一笑,抱了一个礼:“多谢姑娘相救,贫道依照姑娘所言,在林州建了两所孤儿堂。” 周尧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他,疑惑的问:“你为何来嘉州?” 禹南荀闻言,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解释道:“说来赶巧,自从那日一别,那些女子得救之后,贫道便一直在追寻师弟的踪迹,这不听闻他来到了嘉州城。” 他顿了一下又说:“听闻昨日嘉州城内发生了两件大案,贫道刚从知州府炼度而来,不曾想会遇到姑娘你。” 周尧恍然点头,淡淡道:“今日午时问斩,你还有的忙。” 禹南荀身后背着一把桃木剑,金钱剑,他侧头瞥了一眼说:“姑娘所言甚是,贫道一路而来,听闻不少传言,不日怕是有一战。” 周尧抬头望了望清朗的天际,抿唇浅笑:“或许吧。” 即使镇远侯不出兵,她也会出兵。 此事不可拖延,兴州的百姓早已苦不堪言。 太阳灼热地在天空,不少百姓纷纷赶往城楼下,准备观看斩首示众。 周尧随着人群而走,到达空地的时候,已经聚集不少百姓。 禹南荀立在他身边,抱臂斜睨了她一眼,意外道:“姑娘你胆子可真大,斩首示众都不害怕。” 周尧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杀的人太多,便不怕了吧。” 禹南荀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从衣袖之中掏了掏,摸出一枚平安符递与她,神色虔诚道:“这是当年师父老人家传给我的,传闻是观里老祖所画,可保平安,邪祟勿近,贫道便赠予姑娘求个平安。” 周尧目光落在平安符上,并没有接过,反而拒绝道:“如此贵重,我岂敢收呢。” 禹南荀双手奉给她,认真坚定的说:“姑娘,贫道不知姑娘是何人,但贫道掐算过,姑娘您命格贵重,未来之路教人不可窥探,希望这平安符能保你平安,一世顺遂。”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抓起她的手一塞:“贫道与姑娘相遇是缘,这平安符姑娘便收下吧。” 周尧见他这般说,也不再多言,塞入荷包之中,笑着说:“日后我给你们观里多上点香油钱。” 禹南荀闻言轻笑一声:“姑娘聊表心意便可,不必过多。” 咚咚咚! 城楼上,一个将士提着一个锣敲打着,显然是准备开始问斩。 周尧抬眸望向城楼上一身官袍的宋岩,淡淡一笑,转身离开人群。 禹南荀见她突然离开,追赶上去问道:“姑娘你不看了吗?” 周尧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午时将至。” 镇远侯怕是也会趁此机会来袭,她让宋岩如此大张旗鼓的斩杀叛军,为的就是逼迫镇远侯出手。 此刻镇远侯军中人心浮动,她坚信镇远侯一定会忍耐不住,趁此机会重振军心。 午时将至! 随着宋岩丢掷下令牌,刽子手口吐黄酒,手起刀落,头颅像球一样的滚落在地。 嘭! 突然天空出现数道信号弹,嘉州城外风沙滚滚,数以万计的兵卒往嘉州城方向而来。 宋岩起身了望,侧头对着严已诚点了点头。 严已诚了然点头。 丁云兴领着一队兵马来到城下,叫嚣道:“严已诚……” 倏! 林牧时一身劲装立在一旁,神色淡漠地弯弓搭箭,径直往丁云兴射去,不偏不倚的从他右边脸颊擦过。 陛下叮嘱过,要的就是挑衅丁云兴。 丁云兴瞪着眼,感到脸颊火辣辣的感觉,抬手一抹,鲜血沾染在手上,他怒极反笑:“大晟便是如此不顾礼仪吗?敢射杀……” 倏! 他的话再一次被林牧时的箭打断,这一箭同样不偏不倚的从他左边脸颊擦过。 丁云兴心里一慌,勒住受惊的马匹,抬头快速瞥了一眼,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有如此箭术! 百步穿杨都算是保守。 倏! 再一箭径直贴着他头顶而过! 他强压住心头的惊慌,勒马转身:“撤!” 见鬼了! 宋岩和严已诚诧异地看向林牧时,这箭术神乎其神,就是他们二人都不曾有这般掌控力度。 当真是指哪射哪。 宋岩拱手敬佩道:“这便是陛下让令夫侍来城楼的用意?” 他眼里闪过一丝欣赏之色:“此箭术,宋岩佩服!” 林牧时拱手回道:“宋大人谬赞。倒是大人文采斐然,令在下佩服。” 严已诚见他们两个客气,拍了拍城墙,哈哈一笑:“你们两个倒是客气上了,陛下不是说过,文武并重,哪有一轻一重的道理,都是为国为民。” 宋岩两人目光对视上,相视一笑。 此刻狂风大作,将几人的衣袂吹的飒飒作响,几人目光坚定望着远处的大军。 都是为国为民。 第117章 镇远侯必败之 旌旗被狂风吹的翻卷,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传来,踏的仿佛整座城门都在颤抖。 丁云兴脸上的伤口被简单的处理过,他手里握着长戟,一脸怒容的道:“父亲,严已诚实在是欺人太甚!” 镇远侯身穿铠甲,稳坐在马上,脸上带着一条疤痕,显然是新落下来的,那双浑浊的眸子带着几分锐利:“兴儿,你就是太心急,将为父的教导全都抛之脑后了不成?” 丁云兴脖子一梗,心虚的低下头:“可是父亲,虽然孩儿斩杀了那几个传谣言的人,但是如今军中已然人心浮动,此战,不进则退。” 镇远侯捋了捋胡子,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失笑道:“女帝现在在城中,她又有几分魄力与我们与之一战?说到底还是一个小女娘。” 他目光淡淡落在远处的城墙,眼底闪过一道异样,却很快敛去。 当年的他还是大晟先皇的左膀右臂,多次出生入死,不曾想,先皇糊涂,以一己之力扶女帝上位,甚至任由女帝斩杀二王。 既然如此,也别怪他夺了这天下! 女帝能坐皇位,他如何不行? 丁云兴瞧着嘉州城门大开,涌出不少将士,眉梢一喜,冷笑道:“父亲,这严已诚莫非以为这点人便能和我们与之一战?” 他嘲讽一笑:“我们经过征兵,可是二十万大军,他区区八万,实在是不足看。” 镇远侯闻言脸色骤然一冷,沉声道:“兴儿,不可小瞧对手,女帝此人心机颇深,既然她在嘉州城,想来早已不是八万之数。” 丁云兴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眼底闪过浓烈的杀意:“孩儿谨记,只是伤孩儿的人,孩儿定然不会放过他!必定要他身首异处!” 镇远侯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良久才道:“老夫倒是欣赏那人,这等箭术若是为老夫所用……” 丁云兴脸色渐渐铁青,唇角微勾,扬起一抹难看的笑:“那孩儿便将此人捉来!” 他勒紧缰绳,马匹凌空踏足,长嘶一声。 丁云兴眼底闪过十足的自信,朗声道:“父亲,这头阵,孩儿去!” 他双腿一夹,马鞭落下,身后的将士紧跟而上。 镇远侯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城楼上的模糊身影,良久扬起一抹狠辣的神色。 嘉州城楼。 严已诚神色严肃地望着疾驰而来的丁云兴,眸中闪过一抹忧虑,缓缓说道:“这镇远侯之子,丁云兴深得镇远侯的真传,一手戟使得出神入化,当年在与孟国作战的时候,与孟国大将陈云沣大战三百回合,全身而退。” 宋岩立在一旁,眉心微蹙,默了默道:“陈云沣善长刀,曾经单枪匹马直取敌将的项上人头,自此开始闻名于世。只是这丁云兴竟然和陈云沣对打过。” 城楼外,两军相遇。 寒凉的剑被挥动,剑尖泛着冷冽的寒光,厮杀声大起,整片空阔的空间传来刀剑相击的刺耳声。 呃! 震耳欲聋的旷野之上,传来夹杂的哀嚎声,仿佛整片大地都弥漫着血腥气味,双方倒地不少将士,血染大地。 只见丁云兴手持长戟,明亮的铠甲闪烁着寒凉的光,一路长驱而入,身边倒下不少将士。 林牧时立在城楼上瞧见这一幕,不禁捏紧了拳头,眼底闪过一抹恨意,声音带着寒凉:“严将军,给我一匹马,我想会一会这丁云兴!” 严已诚闻言一愣,虽然他知道林牧时箭术了得,但是战场无情,随时有可能受伤…… 况且他还是陛下身边的人,他犹豫道:“令夫侍,这战场刀光血影的……您” “让他去。” 周尧走上城楼,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丁云兴的身影上,转而侧头看向林牧时,拉起他的手,捏了捏,不放心的叮嘱道:“要平安回来。” 林牧时眼底闪过兴奋之色,握紧她的手,神色坚定地说道:“臣侍会安全回来。” 周尧抬手摸了摸他的眉眼,侧头望向身后的人道:“这是你的枪。” 她放下手,叹了口气道:“马匹已备在下面。” 是时候趁此机会,让他施展拳脚。 林牧时单手拿过枪,熟稔的挽了一个枪花,跪下道:“臣侍谢陛下隆恩。” 周尧负手而立,似是沉思什么,默了一瞬才道:“平安即可。” “是!” 周尧侧身瞥见他离去的背影,眸子情绪万千。 在战场之上,林家的儿郎,本就不逊色任何人。 宋岩瞥见她紧攥的手,不动声色地握了上去:“令夫侍,乃是林将军的儿子……连林通泫都不曾学会林将军的绝学,而令夫侍却一一学去,您不必过于担忧。” 周尧闻言神色稍缓,声音低低的道:“牧时,他是林家海东青。或许有一日,是大晟的……” 同床共枕这般久,她又如何不知他的武力呢。 宋岩目光落在城墙底下,一匹纯白的马匹自城门奔驰,马背上的男人身穿一身黑色劲装,手握长枪,意气风发。 丁云兴也瞧见了这人,唇角上勾,冷笑的直接驱马而去。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瞧见彼此眼里的杀意。 丁云兴率先挥戟,杀意汹涌,翻卷残云,一招一式都带着狠辣。 林牧时却沉着应战,瞧着向他而来的戟,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紧握着长枪刺去,丁云兴连忙横戟遮挡。 叮! 兵器相击发出清脆的声音,双方各式各样的招式尽出,一招又一招,空气中充满着尖锐的摩擦声。 林牧时立在马背上,长枪使得出神入化,径直往他要害而去。 丁云兴虎口被震裂,神色不善的看着他,疑惑的问:“你是谁?为何枪术如此精绝。” 他从未听说过有人枪术如此精绝,就连最擅长枪的林家嫡子,林通泫都不及他。 林牧时肃穆而坚定,手上将枪一挽,见他虎口受伤,懒得再与他纠缠,手中的银枪仿若一道银色的闪电,直接骑马横扫,将持刀的十数人敌军,皆割破喉咙于马下,敌人喉咙里发出难以遏制的痛苦呻吟。 枪上的余力并未尽,直接插破一人的胸膛,那人头发散乱,眼底露出绝望的神色。 长枪被利落抽出,胸腔刹那间挥洒出鲜血。 他身姿挺拔,纵马驰于敌军之中,来回冲杀,竟惹得敌军畏惧后退。 丁云兴咬了咬牙,低头看着自己的虎口,不甘道“撤!” 将士听见丁云兴的话,敌军迅速丢盔卸甲,踉踉跄跄地逃跑,被鲜血喷洒的脸上,透露着掩饰不住的慌张神色:“快跑!” 大晟的将士见他们撤退,兴奋的追杀。 “杀!” 喊杀之声,声震九霄。 大晟的将士手里紧握着兵刃,不停地挥舞着砍杀,大片的敌军兵卒倒在血泊之中。 林牧时垂眸瞧见眼前,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尸体,滴滴血水渗入泥土之中,良久叹息了一声。 他勒紧缰绳转身往城门奔去。 镇远侯必败之! 第118章 不如釜底抽薪 傍晚,夕阳西下。 周尧处理好奏章,抬眸便瞧见林牧时正坐在门口,低垂着头擦着长枪,神色平淡,仿佛今日大杀四方的并不是他。 她端起热茶抿了一口问道:“归舟呢?” 林牧时连忙将枪收好,起身回道:“回陛下,归舟他正在军营之中。” 周尧挑了挑眉看着他,颇有些意外道:“我们过去看一看。” 林牧时扶住她,解释道:“今日受伤不少将士,归舟正在那里帮忙照顾病患。” 周尧点了点头,抓着他的手道:“今日与丁云兴打斗,觉得他如何?” 林牧时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悠然浅笑:“丁云兴的武力尚可,倒是那戟使的不错,一招一式在战场上十分受用,据说是镇远侯以自身作战经验编纂的,确实带着杀意。” 周尧抬眸望向即将灰蒙蒙的天,微微一笑道:“牧时的枪也使得不错,朕瞧着比丁云兴厉害。” “臣侍只是侥幸,第一次上战场,还略有不足。” 周尧见他谦虚,想起一件事来:“听说你学会了林将军的绝学?” “臣侍只是凑巧。” 那为什么林通泫没学会呢? 果然她当初没有看错,若是林牧时出生早于林通泫,怕是也会封侯拜相。 这只海东青不会折翼于后宫之中,会翱翔于天际。 可是世事无常,林家不会出两个将军。 两人靠近救治伤患的地方,耳边便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尚归舟正低着头帮将士包扎,手法熟稔,身上的衣袍沾染上不少血迹,他仿若未觉。 周尧走过去,一片阴影投下,他诧异抬起头,瞧见是她,眸光一软:“您怎么来了?这里污秽的很。” 周尧抬手擦掉他额头的血渍,冲着他舒心一笑:“不是让你在知州府吗?” 尚归舟打开药瓶,手下不停道:“如今大军压境,臣侍又岂能独自在知州府?反正闲着,不如来这里帮忙。” 他顿了一下,抬起头对着她盈盈一笑:“朱大夫还夸臣侍学的快呢。” 周尧抬手曲指在他额头轻轻敲了敲:“城中药材可够?” “够的,您未雨绸缪,叫林州的知州府早早备下药材,现在很是充裕。” 周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巡视了一周,最后走到熬药的地方坐下。 前世的专业没想到如今还能得到用途。 她拿过蒲扇,熟练的煎药,火候独到。 林牧时听着她指令倒药,添火,两人一时之间也忙碌极了。 火光映照在她好看的眉眼之上,她紧紧盯着药罐,却恍然想到北上的苏憬。 不知道他们一行人此行可顺利,贤君的身体是否大好。 她叹了口气,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风,又思虑着虞澜此刻应该到达了达州吧? 宋岩身穿一身官袍走进来,手上搭着一件披风,瞥见她的背影,快步走过去,他脚步一顿,声音温和问道:“您怎么来这里了?” 周尧闻声,头也没抬道:“那个遗腹子可有下落了?” 宋岩将披风搭在她身上,轻声道:“听闻死士护着他走了密道,臣推测应该去找镇远侯了。” 周尧扇风的手一顿,眼底闪过一道寒芒,冷笑一声:“镇远侯若是知道遗腹子的身份,怕是会利用他的身份,拥护他为王。” 她冷笑了起来:“届时他这支军队可不就是什么反贼,性质也变为皇家的权力争斗,到时候他把持朝政,那孩子也是傀儡而已。” 她不动声色地添了一根柴火,意味深长道:“不如釜底抽薪。” 宋岩闻言听明白她暗藏的意思,拉过一个小凳子坐下,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如今三国怕是没有精力支援镇远侯……” “不过南边有大族,太祖皇帝在世时,便说,南有谢氏,北有崔氏。而如今的谢氏族长与镇远侯颇有渊源。” 周尧闻言皱了皱眉,疑惑开口:“谢以恂与镇远侯还有渊源?” 这事她居然不知道。 宋岩低头拿过一块木块丢进炉子,不急不缓道:“当年镇远侯曾救过谢氏女,那女子对镇远侯一见倾心,但彼时镇远侯已有妻室,谢氏女绝不会做妾。” 他唏嘘一声继续说:“此事过了多年,谢氏女嫁给当时的知州做夫人,知州没多久病故,谢氏女便回到谢氏,而彼时镇远侯的妻子重病离世,两人又旧情复燃……” 他顿了一下又说:“然而谢氏女嫁过去之后,生下一个孩子,自己却血崩而亡。那孩子便是丁云兴。” 周尧闻言沉思良久,一脸无语的开口:“这镇远侯怕不是克妻?这么不吉利!” 宋岩:……虽说不无道理,但…… 他咳了咳,清了清嗓子道:“陛下,臣的意思是,如今谢氏很有可能暗中支持镇远侯。” 周尧支起下巴,目光望着跳跃的火苗,轻笑一声:“若是支持镇远侯便好了。” 她侧眸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不管有没有勾结,朕觉得都有勾结!” 那就拿谢家开刀! 宋岩瞧见她这神色,便心知肚明,轻声道:“陛下,即使谢氏没有,但是作为镇远侯妻子的娘家……镇远侯叛逆一案……诛九族。” 周尧缓缓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舒朗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帝王之路哪有不血腥的。 翌日清晨,天空下起一场小雨,气温骤降。 周尧正临窗批阅着奏章,秋风吹起碎发,她凝神写下批语。 宋岩轻声走进来,将手里提的几份糕点放下道:“陛下,谢家大房嫡子求见。” 周尧颇有些意外,将手边的奏折放在一旁,挑了挑眉:“那位嫡子可是叫谢岑。” 宋岩将糕点打开道:“正是。谢岑的才学与臣不相上下,但因其母骤然离世,那年科举便不曾参加,这些年也鲜少露面。” 周尧捻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若有所思道:“居然与你不相上下,到底是世家大族的嫡子,谢氏没少倾注心血培养。” 她略微沉吟问道:“你觉得他为何而来?” 宋岩将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垂下眉眼,缓缓答道:“陛下,谢岑怕是想救谢氏。” “这些年他一直在其母的母家守孝,鲜少回嘉州,而如今朝堂平叛一事,让他感到了危机感。” 周尧神色自若地捻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道:“救谢氏?朕倒是觉得,若是他与你一般的才学,会断臂求那一线生机。” 镇远侯所娶的那位虽然是谢氏女,却是二房的嫡女,不是谢岑的大房。 如今镇远侯败局已定,谢氏必遭牵连。 周尧将手中的一本急奏处理好,淡淡道:“叫他进来吧。” 她倒是想见一见,这位连宋岩都称赞的嫡子。 第119章 一桩买卖 随着宋岩出去 ,没一会儿走进来一个身量颀长的男子。 那人身穿一袭白衣,面如冠玉,宽大的广袖随着步伐随风飘荡,挺拔的身形里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傲然风骨。 周尧抬了抬眸,细细打量,那人眉目间带着淡定的英气,唇角挂着温文尔雅的浅笑,却无端给她一丝清冷疏离感。 她心思一动,来了兴致。 男人极为规矩的在她不近不远的地方跪下,声音如同古琴的声响,高贵而矜持:“谢岑参见陛下。” 周尧垂眸打量了他半晌,低沉开口:“起来。” 谢岑闻言款款起身,动作无时无刻不带着优雅:“谢陛下。” 周尧随手拿过奏章,低着头看奏章,不给他一个眼神,良久才平淡的问:“谢氏嫡子,求见朕为何?” 谢岑低垂着头,不卑不亢地启口:“来同陛下做一桩买卖。” 周尧抬手蘸墨,深深看了他一眼,冷嗤一声:“与朕做买卖?胆子不小。” 她提笔写了写,又过了许久才道:“说来听一听。” 谢岑在一旁静默立着,见她询问,拱手跪下道:“镇远侯叛乱,祸及谢家,陛下如今坐镇在嘉州,这场平叛不日便会以镇远侯失败而结束。” 啧,倒是通透。 他顿了一下,微微抬眸看向她,又迅速敛下窥探,继续说:“谢家如何,全仰仗于陛下您定夺,而谢家恳求陛下垂怜,愿倾谢家大房之力,以两百万两白银,求一线生机。” 周尧写字的手一顿,微微侧头看向他。 夺少?! 两百万! 她神色一贯的不为所动,淡淡开口:“只求庇佑大房?” 谢岑低着头,嗓音低低的答道:“谢家分家多年,二房如何谢岑不知,只敢祈求陛下您能手下留情。” “抬起头来。” 谢岑闻言抬起头来,微微垂着眸,不敢直视圣颜。 周尧将展开的奏折一合,声音没有起伏的道:“仅以二百万白银,似乎不足看。” 谢岑闻言脸色一僵,动了动嘴唇,似是思忖,最后轻声道:“谢家唯您马首是瞻,您能得到谢氏的鼎力支持。” 周尧神色自若地看着奏章,并不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朕没有谢家的支持,不也依旧是大晟的女帝?” 虽然得到谢家的鼎力支持,对于她以后推行新的诏令有诸多好处,但是她却不想以两百万两放过他。 谢家盘旋在南部,可谓是根深蒂固,不过,有些事却比她这个皇帝出面都好使。 谢岑一声不响地跪的笔直,额角却悄然冒出冷汗,一时之间他也捉摸不透面前的女帝是何心思。 但确实如她所言,没有谢氏她依旧是大权在握的陛下。 谢家在她眼中不过鱼肉而已,但他如今只能求陛下能法外开恩,为谢氏求一线生机。 周尧默然许久才缓缓起身,走至他面前,抬起他的下巴,似是欣赏般,片刻之后笑了笑,意有所指道:“听闻谢氏男儿从不娶皇室女?女子不嫁皇室夫。” 她食指微屈在他下巴微摩挲了一下,倨傲的开口:“历代大晟皇帝要不到的,朕想要。” 还要最好的! 谢岑闻言身体一颤,垂了垂眸,半晌不语。 陛下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又怎会不懂,广袖之中的手缓缓捏紧,默了默,他声音带着一丝酸涩开口:“谢岑明白。” 周尧靠着桌子凝视着他,眉梢一挑,对于他的决定丝毫不意外。 既然是买卖,筹码至少得打动她。 谢氏的嫡子,世人都道如同谪仙般的人物,成为她周尧裙下之人…… 这种感觉,难以言说的愉悦感。 她倾身抚上他的眉眼,声音却是一贯的平淡:“既如此,谢氏大房朕暂且不会动,若是不安分……” 谢岑低着头恭敬答道:“陛下教诲,谢氏断不会逾矩。” 周尧上下审视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扶起他道:“朕心甚慰。” 谢岑此刻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来的堵塞,但确实是他能选择的最好结果。 谢岑走后,宋岩紧接着走了进来。 周尧瞧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一笑:“你何时还有这般纠结的时候?” 宋岩拱手猜测道:“您收了谢岑?” 周尧挑眉看着他:“嗯,这是一桩很好的买卖。” 宋岩点了点头,认同开口:“确实,只是……” 他顿了一下问:“谢氏会同意吗?” 她冷哼一声,眉宇间透露着自信:“由不得他们,是他们求朕。” 大不了摘了他们脑袋。 傍晚,夕阳铺在地上,几辆马车平稳的停在知州府门口。 紧接着一个个箱子平稳的抬进知州府。 周尧正在准备独自出去散散心,不曾刚好撞到这一幕。 一身白衣的谢岑朝她拱手行礼道:“两百万两白银,请您查验。” 她都没料到银子送的这般快。 这得入她私库吧?! 她怎么会有一种,她吞了谢岑嫁妆的感觉。 谢岑不知她所想,只见她神色平淡如常,低头惴惴不安问:“您满意吗?” 自己族人的性命全在她的一念之间而已。 周尧身心愉悦地瞥了他一眼,启口道:“跟我来。” 谢岑不知她想去哪,只能跟在她身边,精神紧绷,不敢有丝毫的错处。 两人行走在街道上,晚风轻拂,吹的她衣袂翻动。 周尧在摊位面前走走停停,最终在一个画扇的摊位停下。 谢岑见她颇有兴致,忍不住开口:“您想画扇面?” 周尧淡淡一笑,抬起手拿过一把素白的扇子道:“以前画过?” 谢岑点了头,又摇了头:“不曾在这里画过。” 周尧提笔略微沉吟,提笔作画,画技娴熟的在素白扇面上游走。 她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为何谢氏大房与二房关系不好?” 谢岑立在一旁,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斟酌道:“有过恩怨,当年二房与镇远侯的那桩婚姻,祖母插手不允,两家便有了嫌隙,自此不相往来,多年之后,母亲离世,二房百般阻拦不让她入祠堂。” 周尧笔尖微顿,疑惑道:“二房如此跋扈?” 谢岑目光落在扇面上的画,眼底闪过一抹惊异,开口答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二房觉得分配不公,三房觉得祖母偏心大房,二房。不过都是利益而已。” 周尧拿起扇面欣赏了一下,不答反问:“那此次乃是你们大房一人而为?” 谢岑点了点头,认真说道:“有大晟,才有谢氏。” 周尧心思暗动,这句话的信息量便大了。 想来镇远侯已经找上二房了吧,而大房看的通透,索性分道扬镳,主动找她寻得生机。 这谢岑,有点意思。 第120章 前往谢氏 翌日清晨,阳光撒在大地,暖意悄然从窗口溜了进来。 周尧躺在床上,胡乱扯过被子,又睡眼朦胧的闭上眼。 身侧的被褥突然一软,一个人影慢慢倾身靠近她,那人声音清澈:“您该起了。” 周尧搂过被子侧躺,闷声闷气的说:“宋岩,别逼我在这快乐的时候踹你。” 说着不满地在被子里踹了他一脚。 宋岩瞧见她动作,笑着坐起来,戳了戳她道:“谢岑不是今日领您去谢氏看一看吗?” 周尧闻言恍然睁开眼,翻身坐起来看向他:“诶,大早上的,别吵……没睡好……” 说着又闭上眼往他怀里一趴,静默片刻,嘀咕道:“谢岑……这个人彻底拿下,倒是需要费些心思。” 宋岩闻言戳了戳她的后背,不满的开口:“臣还在床上呢,这般在臣面前讨论拿下另一个男人吗?” 周尧趴着一动不动,哎了一声:“咱宋大人心胸宽广的跟那大海似的,还计较这些不成……前些日子,还上赶着选皇子呢!” 宋岩一脸无可奈何,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无奈道:“臣确实选五皇子,那不是对您最有益……这谢岑……臣又没有让您选……” 噗! 周尧笑的颤抖了一下:“宋大人,这怎么一股醋味呢?嗯哼?” “臣……” 周尧撑起来,捧起他的脸,在他额头亲了一口道:“臣什么……宋大人,你这般,甚是可爱!” 说着扯了扯他的俊脸,忍不住又在脸上亲了一口,一字一顿的说:“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小样儿~ 她手指下滑,落在他的唇边,认真的说:“我之爱,为国,为民,为天下,情爱所占不多,但你独占最多。知我意,感君怜。” 说着松开手,逃似的掀开被子下床。 宋岩真的是天才,不过几次,触类旁通,床上那一套越来越出息。 宋岩有一瞬间失神,怔怔坐在床上,半晌才反应过来,唇角微勾,也掀开被子起身。 阿尧这是? 周尧立在外间,低着头理了理衣衫,瞥见梳洗穿戴好的宋岩走出来,她别过头直白道:“那啥,我饿了。” 真饿…… 这嘉州哪里好吃,好玩,宋岩早就打探的一清二楚。 宋岩也正色的点头道:“听闻嘉州城有一家早点铺子,味道极好。” “行!” 宋岩抬手将她头上的簪子扶了扶道:“吃过饭之后,臣送您去谢氏的祖宅。” 周尧挑了挑眉,一副见鬼的模样,好奇看向他:“刚刚某人还说什么来着?” 宋岩拿起她的手,眉梢带笑道:“方才?臣不记得。” 周尧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撇了撇嘴说:“京都的那些小姐咋夸你来着,清风霁月?看来传闻不实。” 她哎了一声,打趣道:“流言误人呐。” 明明闷骚的很。 宋岩对她的打趣恍若未闻,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马车平稳行驶在青石板上,周尧掀开帘子望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不愧是世家大族的谢氏,山顶上竹林密布,伫立着一座阁楼 ,半山腰楼阁遍布。 她忍不住嘀咕:“谢氏居然修建在一座山上吗?这么大手笔?” 宋岩透过窗看了一眼,淡淡道:“不是,旁边两座也是谢氏的。” 周尧:…… 她是不是要钱要少了! 这么富啊! 宋岩瞧见她的神色,淡淡一笑道:“谢氏早已分家,大房教书育人,而二房则行商,三房走仕。那两百万,已经是谢氏大房一半家财。” 周尧瞥了他一眼,果然从小一起长大的,一点都不好。 完全没有秘密! 宋岩抬手摸了摸鼻子,微微倾身道:“陛下,此次二房与镇远侯勾结,朝廷抄家也不过分。” 您可以有很多钱入国库。 周尧正有此意,不光要钱,还要人头! 杀鸡儆猴。 到达山底下的时候,宋岩瞥见谢岑的身影,轻声道:“臣便不下马车了,谢家人多眼杂。” 周尧明白他的顾虑,此次她并未是以女帝的身份来谢氏,故而低调。 她抬手捏了捏他的下巴,转身下了马车。 谢岑瞧见她的身影,快步走进来,朝她拱手行礼。 周尧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依旧是素色的衣衫,衬的他确实仿若谪仙。 再加上住在这山上……更像了。 她迈步走进去,原以为入目将是亭台楼榭,然而让她意料之外的居然是农田,田地之上还有不少人抡着锄头在挖地。 周尧走在青石板上,低头捡了一段遗留的水稻,瞧着上面饱满的颗粒,眉梢微挑:“这是农科省的种子?” 谢岑瞧着她的动作,点了点头:“正是,农科省的种子比以往的种子好很多,产量高不少。” 周尧掐了掐颗粒,没有空壳,淡淡一笑道:“没想到闻名天下的谢氏,居然会亲自耕种。” 谢岑淡淡一笑,指了一块地道:“祖父正在地里拔草。” 周尧顺着手指望去,果真有一个老人身穿粗布在地里。 她诧异地看着谢岑这位祖父,这可是几国闻名的大儒,谢程。 谢程可谓是桃李满天下,曾经孟国国君还是皇子之时,拜他为师,他从不谈朝政,一心只读圣贤书。 编纂过不少好书,大晟学子怕是人手一本。 周尧心思一动,径直往那个方向走去。 谢岑拱手行礼喊道:“祖父。” 谢程手里还抓着一把杂草,闻言抬起头,冲着他和蔼一笑:“是岑儿啊,你今日居然出门了,多出来走走,对身体好。” 周尧瞧见清谢程的相貌,虽然容貌苍老,但是依旧可以看得出年轻之时的风华。 一双眸子依旧清澈,胡子花白,身姿犹如一株挺拔的松树,身穿粗布 却叫他穿出几分清雅之气。 谢程将手里的杂草丢在一旁,再次抬头,瞧见谢岑旁边立着的人,下意识眯了眯眼。 女子容貌如画,眉毛犹如远山含黛,眉目之间,却英气逼人,尤其那一双眼眸,幽深如海,暗藏智慧与自信流转其中,颇有王者之风范。 他想到什么,脸色一白 慌乱地低下头来,掸了掸衣服上灰尘,急忙跪下:“谢程,参见陛下。” 周尧轻声道:“谢先生快快请起 ,朕此番微服而来,不必如此大礼。” 谢程微微抬起头,起身道:“多谢陛下。” 周尧直接从一旁的小路走进农田之中 ,将他种的菜看了一遍,忍不住夸赞道:“谢先生,这白菜长势喜人,冬日的时候,堆在一起,还能吃上新鲜的蔬菜呢。” 谢程诧异地看向她:“没想到您对农耕之事如此娴熟,不过为何堆在一起?” 周尧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道:“待冬日之后,便可以将这些白菜拔了,让人挖一个地窖,将这些东西放入地窖之中,不容易坏。” 她顿了一下又说:“若是移不动,也可以将白菜堆成一个圈,上面盖些东西,也能新鲜许久。” 谢程闻言直接坐在她附近,一脸求知的模样:“地窖吗?您可否告知是何样的?” 周尧瞧见他眼里的真诚,便也将自己前世知道的知识告诉于他。 周尧万万没想到,她可以和闻名天下的大儒,坐在田里谈论一个下午,还是关于种田的话题。 谢程颇为受教的点了点头,时而若有所思的捋了捋胡子。 谢岑全程一言不发的立在一旁 听着他们相聊甚欢,但心底却对这个女帝越发好奇。 究竟是怎样的人,在朝堂上指点江山,私底下又能坐在田埂上,畅谈种田。 这似乎和历史上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一样。 谢程瞧着夕阳西下,意犹未尽地笑了笑:“天色已晚,您别嫌弃,老夫今日亲自下厨,给您尝一尝这些成熟的菜。” 周尧也没推辞,点头一笑道:“劳烦谢先生。” 谢程利落的采了一篮子的菜。 谢岑挑了挑眉,低头看着手里提着菜,目光落在前面两道相谈甚欢的身影,抬手扶额。 ???他颇有些多余。 夕阳的暖光照在周尧的身上,将她影子拉的长长。 让她感受到:千层石树通行路,一带山田放水声。 这谢氏,似乎与她想象中的不同。 第121章 建立农学院 天空的阳光西斜,待饭菜上桌的时候,太阳即将爬入西山。 几人落座的时候,谢程特意拿出自己珍藏的好酒。 “陛下,您尝一尝这酒,刚刚从桃花树下启出来的。” 周尧接过轻嗅了一下,酒香浓烈。 谢程恍然想起规矩,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哂笑道:“瞧老夫这记性。” 说着当着她的面倒上一杯,自己抿了一杯,解释道:“这是十年前,老夫的学生探望带来的一坛好酒,一直便埋在树下。” 周尧淡淡一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品味道:“确实不错,味道浓厚,入口不辣嗓子。” 谢程闻言呵呵一笑,热情地招呼道:“没什么能招呼您的,只有自己养的鸡,种的菜。” 周尧夹起菜尝了尝,眉梢一弯,夸赞道:“没想到谢先生的厨艺如此精湛,不逊色宫中的尚食局。” 谢程闻言笑了起来,拿过一双没用的筷子给她夹菜道:“您定然没吃过如此家常菜,还是别有一番风味。” 周尧瞧着堆起的菜,似是好奇的问:“谢先生如此大才,为何不曾去京都教学?” 她的青山学院就差这种人才。 谢程闻言,笑意僵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京都太过勾心斗角,老夫只想一心做学问……有事没事在这里种种菜,养养鸡,没什么宏图壮志。” 周尧端起酒杯笑看了一眼,状似不经意的问:“京都学子大多读过谢先生的书,谢先生难道不想传道授业解惑?” 谢程提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郁闷道:“如何没想呢,只是人心复杂,实在是没精力应对人际交往。” 周尧低着头吃了一口米饭,默了一瞬问道:“谢先生可知道青山书院?” 谢程恍然点了点头,接过话回道:“如何不知,那书院的山长还是老夫的学生呢,听闻是陛下您一手创立的书院。” 周尧抬了抬眸,瞥了一眼静坐一旁的谢岑,点了头回道:“是啊。想着培养一些大才。” 谢程若有所思的抿了一口酒,良久才道:“陛下首创两个学院并重,确定是前无古人。” 他顿了一下,晃了晃头说:“老夫这些年写过不少教学的书,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 周尧心思一动,畅谈道:“青山书院绝不是朕创立的唯一一个书院,日后还有更多朝廷建立的书院。” “今日与谢先生畅谈农学,朕想日后特意建立一个农学院,民以食为天,专注研究粮食,将更好的种子能推广民间,让百姓不再饿肚子。” 谢程闻言神色大喜,连叹三个好:“陛下如今设立的农科省,便惠及百姓,日后若是有更好的种子,若是灾年也不至于多艰难。” 周尧含笑的点了点头,两人相见恨晚的对酌,竟将那两壶酒喝的干干净净。 谢岑喝的不多,却也喝红了脸,只得叫来小厮扶着谢程回房休息。 周尧喝的有些头晕脑胀,晃悠起身,看向一旁的谢岑,吩咐道:“扶朕去醒醒酒……” 谢岑还在犹豫男女授受不亲,就被一只素手抓住手臂。 她微醺的看向他,不悦的皱了皱眉:“怎的磨磨蹭蹭的。” 她踉跄了一下,被谢岑连忙扶稳。 谢岑犹豫再三,只能将她带回自己的院子。 周尧眯着眼,抬头望着天边的月亮,揉了揉眼嘟囔道:“怎的还有两个月亮?真奇怪。” 谢岑闻言不禁抿唇一笑:“您醉了。” 周尧皱了皱眉看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哪里醉了,山中有谪仙……这不就是?” 她忍不住捏了捏,见他没反应,不满意的松下手:“谪仙都是这么冷的不成?没意思。” 说着推开他,晃悠的走了两步,便转了一个圈,分不清东南西北。 第122章 欺人太甚 谢岑扶着她走进自己的院子,又遣了几个婢女进去梳洗。 他孤身立在院子里,目光却灼灼落在紧闭的屋内。 陛下今日来谢氏,想必对谢氏有所改观……那股杀意也会淡去许多。 他紧握着拳头,良久抬了抬眸,瞥见那天上的月亮,似是想起什么,叹息了一声。 二叔那一房,他救不了……虽说多年嫌隙,但到底打断骨头连着筋。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几个婢女走出来说:“公子,那位姑娘唤您进去。” 谢岑回过神,点了一下头,提起衣摆走上台阶。 屋内。 周尧并没有躺下歇息,而是晃晃悠悠地打量整个卧室。 入目皆是书,柜子里面也是满满当当的,她随意翻开一本,上有批注。 她眯了眯眼看去,便听见有人进来的声响。 似是欣赏了一番,忍不住赞叹道:“好字,点画劲挺,笔力凝聚。” 谢岑见她坐在用来书写的桌面上,淡淡一笑道:“您谬赞。” 周尧放下书,朝他勾了勾手:“过来。” 谢岑眼神担忧她此刻坐在桌子的边缘,闻言还是跪了过去:“您有何吩咐?” 周尧抬手在他脸上胡乱摸了摸,轻声道:“谢岑,你师从谢程,才华横溢……这广阔天地,”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顿了一下,想了半晌嘀咕道:“大有作为!” 谢岑抬了抬眸看向她,嘴角掠起一抹苦涩,大有作为又如何……那四方的天,会困住他的一生。 周尧扶着他的肩膀起身,踉跄了一下,却被他稳稳扶住,他声音温柔道:“您醉了,扶您去休息?” 哪知她摇了摇头,眨了眨眼看着他,趴在他胸膛嘀咕道:“谢岑,这天下你如何看?” 谢岑心里一怔,这妄议朝政,乃是杀头的罪…… 他抿了抿唇斟酌道:“陛下您定然会实现您的愿望。” 周尧用头蹭了蹭道:“诶?敷衍……天下之势……” 谢岑低眉等待她的话,她却半晌不出声。 良久待他低头查看,不禁轻笑一声,哪知她早已经闭上眼睛,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只得动作温柔地扶着她躺下。 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又将被子细心捏好,这才起身寻了一本书,坐在床边研读。 第二日已是日上三竿,周尧慢慢睁开眼,努力回想了一下昨晚情形。 好吧,完全想不起来。 她意识到什么,掀开被子看了看,还好还好,衣衫完整。 昨天才和那小老头谈天论地,把酒言欢,在别人家里将他家好白菜吃了,还是有些尴尬的。 她坐起来,按了按头嘀咕道:“不愧是好酒,居然不头疼。” 周尧思索片刻,抬手掀开被子,谢岑便听见声响走了过来,眼里带着关切道:“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周尧也没客气,拿起喝了一口,直白问道:“昨日发生了什么?” 谢岑闻言,脸上倏然爬起红晕,摇了摇头回道:“不曾发生什么……” 除了亲的那一口……都在谈论朝政。 周尧明显松了口气,穿上鞋道:“谢先生可醒了?” 谢岑拿过新的衣物给她换上道:“不曾,祖父贪杯。” 她哦了一声,在谢氏用了膳,才告辞。 两人并肩走在石板路上,周尧侧头瞥了他一眼问道:“此次科举乃是朕登基而来的首次,你有什么想法?” 谢岑见她这般问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说,思忖回道:“谢岑的命已是陛下的,您想让谢岑去科举?” 周尧抬手遮住耀眼的太阳,眼神里都是笑意,认真道:“自然,朕后宫不缺人,但朝堂缺人……” 若是朝堂要位都是她的人,阻力就小了很多。 谢岑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侧头看向她:“您是想让谢岑科举入官场?” 周尧挑了挑眉看着他,眼底闪过狡黠:“不然呢?后宫可怜之人太多,谢氏清流,又不图权贵,朕用不着权衡利弊。” 家里有背景,但是又没有实权,这个人还有实力,不要太好用! 谢岑算是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眼里充满自信道:“谢岑明白,下次与您见面,会是在那乾坤殿。” 啧,挺狂啊~ 周尧扯了扯嘴角,失笑道:“这便是谢氏的底气吗?” 这么狂,她喜欢。 谢岑朝着她拱了一下手道:“陛下,谢氏的未来在您手里。” 他顿了一下又说:“谢岑也是。” 周尧闻言,舒心一笑,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谢岑,崔氏如何?” 他愣了愣,半晌只轻轻“哦”了一声说:“崔氏虽与谢氏齐名,但接触不多。” 看来崔氏近些年的动作,惹陛下不快。 周尧见此便不再出声,这崔氏她必动上一动。 离开谢家之后,周尧径直往军营病患处而去。 严已诚此刻正气愤地立在帐篷外骂人:“镇远侯实在是欺人太甚!” 周尧坐在马车内就听见这道声音,不自然地皱了皱眉。 镇远侯又怎么了? 她下了马车,便开口询问:“严将军,昨日发生了何事?” 大庭广众之下鲜少这般怒容。 严已诚见是陛下,将脸上的怒意收敛了半分,拱手道:“陛下,镇远侯今日一早,将我军战亡的将士头颅砍下,摆放在城门数百米外。” 周尧眼角一跳,这莫不就是“京观”! 顿时心里也升起一股怒气,声音略沉道:“带朕去瞧一瞧。” 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如此挑衅! “是!” 周尧踏上城楼之时,两边百姓对此事已经是议论纷纷。 她立在城楼上,拿过眺望镜,只见上千的头颅已经码成一座小山,眼睛都朝着嘉州城,让人瞧着毛骨悚然。 她将眺望镜递给严已诚,眼底闪过浓烈的杀意:“朕一定摘了镇远侯脑袋当球踢!” 说着径直下了城楼,往知州府而去。 到达知州府的时候,正巧碰见宋岩出来,见他行礼,她恍若未觉,直接迈步走进去。 宋岩瞧见她眼底的怒意,心里便明白她已经知晓镇远侯所做之事。 周尧坐在书桌前,冷淡开口:“玄一。” 紧接着一个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陛下。” 周尧拿过纸笔,声音带着寒意:“虞澜可有消息了?” 玄一跪在地上,低着头答道:“回陛下,虞澜将军到达达州,已与程十安将军见面。” 周尧眼底一片寒凉,将笔摔在砚台上,墨汁四溅,不禁怒道:“镇远侯那个老匹夫,日后把他腿骨做成敲战鼓的鼓锤!” 玄一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却无端升起一股怒气,这镇远侯,实在是该杀! 周尧敛去情绪,沉吟片刻问道:“那孩子还没有下落?” 斩草要除根,这遗腹子绝不能让他活着! 玄一感到那股威压,轻声开口:“回陛下,今日一早,那遗腹子入了镇远侯的军帐之中,随后镇远侯便遣人将头颅摆放在嘉州城门。” “好,很好!” 她起身将手边茶盏一抓,似是隐忍什么,放下道:“既然那孩子已经有下落,那还等什么?去军营。” 她走了两步,顿下脚步沉声道:“给朕更衣!” 玄一眉梢一挑,便明白她的意思,从一旁的箱子之中,取出龙袍。 陛下这是准备现身与镇远侯决战。 第123章 平叛镇远侯 周尧闭着眼张开双手,任由林牧时两人侍奉穿衣, 尚归舟将头面插入她的发髻上,眼底闪过担忧,却没将叮嘱的话说出口。 周尧闭着眼感受着久违的沉重,微微睁开眼,一身姜黄色龙袍上绣着繁复的技艺,细腻的丝绸质地令她一瞬间晃神。 离开京都不过数月,这感觉却恍若隔世,她瞧着镜中的自己,眉梢微微上扬,流露出高贵傲人的气息,低叹一声,默然片刻才缓缓起身:“可安排好了?” 穿粗布麻衣的是周尧自己,一身龙袍的只能是女帝周尧。 她思忖几瞬,恍然一笑,“尧”字本就不一般。 玄一立在一旁答道:“禁卫已在外等候,润叶卫的人藏在暗处,一有风吹草动,即刻诛杀,另外,严已诚将军正在集结军队。” 周尧轻嗯了一声,微扬下巴道:“那便去军营。” 尚归舟两人跟随在身旁,不急不缓地走出知州府。 知州府外停着几辆华丽的马车,身旁立着十几位禁卫,前方立着一队将士在前开路。 周尧面无表情的踏上马车。 车夫平稳地驱赶马车往军营行驶,女帝来到嘉州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嘉州城都沸腾起来。 将士在前开道,两旁的百姓虽都跪着,待马车行驶过去,便压着嗓子讨论起来。 “那便是女帝的马车吗?” “没想到女帝居然会为了镇远侯来到嘉州城!” “不知道女帝长什么样子,不过定然是貌美的。” 周尧在马车内闭目养神,抬起手按了按眼角,淡漠道:“此事一了,镇远侯及那遗腹子,由朕亲自监斩。” 俗话说,宁可心怀愧疚一辈子,也不要提心吊胆一辈子。 笑话,那遗腹子的老子都是自己亲自监斩的,还心怀愧疚什么? 林牧时点了点头说道:“陛下,镇远侯此次侮辱牺牲的将士,已然是激起民愤。” 周尧缓缓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镇远侯……呵,朕会让他以死谢罪。” 她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什么,问道:“那群妇孺安顿的如何?” “回陛下,那群妇孺正在军营之中。” “嗯。” 周尧继续闭目养神,心中却在思索如今的局面。 马车到达军营的时候,将士已经集结,主将严已诚瞧见她的身影,跪下朗声道:“臣,严已诚参见陛下!” 身旁的将士瞧见这道身影,心中升起一股激动,大声喊道:“参见陛下!” 那声音震耳欲聋,传递深远。 周尧眼底浮现一抹欣慰,扶起严已诚道:“请起。” 严已诚瞧见一身龙袍的周尧,眼底闪过感动。 他从未预料过陛下会亲自来到嘉州,更没想到陛下看见那些将士割下头颅,会贸然显露身份,为那些逝去的兄弟报仇。 军中之人,最在意的便是这些情义。 严已诚眼中含着热泪,侧头喊道:“叛贼镇远侯,欺辱大晟壮烈牺牲的将士,陛下感念英勇,特来慰问!” 周尧往前走了几步,凝视着眼前的大晟将士,大多眼底闪烁着浓烈的恨意,想来镇远侯一事,将他们气的不轻。 她审视一圈,声音带着哀恸道:“收复疆土,拯救大晟百姓,杀镇远侯,告慰逝去英魂!” 待她话落,这些将士自发的重复她的话,越念越激昂! “收复疆土,拯救大晟百姓,杀镇远侯,告慰逝去英魂!” “杀杀杀!” 严已诚又战前动员了一番,整支队伍的士气达到了高潮。 周尧冷着脸抽出长剑,用力丢掷在木板上,剑被稳稳插入木板之中,她厉声道:“此战无退路!” “是!” 严已诚朝着她恭敬行了一礼,直接翻身上马,眼中带着决绝,和誓不罢休的坚定。 兵马出城,在城中又引起不小的轰动。 周尧踏上城楼,风吹起她的衣袂,她目光落在双方集结的兵马,心里难免掠起一抹悲意。 这场战乃是大晟的自我残杀。 随着号角响起,双方已经开始拼杀,血色很快又铺染了这片土地。 远处突然冒起一阵狼烟,群山渐渐隐在烟雾缭绕之中。 周尧侧身看向林牧时,林牧时从袖子里掏出信号弹,一朵烟花炸响在空中! 周尧捏紧拳头,吩咐道:“牧时,随朕来!” “是!” 到达城楼下,林牧时看见两匹马,便明白她想干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自己的长枪道:“陛下,臣侍护您周全!” 周尧拿过象征着君主的宝剑,直接翻身上马,开口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语罢,夹紧马腹,让人打开城门,直接往双方交战的地方而去。 镇远侯颇为意外的看向她,不禁坐直了身姿,声音沧桑道:“老夫倒是低估了你,没想到你真的敢来战场!” 周尧立在军队之中,倨傲地看向镇远侯:“朕乃大晟女帝,尔不过小小镇远侯,何惧之!” 丁云兴立在一旁,警惕的盯着对面的军队,担忧的说:“父亲,这女帝亲自来此,怕是有埋伏!” 镇远侯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周尧,你说你好好的帝姬不当,偏偏要上位做这个皇帝,当真以为这位置,你一小小女子坐的稳不成!” 周尧端坐在马背上,哂笑一声:“镇远侯,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是朕的本事,但这位置,绝不是你镇远侯!” “你欺辱大晟的将士,朕便容不下你!” 镇远侯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忍不住拍了拍手:“好一张伶俐的嘴,本侯何时杀了?杀的不过是阻扰本侯称帝的流民!” 周尧见他诡辩,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流民?可笑至极!同在大晟疆土,你身后的将士不也是大晟的子民,屠戮同族罪加一等!” 镇远侯手里拿着马鞭,朝着她点了点,冷笑了一声,提醒道:“周尧,大晟皇室的安王,还有一个遗腹子你可知。” “本侯不过是为了清君侧。” 周尧眼神锐利的看向他,怒极反笑:“镇远侯,你说你会怎么死?” 丁云兴坐在一旁,皱着眉环顾一周,压低声音劝慰道:“父亲,不要和这女帝说太多,为今之计是杀了她!” 镇远侯收敛了笑意,正了正色道:“周尧,可别怪丁叔,要怪就怪先皇!” 周尧抬了抬眸,看着他的恶心的嘴脸说:“镇远侯,你觉得你身后的将士都是忠心耿耿的不成?” 她估算着时间,侧头对着严已诚点了点头,抬手接过大晟的旗帜喊道: “朕乃大晟女帝周尧,念尔惨遭蒙蔽!” “临阵倒戈者,无罪,一意孤行者,杀!” 身后的将士此起彼伏的大喊:“陛下言:临阵倒戈者,无罪,一意孤行者,杀!” 此起彼伏的声音传到镇远侯的身后的将士心中,猛然一颤。 他们起初以为是朝廷征兵,一腔热血的去投军,没想到镇远侯是叛贼,只得一条路走到黑,没想到陛下会给出一条生路! 宋岩及时领着那群妇孺走过来,其中一个认出自己儿子,嚎啕大哭起来:“儿啊,娘找的你好苦啊……” 紧接着更多的人找的自己的亲人。 镇远侯脸色大变,拔出剑大喊:“来人,给我杀!” 哪知一个骑兵飞速的骑马高喊道:“身后被大晟的军队包围了!” “被包围了!” 镇远侯身侧的几个将军也动摇起来,几人对视一眼,全都下了马,匍匐跪地:“末将有罪!求陛下宽恕!” 周尧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神色自若地说道:“朕说过,尔等无罪!” 原以为还要杀了丁云兴镇一镇场面,看眼前这个结果,应当是不用了。 有了几个将军的开头,其他人纷纷放下手里的武器跪地,嘴里嚷嚷着:“谢陛下不杀之恩!” 周尧立在马上,侧头对着林牧时递了一个眼神,他直接握枪驱马往丁云兴而去,两人打斗了数个回合,镇远侯眼看不妙,也出手相助。 三人缠斗,林牧时最后一个精绝的回马枪将丁云兴挑于马下,长枪锋利的停顿在他脖颈边。 镇远侯此刻立在马上,整个人孤立无援, 一脸不甘心地看向她,随后恍然大悟道:“那流言是你传入军中?” 周尧拔出剑挽了一个剑花,眼神冷淡的看着他:“自然,不光让你的将士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亲人,还写了不少书信往来。” 不然怎么会临时倒戈这么多人。 她顿了一下,状似无意的说:“忘记告诉你了,下辈子造反的时候,最好多看一看地图,别以为天堑就能阻止援兵,还有河流绕道。” 她刻意一顿,扬起一个无害的微笑,贴心的开口:“哦,记得更新地图,你用的版本有点老,那年发大水,河道变宽都不知道。” 没错,这些日子迟迟没有动手,一则是为了引出幕后潜藏的敌人,二则等待河道疏通。 土匪寨的那些钱财,全被她拿去疏通河道,河道通了之后,便让虞澜亲自带着她的信物前往达州寻程十安。 因此打了镇远侯一个措手不及。 镇远侯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脸色铁青道:“你如何劝说了三国?” 他实在不明白,明明与三国勾结,还和边境少数民族交往密切,这女帝如何能将他苦心多年的部署打乱。 周尧低着头看着锋利的剑,淡淡的说:“镇远侯,三国此刻自顾不暇,况且潜伏多年的暗桩因为和你的合作,被朕一一拔去,若是朕,也不会和你这般的人合作。”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她啧了一声:“有点蠢。” 镇远侯捂着胸口,怒火中烧,最后只吐出一个一个字:“你!” “你什么你,说你蠢,你还不自知?” 周尧将剑放入剑鞘之中,淡淡道:“下去见先皇的帮朕捎句话……就说朕没用,平叛镇远侯居然用了这么久。” 噗! 周尧一脸嫌弃地看着吐血倒地的镇远侯。 她眺望着远山的群山,缓缓一笑。 天下之势不盛则衰,天下之治不进则退。 第124章 兵不厌诈 这一战的胜利,比所有人都预料的快,更是人人称赞牺牲最少的战役。 周尧对这些言论不予理会,至于世人如何说她,她不在乎,她只在乎如何让自己的子民安居乐业,如何让粮食大产。 第二日,她褪下龙袍,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两边都是百姓对昨日那场战役的描述。 镇远侯的那支军队,她任由他们去留,有的解甲归田,有的便新编入嘉州镇守的军队之中。 至于镇远侯和那个遗腹子,三日后斩首示众。 那孩子她昨日亲眼见过,眉目颇像安王,长得确实有点可爱。 可惜,她极其讨厌安王的眉眼。 寻了一个茶摊坐下,静静听着这些百姓唠家常,从镇远侯兵败,到谁家男子中意谁家姑娘。 她支起头饶有兴致地听着,时不时抿一口粗茶。 这样的日子极为安逸,平淡。 玄一撑着一把伞寻到她,却并未说话。 周尧示意他坐下,抬手招呼小二叫了一碗茶。 玄一将伞靠在一旁道:“还以为您在城楼呢。” 周尧眉眼浅淡的瞥了一眼天空,不知何时下了朦胧的细雨。 “坐在这里喝盏茶,惬意。” 玄一看着自己面前粗茶,将信将疑的端起喝了一口,品味道:“似乎确实不一样的味道……” 他端着碗笑了笑,补了一句:“陶婉装茶,确实少见。惬意。” 周尧冲着他挑了挑眉,随后轻声道:“是啊,嘉州日后会更加平静。” 她顿了一下,低头抿了一口道:“可传来消息,那两州在镇远侯占领之后,如今具体什么情况?” 玄一默了默,从衣服之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她道:“这是无影司传来的消息。” 周尧迫不及待地打开看起来,素手渐渐捏紧纸张,逐渐将书信捏成一个圆球,冷声道:“去县衙。” 玄一丢下钱,打开伞问道:“您想去看镇远侯?” 周尧紧捏着书信,声音寒凉:“强抢民女,甚至将女子送入军营,让将士轮番……” 一字一句道出,她的脸色愈加铁青,双眼闪烁着怒火:“朕要剥了他的皮!” 语罢,她快步往大牢走去,玄一只得加快脚步跟上道:“镇远侯掠夺了两州的诸多银钱,致使大量商户破产。” 周尧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气的胸前起伏:“很好。” 她一边走一边问:“谢氏二房呢,可寻到证据?” 玄一点头答道:“寻到谢淳与镇远侯有书信往来。” 她眉心紧蹙又问:“将二房的资产清点清楚,另外此事大房可有牵连?” 玄一摇了摇头答道:“此事谢氏大房无参与,据说两房早已势同水火,另外,镇远侯掠夺的钱财有一本账本。” 周尧泄了一口气,脸色好看许多,叮嘱道:“有账本便好,镇远侯的钱财理清楚,到时候掠夺的还需要由朝廷还回去。” 这是她的罪过……让两州百姓深处水深火热之中。 两人到达大牢的时候,雨势渐大,落在地面砸出水花。 周尧由人领着走进阴冷的大牢。 一阵阴风吹过,一只老鼠在角落吱吱叫着,恶臭的味道散发在整个空间,两旁的囚犯都叫嚣着冤枉。 狱卒将她领到最里面的牢房,热忱道:“小的就在不远处候着。” 玄一护着她走进牢房。 镇远侯此刻全无昨日的意气风发,四肢上着重镣,脖子上的项圈显然小了一点,让他吞咽困难。 一头散开的花白头发将面目遮掩住,他听见声响,茫然抬起头,用手将头发拨开。 镇远侯瞧见是她,不禁身姿坐直道:“还以为再相见已是刑场,老夫身上还有女帝值得亲自跑一趟的必要?” 他抬起手,将镣铐冲她示意道:“没想到有朝一日,老夫会落在你这么一个毛丫头的手里。” 他长叹一声,突然低声笑了笑:“成王败寇,老夫也无话可说。” 玄一拿过长板凳,拂去灰尘放在她身后。 周尧款款坐下道:“好一个成王败寇,可惜你成不了王,从始至终只能是寇。” 镇远侯沉默的看向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理了理自己头发道:“您是高高在上的女帝,自然能说本侯是寇贼,毕竟史书是由你们这些人书写的。纵使本侯如何为百姓,落在史书上不过是叛贼二字。” 周尧将那团书信丢在他脚边,冷笑道:“为百姓?你说的是,将两州百姓的钱财抢劫一空?然后强抢民女,让这些女子去军营让那些将士放松?” 她顿了一下,眼神带着痛意:“还是说,将百姓所种的蔬菜粮食抢劫一空,让那些妇孺去挖野菜吃?” “就凭借这些,你以为可以夺这个天下?即使夺得天下又如何?不过迅速亡国。” 镇远侯展开书信,抿了抿唇,双手紧紧攥着书信,辩驳道:“本侯不过是问他们借而已,日后必然会还回去。” 周尧听到他的这些话,不禁笑出声:“你可知一句话,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你连民心都不曾得到,还想得天下?” 她眼底闪过一抹恶心,淡淡道:“朕来此不是听你辩驳这些,你只需告诉朕,同三国如何往来的,朝中与你勾结的还有何人。” 镇远侯仿若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抚掌大笑:“人人都道您聪慧,本侯不过是将死之人,这些人又怎会告知于你。” 周尧抬手似是欣赏自己手指,淡淡道:“是吗?你不说也无妨,只是可惜了,听说你有一个小孙子甚是可爱,不过几岁,千字文都滚瓜烂熟。” 镇远侯脸色一僵,一脸防备的看向她:“你想做什么?”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一脸委屈的模样说:“朕能干什么,将他打断四肢,一辈子只能囚禁在牢房。可惜了,刚学会走路没几年。” 镇远侯激动地朝她扑来,被脖子上的项圈生生牵制住 他怒吼道:“你敢动他,本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哈哈! 周尧被他这话惹得笑出了声:“你在威胁朕?造反之时怎的就没有顾虑到自己这个孙儿?如今倒是顾念了?” “朕见过不少虚伪的人,今日倒是长见识,还有你这号恶心的人物。” 镇远侯挣扎良久,似是认命,颓废道:“本侯可以说,但是你必须发誓,放他一条生路!” 周尧见他安静下来,这才满意道:“一言为定!” 镇远侯将她知道的和盘托出,周尧满意的离开牢房。 玄一沉默了良久,走出牢房才问:“陛下,您真的要留下镇远侯的孙子?” 周尧一脸莫明:“不啊。” 玄一:“您刚刚不是发誓了吗?” 周尧哦了一声,唇角微扬:“朕刚刚伸的四根手指,不做数。” 她说着给他演示了一下,将小指一屈,从镇远侯的角度来看 还真的是三指。 周尧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兵不厌诈!” 第125章 去山顶瞧一瞧吧 大雨瓢泼,玄一打开油纸伞道:“您现在回知州府?” 周尧摇了摇头,思忖道:“去城楼吧。” 他不知道,下这般大的雨去城楼为何,但还是点头说:“好,属下陪您去。” 周尧伸出手接过雨滴,眉梢微缓:“这场大雨来的真好,将那一地的污秽洗涤干净,愿之后平稳安定,不再如此坎坷。” 玄一闻言深有同感,嘉州,达州,林州这些州今年实在是多灾多难,不仅受了蝗灾,还经受战乱之苦。 周尧将手上水珠甩掉,目光坚定地落在行走的青石板上,纵然鞋袜湿漉漉却恍若未觉。 踏上城楼的时候,雨势却丝毫没有小的意思,她一步一步迈上台阶。 玄一瞧见她伫立不动,目光却深远的眺望某处,轻声询问:“陛下,您在看什么?” 周尧并未答他的话,而是走到城楼鼓旁边,拿起鼓锤用力敲了一下,厚重的声音传出。 她侧眸瞧着云烟之中的群山万壑,一字一顿道:“朕于兴州有愧啊。” 若是早一点收复,那些姑娘,那些商户……会不会…… 玄一顺着她眺望的目光,那正是兴州的方位。 他沉默了片刻,轻声出口:“这不是您的错,您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平叛,兴州的百姓不会怨您的。” 当时陛下所面对的岂止是镇远侯一人,而是数波势力。 边境侵袭,若是不先安定边境,北边的州府定然遭乱,周边国家又蠢蠢欲动,所以只能暂且牺牲两州百姓。 她甚至为了防止大晟自相残杀,不惜亲自微服来嘉州,一路上的刺杀就没有断过。 若说作为皇帝,没有比她更有责任。 周尧一言不发地将鼓锤放在一边,淡淡道:“这个不好用,将镇远侯的腿骨卸了。” 玄一眸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她放下的鼓锤上,唇角微微抿起一丝弧度:“是。” 周尧眼底平静无波,良久启口:“朕要亲自去兴州看一眼。” “纸上寥寥数语,道不尽百姓的哀苦。” 玄一望着她,似是犹豫什么,但却说不出一个字,兴州……太苦了。 回到知州府之后,周尧泡了一个热水澡,这才将那寒意驱散不少。 玄一仔细将她的头发擦干道:“您要的账本都送来了。” 周尧捻起一缕头发,喟叹一声:“东西可清点清楚了?” “已经清点清楚,镇远侯私藏甚多。” 周尧抬手扶额,嗯了一声说:“拿出一部分钱,去周边几州采买一些日常所需的东西……” 她似是思索,又紧接着说:“另外拿着朕的令牌,将嘉州的储粮先调集一半装车,同时给岚州的知州告知一声,将那边的粮食挪一部分送来嘉州。” “属下明白。” 周尧吩咐完这些,将他遣退,自己则起身坐在书桌前看账本。 这些哪是账本,上面一字一句皆是两州百姓的血泪。 待她将账本看完,没停歇的将奏折批阅起来。 就在余数不多的时候,尚归舟走进来,清润开口:“陛下。” 周尧有些意外的看向他,手下不停的问:“你和牧时不是在照顾受伤的将士?” 尚归舟跪下行礼道:“臣侍确实在照顾将士,只是听闻您冒雨前往城楼,想着回来给您熬点姜汤驱寒气,这不刚好在知州府,便遇到一个夫人,想求见您。” 周尧心里一阵感动,顿下动作,又疑惑的问:“夫人?” 她缓缓搁下笔:“你先起来,可知哪位夫人?” 她在嘉州就没有官宦来拜访过。 尚归舟躬身答道:“那人说威化将军府上的。” 周尧恍然,前段时间那个远征侯的嫡女,骆沐云。 嫁去威化将军府,结果威化将军想抬一个八品校尉当平妻,不少御史上过折子痛批。 她嗯了一声,拿起笔平淡道:“让她进来,朕确实想见她一面。” 尚归舟见此行礼退下去,去给那位夫人传话。 周尧正拧眉看着手里这份为谢氏求情的奏折,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这群老匹夫风声倒是知道的迅速。 “臣妇骆沐云参见陛下。”一道带着婉转的声音传来。 周尧将眸光落在面前的女子,友善道:“起来,赐座。” 骆沐云低垂着头,听着上首那道略冷的嗓音,无形之间却暗藏威严,她温顺的点头:“谢陛下。” 她抬头落在一旁的座位上,目光快速的瞥了一眼那端坐的人,心里不由紧张。 这便是那杀伐果断的女帝。 周尧肆无忌惮打量这位远征侯嫡女,眉目清秀,虽不是绝世大美人,但胜在那出尘的气质,身穿一身绛紫色衣袍,一双眸子平静,透露出一丝智慧的光芒。 她收回目光,淡淡的说:“朕为帝姬之时,见过你一次,那时你随镇远侯入宫,手里还拿着一把小木剑。” 骆沐云眼底闪过惊讶,但敛的迅速,低着头答道:“让陛下见笑了,臣妇儿时不喜女红,最爱一些兵器。” 周尧抬手拿过一本奏折,眸光幽深的落在她身上,开门见山的问:“你与威化将军的事,此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如今你有什么想法?” 骆沐云神情一怔,意识到什么,跪下道:“陛下,既然夫君想娶那个女子,那臣妇无话可说,只愿和离,各自安好。” 周尧搁下笔看向她,问出自己的疑惑:“那之后呢?” 骆沐云咬了咬唇,眼里闪过一抹痛色:“或许在江南寻个小镇,带着婢女共度余生。” 虽说女帝当政,但是这个世道对和离女子仍然苛刻 ,尤其她这种被人碰过的。 周尧神色不悦地看向她,显然对她的话不满意,沉声道:“广阔天地,便就这般出息?” 她瞧见骆沐云身体一颤,继续出声:“朕瞧你手指仍然有厚茧,这些年即使嫁人为妇,也不曾丝毫懈怠自己的武艺。” 她眯了眯眼,声音冷沉:“想当年远征侯何等风姿,怎的作为他的嫡女便这般心性不成?” 一字一句落入骆沐云耳中,她不禁张开手,瞧着这双不属于深院夫人的手,眼底慢慢盈上泪水。 这些年她甘心吗? 如何甘心呢? 几岁便开始跟随父亲学武,这些年她多次午夜梦回,瞧见父亲惨死的壮烈,却什么也不能做,叫她如何不痛恨这深院。 周尧叹了一声道:“威化将军府,实在不是良配。” 在这个封建社会,能让那般多御史纷纷上奏痛骂,可想而知其人品如何低劣。 骆沐云抬手擦去泪水,恭敬跪着道:“陛下,沐云多谢陛下指点。” 周尧端起一旁的冷茶,低头抿了一口,意味深长道:“女子的贞洁又岂只在那罗裙之下?” 她叹了一声,起身扶起她,将骆沐云的手握住,感受到粗糙的质感,目光如炬的看着她道:“红颜一怒气如虹,身先士卒乘长风。你何时比男子差。” 骆沐云低垂着眉眼,瞧着这双修长的手,如同水葱一般,却正是这双手,挥笔将大晟带领到,历代君王都不曾到达的高度。 周尧握着她的手,望向窗外认真道:“半山腰有什么好看的,去山顶瞧一瞧吧。” 第126这场平叛,落幕了 尚归舟将骆沐云送上马车,再一次走进来时,周尧正撑着下巴看窗外的景色。 “人送走了?” 尚归舟立在她旁边答道:“送走了,臣侍有一事好奇。” “哦?” “您为何让她去找璇玑将军?臣侍还以为您会让她科举入仕。” 周尧打了一个哈欠,不紧不慢地道:“她们是一路人啊。” 这样的女子岂能困在方寸之地。 尚归舟瞧着她的困意来袭,端过一旁温度刚好的姜汤道:“您喝点姜汤驱寒气,这秋日里最容易伤寒。” 周尧也没拒绝,直接抬手接过,豪迈的一饮而尽。 不好喝。 尚归舟瞧着她的动作,抿唇偷笑,从衣袖里掏出一方油纸展开,献宝似的说:“这是素荷斋新做的糕点,您尝一尝。” 周尧低头瞥了一眼,唇角微勾,拿起一块荷花状的糕点咬了一口,良久道:“谢氏可抄家了?” 尚归舟低头收拾着桌面回道:“宋大人亲自查抄谢家二房,据说查抄几百万两的现银。” 她微微挑眉,跟她预料的差不多,她将手里半块糕点抬手递给他,略带可惜的说道:“好不容易洗涤干净的嘉州城,又要流一地的血。” 尚归舟眉眼带笑的接过,咬了一口说:“臣侍倒是觉得,您呐,该放松放松,这些日子,比在京都还累。” 周尧失笑一声,朝着他招了招手,笑的略有深意:“归舟,你觉得朕如何放松?” 尚归舟低着头吃着糕点,却因为她的话,耳垂微微泛红:“自然依照您的意思。” 周尧笑着揽着他,让他坐在腿上,低头亲了一口道:“陪朕午憩,晚上再烧几个好菜。” 尚归舟将最后一点糕点送入口中,好奇问道:“您想吃什么?” 周尧往他肩膀靠了一下,呢喃道:“大鱼大肉吧。” 这一趟嘉州之行,她明显感到自己身体消瘦不少,不日要赶去般若围场,一路上也是舟车劳顿。 待见到后妃之时,定然都是满眼心疼的说自己太消瘦,她现在仿佛都能瞧见苏憬挺着大肚子,眼睛跟小白兔似的。 她实在是不想让关心她的人过于担忧。 尚归舟扶着她躺下,自己也褪下外袍安静坐在她身侧道:“臣侍给您按一按。” 周尧嗯了一声,心中仍然在思索前往兴州一事。 归程太过仓促,但是如今距离兴州不远,她不亲眼去看一眼,实在是心里不安。 只是不知道,兴州如今是什么局面。 翌日清晨,太阳破云而出,整座嘉州城都沐浴在阳光之中。 而这日也正是叛贼镇远侯斩首示众之日。 周尧坐在镜子前,身后立着尚归舟替她梳着发髻。 后宫侍奉的人,在被嬷嬷教习的时候,挽发髻是最重要的课目。 周尧端详镜中的容颜,精气神比前几日好了不少,低头拿起一根发钗,放在手里把玩道:“今日刑场的脑袋够多的。” 不光有镇远侯一家的,还有谢淳一家。 刽子手估计手都得砍麻。 不同的是,镇远侯几乎灭门,谢淳一家,她却并没有赶尽杀绝,只将谢淳斩首,妇孺没入官奴,成年男子发配边疆。 或许顾念了那一日,谢先生与她喝酒的情谊,日后这谢氏,将彻底成为她手里的长剑。 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好处,身处这样的时代,若想思想开放,一大部分全在于这群读书人。 周尧瞧着头上的发饰,穿着一身龙袍起身,径直往刑场而去。 周边将士把刑场围上一个大圈,将看热闹的老百姓阻拦在圈外。 她走下马车 ,众位百姓纷纷自发跪下:“参见陛下!” 声音带着真诚和坚定,她侧身回眸,瞥见不少人眸中的情绪。 那是信仰的眸光。 踏上高座,她款款坐下,抬了抬手:“起。” 宋岩跪在她下首,起身坐在监斩的位置上,侧头对着她点了点头。 “来人,带囚犯!” 两个人押着一个小孩走出来,瞧着年岁不过八九岁,即使身上由绳子捆绑着,依旧将脊背挺得笔直。 周尧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眸底掠起一丝欣赏,确实颇有安王当年的风范。 紧接着押上来的是镇远侯父子。 不过几日,镇远侯苍老不少,囚衣的背部沾满血迹,双腿以诡异的模样耷拉着。 周尧饶有兴致地欣赏镇远侯此刻的狼狈。 反叛一事,镇远侯确实算得上一个可敬的对手,可惜终究败者而已。 她从未小看过镇远侯,最后一战,若不是她意外遇到那群妇人,又在翻阅水文时发现那条河道,那一战,定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能让三国国君纷纷下注的人,又岂是普通的呢。 缓缓收回思绪,耳边听到一句:“午时到!” 血液喷溅,人头落地。 她昂起头,闭上眼,这场平叛,落幕了。 接下来的砍头她懒得再看,倒是尚归舟轻声道:“陛下,听闻城楼多了一面鼓。” 周尧嗯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换身衣服,直接出发去兴州。” “臣侍明白。” 周尧走在禁卫开出的道路上,脚步一顿,侧眸看向一身道袍的禹南荀,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禹南荀正疑惑哪里来的目光,微微偏头,对视上犹如深渊的眸子,先是诧异,紧接着疑惑,最终化为释然。 他拱手朝她行了一个道门的礼。 或许也只有她拥有那样的命格。 周尧朝着他点头,迈步继续往马车走去。 坐上马车,她掀开帘子,淡漠瞥了一眼,目光落在一道身影上,那人一袭白衣,身旁立着一个老头。 她放下帘子,谢岑还是来送谢淳一家了。 知州府。 周尧换下龙袍,身穿一身白衣坐在一旁,似是沉思,跪在地上的玄一同样一言不发。 一阵微风拂过,树梢的枯叶翩翩而落。 良久他才听到那句平淡没有起伏的话:“查抄孙家。” 第127章 是个美人胚子啊! 马车浩浩荡荡的往兴州行驶,因赶时间,车队由两拨人马昼夜颠倒。 晚风轻踩着云朵,夕阳的余晖将远处群山的轮廓映照得更加清晰。 周尧趴在批阅好的奏折上,目光落在窗外的景色。 大晟的风光当真无限好,这是属于她的王朝。 尚归舟两人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一个正低头看兵书,一个低头看游记。 直到最后的余晖落入西山之中,她才意犹未尽地放下帘子。 禁卫首领张乔松,骑马立在马车旁问道:“陛下,前方有官驿。是否在那里休息片刻?” 周尧掀起帘子,露出极为清浅的笑容:“便在官驿用晚膳。” “是!” 周尧拿起一旁的地图,瞧着上面的标注,确实有一个驿站。 尚归舟瞧着她的动作,疑惑的问:“陛下,您在担忧什么?” 周尧压下心里的不适,晃了晃头:“不知,总觉得奇怪。” 林牧时听闻她这句话,书也不看了,坐直身体看向她,当即提议道:“那是否直接越过这个驿站?” 他抬手拿过地图,修长的食指点了点,声音低沉道:“您看,这个驿站距离下一个驿站,只有十里。” 尚归舟见她眉心微蹙,也开口劝慰道:“您心里不适,便直接越过这个驿站,求您一个心安?总归不过十里,我等也饿不死。” 周尧脸上闪过一瞬的迟疑之色,点了点头说道:“那便越过去。” 林牧时立刻叫停马车,出去与张乔松说这事。 她揉了揉手腕,干脆枕在尚归舟的腿上,目光落在马车顶上,淡淡道:“兴州也不知道被镇远侯祸害成什么样子。” 光是那书信上的文字,就叫人心寒。 林牧时回来时,手里拿了一壶水说:“已经跟张首领说了,路过这个驿站不停车。” 他拿过一个干净的杯子,用水冲洗一遍,续上水道:“陛下,喝点水?” 周尧坐起来,闲适地背靠尚归舟,抬手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说:“叫暗中的润叶卫去摸一摸底。” “臣侍明白。” 周尧搁下茶杯,没多久润叶卫便传来消息。 一个身影跪在门口,低头道:“属下参见陛下,前方那个驿站,先皇在世之时便已经荒废……如今里面住着一群山匪,以官驿为掩,专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周尧眉梢舒缓,原来不是她多虑,她沉声道:“可查探清楚有多少人?” “回陛下,有四十三人,为首的那个似乎与官府的人很是熟悉。” 周尧清冷的眸子一挑,略微沉吟喊道:“玄一。” 随着话音而落,明显感觉到马车顶上多了一个人,然后落在马夫的位置。 “属下在。” 周尧支起头,眼底划过寒芒:“让其他几个玄字,跟随这个润叶卫……” 她顿了一下说:“为首那个留着,其余人等,杀!” “属下明白!” 两人迅速消失,仿佛刚刚没有来过一般。 当一群人到达官驿的时候,玄一和几个玄字一身黑衣隐在黑暗之中,脸上戴着一方面具,让人瞧不见神色。 十几个人无声立在那里,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尸体,最前面还放着几大箱珠宝银钱。 周尧收回目光,这场面初看颇有点骇人。 她下了马车,玄一抬脚踢了一脚脸上肿成猪的男人。 周尧暗自啧了一声,这揍的有点重啊,他妈来了估计都认不出来。 周尧打断玄一跪下的动作,微扬下巴道:“怎么回事?” 玄一眼底闪过一抹嫌弃,又踢了他一脚:“属下赶到时,他们正在分赃,地上还有他们杀害的一家三口,而他正在凌辱一个……” 他神情不自然地别过头,抬起手指了指一个角落。 周尧顺着他的指尖望去,那人面庞苍白如月,身穿一袭月白色衣衫,露出一节手臂,如同细腻的白瓷一般,身材消瘦更增添了几分柔弱美感。 是个美人胚子啊~ 对视上玄一躲闪的眼神…… 她一脸蜜汁微笑??? 想到什么,不禁惊讶地张开口,不确定道:“那是一个男子?” 玄一忙不迭的点头,不敢多看。 周尧心里一阵惊讶,沉默良久,语重心长的说:“男孩子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玄一听见她的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有道理! 周尧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顿了一下说:“你除外……” 玄一不杀人就谢天谢地。 许是察觉到他的呆滞,周尧顿了一下,找补道:“我的意思是……你武功厉害!” 好像也就自己敢扑倒他…… 她摆了摆手,逃似地往那个男子走去。 还好还好,玄一傻了吧唧。 玄一一人立在风中凌乱: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抬起手抓了抓头发,目光落在她身上,一脸不解。 周尧靠近这个男子,这才发现他脸上还挂着泪痕,一双手修长白皙…… 全是她喜欢点。 种田文里面的夫郎就是这种吧? 她啧了啧,招呼一个润叶卫叫醒他。 男子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陷的眼睛宛如两颗黑色的葡萄,眼底闪过一丝惊恐,迅速将自己环抱起来,显然一副防备的模样。 周尧悠悠叹了一声,嘴角扯起一个微笑,声音也夹了一点:“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男子环顾一周,发现这周边站着不少人,而伤害他的人已经被绑起来。 他这才放下惴惴不安的心,颤抖着嘴唇道:“我是兴州的人,准备去嘉州寻亲,原本想在官驿住上一晚,没想到他们根本不是……甚至……” 周尧蹲下看向他,见他不像是假的,安慰道:“没事,你现在很安全。” 男子微笑时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隐隐不安的脸晦暗不明:“你们是去兴州吗?” 随即他眼底闪过失望透顶的神色,劝诫道:“你们还是不要去了,那里粮食疯涨,百姓食不果腹。城里已经饿死不少人,若是官府不管,日后恐会有瘟疫。” 周尧闻言心里一沉,果然跟她担忧的一样,她轻声问道:“知州不管吗?” 男人忽地抬头,冷笑了一声,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原先的知州是镇远侯的亲信,后面朝廷派来一个女子,确实是一个有作为的,但是镇远侯卷土重来,那女知州被杀,如今的兴州没有知州,现在的知县也是镇远侯的人。” 周尧拧眉,起身吩咐道:“将东西装好启程,那人先留着。” 此事不简单,背后可能和兴州的官员勾结。 她垂眸落在男子的身上,轻声说:“回兴州可与我们同行。” 男子思忖片刻,声音虚弱道:“谢谢。” 周尧不再管他,心情此刻心急如焚,只想早一点到达兴州。 倒是立在一旁的尚归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瘦弱的男子。 第128章 敲打敲打 周尧在踏上台阶的时候,脚下一顿,侧头对视上玄一的眼眸,吐出一字:“查。” 随即提着衣摆,一脸平静的走进马车。 尚归舟扶着她坐下,思索说:“您也觉得那人有点奇怪?” 周尧捻起一块桂花糕,微微挑眉看向他,不答反问:“说来听听。” 尚归舟微微一笑,说出自己的疑惑:“方才润叶卫说这个官驿在先皇之时已经废弃,这人是兴州的人,又去嘉州寻亲,显然这条线路自然是熟悉的。” 他唇角下扬继续说:“若是寻常人自然会避开这个地方,官驿早已臭名远扬,即使是外乡人也是避之不及。”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不简单,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周尧咬了一口糕点,好整以暇的侧头说:“分析的不错。” 她感受着那股甜意在口中散开,浅笑道:“幕后之人是下了一番功夫的,那么标志的人儿,还这般我见犹怜的模样,任何女子都会生出一股怜意。” 她冷嗤了一声:“可惜,越漂亮的东西,往往最毒。” 她对这种野男人丝毫不感兴趣。 后宫的那些宫嫔,虽然性格各异,但身上都有世家的教养。 她可以默许他们争宠,但不能容忍他们骨子里没有恭顺。 尚归舟闻言一笑:“想来兴州之行,不会平静。” 周尧接过林牧时递来的茶,抿了一口,舒适开口:“无妨,既来之则安之,兴州的某些杂碎,自然该清洗。” 翌日晌午,阳光炽热的落在大地,让周尧又换上了薄衫。 秋天的天气就是这样,忽冷忽热,穿衣混乱。 兴州城缓缓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只见城门外立着一队将士,不远处坐着不少百姓,仿佛画卷静止一般。 周尧将目光落在两旁的树木,不少树根都已经被人给刨了,更别说能看见野菜。 她心里不禁难受起来,撑着帘子的手紧紧捏紧。 兴州的情况确实严重。 不少流民瞧见她们,眼神炽热的盯着她们车上的货物,许是顾忌到两旁抽刀的将士,一个个皆不敢上前。 车队平稳的行驶入城,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不少人。 马车停在知州府,张乔松已经领人提前打扫干净。 出行前她特意叮嘱过,粮食一定要用东西掩盖住,这才一路安定,没有出现哄抢的情况。 周尧缓缓走下马车,瞥见张乔松立在一旁拱手:“陛下,粥已经提前煮好。” 周尧瞧着已经支起的棚子,兀自走过去,拿过铁勺搅了搅,发现粥浓厚,满意道:“去通知消息。” “是!” 一群人去敲锣打鼓,一群人有条不紊的开始卸粮食。 一时之间整个死气沉沉的兴州城,难得的热闹了一番。 施粥的棚子搭了十几处,百姓也不太拥挤。 周尧若有所思的盯着人群,侧头叮嘱道:“今日施粥,只管让百姓来吃,不论吃多少,吃饱为止。” 她顿了一下又说:“明日便撤了施粥棚子,将我们带来的粮食,以平日的价钱出售。” 她走了两步,望着破败的街道,抿唇浅笑说:“没有钱买米的,可以修路,修房子来兑换。” 张乔松原来有些诧异,但想通其中的意味,咧嘴一笑:“陛下英明,这般便减少某些投机取巧的人。” 周尧不答,抬步往街道走去。 兴州城与嘉州城的格局相差不大,但是如今的兴州城,商户紧闭门户,一阵秋风吹来,当真是秋风萧瑟。 她一边走一边看,不少房屋破旧,路上甚至看见不少没人管的尸体。 周尧瞧见这副情景,神色哀恸,这就是战乱后的一州主城。 实在痛惜。 突然一个小女孩从旁边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跌倒在地上。 小女孩的这个动作,让周尧身后的人吓了一大跳,瞧见不过是个小姑娘 众人才松了口气。 蹲下扶起女孩,打量着她,身上穿着洗的发白的衣服,头上扎着双螺髻,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十分有灵气,但瞧着面黄肌瘦,嘴唇泛白,想来是饿了许久的缘故。 周尧抬手擦去她脸上的灰尘,温和的开口:“摔疼了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那双眸子直直看着她:“姐姐,不疼。” 周尧正准备说话,旁边跑过来一个妇人,身上穿着粗布麻衣,容貌瞧着清秀,身材一样的消瘦,头发却梳的一丝不苟,眼神正担忧的看着小女孩,声音虚弱道:“你这孩子,着急忙慌的跑什么?” 虽是责怪之语,但暗藏关切之意。 妇人训斥完,这才打量她,瞳孔一缩,连忙欠身行礼:“冲撞夫人了。” 周尧抬手虚抬道:“你原是兴州城的大户?因为镇远侯才落到如此地步?” 即使家里落败 也要过得体面。 妇人心里一颤,似乎是疑惑她怎么知道,低垂着头答道:“镇远侯领着人抄了我们的家。” 她眼底渐渐泛红,声音酸涩:“我家夫君也被打的瘫痪在床。” 周尧叹了一声,抬手将她眼角的泪水抹去,安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女帝已经派人来安抚,助兴州百姓恢复生计。” 妇人眼底突然闪过一丝光亮,讶然道:“当真如此吗?” 周尧无比确信的点头,抬手揉了揉女孩的头:“自然。” 妇人激动的连连点头,抓着她的手热情道:“妹妹,你若不嫌弃,便去我家喝杯粗茶,给您赔礼道歉。” 周尧犹豫了一下,想到什么,便应答道:“那叨扰了。” 倒是可以趁此机会打探一些消息。 妇人显然很高兴,抱着小女孩在前引路。 周尧心思一动,跟了上去。 走进大门,地面被扫的一尘不染,柴火被堆放的整整齐齐。 妇人放下小女孩,盈盈一笑道:“您几位稍等,我去取茶。” 周尧不动声色地走在灶台旁,掀开锅盖,里面是葛根块,还有其他的野菜,没有丝毫油水。 周尧侧头道:“玄一你去看一看她家夫君什么情况。” “是。” 玄一的医术不低 ,是药王谷谷主的弟子。 当年在她东宫被人下毒,暗地里请来药王谷谷主解毒,不曾想谷主发现玄一有学医的天赋,她索性让他跟随他学习。 这些年她躲过一次次的毒杀,玄一是功不可没。 她瞧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周尧寻了一个板凳坐下道:“乔松,让人将城中的尸体都堆在城郊烧了。” “另外,让人放出声去,说女帝亲临兴州城。” 死寂的城需要一抹光亮,让那些身处黑暗的人看到希望。 张乔松犹豫了一下,担忧道:“陛下,您此举……恐……” 周尧满不在乎的轻笑一声:“无妨,你只需放出风声去,另外将城中开赌坊,妓院的那些人,敲打敲打。” 一座城衰败至此,这两个地方却丝毫没有受影响,依旧门庭若市,实在是太讽刺。 是时候让他们出出血。 第129章 有大问题 吃过茶,一行人将近几月兴州发生的事,了解了一个大概,镇远侯叛军当真是罄竹难书。 好事一件没干,坏事一件赛一件。 回到知州府的时候,天色已晚,天际的余晖灿烂。 张乔松已经等候多时:“陛下,那些人都候着呢。” 周尧嗯了一声:“让他们等着吧,别给茶。” 他们不配,纯属浪费。 她换回一身龙袍,却也没急着去见他们,而是慢悠悠将奏折处理大半,才缓缓起身。 一群人惴惴不安的在县衙等待,这些人手里哪有干净的,越等待,心里越害怕。 张乔松跟在她身后出现在县衙,朗声唱了一声:“陛下到!” 众人心里一怔,慌乱跪下,鬓已经角冒出冷汗。 周尧坐在高座上,瞧着底下的一群人,端起一旁的热茶,不急不缓地抿了一口,声音清冷道:“朕初来兴州,瞧见百姓食不果腹,赌坊和青楼倒是人来人往,当真是讽刺至极。” 她重重将茶盏一搁,发出清脆的碰击声,让下面这群人,心立马提到嗓子眼。 然而周尧刻意没有让他们起来,待感觉差不多才淡淡开口:“起来吧。” 她悠悠道:“如今兴州百废俱兴,尔等久居兴州,当真不痛心?不为兴州做一些什么?” 众人虽然起身,却躬身不敢说话。 头顶上那股威严,压的他们喘不过气。 张乔松沉声:“陛下问话,尔等哑了不成?” 为首的一人,转了转眼珠子,跪下道:“陛下,草民虽然是开赌馆的,但每年所得银两不过尔尔……” 他没钱,帮不了兴州。 周尧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是吗?看来这是在攒棺材本。” 这些青楼,赌坊,她可不是无故要请来的,私底下干的恶事数不清,因为和官府或多或少有点关系,盘踞兴州多年。 方才那人突然干嚎一声:“陛下,草民真的没钱,上有八十老母要照顾!” 周尧闻言淡淡一笑,侧头看了一眼张乔松。 张乔松心领神会,怒道:“汪二,你何时有八十老母,妻妾倒是有十八个。” 周尧抓着茶盏一丢,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啪!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来人,汪二欺君,拖出去,杖杀!” 喏,棺材本能用上了。 他起初还疑惑陛下让他查这些干什么,原来用在这里! 汪二身体颤抖的如筛子,地上不知何时一片湿润,散发着难闻味道,嗷叫的被两个禁卫驾出去。 周尧瞥了一眼,微微蹙眉,这汪二是不是上火,这尿黄的…… “冤枉啊!” 板子打在皮肉的声音,落在底下所有人的心坎上。 周尧不轻不重的冷嗤了一声:“谁还有八十老母?” 众人显然被这个阵仗吓到脸色苍白,几个老鸨被吓的腿软跪下:“民妇……民妇的钱财已经被镇远侯搜刮去……帮不了兴州……” 哦? 几个人一阵恍然,连忙跪下:“草民的钱财也是被镇远侯搜刮去。” 周尧微微侧头,叹了一声,略带欣慰道:“怎么?若是这笔钱没被搜刮去,便捐钱兴建兴州城?” 老鸨愣了一瞬,忙不迭点头:“自然,民妇乃大晟子民,当然愿意!” 众人纷纷附和。 周尧顿时龙心大悦道:“既如此,乔松,将这几位铺子和名字记下,明日归还镇远侯所掠的财物之时,便直接入国库!” 她起身,适时开口感叹:“大晟到底是爱国人士多啊,朕替兴州百姓谢各位!” 话音一落,迈步离去。 镇远侯搜刮这十几个人,总和达到三百多万,她看着账本之时都瞠目结舌,真有钱! 一个老鸨愣神,瞧着那道明黄色身影消失,直接跌坐在地,耳边传来汪二渐渐虚弱的声音,一时间有些茫然,最后晕了过去。 她的钱啊! 此事后续如何,周尧并没有上心,但是兴州城确实在有条不紊的修复。 几日后。 她正坐在园子里饮茶,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糕点。 “您怎的一个人在此饮茶?”一道柔声传来。 周尧一言不发的抬眸望去,男人身穿一身沧浪色衣袍,头发用一根竹节发簪束起,颇有几分书生气,白皙的手正提着包好的吃食。 她淡淡收回目光,支起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说话时温文尔雅:“回陛下,草民名唤宋洄。” 周尧示意他坐下道:“哪个洄?”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她略微沉吟,似是欣赏般开口:“洄字不错,逆流而上。” 宋洄抿唇浅笑,将手中的东西打开道:“草民方才在铺子里买了一些零嘴,您可尝一尝?” 周尧并未接话,没人试毒的东西,她可不敢轻易吃。 宋洄起身主动给她续茶,递茶时手指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陛下,喝茶。” 她恍若未觉地捻起自己的糕点。 没多久,尚归舟提着几包糕点走过来,嗓音清润道:“陛下,臣侍买了许多零嘴。” 他目光落在桌子上零嘴,唇角依旧带笑:“这位公子也买这许多零嘴呢。” 躬身不着痕迹的将宋洄的零嘴,移到他自己的面前,复而将自己的展开。 周尧抬手揽过他的腰,让他坐在腿上,亲昵道:“买的什么好吃的?” 尚归舟捻起一块送在她嘴边,用手接着道:“短短几日,街道上许多铺子相继开门,今日这家据说已经做糕点十几年。” 周尧咬了一口,满意的弯了弯眉眼,目光淡淡落在对面宋洄身上,只见他那双素白的手,紧紧扣着桌面,显然是情绪波动较大。 她唇角微勾,评价道:“味道不错。” 尚归舟将桌子上的一个竹筒打开,拿过一个未用的杯子道:“这是桂花味的酸梨汁,排队的人很多,臣侍排了很久呢。” 宋洄暗自咬了咬牙,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草民在兴州长大,公子所买的这个酸梨汁确实不错,只是当地兴州百姓,更喜欢另一家的,可惜那老婆婆每日限量。” 尚归舟脸色微僵…… 他低垂着头不敢看周尧,小心道:“臣侍初次来兴州,不及宋公子娴熟……” 周尧神色不变,端起他倒的酸梨汁抿了一口,浅浅一笑:“有道是各花入各眼,这酸梨汁,朕觉得味道不错,倒是宋公子所说的那家,以后怕是吃不到了。” 尚归舟拿起竹筒续上酸梨汁,好奇问:“陛下,这话如何说?” 她语气带着遗憾:“据说那家人已经离开兴州,去往京都。” 她抓过他的手,淡淡说:“之后你可再买与朕尝一尝。” 尚归舟闻言灿烂一笑。 宋洄咬破了嘴唇,微笑带着僵硬,行礼道:“草民想起尚还有急事,便告退了。” 周尧神色不善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尚归舟顺势坐在了对面。 良久她支起下巴,若有所思起来,方才这宋洄可是两次无意之间擦到她的手,离去的时候,还擦到她的腿。 这是想干嘛? 虽然他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但是与她后宫相比,也不过中等偏上的相貌。 她又不是真饿了。 有问题! 有大问题! 第130章 遭遇刺杀 周尧还坐在园子里,时不时与尚归舟对酌,聊些诗词歌赋,倒是没有谈人生哲学。 玄一身穿一身黑色衣袍走过来,脸上一贯的面无表情,将这份闲适打破。 他撩开衣袍跪下:“属下已经查到宋洄的来历。” 周尧颇感兴趣的看向他,笑了笑,眼底的眸光闪亮:“道来。” 玄一低垂着回道:“宋洄乃是崔氏的人。” 周尧闻言似乎有些诧异,轻挑了下眉毛。 崔氏?与谢家齐名的那个大家族,谢氏居南方,崔氏居北方。 他低沉着嗓子继续说:“他是崔氏族长的外室子,因身体不好,一直不得崔昊喜欢,此次因为谢氏的事,崔氏让他接近陛下。” 他顿了一下,微微抬眸,压低声音:“陛下,属下从润叶卫那边探听到消息,这宋洄的母亲宋鸢与孙家关系匪浅,她的师弟是刘邕将军。” 周尧扶着额,这个宋洄关系这么复杂的吗? 她心里一颤,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突然问:“刘邕不是刘曦曦的父亲吗?” 这关系涉及面真广。 仿佛即将抓住什么思绪,可是那东西却若隐若现的。 她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思索片刻,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挑了挑眉说:“刘曦曦本是刘邕的嫡女,为何她在宋家却说是庶女?此事你尽快查明!” 上次线索中断,没查出刘曦曦为何成为庶女,这次不好说了。 “另外,那个宋洄与孙家有什么联系?” 孙家都被抄了家,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 倒是没想到宋洄是崔昊的孩子。 那崔氏具体想做什么呢? 她敛下心思,懒得再想,如今孙家,镇远侯,鲁国公,势力已拔,甚至连安王遗腹子一事也终结。 接下来该清算的便是那份名单上的人。 深夜,窗外传来虫鸣声。 周尧卸下头饰,将一头青丝散开,如瀑的发丝散披在身后,她眉头却未舒展。 镇远侯那日在牢房回答她的问题,不光与三国国君联合,甚至与南蛮有联系,面前这份奏章正是镇守南州的知州,薛云观上奏。 南蛮归顺之后,她亲自赐名南州,这些事时日也算安定,然而薛云观上奏的折子里面却说:“他国挑拨,蠢蠢欲动”。 事情接踵而来,兴州事还未了,南州又来事。 她长叹一声,拧眉提笔写下书信,叮嘱薛云观。 如今南州有长安侯镇守的十万大军,她倒是不怕叛乱,只是担忧百姓不安宁。 良久她将书信递给玄一,泄了一口气,躺在床上失神。 三国局势不明,周国国君病重,云国的楚垚正在大刀阔斧改革,孟国似乎一直都在夹缝之中,但确是最安定的。 林牧时端了一盆热水道:“陛下,大夫说,睡前泡一泡足,对睡眠好。” 周尧懒得动,任由他脱下鞋袜,轻声道:“今日倒是没瞧见你身影。” 林牧时托着她的脚,昂起头笑了笑:“臣侍今日和禁军帮忙修缮房屋去了。” 他目光落在她的足上,拭了拭水温缓缓放下道:“臣侍有武功,能帮他们搬柱子。” 周尧闻言,失笑了起来,笑得优雅从容,:“你啊,傻得很。” 他用手指恰到好处地按着她的足,抿唇浅笑:“臣侍哪有那么傻?您心系兴州,臣侍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 周尧瞧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心头那抹阴郁的感觉,此刻荡然无存。 擦干脚之后,周尧双手枕头,思绪放空,肩上那沉重的感觉也轻起来。 林牧时放下床帐,躺在她身侧道:“您在想什么?” 她侧头抚上他的脸庞,只是笑意浓浓地看着他,一脸淡定道:“其实什么也没有想。” 林牧时侧身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听闻今日宋洄主动来找您了?” 自从那日见到宋洄,他对这个男子就没有什么好感。 手无缚鸡之力,整个人瞧着阴柔之象。 周尧靠着他的肩膀,轻轻嗯了一声,眸间笑意却更浓:“是啊,不过他的目的不纯。” 至于他到底所图什么,她倒是不惧。 翌日一早。 周尧出现在街道上,兴州与她刚来那日热闹不少,尤其是将镇远侯搜刮的银钱退回去之后,许多商户便开始营业。 基础的油盐酱醋米,现在价格稳定,不再出现天价的情况,百姓的生活也渐渐安稳下来。 “姐姐?”一道软软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周尧低头,原来是那日的小女孩,此刻她的衣衫布料也变名贵,脖子间还挂着一个小金锁。 周尧低头抱起她,瞧见她身后还跟着小厮婢女,放下心来:“圆圆怎么了?” 她小心刮着他的小鼻子,觉得手感很好,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 小女孩丝毫不怕生,紧紧抱着她:“爹爹的身体好很多了,谢谢姐姐。” 周尧闻言神色一喜,看来玄一照料的不错。 她将她放下,揉了揉头叮嘱道:“不要乱跑,小心有大灰狼抓圆圆。” 圆圆闻言两只小手捂着嘴巴:“姐姐保护圆圆。” 她瞧着小豆丁,忍不住敲了她一个栗子:“好,保护好圆圆。” 玄二不知何时立在她身边,沙哑着声音说:“陛下,那些渎职官员已经关押起来,其中不少人都经由镇远侯提拔。” 周尧丝毫不意外这个结果,镇远侯想要培植自己亲信无可厚非,但是贪赃枉法,与律令相悖,那就是找死。 抬头望了一眼,远处一蹦一跳的圆圆渐行渐远,沉默良久,之后唇边溢出了一丝寒意:“犯罪者,杀!” 玄二神色一凛,拱手道:“属下明白。” 周尧神色柔和地观赏着兴州城,未来的兴州城,只会更富饶。 两日后。 知州府外停着几辆马车,深夜一行人悄然离开兴州城。 新的知州,县令都已经在路上,兴州的百姓很快会度过苦难。接下来的日子是,向阳花开。 周尧躺在车内,拉过被子闭目养神,就在她快要睡着时,突然出现一道声音。 倏! 一根箭簇钉在马车外,听见这个声音,玄字出现好几个人,警惕防范。 周尧顿时清醒,眼里情绪翻涌得特别明显:这是谁按捺不住了? 既然找死,便成全。 第131章 他本该肆意的 周尧坐着闭目养神,静静听着耳边传来的厮杀,神色没有丝毫慌乱。 直到耳边传来一道阴沉的声音:“陛下,刺客全数捉拿。” 周尧缓缓睁开眼,这是虞澜的声音。 也是她为何会连夜离开兴州城的缘由。 城中该清理的已经清洗干净,太过防卫,潜伏的人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怎么办? 必须成全他们。 掀开帘子,月光之下羁押着几十个黑衣人,她神色平淡,嗓音带着几分轻慢:“杀。” 随着她的话落,冰冷的剑被抽出,一阵光影亮起,鲜血喷溅,耳边传来痛苦的哀嚎。 虞澜目光冷然的看着这些黑衣人,留了几个人处理尸体,其余的继续护从马车。 周尧放下帘子,懒得再想,直接躺下继续睡觉。 期间遭遇过几波小的暗杀,都不曾吵醒她。 翌日。 周尧醒过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马车停留在不知名的森林之中。 她梳洗完毕,径直走在森林之中,这个季节林中的野物较多,几个将士手里正提着狩获的野物。 虞澜瞧见她走过来,忙不迭的行礼:“陛下。” 周尧若有所思的落在他脸上的面具上,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昨日辛苦。” 虞澜低垂着头答道:“陛下,那些只是臣分内之事。” 周尧寻了一块石头坐下问:“回去的路线可规划好了?” 立在一旁的张乔松也凑过来。 虞澜从衣服之中掏出一份地图:“您看,这是属下与张大人规划的。” “若是走这条线比官道近几日。属下觉得,这条线可行,陛下您让属下带来一千的影子军跟随,若是遇到山匪,也可剿匪。” 周尧瞧着路线,良久点头:“确实不错,便绕行不走大城。” 林牧时提着一个竹筒走过来,坐在她身旁将竹筒打开道:“陛下,这是归舟做的葡萄露。” 周尧抬手拿起抿了一口,声音悠远道:“宋洄呢?” 林牧时听见她问宋洄,不禁轻笑一声:“陛下,宋洄此刻或许还在知州府熟睡吧。” 他给宋洄熏的是十日香,尚归舟给他吃的是蒙汗药。 周尧靠着树,目光落在生火的将士,落在远处的潺潺的流水,最后落在天际高飞的雄鹰。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葡萄露,思绪却飘到南蛮 ,飘到边境,却唯独不曾落在自己身上。 一路上,走走停停,路途之中还真的遇到不少山匪。 这些事她并没有插手,任由林牧时领着那群影子军剿匪。 到达般若围场的时候,已经是十日后。 周尧下了马车,立在高处,低头俯身着眼下的草场,一阵风刮过,树叶纷飞。 换上一身龙袍,她立在一座帐篷面前,迟疑了几瞬,不过数月而已,却让人恍如隔世。 她敛了思绪正准备走进去,身后却传来一声惊讶的声音,那嗓音带着不可置信。 周尧闻言唇角一勾,转过去,苏憬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宫装 ,眉目含笑,肚子大了许多。 她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苏憬不敢置信的紧紧攥着她的手,眼底慢慢蓄上了水光,神色认真瞧着她,却一句话不说。 他动了动嘴,却发现那些思念在此刻早已不重要。 “不想朕吗?” 她一出声,苏憬眼眶打转的泪水直接夺眶而出,如珍珠一般滑落下来。 周尧瞧着他,抬手抹去他的泪水,低声道:“临川,朕回来了。” 苏憬拼命点头,家里来过书信,说陛下在茶园县遇刺,一路南下,那些人又怎会善罢甘休。 他虽然深处后宫之中,前朝的事又怎会不懂,南边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先皇多年想解决,却一直没有机会下手。 多年心愿被陛下解决,这其中又是怎样的惊险。 苏憬静默许久,才轻声道:“您瘦了……” 话音一落,那刚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周尧依旧温柔的帮他擦拭道:“太医不是说了,情绪不要太波动,对孩子不好。” 苏憬摇了摇头,抬手紧紧抱住她,将头抵在她的肩胛上,声音带着贪恋:“连这点波动都受不了,它不配是您与臣侍的孩子。” 周尧闻言失笑起来,安慰了好一会儿,苏憬才情绪稳定下来,问她一路如何。 周尧拉着他的手走在草场上,捡了一些有意思的事,至于她遭遇的那些刺杀,一字不敢告知。 苏憬听的极为认真,良久问道:“前几日,臣侍听闻陛下您将孙家抄家,禧侍君来求见臣侍。” 他叹息一声说道:“这是前朝的事,臣侍并没有见他,只是听闻他大受刺激,病了。” 周尧嗯了一声,叮嘱说:“这些烦心事别掺和,至于孙家,参与谋逆,朕不杀他已经是格外开恩。” 苏憬温顺的点了点头,他一直知道陛下的底线和逆鳞。 两人漫步走在草场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苏憬时而皱眉,时而笑若春风。 翌日傍晚。 夕阳西下,周尧处理好今日的奏章,走出帐篷便瞧见张怀德一脸难以言的喜悦:“陛下,您回来了。” 周尧上下打量了一眼,调侃道:“啧,胖了。朕没在,日子都滋润了?” 没有顶头上司,吃饭也香是吧? 张怀德闻言嘿嘿笑了一声:“陛下,您惯会打趣奴婢。” 周尧收回目光,望着夕阳,似是想起什么,问道:“贤君呢?病情可大好吗?” 张怀德闻言躬身道:“贤君殿下原是大好了,前些日子暴雨,不巧又偶感风寒,太医说吃点药巩固巩固。” 周尧略带怜惜的说道:“也是许久不见了,去瞧一瞧。” 张怀德哎了一声,忙不迭的在前领路。 周尧靠近贤君的帐篷之时,便听见低低的琴音,听着似有愁绪。 张怀德抬手掀开帘子,她迈步走进去,便瞧见他的身影,笑着开口道:“隔老远便听见辞礼的琴音,只是今日这琴音,似乎没有往日开怀啊。” 方辞礼原以为幻听了,抬眸之间,那道身影已经走在他面前,他眼眸之中有微微诧异,反应过来行礼:“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扶起他,打量着他,关切道:“身体可好了?” 方辞礼笑笑,眼底的眸光闪亮:“臣侍已经大好,谢陛下关心。” 周尧抬手勾了一下琴弦,发出悦耳的声音,惊讶道:“这是你生辰之时,朕送你的那把琴。” 他含笑也弹了一下:“是啊,琴音诉情意。” 周尧微愣一下,握着他的手,唇角上扬道:“琴音入耳,情意自然入耳。朕瞧着,今日的夕阳很好看。” 她摩挲着他的手,轻挑了下眉毛:“陪朕去骑马?” 方辞礼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似是有顾虑道:“陛下,您去看过君后吗?” 周尧见他此刻还在担心这些,抬起他的手亲了一口道:“已然是看过。” 方辞礼松了一口气,神情也带着兴致:“那臣侍去换一身衣服?” 周尧拉着他往外走,笑着说:“本就是肆意而为,用不着刻意准备。” 方辞礼闻言眉目舒缓:“是臣侍规矩了。” 周尧利落的翻身上马道:“这里是般若围场,不是皇城,该肆意便肆意。” 她侧眸瞧着他利落上马,颇为满意道:“这才是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探花郎!” 他本该肆意的。 周尧直接握着缰绳驱马,马匹径直往远处奔去。 方辞礼听见她那句话,脸上也挂上了张扬的笑意,追赶而去:“陛下,为何是看尽长安花?” 周尧侧眸看着,挑了挑眉:“追上朕就告诉你!” 方辞礼心里也无端升起一股战意。 两匹骏马在广袤的草场奔驰,夕阳落在二人的身上,和煦的风拂面,带着释放,自由。 第132章 这个男人会撒娇 两人将马放在一旁,兀自坐在一棵树下,两人紧靠在一起,目光眺望着望不到边的草场。 方辞礼摘下一片叶子道:“听闻民间有高手,仅用一片叶子便可奏乐,不知是否是真的。” 周尧闻言,感兴趣的拿过吹了吹,啥也没吹出来,撇了撇嘴,转移话题道:“朕此行给你带了礼物。” 方辞礼拿过叶子,侧头好奇看着她:“陛下这般忙,还记挂着给臣侍礼物?” 周尧揽过他,感受着舒适的风道:“怎么?那便不给了吧?” “那不行。” 方辞礼轻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嗓音就像暖风一样温柔:“陛下您都带回来了,就给臣侍呗?” 啊,这个男人会撒娇! 周尧面上不为所动,抬手敲了敲他的脑门,哎了一声:“心情不好,不想给了。” 方辞礼小心扯了扯她的衣袖,双眸水汪汪的:“陛下,臣侍真的好想要的,真不给吗?” 哇……撒娇男人有好命。 周尧抬手遮住眼睛,嘟囔道:“朕自己留着,不给了。” 方辞礼一脸无奈的俯身靠近她,声音带着几分魅惑:“那您怎么才能给?” 周尧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清了清嗓子:“那必定是……” 她露出眸子看向他,随即双手捧着他的脸,深情道:“朕想要爱妃作一首曲子。” 方辞礼被她捧着脸,眨了眨眼看着她,唇角微扬:“没问题,一首哪够啊,您想要几首就几首,你满意吗?” 周尧忍不住躬身吻上去,堵住他的嘴,舌头如同两匹战马奔驰一般,你来我往。 两人分开的时候,深呼了一口气,方辞礼脸上染上粉色:“您这般会……” 周尧哈哈大笑,趁他不备在额头亲了一口,朗声道:“朕心甚慰!” 爽! 她面无表情地朝着自己的马匹走去。 方辞礼脸色绯红,愣了一瞬追过去:“那臣侍算是被欺负了?” 周尧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他,目光瞥见他红润的耳垂,挑了挑眉道:“此言差矣,这算什么欺负,读书人管这叫情趣。” 她揶揄道:“啧啧,探花郎,这都不懂嘛?” 方辞礼抬手遮住夕阳,瞧清楚她脸上的戏谑,瘪了瘪嘴:“您说什么都对。” 他红着脸坐上马背,好奇探头道:“您想要什么曲子?” 两人默契的没有扬鞭,任由马匹晃悠悠的走回去。 片刻之后,周尧才不紧不慢地说:“此次嘉州一行,朕想创造一首歌,能在军中所唱,可鼓舞士气。曲调激昂一些。” 方辞礼低着头思索,恍然道:“您是想创造属于大晟军队的歌曲?” 他顿了一下,眉梢微扬,眸中尽是自信:“陛下,臣侍会作出来的,定然让您大吃一惊。” 周尧瞥见他的自信的眉目,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朕信。” 她的男人们,心中有世界。 不会差! 狂风乍起,将两人的衣袖吹的飞扬鼓动。 周尧沉默良久道:“辞礼,朕觉得写词的话,是否可以创新一下?通俗易懂一些,层层递进,不必拘泥于往日的诗作。” 方辞礼略微沉吟,昂起头肯定道:“陛下所言有理,既然是军中所用,自然不需要华丽辞藻,要的是声入人心。” 周尧与他目光对视上,此刻无需多言,话皆在眼神之中。 两人慢悠悠的晃悠回去,天色已经暗下去。 两人刚下马,张怀德快步走过来,轻声道:“陛下,君后设了洗尘宴,邀您过去呢。” 周尧了然点头,侧身道:“一同过去吧。” 方辞礼低头审视自己的衣袍,见没有什么污秽,这才点头。 洗尘宴上,她的宫嫔都已经入席,两旁燃烧着篝火,火光映照在所有人的面目上。 张怀德适时唱了一声:“陛下到~” 所有人闻言起身行礼,朗声喊道:“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走在最上面落座,和善道:“既然是家宴,不必多礼,起来吧。” 她目光落在久违的面孔上,那些好看的眉目上都带着喜悦。 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侧头看向一旁的苏憬道:“君后有心了,开席吧。” 苏憬点了点头,随着开席,开始乐人开始奏乐,舞者跳歌舞。 周尧瞧着桌上的饭菜,大多是草原上的特色,还有几样精致的宫廷菜。 她拿起筷子,瞥了一眼歌舞,不感兴趣的收回目光。 这一路赶回来,吃没吃好,睡没睡好,当下还是吃饭比较重要。 原本张怀德还在一旁侍膳,周尧干脆让他立一旁别动。 一次挑那么稀拉一点,都不够塞牙缝。 她吃着烤羊肉,兀自满意的点头。 这一幕落在一旁静观她的苏憬眼里,心里都心疼坏了。 陛下这是饿了多久啊,难怪消瘦那般多。 他低着头吩咐道:“弱柳,让那个婢女做几道菜出来。” 周尧专注吃东西,全然不知道底下那些宫嫔的目光,大多落在她的一举一动之中。 眼底皆带着疼惜,不过数月不见陛下,如今龙袍穿在身上,瞧着宽大不少。 她动作优雅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瞧着面前的几碟空盘,沉默了。 她还没吃饱。 张怀德也瞧着面前的空碟沉思起来:陛下这是饿了多久? 周尧清咳了一声,抬眸便对视上数道目光,颇有些尴尬的低头。 她刚刚是上演了一个表演不成? 咋都对着她看! 弱柳举着一个托盘走上来,苏憬适时开口道:“陛下,今日既然家宴,臣侍斗胆献个菜,这道菜臣侍吃过几次,很是不错,您尝一尝?” 周尧抬眸瞥了一眼,瞧着确实色香味俱全,尤其是上面铺的一圈虾滑,瞧着就嫩。 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缓缓开口道:“这菜似乎尚食局不曾瞧见过。” 苏憬了然,开口解释道:“这道菜是萧侍君宫里的婢女所做。” 他侧头看了一眼萧侍君说:“臣侍前段时间食之无味,萧侍君便献了这道菜。” 周尧瞧了一眼桌面上的菜,张怀德有眼力见的拿起筷子侍膳。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的这道菜,不知怎的颇有些麻辣烫的感觉,就是里面的丸子什么的都是真材实料。 将信将疑的咬了一口,心里便明白,不动声色的问:“萧侍君从哪里得来的厨子?” 不就是那个似曾相识的味道? 萧侍君见点名,连忙起身回道:“陛下,臣侍有一日在御花园瞧见一个宫女被欺负,便带回自己宫里做侍弄花草的活。” 他顿了一下说:“没想到那婢女养什么死什么,臣侍无奈,无意之中发现她会些厨艺,便让其在待在小厨房。” 周尧低着头咬着蛋饺,嗯了一声说道:“做的不错,让人出来瞧一瞧。” “是。” 没一会儿,一个宫女跪在地上道:“奴婢参见陛下。” 周尧看着她的挑不出一丝错处的动作,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好笑,淡淡开口:“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 婢女微抬起头,身体忍不住的一颤,声音低低的答道:“奴婢名唤枝儿。” 周尧嗯了一声说道:“朕瞧着你似乎眼熟?” 不就是那个叶罗丽嘛? 几月不见,身上那股劲儿已经荡然无存。 第133章 把她分几瓣吧 面前的女子让她有一瞬间失神,仿佛有些不认识她一般。 周尧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开口道:“退下吧。” “是。” 刘絮柔,已然不是刘絮柔。 她目光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仿佛理解了何为同化。 她与刘絮柔不同的是,她在顺应这个时代的同时,尽自己的努力,让百姓过得更好。 而她有着前世的记忆,却又利用权势草菅人命,与她口中的正义平等完全相悖。 实在是讽刺至极。 最终,这场洗尘宴以她不胜酒力而结束。 两个宫女搀扶着她回到自己的帐篷,踏入帐篷之后,她眸子里带着十足清明。 沐浴之后,周尧穿着寝衣坐在床边,默了片刻才掀开被子躺下。 床榻柔软,她思索着接下来的要做的事,没一会却困意来袭。 这一觉她睡得极为舒适,醒过来已经是晌午。 张怀德瞧见她醒过来,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若不是太医说陛下只是太累,他还以为着了风寒。 周尧瞧着两个小宫女托着衣服首饰立在一旁,梅梢和颂菊却眼神灼热的望向她。 她拉着被子侧头,呢喃问道:“何时了?” 梅梢抿唇浅笑着:“回陛下,午时。” 午时?! 她直接坐起来道:“给朕梳洗更衣。” 秋猎早已经有条不紊的布置着,今日正巧是各地部落汇聚的日子。 周尧坐在绣凳上,抬手捏了捏眉心问:“君后可来过了?” 梅梢垂头给她绾着发髻,回道:“君后早上来过两回,贤君和淑君也来过了。” 周尧扶额:她这一觉睡得是真死啊。 梅梢唇角挂着笑,不紧不慢地解释:“陛下,君后原以为您是有疾,连太医都叫了两个,轮番给您把脉,没想到您只是太累。” 她顿了一下,将头发一绾继续说:“君后特意叮嘱奴婢们不要叫醒您。” 周尧叹了口气,这也不能怪她啊,这一路而来,刺杀她的数不胜数,哪里能安心睡着。 梅梢的手艺娴熟,很快将发髻绾好,将托盘上的首饰插上道:“对了,方才有几个大臣求见您,似是与朝政有关。” 周尧:…… 张怀德就在此时招呼着一个小太监走过来:“陛下,今日的奏章奴婢放在桌子上了。” 聆听心碎的声音。 周尧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把她分几瓣吧。 累了。 她起身穿上外袍,理了理衣袖,无奈道:“去君后那儿。” 恰逢苏憬正准备用午膳,瞧见她走进来,连忙起身行礼,同时让弱柳多添一副碗筷道:“陛下,想来还没有吃?” 周尧扶着他坐下,看着桌子上的膳食,眉梢才舒缓道:“今日让君后担忧了。” 苏憬默默摇了摇头,眼底更多的是心疼:“陛下您为国为民,还是要劳逸结合,圣体康健才最重要。” 周尧唇角扯起一抹安慰的笑意:“朕记下了。” 两人默默吃着午膳,时而聊两句,气氛倒是融洽。 就在这时,张怀德快步走进来,犹豫的瞥见她吃到一半的午膳,压低声音道:“陛下,御史大夫求见。” 有点想踹他一脚的冲动。 周尧正捻起一块鹿肉,顿了一下,送入口中道:“让他候着,朕这便来。” 她颇感无奈道:“朕还有要事,不能陪你用膳了。” “陛下,正事要紧。” 周尧点头,直接起身往外走去。 苏憬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一瞬间失神,良久才低头继续吃。 周尧走出去,便瞧见王焕正等在外面,看见她的身影,拱手行礼道:“陛下。” 今日风大,吹翻了她的衣角,她轻嗯了一声,淡淡道:“随朕走一走。” 王焕先是一愣,接着便舒眉一笑:“是。” 两人走了许久,王焕才缓缓开口道:“陛下,臣有要事奏。” 周尧平静的看着他老态的脸上,点头道:“说来听听。” 他撩开衣袍跪下,挺直脊背道:“听闻陛下您悄然南行,一路上不光抄了鲁国公府,孙家,枭首镇远侯,甚至抄了谢氏?” 她微微抬了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轻蔑:“那又如何?” 确实她干的,哦,还不止。 王焕顿了一下,喟叹道:“陛下,谢氏盘踞南方数百年 ,其影响实在是深远,如今您不光抄了整个二房,甚至还将三房不少人囚禁。” 周尧闻言淡淡一笑,原来是为了这个事。 当初她原本只是想动二房,奈何三房不争气,与崔氏有关联,甚至多次接触宋洄,路上遇到一波暗卫刺杀还是三房的人。 三房这些年一直在给那遗腹子卖命。 王焕语重心长的开口:“陛下,老臣知您文韬武略,但此事着实处理不当,谢氏一族在南方的影响难以估计,南方学子一半都与谢氏牵连。您此番过于心急。” 周尧闻言忍不住冷嗤了一声:“王焕,大晟没了谢氏便亡国了不成?这天下究竟是姓周,还是姓谢,姓崔!” 王焕闻言身体一抖,伏地答道:“这天下自然是您的。” 周尧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害怕他行差踏错让南方学子寒心,但是她并不在乎。 寒心呗,反正只是寒心,又没有掉块肉,况且谢氏三房确实有罪。 她负手而立,端着姿态,说出真相道:“王焕,朕此行归来,谢氏三房派人刺杀朕,朕没诛九族已经是格外开恩。” 她顿了一下,沉默良久之后,唇边溢出了一丝轻慢:“至于你担忧的事,只管揣进肚子里,谢氏大房已唯朕马首是瞻。如今的大晟承受的住谢氏,崔氏的消亡。” 甚至那谢岑都已经是她的人,虽然并没有碰他,但是她已经收了那两百万银子,契约已成。 不光谢氏,连崔氏她都有动上一动。 她乃大晟的女帝,容不得人骑到她头上! 王焕听见这句话,神色一变,不确定道:“陛下当真如此吗?” 周尧幽幽叹了口气,坚定地说:“不然?怎的,王大人要和谢氏三房共存亡?” 王焕忙不迭的否定:“老臣只是担忧陛下您,毕竟明年科举,不想您丢失良才。” 周尧知道他的性子,所以也没想着计较,平淡开口:“起来吧,还有事奏?” 王焕连忙爬起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言语间皆是自豪:“老臣就说陛下不会随意处罚人,必然留有后招!” “您真的是雄韬伟略……” 周尧眼角一抽,笑骂道:“老东西,嘴越发厉害了。” 王焕却不恼,笑嘻嘻的行礼道:“老臣告退~” 周尧听着他语气之中的雀跃,唇角一勾,这个小老头,是真有意思。 王焕脚步轻快,谢氏有三房,其中最有影响力便是大房,大儒谢程,据说那个嫡子也是才高八斗,如今不过二十有二而已,门下已经不少弟子。 陛下居然得到了谢氏大房的支持,那他就有底气怼那些老匹夫。 居然敢说陛下恐半壁江山! 看他不骂死他们! 第134章 都是她自找的 秋猎那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周尧与苏憬都是盛装出席,两旁端坐着部落的首领,再往后是大臣及其子女。 往年的秋猎只允许男子参加,今年却与往年不同,女子亦能上马搭弓,无形之间多了许多战意。 随着祭司跳了一段她看不懂的舞之后,周尧起身端杯道:“今日狩猎最多者,除去前三的彩头外,朕额外有赏!” 原本今日的彩头已经让不少人蠢蠢欲动,此话一出,整个气氛达到高潮。 她抬眸看着底下那些跃跃欲试的眸子,淡淡一笑,抬手拿过张怀德捧着的长弓。 只见一个小太监将一匹鹿放出,她弯弓搭箭,箭簇径直往那匹鹿而去,冰冷的箭簇入体,让那匹鹿更加惊慌往林子之中跑去。 箭出则是开始的号令,众人见此,纷纷起身上马而去。 秋猎正式开始。 周尧看着手里的弓,随手递给张怀德,兀自坐下,耳边便传来的夸赞。 “陛下当真女中豪杰,此弓乃是大晟历代君王传下来的弓。” 言下之意,男子的弓,没想到她不仅可以拉开,甚至可以射中那鹿。 周尧抬了抬眸,看向出声那个部落族长道:“此弓确实不错,朕瞧着那些将门女子也个个骁勇,今日这彩头落入谁手,还真的不好说。” 众人闻言一笑,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周尧侧头看向一旁坐着的苏憬,轻声叮嘱道:“若是累了,让弱柳扶你下去休息?” 苏憬摇了摇头,眼眸之中带着些许激动:“陛下,您方才那一箭,臣侍佩服。” 这些年他鲜少看见她露出这一面。 苏憬认真端详着她,想到什么温和一笑,似乎男子所做的事,她不仅能做,甚至更加出色。 这便是大晟的女帝。他的枕边人。 底下一个戴着毡帽的男人,言语尊敬的举杯:“陛下,臣敬您!” 周尧顺眼看去,此人是众多部落之首,先皇在世时,她举荐亲封的安西王。 这西部少数民族众多,彼此摩擦不少,但有了他的存在,这些年西部安定许多。 周尧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抬手拿过一杯酒,抬手朝他一举,两人相视一笑,共饮了此酒。 其他部落的首领见此,也纷纷开始敬酒,她也来者不拒。 她已经微醺的时候,狩猎的队伍渐渐开始回来。 率先回来的是一个少年郎,他坐在马背之上,眉宇间透露着自信,阳光洒在他坚毅的面庞上,那柔和的金光披在身上,令人眼前一亮。 那人利落下马,身姿挺拔,面带微笑的走过来。 “参见陛下!” 周尧细细打量他,这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鼻梁高挺,一双饱含深邃的眼神,一举一动间,带着草原独有的豪气和野性。 安西王笑呵呵的看着面前的男子,随后看向她解释:“陛下,这是臣的儿子,名叫阿木尔。意思是太平,安逸的意思。” 周尧了然点了点头,笑着赞叹道:“好寓意。” 平西王闻言也是笑了笑,紧接着道:“您可以叫他望日,臣的妻子取的。” 周尧低声念了一句,抬头凝视着他,声音温和道:“起来吧,今日可狩到了什么?” 望日起身之间,悄悄瞄了一眼大晟最尊贵的女子,低着头答道:“回陛下,猎到了两头熊,还有两头鹿。” 说到此处,他抬起头,看向她眼睛亮晶晶的,就像纯净的天山雪水。 周边太监已经点清楚他的战绩,不光射杀熊鹿,还有不少野鸡,野兔,甚至射杀十几头野猪。 周尧闻言心里诧异,不禁暗道好小子,抬手拿过斟满的酒递给他道:“英姿飒爽,勇不可挡,不丢你父亲之名!” 望日小心接过酒,抿唇浅笑,豪迈的将酒一饮而尽:“谢陛下夸赞!” 周尧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禁想,这便是少年意气。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回来,太监清点清楚,射的最多的便是望日,第二是一位少年将军,其三是一位将门女子,与少年将军仅以两头野猪差距。 周尧一一赏过,最后看向望日道:“朕说过,射最多者,还有赏,可想好要什么了吗?” 望日抬手摸了摸头,跪的笔直道:“回陛下,臣便要那头熊的苦胆。” 周尧颇有些意外,微微抬了一眼,失笑道:“朕的赏赐是这般用的吗?” 她思索一下,抬手将腰间的玉佩递给张怀德道:“朕将这玉佩赏你,就当个玩件罢。” 望日似是思考了一番,瞧见自己父亲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双手接过道:“多谢陛下!” 周尧该论赏的赏过,扶着苏憬离去,随着二人的离去,场面便热闹起来。 一个个年轻的脸庞说着自己狩猎的经历,时不时引来一片高呼。 苏憬一边走一边说:“陛下,等会叫厨房给您熬一碗醒酒汤,臣侍怕您到时候头疼。” 周尧点了点头,不答反问道:“你身子如何?空坐了那般久。” 苏憬抓着她的手,摇了摇头,冲她扬起一个放心的笑容:“臣侍没事,倒是您,不要过于劳累啊。” 周尧看着那抹笑容,有一瞬间的失神,良久吐出一字:“好。” 周尧送苏憬回到帐篷,抬步走进自己帐篷,看着那一桌的奏折,脸色倏然一沉。 哎,都是她自找的。 不少都是她亲自下的诏令,完全不能假手于人,不然她无法确定具体什么进度。 俗话说的好,不会带团队,只能干到死。 不光她,连她的团队,政务都是往年的几倍。 实属于同甘共苦。 想到此处,她心里稍微安慰不少。 换了一身舒适的衣服,她坐在桌前埋头处理。 这个是农科省的,那个是修河道的,还有赈灾的,修堤的…… 活该她苦啊,她还想建立属于大晟的钱庄,总管一切民间钱庄。 要不然取钱什么的真的是太麻烦。 就在她看一本吐槽一本之中,时间悄然而逝。 她将最后一本用力丢在一旁,直接躺床上闭目养神。 张怀德就在这时走进来:“陛……” 周尧眼睛都没睁开:“滚!” 肯定没好事! 张怀德神情一愣,犹豫了一下,惴惴不安的道:“贤君求见,您不见吗?” 周尧神色稍缓,轻叹一声:“让他进来。” 方辞礼走进来时,就看见奏折堆了一地,桌子上还放了一堆,而陛下正躺在床上休息。 “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听着那如沐春风的声音 心情好一点道:“所为何事?” 方辞礼拿过食盒道:“臣侍给您带了一碗汤,还有几碟糕点。” 周尧起身坐在桌前,瞥了一眼糕点,心里满意。 玄一快步从外走进来,看见贤君在,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周尧拿了一块芙蓉糕,吃了一口,嗓音无奈道:“说。” 她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呢? 玄一闻言跪下道:“陛下,云国国君捎来一封书信,邀您共聚云国,赏云国五年一度的霞光大会。” 他顿了一下,声音不由低了两分:“南蛮内乱。” 芙蓉糕直接掉在碟子里。 ??? 朕的江山,就不能安稳片刻嘛! 玄一低头继续说:“南蛮的族长突然暴毙,二子造成内乱,若不是长安侯十万将士镇守,怕是南州又是一场动荡。” 周尧神色不变,拿起那块芙蓉糕,咬了一口,语调平淡:“朕知道了,退下吧。” 她想安静安静。 玄一离去,她拉着贤君的手把玩,嘴里的芙蓉糕还没有吃完…… 张怀德走进来:“陛下,崔氏来人求见。” 周尧咬牙切齿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让他候着!” 她真的很想很想踹张怀德一脚啊。 第135章 谁稀罕啊 方辞礼离开帐篷,走出去便瞧见几个人立在不远处。 为首的中年人瞧着儒雅,眉目间有几分书生气,身后立着的男子瞧着岁数不大,一身青色衣衫,身姿清隽,仿若一株劲竹一般,旁边那位似乎……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几人朝他行礼,他颔首离去。 帐篷内,周尧遣宫女将杂乱的奏折收拾整齐,这才叫张怀德让他们进来。 “参见陛下!” 周尧闲适的半躺在软榻上,手里握着一本书,听见声音,头也没抬。 她翻了两页,才将目光落在面前的三人身上,声音平淡道:“抬起头来。” 她眸光没有起伏的审视着他们,良久唇角微勾:“崔氏?民间常言,南有谢氏,北有崔氏。怎的,从玉州亲自来般若围场求见朕,所为何?” 为首的人正是如今的崔氏族长,崔昊。 崔昊低着头答道:“回禀陛下,崔氏特来请罪。” 他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顶着压力继续说:“前些日子,听闻陛下亲自前往兴州,没想到中途遇到臣的孩子,暗卫原是刺杀那孩子,不料却阴差阳错之下,刺杀了您。” 周尧低头瞧着书,听见他的这句话,饶有兴致地抬头看他的表演。 他连忙伏地,声音带着愧疚:“臣原以为是与三弟的恩怨,不曾想居然牵连到陛下……” 他的声音带着痛惜,情绪到位的干嚎一声:“崔氏有罪啊!” 就这表演,最多中等,她不会给卡的。 静默片刻,周尧才不紧不慢地说:“原来那场刺杀乃是三房所做啊。” 语气平淡却又暗藏意味深长。 崔昊一脸有愧的模样,顺着她的话说:“正是,臣特意带犬子来请罪。” 周尧顺势将目光落在他身后的两个人影上,其中一个瞧着就有傲骨,另外一个,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倒是那双眼睛,看狗都深情。 她扯了扯嘴角,不答反问道:“崔昊,此事你觉得如何给朕一个交代呢?” 她将这个问题抛回去,别以为来请罪就能一笔勾销。 崔昊显然神色一怔,抿了抿唇道:“陛下,此举全是三弟而起,臣自当不会包庇,任由陛下处置。” 周尧忍不住轻呵一声,这个老匹夫,这是拿她当枪使。 崔昊乃是二房,但是却能越过大房做了崔氏的族长 ,实在是不简单。 现在在这里求她请罪,无非是利用她处置三房,届时三房由她处理,他也少了一个劲敌,同时也不会背负骂名。 呵! 这算盘打的。 随着她轻呵一声,崔昊惶恐地低下头,不敢直视她。 周尧将手里的书放在一旁,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凝视着崔昊,嗓音带着三分轻蔑:“崔昊,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连朕都敢算计。” 崔昊心脏猛的漏了一拍,狠狠磕了一个头,急忙否认道:“陛下明察,臣绝无有此想法,只是想着,此事由谁而起,应以谁而终。” 周尧眼底划过一抹狠辣,声音清冷:“好一个谁而终,朕要抄了你崔氏又如何?” 崔昊跪着的身姿一僵,声音不稳的开口:“陛下息怒。” 她眉梢一挑,神情不悦道:“息怒?呵,朕看崔氏是盘踞在玉州,不知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谢氏一族,好歹大房还懂眼力见,懂投诚,这崔氏的掌家人,怎的跟个草包似的,不光不投诚,还敢利用她。 是真的活腻歪了吧。 崔昊低着头,鬓角已经全然是冷汗,他低声道:“陛下,这自然是您的天下,崔氏在您眼中如同蝼蚁……” 他似是下了某种决心,深呼一口气道:“今后崔氏,任您驱使。” 周尧并没有因为他这番话神色愉悦,反而凝重了起来。 看来此次崔氏本族发生的事,应该影响深远,不惜让他放弃权利投诚。 她敛了思绪,微扬下巴:“抬起头来。” 目光落在玄色衣衫的男子身上,又在青色衣衫的男子身上落了几瞬。 她抬手支起玄色衣衫男子的下巴,淡淡道:“叫什么名字。” 玄衣男子眼底浮现喜色:“草民崔晋。” 崔昊见她感兴趣,忙不迭的启口解释:“陛下,崔晋正是犬子。年岁18。” 周尧施施然松开手,对着青衫男子颔首:“你呢。” 青衫男子不卑不亢的启口:“草民崔渊,如临深渊的渊。” 周尧目光不经意落在他身上的粗布上,面无表情道:“你们出去,他留下。” 崔昊脸色一变,对视上那双眸子,悻悻的走出去。 待人离去,她款款坐下,抬手端起一旁的热茶,低头抿了一口,不咸不淡的说:“你来自大房。” 崔渊依旧跪的笔直,拱手道:“陛下所言不错,草民正是来自大房。” 周尧低头看着茶色,缓缓启口:“可惜大房势微,竟然让二房强压一头,连族长的位置也丢了。” 崔渊见她直截了当指出来,神色却十分坦然:“曾祖父在世时,便让家父继承家业,但祖父疼爱二叔,三叔,嫌家父只知书中道理,不懂变通。家父离世之后,家母不久病重离去,如今大房只有草民。” 周尧暗自唏嘘一声,这倒霉孩子。 她语气缓和许多:“多大了,可有婚配。” “二十,婚配……” 他苦笑了一声:“陛下,草民不会有婚配,二叔本就名不正言不顺,草民更不会有孩子。” 况且他这些年对儿女情长不感兴趣,只想将父亲留下来的巨着修完。 周尧摸了摸下巴,认真瞧着他,淡淡道:“你如今可有功名傍身?” “回陛下,草民举人。” 周尧颇为意外,小小年纪已是举人,沉吟道:“可是等来年的会试。” “正是。” 周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朕期待在乾坤殿见你。” 人才嘛,要收就收最好的。 崔渊眉梢微扬,自信道:“草民定然不负陛下期盼。” 啧,又是一个自信的家伙。 不错,她喜欢。 周尧遣退他之后,兀自思索云国皇帝那封信的意思。 霞光大会,她倒是略有耳闻,据说是手艺,武艺,花艺的比赛。 胜出者有重赏,倒是没想到会让她前往云国观赏。 莫名其妙。 还亲笔手写,谁稀罕啊。 第136章 寻欢作乐 夜晚降临,夜间温度骤降,篝火熊熊燃烧。 周尧刚接见完大臣,兀自坐在桌前,撑着头微微愣神,目光睨着面前事关南蛮的奏折。 张怀德立在一旁,压低嗓音出声道:“陛下,今日外面热闹的紧,可去看一看?不光有烤鹿肉,还有许多新鲜的吃食。” 她闻言一动不动,最后淡淡瞥了他一眼:“朕看怕不是你自己想去凑这个热闹。” 张怀德嘿嘿笑了一声:“哪能呐,奴婢瞧着您忙碌了一天,这不是寻个由头让您出去散散心。” “况且您方才接见大臣,晚膳也没有用上。” 周尧叹了一声,将折子一合,起身道:“那便去看一看吧。” 张怀德闻言,眉梢暗藏喜色,拿过披风道:“外面冷,您小心着了风寒。” 周尧瞥了一眼肩膀上搭着的披风,也没开口拒绝。 迈步走出去,远处传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不少人正围着篝火谈论古今。 瞧见这一幕,她愣了一下,随后唇角上扬,这不就她所期盼的场景。 她的宫嫔都坐在一个角落。众人低着头烤肉,喝酒,偶尔目光柔和的看着少男好女围成一个圈跳舞。 “这都烤糊了?” 她的声音传来,大家动作整齐划一的看向她,随后起身。 她抬手阻止道:“不必多礼,今晚开心最重要。” 她拍了拍苏憬的肩膀,款款坐下道:“方才聊什么呢?” 苏憬闻言眉眼带笑,拿起一根竹串,递给她道:“也没聊什么,天南地北的聊。” 周尧接过竹串,不客气的吃起来道:“怎么,看着那群少年,恍然想起曾经的自己?” 她咬了一口,抬眸望了一眼,语气带着些许惆怅:“别说你们,就是朕也怀念。” 她接过贤君递过来的肉串,似是思索,叹了一声道:“朕在他们这年纪,已经成为太女了吧。” 苏憬目光柔和的看着她,点了点头说道:“似乎是的。当时臣侍还未入东宫,便听说过陛下的壮举。” 周尧闻言一脸黑线,啧了一声:“你们听一听,君后开口就是不一样,这还润笔呢,当时提朕的名字,京都孩子都得吓哭。” 苏憬神色一愣,想起什么,不好意思的笑着低下头:“陛下,臣侍何时形容错?” 周尧端起果酒抿了一口道,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她整顿的人数不胜数,不光那些大案,甚至连皇亲国戚都没有从她手里逃脱。 这些年她对母后的娘家文国公府,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当年她在国公府受过欺负,成为帝姬之后,两个舅舅没少用她的名头作奸犯科,最后将两个的官职卸了,让他们赋闲在家,郁郁不得志。 外祖父却觉得她白眼狼,在国公府长大,最后却恩将仇报。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沉重,她抬手将果酒饮尽,情绪也收敛迅速。 火光映照在她俊美如画的脸上,平时冷淡威严的眉眼,也添了几分柔和。 周尧唇角上扬,提议道:“既然是寻欢作乐,不乐怎么能行,玩个小游戏如何?” 见她主动提议,众人也来了兴致,皆认真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她沉思的咬了一口肉,眼前一亮道:“爱妃们都是文化人,那便玩文化人的事?” 她侧头看向张怀德吩咐道:“将朕此次从兴州带来的那个百花竹筒拿来。” 张怀德闻言,笑着躬身点头,小跑着去取。 她冰冷的脸上,露出些许愉悦:“那竹筒之中,是百花的名字和签文,等会都抽上一支,一一用诗描述,不可直接道出花名,但是必须符合花的特性,届时都可以大胆猜测,谁的最难猜出,谁获胜。” 众人一听,眼底闪过跃跃欲试,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很难。 贤君坐在一旁,声音温润开口:“那陛下可有彩头?臣侍瞧见今日那些儿郎狩猎都有彩头。” 周尧摸了摸下巴,思索道:“自然有,朕在林州之时,得了一块玉,曾亲手做成了簪子,把这个当彩头如何?” 方辞礼闻言,好奇的眨了下眼,打趣道:“陛下,您如此心灵手巧吗?” 他可是知道陛下当年的绣工,老虎是不知名的野猫,鸳鸯是不知名鸭子。 周尧闻言,笑着指了指方辞礼,笑骂道:“居然敢质疑朕的手艺,皮痒了是吧。” 方辞礼闻言轻笑出声,嗓音清浅愉悦,找补道:“臣侍错了,既然是陛下亲手所做,这份情义便已经足够了。” 周尧抬眸瞧着对面,尚归舟正低头烤着滋滋冒油的肉,停顿几瞬,淡淡道:“还是令夫侍手艺可以,朕瞧着胃口都好了。” 快点递过来,让朕试一试熟了没有。 尚归舟闻言,抿唇一笑,将自己面前的肉全放在碟子里,递过去道:“您试一试味道?” 周尧望着他那双眸子里盛满着清亮的月光,停滞了一下,丝毫不客气的接过,低头道:“这时节林子还有蘑菇啊?” 尚归舟微微倾身道:“臣侍今日在林子瞧见了,想着烤着吃一吃,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周尧心思一动,目光柔和道:“明日爱妃们索性都没事,不妨一起去采蘑菇?” 趁此机会联络感情,防止回宫里起幺蛾子。 淑君坐在旁边,眼底闪过一丝盎然:“采蘑菇?可是臣侍识别不出来哪种有毒没有。” 周尧微抬下巴:“没事,朕多给辞礼备几个太医!保证毒不死你。” 方辞礼深情地凝视着她,一脸幽怨:“啧,这是陛下特殊的爱吗?臣侍可能消受不起,太医还是没必要。” 周尧闻言抿唇浅笑,正色道:“不懂的问舒夫侍,他熟。” 众人也是在京都被拘着了,见她这般提议,一个个都没有意见。 就在这时,张怀德将花签取了过来。 她抬手拿过,率先抽出一支,随后递给苏憬,以此传递下去。 周尧看着自己手里的花签,见所有人都拿到手,略微思索一番道:“朕这个,早于桃李晚于梅,冰雪肌肤姑射来。” 苏憬闻言也思索起来,什么花比桃花和李花早,但又比梅花晚? 众宫嫔也低头思索,一时之间都没有出口猜测。 周尧显然对这个很满意,低头咬了一口蘑菇,喜滋滋看着大家拧眉的模样:“可有人猜出来了?” 方辞礼默然片刻,随后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启口道:“陛下,臣侍知道是什么花了,可是水仙花?前句是它开花时间,后句是形容它的特点,花色洁白如冰雪,纯洁美丽。” 周尧拿出签文,哎了一声:“确实是水仙花,还是咱探花郎的脑子好使。” 方辞礼拿过签文,眉梢微扬,自信道:“那诸位弟弟可得努力,要不然这彩头等会便由我拿去了。” 周尧闻言哈哈大笑,揶揄开口:“没看出来,辞礼这脸皮够厚啊,爱妃们,可别让他这般嘚瑟。朕看不得。” 众人闻言也笑出了声,一时之间气氛融洽。 有了她开头,大家也越来越投入,猜中者兴奋,猜错者懊恼了一瞬,又跃跃欲试起来。 火光映照在脸上,一片祥和。 周尧端着酒杯,低头抿了一口,昏暗中她扯起一丝笑。 一直这般便好。 第137章 崔氏,要变天了。 几日后,阳光普照,微风徐徐。 周尧正蹲身摸着树下一窝野兔,这是那日狩猎之时,被那个将门女子兜回来的。 玄一悄然出现在她身边,低声道:“陛下,崔氏确实出现了一件大事。” 周尧抱起一只兔子,语气不咸不淡地:“哦?想来和三房有关。” 他神色一凛:“陛下英明,确实与三房有关,崔涵这些年一直不服崔昊当族长,私底下联合不少人打压崔昊。” 他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她怀里的野兔上,轻声道:“听闻那宋洄便是他接回来,专程给崔昊添堵。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宋洄这个人不简单,不仅当了他的细作,同时也应承了崔昊。” 周尧不轻不重地摸着柔软的兔毛,低着头冷嗤一声:“宋洄不是和孙家有关系,同时和刘家也有关联,这样的一个人,到底是为了谁卖命呢?” 莫非后面还有人? 她放下兔子,起身拍了拍手,随后满不在乎的说道:“这崔氏,日后定然是崔渊的。” 她想到什么,唇角微勾起:“将二房和三房的罪证给崔渊。” 既然要想做那搅动风云的权臣,总该有所取舍。 玄一神色微愣的看向她,疑惑问:“陛下为何是给崔渊?” 周尧轻笑出声,一边走一边解释:“谢氏一族的事,于朕来说足以杀鸡儆猴,此事朕若再插手,其他世家必将人人自危,会引起没必要的动荡。” 她顿了一下,嗓音清浅继续说:“朕要崔渊自己抉择,他究竟如何处置二房三房,朕不在意结果,但不论他如何处置,都会落下一个骂名。朕不想要他这般清风霁月。” 所谓棋子,自然要牢牢握在掌心。 无一丝污染的圣人,当不了她的权臣。 玄一闻言便懂了几分,崔氏本就在北边声势浩大,扶持崔渊上位,必须让他手里沾血。 一则可以让他顺利接掌崔氏,二则,若是日后他羽翼丰满,陛下也能随意打压,拿捏错处。 毕竟这些证据真真假假谁又知道呢? 不过都在陛下信与不信。 周尧却笑的意味深长…… 不心硬,走不了多远。 回到帐篷之后,周尧拿过关于南蛮的折子看了起来。 南蛮一事,马虎不得。 第二日晌午。 帐篷都已经被拆解,一辆辆马车有条不紊地停在一旁。 周尧正与平西王低头说着话,随后目光看向望日,略有深意道:“此子,来日可期。” 平西王神色一怔,低着头道:“陛下,西部有臣,定然会安定,绝无战乱。” 周尧闻言不语,提着衣摆走上马车才道:“惟愿与那孩子的名字一般,西部太平,安逸。” 平西王闻言跪下身姿,表明态度道:“定然会的。” 周尧不置可否的坐在马车内,微风吹起帘子,她缓缓闭目养神。 平西王只有一位,却不止一位平西王。 马车浩浩荡荡地离开般若围场,这场秋猎便如此落下帷幕。 车队行走半月,温度骤降,天空飘起一场大雪,犹如天空的碎琼乱玉。 周尧坐在马车内,正眉心微蹙地提笔写信。 事关南蛮一事,还是需谨慎,务必让百姓过一个好年。 梅梢掀开帘子,冷风猛然灌进来,她搓着手走进来:“陛下,外面飘起大雪,这路难走了许多。” 她将旁边的炭火添了几块,感叹一声:“今年的大雪比往年早很多呢。” 周尧将书信封上,淡淡接话道:“今夜便在这里休息?” 梅梢将汤婆子递给她,解释道:“原以为可以赶到下一处园子,这一场大雪阻碍了车马行驶的速度,恐天黑路滑出事,张统领便找了一个平稳背风的地方。” 周尧掀开帘子瞧了一眼大雪,嗯了一声,缓缓起身道:“朕出去看一看君后。” 梅梢连忙拿过大氅给她披上,担忧地系上丝带:“您小心着凉。” 周尧刚探出头,雪花便飘到她的发髻上,她扶着梅梢走下马车,忍不住叮嘱道:“君后如今身子重,让太医日日请个平安脉,他就是嫌麻烦,当初肚子里孩子,三个月了都不知道。” 梅梢闻言不禁抿唇一笑:“陛下,您不也是,日日请觉得麻烦。” 周尧亲昵地捏了一下她的脸,冷哼一声:“朕能一样吗?那是朝政更重要。” 梅梢揉了揉脸,笑嘻嘻的说:“奴婢知道啦,您不是嫌麻烦,是更关心百姓。” 周尧笑着戳了一下她的脑门:“死丫头,阴阳谁呢。” 梅梢依旧笑呵呵的,虽然说帝王的喜怒不形于色,但此刻,她能明显感觉到她此刻适时的轻松。 想来镇远侯平叛之后,两大世家逐渐被她握在手里,让她难得轻松愉悦。 周尧低头捏了一个雪球,用力一掷,目光随着雪球滚动,直至不动。 今日算是有个好消息,崔渊还是走了她喜欢的那条路。 在她授意知州的情况下,崔昊,崔涵,都被暂且收押,至于能查出什么,判什么,便看崔渊想给知州看什么了。 这崔氏,要变天了。 玄一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踩在雪上都没有声音,他轻声启口:“陛下。” 周尧心里诧异一下,侧眸淡淡瞥了他一眼,抬手接过一片雪花问:“事情办妥了?” 玄一抬手拂掉她肩上的雪花,嗓音低沉:“办妥了,崔渊遭遇刺杀,遇到一个江湖客以身相救,此刻已经是他的心腹。” 周尧闻言神色依旧平淡:“三房的那个钉子留着,日后还有大用。” 玄一微微抬了抬眸,唇角扯起一丝弧度:“属下明白。” 周尧缓缓收回手,将水渍随意的摸在他的衣衫上:“南蛮一事让底下人注意,另外云国皇帝那边,时刻注意动向。” “好。” 周尧满意的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梅梢小跑着过去给她撑伞遮雪。 两房争斗,让她坐收渔利,这场博弈,他们全输。 玄一失神地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良久眸底掠起几分笑意。 当时前往谢氏的时候,陛下就已经布下暗棋,当得知三房与遗腹子有关时,陛下依旧选择按兵不动。 却让暗棋对崔涵出主意,布下这场针对自己的刺杀,以自身入局,又让二房的崔昊以为机会来了,才有崔昊请罪那一幕。 想到此处,他不禁笑了一声。 寒风凛冽,立了片刻,他才轻轻摇了摇头,走至雪球的地方,拿起颠了颠,抬手一拳打在雪球上,雪粒四散。 究竟谁是下棋人,谁又是棋子? 似乎不重要了…… 周尧看完苏憬之后,走在雪地之中,突然瞥见一个身影在风雪之中堆雪人。 她心下好奇走过去,瞧清楚那人,无奈一笑道:“未照。” 宋未照听见那道熟悉的清冷声音,捏雪球的手一顿,正准备起身行礼,就被一只暖和的手握住:“怎的一个人在这里堆雪人?” 宋未照抬眸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陛下,家父做官的地方,四季如春,臣侍小的时候,都不曾这般玩过雪,这不,悄悄……” 越说到最后,声音越低。 他如今已经入宫,不能随意胡闹。 周尧闻言舒朗一笑,原来是没见过雪的大孩子。 她索性蹲下来,感兴趣问道:“你会雕刻,想做什么模样的?” 这可是专业选手。 宋未照见她不仅不恼,反而还问他这些,也胆大起来,思索道:“陛下,臣侍想堆人像,然后再用木剑细细雕刻。” 周尧抬眸瞥见他早已准备好的木剑,竹片,笑着调侃说:“准备的还挺齐全,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堆雪。” 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愣着了,堆雪。” 宋未照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忙不迭的开始收集雪。 父亲所在的那个地方,即使降雪,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化了,哪里见过这般大的漫天雪花。 周尧握着汤婆子立在一旁,瞧着他的动作,眉梢渐渐带笑。 是真不怕冷呐。 当堆积起来之后,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将汤婆子递给他问道:“想好了吗?” 宋未照紧紧握着汤婆子,围着雪堆若有所思的转,片刻兴奋道:“臣侍想到了。” 周尧微扬下巴,示意他开始,自己则坐在梅梢搬来的小板凳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他削雪。 寒风吹过,是真冷…… 随着他精雕细琢,周尧眼眸渐渐变化,良久闪过一抹惊讶,肯定道:“这是朕的模样?” 别说眉眼还真的有几分神似。 宋未照手下不停,轻声答道:“臣侍也不知道雕刻什么,若是说最得心应手,便是您的模样了。” 当时初次雕刻木雕的时候,不知道毁多少,如今他宫里早不知雕了她多少神态。 周尧瞧着他极为熟稔的雕刻,下笔没有丝毫犹豫,每一笔都十分精准,渐渐眸中盈满笑意,发自内心道:“好看。” 一座雪人孤独伫立在风雪之中,眉目威严,却暗藏三分悲天悯人之像。 周尧拉过他的手,静静注视着这座雕像,良久无言。 宋未照也不曾言语,这是他心中的陛下。 虽执掌天下,人人都道她手段强硬,却事事为国为百姓,她悲悯天下所有可怜人。 与寺庙肃穆的神像不同,她切实的在为天下百姓,苦难的女子,遮风挡雨。 第138章 负隅顽抗者,杀。 寒风凛冽,白雪茫茫。 周尧醒来之时,外面声音嘈杂。 起身掀起帘子,昨日堆的那个雪人面前,不知何时围了一圈她的宫嫔。 她简单梳洗之后,披着大氅走过去,打趣道:“都在这里欣赏未照的手艺?” 众人纷纷行礼:“参见陛下。” 周尧上下打量着这座雕像,昨日不曾瞧见的细节,现下显露出来。 她侧头看向一旁立着的宋未照,轻笑道:“昨夜下了一夜大雪,想来今日是走不成的,既然大家都感兴趣这个雕像,今日便都堆上一个,朕来评选最好看的。” 方辞礼脸上浮现出几分兴致,上下望了望面前的雕像,指了指雕像道:“陛下,若是宋夫侍参赛,我等还是不要参加了吧。” 就问谁,比得过? 一旁宫嫔闻言也是一阵附和:“是啊是啊。” “贤君殿下说的对。” 周尧抬手握起宋未照的手,啧了一声说:“行,那我们两个评选如何?” 她低着头略微沉吟道:“此次上贡过两张墨狐皮,朕拿这个做彩头如何?另一张便直接给宋夫侍?” 贤君和淑君对视一眼,二人都没有意见。 方辞礼直接开口:“臣侍觉得可行,若是宋夫侍参加,我等都没有机会得另一张呢。” 众人也觉得有理,也不曾深究这些,反而都思索堆什么雪人。 周尧平淡的扫了他们一眼,缓缓开口道:“既如此,今日午时为限,朕届时来评判。” 众人眼底带着浓烈的跃跃欲试,都只道好。 周尧左右没有事,迈步回到马车上,随便寻了一本书看起来。 哪知刚闲适没多久,玄一走进马车跪下,从衣服里掏出一沓封信道:“陛下,您的书信。” 谁家书信一沓一沓的出现? 周尧瞥见信,眼角一跳,将书放在一边,直接拿起一封,看见字迹,惊讶道:“居然是宋岩递过来的。” 她垂眸看着熟悉的字,又拿过另一封,低头看一眼,是璇玑将军写的。 周尧拢了拢衣袖,眼睫低垂,拆开书信道:“给朕研墨。” 宋岩的书信细写嘉州,兴州此刻的情况,其中大多在说兴州百姓生活正在恢复。 看到末端写的陛下安,她不禁轻笑一声,随后拿出信纸,提笔沉思回信。 如今兴州有宋岩在,她倒是不需要过于担心。 而璇玑给她带来的信,居然是关于骆沐云的情况。 说骆沐云不负远征侯嫡女之名,如今在军中很是有威望,在此次平定苗疆一战之中,一人手握长枪将敌军首领挑于马下。 周尧看到此处,唇角缓缓上扬起来,一脸欣慰道:“这骆沐云,朕便知道她不属于那深院,远征侯嫡女,又岂是差的。” 玄一正低头研墨,听见这句话,隐约猜到什么,低头道:“陛下,您说的可是璇玑将军领军平定苗疆一事?” “骆姑娘的武艺不差的。” 周尧有些好笑地盯着他的眼眸,看了片刻,抬手蘸墨道:“是啊,骆姑娘不属于深院,她属于她自己。” 这般大的天地,任尔驰骋。 她将书信一封又一封的拆开回复,最后落在南蛮的书信上…… 啪! “混账!” 桌子上的茶盏震的一响,玄一将墨搭在一旁,跪地道:“陛下息怒。” 周尧一脸怒容看着书信,将书信丢给他:“好一对兄弟,为了那位置居然如此不择手段,敢屠戮我大晟子民!” 玄一快速看完书信,原来是如今争夺南蛮首领位置的两兄弟,一个叫真一,另一个叫真二,真一势力比真二大,狂妄的将周别村落百姓杀戮,将金银细软洗劫一空,真二见此也是有样学样,不少村落遭受到迫害。 周尧沉着脸色,吩咐道:“遣长安侯派兵镇压。” 她顿了一下,眼底闪过浓烈的杀意,声音冰冷又道:“既然他们学不会乖,朕便教他们如何做人!” “着璇玑将军与骆沐云前往南州从旁协助,那两兄弟,不要让他们活。” 玄一闻言心里一颤,应声答道:“属下明白。” 他顿了一下,低声问:“那南蛮的那些百姓呢……” 周尧神色稍缓和了许多,眼波依旧淡淡的,声音冰凉的没有温度:“负隅顽抗者,杀!” “是。” 玄一直接闪身离去,此次那两兄弟,真的是专往陛下逆鳞捅啊。 自求多福吧。 周尧拿过纸,写下几个大字,眉梢都带着寒意。 她独自静坐片刻,敛了所有情绪,仿若无事一般走出马车。 远处宫嫔都在雪地打磨着自己的作品,十几个雪人各式各样的伫立在雪地之上。 她唇角强扯起一抹笑,每一个都做了评价,最后与宋未照选出淑君做的最有心意。 众人见此也是笑着祝贺,全然没有因为丢失墨狐皮而失落。 周尧瞧着他们眉目带着的喜色,点了点头,回到马车准备批阅奏章。 奏章依旧很多,不过好消息也有很多。 今年受灾的地方,朝廷的赈灾粮都已经派去,不至于百姓冬日饿肚子。 修河道的事也有进展,多条河道已经疏通,南下的河道已经在规划线路。 之后由朝廷的航河司直接管辖船次,明年水路便有望通航,届时百姓出行方便许多。 或许嘉荫县的事情不会再重现,朝廷的诏令会迅速下达到地方。 唯一可惜的就是,她一直想修平坦的路,这个愿望一时半会实现不了,成本过于高。 她握着笔,垂头吐出一口浊气,将一本本奏章看完,心里也算有一个清晰的了解。 天地又飘起细雪,她缓缓搁下笔,玄二正在马车外求见。 他低着头走进来,撩开衣袍跪下道:“陛下,刘邕将军一事,已经查清楚。” 周尧将手边的砚台移了移,语气平静的没有起伏:“说来听听。” “回禀陛下,刘曦曦确实是刘邕将军的嫡女,刘邕的妻子与宋二夫人乃是手帕交,然而刘邕丧妻之后,没多久又抬一位青楼女子入府为妾,当时进府还带着一个孩子,名字叫刘若若。” 他想到什么,神色微冷,继续说:“两人年岁相差不大,但性格相反。刘曦曦酷爱诗词歌赋,因此不得刘邕将军喜欢,府内多是这位妾室操持……” 周尧不动声色地垂了垂眸。 年岁相差不大? 这刘邕难道一直背着嫡妻,在外养着这个青楼女子…… 府内都是妾室执掌中馈,那刘曦曦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玄二神色淡漠的又说:“刘曦曦被妾室许配给一个二世祖,她最后选择逃婚。” 周尧听着不由皱了皱眉,目光冷然的问:“莫非那妾室将自己的女儿高嫁不成?” 这算盘珠子打的,震耳欲聋。 玄二沉默了一下,摇头说:“陛下,您知道替嫁吗?两姊妹同时议亲……” 周尧眉头皱的更深了,心里隐隐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那个妾室明面上给刘曦曦议的是高嫁,然后两姐妹被人为的上错花轿?” 画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玄二低叹一声,似是叹息道:“陛下英明,刘曦曦逃婚之后,遇到同不受待见的宋洄……” 周尧神色如常地端起一旁的冷茶,低头抿了一口,略微迟疑的问:“也就是说,宋洄是这般与刘曦曦相识?那宋家二房又是如何带回刘曦曦的呢?” 玄二神色一凛,低头答道:“刘曦曦去投奔宋二夫人的路上,意外救了宋二夫人,这才被带回宋家。不知刘曦曦如何得到宋家老夫人喜爱,这才见到宋大人,产生爱慕之情。” 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心里一紧,玄字随时在暗处守护陛下,陛下与宋大人的事,他们自然也知道。 周尧支起头,沉默片刻道:“务必查清楚刘曦曦在宋家的目的,监视宋洄。” “属下明白。” 周尧待玄二离去,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茶盖,她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此事应该绝没有明面上那般简单。 还有南蛮一事,又是谁在背后撺掇? 第139章 这皇宫? 一行人回到京都的时候,寒风刺骨依旧,却尚未下今年的初雪。 周尧走进永安宫,瞧着一切如旧的摆设,心头竟升起一股温馨之感。 梅梢正在招呼小宫女将东西安置好,竹枝也低头将干净衣物捧进来。 她今日的奏章也看完,左右觉得没事,独自往外闲逛,不知不觉之中走到了御花园。 如今虽然已经入冬,但御花园里依旧有不少花在枝头盛开。 周尧抬手嗅了一下花香,身后传来一道不确定的声音:“陛下?” 周尧微微侧身,瞧见竟然是陆侍从,神色一怔。 这不是她后宫之中的活宝吗? 陆侍从显然也没想到居然真的是刚回京的陛下,连忙行礼:“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默了一下,嘴角扯起一抹弧度,淡淡道:“原来是你啊。” 言语之中带着些许无奈。 陆侍从却恍若未觉,眼眸之中带着激动,连忙道:“陛下,臣侍好想您啊!” 周尧挑了挑眉,瞥见他身上穿着桃红色衣袍,嘴角一抽,目光慢慢上移,头上插着一根金簪,还缀着几条末端带有银竹叶的链子,随着他动作,发出一阵哗哗的声音。 她不死心的抬眸又看了一眼,他是真喜欢这个款式啊。 陆侍从低头笑了笑,展开手,特意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语气略带调皮:“陛下~臣侍这般是不是让您眼前一亮啊!” 周尧一脸黑线:额…… 是够眼前一亮的,就是有点想自戳双眼。 陆侍从瞧见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双手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婉转:“陛下,臣侍哪有这般好看?您怎的一直瞧着臣侍。” 周尧试图抽出手,哪知没有抽动,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那啥,陆侍从,朕还有要事要处理……” 救救我! 陆侍从眨了眨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委屈开口:“陛下,臣侍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您,你就不想臣侍吗?” 周尧一脸见鬼的模样,转瞬消失在脸上,不动声色地抽出手,低头理了理衣袖:“陆侍从,你……” 她憋了半晌,脑子疯狂转动:“你很特殊!于后宫之中,独树一帜!” 说着逃似的快步离去…… 恐怖如斯! 逃离之后,她低头轻轻嗅了嗅,衣袖上不知何时沾染上的香气,眉头不悦的皱起,趁四下无人,将衣袖抖了抖,试图将那股味道冲淡。 过了半晌,衣衫上那股浓烈的味道已经冲淡,她这才低头理着衣袖,抱臂思索去看君后还是回永安宫。 哪知她还没有决定,侧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身体一僵,微微侧头瞥见来人,心头恍然松了口气,朝着他招了招手道:“是孙小侍啊。” 她后宫唯一一个热衷种菜的宫嫔,愣是将住的地方全是种上了菜。 唯一不足的就是,吃了一点没有文化的亏。 但是与陆侍从相比,她还是颇为愿意与之相处。 孙小侍起身朝她走来,抬手握着她伸出来的手。 周尧眉梢微挑,掌中的手依旧传来粗糙的感觉,她侧眸打量他,一身褐色的衣袍,脸上是健康的小麦色,即使身穿广袖也难掩他健硕的身材。 孙小侍抿了一下唇,沉默了一下说:“陛下,您瘦了很多。” 这话周尧已经听多了,拉着他往沁园宫走去。 她可不想再遇到陆侍从那个活宝。 “陛下,您此次可曾瞧见百姓的农田?今年收成如何?” 周尧捏了捏他的手,她这个孙小侍,是对农耕颇感兴趣,她默了一下说:“见到了,除了受灾的几个州县,其余州县都是大丰收。” 她顿了一下,想到暗卫传来的消息,开口问道:“朕听闻你寻了不少种子,收成如何?” 孙小侍见到她问到此处,眉目间全是笑意:“陛下,您等会就知道。” 随着周尧踏入他的院子,也被诧异了一下。 她沉默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朕有一个问题,你是如何在砖缝里种活这些的?” 整整齐齐的白菜立在砖缝里,萝卜没有一根歪倒,全是笔直的立着,包菜全都整齐划一的卷着,缝里没有看见一根杂草。 周尧瞧着这震撼的一幕,愣是半晌没有回过神。 合着别人在宫里数砖,他有自己的精神世界,在宫里砖缝种菜。 小侍微抬下巴,拉着她走进去道:“陛下,臣侍觉得很简单啊,不过可惜的是,种了许多南瓜,吃不完。” 他似是遗憾的叹了一声,可惜道:“宫里似乎不能喂鸡。” 他都不敢说喂猪,养大鹅。 周尧咳了一下,敛了心思,都是人才啊! 强者从不抱怨环境! 她走进去,发现角落居然堆放了几个南瓜,还有两个大冬瓜。 见到方才的一幕,这些东西出现在这里,她也见怪不怪了。 就是南瓜居然还能长这么大? 孙小侍并不知她此刻的诧异,端来热茶道:“陛下,您尝一尝这个茶。” 周尧接过看了一眼,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这茶有什么不同之处?” 听他这个口气,这茶应该不同寻常。 她将信将疑地抿了一口,半晌没言语,良久品味道:“似乎别有一股清香,这是什么茶?” 孙小侍见她满意,浅笑着解释说:“陛下,这是臣侍与郭小侍一同种的茶叶,自己做的。” 周尧一脸意外的又低头抿了一口,抬了抬眸道:“住你旁边那院的郭小侍。” 她思索片刻,好吧,似乎印象不够深刻。 哦,现在深刻了。 孙小侍抬手接过小太监捧上来的糕点,将一样样整齐摆放到她面前,热情道:“陛下,这是南瓜饼,还有冬瓜条,都是臣侍自己做的。” 他瞧见陛下动手拿起一块,心里一阵欣喜 继续分享道:“陛下,郭小侍如今也同臣侍一样,种了不少作物,您吃的这个红薯干,便是他送过来的。” 周尧咬了一口,良久叹一声。 活该你们一个宫! 日光渐渐柔和下来,光打在窗棱上,平添几分安详,静谧。 周尧看着桌子上不知怎的就堆了一桌的吃食,一左一右坐着孙小侍和郭小侍…… 两人正喋喋不休的与她讨论农耕趣事。 她吃着东西,偶尔搭两句话,三个人居然出奇的祥和。 她咬掉一口拇指大小的紫薯干,有一瞬间失神…… 这皇宫? 一入宫门深似海的皇宫? 第140章 大晟的权臣 周尧回到永安宫的时候,天色已黑,书桌上不知何时摆放了几本新奏折。 她此刻心情愉悦,直接打开批阅,原来是关于南蛮一事,真一与真二被斩首,头颅正在运回京都的路上。 她提笔落字,让冷璇玑和骆沐云回京过节,顺道休养休养,毕竟明年,她还有剿匪的计划。 周尧抬手拿起另一本奏折,深思起来,是周国皇帝来的奏章,愿两国一如既往地和睦,愿意将五皇子送来和亲。 她看着奏章,唇角不由微勾,五皇子入后宫,这事就有点看头了。 这五皇子常年在病榻之上,但是私底下势力可出奇的大,此番来大晟,可是有利有弊。 要说这周国五皇子,原先也是力压两位皇子的存在,小小年纪便被封王,结果却被亲兄弟联合携手伤害。 周尧眉宇间透露着绝对的自信,这种男人,虽然难掌控,但是她喜欢这样的挑战! 她想到此处,落笔写下批语。 她看着周国二皇子夹带私货的书信,缓缓展开,信中说五皇子不过是一个瘫子,希望她能照顾一二。 周尧冷笑的将书信焚烧,这二皇子怕不是表演型人格吧? 自己力奏五皇子和亲,又在信上说什么照顾 ,真的是让人觉得好笑。 她暗自将奏章批阅看完,窗外已是月亮高悬,清冷的月光如纱洒落在地。 起身将另一扇窗户推开,寒风吹过,让她清醒几分 。 她沉默许久,抬眸望着月色,支起头似是欣赏般,然而思绪却飘到了横河关。 每到近年关,关外的游牧民族便会靠烧杀抢掠过年。 惟愿此次百姓不受其扰。 翌日。寒风凛依旧凛冽。 周尧下朝走出乾坤殿,天空居然飘起细小的雪花,两旁枝头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 她正准备抬手,耳边传来一道清润的嗓音,带着些许暖春的遣倦:“陛下。” 周尧身体一僵,想也不用想是谁,收回手直接问道:“兴州现下如何?” 宋岩一身大红官袍,身上披着一件大氅,行礼答道:“回陛下,兴州已经安定,陈年冤案臣亲自审理过,新的知州已经赴任,街道已经繁华如初。” 周尧侧眸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勾:“随朕走一走。” “是。” 张怀德自觉地带人跟在不远处,给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聊朝政。 宋岩立在她身侧,弯了弯唇角,露出点点笑意道:“陛下,谢氏,崔氏如今都被您握在手里,臣还不曾祝贺。” 周尧斜睨了他一眼,无奈的摇头,不答反问道:“想必你也知道,周国以五皇子和亲。” 宋岩神色依旧如常,似是思索了片刻,声音低沉许多:“陛下,五皇子和亲,呵,看来周皇的身体当真不行了,居然让他最属意的皇子入大晟。” 他抬起头叹了一声道:“不过臣却还有一个猜测。” 周尧顿下脚步,意味深长地看向他:“哦?说来听听。” 宋岩冲她温和一笑:“您应该也有这个猜测,周国皇帝,还有一个不得宠皇子,五皇子来大晟,那个皇子势必会得到重视,将会入朝参政。” 周尧闻言轻声笑了起来,语气颇为无奈:“宋岩,那个皇子已经被周皇秘密引入周国的国都。” 宋岩清俊的眉眼一挑,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臣所料不错。” 周尧心下好奇的上下打量他,弯了一下眉梢,疑惑的问:“你如何得知?” 她手里有润叶卫,有无影司,宋岩又从哪里知道的。 宋岩走了两步,抬手折了几只含苞待放的梅花,语气平淡的答道:“猜测而已,既然要平衡朝堂两股势力,周皇应该会有所作为。” 周尧立在原地,瞧着他采摘梅花的动作,神色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后恍然一笑。 喏,这就是宋岩。 大晟的权臣。 哦,得亏是她周尧背后的男人。 要不然,不能为她所用,这世界上会多一抹孤魂野鬼。 宋岩依旧背对着她,低头整理着梅花枝,似是感应到什么,语气颇带一点委屈:“陛下,臣现在真真切切是您的人,有些血腥的想法,如今放在臣身上不合适。” 噗! 周尧失态的笑了出来,丫的,这多智近妖的男人! 宋岩握着一把梅花,抬手递给她,清隽的眉目满是疼惜道:“您呐,少想一点,都有白头发,自己不知道吗?” 周尧:…… 她抬手拿过他手里花,撇了撇嘴,开口时已是一片不满:“用不着你提醒!” 宋岩显然是被她这般动作愉悦:“您慢点,雪天路滑。” 宋岩随着她踏进永安宫,见她去更衣,开口找梅梢要了一把剪子。 他低着头,坐在周尧平日批阅奏章的书桌前,有一搭没一搭的修枝插花。 周尧换了一身衣物走出来,瞧见他的身影,脚步一顿。 只见宋岩一身大红官袍,官帽被放在一旁,修长的手指握着剪子,低头认真修剪花枝,目光柔和,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俨然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如同一幅精致的画卷。 周尧淡淡收回目光,轻笑地走进去:“你倒是不客气。” 宋岩垂着眸,依旧手下不停,声音却带着温柔:“您自从陆侍从那一遭之后,不喜焚香,臣方才瞧见这梅花开极好,您若是遇到烦闷的奏章,闻着这淡淡的花香,也能少动怒。” 周尧见此也不再说什么,靠着桌子道:“你今日是不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宋岩抬眸看向她,眼眸含笑,似是无奈道:“还是陛下英明。” 他将花枝不紧不慢地插入花瓶之中,语气平淡的说道:“夏沅初大人,已在回来的路上。” 周尧神色一喜,向他俯身道:“你说的当真?” 夏沅初是年初的时候,出使远洋。 宋岩似是满意的看着插花,起身将剪下的花枝放在一旁的盆子里面,让出位置道:“臣的一个远房亲戚,也是在海上做生意的,他说曾瞧见两所如楼一般的大船,臣想乃是夏沅初的船队无疑。” 周尧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感到刺手,瘪了瘪嘴道:“你这多久没刮胡子?” 宋岩侧过头,顿了顿,好半晌才轻轻叹道:“果然帝王都是无情的,臣赶来给您送消息,还被嫌弃了。” “帝王呐……无……” 周尧闻言暗自偷笑一声,踮起脚尖,亲上去直接堵住他的嘴。 宋岩不知道是不是报复,低着下巴扎了她几次。 她松开他,咳了咳,神情不自然道:“朕够大方吧,送消息的奖励。” 宋岩伸出手指在她眉心轻轻一点,眉梢飞扬,嗓音低低的:“还行吧。” 周尧听他这么装,狠狠踩了一下的脚,别过头不再看他,唇角却上扬。 她最讨厌比她还装的人! 她走了几步,不着痕迹地敛了神色,抬步走到桌前落座,早已经换上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宋岩愣了半晌,眉梢盈满笑意,走过去坐下,正色道:“听闻云国皇帝宴请您去参加霞光大会。” 周尧喝了一勺豆浆,嗯了一声,平淡的回道:“确有此事,你如何看?” 宋岩垂眸看见她推过来的豆浆,思索道:“倒是也有宴请大晟皇帝前去的先例,只是,他此次应该将其他几国的皇帝也宴请了吧。” 周尧低头吃着东西,啧了啧道:“你猜对了,润叶卫传来消息,他是群发的。” 不是,楚垚这是什么意思呢? 还群发! 看不起谁呢? 他们是很廉价的皇帝吗?! 如果她去,能获得什么利益? 第141 这场专门送英雄的大雪啊 属于京都最大的一场暴雪终于降下,入目皆是白雪茫茫,鹅毛般的雪花在空中飞舞。 周尧披着大氅走在宫道上,张怀德撑着伞立在一旁跟随,嘴里一直叮咛:“陛下,小心脚下。” 林牧时同样快步朝她走过来,两人并肩冒着风雪,行走在茫茫白地之中。 润叶卫上报,林世安,回光返照。 林牧时脸上如常,那双常年握长枪的手,却在此时微微发颤。 周尧抬眸瞥见,抬手紧握住他的一只手,安慰的话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两人上了马车,周尧瞧着他紧绷的脸,低声叹了一声。 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马车刚出宫门就遇到两个人,正是刚回京的冷璇玑两人。 周尧掀开帘子,眉梢微缓,露出一抹没有温度的浅笑,启口道:“璇玑将军。” 冷璇玑瞧见马车之中的人,神色一凛,连忙恭敬行礼:“陛下。” 周尧淡淡颔首,放下帘子,继续往林将军府行驶。 骆沐云看着离去的马车,心里猛然一沉,心中似有感悟,担忧道:“璇玑,陛下去的方向是将军府,莫不是林老将军不行了?” 冷璇玑闻言,眉头一皱,军中之人谁人不敬佩林世安林将军? 其人一身傲骨,绝不让大晟丢失一寸土地,曾率领两万将士,对敌军十万大军,死守孤城两个月。 冷璇玑拉过一旁的马,直接道:“沐云,我们得去看一看。” 骆沐云正有此意,两人不谋而合的翻身上马,往城北的将军府而去。 周尧到达将军府的时候,门口只守了两个小厮。 两人一路疾行走到林世安的院子。 她在门口顿了一下脚步,随后走进去,林府的其他人看见她明显一怔,随后反应过来,连忙跪地:“参见陛下。” 周尧看着病榻上的林世安,与上次见面苍老许多,脸色暗暗发黑,身体瘦的只剩下皮包骨。 她抬手阻止他行礼的动作,林世安似是想说什么,半晌吐出一句话:“牧时……” 林牧时闻言走过去,握住他的手,眼眶蓄满了泪水,却倔强的没有落下来。 林世安扯起一个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庞,声音虚弱道:“爹爹听说了,你此次到兴州的事……” 他似是没了力气,停顿了一下才说:“不愧是我林世安的儿子……” “你啊,要好好的……” 林世安贪恋地抚摸着他的眉眼,摸着却有一丝晃神:“爹爹好像……看见年轻的自己……” 他那时还只是林世安,一步一步成为林将军,自创林家枪,让敌人闻风丧胆。 那时他不过二十有二。 一路而来,曾经的好兄弟也早已阴阳相隔。 先皇让他挂帅出征,那时二十有八。 出兵攻打羌族之时,已然三十有五。 西行平叛晋王之乱,却有四十有二。 啪嗒! 一行浊泪从浑浊的眼里滑落下来,带着滚烫滴落在林牧时的手背。 他依旧认真抚摸着他的眉眼,声音却越来越低:“不要怨爹爹啊……” 林牧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强忍着泪水,疯狂点头,良久艰难的吐出一个字:“好。” 林世安呜咽了一声,缓缓放下手,挣扎地要起身,眼眸之中暗藏着深深地怀念,半晌声音带着沧桑,低低唤了一声:“陛下……” 林牧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扶着他起身,他身姿晃了一下,突然推开他,突然拱手朝着周尧跪下,声音带着武将独有的英气豪迈:“臣,林世安,参见陛下……” 周尧看着他跪下去,衣袖里的手猛的一攥,声音带着些许晦涩:“老将军请起。” 静默半晌,众人却没有瞧见他起身的动作。 林牧时恍然明白什么,眼泪夺眶而出,连忙跪下扶林世安,哪知已经失去呼吸。 “爹爹!” 冷璇玑两人刚好踏入,瞧见面前这一幕,身体不稳的扶住一旁的墙。 林老将军便这般走了吗…… 周尧也明白了什么,眼底漫上了湿润,她昂起头,缓缓起身往外走,就在即将踏出房门的时候,声音带着坚定,却暗藏三分悲伤:“林世安……” 她哽了一下,缓缓道:“薨!” 随着沉重的薨字吐出,房中的几人神色都是一怔,随后悲中带了一分喜色。 冷璇玑侧眸回身,看着离去的帝王身影,木然良久,轻声开口:“陛下给了老将军的最后尊荣。” 薨字在大晟,只能用于二品大员以上,以及皇家高等级妃嫔和皇室子弟,陛下这是要封林世安为侯的意思…… 周尧踩着雪走出林府,任由寒风吹过脸颊,她顿下脚步,侧身看着准备挂白幡的小厮,唇角浮现出一丝悲凉。 林世安就那般死在她面前,就那般脆弱的倒下了…… 满天的大雪就像专程为他送行,祭奠这个为大晟戎马一生的老将军。 世安,他自己没能一世安定,却为大晟戎马一生,为百姓做到了世安。 周尧微闭着眼,方才的那一幕仿佛依旧在眼前,林世安对她说:臣,林世安,参见陛下。 这场大雪啊…… 专门来送英雄的吗? 就在她愣神之际,肩上突然重了,她回神看着肩上的大氅,顿了顿,好半晌才轻轻叹道:“你来了。” 宋岩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对着她淡淡点头:“臣陪您走一会儿吧。” 周尧没出声,迈步走了许久,淡淡开口:“你怎么来了?” 宋岩环顾一周,见四下没人,抓起她的手,低声安慰道:“陛下,林将军听闻您将南蛮的真一真二头颅砍下,心里便没了牵挂……” “对于缠绵病榻的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周尧将他的手捏了捏,恢复了往日的神态,:“朕知道。” 她对视着那双清澈的眸子,凝视了几瞬,叹了一声道:“朕想追封他为忠勇侯。你觉得这两个字如何?” 宋岩抬手拂去她肩上的雪,轻轻叹道,声音有些感慨:“林将军配得上忠勇二字。” 是啊,那具身体上,太多的陈年旧伤。 宋岩看着丝毫没有变小的雪花,握着她的手,抬眸含笑岔开了话题:“您随臣去一个地方。” “嗯?” 宋岩拉着她的手,行走在没有人的街道上,没多久停在一家院子面前。 他推门走进去解释道:“这个是臣买的院子。” 周尧一边往里走,一边打量,居然是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 宋岩领着她走进书房,解下她肩上的大氅,轻声说:“这是臣的书房。” 周尧任由他掸去雪,自己则好奇的看着偌大的书房,各种各样的书籍堆放整齐,每一本打开都能看见宋岩好看的字迹。 她最后在书桌前坐下,拉开抽屉,瞧见里面的东西,眉梢挑了挑:“这不是当年朕被你收缴的画本子?这么多年,还收着呢?” 宋岩端了一盏热茶递给她,笑了笑:“您的东西,臣哪敢随意处置?” 周尧看着书桌上插着的梅花,指尖碰了碰花骨朵,似是想起什么,问道:“诶?你如今不住在宋家吗?” 宋岩将汤婆子递给她,自己则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不紧不慢地回道:“不曾,这院子臣早就买了,从兴州回来之后,图安静,便独自住在这里。” 周尧想到刘曦曦,不悦地皱了皱眉:“刘曦曦莫非还住在宋家不成?” 虽然她略有同情刘曦曦的遭遇,但她如今身份复杂,不想宋岩与之纠缠。 宋岩闻言,往日舒展的眉头,在此刻轻皱了一下,低声回道:“刘曦曦深得祖母喜欢……” 他微微瞄了一眼她自若的神色,才继续说:“臣从宋家搬出来独自居住,有一部分原因和刘曦曦有关……祖母想让刘曦曦与我做妾,我觉得荒唐至极,便搬出了宋家。” 宋岩惴惴不安地看了她一眼,生怕她因为此事生气。 周尧却丝毫不为所动,神色一贯的如常,支起头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调侃道:“宋大人不是忠孝之人吗?怎的还敢忤逆祖母之命呐。” 宋岩微微叹,神色认真的说道:“臣都是有主的人,得学会避嫌。” 周尧端起茶抿了一口,笑了笑:“宋大人倒是自觉。” 宋岩闻言唇角微微上扬,转身端着两碟糕点放在桌子上:“您这话说的……于臣来说,有些必须遵守的东西,愿意以命相搏。” 有的人图心中信仰,愿意以身践行,而他宋岩,也有超出性命,值得践行的东西。 周尧无声拿起糕点咬了一块道:“宋岩,很好吃。” 宋岩清俊的眉眼微微一弯:“好。” 周尧撑着桌子,眼眸漾起一抹狡黠,笑着说:“没几日五皇子来京都,既然是你选的,届时你亲自接待。” 宋岩:“嗯?为何?” 周尧:“不是你属意的?” 宋岩:“臣虽然大公无私,但也没有那么大公无私。” 五皇子?算了吧。 第142章 徒劳而已 天地一片素白,暴雪依旧在翩翩而落。 张怀德立在门口,哈了一口气,用力搓了搓手。 小椰子立在他对面,侧头望了一眼里面,压低声音问道:“师傅,陛下这自从回来之后,便将自己关在里面,这是怎么了?” 张怀德看了他一眼,声音压的更低:“陛下这是对林将军之死,心里难受,这先皇在世之时……” 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里面传来的声音打断。 张怀德躬着腰走进去,低声道:“奴婢在。” 周尧默然看着桌子上写的忠勇二字,微微叹道:“去将军府传旨。” 张怀德抬眸瞥见案桌上的圣旨,双手捧过:“是!” 圣旨传到将军府之后,京都对此事都津津乐道,陛下不仅亲自探望,甚至御笔亲书封侯的旨意。 一时之间林家恩宠达到高盛,但将军府的人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有条不紊地将林世安的身后事办稳妥。 几日后。 周尧瞧着窗外已经停歇的飞雪,有一瞬间愣神。 老天还真的是厚待林世安,今日正是他入土为安之日,既没有风雪阻扰,也没有寒风凛冽。 她坐在书桌前叹息一声,继续提笔批阅奏章。 拿过下一本的时候,手没有拿稳,她心里预感不好,打开果真不是好消息。 今年的冰冻灾害比往年严重许多,不少百姓冻死在这场风雪之中。 这份奏章看的她心里一沉,京都尚且这般大的雪,北部的风雪可想而知。 她烦躁地将奏折放在一旁,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桌上不知何时盛开的梅花上,暗自呼出一口气。 大晟今年真的是多灾多难呐。 周尧起身来回踱步,思索良久,眼前一亮,想起前世北方取暖的方式。 为今之计确实只有推行炕头的方式让百姓今后都不再受寒冻之苦。 迅速急召敕造局觐见。 “臣参见陛下。” 周尧垂头在案桌上写写画画,良久抬起头来:“你且过来。” 她将大致的图纸给他看,又将自己想法阐述了一下。 梁灏看着纸上的东西,似懂非懂,但能理解达到什么样子,点头道:“臣明白,这便让底下人尝试做出来。” 周尧将他遣退,心里却还是思虑北部各州县的情况。 她披着大氅走出永安宫,踩在雪上传来沙沙的声音。 大晟历来对雪灾都有成熟的经验,毕竟救灾无奇策,主要在于预防,索性今年除去受蝗灾的地方,旱灾的地方,其余各州县都是大丰收,北部有存粮,倒也不至于饿肚子。 此次雪灾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百姓取暖方式无法抵御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 随意走了一圈,再次回到永安宫的时候,针对这场雪灾,脑子思路异常清晰。 翌日早朝,乾坤殿。 周尧端坐在高座,便听见户部尚书上奏此事:“陛下,北部突遭大雪,各州县或多或少的受到雪灾,不少百姓活活冻死在床榻之上。城镇的街道,都能瞧见冻死骨。” 周尧怜惜地轻叹一声,缓缓开口:“拯灾乃当前第一要事,着户部侍郎汪勉亲自前往北部赈灾,开仓放粮,平抑粮价。” 她顿了一下又说:“拨款三十万两白银,用以此次赈灾,带动百姓共同抵御这场雪灾,清扫城中积雪。” 汪勉闻言从身后走出来跪下:“臣领旨。” 礼部尚书持着笏板走出来道:“陛下,明日周国使者即将到达大晟,这和亲的五皇子,在周国早已封为宁王,不知接待之时,臣以何种规格接待。” 又是和亲的皇子,还是周国的王爷。这种事他在礼部这么多年都没有遇到这般棘手的事。 周尧也犯了难,略微沉吟道:“宋尚书以为如何?” 宋岩还在思索雪灾的事,突然被上座的人点名,身体一僵,脑子快速思索起来,跪下答道:“臣以为,周国国君能以宁王和亲,陛下也可以较高礼仪接待。” 周尧嗯了一声,入了宫左不过也是她的人,那她也给周皇一个脸面。 “便以亲王的礼仪接待吧。” 礼部尚书听着宋岩的话,觉得不无道理,也不再辩驳,直接答道:“臣明白。” 蜿蜒的官道上,正行驶着周国前来和亲的车队。 其中一辆马车上,侧躺着一个人,那人皮肤白皙,面容清俊而疏离,手里正握着一卷书,他微微侧眸,如同千年寒冰,让人觉得拒之千里。 “王爷,明日便到达大晟的京都。” 此人正是前来和亲的宁王容烨。 容烨眼神冷冽如冰地瞥了一他一眼,随后又自嘲笑了笑:“是吗,竟这般快。” 他目光落在自己无力的双腿上,眼底闪过一抹苦涩:“可惜,女帝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即将和亲的人,竟然是一个真瘫子。” “王爷,您不能这般自暴自弃,属下一定会让您恢复如初。” 容烨眼神快速从腿上收回,叹了一声:“川山,本王对这双腿,自己都没有盼望了。” 他仍然记得那人为了废他武功,将手指长的长钉,钉入他的腿中,那个疼爱他的父皇,也默许瞧着他多次被伤害,那时他不过才十八。 才十八而已。 可怜他习武多年,只能在床榻之上苟延残喘这五年。 川山紧抿着唇,用力摇着头:“您在战场上冒死可以救属下,王爷,属下一定可以救您的。” 容烨轻笑一声吐出一句话:“徒劳而已。” 说着不再看他,侧身闭目养神。 第143章 陛下,真受委屈了 周国使臣来大晟,宫中特意设了宴接待。 他国来使大晟的消息,在大晟的疆土上已经讨论许久。 京都百姓更是凑热闹的中流砥柱,当得知来和亲的宁王还是一个瘫子的时候,纷纷不平,痛骂周国的皇帝看不起自己的女帝。 哪知他们压根不知道,这个结果还是女帝自己亲自主导的。 宫中的这场宴会办的热闹非凡,但相比往日的宴会,底下的大臣却十分的压抑。 内心如同京都百姓所想那般,觉得自家女帝受了委屈,居然要收一个瘫子入后宫。 他们平日与女帝争论,这是朝政的事,如今这般受委屈乃是国事。 礼部尚书坐在下面闷闷不乐地喝着酒,周国来使从头到尾都是他接待的,那个宁王他自然是见过的,长相自然是没话说,但是确实站不起来。 真站不起来! 他无声灌了一口酒,侧头对着神色如常的宋岩看了一眼,轻声道:“宋大人,老夫前两日与陛下争论激烈,此刻觉得真该死!” “如今女帝居然为了大晟,要忍受如此的屈辱!” 宋岩端着酒的手一顿,他是万万没想到一向以滚刀肉着称的礼部尚书,居然能说出这般话! 一旁同样脸上没有丝毫喜悦的吏部尚书,长叹了一声,接话道:“哎,陛下,此番真的,为国为民。” 真受委屈了。 宋岩闻言端起酒,衣袖遮挡住面容,唇角不着痕迹的一勾。 这话要是被阿尧听到,指不定多乐呵。 他抬眸往高座上望去,一身华服的女帝,神色如常,低头不紧不慢地吃着菜肴。 她是真沉得住气,气过她的老匹夫,此刻都唉声叹气的。 周尧全然没有感觉,她看了君后一眼,继续吃。 这几道周国菜,挺好吃的。 突然一个太监在门口高唱:“周国使臣觐见。” 殿内还有些讨论的声音,此刻突然安静下来,一个个往门口望去。 他们倒是看一看这周国的宁王是什么模样。 川山顶着无数道打量的目光,冷脸推着容烨往里走,身旁的使臣在不近不远的距离跪下:“周国使臣参见大晟陛下!” 张怀德抬手拿过他手里的礼单,捧了上去。 川山扶着轮椅上的人跪下,那人声音清冷,如同殿外的风雪一般:“容烨参见陛下。” 周尧目光直接落在他的眉目上,良久唇角微勾,确实相比于那两个不中看的皇子相比,这个才是蛰伏的雄狮。 在这么多打量的目光下,神色自若,即使无法站起,姿态依旧不卑不亢。 周尧眸光一闪,声音却是一贯的冷淡:“起。” 底下的诸位大臣却是已经开始眼神交流起来。 户部尚书挑了挑眉:【传言真实。】 吏部尚书点头,又皱眉:【瞧着不错,可惜瘫了。】 礼部尚书微抬下巴:【你看你看,老夫能骗你们吗?】 几人目光交织在一起,整齐划一地瞥了一眼容烨,随后一起摇头:【陛下,真受苦了。】 周尧待容烨坐稳,低头看着手里的礼单,淡淡开口:“周皇倒是大手笔,携带十万两黄金。还有两国纷争的一个镇。有心了。” 她丝毫不惧地对视上容烨那双眸子,淡淡一笑:“既然是为了两国安好……” 她似是思索了一下,缓缓开口:“首出庶物,万国咸宁,恰逢你封号也有一个宁字,便封为宁侍君。住沁园宫。” 两个种菜达人,陪这个深居简出的,般配。 她话音一落,众人也停下动作,纷纷跪地高呼:“臣,恭贺陛下喜得宁侍君。” 周尧缓缓起身靠近容烨,瞧见他神色没有任何波动。 直到走至面前,他抬起手道:“陛下。” 周尧眼底闪过一抹欣赏之色,抬手搭在他肩膀上,淡淡道:“不必多礼。” 有点意思。 这场宴会比往日的任何一个宴会都结束的早。 平日喜欢整曲目的大臣都没有心思,在他们眼前,陛下如此“强颜欢笑”,他们心痛不已。 周尧回到永安宫,梳洗了一番,直接躺下入睡,对于外面的闲言碎语全然不在意。 翌日,停了两日的雪又开始降下。 张怀德撑着伞立在她身侧,忍不住叹道:“常言道瑞雪兆丰年,今年的雪下的格外大,想来大晟明年定然无灾无难。” 周尧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抬眸望着大雪,微微叹道:“只是不知道,这北部州县受灾情况到底如何。” 奏折上仅是寥寥几句,便让她窥探出几分不容乐观。 张怀德轻声劝慰道:“陛下,百姓定然会渡过这场灾难,今年粮食收成不错,您又开仓放粮,当地的粮价不会让百姓购买不起。” 周尧无声走了几步,敛了思绪问:“宁侍君那边,可喊了太医去诊治?” 张怀德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昨日之后,您歇下的早,没您的吩咐,太医也不敢前去。” 周尧暗道也是,众人都觉得她受了委屈,更加不待见容烨。 她心思微动,抬步道:“去沁园宫。” “是。” 第144章 那得多疼? 沁园宫。 今日大雪纷飞,寒风凛冽,几乎没人出门活动。 周尧到达沁园宫的时候,地上的雪还未曾留下脚印。 她迈步靠近容烨住的院子,耳边便传来一阵阵咳的声音。 她侧头看了一眼张怀德,张怀德连忙让小椰子去请太医。 抬步走进去,那咳嗽的声音更加清晰,仿佛要咳断气一般。 两个小太监瞧见她走进来,心里一怔,直接匍匐跪在地上:“奴婢参见陛下。” 周尧环顾一周,脸色渐渐冷下来,冷沉道:“内务省那些狗东西便是这般办事的吗?” “如此冷的天,连炭都不给?” 这室内和室外有什么区别? 周尧冷着眸子看向张怀德,冷呵一声:“怎么,朕的后宫何时这般阳奉阴违?” 张怀德心里一紧,内心已经将内务省那群狗奴才骂了一个遍。 他慌乱跪下请罪:“陛下,奴婢这便去传。” 周尧冷哼一声,兀自走到床边,查看容烨的情况,抬手抓住他的手,冰凉至极,不咳才怪。 她抓住手腕,下意识皱了皱眉,手腕瘦的如同枯枝一般。 容烨强忍着咳意,声音依旧带着疏离:“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拉过被子给他捏好,抬手摸上他的额头,有些发烫。 她看向室内几个人,质问道:“怎的伺候的就这几个人?” 容烨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惊讶,但敛的很迅速,他不明白女帝这是要干什么,这些不是她私底下吩咐的吗? 周尧坐在床边,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热茶,她却没着急喝,而是抬起容烨的身子,轻声道:“喝点热的,暖一暖。” 咳咳! 容烨瞧着她神色带着带着关切之意,不似是假的。 他强压下异样,低头抿了热茶:“谢陛下。” 周尧也没嫌弃他喝过,自己淡淡喝了一口,眼底闪过一抹寒芒。 这群狗东西,不远千里刚来大晟,没几天怕不是宫里就要办丧事。 内务省的太监已经浩浩荡荡地立在外面。 几个管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在张怀德怒目而视的眼神下,不安地走进来跪下:“奴婢参见陛下。” 周尧一言不发,低头看着手里渐渐变冷的茶水。 啪! 瓷器直接碎在三人的面前,惊的他们身体一颤。 “便是如此当差?” 中间那个趴在地上,声音带着颤抖,解释道:“奴婢知错,只是宁侍君昨日刚进宫,奴婢们也在准备东西,那些东西太繁杂,正准备今日送过来。” 周尧显然是不信这些推托之词,冷呵一声:“张怀德?” 张怀德直觉那道目光带着骇人的寒意,走过去,忍不住踹了那个人一脚,怒道:“几日前便告知了,怎的,你是说咱家没有来你内务省?” 其中一个还准备狡辩,周尧淡淡抬眸,嗓音带着几分怒气:“来人,杖五十!让这宫里的奴婢们都瞧着,日后该怎么当差!” 几人纷纷叫屈:“陛下,奴婢冤枉啊!” “饶命啊!” 随着她话落,几个太监直接捂住三人的嘴,架着带出去。 张怀德躬身走出去,将外面的内务省的太监叫进来。 一群太监有条不紊地布置着内室,炭火笼子也烧了起来。 屋内的寒意在灼热的气息下,渐渐褪去。 靳太医正在这时,提着医箱匆匆赶来,他暗自喘了口气跪下:“臣参见陛下。” 周尧淡淡道:“给宁侍君瞧一瞧。” “是。” 靳太医快速搭了一层帕子,凝神把脉,眉头却是越来越深。 不知过了许久,靳太医施施然收回手,犹疑了一下,低头回道:“陛下,宁侍君,这般咳嗽只是偶感风寒……待臣开几副药便能缓解,只是……” 周尧察觉到他还有别的话不方便说,对着旁边的小太监吩咐道:“你去烧一壶热水来。其他人都退下。” “是。” 随着房门关闭,靳太医迟疑地望了一眼容烨,缓缓道:“陛下,宁侍君体内有一股气,那应当是学武之人所拥有的内力,正是有这股内力在,宁侍君才不至于下肢枯竭。” 他抬眸悄悄看向周尧,又解释道:“陛下,宁侍君下肢应该存有异物,那东西阻碍了他的周天运转,而这种情况应该持续多年。” 周尧闻言心里一怔,侧头看了一眼容烨,疑惑开口问:“那如果这个阻碍没了,可能恢复行走?” 容烨神色一贯的清冷,就在此刻,身体微倾地看向靳太医。 内心其实也渴望有一日可以站起来。 靳太医思索片刻,摇了摇头答道:“陛下,宁侍君这个情况十分复杂,若是阻碍消失,体内的内力可以运转周天,身体应当好很多,不会常年缠绵病榻,日日吃药。” 周尧闻言神色稍缓,点了点头说:“无碍,不管能不能站起来,先将阻碍除了再说。” 至少比如今这般好,身体瘦的她能轻松握完手腕。 靳太医点头站起来,请求道:“陛下,让臣看一下宁侍君的下肢。” 周尧起身,抬手帮他掀开被子:“你且瞧一瞧。” 靳太医搂起他的裤子,看着已经有些消瘦的腿,低声道:“陛下,若是宁侍君再长此以往下去,下肢的力量便会越来越弱。” 说不定便是这样一辈子。 周尧瞧着这条雪白均匀的长腿,落了几瞬移开。 居然比她的均匀。 靳太医仔细查看了腿部,将被子捏好,眉头却又紧蹙起来:“陛下,宁侍君腿部被人生生钉入长钉……那长钉已经与腿部的肉生在一起。” 周尧讶然的看向容烨,谁这么歹毒? 那得多疼? 第145 南神医 靳太医瞧了一眼地上,建议道:“陛下,若是要取出来,怕是要药王谷的人才能安全取出,只是要这药王谷的人出世,实在是困难。” 周尧坐在床边,略有深意道:“今日宁侍君只是偶感伤寒。” 靳太医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提起药箱答道:“臣明白。” 内室突然陷入了静谧的安静。 容烨忍着喉咙都痒意,暗自打量着她。 咳! 咳! 他咳出来舒服许多,轻声出口道:“陛下,臣侍这模样已经多年,私底下不知道寻过多少名医,也就这般了。” 他在周国便听说过药王谷,可惜药王谷踪迹难寻,除非恰逢遇到药王谷的传人在济世救人。 这些年在两位兄长的干预下,他没有好运气,一直没有寻到。 周尧紧握着他的手,放入被子里,认真道:“如今既然是嫁与了朕,朕是你的妻主,不会放任你不管的。” “好好修养。” 容烨呆滞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良久不曾回神。 在来大晟的路上,他已经预想被丢弃在冷宫一隅,女帝任由他自生自灭。 毕竟他这样的废人,谁不嫌弃呢? 即使在自己的府邸,那些府内侍奉的人,对他也多有嫌弃。 这女帝,竟让他看不透。 周尧走出沁园宫,瞧见靳太医居然还候在一旁,她递了一个眼神给张怀德,张怀德识趣地隔了一段距离。 周尧走了几步道:“说说吧。” 靳太医点了头,感慨道:“陛下,臣方才发觉宁侍君的脉象特别奇怪,臣恍然想起一件事来。这才确定是怎么一回事。” 周尧侧眸看了他一眼,直白道:“但说无妨。” 靳太医压低声音答道:“陛下,宁侍君体内应该有蛊虫。” 这是大晟皇室最忌讳的东西。 周尧脚步一顿,轻皱着眉头看向他,良久出口道:“究竟是何人,居然要这般伤害他。” 润叶卫查过消息,容烨是在最恣意的时候跌下神坛,那时他刚封王,最风光的十八岁。 靳太医捋了捋胡子,侧身看着沁园宫,眼底闪过一抹不忍,继续说道:“陛下,宁侍君体内还有毒,但是分量很少,不易察觉。” 周尧讶然抬头,这容烨即使不嫁她,是不是时日无多? 都逮着他一个人薅。 这么惨? 永安宫。 周尧换了一身衣物,孤坐在桌子前吃着早膳,却暗自在想容烨中毒一事,想来应该是近些时日出现的。 如今她与他已经是一体,若是死在大晟,事关两国的和睦。 这幕后之人……看来有所图。 快速吃了早膳,她遣玄一请药王谷的人进宫。 世人都说药王谷的踪迹难寻,对于她来说却不难,毕竟她曾救过药王谷的谷主。 还有那个人称南神医的,一手神针,当世无人可敌。 他与她之间也颇有渊源。 至于这个渊源嘛,虽然对他来说不太友好。 当年父皇身体微恙,她特意请了谷主进宫,谷主顺道将自己的儿子带进宫。 这人便是南梧,南神医。 那日她醉酒,鬼使神差地把人给亲了…… 那一遭让他至今恐惧女子,现在都不曾有婚配。 大雪停歇了几日,今日又飘起细雪。 周尧下朝走出乾坤殿,抬眸便瞧见一个身高颀长的男人。 那人身穿一身碧落色衣袍,剑眉星目,皮肤白皙,手指修长均匀,眉间有一粒小红痣,立在那里给人一股清风舒适之感。 她走过去顿下脚步,好笑的看着他。 男人却别过脸,脸色早已微微泛红。 她轻笑一声,这人看着畜无害的模样,扎起针来可丝毫不留情! 她那般喜欢修长手指,对南梧这双好看的手都没有丝毫兴趣。 当年中毒,就是这双手扎了她四十九根! 南梧敛了一下神色,神色有点不情不愿地走到她面前,快速嘟囔了一句:“草民南梧,参见陛下。” 周尧颇为意外地看向他:“谷主没来?” 南梧见她提及谷主,哼了一声,撇了撇嘴道:“不知道他去哪救人了,看见皇宫传来的消息,我便来了,对你好吧?” 周尧瞧见他眼里的眸光,轻笑一声。 对他这样的态度早已经见怪不怪,当年她还是帝姬的时候,他也没有对她有多尊敬。 当年她意外中毒,解毒便是在药王谷,和他南梧共处大半年,后来即使离开药王谷,两人经常书信往来,乃是多年的知心好友。 南梧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嘀咕道:“陛下瞧着吃啥啥香,除了身姿消瘦一点,眉宇间有点疲倦之外,草民瞧着没有什么问题啊。” 他顿了一下,哦了一声,挑了挑眉看着她:“最近吃食油腻,看来大猪蹄子没少吃。” 周尧翻了一个白眼,丝毫没有计较他的言语无状。 当年在药王谷的时候,两个人就经常抢东西吃,每次都是她胜出,他就报复的给她熬苦中药。 立在周尧旁边的张怀德,被两人对话吓的心惊肉跳。 这人即使是神医,也不能这么和陛下说话吧? 但是看着陛下丝毫没有恼意,眉梢甚至微挑,显然是愉悦的状态。 周尧领着他往永安宫走道:“自然不是我,这不是新纳了一个宁侍君,他有点麻烦。” 南梧见涉及到病情,神色也认真起来,正色的看着她。 自从他进入京都之后,这位宁侍君便是百姓口中的风云人物,据说是个瘫子。 阿尧不会让他救这个瘫子吧? 这可是另外的价钱了。 第146章 皇室之中,没有亲情 窗外白雪茫茫,梅花独立枝头,凌寒傲雪。 周尧换了一身衣物走出来,瞧见南梧好整以暇的坐在饭桌前。 瞧见她出来,南梧忍不住开口问:“那个人究竟有多棘手?宫中太医都不能诊治。” 她款款在他对面落座,淡淡回道:“等会你去沁园宫,给他看过之后,你就知道多有挑战性。” 南梧一言不发地拿过她的手腕扣住,满不在乎的说:“先别上赶着关心别人,我先给你看一看。” 他沉静片刻,缓缓收回手,皱眉道:“最近朝政有那么棘手吗?你这明显忧思过度,歇下的时刻也很晚。” 南梧瞅了她一眼,知道劝不住,只能叹一声:“我等会给你开个方子,待我看完你那个瘫子宁侍君,我回来给你扎几针。” 周尧迅速收回手,朝他不失礼貌的笑了一下,婉拒道:“大可不必。” 南梧挑了挑眉看着她,知道她为什么拒绝,轻笑一声道:“你且放心,不会疼。” 周尧一脸不信,端起面前的豆浆喝了一口,幽幽拒绝道:“你不必操心我,我有太医院,隔三差五请着平安脉呢。” 南梧动作优雅地端起面前的粥,用勺子轻轻搅了搅,神色淡定的问道:“你这最近没行房事,莫不是真喜欢上那个瘫子了吧?” 那他任务得多艰巨? 噗! 周尧咳了咳,抬手接过他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一脸嫌弃地撇了撇嘴:“还是一股子药味。” 在这种神医面前,压根没啥秘密,别人羞于启齿的事,在他面前反而一脸坦然。 南梧低着头叹了一声,自顾自吃着粥,揶揄道:“药味不好吗?别的人都说这叫药香,偏偏你不喜欢。” 周尧低着头夹起一个生煎,咬了一口回道:“不是不喜欢,而是南神医当年呐,那药苦的,人神共愤。” 这么多年,一想到那段吃药的日子,就忍不住打冷颤。 谁家的药是糊状的啊? 南梧低头偷笑道:“讳疾忌医怎么能行?哎,天下人都对我礼遇有加,偏偏在你面前,能说得出这般无情的话。” 在江湖上谁不叫他一声医仙,庙堂上,那些当官的都得叫他一声神医,偏偏在她面前备受嫌弃。 周尧不紧不慢地吃下生煎,眉梢微挑,啧了一声:“这话说的,天下人对我尊敬,谁人见女帝不跪?你看看你,要是别人,我肯定把你五马分尸,哦不,那便宜你了,起码凌迟。” 南梧感慨叹了一下,女帝很好吗? 女帝的身份只是将她困住,心中是天下安稳,是万千黎民百姓,却从来不是她自己。 他端起一旁的乳茶喝了一口,敛了神色,一本正经道:“你同我说一说,那宁侍君如今什么情况?” 周尧一边吃,一边将靳太医的结论告诉他。 南梧听着眉头一皱,似是思索,良久开口道:“所以,他不仅身体里有异物,还有蛊,还中毒?” 这个人得罪了谁? 遭老罪了。 周尧同样唏嘘一声,淡淡说:“他来自周国,如今与大晟之间已经是密不可分,他绝不能在大晟出事。” 南梧虽然在江湖上行医,但是也知道江湖险恶,所以也没再开口问细枝末节。 他吃饱喝足之后,站起来道:“那我便去走一趟。” 走了几步,顿了一下,提醒道:“既然他近期中毒,想来与周国皇室脱不了干系,你多加注意。” 说着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周尧瞥了一眼他离去的身影,无奈耸肩,继续埋头吃早膳。 南梧还是那般性子,他十六岁便在江湖上崭露头角,如今江湖上赫赫有名之人,或多或少都受过他的救助。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恣意,一心投在医术之中,只为济世救人。 后宫。 南梧跟着小椰子走到沁园宫,耳力敏觉地便听到一阵阵咳嗽的声音。 他顿下脚步,颔首道:“多谢公公指引,留步吧。” 自己提着药箱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容烨虽然缠绵病榻几年,警觉还是有的,他感受到一股气息,让他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 南梧直接走进内室,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容烨,忍不住感慨一声:“你就是京都人人谈论的那位宁侍君?” 他肆无忌惮地打量他,随后直接坐到床边,解释道:“别惊慌,女帝让我来救你的。” 毫不客气地拿出他的手,静心切脉,片刻惊讶了一声:“诶,宁侍君,你这具身体有点意思啊?” 容烨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怎么就不客气的坐到床边,切脉之后,眉宇间还透露着一丝兴奋? 没错居然是兴奋之色? 他警惕的打量他:“你是何人?” 南梧缓缓松开他的手,拿过帕子擦了擦手,不轻不重的道:“南梧,我的名字。” 容烨低声念了一句,神色倏然惊讶地看向他,一贯清冷的声音此刻带着几分不敢置信:“您是江湖上人人称赞的医仙南梧。” 他求医多年,这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可惜一直没机会寻到。 没想到女帝居然能寻到踪迹难寻的医仙,特意来为他诊治。 他此刻心中思绪万千,对女帝这个人,实在是无法定论。 南梧施施然起身,低头理了理衣袖,一脸平淡的开口:“那个钉子我可以给你取出来,只是你体内有蛊虫的痕迹,有点麻烦。” 随后他拉过一个板凳坐下,一脸八卦地看向他,迫不及待的问:“那个钉子谁钉的?蛊虫的事你知道吗?” 容烨见他提到钉子,沉默了一瞬,不知道从何说起。 虽然不明白医仙为何突然问这些,想来应该是为了后续的诊治? 良久他缓缓开口:“那个钉子,是我的弟弟钉进去的。” 南梧诧异地看向他,他略微思索道:“哦?我听说过周国的皇室,你似乎是有一个小两岁的弟弟……” 也就是说,容烨十六岁的弟弟,命人废了自己的哥哥。 容烨瞧见他的神色,见他已经猜到,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是啊,被自己的亲弟弟。” 他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痛色,嗓音平淡的没有起伏,继续说:“当年容逸给我喂了一杯下药的酒,我在宴会上险些伤害皇后,其实那时他早已与二皇子联手,三人联手给我定下了弑君的罪名,四哥苦苦为我求情,我只被囚禁在王府。” 他依旧云淡风轻的浅笑着,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故事:“当时我已经瘫痪,出征在即,二哥和四哥给父皇上奏,让我将功补罪,当时我感动于那难得的亲情,没想到会亲手将自己推下深渊。” 容烨接过南梧递过来的热茶,低头抿了一口,眉眼依旧淡淡的:“他们只是想让我献计,那场战争胜利之后……我便没有利用价值,四哥为了封口,亲自来王府给我下了蛊虫。” “我那亲弟弟啊,容逸,和他亲爱的二哥,也没少疼爱于我。” 容烨低头将杯子里的热茶灌了下去,别过头轻声道:“皇室之中,没有亲情。” 南梧身为医者,自然知道这具身体承受怎样的伤痛,被自己弟弟亲手下了名叫六月寒的江湖至毒。 每到月圆之日身体都会受寒毒侵扰,许多受不住的会选择自杀求解脱,而他却忍受了五年。 这些还不是让人难受的,他这体内的蛊虫惧冷,月圆之时,蛊虫也会被惊动,在身体内异动。 当真是生不如死。 南梧细心地拉过被子,神情认真:“既然阿尧让我来救你,我必将全力以赴。” 他本该大有作为,肆意张扬。 容烨躺在床上瞧见他离去,良久不曾出声,随后淡淡一笑。 他的这条命……还有救吗? 想到什么,不由自嘲笑了笑,侧身闭目养神。 当年那般滔天恨意,如今他竟然提不起恨来,甚至平淡地能讲述那些过往。 或许忙着求生,忙着渡过一次又一次的寒毒,连始作俑者都没有时间想起,恨意便淡了吧。 第147章 长命百岁 永安宫中,淡淡的梅花香气四散在殿内,书桌前正堆着如山的奏折。 良久周尧从奏折堆里抬起头,将桌子上的奏折放在一旁,默了一瞬,吩咐道:“传冷璇玑。” 璇玑将军已经回京一段时间,恰逢林世安薨逝,她一直没有时间传她入宫觐见。 张怀德正立在不远处打着盹,听见声音习惯性的躬身:“是。” 说着快步走出去遣人去请。 周尧沉默地看着桌上尚还有几本奏折,叹了一声继续展开批阅。 手中展开的奏章,内容不禁让她坐直起来,阅览后,舒缓一笑。 可算是等来北部雪灾的实际情况。 汪勉在奏折上写,当年她还是太女之时,下达过雪灾防御的诏令,此次北部各州县,依葫芦画瓢,让这次雪灾与往年相比,受灾情况轻了许多。 朝廷及时的开仓放粮,让粮食价格依旧不变,百姓安定并没有出现暴乱。 那些不幸冻死的人也得到妥善的安置。 周尧满意地看着这份奏章,心头压着的那块石头可算是被移开。 提笔写下意见,又对各州县的官员予以赞赏。 临近年关,这可算是一个好消息。 她端起一旁的热茶抿了一口,恍然想起让敕造局仿照的炕头,在他们夜以继日的修改之中,画了完整的图纸出来。 此刻已经由朝堂的宣发台,将图纸广昭北部地区,不日便会抵达。 她缓缓一笑,搁下茶,继续看奏章。 冷璇玑冒着风雪到达的时候,周尧正低头看着横河关,建安侯递过来的奏章。 “臣,冷璇玑,参见陛下!” 周尧闻见这道带着中气的声音,低着头,不急不缓地写字,唇角微勾:“起来,赐座。” 冷璇玑看着梅梢搬过来的凳子,微笑颔首,然后慢慢坐上去。 待她将手里奏章批好,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目光温和地落在冷璇玑的身上,一身黑色的窄袖衣袍,头发仅用一根木簪绾起,眉目之间英气十足。 “此次来京可还习惯?” 冷璇玑目光灼热地望了她一眼,低眉答道:“陛下您给臣安置的宅子,又大又豪华,臣哪有不习惯的。” 周尧闻言轻声笑了笑,抬手拿过一本奏折,夸赞道:“此次南蛮一事,处理的迅速,不错。” 冷璇玑闻言跪下,脊背挺立,朗声道:“陛下您说要叫他们学乖,臣便想着速战速决。” 周尧垂着眸,听见她的话,微微一笑,蘸墨顿了一下,调笑着说:“那你倒是将朕的话,贯彻到底了。” 冷璇玑唇角上扬,微抬了一下下巴,自豪道:“自然,陛下的话乃是圣旨!” 她在战场上,不服任何人,这世间唯有女帝是她心中的信仰。 不在疆场,却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是如此厉害啊。 周尧将笔搁下,起身虚抬道:“此番回京,便好好休息。” 冷璇玑一脸激动地点头。 陛下刚刚居然扶她了诶! 周尧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轻声道:“随朕出去走一走。” 看着这一桌子的奏章,心里就有郁气。 冷璇玑不动声色地暗自一喜,嗓音略沉:“是!” 陛下居然要独自和她出去走一走! 她紧跟着走出去,瞧见宫女正在给陛下披上大氅,便立在一旁等待。 周尧抬手拉着冷璇玑的手,温和问道:“此次南蛮一行,可有趣事?” 冷璇玑眼底闪过一抹雀跃,目光落在握住的手,心脏止不住的咚咚咚。 哇! 陛下这是拉她了吗? 她迅速敛了一下神色,浅笑答道:“自然有,不知您想听哪些?” 周尧语气轻飘飘的:“随意说一说。” 冷璇玑将这一路而来的趣事,都分享出来。 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陛下的反应,见她颇感兴趣,心里更加愉悦。 陛下喜欢她的故事。 周尧闻言挑了挑眉问:“那真一的头颅便是如此砍下来的吗?” 冷璇玑点了点头,略有遗憾的回道:“是啊,本来臣准备活捉,没想到他脚下一滑,脖颈直接插入臣的长枪上。臣便把他头拧下来了。” 说完话她又后悔了,陛下会不会觉得有点血腥…… 周尧闻言脸色如常,反而兴致盎然地笑了笑:“那他自己都不曾想到,自己会是这个死法。” “是啊。” 两人不知不觉走进梅园,入目皆是梅花,不同的品种整齐的形成分列。 周尧走了几步,顿下脚步,抬手折了一枝梅花,轻嗅道:“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她抬手将手里的梅花,插入冷璇玑发髻边上,顿了一下,似是欣赏一般,唇角微扬:“确实配得上璇玑将军。” 冷璇玑讶了一下,唇角渐渐浮现出淡淡笑意:“臣粗鄙,怎可与梅花相比?” 周尧闻言皱眉,对视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朕说可以,便可以。” 冷璇玑抬手碰了一下发髻边上的花,发自内心的一笑:“臣听陛下的。” 周尧抿唇看着她,抬手摸了摸她额间的一道伤疤,迟疑了几瞬,随后语气带着几分期盼:“战场无情,惟愿璇玑,长命百岁。” 冷璇玑不过十九岁,却已经在军中有所建树,她从心底希望这个女孩,能平安顺遂。 冷璇玑听见她的话,腼腆地摸了摸伤疤,十分认真的说:“陛下,臣一定会用手中的长枪,守护好大晟的。” 周尧瞧着她有些傻乎乎的模样,抬手敲了敲脑门,神色认真道:“大晟有你,是大晟之幸,亦是朕之幸。” 冷璇玑吃痛的唔了一声,低头辩驳道:“陛下,大晟有您才是真的幸运。没有您,臣上不了战场,夏大人出不了远洋,女子行商也受阻碍……” 她抬眸对着她轻松一笑,眼眸之中都带着光:“可是如今不一样啊,臣可以领兵作战,大晟的女子可以行商,可以做官。” 她紧接着,虔诚地看着她说:“所以陛下,您一定要圣体安康,臣才能长命百岁。” 周尧别过她灼热的眼睛,无奈的应承:“好。” 这丫头啊。 寒风凛冽,梅花丝毫不惧,仍旧香气四溢。 两人行走在雪地之中,一边走一边说着军中之事。 当周尧走回永安宫之时,张潮正候在外面。 她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跟上。 走入内殿,张潮跪下道:“陛下,臣有事启禀。” 周尧一脸莫名,缓缓坐下:“说。” 如今还能发生什么事? 张潮低垂着头答道:“陛下,此次云国皇帝宴请三国参见霞光大会,周国,孟国的国君已经答应前往……” 周尧意外地挑了一下眉,疑惑道:“他们两国居然答应了……周国的皇帝不是病了吗?这还去?” 不怕驾崩吗? 她原本以为其他两国不会去,结果连周国老皇帝都去,她这若不去,似乎有点骑虎难下啊。 周尧略微沉吟:“此事你暗中细察,一旦发现什么,即刻来报。” “是。” 周尧待他离去,支起头沉思起来,这楚垚到底是想干什么? 纯粹为了乐呵? 第148章 该看的都看了 翌日卯时,周尧坐在步辇上,兀自闭目养神。 乾坤殿。 夏沅初手持笏板,身穿一身官袍走进来,朗声跪下:“臣夏沅初,参见陛下!” 周尧垂眸瞧见她,眼含笑意的看向她:“夏大人一路辛苦。” 夏沅初从衣袖之中拿出折子,神色严肃道:“陛下,臣此番远洋,路过六个国家,与他们彼此交换物品,这是六个国家的通关印章,其中五个国家,期盼与大晟日后多一些商业往来。” 张怀德快步从她手里拿过折子,捧上来。 周尧抬手展开看了看,神情愉悦,叹了一声:“好!” 说着将折子递给张怀德,示意他给底下的大臣瞧一瞧。 当初不少大臣出言阻拦,如今这番,她倒是扬眉吐气了。 此次远洋带回来不少大晟不曾有的东西,甚至还有不少作物种子,那些阻止的大臣,见此也高兴起来。 宫中因此特意设宴庆贺此事。 周尧微醺的从宴会中途离席,却趁着月色往沁园宫赶去。 今晚是南梧给容烨拔钉子的日子。 她冒着风雪到达的时候,小太监们正严阵以待地立在门口,烧水的烧水,煎药的煎药。 周尧脱下大氅走进去,瞧见容烨正躺在床上,南梧正低头给他喂药。 “参见陛下!” 川山的声音惊动了两人。 容烨一脸诧异地看着她,随后疑惑问:“今日宫中不是有宴会吗?您怎会来?” 周尧坐在凳子上,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反倒看向南梧问道:“何时开始?” 南梧将衣袖一挽,拿出一个布袋,低着头说:“现在。” 他将布袋打开,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刀,旁边的布袋是长短不一的针。 南梧出声将小太监遣退,侧眸看着她问:“您不出去?” 周尧摊手,满不在乎地道:“朕为何要出去?” 她又不害怕。 南梧似是想起什么来,哦,周尧不是寻常人…… 甚至看见死人都能蹲在旁边研究一会儿。 容烨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女帝这么大胆吗? 见此南梧也不客气,掀开容烨的被褥,露出不着一物的下肢。 容烨想到什么,慌乱将被褥拉过,遮住某个地方。 好巧不巧,周尧这人眼睛够尖,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 她暗自挑了挑眉,啧,虽然是瘫子,发育的还行。 南梧拿过一把刀,在一旁的火焰上烧了烧,声音低沉道:“我要划破了,你忍住。” 容烨看着这把锋利的刀,不忍直视,别过头回道:“好。” 南梧在腿上按了按,找准位置划开一个口子,鲜血紧接着流出来。 南梧动作很迅速的找到那根钉子,换了一把小刀,直接探入其中,试图将肉和钉子分开。 容烨紧咬着一块布,清冷的面容上全是汗水,寝衣不知道何时已经被浸湿。 周尧恍然想到什么,轻唤一声:“玄一!” 话音刚落,一个黑衣人影从窗口掠了进来。 容烨强忍着痛意,看着如鬼魅出现的男人,抬眸看去,心下便了然。 传言大晟女帝身边有九个暗卫,乃是杀人机器,武力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没想到这个传言是真的,而面前这人应该就是其中一个。 他痛的忍不住轻哼出声,双手紧紧攥着被子,指尖被捏的发白。 周尧递了一个眼神给玄一:“协助南神医。” 玄一瞧着情形,心下便明白,走到一旁用水清洗一下手,熟稔地拿起刀片,两人到底都是师从药王谷,配合也算是默契。 周尧将凳子搬到容烨面前,端起一旁未喝完的药 解释说:“这个,有麻痹的作用。” 说着直接拿起勺子喂给他。 容烨还在犹豫,但是下肢传来的痛意让他迅速作出决断:“多谢陛下。” 周尧瞧着他痛苦的模样,轻声道:“当年,被钉入的时候,应当比现在更痛吧。” 南梧早已经将那些往事分享给她。 被自己的亲弟弟下如此毒手,而缘由只是,容烨封王,有可能压住他成为储君的道路。 事实上,容烨从未有过那般想法,他太过重情重义,那高位根本不适合他。 容烨苍白着脸,随后苦涩一笑:“臣侍忘记了……” 对于他来说太久远,每月寒毒折磨,已经让他对痛没有什么程度感知。 噗咚! 终于一根铁钉丢入一旁的水盆之中,床榻之上尽是妖冶的血色。 周尧拿过一旁的手帕,抬手擦掉他脸上的汗水,安慰道:“无妨,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容烨轻嗯了一声,极度忍耐着痛意,良久虚弱的说出一句话:“借陛下之言。” 会好吗? 或许吧。 她端起一旁早准备好的参汤,喂给他:“朕是皇帝,自然说的是真的。” 她顿了一下,轻笑一声:“这叫金口玉言。” “好……” 周尧放下参汤,抓住他的手道:“不能睡过去,你若睡过去,体内的蛊虫会异动,后果将不堪设想。” 容烨艰难地点了一下头:“陛下,您为什么……” 他轻嗯出声,喘了口气才继续说:“为什么对臣侍这般好。” 他在周国不过是瘫痪的王爷,在大晟不过是她后宫之中,无足轻重的一个宫嫔。 如何值得她亲自惩治太监,请周国皇室都请不动的神医。更不值得她从宴会之中溜出来,只为守着他取异物。 周尧拿过帕子擦掉他额头的汗水,摸了摸他的眉眼,认真的说:“朕说过了,既然嫁与朕,朕是你的妻主。” “朕不会让你有事的。” 容烨不解地看向她,摇了摇头:“这些时日,臣侍翻来覆去的想,臣侍身上没有您助益您的东西,除了那个没用的宁王封号。” 周尧沉默了起来,总不能说,让他远离故土,余生只能在身处后宫,这始作俑者,就是她吧。 人是她要来的,她负点责,很合理。 随着时间推移,容烨的状态越来越差。 终于最后一根钉子拔出,南梧长舒一口气:“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对自己的哥哥这么歹毒,足足六根钉子。” 容烨闭上眼睛前听见这句话,嘴角勾起一抹嘲意,最后沉睡过去。 周尧看着床上被褥被血浸湿,心里忍不住一怔。 确实够歹毒的。 她遣了几个小太监进来清理干净。 容烨躺在干净的被褥上,她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南梧脸色同样苍白,靠近他查看了一下,冲她扬起一个放心的笑意:“没事,就是流血多了点,明日应该能醒。” 周尧瞧见他眉宇间的倦怠,叫了小太监将两人送去休息。 取这么几根钉子,费了两个时辰,可想而知难度之大。 周尧瞧着容烨陷入沉睡状态,叹了一声。 如今夜色已深,还有一个时辰便是卯时,也没有回永安宫的必要。 干脆就在床边趴着睡下。 卯时。 张怀德走进来,瞧见她还在熟睡,不忍心地将她唤醒。 周尧迷糊嗯了一声,懒得换衣物,直接坐上步辇。 乾坤殿。 诸位大臣都被眼前一幕诧异到,陛下今日没穿朝服,神色极为苍白,眉宇间透露着深深的倦怠。 连平日注重礼仪的礼部尚书,今日也没有发难,几个御史也没敢抨击。 众人都想到近日发生的事,北部雪灾,横河关游牧民族侵扰,南蛮一事,苗疆一事,善后的事都需要陛下定夺。 众人默契的立在下面,捡些重要的事说。 宋岩立在下面,神色同样担忧的看着她。 今日上朝是最平静的一次,没人争论,没人谏言,大家默契的说重要的事,于是结束的很快。 周尧下了朝,走进永安宫,瞧见书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传来几份密奏。 无奈一叹:“给朕研墨。” 张怀德知道她昨日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忍不住劝慰道:“陛下,您先休息一会儿吧?” 周尧拿起奏章,强打精神道:“朕把这几份急奏处理一下。” 这些事迟一分,便危机一分。 张怀德心疼的看着她,眼眸之中带着敬意:“奴婢这就研墨。” 周尧展开奏章,眉头却皱了起来:“苗疆圣女有难……” 她拧着眉,连忙道:“传张潮。” “是。” 张怀德时刻注意着她的神色,暗自去请了一个太医候着。 陛下这般,真的没事吗? 第149 勉为其难 周尧将几本奏折批完,支起头半睡半醒之间,听见张潮已到。 “臣参见陛下!” 周尧抿了一口浓茶,坐直身姿,开门见山道:“听闻苗疆一事之后,圣女下落不明,无影司上了一份密奏,苗疆圣女在越州显露踪迹,务必要将圣女安全带回京都。” 朝廷将兴风作浪的苗疆族长斩杀,如今苗疆已经归顺大晟,但是仍然还是需要一个精神首领,希望这个圣女能为她所用。 张潮明白其中的重要性,低头应答:“臣明白,定会尽快寻到圣女。” 待他离去,周尧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连早膳都没有心思吃,直接补觉。 沁园宫。 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细嗅还带着一丝血腥味。 容烨缓缓睁开眼,试着动下肢,却没有半分感应,只能轻叹一声。 还是不行…… 他环顾一周,瞧见川山守在一旁打盹,沙哑着嗓子开口:“水。” 川山猛然惊醒,起身倒了一杯温水喂下去:“王爷,您感觉怎么样?” 容烨沉默地摇了摇头,轻咳了一声问:“怎的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川山扶着他坐起来,放上靠垫解释道:“您昨日情况凶险,陛下守了您一晚上,卯时才离去。” 容烨侧头看着他,眼底充满疑惑。 陛下居然守着他…… 他沉默良久,声音带着不确定:“陛下守了一晚上?” 川山点了点头,无比确定道:“是啊,今日陛下离去的时候吩咐属下,若是您醒了去永安宫回禀一声。” 他拿过一旁的手帕,将手帕沾湿拧干,继续说:“听闻陛下下朝之后,又接见大臣谈论朝政上的事,此刻应该是歇下了。” 容烨抿了抿唇,瞥了一眼隐隐作痛的腿,许久微微叹:“大晟如此强大,不无道理。” 有这样的女帝,朝廷上下拧成一股绳,又岂是周国一盘散沙可比的。 川山端了一碗参汤,接过话道:“王爷,这女帝是真的不一样,属下还以为她会将我们随意处置,没想到她能大费周章地请来南神医,给您亲自诊治。” 容烨神色清冷,别过头道:“静观其变吧。” 如今大晟和周国联姻,女帝或许是为了两国关系。 他还有其他的利用价值吧。 他轻晃了一下头,不再思考这些问题,静默片刻似是想起什么来:“昨日我们的人传来周国的消息?” 川山四下打量了一眼,微微点头,压低着声音说:“回王爷,我们的人传信,云皇此次宴请三国参加霞光大会,而皇上和孟国的皇帝都答应了。” 他顿了一下,皱眉猜测地说:“不知道大晟的女帝去不去。我觉得她不会去。” 川山想到大晟最近发生的事,认真分析道:“您看,如今大晟北部雪灾,又刚刚平叛镇远侯,南蛮暴动,苗疆异动。” 他微微眨了眨眼,压着嗓子,眼底闪过一抹幸灾乐祸:“听说啊,横河关那边的游牧民族,又开始烧杀抢掠,够女帝忙呢。” 容烨听完他的一顿分析,声音平淡:“她会去。” 抬手接过川山递过来的参汤,他用勺子搅了搅,语气更加笃定:“如今两国已经答应参加霞光大会,她此刻已经是骑虎难下。” 容烨顿了顿,话锋一转:“大晟虽然刚平叛镇远侯,但是女帝亲临达州,四两拨千斤的,将这场自相残杀的局面,直接扼杀在摇篮之中。” 他抿了一口参汤,唇角微微上扬,眼底闪过欣赏之色:“这就是女帝的魄力,敢亲赴战场,将三国的计划撕破,这场声势浩大地平叛,大晟压根没有什么较大的伤亡。” 反倒是三国折了不少暗卫。 他微微侧头,想到昨日那双深邃的眸子,淡淡一笑:“南蛮一事她处理的果决,直接把真一真二斩首,将那些异动的心按压回去。” “而她广施仁政,南蛮的那些百姓,怕是心里已经归顺大晟,对于百姓来说,能吃饱饭,睡好觉,那就是好皇帝。” 川山听着这一番分析,诧异的道:“那女帝为何突然要动苗疆?” 容烨好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悠悠开口:“不是女帝要动苗疆,而是她蛰伏良久,趁南蛮此次动荡,将苗疆顺势收入手中。” 低头瞥了一眼参汤,微抿了一口,搁置在一旁继续说:“当年她便想收了苗疆,只是师出无名,此次苗疆族长仅仅是行差踏错一步而已。” 川山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问道:“女帝手段便如此厉害吗?” 容烨轻嗤了一声,略有深意道:“这便手段厉害了吗?你当真以为此次游牧民族能这般顺利地烧杀抢掠?别忘记横河关可是有大军镇守。” “她只不过是想趁此机会开疆扩土,那片草原可是连接着周国的领土。” 从前在周国之时,他对这个女帝并未细究,觉得她坐稳皇位,无外乎大晟先皇留下来的好局面,再加上她有点手段而已。 此番他一路而来,所见所闻,让她对这个女帝心悦诚服。 百姓安居乐业,女子不仅也能行商,还能上学堂,那些诏令即使让父皇去学,他也没有魄力敢下达。 川山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惴惴不安的问:“王爷,女帝是想侵占周国领土吗?” 容烨淡淡叹了一声,模棱两可的说:“其他三国只是表面上了解大晟,全然不知道女帝在这个国家百姓心中,是何等的重量。” 周国领土? 怕是不足看,她要的是更多。 那是一个有野心的帝王。 川山听见他这番话,似懂非懂地摸了摸头,也懒得想了,如今自家王爷能得到救治便是最开心的事。 永安宫。 周尧醒过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梅梢领着宫女给她梳洗换衣。 她展开手恍然问:“宁侍君可醒了?” 梅梢给她挂着玉佩回道:“您接见张大人之时,川山便传来消息,宁侍君已经醒过来。” 周尧点了点头,南梧医术还是有几把刷子。 吃过早膳,她直接将奏折批完,便往昌安宫而去。 苏憬披着大氅立在院子里,与弱柳看着王海在剪花枝。 弱柳手里握着一把梅花,昂着头道:“王公公,你手上面那枝含苞待放,剪那枝。” “好的,弱柳姑娘。” 周尧迈步走过去,嗓音带着几分笑意:“这是在剪梅花?” 苏憬听见她的声音,侧身望去,脸上带着喜色:“臣侍……” 周尧阻止他行礼的动作,拉过他的手握着,抬眸望了一眼面前梅树,恍然想起道:“那日与璇玑将军去梅园走了走,那里的花已经开了,很好看。” 苏憬见她提及梅园,缓缓答道:“听闻梅园里面种了几株稀世珍品,居然一花有两色。” 周尧笑着摸了摸他的脸,兴致盎然地道:“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此刻朕刚好没事。” 苏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她拉着往外走,他哎了一声:“陛下,您好突然。” 周尧眉梢微挑,缓缓松开他的手,语气略带遗憾:“那便不看了吧?” 她似是苦恼的说:“君后说一个宫嫔,朕便让他作陪,陪他看花,聊诗词歌赋,聊……” 苏憬焦急地扯了扯她的衣袖,一脸笑容道:“陛下,还是臣侍吧……” 周尧瞧见他这副模样,愉悦地哈哈一笑:“那朕勉为其难吧。” 苏憬:“才不是勉为其难。” 周尧:“嗯,不勉为其难,是朕心之所向。” 第150章 自求多福 周尧拉着苏憬的手漫步走在梅园之中,白雪映衬着红梅的娇艳,寒风虽然凛冽,却带着几分幽香。 苏憬一边走一边看,声音却带着惋惜:“陛下,那一花两色的梅花还没有开放。” 周尧揽着他不紧不慢地走,温柔安慰道:“无妨,等开了,朕再来陪你看。” 苏憬轻声笑了笑,眸中带着几分期盼,望着她道:“好,那便说好了。” 周尧突然倾身靠近他,嗅到一股淡淡的兰花幽香,抬手亲昵地敲了敲他的脑门:“自然,君无戏言。” 苏憬抬手捂住额头,一脸幽怨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叹了一声:“臣侍觉得不看花也罢,您用来休息也行。” 周尧听他这语气,想来已经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淡淡开口道:“昨日之事太过凶险,如今周国……” 苏憬对着她摇了摇头,正色道:“陛下,臣侍并不是吃醋这件事,您无需同臣侍解释什么,您这么做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 他紧握着她的手,眸中情绪翻涌:“臣侍是在担心您的身体,您昨日不仅没有午憩,甚至还只睡了不过一个小时,这般身体如何受得住? 他叹了口气,继续开口劝诫:“若是您不放心宁侍君,臣侍会经常去照看,实在不行,也可以让辞礼和泊舟去照看。” 周尧抬手摸着他的脸,温柔地捏了捏:“朕知道,下次不会了。” 苏憬抱住她,嗓音清冽道:“臣侍知道陛下心中所图,宁侍君是周国的王爷,此番来到大晟,您不会让他在大晟出事。这不是后宫之事,而是国事。但是陛下,臣侍既然身为君后,能与您分担的。” 周尧轻轻点了点头,抬手抱住他,轻叹道:“朕一直知道,这后宫困住了临川。” 身为京都四公子之一的苏憬,又岂会是差的呢? 他都明白。 苏憬眼底闪过一抹晦涩,随后漫延上笑意:“陛下,后宫不曾真的困住臣侍,它只是困住了臣侍的身,而不是臣侍的心。” 他靠在她的肩膀上,用仅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陛下,您真的辛苦了。” 曾经的周尧打马长街,恣意地折取京都的花,衣袂翻飞,那般明媚爱笑。 那时他与二弟行走在街头,突然一匹马被紧急一勒,发出长嘶声。 马背上坐着一位身穿淡紫衣裙的女子,头上不插金银,唯独插了几朵鲜花,她从一旁的竹篓里拿出一株牡丹,带着歉意与他赔罪。 他鬼使神差地抬手接过,点头颔首,心道这个女子似乎格外不同。 不曾想当年之事,如今却已经成真。 他身处后宫之中,虽然不能入朝为官,但是那高位何尝不是束缚着她呢? 记忆里那个带着明媚笑容的女子,此刻已经成为杀伐果断的女帝。 他困住了身,她却困住了身心。 周尧听见他的这句话,有一瞬间的晃神,脸上出现一抹诧异,但是转瞬之间就被她敛去。 辛苦吗?或许有吧。 但是相比百姓安居乐业,这些便算不得什么辛苦。 两个人逛完梅园,周尧将他送回宫中,转身回了永安宫。 张怀德正候在门口,瞧见她的身影,快步走过来道:“陛下,张潮求见。” 她无声点了头,心里却在思索他为何而来。 莫非圣女这么快就找到了吗? “臣,参见陛下。” 周尧淡淡瞥了一眼他的身影,兀自坐到椅子上问:“何事?” 张潮微微抬头,迅速看了一眼她的神色。 嗯……一贯的无悲无喜。 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开口:“回陛下,此事……” 他还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周尧端起茶喝了一口,略带疑惑的看着他,平时他哪里有这般磨磨蹭蹭。 “但说无妨。” 张潮暗自吐了一口浊气,压低声音说:“回禀陛下,宋家老夫人她……” 他顿了一下,干脆脖子一梗,快速说:“宋老夫人正在逼迫宋大人纳刘曦曦为平妻,此刻应该是已经到宋大人的院子了吧……” 可怜他们这些做暗卫的,自家主子的事都知道,但是这…… 哎! 不知道宋老夫人咋想的,偏偏喜欢刘曦曦。 他们这些监视刘曦曦的人,可都知道这个刘曦曦不是一个善茬。 周尧端着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后仿若没有听见这个消息一般,自若地放下茶盏,淡漠出声:“怎么,刘曦曦这般恨嫁?” 这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张潮额头已经冒出一层细汗。 他哪里知道宋老夫人这般为何啊。 周尧支起头淡淡问:“听闻这两日宋太傅病了?” 张潮闻言点了点头:“正是……” 虽然只是偶感风寒。 周尧缓缓起身,掸了掸衣服,一脸沉重的模样:“老太傅乃是大晟的股肱之臣,怎的还病了。” 她神色带着一点痛色,朗声道:“摆驾太傅府!” 张潮心里咯噔一下,太傅府,自求多福吧。 张怀德立在不远处,心里一颤,陛下这是要大张旗鼓地去太傅府啊。 他反应迅速地答道:“是。” 陛下这…… 好吧,太傅府…… 自求多福。 第151章 敲打宋家 属于陛下的銮驾达到太傅府的时候,整条街都被禁卫封锁。 周尧从马车之中走出来,太傅府门口不仅立着穿戴整齐的宋太傅,宋老夫人同样穿着诰命服饰,身后立着不安的宋氏大房的人。 周尧目光淡淡落在宋岩身上,随后落在刘曦曦的身上。 纳妾? 宋安正撩开衣袍跪下:“老臣参见陛下!” 周尧走至他面前,却并没有让他立马起来,而是唇角微勾,平淡的如同唠家常:“素闻宋老夫人,一心礼佛,不问世事,如今看来传言有误啊。” 宋老夫人闻言脸色一僵,慌乱跪下:“臣妇参见陛下,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周尧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衣袖:“听闻借居宋家的曦曦姑娘深得老夫人喜爱,不惜大张旗鼓的想让宋大人纳妾,看来这佛没有礼明白呐。世俗尘缘也没斩断。” 她顿了一下,又说道:“朕听闻宋太傅病重,没想到老夫人想到此招,莫不是想冲喜?” 一旁跪着的宋太傅听懂她话里暗藏的意思,脸色微僵,他谦卑答道:“陛下,臣身体已无大碍,何来冲喜。” 周尧抬步从宋岩身边擦过去,冷哼一声。 宋岩见状,低着头淡淡一笑。 陛下这是因为他,不满祖母的所作所为。 话里威胁祖父祖母,若是敢纳刘曦曦……便是冲喜。 什么人需要冲喜呢? 答案不言而喻。 宋言清扶起宋安正,揣摩道:“爹,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宋安正看着被扶起来的宋老夫人,无奈道:“老夫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你此番这般大张旗鼓的为岩儿这般纳妾……宋家大祸将至呐” 他忍不住咳了一声,宋家在京都鼎盛至今,不过皆是因为皇恩浩荡。 如今不是先皇在政,偌大的大晟再也没有人能左右这位女帝的抉择。 宋家当年与先皇的约定,遵不遵守皆在女帝的一念之间。 宋老夫人微愣的看着他,不解的说:“你这什么意思?我为孙儿纳妾怎么了?他如今这般年岁,你看原儿的孩子都上学堂了。” 宋安正看着她,心里突然哽了一口气,最后吐出两个字:“你啊!” 宋夫人扶着宋老夫人走进去,轻声道:“母亲,您知道谢崔两家吗?” 宋老夫人跟着他们迈步往里走,顺口问:“那两世家怎么了?” “那两个世家大族,如今都没落,谢家二房被斩,崔氏二房和三房的男丁也被流放边疆。” 宋老夫人脸色顿时苍白,张了张口,压低声音道:“皆是陛下的手笔吗?” 宋夫人暗自点了点头,轻声继续问:“您知道为何陛下迟迟不对宋家出手?” 她顿了一下,目光落在自家儿子身影上顿了顿。 宋老夫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惊讶的说:“可是陛下不是已经娶了苏家的儿郎,后宫还有那么多?怎的还要我家岩儿给她守活寡不成?” 宋夫人连忙捂住她的嘴:“母亲,小心祸从口出啊。” 宋老夫人神色不悦地拿掉她的手,倨傲的说:“连先皇都礼重我们宋家……” 宋夫人皱了皱眉看着自家婆婆,心里无端升起一股无奈。 京都的人都知道宋太傅的妻子学问不高,乃是他当年下放为官之时,遇到的农家女,两人相爱生子。 随后宋太傅仕途顺利,深得先皇器重,一路升至太傅,而宋家的人也因此在京都挺直腰杆。 宋夫人轻叹一声,只能跟着她走进去,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周尧坐着喝茶,淡漠地瞥了一眼宋安正:“看来宋太傅现在已经大好了?” 她示意他坐下,不轻不重地道:“朕方才一路走来,宋宅当真豪华,朕还以为到了皇宫呢?” 几人闻言脸色倏然一变,迅速跪下道:“臣等不敢!” 周尧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微微挑眉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祖孙三代,轻笑一声:“你们这是做什么?朕不过玩笑话而已。” 她握着茶盏,似是思索道:“朕此番而来,一则是为了看一看宋太傅,二则,听闻宋老夫人,给朕的刑部尚书选的是怎样的人儿。” 她啧了一声又说道:“人人都说刘将军的嫡女,长得花容月貌,闭月羞花,朕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宋老夫人立在一旁忍不住出口:“陛下,曦曦只是庶女而已。” 周尧抬眸看向她,眼底闪过一抹寒意:“看来宋老夫人觉得朕糊涂了,连嫡女和庶女都分不清。” 宋言清额角冒汗,跪着抢答道:“陛下,母亲年事已高,想来是糊涂了。” 宋老夫人正准备开口就被宋夫人扯住衣袖,对着她疯狂摇头。 周尧哼了一声,看着一脸柔弱的刘曦曦,嘴角上扬起来:“宋大人此话的意思是,朕没糊涂?” 宋言清身体一颤,低头答道:“陛下您怎会错呢?” 周尧颇为满意的抿了一口茶,悠悠道:“这茶味道清香,只是不及太傅生辰那日的茶香。” 宋安正身体一僵,谨慎的答道:“陛下,此茶自然比不上贡茶。但臣觉得此茶适合宋家。” 周尧眉梢微挑,略有深意道:“宋家倒也不至于如此埋汰。改日给宋家送些好茶来。” 宋安正听明白她的意思,脸上难得出现一抹笑意:“多谢陛下赏赐。” 看来此番只是想借机敲打敲打宋家。 “都起来吧。” 几人闻言相互搀扶的立起来,躬身不敢直视她。 周尧缓缓起身,抬手将手中的茶杯递给宋岩,随后往门外走去:“不必相送。” 几人神色微怔的看着扬长而去的身影,随后目光都落在宋岩手中的茶杯。 宋老夫人瞧着陛下离去,起身坐下,神色不爽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又说曦曦是嫡女,又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茶?” 宋安正缓缓坐下,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宋岩,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老爷,你倒是说话啊,曦曦究竟为何不能嫁与岩儿?我瞧着曦曦多好的一个姑娘,人漂亮又知冷知热的。” 啪! 宋安正烦躁的拍了一下桌子,怒气冲冲的看着宋老夫人:“你知不知道,刚刚宋家,差一点就要败落了?” “还多好的一个姑娘?陛下都直接说了,她是刘家嫡女。” 宋安正一个眼神扫过去:“你还不准备说实话?” 刘曦曦慌乱跪下去:“老太爷,曦曦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宋老夫人不满的看着他:“你突然这么凶干什么?曦曦才多大的孩子。” 宋安正看着自己的妻子,指着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宋言清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自己母亲,抬头问道:“母亲,你可知你今日这么一闹,明日父亲就要辞去太傅之职。” 宋老夫人显然是被吓到了:“言清,你别吓母亲,今日之事有这般重吗?” 宋言清看着自己母亲懵懂的目光,兀自叹了口气:“母亲,你可知,陛下一直不动宋家,因为什么?” 宋老夫人连忙说:“自然是因为先皇看重我们宋家,当年和先皇之间不是……” 宋言清无奈的看着她,提醒道:“你可知当年的事可是因谁而起?” “自然是,当今陛下和……” 她眼神诧异地看向宋岩,指着他半晌不语,她不安的说:“你的意思是,陛下这么些年,还喜欢岩儿……?没动宋家也是因为他……” 宋老夫人猛拍了一下大腿,随后慌乱道:“那怎么办?怎么办?我都大张旗鼓的去给岩儿纳妾了。” 她连忙抓住宋安正的手晃动:“老爷,你倒是说一句话啊?” 宋安正无奈地摇了摇头:“夫人,你喜欢这个刘曦曦,老二媳妇当时应该给你撒谎了。她不是刘将军庶女,而是嫡女。” 宋老夫人急哭了起来,拿着帕子拭泪道:“怎么办啊,岩儿你主意多。” 宋岩摇了摇头,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子上道:“陛下将杯子放在我手里,想来是让我们抉择。” 宋安正看了一眼杯子,眼神坚定道:“明日我便上一道奏折,岩儿的尚书之位绝不能丢。” 宋岩没出声,而是想到了陛下留下茶杯的另一层意思。 留…… 看来他当时求的那一线生机…… 陛下给宋家留下了。 第152章 臣侍盼望自己的妻主平安 寒风刺骨,雪花飘飘。 周尧正埋头看着奏章,看见宋安正请辞的奏章,忍不住轻笑一声。 这宋家还是懂断臂求生的。 不枉她亲自去敲打一番。 不仅拿捏了宋家,刘曦曦也不再有机会蹦跶,她这般动了宋家,宋岩反而还得感激她。 一举三得。 她提笔批阅了之后,又继续处理其他的奏章。 时间悄然在笔尖飞逝,日子竟已快到元旦,宫中也开始挂着红灯笼庆贺。 周尧将奏章批阅完,立在窗边瞧着风雪已停,不禁感叹一声,今年大晟发生太多的事,还好百姓渡过了一次次难关,这年也过得安逸。 张怀德快步走进来,瞧着她的身影,笑着说道:“陛下,风雪已停,听闻后宫的几位殿下,公子,正在梅园里热闹呢。” 您不确定出去看了看??? 周尧收回手,微微侧身看了他一眼:“哦?” 张怀德见她有点兴趣,赶忙继续说:“此刻正烤着肉呢。” 您这都不去吗?? 周尧眼底闪过一抹兴趣,随后缓缓一笑:“也罢,这些时日全待在乾清殿处理政务了,也该去走一走。” 张怀德侧身给梅梢递了一个眼神,梅梢和颂菊脸色一喜,拿着大氅和汤婆子走进来。 周尧反应过来之时,大氅已经披在身上,手里握着汤婆子。 这速度,生怕她不出去似的。 梅梢抚了抚大氅,笑眯眯的看着她:“陛下,几位殿下在梅园呢。” 要不要奴婢带路呢? 周尧抬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轻声笑了笑:“梅园的路,朕还是知道的。” 张怀德看着迈步出去的身影,侧身笑着感叹:“还是梅梢姑娘办法多,陛下可算是愿意出去走一走。” 梅梢和颂菊相视一笑,随后掩唇提醒道:“张公公,您还不去跟上。” “哦哦,咱家这就去!” 周尧坐上步辇,支起头看着满天白雪,有一瞬间失神。 当年父皇也是在这样的天气跟他说,镇远侯乃是股肱之臣,不可妄动。 不知道那个老东西会不会下去告状呢? 哦,他那副面孔,父皇都认不出来了吧? 她忍不住笑了…… 父皇当年因为和苏家的约定,暗自将禧侍君的孩子做掉,内心一直愧疚将属于她的孩子胎死腹中。 啧,父皇驾崩没多久,孙家一家老小都去陪他,应该也不会孤单了。 诶,还是谁呢? 周尧回过神摸了摸下巴,杀的人比较多,想不起来。 到达梅园的时候,便听见众人的欢声笑语。 周尧却没有急着走过去,反而穿梭在梅林之中折花枝。 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她面前,那人穿着一身晴山色的衣袍,外面罩着一件灰色的大氅。 “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看着跪在面前的人,抬手扶起,恍然道:“原来的启熙啊。” 蓝启熙眉梢带着笑意,看着她手里的花,便明白了:“陛下也是来剪梅花的吗?” 周尧抬手拿过他的发间的几片花瓣说:“你是来参加淑君的宴会?” 蓝启熙默默摇了摇头,轻声答道:“回陛下,臣侍只是听闻梅花开的不错,剪几枝插入瓶子。” 周尧恍然想起他前几日病了,想来泊舟便没有冒着风雪邀请他。 她抓着他的手,不急不缓地走出梅林,笑着说:“那随朕去瞧一瞧?” 蓝启熙看着她的侧脸,想到什么 温和点头。 “听闻上元节之后,陛下便要启程前往云国?” ”正是。” 此事整个大晟怕是都知道了。 他犹豫了一下,顿下脚步道:“陛下,您不日便要动身云国……” 周尧好奇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她的这位安侧君自从入宫之后,也不争宠,她去他那里便欢喜,她不去也不恼。 总之是一个让她舒心的人。 蓝启熙低头解下一枚玉佩双手递给她,他低着头道:“陛下,臣侍身处后宫之中无法助益于您,但是请您收下这枚玉佩。” 他顿了一下,轻声解释道:“你此行云国会路过孟国,若是想探知孟国消息,或者在孟国活动,只需要拿着玉佩前往孟国国都的一家月满楼酒楼……” 余下的周尧便也明白了,她的安侧君这是在用自己的力量保她平安。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道:“这是你留在孟国的势力,便这般交给朕?” 蓝启熙闻言唇角上扬,将玉佩系在她的腰间,不紧不慢地说:“陛下,臣侍既然已经入了大晟,便已经是您的人,臣侍盼望自己的妻主平安。” 周尧神色一怔,转瞬轻笑起来,俯身亲在他的额头,用两个人能听得到的声音道:“朕定然会平安归来。” 蓝启熙先是诧异,随后伸出手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肩膀,嗓音温润:“陛下,臣侍知道您的雄心壮志,虽不能帮您,但是尚能略尽绵薄,愿天下早一日真的海晏河清。臣侍期盼您登上那高位。” 周尧听着他的话,心里流入一股暖流,又轻啄了一口:“启熙,朕答应你。” 蓝启熙缓缓松开她,冲着她笑了起来。 周尧也笑了起来,抬手温柔地抹掉他额头的口脂:“怎么这么傻。” “或许臣侍傻人有傻福吧。” 原以为就那样老死在冷宫之中,任人欺凌,却有一束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周尧听出他语气之中的几分悲意,拉起他的手肯定道:“那朕保证,这福气会一直好下去。” “借您吉言。” “自然。” 周尧靠近亭子的时候就闻到一股肉香。 “陛下到!” 随着张怀德唱的这一句,众人才发现周尧领着蓝启熙立在台阶下。 “臣侍参见陛下!” “朕方才在林子里就听见此处欢声笑语的,原来是你们几个吃独食。” 周尧环顾一周,发现是贤君淑君两人,领着宋未照,林牧时,尚归舟几人在雪中烧烤。 目光诧异地看着坐在软榻上的容烨,失笑道:“你们几个,将宁侍君都弄出来了?” 容烨抬手拱手,恭敬道:“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拉着蓝启熙坐下,开怀大笑:“无须多礼,都起来吧。” 贤君将已经烤好的鹿肉递给她,好奇问道:“陛下您今日怎的有空来后宫了呀?” 这些时日他们也听说前朝忙碌,谁都不曾去打扰她。 周尧拿过碟子放在蓝启熙面前,唏嘘一声:“听着辞礼的意思,这是,一日不见朕,如隔三秋啊?” 方辞礼闻言望向她,幽怨了一声:“您这话说的,在座的弟弟们,都担忧您呢。” 淑君倒了一杯果汁递给她道:“陛下尝一尝,这是归舟自己酿的。” 周尧也没拒绝,抿了一口,对着尚归舟一笑:“确实是你的手艺,一贯好喝。” 周尧瞧着这和谐的场景,心里由衷的开心:“诶,朕听闻尚食局有海上运来的黑金鲍……” 她看向张怀德道:“你去尚食局走一趟。” 尚归舟闻言眼底一亮,忍不住开口:“陛下,这黑金鲍极为难得。” 方辞礼闻言,若有所思的说:“臣侍曾在海洋册子里面看见过记载,没想到此番夏大人出使远洋,连带着近海的海民也多了起来。” 周尧拿起一串鹿肉吃了起来,抬眸看向容烨问:“下肢的创口可愈合了?” 容烨看着自己腿,点了点头:“回陛下,有南神医在,臣侍的伤口已经大好。” 周尧瞧着他脸色不再苍白,反而还透着红润,遂放下心来:“南神医想要的几味药材,朕还在派人在寻,想来不日之后应该会有消息。” 容烨笑意僵在嘴角,看着她有一瞬间的失神,恍然回过神来:“臣侍谢陛下。” 方辞礼听着他们对话,皱了皱眉问道:“陛下,您想寻什么药?” 周尧顺势靠在蓝启熙身上,悠悠道:“一株名叫火焰花的还有一味叫天山血草。” 方辞礼暗自记下道:“陛下,臣侍捎信回家里,让他们帮忙打探消息。” 顾泊舟见此也点头开口:“辞礼此言有理,臣侍也给家里捎信。” 其余的人也没有什么怨言,纷纷表示要家里帮忙。 周尧瞧着他们眼中的真诚,不禁抿唇浅笑:“朕身边有你们,是朕之幸。” 谁家后宫这么团结啊? 哦,她的。 第153章 他这怎么不算为国为民的献身呢? 元旦那日宫中张灯结彩,整个皇城都弥漫着喜悦之情。 周尧今日特地穿着一身喜庆的暗红色衣袍,刚刚按照旧历祭诸神,祭祖先。 待做完这些,周尧浑身轻松。 忍住狂笑的冲动! 大晟祖制,元旦休假七天! 忙碌一整年,迎来属于她的小长假! 原本大晟其他节日也有休假,但是国内动荡不安,她压根没有机会休息。 张怀德跟在她身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她觉得今日的陛下脚底生风,每一步都轻快的很。 周尧披着大氅走在雪地,看着太监在贴春联,她凝神认出这些字,皆是出自她后宫的那些男人。 她甚至能一一点名道姓,书法各有特点,无一例外都写的极好。 晚上宫中在梅园的阁楼设了宴会。 周尧到达的时候,平日喜爱素色的后宫之人,身上或多或少的多了一抹喜色。 周尧瞧着苏憬身穿一袭山青色衣袍,里面穿了一件大红色里衣,瞧着无端多了一丝风华。 “臣侍参见陛下,愿陛下平安喜乐,大晟百姓安居乐业。” 周尧走过去扶着他,侧身看着其他的男人,唇角上扬起来,朗声提醒道:“平日都是才子,今日不说点吉祥话,这礼物朕就不给了!” 贤君闻言笑着看她,拱手了拱手,脱口而出:“天地交泰,元正初度,愿陛下岁岁平安。” 周尧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面露喜色,直接大手一挥:“赏!” 张怀德拿过早已经备好的礼物奉给方辞礼:“殿下,新岁安康!” 淑君瞧着这情形,起身拱手道:“臣侍愿陛下,时时是好时,日日是好日。” “赏!” 周尧扶着苏憬坐在高座,听着他们的祝福语,一个个都不重复,眉开眼笑道:“临川,你的礼物。” 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朕左思右想,实在不知道送什么,便亲手做了一个玉佩,亲自送去城郊的寺庙,放在佛前供奉了一个月。” 苏憬讶然了一下,拿过玉佩一看,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火味,欣喜地细细摩挲着玉佩,眼底不知怎的盈上湿意,神色激动的开口:“陛下,臣侍很喜欢!” 他看着玉佩上精心雕琢的图案,虽然不似大师那般的流畅,但是却是她亲手一点一点雕刻出来的。 情意重千金。 他直接低头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来,将手里的这枚挂上去,笑着对着她说:“陛下,好看……” 周尧瞧见他眼底的情绪,握住他的手,轻轻一笑:“开心的日子,要开心啊。” 苏憬抬手摸着肚子,对着她含泪点头:“好。” 周尧握着他的手,在他耳边调侃道:“莫不是朕做的太丑了,都把临川丑哭了。” 苏憬闻言笑出声来,抬起头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湿意逼退:“陛下心灵手巧,臣侍喜欢的不得了。” 周尧抬了抬眸,看着得到礼物的众人,脸上无一例外的笑着。 这个元旦,都舒心! 深夜,梅梢将她准备的压祟钱,给大殿的人都送上了一份祝福。 “谢陛下” 宴会结束之后,周尧任由众人自行散去看灯会。 她微醺地回到永安宫,低头抿了一口茶,轻唤一声:“玄一。” 玄一很快出现在她面前。 她笑眯眯的从衣袖之中掏出一个福袋,又掏出一个小木盒递给他,笑着对他说:“玄一,新的一年要平安啊。” 玄一怔愣地看着面前的东西,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声音不知怎的有些晦涩:“属下也有吗?” 这还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收到新年礼物。 周尧抬手拉过他手,他惯性的往前一仰,生怕伤到她,反应迅速地将双手落在她两旁的椅靠:“多谢……” 周尧听着他那颗怦怦跳动的心脏,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双手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亲额头。 怦怦怦! 周尧愉悦地听着那快要蹦出来的心,缓缓松开他,似是回味般说道:“身上挺香的。” 玄一此刻已经面红耳赤,拿着自己的礼物以逃似的消失,甚至贴心的将她窗户关紧。 此刻永安宫的奴婢都被她遣走,去看宫中在外请的杂技班子。 周尧闲适地躺在软榻上,大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心里没来由的轻松高兴。 一直这样就好了! 嘭! 突然烟花绽放在空中。 她起身打开窗户,静静看着烟花,有一瞬间的失神。 很久不曾这般安静的欣赏烟花了。 “喏,你最喜欢的酒!” 突然一个身影立在窗口,伸出修长的手递给她一壶酒。 周尧瞧见来人,也没客气,直接拔掉酒塞,灌了一口,语气带着怀念:“确实是当年的味道……” 她紧接着无奈一笑:“可惜了,不是当年的人。” 男人直接坐在窗棱上,抬手和她碰了碰酒瓶:“是啊,回不去了。但你我都有自己想做的事要做。” 周尧踩着板凳坐上去,良久轻声开口:“是啊,但是你没有变。” 南梧看着她微眯着眼,抿了一口酒回道:“你也没变,只是如今的你,称得上合格的帝王。” “阿尧,还记得当年在药王谷的时候,也是元旦。” 周尧抬手看了看酒瓶,声音却温柔了许多:“可惜,不及当年的月色……” 当年两人围炉喝酒赏月,南梧说,他要当江湖上人人称赞的神医,济世救人。 她说…… 周尧微微晃了晃头,半晌才想起来:“当年我说……要三国皇帝人人皆知,人人畏惧……” 南梧闻言只是缓缓一笑,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今年的月色,如那日。” “如今我是江湖称赞的医仙,你是三国畏惧的……女帝。” 周尧咂了咂嘴,疑惑的开口:“南梧,你丫的不会下药了吧?” 南梧倾身靠近他,声音带着蛊惑:“还真有,我新研究的药,叫纸醉金迷,你敢喝吗?” 周尧指了指他,随后灌了一口,良久轻松一笑:“今年月色,却如那年……” 她慢慢朝着他靠近,昂头碰了碰他的嘴唇,随后伸出舌头。 南梧瞪大了双眼,看着她动作有一瞬间的如遭雷击…… 却如那年…… 当年她醉酒轻薄他的时候…… 翌日清晨,周尧按了按额头,敏觉发现自己身上衣物…… 她掀开被子一看,好嘛,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她微微侧头,看着南梧紧闭着眼睛,头发柔顺的散落,脖颈上还有昨日留下来的痕迹…… 周尧小心翼翼地准备掀开被子,就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抓住手。 她身体一僵,侧头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早啊。” 南梧冲着她翻了一个白眼,顺势将她拉到怀里,嗓音沙哑道:“不愧是女帝,这般好的手段。” 这个女人,明明知道有药,还面不改色的喝了。 周尧感觉自己被他禁锢地紧紧的,想到此人身上有武功也懒得挣脱了。 破罐子破摔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谁叫他敢给自己下药,她就敢扑了他。 南梧将头靠在她肩膀上,讥笑一声:“想要什么?” “你赔得起吗?当年便轻薄我,如今还睡了我!” 周尧听着他嘴里的哀怨,抽了抽嘴角:“南梧,这,都是成年人哈,你看,我也吃亏了不是。” 南梧用头轻轻地撞了撞她的头,发泄着不满道:“我的清白不值钱吗?” 周尧瞧着他好像是炸了毛似的,连忙敷衍道:“值钱,怎么能不值钱呢!” 南梧瞧着她颇有些认真的神色,这才稍微满意的轻嗯了一声。 周尧沉默的瞥了他一眼。 怎么说呢…… 睡了吧,睡了好啊! 此次去周国,她倒是想看谁敢毒她! 据说南梧的武功与玄一不相上下啊。 怎么想都是自己占了便宜。 南梧靠着她的肩闭目养神,良久唇角微微一勾。 原来是两个人心知肚明的水到渠成。 当年的事,确实让他气愤不已,结果随着慢慢了解,他不知不觉之间却陷了进去。 这个女人身上有蛊! 他原本想等着上元节与她坦白自己心中的情意,但是那该死的云国皇帝,居然邀请她去云国…… 此行凶险万分,他只能牺牲自己,陪她走上一遭龙潭虎穴。 他这怎么不算为国为民的献身呢? 第154章 宋子固一人可抵三人耳 周尧梳洗完毕之时,南梧已经离去给容烨换药。 今日难得没有奏章,她舒服地拿起画本认真看了起来。 良久,张怀德笑着走进来道:“陛下,宋大人求见。” 周尧眼底闪过一抹喜色,看来让他办的事应该是办妥了。 “让他进来。” 张怀德闻言笑着快步走出去。 宋岩今日并没有穿官袍,穿着一身秋波色衣袍,衣袖上绣着竹子,平添几分儒雅随和。 他走进来,唇角微扬:“臣,参见陛下。” 周尧瞧着他提着的食盒,将手里的书一放,一双丹凤眼也是脉脉含笑:“过来。” 宋岩闻言从衣襟之中摸出一本画本递给她,脸庞浮现笑意:“您想找的书。” 周尧抬手翻了两页放入抽屉,开口问道:“宋家这个年应该过得比较压抑吧?” 不压抑才怪,她一手造成的局面。 宋岩目光黑漆漆的,嘴角却扯出一抹苦笑来:“什么也瞒不过您,祖母与祖父之间有些争执。” 他低着头将食盒打开,上一层放着一个用荷叶包的叫花鸡,连缝隙都没有放过,零嘴用油纸紧紧包着的。 周尧拿过一包零嘴拆开,吃了一粒粽子糖,随口问道:“那刘曦曦呢?此刻还在宋家吗?” 宋岩将东西取出来,犹豫了片刻,然后回:“祖母甚是喜欢刘姑娘。” 他也不明白为何祖母会护着刘曦曦,甚至不惜与祖父争吵。 周尧瞧着下面一层的糕点和果汁,收起笑意,有些寒意道:“刘曦曦还有几分蛊惑人心的本事。” 宋岩将食盒放在一旁,语气平淡的评价:“刘曦曦此人,不简单。” 周尧让他坐在身边,拿起一块糕点问:“那你此次守岁可是在宋府?” 宋岩摇了摇头,神色显露一丝复杂:“不曾,父母在臣住宅过得,祖父和祖母争论之后,也过来了。” 周尧支起头啧了一声,揶揄道:“你既然已经知道刘曦曦此人不简单,为何不出手呢?” 宋岩见此轻笑一下,注视了她片刻之后,斟酌很久道:“陛下,您不是一直静待刘姑娘出手吗?此番您来到宋家,不正是刺激刘姑娘行动吗?” 周尧咬了一口糕点,听见他的话不答反说:“宋岩呐,你这脑子有点……” 厉害。 宋岩见自己猜测正确,嘴角含笑:“陛下,此事臣确实是受了委屈的。不仅与祖母关系僵硬,甚至搬出了宋家。” 周尧抬手将自己咬了一口的糕点塞入他的嘴巴,噙着笑说:“朕知道,都在心里。” 补偿嘛? 这个男人最好哄。 她拍了拍手,拆着荷叶漫不经心的道:“朕不日要去云国,此次需要你坐镇京都。” 宋岩闻言怔了一怔,他眼眸微动,看了看她,随后靠近她,疑惑的问:“您不准备带臣一同前往?” 此行定然是危险的。 周尧用手摸了摸他的头,语重心长的说:“宋大人,坐镇京都更重要。” 宋岩低着头思索片刻,认真点头道:“臣明白了。” 周尧见他明白其中的深意,便也不再说什么,认真打开叫花鸡。 宋岩端坐在身旁,犹豫了片刻,然后问道:“陛下,您是想让南梧,南神医陪您前去?” 周尧恍惚了良久,才轻轻地笑了起来,轻声说:“宋岩,你说你这个脑子……” 太恐怖了! 宋岩见自己猜测正确,抬眸看向她的侧脸,笑了笑:“陛下,南神医确实是很好的人选,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您一行可减少不少阻碍……” 而且他喜欢阿尧,那眸中情绪跟他一般。 他略微顿了一下,黑眸闪了闪:“不过臣倒是有个建议。” 周尧瞧着他神色认真,侧头等着他的建议。 宋岩微微笑了起来:“陛下,既然臣不能陪您前去,臣觉得您可以将贤君殿下带着一同前往。” 周尧略微思索了一下,明白他的用意:“你的意思是,届时几国会面,会举行一些文化活动?若是比武,朕有南梧,比文有辞礼。” 她在他的眼眸里沉溺了一瞬,宋岩紧接着说:“臣正是这个意思。论文能与臣不相上下的,当世唯有三人。” 周尧扯了一只鸡腿,笑着细数:“谢岑,方辞礼,崔渊。” 她直直的看着他,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说:“当世若论权谋,宋子固一人可低三人耳。” 宋岩看着她递过来的鸡腿,松弛一笑,抬手接过道:“没想到臣在陛下眼中地位这般高。荣幸之至。” 周尧挑了挑眉,看着他极为优雅的动作,平淡的说:“事实如此。” 不是,吃个叫花鸡还让他吃出高贵了? 宋岩拿过手帕擦了擦手,略有深意的说:“陛下,西部匪患虽然不严重,但您还是需要防范。” 周尧:…… 他怎么知道,过了上元节之后,她便会让冷璇玑和骆沐云去西部剿匪啊! 周尧睨了他一眼:“嗯哼,你如何得知的?” 宋岩将手帕叠好,认真分析道:“西部匪患自先皇那会便闹得凶,但是自从陛下继位之后,却销声匿迹下来。实在是奇怪。” 他将果汁倒在她手边继续说:“此次南蛮,苗疆皆是有人在幕后挑拨,而西部虽然匪患不重,但是联合起来也算略有势力。凭借您的魄力,定然不会让他们成气候。” 周尧端起果汁抿了一口,思绪回转,她犹自沉吟道:“此事朕已经有想法,反倒是还有一事,横河关……” 宋岩抬了抬眸,敛住眼底起伏的情绪:“确实需要斩草除根。” 周尧啧了啧,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啊。 第155章 动了胎气,生产在即 愉悦的时间快速掠过,周尧已经坐在书桌前,拧眉看着手里的奏章。 天色已晚。 张怀德慌不择路地跑进来:“陛下,君后受惊,昌安宫请了太医,说是动了胎气。” 一滴红色的墨汁滴落在奏章上,周尧神色一怔,迅速起身往外走道:“究竟怎么回事?” 张怀德一边小跑一边答道:“回陛下,今日君后按照往常一般去散步,不知抬仪驾的人,脚下一滑……” 周尧坐在步辇上,声音带着冷意:“每日宫道都有专门的太监清理,怎的突然脚下打滑……” 她眼底闪过一抹狠厉,声音仿佛淬了冰:“查!将幕后那个人揪出来,居然敢谋害皇嗣。” 周尧眉心微微一拧,纤细的五指突然握紧,唇角抿紧了一下,却很快放松下来。 此事绝不是意外! 当她到达昌安宫的时候,后宫的人大多已经等在那里。 “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直接迈步走进去,太医站紧张立在屏风前,瞧见她的身影拱手准备行礼:“臣……” 她直接打断他的动作:“君后如何?” 太医见此直接道:“陛下,君后此次动了胎气,臣已经开了催胎药,只是……君后瞧着胎位不正,怕是会受些苦楚。” 周尧冷着眸子看向他,听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不顾众人的阻拦走进去,瞧着苏憬脸色有些苍白,额头冒着虚汗躺在床上。 周尧一脸心疼地握住他的手,骤然开口:“王太医……” 她扫视望去,目光落在一旁等待接生的几个医郎,嗓音带着威严:“朕不管接下来会遇到何等艰险的情况,必须保君后的性命无虞!” 苏憬侧头听见她的话,费力勾着她的手,冲着她摇了摇头,轻声启口劝慰:“陛下,孩子……” 周尧紧紧握着他的手,侧眸对视上王太医的眸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若是孩子与君后皆安然,朕重重有赏,若是发生意外,朕不想听见保大还是保小的废话,一律救君后为主。” 她顿了一下,侧眸看着苏憬,抬手抹去他额头的汗水,继续开口:“若是当真不幸发生那种情况,只要君后安好,尔等照样有重赏!” 王太医立在旁边一脸动容,闻言跪下:“臣明白!” 他行医多年,见过不少京中达官贵人遇到这种情况,然而大多选择保孩子,没想到以皇嗣为重的皇家,陛下会毅然决然的说出这番话。 周尧眸底闪过一抹柔情,俯身轻轻亲了一下苏憬的额头,声音全无方才的威严,带了几分温和:“你放心生产,若是真的发生意外,说明这孩子没有福气……” “日后我们还会有,但你要给朕活着……” 苏憬眼底漫上泪水,默默点了点头,一行清泪从眼眶滑落下来。 周尧抬手擦掉眼泪,放心地松开他的手。 一旁的小太监手里端着一碗汤药,躬身给他喂了进去。 开始催产。 周尧迈步走了出去,不由轻叹一声。 明明是苏憬生产,她竟然会如此紧张,甚至害怕。 梅梢瞧见她神色,扶着她她坐下,劝慰开口道:“陛下,君后定然会没事的。” 周尧端起一杯热茶,微微叹道:“生孩子便是从鬼门关走一遭,叫朕如何不忧心啊。” 尤其这个时代,医术有限,很多女子因为胎位不正,难产而死。 内室坐着位份高的宫嫔,方辞礼一脸担忧地望着里面,心里惴惴不安。 不知道过了许久,里面传来动静。 没一会传来压抑的闷哼声,每一声都落在周尧的心里。 紧接着几个太监端着血水走出来,周尧瞥了一眼,脸色苍白。 她没有受过生育的苦,但是也瞧见过医院的产房,墙壁上的抓痕,床上撕心裂肺地叫喊声。 突然张潮快步走进来,脸色复杂地跪在她面前:“陛下。” 周尧瞧见他,心里一颤:“发生何事了?” 张潮环顾一周,压低声音答道:“陛下,西部匪寇集结,妄自称王。” 是真会挑时间。 她倏然站起来,看着他犹豫了几分,快步走到屏风处,凝视了几秒,眉峰紧蹙,满脸掩饰不住的担忧。 无奈走出来,看了一眼淑君贤君。 两人瞧情形知道是出了大事,连忙说会认真等待君后生产。 周尧走到门口顿了一下脚步,侧头望向屏风之后,随后迈步走出去,恢复了往日不怒自威的模样:“西部匪寇怎的突然集结?” 她还准备上元节之后剿匪,居然提前了。 张潮快步跟上她答道:“回陛下,似乎已经是蓄谋已久,此次您平了苗疆,想来是狗急跳墙,恰逢元旦大晟百姓都在过节,大约想着朝廷反应不会很快。” 她默了默,冷然开口道:“传璇玑将军,兵部,户部……还有宋岩。” “是。” 张怀德扶着她坐上步辇,一脸心疼地看着她,犹豫良久:“陛下,您……” 周尧坐在步辇上,将脊背挺得笔直,坚定地目视前方,微微抿着唇角,神色一片肃然:“朕是大晟的皇帝。” 张怀德听见这句话,心里不是滋味…… 她是大晟的皇帝,便必须事事以百姓为先。 即使如今君后生产在即,她也不得不离开,强压住自己情绪,如常的去处理政务。 周尧想到了什么,吩咐道:“去翠竹院请南神医前去昌安宫。” “奴婢明白!” 第156章 还是没有留下来 乾清殿。 周尧木然地端坐在龙椅上,静静听着下面几位重臣争论。 啪! 冷璇玑拍了一下椅子,冷哼一声:“他们可真会挑时机,陛下,西部匪寇擅自称王,臣愿意领兵前往!” 这场叛乱比所有人都预料的早许多。 兵部尚书紧接着拱手道:“陛下,陈鑫自称乾王,实在是挑衅我大晟,如今大晟距离陈鑫最近的一支军队,乃是驻扎在阳关,守将是翁羽。” 户部尚书坐在旁边,半晌忍不住开口:“可是如今,翁羽部只有三万,而匪寇却有八万之数。况且西部偏僻,多山林,匪寇对地形了解,对于我军来说,情况十分不利。” 兵部尚书长叹一声,这些确实是大晟面临的困境,也是先皇多次剿匪却并没有很多成效的主要原因。 他沉默了一下,猛的一拍椅子,认真道:“可是,此战大晟必须打,绝不能让西部的百姓受苦!” 冷璇玑冷着脸附和道:“尚书此言有理,此战大晟必须打!一群匪寇居然敢称乾王,这是对陛下的挑衅,而且他们可是匪寇,难不成还能爱百姓?” 她镇压南蛮的时候,可是亲眼看见百姓被洗劫一空,有的镇子原本繁荣,因为那两兄弟的缘故,无一生还! 甚至将婴儿丢在水井里面,活活溺毙而死,罪行实在是罄竹难书! 户部尚书瞧见他们两个如此气愤,安抚地开口:“老夫不是说不打,而是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冷璇玑拧着眉头,怒从心生:“尚书大人,如何从长计议?由匪寇集结的大军,你觉得他们哪里来的军费,肯定抢百姓的!” 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遭难。 周尧静静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说,良久轻声开口:“此战,要打!” 她看向户部尚书,眉宇间透露着怒气:“敢如此挑衅大晟,绝不能让他们上蹿下跳!” 她缓缓起身,眯了眯眼,眸色一暗:“鲁国公一事之后,朕已经暗自遣三万影子军前往西州,或许能解此次危机。” 宋岩坐在一旁,指尖一动,拳头微微握紧,起身行礼道:“西部地形倒是不足为虑,臣早已命人去当地勘察地形,虽然可能不精准,但是也有模糊大概。” 周尧垂眸盯着他,沉默片刻,犹自沉吟道:“那便打,此次平乱由冷璇玑为将,骆沐云为副将,前往西部的西州与虞澜将军汇合,将这群乌合之众,诛!” 冷璇玑见状撩开衣袍跪下,朗声道:“臣领旨!” 是时候替陛下教训这帮杂碎! 周尧遣太监送走他们一群人,转身回昌安宫。 一声婴儿啼哭声嘹亮的响起。 周尧刚下步辇便听见这道声音,脸上漫上喜色,这是生下来了。 她带着寒气快步走进去,殿内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贤君和淑君看见她,脸上顿时一喜:“臣侍恭贺陛下!” 一个医郎抱着清理干净的孩子走出来:“恭贺陛下,是一位皇子。” 周尧笑着抱过孩子,望了一眼屏风后面,开口问道:“君后如何了?” 医郎突然跪在地上,惋惜地开口:“陛下,君后原本是双生胎,但公主胎内本就不足,又在肚子里憋了这般久……” 他伏地告罪:“是奴婢们无能!” 周尧心里一怔,将孩子递给梅梢,正准备走进去看一看苏憬具体什么情况。 突然一个医郎跑出来,双手沾着血嚷嚷道:“靳太医,王太医,君后的血止不住!” 一旁候着的两个太医神色一变,直接走进去。 周尧衣袖里的手不禁捏紧,恍然想起什么来,连忙询问:“南神医呢?” 王海想起来,忙不迭的道:“南神医在偏殿,奴婢这就去请!” 周尧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心里不由一沉。 苏憬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没一会儿南梧提着药箱走进来,目光落在她身上,径直走进去。 他查看情况,果断开始扎针,又拿出一枚药丸化水,喂了进去。 没多久几个太医松了一口气走出来,一脸庆幸的开口:“陛下,君后的血已经止住,不愧是南神医。” 周尧听见这番话明显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翌日清晨。 苏憬缓缓睁开眼,看着周围的一切,想起什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弱柳正坐在一旁绣着虎头帽,抬眸瞧见他苏醒,脸上犹带笑意,起身扶着他靠着。 她叹了一声,倒了一杯水喂给他,忍不住担忧地开口:“殿下,您可算是醒了。” 苏憬抿了一口,探头环顾一周,轻声问:“孩子呢?” 弱柳起身让扶风去将孩子抱过来,回头答道:“正在偏殿,吃饱熟睡着呢。” 苏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缓了一下,声音带着晦涩:“那个孩子,没有留下来?” 他当时有一点意识,但还是不死心的追问,平日他都能感受到在两个孩子肚子里动。 弱柳心里不免爬上一丝忧伤,转移话题道:“殿下,昨日陛下瞧见皇子,说他是一个有福气的。长得虎头虎脑的。” 苏憬见她避而不答,心里有了答案。 还是没留下来了…… 他沉默良久,嘴角强扯起一抹淡笑:“陛下呢?” 弱柳:“陛下昨晚守了您一晚上,今日卯时便上朝去了。” 苏憬想起昨日的事,轻声问道:“本宫昨日生产之时,听见西部匪寇称王?” 弱柳绣东西的手一顿,艰难点头:“是的,据说称为乾王。陛下今日早朝怕是都在部署这件事。” 嘎吱! 王海领着乳母走进来,脸上带着笑意说:“殿下,皇子醒了。” 苏憬敛了愁绪,看抱过来的孩子,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上手,抬手摸了摸襁褓之中的小脸,不敢置信的开口:“这就是本宫的孩子吗?皱皱巴巴的。” 乳母教着他抱下孩子,轻声笑了一声:“君后,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等过段时间便长开了。” 苏憬抱着孩子,目光带着温柔瞧着这个小家伙。 周尧下朝换了一身衣物便径直来到昌安宫。 玄一却突然现身:“陛下有结果了。” 周尧脚步一顿,抬眸看着牌匾上的三个字:昌安宫 她看着他,笑意淡了几分:“说。” 玄一声音低沉道:“有人瞧见一个小太监,提前在君后回来的路上泼了水,因为天气寒冷,迅速结冰,抬轿的小太监脚下一滑,致使君后动了胎气。” 他顿了一下又说:“待属下查过去的时候,小太监已经中毒而亡,毒药是很常见的鹤顶红。” 周尧神色冷了下来:“呵,看来还有幕后之人。各宫可有异动?” 玄一:“潜伏在各宫的暗卫传来消息,并无宫嫔动手。” 周尧思索片刻,轻叹道:“那便是宫外的人。” “顺着这个小太监查下去。” 玄一明白其中的重要性,点头随后迅速消失。 周尧思索的走进去,毫无头绪。 她得罪人? 太多了。 第157章 未经他人苦的东西 周尧迈步走进来,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欢声笑语,疑惑道:”聊什么呢?在门口就听见你们在笑。” 弱柳搬了椅子,笑着答道:”陛下,君后说皇子眉宇间有点像您。” 周尧失笑一声,这么大点孩子能看出来什么。 她起身看了一眼孩子,抬手碰了碰他的小脸,轻声说:“朕今日想了一个名字。” 苏憬好奇地看向她,嗓音带着温润询问:“陛下想的什么?” 她瞧着襁褓之中的孩子,唇角微勾:“琮玉八角,象地也,便取一个琮字,周琮。” 苏憬细细品了一下,眼底带着闪过诧异,随后淡淡开口:“陛下,琮字,确实不错,有瑞玉之称。” 周尧轻嗯了一声,反问道:“你觉得如何?” 苏憬示意弱柳抱走孩子,拱手尊敬答道:“臣侍谢陛下赐名。周琮,很有寓意。” 周尧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嘱咐道:“朕还有要事,便先回乾清殿,你好好休息。” “恭送陛下。” 周尧转身走出去,对于第一个孩子,她自然是欢喜,至于以后谁来当储君,她也不知道。 这个位置,并不是那么容易坐的。 储君之位,自是能者居之,不论男女。 走出昌安宫南梧便立在一旁,显然是刻意等到那里的。 她走过去,挑了挑眉看着他:“你有话要说。” 有武功就是了不起,神出鬼没的。 南梧冷呵一声,悠悠道:“怎么,没有话就不能找日理万机的陛下了?” 他接着一脸痛心疾首地指着她:“哎,阿尧,你终究是没有心的,我昨天可是把药王谷的秘药都用上了,千金难求你知不知道!” 周尧颇为意外的看向他:“啧,你居然这么大手笔?” 南梧果然是医者仁心。 这秘药可是有来头,即使只剩下一口气,吃上这药就能救活一个人,叫做千金丹。 南梧顿下脚步,倨傲地扬了一下下巴:“你就这反应啊?那可是千金丹!” 还不表示表示? 周尧看见他炸毛的样子,抿唇浅笑,抓起他的手捏了捏,巧笑嫣然:“哟,神医,你不是济世救人的嘛。” 南梧听着她言语间的打趣,垂眸看着那双秀手,轻哼一声:“你别以为这就能安慰我了吧?” 周尧双手搭在他腰上,直接垫脚,亲到下巴…… 丫的,长这么高…… 南梧一瞬间笑了出来:“哎,我可以蹲下来的!” 周尧别过头,撇了撇嘴,懒得理他。 她这身高在前世怎么也一米七七左右了!都可以谎报一米八的存在! 这南梧吃什么长得啊,太高的男人果然要不得。 南梧扯着她的衣袖,一脸懊悔不已,央求道:“再来一次呗,再来一次!” 周尧白了他一眼,她绝对不会承认这个失误! “朕还有事,南神医自便!” 语罢快步离去,果然当皇帝了,脸皮也厚了许多,完全没有啥尴尬的。 回到乾清殿的时候,她看着奏章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张怀德。” “奴婢在。” 她沉吟一下说:“召安侧君伴驾。” 是时候为远行做做准备了。 张怀德诧异了一下,没有犹豫地往外走去。 陛下极少叫人来乾清殿伴驾,安侧君自从入宫之后,也是一直深居简出,今日倒是奇怪。 蓝启熙到达乾清殿的时候,周尧正低头看着折子。 “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将手里的奏章一合,拿起一本放下道:“给朕按一按头。” “是。” 蓝启熙靠近她,双手恰到好处的按揉起来。 周尧顺势闭目养神,漫不经心地道:“朕南下之时,遇到过一个孟国女子,她说孟国风气对女子甚是苛刻,她的小妹下马车之时,未曾站稳,被马夫下意识扶了一下,便失去了清白。” 蓝启熙听见她谈及这个,轻嗯了一声,语气有些无奈:“回陛下,孟国风气确实如此。” 他一直深恶痛绝这种风气,但是无宠的皇子,安全活着已经很是艰难。 蓝启熙眼神暗淡了一下,轻声轻语地说:“周国也是如此,官宦人家追崇小脚,民间以此为高贵,从几岁孩童便开始缠,甚至还私底下流传玩小脚的册子,认为是风流韵事。” 周尧忍不住轻嗤了一声:“好一个风流,将迫害女子的行为,说的这般高大上,为何他们不缠,因为他们知道疼,知道难受。” 她缓缓睁开眼,眼里闪过寒芒:“未经他人苦的东西,以后朕也叫他们试一试那苦楚,这般才能感同身受。” 蓝启熙眉梢微扬,随后轻叹一声:“无论陛下做什么,臣侍都支持,因为在孟国,女子真的艰难。我母亲便是受害者。” 周尧坚定地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下,起身抓住他的手,眉宇间透露倦怠:“给朕宽衣,陪朕午憩。” “是。” 周尧躺在床上,侧头问道:“听闻孟国大皇子已经被立为储君,你对这个大皇子印象如何?” 蓝启熙见她问大皇子,微微抿着唇角,收敛了嘴角的笑意:“很熟。” 怎么会不熟呢? 他一切苦难的源头。 第158章 什么胆大包天,他便做什么 他还在孟国的时候,大皇子可没少磋磨他,没想到他居然成为了储君。 周尧平淡的问:“其人如何?” 蓝启熙思索了一下答道:“尚可,不曾有您的雄心壮志,也没有您的魄力。” 他顿了一下,犹豫的说:“感情紊乱复杂。” 周尧听着此话,心思一动,侧身道:“说来听听。” 这她就感兴趣了。 蓝启熙沉吟开口道:“大皇子喜欢父皇的贵妃……但是贵妃有一个青梅竹马。” 他曾经有幸看见过…… 周尧啧啧道:“然后呢?” 蓝启熙:“大皇子时常与贵妃在冷宫见面,但贵妃却是利用他,他们之间其实是有一个孩子的。” 周尧:“啊?贵妃和大皇子有一个孩子,那你父皇知道吗?” 这帽子戴的真稳。 蓝启熙摇了摇头:“自然是不知,大皇子又和另一个妃子之间,关系暧昧不清。” 劲爆啊! 良久她憋出一句话:“他是不是喜欢追求刺激啊。” 专喜欢老爹的东西。 周尧听着大皇子的瓜,不知不觉困意来袭,熟睡过去。 待她醒过来的时候,身侧的人却还未醒。 孟国大皇子这个人倒是有点意思,什么胆大包天,他就做什么。 此次会路过孟国,若是有机会,她倒是想看一看这般传奇人物。 傍晚时分。 周尧用过晚膳,去昌安宫看了一眼,转头去了沁园宫。 她现在很好奇周国有什么瓜。 川山瞧见她的身影,忙不迭引她进来。 周尧走进去,容烨正半躺着看书,瞧见他,拱手行礼道:“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坐在床边,摆了摆手说道:“无需多礼。” 她拿起他的书看了一眼,轻笑道:“居然是兵书,看来宁侍君虽然常年病榻之上,心中却也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她将书递给他,直白道:“朕不日离京,你可有什么话带给周皇的?” 容烨神色一贯清冷,摇了摇头,声音多了丝清冽:“无话可说。” 他如今这般,那淡薄的父子之情,早已经磨灭的不剩下什么。 周尧瞧见他的神色,也不再说什么,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腿:“那两味药,有一味在车狐,朕已经派人去寻,想来定会传来好消息。” 容烨脸上的冷意少了些许,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陛下,此行您会去周国,臣侍也无以为报……” 他侧身从枕头下拿出一块玉佩捧给她:“这是象征宁王的玉佩,对于您来说不算什么,但是若是在周国,您去任何一家名字叫落雨轩的酒馆,它可以帮助您。” 周尧看着翠绿色的玉佩,抬了抬眼眸:“如此贵重,舍得给朕?” 容烨唇角微微一勾,意味深长道:“未来陛下问鼎天下,能给臣侍的这家酒馆一个活路,那便十分感激了。” 周尧抬眸拿过看了一眼,评价道:“做的还挺精致,朕便收下了。” 啧~没想到这么轻易得到了支持。 容烨见她收下,点头说:“此番陛下来找臣侍,可是为了周国目前的形势而来?” “聪明!” 容烨瞧见她不掩饰目的,更多了欣赏。 他信这样的人,日后定然问鼎天下。 第159章 都喜欢朕的男人? 上元节之后,周尧带着疲惫地趴在书桌上小憩,面前是已经批阅好的奏折。 玄一悄然出现,准备有事回禀,瞧见她此刻睡着,特意寻了一件披风给她披上,默然良久,最后又消失不见。 良久,张怀德快步朝里走进来:“陛下,南神医求见。” 他这些日子瞧见南神医在陛下面前的样子,所以才敢大着胆子进来通报一声。 周尧缓缓睁开眼,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吓的张怀德出了一身冷汗,这眼神如同看死人一般。 她抬起头揉了揉脖子,瞧见张怀德身后的南梧,坐直问道:“有事?” 难道是另一味药有下落了? 张怀德瞧见情形识趣地退下。 南梧难得一见的朝着她拱了拱手,正色的看她:“有。” 周尧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平日不着调的人突然给她来这一出,莫不是夺舍了? 她侧眸看去,这才瞧见他身后还立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头上插着银饰,脖子上也戴着银制的项圈,随着走动发出哗哗的声音。 周尧心下了然,淡淡扫了女子一眼,笃定的说:“苗疆圣女。” 这服饰很苗疆啊。 女子朝她巧笑一声,随后随意地欠身道:“迦南见过女帝。” 周尧抬了抬眸看着她,淡淡道:“看来苗疆确实是未教化之地,竟连大晟礼仪都不知么?” 声音平淡的没有起伏,却让迦南心里一颤,这女帝瞧着人畜无害,不知为何这句话竟然让她有跪下的冲动。 她紧了一下手,声音带着媚意:“传言女帝陛下,手段狠辣,容貌如同夜叉,如今看来……” 南梧看着周尧沉下来的脸色,出声阻止道:“迦南,住嘴!” 周尧凝视着迦南,良久唇角扯起一抹冷意:“朕原想着苗疆是未曾教化之地,便格外开恩,留下无辜之人,看圣女如此无礼,朕都怀疑这个恩是否过及。” 迦南脸色一僵,但嘴上却仍然不留情:“女帝,你不是还要利用我这个圣女吗?” 南梧一脸诧异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借谁的胆子居然这般直言不讳。 周尧被面前的笨蛋女人给蠢笑了:“利用?呵,迦南,朕能利用你说明你有价值,不利用你,你又算什么东西!” 啪! 她怒拍了一下桌子:“来人,拿下!” 惯的! 话音一落,两个黑衣人直接将她束缚住。 迦南咬了咬唇,用力挣扎,却丝毫没有挣脱的痕迹。 这便是江湖上传的玄字九人,没想到传言是真的。 她咽了一口唾沫,目视着她,继续倨傲道:“女帝,不妨我们也做一个买卖。” 周尧一脸厌恶地瞧了她一眼,兀自端起茶抿了一口:“想和朕谈买卖,你够格吗?” 她搁下茶盏,语气淡漠:“原本以为能为我所用,如今看来没什么价值……” 迦南挣扎着开口:“我是苗疆的圣女,你岂敢动我!” 周尧一脸问号,声音不咸不淡地:“来人,掌嘴!” 还岂敢动她? 她还是先帝亲封的皇帝呢? 这个圣女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她话音一落,便听见把掌声响起,学武之人的力气自然与宫中太监不一样,每一巴掌都带着力度。 没几下迦南的嘴角已经流出血,双颊肿的不成样子。 周尧抬了抬手指,饶有兴致地欣赏道:“可惜了,这张脸。” 迦南梗着脖子怒目而视着她:“今日之仇,来日我定当双倍还之。” 噗! 迦南背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拍了一下,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周尧缓缓起身,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冷笑一声:“蠢货!” 她似是嫌脏一般,拉过玄一的衣服一擦,凉凉的睨了她一眼,难掩唇边冷意:“既然要报仇,朕为何又要留着你?” 苗疆的圣女就是这般角色? 她看都不想看她:“来人,砍掉四肢,做为人彘。” 她话落,撑着书桌看向她,抿唇浅笑:“这般人做成人彘,定然也是极美的。” 迦南听见她的话突然慌了起来:“女帝,迦南错了,迦南给您告罪,求您留迦南一命!” ??? 这是要当大晟最佳表演获得者? 她慌乱地又说道:“迦南有苗疆的圣物!要上贡给您!” 周尧抬了抬手,略有兴趣的问:“说来听听。” 迦南身上那股压制的力量骤然消失,她跪在地上爬了几步道:“苗疆世代流传有三件圣物,其一为蛊王虫,有它在身,蛊虫,痋虫都不可近身,其二便是饲养痋虫的典籍《万痋册》。” 她松了口气紧接着说:“其三便是圣女才能拥有的痋虫,名叫护心痋,岁月如何流逝,容貌也不会过多改变,若是出现意外,那痋虫会留下一线生机。” 迦南见她不说话,慌乱磕头:“陛下,迦南句句属实,但求一线生机。” 周尧思索开口:“朕若是杀了你,这些东西朕似乎也能从你身上得到。” 迦南心里一怔,急忙开口解释:“陛下,护心痋需要圣女的自我愿意才能离体。” 这个女帝真的是阴晴不定,实在难以揣摩。 南梧二话不说抓起她的手切脉,良久松开手道:“她体内确实有东西在心脏周围守护,想来便是护心痋了。” 周尧仿若不感兴趣的哦了一声:“所以呢?” 迦南瞧见她一脸不信的模样,抽下发簪划破了自己手腕…… 周尧看着一个东西如流水一般的从手腕钻进身体,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待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阻止。 南梧慌乱地抓住她的手,良久松了口气:“没有问题。” 周尧挑了挑眉看着她:“迦南姑娘,你这是何意?” 迦南低着头答道:“迦南别无所求,只求一条生路,与心上人过上平淡的日子。” 迦南利落的将三件圣物给了她。 周尧瞧着她离去的身影,唇角微勾:“玄一跟上去。” 南梧看着着桌子上的东西,疑惑地开口:“阿尧,迦南给的这个护心痋是真的。你为何还?” 周尧看着留下伤口的手腕,轻叹一声,将手递给他:“你再细细切一下,忽略护心痋。” 南梧将信将疑地凝神感受,良久他诧异的抬起头:“若不是经由你提醒,我都察觉不到,随着护心痋入体的,还有其他的东西。” 南梧拿出针道:“还好发现的早,我还能逼出它,若是时日长了,后果不堪设想。” 周尧轻嗯了一声,看着盒子里面的虫子,拿过南梧的针挤出一滴血滴上去。 肉眼可见地发现那滴血没入了虫子的身体里面。 南梧看着她的动作,好奇问:“你这从哪学的?” 周尧将针放在桌子上,淡淡道:“画本子都这么写的,纯属碰运气。” 前世看过不少绝世神兵出现,主角拿血炼化,她只是想试一试。 天色渐黑,殿内却灯火通明。 周尧躺在床上,看着南梧银针好似不要钱似的落在她的身上。 良久她忍不住夸赞:“你这针术有进展啊,没有以前疼诶。” 南梧骄傲的勾起唇角:“那是,你也不看我是谁,好歹也是医仙!” 周尧撇了撇嘴,懒得理他。 南梧此人平常在她面前咋咋呼呼的,但是在不熟的人面前寡言少语,江湖上还流传“南神医少言,一心救人。” 这都让他装到了。 南梧看着创口有东西爬出来,转移注意力问道:“阿尧,你方才是怎么发现她做了手脚的。” 周尧嘴角含笑,语气却十分轻慢:“若不是你在我身边,我估计都不会让她近我身。” 苗疆听着就让人遐想。 她沉默一下,继续说:“当时只是觉得很奇怪,君后突然发生意外,这个迦南是随着你来的吧?” 南梧轻嗯了一声,解释说:“听闻你一直在找迦南圣女,是她主动寻上我的,因为和她和我爹之间有些渊源,便做个顺手人情。” 周尧闻言恍然:“那就不奇怪了,她从进来就是为了激怒我。” 笑话,她岂是那么容易被激怒的,只不过将计就计,陪她演一场戏。 南梧想通整个环节:“所以她顺势献出苗疆的圣物,是笃定没有人人能拒绝护心痋。” 他低头不动声色地将爬出来的东西,装入瓷瓶之中又道:“她以为你会沉浸在得到圣物的喜悦之中,待你发现意外的时候,到时候为时已晚。” 周尧确实因为她如此果断的将圣物交出来,这才更加怀疑她的动机,再加上她的理由完全站不住脚。 若是为了求一条生路为何进宫? 何必激怒她之后,顺势献出圣物? 她当时就断定有鬼。 南梧见伤口流出来鲜血,拿过药粉细心包扎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般聪慧。” 周尧侧头看了一眼伤口,浅笑一声:“我若不聪慧,早就让别人吃干抹净了。” 南梧闻言将针拔掉说:“不然为什么说祸害遗千年。” 周尧白了他一眼:“这宫中是养狗了吗?” “啊?” 她缓缓坐起来,眸中笑意更深,语气放缓:“不然你的良心去哪了?” 南梧夹着一根针,笑眯眯地看着她:“阿尧,我的良心都在你身上啊,难不成要我剖?” 周尧看着泛着冷光的针尖,笑意不达眼底,婉拒道:“大可不必。” 好嘛,真威胁到她了。 南梧利落收了针,直接坐在她床上,靠着躺下,语重心长道:“阿尧,这护心痋的消息,你千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此行艰难,这是你的底牌。” 周尧抬手拍了拍他的头:“我知道。” 南梧将她往里面挤了挤:“给你扎针累死了,今天晚上我要睡在这里。” “你是真不要脸!” 南梧倾身靠近她,眼眸之中带着汹涌的爱意:“脸皮不厚,怎么能成为你的人。而且我这是收诊费。” 他踢掉鞋子,直接抬手将床帐震落下。 周尧哎了一声,还是认命地往里面移了一下:“你最好闭嘴,朕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南梧也敛了神色,不再打趣,良久轻声道:“那个暗卫老大,是你的人吧?” 周尧丢了一个犀利的眼神给他。 南梧拉过被子,嘀咕道:“他看你眼神都不一样啊,能怪我猜到吗?” “还有宋岩那小子,是不是也被你拿下了?” “我就知道那小子没安好心!” 周尧抬手捂上他的嘴:“闭嘴!” 南梧眨了眨眼,呜了一声。 深夜,窗外狂风大作。 南梧倏然睁开眼,抬手小心往她额头探去,又抬手摸上她的手腕。 这护心痋他是知道的,确实是一个有用的保命神物,但是种上会不会有什么反应他倒是不知道。 他倾听着她细微绵长的呼吸声,渐渐放下心来。 翌日清晨,南梧睁开眼,瞧着已经凉透的床榻,失笑一声。 这帝王当的,卯时就要上朝,是真累啊。 周尧下朝的时候,正巧赶上南梧坐在桌子前吃早膳。 南梧抬眸望了她一眼,继续低头喝着牛乳:“下早朝了?来一点?” 周尧换了一身衣物走出来,优雅地坐下:“得亏这里是永安宫,要不然你这得被人参奏死。” 南梧正襟危坐地瞥了她一眼,凉凉的说:“谁参奏我?我连夜给他下毒,然后只有药王谷可以解,吓死那帮小老头。” 周尧端起粥吃了一口,睨着他说:“昨晚,你是不是动用内力给我运转周天了?” 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的,一点都不疲惫。 南梧还准备辩解,瞧见她眼神里的肯定,也知道隐瞒不下去道:“是啊,这不在你这里蹭早膳,补一补。” 周尧知道他刀子嘴豆腐心,也懒得拆穿他。 昨天他就是担心她种下护心痋,死皮赖脸的歇下,为了看她是不是有什么不适。 玄一带着寒气从窗户掠进来,用内力将身上的寒气驱散才靠近她:“陛下,迦南昨晚私底下与刘曦曦见面。” 周尧眸中滑过一丝隐晦的情绪,倒是对这个结果颇为意外,淡淡道:“那她的心上人怕是真的了。” 玄一点头答道:“陛下英明,那人正是宋洄。” 周尧顿了一下,将一勺粥吃进去:“添一副碗筷。” “多谢陛下。” 周尧在自己宫里倒是没有什么忌讳。 食不言寝不语放在她身上……从来没有落实过。 吃饭不聊天食欲少一半,睡前不说八卦,能睡得着? 玄一款款坐下继续道:“陛下,宋洄此刻正在京都的悦来客栈住着。” 周尧莫名想到那个长得有点病态的男人,确实有几分姿色…… 诶? 心上人? 不是他有病啊? 在嘉州还勾引她! 周尧暗自敛了一下思绪,开口道:“那他和迦南为谁做事?还有刘曦曦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玄一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缓缓说:“回陛下,属下昨日听了只言片语,似乎迦南会让刘曦曦能得到宋大人……” 周尧满脸疑惑的皱着眉头,沉吟一二后再次开口道:“怎么,是朕太优秀了不成?都喜欢朕的男人。” 南梧吞了一口粥:…… 江湖上确实有好多人女子喜欢他,但是他从未乱来! 亲嘴,那啥第一次,都是面前这个自信的女人! 玄一抿了一口豆浆:…… emm 无影司确实有对他带点爱意的女子,但是他的衣角都没有让她们碰到! 反正说的不是他。 第160章 迦南圣女会不会整个蛊? 周尧处理完奏折,迈步走出永安宫,照例去昌安宫,沁园宫走一趟。 出了沁园宫,她兀自往御花园走去,园中仍然开着不少耐寒的花。 此刻雪已经化去,温度依旧寒凉。 她正欣赏着梅花绽放,突然前面传来一阵说话声,忍不住侧耳倾听。 “公子,您没事吧?” 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我无碍。” 紧接着一道冷嗤的声音响起:“这是谁啊,郭小侍,怎的,这般平坦的路上你都走不稳。” “见过陆侍从。” 陆侍从抬手将一枝梅花插入头上,不紧不慢地说:“梅花高洁,不是某些人就能沾染上的。” 周尧听着这段对话,眯了眯眼,眸色一暗,看着自己手里的梅花…… 她现身走出去,冷冷开口:“怎么,朕能沾染上吗?” “各花入各眼,在你眼里还分出高低贵贱了?” 陆侍从听见声音,眼底暗喜,连忙行礼:“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反而躬身伸出手,拉起郭小侍问道:“脚可还好?” 郭小侍抿着唇摇了摇头,低着头答道:“陛下,臣侍没事。” 周尧握着他的手,皱了皱眉:“手怎的这般凉?” 她看着他身上的衣服,脸色倏然一黑:“张怀德!” 张怀德听着这语气,心里暗道不妙:“奴婢在。” 周尧冷哼一声:“内务省越来越有本事了啊。” 张怀德将目光落在郭小侍身上,忙不迭的跪下:“陛下,奴婢这便去内务省警告。” 周尧冷着脸解下自己的大氅,给郭小侍披上,冷呵一声:“看来那群狗东西不长记性。” 她拉着郭小侍的手,垂眸看了一眼陆侍从,嗓音冰凉开口:“陆侍从行为无状,杖十杖,闭门思过三月,抄写宫规一百遍。” 陆侍从看着她拉着郭小侍离去,不甘心地喊道:“陛下,臣侍错了,再也不敢了!陛下!” 小椰子立在一旁,给两个太监递了一个眼神:“公子得罪了。” 宫道上,张怀德惴惴不安地瞧着前往内务省的方向,心里不禁为那些奴才捏一把汗。 周尧握着孙小侍渐渐回暖的手,微微翘起了嘴角问:“为何受了亏待不曾去昌安宫?” 郭小侍低着头答道:“君后免了请安,如今紧要关头……臣侍这些时日待在宫里倒也不太寒冷,今日瞧着有太阳,这才出来走一走。” 周尧蓦然想起前世的日子,南方湿气重,冬日屋内的温度比外面还冷,大家取暖的方式便是出去走一走。 她叹了一声,这郭小侍与孙小侍住一个宫,平日里也种着菜,做的一手好吃的紫薯干,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忽略了他的艰难。 到达内务省的时候,张怀德扯着嗓子喊道:“陛下到!” 里面管事的听见声音,皆走出来下跪行礼:“奴婢参见陛下。” 周尧坐在小枝子搬来的椅子上,凉凉看着底下跪着的人:“各位管事,看来这屁股上的伤不长记性。” 梅梢竹枝小跑着赶过来,手里拿着一件大氅,另一只手提着手炉。 “陛下,小心着凉。” 周尧披上大氅,抬手接过手炉,看着跪在地上的太监,冷淡着语气:“来人,将账本拿过来。” 为首的管事忍不住心里一颤,却不敢开口。 那日打的伤至今都不曾好。 周尧静默地看着他们各怀心思的偷瞄。 小枝子领着两个小太监将账本捧着说:“陛下,奴婢在暗格发现了另一套账本。” 周尧抬手拿过一本,随意翻了翻:“内务省好大的本事,居然在朕眼皮子底下阳奉阴违。” 她抬手将账本砸在中间大太监头上:“一个个好心思啊。” 她接过奉上的茶,语气清冷道:“竹枝,查账本。” “是!” 小枝子命人将里面的火笼抬了出来。 场面一度安静地压抑,就像被琴弦紧勒着脖子。 为首的几个太监终于崩溃的磕起头来:“陛下,奴婢有罪,陛下饶命啊!” 周尧抿了一口茶,冷呵一声:“错?连朕的后宫都敢克扣,你们实在是胆大包天!” 啪! 茶盏直接被她丢在地上,砸的四碎。 “朕自登基而来,几次三番严厉痛斥后宫拜高踩低,尔等全当耳旁风了不成!” “来人!将内务省的奴才都给朕叫来!” 张怀德明白她的意思,连忙去通知。 顿时乌泱泱的一群人跪在她面前。 “宁侍君一事,朕已是法外开恩,却变本加厉连阴阳账本都整出来,很好!” “今日务必给朕查清楚,所贪污银必须全数追回!涉及此事的太监,若是五日补不齐,夷三族!十日补不齐,诛九族!” “是!” 周尧缓缓起身,侧头吩咐道:“竹枝此事由你全权监察,若有阳奉阴违者,杖毙。” “是,奴婢领旨。” 周尧亲自前往内务省发火一事,在后宫之中如风一般传遍。 各宫都心思各异,受过欺负的暗地里道好,涉及此事的,人人自危。 周尧回到永安宫的时候,宋岩居然立在门口等待着。 她一边往里走,一边问:“怎么,西部平匪寇一事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宋岩摇了摇头答道:“并不是为了此事,而是另有其事。” 周尧隐约是猜到了他想说的事。 宋岩将自己带的食盒放在书桌上道:“自从您来宋府之后,臣便让小厮盯着刘姑娘的行径,昨天她出府了。” 周尧神色自若地打开食盒,取出里面吃的,打开一包,漫不经心道:“她夜会迦南圣女。迦南圣女喜欢的人你猜是谁?” 她缓缓坐下,拿着一块果干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宋岩瞧见她的神色,思索片刻,眼底一亮:“臣应该知道是谁了,可是嘉州之时,遇到的那位宋公子,宋洄。” 周尧顿了一下,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眼底的笑意渐浓,继续吃道:“什么也瞒不过你。” 宋岩思绪回转,他犹自思索:“陛下当时评价宋洄此人,与臣同姓,却是天差地别,柔弱不能自理之像。” 周尧听着他的话,恍然想起宋洄的模样,撇了撇嘴:“此人的面相会骗人,他将崔家二房,三房玩弄股掌之间,倒是你小心一点,迦南圣女答应刘曦曦的条件,就是让你喜欢上她。” 宋岩:??? “臣不爱刘曦曦便要遭受此等劫难不成?” 周尧一脸吃瓜的模样:“别说,迦南圣女会不会整个蛊吧?” 宋岩瞧着她眼里丝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微微翘起了嘴角:“陛下,倒也不必如此上赶着看臣的笑话。” 他顿了顿,缓缓开口,嗓音低沉悦耳:“毕竟臣若是被下蛊,陛下您舍得?” 周尧撇过脸,嘴角划出分明的笑意:“此事朕已经有主意,定然不会让刘曦曦碰到你一丝发丝。” 宋岩轻轻嘘了一口气,眉头微拧:“您准备如何做?” 周尧微低着头,目光落在他的指尖上,嘴角还有未收敛的笑意:“自然是,趁早解决迦南圣女。” 打蛇打七寸。 刘曦曦明明知道宋岩对她没有意思,还上赶着,是真爱,还是有所图谋呢? 罢了,管他的,此次迦南暗害她一事已然坐实,届时夷三族还是诛九族,全看她的心情。 第161章 她最看不得这种狗男人 周尧身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衣袍,神色严肃地独自立在万世楼,眼底是整个京都的景象。 她将双手搭在木栏上,眸中情绪万千,良久才渐渐回神。 犹记得父皇还在世的时候,那时她被立为太女,父皇立在这里同她说,当皇帝必须知民苦,知民求。 一个好皇帝注定是孤寂劳累的,一道诏令牵扯万千百姓,一个喜好也可能牵扯到底层百姓。 做皇帝简单,做好皇帝太难。 寒风吹过,将她衣袂吹的翻飞,良久她唏嘘一声:“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她拥有很多东西,却其实什么也没有…… 她是帝王,必须绝对睿智,这条帝王之路,注定是她独自要走下去。 良久她缓缓走下万世楼,侧头瞥了一眼张怀德问:“内务省一事如何了?” 张怀德想到自己在内务省瞧见的情况,躬身答道:“回陛下,内务省那些赃银已经补齐。” 能不补齐吗? 即使补不齐也有人上赶着帮忙补,诛九族的事,谁也不敢当一句笑话。 周尧神色没有变化,意料之中的说:“一律充国库,另外,那几个太监应该与京中大臣送过礼,将这份名单拟出来。” “是。” 她脚步一顿,声音寒凉:“涉事太监,杖毙。” 张怀德心底一颤,点头答道:“是。” 周尧抬步坐上步辇,思索了一下又说:“去昌安宫。” 明日便要出发前往云国赴宴,走之前还是需要暗自嘱咐一些事。 昌安宫。 院子里的梅花开的比昨日还要好,她抬手折了一枝走进去。 弱柳瞧见她的身影,压低着声音:“奴婢参见陛下。” 周尧顺眼望去,苏憬此刻正在午憩,她立在床头瞧见他的睡颜,心里一动,抬了抬手,最后缓缓放下。 走之前将折的那枝梅花放在身侧,转身离开了昌安宫。 今晚她设了一个家宴,将后宫的宫嫔全都召集在一起,忍不住都叮咛一番。 临走前将该敲打都敲打一遍,朝廷之中也做了妥帖的安排。 第二日忽然飘起了雪,寒风吹过她的衣摆。 周尧立在大殿前,眼底是已经准备好的马车和禁卫。 她微微侧头,瞧见自己的这些宫嫔冒雪而来,甚至连容烨都坐在轮椅上看着她。 她眼底的笑意渐浓,开口道:“自己身子都不好,小心着凉。” 容烨认真看着她,眉梢微缓,拱了拱手道:“愿您此行顺利。” 周尧低头,将目光落在一个个宫嫔身上,最后开口道:“泊舟,朕此番离去,君后如今身子未愈,后宫的事务便由你与启熙有商有量,内务省此等事,绝不能再发生。” 顾泊舟眼底藏着湿意,嗯了一声:“臣侍明白。” 周尧一脸欣慰地看着他们的担忧地神色,含笑点头,拉着方辞礼的手走下台阶。 周尧走进马车,掀起帘子望了一眼,开口道:“风雪大,早些回宫去吧。” “臣侍恭送陛下,愿您此行顺利,平安归来。” 她松下手,眸中滑过一丝不舍的情绪,不知不觉之中,他们早已经是一家人。 随着马车行驶,南梧静默无声的坐在一旁,手里握着一本医书。 马车出了宫门,京中街道上居然站满百姓。 “是陛下的马车!” “陛下此行一定要顺利!” 周尧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微微翘起了嘴角,这就是值得她这般劳累的理由。 南梧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自发跪下的百姓,唇角划起一抹浅淡弧度:“阿尧,你看,我就说你是一个好皇帝,百姓发自内心的爱戴你,而不是畏惧于皇权。” 周尧静默良久,缓缓道:“身居高位随之而来的是责任,大晟还有很多要改变的地方,朕受百姓供养,会一件一件的完成,无愧于心。” 南梧挑了挑眉看着她,随后轻笑一声:“如你所见,你做的很好。” 周尧抿唇不语,她做的还远远不够。 数月后,一辆马车行走在官道之中,两旁的山花盛开,黄色的小花互相对应绽放。 这车队正是离京的周尧一行人,在大晟境内倒是不曾发生什么大的事。 周尧正垂头批阅着奏折,身旁坐着安静看书的方辞礼。 吁! 突然前面的马突然被紧急一勒,身后的马车也受到波动。 周尧低头看着一滴红墨落在奏折上,不悦地皱了皱眉。 方辞礼探头望了一眼情况,轻声道:“陛下,似乎是一个女孩拦截马车。” 周尧闻言搁下笔,理了理衣袖道:“此地已经是孟国的地界了……” 她犹豫了一下,无奈道:“随朕去看一看。” 方辞礼闻言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跟了出去。 他目光落在路上,忍不住吐槽道:“这孟国的官道怎的跟村道似的,这般窄。” 周尧抬手扶着张怀德的手下马车,看着地上的黄土,扯了扯嘴角,确实如方辞礼一般,跟村道一般。 哦,也是,大晟的官道是她特意按照前世国道宽度所修整的,不仅铺上细沙和石子,甚至富足的州县铺设的石板,面前这条确实是实打实的土路。 她迈步走过去,只见一个小女孩正跪在地上,马匹离她不过仅仅一寸。 周尧靠近她,上下打量着她,身上的衣服并不合身,手肘处打了不少补丁。 女孩瞧着不过十来岁的模样,周尧敛了一下神色,声音温和下来:“小姑娘,为什么拦马车?” 女孩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她,憋着要哭的冲动:“姐姐,救一救我阿姐,救一救我阿姐!” 周尧连忙拦住要扶女孩的禁卫,轻声提醒道:“这是孟国,你碰她,她便失去清白了。” 开路的几个禁卫恍然,连忙后退几步。 方辞礼立在一旁,也没再敢上前。 孟国这风气,真压抑。 周尧抬手扶起她,瞧着她脸上花花的,轻声问:“你阿姐怎么?你说与我听一听。” 小女孩胡乱地抹去泪水,一脸可怜的说:“爹爹要卖了阿姐,要她嫁给一个瘸子。” 周尧暗自感叹一声,抬手抹去她的泪水:“为什么要她嫁给一个瘸子?” 女孩忍不住抽泣了一下,噘着嘴说:“因为爹爹说,阿姐没了清白,只能嫁给瘸子回一个本。” 周尧皱了皱眉,继续耐心问:“你阿姐怎的就没有了清白?” 女孩忍着泪水,哽咽的说出发生的事:“阿姐前两天去山里采药,遇到一个打猎的,打猎的说阿姐扑倒在她身上。要阿姐嫁给她做妾,阿娘不同意,我刚刚偷听到爹爹和那个瘸子商量,要一百文娶阿姐。” “呜呜呜,爹爹同意了!我不要阿姐嫁给那个瘸子。” 周尧看着不远处的村庄,侧头看向一个禁卫,沉着声音道:“去打探一下。” “是!” 方辞礼拿过一块沾湿的手帕递给她:“夫人。” 周尧微微抬头,瞧见他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淡淡一笑。 她仔细将女孩的脸和手擦干净,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瞧着她愿意救自己的阿姐,也大胆起来,眨着眼睛轻声说:“姐姐,我叫念娣。” 周尧手微微一顿,不着痕迹地一皱,这孟国的农村便是这般吗? 一百文便能买一个女孩子的后半生…… 没多久禁卫快步走过来,躬身汇报道:“夫人确有其事,此刻那个瘸子正在她家求亲。” 周尧思索了片刻,侧头道:“辞礼你随我来。” 周尧拉着女孩,走在羊肠小道上,没多久路宽了许多。 方辞礼敏锐地感受到身上落了不少探究的目光。 一个妇人用吊梢眼睨了她一下:“念娣,你这个小丫头,还真的敢拦贵人的马车!依我看啊,你家阿姐哟,怕不是还是得嫁给王瘸子。” 念娣没有理她,只是将嘴抿的紧紧的。 她才不愿意让阿姐待在这里嫁人,这里的人会吃人。 周尧淡漠地瞥了一眼妇人,瞧见眼底全是贪婪,还有许多不甘。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锐利,那个妇人迅速侧头别过眼神。 农村便是如此,又怕你太穷,又怕你太富。 周尧由念娣带到一个茅草屋面前,里面正传来嚷嚷声。 念娣听见自己阿姐的声音,松开手跑了进去。 方辞礼随着她走进茅草屋,被眼前的一幕诧异到。 只见一个女孩正木然地坐在一旁剁着杂草,还有一个女孩正领着一个刚会走路的男孩喂饭,手里端着一碗鸡蛋羹,自己却渴望的咽了一口口水。 念娣此刻正拉着一个比她稍大的女孩,想来便是她的阿姐。 一男子手里握着一根带刺的藤条,怒火中烧地看着她们两姊妹。 “好啊,你还长本事了,居然敢拦你老子!” 念娣紧张地看着她的手:“阿姐,阿姐,你疼不疼啊!” 女孩即使遭到毒打,声音依旧温柔安慰着自己的妹妹:“念娣,我没事,你别哭。” 念娣瞧见周尧走进来,跑到她面前,一脸央求地模样:“姐姐……” 周尧环顾一周,侧头看着瘸子正坐在一旁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王瘸子瞧见她的容貌,眼前一亮,咧嘴笑着露出一口黄牙道:“这个漂亮啊!” 方辞礼瞧着他猥琐地凑近,直接抬脚一踹,将他直接踹翻在地。 周尧眼底闪过一抹杀意,侧头看向念娣的父亲,唇角不禁勾起讥讽的笑意。 几个姑娘饿的瘦骨嶙峋,他倒是还有双下巴。 男人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色眯眯地看着她:“这位夫人,要想救那个赔钱货,可有点贵!” 周尧瞧着她贪婪的嘴脸,冷嗤了一声:“他能一百文买,你要收我多少?” 男人眼底一亮,瞧着她身上的衣料,伸出一只手来,一脸兴奋道:“也不贵,五百两,我这院子里的姑娘,你要哪个挑哪个?” 突然从屋里走出来一个妇女,挺着大肚子,语气带着阻止:“孩子他爸……” 男人眼珠子一转,指了指妇人:“你要她也行!” 啪! 周尧实在是忍无可忍,直接扇了一巴掌:“什么东西!” 她最看不得这种狗男人! 方辞礼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瞧着男人握紧了拳头靠近,他直接抓住他的手,用力一踹,男人踉跄几步坐在地上:“你好大的胆子!” 方辞礼不惯着他,迈步靠近他,居高临下地踩在他胸膛上,威胁道:“若是你想活,最好斟酌一下自己嘴里的话。” 他眼底闪过狠意,语气却云淡风轻:“用你这条命,你自己衡量一下。” 男人感觉到一股寒意升起,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想杀了他,他身上顿时冷汗淋漓。 方辞礼丢了一块银子,淡淡道:“买你的命够吗?” 男人瞥见那块银子,却不敢轻举妄动,下身不禁湿了起来。 周尧拉着念娣,侧头看向那还发懵的姐姐,开口道:“莫非你还想留在这里?” 女孩迅速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跟了上来。 她有一瞬间觉得不真实,她真的可以离开这个破烂的家。 周尧瞧着院子里的其他几个女孩的眼神,视作不见的走出院子。 身处孟国地界,她救不了太多的人。 念娣跟着她,良久喜滋滋地开口:“姐姐,我们可以当你的丫鬟吗?” 村里有个姐姐在大户人家做丫鬟,每个月还有几两银子补贴家用,她可羡慕了。 有了这些钱,她一定会带着阿姐离开这里。 周尧瞧着这个小家伙眼底的雀跃,揉了揉她的头:“你还太小。” “姐姐,我会的可多了,我会扯猪草,还会洗衣服,家务活我都会!” 周尧叹了一口气,将两个小丫头安置在后面的马车上。 马车再一次行驶,不知何时,旁边的林子里站了十来个女孩子,都是一脸渴望的模样。 周尧斜靠在方辞礼身上,不满道:“真的是越穷越能生,家里有皇位继承不成?” 她顿了一下,忍不住又吐槽:“你看看念娣那一家,刚刚那个男孩子怕不就是她家耀祖。” 方辞礼替她按着头,轻声开口:“陛下,农村的思想根深蒂固,尤其是孟国,不过是触碰到便失去清白,对女子实在是苛刻的很。” 周尧轻叹一声,良久开口道:“农村已经是这样,城里怕不是更加苛刻。” 傍晚车队进城,周尧拿着一块玉佩递给张乔松:“去城里寻一下,有没有一家月满楼的酒楼。” 张乔松接过玉佩,点头走进人流之中。 没多久张乔松便回来道:“夫人城里确实有一家月满楼,就在前面不远处。” 马车稳稳在月满楼停下,酒楼管事的已经立在门口等待,瞧见来人,连忙招呼伙计领着人将马车牵去后院。 “伍仟见过夫人!” 周尧嗯了一声,想来他已经见到那块玉佩。 伍仟谨慎地说道:“夫人里面已经布置好,您随在下来。” 她走进去,瞧着生意不错,此刻喝酒吃饭的人坐满大堂。 周尧随着他走进后院,相比于前院雅致安静许多。 她缓缓坐下,伍仟并没有立马离去,而是直接撩开衣袍跪下:“伍仟参见大晟皇帝陛下。” 他从衣服之中掏出玉佩双手捧给她,轻声解释道:“主上特意交代过,见此如他亲临,您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 周尧抬手拿过玉佩,用手摩挲着淡淡道:“舟车劳顿,先上些饭菜来。” “是!” 伍仟起身往外走,体贴地合上了门。 方辞礼好奇地瞥了她手里玉佩,猜测道:“夫人,这是安侧君给您的?” 能在孟国有此势力,也就只有他了。 周尧抬手看了一眼纹路,系在腰上道:“是啊,启熙说能让我们此行方便许多。” 没想到还挺好用的。 方辞礼见此也不再多言,低头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道:“方才一路进城,臣侍瞧着城中的女子,皆是带着帷帽,与男子交谈者几乎没有。” 周尧低头抿了一口,悠悠道:“城中瞧着只是表面的繁荣,私底下不知女子遭受了何等的苦难,等会吃完晚膳,我们出去瞧一瞧。” “好。” 周尧饶有兴致地看着手里的杯子,脑中莫名想起启熙对她说的话,此刻却有了更实质的了解。 孟国女子,苦久矣。 第162章 朕第一个摘了他的脑袋 春日料峭,傍晚的风仍然带着寒凉。 周尧与方辞礼领着两个小丫头走在街道之中,寒风刺骨,周尧垂眸瞥见念娣的衣服,抬步走进一家成衣店。 老板原本正在柜台打算盘,瞧着这个点还有人进店,眼底一亮:“客官是买衣服还是买布料?” 周尧瞧着各式各样的布匹,大多是棉布居多,锦缎什么的应当是没有摆放出来。 她抬手摸了摸问道:“有适合这两个丫头的衣服吗?” 老板是做布料生意的,瞧见她身上布料,轻笑道:“客人是从大晟来的吗?” 周尧挑了挑眉看向他:“哦?怎么说?” 老板眼底都是自信,缓缓说道:“客官,小的是做布匹生意的,您身上的衣料是大晟蜀州最有名的布料,传闻一寸一金,而您身侧的公子,身上的布料也是有名的云锦。” 周尧低头看了一眼衣服,淡定地点了点头:“老板好眼力。” 老板笑着探身往里喊道:“夫人,来客了。” 没多久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施施然地掀开帘子走出来,瞧见她们欠身,声音婉转动听:“客官,随奴家来。” 方辞礼见此便没有跟上去,兀自看着店内的衣裳。 老板瞧见他看着布匹,自来熟的问道:“公子自大晟而来,听闻现在的大晟女子都可以行商,不知可是真的?” 方辞礼收回手,侧头认真回道:“确实如传言,风气相比孟国来说更为开放,女子不需要帷帽便能出行。” 老板笑了笑,羡慕说道:“那感情好啊,我家有一个女儿,她出门便让我和娘子担惊受怕的。” 方辞礼并没有接这个话,而是淡淡一笑:“未来或许也会如大晟一般。” 陛下那会儿应该将孟国纳入大晟版图。 老板闻言先是激动,随后是无奈的一笑:“谁也不知道,听说如今国都,不少大学士热衷周国的小脚女人,那最大的青楼,头牌便是三寸金莲,女子纷纷羡慕,争相追捧。” 希望这个风气不要传到这座小城。 他还有可怜的女儿…… 方辞礼不解地皱了皱眉,这还争相追捧? 此刻他倒是理解为何陛下当年砍了那么多人头,如今大晟无人敢提裹足,便是由一颗颗人头堆砌起来的畏惧。 两个女孩已经换上一身棉布衣裳,洗干净之后多了一丝女儿家的灵动。 周尧侧身叮嘱道:“那便劳烦娘子,做好衣物之后,便送往月满楼酒楼,只需告诉管事的,是方公子要的东西。” 女子点头含笑:“夫人放心,定然会尽快做好给您送去。” 方辞礼利落的付钱,走出去道:“方才您进去之后,臣侍与店主聊了几句。” 周尧疑惑地哦了一声:“聊了什么?” 方辞礼目光落在一个个戴着帷帽的女子,在这夜色之中尤为显得诡异。 他轻声道:“老板说,国都不少士大夫推崇裹足,如今流行三寸金莲。” 周尧闻言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撇了撇嘴道:“呵,为何男子的喜好要施加在女子身上?” 她走了几步悠悠的继续说:“因为啊,他们知道那玩意疼,他们不会裹。” 周尧微抬下巴,压低声音道:“若是大晟有人提这些风气,朕第一个摘了他的脑袋。” 方辞礼闻言淡淡一笑 接话道:“您不是一直都是这般做的吗?” 周尧逛了一圈感觉索然无味:“回酒楼吧,这还有宵禁,都没有几家店开着。” 还是她的大晟好,晚上有夜市,甚至将宵禁宽松至子时。 翌日,天色大亮。 周尧睁开眼,轻叹一声,方辞礼也醒了过来,侧身望着她问:“您怎么了?” 周尧抓起他的手,把玩道:“不知道为何心里就是觉得压抑。” 自从踏入孟国地界便觉得深深的无奈。 方辞礼轻轻靠着她的肩道:“可能昨日那两姐妹的事,让您对孟国更加失望透顶。” 周尧一头青丝散落,她失神望着不远处的一盆花,嘴角扬起一抹嘲讽道:“听闻如今孟国大皇子还嚷嚷着要改革。” 方辞礼闻言轻笑一声:“陛下,臣侍观您改革的经历,过程十分的艰难,孟国大皇子应当没有您这般的魄力,况且……” 他默了默继续说:“如今的孟国……已然无救。” 明明是糟粕,甚至连士大夫首当其冲追捧,他实在是无法理解。 良久周尧才起身道:“早膳之后,那便随朕瞧一瞧白日的这座城。” 她去长一长见识。 方辞礼抬手拢了拢她的青丝,抬手用簪子绾好,掀开被子道:“臣侍记得此次带过来两件孟国的布料,今日便穿这个,还是说入乡随俗?” 周尧摆了摆手说道:“朕实在是无法理解,大晟历来都是交领右衽,孟国居然交领左衽,这在大晟乃是死者的寿衣……” 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吐出一口浊气:“穿孟国布料所做的衣服便可,至于入乡随俗,大可不必。” 她可不想犯这个忌讳…… 毛骨悚然的感觉。 第163章 孟国就是女子的活地狱 春光乍泄,两人漫步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之中。 周尧披着披风,入乡随俗地带着帷帽,低头在一个摊主面前顿下脚步。 她抬手拿起一根银子打造的发簪,随着风刮过,蝴蝶的翅膀颤颤巍巍的晃动。 摊主是一个蒙面的妇人,瞧见她对这对发簪感兴趣,笑着解释说:“这位夫人,这对蝴蝶发钗是我家儿媳自己亲手做的,如今只有这一对了。” 周尧拿起两根,感兴趣的侧头看向方辞礼:“你觉得如何?” 方辞礼抬手拿过看了看,点头答道:“确实适合那两姊妹,正好一对,一人一只。” 周尧正有此意,侧身道:“这两只都要了。” 妇人闻言连忙笑着说:“好嘞,夫人可还看一看其他的物件儿?我们的东西都是亲手自己做的。” 方辞礼看了一眼摊面上的东西,摇了摇头,完全没有适合她的东西。 待他付钱,周尧拿着一只蝴蝶发簪低声提醒道:“辞礼,身后有异样。” 方辞礼微微垂眸,方才他也有察觉,轻嗯一声:“想来是城中的纨绔,没少用恶心的手段强抢民女。” 周尧拉着他的手,低头道:“那便去小巷子。” 遇到她可就是踢到铁板了。 方辞礼察觉到她眼底戏谑,笑着点头:“听您的。” 两人逛街仿佛漫无目的般闲逛,但是却越走越偏,最后进入一条小巷子。 两人走进去没几步,便被乌泱泱的一群人阻拦,侧身回望,一群人堵住了出口。 好嘛,前后夹击。 她握着方辞礼的手,神色带点焦急看着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开演! 方辞礼看着她的神色,忍不住低头唇角微勾,陛下还真的有点演戏的潜力。 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为首的人穿着棉布衣裳,走路带点纨绔,好似不会走路一般。 吁! 男人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渐渐靠近道:“美人儿,这四方城里面,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你这般貌美的人儿啊。” 周尧靠着方辞礼后退,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你想干什么?不怕我报官吗?” 男人听见她说报官,笑的更大声:“哈哈哈报官,美人儿,你的清白都没有了,日后老子就是你的天……” 周尧忍住动手的冲动,继续装可怜的说:“我已经有了男人,这位大哥……放过我吧。” 男人瞥了一眼方辞礼,吐出一口唾沫:“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不过很快,老子就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女人,是怎么下贱的在老子身下。” 周尧神色更加慌张,身体往角落靠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怕我们日后报复吗?” 男人身边的一个矮个子狂笑起来:“哈哈哈,报复?你不过是一个没了贞洁的贱人,没人要你,你就只能去青楼楚馆,要不然就是死。” 周尧脸色一沉,孟国女子只能是这样的命运吗? 太丫的不是东西了。 男人见她不再挣扎,以为她屈服了,解开自己的裤腰带朝着她走去:“美人~” 周尧眼底闪过一抹寒光,嗓音寒凉:“玄字!” 突然巷子附近诡异地出现两个黑衣人,眼神没有温度的看着他们。 男人解裤腰带的手一顿,更加兴奋,抬起手喊道:“你个臭娘们,居然带刺,老子更喜欢了!兄弟们给我打!” 周尧此刻神色哪里看得出一丝慌乱,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朝着方辞礼问:“你说需要多久解决。” 方辞礼抬了抬眸,认真分析道:“玄字乃是陛下的亲卫,其他三国皇室都难找出九个强大的人,其实力更是比肩江湖名人榜的前列。” 周尧轻笑一声,只听见耳边不断的求饶声,紧接着就是疼痛的喊叫声。 这声音真悦耳动听。 玄一朝着她拱手行礼:“夫人,已经解决。” 周尧转过身,瞧见男人跪在地上,啧了一声:“不过两个人,你的兄弟便倒下了。” 方才解裤腰带的男人傻眼地看着她,紧紧捂着肚子,一脸不甘心地问道:“都是道上混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周尧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随后抬脚狠狠踩了他一脚,冷声道:“既然是道上混的,医仙之名可知道?”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男人眼神诧异地看着她,目光落在方辞礼身上,心里忍不住的害怕。 怦怦! 男人不顾身体上的疼痛,火速地跪在低声磕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居然冲撞了医仙的夫人,罪该万死!” 凡是道上混的对医者都是极为尊敬,而医仙更是不能得罪的存在。 周尧懒得看他,拉着方辞礼往外走去,声音不轻不重地落下:“废了他的手。” “是!” “夫人!夫人!小的知错了!” 周尧走出巷子,掸了掸衣服,轻叹一声,良久悠悠道:“你看,连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孟国女子失去贞洁之后,家里,官府,都会觉得是一件极为难堪的事,没有人为她们做主。” 不知道今日之事在孟国上演过多少次,又有多少女子遭受到迫害呢? 方辞礼同样心情复杂,一路而来,大晟与孟国的变化真的是天差地别。 孟国的女子身处黑暗之中,仍然努力生活着,却始终看不见光芒降临。 压抑,痛苦。 两人回到月满楼的时候,瞧见念娣两姊妹正坐在院子里等待着他们。 念娣率先看见她的身影,直接窜到她面前:“姐姐~” 周尧看着她亲昵的动作,揉了揉道:“怎么等在这里?” 念娣嘿嘿一笑:“姐姐,方才有一个夫人来找您。” 周尧闻言挑了挑眉,抬手将帷帽递给方辞礼,暗自一想,便知道来人是谁了。 念娣话音刚落,就瞧见那道身影:“姐姐就是她这个姐姐!” 周尧侧身回眸,只见卢晚晴身上罩着一件披风,里面依旧身穿大晟盛行的衣裙。 卢晚晴眉目含笑地朝着她欠身,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听闻夫人来孟国,晚晴早已备好一切,哪知夫人歇在了月满楼。” 周尧上下打量她,一身绛紫色衣裙,头上戴着翡翠头面,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 她眸光不着痕迹地落在不远处立着的一位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兴致,颔首问道:“晚晴,那位公子是?” 男人身穿一袭月白色衣袍,模样周正,眉宇间透露着正气凛然。 卢晚晴见她瞧见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回夫人,那是顾公子,是孟国之人。” 啧,咋还害羞了。 周尧敛下好奇之心,也不再多问,卢晚晴有自己追求幸福的权利,与武安侯府已经是过去式。 她迈步走进去,坐下道:“如今瞧着你脸上多了笑意,想来在孟国的日子很安逸。” 卢晚晴取下帷帽,跪下道:“卢晚晴参见陛下。” 周尧抬手碰了碰温热的茶盏,淡淡道:“起来吧。” 卢晚晴起身候在一旁低眉道:“陛下此次来周国,可还顺利?” 周尧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更多的是心里的无奈。” 孟国就是女子的活地狱。 卢晚晴闻言感叹一声:“是啊,晚晴来到孟国之时,便觉得这里的女子,命运实在是悲惨。” 周尧捏着茶杯,抬了抬眸说:“那位顾公子可知你的身份?朕瞧着他的衣着乃是大晟的形制。” 卢晚晴微微抬眸,快速瞧了一下她的神色,低声答道:“顾公子是孟国人,但是母亲是大晟人,他知道晚晴的身份,但是陛下放心,铜雀台的事他从未插手过,也不知道您的身份。” 周尧放下茶盏意味深长道:“追求自己的喜欢并没有错,但是爱一个人,需留有三分啊。” 卢晚晴听见这番话沉默了一下,缓缓答道:“晚晴明白,若是有朝一日他若只是因为铜雀台靠近我,我会杀了他。” 周尧听见这番话笑的略有深意。 第164章 昔日的自由 周尧支起头浅淡一笑,另起话题道:“说一说如今的孟国大皇子。” “是。” 卢晚晴想了想,铜雀台最新收到的消息,低头回道:“回禀陛下,周国的几个郡县春汛导致河流决堤,百姓流离失所,大皇子近日正在上奏周皇,拨款赈灾。” 周尧愣怔了一两秒,才扯了扯嘴角问:“春汛,难不成周国冬日的时候并没有对河道修治?” 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受灾啊。 卢晚晴默默摇了摇头:“冬日的时候,皇城之中建了一座楼,与大晟的万世楼相似。” 有钱建楼,没钱俢河。 良久,卢晚晴退了出去。 周尧支起头思索,眉头却是紧锁着。 虽然她是大晟的女帝,但是周国的百姓也是命啊,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或者淹没在这场决堤之中。 然而她却什么也不能做。 方辞礼提着一桶热水走进来,拿过木盆放在一旁,将水倒进去,关切地问道:“陛下,发生了何事,您眉头又皱起。” 周尧抬手捏了捏眉心,不答反问道:“那两姊妹可走了?” 方辞礼用手拭了拭水温回道:“已经由卢姑娘带走。您买的簪子,臣侍也送与了两人。” 周尧点了头,继续盯着手里的奏折,片刻之后淡淡道:“走了便好,与我们一起终究是太过危险。” 这一路上虽然还算平安,但是如今正式踏入孟国,之后的路可就难走许多。 方辞礼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抬手托着她的鞋,担忧道:“陛下,明日一早便出发去孟国的国都,听说城门外有许多的难民汇聚。” 周尧放下折子,瞧着他脱下自己的鞋袜,唇间带着淡淡的苦涩:“孟国发生了大河决堤,不少百姓失去房屋,往国都汇聚也是情理之中。” 方辞礼托着她的脚缓缓放下去,沉默良久问:“陛下,孟国应该会尽快赈灾,安置流民的吧?” 周尧面色清冷,倒让人难以捉摸,良久她摇了摇头:“此事朕不知,为君者自然是先施粥赈灾,随后安置流民。大灾大难之后,稍有不慎最容易得瘟疫。” 至于孟国怎么处置,她还真的不知道,这是孟国的国事。 月上柳梢头。 两人躺在床上,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却都没有睡着。 周尧静默许久,缓缓开口道:“辞礼,你在想什么?” 方辞礼侧头缓缓靠近她,双眸微动,轻声道:“陛下,臣侍前半生可谓是顺风顺水,首次参加科举便摘得探花之名,后来先皇赐婚,没多久陛下您被立为储君,先皇驾崩之后,臣侍便成为一宫主位……” 他顿了一下,轻轻靠着她道:“此次与您出行,臣侍发现原来一两银子对于百姓来说很多,仍然还有很多百姓吃不饱穿不暖。” “曾经的臣侍立在高处,不知民间疾苦,如今看见孟国的女子活着都这般艰难,心里很是难过。” 周尧侧头抵着他的头,轻声道:“辞礼,每个人有自己的责任……朕的责任是这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而你,也丧失了自由……” 她声音温和下来:“做好自己,无愧于心……如你所说,女子太艰难,那便努力,一步一个脚印,靠近这个愿望。” 方辞礼眉眼间有掩不住的失落,思索良久,眼底眸光亮起:“陛下,臣侍似乎明白了……” 周尧笑了笑问:“明白什么?” 方辞礼眼底闪过一抹坚定,认真说:“陛下,臣侍虽然身处后宫之中,但是思想是自由的……可以写书,可以谱曲……手中的毛笔亦可当长矛……” 周尧抓住他的手,就当方辞礼以为她不会出声的时候,听见一个字:“好。”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方辞礼推开窗,窗外的枝头上已经叽叽喳喳,他侧头道:“今日的天气可真好。” 周尧起身理了理衣摆,疑惑问道:“南梧这几日还在看医书呢?” “是啊,南神医自从得到那本医书,这些时日都在埋头苦读。” 那本医书是由润叶卫从苗疆带来的,里面记载着苗疆历年的传承,还有苗医救人的土方法。 周尧走出院子,月满楼的侧面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方辞礼扶着她走上去。 月满楼的管事打包不少糕点放在马车上,他恭敬的立在马车旁:“愿夫人,一路顺风。” 周尧抬手掀起帘子,对着他颔首:“叨扰了。” 管事急忙说:“哪敢,您满意就行。” 车队有条不紊地往孟国的国都行驶而去。 几日后,周尧正低头看着面前的奏章,事关西部匪寇一事。 璇玑将军,骆沐云,与虞澜分别进攻两支匪寇,大胜一场。 方辞礼面前正放着一古琴,拧眉思索着什么,良久拿起毛笔涂涂改改。 微风乍起,掀开帘子,他侧头看向窗外,神色愣了一下。 只见不少百姓衣衫褴褛,不近不远地跟着车队,但是因为有禁卫的存在,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他嗓音清润却带着几分怜惜:“陛下,外面很多流民。” 周尧神态自若地握着笔,头也不抬道:“在此处朕救不了他们,也不能救他们。” 方辞礼放下帘子,点头道:“臣侍明白,若是此刻给粮食,他们一定会争先恐后地争夺,届时我们都有危险。” 周尧将奏折一合,抬眸看了他一眼,欣慰道:“正是这个道理,有的时候,得先保全自己,才能救更多的人。” 方辞礼闻言一脸认可,轻声答道:“陛下说的有道理。” 周尧搁下笔,缓解一下手肘道:“给朕弹一曲鹊踏枝,这是你自己谱的曲子。” 方辞礼侧眸,一脸欣喜的看向她:“陛下您日理万机,居然还记得此曲。” 周尧挑了挑眉,斜倚着怀念道:“此曲朕记得,是你成为探花郎的时候,在京都的码头随性而作,后来此曲闻名大晟。” 方辞礼有一瞬间的失神,双手搭在琴弦上,感慨道:“陈年旧事,陛下竟然还记得这般清楚。” 周尧从一旁的盒子里面拿出一根玉箫,轻笑道:“辞礼,你的才华,朕从未忽略过的。” 说着低头兀自吹起那首曲调…… 熟悉的曲调响起,方辞礼眼底闪过湿润,低着头抚琴相和。 一时之间萧声琴声交织一起。 方辞礼恍若又回到了那个夕阳散落的时刻。 多离别,多离别,滔滔逝水流年…… 那时他刚成为探花郎之时,在码头送别好友,曲调带着恣意,又带着离别愁绪。 经年之后又弹起此曲,只剩下无限感慨。 一曲而终,他身躯颤了颤,眼中氤氲着淡淡的雾气。 方辞礼侧头看向外边,嘴角动了动,想说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他怀念曾经的自己,陛下曲中是昔日的自由。 第165章 怕不是太子茶 车队到达孟国国都的时候,周尧换上一身赭黄色衣袍,衣裳上是绣房手艺最精湛的绣娘,用繁复的针法所绣的龙纹。 她端坐在马车之中,双眸锐利而深邃,低头看着手里的折子。 良久,马车缓缓停下,张乔松候在马车旁开口道:“陛下,大皇子领着孟国朝中大臣来迎接。” 她将奏折一合,淡淡说道:“朕知道了。” 她倒是会一会这个大皇子! 启熙身上可是被他留下不少伤痕。 周尧扶着张怀德的手走下马车,环顾一周,四周不少难民被将士拦截,一个个都好奇张望着里面的情况。 蓝启钰身为储君,头戴金冠,腰系玉带,容貌俊逸,唇边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一双眸子幽深,却暗藏算计,身穿一身姜黄色衮龙袍,平添了几分威严贵气。 蓝启钰朝着她走了几步,拱手道:“见过女帝。” 周尧毫不掩饰地打量他身后的大臣,许是她眼神犀利,竟然无一人敢与她对视。 她回过神,微微颔首:“朕听闻孟国立大皇子为太子,还不曾祝贺。” 她侧头看向方辞礼,方辞礼捧着盒子递过去。 周尧目光落在盒子上,淡淡道:“一份薄礼,太子殿下别嫌弃。” 蓝启钰示意身侧的人接过,唇角扯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本宫也多次听父皇提及女帝,人人都道您手段狠辣,如今见到真颜,不禁怀疑传闻的真实性。” 周尧神色自若地侧头,眉头一皱,略显惊讶的开口:“孟国这是发生了何事?竟然这般多的百姓?” 蓝启钰面不红心不跳的说:“城中今日有灯会,想来是来看灯会的缘故。” 周尧也没揭穿,顺着他的话道:“哦,还有灯会,朕今日倒是瞧一瞧贵国的风土人情。” 蓝启钰拱手欣喜道:“能得陛下赏脸,是孟国的福气。” 他抬手道:“陛下请,父皇今日于宫中设宴,本宫先领您去驿馆稍事休息?” 周尧皮笑肉不笑,婉拒道:“朕如今不累,倒是想领略贵国国都的繁荣。” 驿馆? 呵,可真寒酸。 她瞧着身量比她稍矮一点的蓝启钰,倨傲地迈步往前走。 就这? 储君? 蓝启钰眼底闪过莫明的情绪,抬步跟了上去。 周尧迈进城门,两旁有将士开道,一路畅通无阻。 城中的女子皆是戴着帷帽,大多一脸好奇地瞧着传说中的女帝是何等模样。 蓝启钰跟在她身边,自豪的询问道:“陛下,孟国的国都与京都相比,可还算繁华?” 周尧神色不变,一边走一边看,敷衍道:“各有千秋。” 她都不想吐槽,与京都相比差的远了。 京都不仅有小吃街,晚上还有夜市,城中官府巡逻密切,安全的连女子都敢出门逛街。 面前孟国的国都……一言难尽。 蓝启钰听见他的评价,轻笑起来:“看来陛下对孟国国都的风土人情很是满意。” 啊对对对。 周尧唇角强扯一丝弧度:“太子,看来贵国文化底蕴深厚,尽显自信大气,实在难得。” 听不懂好赖话啊! 自信的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蓝启钰挑了挑眉看着她:“陛下何意?” “朕无他意,只是实话实说。” 周尧行走了一段路,顿下脚步,面前是一个小女孩在卖花,花篮里面插着各式各样的鲜花。 她将声音尽量敛的温和许多:“小姑娘,花怎么卖的?” 小女孩带着帷帽瞧不见神色,声音却是很稚嫩:“夫人,一两银子一朵。” 周尧顿下手,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咋不去抢。 蓝启钰瞧见她的动作,好奇道:“陛下既然喜欢,为何不买?”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嘲意:“难不成大晟国库这般拮据,竟然让您连花都舍不得买。” 周尧:……怕不是太子茶。 她没出声,蓝启钰却拿起一朵花递给她:“既然陛下不舍得,本宫送您。” 周尧也没恼,接过一枝梨花,抬手插入方辞礼的鬓间,瞥见蓝启钰手里的桃花,缓缓道:“桃花人面各相红,不及天然玉作容。” 桃花和脸,在互相映衬之下显得别样红,但是都赶不上生来就洁白如玉的梨花。 孟国就是比不上大晟。 方辞礼听懂她话里的意思,抬手摸了摸道:“陛下,梨花白雪香。” 蓝启钰瞧见她将花插入方辞礼的鬓角有一瞬间发愣。 这大晟怎么张口闭口文绉绉的。 他抬手丢了一块碎银子给女孩,豪气的说:“多的不用找了。” 大晟真的是一副穷酸样。 周尧瞧见他的动作,漫不经心地一笑:“太子有一句话说的对极,朕确实舍不得买这个花,毕竟在大晟,此花一文一朵,不及孟国这般富饶啊。” 方辞礼闻言别过头,嘴角难掩笑意。 陛下这是拐着弯说孟国大皇子是个冤大头啊。 第166章 这女帝好生狂妄! 周尧负手而立瞧着面前的宅院,侧头瞥了一眼蓝启钰,微微蹙了蹙眉,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驿馆她就不住了,受不了那个委屈。 蓝启钰看着面前的宅子,有一瞬间的错愕,他收起笑意,有些不可置信:“陛下,您想住在这里?” 他从未听说过女帝在孟国还有宅院。 张乔松看也不看他,直接示意两个禁卫推开门。 不过是个小小孟国太子,居然敢让大晟女帝和别人同住在驿馆…… 看不起谁呢? 周尧迈步走进去,嘴角含笑,语气却十分轻慢:“太子,启熙如今嫁与朕,这是他曾经买的宅子,朕不能住?” 她顿了一下,直直地看着他,淡漠中带着一丝冷意:“孟国不是有一句话,出嫁从夫,孟国皇子嫁给朕,想来这句话同等受用吧?” 蓝启钰脸色一沉,嘴角的笑意犹在,却带着几分勉强:“陛下,您乃九五之尊,如何能住在此处……” 女帝这是在骂他们不过是个和亲的国家? 大晟女帝来孟国,却不住在安排的皇家驿馆,传出去丢的却是孟国的脸。 周尧下巴微抬,瞧着收拾妥当的宅院,满意的开口:“朕此行前往云国参加霞光大会,落脚在孟国,已然是叨扰,这驿馆,朕便不住了。” 这个丑,是你们孟国要出的,与我大晟无关…… 蓝启钰想劝解她去住驿馆,又不知道如何说,最后不情不愿地拱手离去。 这女帝好生狂妄! 他难言怒容地走出宅院,侧身看着牌匾,甩袖怒道:“这大晟女帝怎的如此霸道!” 身后跟着的诸位大臣心思各异,最后齐声道:“殿下息怒。” 蓝启钰怒指着几个大臣,想骂又不知道骂什么,最后直接拂袖离去。 都给他气受! 两个大臣瞧着离去的马匹,眼中透着无奈。 “江大人,你如何看?” 那叫江大人的老头,捋了捋胡子喃喃道:“太子实在是沉不住气,倒是这女帝让老夫另眼相看呐。” 邢大人环顾一周,压低声音提醒道:“江大人,不可妄言呐。” 江大人冷哼一声,抖了抖一下衣袖,直白说:“老夫原只是听传言,说女帝手段狠辣,提及名讳孩童都会大哭……今日一见,邢大人,你当真觉得女帝仅只是传言之中那边狠辣不成?” 那通身的气派,他们这太子在旁边俨然是个陪衬。 邢大人见自己的好友这般说,一边走一边思考:“自从女帝下马车,脸上都是一贯的自若,确实是沉得住气,还有买花之时,言语之间讽刺殿下,殿下竟然不曾听出来……” 江大人唏嘘一声,委婉的道:“孟国不及大晟文化底蕴深厚倒是也能理解,但是,女帝竟然知道此花只需要一文一朵……你还以为女帝只是靠大晟先皇?” 邢大人闻言心里一惊,脸色渐渐苍白,想到某一件事,急切道:“江大人是说,农科省一事乃是女帝自己的主意……看来女帝深得大晟百姓喜爱绝不是我等以为的皇权呐。”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瞧见诧异。 宅院内。 周尧坐在院子的躺椅上,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徐徐问道:“调查的如何了?” 玄一立在一旁拱手答道:“陛下,虽然大皇子被立为储君,但是其他几位皇子却十分不甘心,尤其是晋王蓝启源。” 周尧抬手将茶杯放在一旁,躺下舒适地问道:“此次孟国遭遇决堤,那晋王可曾上奏过什么?” “晋王是率先得到决堤消息的,听闻此事便上奏赈灾,如今晋王府的王妃,此刻在城门口施粥呢。” 周尧抬了抬眸,头顶上的樱花开的一簇簇的,她轻笑一声:“晋王倒是会做表面功夫……朕还以为他会为国为民的亲自去赈灾。” 玄一见状,低头回禀:“陛下,润叶卫来报,晋王现下正在国都最大的青楼鸳鸯楼。他有一个相好的姑娘,叫怜月,卖艺不卖身……” 他想到什么,微微垂眸又补充一句:“听闻怜月姑娘一双三寸金莲,晋王最爱。” 周尧抬手触摸到阳光,略微沉吟道:“让润叶卫将孟国这几位皇子身后的女子摸清楚……” 她恍然想起蓝启熙的话,眸底一亮,嘴角噙着笑:“这孟国后宫可是有一位贵妃?” 玄一想了想,答道:“确实有两位贵妃,一位陈贵妃,一位有封号叫慧贵妃。” 周尧挑了挑眉看着他,继续问:“那位慧贵妃可有子嗣?” 玄一虽然疑惑陛下怎的突然对孟国贵妃子嗣感兴趣,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有,一位皇子,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公主。” 周尧失笑出声:“还真的有啊?” 蓝启熙的瓜是真保真啊。 方辞礼坐在一旁正剥着核桃,听见她这话,也好奇的接话:“陛下,您与这位慧贵妃很熟吗?” 周尧环顾一周,想到这个院子都是自己人,压低声音道:“朕听到过一个传闻,说大皇子与慧贵妃之间有些关系,这孩子……” 她恰到好处的停顿,两人也不是蠢笨的,里面明白其中的意思,彼此眼中都十分惊讶。 周尧笑着瞧见两人眼底的讶然,无奈道:“此事没有实质证据,听听便可……玄一,将今日的奏折拿来。” 玄一从惊讶之中回过神,点头拱手往屋内走去。 周尧虽然身处孟国之中,但是内心仍然忧虑西部的匪患一事。 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点星火她要亲手掐灭才能睡得安稳。 或许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自开春以来,大晟境内十分安定,没有去年那般多的天灾人祸。 玄一让两个禁卫把矮几抬来,贴心地铺上了坐垫。 周尧坐在椅子上晃了晃道:“辞礼,右手边那几十本你替朕瞧一瞧,那群大臣又在吹什么屁。” 方辞礼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陛下,后宫不得干政……” 周尧叹了一声道:“那堆你只管看,瞧一瞧是不是都是吹捧的。” 不知道又是问她吃什么,那里的天气好不好。 方辞礼见此也不再推脱了,拱手道:“臣侍僭越了。” 周尧闭目养神一刻钟,倏然睁开眼,起身坐在桌前,开始认真批阅重要且紧急的奏折。 至于那坨大的,让方辞礼替她看一眼,届时只需要写上一句:朕安。 周尧提笔看着奏折上的事,原来是关于航河司通航南部局部州县的事。 此事其实在她还是太女之时便规划过,去年镇远侯平叛之时,她顺道去南部州县实察过,这个构思可行性高。 于是便将土匪寨所得的银两用在此事上,又将鲁国公抄家的一部分银两也投入其中。 按照她的预期待到夏日才能通航,不想居然提前两个月,可谓是一件喜事。 她瞧着奏折之上的汇报,唇角微微上扬,蘸墨写下此事的批语,又督促工部将大运河一事尽早拿个章程上来。 南部既然通了航,北部也不能落下太多,此后州县大旱之年,所受的灾害也少了起来,乃是一举两得的事。 她思索良久,蓦然想到此次孟国决堤一事,低声道:“玄一,拿水利图。” 春汛又叫桃花汛,若是此次孟国去年便加固堤坝,今年也不会突然决堤…… 她想到大晟境内的浊河,突然灵光一闪。 玄一将水利图放在案桌上,周尧目光落在浊河的源头,沉默良久。 浊河拥有诸多支流,若是将每年的春汛水截流储蓄,流水量少了,决堤的可能性也小了。 她暗自思索,又道:“北部地形图。” 周尧瞧着桌子上的地形图和水利图,良久不言,直到看见某处地形,眼底突然又亮起。 她将两张地图拿到一边,继续提笔落字。 既然要用湖泊蓄水,这个水也要有所用处,可以注入沙漠之中,另一方面种树还能防治风沙,又能减轻河流量。 她将自己的设想写在奏折之上,让工部派人前去实地考察,若是能成将是一个壮举,若是不成,又能实地考察到浊河上游的实际情况。 日光西斜,周尧将重要的处理完毕,侧眸看着那一堆码的整齐的奏折。 方辞礼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轻声道:“陛下,绝大多数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他顿了一下又说:“张御史写了……嗯,您自己看吧……” 实在是一言难尽。 周尧抬手接过,双手展开,还没有完全展开…… 她眉眼直抽,清了清嗓子:“这说的什么?” 这得目测八尺长吧…… 方辞礼低头抿了一口茶,神色不自然道:“张御史去京都城郊的一日感受,末尾说,陛下广施仁政,百姓安居乐业,实乃大晟之福……” 他似是想起什么,又说:“奏折中间写了一个故事,是一个农家女被夫家欺负,但是农家女知晓大晟律令,状告了夫家一事……张御史说您……陛下英明,让女子能状告自己的不平之事,大晟未来愈加强盛。” 周尧拿起折子寻了半天才找到那寥寥数句,默然的将奏折合上,心头那股气无形之间已然荡然无存。 政治清明,女子也能拿起律令保护自己。 她良久,欣慰地叹道:“正是朕所期盼的,如此,甚好!” 方辞礼懂事的将奏折打开递给她。 周尧抬手接过,直接落笔。 几十本奏折不过用了不到一刻钟,便全部解决。 她搁下笔,若有所思道:“听闻孟国国都也有一家天下汇,今日我们去尝一尝?” 方辞礼跪坐在她身侧,抬手给她按揉着手腕回道:“天下汇?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周尧想到那次的经历,轻笑道:“朕曾经去过一次京都的天下汇,瞧见那个牌匾,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及你和泊舟的字。笔力差了点。” 方辞礼闻言抿唇一笑,靠着她道:“陛下对臣侍的评价这般高吗?” 周尧摸了摸他的脸,宠溺一笑:“辞礼,你在朕心里,评价一直很高……” 若是苏憬像兰花一般,顾泊舟则像菊花,方辞礼更像是坚劲的绿竹。 别人没有去过的高处他去过,他却从未因此张扬,甚至还不顾身份,耐心教孙小侍读书识字。 他就那样坚韧不拔,清新秀美,如同竹子一般在生长在后宫之中。 第167章 朕请你去逛青楼 周尧坐在梳妆台前,身后的方辞礼正用木梳轻柔地梳着她的青丝。 待理顺之后,他用修长的手拢起头发问:“陛下,您真的要换装吗?” 周尧瞧着镜中人影,眉宇间透露英气的面容,嗯了一声说道:“正是,正好你我身量相差不大,朕等会穿你一套衣服。” 好戏要开场了,不去看一看白瞎来一趟孟国。 方辞礼嘴角含着笑,利落地用手将她的头发绾起,用一根紫檀发簪插入固定:“您看这个模样如何?” 周尧侧头看了看,满意的点头道:“不错,朕等会奖赏你,带你去青楼逛一逛!” 方辞礼一脸诧异地看着她,不敢置信的问道:“青……青楼?” 不是说去天下汇吃美食的吗? 他从没有想到青楼这个词与陛下能挂的上钩。 周尧对视上他疑惑的神色,坦然的说:“正是,而且既然要去,自然得去最大的。” 方辞礼摩挲着大拇指,想明白其中的缘故,随后无奈一笑:“您是想去鸳鸯楼,顺便会一会怜月姑娘?” 周尧不答,低头思索着自己身上哪里还有破绽。 目光瞥到胸前,沉默一瞬…… 与孙小侍的胸肌都比不过…… 她无奈一叹啊…… 皇室秘药呐……早就将她主要特征改变了。 其实她自从被迎回当帝姬之后,父皇就给她吃药丸…… 她至今没明白这个药是个什么成分。 但是就好像两朵花一样,雄蕊和雌蕊触碰授粉一样,但是这个果会结在男子身体里。 总之她很佩服祖上的那位皇子。 她轻叹一下,敛了思绪,掸了掸衣服站起来,展开手道:“给朕更衣。” 方辞礼将自己的衣物放在一旁,将她外袍脱下。 换好衣物之后,周尧看着衣袍,除了略大一点,也算合身。 方辞礼低着头给她挂上玉佩,唇角微扬道:“没想到陛下换上臣侍的衣袍,瞧着俊逸非凡。” 周尧侧身在镜中看了看,挑了挑眉道:“你说朕能拐带妹妹吗?” 男女通吃,左拥右抱,走上人生巅峰。 方辞礼认真瞧着她:“臣侍不知,但臣侍已经被您俘获。” 周尧抬手支起他的下巴,眨了眨眼看着他:“哦?如何俘获?” 方辞礼抬手抓住她的手,眸中情绪汹涌:“自然是方方面面。” 周尧失笑一声,拿过一把折扇,潇洒展开道:“来,朕请你去逛青楼……” 方辞礼低头思索着,这句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请他去青楼? 周尧从后门离开,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的走在街道上。 方辞礼看着她的步伐,眼底掠过诧异,随后低头一笑:“您如今瞧着,当真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周尧摇着扇子,侧头睨了他一眼:“此言差矣,风流倜傥是我,玉树临风是你。” 方辞礼跟在她身边:“听您的。” 周尧扇着风,唇边微笑:“辞礼,记得叫我令安。” 方辞礼闻言,恍然一笑,是了,陛下叫周尧,字令安。 周尧走走停停,瞧着不远处的鸳鸯楼,外面张灯结彩,似乎是有什么喜事。 门口站着不少穿着单薄衣裳的女子,手里正捏着手帕揽客。 “客官,来玩呀~” “公子~” 两人方靠近,一个女子就抓住周尧的手,声音娇柔:“公子~” 周尧拿着扇子托着下巴,轻佻地道:“是个美人儿。” 女子笑嘻嘻地靠近她,抬手摩挲着她的手臂:“公子,看来奴家能入您的眼。” 一旁正抽出衣袖的方辞礼,听见周尧突如其来略低沉的嗓音,更诧异起来。 陛下居然还会变声? 周尧笑着揽着女子,侧身阻止道:“姑娘们,别靠近这个公子,他……” 她顿一下,唇角翘的老高,抛了一个眉眼道:“他不喜女子靠近,姑娘们明白吧~” 几个姑娘们闻言还真的松开了,其中一个抿唇浅笑:“公子,奴家方才冒昧了,给您赔罪。” 方辞礼瞧见她们眼底的意味深长,此刻也明白这番话意味着什么,索性没有人再靠近他,他也没准备解释了。 周尧感觉到他僵了一下,随即抬起头露出一个有些无可奈何的微笑。 她轻叹一声,朝着方辞礼旁边的三个姑娘勾了勾手。 几个姑娘们眼底一喜,连忙跟着她走进去。 方辞礼瞧着周尧的动作,还真的像模像样,仿若是常客一般。 周尧走进鸳鸯楼,大殿内有着特殊布置,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鲜花,地上甚至铺设着地毯。 她侧头问道:“疏影姑娘,这是准备干什么呢?” 疏影姑娘穿着一身藕色的衣裙,搂着她柔声解释道:“公子,楼里今日与旁边那家怡红院,花魁比拼呢。” 周尧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抹兴致:“有怜月姑娘?” 疏影娇媚地轻哼一声:“公子,奴家还在这里呢。” 左侧的清浅姑娘,淡红的唇一挑,眼风一扫,带着几分魅惑风情:“就是啊,奴家还在呢。” 周尧瞧着左边揽着的姑娘,掐了一把腰:“好好好,美人儿。” 两人蹭着她道:“公子,您疼一疼奴家。” 周尧抬了抬眸,失笑道:“疼,肯定疼。” 她要了一间二楼的雅间,搂着两个姑娘上楼,身后还跟着三个姑娘。 方辞礼一路无言,跟在身侧…… 挤都挤不进去。 周尧瞧着雅间位置,卷起帘子刚好可以一览无余的瞧见下面。 她款款落座,斜倚瞥了一眼下面,两个姑娘剥着葡萄喂给她,其余的姑娘给她按着腿。 疏影巧笑嫣然,柔若无骨地趴在她肩上:“公子,奴家喂您。” 周尧目光落在她胸口,想替她拉上…… 疏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半倚的姿势勾勒得分外妖娆:“公子,您真冷漠。” 修长的指尖慢慢从她脖子往下滑,周尧抓住她的手,哄道:“娇娇儿,莫闹。” 一旁的清浅顺势往她面前凑,娇俏开口:“公子,您今日是来看两个头牌打擂台的吗?” 周尧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揽着清浅,抬手摸着她的眉眼道:“本公子第一次来鸳鸯楼,对这个怜月姑娘还不认识呢。” 清浅靠着她,眼眸流转,语气肯定问道:“公子是从大晟来的吧?奴家瞧见您的衣服是大晟那边的呢。” 周尧也没否认,点头道:“是啊,来孟国做生意而来。” 清浅瞧着她身上的布料,轻笑道:“公子一看便是有钱家的,要打听怜月姐姐的事,奴家……” 周尧懂她的意思,直接抛了一块银子给她:“能说一说吗?” 疏影见状,连忙摇着她的肩膀,娇哼一声:“公子偏心~” 周尧轻笑一声,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从衣袖掏出一锭银子丢给她:“还偏心吗?” 说着又丢给身侧的几个姑娘。 “公子真大气~奴家谢谢公子打赏~” 疏影拿着银子欢喜一笑,侧头亲在她的脸上,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奴家也谢谢公子打赏~” 清浅不甘示弱地侧头吻了上去。 坐在一旁喝茶的方辞礼,余光时刻注意着他们,瞧见她们的动作,握酒杯的手一紧。 ??? 他都不敢…… 周尧瞥见方辞礼目光沉沉,满眼缠绵意,她唇角微勾,悄悄别过眼,干咳一声道:“能说一说了吧?” 啧,忘记了,还有她的男人在这里。 还是得收敛一点…… 疏影点了点头,靠着她柔声道:“公子,怜月姐姐是前年来鸳鸯楼的,她原来是周国人,家里因为洪水落了难,辗转栖身于这里……” 清浅适时补充:“怜月姐姐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一年便成了鸳鸯楼头牌,不少文人骚客都想给她赎身,甚至连当今……” 她戛然而止,捂住嘴巴,不敢说下去,顿了一下又说:“很多高官都喜欢怜月姐姐的三寸金莲,如今楼里不少姑娘都想裹呢。” 周尧低眉瞥了两人一眼,意外道:“那你们两个为何不曾?” 疏影浅笑一声,手指轻轻地抚摸在她的锁骨上:“公子,不怕您笑话,奴家想赎身之后,去大晟瞧一瞧……” 清浅闻言也点了点头:“奴家也是,听闻大晟的女子可以行商,想去哪里便能去哪里……” 她说完话,眼神渐渐黯淡下来:“这里的女子,命太薄了。” 周尧抬手敲了敲她的脑门,语气带着几分认真:“未来或许有一天,孟国的女子也能如大晟女子一样。” 疏影垂眸苦涩一笑:“公子说笑了,周国的女子裹足已经很痛苦了,如今不少高官都喜欢怜月姐姐的三寸金莲,奴家都能想到,不久之后,孟国也会多很多裹足的女子。” 周尧神色有一瞬间失神,随后轻笑道:“看样子你们不羡慕怜月的三寸金莲?” 疏影摘掉一颗葡萄喂给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们没得选……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响起,底下顿时安静下来,只见老鸨穿着一身桃红色衣裙立在高台:“各位贵客,花魁之争马上开始,若是贵客喜欢怜月姑娘,等会可不要吝啬手中的鲜花!” 她语毕,甚至不忘抛一个媚眼,虽然不似寻常姑娘年轻,那个眉眼却十分带着攻击性,不少男人都附和起来。 “妈妈,怜月姑娘什么时候下来。” “妈妈,放心~” 周尧饶有兴致地瞧着底下的动静,她摩挲着下巴说:“这怜月姑娘背后应该有人支持,隔壁清月姑娘背后应该也有势力支持吧?” 已知怜月背后的是蓝启源,那清月后面大概就是蓝启钰了吧。 这两兄弟倒是有点意思了~ 城外这么多难民,储君在这里打擂台…… 真是“为国为民”呢。 至于这怜月……有问题啊。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周国近两年水患虽有,但是大多都是百姓的房屋冲垮,能培养的出这般全能的姑娘,已然是官宦人家,或者当地首屈一指的富商。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水还不够浑,她便搅一搅。 第168章 这就急了? 一阵悦耳地古筝响彻整个鸳鸯楼,只见两个女子身穿轻纱素衣出场,随着律动在圆台翩翩起舞。 周尧百无聊赖斜倚着,等待花魁之争开始。 她慵懒地享受姑娘们的侍奉,冷眼瞧着下面的舞蹈,侧头看向方辞礼道:“此曲如何?” 方辞礼正失神思索陛下此番来青楼的目的,便听见上首的人问话。 他侧耳倾听,略微沉吟,随后缓缓启口:“甚有灵动之感,恍如林中飞蝶,若是将萧声替换成扬琴,更加身临其境。” 疏影姑娘翘起手指摘了一颗葡萄,晃了晃头问:“公子,这位公子所说的扬琴是何乐器?” 周尧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悠悠解释道:“扬琴是大晟独有的乐器,其音色可谓是刚柔并济,慢奏时,音色如叮咚的山泉,快奏之时,音色又如潺潺流水。” 疏影眼底一亮,颇为好奇道:“公子可善音律?” 周尧轻笑一声,颔首道:“略会,若说能者,当属这方公子琴技高超。” 方辞礼的乐理可谓是在大晟都排的上号的存在。 清浅姑娘眨了眨眼看着她,心思一动,撒娇道:“公子,素日便听大晟人人善律,奴家有琴,公子可否相奏一曲?” 周尧瞧着她一脸央求的模样,想到什么,抬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应承道:“真拿美人儿没办法,那便博美人一笑。” 清浅娇羞一笑:“公子您真的是~讨厌~” 周尧瞧着下面即将开始的场面,眼底闪过一抹意味深长。 古琴摆放在前,周尧抬手搭在上面,抬眸看着方辞礼,发出邀请道:“方公子可感兴趣,合奏一曲?” 方辞礼正襟危坐着,闻声望去,眉眼间笑意清浅:“恭敬不如从命。” 疏影姑娘也凑了一个热闹:“公子,奴家也要弹琵琶相和~” 周尧瞥见清浅手中的笛子,抿唇一笑:“几位姑娘可愿以乐起舞?” 几个正在按腿的姑娘,抬眸一笑:“公子不嫌弃奴家笨拙就好。” 周尧抒怀一笑:“美人在怀,岂敢嫌弃~” 众人见此都等待着她起音。 周尧直接右手弹弦出音,众人倾听着音律适时入音。 一时之间琴声,琵琶声,萧声,笛音,几个姑娘随音起舞。 底下原本等待花魁之争的男子们,一时之间被突如其来的乐声吸引,循声望去。 声音从二楼的雅间传出,一层轻纱遮掩住里面的场景,隐隐约约瞧见舞女在起舞。 “妙哉,妙哉!不知道是何许人在奏。” “起承转合,诸多乐器却不显刺耳,更是达到十足的和谐。” 二楼的另一间雅间,里面此刻气氛压抑,为首的男人身穿华服,脸色冷沉:“是何人在奏?不知道花魁之争即将开始吗?” 身边的小厮神色一怔,卑躬屈膝答道:“王爷,似乎是二楼雅间的客人。” 啪! 蓝启源不悦地皱了皱眉:“居然敢在鸳鸯楼造次,难道他不知道鸳鸯楼乃是本王的产业?” 小厮心下一惊,连忙道:“小的这就让他们安静。” 蓝启源端起酒喝了一杯,眼底闪过一道寒意,平淡问道:“太子可来了?” 小厮顿下脚步,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低声答道:“回王爷的话,太子此刻正在城外施粥,想来应该赶不回来给清月姑娘撑场面。” 蓝启源脸上渐渐爬上喜色,轻嗤一声,随后浅笑着:“去将怜月姑娘请来。” “是。” 雅间内,一曲而终,周尧满意的叹道:“此曲相奏,甚妙!” 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正准备说话就被敲门声打断。 她唇角微勾,看来背后之人来提醒了。 疏影眼眸一转,施施然起身打开门,倚在门框上冷淡道:“何人……” 她的话夏然而在,面上迅速换上得体笑容:“原来是大爷啊,不知有何事?” 她栖身于鸳鸯楼,自然知道这鸳鸯楼背后之人,而面前的人正是晋王的亲信。 王思趾高气扬地探头望了一眼,不满开口:“我说疏影姑娘,花魁之争即将开始,咱们爷听见这喧闹声可是不喜欢的很。” 疏影闻言笑意僵在嘴角,连忙解释道:“大爷,贵客不知规矩,奴家会告诉他们鸳鸯楼的规矩。” 王思瞧见她的态度,这才轻慢的点头,目光下移落在她的胸前,淫笑一声:“疏影姑娘还是如此的婀娜多姿啊。” 疏影强扯一丝微笑:“大爷夸奖了。” 王思抬手揉了揉:“哼,大爷看在疏影姑娘的面子,便不予计较。” 疏影瞧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呸! 这王思背靠晋王,没少欺负楼里的姑娘,甚至还将两个姐妹据为己有。 她敛了思绪,神色自若的走过去,靠着周尧坐下,略有深意道:“方才公子弹的太好,都招人来提醒,说别抢了两位头牌的风头呢。” 周尧搂着她,靠着她的肩,淡淡道:“哦?倒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听的出曲中之意。” 是晋王还是太子呢? 这就急了? 疏影不知道为何,面前这个公子让她从心底感觉到舒适,虽然与其他公子差不多,但是举止言谈并没有粗俗,更多的是风流。 突然鸳鸯楼门口走进乌泱泱地一群男人,一个个高举着木牌,上面写着清月的名字,甚至还有美人画像。 原本等待怜月的男人,一个个也拿出属于怜月的画卷,纸张。 周尧瞧着前面的一幕,蓦然想起前世某些追星的对家,与此情此景不遑多让啊。 “怜月姑娘必胜!” “怜月姑娘必胜!” “清月姑娘夺花魁!” “清月姑娘夺花魁!” 周尧瞧着好像掐架的场景,一副拭目以待地模样。 也不知道让玄一在城外办的事,可办妥当了。 随着一声锣响,鸳鸯楼的妈妈走了出来。 周尧喟叹一声,外面流民无家可回,城内还在争花魁。 更讽刺的是此事是储君和晋王的打擂台。 突然大堂之中灯灭,没几秒又亮起来,只见一个女子身穿白色纱衣,如飞天一般从空中缓缓落下,小巧的双足踩在绢帛之上,晕黄的灯光朦胧了女子的容貌,让人只瞧见一道倩影在空中起舞。 紧接着一道婉转的歌声响起,琴笛相和,天空飘落下一片片花瓣。 众人都聚精会神瞧着这一幕,屏息以待,生怕吵到这位清冷的美人。 一片花瓣落在周尧的手上,她挑挑眉,空中的女子仿若仙子一般,脚腕挂着的铃铛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 随着女子降落在地,琴声消失,只余笛声。 咚咚! 女子舞袖击鼓,笛音消失之后,众人良久没有回过神。 啪啪! 紧接着鼓掌的声音此起彼伏,让人一时难以平静。 周尧愣了半晌,回过神来道:“怜月姑娘这双三寸金莲居然还能在绢帛上起舞……” 看来此人会武啊。 众人:…… 疏影也被这句话愣住,夸赞道:“公子的关注的地方,格外不同啊。” 周尧目光落在那双小脚,眉头一皱,真遭罪啊,这样了还要跳舞。 “怜月姑娘的舞美,足也美~” 周尧听着底下那群男人的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真不关心一下外面的流民吗? 无妨~她还要送太子一份大礼。 希望他喜欢。 第169章 谁为棋子,谁是执棋人? 就在清月姑娘准备上场的时候,雅间的门突然被敲响。 周尧估摸着时间,侧头看向疏影,略一停顿:“劳烦姑娘去开一下门。” 疏影起身打开门,门口立着一位身穿黑衣的男人,这人容貌俊逸,脸上却面无表情,尤其那双眸子仿佛看死物一般,没有任何波动。 玄一颔首走进去,瞧见周尧左拥右抱有一瞬间的发愣,敛住眼底的起伏神色,开口禀告:“公子,事情已经办妥当。” 周尧满意地看着底下场面,声音带着几分飘然:“既如此,坐下看戏。” 玄一对着方辞礼拱手行礼,在他对面落座。 清月此刻上场表演,身穿一身红色的衣裙,鞋子上带着铃铛,她借力直接落在一张大鼓之上,嘴里唱着小调,随之起舞,脚落在鼓面之上却没有什么声音。 孟国城外。 蓝启钰瞧着将士抬粥走出来,一群百姓立马蜂拥而至,将他嘴里的话淹没在喧闹之中。 将士见状直接拔出刀,对着难民恐吓:“谁敢上前,刀剑无眼!” “不要拥挤,排好队!” 蓝启钰正满意将士的举动,人群之中突然出现一道苍老的声音:“你们这群当官的,哪里知道我们的痛苦,家没了,孩子也没了……如今还拿着刀威胁我们!” 这一番话如同石头砸入水中,惊起一片水花。 “是啊,我们什么都没有了……还给我们这么稀薄的粥!” “有刀了不起!” 蓝启钰紧皱着眉头,看着愤然地难民,为了稳住局面,只得微微皱眉,故作姿态:“孤乃孟国太子,尔等谁敢造次?” 他垂眸瞧着面前的百姓,语气渐渐软了几分:“大家有序排队,孤会让大家得到妥善安置。” 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杵着拐杖看着他,不禁冷笑道:“安置?自从决堤以来,敢问朝廷,可有拨款赈灾?可有派去大夫给我们诊治?” 老人浑浊的眼中蓄满了泪水:“我家老婆子病死在路上,我的儿子被冲走,孙子也被溺死,而你们呢?” “你们在哪里?假惺惺地在这里给我们施粥?” 老人将手里照得出人影的粥丢在地上,眼泪也随之滑落:“您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我老头子配不上吃你的粥!” “就是,我们不吃你的粥!” 蓝启钰看着地上的碎碗,抬手想阻止,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瞧着时辰,甩袖吩咐:“你们施粥,孤还有要事!” 他还不信了,饿极了,谁还会嫌弃这粥? 将士眼底闪过莫明的情绪,最后拱手道:“是。” 蓝启钰踏上一旁的马车,想到今日的花魁之争,凉凉的睨了一眼马夫,冷淡开口:“去鸳鸯楼。” “是。” 马车驶入城门,没多久人群之中跑出一个人,一边跑,一边嚷嚷着道:“江湖上的医仙在那边林子坐诊施粥呢!” 地上坐着一个瘸腿的男人,眼底闪过一抹希望,费力撑起棍子,急忙追问:“什么医仙?” “就是江湖上说的那个医仙,南神医!” 男人瘸着腿又问:“人在哪里?” 一群人都往那边林子跑,朝廷的粥棚面前已然没有多少人。 此事正是周尧暗中吩咐南梧出面所做,让张乔松拿着她的玉佩前往当地的铜雀台,将存粮支出一部分用来赈灾。 竹林之中,竹叶斑驳的落在南梧的衣衫之上。 他带着斗笠端坐在桌子面前,旁边几个人正在熬粥,施粥的都是不曾在孟国露面的玄字八人。 南梧侧眸瞧着白粥之中加着麦麸,唇角微勾,将手搭上难民的手腕上。 鸳鸯楼。 此刻正是投花的环节,两个人各有千秋,怜月仿若出尘的莲花,而清月则就像盛放的牡丹。 周尧瞧着清月悄然离去,而就在此时,对面的雅间住进了人。 她轻笑一声,缓缓起身道:“两人不分伯仲,想来分数不过几分差别。” 方辞礼低头思索,半晌笑了笑:“或许,怜月姑娘险胜清月。” 周尧挑了挑眉:“哦?何出此言?” 方辞礼目光落在底下的一群人,声音清润道:“一双三寸金莲惹得高官欣赏,底层的人,也会争相追捧。” 周尧双手搭在栏杆上,默然不语,半晌侧头道:“走吧,接下来的乐子不适合我们看。” 方辞礼抬眸望向对面,又侧头看紧闭的窗户,点头应答道:“确实。” 三人趁着人多离开鸳鸯楼,周尧并没有直接离去,而是抬步走向斜对面的天下汇。 方辞礼瞧见她的方向,便明白她心中所想。 不适合他们现场看,但是在天下汇也能看。 正巧天下汇刚好能看见鸳鸯楼的全貌。 周尧要了一间雅间,正对着鸳鸯楼门口,随意点上数道孟国的特色,提起衣摆走上去。 缓缓推开窗户,微风习习,她侧头问道:“那件事办妥了吗?” 玄一眉梢微扬,点头答道:“属下已办妥。” 周尧倚在窗前,轻笑一声:“那便好,孟国决堤一事,倒是天助我也。” 方辞礼低头倒着热茶,下意识问道:“您何出此言?” 周尧接过恰到好处的热茶,低头抿了一口,淡淡道:“此番远行,更是坚定平三国的想法。” 她微微挑眉,轻描淡写的开口:“既然要平,自然是得人心者得天下,当下不正是表现的绝佳好机会?” 玄一立在一旁,见她与方辞礼解答,便知此事能说,便接过话道:“殿下,方才陛下让属下去孟国的当铺挡掉首饰。” 方辞礼满脸疑惑地皱着眉头,沉吟一二后再次开口问:“陛下,为何当掉您的首饰,那首饰可是龙纹。” 而且他们也不缺钱…… 周尧抿了一口,意味深长地道:“不过是几件赤金首饰,朕就是要龙纹流落当铺。” 方辞礼见状,眼前突然一亮,恍然大悟道:“臣侍明白了,您当的不过是首饰,狩获的是民心。” 周尧挑了挑眉,一双狭长眸子微眯,语气轻缓道:“哪有什么民心,不过是大晟女帝路过孟国国都,瞧见难民流离失所,心里不忍,不惜当掉首饰,高价买粮食赈灾。” 方辞礼瞧见她一贯云淡风轻的模样,低头微抿唇角:“是啊,您不过是看百姓受难,于心不安。” 周尧抬手支起下巴,垂眸瞧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声音低沉,语气却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野心:“朕要的是,做三分传七分。” 玄一想到陛下对他的吩咐,去茶楼,街头找妇人说此事。 想来这个消息已经在国都传扬起来。 此事孟国皇室其实也是有赈灾的,但是蠹虫太多,到老百姓手中的不过分厘,这才导致流民往国都汇聚,而赈灾使虽然正直,却是一个死脑筋的人,得罪不少人,最后这批粮食被劫走一半。 陛下让他私底下查探几位皇子的关系,如今孟国是太子与晋王对垒,但是陛下暗察还有一个黄雀在后的人,那就是梁王蓝启哲。 那粮食被劫多半便是他的手笔。 小二将一道道美食上桌,热情道:“客官,菜上齐了。您慢用。” 周尧淡淡收回目光,款款落座道:“朕估摸着,明日孟皇便会宴请朕入宫。” 方辞礼怔了一怔,眼眸微动说道:“这几日孟皇一直以重病推脱,莫不是真的有疾?” 周尧拿起筷子,冲着他淡淡一笑:“孟皇身体具体如何,到时候我们自然会知道。” 今日她让南梧出头赈灾,还有一个深意。 南梧在周边几国都有盛名,此番出现在孟国,若是孟皇病得重,自然会让他入宫瞧一瞧,若是并没有让他入宫,这病便也不严重了。 方辞礼盛了一碗汤递给她,并没有问她如何得知孟皇身体如何,而是开口寻问另一件事:“陛下,为何太子与晋王会对花魁之争这般上心?” 按理来说一国王爷不至于对一个青楼女子这般上心。 周尧低头喝了一勺汤,侧头看向坐下的玄一。 玄感受到目光,开口解释道:“殿下,陛下让属下查怜月姑娘的底细……昨日润叶卫传来消息,这怜月姑娘乃是孟国一位侯爷遗落在外的嫡女。” “此事过于隐秘,这侯爷当年镇守边境,遇到怜月的母亲,那女子乃是周国人,两人两情相悦,但是女子却不知道侯爷的身份,后来孟国紧急撤兵,侯爷不告而别,没曾想那女子已经怀有身孕。” “后来侯爷暗访寻找到她们母子,但是却无法将她们带回孟国,彼时两国关系紧张,那女子还有一双三寸金莲。” “侯爷只能私底下与两人相聚,后来此事被侯府夫人知晓此事,两人也断了往来。” 方辞礼默默听着,眉头舒缓,明白了其中利益:“所以太子想获得怜月父亲的支持。” 玄一点头又说:“侯府夫人已经逝世多年,但侯爷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自己的女儿,但是怜月母亲离世,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她遭难来到孟国,并且栖身于鸳鸯楼,碰巧被晋王发现她身上玉佩上的花纹属于这位侯爷。” 方辞礼恍惚很久,才轻轻地笑了起来,轻声说:“没曾想其中居然有这般缘由,那清月姑娘呢?” “清月姑娘没有什么身份,可能是太子殿下纯粹与晋王之间的争斗吧。” 方辞礼垂眸,目光落在中间的菜肴上,淡淡说:“那太子殿下也挺无聊的。” 周尧抬手夹了一块排骨,笑了笑,接话道:“若是朕,可能也会恨晋王。” 她勾起唇角,说起往事:“这晋王三岁便封王,十岁可随孟皇上朝,十五岁便参与朝政,当朝的丞相乃是他的岳父。晋王说他没有野心,你会信吗?” 更何况晋王之心,人尽可知。 方辞礼怔怔地听着,半晌才道:“晋王的母亲乃是当朝贵妃,如今也独得恩宠。如此看来,确实让太子畏惧。” 周尧吃着菜,漫不经心地说:“所以,他们的恩怨深矣。” 她顿了一下,嘴角含笑,语气却十分轻慢:“不过朕倒是希望蓝启钰当稳这个太子,虽有心机但不深,倒是那梁王蓝启哲让人不可轻视。” 她她微眯了眼,好半天才抿嘴一笑:“蓝启哲母妃不得恩宠,但是其人的心机与那二人相比,可不是多的一星半点,如今太子赈灾不利,其中最大的缘由便是此人暗中动手。” 玄一神色严肃回道:“陛下,属下私底下调查过梁王,此人如今不过是郡王,自从决堤一事之后,却亲自施粥赈灾。” 周尧浅淡一笑:“你当真以为孟皇不知道晋王与太子鸳鸯楼一事?” 她可不相信孟皇连这点能耐都没有,这国都上下,不可能没有他的眼线。 她难掩唇边的笑意:“不日,梁王便会请奏亲自前往赈灾。而他也不会再是郡王,而是亲王。” 此事已经发酵许久,想要安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太子与晋王在这个时刻却还在流连鸳鸯楼,自然要敲打一番。 而敲打最有用的就是多一个竞争对手。 她抬眸看向鸳鸯楼,此刻一群男人不忿地走出鸳鸯楼,嘴里还嚷嚷着什么。 想来此事已经有了结果,而这花魁便是怜月姑娘。 方辞礼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神色并没有什么诧异:“看来怜月姑娘夺得花魁。” 周尧垂眸,抬手夹了一块鱼肉,语气平淡:“即使有黑幕又如何,晋王定然是将怜月捧成花魁。” 她咬了一口鱼肉,嫌弃地丢在一旁:“这怜月姑娘,今晚怕是身心都是晋王的人了。” 也意味着晋王手中又会多一个筹码。 方辞礼默默地拿起一旁备用的筷子,给她夹了一块羊肉,清冽的嗓音带着些许疑问:“陛下为何说是身心?” 周尧不答,而是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汤,颇有深意道:“三足鼎立固然稳定,但是缺了一脚,便立不住。” 她顿了一下动作,轻笑道:“玄一,你说梁王和太子都知道怜月姑娘的身世……” 玄一闻言,眼中划过略有深意的情绪:“属下定然会让二人意外得知此事的。” 周尧轻啧一声,太干净的水,不好摸鱼。 谁为棋子,谁是执棋人?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第170章 真以为她是面团,任人拿捏不成?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 周尧睡眼朦胧地坐在梳妆台前,昨日处理西部匪寇的事竟到深夜。 方辞礼轻轻梳着发,轻声将今日刚知道的消息说与她听:“陛下,您昨日预料对了,今早孟皇身边的大太监程公公亲自来请。” 周尧嗯一声,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道:“看来昨日一事已经在国都传遍。” 孟皇也忍不住了。 方辞礼想到张乔松大张旗鼓地去米店买粮,此事动静确实引起不小的轰动。 他失笑一声:“那些难民都在称赞您怜百姓,此事皇室可算是落得好大的没脸。” 周尧轻声笑了笑,缓缓睁开眼:“今日早朝,梁王定然会请奏,让他前去赈灾。” 她挑了挑眉,看着头上的发钗,悠然开口:“如此也好,太子也不至于糊涂的再掺和青楼一事,他与晋王也会握手言和。” 有了共同的敌人,自然就会偃旗息鼓,共御外敌。 她是希望蓝启钰当稳这个太子的,若是换上梁王,为她日后可算是增加不少难度。 她抬手将簪子稳了稳,问道:“那太监呢?” 方辞礼从身侧手里端过一碗燕窝粥,回话道:“那公公尚在外面,此刻张公公正接待呢。” 他将燕窝粥递与她,担忧地说道:“皇宫的早膳久得很,您先用一点,不至于饿着肚子。” 周尧点头没拒绝。 方辞礼见状用勺子喂给她,不满的说:“这孟皇为何约陛下您用早膳?而不是晚膳。” 鲜少有人宴请在早上的,孟皇突然这般,倒是让人看不明白。 周尧抬手接过碗,眼底闪过笑意:“自然是给难民做戏,给朝臣做戏。” 她喝了一口粥,继续解释:“昨日朕出了这么大风头,将孟国皇室的威严都压下去,他此番宴请,一则告诉难民,昨日朕买的粮食,孟国会还回去,二则利用朕敲打他的那些皇子。” 她顿了一下,又轻声一笑:“你知道为何孟皇派自己贴身太监来请?一则确实为了礼重大晟,却还有一个意思,朕等会入宫,这太监定然会带着朕走朝臣下朝的那条路。” 方辞礼眼底浮现讶然:“莫非孟皇想借着陛下的威严,镇压那群大臣?” 周尧点头,又摇头,悠悠说道:“确实有这番意思,更深层次的是,给朕一个下马威,警告昨日朕那般出手让孟国抹不开面子,凡是在孟国的地界上,是龙也要给他趴着。” 方辞礼眉心微蹙:“这般啊。” 这两国之间瞧着平静,其实暗潮汹涌。 她放下碗,施施然起身,满不在乎地开口:“无碍,此番来三国,朕早已经做足准备。” 真以为她是面团,任人拿捏不成? 横河关外的地界属于游牧民族的栖息地,冬日之时那游牧民族落入了大晟的圈套之中,建安侯将这股势力围剿,但是却没有屠虐,只是与他们达成协议。 大晟的军队得以驻扎入腹地,这片草原不仅与周国相接,与孟国也有一块相连,他的十万大军早已镇守在两国的边界。 若是她有什么意外,这军队会直接行动。 方辞礼仔细理着她的衣袍,忍不住叮嘱道:“您万事小心。” 周尧点头,抬步走出去。 她倒是好奇这孟国皇城究竟是什么样子。 张怀德立在外面,余光瞥见她的身影,躬身喊道:“陛下。” 程公公抬手行了一个孟国的礼:“老奴见过陛下。” 周尧面上一贯的平静无波,程公公走在前面给她引路。 张怀德瞧着还算华丽的马车,抬手扶着周尧走上去:“陛下小心。” 周尧低头坐进去,里面空间很大,还燃烧着帝王独有的龙涎香,她抬手倒了一杯茶水将熏香浇灭。 自从陆侍从整了那一出事故以后,她如今更喜爱自然的芬芳。 马车平稳地往孟国皇城行驶,她掀开帘子瞥了一眼,这皇城倒是与大晟不同,大晟讲究大而广阔,孟国似乎更喜欢狭小空间,她现如今住的那间屋子,空间很小,一点都不大气。 不知道行驶多久,马车稳稳停下,张怀德隔着镂空木门提醒道:“陛下到了。” 周尧嗯了一声。 张怀德见她应声,抬手将木门拉开:“陛下请。” 周尧走出马车,环顾一周,没什么情绪的走下马车。 程公公低着身立在马车身侧,恭敬道:“陛下,您跟随老奴。” 周尧瞧着前面佝偻身影,侧眸瞥见张怀德…… 还是这个顺眼一点。 她提起衣摆走上台阶,一边走一边打量皇城。 张怀德扶着她,低声开口:“陛下,奴婢瞧着孟国的皇城与大晟还是有区别,两国的风俗不一般。” 周尧侧头看了他一眼,点头说:“尊重他国文化。” 不远处出现一群穿官袍的男人,显然是刚好下朝的孟国大臣。 她觉得张怀德说的有点过于委婉,这孟国皇城不知道谁建造的,甚至连点风水都不讲,这上朝的大殿位置可不吉的很。 太子和晋王立在一起,目光望着被大臣围着祝贺的梁王蓝启哲,眼底全是不屑与看不起。 周尧刻意顿步望向梁王,一身郡王官袍,此刻正低头含笑与官员攀谈,瞧着是儒雅模样,但是双眸狭长,嘴唇极薄,添了几分奸相。 太子侧眸瞧见她的身影,眼眸亮了亮,径直走过来:“见过女帝陛下!” 周尧被他这中气十足的声音讶了讶,没必要看不惯梁王,利用她吸引众人的目光吧…… 果不其然,她敏锐感觉到了无数双眼睛落在她身上。 她扯了扯嘴角,微抬下巴,明知故问道:“太子这是刚下朝?” 蓝启钰点头含笑道:“不曾想能遇到陛下,您这是?” 周尧轻笑,寒暄道:“孟皇宴请朕用膳。” “这就是大晟女帝啊?” “没想到跟传闻中不一样。” “害,世风日下,一个女子都能当女帝。” 周尧找到那道声音的来源,目光如炬地落在那人身上,直白的开口问:“这位大人是何意?朕如何不能当女帝?” 既然孟皇想给她下马威,那她也没必要客气。 那官员原本只是随人附和一声,没想到居然会被当众拎出来,脸色慌乱地摇头否定:“女帝说笑了。” 周尧冷嗤了一声:“朕曾听闻孟国乃是文化深厚之地,如今大人当众说朕不能为帝,不知道是不是受人之教?还是说文化深厚仅仅是传闻。” 那人听着这番话简直是把他放在火上烤,直接被吓跪:“臣方才只是胡言乱语,与孟国无关,更无人所教!” 周围的官员早已经默契地与他拉开距离,生怕被牵连上。 周尧唇角一勾,继续咄咄逼人:“大人你这是作甚,朕乃是大晟的帝王,而非孟国,此番下跪,又自称臣,倒是十分令人遐想。” 那人恍然回过神,自己乃是孟国的臣子,怎的被她身上的威压吓到了? 他抬眸狠狠瞪了她一眼,颤颤巍巍地起身,抬手擦着额头的冷汗,环顾一周,昔日好友都离的他远远的。 “邢大人!” “哎,江大人!” 众人默契不做声,生怕被女帝拎出来示众。 周尧扫视了一圈,笑眯眯的问:“诸位大人?女子能为帝否?”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硬着头皮答道:“自然。” “是啊,自然可以。” 周尧这才满意地收回眼光,又将目光落在梁王身上:“朕初来孟国,还没有来得及恭喜梁王成为亲王。” 太子与晋王都诧异地看着她,此事乃是早朝刚宣布的,他们也不过是刚知道,女帝从哪里知道的。 一群大臣闻言,心里同样一颤,顿时冷汗淋漓,这女帝居然有这般手段。 周尧见目的达到,意有所指地说:“梁王,此次赈灾,这粮草可得护住啊,可别再让某些小人夺走一半。” 她刻意的加重“某些小人”字词。 梁王身躯一僵,目光落在她离去的身影上,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是知道那些内幕吗? 不会的,他做的那么隐秘,绝不会有人知道! 第171章 这叫什么误会? 春风拂面,旭日高升。 蓝启钰瞧着离去的身影,直到衣摆真正消失,他才后知后觉地回身,冷嘲热讽道:“穆大人,日后嘴里还是紧着点。要不然这张嘴,有梁王也护不住。” 你说你没事惹她干什么? 那可是女帝,手里执掌的是强盛的大晟,那日他迎接她入城,嘴里可没有讨到半点好处。 他顿了顿,看向蓝启哲,唇角扬起笑意:“启哲,孩童还未学会走,便想着奔跑,可是容易摔倒的。” 说着大笑一声,直接扬长而去。 在大殿前发生的这一幕自然是直接由人一字不差的传入孟皇的耳中。 孟皇正更换着衣物,眉头不悦地一皱:“这女帝当真这般让穆晟当朝跪下!” 身旁的暗卫默默摇了摇头,低声说:“是穆大人被女帝吓到跪下的……” 啪! 孟皇直接将手边茶盏摔碎,怒道:“一群无用之才!” 他原本想的是杀一杀这女帝的风头,结果倒好,丢的还是他们孟国的人! 咳咳咳! 蓝昀被气的忍不住咳嗽起来。 一旁的小太监眼疾手快的倒水喂药:“皇上,药。” 咳咳! 蓝昀拿着药吃下,喘了半晌才缓缓道:“那梁王呢?” “梁王殿下并没有说什么,只与那些大臣交谈。” 暗卫想到什么,停顿了一下说:“只是女帝对梁王说了一番话,让他赈灾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贼人,再次劫粮。” 蓝昀扶着椅靠坐下,缓了许久,浑浊的眼里闪过疑惑:“周尧为何要说出这番话,显然是意有所指。” 他抬了抬手指:“暗自查赈灾粮丢失一事,务必查清楚是谁劫的,中间有什么经手。” “是。” 蓝昀舒缓顺了一口气,冷着眸子看向小太监:“程施还没有来?” 小太监侧头望了一眼屋外,默默摇了摇头:“尚未,许是女帝沿途欣赏景色,耽误了时间。” 蓝昀摆了摆手说道:“罢了,将奏折送过来。” “是。” 皇城之中,周尧在宫道行走,良久顿下脚步,目光望着西南角的绿竹:“那处可是冷宫的方向?” 程公公闻言望去,眯了眯眼回道:“回陛下,正是冷宫方向,那处偏僻的很,春日里蛇蚁很多,往日大家都避着此处。” 周尧缓缓收回目光,眼中却含着冷光。 往日连宫里的奴婢都避着走的地方,蓝启熙却在那处住了十几年。 她缓缓低头,抬手摸到那块玉佩,眸中暗淡,这是他的全部身家了吧? 却义无反顾地全给了她。 轻叹一声,那些遭受的苦难,她会一一帮他讨回去。 到达孟皇居住的宫殿,她被引入偏殿等待。 偏殿香气袅袅,书柜之中放置着不少的书。 她百无聊赖地拿过一本杂记,掀开看了一页。 张怀德立在一旁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热茶,手指碰了碰茶盏的温度,这才双手放在她案牍上。 周尧握着书坐下,闲适地翻阅起来,并没有丝毫不耐。 张怀德将糕点查看过之后,往她旁边移了移。 她翻了一页书页,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赞叹道:“这孟国皇宫的糕点做的不错。” 张怀德立在她身旁,讪笑道:“您若喜欢,待回国之后,奴婢让尚食局的人给您做,定然不逊色此处的。” 周尧但笑不语,这孟皇是在存心试探啊。 待她将手里的杂记看完之时,眼底一凉,缓缓起身往外走去。 她的忍耐有限。 程公公守在外面,瞧见她走出来,连忙带着歉意道:“陛下,您往哪里去?” 周尧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笑道:“既然你们孟国这般没有诚意,在此事上浪费朕的时间,这膳不吃也罢。” 她又不是缺这一顿饭。 程公公察觉到她的怒气,将身躯低的更低了一些:“陛下,皇上此刻正处理急事,想来马上便会出来。” 张怀德瞧见程公公的模样,冷笑起来,不满开口:“既然孟皇这般忙,便不应该浪费我们陛下的时间,让人在此足足等待一个时辰!” 说着他利用身姿将程公公往旁边一挤,周尧直接甩袖往外走去。 紧接着身后跑出来一个小太监,急切开口:“程公公,陛下过来了。” 程施叹了口气,快步往前追去:“陛下,皇上他已经忙完,您留步……” 周尧脚下不停道:“呵,孟皇的时间宝贵,朕的时间便不值钱?” 是人都有三分气性,更何况她丝毫不惧小小孟国。 程公公暗道不好,急得鬓间冒汗:“陛下,皇上他定然是有急事,不然不可能让您等待这般久,您随老奴回去吧?” 张怀德直接拦住他,讥讽道:“孟国便是这般欺辱我大晟的?很好,大晟绝不会忘记今日之耻!” 程施看着离去的两人,一脸茫然,重重叹了口气。 皇上糊涂啊,若是寻常人用这招还好,偏偏这人可是女帝啊。 程施灰溜溜地走回去,孟皇正立在那里,脸色铁青的问道:“女帝呢?” 程公公心里苦啊,只得如实回答:“女帝见您忙碌,不便打扰,便回去了……” 至于女帝说的那些话,他是不敢如实说出来的。 孟皇有一瞬间失神:“朕不过是试探半个时辰,这女帝居然这般沉不住气?” 程施低着头,惴惴不安道:“陛下,其实是一个时辰。” 他微微抬眸:“您吃药睡着之后,便叫人不要打扰,随后又接见大臣处理赈灾一事……统共一个时辰。” 蓝昀皱了皱眉看着他,埋怨道:“混账,你怎的不叫朕!” 程抿了抿唇,不敢说话,他还以为皇上是故意冷落的,特意给女帝下马威。 孟皇忍不住扶额:“来人让膳房的人将菜送去女帝住的府邸。” 哎……这叫什么误会? 他还得亲自去赔礼。 第172章 不愧是陛下,从来不吃亏 竹林之中,绿意盎然,清风吹过,轻轻摇曳着翠绿的枝叶。 周尧并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往竹林深处走去。 张怀德瞧着石子路上掉落着不少竹叶,远处的竹子上还挂着一条青蛇。 果真不是一个好地方。 她迈步顺着石子路走,不远处的石子路却很是干净,显然是经常打扫的缘故。 周尧瞧着不远处的宫殿,眼眸一亮,直接迈步靠近。 张怀德从踏入竹林之中,他便明白陛下来此是为了什么。 他走在前面,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从里面传来一道阴柔的声音:“谁啊?” 一个太监的模样打开门,眼神带着审视,瞥见龙纹之时,他反应迅速:“您是女帝?” 太监直接恭敬跪下:“奴见过陛下。” 周尧示意张怀德扶起他,待他站起来才开口道:“这条路是你清理的?” 太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低声答道:“正是,往年冬日,殿下便喜欢在这条路上散步,所以奴便隔两天清理。” 周尧迈步走进去,发现院子很是破旧,都算不上什么宫殿,不过整理的很干净。 周尧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太监端了一盏茶上来:“陛下您别嫌弃,这里只有这种茶。” 周尧含笑点头道:“你是一直跟随在启熙身边的?” 太监听见她是蓝启熙,神情激动:“陛下,殿下……” 他声音不稳道:“殿下他还好吗?” 周尧点头:“他很好。” 太监闻言舒朗一笑:“殿下好便好,奴就放心了。” 周尧又问了一些往事,直到晌午才离开这座小院。 张怀德跟在她身边,两人出了宫门,瞧见一辆马车停在旁边,方辞礼直接不顾礼仪的跳下来,往她奔来:“陛下,您没事吧?” 他在府邸里面等了许久没有消息,图心安干脆在这里等着。 周尧抓起他的手,安慰道:“朕无碍,随朕去天下汇。” 她要饿死了。 方辞礼闻言一笑,扶着她上马车道:“您不曾在宫里用吗?” 立在一旁的张怀德愤愤不平出口道:“殿下,陛下并没有用。” 他也不敢说缘由。 周尧坐在马车上,靠在他身上淡淡评价道:“这皇城没意思。” 哦,除了逗那个傻大臣。 方辞礼让她靠的舒适一些,托着她的头道:“您去天下汇换衣物吗?” 周尧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龙袍,摇了摇头:“不换。” 她轻哼一声:“等会用完膳之后,让张乔松将朕在天下汇用膳的消息传出去。” 孟皇请她的消息如今国都都知道,至于她为什么要跑去天下汇吃东西,就让这些百姓自己猜。 方辞礼点头道:“臣侍明白。” 天下汇。 马车停在门口,已经有人提前安排,她走下马车,进入布置好的雅间。 玄一正立在窗口,瞧见她走进来,颔首低眉道:“陛下。” 周尧直接坐下道:“张怀德,辞礼服侍朕便可,你先去下面用膳。” 张怀德心里划过一抹暖流,点头退下。 方辞礼默默给她侍膳,心里一阵心疼,这孟皇便是如此宴请的吗? 陛下常年废寝忘食的处理政务,患有头晕症,长时间不进食便会眼前发黑。 周尧吃的差不多,才缓缓开口道:“明日孟皇或许会亲临给朕致歉,今日我们便离开国都。” 方辞礼点头,他也不想待在这个压抑的地方,尤其是现在对孟国皇室更没有好感。 周尧喝了一口汤,语气冰凉道:“玄一,你暗中遣当地的润叶卫,梁王出城赈灾之时,将那粮食给劫了。”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这孟国嘛,是时候震荡一番。 玄一点头:“属下明白,那劫的粮食呢?” 周尧端起碗徐徐喝着:“让润叶卫打着南梧的名号亲自赈灾。” 玄一闻言淡淡一笑:“是。” 陛下今日当着众位孟国大臣的面说出那一番意味深长的话,必定惹得孟皇多疑,查探被劫一事。 而梁王赈灾被劫,这怀疑对象便是在晋王和太子。 孟皇刚让梁王赈灾,粮食就被劫,这梁王必定问责,看来陛下还是报复穆大人的那番话。 而且粮草被劫,百姓愤怒,孟皇也必不好受。 不愧是陛下,从来不吃亏。 周尧吃饱喝足便回到府邸。 南梧穿着一身青衣快步走来,瞧见她安然地坐在桌子前,无奈道:“这几日我光顾着忙着治病救人,都没有给你把平安脉。” 周尧知道他是听到消息赶来的,右手不停,将左手伸出去。 中医切脉左右手对应不同,左手对应心肝肾,右手则是肺脾,命门。 南梧沉着脸切脉,见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这才松了口气,想到今日进宫的那件事,脸上带着怒颜:“那孟皇居然敢不给你饭吃!我肯定给你报复回去!” 周尧哎了一声,阻止道:“此事已经报复回去了,你别胡闹。” “我有自己分寸!” 周尧瞧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南梧,无奈叹了口气。 南梧找到暗处的玄一,抱臂直白道:“我要去皇宫一趟。” 玄一神色如常的看着他,静待他后面的话。 南梧扬了一下下巴:“今日阿尧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肯定是要回敬回去。” 他顿了一下又说:“不会危害他的性命,只会让他十天半个月吃不了饭,只能用参汤吊着。” 南梧见他不说话,撇了撇嘴:“自己心爱的人受了委屈,不报复回去,配不上她的喜欢。” 他直接施展轻功落在屋顶,玄一捏了捏拳头,跟了上前,冷酷道:“一起。” 南梧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像个男人。” 两个人身影如魅,在穿梭在房顶之上。 南梧看着皇城之中有禁卫军巡逻,立在暗处,待他们离去,直接脚尖一点。 玄一跟上去,两人最后落在一棵树下。 玄一抓住他的肩膀,抬手打了一个手势。 南梧颇为意外孟皇身边居然有这么多暗卫守护。 他见状从衣袖之中掏出一节香递给他。 玄一手里也握着一个瓷瓶,南梧心领神会的一笑,两人兵分两路。 燃香冒出袅袅烟雾,南梧则打开了瓷瓶,两人放倒整整十二个暗卫。 玄一直接利落地从窗口掠进去,南梧从大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吐槽道:“暗卫这么多,可惜不精呐。” 还抵不上一个玄一。 玄一将香徒手掐灭道:“你想怎么做?” 南梧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孟皇,倒了一杯水,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瓷瓶,往里面滴了两滴药水,直接卸掉他的下巴灌进去。 玄一听着周遭的动静,提醒道:“有一队人过来。” 两人反应迅速地离去,任由他们发现被打晕的暗卫。 良久,两人立在一处民宅上,南梧掂了掂瓷瓶,轻笑道:“好药,估计他们都想不起今天发生的事。” 玄一拿出那节断香,挑了挑眉看着他:“好香,与麻沸散异曲同工。” 南梧见他猜出来,微微一笑施展轻功离去。 今晚月色正好,正如那日,又胜昨日。 第173章 谁有他会演? 傍晚,一队马车在夕阳之中行走在官道之上。 周尧穿着素色衣袍坐在马车之中,低头处理着奏折,时不时拧眉,时不时舒展。 夕阳即将快没入西山之时,她搁下笔,揉了揉手腕。 方辞礼默默地将桌面收拾干净,将一堆奏折整齐堆在角落:“臣侍给您按一按?” 周尧摇了摇头,略有深意的说道:“无妨,倒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方辞礼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让她宽心道:“此事张首领和暗卫都已经预料到了,您今日离开国都,想来总有些不安分的存在。” 周尧端起低头抿了一口,支起头失神地望着窗外,良久才开口:“不足为惧,倒是西部匪寇一事还略有些棘手。” 匪寇利用地形优势,确实颇为难啃,但凡是两军开战皆是胜利,此战需要久耗。 她抬手搁下茶盏,眉宇间带着疲倦,顺势靠在方辞礼的腿上:“朕小憩一会儿。” 方辞礼抬手将她头上的发钗卸下,轻柔地按着她的穴位:“好。” 周尧闭目,眉头舒缓,心中却还在思索大晟国内诸多事。 此次春闱,拟来的名次,谢岑和崔渊二人各有千秋,才学不相上下,她还是钦定了谢岑为状元。 或许是谢岑在谢程身边耳濡目染,对农事,百姓有更多的实质的了解,所言皆是实际出发,而崔渊则更偏向于理想,脱离实际。 南部的航河通畅,已经开始运行,可谓是大大方便了出行。 还有…… 方辞礼听见平稳地呼吸声,渐渐慢下动作,拉过一旁的薄被子搭在她的身上。 大晟境内。 宋岩刚从皇城出来,孤身坐在马车之中,眼里全是连日处理公务的倦怠。 他掀开帘子望了一眼窗外的景象,淡淡启口道:“在这里停下吧。” 马夫听见声音,将马车停了下来。 他披着披风走下马车,声音略带沙哑:“回去吧,我随意走一走。” “是。” 此刻天色已经漆黑,两旁的灯笼将京都照的如同白昼。 他漫无目的地一边走一边看,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递入他的耳朵:“宋大人。” 宋岩寻声望去,只见谢岑身穿一身月白色衣袍立在不远处的摊位旁边,正对着他打招呼。 这谢岑是新科状元,但是陛下如今并没有传来任命的消息。 谢岑对着他颔首:“不曾想今日还能瞧见宋大人。” 宋岩挑了挑眉看着他,直接坐下道:“谢先生怎的在闹市之中?” 谢岑优雅地坐下,不紧不慢回道:“听闻今日有灯会,便来瞧一瞧。” 宋岩抬手倒了一杯茶递给他,意外道:“哦?居然还有灯会,倒是不曾听闻。” 谢岑双手接过,抿了一口说:“宋大人如今身上有着重任,自然不会关注这些风花雪月之事。” 宋岩不置可否,自从陛下出行之后,他才切身体会到这个位子有多累,有多少要关注处理。 他抿了抿唇:“谢先生大才,陛下定然有其他大用。” 谢岑只是笑了笑,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些自是看陛下,我并无那等迫切的心思,只是今日着书有些烦闷,故而才在接街市之中走一走。” 做不做官他并不在意,如今谢氏在陛下手里,至于他? 早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 宋岩见自己误会,抬手叫了吃食,带着歉意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谢先生见谅。” 谢岑并未放在心上,答非所问道:“宋大人,你可去过孟国?” 宋岩无声摇了摇头,似是疑惑答道:“并未去过孟国,还有,谢先生不必客气,叫我子固便可。” 谢岑闻言眼底微亮,抬手朝着他敬了一下:“既然如此,子固兄也不必张口闭口叫什么谢先生,在下字退之。” 宋岩见他如此说也不再客气,含笑点头:“退之方才为何会问孟国,此刻陛下怕是已经到达孟国国都。” 谢岑轻叹一声,悠悠道:“子固,孟国如今虽然是晋王与太子分庭抗峙,然梁王却是最懂得蛰伏之人。” “此话从何说起?梁王蓝启哲在皇子之中十分不显,这些年也不过是郡王。” 谢岑点头,压低声音道:“子固你可知祖父和崔氏的那位大儒?当年与孟国的那位半山居士齐名,而这半山居士如今乃是梁王的座上宾。” 宋岩低头思索片刻:“半山居士倒是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居然是梁王的座上宾。” 谢岑抿了一口茶,意味深长地说道:“此刻梁王已经是亲王的身份,而这个半山居士擅长用蛊,与周国的二皇子颇有些渊源。” 宋岩待老板将东西放上桌才回过神,恍然道:“退之的意思我已经知晓,陛下不日便会到达周国……” 谢岑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二皇子此人狡诈,手段层出不穷。 宋岩与谢岑分开之后,便写下书信提醒。 某日,阳光明媚,微风徐徐。 马车停在一处空地,众人停下休整一番。 周尧行走在林子里面,这个季节蛇虫太多,南梧实在不放心她闲逛。 周尧杵着一节竹竿在林子里面走,南梧见她心中有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斟酌良久,缓缓开口:“哎,这个季节应该是有蘑菇了。” 周尧侧眸看着他,轻笑一声:“以前你不是最烦找蘑菇的吗?” 南梧挑了挑眉:“阿尧,人是会变得啊,等会可以带你去寻。” 周尧一脸活久见的模样,以前在药王谷的,他在山上采药,她就在采蘑菇,结果药没有采几株,全是蘑菇,被他一顿嫌弃。 “还是不寻了,折腾不动了。” 她早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周尧,而如今,她只能是女帝周尧。 南梧睨了她一眼,啧了一下:“俗话说得好,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你不过二十几,怎的就说自己老了?” 周尧但笑不语,心里思索孟国一事,赈灾粮被劫,那梁王确实有几分能耐,在京都整了一个募捐的事,将捐赠者的人都被刻在碑文上,不少商贾图个名声,砸钱赈灾。 此事倒是不足以让她高看,但他不惜在街头长跪募捐,让不少孟国的百姓感动的热泪盈眶。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真的恨不得在他身边唱,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 这不是街头的那些需要钱治病的家庭吗? 蓝启哲身为亲王都能做到这个地步,她是佩服他的能屈能伸。 听说孟皇听见此事的时候,不仅没有被责罚,反而赞赏他,得到国都百姓的人人称颂。 谁有他会演啊? 第174章 比孟国还离谱呢? 一声鸡鸣响起,在这静谧的林子里显得尤为清晰。 周尧顿下脚步,侧头看向南梧:“这周围有村庄?” 南梧静默听了一下,指着一个方向:“这边。” 她抬步往那边走去:“我们已经行驶好几日,此刻已经到达周国地界了吧?” 南梧闻言答道“正是。” 周国也不是什么好的地方。 两人走在一条还算路的小路上,没多久就听见呼喊声。 “阿娘,阿娘,你没事吧?” “阿娘!你醒一醒!” 两人步伐一致地顿下,随后循声找去。 只见一个妇人晕倒在地里,身旁正有一个小女孩哭着叫唤。 女孩察觉到他们,迅速拿起地上的一把柴刀对着他们,眼底充满敌意:“你们是什么人?” 周尧扯了一抹微笑,和善道:“我们路过此地,他是大夫,让他给你阿娘看一看?” 女孩并没有放下刀,紧抿唇:“你们退后!不要靠近我们!” 南梧立在一旁瞧了一眼妇人的面色,随后看向周尧:“是中了暑热,若是不及时处理,有可能危及性命。” 周尧小心靠近她,耐心劝说道:“想必你也是听说了,这是暑热,不及时处理,你阿娘有可能死,当真不让我们救?” 女孩犹豫了一下,随后缓缓放下刀:“姐姐,不要这个哥哥,你能不能给阿娘看?” 周尧一脸无奈地开口:“可是我不会医术啊。” 女孩见状也犯了难,无奈开口:“可是,哥哥绝对不能给阿娘看病,有了触碰,阿娘会被浸猪笼的!” 周尧心下一惊,周国比孟国还离谱呢? 丫的,这是什么世道。 她沉默地看了一眼南梧,建议道:“要不采点草药,给她喂下。” 南梧也没有办法,给她扎针估计也行不通,只能用药了。 周尧垂眸看着已经晕倒的妇人,有一瞬间沉默…… 不会得让她背吧…… 叫玄字…… 哦大意了,全是男人。 她抬手抠了抠脑门,对视女孩那双祈求的目光…… 谁叫她是好人啊! 她背着妇人走在乡间小路之中,小女孩背着背篓走在前面:“姐姐,你是一个好人。”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哥哥也是。” 南梧背着妇人的背篓,一边走一边寻着药,一脸担忧地看着周尧的身影。 暗处的玄字九人,都默契的对视一眼,又都看向自己的老大。 玄一目光时刻注意到那道移动的身影,瞧见她鬓角冒出的汗水。 无能为力地捏紧了拳头。 这该死的周国! 周尧喘着气走到山脚下,女孩在木房子门口顿下脚步,欢喜的开口:“姐姐到了。” 周尧感觉自己此刻看着很糟糕,汗水流入眼里也很是难受。 她叹了口气,将妇人放在床上,抬手擦去额间的汗水,吩咐道:“你去打一盆水来。” 女孩闻言急忙小跑着去厨房打水。 周尧搂起衣袖,里衣此刻都已经汗湿,身上都是黏糊糊的。 果然她不适合干苦力啊。 女孩懂事的开始给妇人擦拭,她独自走到外面看见一条溪水,直接蹲下洗了一把脸。 溪边凉快许多,她歇够了走回去,便瞧见南梧正坐在小板凳上拿药熬水。 周尧在厨房寻了一把蒲扇,一边扇一边打量环境,唠家常道:“姑娘,你们家就你们母女俩?” 女孩摇了摇头,解释说:“姐姐,阿爹在山上打猎,还有一个妹妹在那个房间。” 周尧心下好奇,这么大动静,妹子都不出来看一看情况的吗? 真奇怪。 她推开门走进去,木床上确实躺着一个女孩,眸光对视上那双幽亮的眸子,她微微有一瞬间的失神,颔首道:“你怎的一个人躺在这里,不出去坐一坐?” 多闷的慌。 女孩眨了眨眼看着她,脸上带着感激:“你是救我阿娘的姐姐吗?我刚刚都听见了。” 周尧缓缓坐下,点头道:“担心自己的阿娘,怎么不去看一看?” 女孩苍白着小脸,用力摇了摇头:“姐姐我疼,阿娘不让我下床。” 只见女孩掀开自己腿上的被子,露出一双被布匹缠绕的双足。 周尧起身靠近,瞧着那双小脚,声音有些晦涩:“一定要裹吗?” 女孩低垂着头,沉默一瞬,轻轻点头:“阿娘说,女子不裹足,没有人要的,更是给家里蒙羞。” 周尧手中的蒲扇渐渐慢了下来,想触碰,又放下了手。 她不知道说什么,也不能劝什么……这是周国女子的宿命。 可是她想救她们,真的很想。 女孩好奇地看着她,眨了眨眼,懵懵地问:“姐姐,你眼睛为什么红了。” 周尧昂起头,用力扇着风:“太热了啊。你以后想去外面看一看吗?” 女孩眼里一亮,想到什么又黯淡下来:“我想,可是姐姐,我走不出去。” 周尧抬手摸着她的头,轻声道:“定然可以走出去,三寸金莲只能困住行动,困不住那颗渴望自由的心。” 她抿唇一笑:“你看姐姐,走过很远的路,看了很多好看的风景。你也可以。” 女孩目光落在她的脚下,扯了扯嘴角,一脸羡慕的说:“姐姐,你的阿娘阿爹不要你裹脚吗?” “真好。” 周尧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头,笑着说道:“姐姐所在的国家,女子不需要裹脚,因为那里的皇上说,读过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 女孩一脸疑惑,但是却紧紧抓住她的手:“姐姐,那里是天堂吗?” 周尧坐在床头,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未来周国的女孩子可能也不需要裹足呢,即使裹足了,也可以去看别的世界。” 女孩倏然眼睛亮了起来,渴望的追问:“姐姐那个地方叫什么,以后念念也想去。” “那个地方啊,叫大晟。” 念念低声呢喃道:“以后,我也要带姐姐去。” 周尧将她身上的被子盖好,温柔的安慰:“好,一定要去。” 她走出房间,妇人已经醒过来,女孩此刻端着一碗汤药给她喂下。 妇人瞧见她的身影,声音虚弱道:“谢谢夫人救我。” 周尧冲着她淡淡一笑,将目光落在她们母女的脚上,眼神一暗。 周国啊,女子不幸。 南梧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显然已经是明白一切。 周国的女子,孟国的女子,哎。 妇人休息了好一会,热情下床道:“恩人,今日天色已晚,你们便留下来,明日再走?” 此刻窗外已经是夕阳西下,林子里面怕是已经漆黑一片,两人也就没有拒绝。 “好,叨扰了。” 妇人摆了摆手,直白道:“哪里叨扰,若不是你们,我此刻都不知道能不能醒。” 妇人从坛子里面挖出米,喊道:“思思,去外面菜地里扯些菜来。” 思思乖巧的点头,拿起角落的篮子,甜甜的应了一声:“好。” 周尧眼底渐渐盈上一抹笑意,这两个姊妹叫思念,不是念娣,盼娣。 真好。 第175章 会有那么一天的,她无比坚信。 炊烟袅袅升起,霞光万丈。 周尧坐在屋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蒲扇,眼中犹带几分笑意。 南梧提了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好奇的问:“看什么呢?” 周尧颔首道:“夕阳牛背无人卧,带得寒鸦两两归,这便是乡村的安逸。” 南梧接过她手里扇子,给她扇着风,接话道:“确实安逸,但是底层的百姓其实很苦,靠天吃饭,靠当朝者是否有作为,靠天下是否安定。” 周尧靠在他身上,扯了扯嘴角:“你知道吗?很多人连自己所在的县都没有出过。” “我知道,当年我行医走天下,遇见过很多苦难的人,也遇到过很多富人,用天壤之别来形容,实在是不为过。” 她淡淡一笑不说话,目光落在天际,语气带着几分缥缈:“南梧,这一路走来,我见到太多的苦命人,我常常想,要是我能拯救他们就好了,可是有的时候转念一想。” 她顿了顿,垂下眼眸:“可是若是出兵征讨,是不是同样也会死很多人,百姓过得也不好。” 周尧缓缓抬手,妄想触摸到天际的霞光,低声细语的说:“可是我又会想,若是不这样,无数的人会在永无止境的循环当中,长痛不如短痛,若要有所为,总会有牺牲。” 思思的母亲裹了足,如今思思也裹了,那她的孩子呢? 南梧将头靠在她肩上,嗓音温和的回道:“阿尧其实你什么都明白,若是想做,便去做,我永远信你。” “不怕失败?” “哪怕失败。” 周尧怔了一怔,眼眸微动,唇角微勾:“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这霞光终将会降临到每一个受苦难的人身上。” 会有那么一天的,她无比坚信。 霞光消散,天际灰蒙蒙的,两人起身走去厨房。 吃过晚饭,玄一带来一套换洗衣物,压低着嗓音:“您今日便在此处休息吗?” 实在是有点简陋。 周尧拿过衣服道:“白日的时候,问过念念,这个村里还有好多人生病,既然我们来此,明日去瞧一瞧,能不能帮助一二。” 玄一闻言神色自若,悄然退下。 希望陛下不要因此失望,这个村里的女子,被思想束缚的早已经没有了自我。 洗过澡之后,从一旁拿过玄一带过来的蜡烛,点燃走出去。 她将蜡烛搁在一旁的桌子上,掀开被子躺下。 此地百姓根本没有夜晚生活,只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南梧见她躺下,拉过被子靠近她:“你今日累了,早些休息。” 周尧闻着似有若无的药香味,心里一阵安心,缓缓闭上眼睛:“好。” 确实够累的。 翌日清晨,鸡鸣声响起,周尧打着哈欠,忍不住感慨:“果然很乡村。” 南梧轻笑一声:“需不需要我给你扎一针,然后再睡一觉?” 周尧抬手捂住他的嘴,瞪了他一眼:“小心我扇你。” 南梧眨了眨眼,眼底闪过兴致。 周尧知道他是一个没脸没皮的,松开手侧身道:“今日还有的忙,昨日我让思思去问一问村里还有哪些人生病的,估计啊,此刻外面许多人。” 南梧抬手抱住她,用头蹭了蹭她,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你就知道给我出难题。” 周尧听着他这话,便知道他已经应下,安慰道:“辛苦南神医了。” 抬头亲在他额头上:“希望今日一切顺利。” 南梧见此,嘴角含笑:“自然,有我在。” “自大狂。” “胡说,我有自大的资本。” 两人收拾妥当的时候,外面已经立了几个人。 思思瞧见他的身影,小跑着过来:“哥哥,你可算是出来了,有三个人等着你看呢。” 南梧低头理了理衣袖,挑了挑眉:“思思,就三个?” 看来这个村子比想象中的更加保守。 思思不好意思地低头,用手绞着衣摆:“哥哥,其实有很多妇人都想来看一看,只是她们不敢与外男接触。” 南梧见此也没有再说什么,显然没有把这件事当一回事,毕竟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 他行医济世去过不少复杂的地方,这里倒是格外突出一点,连触碰都不可以。 宫里太医都能给嫔妃把脉,到了周国倒好,碰都不行。 “思思,那个神医还在吗?” “思思!” 一个瞧着与思思差不多的女孩小跑着进来,嘴里嚷嚷着:“神医在吗,救一救我娘亲。” 思思瞧着自己的好友,低垂着头,犹豫问道:“金花,你阿爹同意嘛?” 金花家一直重男轻女,母亲甚至生了六个孩子,如今还怀着孕呢,更是把妇德看的比什么都重。 金华急切的跺脚:“母亲肚子疼,疼的在地上打滚。” 一行人到达在金花家的时候就听见哎呦的声音。 金花的父亲看见来人是个男人的时候,脸色突然一垮:“金花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如今恬不知耻的敢带男人回家!” 南梧见此已经见怪不怪,干脆到角落躲清闲,等待他们吵完架再说。 这种地方的人可怜,这种地方的某些人不值得同情。 第176章 太癫狂的世道。 阳光明媚,周尧推开门,走进一间茅草屋,里面十分昏暗,一束光落在床边,瞧见正卧床躺着一位妇人。 妇人瞧着骨瘦如柴,一双眸子毫无生气,痴痴地望着屋顶。 思思忙不迭的解释:“姐姐,这个人就是李婶子,她已经病了许久。” 周尧看着思思,好奇的问:“你们这里没有郎中吗?” 思思点了头又摇了摇头,想了想答道:“姐姐我们村就有一位男郎中,但是没有女郎中。” 她眼里闪过难受,轻声开口:“姐姐,李婶子还有一个女儿的,只是当时患急病,李叔不让郎中医治,那位姐姐因为高热不退,死在了家里。” 周尧神色一怔,良久唇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意:“难道孩子的命大不过那所谓的触碰?” 愚昧无知! 思思无奈地低下头:“姐姐,这种事在我们这里很多,隔壁的张婶就是私底下让郎中给孩子治病,被人发现举报给村长,那个姐姐被自己的父亲沉塘。” 周尧指尖一颤,一脸难以置信:“被自己的亲生父亲?” 当真是畜生啊。 周尧觉得自己在这个村子里面,迟早会被气死。 她又暗自走访了很多家,无一例外都是拒绝就诊。 南梧坐在思思家的门口,瞧见她走进来,长叹一声:“我今天就治了三个男人。” 周尧在他身边落座,撑着下巴别过头,郁闷地说:“别提了,我也不顺利。” 思思说的事仿佛就是村里的常态,甚至连女孩的亲生母亲也都会选择漠视,任由自己女儿死在自己面前。 何其残忍啊。 很多家里若是生的是女婴,甚至会直接按进水缸里面溺死。 南梧听着她的话,也撑起下巴,半晌无奈道:“所以我有点明白你兴盛女学的意义。” 读书是为了明理。 周尧喟叹,缓缓起身,低头掸了掸衣服回道:“所以我决定日后一定要办一所女子医堂。” 南梧抬了抬眸看向她,眼底浮现一抹笑意:“如此倒是也不错。” 他起身靠近她耳边,低声开口:“看来阿尧的胃口很大,为今后已经开始布局。” 周尧轻声笑了笑,并不答这个问题,而是淡淡说起另一件事:“此行我想了想很久,能有什么利益?某一日看见奏折之上写某州的百姓自发举办粮食丰产的庆祝节日,那一刻我便知道利益在哪。” 她顿了顿:“一路走来,深入两国皇帝都不曾细察的民情,知道百姓所需,便是最大的利益所在。” 南梧眉梢微微上扬,微微一笑:“既如此,那我便助一份力,那医学堂的教义,我来给你写。” 周尧昂起头看着他,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及这个,眼里闪过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弯腰。” 南梧闻言笑着弯腰:“嗯哼?” 她侧在他的脸颊,缓缓道:“既然是药王谷的传人所着,我求之不得。” 语罢,轻轻吻在他侧脸,语气里带着笑意:“南神医,记得一言九鼎,要不然嘛……” 南梧狡黠的眨了眨眼,好奇追问:“要不然?” 周尧笑的灿烂,缓慢启口:“废了你。” 南梧感觉自己某处一凉,与她拉开距离:“此话过于凶猛,实在不适合出自你这般的美女口中。” 她还真的干得出来。 两人吃过午膳便告辞原路返回。 周尧立在山坡上,眺望着眼底下的村庄,唏嘘道:“不知道未来,这里会如何。” 南梧负手而立,清风吹起他的衣摆,他语气平淡的接话:“未来?若是她们安于现状,未来已经预料。” 他转过身,声音却掷地有声:“希望她们永远不要丧失拼搏之心,不然只配沉入同样的黑暗之中。” 周尧对他的这番话深以为然,正准备抬步离去,耳边传来一阵婴儿啼哭的声音,她连忙开口:“南梧,等一下,有婴儿的声音。” 南梧疑惑地倾听,还真的听见了声音:“好像在前面。” 两人往林子里走去,没多久就看见一个婴儿身上什么也没有遮掩,小手正在抓着边缘的草,下半身都在水里。 周尧直接从水洼里捞起孩子,皱了皱眉:“谁啊,这么狠心?” 她看都不用看,手中的这个孩子必然是一个女婴。 南梧从她手里接过孩子,细细查看回道:“应该是刚出生的,你看肚子上的带子都没有来得及处理。” 周尧叹息一声,脱掉自己外袍递给他:“哎,看这个情况,也用不着去找她的父母了,想来若是不遇到我们,她定然会淹死。” 两人快速的将孩子用衣服裹住,快速离开这个村庄。 真晦气。 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南梧抱着孩子想了好久,轻声问:“这个孩子怎么办?” 周尧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的孩子都没有抱过几次,她哪里会养孩子。 良久,她淡淡道:“但她不应该死在这里,既然遇到我们,也就是缘分,将她带回大晟。” 南梧看着紧闭着眼的女孩,也没有再说什么,毕竟她有活着的权利。 两人到达营地的时候,方辞礼快步靠近她,忧心忡忡的问:“您可算是回来了,可受伤?” 周尧拉着他的手,颔首道:“不曾,还捡了一个孩子。” 方辞礼好奇的探头凑近:“这上面还有村子吗?” 周尧一边走一边将昨日的经历说与他听。 方辞礼的眉头一直紧皱着,沉默良久说:“周国女子思想竟然如此封闭,那些男人居然也这般心狠手辣。” 周尧踏上马车,叹了一声:“此事无法评判,待大晟真正强大起来之后,届时正是完全拯救她们之时。” 太癫狂的世道。 方辞礼抿唇浅笑着,扶着她坐下:“臣侍自然相信。” 他想起什么,从一个木盒子里面取出一封信递给她:“这是宋大人的急信。” 周尧眼底闪过疑惑,接过信打开,阅览完,不禁冷嗤了一声:“朕说呢,容烨为何会中蛊虫,原来是半山居士的手笔。” 方辞礼默默地给她倒了一杯茶:“半山居士?臣侍倒是听说过此人,其人的琴艺甚高,一曲相思曲极为有名。” 周尧接过茶抿了一口,见他似乎认识半山居士,疑惑开口:“哦?怎么说。” 方辞礼见她感兴趣这个人,遂继续说:“半山居士与苗疆颇有些渊源,那个迦南圣女的母亲与半山居士之间,传言有过风流韵事。” 周尧搁下茶杯,将信放入信封之中,思索片刻:“迦南圣女与半山居士之间居然还有这般联系。” 那迦南圣女背后之人可是半山居士扶持的梁王呢? 这事原以为是大晟的事,如今倒好,还和孟国,周国有关系了?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177章 不都是女子受罪 当马车到达周国吉安之时,已经是一月之后。 周尧坐在马车内低头批阅奏折,一旁插着一把鲜花散发着淡淡幽香。 方辞礼掀开帘子望了一眼外面,感叹开口:“陛下,周国虽然与孟国不一样,但是也不遑多让,即使不需要人人出行帷帽,但女子都是三寸之足。” 周尧头都懒得抬:“一路而来见得还少吗?” 不都是女子受罪。 方辞礼默默放下帘子,想起前几日亲眼瞧见一位母亲给孩子裹足,场面十分令人不适。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这一路而来,确实如传闻之中,女子被困于方寸之地,思想只存在相夫教子。” 周尧抬手蘸墨,悠悠道:“因为无能的帝王,只能用这些东西束缚着她们的思想,让民间的女子围绕着家庭,绝不能有反抗之心。” 连基本的权利都没有。 她将手里的折子一合,随后冷笑一声:“对于他们来说,娶一个媳妇,就是请一个老妈子,不仅得对丈夫恭顺,孝敬婆母,教育子女。” “这么好的买卖,谁不心动?最重要的还是无条件的付出。” 方辞礼若有所思,半晌回道:“听您这般说,似乎绝大多数皆是这般情况。” 周尧顿下手,抬手将笔尖的杂毛扯掉,又淡淡说:“当然,朕说此话过于绝对,但是绝大多数都是这种情况,而且很多男子说什么他在外面多劳累,让妻子体谅一下,然而丈夫何曾体谅过妻子呢?” 她轻叹一声,一边继续落笔,一边说:“这个世道女子本就艰难,不体谅的丈夫,不听话的娃,作妖的婆母,想一想就觉得头大。” 方辞礼默默思考着这个问题,从前他似乎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思考,但听陛下如此直言不讳,确实这世道对女子很是苛刻。 良久,周尧搁下笔舒出一口气:“怎的不说话,还在思考那问题?” 方辞礼默默靠近她,靠在她身上答道:“正是,臣侍觉得陛下说的对。” 周尧抬手捏了捏他的脸:“不是朕说的对,而是事实如此,这一路行来,辞礼你也看见过百姓的真实生活。” 他的语气有点低落:“臣侍看见过……尤其是孟国,周国,让人感慨万千,大晟有您,是大晟之幸。” 周尧摩挲着他的下巴,玩弄道:“这两日还有一场硬仗打呢。” 方辞礼侧头看向她:“陛下说的可是周国的两位皇子?” 她放下手道:“正是,老二诡计多端,老四绵里藏针。” “陛下,那我们是住在驿馆吗?” 周尧眼底闪过一抹意味深长:“容烨都已经是朕的宁侍君,住他的王府也说得过去。” 方辞礼想到这层关系,唇角上扬:“臣侍都忘记此事。确实是一个绝佳的好住所。” 周尧不置可否,此刻张乔松想来早就已经拿着容烨给的玉佩去了宁王府。 此行在周国落脚,她并没有知会周国的皇帝,因此也没有大臣什么的迎接,马车也就悄然停在宁王府。 周尧走出马车,环顾一周,容烨当年确实得宠,这宁王府临着街道,乃是吉安的繁华之地,闹中取静。 她抬步走进去,与孟国相比确实雅致大气很多,假山,池塘,竹林应有尽有。 不远处站着一群奴婢,为首的是一个年老的,此刻微扬着下巴,鼻孔朝天,不情不愿地行礼。 周尧顿足将目光落在妇人身上,冷漠的开口:“你是府中什么人?” 给她脸了,居然还有人给她摆脸子? 老妇人昂着头回答:“奴婢是宁王府的张妈妈,宁王的乳母。” 周尧眉头一皱,立在一旁的张怀德,踏出一步,直接抬手扇脸。 啪啪啪! 连续的耳光将一群人奴仆都扇懵了,这张妈妈可是府中的老人,宁王在的时候都对她礼重有加,何时当着众人的面这般受罚。 张怀德冷呵一声:“什么贱奴,居然敢这般直视陛下,摘了你的眼珠子也不为过!” 张妈妈一脸悲愤地看着张怀德,捂着脸怒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我乃宁王的乳母,宁妃亲自派来照顾宁王的。” 方辞礼立在一旁,默默无语,这张口闭口的宁妃,是很大的官吗? 不过就是周国皇上一个妃子,若是周国皇上喜欢,还算有几分薄面,若是周皇厌弃,活的还不如宫里奴婢体面。 周尧垂了垂眸,冷冷的看着她:“好一个宁妃,你且进宫去告状。” 说着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她。 张妈妈显然是被气到了,捂着脸还真的跑进皇宫去告状。 周尧沐浴更衣之后,头发散披在耳后,低头闲适地看书。 玄一走进来行礼,回禀道:“陛下,那个张妈妈还真的去告状,结果刚去宁妃那里的时候,碰巧周皇去宁妃那里,将此事一并听了,将张妈妈打了一顿板子。” 周尧唇角勾起浅淡的笑意,她将书放在一旁道:“今晚应该有贵客来临,给朕更衣。” 张怀德快速从一旁的柜子里面取出衣物,捧给方辞礼。 周尧换上一身褐红色龙袍从屏风之后走出来,坐在梳妆台前,吩咐道:“不必过于隆重,用根木簪绾上便可。” 毕竟算不得什么正式场合。 方辞礼选了一根紫檀木,将她散披的头发绾上道:“陛下,您怎的会料定有贵客来临?” 她瞧着镜中已经绾好的发髻,起身回道:“朕并未大肆宣扬进城,这周皇又岂会不知道消息,不过见朕悄然而来,便也没有宴请,但今日张妈妈一事,他们定然会来的。” 周尧拿起书走到庭院里的树下,拿着书躺下吩咐道:“买些当地特色的点心来。” 方辞礼在他身侧支了一张矮几,还吩咐张怀德将一把琴放在上面。 周尧侧头看着他的动作,眼底带着笑意问:“准备弹什么曲子?” 方辞礼犹豫了一下,笑着侧头说:“臣侍新作了一曲,请您品鉴。” 她抬了抬眼皮,侧头瞧着他,意外道:“既如此,朕便欣赏欣赏。” 方辞礼先是试了试音,随后道:“陛下,那臣侍开始了。” 登! 周尧手里握着书却并没有看,而是全神贯注地听着他的曲子。 一曲而终,周尧半晌没有回过神,良久启口:“开始平稳悠长,娓娓道来之感,随后曲调却激昂,就像太阳的光照,将层层云雾揭开。” 她略微沉吟,又道:“后面又给朕一种想要冲破天际,努力挣脱出来,那股力量温柔且坚定。 她又顿了一下,眉头舒缓,抬手指了指天际上:“那是勇敢炙热,是旭日当空的希望之感!” 周尧一脸欣喜地抓住他的手:“不愧是辞礼,好曲!当真好曲。” 她将书放在一旁,干脆与他坐下,忍不住亲了他一口:“此曲你是沿途看见那些苦难之人所作?当真用心,当真曲入人心啊。” 方辞礼见她听懂曲中之意,抿唇一笑,将琴谱递给她道:“您瞧一瞧,可还有修改的地方?” 周尧拿过琴谱,抬手在琴上熟悉,她低着头,想起来问:“此曲远胜过名曲,可有取名字?” 方辞礼摇了摇头答道:“这还是刚作出来的,等您赐名呢。” 周尧顿下动作,想了想,也不客气道:“既然是为传递那股蓬勃的力量,便叫《初旭》意为藏在云雾笼罩之中,而奋力破开云雾,显现出来的阳光。” 方辞礼默默念了一遍,抬手拿过一旁的的毛笔,在琴谱上落笔:初旭。 “名字很有寓意,而且也符合臣侍所作之时的心境。” 周尧瞧着琴谱上的字迹,轻笑夸赞道:“辞礼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方辞礼耳垂渐渐泛红:“陛下,您今日可是一直在夸臣侍。” 周尧搂过他,靠着他道:“怎么,朕的辞礼优秀还不能让人夸赞吗?” 方辞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那陛下,臣侍再给您弹奏一遍?” 周尧给他让出位置,倾身在他耳边,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边,缓慢启口:“求之不得。” 方辞礼脸颊也渐渐布上红晕:“陛下,臣侍要弹琴了。” 周尧躺着听曲,眼里掠过一路而来所看见的情景,一时间难免有些感慨。 希望此曲可传遍大江南北,让更多的人听到里面的力量。 玄一买回糕点的时候,周尧已经将这曲子熟练的七七八八。 他将糕点装入碟子里端了过来,将矮几堆得满满的。 周尧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去将箫,笛取来。” 张怀德立在一旁,身躯一震,将琴抱起答道:“奴婢这就去。” 周尧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评价道:“这周国的点心似乎不逊色孟国,不错。” 张怀德速度很快,将锦盒捧过来道:“陛下,您要的东西。” 周尧取出箫,侧头对着方辞礼邀请道:“你我合奏试一试这曲子?” 方辞礼低着头用拇指摩挲了一下笛子 认真点了点头:“臣侍正有此意。” 周尧当仁不让地先起音,方辞礼在恰当之处嵌入。 两人对视一眼,唇角微扬。 一曲而终,从外面传来鼓掌声:“当真是好曲啊!” 周尧手里把玩着箫,抬了抬眸看向来人,语气平淡道:“周皇亲自来此,朕有失远迎。” 容璟和蔼一笑,走近道:“朕悄然来此,尚未通报,叨扰女帝了。” 她缓缓起身,颔首道:“不曾想罚了一个奴婢,居然惊扰道周皇。” 容璟对此并没有说什么,反而好奇地开口:“方才那曲叫什么名字,朕怎的从未听过?” 周尧唇角上扬起来:“周皇倒是有耳福,朕的贤君所作,今日朕也是刚听见。” 容璟回味道:“好曲啊,宫中大师都不曾有此才华。” 方辞礼起身拱手,谦逊道:“周皇说笑,此番献丑。” 容璟不禁抚掌大笑:“公子不必谦虚。” 周尧坐在一旁的石桌旁:“不知周皇特意来此是为了何事?” 容璟并未坐在张怀德搬来的椅子上,反而跟她坐在石凳上说:“女帝来周国本应该尽地主之谊,但朕见女帝并未大声宣扬此事,便不曾派人迎接。” 他侧头给自己的贴身太监递了一个眼神,又继续说:“我儿嫁去大晟之后,这座王府便是他的乳母管理,不曾想此等刁奴居然冲撞了女帝。” 太监此刻领着两个禁卫架着张妈妈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貌美的妇人。 张妈妈不顾身上的疼痛嚷嚷:“皇上,奴婢冤枉啊,奴婢冤枉啊!” 容璟眼底闪过杀意,两个禁卫火速地捂住她的嘴巴。 他侧头略带歉意的一笑:“此人朕已经在宫中罚过,今后此人的死活与皇室无关。” 周尧端起茶盏,低头抿了一口,看来这张妈妈已经被宁妃放弃。 她抬眸看了一眼并未表态,而是侧头看向妇人:“此人是?” 容璟对着妇人招了招手,介绍道:“这是朕的宁妃,也是容烨的生母。” 周尧扯起一个浅淡的笑意:“原来这便是宁妃啊。” 那个对容烨的处境漠不关心的亲生母亲。 宁妃甜甜一笑,抬起双手行礼:“见过女帝。” 她抬了抬眼皮,轻笑道:“朕曾经多次听容烨提及宁妃,说宁妃对他甚好,在他卧病在床期间,经常前来探望。” 见鬼。 宁妃嘴角的笑意僵在嘴角:“这是臣妾应该做的,容烨乃是我的儿子,自然会多上心一些。” 周尧笑的耐人寻味:“是吗?到底是一片慈母之心。” 她话锋一转:“周皇,你身体如今可是大好?” 容璟见她提及此事,笑着说:“还多亏女帝送来大晟秘药,朕的身体已经大好。” “如此便好。” 周皇的身体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一直反反复复,所以她做了一个顺手人情。 周尧又看向宁妃,眼底藏着十足的不悦。 这种人不配当母亲。 容烨靠着自己成为了宁王,彼时宁妃根本不受宠,然而容烨瘫痪之后,宁妃却愈发得宠起来…… 这其中没有猫腻,她可不信。 第178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周尧起身将周皇送至府外,两人立在门口寒暄了几句话,最后转身走进王府。 她默了默,良久缓缓开口:“玄一,将宁妃的底细给朕查仔细,另外将容烨当年的事一并整理出来。” 她还不信找不出当年的真相。 玄一虽是诧异,点头答道:“属下明白。” 周尧走了几步,又顿下脚步,嘱咐道:“此事不必过于掩踪迹,让容烨的暗卫发现朕在查这件事。” “是。” 周尧轻叹一声,继续躺在竹椅上看书。 容烨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明白她的用意,此事虽已经过去几年,但若想追溯过往却也不难。 只是这宁妃…… 她想掀开这张面具,看一看这人究竟是何等模样。 今日阳光正好,清风徐来。 南梧顶着大太阳走进来,提着东西大摇大摆地靠近,瞧见她躺在树下,用手晃了晃椅子。 周尧白了他一眼:“怎么,苗疆的书看完了?闲得慌?” 南梧将自己买来的东西一一打开,神秘兮兮的道:“你猜我今天出去看见谁了?” 周尧丝毫不感兴趣,抬手用衣袖遮住脸:“管他谁啊。” 南梧见她不搭腔,低头拿起卤肉尝了一块,自顾自的说:“我看见二皇子在酒楼,好像在宴请什么重要的人物,门口有不少人都守着呢。” 周尧缓缓放下手,好奇看向他:“哦?至于这么大阵仗,你可探听出些什么。” 南梧见她对此感兴趣,凑近继续道:“你肯定猜不到是谁。” 周尧闻言起身坐直,拿过他的零嘴尝了一口,分析道:“二皇子能这么重视,看来和孟国有关啊?” 她在孟国的恩怨,也就那么几件。 在周国的话,二皇子和四皇子见面就掐,能好好坐下吃饭才怪,想到宋岩送来的书信,大概率便是那位半山居士了。 南梧见她猜到方向,拿过她茶杯抿了一口,眉梢舒缓道:“还是你聪明,正是和孟国有关。” 她轻啧一声,用木叉子插着卤肉,漫不经心地道:“那倒是有意思。看来我们此次在周国要多停留一段时间了。” 一出好戏。 南梧见她眉梢藏着雀跃的意思,提起茶壶道:“看来遇到有意思的东西了。” 周尧动作优雅地尝了一口,不答反问:“哪家买的,味道还行。” “就王府外面那条街,一个老字号。” 周尧见此又低头尝了一口,南梧带来的东西,她都不需要检查。 世人只知道南梧是医仙,却不知道这个家伙还是一个用毒高手。 周尧尝了几口递给他,低头抿了一口茶,缓缓起身道:“走吧,换身衣服去感受一下周国的风土人情。” 南梧在她身上迟疑了几秒,轻笑道:“你怕不是想买零嘴,然后晚上批阅奏折的时候吃吧。” 周尧甩一记眼刀,脸色笑意满满:“南神医呐……” 倒也不必说的这般直白,她不要面子的吗? 抬步缓缓靠近他,吓的他连连后退,告饶道:“打住,阿尧,我错了,今天一切花费,我请你!” 周尧这才顿下脚步,随后摸了摸鼻子:“朕是皇上,听不得这种直白话昂~” 南梧低头一笑:“好好好,你说的对……只是也不知道谁吃东西,油都滴奏折上……” 周尧狠狠地踩了他一脚,恶狠狠地开口:“朕剥夺你今晚陪我逛街的权利!” 南梧神色迅速一正:“不要不要……哎,我真错了!” 她换好男装,拉着准备看书的方辞礼,一起出去感受一下周国的吉安。 南梧立在外面的树下,看见他们两个走出来,死皮赖脸地跟着:“哎,想好去哪了吗?” 周尧侧头瞧见他眼里的告饶,这才倨傲地拉起方辞礼的手:“今日晚上南神医出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反正药王谷有的是钱。” 南梧:…… 诶,药王谷确实有钱。 周尧坐上马车,侧头看向南梧问:“那个二皇子在哪家酒楼?” 南梧风流倜傥地将一把折扇展开,扇了扇风说道:“就两条街后的那家金满堂,据说他们家,糕点一绝,擅长做诸国的经典菜肴。” 他侧头看向她:“就连大晟的菜肴也不在话下。” 周尧见此不太感冒,夺过他手里的折扇,悠悠道:“此扇配朕,不配你这个老毒物。” 南梧对此也不恼,反而上下打量她的装扮,随后淡淡一笑:“你别说你这么看还真的像那么一回事,在孟国周国,确实男子更方便行事。” 马车缓缓停下,周尧率先走出马车,一副兴致盎然地模样:“金满堂,名字倒是……” 略俗。 方辞礼默默望了一眼字迹,眼底闪过一抹兴趣:“这字倒是有些笔力……” 周尧瞧着他,也望去:“能看出什么来?” 方辞礼目光落在最后一个字上,意味深长道:“传言半山居士有一个习惯,在书写之后,最后一笔会略用力一些。” 周尧听懂话中之意,揽着他,想到什么又放下手。 估计得被人误会成什么模样。 南梧自来熟地走进去,丢了一块银子要求道:“来一间雅间。” 坐在柜台后的人,小眼睛倏然放大许多:“诶,好嘞,小二带贵客上二楼左上的那个雅间。” 小二瞧着几人通身气派不俗,笑着谄媚道:“您几位随小的来。” 周尧一边走一边观察,好巧不巧的是,他们所在的隔壁包间居然立着两个人把守。 她抽了抽嘴角,此地无银三百两是吧? 想必就是二皇子他们了。 南梧兴冲冲地点了一桌子菜,又要了一些点心打包:“今晚定然让你们吃好喝好。” 他正疑惑没人附和他,顺眼望去,周尧正将耳朵贴在墙壁上,想要窥探着什么。 “你这么听怎么听得到啊。” 周尧挑了挑眉看着他:“怎么才能听见?” 她对偷窥一事不太熟练。 南梧拉着她坐下,清朗的眉目一挑,提醒道:“玄字里面的老五,耳力不是一绝来着?我再给他扎两针,保管坐在这里都能听见这一层的。” 周尧见此将玄五唤来,虽然知道玄五耳力不错,但是鲜少用的上他,如今一时之间,居然没想起来。 玄五一方面惴惴不安,另一方面又激动万分,他们鲜少在陛下面前露脸,如今居然还能让他耳力提升,心中难免有些期待。 南梧直接拿出银针,用火折子一烧,直接快速扎针。 玄五起初只是感到有几分疼痛,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声音不断涌入耳朵,他痛苦地捂住耳朵。 南梧又扎入一根针稳住心神,声音温和道:“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在二楼,其他的全部抛弃,不要被其他人干扰。” 玄五按着他的提醒,耳边繁杂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紧接着就是周边很小的范围。 南梧见他不再痛苦,将其余的针都拔掉,独留那根稳住心神的,随后说:“试着听一听隔壁的声音。” 玄五见此不敢迟疑的点头。 隔壁雅间。 二皇子手里握着一杯酒,玩味一笑:“据说女帝已经悄然来到吉安,没想到瞒的这般好。” 半山居士抿了一口酒,提醒道:“二皇子,凡事不可太急,这位女帝可不是什么善茬,她直接给孟皇甩脸子,气的孟皇大半个月吃不进东西。” 二皇子颇为意外,眼底却闪过一抹狠辣:“无妨,如今可是在吉安,在本皇子的地盘上,会一会这个女帝,看她是龙还是蛇。” 半山居士瞧着他的神色,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提点道:“你最好不要失手,否则周尧定然会百倍偿还回去的。” 二皇子提起酒壶瞥了他一眼:“居士何时这般胆小了,竟然对这个女帝这般畏惧。” 半山居士瞧见他眼底的不屑,便也不再劝阻。 至于梁王与女帝之间的暗斗,梁王不仅败的彻底,最后只能剑走偏锋,逼的让他跪在国都的街道,为百姓筹集赈灾粮。 既然二皇子不信,索性他拭目以待,瞧一瞧接下来的这场戏怎么唱。 第179章 就没有实质性的奖励? 几人离开金满堂之时,周尧唇角止不住地上扬:“这场戏比我想象中的更有意思了。” 南梧立在她身侧,想到方才偷听到的,也忍不住笑了:“所以你是蛇还是?” 周尧避而不答,而是打开扇子意味深长的说:“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几人不曾上马车,而是随着她的步伐走进另一条街道。 这条街道两边皆是小摊,挂着橙黄的灯笼,人流也多了许多,大多都是百姓出行。 “冰糖葫芦,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 “看一看,这是自己编的小玩意。” 周尧一边走一边看,目光落在一个小摊前,一群人正围着吵些什么。 她踱步走过去,那声音就更大了一些。 “美人儿,可惜人长得挺美的,脚居然这么大。” “是啊,一点都不美。” 周尧皱眉看着几个大汉,直接出声道:“别人脚大是别人的事,与你何干?” 一个大汉听见有人反驳自己的话,顿时怒火中烧:“老子的事,你也敢管?” 身旁两个大汉捏紧着拳头,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试图威胁住她。 周尧神色不善地看着三人,冷笑一声:“你想要小脚,你自己咋不去裹,在这里说别人脚大?” 啪! 她将折扇一合,凝视着他们:“哦,因为你们也知道,裹脚疼,一群没本事的东西,只知道欺负人家姑娘。” 原本被吓哭的姑娘,紧咬着下唇,听见她为自己辩驳,出言阻止道:“公子,你们快走吧,他们三个是这条街的霸王,你打不过他们的。” 周尧讥讽一笑:“好一个霸王,那我今天就治一治这股不正之风。” 其中一个大汉见她如此大言不惭,握着拳头照着她的面目而来,她动都不动。 果不其然在大汉出手的那一刻,身侧的南梧直接握住他的拳头,利落卸掉他的关节。 哎呀! 周尧垂着眸欣赏着扇子,若是南梧不出手,暗卫的刀已经到了他的脖子上。 她撩开衣袍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南梧收拾这几人。 当皇帝还是有好处,遇到掌嘴的,没有人敢躲,甚至还得接着,就是要她命的有点多。 随着南梧动手,几个恶霸脸上都是伤,手也被利落的卸掉。 她低头倒了一杯茶,朗声道:“老板来四碗饺子。” 一旁正在看戏的老板,忙不迭地回过神:“好嘞,您稍等。” 姑娘眼底闪过泪水,一脸感恩地看向她:“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周尧将茶推给她,示意她坐下:“喝杯茶缓一缓。” 姑娘看着已经被制服的恶霸,这才敢坐下,解释道:“公子,这恶霸身后还有好几个兄弟,一共七人,被人称为北斗七霸。” 噗! 周尧正低头喝茶,听见这番话忍不住呛了一下。 咳咳! 方辞礼此刻哪顾得上其他人的眼神,熟稔地给她顺气:“您没事吧?” 周尧缓了缓,这才道:“这个名倒是有意思,北斗七霸,适才还以为北斗七星呢。” 方辞礼提起茶壶倒上两杯茶道:“姑娘,你是因何惹上这几人。” 南梧打完,端起桌子上的茶一灌,意犹未尽地评价:“那几个人身上还有点底子。” 姑娘看着他们的面目,见皆是和善的关心,缓缓开口:“我家里世代为农,家中姊妹众多,父母便没有让我裹足,因为我能挑更多的水,打猪草也利落。” 她垂着眸子轻叹一声:“因我相貌好,家中兄弟也年岁渐大,父母便将我卖到青楼楚馆之中,当一位……” 余下的她不想再说下去,眼中蓄满的泪水早已说明一切。 周尧瞧着她身上的衣物,确实是青楼女子所穿的布料,随之行动飘然,青楼之中大多叫做蝴蝶纱。 众人听见她的一席话,顿时都不知所措起来,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 直到老板将饺子端上桌,热情开口:“客官,饺子来咯。” 一时沉闷的气氛被这般打破。 周尧笑着主动说:“来尝一尝味道如何?” 姑娘看着她,脸色微微红,好奇的问:“公子,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卿宁瞧着你们似乎不是周国人。” 周尧接筷子的手一顿,怎么回事?都觉得她不像是吧? 她淡淡一笑:“姑娘觉得我像哪里人?” 卿宁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缓缓开口:“似乎也不是孟国人。” 周尧低头咬了一口饺子,淡淡道:“嗯,我们是云国人,来此做生意。” 卿宁眉目含笑:“原来如此。” 周尧见她信了,开口问道:“卿宁姑娘,这吉安城有什么有意思的场所呢?” 卿宁略微沉吟,随后缓缓答道:“公子想问的是哪方面呢?卿宁瞧着公子并不是寻欢作乐之人。” 周尧神色如常,又问:“可有什么有意思的活动呢?” 卿宁沉思良久,抬起头来说:“确实有一件事,三日后川王殿下在香山设宴,宴请吉安文人墨客。往年川王府一贯如此,吉安的人称之为香山宴,文人以参加此宴自豪。” 周尧暗自腹诽,就二皇子那种人,还搞附庸风雅的事? 她敛下心思,继续问:“那这个香山宴,主要是干什么的呢?” 卿宁见她感兴趣,解释道:“回公子的话,这个香山宴,以琴棋书画为主,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作诗,此宴第一者,二皇子会单独宴请前往川王府把酒言欢。” 啊? 就这? 周尧轻咳了一下:“就没有一点实质性的奖励吗?” 钱啊,玉啊? 都没有? 卿宁掩唇而笑:“公子,此等恩宠,是多少文人墨客想要争夺的。” 周尧闻言泄了气,对于她来说算不得什么恩宠,今天还听见那货想和她扳手腕呢。 她抬眸瞥见南梧吃的津津有味,轻声感慨道:“这个香山宴,委实没有意思。” 卿宁想了想说:“公子据说今年的香山宴与往年不同,连宫里的宁妃和贵妃都会亲临。” 周尧眉头微蹙,二皇子的母亲不是皇后吗?怎的自己儿子的香山宴不去,让两个妃子去露面? 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天色已晚,卿宁提前先离去,周尧支起头继续思索道:“这个香山宴倒是有些意思起来。” 方辞礼见她这般说,忧心道:“可是香山宴需要请帖,我们并没有川王府的宴请,届时如何参加呢?” 周尧轻笑一声:“不需要我们准备,今日他不是已经说了,想看我是龙还是蛇,自然会趁这个机会来宴请的。” 方辞礼闻言眉目舒缓:“是啊,我都不曾想到这些。” 南梧付账之后,几人慢悠悠地往宁王府走去。 此刻这条街道没有什么人,南梧一边走一边问:“这个川王宴请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若是他想考你书画,这不是你的强项吗?若是为难大晟,辞礼不是将他们周国的文人墨客按在地上踹?” 周尧听见他的这个话,唇角微勾起来:“对于他来说,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就是这地头蛇,我就是这强龙。” 她话锋一转:“况且他自信着呢,觉得周国的文化深厚,我们不过寥寥几人,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么多文人墨客呢?” 方辞礼默然良久,缓缓插话:“一叶蔽目,不见泰山,两豆塞耳,不闻雷霆。” 周尧瞧着不远处的宁王府,嗓音平淡:“那便让他瞧一瞧什么叫强龙,如何压这条地头蛇。” 以她如今地位,越有挑战性的东西,越能让她好奇兴奋起来。 夜半,突然开始吹起狂风,方辞礼起身将窗户关上,一道闪电照亮了天地间。 周尧从梦中惊醒,侧身呢喃道:“下雨了。” 方辞礼生怕她着凉,将被子给她盖好道:“瞧着等会有一场大雨。” 周尧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嗯了一声,揽着他又继续睡。 第二日清晨,雨势渐小,窗外的花被打掉了一地。 周尧扯着被子,仍然是一动不动,下雨天比较适合睡觉。 再加上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心安理得地又睡下。 良久,张怀德轻轻走进来,瞧见方辞礼坐在软榻上翻书,压低嗓音问道:“殿下,陛下还没有起呢?” 方辞礼往床帐那处瞥了一眼,默默摇了摇头,开口解释:“昨日风雨交加,陛下睡得并不安稳。” 张怀德闻言心下明白,手里捧着一份请帖递给他道:“今日川王殿下叫人送过来的,希望陛下能去参加宴会。” 方辞礼接过请帖,展开看了一眼,果真是关于香山宴的,没想到又被陛下预料到了。 他将请帖放在矮几上道:“张公公放心,本宫会递给陛下的。” 张怀德见此感谢道:“有劳殿下了。” 方辞礼屈指在请帖上敲了敲,思索着香山宴。 川王府。 容觞正坐在池塘旁边钓鱼,侧头看向亲信:“宁王府可收下了?” “回殿下,已经送去了。” 容觞闻言唇角一勾:“这场香山宴比往年有意思多了。” 一旁的亲信满脸疑惑:“王爷,这香山宴不是往年都会开吗?怎的这次就有意思多了?” 容觞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答反问:“请帖送去居士的时候,居士可曾说了什么?” 亲信摇了摇头说道:“居士只是说会去赴宴,至于其他并没有说,还提醒王爷您,适可而止。” 容觞将竹竿放在一边,冷嗤了一声:“这个半山居士,怎的在此事上这般瞻前顾后?” 当年在加害容烨的时候,他可是半点都没有犹豫,如今在周尧面前,却万分小心起来。 他缓缓起身,负手而立道:“也罢,既然他如此畏惧这个周尧,那本王在香山宴上亲自杀一杀这个女帝的威风。” 他倒是瞧一瞧,到底有几分才学。 宁王府。 周尧已经梳洗完毕,坐在桌前道:“看来这个容觞是真的想与朕掰扯掰扯,也罢……” 她从不小看任何对手,端起粥喝了一口问道:“玄一,今日周国朝堂可曾发生过什么事?” 玄一快速来到她面前,行礼道:“周国的几个州县已经两月不曾下雨,土地皲裂,麦苗生长缓慢。” 周尧支起头道:“周皇可曾拿出什么章程?” 玄一想到刚传来的消息,低头答道:“回禀陛下,周皇照例赈灾,只是如今朝中对谁赈灾还尚有争议,四皇子成王举荐的人乃是自己的亲信,而川王也举荐的是自己的人。” 周尧悠悠道:“既如此让我们的人与成王见面,告诉成王需要全力支持川王。” 玄一略有疑惑:“陛下,您是想?” 周尧缓缓放下粥:“既然川王要博弈,那朕便陪他玩一玩。” “是,属下这就去。” 她拿起筷子,饶有兴致地夹起一个粗粮包子。 川王当真以为这赈灾可是那般容易的不成? 若是没有及时控制旱情,影响可是今年的年收。 办不妥周皇必定问责,办妥了她也不吃亏。 第180章 她想骂死川王 香山宴那一日天朗气清,微风徐徐。 宁王府内,方辞礼正低头给她理着衣摆。 周尧侧头看着镜子,漫不经心地说道:“比拼什么的,只需要简单的一件衣服,朕倒是瞧一瞧,他一个小小川王的衣袍比得过这龙袍。” 随即她倨傲地昂起头,轻哼一声:“既然摆明压朕这条龙,那何须给他脸面?去跟张怀德说,按照帝王出行的规格走。” 小小川王…… 方辞礼低头抿唇浅笑:“陛下,您真的是……” 挺有趣的。 南梧正在门口听见周尧的那句话,忍不住笑着插话道:“还以为你当皇帝以后,这份天真丢失了呢。” 他侧头看着方辞礼,笑着道:“你肯定不知道你这陛下,年少的时候,那恣意的。” 他感慨地不禁摇头:“她当年还和我闯荡江湖呢,那剑招使得也出神入化。” 方辞礼眼底闪过讶然,这些往事他居然从未听说过,没想到执掌天下的陛下还有那一面。 周尧听着他的话,微微抿了抿唇,也没有辩驳。 当年在药王谷的日子,是她这么多年来最快乐的日子。 良久,张怀德走进来,瞧着他们脸上犹带笑意,不禁也笑了起来:“陛下,已经准备好了。” 周尧抖了抖衣袖,开口道:“那便出发去香山。” 南梧与方辞礼对视一眼,眼底都藏着戏谑之意,这场香山宴怕是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次。 周尧踏上马车,张怀德扶着她走进去,南梧和方辞礼一左一右的紧随其后,随着张怀德高唱一声,队伍浩浩荡荡地往香山行驶。 南梧瞧着桌子上摆放的糕点,熟稔地拿起一块:“我打听好了,等会我们定然会与川王相遇。” 他咬了一口,一脸坏笑地说:“还能遇到成王呢。” 周尧瞧着他吃的津津有味,也拿起尝了尝:“诶,那宁妃和贵妃呢?” “她们在我们前面,暗卫传来的消息,皇后等会也会来香山。” 方辞礼抬手倒了两杯茶放在二人面前,好奇问:“今日的香山宴,果真热闹非凡,周皇可会来?” 南梧摇了摇头:“他可没空,此次旱灾挺严重的,忙着赈灾呢。” 他顿了一下,看向周尧:“今年大晟没有灾情?” 周尧咬了一口,细细品味,良久回道:“有,但不严重。” 她去年花费大量银钱南水北调,此次关中,关东都有旱情,航河司早已上报开闸放水。 如今河流之中的水充足,当地各州县去年便修渠引水,另有巧匠利用地势错落以竹子引水到田地,旱情已解。 南梧端起茶喝了一口,庆幸着说:“不严重便好,天灾苦的还是老百姓。” 周尧听见他的话,点头一笑:“是啊,如今大晟日益强盛,此番西部剿匪,可安西部各州,接下来朕还有诸多大事尚未解决。” 方辞礼见提及政务便自觉不说话。 南梧见气氛有些安静,提起一旁的木盒放在桌上道:“这个是周国的宫廷小吃,叫什么油酥鹿肉,都尝一尝?” 周尧瞧着他取出的小吃愣了一瞬,抬手拿起一块,调侃道:“啧啧,看来你又重操旧业了啊?” 南梧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这话说的,天下美食诸多,要学会分享。” 方辞礼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脸莫名:“陛下,这小吃从何而来?” 周尧将肉块送入嘴中,满意地评价:“味道确实不错啊。” 南梧见状嘿嘿一笑:“那是,肯定地道。” 方辞礼将信将疑的咬了一口,不放心又问:“确实不错,南神医哪买的?” “你只管吃就是了,问什么来处。” 周尧轻声笑了笑,解答道:“辞礼,你这般问,他定然是不会说的,毕竟武功高强的南神医,仗着自己轻功了得,在皇宫来去自如……” 方辞礼一讶,看向南梧:“这是宫中御厨所做?” 南梧听见夸他武功高强,很是受用:“对啊,还是热乎的。” 方辞礼:…… 这是何等的武功,宫中来去自如便已经令人震惊,结果还用来去偷菜…… 这很难评。 南梧瞧见他怪异的目光,急忙解释道:“这可不是偷啊,我丢银子了的。” 周尧已经见怪不怪,江湖排名第一的轻功鹊踏枝,被他用来干这些俗事,她起初也是不信的。 直到南梧用了几次,是真香。 方辞礼默默地抿着茶,良久轻声问:“南神医,你身为医者,为何轻功如此了得?” 南梧还真的认真思索了一下:“大概是怕人追上,又怕有人寻衅滋事。” 当医仙也是很累的好吧,不仅被很多人寻,还要各种扎针,尤其是江湖上阴损手段多,救一个人老费劲了。 咚咚咚! 突然前面传来敲锣的声音,将马车内三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方辞礼和南梧一左一右的掀起帘子探头。 “好像是川王的队伍,有人在清街。” “这动静够大的。” 周尧不动如山,闻言只是挑了挑眉,低头理了理衣袖:“这就较量上了吗?” 半晌她支起头轻啧一声:“我们的人已经上山了吧?” 南梧见状放下帘子答道:“听玄一说润叶卫,无影司已经连夜入山。” 周尧眼底略有深意:“如此甚好。” 咚咚咚! 敲锣打鼓的声音更加大了起来,紧接着另一边也传来唢呐声。 张怀德微微推开门,禀告道:“陛下是成王和川王遇上了。” 周尧一脸无奈的扶额:“周皇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居然生了这两个儿子,这种小孩子把戏还较量上了。” 是真没长大吧。 唯一中看的那一个还是她的人了。 哦,虽然没有宠幸过,但是也是她名义上的。 马车到达香山的时候,底下已经停了不少马车。 成王和川王先后下马车,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哼了一声。 周尧目光落在二人身上,缓缓走下马车,瞧着这段石阶,提起衣摆往上走。 川王和成王立在原地,互相看不上,从两旁的路走上香山。 周尧身后跟着一群禁卫,张乔松神色严肃,手里握着剑警惕四周。 周尧提着衣摆上台阶,兀自喘了口气,忍不住内心腹诽。 这香山宴还要自己爬上去? 什么破宴会,累死她得了。 南梧望着这条近乎笔直的石阶,脸上变了变:“这川王会选地方啊……” 不少达官贵人都走走停停,嘴里无一不是吐槽这石阶。 周尧行至一半,喘了口气问:“这香山宴莫不是特意用来考验文人墨客心是否诚?” 方辞礼闻言浅淡一笑:“陛下,何出此言?” 周尧抬手指着这条石阶:“只听闻某些寺庙一步三叩求什么唠子保命符。” 她小喘了口气继续说:“这香山宴,爬上去发符纸吗?” 南梧立在她右手,眼底一亮:“别说,这香山之上还真的有寺庙和道观,你等会去求一求?” 周尧吐了一口浊气:“有道理,来都来了。” 南梧见她居然还真的答应,哈哈一笑道:“好一个来都来了。” 周尧没力气与他打趣,继续向前走。 她是不信鬼神的,但是怎么说呢,香山爬都爬了,不求求,对不起她走了这么多台阶。 后面的成王和川王,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成王走在另一条道上,扶着栏杆歇了一下,忍破口大骂道:“这老二香山宴选这么一个破地方,是想累死本王吗!” 一旁的亲信,垂着头轻声解释道:“王爷,历年都是这座山的,这山上的寺庙很是灵验,所以大家都愿意亲自走上去,心诚求卦。” 成王容翼夺过他手里折扇,拼命扇了扇:“本王迟早炸了这座山,累死本王了。” 亲信低垂着头,犹豫道:“王爷,此次川王宴请女帝,若是川王与女帝交好,您可就……” 成王将扇子丢给他,沉声道:“本王心里有数,不然也不会来老二的香山宴。” 他轻哼一声:“本王断不会让老二夺得先机!” 亲信看着健步如飞的自家王爷,心里一惊,快速迈步跟上。 周尧坐在半山腰的亭子里,任由方辞礼和南梧两人给她扇风,不敢置信道:“这才半山腰?” 南梧侧头望着山顶的高塔,点头道:“正是,那是寺庙的塔。” 周尧拿过水喝了一口:“走吧,一鼓作气!” 她想骂死川王。 到达寺庙的时候,周尧望着石碑:万象寺。 南梧扇着风道:“您去求签吗?” 周尧扶着树,中气十足道:“求!” 必须求! 南梧示意张乔松在外面等待,跟着她走进去。 小和尚瞧见他们走进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随后瞥见她身上的衣服愣了一下…… 仅仅是月白色衣衫,但是衣服上却是绣着龙纹。 小和尚心里一颤,快步走进去通知方丈。 周尧自顾上了一炷香,看向他们两个:“快上香,来都来了。” 南梧笑着拿过香,在蜡烛上点燃,沉吟道:“我应该求什么呢?” 他思索了一下插入香灰之中。 几人来到大殿,周尧环顾一周,目光落在正中央的供奉上。 她嘴角扯了扯:“朕记得大晟不论大小的寺庙还是道观,都是供奉着大晟永昌的牌位。” “这周国却不一样。” 难怪周国百姓这样呢,原来是没有家国情怀! 一个披着袈裟的和尚走过来,朝着她双手合十,恭敬道:“老衲见过女帝。” 周尧上下打量了一眼他,随后缓缓开口:“方丈有礼了。” 方丈暗自打量着她,眼底闪过诧异,随后低头浅笑:“陛下莅临,实乃万象寺之福。” 周尧瞧着他消瘦的身姿,淡淡道:“朕虽初次来此地,但也略有耳闻,方丈相面之术可谓十分精绝。” 方丈低垂着头并没有细看她的面相,而是轻声回道:“若是陛下想知道,可愿移步禅房?” 周尧抬眸看向神像,怔愣了一下,随后说:“自然。” 她倒是看这个小老头能看出什么来。 禅房两旁花开正好,树影斑驳。 周尧轻轻启口:“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确实是个好地。” 方丈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请。” 踏进禅房,里面早已煮好了热茶,旁边放着一个空着的茶盏,显然是早有准备。 她明白了方丈的意思,侧头吩咐道:“你们两个在外候着,朕与方丈有话要说。” 南梧迟疑了一下,这个方丈可是有武功在身的,转念一想,她身边还有暗卫,便关上门走了出去。 方丈亲手盛了热茶奉给她:“陛下尝一尝老衲自己种的。” 周尧低头嗅了嗅,微抿了一口,赞赏道:“确实是好茶,微苦回甘。” 方丈盘坐着,手里拨弄着佛珠,淡淡道:“老衲昨日夜观星象,今日有贵客来临,不曾想居然是陛下。” 他略顿了一下,慈眉善目地看着她:“至于您方才所说的面相,老衲不敢断言……” 他唇角含笑,嗓音带着沧桑:“陛下自大晟而来,途经孟国,又到周国,想来看尽沧桑。” 周尧端起茶杯,瞧着茶色,平淡道:“沧桑一词不太准确,更多的是辛酸泪。” 方丈低声念了一句佛号:“百姓苦之久矣。女子犹甚。” 她略有意外地抬了抬眼皮,似有疑惑的看向他:“大师此言,若是让周皇听得,这万象寺怕是将在香山抹去。” 方丈却依旧平淡的神色:“若是万象寺因此被抹去,是万象寺的劫。但今日遇到陛下,乃是万象寺的缘。” 周尧将杯中茶抿尽,想到他方才所言,语气没有起伏道:“大师可知朕所图?” 方丈抬手不紧不慢地茶续上,他随后指了指天,一脸坦然:“陛下天命所归。自然也会天下所归。” 周尧见此也多了一丝兴致:“好一个天下所归,大师求什么?” 方丈看着她说:“求一个寺庙周全。” 周尧拇指摩挲着茶杯,意有所指道:“此言倒是令朕困惑,如今周国寺庙众多,这万象寺又怎会遭祸?” 方丈只是笑眯眯的回答:“今日陛下来到万象寺,身带龙气加持,却另有浊气来寺,来日已然留下祸端。” 周尧听着这颇带玄学的话,皱了皱眉:“此局何解?” 方丈拨弄着佛珠,唏嘘一声:“离开故地方求得一线生机。” 周尧挑了挑眉:“哦?大师指的可是大晟?那朕又为何相助呢?” 方丈从衣袖之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符纸双手递给她:“陛下在此地有一劫,老衲恳请陛下收下,来日陛下若是有所他求,老衲以命庇佑。” 周尧看着符纸,莫明想到禹南荀给她的符纸。 她抬手从荷包之中掏出来,随后将老和尚的符纸一起丢进里面,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她瞧着他神色悲天悯人之象,点头说:“多谢大师了。” 方丈见她收下,起身在她不近不远的地方跪下:“老衲谢陛下庇佑。” 周尧心下一惊,行这么大礼。 会不会折寿…… 她扶起方丈淡淡道:“大晟京都多有寺庙,城西有一破庙,真会命人修缮。” 方丈闻言又跪了下来:“老衲多谢陛下!” 周尧:…… 真不会折寿吗? 第181章 成王的试探 周尧走出禅房,抬眸望向湛蓝的天空,唇角微勾。 这个老和尚倒是有几分有趣…… 南梧瞧见她唇角的笑意,见此也不再问她与方丈谈了什么。 他想了想骤然开口:“是继续登顶,还是去道观?” 周尧微扬下巴:“去抽签啊。” 她抬步走了两步,斜睨了一眼问:“带钱了吧?随便撞钟去。” 南梧抬手将钱袋掂了掂道:“你可以把手撞酸都没有问题。” 方辞礼默默拿出钱袋,补了一句:“臣侍这里也有。” 周尧:…… 大可不必。 来到求签的地方,周尧抱着竹筒摇了摇,随意抽出一支:“如何解?” 和尚看着签文,略微思索道:“乃是上上签。” 周尧只是淡淡一笑,至于他如何解,她没有心思听。 无非就是那些好话。 她迈步走出大殿,瞧见一个男人。 那人身穿紫色锦袍,五官分明,唇角上扬似有放荡不羁之感,头戴金冠,腰配玉带,挂着成色极好的羊脂玉,脚上踩着一双同样华丽的靴子,整个人丰神俊朗又透着高贵。 她挑了挑眉看着他,侧头看向南梧,猜测道:“这是成王吧?” 南梧眨了眨眼问:“怎么认出来的?” 按理来说她自从进城之后,并没有与两位王爷见面过。 周尧压低声音回道:“感觉只有他做的出吹唢呐的事。” 方辞礼莫名想到方才听到的唢呐声,不禁噗嗤笑出来。 陛下这个认人的方式确实独特啊。 南梧轻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我还以为你会说川王喜爱红衣,另一个就是成王了。” 周尧抱臂摇了摇头,认真道:“川王嘛,应该更自恋一点。” “怎么说呢?” 她啧了一声:“感觉。” 好吧,神乎其神的感觉。 周尧抬步往外走去,成王瞧见她的身影,拱手行礼道:“见过女帝。” 周尧瞧着他的动作,顿下脚步道:“成王这行的可是大晟的礼。” 容翼收回动作,不答反问道:“陛下自大晟而来,路途遥远,如今居住在宁王府可还习惯?” 周尧听着他客套的寒暄,点头道“领略周国风光自然是不错……” 她顿了一下,调笑着说:“倒是不少周国百姓对朕这双足颇有微词呢。” 容翼脸色变了变,敛的迅速,辩驳道:“各地习俗不同,女帝不必放在心上,若是有人敢置喙您,只管遣人来成王府。” 周尧点头颔首:“成王所言甚是,此次赈灾一事可还顺利?” 容翼见她提及国事,言不尽意地开口:“没想到陛下来到周国也如此怜惜百姓,当真是吾辈楷模。” 周尧听出他话里的深意,皮笑肉不笑:“成王此言差矣,朕听闻此次周国旱灾相比往年更甚,赈灾使此次赈灾,难度不小。” 成王见她并不是插手周国国事,脸上笑意真诚些许,顺着她的话道:“确实,天灾人祸都是百姓苦。本王听闻此次旱灾对大晟也有波及,想来陛下英明神武,早已拿出章程了吧。” 周尧轻叹一声,佯装懊恼道:“自是与周国不能比,朕如今不在大晟境内,赈灾不及时,今年年收定然减收一半,届时还兴许要在周边国家高价买粮。” 成王唇角上扬起来:“陛下您也不必心急,兴许久旱逢甘霖,这场旱灾便迎刃而解。” 他顿了一下又说:“若是年关当真缺粮,周国略有盈余,定当低价支援大晟。” 周尧闻言脸上忧愁一扫而光,带着几分喜色:“若是如此倒是最好不过了,成王此话可是解了朕的燃眉之急呢。” 成见此王含笑说:“既如此便说好了,本王进去上炷香。” 周尧点头迈步往外走去,脸上的喜色迅速收敛。 这个成王,画的一手好饼啊,看似捧着她,实际上多是试探。 比孟国的太子晋王聪明些许啊。 周尧瞧着蜿蜒的台阶问道:“香山宴什么时候开始?” “午时三刻。” 她脚下一顿,不敢置信地看着方辞礼:“午时三刻?” 这个川王是会选时间的啊,犯人问斩不都这个点? 方辞礼默默点头,他起初看见时间的也这般诧异过…… 周尧叉腰道:“真的是活久见啊,这个点。” 南梧立在一旁,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是川王特意找了一个术士,算吉时,这不就算出午时三刻。” 周尧拢了拢衣袖,淡淡的开口道:“如此这般,朕也能当术士了。” 身后的张怀德闻言,低头一笑,孟国的衣衫形制在大晟是死人穿的,周国的宴会午时三刻…… 果然如陛下所说,活久见。 周尧迈步继续上山道:“此次香山宴的文人墨客,宴请了哪些名人?” 张怀德从衣袖里拿出信纸:“您过目。” 周尧看了几页,目光落在意想不到的人名上,呢喃道:“半山居士也在这里啊,倒是会上一会。” 一行人到达道观的时候,门口居然站着几个太监宫女。 张怀德迈步向前,就被太监拦住:“止步,里面有贵人上香。” 张怀德看着他们,不满的开口:“贵人?怎么贵人上香不能让我们进去?” 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陛下出行清场都是在皇家寺庙,这等寻常的寺庙,从来没有见过陛下要求清场。 太监冷嗤了一声,翘起兰花指傲气道:“里面这位你们可得罪不起,还不速速离去。” 张怀德见他这般说更来气了:“得罪不起,我倒是瞧一瞧怎么得罪不起。” 周尧立在人群后面,瞧见眼前的一幕,淡淡开口:“张怀德,回来。” 张怀德气愤地指着几个太监,咬牙切齿道:“你们会后悔的。” 哪知太监见他这般,居然还嘲笑起来:“什么东西,我们主子在里面上香,哪里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另一个太监接话,话里的嘲意更甚道:“这是谁家的疯狗,最好管好,可别冲撞了我们主子。” 周尧倏然脸色一沉,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几个太监看样子平日里没少利用自己家主子作威作福。 周尧正准备迈步上前,就有人在旁边嚷嚷:“我在吉安这般久,即使高官夫人来此上香,都不曾让人堵住入口,你们这是何道理。” “就是!” 一个太监指着那个人破口大骂道:“什么脏东西!居然敢质疑咱们主子,你们两个,给我打!” 两个太监闻言撸起袖子朝着那个人走去。 周尧抱臂瞥了一眼几个太监,冷笑一声。 她贴身大太监张怀德都不敢这么嚣张! 这周国的太监这般无法无天…… 第182章 不过天地间的无名之辈 哐当! 就在两个太监准备动手的时候,道观的门突然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老道士,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道士。 老道士瞧见这副场景自然也明白,沉声阻止道:“观前不可动手。” 哪知太监淬了一声,直接朝着那人的面目握拳而去。 周尧无奈地摇了摇头,这里这么多人还敢动手,不知天高地厚。 南梧身形一晃抓住两个太监的手,朝着肚子踹了一脚,声音带着怒气:“听不懂人话?” 老道士垂着眸子抱着手道:“贫道不知贵客来临,有失远迎。” 周尧瞧了一眼道观,恍若未觉地越过道观往山上走。 贵客? 哦,反正不是她,听着两个太监的话,想必就是什么贵妃宁妃什么的。 老道士脸上带着和蔼地笑意,微微抬头准备说话,哪知这一群人直接不进道观了。 “师父,那位女善信已经离去。” 老道士抬手用拂尘敲了敲他们的头:“为师没瞎!” “唔,师父头疼。” 老道士重叹一声,吩咐道:“你们二人留在道观,为师还有要事。” 两个徒弟看着他,最后点了点头:“徒儿明白,只是里面那两位贵人……” 老道士白了一眼,懒得理会的追上去。 关他屁事。 周尧坐在亭子之中,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 果然爬山这个事就是费气力。 微风骤然吹起,带着丝丝凉意,她倚在美人靠上,抬腿搭在方辞礼的腿上道:“朕今日这腿,下山必然两股战战。” 方辞礼捏着腿答道:“这香山宴倒是比寻常宴会别致许多。” 周尧听见他高情商的回答,抬手用手衣袖遮住眼,闷声闷气道:“这个川王真的是,朕想掐死他!连抬人的轿子都不能用,一点经商头脑都没有。” 方辞礼给张怀德递了一个眼神,他见状心里顿时明白。 张怀德瞧着对面还有一个亭子,这才挥手让人用布将亭子围住。 周尧双手作枕,闲适道:“打听清楚了吗?方才道观里面是谁?” 南梧坐在石凳上回道:“自然是二妃,不然怎么那么大的场面,润叶卫传来消息,皇后的仪驾已经到了山下。” 周尧缓缓闭眼,感受着和煦的清风,淡淡出口:“不足为虑,让她也爬一爬山。” 南梧见她困意来袭,不紧不慢地又说:“玄一方才说,不少黑衣人自背面上山,恐怕等会宴会不会太平静。” 周尧微微偏头睨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威胁:“没事,我受一点伤,亲自跑去砸了药王谷。” 南梧一噎,指着她:“诶?你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昂!” 周尧轻哼一声:“朕小憩一会儿,若是那个老道士求见,照实说。” 刚刚看见那个老道士欲言又止,莫不是和那个老和尚一样的目的? 南梧轻喊一声,玄一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随后款款坐在他身边,冷漠的问:“说。” 南梧瞧着他那张面无表情地脸,撇了撇嘴:“你是真只对她一个人笑啊。” 玄一见他不说,缓缓起身。 南梧拉着他坐下:“冰块脸坐下。” 玄一又复而坐下,眉梢微挑等待他的下文。 南梧颔首道:“那座山看似平静,却暗藏杀机,你在刀尖舔血多年,想必也能感知到。”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已经熟睡过去的某人身上,压低声音道:“大家都不想她遭遇不测,所以我们得提前有所安排,而不是让刀子真的抵在脖子上。” 玄一顺着他的目光落在那道身影,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又侧头看向面前的青山,声音低沉道:“有四波势力,其中有一波,来自宫里的宁妃。” 方辞礼听见宁妃居然派刺客暗杀陛下,不解地追问:“若是说宫里那位出手,我都能理解,倒是宁妃?为何?” 南梧同样也疑惑,他们一行人与宁妃打交道就那一次,居然还想要他们的命。 玄一想到无影司传来的密报,犹豫了一下说:“有些渊源的。” 他嗓音出奇地带着一丝同情:“与宫里的宁侍君有关。” 方辞礼和南梧更加不解了,容烨嫁去大晟不是朝廷上的事吗? 宁妃乃是后宫之人,断然不可能插手到国与国之间的交往。 玄一瞧见他们眉间藏着的不解,微微抿唇,思虑了一下说:“陛下此次派属下查了一些往事,我不能详说,但是宁妃不配为母。” 南梧恍然想到给容烨治病的时候,身上有些伤痕似乎…… 他猛然惊醒道:“当时阿尧让我给宁侍君诊治的时候,我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些不是刀剑伤,更像是妇人的发钗留下的痕迹。” 南梧转头看向玄一直白的说:“所以宁侍君生病期间,不光有二皇子和四皇子,其实还有宁妃的手笔。” 方辞礼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听见他这番话,良久缓缓开口:“我在宫中之时听见有人嚼舌根子,说当年的宁妃并不得宠,但是宁侍君自小深得周皇喜欢,不仅早早封为宁王,当时的宁妃却连封号都没有,只是普通的孟妃。” 他眉心微蹙继续说:“直到容烨醉酒妄想杀皇后和周皇,周皇震怒……没多久就传出容烨大病一场。” 南梧默了一瞬,接过他的话说下去:“然后宁妃就踩着自己的儿子上位,博得周皇的同情,整整五年,不仅不求医,甚至放任容烨在王府自生自灭?” 若是重视这个宁王,江湖上早就传出寻医的消息,而那五年他在江湖上行医,却并没有听到这位宁王的任何消息。 玄一见他们猜的七七八八便也不再说话。 南梧沉思了一下,支起头道:“言归正传,宁妃杀阿尧是因为她娶走了容烨?可是她不是还有一个儿子,若是这么针对容烨,说不过去啊。” 方辞礼眉梢微缓,想明白其中的弯绕,嘲讽一笑:“南神医,那个儿子可是至今没有封王,周皇难道察觉不到当年之事可是遭人陷害?所以他因为容烨的事对宁妃有些许愧疚之情……” 他抬了抬眸又轻声说道:“宁妃恨容烨,因为她的一切来源于这个儿子,疼爱的小儿子却因为自己哥哥的存在,周皇刻意压着不封王。” 想来这些年周皇应该有所察觉吧? 宁妃因为生下容烨而被封妃,又因为自己的儿子被封为宁妃,甚至连封号都是儿子的封号。 南梧听见这一席话沉默下来,他行走江湖多年,比这种恶毒的事也是屡见不鲜,但是这宁妃居然敢派杀手杀周尧,这是他绝对不能忍的事。 晌午,日头灼热,树影婆娑。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上来,甚至还有人高呼:“行人退避。” 周尧被这动静给惊醒,坐起来茫然瞧着底下传来的动静。 她侧头发现头下不知何时被南梧垫了一件衣服,递给他嘟囔着问:“谁啊,这么大的排面?” 方辞礼取出木梳将她的发髻理了理:“是皇后的仪驾。” 周尧抬手接过热茶,抿了一口说:“这是道观的茶水?” 她眼眸回转:“那个老道士呢?” 南梧指了指外面:“听说你已经歇下,自己在外面盘腿打坐呢,期间还有道士来送馒头。” 周尧待方辞礼理好发髻,起身道:“让人将这些东西撤下。” 张怀德听见她的声音,躬身答道:“是。” 当一切恢复如初,老道士也缓缓睁开眼。 他起身掸了掸衣服,侧头看向张怀德。 张怀德对着他点了点头。 老道士颔首致谢,抬步走进去,周尧正襟危坐地坐着,手里捏着一盏茶杯。 “贫道长清子见过陛下。” 她淡淡抿了一口,嗓音带着沙哑:“此茶不错,在这般天气,可谓是甘泉。” 老道士点头笑着回道:“陛下谬赞。” 她侧眸瞧见侧面立着一群太监宫女,抬手道:“坐。” 老道士余光瞧见那边的阵仗,款款落座答谢:“多谢陛下。” 周尧看了他一眼,自顾自说:“朕方才路过万象寺,里面的老和尚与朕谈论了一些佛理,说朕乃是贵人……” 她轻叹一声:“朕哪里是贵人,不过天地间的无名之辈。” 老道士听见老和尚谈论佛理,不屑地撇了撇嘴,伸出一只手道:“陛下,贫道不才,这只手掐指算命,十卦九准。” 他收回手又平淡地说:“今日一早,贫道打坐之时起了一卦……” 他想到那卦象慈祥地笑了笑:“卦象乃是贫道平生从未遇到的,贵人到达道观,却又暗藏危机。” 周尧听见他的一番话,遂带了几分兴致:“何为暗藏危机?” 老道士颔首低眉答道:“天机不可泄露,但此危机却又藏生机。” 周尧伸出手好奇道:“朕今日让老和尚相面,老和尚说不可多言,那你给朕看一看手相如何?” 老道士心里一颤,双手捧着她的手,良久低声说道:“贫道不敢断言,但贫道听闻过一句话,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而这能合之人已然出现。” 周尧收回手,眸底闪过光亮,略有深意地看着他:“未来如何朕不得知,只为心中有爱,百姓安居乐业,女子不再水深火热。” 她缓缓起身,垂眸笑了笑:“道长这手相虽然看的不太好,但是朕也不会让你白看。” 她顿了顿,有了老和尚在前,她也开门见山地问:“道长想要什么。” 长清子闻言慌乱起身,拱手答道:“贫道不求金银,不求厚禄,但求能跟在陛下身边一路而行,若是有幸行至大晟的青霞山,到齐云观里看一看。” 周尧察觉到他眼底的湿意,神色一怔,好奇看向他:“禹南荀是你什么人?” 她在山上采蘑菇救的就是齐云观的道士。 哪知长清子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变了变:“陛下认识贫道师兄的徒儿?” 周尧点头:“他曾经与朕有些渊源。” 老道士一听哈哈大笑:“天道使然,天道使然啊。” 他抱了抱手解释道:“陛下您可知齐云观传承多年,每个道士都会应劫下山,贫道也有自己的劫。” 他躬身继续说:“贫道在三国之中辗转几十年,都在寻那个能合之人。” 周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遇到禹南荀之后,她对道士的态度不由多了一丝亲近之感。 她见此点头:“既如此,道长,朕如今居住在宁王府。” 她话音一落,抬步往山顶走去,独留他一个人立在原地沉思。 长清子见她同意,轻叹一声,眼中带着释然。 周尧提着衣摆迈上台阶,侧头对着南梧吩咐道:“让玄一查一查这个道士。” 只有查过她才能真正的放心。 南梧对着她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长清子,这个道士的武功可不低。 第183章 此人到底图什么? 一行人到达山顶的时候,不少文人墨客或坐或站,还有不少在寒暄,亦或者互相追捧,场面十分热闹。 一道声音带着尖锐刺耳,将这喧闹地氛围压了下去:“皇后娘娘到!” 不少人脸色一变,起身恭敬地行礼:“拜见皇后娘娘。” 高唱的那个太监见到这般效果,满意地侧头看向周国的皇后。 周尧立在树下打量着这位皇后。 身穿黄色宫装,发髻插着纯金打造的首饰,头上的凤凰展翅,凤嘴里衔着一颗红宝石,恰到好处的落在她的额间,眉毛细长而弯弯的,脖间戴着一条镶满珠宝的璎珞,更显得几分雍容华贵。 她不禁同情这皇后了。 爬个山竟然这般盛装出席,缠着足还从山底走上山顶,只为自己儿子震慑场面。 川王笑着走过去,拱手欣喜道:“母后一路而来,想来是辛苦至极,请入座休息。” 皇后扶着两位婢女的手,含笑点头:“诸位平身。” 周尧立在暗处摸着下巴,皇后款款落座,两位妃子纷纷起身行礼,瞧着是一片祥和之气。 南梧侧头瞧了瞧她看热闹的模样,揶揄道:“大晟女帝准备什么时候出场呢?” 周尧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怡然自得地开口:“此刻是她们寒暄的时候,朕此刻前去未免不好。” 她狡黠一笑:“你可知文人墨客,大多迂腐的很,最是注重书上的道理,你说朕这一路而来,不仅没有川王,成王迎接,你猜他们会传什么?” 方辞礼听见她这一席话,浅笑答道:“陛下为君,他们为臣,虽然不同国,但是不曾迎接乃是轻视之意。” 南梧听到方辞礼解释,恍然大悟的说:“所以你这一路悠闲自在,不仅还哄摔倒的小孩子,就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周尧摇了摇头,开口却不否认:“也不尽然……此刻大家言笑晏晏,待到川王说话之时,以帝王之威出行,这场香山宴的主角便是我们。” 南梧听她这般解释,算是彻底明白:“果然还是你诡计多端,就川王怎么可能斗得过你。” 周尧低头微笑,当然不仅如此,她还会遇刺呢。 这场戏大了才好看。 她如今已经弄明白容烨当年之事,罪魁祸首全部都应该获得惩罚。 不仅仅她如今是容烨的妻主,更是…… 白皙的手摸着那块带着凉意的玉佩,她眼底闪过寒意。 川王朗声说完香山宴开始,众位文人墨客欢喜地开始把酒言欢。 张怀德察觉时机已到,扯着嗓子高唱一声:“大晟陛下到!” 周尧面上一贯的情绪不显,抬步走过去,身后跟着数十个禁卫。 川王抬手准备喝酒,听见这一声只得放下酒杯,起身行礼道:“陛下来此有失远迎~” 周尧倨傲地审视着眼下的文人墨客,落在一个老头身上顿了几瞬,缓缓收回目光,声音平淡开口:“朕原本今日想领略周国国都的风土人情,川王送来请帖宴请,朕十分欣慰,然而第一次来香山,人生路不熟这才耽搁至此,还望川王切莫计较。” 反正她不是故意的,谁叫他们不派人引路呢? 容觞嘴角强扯起一抹笑意,点头道:“是本王准备仓促,竟然忽略陛下乃是第一次来香山,容觞自罚三杯。” 周尧却并不接招,而是骤然开口:“这些便是周国的有才之士吧?” 容觞笑着点头:“陛下的大晟可曾瞧见这等盛壮?” 周尧脸色如常,眼底却闪过晦暗。 这是什么话? 逼她装是吧? 宋岩还真的猜对了,带方辞礼的作用现在体现了。 她微抬下巴,轻蔑一笑:“川王说笑了,文人在精不再多,即使再大的盛壮又如何呢?” 周尧瞧见川王的脸上一僵,继续开口:“既然今日是香山宴,我大晟便也凑一个热闹。” 她侧头看向方辞礼:“朕以一人参会,与周国的文人墨客互相切磋切磋,促进两国文化交流。” 方辞礼见状往前迈一步,优雅拱手道:“献丑了。” 南梧瞧见川王迟疑,叹了一声,激将道:“早就听说周国的文人骚客甚多,如今看来,大晟不过一个人来切磋,便怕了?” “啧啧,周国的文人骚客,看来……” 南梧嘴上这么说,眼神却落在坐在下面的文人。 “川王殿下,我周国怎会惧怕大晟!比!” “是啊,川王,必须比!” “殿下,我们定然会赢的!” 容觞脸上闪过犹豫之色,若是赢了倒还好,若是一群人输了一个人,周国此番便是闹了一个大笑话。 成王坐在一边,捏着酒杯喝了一口:“二哥,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谁怕谁?” 反正输了是在香山宴输得,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皇后衣袖之中的手不禁捏紧,她看向身穿龙袍的女帝,朝着川王摇了摇头。 这女帝故意如此的吧? 好让她儿出丑,借机打压周国,瞧着年岁不大,心思却歹毒。 周尧扶着南梧坐到一旁准备的椅子上,一副看戏的模样,静待川王的抉择。 此刻这些文人墨客一声更比一声高,川王现下更是骑虎难下。 周尧抬手拿起碟子里的糕点轻咬了一口,评价道:“味道不及你买的老字号。” 南梧看着她递过来的点心,接过尝了尝:“确实太过甜腻,不好吃。” 皇后几人自然是瞧见了这一幕,眼底闪过一抹狠辣,这女帝挑的文人义愤填膺,自己倒是闲适地点评糕点起来。 周尧端起茶低头抿了一口,抬了抬眸,目光落在皇后身上。 这个皇后倒不是草包,难怪可以统领后宫。 她目光斜移,落在宁妃的身上,一身绛紫色衣裙,头上插着珍珠头面,脖子上戴着一块玉牌,一双纤纤玉指,指尖染着丹蔻。 华丽,富贵。 可惜是个蛇蝎美人。 她又欣赏完贵妃,缓缓起身,状似满不在乎道:“罢了,既然贵国不愿双方文化交流,朕也不愿咄咄逼人,辞礼,原先你对香山宴这般期待,如今看来嘛……” 她轻嗤一声:“不过如此。” 川王手被捏地嘎吱作响,却不敢开口作这个主。 他自然也是让人打探过女帝身边这位男人。 这个男人,可不是文人自以为深居后宫之中,一无是处,只能以色侍君。 宫嫔的身份可是他最不起眼的身份,三国人人都知大晟权臣宋岩,当年科举宋岩乃是状元,此人却在那一年的科举摘得探花郎。 只不过他入后宫之后,鲜少有人提及此事,若不是他留下一个心眼,怎会知道女帝身边这位温和男人,居然有如此来历。 成王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朗声开口:“二哥,你怎么了?” 川王脸色苍白,缓缓开口道:“此次设宴本就是为了踏春,何至于如此紧绷?” 他看向女帝,声音低沉了许多:“若是女帝想比拼,来日本王奏请父皇在宫中设宴比拼,此地过于简陋,配不上女帝您的身份。” 周尧听出他语气里的示弱,遂也不再逼他,拉着方辞礼的手,给了台阶道:“川王今日设宴的糕点不错,酒也不错。” 川王就坡下驴,脸上带着笑意说道:“陛下所言不错,今日的酒乃是父皇赏赐的贡酒,我们共饮此杯!” 周尧也给他一个薄面,坐下抿了一口酒。 方辞礼坐在她旁边,压低声音道:“陛下,看来川王已经得知臣侍的身份,所以有所畏惧。” 周尧侧头低声安慰道:“无妨,等会有眼瞎的人来找你切磋,你只管拿出实力,不必保留。” 方辞礼微微侧头,看向文人墨客眼中的蠢蠢欲动,抬手倒了一杯茶回道:“陛下高瞻远瞩,此刻臣侍怕是已经是这群人眼中的头号敌人。” 周尧满不在乎地说:“他们不知道你,自然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勇气,无妨,一律打回去。” “臣侍明白。” 当宴会正式开始,川王示意身边的太监拿出考题。 周尧瞥了一眼,忍不住轻笑出声:“这考书写?” 怕不是上赶着送分。 她这位贤君不仅善音律,楷书,水墨画也极为好。 方辞礼一贯的温和一笑:“陛下的字定然也能脱颖而出。” 周尧将手搭在他的手背,语气平淡:“辞礼切莫谦虚,这场闹剧且看他如何唱下去。” 方辞礼默默点头,良久问道:“听闻有四波暗卫,臣侍这一路想了想,一波是宁妃,川王和皇后自然是不会破坏香山宴,成王自然有一波,那其余的两波是来自哪方?” 周尧见他提及这个,笑的意味深长:“自然是还有其他的走狗。” 半山居士这个人埋得有点深,不仅牵扯到京都刘曦曦,苗疆的迦南圣女,还与崔家宋洄有来往。 这都还没有完,明面上是孟国梁王蓝启哲的幕僚,私底下还是周国二皇子的人。 这个人,就连她都不知道,此人到底图什么。 第184章 一条光明大道 周尧摩挲着精致的白瓷茶杯,没想到还真的有许多不长眼的,待比试结束之后,特意来找方辞礼来切磋的。 方辞礼听从她的话,并没有留手,不仅和他们比试书法,琴艺,甚至还有个不死心的,与他比赛作诗。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低着头拿起一旁的苹果咬了起来。 她平日是不太会主动去吃,苹果这个水果对于她来说索然无味,但是瞧见这些自豪地文人墨客被方辞礼打击的灰头土脸,心情愉悦不少,这味道也不错起来。 若说这场宴会最庆幸地便是川王容觞,方才稳住没有答应那一场比试,不然周国的脸都丢尽。 南梧瞧着这一幕,轻声问:“好戏什么时候开始?” 他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周尧顿了一下动作,狠狠咬了一口苹果,意味深长道:“朕这次可算是性命相托。” 南梧拍了拍她的肩膀,压低声音回道:“你的命早就属于我。” 周尧挑了挑眉,轻笑一声:“还是如此不要脸,不过,你我之间确实早就论不清。” 南梧听见她这般说,也愉悦笑起来:“我的命也早已属于你。” 她将半边苹果放在桌子上,拉过他的大袖衫擦了擦:“那便看一看这出戏演的好不好。” 南梧见此,对暗处点了头。 嘭! 一束烟花炸在香山顶上,场面骤然安静。 “没想到川王殿下还特意安排烟花表演。” “此次香山宴,不虚此行。” 周尧听着文人墨客的话,唇角微勾。 确实不虚此行。 簌簌! 从对面山上出现几十支箭径直往他们射来,紧接着几十个黑衣人身形如同鬼魅的从山上飞下来。 他们等待下山动手,那她便替他们提前发号一下动手的信号。 川王瞧见情形眼底一颤,抽过长剑护着皇后往山下撤:“母后!快走,有刺杀!” 皇后瞧着这一幕,侧头看向成王母子,冷哼一声:“他们当真是下得了手!” 川王用剑打掉箭支,脸色苍白的回道:“四弟当真好算盘,大晟女帝遇刺,此番儿臣定然难辞其咎。” 他的暗卫居然没有出现,想来已经被人牵制住,这人便不言而喻。 周尧瞧着已经落地的黑衣人,丝毫不慌地起身,还有心情评价:“场面也就一般,你觉得呢?” 南梧扶着她,瞧着打斗的场面,深以为然地点头:“确实还不够大。” 周尧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那朕便以身入局,演一场。” 说着她抬手捡起一把剑,冲入黑衣人较多的人群,救下一个惊慌失措地女子。 南梧瞧见她的行动,心都提到嗓子眼,连忙拉住方辞礼:“你别去添乱,让这些禁卫护你周全,我去保护她。” 方辞礼见此知道自己不能添乱,点头叮嘱道:“南神医万分小心。” 周尧挥着剑,虽然多年不曾这般真刀真枪的厮杀,但是那种感觉仿若在就在昨日。 暗卫自然都发现了她,默契地朝着她靠近。 一柄剑泛着冷光划破了肩膀,白色的龙袍迅速被血浸染。 她轻微皱了皱眉,还挺疼的。 南梧提着剑长驱直入地将黑衣人无情的一刀毙命。 周尧瞧见他的动作,迅速收敛思绪,朗声提醒道:“你们还不快逃!” 不少瑟瑟发抖地文人墨客,高门贵女,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落荒而逃。 南梧瞧着她一身月白色的衣袍已经被血喷溅成血衣,心疼道:“陛下当真怜爱百姓,不论在大晟还是周国。” 不是演戏的吗?演着还当真起来。 周尧手中的剑一挽,刺破一个人的胸膛回道:“他们不应该死在这里。” 不应该死在这场阴谋之中。 南梧轻叹一声,提醒着说:“黑衣人可是越来越多了,你可想好如何善后?” 周尧颔首道:“天下第一的轻功鹊踏枝,不仅可以去买美食,应当能救人吧? 南梧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是香山的崖壁。 他靠近她,手下不停,嗓音带着些许低哑:“怎么,阿尧是要殉情?” 周尧微挑眉头:“你敢吗?” 一道血液溅落在他的衣袖之上,他声音低沉回道:“我的命早已经归你。” 周尧靠近着崖壁狡黠眨了眨眼看着他,直接跳了下去。 南梧心下一惊,迅速追下去,揽住她身体,惊忧道:“倒也不用如此果断……” 周尧撇了撇嘴,徐徐开口:“自己说要殉情,这是怕了?” 南梧紧紧抱着她,声音带点晦涩:“这一天我希望永远不会发生。” 她应该坐到那个位置,睥睨天下,而不是陷入这样的危险之中。 周尧捏了捏他的腰,提醒道:“下面有一条船。” 南梧这才凝神瞧见下面还真的有一条乌篷船,一个老者带着斗笠,正划着船。 他敏觉反应过来,低头看她:“这些都是你计划好的?” 周尧笑着对他眨了眨眼:“是或不是。” 南梧搂着她稳稳落在船头,老者声音带着几分沧桑:“看来香山之上还是乱的很。” 南梧这才发现这个老者,指着他道:“这不是老道士吗?” 长清子将斗笠取下,躬身道:“贫道见过南神医。” 南梧看她一脸坦然,又看向老道一脸平和,抬手倒了一杯茶:“所以你们早就计划了这一环?” 周尧接过茶低头抿了一口:“我说了是或不是。” 长清子见南梧疑惑,含笑解释:“南神医,贫道今日乃是第一次见陛下。” 南梧一脸不信,第一次见就能在这河里等着? 不是早就约好,他可不信。 长清子划着船声音平淡:“今日陛下得知贫道师从齐云观,提点贫道车队如今在宁王府居住,又压低声音说香山之下,河流两岸风光秀丽,值得一看。” 他望着前面的两条小船,垂眸快速看了一眼她:“贫道便来欣赏一下陛下口中的秀丽。” 周尧支起头,无声抬起头望向香山顶端,良久缓缓说:“此事原是临时起意,方才瞧见暗卫将女子砍伤,便决定跳下香山。” 她微微抬头,瞧着南梧俊逸的侧脸,淡淡地说:“此事乃是天时地利,若是没有天下第一的轻功鹊踏枝在,若是没有齐云观的长清道长在,这悬崖朕断是不敢跳的。” 她似是想到什么,懊恼道:“辞礼和张怀德他们岂不是得吓死。” 香山上。 方辞礼亲眼瞧着周尧为了救百姓跳下悬崖,整个人都不敢置信,眼睛闪烁着泪光,跌跌撞撞地跑到崖边,嘴唇颤抖着,嘶吼喊道:“陛下!” 张怀德快速地拦住他,他的眼角也溢出了泪水:“殿下,你冷静下来,陛下定然是没事的!” 方辞礼眼中藏着深深的悲伤,情绪激动地挣脱他:“这么高的崖,怎么可能会没事,你松开我,我要下去看一看!” 张乔松眼里同样含着眼泪,拉住他道:“陛下说过,让属下保护好殿下!您可不能出事啊!” 方辞礼涕泪横流,瞧着看不到底的悬崖,心里如同刀绞,眸中里满是苦涩和绝望。 怎么会这样? 他跌坐在悬崖旁边良久,突然起身,身姿不稳,语气却坚定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召集我们的人,一定要找到陛下和南神医!” 张怀德想说什么,瞧见他眼底猩红,点头答道:“听殿下的,去搜。” 方辞礼率先走在前面:“我随你们去,一定要找回陛下。” 陛下那么聪明,一定会没事的,一定。 这场暗杀传遍了整个吉安,周皇异常震怒,不仅将川王,成王,甚至连一同参加的妃嫔都受了罚。 而大晟陛下不顾自己危险,挺身而出救周国百姓的壮举流传在各个街道。 张乔松一群人已经寻到天黑,却并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方辞礼立在竹筏上,迟迟不愿相信,让人昼夜交替寻找,自己却没有丝毫的休息。 香山附近的猎户家。 南梧抬手摸了摸她发烫的额头,眼神凝重道:“那些刀上淬了毒,有些难解,我已经扎针……” 长清子捋了捋胡须,呢喃道:“我那两个徒儿传来消息,周边有不少人在搜我们,其中不乏昨日的黑衣人。” 南梧洗了洗帕子搭在她的额头回道:“昨日我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出手救那些文人墨客。肩膀上的伤是替那个小娘子挡的。” 长清子闻言淡淡一笑,欣慰道:“所以陛下才是能够问鼎天下的那个人,不论是否大晟还是周国,真正的仁爱天下。川王,成王?自己早早逃走,全然不顾百姓死活……” 他敛了敛情绪又问:“如今可去给那个贴身太监去说一声?” 南梧瞧着沉睡的周尧,良久摇了摇头:“知道她中毒的人越少越好,不是信不过大晟的人,而是信不过人心。” 长清子见此了然点头:“那南神医,陛下解毒需要什么?贫道能做些什么?” 南梧看了他一眼,难得扯了一丝笑:“道长和两个徒儿都是懂医之人,劳烦道长去这山上寻一些草药来,还有一些药怕是要麻烦你的两个徒儿去药房。” 长清子见此抱手道:“南神医客气了,贫道既然已择明主,自然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的面容上,侧头看向南梧,让他安心接着解释:“南神医,陛下聪慧,那日与贫道在凉亭一续,不少人都瞧见,甚至宫中的皇后也亲眼所见,贫道在周国已然没有退路,香山的道观也已经被砸。” 南梧恍然想起那日,没想到她要见老道士还存了这样的心思。 果然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他听得老道士这一番话,放下心来:“我这便写药材。” “好。” 南梧没有找到墨块,只能用木炭写在纸上:“道长,您不惜让道观被砸,也要跟随阿尧,到底为何呢?” 他能感受到这个道士散发的善意,所以不能理解他好好的观主不当,要选择这么一条路。 长清子听见他的疑惑,只是慈祥一笑:“南神医,贫道所求与他人不同,贫道只是在求自己的道。” 与其说与女帝香山偶遇,其实更多的是他刻意的等待。 南梧疑惑:“何道?” “一条光明大道。” 天下归一,百姓可安居乐业,女子可自由。 他在大晟瞧见了。 第185章 医仙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 雨打芭蕉,炊烟袅袅。 周尧是在阴雨绵绵的晌午缓缓睁开眼,她瞧着屋中摆设,有一瞬间的怔愣。 不是宁王府,也不是香山道观。 她费力想起身,却发现根本使不了劲。 长清子端着汤药走进来,瞧见她苏醒,急切将碗搁在一旁,扶着她坐起来,长舒了一口气说:“陛下,您可算是醒了。” 周尧嗓子发干,抿着凑到嘴边的清水,缓了半晌才问:“这是哪里。” 长清子将枕头搁在她身后解释道:“您那日身上有伤口,伤您的那剑被人涂了毒,直接晕倒在贫道的小船上。” 他端过汤药不紧不慢地说:“这是在深山之中,猎户用来歇息的地方。” 周尧抿了一勺汤药,苦的皱了皱眉:“南梧呢?” 长清子用勺子搅动着汤药,轻声答道:“您这毒南神医说难解,他试了不少方法,如今正领着贫道的两个徒儿在深山采药。” 周尧将汤药喝完,轻咳了一下:“朕睡了多久。” 长清子又轻叹一声:“已经过去十二日,这些时日南神医当真夙兴夜寐,这不天一亮便进山了。” 周尧点了点头问道:“朕中毒的消息可曾泄露?” 长清子见她身体这般差,现在还担心这些,拉过被子给她盖好,微微叹:“南神医说您中毒一事,事关重大,他信不过人心,如今也就我们知道。” 周尧暗自松了口气,点头道:“好……” 布下的局还未收网…… 良久,她望着窗外的雨微微失神,脑中想到许多事。 方才那一深沉的梦,梦中是大晟的历朝皇帝,她迈着步伐走在他们之中,最后她看见了父皇。 父皇拉着她的手,越过列祖列宗走到那个高座,所有人都对她笑。 其中有一个很是霸气的皇帝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回去。 她不知道回去哪里,列祖列宗们开怀大笑地对她指路。 突然门口传来喜悦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师父,我们回来了!” 长清子脸色一喜:“陛下,是南神医他们回来了。” 周尧恍然回过神,抬眸便瞧见南梧清隽如画般,缓缓朝着她走过来。 他急忙跨进来,抓起她的手:“阿尧,你可算是醒了!” 周尧缓缓抬起手摸上他的脸庞,声音酸涩:“瘦这么多。” 南梧紧紧抓着她,眼底渐渐湿润,嗓音沙哑道:“阿尧,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醒的。” “绝不会将我医仙之名败坏的。” 周尧抬手抚上他倦怠的眉眼,浅淡一笑:“你还有心思说笑。” 南梧昂着头,眨了眨眼睛,敛了情绪道:“我来看一看你的脉象。” 周尧让他放心,主动抬起手给他切。 良久之后,南梧松了口气,脸上勉强带了一丝喜色:“还有些余毒未清,但是有我在,定会让你恢复如初。” 周尧点了点头:“南梧,此次是我莽撞了。” 他默默摇了摇头,紧紧握着她的双手,认真道:“阿尧,你何错之有,错的是那些想要你命的人,老道士说你做到了真正的仁爱天下。” 他顿了一下,认真瞧着她苍白的脸,又缓缓说:“很开心,自己喜欢的女子是一个拥有仁心的善人,是一个慈悲的帝王。” 周尧瞧着他强忍情绪,拍了拍他的手,宽慰道:“南梧,你也很厉害,这么难解的毒都能解,下次我一定小心。” 南梧轻笑起来,随后正色道:“外面寻我们的人很多,你想怎么办?听小道士说辞礼他们要将吉安掀翻了。” 周尧眼神黯淡下来,轻声道:“给他们递一个消息吧。” “你想怎么递?” 周尧想了想如今的局势,缓缓启口道:“只能拜托小道士让人去宁王府递给信。” 如今的她余毒未清,不适合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宁王府。 自从大晟女帝救周国百姓坠崖之后,不少周国百姓自发带来花束放在宁王府外祝祷平安。 这日一个小女孩捧着一束花立在宁王府,瞧见两个禁卫神情严肃的立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乖巧开口:“大哥哥,我想见一见这里面最大官,可以吗?” 禁卫瞧见是一个小女孩,神色松动了一下:“小姑娘将花放在一旁就可以了。” 小女孩摇了摇头,恳求道:“我想见一见那个人,就一次。” 禁卫瞧见她天真烂漫,蹲下身体哄道:“乖,去那边玩去。” 张怀德脸色不佳地走出来,瞧见这一幕随口问:“这是怎么了?” 小女孩瞧见禁卫对他毕恭毕敬,扯起一个甜甜的笑容:“大叔,我想见一见这里面最大的官,我有事告诉他。” 张怀德疑惑的看向她,声音软了不少:“你有什么事说?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小女孩捧着花摇了摇头:“我只能跟最大的官说的。” 张怀德不知道为啥会信这个小女孩的话,还是领着她走进去:“好,大叔带你去。” 方辞礼脸色苍白的坐在树下面,眼神无光,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痛心的事。 他神态悲伤地如同寒风凛冽过的春花,深深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抚摸着手里的长箫,仿佛在强忍着内心的哀恸。 张怀德瞧见这一幕,低声道:“殿下,有人想见你。” 方辞礼闻言一动不动,良久才缓缓抬起头。 张怀德瞧见他神情落寞,哀伤从他眼神深处弥漫开来,他扯了扯嘴角,抬手推了推小女孩:“这个小姑娘想见你。” 方辞礼抬手将长箫放在一旁,声音带着低哑:“见我?” 小女孩看着眼前这个长得俊逸的哥哥,似乎很难过,她将捧着的花递给他:“哥哥,送给你。” 方辞礼失神望着这束花,半晌才回过神来:“谢谢。” 女孩子见他接下,这才笑嘻嘻的说:“哥哥就是这里面最大的官吗?囝囝有东西要给哥哥。” 方辞礼瞧着手里的花,还在疑惑她的话,只见小女孩从衣袖之中拿出一朵不太好看的兰花递给他:“那个哥哥说将这个给王府最大的官便懂了。” 她递给他,小手抓了抓脑袋,想了想说:“那个哥哥还说了一句话……就是说这个花在深山里面,不会因为没有人看,它……还是很香” 她懊恼地嘟嘴道:“哎,明明刚刚还记得的……” 方辞礼听见她的这句话,脸色一变,激动道:“芝兰生于深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以困穷而改节。” 小女孩看着刚刚还死气沉沉的哥哥,突然活过来,想了想点头:“那个哥哥还说啦,一切如旧。” 她天真点了点头:“就这些。” 方辞礼深深凝视看着她,见她神色不像假的,急切开口询问:“那位哥哥呢?” 小女孩摇了摇头:“哥哥请囝囝吃了糖葫芦,让囝囝来这里告诉这里最大的官。” 方辞礼侧头招了一个禁卫:“带着小女孩去买糖葫芦。” 方辞礼瞧见小女孩离开,泄了一口气跌坐在椅子上,将那朵受伤的兰花握着沉思,良久缓缓开口:“张怀德,让玄一来我房间。” “是,奴婢这就去。” 不以无人而不芳……这是陛下当年同他绘画之时所说的话。 陛下说此句是一位有才学的贤者所说,可惜贤者已经逝世,此句如今只有陛下与他知道。 陛下还活着……还活着。 他眼底蓄满泪水,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身体微微颤抖,指尖紧紧捏着那朵兰花,泪水悄然从眼角滑落,沿着脸庞滑至下巴。 还活着…… 玄一走进房门的时候就瞧见他保持着这副模样,拱手道:“殿下?” 方辞礼将那朵兰花递给他,嗓音带着不稳:“陛下还活着。” 玄一身体一僵,虽然潜意识里觉得她不会出事,但是当得知确切消息的时候,眼角闪烁着轻微的光芒,还是忍不住滑落一滴泪下来。 这些天他都在自责,当时其他玄字分散将整座山布控,而他也被一群人牵扯住,赶来之时陛下已经坠崖,那正好是布控的一个缺口,当他们跳下去的时候,下面没有任何痕迹。 这些天他们将整个香山翻过来也没有找过来。 有南梧那样精绝的轻功在,他们寻足迹没有丝毫收获。 方辞礼此刻已经冷静下来:“此事如今就你知我知,该找的动作也不能停,陛下这般谨慎应该有她的用意。” 玄一点头:“属下明白。” 深山猎户家。 南梧给她喂下药,拉过被子叮嘱道:“如今你身子并未恢复,少一些忧虑,注意休息。” 他抬手将被子捏好,轻声道:“你活着的消息已经传回去,他们知道怎么做,为今之计还是配合我将余毒清理干净。” 周尧点了点头,自从中毒以来,她大多数都是在沉睡之中,如今刚喝下药又有了倦意。 南梧瞧见她又沉睡过去,眼底闪过一抹浓烈地杀意,这幕后之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一个都不会。 医仙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 第186章 君子报仇,便要当下。 几日后,窗外传来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声响。 周尧还在昏睡,恍惚间睁开眼,瞧见玄一和方辞礼撑着伞立在雨中,正低头和老道士说着什么。 咳咳! 她轻咳起来,声音惊动了外面说话的人,两人神色慌张地将伞放在屋檐下快速走进来。 方辞礼扶着她坐起来,瞧着她脸色苍白,心里一阵难受。 周尧一脸倦容,抬手抓着他的手,瞧见他的状态比她还差,低声叹了一声:“你们怎的来了?” 到底还是让他们担心了。 方辞礼默默地倒水喂给她,强忍着情绪,低着头一言不发。 周尧抿了一口水,抬眸瞧见他眼底的湿润,安慰道:“我这不是没事?” 方辞礼紧紧攥着她的手,声音居然带着哽咽:“您真的是吓死我了。” 周尧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知道此次是真的吓到他了,方辞礼平日最注重规矩的人,当下处处却忽略规矩。 她待他情绪稳定下来,抬眸看向玄一,那张常年带着冷漠的面容,眼底也藏着激动,眸中泛着血丝。 方辞礼小声道:“听南神医说您中了毒,如今可好些了?” 周尧抬手拍了拍床边,示意他坐下:“还有些余毒未清,所以现在还不能回宁王府。” 如今想要她命的可多了吧,听说她坠崖,其他几国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 她嘴角扯起一抹淡笑问:“如今吉安是什么样子?” 方辞礼瞧着她瘦弱的手指,低声答道:“这些时日,周国百姓自发来宁王府前送花保佑您平安,甚至连周皇都没有出面阻止。” 她默默点了点头,缓缓开口:“周皇反应与我预料的差不多,只是我此番坠崖之后,那川王和半山居士有什么动静?” 玄一立在一旁躬身回道:“按照您的吩咐,那半山居士我们的人一直在监视,您坠崖之后,他往孟国飞鸽传书。” 他顿了一下,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掠过,紧接着说:“他还往大晟传了消息,您一直对宋洄几人按兵不动,他们此番接到半山居士的传信,在京都四处宣扬您已经驾崩的消息……无影司顺着他们在京都破了不少暗桩。” 玄一想到无影司传来的消息,眼底闪过一抹狠辣:“此外,宋洄秘密面见过佳晨公主。” 周尧怔愣了一瞬,随后不屑的轻笑一声:“佳晨公主……” 咳咳咳! 她正准备说下去,喉咙发痒忍不住咳了起来。 两人眼底都是担心,方辞礼搂着她给她顺气:“南神医说了,您最近不能忧思,更不能动气。” 周尧缓了缓,咳的舒服了才点头:“佳晨不过是父皇的一个小小美人所生,父皇病重时感念她不解衣带的服侍,给她抬了一个婕妤,如今没想到,佳晨还有此野心,还想坐一坐朕的这个位置。” 她脸上全无愤怒,反而异常平淡,缓了口气说:“半山居士当真以为自己可搅弄风云,将这天下运势握在手里,实则不过是一根上不得台面的搅屎棍。” 玄一听见这番话唇角微微一勾,又迅速敛去:“陛下圣明,这半山居士还给云国传去了书信,我们顺着他的踪迹,发现他与云国的淳国公有密切来往。” 咳咳咳! 周尧听见这番话,笑的忍不住咳了起来,还真的是搅屎棍啊。 咳咳咳! 玄一接过老道士端来的药递给方辞礼,方辞礼瞧见他的动作愣了一下,想到什么,颔首笑了一下。 此行他便发现这个暗卫与陛下之间的关系绝不是简单的君臣,他的眼里跟他一样,他爱陛下。 但是他知道这些之后并没有嫉妒,能贴身以命相护,他只觉得自己做的不够。 周尧皱着眉喝着药:“云国的淳国公府,朕记得云国的那位国公势力大的很,几乎可以与皇权相抗。” 她接过药碗直接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继续吩咐道:“务必将佳晨公主的动向掌握……” 她拿起茶水漱了漱口,眸中闪过疑惑:“君后当时被人动了胎气一事,看来多半有佳晨公主的手笔,她虽然已经嫁人,但是在宫中生活多年,动手也简单。” 玄一眉梢一皱,缓缓说:“君后那一事,确实实在蹊跷,当时的人都排查过,后面有一个小宫女瞧见有人提着木桶,当我们的人排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失足跌入池塘淹死。” 周尧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地太阳穴,缓了半晌道:“将那几个人盯住,不要白费朕亲自演了这出戏。” 她顿了一下,掀开被子说:“把笔墨拿来,朕要写两封信。” 方辞礼扶着她缓缓起身,忧心道:“陛下,南神医叮嘱过……” 他方才察觉到她按额角的动作,此刻定然是头疼,往日在宫中之时,她偶尔也会有这样的动作。 周尧坐在桌前,默然片刻,抬手拿过毛笔。 第一封写给宋岩,一则报个平安,二则让他注意京都的动向,又将谢岑留在京都任职,将崔渊下放到古州的地方州县。 谢岑知百姓艰苦,便也免了这一遭,但崔渊虽然读万卷书,百姓之苦只在浅表,只有真正的深入基层才能有所感悟。 另一方面,古州如今仍然还有人敢悄悄要求女儿裹足的,顶着律令迫害女子,是时候认真整顿一番。 写完第一封她便有些体力不支,但还是提笔蘸墨写下第二封信给苏憬。 当两封写完,连毛笔都握不住,直接滚落在地。 方辞礼一脸急切地搂着她,她疲倦地靠着他,声音虚弱不堪:“没想到,这身子中个毒,竟连笔都握不住了……” 两人扶着她躺下,玄一端了温水走进来,方辞礼将帕子沾湿,擦掉她额头的虚汗:“您……” 他嘴里原本有很多想说的话,此刻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细心的低头给她擦拭手。 周尧缓了缓,感觉有了些力气,继续问:“玄一,西部匪寇一事,如今……” 她这些时日多半都是在沉睡之中,心里却一直焦虑着西部匪寇一事,不知道如今到底如何。 玄一对着她认真点头,回禀道:“璇玑将军和骆将军勇猛,前两日大胜,收回数座城镇,如今将乾王一众逼退至阳关以北。” 周尧强撑着精神点头,良久声音低低的:“好……那北部的乌里草原。” 玄一继续答道:“建安侯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大军前进,那些游牧民族已经归顺,尚还有几个部落不愿降服,燕将军已经将他们围剿,乌里草原大半属于大晟,不日便会有捷报传来。” 玄一瞧见她强撑着精神,知道她还想问什么 直接开口:“夏沅初,夏大人已经第二次出使远洋,传来书信一路平安,这次她还想走的更远一点。” “好。” “兴州城,嘉州,林州因为通了船线,几州都在迅速恢复。” “好。” “此次旱灾得到缓解,赈灾使传来消息,百姓损失很少,待到秋收定然是丰收之象。” “嗯。” 周尧还想问南蛮的消息,撑不住地闭上了眼,沉沉睡过去。 方辞礼默默拉过被子,安静地端详着她睡颜良久。 南梧脱掉身上的蓑衣,提着背篓走进来,瞧见他们两个丝毫不意外。 他率先拿起周尧的手腕切脉,片刻后,眉头紧锁道:“她啊,还是不听话,如此忧思怎么能好的起来。” 玄一微微抿了抿嘴唇,陛下向来如此,若是让她不知道,想来忧思更甚。 南梧忍不住叹了口气,将她手放入被子问:“这次让你们带来的药材呢?” 方辞礼起身提起一旁的木盒子放在床边,打开盒子道:“你看一看够不够,我们不敢打草惊蛇,只能找到十年份的人参,百年的太过引人注目,便没敢去济善堂购买。” 南梧瞧着盒子里的人参灵芝,叮嘱道:“如今阿尧身体这般虚弱,这场戏你们一定要演好,绝不能让人发现端倪。” 方辞礼知道这件事的轻重,瞧着她苍白的脸色问:“南神医,如今陛下到底是什么情况,那毒可清干净了?” 南梧将那盒药盖住,摇了摇头答道:“这毒有些难解,不仅有十几种蛊毒,还有蛇毒,我虽然已经解去大半,但也让她身体虚弱不堪,如今体内余毒未清,我也不敢用猛药,只能一点一点的化解。” 方辞礼紧紧攥着衣袖,眼底一片冰凉:“那日的情形,这些时日我与玄一推敲过,这幕后之人料准陛下不忍这些人惨死香山,即使陛下不出手,想来下香山的路途也不会顺利。” 玄一目光落在南梧的身上,淡漠开口:“你想怎么做?” 他不信南梧会坐以待毙地看着陛下受伤至此,那日孟皇不过是晾了她几个时辰,他就气不过报复回去。 南梧听见他的话,眼底划过锐光,他唇角微微勾,侧眸看向玄一,见他跟他有一样的想法,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瓷瓶:“这个是我最近刚研制的,银针查不出来,也不会害人性命……” 他顿了一下,眉眼含着几分痛快:“只是不能入口,否则会让人三日内造成终生瘫痪麻痹。” 杀了他们可是便宜了他们。 玄一接过瓷瓶,用拇指摩挲着,不知道想什么,良久缓缓抬眸:“此事却也不难,只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 方辞礼见状明白他们两个的想法,低头想了想,眼眸一亮道:“对付成王我倒是知道。” 两人都看向原本一言不发的方辞礼,眼眸闪过一丝惊讶。 方辞礼仿若没有瞧见他们眼眸之中的情绪,温和一笑:“素闻成王喜爱小脚女子,他在吉安有一位红颜知己……若是此毒涂抹在足上。” 南梧恍然想到那些文人墨客对小脚还流传着一套玩法,其中确实有一些恶心的动作。 他皱了皱眉说道:“可是那位姑娘既然是他的红颜知己,应当是不会配合。” 方辞礼摇了摇头,解释说:“不需要她配合,这些文人墨客玩足的时候,都会让姑娘们用牛奶泡足,使她们的足更加鲜美。” 南梧与玄一对视上眼神:可行,还神不知鬼不觉。 玄一拉过一把椅子,一副请教的模样:“那贵妃呢?” 方辞礼略微沉吟淡淡说:“那日香山宴,我观察过那位贵妃,偶尔喜欢咬指,而吉安的百姓都知道贵妃嗜棋如命……” 玄一眉头舒缓开,一脸佩服地看向他:“殿下厉害,受教了。” 方辞礼颔首点头,以前他觉得这些绝非君子行为,所以从来不屑使用手段。 在宫中也是,若是陛下来他宫里便高兴,不来他就自娱自乐的看书,谱曲。 此番那几个人是真的触碰到他的逆鳞,居然敢对着陛下下手,若连自己深爱的女子都无法保护,要那君子之风有何用? 君子报仇,便要当下。 玄一和方辞礼没有久久停留,怕有心人注意到他们的动向给陛下带来祸端,玄一带着方辞礼悄然离去。 南梧侧眸瞧着她沉睡,熬了药给她煨在一旁,自己则低头看着道观传下来的医书。 他定然会让她恢复如初,正好看一看那些人的下场。 第187章 闻之令人心碎 大晟的京都城种植着海棠花,今日天气晴朗,阳光落在海棠花上显得格外妩媚,风吹花落。 宋岩身穿一身水色衣袍,肩上落了不少花瓣,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他立在树下一动不动,就那样昂着头,仿佛透过花瞧见另一方世界。 “宋大人。” 一道沙哑的声音将他思绪打断,他缓缓回过神来,侧眸瞧着他。 那人一身黑衣,从衣襟里摸出一封信双手递给他。 宋岩见状拿过书信,抬眸间那人已经消失不见。 瞧见书信上熟悉的字迹,迫不及待地打开。 良久他眉头紧蹙着,这是阿尧亲笔书信,虽然信中报了平安…… 拇指摩挲着书信上的字迹,眼中黯淡了下来…… 与她朝夕相处那般久,即使她已经很用力将笔势写的跟平常一般,但……此刻她虽然平安,但是状态定然不好。 他愣神半晌将书信收好,敛了思绪,想到信中提及的佳晨公主,手中的书信被捏的发皱。 如今佳晨公主趁着陛下不在京都,居然敢动这些心思…… 他踩在落在地上的海棠花上,径直往自己的住处走去,陛下让他监国,那么佳晨公主的夫家他便要动上一动了。 当年先皇重病,佳晨公主选了王将军府的嫡子,王将军虽然在军中不及那几个侯爷,但是却也不差,手里有一支五万的军队镇守在大晟与孟国的边境。 周国的宁王府。 张怀德焦急地在宁王府外来回踱步,瞧见方辞礼的身影,眼底一亮,快步迎上去:“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川王来了。” 方辞礼不悦地皱了皱眉,虽然川王在香山没有派杀手刺杀,但是如果不是他防护不当,陛下也不会被暗卫刺伤中毒坠崖。 张怀德瞧见他脸色不善,压低声音道:“川王刚被解禁,提着礼物来看一看您。” 方辞礼顿下脚步,侧眸冷冷看了他一眼,解禁? 这个周皇如此做的面子功夫吗? 这才过去大半个月。 即使如今心里不舒服,方辞礼还是敛了情绪,脸上带着悲伤走进去。 川王正坐在院子里饮茶,瞧见他走进来,起身道:“本王没有叨扰殿下吧?” 方辞礼默默摇了摇头说道:“怎会叨扰,自从陛下坠崖之后……” 他眼底蓄上水光,微微昂着头:“这宁王府便没有人来做客了。” 容觞瞧见他的神情,痛心疾首地开口:“都是本王的错,陛下居然为了救我周国百姓,被刺客刺伤才坠崖……” 方辞礼静静听着,一副悲伤地别过头道:“王爷有心了,听闻王爷也派了不少人帮忙寻找陛下。” 容觞低着头痛惜说道:“女帝陛下自然吉人自有天相……” 方辞礼用力点了点头,泪水在眼中打转。 容觞瞧见放在一旁的箫,拿起轻叹一声道:“殿下音乐确实抚慰人心。” 方辞礼拿过他手里的箫,神色怔愣地笑了笑,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紧紧攥着长箫,嗓音带着悲伤:“往日我弹琴,陛下以箫相和,如今与我相和之人却下落不明。” 他呢喃说完,一行清泪滑落下来,泪滴挂在下巴。 川王脸上也带着几分哀伤:“殿下……节哀。” 方辞礼抬手抹去泪水:“陛下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川王瞧着他的模样,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安慰。 他的人传来消息,那日刺客的刀上都抹了至毒,即使宫中太医也束手无策,那些被刀剑伤的人头七都过了。 川王坐了片刻便离开了宁王府,方辞礼低着头吹着哀伤的曲子,令人闻之心碎。 良久他停下动作,眸中早已恢复清明。 只有他难受,才能让更多的人相信陛下已经遭遇不测。 如今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宁王府,他绝不能让陛下陷入危险之中。 晌午,方辞礼坐在院子里弹琴,曲声哀婉,玄一悄然出现在树下。 他手下不停,瞧着他的神情便知道已经得手,一曲而终,他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深山猎户家。 今日天气甚好,南梧扶着她坐在屋外晒着太阳:“今日感觉如何?” 周尧闭着眼睛轻嗯一声,感受着温和的光落在自己身上,良久淡淡道:“似乎精神好了许多,只是偶尔头疼。” 南梧搬了一个板凳坐在她旁边,听见她的回答,淡淡一笑:“那说明身体正在变好,你这头疼都是那蛇毒引起的。” 他低着头从背篓里拿起草药继续说:“一开始用的猛药以毒攻毒,身子才这般虚弱,还需要慢慢才能养好,你现在最好少思虑,不然头疼加剧。” 周尧缓缓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不思虑呢,如今布好的局,迫不及待的去收网。” 南梧看都不看她,低着头说:“若是如此我只能扎针让你沉睡,你打小就不喜欢遵医嘱。” 周尧唇角上扬起来:“如今的我又干不了什么,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又能忧思什么?” 南梧一脸不信地看着她:“你能忧思什么?自然是忧思大晟,忧思孟国,周国百姓……” 他撇了撇嘴接着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咋想的,你啊,就是一个操心的命。” “在孟国的时候看见孟国不好的地方,你心里有本账,想等日后孟国归顺大晟以后,你会一条一条的安民。” 周尧见他戳中自己的心思,无奈一叹:“你别这样,突然这么聪明,我有点害怕。” 南梧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你的命我救下来的,你得惜命,懂不懂?” “哎,我不会胡来。” 南梧听见她这一番话,一副见鬼的模样:“你说的最不靠谱的就是这句话。” “你能对百姓那么好,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吗?你也是自己的百姓。” 周尧睁开眼看着他笑了起来:“这话说的有点别扭。” 但是她明白他说的意思。 南梧见她一副要午憩的模样,也停了嘴,寻了一件披风给她盖上道:“睡会儿。” 待她熟睡之后,老道士提着背篓走过来:“南神医,你看一看,这些寻的对不对?” 南梧将手边的小板凳递给他,唠家常道:“听闻长清道长曾经周游列国,怎的最后在香山落了脚。” 长清子接过板凳坐下,唏嘘一声说道:“是啊,要说最让贫道心之向往的便是大晟,想必南神医一路而来已经看遍百姓悲哀。” 南梧想到遇到的念娣两姊妹,思念两姊妹,点头说:“确实见过不少。尤其这世道对女子的压迫。” 长清子唇角勾起浅淡的弧度,平淡地说:“南神医,你见识广,可看见过灾年,不少百姓易子而食,其状恐怖难以描述。” 南梧顿了一下,瞧着手里的金毛狗脊,默了默说:“见过一次,即使我身为医者却什么也做不了,但是城中的高官却仍然在饮酒作乐。” 长清子捋了捋胡子,悠悠道:“贫道也见过,当年的贫道一心只想做国师……后来发现,那不是贫道真正想要的,起初也彷徨过,犹豫过,用脚步踏足了四国……” 他笑着弯腰拿起一株草药:“后来在大晟行走了一年,最后在周国落足。” 南梧愈加好奇地看向他:“道长为何会选择在周国呢?” 长清子愣了一下,轻声一笑:“当年觉得这三国压抑,苦中寻自己道,顺便瞧上一瞧这些国家的弊端。” 他似是好笑曾经的自己,哎了一声说道:“如今跟随陛下,这些年的苦修也算有所得。” “国师一职仅为皇室,贫道想为天下。” 第188章 什么叫过了几个头七? 数日后,南梧跟着周尧走在街道上,头上皆戴着遮阳的草帽。 周尧手里杵着一根竹竿,却是打扮成一副道士模样,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是相比于那几天已经是有精神不少。 南梧立在她身侧轻声道:“从宁王府正门还是角门进去。” 两人原本并没有想这般急切地回到吉安城,但是不少暗中力量开始往猎户住所方向搜寻,那个地方如今已经不安全。 周尧顿下脚步喘了口气,低头咳了咳回道:“你手里不是有花吗?我们去祝祷这大晟女帝平安无恙。” 南梧瞧着另一只手握着的两束野花,唇角微勾:“自己祝祷自己?灵验吗?” 周尧抬手捂着嘴,咳起来,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丝调皮:“保管灵验。” 南梧眼里柔和一片,似是无奈道:“我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但是,今日却信。” 周尧不急不缓地杵着竹竿往宁王府走去,是个人都瞧得出她脚步虚浮,外加那一声声止不住地咳嗽,不少人嫌弃地捂鼻与她拉开距离,离的她远远的。 周尧没走几步便停下来歇息,缓了片刻才走动,平日不过数百米的脚程,竟让她走出数里之象。 南梧也不急切,随时跟在她身侧,丝毫没有要搀扶的意思。 她中毒以来一直躺在床上,如今虽然好了不少,却需要适当动一动,而那咳嗽怕是也要咳上一阵。 待到宁王府的时候,周尧怔愣地望着门口摆放的花,一束束的全是周国百姓真诚的祝愿,良久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看来救的那些人是个知恩明事理的。 咳咳咳! 她侧身接过南梧手里的一束花,微微抬眸看向立在府外的禁卫,挪步靠近道:“这位大哥,听闻府中的主君近日多奏哀曲,在下正好有一曲相赠。” 两个禁卫垂眸瞧着眼前这个道士,声音嘶哑无力,那咳嗽的声音怕是这条街都听得见。 其中一个禁卫犹豫开了口:“道长,我家主君近日心情不佳,不愿见人,您还是回去吧。” 周尧微微叹了一声,央求道:“一路走来不易,劳烦通报一声吧。” 另一个禁卫瞧见她坚持,目光落在她衣摆上的泥泞,眼神闪了闪,那咳嗽的声音仿佛快要断气一般,只道是个可怜的人,好心道:“那我进去帮你通报一声,别站在风口吹着风了。” “多谢。” 南梧扶着她立在侧面,压低声音道:“确实如你所料,这宁王府外有不少异常的人。” 周尧冷笑一声:“自然都想知道女帝能不能活着。” 禁卫很快走出来,脸上带着喜悦:“道长,我家主君让你们进去。” 两人被简单搜了身,由人领了进去。 方辞礼此刻坐在树下,那是周尧往常晒太阳的位置,此刻树影斑驳落在他白色的衣袍之上,光影落在他侧脸,略有几分谪仙的模样。 禁卫行礼提醒道:“殿下,正是他们想见您。” 方辞礼手里握着书,顿了良久,低头问:“不知道道长想献什么曲?” 周尧强压着喉咙的痒意,淡淡道:“一曲别离歌罢了。” 方辞礼听见这道声音,手里的书骤然落地。 他听见这道略带沙哑的嗓音,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来人。 愣了一瞬间,慌乱起身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眸中似有万千情绪,最后反应过来跪下:“您……” 周尧嗓子里的那股痒意却怎么也压下去。 咳咳! 她抬手扶起他,语气带着轻快:“辞礼,我回来了。” 方辞礼起身抓着她的手,万千思念在此刻却不再重要,抬手紧紧抱着她,嗓音带着晦涩:“您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张怀德从外走进来,听见禁卫说殿下面见了一个重病的道士,心下疑惑地走进来。 自从陛下出事之后,殿下不仅食欲大减,睡也睡不安稳,如今日日喝着安神汤才能入睡,居然还会破天荒地面见道士。 啪嗒! 他手里的吃食突然掉到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拥抱的两人。 !!!! 殿下在私会谁? 瞧着身量还颀长! 他快步走向他,将两人分开,咄咄逼人道:“殿下,大庭广众之下,抱一个道士,是不是于理不合?况且如今陛下还下落不明,你这就?” 成何体统! 他怒指着方辞礼,气呼呼地说:“亏我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勾搭上了?居然还是一个男子!” 周尧一脸黑线……她知道自己大病一场之后,身形大变,但是张怀德怕不是有毒吧? 她抬手没好气地拿掉斗笠,眼神冰冷的瞥了他一眼:“勾搭谁?” 自己的贴身太监捉奸自己? 张怀德诧异地张大了口,一个滑铲跪在她面前,紧紧抱着她的腿:“陛下!呜呜,奴婢还以为您……” 周尧皱了皱眉,垂眸瞧着张怀德痛哭流涕的抱着她…… 这个场景怎么看都觉得别扭呢? 张怀德狠狠地大哭了一场:“呜呜,老奴还以为此次要去守皇陵了……” 周尧:…… 说的什么?这么盼着自己驾崩? 周尧待他情绪稳定才将自己的双腿解放出来,抬脚踹了他一脚:“狗东西,就这么盼着朕驾崩?” “奴婢不敢!” 方辞礼久别再见的情绪被张怀德这么一闹,顿时烟消云散。 张怀德哽咽地抽泣,抬手一边擦着自己的泪水,一边问:“您这些天去哪里了啊?奴婢找的您好辛苦啊……” 周尧瞧着他的样子,心里发毛:“别在朕面前这般娘。” 跟孟皇的那个贴身太监一样,她恨不得踹他几脚。 张怀德连忙收回自己的手指,正色开口:“那日香山受伤的人,都已经过了几个头七,没想到陛下您吉人自有天相!” 周尧皱了皱眉,听着这番话怎么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呢? 什么叫过了几个头七? 南梧打断张怀德继续抒情的举动,压低声音提醒道:“你家陛下大病未愈,还需要休息,别闹。” 张怀德快速擦干眼泪,连忙起身,躬身道:“奴婢扶您进去休息。” 周尧迈步走进自己住的院子,里面变化不大,侧眸瞧见堆在一旁的奏折,脚下一软,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堆奏折…… 张怀德扶着她坐下,见她目光落在奏折上,叹了口气说道:“陛下,隔壁屋里还有呢。” 方辞礼走进来正巧听见张怀德的话,不悦地皱了皱眉,沉声道:“张公公,南神医特意嘱咐过,陛下如今不可过于思虑。” 张怀德心里一颤,跪下请罪道:“奴婢知错,恳求殿下原谅。” 方辞礼遣退他,也没有计较刚刚那出闹剧,独自给周尧宽衣解带,扶着她躺下,轻声宽慰道:“您不必因为张公公的话忧心政务,如今大晟十分安定。” 南梧换了一身衣物走进来,默然摸着她的脉,良久道:“确实不能忧思。” 周尧抬手按了按额角,声音依旧沙哑:“南梧……西部匪寇一事……” 南梧见她提及政务,抬手直接快速用针扎入她的头,见她沉睡过去,忧心忡忡开口道:“她一路而来一直在强忍头疼,今晚便让她好好休息一晚。” 方辞礼点头,握着她的手,想到什么唇角上扬起来:“如今的吉安城十分不平静,听说川王重病,宫中的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似乎无济于事,已经张贴皇榜求医。” 南梧挑了挑眉,冷笑一声:“那有得热闹可以看了,半山居士这人我们还不能动,待她好起来,再问她意思,此人的关系牵扯诸多,贸然弄他,怕影响阿尧私底下的布局。” 方辞礼默默点头,他自然没有意见,他轻声笑了出来:“前些时日成王亲自来宁王府看望我,明日我便也去瞧一瞧。” 来而不往非礼也,至于这个礼,看他能不能承受住。 第189章 这个地方真的吃人 连日的阴雨绵绵之后,天气终于晴朗起来。 周尧感觉自己被关在屋内快要发霉,趁着好天气,吃完药便让玄一跟着她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最后舒适地躺在躺椅上晒太阳。 玄一给她按着头,轻声询问道:“您已经决定让殿下将您回来的消息公之于众?” 周尧感受到那恰到好处的按压,眉头舒缓:“也该出现了,各地人心惶惶,虽然大晟有宋岩压阵,但是想来他也顶着压力不好过。” 玄一想了想确实如此,陛下坠崖一事想来也要传到京中,百姓定然人心浮动。 她沉默了许久,淡淡一笑:“朕那日送去的书信,宋岩看到应该有所行动了吧?” 玄一想到无影司传来的消息,点头回禀道:“什么也瞒不过您,宋大人已经开始逐步瓦解佳晨公主的势力。” 他顿了一下又说:“宋大人来信说,佳晨公主恐在豢养私兵。” 周尧脸上的笑意也霎时收敛,只余眼底下一抹淡淡的嘲讽:“啧,京中哪个大官是她的人呢?” “钱从哪里来呢?” 玄一摇了摇头答道:“佳晨公主一直不显,若不是您此次以身入局,利用半山居士,谁又会怀疑到一个公主身上呢?” 周尧缓缓抬眸,嘴角笑意渐深,冷嗤道:“半山居士那个搅屎棍,你觉得他图什么?” 玄一闻言细细思索:“半山居士站队何人?属下还真的不知道。” 她若无其事地对他笑了笑说:“不知道就对了,因为只有乱世出枭雄,那个位置他想自己坐。” 起初她以为他在辅佐孟国的皇子,紧接着又和周国的皇子有关系,同时还和云国的国公交往密切,如今引出佳晨公主,她这才笃定他图什么。 玄一脸色一僵,想到半山居士一副文人骚客模样,没想到心中所图这般大,他疑惑开口:“陛下,您为何觉得半山居士会想图天下。” 周尧缓缓坐起来,抬手端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语气不辨喜怒的淡淡地道:“镇远侯一案你应该清晰,当时嘉荫县青女一事,你也曾看过那个名单,里面有一个王枭王将军,那人正是佳晨公主的夫家……” 她微微叹道:“起初朕也没有注意到佳晨公主,但是经过南蛮一事,如今细细想来,王家有个子侄在南州的薛知州的手下当差……” 玄低着头想了想:“陛下说的可是南州副将王力。” 周尧搁下茶杯,拿起南梧做的山药糕吃了一口,目光重新落回茶盏,微微蹙了蹙眉:“假设南州的南蛮没有叛乱,用什么办法可以让她们叛乱呢?” 玄一在她的示意下坐下,略微沉吟道:“当时南蛮的首领一直心悦诚服,但两个儿子却心有反骨,若是首领不在,没有人能压住那两个儿子。” 所以那个南蛮首领之死有蹊跷。 周尧一脸欣慰地给他递了一块糕点,称赞道:“聪明。” 玄一双手接过糕点,想了想又问:“所以苗疆也有佳晨公主的手笔,她既要大晟乱起来,又想自己收复那些势力?” 周尧慵懒地支起头,侧头看向他,答非所问:“此次西部匪寇一事,绝不是明面上那般简单,至于是不是佳晨,此事朕也不知。” 玄一咬了一口糕点,眉梢微弯,药味虽重却很清香,到嘴里还有一丝甜味。 周尧淡淡嘱托开口:“大晟的事如今需要你替朕去看。” 自从中毒以后,南梧压根不让她接触朝政,回到宁王府这几日也是如此,不过头疼的毛病确实轻了不少。 成王府。 方辞礼带着张怀德去拜访成王,成王妃原本是不想让他知道当下成王的情况,但是来人是大晟的人,思虑再三,还是亲自出门去迎接。 方辞礼今日一改平日的素色衣袍,特意穿着枫叶色外袍,内搭白色里衣,整个人与前些日子相比,精神状态可不是好了一星半点。 成王妃身穿一身紫色华服,瞧见他提着衣摆走上台阶,眼底划过一抹惊艳之色,吉安城中俊逸儿郎也不在少数,但是有他这般周身气质的却无人能比。 成王妃待他走近,寒暄开口:“殿下亲自来成王府亲自探望,妾身感激不尽。” 方辞礼侧头看向张怀德,又对着成王妃浅淡一笑:“王妃说笑了,前些日子成王亲自来宁王府宽慰本宫,没曾想才过去没多久,成王居然患病在床。” 他唏嘘一声继续说:“刚刚才知道消息,故而匆匆赶来,来不及备重礼,只能略带薄礼,还望王妃不要嫌弃。” 成王妃一脸感激地示意身边的婢女收下,欠身道:“殿下说笑了,王爷前几日还提及殿下呢,若是知道殿下亲自来探望,想来是高兴不已。” 方辞礼含笑点头,敷衍道:“成王是一个心善之人,本宫听闻此事也是心急如焚,故而劳烦王妃引路,亲自探望一番。” 成王妃见他这般客气,一边走一边说:“请!殿下您客气了,您随妾身来。” 方辞礼默默地点头,跟随着她,目光却落在成王府的格局构造。 若说宁王府更注重清新典雅,而成王府则恰恰相反,富贵至极。 成王妃领着他走进成王的院子,先走进去禀告道:“王爷,大晟的那位殿下来看望您。” 成王躺在床上,心中诧异不已,自从他生病以来,不少人来探望,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大晟的人会来看他。 他思索了一下,点头道:“让他进来。” 他与那位殿下关系算不得什么好,也算不得差,但是前些时日为了做面子去过一趟宁王府,说了不少女帝可能出事的言论。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他倒是看一看这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左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方辞礼迈步走进去,瞧见成王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唇角上扬起来。 他同样扯起一抹浅淡笑意,嗓音却带着同情:“听闻王爷突染恶疾,怎的会如此?” 成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叹了一声道:“本王也不知道,不过太医说不日便会恢复。” 方辞礼瞧着他,面容上带着担忧:“王爷定然会好的,毕竟吉人自有天相,既然太医这般说,想来以后自然能把酒言欢的。” 成王眼眸微敛,瞧着他的神色,缓缓开口:“看来殿下听从了本王的话,现下瞧着脸色也好了很多。” 方辞礼暗自腹诽,听从他的话? 他以为他是谁啊? 他敛住不满的情绪,接过话道:“王爷有一句话说的极好。” “哦?本王说的哪番话?” 方辞礼对着他微微一笑:“王爷说陛下会安然无恙。没想到陛下真的安然无恙的归来,当真是借了王爷的吉言。” 他察觉到成王的脸色瞬间僵硬,手也不禁捏紧。 方辞礼仿若未觉地继续说:“如今陛下归来,本宫可算是松了口气,想来成王殿下也是极为高兴的。” 成王唇角勾着一丝弧度:“自然。” 方辞礼说了一会儿家常走出卧房没几步,便听见里面砸东西的声音。 哐当! 他挑了挑眉,想到未来成王瘫痪在床,有的是时间回忆今天之事,脸上缓缓带着一抹得逞的笑意。 南梧有一句话说的极对,某些人不应该给对方利落的痛快,就应该拿一把极钝的刀,来回在伤口上摩擦。 张怀德瞧见他走出来,快步迎了上来:“殿下,成王如何了?” 方辞礼一边走一边说:“瞧着有心病。” 张怀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若只是简单的心病 哪里用得着张贴皇榜呢? 方辞礼在闹市下了马车,让车夫先回去,自己则带着张怀德行走在闹市之中。 “你们听说了吗?此次不光成王突然患病,连成王的母妃贵妃娘娘都得了病。” 方辞礼顿下脚步,瞧着面前的茶摊直接坐下:“来两碗茶。” “好嘞客官。” 方辞礼颇有兴致地继续听他们讨论。 “啊?贵妃都病了,那一同上香山的皇后娘娘呢?” “香山一事,惨呐,死了不少人,不过说来奇怪,川王殿下和皇后娘娘却没有任何事。” 角落里坐着一个大妈,磕着瓜子接话:“说明香山那件事就是有蹊跷,结果最后还是大晟的女帝挺身而出,让自己的禁卫保护了那些文人墨客,自己亲自握剑与敌人大战三百回合,中毒坠崖。” “王婆子,你说的不错,香山的事就是很蹊跷。” 王婆子抓着一把瓜子,想了想说:“会不会这件事本来就是针对女帝的呢,你看川王和成王,两个人争斗多年,这不来了一个女帝,两兄弟一致对外了。” 王婆子略有深意的啧啧了两声:“老李你怎么看?” 方才与王婆子对话的中年汉子,闻言低头抿了一口酒,缓缓开口:“不无道理,只是如今女帝下落不明,你说若是女帝在周国出事,大晟会不会乱?” 王婆子吐出瓜子壳,瘪了瘪嘴:“怎么可能,女帝让宋岩监国守大晟,定然会给女帝报仇,并且会扶持那位皇子登基为新帝。” “害,管他的,那是大晟的事,不过听说成王这次病得不轻。” “诶,说来听听?” 方辞礼丢下钱缓缓起身,往人流更多的地方走去。 张怀德紧跟着他问:“公子,您接下来想去哪里?” 方辞礼一边走一边说:“随意看一看,你去找几个人说书先生。” 他躬身嘱咐了几句,随后神色正常的说:“我在那家老字号零嘴铺子等你。” 张怀德见状点头,快步按照他的吩咐行事。 方辞礼独自一人走走停停,心中却在思虑半山居士一事。 不知不觉间走到零嘴铺子,他选了几样周尧喜欢的,付完钱瞧见一个女孩缠着小脚坐在地上,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哥哥,能给一点吃的吗?” 方辞礼侧身买了一串冰糖葫芦给她,声音温和道:“别坐在地上,地上凉的很。” 小女孩缩在角落里,默默摇了摇头:“哥哥,我脚疼。” 方辞礼瞧着她缠绕的这双小脚,神色有一瞬间愣住:“你阿爹阿娘呢?” 小女孩眼神黯淡下来:“阿爹阿娘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 方辞礼瞧见隐在她脖子上的一块长命锁,最终还是顿住手指,如今在周国,他不敢与女性有过多接触,生怕惹来祸端。 这个地方是真的吃人。 第190章 裹足的意义是什么? 张怀德快步赶过来的时候,瞧见方辞礼提着东西立在一旁,目光却落在席地而坐的小女孩身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拉的远远的。 他抬手接过方辞礼手里的东西,侧头认真打量女孩,瞧着衣衫破旧,脸上也脏兮兮的,没什么特殊的。 “公子?” 方辞礼颔首开口:“这个女孩已经无父无母,我瞧着似乎身上还有伤。” 张怀德低头思索了一下,试探性问:“要不把她带回府内让南神医看一看,痊愈之后,便让人自行去留?” 方辞礼内心也不愿意让这个受伤的女孩在这里自生自灭,遂点了头。 然而两人又犯了难,都不敢大庭广众之下上前搀扶,最后还是张怀德花钱让一个路过的女子帮忙搀扶回去。 回到宁王府,方辞礼提着东西走进周尧所住的院子。 周尧此刻正躺在院子里,瞧见他迈步走过来,眼前一亮,鲜少看见方辞礼着这般鲜艳的颜色。 她抬手将手里的书放在一旁,笑着缓缓开口:“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方辞礼听懂她的话,弯腰将东西放在一旁,嗓音一贯的温润:“您又在打趣臣侍。” 周尧眉梢挑了挑,一脸认真般:“哪里打趣呢?不过实话实说而已,辞礼如此这般,实在是乱我心曲。” 方辞礼在她的示意下,紧靠坐在她旁边,低头调侃一笑道:“陛下便是这般哄的青楼姑娘们人人喜爱吗?” 那日青楼之行,可不像演的。 周尧抬手搭在他的肩膀,缓缓倾身,在他耳边低吟:“朕从不靠手段取悦他人,只靠自己的魅力。” 她紧接着抚摸着他渐渐红粉的耳垂,玩味一声:“辞礼,你看这就是朕的魅力。” 方辞礼低垂着头,唇角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陛下的魅力,臣侍一直都知道的。” 周尧见逗到了,缓缓收回手,她现在的身体可是无福消受那些快乐。 方辞礼敛了敛神色,开口道:“臣侍今日与张公公在外面遇到一个孤女,衣着破烂身上有伤,但是臣侍瞧见她身上有一个极为华贵的长命锁,所以自作主张的带回了府。” 周尧哦?了一声,颇感兴趣道:“让府内的侍女给她清理一下,然后叫南梧给她去看一看。” 一个孤女衣衫褴褛,却有长命锁,莫非是什么落难的官宦人家? 她敲了敲头,眼底一亮:“这个怎的那般像一出画本子,钟鸣鼎食之家遭奸人陷害,举家将女儿藏起来,日后女子靠自己翻冤案,让家族沉冤昭雪。” 方辞礼沉默了一瞬,不禁笑出了声:“确实有点像……” 自从离京之后,他才察觉到陛下私底下很爱看画本子,尤其是那次青楼之行之后,陛下睡前偶尔就让他读几段。 因此他也看过不少话本故事,其中或悲伤,或离别,或冤案,或久别重逢,故事大多都在遗憾之中。 周尧拍了拍他的脊背,兴奋道:“我们去看一看那个小女孩的情况。” 自从中毒之后,不能忧思,不能长时间看朝政,她觉得日子都长了,蚂蚁打架她都可以蹲着看一阵。 总之闲得慌! 方辞礼瞧着自己的衣袖被她拉着,无奈一笑,侧头对着旁边的两个侍女开口:“去请南神医。” 侍女唇角的笑意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反应过来,欠身回道:“是。” 一阵风刮过,周尧忍不住咳了起来,直到咳出眼泪才舒适许多。 方辞礼默默给她拍着背,陛下自从中毒之后身体大不如前,尤其是这咳疾,一阵一阵的。 周尧缓了缓,继续说:“你今日去成王府,那成王如今如何了?” 方辞礼想到这是他们私底下默默干的事,便隐瞒下来,答道:“成王妃说这些时日成王并没有去何处,唯独前几日去了一趟风月场所宴请宾客,之后便如此了。” 他顿了顿,继续回道:“成王府对外宣扬是忧思此次旱灾,积劳成疾,宫中太医也束手无策,在外贴了皇榜重金求医。” 周尧眉眼带笑,轻笑一声:“看来这是报应了,青楼?莫不是得了那般难以启齿的病?” 花柳?还是…… 方辞礼摇了摇头:“臣侍便不知了,只是听闻贵妃也得了重症。” 嘶! 周尧更加诧异,缓缓开口:“细思极恐啊,成王母妃得病,紧接着传给成王?那皇后和川王呢?” 方辞礼略微顿了一下说:“皇后和川王并无大碍,只是此事闹得人心惶惶,听闻川王私底下正在重金寻医。” 周尧思索片刻,想起一个人问道:“半山居士应该没出事吧?朕还有大用呢。” 她还没有收网呢! 可别出事了。 方辞礼见状暗自松了口气,还好当时有顾虑到此,便没有对半山居士下手。 他温和带笑:“居士并无大碍,不过听闻他今日一早便回了孟国。” 周尧无奈耸了耸肩:“就这胆子?还想搅弄风云?” 真的只配当搅屎棍。 到达荷风苑的时候,周尧脚步顿了一下,走进去环顾一周,好奇发问道:“不是叫荷风苑吗?荷花呢?荷叶呢?” 方辞礼微微抬眸,也不怪陛下疑问,园中不仅没有荷花,甚至连池塘都没有,只是种了不少竹子在两旁。 侍女瞧见他们两人进来,连忙起身行礼,周尧摆了摆手直白道:“可问出一些什么?” 侍女摇了摇头,低头答道:“这孩子自从进院子便一句话没有说。” 方辞礼扶着她坐下,紧接着问:“她身上的伤可严重?” 侍女想到自己看见的情况,一脸惊恐地点头:“这孩子身上有很长的伤口,奴婢给她脱衣的时候,伤口都已经与衣服粘连一起,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哭。” 怪坚强的。 周尧端起茶抿了一口,轻轻嗅了嗅,闻到一股古怪的味道,不由皱了皱眉:“这院子里是种了什么东西吗?怎的一股恶臭?” 侍女脸色一僵,犹豫了一下,低声开口:“回禀陛下,这不是什么种了东西,而是……” 她目光落在女孩的脚上,缓缓道:“那是姑娘脚上的味道,奴婢小的时候也有过,应当是沾水腐烂了。” “不过陛下不必担心,这是很正常的事,谁都会经历这一遭的。” 周尧不悦地皱了皱眉,重重搁下茶盏,沉声道:“很正常的事吗?” 这都烂了啊,就跟生孩子叫喊似的,说女人都这样。 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侍女感受到强大的气压,忙不迭的跪下:“陛下,奴婢……奴婢……” 她一脸迷茫,不知道怎的陛下就发了这么大的火。 周尧冷哼一声怒道:“你觉得裹足是很正常的事?怎的不思索,让女子裹足的意义是什么呢?仅仅是觉得正常吗?” “周国男子喜爱小脚,尤爱三寸金莲,所以你们的意义便是投其所好?任由这些男人把玩,当做消遣?当做比拼?” 南梧走进来就瞧见这个场景,皱了皱眉:“不能忧思也不能动怒,这就是你说的遵医嘱?” 周尧准备说的话因为南梧的这番话戛然而止。 南梧不放心地坐在一旁给她把脉,叹了口气说道:“你这……” 周尧顺了口气,叹了口气道:“这不是没忍住嘛,你还是先看一看这个姑娘的伤势。” 南梧不为所动的,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方辞礼:“喂给她一粒。” 方辞礼默默地起身倒水,递给她:“陛下,这药……” 得吃。 周尧瞪了一眼南梧,自己打开吃了一粒。 这孟国,周国的风俗,迟早气死她。 第191章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一阵狂风拂过,竹叶随之起舞,哗哗作响。 周尧倚着美人靠,侧眸凝视着两旁的竹子,良久轻叹一声:“空山云与人争路,破寺风随虎打门。” 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方辞礼拿了一件披风给她披上,轻声接话道:“瞧着这情景,等会便有一场大雨。” 周尧拢了拢披风,坐正问道:“那孩子伤口如何?” 南梧从屏风后走出来,抬手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才开口道:“背部的伤口是被人用刀砍的,瞧着伤口好像是官府所用的官刀。” 周尧听见这个答案并不不意外,默了一下又问:“那她脚上你看了吗?” 刚刚那股味道挺浓烈的。 南梧连忙摇头,自顾坐在她旁边,不满地看了她一眼:“看了脚,他就是我的人,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 她真不知道啊! 南梧瞧见她神色迷茫,知她还真的不知道,缓缓解释道:“这周国女子啊,这双足是最神秘的,只能给自己的丈夫看,平常只能用布包裹着。” 她恍然大悟:“好吧,只能说每个地方的习俗不一样。” 随后她皱了皱眉:“她还是不肯说话,那怎么办?莫不是一个哑巴?” 方辞礼唇角一勾,低头否认道:“她并非不能说话,当时她同臣侍要过吃的。” 两人默契地看向他:“你来问。” 方辞礼一脸惶恐,连忙拒绝:“这,臣侍难当大任。” 他是真不想和这些女子打交道啊,万一触碰到什么禁忌,后果难以想象。 周尧啧了一声,半晌慢慢开口:“算了,让她在王府住着,让她主动开口,至于脚的事,南梧你给她丢一瓶药粉,让她自己抹。” 南梧当即从衣袖掏了掏,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侍女:“你到时候帮她上药。” 这可是一个烫手山芋。 侍女跪着抬起双手接过,快速瞥了一眼周尧神色,低声答道:“是,奴婢明白。” 周尧睨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开口:“起来吧。” 接下来的路任重道远啊。 侍女松了口气缓缓起身。 坐了片刻,她趁着还未下雨,缓缓起身往外走去,希望玄一应该能给她查出一点东西来。 清风院。 周尧回到宁王府之后,因为咳嗽的原因,便没有让方辞礼一同陪睡,只让王府内的两个丫头在外侍奉。 沐浴更衣之后,她拿起桌子上的几本紧急的奏折看了起来,这是与南梧据理力争得来的宝贵时间。 奏折里皆是她如今担忧的事,确实如方辞礼所说,大晟如今安好,没有多大的乱子。 她快速看完今日的奏折,伸了一个懒腰喊道:“玄一。” 玄一从窗户快速翻进来,跪在她面前:“陛下。” 周尧支起头瞥了他一眼:“起来,查到什么了?” 她倒是想知道心中的猜测是否准确。 玄一起身立在她旁边,将自己查到的消息和盘托出:“陛下您料事如神,京中前些日子确实有事发生,周皇下旨抄了一个三品官的府邸,理由是赈灾不利,贪污赈灾银子,搜刮民财,在其府邸搜到整整五六箱银块。” 周尧缓缓起身问道:“抄家之后呢?” 总得说家里的男丁斩首示众还是发配边疆吧。 玄一抬手扶着她,声音略沉:“陛下,因那大员贪赃的是赈灾银,有仇人当晚便灭了整整一门,无一生还。” 周尧心里有些奇怪,顿下脚步问:“流程似乎不对啊,周皇没有对府中子弟有个惩罚吗?若是抄家的话,那府邸也会没收,怎会让这群人当晚惨死家中。” 玄一眉心微蹙,如今想来确实不对,良久他缓缓开口猜测:“所以这场仇杀乃是蓄谋已久?” 周尧摇了摇头,寥寥几句她也无法判断,但是确实透露着不简单。 她坐在床边,想了想说:“那女孩怕是那家独留的一个女儿,那块长命锁朕趁机瞧见过,绝不是商户打造,乃是由一块和田玉雕琢而成,雕琢手法是宫中的技法。” 玄一跪着给她脱下鞋袜,顺道掀开被子回道:“和田玉?记得周国有律法规定,商户之人不可着上三玉,其中就包括和田玉。” 周尧侧躺着,沉默思索片刻道:“自古都是重农抑商,如今大晟虽然行商相比于其他三国方便,但是本质还是重农抑商,过度的鼓励商业,会造成贫富差距过大,百姓不思耕种,所以周国也是有如此顾虑。” 玄一跪在一旁好奇问道:“若是那个女孩当真是那户大员的遗孤,您想怎么办?” 周尧轻笑一声:“玄一,有的时候行事讲究随性,若是事事图个回报,那便没意思了,朕这头发不得全白?” 玄一眉梢微缓,抬头摸了摸脑门,唇角微扬:“陛下教训的是。” 周尧见他这副模样,躺平道:“那女孩的事可以先不管,待朕将周国的事了,我们也该启程前往云国。” 他温顺地点头:“属下明白,只是不知陛下您想了的事是什么?” 周尧抬手挠了挠头,轻声道:“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她可是很记仇的。 就在玄一以为她不会解释的时候,床上传来那道略带沙哑的嗓音:“朕前往南部平叛镇远侯之时,三国可是没少在背后给朕添堵,如今亲自来到三国,自然也要他们双倍偿还。” 整得好像谁没有暗卫似的? 她疲倦地闭上了眼,良久传来浅浅均匀地呼吸声。 玄一将床帐放下,自己则在一旁的小床和衣睡下。 前两天还有不长眼的想从狗洞夜探清风院,这些天他便一直在她床边守着,图个安心。 咳咳咳! 半夜三更,周尧又咳起来,玄一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喂下。 咳咳咳! 玄一瞧着她的动静,眼底划过一抹心疼,只能笨拙的给她拍着后背顺气。 周尧吃下止咳药,强了许多,直接靠在他怀里休息。 玄一就那样搂着她,瞧着她消瘦的模样,一脸自责,若是当日他没有被牵制住,她也不会中毒,更不会如今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了。 周尧脸色苍白,瞧着他深皱的眉眼,心下便知他在想什么,抓住他的手,低头瞧着他掌心的厚茧,好奇道:“还不知道玄一你擅长什么兵器呢。” 玄一唇角微微抿了抿:“属下没有擅长的,只要能杀人,便是好兵器。” 周尧笑了笑道:“也是,像你这样的高手,用树叶也能杀人。” 玄一低着头否认开口:“属下不是高手,连您都保护不好。” 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挡在她面前。 周尧捏着他的掌心,声音温和:“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玄一,你不是神人,你是人,总有失误的时候。” 玄一将她搂的更紧了许多,声音带着晦涩:“可是,我的失误有可能危及是您的性命,这样的失误……” 他根本不敢想象。 周尧昂起头,冲着他一笑:“可是朕不仅活着,还在你怀里。” “你不必紧逼着自己,香山一事疑点重重,绝非你的错,若是你觉得是你的错,那朕也有错。” 听闻她的话后,他却默了半晌,微微叹了口气:“您怎么会有错呢?” 她动了动身子,双手捧起他的脸,认真道:“既然朕无错,那你也没错。” 身为暗卫刺客,他鲜少有过多的情绪波动,但因为她坠崖一事,内心却一直责怪自己。 周尧昂起头轻轻啄了啄他的嘴唇,声音依旧低低地:“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你也要一直这样的状态吗?” 玄一慌乱摇头,眸底藏着汹涌的情绪:“属下定然会保护好您。” 哪怕以命换命。 周尧瞧见他这般信誓旦旦,抬手弹了弹他的脑门,责怪道:“不要抱着以命换命的想法,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 玄一见她猜到自己心中一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属下知道。” 她瞧着他这般模样,抬起手按了按额头,嚷嚷道:“哎,头疼。” “您没事吧?” 周尧瞧见他焦急的神色,笑了笑:“还是没变,榆木疙瘩一个。” 玄一嘴角微微上扬,眼底如同一颗石头投入湖面,荡起层层涟漪:“属下会慢慢变聪明的。” 她闻言笑意更甚,拍了拍他的胳膊:“不需要变,你就是玄一,不要因为谁变,包括朕,明白吗?” “好。” 天快亮的时候,天际一道闪电照亮天地,紧接着大雨磅礴,好似要将天撕裂一般。 咳咳! 下了雨之后,她的咳疾更严重起来,一声声的仿若锤头敲打在几人心头。 南梧正在给她切脉,眉头紧锁着,叹了一声道:“我开副方子。” 咳咳咳! 周尧半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电闪雷鸣,一脸烦闷:“今日大雨,辞礼你怎的也过来了?” 方辞礼脱下披风回道:“臣侍放心不下您,每到下雨天,您这个咳疾便严重。” 周尧轻叹一声,她能怎么办呢,最近这天气骤然多变。 南梧坐在一旁写下方子递给一旁的侍女:“让厨房按照这个方子早晚两付。” “是。” 周尧待舒服许多,准备起身就被三道声音阻止。 …… 她无语地开口:“朕只是饿了……” 从早上忙到现在,都到辰时还不给饭吗? 几人这才反应过来,为了避免她下床,煞费苦心地搬来矮几放在床上。 周尧瞧着一桌子吃的,也没了脾气,直接开吃。 待她吃完,玄一才缓缓开口:“陛下,宫中派人来宁王府,此刻已经在路上。” 周尧哦了一声,想了想说:“有礼就收,无非就是来见朕的,想看朕如今身体到底如何,是不是快死了。” 用张怀德的话来说,她应该过几个头七了。 好遗憾,让他们失望了,祸害遗千年,好好的活着呢。 她沉默了一会儿,眼底却没有以往的寒凉,看着玄一的身影,良久,露出一抹淡笑说:“就说朕病了,最好让吉安城百姓都知道,朕为了救他们周国百姓,大病一场。” 她这也不算是说假话,就她现在这个状态,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最后礼物确实收了下来,宫中太监也带着满意的答案回宫,周尧也乐意让他们知道自己目前的情况。 今日这场雨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即使此刻已经午时,外面依旧漆黑一片。 南梧和方辞礼已经离去,周尧缓缓轻唤:“玄一。” “属下在。” 周尧躺下去,朝里面侧身,嘴角微微,眼底没有丝毫温度:“杀!” “是!” 屋内又陷入了冗长的安静。 咳咳咳! 周尧眼底闪过一抹寒意。 这样的天气可太适合洗涤一切污秽。 第192章 吉安城中有血案 翌日清晨,窗外的雨仍旧淅淅沥沥,连带着空气之中也带着湿意。 周尧醒过来已经是晌午,待梳洗完毕,方辞礼快步走进来,朝着她拱手行礼道:“陛下,今日吉安城内发生了一件大事。” 她垂眸瞧着面前的燕窝粥,一边吃一边淡淡问:“天子脚下,还能发生什么大事?” 方辞礼见她不相信,直接开口道:“陛下,昨夜下了一夜的大雨,今日有人发现,雨水都带着血色,寻迹找去,发现有四个巷子里的百姓全被被杀,约摸有百多人,皆是一刀毙命。” 周尧状似惊讶了一下,皱了皱眉说道:“吉安城居然这般不安全,朕都不敢住了。” 方辞礼:???这个是重点吗? 他叹了口气,正准备接着说,张怀德快步走进来道:“陛下,吉安城出事了。” 周尧瞧见他的神色,便知道是同一件事,神色自若地喝着粥,满意的评价:“这是换厨子了?今日的粥不错。” 就是她做的,她能不知道吗? 张怀德见她一点都不心急,自己却心急如焚,急切道:“陛下,吉安城的四个方向都有命案,衙门已经派人搜查杀手,仵作说伤口那是一柄用来削水果的小刀,却刀刀致命。” 周尧端起一旁的莲藕排骨汤,不答反问:“衙门会来搜宁王府吗?” 张怀德一怔,随后摇了摇头答道:“自是不敢的。” 谁敢随便搜这里啊。 她低头抿了一口,缓缓说道:“那担心什么?又不是我们做的。如今朕大病未愈,哪里有时间去搞这些。” 张怀德一听有道理,连连点头:“陛下所言甚是。” 周国皇宫。 啪嗒! 一盏茶盏直接碎在地上,周皇坐在龙座上,怒不可遏地开口:“混账,什么人居然敢将朕的暗桩拔去整整四处!” 四处拔去,如今的吉安城内,他可算是一个睁眼瞎。 底下的一个黑衣人显然是暗卫首领,跪着猜测道:“皇上,您说有没有可能是宁王府那位?” 容璟缓了口气,眼底闪过寒芒,思索片刻道:“大概率不会,昨日朕遣人前往宁王府探望,太医观其脸色,惨白如纸,乃是重病缠身,那咳得仿佛要断气,这是如法伪装的。” 黑衣人低着头回道:“宁王府的口风很紧,我们的人也探不进去,既然不是那位,还有谁呢?” 容璟也陷入了沉思,良久道:“宁王府那位在香山遇刺,刺客大概率冲她去的,如今翼儿和贵妃都得了不知名的恶病,此番却是冲我们周国而来。” 黑衣人神色一凛,试探性开口:“您的意思是,此番而是他国所为,前不久旱灾一事也有他国的手笔?” 容璟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眸光犀利而深邃:“宁王府那位不会以身试险,香山那事我们又不曾动手,还有谁想要她的命?如今吉安城还出现这样的事……” 未免巧合了些。 他缓缓起身问道:“可从凶器查出一点什么?” 黑衣人想到这个问题,无奈开口:“那是用削水果的刀直接插入心肺,不是他国暗卫杀人的手法。” 容璟顿下脚步,疑惑地凝视着他:“水果刀?下手如此干净利落,倒是让我们无从查起。” 黑衣人低着头答道:“皇上,无从查起反而坐实了他国训练有素的刺客所为。” 总不能一个普通人,拿刀捅了他们一百多个训练有素的暗卫吧? 容璟踱步,良久开口:“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你且顺着踪迹去寻。”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询问道:“皇上,臣想去宁王府探一探口风。” 容璟闻言默了一下,略有深意道:“这是在周国,不是大晟。” “臣明白!” 宁王府。 周尧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被,侧头聆听着雨水滴落的声音。 咳咳咳! 她良久缓过神道:“雨势渐小,风波却要来了。” 侍女立在她旁边,不解的开口问:“陛下,您所说的风波是什么?” 她但笑不语,只是瞧着被雨水打湿的海棠花,半晌呢喃道:“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银耳,你该熬药了。” 然而还不待银耳熬好药,张怀德便快步走进来汇报:“陛下,风雨堂的梁大人来了。” 周尧自顾翻了一页书,满不在乎的说:“让他进来吧。” 风雨堂乃是周国的暗卫组织,一个刺客组织取这么一个风雅的名字,当真让人有点忍俊不禁。 梁蒿领着两个暗卫走进来,在不近不远的距离止步,拱手行礼道:“臣梁蒿惊扰陛下休养,实在是歉意,但今日城中发生了一件血案,皇上让臣尽早查探清楚,这才不得不来此。” 咳咳咳! 周尧放下书,目光不轻不重地打量了他一眼,嗓音虚弱道:“来人赐座。” 银花搬了一张椅子放下,悄然退在一旁。 梁蒿撩开衣袍坐下,低头问道:“不知陛下可曾听闻此事?” 他微微抬眸,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脸上,仿佛要看出一些异样。 周尧当了这么久的上位者,神色不露可是最基本的。 只见她拿起书,淡淡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梁大人说的可是前段时间,那件三品大员灭门案?此事朕倒是有所耳闻,据说无一生还。” 梁蒿瞧见她神色不但没有任何慌张,反而一副任他询问的坦然姿态。 他敛下心头的异样,紧接着答道:“并非此事,而是昨日深夜发生的事,吉安城中,四处街巷的百姓被人一刀毙命,死了一百一十二人。” 周尧翻书的手一顿,讶了讶:“这么多人遇害?朕今日未曾出门,不曾耳闻。” 她将书丢在一旁,语重心长的说道:“梁大人,这吉安城居然如此不安全,大晟可是从未发生过这种事啊。” 咳咳咳! 她缓了一下又说:“哎,你看,朕在吉安城郊被人刺杀,如今城内百姓被刺杀,此事细细想来,倒是给朕一个警醒,回到大晟京都定然要加强城防。” 梁蒿无言以对,事实确实如此,最近吉安城确实风波不断。 第192章 这是一箭几雕? 银耳托着一碗汤药走上前,欠身道:“陛下,药好了。” 周尧示意她放在一旁,嗅到那股汤药味,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她侧头看向梁蒿,状似无意道:“朕听闻孟国的梁王蓝启哲,有一位谋士叫半山居士,此人颇有学问,有人言可比两个宋岩,此次香山宴他也在其中,他并没有比赛,着实可惜,不曾瞧见其人风采。” 她唏嘘一声,八卦开口:“朕好奇他的才学可比宋岩,便叫人查了这个人。如此风雅之人,风流韵事也极多,朕的人来报,此人居然与苗疆的一位圣女来往密切的很……” 她恰到好处的停顿,咳了咳才再启口:“苗疆是一个好地方,收复之后,有人给朕上陈医书,其中不乏很多人体构造的绘图,可谓是补了大晟医书上的空缺。” 梁蒿眼前一亮,紧接着恭敬追问:“陛下您对这位半山居士知道多少?” 她拿过书摇了摇头:“不多,朕此次遇袭之后,身体虚弱,想着此人与苗疆圣女来往密切,医术应当不错,这才叫手底下的人细察,居然意外得知一些往事……” 她一脸动容,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据说当年宁侍君瘫痪一事另有隐情,而与这个半山居士居然也有关联。” “什么?!” 梁蒿震惊出口,知道自己失态,不好意思地一笑:“陛下您为何会查宁王殿下的往事?” 周皇其实一直属意宁王成为储君,但是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 周尧一脸无奈地看向他:“宁侍君如今乃是朕的男人,朕如何不能追查往事?况且朕娶一个瘫痪之人,总得知道因何缘故,好对症下药吧?” 梁蒿想了想确实如此,点头回道:“陛下所言甚是,只是这半山居士与宁王殿下有什么关系呢?” 她淡淡看了他一眼,继续悠悠道“自然有关系,宁侍君体内有蛊虫,而当年川王和成王没少探望……朕听闻宫中太医对贵妃,成王生病一事束手无策,如此想来,成王怕不是也遭了此道?” 梁蒿心里一惊,若是真的如此,那事情就麻烦了。 张怀德瞧见她一脸疲倦,上前提醒道:“大人,大夫嘱托过,陛下此刻要吃药午憩。” 快点走吧,别在这里叭叭。 梁蒿原本还想追问一二,但是瞧见她脸色确实不佳,也只得不情愿的起身:“那臣先行告退,日后定然上门探望。” 周尧端起已经温热的药汤,一口喝了下去,抬手拿过一颗蜜饯压住嘴里的苦味。 张怀德上前躬身道:“陛下,这梁大人是什么意思?” 周尧轻笑一声,拿过糕点咬了一口:“不足为虑,倒是有人要小心了。” 按照周皇的多疑性格,定然会追查以前的往事,这出戏就更有看头了。 周尧将其他人遣退,用清茶漱了漱口,起身往床上一躺,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玄一从窗户翻了进来…… emmm好吧,她已经是习惯了他进门方式。 玄一手里拿着一把鲜花,将她床头的花换下道:“今日在平安巷里瞧见这狐尾百合很好看,便同那个老婆婆要了一点。” 当然他不会说,当时问那个老婆婆要的时候,说自己的夫人如今卧病在床,想要一点鲜花放在床头,老婆婆直接给他折了一大把,还让他下次再去折。 周尧侧眸瞥了一眼,无奈起身道:“把剪子拿来,你这插的什么花?” 果然只知道杀人的艺术。 玄一眉梢微微弯了弯,拿来剪子,将剪头朝向自己递给她:“属下不会插花。” 周尧自然知道他不会插花,平日有点闲暇时间都用来练功,压根没有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她示意他坐在床边,一边修剪着花枝,一边问:“痕迹抹干净了吗?” 玄一点头答道:“按您的吩咐,没有用我们的杀人手法。” 他恍然想起几个月前,她将一张简单的人体构造图递给他的时候,吩咐玄字所有人,练习用简单的刀插入心肺的手法,达到一刀毙命。 当时她解释说,插入心肺的好处就是,敌人不仅发不出声音,反而还能清楚的知道死亡。 直到昨日才知道她真正的用意,掩藏杀人手法,嫁祸他国。 周尧将花蕊剪掉,淡淡道:“如此便好,留下破绽了吗?” 玄一微扬了一下下巴:“自然,在一个暗卫手中留了一丝孟国的布条,虽然小,但是能辨别出是属于孟国的织法。” 周尧笑了一声,抬手将手里的百合花插入他的鬓角:“变聪明了。” 周尧瞧着他插上这朵花,配上这张好看的脸,不仅不妩媚,还淡了几分杀气。 玄一唇角微不可察地掠起一丝弧度:“陛下这是在夸赞属下吗?” 她抿唇浅笑,继续修剪花枝,揶揄道:“在杀人上,你何时笨过?” 玄一眉梢渐缓,想起一件正事道:“您此次将水泼向孟国,周皇会相信吗?” “不会。” “那您?” 周尧将修剪好的花放在一旁,嗓音平淡解释:“但是他查出当年容烨瘫痪一事之后,他便会相信此事乃是孟国所为,届时这件事与我们没有半分关系。” 玄一抬眸看向她,眼底一片清澈见底,他想到什么,唇角微微:“所以您布局的这么深远,不动半山居士而是因为想要周皇动手,这样才不至于惊动佳晨公主。” “同时让周皇知道宁侍君曾经痛苦的经历,便会愧疚不已,再加上宁妃当年所做之事也会败露,周皇震怒。” 这仇便也报了,而且当时查往事的时候,陛下让他不必刻意避讳宁侍君的暗卫,所以报仇这事,宁侍君不仅会知道是陛下为他所做,还能顺道打压一下川王。 他已经不知道陛下这是一箭几雕,总之很厉害。 周尧若无其事地将花修剪好,插入花瓶道:“玄一,不日我们需要动身前往云国,但还有一事需要你去办。” 玄一低头等待她的话。 周尧一边插着花,一边说:“那个小女孩不是已经开口说话?她手里有她父亲留下来打压川王的罪证,你届时将这份罪证当个顺水人情给成王。” 她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成王虽然不信我们好心,但是也会收下,我们也不能这般大公无私,让她给女孩一门翻案,第二,让他乖乖的将天山血草悄悄给朕送来。” 玄一一惊,天山血草,那不是治疗宁侍君需要的一味药,他疑惑的问:“您怎么知道天山血草在成王手里?” 周尧不紧不慢地开口:“他不仅有,而且还有两株,当年成王妃的父亲为了让成王妃养身体,争取早日诞下子嗣,在两国边境让人从百丈悬崖采得的。” 至于她如何得知的嘛,还得感谢思念两姊妹,当时和她说曾经有大官在她们那边的山采药,村里有几户人家没男人,都是因为坠崖身亡。 她还带着南梧查看了一下地形,确实适合天山血草生长,又让润叶卫查探下去,此人正是成王妃的父亲。 然而成王妃还没有来得及用天山血草就已经怀孕。 她这才料定成王府有这个东西。 待玄一悄然离去,周尧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插花,良久唇角微微上扬起来。 兄弟相争的戏码,还是一贯好看的很呐。 至于刺杀她的刺客……自然是一个不留。 第193章 这么小众的赛道都被你找到了? 某一日,成王府的小厮捧着一个木盒,趁着月色敲响了宁王府的门。 周尧原本在看奏折,抬手打开送过来的木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株保存完好的天山血草,其实就跟杂草似的,唯一不同的是整株草瞧着好似用血浸泡了一般。 她只看一眼便合上了盖子,对于她来说这算不得什么稀世珍宝,但对于有用的人来说,这东西千金难求。 玄一悄然出现,将盒子从桌面拿开,给她空出空间批阅奏折。 周尧抬手蘸墨道:“看来这成王是答应了条件。” 玄一点头答道:“成王听闻可以扳倒川王,当即便同意,还有无影司的人来传,周皇确实在暗中调查宁侍君当年之事。” 周尧丝毫不意外,容烨的才能她一直知道,不然也不会在众多皇子里面捡漏,若是周皇知道自己最中意的继承人,被自己的亲兄弟,亲生母亲算计成瘫痪…… 那场景定然是十分愤怒吧,哦,肯定还有深深的愧疚。 不过这些与她无关,周皇难受,她反而高兴不少。 她低头将手中的这一份奏折批阅好,抬头吩咐道:“后日我们便离开周国前往云国。” 接下来的戏已经能猜到,吉安城会迎来一场不小的动荡,戏没意思了。 玄一见她打定主意,便开口询问:“陛下,那个女孩怎么办?还有那个女婴……” 周尧这才想起自己捡的那个女婴,低头思索了一下道:“让铜雀台的人带回京都的分部,至于那个女孩,你去问一问她的意思吧。” “属下明白。” 翌日清晨,府内开始有条不紊地提前装东西。 周尧叹了口气,在这三国还需要女子方便行事,当下决定将银耳和银花带着一起去云国,毕竟以后遇到女子晕倒什么的,不能逮着她一个人薅! 因明日就要离开,今日周尧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门看一看吉安城的风貌。 来了这么久的周国,她还没有来得及逛一逛这座都城。 她领着两个丫鬟出门,懒得学那些大家闺秀带着帷帽出门,甚至还有的全身包裹,整得好似见不得人一般。 银耳挽着双丫髻跟在她身边,兴致盎然地问:“夫人,您想去哪里逛?” 周尧倒是没有什么目的,就随意往人多的地方走。 她抬眸看向不远处烟雨楼的牌匾,唇角微扬却并没有走进去。 主仆三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地,看见好看的荷包,珠花也会顿下脚步。 “夫人,您看这个,好像真花,做的也太好看了吧?” 周尧顺眼望去,抬手拿过看了看,缓缓解释道:“这个叫通草花,是用通脱木里面是那个白髓所做,又叫永不凋零的花。” 银花认真听着她的解释,眼睛亮晶晶地:“夫人您懂得可真多。” 老板是一个中年男子,见她真的懂货,连忙追问:“夫人可有喜欢的?做这个的,这条街也就我们家了。” 周尧拿起一朵栀子花朝着银花的发髻比了比,笑着说:“薰风只是能奇绝,疑是经春大雪花,这朵好看。” 说着插入她的发髻上,又低头拿了一朵梅花模样的在银耳的发髻比了比:“这个配你。” “谢谢夫人!” 周尧瞧着她们欢喜,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老板这两个多少钱?” 老板瞧着她们衣着华丽,笑着开口:“夫人,这个花,也不贵,一两银子一朵。” 这些富贵人家银子就跟水一样,哪里知道这个东西多少钱。 周尧眉头微不可察一皱,这怕不是奸商吧? 在大晟一朵繁复的花型也就四五十文,这里卖她一两银子? 银花见状抬手将头上的花取下来,不满地开口:“怎么有您这样做生意的?一两银子,这不是讹人吗?” 她气呼呼地看向周尧:“夫人,这个花奴婢不要了。” 银耳也将花取了下来,接话道:“真当我家夫人是个冤大头不成?这花最多三十文。” 两个婢女实在气不过,将花放回去,拉着周尧就走:“呸,奸商。” 老板尴尬地笑了笑,连忙拦住她们:“夫人,是小的记错了,这个三十五文,您若要两个都要,算您三十文一朵。” 周尧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从旁边走过来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声音低沉悦耳:“这两朵珠花,我替这个位夫人付了。” 周尧:你哪位? 男人容貌清隽俊逸,身穿一身蓝色锦袍,腰挂白玉,手里握着一把折扇,正温和地认真看着她。 他抬手丢了一块碎银子在摊位上,唇角带着笑意:“夫人?” 主仆三人这才反应过来。 周尧冲他淡淡一笑,随后迅速敛了神色,这是准备几两碎银俘获芳心? 男人眼底闪过一抹兴致,他扇了扇扇子,笑着说:“夫人与其他人相比,格外不同的很。” 周尧:这个话,小说没少出现啊。 想到此处,她演技大爆发,冲他友善一笑:“这位公子何出此言?” 男人含笑点头:“在下东方日昭。” 嚯! 周尧暗自腹诽,这名字…… 她咳了咳,缓缓开口:“还以为公子叫东方明珠。” 东方日昭闻言脸上泛起诧异:“夫人认识家弟?” 周尧忍住想笑的冲动,抿着唇,答非所问说:“送花的好意心领了,但是沾了污秽的花,已经不配上头。” 说着转身抬步就走。 东方日昭快步跟了上来:“夫人个性当真与这世俗女子不一样,不仅不裹足,也不戴帷帽,仿若天地间,难得的自由之风。” 周尧瞥了他一眼:“东方公子不也与这世俗男子不同?” “哦?”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我已嫁娶。” 东方日昭仿若未觉,悠悠开口道:“那又如何?” 周尧:??? 她顿下脚步,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东方公子当真是行为不羁的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啊。”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东方日昭一脸无所谓的开口:“孟国,周国,女子皆被束缚在这小小的天,失了鲜活和生机,无趣,无趣极了。” 他顿了一下,看向她缓缓认真道:“夫人便与其他人不同,不裹足可踏行千山,对自己的侍女也情同姐妹,在这枷锁一般的世道,有趣极了。” 周尧扯了笑意,语气却冷冷的:“东方公子,这也不是你当街调戏的理由。” 东方日昭仿若未觉道:“何为调戏?不过是瞧见了一位自由的美人,在下心生喜欢,又有何错?” !!! 这么小众的赛道都被你找到了? 两个婢女已经被他的一番话惊呆了,反应过来连忙护着她走。 “夫人,这种人太轻浮了!” “银耳,这种人是有病!” 银耳深以为然,良久道:“还好夫人不是周国女子,若是别家夫人,这一幕让家中知晓,可是要浸猪笼的。” 周尧还在想东方日昭的目的,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女子,偏偏给她付钱,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东方日昭立在原地发愣,瞧着离去的几个身影,良久留恋的收回目光。 小厮惶恐不安地开口:“少爷 ,您不会看上那个夫人了吧?” 东方日昭眼底闪过兴趣,将扇子一收道:“来福,你说她当你家夫人如何?” 来福压根不敢说话,家中老夫人为少爷的婚事操心,少爷却说没有喜欢的,若是家中再逼迫,他便修道去,吓到老夫人不敢提这个事。 来福斟酌良久说:“少爷,这位夫人已经有夫君了……” 东方日昭一脸自信:“那又如何,去查一查她的夫家是谁?” 来福:…… 少爷来真的啊? 第194章 唯手熟尔 主仆三人回到宁王府的时候,周尧一脸疲倦地躺在躺椅上:“哎,逛街感觉比处理奏折都累。” 两个丫头好似没有感觉一般,笑嘻嘻地给她捏腿捏肩。 银花一边捏一边说:“陛下,吉安城和大晟的京都长京城相比,是不是大晟更繁华一些?” 周尧歇了会才悠悠道:“你们想知道?到时候随朕去京都不就知道?” 她顿了一下,思索说:“若是真的要比较,自然是京都更加繁华,晚上有夜市,还有上门服务的跑腿小哥,总之很方便。” 她想了想,唇角微勾:“如今南部航线已通,若是想买东西,还能让航河司帮忙购买,不过会抽点利钱。” 银耳一听,一脸震惊地模样,赞叹道:“居然这么方便!果然大晟才是第一强国。” 周尧诶了一声,目光落在她们身上,好奇问道:“周国女子人人小脚,朕瞧着你们二人似乎并没有。” 银花抬起头回道:“我们俩是一个村的,村里特别偏僻,坐牛车都得徒步一个时辰,家里嫌弃小脚女人做事不利索,久而久之,我们那里的女娃都没有裹足。” 银耳点了点头接话说:“我家太爷当时就说,是填饱肚子重要,还是裹小脚饿死重要,我爹娘便也不敢说话了。” 周尧闻言淡淡一笑:“如此甚好,没遭什么罪。” 待两个人给她按舒服,她喝了药便躺在懒椅上发呆。 玄一提着东西悄然出现:“陛下,这是新鲜出炉的卤牛肉。” 周尧恍然回过神,侧头看向他手中的油纸包,讶了讶:“卤牛肉?这周国还能随意宰杀耕牛的吗?” 这在大晟随意宰杀耕牛可是犯律令的。 玄一垂眸瞧了一眼自己提的牛肉,沉默了一下:“兴许周国的牛比较多?” 周尧眼底一亮,起身拿过卤牛肉打开道:“外面有卖新鲜牛肉的吗?” 啧,她好久没有吃小炒黄牛肉了,那个味儿,想了多少年啊! 玄一有点跟不上她的思路,但还是点了点头答道:“属下让人去买点?” 周尧拿起卤牛肉吃了起来,抬起手吩咐道:“多买几斤!” 玄一瞧着她的动作愣神一瞬,随后唇角微微。 陛下没想到还有这般可爱的模样。 当玄一提着黄牛肉走进来的时候,周尧正在看书,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牛肉,将书一合,起身迫不及待道:“随我去厨房!” 玄一一脸疑惑地跟着她进了宁王府的厨房,几个打盹的厨娘瞧见她,瞬间清醒站起来。 “陛下,您怎么来这里了?” 周尧将她们遣退,打量调料齐全的厨房,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玄一,帮忙切牛肉,一定要顺着纹路切。” 她比划了一下大小厚度,对于常年握凶器的玄一来说,这点要求几乎是秒懂,清洗了一下,拿起刀就开干。 周尧在角落里找到了芫荽,自己动手洗了一把,又寻到葱姜蒜,最后居然还寻到两个辣椒。 辣椒在大晟运用广泛,来到周国之后,这边的饮食十分的偏淡,甚至有些地区偏甜,找到辣椒可谓是意外之喜。 她兀自寻了一把刀掂了掂,许多年没有这样的感觉,刀法谈不上娴熟,但是也还算看得过去。 至于蒜的话,直接利落的拍。 玄一虽然在切肉,但是余光还是一直落在她身上,瞧见的动作眼里满是疑惑。 陛下这是准备自己下厨吗? 周尧处理好配菜,又转悠查看香料,索性需要的都有。 玄一切肉很快,一根根的好似复刻一般,整整齐齐。 周尧挑了挑眉看着他,揶揄道:“你这以后不干杀手了,去干屠夫吧?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玄一听见她的话,眉眼带笑,侧头看了她一眼:“您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说的是行行干破防。” 周尧一噎,哦,忘记了,自己身边随时有几个人在她周围监视她……呸,是保护她。 她瞧见他已经切完,拿过一个大海碗将肉放进去,想起件事,遂开口问道:“今日那个东方日昭你查的怎么样了?” 玄一瞧见她将肉放入海碗之中,挖了一勺像面粉的东西倒进去,抬手搅拌,他缓缓收回目光回道:“也不难查,东方家在周国赫赫有名,祖上是跟随容氏打江山的左膀右臂,家里是世袭罔替的国公,发展到如今,东方家不仅没有败落反而更加兴盛。” 周尧搅拌均匀,倒了一点菜籽油混进去,随后才问:“哦,那确实如雷贯耳,周国立国不过两百余年,开国皇帝身边有一位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名叫东方琅,其人善使一把大刀,创立了刀法下来。没想到今天那个白衣男是他的后代。” 玄一想到今天那个白衣男,眉头就不由自主地深蹙起来:“东方日昭是如今东方家的嫡长子,不仅深得周皇信任,担任过户部员外郎,嫌弃太过拘束,便辞官回家去行商,如今在商界的地位举重若轻。” 周尧轻笑一声:“倒是一个有意思的事了,未来的国公去行商……倒是也说得过去。有钱有权,自然是恣意的很。” 玄一咳了咳,清了清嗓子说:“据说那个东方公子至今未婚,甚至连房里都不曾有侍女,这吉安城里都传他不喜女色……” 周尧哦?了一声,这个她熟啊,自己那个向宝林不就是那啥吗? 她敛了思绪,瞧着牛肉腌制的差不多,侧头看了一眼玄一,指了指灶口。 玄一点头走过去,自觉给生火,他昂起头继续道:“陛下,这吉安城中传东方家的事还挺多的,尤其是那个东方日昭。” 那个轻浮男,他躲在暗处都忍不住想揍他一顿。 周尧用手在锅子上方拭了拭温度,倒入菜籽油,等会了一会儿,随后将自己准备好的葱姜蒜,还有一撮花椒丢了进去。 她瞧着香味香了,这才开始将牛肉放进去,翻炒瞧着变了色,撒了少许盐和酱油,将芫荽投入一起翻炒。 玄一虽然生着火,但是目光却落在她的身上,闻着散发出来的香味,惊讶道:“没想到您还会炒菜。” 他自从跟随在陛下身边,从来没有瞧见她进过厨房,更别提这娴熟的炒法。 周尧将牛肉快速出锅,又倒入一点油,将白菜叶丢进去:“唯手熟尔,你想学?” 第195章 得,玩笑开大了 方辞礼和南梧走进厨房的时候一脸不敢置信,方才听见有人说陛下往厨房方向走去,还以为她早上食用不多,此刻饿了,没曾想是自己在厨房掌勺。 方辞礼瞧着色香味俱全的小炒牛肉,陷入了沉思,良久侧头问:“南神医,陛下在药王谷的时候,也这般吗?” 南梧用手扇了扇烟雾,一脸茫然:“怎么可能,都是她抢我买的东西吃。” 周尧:…… 她最后打了一个蛋花汤,瞧见他们三人茫然的神色,利落倒了一瓢水入锅道:“你们三个是什么表情?” 她走出去抖了抖衣服道:“都好奇我怎么会这个?” 她先是叹息一声,又一脸幽怨地开口:“当年在国公府的时候,那日子过得……甚是艰难。” 其实风生水起。 她神色不变,继续开口诉说苦楚:“父皇一心只在朝堂上,国公府虽然是外祖家,但朕终究是一个外人。庶姐欺我,庶兄骂我……甚至那些下人都敢克扣我的用度!” 她坐在外面的石凳上,继续说道:“我不过是人间孤苦一人,只能每日去厨房偷点东西,被发现之后,被人打了一顿,后来只能悄悄在院子里自己动手炒菜。” 周尧微微叹,低头倒了一杯热茶,抿了一口,眼底却闪过一抹笑意。 啪! 南梧抬手出掌,旁边的竹子倒了一片。 周尧:大可不必这般吧…… 她是过度夸张了一下下,倒是也用不着这么生气吧。 缓缓抬眸看向面前的三人,眼里带着愤怒,痛惜,懊悔。 额emmm 刚刚还欢快的气氛骤然间冷了下来,她沉默了一下,打破平静道:“我去端菜,要不然凉了。” 先溜为上! 还没有待她起身,三个人直接走进厨房,一人手上端着碗碟走出来。 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被摆满,甚至还有她喜欢吃的卤肉,凉菜。 众人坐定,气氛又陷入冗长地沉默…… 周尧扯着笑,抬手端起果汁道:“来来,碰个杯。” 得,玩笑开大了。 当时她确实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知道是寄养在国公府的,庶兄庶姐确实欺负过她,但她全报复回去了,至于去厨房偷东西,确实有那么一回事。 当时去厨房下完泻药,顺手拿了一只鸭腿,那个嬷嬷是庶兄姨娘家的亲戚,提着扫把追她,她为了护住鸭腿别掉地上,摔了一跤。 因为这件事得罪姨娘他们,食物什么的确实暗地里克扣,但是有宋岩雷打不动的投喂,她比那几个嫡女还吃的好。 就是可怜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般的小太傅,天天从一个洞口蹲着给她递东西。 几个人各怀心事地碰了杯,周尧为了活跃气氛笑着道:“别愣着了,快动筷子,尝一尝朕的手艺!” 见状都敛了情绪,捧场的抬手尝了尝。 方辞礼细细品尝,惊喜道:“味道惊艳,即使是宫廷菜也比不过这道家常菜。” 玄一瞧着自己切的牛肉,经过烹饪就成为了一道珍馐,唇角上扬起来:“很好吃。” 周尧笑着自己尝了尝,还是熟悉的味道,慢慢地眼睛却蒙上了一层雾。 前世的时候,这道菜是老爸拿手好菜,不过欣慰的是,她现在过得很好,也有深爱自己的爹娘,更有值得的事等着她去践行。 众人虽然都笑着吃,目光却都小心落在她的身上。 瞧见她眼底的湿润,几人暗地里不禁捏紧了拳头。 国公府是吧…… 周尧不知道自己的思念之情,在他们几个眼里成为,想到曾经被人欺负的日子,更不知道这事后面还牵扯到国公府。 第二日清早,宁王府比往日更忙碌,不少小厮都在搬东西装车。 周尧一夜无梦,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整装待发。 银耳和银花快速给她梳妆打扮。 今日因为要前往云国,无需穿龙袍,所以她也换上更舒适的锦缎,一身天青色衣裙,头上绾着发髻,脸上也不着粉黛,单单涂了一个口脂,主打一个清新淡雅。 主要是简单方便,若是前世,头发一拢就能出门。 早膳早已经备好,南梧此刻正清点着自己的马车内的中药,生怕遗落什么。 周尧用完膳,起身往外走去,禁卫都已经立在两侧,她侧身回望着宁王府的牌匾,恍然了片刻,扶着银耳两人踏上马车。 张怀德瞧着远处停下的马车,压低声音提醒道:“陛下,成王来了。” 周尧一脸意外,侧眸瞧见成王坐在马车上,冲着她朗声道:“陛下,一路平安。” 周尧微笑颔首,原谅他一个瘫子不下车的不敬之罪。 马车往城外行驶而去,刚出城门,耳边却传来喧闹的声音。 银耳抬起窗帘,只见两旁站着百姓,还有不少文人墨客,都朝着他们挥手:“陛下,是百姓和您救的那些文人墨客。” 周尧闻言,探出头同他们挥了挥手。 周国,她还会再来! “女帝同我们打招呼了!” “她是一个好皇帝。” “你不要命了?” 待银耳放下窗帘,马车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第196章 火焰花的下落 车队有条不紊地往云国进发,期间居然还遇到刺客,但是都被玄一几个快速斩杀,禁卫连拔刀都机会都没有。 这日,马车停在官道旁的一个茶棚,茶棚零星坐着几个人。 周尧走下马车,坐在茶棚下的桌子旁,喊道:“老板来壶茶水。” 老板瞧着这个车队,眼底一喜,这可是大买卖,热情道:“客官,你们这么多人,就只要一壶吗?” 周尧抬了抬眸,瞧见他旁边还写着馄饨,张口问道:“你们这里还卖馄饨?” 老板利落地用抹布擦了一下桌子,客气解释说:“客官算是问着了,我家娘子自己包的,皮薄肉厚,好吃的紧。” 银耳准备从马车拿出一套茶杯,却被周尧按住阻止。 荒郊野外的,还是不要那么多穷讲究,最忌节外生枝。 周尧端起茶碗,面不改色地抿了一口说:“馄饨够吗?我们这么多人呢?” 老板一看后面这么多人,知道是真的来了大生意,连忙应答:“肯定够,只不过客官,需要等点时间” 他指着身后的一个方向道:“我们村子就在那后面,送过来也快的很。” 周尧用手晃了晃碗里的茶水,仿若唠家常道:“怎的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开茶棚,村子里的其他人呢?” 老板叹了一声:“我原也得要出门务工的,奈何家中老母身体不好,妻子常年劳作,这两年也多有病痛,这才不得已开个茶棚维持生计。” 周尧若有所思的开口:“既然如此,也免得你来回折腾,我们直接去你家吃馄饨如何?” 她顿了一下又说:“可巧我身边还有一位好大夫,顺道帮你老母看一看。” 老板一听大喜过望,连忙说:“那感情好,我们村子的路宽,你们这马车也能行的过去。” 话音刚落,老板就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打烊:“夫人您稍等片刻,我这就领您前去。” 方辞礼两人也下了车,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去农户家里,但是都心照不宣的没问。 她去有她去的理由。 老板因为着急,连那几个茶客的钱都没有收,兴高采烈的领着他们往村子走去:“咱们村子的以前是一条官道,后来有一年塌方,这才绕了一个曲线。” 周尧瞧着还真是,这路面确实与外面的官道差不多宽。 行了一会儿,老板指着对面道:“过了石桥便是我们村,河对岸是另一个村子,我们是以河为界。” 周尧瞧着不远处还有一个寺庙,屋子虽然小,瞧着香火气却足。 远处的房子都是吊脚楼的模样,下面用来养牲畜,上面用来住人。 老板刚走进自己家,就高喊一声:“桃桃!阿爹回来了!” 只见一个小女孩扎着双螺髻小跑着出来,身上穿着一身当地特色的衣裳,四肢上都用银子缠绕着五六个圈,更让人值得注意的是,女孩的脖子上也同样用粗黄铜缠着五六圈的样子。 “爹爹!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呀。” 老板抱起女孩,笑着说:“这位夫人要来我们家吃馄饨,所以爹爹回来的早。” 老板着急去包馄饨,将桃桃放下了地。 小丫头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周尧,良久笑着开口:“姐姐,你好漂亮,衣服也漂亮。” 周尧宠溺地捏了捏她的下巴:“妹妹多大了?” 桃桃抓着她的手,眨了眨眼看着她,乖巧回答:“六岁啦。” 周尧这才发现这四肢的圈数正好与年岁一样,抬手碰了碰圈子问道:“桃桃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桃桃抬手抓了抓脑袋,似乎是被这个问题问到,良久咧嘴一笑:“姐姐,阿奶肯定知道,我们去问阿奶。” 几人走进院子,发现空间特别大,后面甚至还开垦着菜园子。 张乔松和张怀德寻了一张桌子抬出来,又提着几把椅子放在屋前。 银花两人将桌椅一擦,又将带着的茶叶取出来,提着茶壶去沏茶。 桃桃家最不缺的就是茶壶和桌子,许是开茶棚的缘故,被禁卫翻出来五张长桌,还有十来个破旧茶壶。 周尧坐在院子里,低头看着地上居然铺着石板,难怪瞧着干净利落。 银花给她倒上一杯茶道:“夫人,这个院子还真的不错,民风也淳朴。” 阳光落在院子,微风乍起,吹落不少花,清香四溢。 她侧头眯了眯眼道:“那是槐花?” 方辞礼顺眼望去,点头道:“确实是槐花,您是想要摘点插起来?” 周尧舒适地吹着风回道:“倒也不是,想吃槐花饺子,凉拌槐花菜。” 南梧刚下车便听见她这句话,直接提议道:“既然如此那便同老板说一声,在这里居住几日,正好这几日将你身体内的余毒给彻底清干净。” 周尧淡淡一笑,侧头看向张怀德道:“听南神医的,你去办。” 张怀德听着南梧的话,终于能将余毒清干净,高兴的点头:“好嘞。” 南梧坐下给她切脉道:“你这个身体可算是养回来一点,原来那余毒我都用针给你逼到一处,如今这身体我倒是敢用药了。” 他收回手,端起她的茶喝了一口,继续道:“以后便不会有那般多的瞌睡,只是这咳疾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甚至还会更重,不过还好,只要毒解了,身体好起来,这咳疾也就慢慢好了。” 周尧点头,唇角微弯,指了指槐树道:“南神医,有劳了。” 南梧没好气的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门,无奈起身道:“辞礼,随我来。” 方辞礼还在低头瞧着狸花猫,听见有人叫他,抬起头来,一脸迷茫:“啊?我?” 南梧睨了他一眼,白了一眼说:“谁叫你的陛下是个馋丫头。” 方辞礼闻言一笑,起身跟上去。 银花立在一旁听说做饺子,拉着银耳将方才在城镇买的新鲜肉从最后一辆马车后取出来,提着问道:“夫人,做多少肉啊?” 周尧看着席地而坐的禁卫们,笑着说:“将你手里的肉都剁了,今日都让大家尝一尝,另外告诉老板,今天不吃馄饨。” “是。” 周尧的一番话让禁卫们听见,纷纷抱手感激:“多谢夫人!”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夫人,包饺子都不等贫道!” 老道士人未到声先到,片刻才领着两个徒儿走进来:“夫人,今日是什么馅的饺子。” 周尧知道他们道观没有什么忌讳荤腥,只有特定的日子才会忌荤腥,只要不是什么牛肉,狗肉,还有乌鱼,鸿雁,五仙啥的,除去那些,这老道士都吃。 “槐花猪肉馅的。” 老道士掸了掸衣服的灰尘才靠近:“槐花好啊,凉血止血,清肝泻火。” 周尧瞧着南梧直接施展轻功上树,将槐花折下来,方辞礼则站在树下捡,她回过神问道:“查的如何了?” 老道士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羊皮摊开道:“您看,火焰花最后出现的地方,好巧不巧就在这周边。” 她低头看着地图,支起头道:“看来还真的得在这里住几天了。” 长清子收了地图,眉眼带笑道:“瞧着您的脸色好了许多,停顿几日休整也不错。” “说来也是。” 既然来都来了,这火焰花自然势在必得。 希望容烨能尽快好起来,那样骄傲的人,不应该在床榻上一辈子。 第197章 帝王的恩宠,一念之间而已。 院子里一群人围着帮忙和面,剁馅,瞧着好不热闹。 周尧躺在懒椅上,悠哉悠哉地摇着蒲扇,瞧着这温馨的场面,唇角微弯。 老板叫赵半福,老道士听闻却说是个好名字,说福气不要太满,有福就好,过满则溢。 她感兴趣地让老道士说一说自己的名字,哪知老道士却张口闭口不敢说,吓的他帮忙去擀面皮。 众人忙的热火朝天,周尧闲的格格不入,只能拿起一个小簸箕,帮忙将槐花的枝叶摘出来。 想到等会做凉拌,再整一个槐花炒鸡蛋,脸上一扫方才的懒散,手上速度也快了不少。 方辞礼将剩余的槐花全都抱了回来,小心地放在地上道:“这几棵树都被我们薅干净。” 周尧拉了一个板凳,让他坐在自己身边道:“来帮忙摘花,还多着呢。” 方辞礼没有干过这活,但是瞧着有样学样,感慨道:“没想到这花不仅可以做药材,还能吃。” 周尧低头扯着花,淡淡道:“是啊,前几日不是下过雨,明日可以去找菌子,如今林子多的很,到时候小鸡炖蘑菇,蘑菇汤,还能包蘑菇味的饺子。” 方辞礼唇角勾起笑意:“您懂得可真多。” “书中自有黄金屋,辞礼你读那般多的书,切莫谦虚。” 方辞礼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回道:“您不是说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许多知识书中也没有。” 周尧手下不停道:“这一路而来,你应该也有所体会,越贫穷的地方,越愚昧无知。所以我才说读书明理,而行万里路的基础则是读万卷书。” 她想到一件好笑的,笑了起来说:“譬如漫天黄沙,有的人张口闭口,哇!好多沙子,若是辞礼,定然是要吟上几句。” 方辞礼被她这个比喻惹笑了:“您这个比喻还真的是形象生动。” 周尧无奈耸了耸肩。 看见霞光,总不能哇!好看! 这个时候吟上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这个逼格就装上了! 一群人齐心协力地处理,然后又将槐花清理干净,焯水之后就与肉馅混在一起,还从赵半福地里薅了一把韭菜切碎搅拌均匀。 方辞礼拿着蒲扇给她扇风,闲适道:“这种日子是真安逸,您想要的便是天下所有人,都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周尧侧头睨了他一眼,悠悠接话说:“是啊,还任重道远的很。” 方辞礼却并不觉得此事是天方夜谭,反而认真的开口:“一件一件的做下来,完成一件就少一件,无限接近那个目标。” 他环顾一周,见没有人关注角落里的他们,这才正色开口:“您看,您顶着压力整修河道,如今南方州县通航,南水北调一事朝中只有宋大人支持,您执意做了,此次旱灾对大晟百姓几乎没有波及。” 方辞礼顿了顿,神色坚定地说:“至少臣侍能看见那一天。” 原先他身处后宫之中,瞧不见大晟的变化,此次出国之后,他才知道大晟与他国相比,百姓是何等的幸福,没有苛捐杂税,只有一项项利民的律令。 周尧听着他的话,心里滑过一抹暖流,这条路太艰辛,有懂她,理解她的,太难得了。 第二日清晨,屋外的鸡叫声将周尧吵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动了动,又侧身继续睡。 当天色大亮,她只用一个簪子将头发一挽,打了个哈欠走出门,瞧见大家早早就起床忙活,南梧也在屋檐下摆弄着草药。 张怀德让银花两人将饭菜端出来,外面的桌子刻意留在那里没有移开。 周尧坐下瞧着瘦肉粥,还有一碗馄饨,不紧不慢地吃道:“南梧,赵半福的老母你看了吗?” 南梧低着头答道:“这些药就是给她准备的,等会再给她扎几针。” 周尧见此也不再开口,环顾一周没看见老道士,想来应该是寻火焰花的踪迹去了。 吃完早膳,张怀德便将暗卫送来的奏折提了出来。 银花立刻明白,开始取出笔洗,银耳则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奏折。 玄一悄然从角落出现走过来,对着她躬身附耳道:“周国传来消息,宁妃被囚禁,非诏不得出。那位七皇子被封郡王,在宫外建府。川王被收回禁卫军的掌管之权,并且让他在王府好好反思,成王倒是没被罚,但是如今瘫痪,已然掀不起风浪。” 周尧唇角微勾起,唏嘘一声道:“这周皇还是心软,还以为会将川王怎么也得降为郡王,只可惜,他还要仰仗皇后的母家。” 周皇还是有所桎梏啊。 不像她,现如今大晟后宫男人,哪个母家不得看她脸色。 帝王的恩宠,不过一念之间而已。 她想了想又问:“宁妃就没有说些什么?” 那个老虔婆,嘴里指不定又说容烨啥坏话。 玄一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回道:“宁妃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关于宁侍君的。” 好嘛,她就知道。 她没心情知道她骂什么,左不过说容烨都那样了,还害她被囚禁之类的。 只是这周国这局棋,还差一个人入局。 第198章 那他也为她杀一局 大晟的后宫,沁园宫。 川山在院子里低头煮着热茶,茶气氤氲,微风拂过,墙角的鲜花吹落下,飘来一阵芬芳。 容烨躺在一旁的软榻上,头发散落,脸色虽还苍白,却已经透着红润,良久他悠悠醒来:“什么时辰了?” 川山倒了一杯茶回道:“已经过午时。” 他将容烨扶着坐起来,将茶递在他手里道:“您尝一尝?这是永安宫刚送过来的,据说陛下在周国停留的时候,让人带入后宫的清茶,格外多给了您一罐。” 容烨颇为意外的顿了一下,端起茶嗅了嗅,似是想起什么,眉梢的冷意也少了些许:“是周国的雀舌。” 他低头抿了抿,温柔地微风吹起散开的头发,半晌才清冷开口:“周国可来消息了?” 川山点头,从衣襟里摸出一封信递给他说:“方才到的,听说陛下已经离开周国,属下按照行程估算,此刻已经入了云国的界限。” 容烨将茶杯递给他,拿过书信迟疑了一下,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看起来。 川山瞧着自家王爷时而皱眉,时而疑惑,最后眉眼舒缓,竟然还带了几分笑意。 此刻他更加好奇这信中有说什么。 容烨唇角微微,抬手递给他道:“陛下还真的是不出手则已,出手满盘的格局被她一人打乱。” 川山将信将疑地拿过信,一脸震惊地说:“成王和贵妃居然瘫痪了,七皇子也失去储君的位置,宁妃,川王被囚禁,莫非当年您被伤害的那件事被皇上知道了?” 容烨抬手端起一旁的茶杯,悠悠开口:“父皇即使知道也不会这般动怒,其中自然是陛下的手笔,我听闻周国此次旱灾严重?” 川山想了想回道:“正是,比往年更严重。” 容烨抿了一口热茶,继续说:“原来如此,陛下暗地里以旱灾入手,让成王和川王两人相争,明知道香山宴有危险却还是欣然以身入局。” 川山听的一脸迷茫:“王爷,您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入局?” 容烨瞧见他满脸的不解,抬手靠着一旁,闲适地开口解释:“孟国之时,陛下当掉自己的龙纹发钗赈灾,让百姓感恩戴德,此次在周国用自己的性命救文人墨客中毒坠崖,周国的那些文人墨客不歌颂她才怪。” 她在布局,日后大晟的铁骑踏上三国领土之时,百姓反抗情绪会低。 老百姓才不管是谁当皇帝,他们在乎的是能不能吃饱饭,上位者能让他们安居乐业,能体谅百姓之苦。 所以一路行走,她都在为自己造势。 川王似懂非懂地开口:“可是陛下怎么可能以自己的性命入局?”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权力越大的人,越惜命。 容烨垂眸睨了他一眼,冷嗤一声:“所以世人都看错她,因为她不一样,她敢赌。” 川山抬手抓了抓头,更加迷惑,哪里不一样,不过就是女子当帝? 容烨瞧见他的神色,也不再解释,抬眸看向一旁的春花,良久,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周国这一局,后半局,她专门为他而下。 容烨抬手触摸到阳光,落在白皙的指尖带着暖意。 原来阳光,这般暖啊…… 既然如此,那他也为她杀一局。 清平宫。 原本蓝启熙住在沁园宫,但恰逢容烨入宫,周尧便让蓝启熙提前移住在清平宫。 一方面让容烨好好静养,另一方面,没办法,容烨需要日日熬药,这股味道太冲,只能出此下策。 今日阳光明媚,蓝启熙也正在廊下看书,小太监同样捧着一罐茶走进来:“公子,这是永安宫的公公送过来的,是陛下特意从周国送进宫来的,说是让大家都尝一尝味道。” 蓝启熙放下书,起身看了一眼茶,缓缓笑道:“没想到陛下远在周国还想着我们。” 他打开茶罐吩咐道:“去沏一壶茶尝一尝。” 小太监闻言一笑,将手里的托盘放在一旁,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信道:“小枝子公公说,这是陛下写给您的。” 蓝启熙闻言一讶,抬手接过一看,还真的是陛下那苍劲有力的字迹,唇角一勾道:“你先去沏茶。” 小太监瞧见自家主子开心,忍不住低头笑了,端起托盘离去。 蓝启熙瞧着一封书信,小心翼翼地打开,书信里面没什么重要的事,大多都是行走的所见所闻,另外提及到孟国的一些事情,让他提防梁王蓝启哲。 他看完书信,仔细折叠塞入信封,眼中似有疑惑。 陛下为何让他提防蓝启哲? 对于蓝启哲这个人他接触不多,前不久听说他成为亲王诧异了好一会儿。 既然陛下让他提防,那他照做就是,看来孟国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安定。 周尧在宁王府的时候,给后宫她有印象的男人都写了一封信,每个人内容都不同,写给尚归舟的都是一些美食分享,写给孙小侍的就是沿途所见的耕种。 昌安宫。 当苏憬瞧见书信的时候,眉梢都是喜色,将还在啼哭的孩子连忙递给乳母。 乳母一脸茫然地抱着孩子,低头瞥一眼哇哇大哭的皇子 ,沉默起来。 平日小皇子啼哭不止,君后都心疼的不行,如今不知道是谁的一封信,居然让君后不仅不管孩子,甚至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 苏憬小心将信封打开,展开书信,眉眼已经含着温柔。 信中周尧先是报了平安,又以游记的形式将遇到有意思的事写下来。 苏憬将数张信纸读完,颇有些意犹未尽地感觉。 即使读完,他目光还是落在那熟悉的字迹上,仿佛能瞧见写信之人的一颦一笑。 弱柳瞧见君后的模样,悄悄将乳母唤了出去。 乳母抱着孩子,疑惑的开口问:“殿下这是怎么了?” 弱柳笑了笑,接过她怀里的孩子道:“那是陛下写来的书信,咱们让殿下安静一会吧。” 乳母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难怪君后这副模样呢。 京都宋宅。 宋岩正埋头看着一堆奏折,将不能定夺的挑选出来,然后让暗卫暗自送过去让她定夺。 他拿过一本皱着眉看完,叹了口气。 他从来没想到这些大臣真的是啥事都能上奏,还有洋洋洒洒一大篇,结果读完感觉啥都没写。 小厮拿着东西走进来,瞧见他的身影道:“大人,有您的东西。” 宋岩抬手将奏折一合,丢在一旁,端起茶问:“什么东西?” 谁还有东西给他? 自从监国之后,这偌大个京都恨他的官员不在少数,谁还敢给他东西。 小厮将茶叶捧给他,又从怀里拿出书信:“宫里送来的。” 宋岩听见宫里送来的更加疑惑,抬手遣退他,拿过罐子打开发现是茶叶,余光瞥见书信,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漾起如沐春风的笑容。 读完信,他更是喜上加喜,这堆如同垃圾的奏折可终于有人给他减轻负担。 他想也没想,直接起身让人去请谢岑。 这种东西怎么能让他一个人看呢? 第199章 怕不是银白蛇成精了吧? 翌日,寨子一贯的风平浪静,因为周尧一行人暂住的原因,赵半福连着几日都没有出去摆摊。 南梧提着背篓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同样提着背篓的方辞礼,两人喝了一盏茶之后,才将背篓里的东西倒出来。 周尧正坐在桌子前看奏折,抬眸瞥了一眼绿油油的草药,继续低头批阅。 看样子是给她用的药材。 南梧将袖子一搂,拉着一个小板凳坐下道:“药材是采齐全,等会在大锅里熬上两个时辰,便能一边扎针,一边泡着解毒。” 方辞礼起身默默地提来一桶水,倒入木盆里说:“我先将泥土清理干净,然后再熬。” 南梧将草药放在盆子里,答非所问道:“刚刚玄一不是还捡了不少菌子吗?” 方辞礼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坐在板凳上侧头问道:“夫人,您想吃怎么做?” 周尧正拧着眉看着面前的奏折,握笔的手一顿,头也不抬说:“小鸡炖蘑菇。” 她其实想杀那只大公鸡,但是转念一想,这里的人都是听这些声音起床出工,所以便没再说什么。 姑且留它一命。 “你们准备吃什么?” 周尧听见这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不禁一笑:“老道士你还真的是,每次都能赶得上。” 长清子用草将鞋子擦了擦才走进来,拿过一旁未用的碗倒上一碗茶,喝了一口说:“那说明贫道的运气好。” 他拿过一旁未用的扇子扇了扇说:“火焰花的位置基本是确认清楚了,只是有一点难度。” 周尧侧眸看向他,等待他的下文。 “火焰花所在的地方多蛇,而这个蛇有剧毒,全身如银,又叫银白蛇,此蛇是一味很好的药材,就是因为这蛇与其他蛇类不同,多群居生活,一条完整银白皮,能卖到数百两。” 长清子喝了一口茶,又悠悠说:“难就难在,雄黄粉对它没有任何用。” 周尧听闻如此奇特,不由也皱了皱眉:“倒是真有些棘手。” 南梧坐在一旁沉默了一会儿说:“银白蛇还有一个特性,甚爱晒太阳,所以我们若是去寻找火焰花,最好是太阳落山之后。” 长清子抬手捋了捋胡子,略微沉吟道:“太阳下山之后,深谷视物艰难不少,那我们的时间也就一两个时辰。” 一时之间众人因为这个问题陷入了沉默之中。 银花立在一旁若有所思,犹豫开口道:“夫人,奴婢倒是有一个办法,在我们村子里,有猎户进山为防蛇虫,会用草药捣汁涂抹在身上,尤其蛇类最敏感这个味道。” 银花的一番话如同石子丢在水里,惊起水花,默不作声的几个人瞬间抬起头看向她。 她手攥紧着衣袖,紧张的开口:“奴婢知道用哪几种草药……” 周尧拉住她的手一笑,安慰道:“别害怕,等会你和张统领一起去山里找草药,配出来我们看一看效果。” 银花一听她居然没有怪罪她多嘴,反而还要用她的方法试一试,激动的点头:“奴婢一定会配出来的。” 此事暂且解决,又陷入了安静,老道士干脆就在一旁打坐,南梧两个人继续清洗。 傍晚,太阳西斜,银花和张乔松两人走进院子,篮子里放了不少草药。 周尧此刻已经批阅完了奏折,垂头思索着西部匪寇一事。 半晌之后,银花将一碗糊状的药端过来,轻声道:“夫人,奴婢制作好了。” 长清子倏然间睁开眼,笑呵呵的说:“那我们便试一试效果?” 南梧将草药放在大锅之中,走出来厨房便听见这句话,接话道:“我陪你走上一遭。” 他顿下脚步,低头对着方辞礼嘱咐了几句。 抬步走过去,接过碗嗅了嗅,确实有几味常见的驱蛇虫的药,还有几味,倒是没听说过有这般作用。 南梧开口问周尧要了两个玄字,连同老道士一起往那个峡谷施展轻功掠去。 一刻钟之后,几人顺利落在峡谷边缘。 玄一探身往峡谷望了一眼,瞧不清底下的情况,想来应该是有一段距离。 玄一看了一眼南梧手里端着的碗,再一次对天下第一的轻功有了实质的了解。 每个人都往身上抹了不少药汁,剩下青褐色的汁水沾染上每个人的衣摆。 几人对视一眼,南梧首当其冲地往下面掠去。 几个人的轻功在当世来说都算是前列,值得让人诧异的是,长清子的轻功居然丝毫不逊色他们。 “老道士没想到你轻功不错。” “贫道只不过在鹊踏枝面前班门弄斧。” 南梧瞧着他的身法,眼底闪过一抹深意,唇角上扬道:“你这怕不是谦虚了,传闻齐云山中有仙术,其中有一术,名为仙人步,今日居然能瞧见,此生无憾。” 长清子讶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南神医果然见多识广,只是贫道愚钝,还未大成。” 说话间几人快速往谷底掠去,南梧率先停在一棵大树上,连忙开口阻止:“先别下去。” 几人落在树上,身形一稳,肉眼可见不少白花花的东西躺在地上的石头上,场面极度壮观。 长清子扶着树枝,皱着眉道:“居然这么多蛇。” 南梧环顾一周,压低声音道:“那里好像有个人?” 什么? 此话一出,身旁的几个人都震惊不已,众人顺着他指向的地方,还真的瞧见一个人影。 几个人眼中都闪过一抹凝重,谷底居然有人和蛇共存,实在是骇人听闻。 玄一眉梢一挑,脚尖一点,往旁边一棵大树掠过去,扶着树才瞧清楚面前这个人形。 只见一个男人下身缠着一圈兽皮,一头飘然的银发,甚至连眉目都是银白色,肤如凝脂,眸子犹如寒冬的深泉,手上的指甲略长。 “这怕不是银白蛇成精了吧?” 南梧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出现,他心里猛然一紧,随后瞬间松了口气:“南神医,你这鹊踏枝神出鬼没的,若是一般人定然会被你吓死。” 南梧往前倾身,感叹道:“真的很像银白蛇,皮肤比姑娘的都白。” 玄一扯了扯嘴角,反驳道:“陛下说过,世界上没有精怪,只有人为。” 南梧哂笑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提醒说:“蛇开始退了。” 玄一瞧见那个男人站起来,走了两步却跌倒在地,最后只能爬着往一个山洞而去。 直到男人消失,南梧才啧啧了两声:“这个人,看样子是不会走路啊,那说明他在这个地方生活很多年。” 玄一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洞口,思索说:“年岁不会很小。” “何以见得?” “起码知道弄块遮羞布。” 南梧噗嗤地笑了出来,能一脸严肃说出这样的话,也就玄一了。 第200章 这东西还挺麻烦的 太阳彻底沉入西山,天际逐渐变得幽蓝,暮色笼罩大地。 南梧隐在树上一动不动,瞧着白蛇渐渐退去,他抬手打了一个手势,两个一对,往两个方向搜寻。 南梧和老道士在树上,脚尖一点,快速地往一个方向移动。 “火焰花虽然名叫火焰花,却喜爱长在阴暗之地,其花却如鸡冠一般。” 老道士立在树梢上,身形一顿,抬手捋了捋胡子回道:“看来我们得下地才能细察。” 待他话音一落,南梧直接掠下去,落足在一块石头上,他低头看着石头上有银白蛇的蛇蜕,足足有十几条。 “看来这里蛇的数量应该不少,单单这一块石头上就这么多蛇蜕,其他的地方可想而知。” 老道士瞧见这副场景,眉头也难得地皱了皱:“还是小心一点,这蛇毒着呢。” 南梧也不敢大意,凝神往更深处走去。 老道士不知道在哪里寻了一根棒子,一边走一边小心探草。 嘭!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落石声音,南梧脚步一顿,侧身回望,心里忽然一紧,开口道:“那是玄一的方向,莫不是他们遇到了什么麻烦?” 两人对视一眼,直接快速寻过去。 此刻玄一手里拿着一根翠竹,警惕瞧着围成一圈的银白蛇。 玄二紧靠着他的背,有些愧疚地说:“老大,抱歉是我不够小心。” 玄一嗓音平淡地回道:“谷底已经漆黑,谁也不知道树叶下会藏着一条蛇。” 玄二一脸懊恼,当时正在小心地摸索,突然窜出一条蛇往他咬来,他反应迅速地手起刀落,等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血色将周围的银白蛇全部吸引过来。 玄一眉梢微缓,认真说:“若是我,也会利落的杀死对自己有危险的东西。” 他们暗卫学的不就是如何快速地杀死敌人。 一条蛇朝着他们吐信子,其他的蛇也迅速朝着他们步步紧逼。 玄一压低声音,提醒道:“千万不要让它们近身靠近你,不然我们的命就得留在这里。” 玄二紧握着竹子,用力点头,只见银白蛇直接朝着他们咬去。 两人出生入死多年,默契在一次次危险之中练成,下意识地替彼此挡住伤害。 南梧两人到达的时候,瞧见他们身边已经躺了数百条的银白蛇尸体,身边的银白蛇却越聚越多。 老道士瞧着这副神情,叹了一声:“不愧是陛下身边的暗卫。” 这杀伤力,着实令人佩服。 南梧瞧着这场景灵机一动,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朗声喊道:“玄一屏息!” 两人闻言迅速照做,只见南梧将瓷瓶往他们的方向丢去,在半空当中突然用内力震开,粉末散开,洒满一地。 玄一两人神色一怔,反应迅速地脚尖一点,借着东西踏足在树上。 南梧说时迟那时快,别过脸,抬手将他们身上的药粉震开。 老道士已经识趣地用衣服捂鼻。 南梧虽然作为神医,但是他也知道,医者,可正可邪,不过一念之间。 能成为冠绝天下的医仙,那用毒的功夫自然也是不会差的。 玄二回过神,瞧着底下一动不动地蛇群,疑惑地看向南梧问:“医仙,您用的什么药粉,居然比驱虫药好使。” 南梧微扬了一下下巴,淡淡一笑:“前不久刚捣鼓出来的,加强版的迷药,只需要一丢就能迷晕几个大汉。” 玄二眼底闪过崇拜之色:“您怎么想到用迷药的?” 南梧抱臂瞧着眼底下的蛇,叹了一声淡淡说道:“方才一瞬间想到的,连马都能迷晕,蛇应该也可以吧?” 南梧还准备说话,耳朵一动,众人默契朝树下望去。 只见不少银白蛇正以极快的速度往树上而来。 南梧哎了一声:“这东西还挺麻烦的啊。” 几人快速移动,刚落下就听见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老道士瞧见这副场景,皱了皱眉说道:“看来最安全的地方,在刚刚看见那个男人的地方。” 他一边掠一边解释说:“方才我便瞧见那个男人周边没有一条蛇,想来他能在这里活着,定然有奥妙。” 南梧想了想,方才好像还真的是,只是他光顾着思考他是不是银白蛇成精,忽略了他周边没有蛇咬他。 四人又回到方才的那棵树上,令人奇怪的是,树上没有任何银白蛇的踪迹。 那个男人扶着岩壁慢慢走出来,一双眸子在夜色之中十分幽亮。 南梧摸了摸下巴,疑惑的问:“我为什么有一种错觉,那个男人看的是我们这个方向呢?” 众人:“我也觉得。” 第201章 他说话有口音 他压低声音又道:“你看他四周没有一条蛇,我们便直接掠过去,别让他近身便可。” 南梧低头在衣袖里摸了摸,递给玄一道:“这个是我捣鼓出来的毒药,比银白蛇还毒,大不了以毒攻毒。” 南梧又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丹药吃进去:“避毒丹,若是出现意外,还能护住心脉。” 几人依言吃下,在南梧的带领下直接落在男人的不远处。 男人瞧见他们没有丝毫意外,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们一眼。 不知道彼此双方安静多久,连月亮都从云层出来,月光轻柔地撒在地上。 南梧瞧着这个男人,银白的头发在月光下更显得神秘起来。 男人突然一动,四人迅速后退一步。 …… 男人白皙的手指了指南梧,半晌出声:“你们……为什么。” 南梧听着他半天挤出来的几个字,侧头看了一眼老道士,一脸疑惑:“他这说话有点口音,我没听懂。” 老道士摇了摇头,他侧头看向玄一,几人都迷惑的摇了摇头。 他们也没听明白。 玄二抬手抓了抓头发,猜测道:“他是不是在问我们是谁?” 玄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说:“不是,没说那么多字。” 南梧环顾一周,瞧见不少的银白蛇隐在草丛之中,但是都没有敢靠近。 他松懈了一下紧绷的精神,想了想毕竟在别人地盘,是他们冒昧前来来打扰,于是客气地开口说:“这位兄台,我们是为了寻药救人。” 男人居然点了点头,一副恍然的意思。 南梧歪打正着的回了这个男人的话。 男人似乎在想什么,半晌才说:“什么药?” 这句四个人都听懂了! 南梧连忙侧头道:“这可是个原住民,肯定知道我们要寻的东西。” 玄一果断从衣服里面掏出火焰花的画纸:“此药你可瞧见过?” 男人抬手,一副要细看的样子。 玄一硬着头皮走过去,瞥见他那长指甲,头皮一阵发麻。 老道士瞧着男人似乎并没有恶意,轻声解释道:“应该是在谷底住太久,没有人与之交谈,所以才会如此表达不清。” 男人看着花,昂起头,指了一个方向。 南梧顺着他指去的方向望去,可不就是方才玄一打架的方向。 只见男人扶着石头站起来,嘶嘶了两声。 几人感受到身后有一阵风吹过,缓缓回过头,所有人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只见一条巨蛇从旁边爬出来,全身鳞片银白色,一双黄眸足足有两个拳头大小。 老道士半晌咋舌开口:“这得多大的蛇,比水桶还粗。” 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巨蛇已经将头靠在男人面前。 男人抬手摸了摸蛇头,直接爬上蛇头,侧头凝视了他们一眼,半晌吐出两个字:“跟,我。” 老道士回过神来,急忙说:“他让我们跟着他。” 南梧还在思索他霸道的两个字,撇了撇嘴说:“跟上就跟上,还跟我。” 有了巨蛇开道,四个人倒是也畅通无阻,压根没有蛇敢靠近一二。 疾行两刻钟,众人才停下来。 面前是两座山的夹缝,一汪湖水平静无波,几人却能感受到湖底有东西在移动,而一行人想要的火焰花就在湖中央的一个小岛屿上。 男人不出声,目光却示意他们去取。 南梧瞧着这湖水,心底却总觉得一阵心慌。 这是危险的表现。 玄一两人眼底也是从所未有的凝重,两人多次出生入死,这这种感觉太熟悉。 南梧哎了一声道:“我去取,你们别动。” 说着利用广袖遮挡,不着痕迹的将一个瓷瓶里的水倒入湖水之中。 玄一两人将他的动作一览无余,随后唇角微微。 还真的很好奇南神医衣袖里还有什么东西。 南梧估摸着时间,脚尖一点,在水面上如同蜻蜓点水,翻身落在岛屿之上。 想到银白蛇的特性,他用广袖一包裹,迅速摘下一朵,随后原路返回。 男人只是凉凉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坐上白色巨蛇原路返回。 待男人骑蛇在前,南梧运转内力在岸边一踏。 方才平静无波地湖水汹涌起来,冒出数不尽的银白蛇,场面十分壮观。 几人脸色倏然一白,若是贸然去取,定然会被咬伤。 南梧抬手撕掉一段衣袖,将花一裹递给玄一:“小心有毒。” 玄一小心接过,他恍然明白为何南神医不嫌麻烦穿广袖,原来还有此妙用,下毒的时候悄无声息。 第202章 跟练九阴白骨爪似的 几人再一次回到原地,朝着男人表示感谢。 男人默默摇了摇头,抬手指了指上面。 老道士瞧着他眼底带着渴望,抬头望着山顶,猜测开口:“你要和我们一起出去?” 男人点头。 南梧这才明白,轻哼一声,直白道:“你刚刚知道湖水里面有蛇,但是为了考验我们,就没有说是吧?” 男人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摇了摇头:“不会,死。” 他会救他们的。 老道士叹了口气,再一次充当翻译,悠悠说道:“他的意思是,他不会让我们死,他想出去,却没有我们这样的轻功。” 南梧侧眸看了几人,都从眼底看到无可奈何,谁让他们还在他的地盘上呢? 不带也得带。 于是老道士和南梧一人架着一只胳膊快速地往峡谷上方掠去。 月光轻柔,周尧正坐在月下喝茶,银耳在她四周点了驱蚊的香粉,烟雾缭绕的散在空中。 方辞礼默默侧身坐在一旁,面前的烧烤架上烤着一只小鸡。 此刻月亮高悬,周尧不免心里担忧起来:“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 方辞礼抬手将蒲扇递给银花,接话道:“有南神医在,他们应当没有事的。” 话音一落,从远处掠过来几道人影,趁着月色而至。 周尧眯了眯眼,疑惑开口:“朕是眼花了吗?居然瞧见一个银白发的男人。” 几人在院子里落下,南梧瞧着旁边放在碟子里的烤肉,拿起咬了一口:“这一趟饿的前胸贴后背。” 老道士也认同点头,拿过肉吃起来。 周尧好奇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瞧着清冷长相,一头银白发更是平添几分神韵。 emm 就是这穿着颇有些原始,健硕的身材隐在飘逸的白发之下。 她瞧着他一动不动,抬手将自己手边的烤羊排递给他。 男人迟疑地看向她,似是在思索什么,然后抬手拿过低头吃了起来。 待他吃完,她递了一杯茶给他,瞧着他的眼睛,好奇道:“你的眼睛真好看,比头上的星星还亮。” 南梧猛然想起什么,侧头就看见男人温顺的坐在地上,想到她身边还有其他暗卫,这才松了口气。 这个男人底细他们都还不清楚。 周尧淡淡一笑,侧头看向南梧问道:“你从哪里带来的人,瞧着傻乎乎的,跟原始人似的,就是指甲有点长。” 跟练九阴白骨爪似的。 南梧靠近她,沉默了一下:“阿尧,自信一点,把似的去掉。” 周尧神色一诧,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又瞧见南梧肯定的点头。 真原始人啊。 南梧和玄一对视上,都低下头,压根不敢提他日夜与蛇生活在一起。 要问陛下的禁忌是什么,最怕的就是蛇。 周尧看向一旁的两个禁卫,急忙道:“给他洗一洗吧,这指甲剪齐整。” 两个禁卫闻言,躬身点头,扶着他往旁边走。 周尧瞧着他的身量,想了想道:“辞礼,将你衣服送一套过去,瞧着也是一个可怜人。” 方辞礼自然没有问题,起身便去取衣服。 今夜,南梧休息片刻,便开始集中精力给她解毒。 周尧躺在药水之中,紧闭着眼睛,额头都是汗水,双手紧捏着桶边,极力忍耐着疼痛,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南梧抬手将银针扎入她的背后,其余地方已经扎了数针。 待毒解完,南梧拔掉最后一根针,她直接无力的倒在药水之中。 太丫的疼了。 南梧急忙从药水之中捞起她,他想过疼,没想过她会疼晕过去。 方辞礼坐在外面,听见声响,连忙问道:“怎么了?” 南梧叹了口气,心疼地回道:“疼晕过去了,你将水准备好,给她洗一洗身上的药水。” “好。” 第二日,周尧醒过来的时候,嗓子一痒,忍不住咳起来。 方辞礼两人带着残影走进来,一个把脉,一个将她扶着坐起来。 咳咳咳! 周尧缓了一下,忍不住吐槽道:“不是说改进针法了?” 怎么还那么疼! 她想到昨天晚上的感觉,身体止不住地一颤:“庸医,骗子。” 南梧满意地收回手,笑着哄道:“好好好,我是骗子,庸医,大晟女帝御赐的。” 周尧咳着,白了他一眼,掀开被子道:“我想出去晒一晒太阳。” 即使身上盖着被子,仍然感觉骨子里冰凉。 南梧想到昨天的药,点头道:“行,正好起来用膳。” 他顿了一下,又提醒说:“好像今天暗卫送来的奏折挺紧急的。” “好。” 周尧走出来的时候,禁卫都不在,张怀德说在赵半福的带领下,都进山打猎去了。 她坐在桌子旁坐了片刻,赵半福的媳妇端着饭菜走上来,笑着说:“银花,银耳两位姑娘,带着桃桃去镇上买东西去了,这是给夫人一直煨在锅里的饭菜。” 周尧点头笑着说:“多谢婶子。” 周尧正准备吃的时候,坐在一旁发呆地白发男人,突然发出声音:“不要。” 第203章 阴毒的下毒手法 他急切扶着椅子靠近她,用手将她的饭菜扫到地上。 哐当! 周尧虽然诧异他的动作,但还是搁下筷子。 南梧原本还在整理药材,听见这声音,快步走过来,他看了一眼男人,蹲下身,瞧着打碎的一碗鸡蛋羹,拿出银针拭了拭,并没有异样。 周尧侧头看向男人,温声开口:“是这个菜有问题吗?” 男人木楞地点头:“不吃。” 周尧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侧头吩咐道:“喂给鸡吃。” 南梧抬手将东西丢给一旁的鸡,鸡公将母鸡赶跑,自己将鸡蛋羹吃完。 过了半刻,鸡身一晃,跌倒在地上。 张怀德瞧见这一幕,惊讶出声:“死了!” 他一脸紧张地将桌子上的东西放在一旁:“刚刚用银针验过才端上来,没想到这毒,银针都验不出来。” 周尧好奇看着男人,低头询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男人低着头,半晌抬起自己的手,指了指眼睛。 周尧瞧见已经修剪整齐的手,抬手抓过道:“你的意思是,你的眼睛看得出来?” 男人点了点头。 南梧验完走过来说:“是一种蜈蚣毒,应该是人特意下的,有的蛇毒银针也试不出来。” 张怀德一听,这可是弑君啊,那还了得! 他连忙让两个禁卫将厨房守起来,随后开口说:“今日进厨房的人不少,看来需要一个个排查。” 周尧想了想侧头问:“若是我吃了这个毒,有你在场,我会怎么样?” 南梧想了想,斟酌说:“有我在,自然是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你身体肯定会垮掉,这蜈蚣本就是一味药,与我给你配的药一起送服,大毒。” 周尧看向男人,一脸庆幸道:“还好有他在。” 南梧眉眼也弯了一下,他都不敢想,她中毒之后会是怎样的场面。 周尧瞧着男人,轻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男人虽然瞧着木楞,但是你问他,他还是会给出答案。 果不其然,男人抬手用手指沾了沾茶杯里的水,在桌子上写。 及己。 南梧瞧见他写下的名字,眼底闪过一抹异样,及己是一味中药,有毒,但是祛风止痛,解毒杀虫,还能用于毒蛇咬伤。 周尧同样闪过一丝疑惑,她昨晚便得知及己是从谷底带上来的,怎么下去不得而知,而这个名字又是谁取的。 及己抬眸看向她,放下手说:“娘,教我写。” 周尧见他愿意开口,继续追问:“你的意思是你娘在谷底教你写字?” 及己点头。 “那谷底那么多蛇,你一直生活在下面?” 他又是点头,默了一下说:“娘死了,让我上去。” 南梧想到昨天晚上他的行为,便明白其中的意思,缓缓说道:“你的意思就是,你娘临死的时候,让你找机会离开谷底。” “对。” 周尧与南梧接着询问,大致知道及己的来历。 及己的娘在谷底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他出生之后,他娘便在谷底教他说话认字。 在他十来岁的时候,他娘因病死在谷底,于是他独自在谷底生活十几年,而他之所以能驱动这些蛇,是因为他娘教他的方法。 南梧猜测这或许就是他能在谷底,与蛇共存的重要原因。 他恍然想到昨天晚上的那一条大蛇,心里就是一颤。 究竟是多么厉害的方法,让那么大条蛇听命于他,实在是骇人听闻。 张怀德独自在厨房查看了一遍,却一无所获,一脸丧气地开口:“夫人,这厨房,奴婢寻了一圈都没有任何发现。” 周尧指了指及己,建议道:“扶着他过去,他应该可以知道一点。” 及己一双好看的眸子认真看着她,随后慢吞吞地点头。 周尧已经习惯他的迟钝反应,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那串肉的恩情,及己居然还挺亲近她的。 张怀德闻言脸色大喜,扶着他走进厨房。 周尧瞥见及己那条不得力的腿,侧头问道:“他的腿能恢复吗?” 南梧支起头来,睨了一眼,悠悠道:“看在他救你命的份上,我定然让他好起来。” 周尧淡淡一笑:“行,但是我有点饿了。” 南梧这才反应过来,此刻已经下午,她到现在还未吃东西。 他缓缓起身道:“要不简单点?给你下碗面?” 周尧双手撑着下巴,虚弱开口:“能吃就行。” 不久之后,张怀德扶着及己出来,脸上带着喜色道:“夫人,找到了!” 周尧挑了挑眉看着他,感兴趣问道:“说来听听。” 张怀德将及己扶着坐下,气愤回道:“多亏这位公子,那毒被人涂在锅盖上面,下面烧着火,水气就不知不觉地滴落在饭菜里,好歹毒的手法。” 背后的人,太歹毒了。 方辞礼端着一碗馄饨走出来,放在她面前,温和道:“您先垫一垫肚子,至于凶手?应当还在这个村寨。” 周尧见及己没有说什么,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眉眼舒缓道:“好喝!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倒不是他不相信方辞礼,而是这下毒之人太过阴毒。 她吃了几口,沉声喊道:“玄一。” 话音一落,玄一从屋顶上掠下来,等待她下面的话。 她想了想说:“你问一问玄字,这两天有什么不熟的人来过这院子?” 这些天都没有出事,偏偏今天出事,定然有猫腻。 不知道是村里,还是村外呢? 她有一种直觉,此事绝不是面上这般简单。 第204章 买凶杀人 阳光肆意地撒在大地之上,周尧坐在桌前批阅着奏折,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公鸡打鸣。 良久,她搁下笔,抬眸对上一双好看的眸子,正是好奇看着她的及己。 从她开始处理奏折,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他愣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周尧端起一旁的冷茶抿了一口,睨了他一眼问道:“会写字吗?” 及己迟疑地昂起头,随后摇了摇头,又点点头:“会。” 自他记事以来,娘亲就在谷底教他认字读书,这些年他怕忘记娘亲教的东西,日日都有用棍子在水里写。 周尧见他会写字,冲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从一旁拿起一张白纸,感兴趣道:“让我看一看你的字。” 当真是个好孩子,那种环境还能记得写字呢。 及己倒也不客气,与她坐在一条长板凳上,拿过笔想了想,写下自己的名字。 周尧瞧着纸张上的字迹,侧头打趣道:“辞礼,你看,及己的字居然还不错,苍劲有力,假以时日能比肩你。” 方辞礼坐在一旁看着书,抬眸望去,唇角上扬起来:“确实是好字,臣侍倒是更加好奇及己的母亲是什么人。” 及己能写出这么好的字,定然是临摹他母亲的字迹。 周尧笑了笑,她倒是不急切这些,及己刚从谷底上来,整个人都还在适应新环境,总有一天会探知清楚当年发生的事。 再加上今早发生的事,更加坚定将这个人带在身边,不过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反而还能让自己多一份安全保障,何乐而不为? 若是落在别人手里,她更加不放心。 玄一领着玄二从外面探查回来,走到她旁边,声音略沉道:“昨日傍晚,村里有个妇人来找赵半福的媳妇借鸡蛋,听闻是家里来了贵客,方才我们寻到那户人家。只是那妇人昨晚跌在井里淹死,今早才被邻居发现。而她的丈夫原本在山上打猎,听别人说才知道自己媳妇已经淹死。” 他顿了一下,从衣服里摸出一方手帕,打开放在桌子上掀开,里面露出两块金灿灿的金条。 周尧皱了皱眉,拿起金条看了看,摩挲着道:“看来是特意的投毒。” 她垂眸看着手里的金条缓缓说:“能悄无声息地越过周边的润叶卫……” 金条被她随意的丢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玄一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接话说:“应当是他国暗卫,熟悉润叶卫的习惯找到了漏洞,此人甚至武功高强。”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那人知道您身边定然高手如云,所以并不敢轻易地靠近,故而买凶杀人。” 周尧淡漠地瞥了一眼金条,冷笑一声:“这云国倒是有点意思,看来幕后之人如此不欢迎朕。” 玄一眉心微蹙,拿起金条,用拇指摸了摸上面的刻纹,是云国独有的暗纹,细细思索道:“您的意思是有人栽赃云国。” 周尧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半山居士如今在何处?” 周皇应该对这个人有所行动了。 玄一见她提及到那个搅屎棍,唇角微动了一下,躬身回道:“想来是知道宁侍君当年所承受的痛苦,周皇对此人可谓是十分痛恨,不仅派周国暗卫刺杀,甚至对孟皇去信,让他协助缉拿半山居士。” 周尧端起一旁的茶,微微一叹:“看来周皇对容烨的期望比朕预料中还要大很多。” 她顿下喝茶的动作,抬头问:“如今半山居士在何处?” 玄一摇头回道:“他身后有一股暗动的势力,将我们的人引开,只知道最后跟丢的地方,正是在周国与云国的边界,至于他如今到底去往何处,属下也不知。” 周尧听见这个答案却并不意外,毕竟妄想搅弄风云之辈,身后多少都有点势力。 她搁下茶杯沉默一瞬,随后淡淡开口:“也罢,他自己会跳出来的。” 联想到那日的他的书信往来,似乎与云国的一个国公交往密切,想来八成是前往了云国。 毕竟如今周国和孟国待不下去,大晟又太远,还有宋岩坐镇京都,他压根掀不起风浪。 周尧一行人在村寨住了好几日,与赵半福的家人也熟络起来。 翌日早上,周尧刚起床走出来,桃桃就抱住她的双腿,语气可怜巴巴的:“姐姐,今日去赶集吗?” 周尧垂眸瞧着抱着她的桃桃,无奈问道:“桃桃想去赶集?” 瞧着桃桃连连点头,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想了想,这些时日一直都待在这村寨,还没有去赶过集,不禁心思一动:“今日也没有什么大事,便去看一看?” 桃桃一听她要去,高兴地手舞足蹈,一蹦一跳地进了厨房:“好诶!好诶!” 南梧立在一旁正在看医书,瞧见她今日气色不错,也没有阻止道:“出去看一看也好,带几个人?” 周尧扶着门框沉思了一下:“不过就是赶集,用不着多少人,你和辞礼,顺便叫玄一。” 南梧见此便没有意见了,正好顺道去药铺买一点药。 周尧坐在一旁喝完一碗粥,便叫上方辞礼一道去赶集。 玄一和南梧坐在外面,一个赶车,一个好整以暇地靠着马车欣赏景色。 马车内方辞礼正和桃桃说着话,大多都是桃桃描绘着赶集有多热闹,多好玩。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一行人赶到一处城镇。 几人将马车安置好,认真打量这镇子里的格局。 第205章 大旱之年 镇子围绕一条河流而建,算不得大城,却人来人往。 据桃桃介绍,此地每隔三日便是赶集日,周边的村子都会来特意来赶集,大多卖一些吃的,做的小玩意。 周尧牵着桃桃的手慢慢走,眼前这一条街道比方才那一条街道足足宽了一倍,想来就是桃桃说的村里卖东西的地方。 她走进去,发现大多都是卖一些背篓,锄头,还有卖蔬菜的,平日家里舍不得的鸡蛋也会攒到今日来卖,给家里添个进项。 周尧蹲下身子,瞧着面前用棕树叶心编织的螳螂,蝴蝶,还有蛇的模样,总之很是活灵活现。 卖这个玩意的是一个憨厚的中年汉子,抬眸见她衣衫就知道不是平常人,连忙热情招呼道:“夫人,看一看有喜欢的吗?” 他顿了一下,又紧接着说:“您若是有没有喜欢的,我还会现场给您编。” 周尧抬手拿起一个蝴蝶侧头问:“桃桃喜欢这个吗?” 桃桃瞧着她手里的蝴蝶,笑着抿了抿嘴,甜甜的回道:“姐姐,我喜欢这个,好漂亮啊。” 她抬眸看向汉子问道:“这个多少钱?” 老板停下手里的动作:“一文钱一个。” 周尧将蝴蝶的递给桃桃,自己则在一堆里面翻了翻,唠家常问道:“平日里折这个很费神吧?” 男人抬手拿起一旁未织完的蜂巢,叹了口气说道:“夫人,费神也没有办法,都是为了养家糊口。” 周尧想了想如今的季节,开口又道“如今不是已经种完苞谷和水稻了吗?” 按理来说如今应该开始种红薯,放弃这么好的天气跑出来摆摊,倒是令人匪夷所思。 每到农忙之时,只要天气佳,百姓都会争分夺秒地开始耕种,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只有真的种到地里才能安心。 男人显然很诧异她居然知道这些,无奈开口道:“夫人,今年大旱,不知道秋收能有多少,只能做些玩意卖一卖。” 她听闻因为大旱恍然点头,低头选了五六个,起身道:“一共七个,你点一点。” 男人并没有点,只是嘿嘿一笑:“夫人,一共七文钱。” 南梧已经识趣地取出七文钱递与男人。 方辞礼默默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瞧见她眉宇间有抹不开的惆怅,想到刚才汉子的话,他隐约能猜测出七八分。 周尧拉着桃桃一边走,一边停。 南梧瞧着前面的卤味,打破平静道:“前面好像有卤味,过去瞧一瞧?” 周尧回过神,侧头瞧见他们眼底的关切之意,笑了笑说:“好,去尝一尝味道如何。” “卤肉,卤菜!” 妇人身上打理的很干净,坐在摊子前大声叫卖:“夫人,尝一尝吗?好吃的紧。” 周尧停下瞧着盆子里的肉,好奇问:“这是什么卤肉?” 妇人见她有心买,更加热情介绍:“这里是猪肉,羊肉,还有牛肉!您可以试一试味道。” 周尧拍了拍桃桃:“去尝一尝味道如何。” 她眼底闪过疑惑,侧头道:“云国居然也能宰杀牛?” 方辞礼沉思了一下,唇角扬起笑意问:“这位娘子,牛肉怎么卖的?” 妇人瞧了他一眼,眼底闪过惊艳之色,随后又打量身后的两个,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她想到这么看有些不礼貌,急忙敛了神色回道:“这位公子,三十文一斤。” 周尧也没有再说什么,听见桃桃说好吃,便开口道:“每个都称两斤。” 妇人一听大生意,堆起笑意朗声说:“好嘞,我这就切。” 周尧环顾四周,瞧见几步外是卖肉的铺子,走过去问:“老板,这瘦肉怎么卖?” 老板方才还在思索,旁边那家卖卤肉的生意这么好,不想那夫人就来到自己铺子前。 他反应过来,热情的介绍:“夫人要买瘦肉啊,这瘦肉十二文一斤,肥肉十五文一斤。” 周尧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价格还算是公道,肥肉一直都比瘦肉贵一点,不少老百姓都喜欢买肥肉吃,因为肥肉能榨油,还能吃油渣子。 她抬手道:“将瘦肉称十斤,肥肉五斤。” 虽然肥肉老百姓喜欢买,但是她是真不喜欢吃肥肉。 老板一听,乐呵呵地拿起一旁的刀开始切,随后用芭蕉叶一包放在一旁,瞧见她买的多,将大棒骨送给她了。 周尧瞧着他这么热情,笑着连连道谢。 身处这个时代,大棒骨这些东西还真的不值钱,不像人们物质生活提升之后,大棒骨都贵的很,瘦肉比肥肉贵。 南梧将卤肉放在玄一背着的背篓里,这还是方才在路口看见一个老爷爷可怜,随手买的一个 没想到现在却派上大作用。 南梧自觉的付钱,又将东西放入背篓道:“还需要买些什么?” 方辞礼想了想,提议道:“买些糕点吧?” 南梧一想还真的是得买一点,让她饿的时候能填一填肚子。 第206章 帝王能谈什么真爱? 屠户一听他们要买糕点,热情开口:“夫人,沿着这条街直走,前面就有一家糕点铺子,手艺极好。” 他还准备补上一句价格略贵,但是瞧着这一行人就是不差钱的主,尤其是那几位腰上挂的玉佩,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桃桃听说要买糕点,眼里倏然亮晶晶的,开心附和说:“姐姐,糕点可好吃了,桃桃吃过一次。” 周尧目光柔和地看了她一眼,拉着她不紧不慢地走。 南梧买下不少糕点,让旁边的还在犹豫的人瞠目结舌,内心都在嘀咕这得多少银子。 桃桃手里拿着一块豆花糕小心翼翼地啃着,眼底带着满足。 眼前人来人往,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快速往人群里挤去。 南梧脚步一顿,评价道:“是一个练家子,行走无声。” 玄一眼底也闪过一抹异样,抬手打了手势,神色如常,接话道:“走路的时候,手的动作显然是被训练出来的,能快速拔出武器杀死敌人。” 南梧抱臂侧身望了一眼,感叹道:“赶个集,还能遇到这种角色。” 玄一意味深长地说:“昨日刚灭口,想来是有恃无恐地在这里招摇。” 周尧自然听懂他们的话,一边走一边说:“无碍,想来他们没想到,我们会凑热闹来赶集。” 玄一面上带上一副闲情逸致地模样,却轻声说:“已经有人去探查。” 周尧对他做事一贯是放心的,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岔开话题道:“前面好像有一家成衣店,进去瞧一瞧。” 既然决定让及己跟随在身边,自然也不能让他一直穿方辞礼的衣服,还是需要买些衣服和布料。 周尧走进成衣店,按照方辞礼的身材选了两身衣服,店里没有锦缎只有棉布,她也没有过多纠结,毕竟在谷底能那样生活这么多年,应该不会纠结料子,实在不行到云国再给他做两身。 周尧一边打听行情,一边思索着如今云国的局势。 此次旱灾看来各国都有波及,幸运的是,她去年便防患于未然,大晟是此次波及最小的国家。 玄一和南梧将东西放回马车上,随后去镇上最大的酒楼与周尧汇合。 醉春风。 周尧在二楼临窗而坐,她刻意没有选雅间,主要是想听一听这些百姓谈论些什么。 “你听说了吗?皇上纳国公的嫡女为辰妃。” “哦?皇上与国公小姐不是青梅竹马长大吗?只是纳妃你那么惊讶干什么?” “你懂什么,那个辰字不一般,北辰星拱的辰,能是普通人用吗?” “啧,那不是帝王才能用的字吗?看来咱皇上还是用情至深。” 方辞礼将倒的热茶递给她,自然也将旁边的话听清楚了。 周尧拿过茶杯抿了一口,轻声道:“辰妃,倒是不错。” 方辞礼犹豫了一下开口:“确实没想到云皇会在皇后在的情况下,封这样的称号。” 周尧垂眸摩挲着茶杯,只是淡淡一笑。 她从来不信什么用情至深,单从楚垚继位以来的所作所为,便知道此人绝不是拘泥于情爱之人。 帝王能谈什么真爱? 就像她爱后宫的那些男人,但在江山与百姓面前,这爱就轻了。 没有爱吗?自然是有的,但是越不过皇权。 南梧两人寻过来,坐下说道:“这一路上都听见云皇宠爱什么辰妃,甚至还让其一同入画。” 方辞礼挑了挑眉,不解地问:“一同入画?这算什么恩宠?” 什么时候入画还是恩宠了? 南梧瞧了他一眼,打趣道:“你是得到了,才觉得不稀奇,在云国能与皇上一起入画的只有皇后。” 方辞礼恍然,原来云国还有这样的习俗,看来确实一方地方有一方地方的习俗,在大晟从来没有这样的规定。 而且陛下对后宫众人都挺大方的,喜欢便赏,而赏的都是独一无二,从来没有谁的礼物与之相同,就像他的望舒琴,便是天下名琴。 小二很快将饭菜上齐:“几位客官,您慢用。” 周尧先给桃桃夹上几筷子肉,而几个人除了南梧没有任何忌讳,其他两个等她动筷才敢动筷。 此时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坐在他们旁边的空桌,其中一个男人长相凶悍,用力将刀拍在桌子上,怒道:“妈的,出来这一趟还真的倒霉。” 第207章 组织吃席 旁边身材瘦小的男人,瞧着他怒气冲冲的,倒了一杯茶递给他:“磊哥,你别恼,听说另一件事没有?钱庄主放出风声,让大家去吃席。” 那叫磊哥的抓过热茶一饮而尽,提起水壶倒满,满不在乎道:“什么时候,吃哪里的席?” 瘦小男人神秘一笑,指了指天:“感兴趣吗?” 磊哥一听,突然就笑了起来:“好小子,自然去,这怎么能少了我们。” 周尧不动声色将这番话听去,心思却暗动起来。 吃皇家的席? 不知道哪国皇帝的亲戚遭老罪咯。 毕竟皇陵一直有人守,谅这些土夫子不敢动,那些已故的人,且没有后代的就不知道了。 几人吃完付账离去,出门又在药铺买了一些药才驱车回村寨。 马车内,桃桃此刻已经靠在周尧身边睡着,手里仍然拿着那只蝴蝶。 南梧坐在角落,想到刚刚在酒楼听见的事,郁闷道:“这江湖上有这种风声,我居然都不知道。” 周尧睨了他一眼,不满开口:“你也想去吃席?” 药王谷富得流油,他咋好意思惦记下面的东西。 南梧哎了一声:“你别这么看我啊,我就是感慨一下,毕竟以前这些消息,我都是最早一批知道的。” 周尧见他没有兴趣吃席,缓缓收回锐利的目光,良久说起另外一件事:“云国皇帝纳妃,还封辰妃,这个动作耐人寻味,看样子是准备对那人动手。” 南梧想了想云国国内格局,淡淡说:“云国一直都是世家,贵族把持朝政,楚垚想打破这个局面其实还挺难的,那个辰妃的母家不正是那最大的世家之首,南宫家。” 周尧略带同情地说道:“这个辰妃倒是可怜,被心爱之人从始至终利用。” 南梧经她这么说,感慨万千:“确实挺可怜的,被迫成为后宫的众矢之的,即使再得宠也不可能有孩子。楚垚想要斗垮南宫家,应该还会用一些别的手段吧?” 南宫家不可能因为一个女子便垮了。 周尧啧啧了两声 言不尽意道:“此次霞光大会,宴请三国皇帝,此事可是由那位国公全程接待的。” 方辞礼闻言猜测道:“您的意思是,云皇利用三国皇帝。” 周尧也没有回答是不是,而是开口说:“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如今楚垚盛宠辰妃,让国公接待,怎么不算以利相诱?” 当时她便在思考,为何楚垚要宴请诸国皇帝参加霞光大会,如今想来可谓是牵制国公的大好机会。 既然要除便要一击即中。 只是,毒杀她的人是云国的哪个人呢? 楚垚定然不是的,他最是期待她能平安到达云国的都城,不然这个戏不好唱下去。 云国皇子都是一些小屁孩,最大的才十岁,哪里想得到那么深远。 那么不想让她到达云国国都,且有能力的,还和她之间有点牵扯的。 只有那个国公,以及他背后的半山居士。 周尧想通此处,暗自思索怎么报复回去,她从来不是吃暗亏的人。 既然要除这个国公,她便添把火。 楚垚要收回政权,那让他欠自己的人情也无妨。 毕竟政权可不是那么容易收回的,能不能拿捏稳,便瞧瞧他的本事。 马车被安稳停在村寨,周尧让银耳将桃桃抱进屋休息,及己仍然坐在桌边,此刻正乖巧地盯着她。 周尧将买的糕点放在他面前:“打开尝一尝。” 她接过包袱,放在他一旁说:“这是给你买的两身衣物。” 及己打开糕点,拿起一块,一双眸子亮幽幽的,闪烁着光泽,抬起手递给她:“吃。” 周尧习惯他慢吞吞的模样,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同他说话他听得懂,会给反应,就是慢一步。 她没拒绝他递过来的糕点,直接咬了一口,嘟囔道:“贵有贵的道理。” 及己见她吃了,眨了眨眼,拿起一块糕点慢吞吞吃起来。 周尧瞧着他的动作,唇角不禁上扬,及己这个人还真的是让人看不明白。 独自在谷底生活十几年,知道害羞,吃东西也是慢吞吞的,并没有野人那些骇人的动作。 夕阳西下,炊烟袅袅。 计划明天启程,今天便让赵半福媳妇做上一顿丰盛的菜 ,将今日买的猪肉和打猎的几只野鸡全炒了。 吃完晚饭之后,夜幕降临,周尧扇着风,发呆望着萤火虫飞来飞去,及己搬着一个小板凳坐在她旁边,手里玩着今日买的螳螂模样的小玩意。 玄一快步走过来,低头回禀道:“今日那个黑衣人,前后见了两个人,回到客栈之后,我们的人发现他们身上有神鸦的印记。” 周尧扇风的手一顿,呢喃道:“神鸦?这不是云国的暗卫组织吗?” 玄一点头肯定道:“定然不会错,那个印记在背后。” 周尧想到什么,随后轻笑一声:“啧,搞不明白,其他三国怎么都喜欢整这些明显的印记,生怕别人发现不了。” 她的润叶卫和无影司身上可没有搞那么明显刺青,而是用药粉才能显现的曼珠沙华印记。 哦,当然得感谢南梧,南神医的鼎力支持。 玄一见她说印记,抬手看了看自己手腕的位置,那里确实有一个印记,但是药粉只有无影司里才会有。 周尧默然半晌,言归正传问道:“他见了哪两个人?” 他压低声音回道:“一个似乎是神鸦分舵的首领,另一个是叫什么钱庄主的。” ……组织吃席那个? 她想来想去,这两件事也联系不到一块儿。 莫非神鸦太穷,让神鸦集体下墓? 第208章 原来吃的这个席 天色朦胧,车队有条不紊地行驶在官道上,正是刚刚离开村寨的周尧一行人。 马车内,周尧身上盖着一层薄被侧躺着休息。 方辞礼坐在一旁安静地看书,及己却木楞坐在一旁,时不时朝着他手里的书望去。 太阳从云层之中冒了出来。 吁! 马车突然被紧急停下,将熟睡之中的周尧震醒。 方辞礼听见异样,起身推开门,疑惑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玄一心有余悸地开口:“是几个孩子,突然从旁边拦马车。” 方辞礼走出马车,居高临下看着几个晒得黝黑的孩子,声音温和:“为什么拦马车?” 四个孩子里面,年龄瞧着最大的一个抬起头来:“我们想讨点吃的,几天没有吃饭了。” 周尧听见外面的声音,掀开身上被子坐起来,抬手按了按头,及己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喝。” 周尧瞧见他的动作,眉眼弯了一下,接过喝了一口递给他。 她听着外面的对话,抬手掀起窗帘,眼底闪过一抹异样,沉声开口道:“辞礼,回来。” 方辞礼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声音,也不再看那几个孩子,直接转身走进去,玄一听着方才那道声音带着几分情绪,想了想直接驱赶马车继续行走。 方辞礼坐在一旁,瞧见她支着额头,脸上带着几分不悦。 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刚刚有什么事做的不让她满意…… 周尧抬了抬眸,敛去神色,不急不缓地解释说:“方才那几个孩子不简单。” 方辞礼想了想几个孩子的模样,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妥,若说不同寻常的……似乎好像是刻意等待在这里的。 周尧抬手掀开窗帘,望着外面道:“你瞧,外面就是长势喜人的麦田,旁边就是一条河流,此地并没有遭受到大旱。” 方辞礼脸上微微泛白,方才那几个孩子骗他说家里遭了旱灾,几天没有吃东西,故而只能拦车要食物。 她缓缓放下手,拉过一旁的被子,继续说:“在一些偏僻的地方,会有一些瞧着人畜无害的人,却专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他扯了扯嘴角,笑容很浅:“臣侍受教了。” 方辞礼起点太高,并不知道这些黑暗的事,倒也是情有可原。 晌午,车队停在一片平稳的地方。 周尧扶着方辞礼的手走下马车,微微翘起嘴角道:“这地方瞧着不错。” 方辞礼环顾一周,确实是一个好地方,有山有水。 他抬眼见及己走出来,抬步去扶他下马车。 虽然被南神医诊治几日,腿部的伤但还未大好。 周尧坐在一块干净地石头上,玄一将手里的小竹筒递给她道:“润叶卫来的消息。” 她打开纸条子,里面话不多,寥寥几字:国公欲入德敏太子墓。 周尧抬手将纸条还给玄一,眯了眯眼,眸色一暗,沉思道:“德敏太子?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云国的那位。” 方辞礼坐在一旁,听见她提及德敏太子,唇角划出分明的笑意:“德敏太子是当今云皇的大伯。此人才华横溢,当的上一个“仁”字,奈何英年早逝,后来云国发生六王夺嫡,辗转由云皇的父亲继任。” 周尧挑了挑眉,冷嗤道:“因为德才兼备的皇子死的死,废的废,可不就嘉帝继位,奈何此人却一味守成,任由贵族把持朝政愈盛,倒是让现在的楚垚很是头疼。” 玄一将纸张在手里粉碎,不解的问:“那德敏太子墓里面能有什么,值得国公亲自想去拿。” 周尧也好奇起来,这德敏太子墓里面有什么东西…… 她想到什么,瞬间反应过来,坐直道:“原来吃的是这个席?” “表面是江湖上钱庄主攒局,私底下是那位国公想拿到里面的东西。” 南梧靠着树,手里拿着一段草药,听着他们的讨论的话题,适时开口道:“传言德敏太子下葬之时,皇帝哀恸罢朝三天,在棺椁之中放了一枚自己随身携带的龙佩,那龙佩是云国开国皇帝传下来的。莫非南宫家想要的就是这个玩意儿?” 玄一挑了挑眉,双眸微动:“德敏太子当年虽然未曾继位,但是实际上掌管朝政十几年,当时他手里有一支军队,名叫龙武军,随着他离世之后,此军队就像消失一般,再也没有人在提及。” 南梧将手里的草药捏了捏,随后随意丢在地上说:“所以南宫家想要获得那个龙佩,用来驱使这支暗藏的军队。” 周尧起身掸了掸衣服:“此事远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简单,若是让南宫家得到那枚龙佩,他就有胆量逼宫。” 按理来说云国内乱,她应该高兴,但是南宫瑜此人不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楚垚年少之时,并未掌权,周国与云国之战,周国大败,南宫瑜坑杀数万将士,借此机会杀了不计其数反对他的百姓。 南梧唇角敛去笑意道:“若是此玉佩被我们提前拿到,是不是整个局面被扭转?”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周尧思索着此事的可行性,片刻忧虑开口:“若是能拿到自然多了一份筹码,但是墓里的危险性还是很高的。” 她顿了一下又说:“我们身边也没有艺高的土夫子,如何能全身而退呢?” 若是前世那位下斗世家的“神明”来,她或许直接随着下墓,这里的嘛,她不信。 及己扯着脚边的草拔了拔,抬起头来:“图。” 他又补了一句:“图纸。” 南梧抬手摸了摸他的银白发,一脸欣慰道:“还是挺聪明的啊,拿到修墓的图纸,进去确实简单很多。” 周尧侧头对着玄一吩咐道:“你先去查一下当年的事。” 她想了想,将腰上的玉佩解下来递给他:“必要时动用铜雀台。” 玄一眼底闪过惊讶,抬眸间已经敛去,双手接过道:“属下明白。” 周尧抬手敲了敲身旁的树,默了默问:“德敏太子墓在哪里呢?” 方辞礼想到最近翻阅的书籍,回答道:“书中记载,德敏太子归于邺,这个邺应当就是他母后的家乡,大邺城,距离我们这个位置,还有两座城。” 周尧暗暗记下,复而抬眸看向南梧,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你不是江湖地位高吗?帮我查一查,江湖上倒斗的有哪些好手。” 南梧见她还真的有兴趣去吃席,抱臂回道:“行吧,我等会写封书信。” 周尧思索着此事,不知道南宫瑜会不会亲自去大邺城,若是去,那就更好了。 是时候报复回去。 一行人用完午膳,继续启程。 大邺城与他们去云国的国都是一条线路,所以用不着绕路。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听了不少楚垚对那个辰妃做出来的宠爱,江湖上仍然还传着吃席的消息。 第209章 我们是小人。 大邺城。 周尧一行人入住早就安排好的客栈。 南梧抬手推开窗户,狂风吹过他的衣袖,飒飒作响。 他垂眸瞧着底下人来人往的百姓,侧身感慨道:“没想到大邺城这般繁华,都赶上孟国的国都。” 周尧坐在一旁,不紧不慢地回道:“这算是一座古城,云国还没有建国的时候就已经存在,当年云国就国都问题还产生过争议呢,最后还是如今的国都地理位置在云国的中间,长年城才被定为国都。” 南梧抬手关了一扇窗,坐在她对面,认真问道:“你是真的想下墓?” 墓里何等危险,他曾经就救助过一个逃回来的土夫子,眼睛都射瞎一只。 周尧低头抿了一口茶,不置可否道:“你觉得我图什么?” 南梧抬手自己倒了一杯茶,想了想说:“下墓无非就两种,图东西,图财。” 她笑着看向他,讳莫如深地追问:“那我缺哪样?” 南梧被她问的莫名其妙,直白说:“你坐拥天下,我哪里知道还能图什么?” 他略微沉吟,眸中闪过一抹隐晦的情绪,倾身凑近她,玩味道:“难不成你还图真爱?” 周尧抬手将他额头推了推,最后还不忘敲一下:“你也知道,我没啥可图的,所以无非就是想将水搅浑一下。” 呸!真爱?那能值几两银子? 南梧一脸奇怪地睨了她一眼:“那你还让我找土夫子?” 周尧拿起桌子上吃的,摇头晃脑地说:“我虽然不图,但是也不会嫌多啊。” 她咬了一口,分析道:“你看,我们派人去吃席,是不是能搅乱南宫瑜的计划?毕竟他还找人下毒害我,这个我得还回去。他若下墓,里面机关重重,死在里面便宜他了,若是他不进去,更能拿捏他。” 南梧瞧着她吃的津津有味,拿起一块吃起来:“这话怎么说?” 周尧眼底闪过狡黠:“我们可以打小报告,说他一介臣子居然敢盗皇家的墓,是不是犯律法了?抄家!” “那我们运气好,获得龙佩呢?” “照样告,我们是小人。” 咳咳! 南梧见她脸不红,心不跳,反而义正言辞地,拿过一旁的水顺了顺,哭笑不得道:“此言差矣,是你,不是我们。” 周尧狠狠咬了一口糕点,恶狠狠指着他说:“别上赶着撇清关系,你撇不清!” 南梧撇了撇嘴,急忙否认道:“我可不认识你,药王谷可是独立于朝堂和江湖。” 周尧将最后的糕点强塞进他嘴里,冲着他淡淡微笑:“脱裤子不认人了?” 她刻意拖长声音,随后满不在乎的:“下次睡,我可就给你丢银子了……” “为何?” “嫖资。” 噗! 南梧正在喝水直接被呛住,指着她,半晌憋出一句:“够狠。” 他是那么随便的人嘛? 周尧拍了拍手,理了理衣摆,唇角浅淡:“南神医,还撇关系吗?” 南梧无奈的从衣袖里拿出一封信,重重拍在桌子上:“我还能怎么撇?” 周尧打开书信,看了起来,半晌满意道:“到底是医仙,这般有号召力呢,这信上的几位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土夫子啊。” 南梧抬了抬下巴,轻哼一声:“那是,我可是医仙。” 周尧瞥见他那副倨傲的模样,轻笑一声:“此事由你出面,我不太方便出面,另外,有啥好玩的毒药吗?” 南梧默不作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周尧切了一声,但还是提起茶壶给他续上,揶揄道:“到底是南神医架子大,宋大人都没有这样的架子。” 南梧正准备端茶的手一顿,一脸幽怨的模样:“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提他?” 晦气! 他食指敲了敲茶杯,不满道:“我和他目前是竞争关系,尊重一下彼此昂。” 周尧瞧着他的模样,愉悦地支起下巴看他,好奇道:“真奇怪,我这么多男人,你偏偏对宋岩那么大的敌意。” 这一路上,他和方辞礼两个人相处融洽,与玄一配合得当。 反正就是不能在他面前提宋岩。 南梧饮了一口茶,悠悠开口:“他们与宋岩不一样。” 当年在药王谷的,周尧就张口闭口提那个宋岩,后来瞧见宋岩,他觉得也就那回事。 差劲! 非常差劲! 周尧将书信收好,哈哈大笑起来。 这南梧,醋味儿够浓。 傍晚,小二将饭菜送到屋内,周尧正在桌前看着奏折。 她搁下笔之后,玄一从窗户掠进来:“陛下,有消息了。” 周尧缓缓起身,坐在饭桌前,瞧着菜色,侧头问道:“吃了吗?” 玄一摇了摇头,躬身回道:“属下等会下去吃。” 周尧瞧着多出来的一套碗筷,抬手夹了一筷子,直接道:“坐。” 玄一怔愣了一下,只能走过去坐下。 面前这一套是每次给她备用的公筷和公碗。 周尧瞧见他愣神,抬了抬眸:“莫非要我给你盛饭?” 玄一哪里敢让她盛饭,当下动作迅速地自己动手。 周尧望着面前这道鸡肉火腿,抬手给他夹了一只鸡腿问道:“南宫瑜在大邺城吗?” 玄一点头答道:“属下还瞧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周尧顿下夹菜的动作,想了想说:“看来这个意料之外的人,便是那个搅屎棍,半山居士。” 玄一微微点头:“陛下英明,只是属下还在客栈见到一个人。” 周尧神色自若地吃着菜:“说来听听。” 玄一想到方才自己看见的人,抿了抿唇说:“是那位您称之为叶罗丽的女子。” 啊哈? 叫啥名字来着,光记着代号了。 她脑中疯狂搜索,沉思良久抬起头来:“刘絮柔。” 玄一也思索了一下,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 周尧想到这个刘絮柔,不是应该在后宫里面吗?怎么就出现在这里? 她后院失火了吗? 大邺城,来福客栈。 窗边坐着一位长相清秀的女子,身穿一身红色衣裙,头上插着金钗,脖颈上戴着一条银色项链,坠子是由金子托底,中间镶嵌着一颗粉色宝石。 此人正是从大晟而来的刘絮柔。 一个身穿褐色衣衫的女子托着饭菜走进来:“小姐,该用膳了。” 刘絮柔抬手扶了扶鬓间的发钗,施施然起身:“艾草,国公爷可曾说什么?” 艾草将碗筷放好,低头回道:“小姐,国公爷说等会便来与您详谈。” 刘絮柔冷笑一声:“告诉他最好快一点,毕竟我手里的东西,对他可是很有用。” 艾草低头回道:“奴婢这就去回禀国公爷。” 刘絮柔瞧见她离去,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 这天下她也要夺一夺,凭什么这些人生来便高高在上? 她不服! 她可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他们如何斗得过她! 第210章 参与吃席 夜幕降临,月亮高悬。 周尧沐浴更衣之后,慵懒地躺在床上,手里看着一本书,却半晌没有翻书的动静。 一道白影如鬼一般从窗口掠进来。 周尧白了一眼,丝毫不慌道:“傍晚的时候谁说撇清关系,晚上就来当贼。” 南梧穿着一身寝衣坐在一旁,悠然倒了一杯水:“这哪里撇的清?” 他喝了一杯水,起身坐在床边道:“江湖上有人递来消息,明日他们便会汇聚一起吃席,随后便入山。” 他往里面挪了一个身位,坐在她旁边又说:“南宫瑜化名南瑜,会混在队伍里面,他准备亲自下墓。” 周尧眼底一亮,侧头看向他:“他也下墓……” 她想到什么,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你看一看这个。” 南梧好奇的打开,里面居然是图纸,一脸惊讶道:“这个你从哪里来的?” 他摸了摸纸张说:“这个似乎是新制作的,不是原版。” “是的,没有原版精细,不过也够用了。” 南梧将图纸认真看了几遍,手指指了指某处说:“你看,为何我感觉这个墓很奇怪。” 周尧侧头靠着他肩膀,瞧着手里的墓,思索道:“照你这么说确实有点不一样,按理来说应该讲究方位,和山脉。” 南梧一边将纸折起来,一边说:“明日问一问那几个土夫子,倒是你,方才在沉思什么?” 他抓起她的手腕切了一下脉,眉头舒缓开来:“身子在恢复,还是要少一点忧思。” 周尧叹了口气,靠着他淡淡说道:“只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我面前,而我身在此处却无法得知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是好是坏。” 南梧抓起她的手,紧紧扣住问道:“说来听听。” 周尧将叶罗丽在大晟发生的事没有隐瞒告知,只是隐去其中重要的事。 南梧听完她的描述,摩挲着她的拇指,思索道:“所以原本在大晟后宫的人,却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云国,甚至还与南宫瑜有关系。” 周尧摇了摇头:“此事我有些眉头,但是却不知道她的目的。” 她能隐约猜到其中暗藏的关系。 当时孙家便与鲁国公那些人勾结,但是她当时并没有将孙家赶尽杀绝诛九族,而后宫之中确实还有一个孙家人。 若不是她当时亲自前往嘉荫县知道孙家密谋,按理来说应该是一条线。 孙家,刘家,鲁国公,崔氏,以及武安侯府。 前四个与半山居士有关,而武安侯府背后的靠山便佳晨公主。 所以串联这条线的就是那个搅屎棍——半山居士。 刘絮柔出宫一事,多半是佳晨公主,亦或者孙家。 南梧瞧见她失神,一脸无可奈何地拉过被子:“既来之则安之嘛,实在不行就毒死她。” 他作为江湖人,才没有他们那么多道德束缚,千金难买他开心。 那个叶罗丽到时候真的威胁到她,他倒是不介意帮忙动手。 对于他来说,杀一个人和救一个人同样简单。 周尧回过神,缓缓躺下道:“你说的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如今还入不了我的眼。” 南梧见她想开,轻轻一笑,拉过被子往她旁边凑了凑:“如果你感兴趣,明天领你去吃席?到时候把玄一和及己带上。” 周尧侧头瞧见他那张好看的脸,挑了挑眉:“及己?这个怎么说?” 及己那个慢吞吞的样子,适合下墓? 南梧靠在她肩膀上,意味深长地说道:“墓中恐怕多有毒虫,况且云国此地许多地方以蛇为图腾。” 周尧听见以蛇为图腾,身体忍不住一僵,犹豫了一下问:“及己可以训蛇?” 南梧恍然想起谷底发生的事,尤其是那条大蛇…… 恐怖如斯。 他却没有说出这件事,只能轻声回道:“或许你不会相信我在谷底所遇见的一切,但是你相信我不会看错人。” 周尧倒是没有反驳这个话,南梧平时吊儿郎当,做正事从不马虎,是值得托付的,只是偶尔在她面前插诨打科。 翌日一早。 周尧将头发绾起来,借了一套方辞礼的衣物,瞧着镜中的人影,满意地点头。 南梧见到她这一扮上还真的瞧不出破绽,抬手将自己手里的扇子递给她:“周公子是有几分俊逸在身上的。” 周尧拿过扇子利落展开,挑了挑眉,大摇大摆走出去:“走吧,随本公子吃席去。” 南梧无奈一笑,关上门下楼。 一楼的一个角落,玄一和及己坐在桌前,桌上已经放了一桌子吃食。 周尧将扇子一收,压低声音问道:“你联合的那几个人呢?” 南梧端起粥,用勺子搅了搅:“已经在外等待,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 周尧嗯了一声,她倒也不想用这个身份招摇。 几人吃完饭便起身去汇合。 只见三个人正在巷口等待着,瞧见南梧的一瞬间就开始招手:“南神医。” 南梧笑着打量了几人:“几位瞧着面色红润,看来日子过得不错。” 其中一个瞧着书生模样男人,不好意思地低头:“只是不知道神医想邀我们兄弟几人去吃什么席?” 南梧侧头对着周尧解释道:“这位瞧着书生模样的,是道上说的玉面官,擅长看穴定位,旁边穿黑衣的叫丁一峥,道上叫七巧手,擅长破机关,剩下的这位……” 最后那个男子笑着抱手,主动开口:“公子好,在下王清松,道上叫我观群墓。” 他提及自己的名号,腼腆地抬手抓了抓脑袋。 南梧笑着给他解释:“道上叫他观群墓,是因为他博览群书,对大多数墓中的文字,物件都熟悉,并且机关之术也精通。” 几人寒暄完,直接往钱庄主的庄子去。 观荷居。 南梧瞧着面前拦着的两个人,玉面官直接走过去,低声与他们交谈一下,又从兜里掏出银子打赏。 守卫的两个人笑着让出路。 玉面官走进旁边的一个院子,里面已经坐不少人。 坐在石桌前的男人,将手里的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唇角扬起嘲讽的笑意:“这年头是什么人都能吃席了,一个书生都能来。” 他笑了两声,对着玉面官说:“还是回去读你的圣贤书去吧。” 这里的动静自然引起了旁边的人注意,从旁边走过来一个人,朝着玉面官拱手,惊讶道:“没想到此次吃席还能遇到玉面官!” 此话一出,引起轩然大波,在这个道上混的都知道这个名字。 方才那个男人一听玉面官,忙不迭地告罪。 玉面官分金定穴的手段可是厉害的很。 随后又听说观群墓也来了,众人更加好奇此次吃席,有什么东西让这几位惦记。 周尧几人跟随他们三个土夫子“前辈”,也没有人刁难。 寻了一个角落坐下,周尧瞧见一个老头的气质与这群土夫子格外不同,想来就是换装的南宫瑜。 刘絮柔居然坐在他旁边,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 第211章 寻找德敏太子墓 钱庄主在一群人簇拥下走进来,其人不高,身姿略胖,身穿一身黑色锦缎,时不时地摸着自己那山羊胡。 “诸位能人异士齐聚我观荷居是钱某之幸。” 钱庄主坐下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管家,继续开口:“钱某既然能组织吃这个席,自然也是有所得的。”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身后的几个壮士将手里的包袱放在地上,然后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件件金器,瓷器露出来,甚至还有精美的玉雕。 周尧淡漠地瞥了一眼,这云皇倒是宠爱这个德敏太子,其中有一件还是帝王的规格。 南梧瞥了她一眼,碰了碰她:“阿尧,你还是得装一下……” 周尧反应过来,顿时眼底闪过一抹浓厚地兴趣。 南梧瞧见她迅速切换财迷的样子,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当帝王的情绪掌控这么到位的嘛? 观群墓瞧见一个玉雕,倾身瞧的仔细一点,缓缓开口道:“钱庄主,这个席,吃的这么大吗?” 他抬指一点:“此玉雕乃是由一整块玉石雕刻而成,光滑细腻,油润亮泽,触之生温。” 顿了一下,瞧见其他人都在望着他,又继续说道:“雕刻手法颇像玉石大家,朱三刀的作品。” 钱庄主抚掌大笑:“不愧是观群墓,这双眼睛确实毒辣!” 他抬手搭在一旁的椅臂上:“没错,我攒局吃的就是德敏太子的墓,诸位可有兴趣?” 钱庄主瞧见几个人都在踌躇,抬起手指弯了弯,从一旁走出来走出两个大汉,手里托着一盘金条。 “诸位,不论能不能吃席,只要随我们去,每人两块金条。” 此话一出原本踌躇的几个人也坐稳下来,去就有钱,有钱不拿是傻子。 况且钱庄主不惜以重金请他们吃席,可想而知墓里还有更多的好东西,连观群墓都能来,更加印证里面的陪葬品不简单。 钱庄主见众人不再多言,对着管家点头,开始分发金条。 一个大汉拿着两块金条递过来,还不待她抬手,身边的及己抬手帮她拿过,随后不着痕迹地用衣袖擦了擦递给她。 周尧挑了一下眉,抬手掂了掂金条,这个南宫家这么有钱啊。 南梧眯了眯眼,接过金条,扯了一个笑。 待所有人都拿到金条,钱庄主起身道:“诸位能人异士,大家稍作休息,一柱香之后我们便出发。” 随着钱庄主离去,管家命婢女开始上茶和糕点。 拿着金条的人,不少用牙齿咬了咬,发现是真金,笑着哈气搓着。 南梧轻笑一声,余光瞥见躲在暗处的管家,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周尧倒是对这金块没有什么兴趣,摸着刻纹,想到村寨的那两块金条,唇角勾了勾。 有点意思了,南宫瑜在楚垚的眼皮子底下,开官家的金矿。 难怪那么大的手笔。 一炷香很快到。 钱庄主换了一身衣物走出来,身边的小厮拿着下墓的物件。 青山环绕,一行人拿着趁手的东西,行走在山路之中。 周尧几人走在最后面,她仿若旅游似的,一边走一边看。 钱庄主为首的人停在河边,让大家休整一番。 刘絮柔将头上的帷帽揭下来,不满地开口:“钱庄主还有多久才能到?” 钱庄主瞧着队伍里唯一的女子,扯了一个笑意回道:“姑娘,你看这里是三娘山,翻过三娘山便到,只是今日恐怕是到不了。” 刘絮柔嘀咕了一句,也没再说什么。 众人歇了一会儿,便又开始翻山越岭。 周尧早已经体力不支,但是队伍里有南梧几个,休整的时候就暗自给她渡内力运转周身,南梧时不时给她喂上一个药丸,完全没有落后队伍。 反观刘絮柔便惨很多,脚上都已经磨起泡,最后由南宫瑜的人架着走。 夜晚,林子里传来一阵阵虫鸣声。 众人在林子里休息,隐约被分成三个队伍。 周尧瞧着面前的篝火,她用手梳理着及己的银白色的头发,随后用一根木簪绾起来。 七巧手好奇地瞧着这头银发,他早就想问,但是碍于是南神医带来的人,所以便一直没有开口。 “周公子,这位公子的头发就像银河一样。” 周尧闻言笑了一声,这个七巧手倒是会形容。 低情商:为什么头发全白了。 高情商:像银河。 周尧放下手,缓缓解释道:“及己遭受重大变故,这才这般。” 其实她让南梧私底下查看过原因,都没有找出为什么会这样,最后只能怀疑与谷底银白蛇有关。 七巧手听闻她的解释,一脸了然,带着歉意道:“我不该问这些伤心事的,只是没想到一夜白发并不是夸张之词。” 及己的一双眸子到晚上之时会更加幽亮,好似一汪波光粼粼的湖面。 一群人围着篝火有说有笑,突然及己抬手搭在周尧的肩膀:“有东西。” 第212章 突遇蛇群袭扰 这些时日及己说话和反应都快了不少,但仍然属于沉默寡言。 周尧握着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试图让他安心下来,南梧和玄一已经是警惕状态。 他们两个可是在谷底,亲眼瞧见过及己的驱使蛇的通天手段,而且这些天他寡言少语,但是每次感应都对。 啊! 最前面的篝火堆出现尖叫声。 “有虫子!” “有蛇!” 周尧听见有蛇,直接抓紧了及己。 及己握着她的手,嗓音平淡:“没事。” 七巧手已经站起来,拔出自己的剑警惕看着四周,几条黑色的蛇在夜晚爬动,若是不仔细瞧,还真的看不出来。 “南神医,确实有蛇,往我们这边来了。” 南梧抬手撒了一把雄黄粉,黑蛇明显畏惧了一下,几瞬之间,几条蛇缠绕在一起,不甘示弱地爬过来。 玄一瞧见这个情况,皱了皱眉说道:“把东西都拿好。” “好!” 瞧着越来越近的蛇,及己将周尧往南梧怀里一推,自己反而踏步而出。 周围汇聚的蛇已经有几十条,却在他靠近的时候一动不动。 及己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黑蛇明显往后退了一下。 南梧搂着周尧跟在及己身后,几人也反应过来,急忙跟上。 及己瞧着这群蛇畏惧的不敢靠近,将手放在嘴边吹出一段曲调,黑蛇好似瞧见什么恐怖的东西,纷纷往草丛里面逃。 周尧瞧见黑蛇消失,松开南梧的手腕,轻声道:“没想到你说的是真的。” 玄一瞧着这几条蛇算什么,那谷底的银白蛇,白花花的一大片,还有一条至今难忘的巨蛇。 及己走在最前面,从脖子里拿出一个小哨子,摸了摸,却没有准备吹。 从他记事以来,他便与蛇生活在一起,那条娘亲叫白沫的大蛇是他从小的玩伴。 他的头发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好像是有一次受伤,白沫将自己的血喂给他之后。 娘亲说他有大造化,他却没有什么感觉,依旧在白沫的身上爬上爬下。 白沫也会驮着他四处玩,摘不到野果的时候,白沫就支起身体,让他轻松可以够到。 但是谷底太深,他们出不去。 在及己的带领下,他们几个人没有任何受伤,反观其他人衣衫不整,还有几人被蛇咬伤。 南梧顿下瞧一眼伤口:“有毒,再不处理就等着躺棺材。” “救救我,救救我!” 南梧点了几个穴位,拿过一把刀将蛇咬的地方划开十字型,用手用力一挤,黑血涓涓流出来。 他低头吩咐道:“玄一把你手里的药材捣碎,然后帮他敷上吧。” 南梧将一个个伤口处理,随后由玄一敷药。 那几个被咬的人一脸感激,将里衣撕了一块下来,把药包扎好。 周尧立在一旁,拉着及己坐在一棵枯树上。 南梧处理的速度很快,七巧手几人也没有闲着,扶起中毒的人一起行走。 南梧走在最后面,在周尧面前嘀咕了一声:“他们身上不止有蛇毒,还有别的毒。” 周尧抬眸看向那几个人,想了想说:“大概是那个钱庄主为了控制这些人暗地里下的。” 南梧给她把过脉,并没有任何异样,他们这群人自然也没有问题。 及己捏了她的手,提醒开口:“金条。” 周尧突然想起,及己当时替她接过金条,顿时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当时便有所察觉。” 及己只是扯了扯嘴角,半晌嗯了一声。 南梧走在一旁,解释道:“我当时瞧见及己的动作,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但是钱庄主离去之后,上了茶和糕点。” 他抬眸看了一眼月色,继续说:“察觉糕点没有问题,那就是金条有问题。那毒是车狐那边的毒,名字很好听,叫六月雪。” 周尧笑了笑:“六月很难有雪,这毒看来很难解。” 南梧并没有接这个话,毕竟凡事相生相克,总会有能解的,无非在于难不难寻找。 刘絮柔一行人逃在一个山洞停下,每个人都气喘吁吁的,显然方才的事让他们惊吓不已。 “他们怎么还没有赶过来?难道都被蛇咬了?” “那个蛇太凶猛,玉面官他们在墓里厉害,在那么多的蛇面前可不好说。”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将周尧一群人判了死期。 一个人突然惊呼:“是他们赶过来了!” 众人自然不想损失那三个下斗高手,瞧见他们回来,脸上犹带喜色:“还好没有事。” “是啊!” 周尧抬眸瞧了一眼山洞,干脆在洞外寻了一个空阔的地方坐下。 第213章 这怕不是成仙了? 及己瞧了一眼山洞,眼底闪过晦暗的情绪,拉着周尧坐着更远了一点:“洞里……” 周尧听见他这么说,火速又拉着坐远一点。 玉面官几人虽然一脸莫名,但是还是照做。 于是周尧在几十双眼睛里往外移了几次。 刘絮柔咬了一口馒头,一脸不解地问:“他们在干什么?” 坐在刘絮柔旁边的一个大汉接话道:“刘姑娘,他们能干什么?肯定是觉得我们抛弃他们,现在心里有气呢。” 刘絮柔撇了撇嘴:“自己跑不快,咋好意思怪我们?” 一棵大树下,南梧围着树撒下一把驱虫的粉。 周尧歇了一会,好奇地看着及己,抬手指了指:“洞里怎么了?” 及己抓着她的手,然后抽出她腰上的一把匕首,将指尖划破,在她脸上画了几道印记。 周尧一脸迷茫,但是也知道他是为她好,所以也没有抬手擦去。 南梧见状主动凑脸:“给她画了,我也要!” 及己这小子不地道啊,这肯定有大用! 及己似乎还在诧异他的主动,但还是抬手在他脸上画了。 其他几人,瞧见南神医都要这血,一个个嘴里说着感谢,纷纷也要涂。 于是都被及己涂上了血。 南梧掏出药粉将他划破的伤口抹上药。 看样子,这血金贵着呢! 翌日清晨,鸟叫声一声赛一声。 南梧几人拿出干粮坐在树下啃,及己却从衣袖里拿出用油纸包的糕点递给她。 周尧啃着干巴巴的馒头,瞧见糕点的时候,眼底一亮:“这不是钱庄主的糕点吗?你什么时候包的?” 及己却不说话,只是又往她面前递了递。 她拿起咬了一口,入口松软,甜而不腻,比这个馒头好吃太多。 周尧见他坚持只得再吃一块,拿起一块喂给他:“你尝一尝,味道不错。” 及己眉眼弯了弯,递给一旁的南梧,小心啃着周尧递的那块糕点。 南梧将糕点分发下去,抬眸瞧着山洞,等待着及己昨晚不让他们靠近的理由。 他将最后一口糕点送入嘴里,惊呼一声:“我去!” “看洞里是什么?” 周尧寻声望去,一瞬间惊呆,那黄黄的不会是什么眼睛吧。 她反应过来,直接利落起身道:“拿东西,快跑啊!” 这得多大的东西有那么大的眼睛。 玉面官直接瞧见这情形,虎躯一震,忙不迭地起身拿东西。 南梧来不多想,直接搂着周尧,另一手抓着及己施展轻功飞。 玄一想也没想追赶去,顺手捞起离他最近的玉面官和七巧手。 身后山洞。 “他们跑什么?难不成发现古墓了?” “就是,以为凭借他们几个,还真的能找到古墓吗?” 刘絮柔皱着眉头,暗道不好,连忙开口说:“他们如何不能找到?一个分金定穴,一个七巧手破机关!” 钱庄主坐在一旁摸着他的山羊胡,一脸高深莫测道:“无妨,他们身上已经中了我的毒。” “什么毒?!” 钱庄主瞧见眼前这些诧异的人,嘿嘿一笑:“不要诧异,你们也中了。车狐毒药,六月雪。” “什么!” “钱庄主,你居然!” 钱庄主丝毫不怕他们反扑,笑意盈盈地说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吗?自己摸一摸吧。” 南宫瑜瞧着几个人准备拔刀,冷呵一声:“诸位若是想得到解药,让我们拿到里面的东西,自然会给你们解药,若是想动粗,那便等着肝肠寸断。” 他拍了拍手,从暗处出现几个黑衣人,手里拿着长刀。 南宫瑜微微一笑:“云国大名鼎鼎的神鸦,大家都是江湖人,想来略有耳闻吧?” 众人警惕看着面前的南宫瑜,此刻也明白一些,原来从始至终就是一个骗局。 他们现在根本没有选择,只能和他们合作,并且拿到解药。 嘶嘶嘶! 南宫瑜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环顾一周并没有找到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 突然头顶滴落一滴水,他诧异抬头,拉过旁边的人送入蛇口。 “蛇!这么大的蛇!” 南宫瑜和刘絮柔被神鸦的人带着离去,蛇却丝毫不想放过他们,在林子里面横冲直撞,直接往南宫瑜追去。 “见鬼了!这么大的蛇!” “这怕不是成仙了!” 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第214 墓里为何会有南疆文化 周尧立在高处,瞧着不远处的巨蛇,脚下一软,扶着石壁:“这,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蛇。” 南梧抬眸望去,啧了啧,比上次那条白蛇小一点。 及己坐在崖壁荡着腿,一脸认真地瞧着底下上演的巨蛇追人戏码。 他有一点想白沫了。 玄一垂眸瞧着这几个被蛇咬伤的人,被玄字其他人直接打晕带上来,现在还没有醒。 周尧侧眸,玉面官手里拿着一个罗盘好像是在找方位。 她心下了然,这个就是传言的分金定穴。 众人在崖壁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出发寻找德敏太子墓。 晌午时刻,面前是平平无奇的一座青山。 周尧上下扫了两眼,都没有瞧出来是德敏太子墓。 按照大晟的习俗,一代新皇继位,便会秘密修建皇陵,她的皇陵她是知道位置的,术士说什么有龙脉的绝佳之地,还双龙抱珠,她百年之后可保尸身不腐。 至于真假她就不知道,毕竟死后谁知道呢? 南梧摩挲着下巴,看着面前这陵墓,半晌才开口:“传言德敏太子此人崇尚节俭,没想到真节俭。” 就是这山怎么看都很普通,旁边更没有什么绝佳的吉位。 七巧手也陷入了沉思,但是在山周围转悠一圈,又走回来道:“这入口,得晚上才好找。” 既然七巧手都这么说,几人都没有怨言,寻了一个阴凉的地方坐下。 几人已经察觉到这血抹在脸上的妙用,在林子里压根没有蚊子叮咬。 周尧作为蚊虫“爱好人士”,发现这个妙用之后,恨不得抱着及己睡。 这不已经靠在及己腿上午憩。 南梧连药粉都没有撒,直接靠在及己旁边坐下。 主打一个节约。 傍晚时分,南宫瑜领着一群人来到山面前,一个人拿着罗盘转悠,最后按下一个机关。 簌簌! 从山壁射出几十支箭簇,紧接着,又从山上滚下石头。 南宫瑜有暗卫护着,并没有受伤,倒是有几人直接被射死当场。 南宫瑜脸色极为难看,从暗处走过来一个老头子,只见他四处转了转,在某个地方一按,又让一个暗卫飞到崖壁上按下一块石头。 轰隆隆! 大门突然被打开。 一群人喜不自胜地走进去。 七巧手躲在暗处,瞥了一眼走进门里的老头,缓缓问道:“方才那个中年人是谁?居然能请来神一手。” “神一手?” 七巧手瞧见周尧有疑惑,耐心解释道:“神一手二十二岁之时便盗过孟国的皇陵,又去沙漠盗了埃莎公主的墓。破机关凭借一只手,江湖便传他为神一手。只是后面,他妻子不喜他做这一行,便归隐山林,不曾想如今又重出江湖。” 周尧若有所思,思绪却飘远。 那她的皇陵得怎么修? 难不成学前世的始皇? 灌上水银,谁敢盗她的陵墓? 写吓唬的字完全没有用,后世总有些胆大的且八字硬的,她可不想自己的骸骨被丢在地上,珠宝全被拿走。 啧啧,这个问题确实值得思考啊。 南梧见她发呆,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道:“七巧手说我们可以寻着他们的踪迹走,也可以等晚上开机关。” 周尧回过神,想了想道:“既然七巧手说等晚上,便等晚上吧。” 毕竟小命最重要。 南梧见此也不再是说话,等待晚上。 夜幕降临,月亮从云层出现。 七巧手看着月亮,一边走,一边看,在一个角落顿下脚步,顺着月光做了一个标记。 “将那里挖开。” 几个中蛇毒的已经好的差不多,直接抄起铲子去挖。 挖了一会儿,一个人突然说:“前辈,有一个洞!” 七巧手走过去,用手在里面掏了掏,扯出一条铁链:“大家帮忙拉一下。” 随着出力,耳边传来机关的声音,在他右手边出现一个门。 七巧手点燃火把道:“都进去吧。” 周尧被保护在中间,几个玄字也在门关上的瞬间钻了进去。 观群墓围着土堆行走,挥了挥火把问道:“这个墓怎么会有南疆的风格。” 七巧手抬手摸了摸,缓缓道:“南疆国以蛊虫,痋术立国,后来周国的开国皇帝,直接用火克之,再后来,南疆的都城久攻不下,周国皇帝直接火烧全城,自此南疆国灭。” 玉面官也好奇打量着:“大晟的苗疆不也是曾经一支分支,但是大晟女帝还是太女的时候便将苗疆打压过,前不久苗疆直接归顺大晟。” “只是不知道南疆皇室还有没有后代存活于世。” 七巧手笑了一声:“我看难,当年他们还想复国,不是失败了吗?这些年也没有听说过南疆人。” “老七你说的也对,这南疆啊,终究会淹没在历史之中。” 观群墓顿下脚步,疑惑开口:“可是云国的太子,为何墓里有南疆文化。” “确实匪夷所思。” “你快看前面那座雕像!” 第215章 圣女朝拜图 远处矗立着一座高大的雕像,一个身穿苗疆服饰的女子微微抬头,似是在眺望着远方,身后立着一座巨蛇雕像,蛇尾缠绕着女孩的下肢,右手上却拿着一卷竹简。 观群墓瞧见这情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良久才开口道:“这莫非就是南疆的圣女,手里拿着的就是南疆圣物,《万痋册》,身后那条巨蛇是南疆的守护神。” 玉面官瞧着这一幕也觉得十分惊奇:“这雕像上面不知用了什么机关,居然将月色纳里进来,照射在这座雕像之上。” 他压下心里的奇怪,继续顺着路走。 几人来到雕像下面,七巧手挥动手里的火把,他仔细寻找了一下,轻声嘀咕:“这里应该有机关。” 周尧瞧着面前的一个位置,想到什么,侧头对着一个中蛇毒的人道:“你过来一下,在这个位置磕头。” 男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颤颤巍巍走过来照做。 只见男人磕下头,耳边突然传来机关声音。 七巧手将火把照在磕头的地方,笑了笑说:“这机关设计的精妙,居然在此处。” 周尧抬眸瞥了一眼圣女像,这座墓她怎么觉得压根不像德敏太子墓,反而好像南疆国的墓。 七巧手率先走在前面引路,几人紧随其后跟随。 “这墓与我们以前探过得完全不一样,一路而来都是南疆文化。” 几人虽然说着话,但是每一步都小心谨慎。 七巧手突然蹲下,查看着面前的这门,玉面官将火把凑近,将门上雕刻出来的东西照清楚,上面描述着一棵大树,一个女孩手里捧着一根笛子,举着朝向天空,一条巨蛇匍匐在女孩的脚边,身旁有无数的小蛇。 观群墓准备抬手触摸,想了想还是放下手,缓缓解释道:“这便是着名南疆国的《圣女朝拜图》,当年周皇将南疆国都一把火烧去,但是这图刻在南疆国圣女殿,如今还有遗址呢。” 周尧瞧着画上描绘的巨蛇,想了想道:“我们一路而来遇到这么多蛇,方才外面的雕像也是有巨蛇,这南疆国对蛇的崇拜当真执念。” 及己拉着她的衣袖,抬手指了指巨蛇:“守护。” 周尧挑了挑眉,拉着他的手道:“那这条蛇不会还活着吧?” 这得多大啊…… 看这画上,比山洞遇到的还大。 观群墓握着火把,借着光,瞧着七巧手已经将机关打开,接过话道:“这位小哥没有说错,这些蛇为了守护里面的人,只是这德敏太子居然用苗疆的办法镇守陵墓,实属罕见。” 七巧手走在最前面,笑着回道:“倒是也不罕见。” “哦?怎么说?” 众人突然眼前一亮,月光的清晖降落,远处又出现一座雕像,那雕像如同天女下凡,眼眸之中带着悲天悯人之相,手里却握着一把笛子,正在吹奏的场面。 及己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眯了眯眼,似乎要看清楚这座雕像。 中毒的一个人瞧着面前的这一幕,目瞪口呆地张大嘴巴:“哇,这是天女!” 说着快步走到七巧手前面,一脸痴迷地模样。 及己扯了一下衣服,急切出口:“不要!” 七巧手还在疑惑不要什么,前面那个男人直接踩空掉了下去。 啊! 救我! 几人顿时止住脚步,七巧手瞧着自己距离悬崖只不过一寸之遥,脸色瞬间微微泛白,一脸庆幸开口:“还好这小哥提醒,要不然这条命都得留在这里。” 他松了口气,探身望着看不到底的悬崖,往后退了一步,解释说:“刚刚利用月光迷惑了我们的眼睛,让我们忽略脚下,没想到……” 玉面官拿出罗盘,嘴里念叨着什么,随后道:“下面有路,利用绳索跳下去。” 七巧手瞧着底下确实有一条道路,对着后面几个中蛇毒的喊道:“拿根绳子过来。” 那几人见自己同伴掉下去,还没有回过神,听见这声喊叫,连忙将缠在身上的绳子送过去。 七巧手将绳子捆在一根柱子上,小心往下面爬,没多久传出安全的消息。 玉面官侧头看了一眼南梧,让出身位道:“南神医,你先下?” 南梧探头目测了一下距离,侧头对玄一吩咐:“距离不远,我带阿尧,你带及己。” 南梧说着拉着周尧,直接跳下去,在半空中搂着周尧,一个翻身落在七巧手的身边。 玉面官瞧着这如同下饺子的几人,脸上闪过一丝羡慕。 有这功夫,下墓多方便。 还没有等他感慨完,南梧和玄一又飞上来,将他和观群墓直接一抓,带了下去。 第216章 怎么可能墓中墓 七巧手一脸郁闷地坐在角落,凭啥他一个人小心翼翼地爬下来…… 这轻功,还真的是羡慕啊! 余下的几个人直接被抓小鸡似的薅了下来。 几人在原地休整一会儿,七巧手继续走在最前面寻路。 脚下的越走越窄,七巧手瞧着洞穴里面时不时出现的蛇蜕,握着火把的掌心冒出一层薄汗。 他们这是走入蛇窝了吗? 此刻他只听得见身后的呼吸声,众人都小心的不再说话。 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一个岔路口,他顿下脚步,侧头看向玉面官,等待他的意思。 玉面官刚掏出罗盘,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左边很吵,走右边。” 及己适时出声,眉头却紧蹙着。 七巧手和玉面官互相看了一眼,直接往右边走。 笑话,这一路走来这位小哥每次出声都是大事,看不看罗盘有什么用。 南梧警惕地望了一眼左边的通道,看来这边应该是南疆人喜欢捣鼓的毒虫什么的。 周尧一边走一边看,道路终于宽阔许多,她疑惑开口:“我们仿佛走进了另一个墓。” 众人都停下动作,齐刷刷地看向她。 她认真点头,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怀疑应该是墓中墓。方才我们走的确实是南疆国的墓,期间我们遇到过蛇虫,但是都被及己驱赶,如今我们现在进入的才是德敏太子墓。” 中毒的一个人坐下,握着火把,不相信道:“怎么可能会有墓中墓?” 他拍了拍衣袖,抬眸看向一旁的墙壁 眼底倏然一亮:“这里是金矿吗?” 说着他起身将那条金蛇扯了出来,兴奋道:“你们看,是金矿!” 众人身形一晃,耳边传来机关启动的声音。 七巧手此刻压根没有时间怪罪他乱动东西,直接大喊一声:“跑啊!” 说着首当其冲地往更深处跑去。 及己晃了晃脑袋,抬手按了按额头:“有很多虫子活了。” 南梧跑了一段路,抬手在脚下撒了一些药粉,继续跟随说:“那个人没有跟上来。” 周尧冷哼一声:“随便他吧,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他们进墓的时候就已经千叮咛万嘱咐,墓不要随便乱摸,乱碰,这才安全的到达这里,结果倒好,看见黄金就忍不住了。 纯属手贱! 及己立在一旁提醒道:“来了!” 南梧回眸瞧见远处如同潮水一般黑黢黢的虫子爬过来。 让人看的头皮发麻。 方才那个拿黄金的男人被虫子托举着,一双腿此刻已经只剩下森森白骨。 七巧手快速找到机关打开石门:“快进来!” 石门关上的那一刻,有两只虫钻了进来,被南梧和玄一直接用内力震死。 这里的虫子毒的很,他们可不敢随便踩死。 观群墓举着火把辨认死的两只虫子,心有余悸地开口:“这是南疆国特有的蛊虫,被咬上两口就会中毒身亡,这种虫子喜欢吃生肉和腐肉。” 几人倒吸一口凉气,还剩下两个种蛇毒的人坐在角落,一脸惊恐。 “张老三平日里那么抠,吃饭都舍不得花钱,每次就是就着酸菜泡饭,没想到他会这么死在墓里。” 周尧坐在一旁听见这番话,悠悠道:“所以及时行乐,平时死抠死抠,这下死在这里,啥也没留下。” 她顿了一下,又警告道:“不要随便乱摸,乱碰,墓里的事能随便吗?” 两人连连点头:“周公子,我们记下了。” 观群墓拿着火把将墓室里的灯油点燃,整座墓室的样貌瞬间清晰起来。 “嚯!这居然还有一副棺椁!” 他围着转了一圈:“居然是金棺,想来此人的地位应该不俗……” 玉面官被一旁的壁画吸引,惊呼开口:“你快看这里的壁画,是关于南疆国的记载,但是你看这里……” 观群墓也将壁画看了一遍,同样疑惑地开口:“这个人的衣着很像云国啊。那这个身穿南疆国的女子又是谁?” 周尧瞧着他们解读壁画,也往自己身后看了看:“他们是一对情人……后面不知道因为什么分开,女子只能伤心欲绝地离开云国,前往南疆国。” 玄一也凑近看了看,沉思良久道:“我听闻过一个野史,当年德敏太子亲自前往木凉城赈灾,遇到过一个女子,两人相爱。云皇觉得此女子身后没有任何背景,不能对德敏太子登基有助益,便不同意德敏太子娶妻的请求,随后指了一门显赫的世家女为太子妃。” 他抬眸将目光落在壁画上,唏嘘一声,继续说:“那女子不屑与人共侍一夫,便直接离开云国,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德敏太子彼时掌管朝政身心俱疲,又遭逢与爱人分别,相思入骨,忧思过度。身体每况日下,几年后撒手人寰,并未留下子嗣在世。” 周尧听着这个故事,深思起来。 第217章 她更怕好吗? 果然爱人需留几分,不能全身心投入啊。 要不然容易相思入骨,英年早逝。 观群墓立在一旁瞧着壁画,良久叹一声:“没想到德敏太子居然如此深情……看来后面他也知道女子身份。” 玉面官坐在角落沉默,良久开口问:“那这个金棺会是谁啊?难道就是这个女子。” 周尧睨了一眼金棺,否认开口:“绝不会是那个女子,就德敏太子这般深爱那女子,怎么可能让女子孤零零在这里。” 德敏太子是那种为真爱可以死的性格,肯定得让她合葬一起,巴不得和那女子睡一个棺材。 七巧手撇了撇嘴,拍了拍手说:“与其猜这个,不如开棺验尸。” “说来也是。” 周尧瞧见他们准备开棺,没忍住开口:“东南角不点蜡烛吗?” 七巧手闻言轻轻一笑:“周公子,为何要在东南角点蜡烛?” 周尧:…… 她前世看的都这样点啊。 她沉默了一下,解释说:“我曾经读过一本杂记,里面记载开棺前在东南角点蜡烛。因为后天八卦中,东南方为巽位,巽门为人与魂进门的门户。再加上,巽为风,东南角对应的正是风门,若是灯灭说明这里面空气不流通,不能开棺,要及时离去。” 七巧手闻言一脸恍然地模样,赞叹道:“还是周公子博览群书,在下记下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燃放在东南角,火苗窜动,光影摇曳。 三人配合打开机关,撸起袖子费力地推棺盖。 南梧瞧见他们这动作,兀自叹了口气,走过去抬手一掀,直接翻开。 嘭! 厚重的棺盖直接落在地上,将地上的砖块砸开一个洞。 三人: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观群墓拿过一个火把,照亮棺材里面,一副骸骨安静躺在棺材里,身上穿着外面瞧见的南疆圣女服饰,手边放着两个锦盒。 七巧手拿过看了看:“是一个玉笛,另一个是一个哨子。” 周尧瞥了一眼,不感兴趣。 观群墓瞧见这玉笛,思索问道:“这个会不会就是我们外面瞧见的那个雕像?” 南梧见此答道:“你们两个把这个东西拿着吧,说不定等会有用。” 他抬手对玄一招了招手,两人合力将棺椁恢复如初。 七巧手拿了东西,几人也没有再停留,直接找到别的机关走了出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七巧手走在前面顿下脚步,压低声音道:“这里有个死人!身上好像是中毒死的。” 南梧听闻是中毒,迈步走过去,查看了一番:“是蛇毒,还有蛊虫。” 他将衣袖拉上:“是钱庄主他们的人,看样子他们走进来遇到不少凶险的事。” 周尧垂眸瞧了一眼,直接迈步走过去,如此看来,南宫瑜还没有得手。 他们寻着踪迹,终于瞧见南宫瑜几人,不过场面却十分凄惨。 一条巨蟒头上长着小角,正追赶着南宫瑜一行人。 七巧手敬佩的“神一手”好像也断了一只胳膊,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叫神一手。 一群死士拦着巨蟒让南宫瑜几人落荒而逃。 周尧躲在暗处瞧着面前的巨蟒,心里忍不住腹诽。 这得活多少年。 巨蟒将死士杀完,好似是感受到什么,侧身回眸,径直往他们所躲的方向爬过来。 南梧不禁也捏着一把汗,脑中疯狂思索带周尧离去的最佳路线。 一双如同圆月的眸子凑近他们,周尧感觉自己腿都软了。 丫的,也没说能有这么大的蛇。 及己松开她的手,孤身站起来,朝着蛇走去。 巨蟒似是在思索什么,哪知及己从脖子里拿出那挂着的小哨子,随后从身上拿出一把匕首,划破了掌心,鲜血滑落下来。 巨蟒瞧见那个哨子,居然卧了下来,伸出舌头细心舔舐着掌心的血,直到舔干净才缩回头。 及己抬手摸了摸蛇头,指尖点了点蛇头上的小角。 七巧手几人被眼前的一幕惊掉下巴。 这是什么情况? 南梧和玄一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那谷底的蛇跟这个蛇可是不相上下。 周尧眨了眨眼,及己这么厉害的吗? 他和南疆国有什么关系? 只见及己走过来,抬手拉着周尧,示意她坐上蛇头。 周尧:…… 这个傻小子,她本来就怕蛇,还给她一个大家伙坐…… 她更怕好吗? 第218章 猜测及己的身世 一群人坐上蛇身,从一开始的惊讶,化为惊奇。 巨蟒驮着他们在墓里面七拐八拐,最后落在一个打开的墓室。 周尧颤颤巍巍地下来,瞧着面前被破坏的墓室,皱了皱眉:“钱庄主一行人,他他们活着,还真的是便宜他们了。” 及己拉着她的手:“不让钱庄主活。” 他侧身直接在巨蟒耳边嘶嘶嘶了几句,巨蟒直接转身嘶嘶嘶几声。 周尧瞧着她看不懂的场景,转身迈步走进去。 德敏太子的棺椁已经被打开,骸骨被随意的丢在一边,身上的衣衫不整,头上的玉冠已经被人拿去。 周尧叹了口气,一脸同情:“玄一,南梧,将他的棺椁尽量恢复恢复吧。” 好歹也是执掌过江山的人,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周尧蹲下身体,将他衣衫抚平,惋惜的嘀咕:“可惜了,你若是活着,兴许……” 她还会有一个可敬的对手。 孟国和周国那两个糟老头子,她看着极端不顺眼。 整理衣袖的时候,嗯? 摸到一个东西…… 看来他们并没有仔细翻这具尸体。 周尧从衣袖里面掏了掏,居然是一封书信。 她瞧见书信上的字迹,这手行书写的不错。 周尧预料过许多场景,就是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她会蹲在墓室里面,读墓主人的书信。 这份书信是德敏太子亲自写的,里面前半段写了自己多爱那个女子,后半段,记载那个女子的身份,乃是南疆国的大祭司。 南疆国她虽然了解不多,但是大祭司却知道,乃是南疆国痋术和蛊术最高的存在,甚至连皇室对大祭司都是礼重有加,能够左右皇室立储的存在。 这位大祭司与德敏太子之间发生爱恋,最后被云皇拆散,然而德敏太子不知道当时大祭司乃是怀着孕离开云国,多年之后通过太医才知道往事,于是他一直在找他们母子的下落,意外查出当年大祭司被云国的世家追杀…… 周尧读完,总觉得奇奇怪怪的,那种感觉说不上来。 及己察觉她愣神,靠着她坐下:“你怎么了?” 周尧眼底一亮,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抓住及己的手,压低声音问:“及己,你的这些驱使毒虫的手段,都是你娘亲教你的吗?” 及己想到娘亲的模样,缓缓点头:“是娘亲。” 周尧脸色一变,拉着他急忙走出墓室,瞧见巨蟒正盘在不远处,大着胆子走过去。 她从他胸口掏出那个小哨子,瞧着某个地方刻着南疆纹。 顿时明白了一切…… 难怪及己有那般手段,这是南疆国大祭司唯一的孩子,更是德敏太子唯一的孩子。 她深呼一口气,拉着他的手叮嘱道:“以后有人问你关于谷底的事,都不要透露半个字。” 及己一旁平静的看着她,有些纠结的开口:“可是我想告诉你。” 周尧闻言淡淡一笑,抓着他的手哄着道:“除了我,明白吗?” 及己这才乖巧一笑,认真点头:“好。” 周尧握着书信来回踱步,这个消息,还真的是,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了…… 若是及己的身份透露出去,云国皇室必定会假意迎回他,事事试探,生怕他篡位。 即使他没有想法,但是他活着就是一个错误。 南疆国必然还有人潜伏在江湖,若知道及己的存在,必然会拥护他…… 就及己这傻乎乎的模样,她还真的担忧他斗不过。 及己一脸茫然的看着她来回走,有些不解地抓了抓头:“姐姐。” 周尧捏着信,想了想正色地问他:“及己,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及己一双干净的眸子倒映着她的容貌,嗓音清润:“喜欢,喜欢和姐姐一起。” 周尧从衣服里掏出火折子吹燃递给他拿着,直接将手里的这封信点燃。 既然如此,那便直接抹去。 若是日后云国发生动乱,她倒是不介意将这傻孩子推上那个位置。 同时还能牵制南疆国的后人。 直到书信被燃烧殆尽,周尧连一点边角都没有留下,这才拉着及己回到方才的墓室。 七巧手正弯腰捡东西,瞧见她走进来,笑着问:“周公子这是干什么去了?” 周尧掸了掸衣服,漫不经心回道:“寻了一个地方方便,倒是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棺椁已经恢复,德敏太子的尸体也装了回去。 “我们方才在旁边找到许多金银珠宝,准备每个人拿几块。” 周尧点头,她知道他们这一行的规矩,贼不走空,不然不吉利。 待他们收拾好,巨蟒将他们送出墓,随后又回了墓里。 周尧伸了一个懒腰,此行虽然没有拿到那个玉佩,倒是也有所得。 几人在回去的路上发现钱庄主被一群蛇缠绕致死 ,周尧甚至还发现一只遗落的绣花鞋。 她低头瞥了一眼,啧了一声,这是上演“水晶鞋”的故事嘛? 回到大邺城的时候,临别之际,七巧手将从金棺得到的两件东西递给了周尧。 垂眸瞧着玄一手里的东西,待他们走远,她挑了挑眉:“用柚子树叶泡一泡再给我。” 周尧在客栈泡了一个热水澡,没想到他们在墓里居然待了整整五天。 她沉思想着如今的局势,垂眸瞧着木桶里面的柚子叶,抬手又抓了一把。 这一趟,意料之外的有所得。 让南宫瑜拿走玉佩,不过对于她没有任何威胁。 倒是让她知道如今大晟还有一些人不安分,比如刘絮柔? 居然还想分这个天下,看来将她丢在后宫没有让她学乖啊。 无妨,来日方长…… 第219章 初见云皇的试探 周尧一行人到达云国国都的已经是十几日后。 马车内,方辞礼掀开窗帘瞧了一眼,感慨道:“云国瞧着比其他两国更热闹,想来是因为霞光大会而来。” 周尧坐在一旁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吃着面前的葡萄,漫不经心回道:“云国就是一个大杂烩,女子都带着帷帽出行,还有绝大多数都过裹着足,想来这里的日子也压抑着呢。” 及己坐在她对面,扯了一个葡萄,送入嘴里,甜甜的味道让他不禁弯了弯眉毛,一知半解地问:“为什么要裹足?” 周尧瞧见他没心眼的模样,无奈解释道:“因为这里的皇帝想要束缚人的思想和行动。” 及己双手撑着下巴,突然坐直了起来,掀开窗帘探出头,侧耳凝神。 周尧好奇瞧着他的动作,待他缩回头才问:“怎么了?” 及己撇了撇嘴,一脸失望道:“刚刚听见虫子声音。” 周尧挑了挑眉,莫非是南疆国的人? 只是如今在云国的地界应该不会有所行动,毕竟楚垚如此看重此次霞光大会,守卫自然是固若金汤。 马车突然停下,张怀德探身汇报道:“陛下,是云皇带领朝中官员来迎接。” 周尧理了理衣袖,她想过会有人来迎接,没想到楚垚会率百官亲自来迎接她。 悠悠叹了口气,整这么大的阵仗,想来她在孟国和周国的消息早已经传来云国。 整这死出,变相的打压二国皇帝。 周尧低头仔细叮嘱及己不要出来,这才起身走出去。 楚垚立在马车不远处,身穿一身赭红色龙袍,头戴金冠,腰系玉带,一双漆黑的眸子带着几分审视。 张怀德扶着周尧走下马车,她迈步走过去,抬眸上下打量了一眼,楚垚瞧着倒是玉树临风,若是不是身上这身龙袍,她还以为是个温润读书人。 “能得云皇亲自迎接,是周尧之幸。” 楚垚暗自收回打量的目光,浅笑回道:“女帝说笑了,原本是想亲自在城门外迎接,不曾想有紧急朝政在身,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此处迎接。万望女帝不要感到怠慢。” 周尧听着这番挑不出毛病的话,淡淡一笑:“云皇能亲自来迎接,怎会觉得怠慢。” 她不着痕迹地将目光落在楚垚身后的一个人。 南宫瑜身穿一身紫色官袍,俨然一副权臣的模样,倒是脖颈上包扎着药。 看来他受伤不轻啊。 啧啧,咋没死在墓里呢。 周尧悄然收回目光,环顾一周道:“这霞光大会还未开始举行,城中已经是这般热闹,数日后的盛况难以想象。” 楚垚陪笑着,滴水不漏回道:“能让女帝亲临,是云国之幸,也是楚垚之幸,更是霞光大会的幸事。” “朕听闻女帝在周国之时不喜入宫居住,当时暂居在宁王府。巧了,京中有一处靠近街道的王府,是曾经德敏太子居住过的,朕已经早早派人布置,绝不输宫中殿宇。”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若是女帝不嫌弃,便暂居此府如何?” 周尧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她对宫里确实不感兴趣,毕竟大半辈子都要在四四方方的天,现在有机会,能不住就不住。 “云皇有心了。” 楚垚见她答应,抬手邀请道:“正巧离此地不远,不如你我步行而至?” 周尧虽是疑惑,但还是侧身对着张怀德点头,抬步道:“荣幸之至。” 楚垚走在她身边,寒暄道:“女帝途经两国,可有体验其他国都的风土人情?” 周尧瞧着这条街道,似乎大多是做吃的,笑着回道:“其他的倒是没有体验,美食尝了不少。” 楚垚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既如此,今日朕左右没事,诚邀女帝逛一逛集市?” 周尧看了他一眼:“云皇都这般邀请,朕又如何能拒绝呢?” 这一环接一环的,要逛街早说啊。 两人旁若无人的一边走一边看。 周尧顿下脚步,目光落在挂着的一幅扇面,轻声道:“此画倒是不错,瞧着倒是有些功力。” 楚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靠近拿过道:“此画确实不错,倒是留白过多,少了一些意境。” 扇面是一幅拜月图,画中女子虔诚地祭月,身旁菊花肆意盛开。 她拿起一旁的毛笔递给他道:“那便劳烦云皇题字。” 楚垚放下扇面,抬手捏着笔思索道:“女帝可有什么建议?” 周尧瞧见他不着痕迹地试探,思索片刻,拿过旁边的另一只笔,大方提笔落下:“吾心自有光明月,千古团圆永无缺。山河大地拥清辉,赏心何必中秋节。” 楚垚细细品味,眼底闪过晦暗,不错! 前句乐观,后句拥有豁达之意。与常人思月,惆怅全然不同! “好一句,山河大地拥清辉,赏心何必中秋节。” 楚垚不禁对眼前的这位女帝,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大晟在面前这人手中强盛,倒是也在情理之中。 他垂眸落在这龙飞凤舞的字迹,敛住了眼中的诧异。 这字真不错。 楚垚抬手递给身边的贴身太监,继续道:“前面有一家老字号糕点,可去瞧一瞧?” 周尧含笑点头,有楚垚在,用不着她花钱,自然去。 两人坐在外面的桌子前,一对老夫妻诚惶诚恐地将自己家每个口味都上了一份。 周尧款款落座,面前放着一碟荷花糕,捻起道:“这糕点瞧着就不错,似有淡淡荷花香气。” 她低头咬了一口,甜而不腻,口齿留香,评价道:“朕前段时间吃过一种糕点,味道甜腻,实在谈不上好吃。” 楚垚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这做糕点,里面还有一些门道的。” 周尧挑了挑眉,这话意有所指啊,浅笑答道:“此言不错,糖不能多,多了便不好吃,与温度,面粉都有关系。” 楚垚瞧见她吃着荷花糕,也抬手拿了一块,略有深意道:“看来女帝对做糕点颇有心得?” 周尧抿了一口茶,皱了皱眉说道:“自然,有道是过满则溢,做糕点也是这般,就像这道荷花糕,吃着甜而不腻,甚是好吃,此茶却差一点,连带着这荷花糕也逊色很多。” 楚垚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上一杯,抿了一口,微微叹:“是啊,看来只能换茶了。” 周尧微微抬眸,端起茶杯把玩着说:“换茶倒是不错的主意,” 她顿了一下,指了指糕点道:“小本买卖,能换稍好的茶,却换不来龙井。” 楚垚轻叹一声,带着笑意回道:“无妨,一步步来,龙井自然能喝的上。” 周尧搁下茶杯,仿若没有听见他的话,拿起一块豆花糕,咬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道:“一时半会吃不上龙井也好说,朕那里还有一些庐山云雾,到时候请你喝一壶。” 楚垚顿下动作,随后舒朗一笑:“那朕便不客气了。” 周尧起身掸了掸衣服:“那边是什么吃的,走过去瞧一瞧。” 张怀德侧头遣银耳买了一些糕点送去府邸,随后快步跟上去。 第220章 红叶大祭司 周尧与楚垚身穿龙袍,招摇地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 两人停在一家做果子酒的铺子,楚垚端起打好的一杯酒,低头尝了一口:“朕年少之时,最爱吃这家的果子酒,如今尝着倒不是昔日的味道。” 周尧捧着杯子抿了一口,味道清甜,果香浓郁,她放下杯子,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道:“有道是,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她无奈地继续往前走,侧眸睨了一眼说:“朕曾经也甚爱一家铺子的杏子干,后来再去之时,不是那对老夫妻,而是他们的儿子经营。”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大抵如此。 楚垚深以为然地认同,随后将她亲自送到了“徽王府。” 周尧驻足顿了片刻,抬眸望着字,唇角微勾起:“徽王,光明吗?” 她提起衣摆走进去,里面与宁王府相比大不少,亭台楼榭,无一不昭示着这位徽王曾经的恩宠。 及己安静地坐在园子里等她,瞧见她走过来,小跑着过来喊道:“姐姐!” 周尧让身后的人都先下去,拉着他坐下问道:“糕点好不好吃?” 及己坐在她旁边点头,随后撑起头有一点烦恼道:“好吃就是好吃,可是姐姐,这个宅子,很吵。” 周尧讶了一下,压低声音问:“哪里很吵啊?” 及己颔首道:“姐姐住的那个地方。很吵。” 周尧猛的一缩手,她可丝毫不会怀疑及己的话。 “那……” 那怎么办? 她不想和虫子睡啊,贸然的搬出主院,又会引起云皇的猜忌。 及己放下手,一脸淡然地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姐姐,没事的,有我在。” 周尧被他这话整得哭笑不得,拉起她的手道:“你随姐姐去看一看?” 趁早解决,趁早放心。 及己抓起两块糕点,被她拉着去了主院。 院子已经被打理过,走进去假山池塘都有,瞧着雅致的很。 及己走进屋子里面,按了按头,那种鸣叫声更加强烈。 他四处走了走,在床边停下,指了指:“姐姐,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周尧唤了一声玄一,一道黑影从窗户掠进来。 “你瞧一瞧这里,是不是有什么机关?” 玄一自然也听见了及己的话,四下触摸了一下,终于在床腿旁边找到异样,抬手按了下去。 紧接着机关启动的声音响起,床旁边出现一个足够一人通行的暗道。 玄一打开火折子,及己拿过他的火折子,自告奋勇地走在前面:“我先去。” 周尧拿过火折子,让玄一取来灯笼,两人也走了进去。 暗道一开始很狭窄,走了没多久便宽敞起来。 周尧拿着灯笼照了照:“这里应该是地下了。” 看着构造与大晟行宫底下的暗道差不多。 她寻着光寻到及己,瞧见他发愣地看着墙上挂着的画像,一脸茫然无措地模样:“姐姐,阿娘怎么会在这里?” 周尧用灯笼照了照,居然跟墓里那个雕像的眉眼很像啊。 起初还只是怀疑及己的身份,现在这幅画在这里,直接坐实了他的身份。 及己真的是德敏太子的孩子。 周尧抬手将卷轴取下,随后卷起来递给玄一,开口哄道:“乖,姐姐出去给你解释。” 及己这才点头应承:“好,我带姐姐去那个特别吵的地方。” 周尧脸色一僵,倒也用不上这么上赶着。 及己感受到掌心的温度,这才渐渐安心下来:“姐姐,墓里那个雕像就是娘亲?当时光线暗,还有那么多人在,我没有说。” 他顿了一下又说:“姐姐,我爹爹是不是就……” 周尧直接捂住他的嘴,提醒道:“猜到就好,不要说出来,要不然会很麻烦的。” 及己听她的语气很严肃,认真点头:“听姐姐的。” 很麻烦? 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他可不想给姐姐带来麻烦。 周尧瞧着他的模样,无奈一笑,这及己其实一点都不傻,只是木楞了一点,想来与他多年在谷底有直接关系,待他适应这个世界,兴许能越来越好吧。 及己瞧着这个木门,侧头说道:“姐姐就是这个里面。” 周尧直接抬手一推,里面似乎是一个卧室的样子,玄一将房间内的灯点亮,这才瞧清楚全貌。 一张床,一张桌,旁边放着许多关于蛊虫痋虫的记载。 周尧环顾一周,瞧见床上放着两个盒子,扯了扯及己的衣服,指着床说:“喏,这里应该是你娘亲住的地方。” 及己松开她的手,径直走到床前,直接将其中一个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只虫子,似乎感应到什么还动了动。 及己从衣袖里拿出一块糕点丢在盒子里面,然后又拿起旁边的一个盒子。 “姐姐,这个好重啊!” 周尧原本还在看痋虫的典籍,听见及己的声音,侧身回眸,直接放下手里的典籍,惊讶地接过:“这,这……不会是南疆国的玉玺吧?” 她拿起掂了掂,这可是上好的玉,朝底下一看:“还真的是南疆国的玉玺啊,这个玩意怎么会在这里。” 及己不懂什么南疆国玉玺,一只手拿着盒子,另一手逗着虫子吃糕点。 她四处查看了一下,又在枕头下摸了摸,还真的找到一封信,瞧着字迹与及己有几分相像。 想来就是及己的母亲所写的。 她果断拆开书信,里面是写给德敏太子的。 信中承认自己大祭司的身份,但是无法忍受与人共侍一夫,也不想就此在皇城之中,于是两人约定五年之后相见,她要去联合余下的南疆人复国。 周尧拿着书信扇了扇风,这倒是能与当年南疆国想复国失败对得上,因为大祭司被人追杀,被困在了谷底,所以没有主心骨。 她与南梧探讨过大祭司离不开谷底的原因,大概率就是跌入谷底的时候,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受了重伤。 周尧不禁佩服信中的女子,情爱没有阻挡她前进的步伐,若不是当年被人追杀,或许如今南疆国仍在。 及己侧头看着她,好奇开口:“姐姐,这个就是南疆国的玉玺吗?可是南疆国已经消失很久了。” 周尧揽着他,摸了摸他的头发:“国没在,人却在。” 若是日后南征之时,这玉玺或许还能有用。 南疆国吗? 这位叫红叶的大祭司,虽然素未谋面,但是她定然会保护好她的儿子。 周尧将玉玺放好,递给玄一道:“收好。” 及己瞧见她忙完,眨了眨眼,指着旁边的坛子道:“就是这个里面发出的声音。” 他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他们现在不吵了,很安静。” 周尧垂眸瞧着他手里的盒子,想来这个虫子才是关键。 第221章 打小报告 周尧原本想让及己看一看这些关于蛊虫和痋术的记载,结果他说娘亲都有教,只得让玄一私底下找铜雀台运回大晟。 一行人走出暗道,周尧心里思绪万千,坐在床边叹了口气,这位红叶大祭司倒是可惜,在谷底这么多年,那般恶劣的环境还给南疆国教出一个新任大祭司。 就是没考虑到一个孩子在谷底独自生活多年,思想什么的比常人反应慢很多。 夜幕降临,月亮高悬,轻柔的光给大地披上一层薄纱。 周尧坐在院子里面赏月,石桌上摆放着一桌子的小吃。 她撑起头,脑中思索着今日得到的南疆国玉玺。 不知道那位红叶大祭司是如何寻到,反倒便宜了她。 张怀德快步走进来,身后却领着一个男人。 男人嗓音温和:“今日确实适合赏月。” 周尧回过神:“云皇不嫌弃简陋便可。” 男人将披风脱下,正是白日见过的云国皇帝楚垚。 周尧端起茶杯示意道:“喏,尝一尝,庐山云雾。” 楚垚撩开衣袍优雅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确实不错,事成之后请女帝尝一尝龙井。” 周尧笑了笑,拿起果干尝了尝,楚垚能听懂白日暗藏的意思,她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都是千年的狐狸。 楚垚垂眸,对着面前的吃食也没客气:“这个肉干有劲道。” 周尧捏着一块果干,挑了挑眉看着他:“云皇倒是不怕朕下毒?” 楚垚头也不抬,缓缓回道:“白日女帝也没怀疑朕下毒。” 周尧无奈摇了摇头,随口说道:“前些时日,朕途经大邺城,遇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楚垚听闻,当下颇感兴趣:“愿闻其详。” 周尧啧了一声,不答反问道:“朕今日瞧见你身后那人,可就是南宫家的家主?” 楚垚想了想白日他身后的人,半晌恍然道:“在朕身后的确实是淳国公,南宫瑜。” 周尧抬手倒了一杯果子酒,淡淡道:“朕恍然瞧见他脖颈上有伤。” 楚垚虽然不知道她想说什么,还是认真回道:“淳国公前些日子遭遇刺客暗杀,向朕告假了一段时间,昨日才开始上朝。” 周尧端起酒抿一口,瞧着他说:“可是朕在大邺城瞧见了这位淳国公。” 没错,她要打小报告了! 楚垚不禁坐直了身姿,不敢置信地追问道:“女帝可曾瞧对了?淳国公可从未出过国都啊。” 他的人可是一直监视着此人。 周尧知道他不敢相信,从一旁的凳子上拿出一把刀递给他:“这刀你可认得?” 楚垚双手接过,拇指细细查探,脸色微微泛白:“这是神鸦的刀,不知道女帝怎么会有?” 周尧颔首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朕在大邺城不光瞧见了淳国公,还瞧见一位让朕意外的人。” 她瞧见楚垚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也不再卖关子:“此人原是大晟一位侯府世子的夫人,但是此人野心勃勃,试图联合镇远侯谋反,朕念及老侯爷的脸面便不曾处死此人,但是这位女子如今跟随在淳国公身边。” 半真半假,就是真。 她恰到好处的顿了一下,继续说:“朕在大邺城确实遇到了淳国公,因为他要盗皇陵。” “什么!” 楚垚震惊地捏紧了茶杯:“大邺城……在此地的皇陵只有德敏太子墓……” 他不相信地抬头:“淳国公盗了德敏太子墓!” 他们这一支血脉,对德敏太子一直心存敬佩和敬仰,尤其是父皇在世的时候,甚至要追封此人为帝,当时,朝中竟无一人反对。 他不敢想象那个太子当时是何等人物,让朝廷内外心悦臣服。 后来确实给德敏太子上了尊号,但是大家还是喜欢称其为德敏太子。 周尧瞧见他震惊的模样,哎了一声:“这个是重点吗?重点是他成功了。” 楚垚又震惊了一下:“怎么会……” 他为什么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神鸦! 他的神鸦有淳国公的人。 楚垚捏紧拳头锤了一下石桌:“居然如此胆大妄为!” 周尧如今得到了南疆国的玉玺,身边还有及己,她倒是不担忧楚垚除掉南宫瑜。 反倒希望借他的手除掉此人。 不仅刘絮柔的计划会落空,半山居士也是过街老鼠。 周尧待他冷静下来,悠悠道:“朕的人传来消息,在大邺城之时,似乎在南宫瑜身上瞧见了一枚龙佩。” 楚垚眼底黯淡了下来:“那是宣宗皇帝在德敏太子入葬之时放进去的。这龙佩乃是云国先祖遗留下来的。” 那位德敏太子极得宣宗皇帝喜爱,父皇在世之时便常常念叨,德敏太子的墓里许多地方,甚至用的都是帝王规格。 他敛去神情,正色道:“南宫瑜是想利用龙佩调遣龙武军。” 周尧见他迅速反应过来,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果然楚垚这个帝王并不是蠢笨的,只是如今南宫瑜势大,他还无法真正如她一般手握大权。 楚垚颔首感激道:“此情,朕不会忘记。” 周尧感叹一声,对聪明人说话就是省时省力。 余下的楚垚也知道怎么做了。 她抬手端起酒杯,半开玩笑道:“别忘记了,事成之后,朕要喝龙井。” 楚垚笑的如沐春风,抬手碰杯道:“君无戏言。” 两人笑着饮下这杯酒。 夜色渐深,楚垚已经悄然离去,她带着微醺回到自己的院子。 平躺在床上,她想了想刘絮柔,又想到半山居士。 最后又想到西部匪寇。 最后沉沉睡去。 太阳高悬,终将会驱散黑暗。 第222章 再入烟雨楼 翌日清早,周尧睁开眼的时候,耳边传来淅沥沥的下雨声。 银耳和银花两个小丫头一直守在一旁,听见她的动静,两个人已经开始默契的侍奉。 待一切穿戴完毕,周尧还是懵的,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昨天那个果子酒喝着香甜,没想到后劲还挺大。 早膳已经送过来,银耳盛了一碗汤道:“陛下,张公公今早传来消息,说云皇晚间在宫里设宴接风洗尘。” 她顿了一下又说:“似乎还有其他两国的皇帝。” 周尧接过汤挑了挑眉,忍不住轻笑一声:“看来今晚有的热闹了。” 内心却在腹诽,这云国这么穷吗? 接风宴非得让她和两个糟老头子一起。 尤其是孟皇,上次试探她,她直接甩袖离去,今晚不免又是赔罪什么的。 她一想到今晚的这场宴会,脑子没来由的一疼。 和老狐狸打交道已经够累了,今晚倒好,一下给她来三个。 周尧用完膳,将今日的奏折看完才起身去及己的院子。 及己此刻正双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盒子里那一只拇指大小的虫子。 “瞧什么呢,那般出神?” 周尧将伞收了立在角落,抬步走进去。 及己见到她来,整个人高兴的拉着她坐下:“姐姐 你看这个虫子,很可爱。” 周尧瞧了一眼虫子 不置可否:“还行。” 可爱? 是可怕吧? 周尧屏退了所有人,无奈地将及己的身世,以及自己的猜测告诉于他。 没办法昨日答应过的,喝酒直接忘记这档子事。 及己眨了眨眼看着她,半晌开口:“姐姐,那我的身份以后能不能帮姐姐?” 周尧食指原本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听见这番话顿下了动作。 这个傻小子哪里傻啊,明明聪明的紧。 周尧冲着他招了招手:“过来。” 及己放下手里的虫子,用衣袖擦了擦手,温顺地坐在她腿上:“姐姐?” 周尧抬手摸了摸柔顺的头发,神情认真的说道:“及己,姐姐绝不会让你出现意外,明白吗?” 她顿了一下又道:“或许未来有一天,真的需要用你的身份的时候,也不会伤害你。” 及己抓住她的手捏了捏:“知道的,姐姐是一个很好的人。” 周尧笑着揽着他道:“瞧着傻乎乎的,心思却通透。” 及己抬起手敲了敲头:“娘亲说过的,人不需要太聪明,不然容易丢去性命的。” 他顺势靠着她,轻声说:“小的时候,娘亲说她喜欢爹爹,但是她有自己的事需要去做。” 及己侧头甜甜笑了笑,从衣服里掏出这枚哨子道:“这个东西是娘亲给我的,说若是我想有大作为,就去周国的圣女殿吹响它。” 他将摩挲着哨子,平静的道:“姐姐,我不想有大作为,但是如果姐姐需要,我可以吹响它。” 周尧抬手拿过哨子,轻轻放进他的衣襟:“现在还不需要,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啊。” 及己闻着她身上散发的淡淡药香,点了点头说道:“好啊,姐姐以后肯定是很厉害的人。” 周尧侧头贴了贴他的额头:“不厉害,只是有些必须要做的事。” 从前只是从传言之中听得寥寥几句,如今真的见到这些苦难,心中不禁悲痛。 她想要实现的事还未完成,但一定会完成。 “姐姐,雨小了。” 周尧叹了口气,将及己的头发重新理顺畅,淡淡问:“想不想上街去玩?” 及己直接从她腿上下来,站起身道:“好啊,要买糕点。” 周尧瞧着他身上的棉布衣衫,衣袖都勾起了丝,起身道:“那带你上街去玩。” 及己将这只虫子直接放到自己的木簪上面。 周尧神色一怔,你还别说。你还真别说,瞧着还真的不突兀,好似雕的一只知了虫。 她笑着拉着他走出去,拿起一旁的伞,撑开道:“走吧,去逛街。” “好诶!” 周尧并没有知会其他人,只带着及己出了王府。 走出王府,她顿下脚步,眸光在拐角一滞。 看来这徽王府外,挺热闹啊。 及己接过伞,拉着她的手,提醒道:“姐姐,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周尧丝毫不慌,身边无时无刻跟着玄字,没有人能杀的了她。 况且身边还有一个“小祭司”呢。 周尧随意逛了逛,抬眸望着不远处的烟雨楼,抬步走进去。 “欢迎光临!” 周尧每次听到这句话都会恍然一瞬,亲切之至。 伙计已经自觉接过伞,目光落在她腰间的一块玉坠,怔愣了一下,哂笑的退下。 没多久烟雨楼的掌柜从暗处走出来,热情询问:“夫人是想选什么布料?今日小店有新来的布匹,是来自大晟蜀州的锦缎。” 周尧迈步走到缎子旁,上手摸了摸:“可有颜色清新些的?” 掌柜立在一旁,笑着躬身答道:“自然是有的,不过还没有来得及摆放出来,若是夫人真心想要,随在下移步库房?” 周尧含笑点头,随着他往烟雨楼的后院而去。 第223章 当场看戏 掌柜的推开门,又从一旁打开暗门,引着他们二人走进去。 周尧暗自打量暗室的布置,瞧着与平常的卧室无异,只是四周乃是石头垒砌。 掌柜的关紧门,直接撩开衣袍跪下:“属下见过主人。” 周尧靠着桌子睨了他一眼,淡淡道:“起来吧,南宫瑜那边的消息查的如何?” 掌柜的缓缓起身 颔首低眉回道:“淳国公自从大邺城回来,一直都在国公府无外出。国公府里下人嘴严,并没有查探出什么,只是那位叫刘絮柔的女子有些消息。” 他迈步走到桌前,从里面拉开一个抽屉,拿出几封书信:“主人,这是刘絮柔与半山居士这些时日的谈话。” “大晟那边传来消息,刘絮柔原本在后宫公子身边侍奉,机缘巧合下被禧侍君瞧上,提点了几句。皇子百日宴的时候,刘絮柔做了一道糕点又被佳晨公主瞧上,君后便做了一个顺水人情。至于刘絮柔如何与半山居士勾结便不得而知。” 掌柜的双手将信件递给她,随后又补充说:“苗疆的那位圣女与崔氏的宋洄如今正在京都,两人前不久开了一家酒肆。” 周尧将书信展开看了看,良久唇角微勾,将书信放在桌子上,沉吟道:“密切关注刘絮柔与半山居士。同时让我们的人,盯紧那家酒肆。” “属下明白。” 周尧掸了掸衣袖,走出密室,在库房选了几匹上好的料子。 伙计领着及己去量尺寸,周尧在烟雨楼的一楼看了看,没什么新意。 遂抬步迈上二楼,与一楼相比人少了许多,她随意逛了逛,耳边传来一声争执的声音。 一道倨傲的女子声音响起:“哟,我道是谁呢?” “这不是我爹带回来的那个孤女吗?” 还不待周尧迈步,身边的客人已经开始八卦。 “这不是淳国公府的嫡次女吗?” “还真的是南宫小姐,她对面的那个女子是谁啊?” “你连她都不知道?据说是国公救回来的孤女,我的丫鬟与国公府的一个丫头熟得很,说这个孤女吃穿用度跟国公夫人一样呢。” “啧啧,难怪南宫小姐不喜欢这个女子呢。” 周尧微微挑眉,这不就是刘絮柔吗? 两个人的争执越来越大,直接打起来,她侧头望去。 啧啧,刘絮柔打架是一把好手,南宫小姐也不示弱,开始用嘴咬。 及己寻过来的时候,打架已经白热化。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家丁的声音,紧接着一群丫头开道。 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迈步走过去:“你们两个住手!” 迅速有丫鬟拉开两个人 。 南宫流云哭着跑过去,一脸委屈地哭诉:“母亲,这个女人欺负我!” 国公夫人闻言,上下审视了一下刘絮柔,冷哼一声:“你们两个成何体统?还嫌国公府不够丢人的吗?” 随着她的话音一落,几个婢女给她们理了理衣服和发髻。 热闹来的快,去的也快。 周尧立在角落摩挲着下巴,她怎么感觉这刘絮柔是故意的呢? 及己见她发愣,也没打断她的沉思,只是乖巧的立在一旁。 良久,周尧回过神,侧头看向他:“量完了?” 及己拉着她道:“姐姐觉得刚才那个女子有古怪吗?” 周尧不答反问:“饿了没有?” 及己抬手抓了抓头,笑着点头:“有一点。” 他随着周尧走下台阶,突然顿下脚步,一脸奇怪地说道:“姐姐。” 周尧已经知道他的动作代表什么:“你去吧。” 及己松开她的手,在一楼来回穿梭,走出大门的时候瞧见一截衣衫,迅速追出去。 周尧走出门,顺着他目光望去,没有任何人。 及己一脸懊恼:“姐姐,那人逃走了。” 伙计将伞撑开递过来,及己接过伞,低声说道:“刚刚有个人,他身上有痋虫。” 方才明明感受到虫子的声音。 他想了想又说:“对了,看着脚步应该不太年轻。” 周尧听见不太年轻,顿时明白了。 除了他,她也想不出有哪个人,与刘絮柔有关系,还会南疆术法,还不年轻。 不就是那个搅屎棍吗? 不过刘絮柔和半山居士同时在这里,又有什么阴谋? 难道……针对的是国公府。 当两人回到徽王府的时候,张怀德正翘首以盼,瞧见她的一瞬间,小跑着接过伞:“陛下,宫里的梁公公等待许久,云皇宴请您吃午膳。” 周尧:??? 这楚垚是闲得很是吧? 大中午的不午憩的嘛? 第224章 偶遇辰妃 她叹了一声,不紧不慢回道:“朕知道了,先去更衣。” 周尧将及己送回院子,转道回到主院,银耳她们已经得到消息,衣衫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好。 她换上衣物,低头看着身上的龙纹,这龙袍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重。 不仅仅是金线刺绣,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沉重。 周尧走出去,马车已经停在王府外,宫里的梁公公正弓着腰:“女帝请。” 周尧挑了一下眉,扶着张怀德踏入马车,里面空间大,布置奢靡。 估摸着应该是楚垚平日里用的。 马车驶入皇城,她没有心情欣赏,但是比孟国来说,建造来说还是颇有些看头。 走下马车,步辇已经候在一旁,周尧瞥了一眼,这是帝王的规格,楚垚还是会为人处世啊。 与孟国糟老头子一比,高下立见。 坐上步辇,一群人稳稳地抬着她往紫宸宫而去。 周尧将手搭在椅子上,思索楚垚晌午邀请她的缘由。 莫不是与淳国公有关?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不满地声音,将她的思绪打断:“这是什么人?居然敢坐皇上的步辇!” 周尧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随后收回目光,想来是楚垚的某个宠妃。 梁公公听见那道声音,生怕周尧多心,立在一旁解释道:“陛下,这是辰妃娘娘。” 哦? 她拍了一下椅靠,抬步辇的太监顿时停下脚步。 居然是传闻中的辰妃啊,那她得认真瞧一瞧啊。 模样确实不错,身穿绛紫色衣裙,头上插着翡翠珠钗,与白日遇到的南宫流云有几分相像。 只是这瞧着倒是没有很宠妃啊。 梁公公见停下,心里一颤,躬身询问道:“陛下?” 可能是周尧居高临下的审视,让辰妃有些不满,原本准备上采仗,转身走了过来。 “你是何人,竟然如此看着本宫!” 梁公公眼角一跳,急忙解释道:“辰妃娘娘,这位是大晟的女帝陛下。” 辰妃好奇的看向她,随后微微欠身:“原来是女帝陛下,本宫说呢,这宫里有谁的派头这般大。” 周尧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呛了回去道:“也是,辰妃也只能坐采仗,毕竟。” 她指了指步辇,微微一笑:“你也坐不起。” 辰妃脸色一青,她可是云国最得宠的妃嫔,甚至连封号都是独有的! 周尧垂眸瞥了她一眼,幽幽一叹:“南宫家的嫡女便是这般吗?” “你!我爹乃是国公。” 噗。 周尧忍不住笑出来:“好一个国公,朕如今见识到了。” 她唏嘘一声,继续戳心窝子道:“云国到底与大晟不同,星辰的辰居然也可指帝王。” 她微微侧头看向张怀德:“朕怎么记得大晟指帝王的,乃是,宸,屋宇也?” 张怀德听懂他的意思,笑着回道:“陛下所言甚是,消氛埃于中宸,集重阳之清澄,大晟的乃是那个宸。” 周尧啧了一声:“果真文化不一样呢,哦,辰妃本就是个才女,肯定能懂。瞧朕,还多这一嘴。” 辰妃紧蹙着眉头,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这个女帝根本不懂,楚垚哥哥是为了保护她才用这个辰! 周尧瞧见她这般也没有恼,这辰妃瞧着就是被宠坏了的,完全沉不住气。 梁公公见她坐正身姿,朗声道:“起驾!” 张怀德跟随在一旁,想到方才所说的话,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云国的后宫还真的是有意思。 就刚刚辰妃那句她的爹是国公,在大晟他敢保证,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陛下面前说,即使是君后也不敢。 看来这个辰妃压根不懂帝王之心。 步辇平稳停在紫宸宫,门口的小太监瞧见,快步跑进去通报。 楚垚几乎没有让她等待,她刚走进院子便瞧见他走出来。 周尧一脸欣慰啊,这比孟国那个小老头子懂眼力见。 楚垚也没有寒暄,直接抬手道“女帝请。” 周尧笑着抬步走进去,她倒是很喜欢楚垚这种行事,用不着提精力应对。 楚垚待她坐下,略有歉意道:“此刻已经过晌午,一边吃一边聊?” “如此甚好,云皇有心了。” 这分寸感把握的刚刚好啊。 确实让她很是舒适。 梁公公将膳房的人叫进来布膳,一道道的膳食上桌 ,将面前的桌子放满才离去。 第225章 巧了不是,刚把人得罪 “女帝请。” 周尧瞧着手边的银箸,叹了口气,她是真不太喜欢用什么象牙箸,银箸,金箸,都不及木筷子实在。 夹菜麻烦的紧,还夹不稳。 周尧不动声色地夹起一块牛肉,尝了一口道:“朕今日在街上遇到一件有意思的事。” 楚垚将人全遣退,提起茶壶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哦,还有什么值得女帝感兴趣的。” 周尧笑着回道:“自然事关国公府。” 楚垚闻言,轻笑一声:“哦?看来朕也会感兴趣了。” 周尧抬了抬眸睨了一眼,继续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国公府的小姐与那个世子夫人打了一架。” 楚垚拿起银箸,听着笑了一下,缓缓回道:“确实是一个有意思的事,只是她们因何大庭广众之下?” 周尧顿下动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再说一件有意思的,半山居士恰巧在楼下。” 楚垚眼底闪过意外:“那确实变得更加有意思。如此想来多半是故意为之?那图什么呢?” 周尧垂眸瞧着面前的这道狮子头,夹起咬了一口:“狮子头挺不错。” 楚垚抬手也夹了一个:“狮子头吗?那便吃一个。” 是国公府啊……会拔掉的。 周尧低着头,不紧不慢地说:“方才偶遇云皇宠爱的辰妃,与之交谈了两句。” 楚垚面不改色的问道:“哦?陛下有何见解?” 周尧摇了摇头,抬手夹了一道烧鹅:“可能是烧鹅吃多了。” 蠢得很。 楚垚听懂里面的深意,失笑道:“南宫流霞可是一代才女。” 他顿了一下:“当然了,自然是比不了陛下。” 周尧端起茶抿了一口,微眯了一下眼:“云皇大手笔,龙井啊。” 她搁下茶杯悠悠道:“纵使才女又如何?小白兔斗得过狐狸吗?” 楚垚装傻充愣道:“陛下这是夸朕小白兔,纯真吗?” 周尧拿起银箸,白了他一眼:“皇上此言差矣,要说小白兔啊,还得是朕。” 楚垚一副信你个鬼的表情:“陛下还是这般谦逊。” 周尧抒怀一笑:“你今日才知道朕的优点。” 楚垚无奈摇了摇头。 她能像小白兔? 怕是狡猾的狼和狐狸。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尽兴的小酌了几杯。 如今春暖花开,两人干脆踱步去园子里醒酒。 周尧瞧着满园春色,当着楚垚的面折了一支花枝,赞叹道:“这花开的真不错。” 楚垚也难得放松下来,深吸一口气:“平日鲜少来此处,没想到居然这般美。” 周尧低头嗅了嗅,抬手将栀子花插入鬓间:“美不在眼,而在于心。” 楚垚好奇看着她的动作,笑着说:“鲜花配美人,此句自古无错。” 周尧低头折了两朵,漫不经心地回道:“此言差矣,自古鲜花喻人。兰花乃是君子喜爱,牡丹乃是富贵象征,菊花乃是隐者独爱。不过各花入各眼。” “朕倒是觉得,凡是好看的,香的,都喜欢。热爱一切美的事物。” 她将手里的花递给他道:“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花呐,不论什么花,都有坚韧不屈的志向,只为盛放。” 楚垚垂眸瞧着手里花,若有所思道:“陛下说的极对。” “什么人,敢摘辰妃娘娘的花!” 周尧闻言眉头一皱,这么巧? 呵呵,巧了不是,刚把人得罪。 她瞧见走近的奴婢,咳了咳,清了清嗓子:“他摘的!” 楚垚:??? 你不看看你在说什么? 周尧对着他挤眉弄眼:“你是皇上啊。” 楚垚指了指她身上并不明显的龙纹:“你不是?” 周尧扯了一个微笑,当着宫女的面道:“哎,皇上,你方才还说以花喻人,说我跟这栀子花一般清纯呢。” 高低给你上眼药! 宫女早在看见楚垚的时候,已经跪在地上:“奴婢见过皇上。” 她抬起头,脸上带着丝丝怒气,愤愤的说:“皇上,这是辰妃娘娘最喜爱的栀子花,还是您特意嘱咐花房培育出来的。” 居然给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给摘了! 小宫女来禀报的时候 她起初还不信,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嚣张! 楚垚脸色不善,捏了捏手里的栀子花,还是敛了神色:“是吗?改日让花房在培育新的品种 你先退下。” 宫女不甘心的回道:“是。” 陛下如此宠爱自家小姐,居然不给小姐做主! 周尧立在一旁,瞧见离去的宫女,调笑道:“你这皇上当的,真是委曲求全。不过辰妃不是你最爱的宠妃吗?” 她将面前的一朵栀子花折断:“宠妃喜欢的都能忘记?” 楚垚别过头:“那什么,政务繁忙。” 周尧信他个鬼,真不知道辰妃那个才女,脑子里是不是全是情情爱爱。 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好吧? 楚垚负手而立,幽叹一声:“无妨,很快就会春暖花开。” 他如今只是蛰伏,不这般,如何让淳国公放松警惕,让他落下致命一刀。 春不春她不知道,只知道,楚垚这厮又要做戏了。 有好戏要看咯。 一身素白衣衫的女子,提着衣摆小跑过来:“楚垚哥哥!” 啧啧,这没有眼力见儿的,没看见两国皇帝“会谈”? 这南宫瑜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送这么一个…… 一个。 无法形容。 emm看戏也不错哈。 第226章 这尬聊的。 南宫流霞旁若无人地抱起楚垚的腰,一脸柔情的说道:“楚垚哥哥……” 抱一会儿,缓缓松开手,瞧见周尧手里的栀子花,嘟着嘴道:“女帝可知这栀子乃是楚垚哥哥亲自让花房为本宫培育出来的?” 周尧把玩着手里的栀子,有些好笑的抬起头。 嚯! 她还以为是楚垚亲自种呢? 周尧将手里的栀子花,一瓣一瓣扯下来:“所以呢?” 就喜欢你讨厌我,又不能干掉我的样子。 南宫流霞瞧见她当着她面毁了她的花,一脸敢怒不敢言,只能可怜巴巴的看向楚垚:“楚垚哥哥,鲜花可折,但流霞的情意不能折。” 周尧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怎么那么肉麻呢? 方才那个婢女立在旁边,鼻孔朝天道:“即使是女帝又怎样,这是皇上给辰妃娘娘种的。” 女帝在云国,又不是大晟,她才不怕呢。 还不待周尧出声,立在旁边的张怀德忍不了了:“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如此跟陛下说话!” 陛下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周尧立在旁边并没有生气,她倒是想看这对主仆还能说出什么话。 真的是小刀捅屁股,开了眼了。 周尧无奈地摇了摇头,睨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楚垚,掸了掸衣袖,语气平淡地没有一丝起伏:“南宫流霞是吧?你爹都不敢同朕这般说话。” 她轻蔑嗤了一声,懒得看他们,内心却在想,丫的下次出征云国,这可是一个好理由呢。 属于是师出有名了。 张怀德以为她生气,紧跟在她身边,不满的控诉道:“陛下,这个辰妃还真的是没有脑子!” “居然任由婢女说出这样的话,乃是大不敬!” 周尧一边走,一边满不在乎说:“既然知道她们没有脑子,你还计较个什么。” 她微微挑眉,意味深长道:“与其在这里愤愤不平,不如想一想怎么报复回去。” 张怀德一听,眼底倏然一亮:“陛下您是想?” 周尧冷笑一声:“她把国公的爹挂在嘴边,晚上的宴席便让她亲眼看一看,她那个无所不能的国公爹如何受辱。” 张怀德闻言,唇角缓缓勾起笑意:“陛下英明。” 他就说,陛下绝不是那般逆来顺受的性格,想来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周尧掩袖打了一个哈欠:“朕倒是累了,回徽王府吧。” “是。” 她顿下脚步,暗处唤出玄一。 “陛下?” 周尧唇角勾起一丝弧度,幽幽道:“朕不想看见栀子花。” 玄一眉梢微微一皱,点头答道:“属下明白。” 随后让其他玄字直接动手,不留一棵碍眼的栀子花。 周尧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梁公公亲自在前面驾车。 想来楚垚此刻正在哄那个没脑的南宫流霞,特意让梁公公来赔罪。 周尧支起下巴,有些好笑。 难怪楚垚说什么对南宫流霞一见钟情,搞半天这个最好拿捏,今天遇到的南宫流云瞧着就不是善茬。 宠爱这个没脑子的妃嫔,还能稳住淳国公,同时牵制朝中其他势力,确实算得上一步好棋。 不得不佩服楚垚,牺牲自己,在如此局面还能在云国改革,安定百姓。 可惜了,云国已经追赶不上大晟的脚步。 若是给楚垚一个十年,云国也会崛起,但是遗憾的是 她不会让这一刻发生。 徽王府。 梁公公亲自扶着她下马车,又低声托了几句云皇说的话。 左右都是一些歉意的话,她本就没有生气,这歉意便也谈不上。 周尧回到主院直接掀开被子午憩。 晚宴还是一场费脑子的应付。 南梧不放心的过来给她把脉,发现身体没有异样,这才满意地离开。 这一觉,周尧睡得极为舒心,梦里还扇了一巴掌南宫流霞。 她醒过来的时候,张怀德立在门口轻声道:“陛下,淳国公府送来一份礼物。” 周尧玩味一笑:“这个淳国公倒是只手遮天,宫里发生的事,现在就知道了。” 她拧眉想了想:“退回去吧,便说,国公府的东西,朕可不敢收,毕竟摘朵花都被人议论纷纷。” 张怀德笑着应承:“奴婢明白。” 这淳国公还以为得罪陛下,便送点东西能打发? 陛下九五之尊,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 还稀罕他国公府的东西吗? 真的是笑话! 云国皇城。 今日楚垚设宴宴请三国皇帝,宫中早早已经张灯结彩,忙碌的宫女和太监各司其职。 为了今日的宴会,周尧特意换上一身姜黄色的龙袍,头上梳着高髻,银耳将头面稳稳插入发间。 周尧瞧着镜中的模样,有一瞬间的失神。 今日晚上可是一个重头戏。 待收拾好,周尧领着方辞礼进宫。 马车缓缓停下,方辞礼扶着她走下马车,旁边此刻也停下一辆马车。 周尧挑了挑眉,从里面走出一位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人,衣袖上绣着云纹 紧接着身后立着一位女子。 男人率先朝着她打声招呼:“女帝别来无恙啊?” 周尧含笑点头:“周皇瞧着身体恢复的不错?” 容璟笑着靠近她,上下打量了一眼,一脸欣慰道:“听闻女帝香山中毒坠崖之后,身体欠佳,如今看来,已然是大好,当真是万幸。” 周尧挑了挑眉,唇角上扬起来:“因祸得福,偶遇到一个昔日的南疆人,将朕的咳疾诊治好了。” 容璟神色有一瞬间的发愣,但是敛的极快:“哈哈,是吗?朕还以为南疆灭国之后,没有南疆人了呢。女帝倒是因祸得福。” 周尧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巧了,可惜那人收了银钱便走了,朕还想留下来,兴许成王能用的上。” 她似是可惜的问:“如今成王和贵妃可好一些了?” 周皇抬眸看向她 微微一叹:“劳女帝记挂,翼儿的身体好了不少,假以时日定然痊愈。” 周尧点了点头,侧眸打量他身边的女子,身穿一身正红色衣裙,衣袖上绣着凤凰牡丹,头上戴着红宝石的头面,额间贴着花钿,通身雍容华贵。 女子见她打量,朝着她一笑,欠身道:“见过女帝陛下。” 周尧和善地点头,此人她自然是见过的,周国的皇后,川王的母后。 远处又驶来一辆马车,周皇望了一眼,失笑道:“想来便是孟皇。” 周尧点头,静待孟皇走过来。 这尬聊的…… “二位竟然来的这般早,朕来迟了。” 周尧见此淡淡一笑:“这倒是能理解,毕竟孟皇日理万机,忙得很。” 比如上次? 他将她晾着。 孟皇听明白她话里有话,拱手道:“女帝切莫计较,朕年纪大了,还真的时常糊涂。” 他尴尬一笑,别过脸对着周皇道:“多年不见,周皇风采依旧。” “哪里哪里。” 就在三人寒暄的时候,梁公公领着一众太监宫女走过来:“老奴见过诸位陛下,皇上正在紫宸宫静待各位喝茶休息。” 周尧目光从孟皇的皇后身上收回,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皇后,身穿一身淡黄色的衣裙,身上绣着姚黄牡丹,头上插着点翠头面,瞧着便是一个温和之人。 三位皇帝走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瞧着和谐,实际谁又知道呢? 第227章 对淳国公发难 三人笑着走进紫宸宫,楚垚立在一旁,快步走过来寒暄。 周尧默默垂眸,目光落在鞋面上,仔细瞧着上面的花纹。 耳边那些恭维听的她一阵头疼啊。 良久,楚垚笑意满满地轻唤:“晟皇?过去喝盏茶?” 周尧恍然回神,抬了抬眼皮,扯起一抹微笑抬手道:“请。” 楚垚作为东道主走在前面,热情道:“此次宫中的膳房做了几道时令糕点,诸位等会定要尝一尝味道。” 周皇与孟皇对视一笑:“云皇这般推荐,想来应该是别有一番风味。” “哈哈哈。” 周尧不急不缓地跟在身旁,平淡接话:“朕途经周国之时,尝过不少好吃的点心,如今想来,回味无穷。” 周皇笑了笑,对孟皇调侃着说:“孟皇,你看,这就是你的不对,晟皇在孟国之时,居然不曾吃过你孟国的点心,地主之谊都不曾?” 周尧听着周皇的调侃,瞧见孟皇的脸色一僵,递台阶道:“周皇,孟皇倒不是小气,他还准备给朕送几个厨子过去。” 孟皇神色舒缓,呵呵一笑,就坡下驴附和说:“是啊是啊。” 他顿了一下,话锋一转:“话说周国京都护卫十分安全,尤其是香山宴上,周皇你说是吧?” 周皇怔了怔,轻轻咳了咳:“香山当日情况复杂,晟皇如今无恙,朕心甚慰。” 他挑了挑眉看着他,唠家常般又道:“此次孟国的旱灾严重,不知可影响秋收?届时可需要周国帮衬一二?” 孟皇低头理了理衣袖,缓缓回道:“虽然严重,但已经赈灾完毕,纵然不及去年多,但国中储粮丰沛,倒是多谢周皇这颗仁爱之心呐。” 周尧听着这你来我往的对话,摇头一笑。 果然今日这场宴会,不平静的很呐。 一行人坐在院子里,几位都是一国之君,宫中布置之时便有了考量。 几人款款落座,方辞礼连同两国的皇后被安排在一旁。 楚垚优雅坐下道:“诸位尝一尝?” 她话音刚落,门口的太监突然唱了一声:“皇后娘娘到。” 周尧抬眸望去,楚垚的皇后是淳国公的死对头,宁远侯的嫡女。 陆曦身穿一身华贵宫装,头戴着凤凰头面,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 走至跟前,她欠身行礼:“臣妾来迟。” 她瞧着众人,拱手行礼,不卑不亢道:“见过,晟皇,云皇,孟皇。” 众人含笑点头,也算是回应。 楚垚见人已来齐,便招呼着上茶。 周尧对这个茶谈不上兴趣,对几个人明里暗里的针锋相对,倒是觉得有意思。 素手拨弄着茶盖,端起抿了一口,听着周皇说此次旱灾,几国都有波及,也算是有个共同话题。 “诶?晟皇怎的默不作声?” 周尧手里捻着一块糕点,挑了挑眉,悠悠说道:“云皇不是推荐时令糕点,这道玫瑰糕,确实不错。” 可别扯她,此次旱灾就大晟损失最小,她没有什么感言。 孟皇瞧见她推荐玫瑰糕,将信将疑地拿起一块,另起话题:“此次霞光大会,朕瞧着云国当真人才济济,连街头表演也好看的紧。” 周尧安静吃着糕,却在暗想淳国公拿到玉佩能否找到龙武军,为这霞光大会增添一个好看的节目。 几人针锋相对之后,大多在谈论一些风土人情,关于国事避而不谈,周尧也乐的舒适,时不时插上一句。 晚间,几人一同入席,云国的官员们都在下座,对上头的几位帝王低声谈论。 一曲歌舞而终,宴会算是正式开始。 淳国公施施然起身,行礼提议道:“皇上,此次宴会,臣建议加一个活动,能促进彼此情谊。” 楚垚顿下喝酒的动作,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爱卿说来听听。” 周尧眼底闪过狡黠。 喏,今晚的宫宴果然不平静。 只是这个提议,怕不是有刘絮柔的手笔。 南宫瑜将脊背挺得笔直,朗声回道:“臣建议以文会友,诸国文化底蕴深厚,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周尧偏头看了一眼身侧的方辞礼,唇角微微上扬。 宋岩呐,宋岩。 还真的预料到了。 远在大晟京都的宋岩,此刻正埋头看着案桌上的奏折,另一边还放着刑部的案卷。 属于是一个人掰成几个人用。 云国宫宴。 坐在下首的南宫流霞,听到楚垚同意淳国公的提议,眉眼瞬间弯弯。 皇上果然是重用她阿爹的。 周尧坐在上首,不动声色地将她的神色一览无余,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啧啧,好戏开场了。 只见南宫瑜捧着一个罐子走出来,朝着对诸位皇帝行礼,目光落在楚垚的高座,启口道:“皇上,臣已经准备好。” 楚垚大手一挥:“那便开始。” “是,那便由臣先开始,随后以此流转?” “且慢。” 楚垚寻声望去,周尧端坐着缓缓开口:“云皇作为东道主,应当先抽,至于某些阿猫阿狗,莫非如此不懂规矩?” 她目光在南宫瑜衣袖处顿了顿,眉眼含着几分笑意:“淳国公以为呢?” 南宫瑜的手在衣袖紧了紧,强扯一抹微笑:“晟皇此言有理。” 周尧直接起身,从他手里拿过罐子:“淳国公当真是云国的好臣子。” 南宫瑜瞧不出她什么意思,谦逊回答:“陛下谬赞。” 周尧目光落在南宫流霞愤怒地神色上,微抬了一下下巴:“朕有没有谬赞,淳国公应当有数。” 南宫瑜紧抿着唇:“臣确实不知。” 啪嗒! 罐子直接碎在地上,她声音冷了几分:“方才还说淳国公是好臣子,怎的这般不懂眼力见,连朕的罐子都接不住?” 南宫瑜见此情景,只得惶恐地低下头:“晟皇,臣年迈,是臣之过。” 周尧冷嗤了一声:“淳国公此言是在说朕不顾你年迈,故而刻意为难你?” 南宫瑜听着头顶传来的帝王威压,身体忍不住一颤:“回晟皇,自然不是,臣的意思是,臣年迈手抖,不曾接住。” 周尧侧头看向梁公公,直接吩咐道:“去寻个罐子来!” 梁公公瞧着自家陛下默不作声,亲自去寻了一个罐子捧过来。 楚垚瞧着底下这一幕,心里别提多舒畅,但还是敛住自己的神色,故作严肃。 梁公公双手捧着罐子,轻轻提醒:“晟皇。” 周尧抬脚将纸条扫散:“放在地上,让淳国公给朕捡起来。” 此言一出,底下的官员哗然一片。 “晟皇这是什么意思?公然为难淳国公?” “云国危矣,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阻止。” “听说辰妃娘娘在宫中对晟皇出言不逊。” “那可是大晟,谁敢得罪晟皇。” 周尧对底下的议论纷纷充耳不闻,而是侧眸对视上南宫流霞的目光,眸中带着几分挑衅。 谁敢动她? 南宫瑜此刻敢怒不敢言,他深知晟皇即使不在大晟,但是背后的力量依旧强大。 神鸦早就传来消息,大晟军队秘密在云国边境压境。 想到这些,他不得不抬手去捡纸条,一只刺绣精美的鞋面踩在他的手上。 瓷器刺破他的手,血液将纸条浸染。 楚垚见敲打的差不多,适时开口打圆场:“晟皇,今日是四国交流的宫宴,淳国公侍奉不周,确实当罚,您看罚俸一年,小惩大诫?” 周尧暗自碾了碾,脸上笑容逐渐消失:“既然云皇开口,那便罚俸两年吧。” 楚垚原本还担心她不乐意,听见她愿意给自己一个面子,暗自松了口气:“那便依晟皇之言。” 他侧头睨了一眼梁公公:“将淳国公带下去处理一下伤口。” 一个小太监走上前将纸条收集起来。 南宫瑜脸色苍白,抬眸看向周尧,低头悄然去了偏殿。 辰妃急忙跟上去,神色担忧道:“阿爹,你没事吧?那个晟皇实在是欺人太甚!女儿一定会给您报仇!” 淳国公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待太医包扎离去,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大女儿,垂眸盯着手,沉声问:“你可知道你错在哪?” 南宫流霞一脸茫然:“阿爹,女儿何错之有?” 啪! 南宫瑜忍着痛扇了一巴掌南宫流霞:“我南宫瑜英明一世,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蠢的女儿!” 南宫流霞发愣地捂着脸,眼中含着眼泪,一脸不敢置信:“阿爹,您居然打女儿?” 南宫瑜气急地站起来:“你可知周尧她是什么人?” 南宫流霞强忍着泪,不能理解道:“她是大晟的女帝。可是那又如何?如今可是在云国!” 南宫瑜气的心疼,深呼几口气,调整了一下:“你当真以为坐稳那个位置的,会是一个善茬?” “她周尧身后是整个大晟,你背后是什么,国公府?你斗得过?” 他将手伸出来:“这就是你出言挑衅的代价,此次只是手,下次保不齐是你我的命!” 南宫流霞瞧着浸出血的手掌,心里一疼:“阿爹,你在云国权倾朝野……” 南宫瑜瞧见她还不明白,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 半晌,他只得压低声音道:“你可知,大晟的军队就在云国边境,若是她一声令下,铁骑需要多久踏平云国?” 出兵讲究一个师出有名。 南宫流霞此刻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跌坐在一旁,无措道:“阿爹,怎么办,女儿……” 她早已经将她得罪个彻底。 南宫瑜一脸无奈的看着她。 脑中只有情爱,平日读的那些书仿佛都读进狗肚子里。 “希望,晟皇今日这一遭,能消消气。” 南宫家在云国上的了台面,在她眼里什么也不是。 沈国公当时多么权势,被她当众斩首,镇远侯谋反,她仅用最短的时间果断平叛。 那不是沉睡的猛虎,而是真龙。 第228章 巧夺玉佩 此次“以文会友”,方辞礼在周尧的示意下,没有一点人情世故,在琴棋画几个方面全部碾压。 一番会友之下,几国的文人情绪都有一些萎靡。 周尧摘下一颗葡萄,装傻充愣道:“云皇,朕虽是远道而来,贵国可别谦逊,淳国公可是说了,以文会友,促进几国的交流。” 楚垚端着酒杯的手捏紧,随后缓缓松开:“晟皇,淳国公可谓是文武双全。” 他目光落在一旁的南宫瑜,紧接着说:“既是淳国公提议,那便让国公与公子比一场书法?” 还不待南宫瑜开口,辰妃直接站起身来,声音带着几分怒气:“皇上,国公方才右手受伤,实在不能握笔,臣妾愿代国公比试。” 此局她定要将大晟踩在脚下,为阿爹报仇。 周尧眼底一亮,方辞礼坐在一旁微微抬眸,瞧见那唇角的弧度,低头轻笑一声。 陛下这是算计好了吧,辰妃此言可是正中下怀。 她端起茶低头抿了一口,似是畏惧道:“朕可是听闻辰妃乃是云国才女呐。” 好怕怕哦~ 辰妃冷哼了一声,这个叫方辞礼的,琴棋画都绝佳,不可能书法也能精绝! 底下云国的官员,瞧见周尧似是犹豫,料定她害怕比拼,直接开口道:“晟皇,莫非公子不敢比?” “就是,知道辰妃娘娘是才女,便开始犹犹豫豫。” 方辞礼听着云国官员激愤地让南宫流霞应战,端起茶喝了一口,心里却在腹诽。 陛下这轻飘飘的一句,瞧着是畏惧,实质是激将。 如今看来,效果显着。 周尧听着一声更比一声高的催促,搁下茶杯,睨了一眼南宫瑜,不情不愿道:“也罢,那便比试一场。” 南宫瑜自然对自己女儿有信心,但是瞥见晟皇神态自若,心里暗道不好,遂起身又道:“皇上,既然是比拼,便多一分难度如何?” 楚垚瞧着这局面,不答应也得答应,此番大晟已经赢下多局,况且还是在云国的皇宫,若是当下不答应,群臣自是不会答应。 他抬手敲了敲桌子:“爱卿想如何?” 这个南宫瑜是真不知道方辞礼是什么人吗? 这可是能与宋岩比肩的探花郎啊。 还是说以为这个人身处后宫之中,压根没有威胁? 海东青收起羽翼,但是不代表它不会展翅高飞。 枉他南宫瑜聪明一世,不明白身处后宫之中,这些琴棋书画只会更加精绝? 南宫瑜自然从神鸦那里得知方辞礼的身份,但是此局,他更相信自己女儿。 想到此处,他声音高了些许:“皇上,臣提议一炷香之内,作出一首诗,两人一较高下。” 楚垚犹豫不决,虽然他知道辰妃善作诗,但是方辞礼曾经可是探花郎,诗词歌赋对他实在没有什么难度。 周尧瞧见他沉吟,嗓音清冷道:“淳国公提议朕没有异议,既然是作诗,此刻正是山花烂漫之时,便以此为题,不咏名花,只叹山花。” 楚垚见她已经应下,又能怎么办,谁叫大晟国强,只得顺着她的话道:“晟皇既已开口,那便以山花为题。” 周尧侧头笑着对楚垚道:“云皇,既然以文会友,也当有个彩头。” 她低头将自己身上的龙佩解下来:“朕以此佩作彩头,听闻淳国公在古董铺子购得一枚龙佩?” 南宫瑜垂着眸,紧紧攥着衣袖之中的龙佩,十分不甘心地从衣袖拿出来:“晟皇怎知臣要给皇上献礼?” 晟皇怎知他有龙佩! 此刻他实在没有精力查她如何得知,若是现在不拿出来,更是让楚垚有理由对国公府发难。 周尧挑了挑眉,他就知道南宫瑜这种自负的人,龙佩不会放在暗格,自然是随身携带。 高座上的楚垚暗自捏紧了拳头,这枚就是从德敏太子墓里,找到的历朝传承玉佩。 若是以此玉佩为彩头…… 还不待他拒绝,周尧直接看穿他心思,快速道:“如此甚好,朕的玉佩代表大晟,淳国公想献礼云皇,此玉佩便可代表云国,孟皇,周皇以为如何?” 两个人小老头看戏已经看的够久了。 周皇不知周尧想干什么,但是瞧着楚垚脸色不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晟皇此举,朕认为不错,既能代表对此次对局的重视,又符合淳国公提议的以文会友。” 孟皇感受到那道带着威胁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咳了咳,启口道:“周皇所言甚是!” 楚垚想换彩头的心思直接被周尧截断,强扯一抹笑意:“既如此,那便开始吧。” 最好辰妃能赢啊。 方辞礼款款起身,笑着对周尧点头。 他自然明白,全力以赴。 梁公公已经让小太监将桌子抬上来,顺便将香插上,随着楚垚出口,香被点燃,袅袅青烟散在空中。 周尧端起一旁的酒杯自酌,任由其他帝王打量,目光平淡落在南宫瑜的身上。 南宫瑜僵硬对她一笑。 这玉佩他还没有捂热,刚寻到龙武军,便要交出去,他不甘心! 那个刘絮柔出的什么馊主意,完全没有按照他所预料的走下去,反而让周尧一直处于主导位置。 香还未燃到一半,方辞礼离开桌子,拱手退下。 “什么,怎么会那么快?” “张大人,说不定作的快,但是不精。” “是啊,辰妃可是一代才女。” 周尧将自己手边的茶递过去:“这茶不错。” 方辞礼双手接过,略带担忧道:“陛下,臣侍若是……” 南宫流霞的才气他是听说过的,如今比拼甚至赌上龙佩,生怕自己失误让陛下丢了龙佩。 周尧仍然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撑起头淡淡道:“你可知朕为何让你此局速战速决?” 方辞礼想到方才起身的时候,陛下在耳边让他写完就退下来,不必停留。 虽然不知深意,但还是听话的照做。 周尧眼神示意道:“朕与辰妃接触过两次,此人不是什么沉得住气之人。” 方辞礼顺眼望去,辰妃确实如陛下所言,坐立难安,神色焦急。 他这才明白陛下早已经将此人看透,纵然南宫流霞平日才华横溢,在此等心境下,也会弱三分。 待辰妃作完,众人瞧见方辞礼不仅作诗,还有时间在宣纸上画了山花图,而辰妃的字迹虽然尚可,但是在诗句上,高下立见。 此局的结果已经很明显。 周尧扫了一眼梁公公捧过来的玉佩,方辞礼将她原先那块系回去,又将淳国公那枚玉佩,用手帕包裹着递过去。 她微微挑眉,这玉佩,啧啧,本就不属于他们。 深夜,宫宴结束。 周尧微醺地扶着方辞礼踏上马车,坐在马车内,周尧眼眸顿时清明,靠着方辞礼呢喃道:“今晚,不平静。” 回到徽王府,南梧和及己候在门口,瞧见马车的时候,及己高兴地嚷嚷道:“南梧哥哥,是姐姐!” 南梧一脸无奈,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对于他的称呼,南梧也习惯了。 不习惯怎么办? 这个小家伙,暗地里弄个痋虫,蛊虫,就已经让他吃不消,更何况他还可以驱蛇。 及己瞧见周尧走下马车,准备小跑过去,突然顿下了脚步。 夜色之中人影攒动。 南梧也发现暗处藏着人,脸色冷了下来。 居然这么多刺客,阿尧这是得罪谁了啊。 周尧环顾一周,低头轻笑一声,还真的是热闹啊。 及己气鼓鼓地捏紧拳头,躲在南梧的身侧,抬手往虚空挥洒了一把东西:“哼!” 叫他们刺杀姐姐。 南梧因为习武的原因,耳聪目明,瞧见他撒出去的小虫子展翅飞起来。 他挑了挑眉,哎,你说惹他干嘛。 周尧自然也察觉到,但是瞧见及己做的足够隐秘,也没阻止。 “姐姐!给我带糕点了吗?” 周尧抬头瞧见凑到自己面前的及己,拍了拍肩膀,一脸欣慰:“自然带了。” 她侧头在他耳边又道:“做的不错,还真的隐蔽。” 及己见她知道了,拉着她走进去,压低声音,语气却骄傲:“那是,姐姐说过的,我的身份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好好好,真听话。” 周尧回到主院,刚梳洗准备躺下,玄一翻窗进来:“陛下,两波人。” 周尧拉过被子,语气笃定:“一波是淳国公,另一波也不难猜,只有云皇。” 可惜,她方才直接将玉佩的穗子取下,与及己脖颈挂着的哨子串在一起。 淳国公和云皇也不可能怀疑这个东西会在他身上,即使知道,他不可能轻易近他的身。 安全的很。 玄一颔首答道:“陛下英明,只是那些暗卫似乎中了什么毒,淳国公府召不少郎中进府。” 周尧冷笑一声,侧身闭目:“自食恶果,由着他们去吧。” “是。” 这一夜周尧睡得极为安稳,皇宫和淳国公府却闹了一个晚上。 国公府。 南宫瑜撑着头坐在一旁,双目带着血丝问道:“居士,这伤口你怎么看?” 半山居士瞧着几十个人倒地不起,其中不乏神鸦的好手,全都因为不知名的虫子叮咬,导致昏迷不醒。 他摸了摸胡子,叹了一声道:“国公,他们这是中了蛊毒,解此毒倒也不难,只是需要几味难得的药,但是内力会削减一半。” 南宫瑜见可以解毒,松了口气,这三十个人可是他手里的一把利剑,断不能就此舍弃。 他吩咐人按照半山居士的要求去做,随后反应过来:“这晟皇身边为何会有善此术之人。” 半山居士摸着胡子,不紧不慢地提醒道:“国公,前不久晟皇将苗疆收复,这苗疆曾经是南疆的一支分支,有善此术的倒也能理解。” 南宫瑜眼底闪过杀意,这个周尧,自从她来到云国之后,他可谓是诸事不顺。 “居士,可有什么法子,能神不知鬼不觉?” 半山居士瞧见他眼底的寒意,当下明白他心中所想:“自然有,不知国公想要什么?” 南宫瑜冷笑道:“自然是最毒的,最容易下手的。” 既然她要挡路,便别怪他心狠手辣。 第229章 霞光大会 第二日,周尧用完早膳,回到书房,便瞧见张怀德快步走进来:“陛下,淳国公求见。” 周尧坐在桌前,瞧着大晟送过来的奏折,食指敲了敲桌面:“便说朕在忙,没空见他。” 张怀德见她眼底闪过厌恶,点头退了出去。 宫宴上的事他可是亲眼瞧见过,陛下当众为难淳国公。 周尧拿过奏折展开,冷笑了一声,这淳国公无非就是为自己手里这块龙佩,不光淳国公想见他,楚垚的人怕不是已经在路上。 她提笔蘸墨,将手里这份事关西部匪寇的奏折批阅。 如今乾王已是强弩之末,在冷璇玑几人分而残食的战术下,纵然西部多山林,乾王的势力已经被削弱一多半。 虞澜按照密报,将西部的黑恶势力顺道铲除,西部百姓高兴的放炮仗庆祝。 张怀德垂着头,小心开口:“陛下,云皇派梁公公请您入宫用午膳。” 今日这是怎么了,今早周皇和孟皇宴请陛下去酒楼吃特色菜,又是淳国公求见,如今连梁公公亲自来请。 周尧头也不抬就道:“不见,没空。” 她现在可没有精力和这两个人掰扯,况且让玄一制作的伪品还没有送过来,更不能见他们。 几日后,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周尧换上一身朝服,头戴冕旒,今日是霞光大会正式开始的日子。 方辞礼默默地将衣袍整理好。 周尧张开手闭目养神,感受到这久违的感觉,一瞬间仿佛回到卯时上朝的日子。 霞光大会举办选在国都最中央的广场之上,此刻禁卫已经将场地包围起来,来回巡逻的队伍也十分紧密。 周尧到达的时候,其他二皇已经立在一旁寒暄,一个个都是穿戴着朝服。 楚垚最后到达,几人方才落座。 周尧坐在一旁听着楚垚身边的梁公公,叽里呱啦念着圣旨。 霞光大会场面确实宏大,周围立着乌泱泱的一大群人。 待楚垚宣布霞光大会正式开始,周遭一阵欢呼,周尧已经饿的肚子叫。 就在她思量吃什么的时候,楚垚站了起来,大手一挥。 以前周尧觉得这些挺繁琐,当自己坐在底下,方才知道度秒如年。 怎么有那么多话? 待大会开始,几位皇帝可自行去想看的比赛场所观看。 周尧掸了掸衣服起身,正准备迈步,楚垚便叫住了她。 “晟皇!” 周尧抬头扯起一抹微笑:“云皇?” 得,来了。 楚垚靠近她,笑着问道:“朕准备前去看一看匠人比拼,不知晟皇可感兴趣?” 周尧笑了笑。 她不想去呢。 也不感兴趣。 她情绪一贯不外露,含笑道:“朕想去瞧一瞧美食比拼,倒是与云皇不同路。” 说着抬步往反方向走去。 楚垚跟着走过去:“正巧,朕也想瞧一瞧。” 周尧睨了他一眼,屏退张怀德几人,云皇也将梁公公几人遣下。 周尧见他动作,一边走一边道:“云国的美食确实有特色。” “晟皇可是有什么想尝的?” 她懒得与他打太极,直接掏出玉佩道:“云皇,这玉佩确实好看的紧。” 楚垚瞧着她单刀直入,准备的措辞一时之间说不出来,只得顺着话道:“雕琢此玉的大师,当年偶然得到一块璞玉,当时先祖还只是一方王侯,大师雕琢此玉佩相赠,说先祖定然问鼎宝座,一语成谶,历代的云皇便将此玉佩流传下来。” 周尧笑了笑:“看来朕此次是捡了一个宝。淳国公可是也想得到这枚玉佩。” 她将玉佩收入衣袖,悠悠道:“龙武军已经被淳国公找到。” 楚垚静待她的下文,如今淳国公和他都想得到玉佩,这筹码便不一样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直到太阳西斜,两人相视而笑,显然结果双方都满意。 第230章 半山居士出手 周尧回到徽王府,换下繁重的衣物,悠悠倒了一杯清茶。 张怀德从外走进来,躬身道:“陛下,梁公公领着人在外求见,瞧着带来不少东西。” 周尧低头抿了一口茶,抬了抬眸:“让他进来。” 张怀德转身走出去通报。 周尧执着茶杯晃了晃,没想到云皇这般急切想得到这枚龙佩,她才刚回来,东西就送了过来。 梁公公捧着东西走进来,恭敬道:“晟皇,皇上说将这些东西送与您。” 周尧挑了挑眉,示意张怀德接下,搁下茶杯道:“云皇有心了。” 她抬手将东西递给梁公公:“叫你们皇上以后放宽心,别有事没事宴请朕。” 宫里的饭菜还没有巷子里好吃。 梁公公听着这番话,脸色苍白,但是想到这话出自晟皇,便能理解了。 待梁公公离去,张怀德让银耳两个人将宫里送来的东西收好。 周尧抬手打开楚垚递过来的木盒,里面放着一块玉圭。 她拿起瞧了瞧,此玉圭乃是德敏太子曾经留下来的,但是却属于红叶大祭司。 这些时日她并没有让无影司闲着,将当年南疆国的事查了个底朝天,其中就包括这块玉圭。 当年红叶大祭司将玉圭放在德敏太子手里,随后发生变故,此玉圭作为德敏太子的遗物一直留存在宫中。 周尧把玩了一会儿,发现暗角镌刻着属于南疆的图腾,唇角微微上扬。 有玉圭在手,这龙佩又算得了什么? 区区五万龙武军,暗藏的南疆人何止五万。 她将玉圭收好,支起头,思索着如今的霞光大会,虽说热闹非凡,但暗潮汹涌。 良久,玄一从外面快步走进来:“陛下,刘絮柔和半山居士有了行动。” 周尧起身掸了掸衣服,饶有兴致道:“哦?想来半山居士为我而来。”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淳国公计划打破,不恨她才怪呢。 玄一见她猜到,神色一凛,点头回道:“淳国公正往徽王府而来。” 周尧低头理了理衣袖,悠悠道:“将及己唤过来。” 玄一眼底一亮,含笑点头:“属下这就去。” 有及己在,半山居士也不敢有什么多的动作。 淳国公和半山居士走进来的时候,瞧见周尧和一个白发男子坐在炭火面前烤肉,想来应该是晟皇的喜爱的男人,两人便迅速收回目光。 “臣南宫瑜见过晟皇。” 周尧抬了抬眸,抬手示意道:“淳国公求见所为何事?” 南宫瑜款款落座,神色略带歉意道:“陛下贵人多忘事,臣所来是为小女一事。” 周尧挑了挑眉看着他,轻笑一声:“南宫流霞不愧是南宫府的嫡女,自己得罪朕,还需要自己父亲来赔罪。” 及己给他们两个人倒了一杯茶,继续坐在一旁烤着肉。 南宫瑜面色尴尬,干笑了一声:“陛下说笑了,臣并非只为辰妃娘娘而来,而是为了国公府。” 周尧置若罔闻,侧眸问道:“这位是?” 半山居士拱了拱手:“草民见过晟皇,在下只是无名小卒,江湖上人称半山居士。” 周尧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呢喃道:“半山居士。”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居士谦逊,哪里无名小卒,朕在周国可是听闻过居士。香山宴上,不知居士可有印象。” 半山居士一阵恍然:“哈哈,没想到陛下还会关注草民。” 能不关注? 一根搅屎棍。 周尧搁下茶杯,支起头继续说:“居士说笑了,朕可是听闻居士在文人骚客之中,颇有名望,乃是一代大儒。” 半山居士尬笑了一声:“虚名而已,虚名而已。” 周尧睨了他一眼,又看向南宫瑜:“诶?淳国公与半山居士看样子颇为娴熟嘛,不然也不会将此人引荐在朕面前。” 她瞧见两人具是神色一僵,唇角掠起弧度,继续开口:“淳国公不愧是云皇的左膀右臂,居然如此惜才,不知居士擅长什么呢?” 南宫瑜强扯起一抹微笑:“晟皇,这半山居士……” 周尧截断他的话:“哦,是朕糊涂了,居士乃是大儒,自然是在学府谋个一官半职,不知居士是想在国子监,还是青山书院?” 半山居士沉默不语,这…… 他们不是来下蛊来的嘛? 怎的扯到他做官。 南宫瑜瞧见半山居士迟迟不敢动手,心里一急,笑着道:“陛下这是在烤肉吗?瞧着真的是色香味俱全。” 周尧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南宫府没有烤肉吗?” 及己将烤好的放在一旁,拿起一根色泽最好的递给她:“姐姐,你尝一尝。” 周尧垂眸瞧了一眼半山居士的动作,拿过及己递过来的肉串道:“居士和淳国公都尝一尝?这是刚买来的鹿肉。” 南宫瑜笑着附和:“多谢陛下。” 半山居士抬手拿过肉串的瞬间,手里快速撒下不知名的东西。 及己皱了皱眉看着半山居士,拿过还没有烤的鹿肉在一旁重新烤,随后拿起烤好的肉串递给半山居士:“你吃。” 半山居士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已经服下解药,笑着接过:“多谢公子。” 及己垂着眸认真烤着肉,瞧见南宫瑜和半山居士吃着烤肉,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南宫瑜见目的已经达到,与周尧寒暄几句,以公务繁忙为理由,两人匆匆离去。 第231章 帝王一怒 待人离去许久,周尧拿着手里的肉串,递给他道:“这上面是撒了什么东西?” 及己头也不抬答道:“痋虫,姐姐喝的那杯茶能解。” 里面可是滴过他的血。 周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方才下了什么东西?” 及己将烤好的肉串递给他,一脸平淡道:“姐姐教的,反击回去。” 他们下痋虫,那他也能下痋虫。 不过更厉害一点。 周尧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也没问,心中倒是好奇半山居士和南宫瑜能有什么反应。 几日后,周尧刚从集市回来,茶还不曾喝完,张怀德便走进来通报:“陛下,刘姑娘求见。” 周尧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及己的发尾,另一只手还握着茶,却沉思了起来。 刘絮柔能有什么事? 按理来说,刘絮柔应该不敢见她。 说到底刘絮柔还是大晟人,从后宫逃走之后,应当对她避之不及,居然还敢来见她。 及己察觉到她的犹豫,缓缓开口问:“姐姐,这个刘姑娘你认识?” 周尧将茶水喝完搁下,淡淡点头:“有些渊源,是一个有点野心的姑娘。” 及己顺着她身侧,坐在软榻上道:“瞧着姐姐似乎不太愿意见这个刘姑娘。” 周尧浅淡一笑:“倒不是不愿意见她,而是她牵扯的事太多,朕如今还不能收网。” 半山居士与佳晨公主这两条线目前是明朗的 若是没有直接连根拔起,恐有后患。 安王的那个遗腹子便是当年的失误,让她将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刘絮柔在张怀德的引领下走过来。 周尧搂着及己,抬眸打量此人,一身云国形制的粉色衣裙,头上半扎未束,插着以黄金为底,镶嵌红宝石的珠钗,腰上挂着一块白玉,脖颈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 emmm怎么说呢。 很叶罗丽。 刘絮柔拱手行礼:“见过晟皇。” 周尧收回打量的目光,嗓音略沉:“刘絮柔,你应当知道朕是不想见你的。” 刘絮柔只是将身姿欠了欠,唇角挂着一抹得意的笑:“晟皇,民女已经是云国户籍。” 言下之意便是,你是大晟的女帝,但是如今她是云国的人,你管不到。 周尧眼神锐利的一扫:“是吗?看来在大晟后宫这许久,你当真没学乖啊。” 即使云国之人,她一点都不怕,处于她当今的地位,弄死一个人可太容易了。 再加上她与云皇的关系,问他要一个平民,他会不同意? 刘絮柔满腔幽怨道:“您是大晟的帝王,张口闭口爱民如子,结果我在后宫受磋磨许久,您当时在哪里?” 周尧听出她语气较冲,不禁也恼怒起来:“笑话!若不是朕,你此刻已经香消玉殒,有什么底气在这里与朕叫板!” 刘絮柔大笑了起来:“晟皇,我何须你救?” 即使没有她,她也不会死。 周尧起身靠近她,眼底闪过一抹寒意:“很好,宫中许久,还是没教会你规矩!” “规矩?什么破规矩!” 啪! “放肆!当真以为朕这般好脾气!” 刘絮柔被这一巴掌打懵,半晌反应过来:“你!” 周尧直接掐住她的下巴冷嗤道:“刘絮柔,你算什么东西?在朕眼里不过蝼蚁而已。” “朕当初念你建女学,研究肥皂,便不杀你,如今你是何等身份在朕面前乱吠!” 刘絮柔明显感觉到她身上带着点凛冽杀意,仿佛与刚刚判若两人。 “我乃是淳国公的人,更是云皇的人。” 周尧冷笑一声:“所以你觉得他们敢在朕手里要人?” 刘絮柔冷汗淋漓,良久艰难出声:“他们,自然会。” 她可是与他们有交易的。 周尧很久没有看见过这么天真的人了,松下手玩味一笑:“那便去试一试!” “来人!” 立在门口的禁卫直接走进来:“陛下。” 周尧指着刘絮柔道:“拖出去,将人拉到淳国公府门口,杖四十!” 刘絮柔一看来真的,嘴里嚷嚷着:“周尧!你不得好死,你怎么敢!” “周尧,你就要死了!” “哈哈哈哈,就要死了!” 及己皱着眉头看着被捂嘴拖下去的女人,不满意地说:“姐姐,这个女人是疯了吗?” 周尧淡漠瞥了一眼,缓缓回道:“她不是疯了,而是认不清楚。” 及己疑惑地发问:“认不清楚什么?” 周尧微微挑眉:“自然是认不清楚形势。” 刘絮柔的骨子里带着前世的人人平等,觉得自己是从更高的文明而来,如何斗不过她们这些深居简出的人。 一开始,她踌躇满志,宣扬人人平等,兴建女学,研究一些利于百姓使用的物件,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她想要的越来越大,不仅要钱,还想要权,更是利用手里的权迫害苦难之中的女子。 以为她在后宫之中能学乖一点,没想到她更是想争夺这天下。 笑话! 就这般脑子,能成什么事? 及己似懂非懂的样子,拉着她道:“姐姐,你去看一看吗?” 周尧抬手敲了一下他的头:“自己想凑热闹,还想拉着朕去。” 及己哎了一声,央求道:“姐姐,我就想去看一下那个国公会不会救她。” 周尧拍了拍他的肩膀,失笑道:“即使想救,朕去了,淳国公也不敢救了。” 周尧最后还是在及己的央求下来到了淳国公府前。 国公府的家丁手里拿着棍棒,正与禁卫之间发生正冲突。 “住手!” 几个禁卫直接将家丁拦在外,有人搬着椅子放下,周尧落座睨了一眼这淳国公府:“进去通报一声淳国公,就说朕来了。” “是!” 周尧瞧着被塞嘴的刘絮柔,抬手挥了挥:“将她嘴里的布取了。” 张乔松主动走过去取下,便听见刘絮柔的咒骂。 “周尧,你草菅人命!” “我早已经不是大晟人,现在我是云国人,你居然滥用私刑!” “大晟迟早会在你手里亡国!” 众人一听这话,脸色一变,都对刘絮柔怒目而视。 这个小妮子嘴里是真说不出一句话好话,是怕自己活的不够长吗? 张怀德立在一旁,心里一紧,悄悄抬眸,快速瞧了一眼周尧的神色,随后惴惴不安地立在一旁。 陛下一贯的情绪不外露,这种感觉很不妙。 虽然默不作声,但是威压却无形之中散发。 众人脸色都发青,听着刘絮柔张口闭口的骂,捏紧了拳头。 周尧待刘絮柔没骂才动了动身子:“这才骂几句?” 就这点战斗力,还想夺天下? 刘絮柔狠狠瞪着她:“周尧你有本事放开我!” 淳国公小跑着出来,瞧见眼前这一幕,心下一骇:“晟皇,你这是作甚!” 周尧淡淡瞥了他一眼,嗓音没有情绪:“请淳国公免费看一场戏!” 南宫瑜瞧见被人压着地刘絮柔,皱了皱眉:“晟皇这是何意?” “在国公府面前如此,可是在向云国示威!” 周尧冷冷开口:“不管是不是示威,今日朕就在这里打了!” “你!” 周尧声音仿佛淬了冰:“莫非淳国公想拦朕?” “可惜,你拦不住朕!” 淳国公指着她道:“晟皇如此难道不怕我去告了云皇?” 周尧唇角微扬:“告?” 她轻蔑一笑:“看来淳国公并不知道什么叫天子一怒。” 她眼底带着深深寒意:“来人,给朕打!” 啪!啪! 张乔松已经眼疾手快地将刘絮柔的嘴塞上。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区区刘絮柔死了就死了。 第232章 勾引晟皇的男人 周尧侧眸瞧着脸色苍白的淳国公,淡淡一笑:“淳国公,这戏如何?” 淳国公强扯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晟皇此举当真不怕传出暴虐的名声?” 周尧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冷笑了一下:“淳国公,朕暴虐无道的名声在云国可谓是连三岁孩童都知道,你觉得朕在乎这些?” 她略一停顿,继续道:“这场戏淳国公应当好好看一看。这暴虐无道的名声由谁而出,朕自然会查清楚。” 南宫瑜身体猛的一颤,躬身回道:“晟皇如今这般当街杖打,这谁传的还重要吗?” 周尧目光落在刘絮柔身上的血色,淡淡启口:“如何不重要呢?” “就好比淳国公冒着生命危险,获得的龙佩落入云皇手中。这对于淳国公来说,还重要吗?” 周尧瞧见他紧握的手,眼底闪过笑意,果然只有板子落在谁身上,才知道疼。 张乔松抱拳道:“陛下,已经行刑完毕。” 周尧抬手示意拖在国公府门口,她抬眸望着围观的群众,唇角掠起一抹嘲讽,声音略高了几分:“淳国公,这便是朕给某些阿猫阿狗的教训。” 她走了几步,靠近百姓的时候,神色闪过一抹难过:“你不要以为这种角色就能勾引朕的男人!” 场面顿时哗然一片! “什么,淳国公居然派那个女的勾引晟皇的男人。” “这可是一件大事情啊!” 周尧扶着人坐上马车,独留一群八卦百姓。 百姓最喜欢的是什么?就是这些男欢女爱。 你与他们说朝政,一个个都觉得索然无味,但是这种俗事可就不一样了。 百姓望着已经离去的马车,啧啧了起来。 “这可不得了,淳国公本就野心勃勃,没想到他还想让人勾引晟皇的男人。” “你说的可是上次宫宴大放异彩那个?” “晟皇在孟国的时候,不惜把自己头饰当了赈济百姓,这样的人,应该不是暴虐的人哦。” 周尧回到徽王府,不知道自己寥寥几句将淳国公府钉在耻辱柱上,连带着淳国公的下人出来采办都受到指指点点。 这日,玄一从外面走进来,附耳道:“云皇派暗卫接走了刘絮柔。” 周尧挑了挑眉,冷笑一声:“难怪那日会说那样的话,既然她死不了便行。” 她可不想刘絮柔现在就死,后面还有一出好戏。 她拿过奏折展开,悠悠道:“刘絮柔跟半山居士如出一辙,想来应该是与佳晨公主做了什么交易。” 她垂眸落在奏折上,想到什么问道:“如今佳晨公主可还有什么动向?” 玄一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她手边,摇头回道:“回陛下,佳晨公主这些时日宴请京中命妇参加赏花会,倒是驸马在宋大人的安排下,去给冷将军他们运送粮草。” 周尧嗯了一声,提笔说:“云国的京都城里应该热闹的很吧?” 玄一想到如今城里的风言风语,忍不住唇角一勾:“正是,自从陛下当众说出淳国公派刘絮柔勾引殿下,如今淳国公府前被丢了不少坏鸡蛋。” “期间淳国公出面解释过,但是这些百姓觉得您不会自损名誉说出这样的事,定然是忍耐已久,这才暴怒在淳国公杖打。” 周尧听见与自己想象中的风波更大,眉梢舒缓开来:“既然如此,便去扇扇风。” 玄一一副洗耳恭听地模样。 周尧将手里的奏折批阅完,笑着道:“你去给国公夫人送一封信去,里面写着青云巷口,有女名唤妙云。” “哦?青云巷口?” 周尧笑了笑,解释道:“那是淳国公年少时喜欢的女子,一直养在外面,此女已给他生下一儿一女。” 玄一恍然大悟:“陛下您是想国公夫人去捉奸?” 周尧轻叹一声,:“也不是,只是这淳国公敢给朕下蛊虫,这笔账朕断然是收回来的。” “今日是那女子的生辰,届时淳国公定然会去的,两人情到深处之时,放把火吧。” 玄一刹那间明白:“您的意思是让国公夫人亲自瞧见这一幕。” 周尧拿过一旁奏折展开:“正是,既然要毁一个人名誉,自然要彻底一点,场面大一点,街坊邻居都得看见吧。” 玄一眼底闪过幸灾乐祸,陛下此举是真的将淳国公往死里踩。 要知道淳国公与国公夫人乃是云国京都里,人人称颂的“伉俪情深”,淳国公爱妻如命。 若是此桩丑闻一出……云国要热闹了。 民间前不久还在传辰妃与云皇的故事,接下来就是她父亲的丑闻。 陛下到底还是记仇的,日后看一看辰妃如何趾高气扬。 周尧瞧见玄一离开,又将玄二唤出来。 玄二跪下道:“属下参见陛下。” 周尧思索片刻,缓缓开口:“玄二,这些时日半山居士在何处?” 玄二想了想答道:“回禀陛下,半山居士最近流连烟花之地,昨日与花魁笑饮,留下两首诗词,如今人人传颂。” 周尧轻叹一声:“都这么大年纪,还玩的挺花啊。” 她从抽屉之中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找个机会让他服下。” 玄二虽然奇怪陛下为何要给半山居士喂药,但还是点头:“属下明白。” 书房内只余她一人 周尧食指搭在案桌上,敲了敲:“既然喜欢玩,那便多玩一玩。” 不知道她想到什么,垂头轻笑起来。 待所有奏折处理完,周尧坐在院子里看书,及己提着东西走进来,嚷嚷道:“姐姐!今天街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将糕点放在桌子上,兴致勃勃地说道:“姐姐,我刚刚在街头买糕点,翠红楼请了十几个大夫!” 他抬手撑起下巴疑惑道:“听说是那个半山居士,好像和里面的姑娘,分不开。” 他一脸懵懂地看着周尧:“姐姐,什么是分不开?” 周尧正拿着他的糕点吃,被他这一句问的呛住了。 咳咳咳!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缓缓道:“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些。” 及己更加茫然:“姐姐我这叫不耻下问,娘亲说过的,有不懂的就要问。” 周尧尴尬地别过头,这怎么解释! 她不着痕迹地瞄了及己一眼,转移话题道:“这个糕点好吃,在哪里买的?” 及己听见她喜欢,笑嘻嘻地从衣袖里拿过包着的吃食:“嘿嘿,姐姐这个是你喜欢的卤肉哦?” 周尧正准备抬手接过,及己后撤了一下,让她扑了个空。 及己眨着亮晶晶地眼睛看着她:“姐姐,你告诉我什么叫分不开,我就给你吃。” 周尧忍不住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小屁孩,问这些,以后你就知道了。” 及己将东西递给她,瘪着嘴:“哎,姐姐,我都不是小孩子了,哼,我还有一个消息,姐姐想不想听?” 周尧抬了抬眼皮:“说来听听。” 及己抬手帮她打开油纸道:“听说那个淳国公,光着身子和一个娘子从屋里跑出来,不少人都看见了。” “她的夫人,撞了个正着,脸色苍白的离开,不少百姓丢东西打那个娘子。” 周尧唏嘘一声说道:“活该,只是……” 及己瞧着她好像不怎么开心,追问道:“只是什么?” 周尧用木叉子叉起一块肉,尝了尝说:“只是他们打错了人,要我说应该打淳国公。” 及己若有所思,眼底清澈道:“我懂了,姐姐的意思是,淳国公隐瞒国公夫人,私底下养了这个娘子,如今这样的世道,那个娘子也没有办法。” 周尧睨了一眼,及己虽然在谷底呆这么久,三观还是挺正的。 她递给他一块肉道:“及己聪明,正是这样的道理,女子本就活的艰难,这件事,一切的苦难都是淳国公既要又要,伤害了两个女子的心。” 及己抓过一块糕点放在桌子上,将头上的虫子放下来,扯下桌子上的葡萄,吃着问道:“可是姐姐,现在这个样子,那国公夫人和那个娘子会怎么办。” 周尧略微思索:“若是在大晟,国公夫人性格若是刚烈可以和离,若是大度,便将这个外室连同孩子迎进门。” 她瞧着正在进食的虫子,淡淡道:“在云国只有一种选择。” “国公夫人即使是家世显赫,家族也不会让她和离,因为他们仰仗着淳国公府。” 希望此番国公夫人能看清楚枕边人吧。 南宫瑜的爱都在那外室,以及外室生的那一双儿女身上。 哎,女子啊,在这样的世道下,打碎牙齿也要咽下去。 第233章 鸢飞戾天 淳国公的事在国都谈论好长一段时间,至于结果,确实如同周尧所预料,将那外室女接进国公府。 这日,周尧坐在池塘的亭子里,手里握着一根钓竿,闭目养神。 张怀德轻声轻语:“陛下,国公夫人求见。” 周尧嘟囔了一句,反应过来,睁开眼道:“谁?” “淳国公夫人。” 周尧坐正身体,慵懒道:“唤她进来吧。” 国公夫人怎的来求见她? 按理来说她和国公府闹得不愉快可太多了,这个国公夫人居然不顾淳国公的脸面,亲自来求见她。 她叹了一声:“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周尧抬手端起小桌子上的热茶,目光落在面前的荷花丛生的池塘,一瞬间晃了神。 她想吃尚归舟做的荷花酥了。 远处张怀德领着两个人走过来,为首的便是她在烟雨楼见过的国公夫人。 与那日相比,脸色憔悴不少,眉宇间透露着愁绪。 “臣妇见过晟皇。” 周尧钓着鱼抬了抬手,并没有看她,直到鱼竿有了抖动,她握着鱼竿让鱼溜了一会儿,才开始提线问:“夫人可曾钓过鱼?” 国公夫人立在一旁,神色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回禀晟皇,臣妇不曾钓过,垂钓一事在云国乃是男子所做之事。” 周尧轻声笑了一下,不认同道:“哪有什么男子女子的规矩?世人都说为帝者都是男子,朕乃为女子,不也登上这九五之尊。” 她将鱼解下来,放入桶中,瞧见她紧张的神色,故意岔开话题道:“这一杆不错,瞧着有三四斤。” 国公夫人瞧着这一条鱼,忧愁的神色也带上一点喜色:“这条可以做酸菜鱼,味道很不错。” 周尧坐着挂上蚯蚓,继续抛竿问道:“夫人很懂膳食?” “坐。” 国公夫人瞧着旁边的空座,颔首道:“谢陛下。” 周尧将鱼竿搭在树杈上,拿过蒲扇扇了扇,疑惑看着她手里提着的东西:“夫人这是提的什么?” 国公夫人连忙将手里的盒子放上来,小心打开道:“陛下,这是臣妇自己做的奶糕。” 她将碟子取出来,惴惴不安解释道:“臣妇还未出嫁之时,便最爱做这些,只是成家之后,便鲜少有机会做。今日特意做了一份给您尝一尝。” 周尧侧头看向奶糕,唇边难掩笑意道:“瞧着不错,朕不及夫人心灵手巧。” 国公夫人知道皇帝都有人专门试吃,拿出木盒里放着的银叉子插了一块,拿着咬了一口,良久缓缓开口:“似乎与儿时味道一样,遗憾的是,不是当年的心境。” 周尧抬手拿过一块送入口中,眸中笑意更甚,语气放缓道:“奶香浓郁,不错,还是第一次吃这般好吃的糕点。” 国公夫人讶然,转而欣喜:“陛下若是喜欢,改日臣妇再给您送?” 周尧侧头看向她,似是不经意问道:“夫人闺名叫什么?” 国公夫人听闻神色一怔,还真的很多年没有问她叫什么。 她回神淡淡一笑:“回陛下,臣妇叫王鸢。” “哦?哪个鸢?” “纸鸢的鸢。” 周尧意味深长地说道:“何以纸鸢呢?也可鸢飞戾天。” 王鸢低着头沉思,眸中滑过一抹晦涩的情绪,良久抬起头来:“陛下一言,解惑矣。” 周尧瞧着她的神色,沉吟一二说:“阿鸢?朕可否这般叫?” 王鸢眼波微漾,不甚欣喜道:“自然,孩童之时,兄长便喜欢这般唤我。” 周尧见她放下紧绷的神色,言归正传问:“阿鸢,现在可以说一说,为何冒着淳国公生气也要来见朕?” 王鸢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垂着头答道:“是遇到了一些问题,求陛下解惑。” “为何要朕解惑?” 王鸢唇角微微:“国公出这样的事,陛下应该会有手笔,您其实大可用其他的方式,但是为了点醒我这个愚人,仅仅毁坏国公名誉。” 周尧瞧见她参透其中隐藏的意思,笑着拿过她做的奶糕道:“朕说的没错,阿鸢绝不是纸鸢。” 她不紧不慢地吃下这块奶糕:“那为何求见朕?” 王鸢苦笑一声:“不怕陛下笑话,其实也只是碰碰运气,陛下您作为女子应当能与我感同身受。” 她顿了一下又说:“大晟发生的事,我在闺中便有关注,陛下您的那些举措,令人钦佩不已。” 她提起裙摆,露出一双小脚,遗憾道:“若是当年,您在云国,或许这应该是一双健全的脚,这双脚,可以走很远的路。” 周尧顿下手中的动作,眼底闪过黯淡,微微叹:“是啊,可以踏行千山。” 王鸢脸庞浮现笑意:“陛下雄韬伟略,日后,天下的女子都可以不用裹。” 周尧听见她这隐喻的话,对她越发好奇:“看来阿尧知道朕所求?” 王鸢眼底闪过狡黠地笑意:“或许知道吧?若是没有,也会一直期待这一天。” 周尧开怀一笑,半开玩笑道:“那你这个国公夫人可就做不下去。” 王鸢摇了摇头,收起笑意继续说:“夫人这个称号,太累赘,其实当晟皇的百姓更不错。” 周尧微微挑了挑眉,不答反问:“如今的国公府可不平静?” 王鸢提起茶壶给她续上,黑眸闪了闪答道:“是啊,国公和老夫人都想把那两个孩子记在我名下。” 周尧闻言怔了一怔:“这莫不是都在逼迫你?” 咋那么不要脸呢,她总觉得此事应该不是那般简单。 王鸢眉眼闪过一抹倦怠:“所以来求见晟皇。” 她虽然不知道晟皇能不能帮她,但是总比娘家爹娘的劝慰舒适不少。 周尧端起茶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朕记得你与南宫瑜有一个嫡子?” 南宫流霞和南宫流云都是一个姨娘留下来的,但是那个姨娘因病早故,王鸢入府便将两人养在膝下。 王鸢见周尧提及那个嫡子,身体微微颤抖,手止不住地攥紧。 他的孩子,南宫流光。 只是,怎么那么命苦呢? 第234章 三寸人心不可量 周尧瞧见鱼竿抖动,把鱼丢入桶里,见王鸢从悲伤的情绪之中回了神,将鱼竿搭在一旁,却没有再放鱼饵。 静待她后面的话。 王鸢坐在一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轻声道:“我的儿子,叫南宫流光。” 她叹了一声,似有痛苦,良久才说出下一句:“流光打小听话,读书也很努力,国公府上下都喜欢他,只是后来……流光不知怎的,突染恶疾。” “国公起初对他还算用心,渐渐的,连御医都说束手无策,如今瘫痪在床,自暴自弃。” 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痕,继续说:“那个外室子,与流光只小一岁。这么多年,国公原来是在外有一个儿子。” 周尧眉头微微皱起,这南宫流光似乎病的很突然。 那个外室子16岁,那这南宫流光已然17。 周尧想了想,说道:“明日淳国公上朝之后,阿鸢便带着流光来一趟徽王府的后门。” 王鸢闻言一怔,忙不迭地跪下,感激涕零道:“晟皇,多谢晟皇。” 她知道,这是在帮她了。 皇帝身边的医师又岂是外面的郎中可以比,再加上大晟岐黄之术比其余三国更加有底蕴。 周尧瞧见她跪下,抬手道:“既然要报答,这鱼,能做吗?” 王鸢探身看了一眼,抿唇一笑:“是,定然让晟皇您满意。” 周尧笑着起身,睨了一眼不远处的张怀德。 张怀德走去提起鱼跟了上去。 待饭菜好的时候,周尧让人将南梧,及己请过来一同用膳。 周尧落座,南梧和及己坐在她身侧左右。 及己看着桌子上清蒸鱼,还有酸菜鱼片,眨了眨眼:“姐姐,今天是吃全鱼宴吗?” 南梧一脸奇怪地看着她,猜测道:“阿尧,这饭怕是没那么好吃的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周尧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怎么?你就说吃不吃吧?” “不吃拉倒。” 南梧拿起筷子道:“吃。” 果然是一个鸿门宴呐。 及己吃了一口鱼片,满意地点了点头:“姐姐,今日是换厨子了嘛?这个鱼片很好吃诶。” 南梧瞧着及己一脸懵懂的模样,无奈摇了摇头,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周尧瞧见他夸赞,笑着解释道:“这位夫人做的。” 及己抬眸望去,点了点头说道:“所以姐姐让南梧哥哥来吃席,就是给这位夫人治病?” 周尧倒是没有直接说出来,只招呼多吃菜。 说不定还要用上你呢。 待一切收拾妥当,南梧见她迟迟不开口,坐在一旁无可奈何道:“如今饭也吃了,茶也喝了,什么事该说了吧?” 不然他还真的没有底。 周尧笑着看了他一眼,搁下茶盏,也不再卖关子:“嗯,确实与这位夫人有关,但不是这位夫人,而是她的孩子。” 南梧顿下动作,认真瞧了一眼王鸢,直接招手道:“这位夫人,你过来一下,我想给你把个脉。” 这个瞧着也有问题,一顿饭,还得救两个人? 这怕是最值钱的一顿饭了吧? 王鸢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 周尧笑着解释道:“阿鸢别看这个人傲气的很,他还真的有傲气的资本,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南神医。” 王鸢一惊,急忙站起来,没想到面前这位容貌俊逸的男子居然是南神医。 这些年她私底下给南宫流光遍寻名医,自然知道这个神医。 银耳从旁边搬着一个凳子放在一旁。 王鸢起身走过去,恭敬行礼道:“妾身多谢南神医。” 周尧从衣袖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银耳。 南梧眼里只有病人,对那些世俗的规矩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银耳轻轻搭在王鸢的手腕上。 “多谢姑娘。” 南梧将手搭上手腕,思忖良久,皱了皱眉,诊断结果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侧头看向周尧。 周尧见他这副神情,眉头一皱:“但说无妨。” 南梧见她这般说也没有什么顾忌,直接开口道:“夫人你可刻意有避子?” 王鸢愣神呢喃道:“避子?我自从生下流光之后,肚子便再也没有动静。” 期间她还寻过不少郎中,皆是说她生下流光身体有损。 南梧从衣袖之中掏出一根银针,在火折子上烫了烫,在她手上扎了进去,半晌取出来,冷笑一声:“自然不可能有子嗣,因为有人想绝了你的子嗣。” 他将银子插回原处,瞧着她诧异地神色,轻声道:“你身上有毒,若是再过个三五年,你会神不知鬼不觉死去。” 身体这样,又怎么可能有子嗣。 王鸢倒吸一口凉气,南梧又将手搭上她的另一只手:“夫人每日可有饮茶的习惯?” “有,国公曾经寻来一种高山茶叶,我尝着味道不错,于是国公每年给我送一些过来。” 她一阵恍然,嗓音带着晦涩:“所以……这毒便是我自己喝进去的。” 王鸢强忍着情绪,昂起头道:“多谢神医,解我多年疑惑。” 王鸢是落荒而逃地离开徽王府,刚出徽王府,眸中的泪水直接流了出来。 丫鬟瞧着她的神色,扶着她不知道如何安慰,良久道:“夫人,您还有大公子,既然晟皇愿意救治大公子,您一定要振作。” 王鸢抬手胡乱的抹掉泪水,坚强道:“我知道,我绝对不会让自己垮下去。” 徽王府内。 周尧握着茶盏,唏嘘一声:“这南宫瑜,当真是好手段,怕不是早就计划好,只待王鸢离去,这外室女,一步一步坐上国公夫人的位置。” 她拨动着茶盖,深思又道:“或许畏惧王鸢身后的相国家,故而对自己的儿子下手。” 不对,还有一种设想,云皇在这件事里面是否有参与。 南梧轻叹一声:“原先觉得江湖恶,如今看来高门大户,这里面的龌龊事不小啊。” 及己坐在一旁,喂着虫子接话道:“没事,南宫瑜和半山居士身上都中了我的痋虫,到时候,我替姐姐狠狠地报复回去。” 南梧怔了一怔:“及己,这可不兴乱用,尤其是我们。” 及己笑嘻嘻地抬头:“我知道的,南梧哥哥是一个好人 我只对坏人用。” 南梧松了口气,瞧见他手里的虫子,扯了扯嘴角。 这虫子可是痋虫之王,旁边那只是迦南圣女赠予周尧的蛊虫之王,连带着《万痋册》,一并也给了他。 原以为两个虫子会打架,结果在及己手里服帖的很。 第235章 那便都别想好过 翌日,天已亮起。 周尧刚苏醒,张怀德就已经候在门口:“陛下,国公夫人已经在后门等待半个时辰。” “将她引进来吧。” “是。” 银耳两人快速给她绾着发髻,换好衣服走出去,王鸢已经等待在外面。 周尧抬眸望向院子里,一个身穿锦袍的男子正坐在轮椅上,神色瞧着萎靡不振,一双眸子却亮幽幽的,瞧着便知非池中之物。 她抬步走出去问道:“这便是令郎?南宫流光。” 王鸢唇角带笑,轻轻点头,目光落在南宫流光的身上,眼中一片柔光:“回陛下,正是流光。” 周尧随和地坐在一旁:“瞧着便是一位风流少年郎。” 南宫流光拱手行礼道:“流光见过晟皇,望晟皇体谅,流光如今身体不适。” 周尧自然不会恼怒,笑着道:“无碍,待你好起来,再同朕规规矩矩地行礼如何?” 南宫流光将手搭在膝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无力的双腿,沉默了许久,用力点头:“是。” 银耳和银花将早膳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周尧瞥了一眼问道:“南梧和及己可去请了?” 银耳将东西搁下,低眉回道:“回陛下,已经遣人去请。” “嗯。” “姐姐!” 及己穿着一袭月白色衣袍,一头银发并未束起,只用一根银簪半绾,其余的散披在耳后。 按照往常他在周尧面前定然蹭一蹭,今日却突然顿住脚步,目光落在一旁的南宫流光。 “诶,奇怪?” 周尧微微挑了挑眉,莫非她猜对了,这南宫流光跟容烨瘫痪的原因一模一样…… 皆是因为半山居士的蛊虫? 及己好奇凑近,抓起南宫流光的手,摸了摸:“奇怪。” 南宫流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但是想到母亲叮嘱,便也没有出声。 毕竟药王谷的南神医都能在此,眼前这个一头银白发的年轻男子,瞧着诡异,更加不容忽视。 周尧正准备开口问,南梧身穿一身空青色衣袍走过来:“这就是那个小孩?模样瞧着周正,眉宇间却透露愁绪,这没少忧思啊。” 南梧掸了掸衣服坐下,坦然道:“过来,让我切个脉。” 南宫流光被王鸢亲自推过去。 “南宫流光见过南神医。” 南梧笑了笑,拿过他的手:“倒是一个懂事的。” “今年多大了?” “回南神医,下月17。” 南梧点了点头,换了一只手又问:“读书倒是勤勉,每日子时之后才入睡。” 南宫流光心虚地望了一眼王鸢:“母亲……” 南梧笑着又道:“最近情绪波动比较大啊,看来是心急担忧你母亲。” 南宫流光低着头轻声道:“不愧是南神医。” 南梧又检查了一下他的腿,心里也算有一个大概了解。 “张公公,劳烦备一下笔墨。” 张怀德哎了一声:“老奴这就去。” 待笔墨备好,南梧提笔写下三张纸:“劳烦张公公嘱托下人去买药,每一张抓三副。” 张怀德拿过纸张:“好,老奴这就安排。” 银耳紧接着将笔墨东西撤下去。 周尧端起粥,睨了一眼神色担忧的王鸢,劝解道:“阿鸢,一同用一点。” 王鸢还在犹豫,便听到她继续说:“等会可没有力气看流光诊治了。” 王鸢这才欠身坐下:“多谢晟皇。” 周尧淡淡一笑,喝了一口粥,调侃道:“南梧,看来流光的身体应该比你想象中的难度大。” 南梧夹了一块鸭肉,冷哼一声:“阿尧,你找我的事,就没有简单的。” 他略一停顿道:“这流光的体内也有毒,但是此毒与夫人体内不一样,长此以往,便会脾气喜怒无常,甚爱昏睡。” 及己坐在一旁咬了一口虾饺,嘟囔道:“他体内还有蛊虫,应该因为这个瘫痪的。” 王鸢手一顿,眼底通红一片。 她心尖上的孩子,遭受了如此折磨吗? 周尧咳了咳,转移话题道:“尝一尝这个春卷。” 这两个真的是,在吃饭呢,说这些。 南梧不好意思地一笑,跟周尧饭桌上讨论这个已经习惯,一时忘记还有外人。 几人用过饭之后,张怀德让人买的药也送了过来。 南梧便接着吩咐让张怀德分开熬,另外三副全用来熬药浴。 南梧瞧着南宫流光,直接横抱起来道:“那便先解蛊虫?” 及己跟着去了偏殿,里面已经放置一个装满水的木桶。 及己在一旁思索道:“南梧哥哥,他体内的蛊虫有些特殊,需要别的方法引出来。” 南梧点头道:“你想要怎么解,我辅助你。” 及己沉思道:“我需要一些东西,你先扎针。” “好。” 及己走出去,拿过一张纸写下说:“劳烦张公公帮忙去寻一寻。” 张怀德瞥了一眼纸上的东西,有些不敢置信,这都是什么毒虫,犹豫道:“公子,这……” 周尧坐在一旁,拿过纸看了看,递给张怀德:“按上面准备。” 及己要这些应该有其他的妙用,虽然她不理解,但是尊重。 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虫子。 张怀德神色一怔,诧异地点头:“老奴这就去准备。” 待这些毒虫送过来,及己亲自去小厨房里面捣鼓,再一次端出来便是一碗黑漆漆的东西。 王鸢紧张地捏着衣袖,惴惴不安地望着里间。 周尧知道此刻安慰她没有什么用,便也坐在一旁等待着。 随着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王鸢紧张地捂着心口,那里无端地绞痛。 里间。 及己看着爬出来的虫子,直接抬手从发簪上拿下虫,蛊王直接将这些虫子咬死,并且吃了进去。 南梧扎针,低着头道:“蛊虫已经解,体内的毒却还需要慢慢解。” 麻烦的很呐。 及己乖巧地坐在一旁,瞧着紧闭双眼的南宫流光,叹了口气问:“南梧哥哥,你说他这些解了,就能站起来。” “自然。” “那真好,那个国公可真狠心,明明他身边的半山居士会蛊虫之术,偏偏让自己的儿子躺在床榻上六年之久。” 南梧目光落在腿上,庆幸开口道:“看样子国公夫人日日有给他按拿,要不然这双腿早就萎缩,站起来的希望就小了。” 及己疑惑地点点头:“可是有一点,我不太懂,为什么一个父亲,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手,书上不是有一句话,虎毒不食子吗?” 南梧拔出针,哂笑了一声:“书上不是还有一句话?万丈深渊终有底,三寸人心不可量。” “哦哦,人心复杂。” 两人忙碌两个时辰,一脸疲惫地走出去。 南梧端起茶狠狠喝了一口:“蛊虫解了,至于体内的毒,我现在写个方子。” 他顿了一下又说:“若是这孩子在徽王府多住几日,应该会好很多。” 王鸢想都没有想,侧头看向周尧,跪下道:“晟皇,那便叨扰了。” 周尧示意银耳扶起来道:“徽王府倒是没有问题,只是这国公府。” 王鸢苦涩一笑:“晟皇,国公已经大半年来看过流光,如今他的心头好都在那位身上,昨日我回去那般晚,他的人都在别人房里。” 如今他们哪里会记起流光这个孩子,一心都在外室的那对子女身上,心思都在逼迫她将孩子记在她名下。 周尧了然,既然国公府都没有问题,她自然也没有问题。 徽王府那般大,只是多个人而已。 王鸢感激地再次跪下,若不是晟皇出手,她或许就不明白的死了,连同孩子也中毒而亡。 周尧亲自扶起她,提醒道:“如今事情闹成这般,你心里也要有个思量,日后日子怎么过,孩子怎么保护。” 她不可能一直在云国,也不可能每一次都会及时出手。 王鸢眼底闪过一抹狠辣:“晟皇,既然他如此对待我们母子,那便一报还一报。” 她紧紧抓着她的手道:“晟皇,若是南宫瑜突然卧床不起,流光继任国公之位,能否对您日后所图有所助益?” 周尧讶然,看着王鸢的神色不似开玩笑:“你这是……” 王鸢用力点头:“陛下,如今我只有流光,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的办法保全我们母子,唯有此法,既能保全我们母子,还能对您有所助益。” 眼泪夺眶而出,她身体颤抖的攥着她的手:“陛下,此事您无需出手。南宫家定然会蛰伏,连同相国府,为您助益。” 周尧亲自将她送到角门,忍不住叮嘱道:“不要做傻事,一切以自己安全为重。” 王鸢笑着点头:“陛下放心。” 她转身走上角落里的马车,眼底闪过一抹寒意。 爹娘以相国家的利益为重,当年强拆她喜欢的男子嫁与南宫瑜。 南宫瑜为了那母子三人,居然想杀她们母子二人…… 那便都别想好过。 第236章 定要楚垚脱层皮 几日后,天朗气清,周尧坐在亭子里钓鱼,及己则坐在一旁帮她取鱼,南梧孤坐在石桌前看医书。 “姐姐,哎呀,这条鱼大!” 及己解下来放在桶里道:“今天可以做鱼片吃吗?” 玄一从假山处走进来,神色严肃道:“陛下,淳国公似乎有点动静。” 周尧一讶,王鸢难道动手那般快吗? 玄一低声继续道:“淳国公突染恶疾,国公夫人在侍疾,今日怕是不能来看南宫公子了。” 南梧从书里抬起头来:“哦,具体什么情况?” 怎么就恶疾了?一家三口轮流来? 玄一颔首道:“似乎是昨日淳国公在柳姨娘房中过得夜,今日一早便染了疾,私底下找了许多郎中,甚至将修沐在家的太医都悄然带入府中。” 周尧神色缓了缓,便知道其中大多是王鸢的手笔,淡淡说:“既如此,便等待消息吧,另外,此事不可让流光知晓。” “属下明白。” 周尧起身,一只手搭在栏杆上,沉思良久才抬起头:“此事瞒不过云皇,怕是有一场争论呢。” 没一会儿,玄二从另一边快步走过来:“陛下,云皇大张旗鼓地去了国公府。” 周尧眉心微蹙:“罢了,我们也去一趟。” 此刻南宫瑜出事,最高兴莫过于此人。 玄一拱手:“是。” 周尧理了理衣袖,抬步往外走去。 及己跟了上去:“姐姐,我随你去,顺便看一看南宫瑜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他的痋虫? 周尧点头,拉着走出徽王府,踏上马车。 马车到达国公府的时候,云皇已经提前到达,外面却被禁卫拦着。 几个禁卫直接拦着不让进,张怀德瞧着这情景,脸色一沉:“混账东西,晟皇驾到,尔等还敢拔刀!” 为首的禁卫微扬着下巴,神态倨傲:“皇上说了,谁也不让进,违令者,杀无赦。” 周尧示意张怀德退下,淡漠瞥了一眼禁卫头领,声音冷沉:“朕只是与国公夫人有约。瞧这情景是不能了?” 禁卫头领随意抱了一下拳:“晟皇英明。” 周尧瞧着他的敷衍的态度,声音冷道:“朕若是要闯呢?” 哗啦! 禁卫头领直接将刀拔出来,玩味一笑:“陛下若是执意要闯,那在下只能依照皇上所言。” 周尧听着言语之中的威胁,不怒反笑:“看来今日,你是执意如此了。” 禁卫头领轻笑了一声:“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晟皇,如今可是在云国,是龙,是虎都应当识时务。” “哦,也是,晟皇在大晟一手遮天,这执掌大权的毛病,也是难以改的。” 周尧听着他明里暗里的奚落,冷笑一声:“你应该庆幸这是在云国,要不然,在你说第一句的时候,已经是个死人。” 禁卫头领突然冷笑了起来:“所以,这是在云国,我是皇上的禁卫头领。” 周尧直接抬步,禁卫头领的刀挡在了她的面前,她瞥了一眼,依旧不为所动。 “晟皇,若是您再往前迈一步,这刀便会架在你脖子上。” 周尧冷呵一声,往前迈一步,瞅准时机,手臂不经意间往刀口上一蹭。 今日她穿着一身月白色龙袍,刀口锋利,直接划破衣袍,鲜血流出,瞧着十分诡异。 张怀德瞧见他受伤,神色焦急,怒斥道:“你居然敢伤陛下!” 身后的禁卫全部拔出了刀剑。 及己神色紧张地看着伤口,想到姐姐的叮嘱,只能捏紧拳头,紧紧咬着下唇。 不能冲动……不能暴露…… 禁卫头领显然没想到真的伤到周尧,但还是握紧了刀:“晟皇,在下可是警告过您的,是您自己一意孤行。” 周尧侧眸瞧见不少百姓指指点点,冷嗤一声:“很好,这是云国的态度,朕今日记下了。” 她声音沉了几分:“张乔松。” 张乔松立在身后,听着这语气慌乱跪下:“臣在。” “撤!” 周尧也不再向前,低头瞥了一眼伤口:“很好,朕记住你了。” 待马车离去,禁卫头领暗道不好,快步走进去。 楚垚此刻正在院子里同王鸢谈及南宫瑜的病,却见他快步走进来,不悦地皱了皱眉:“何事。” 禁卫头领低垂着头心虚道:“回皇上,晟皇刚刚想见国公夫人,属下谨记陛下的旨意,便没有放行……” “晟皇却执意要闯,属下一不小心,割破龙袍,将晟皇伤了,流出血来。” “什么!” 楚垚一惊,急忙站起来,抬脚踹了他一脚,火急火燎地往外走去:“混账东西,你怎敢伤她!” 王鸢一听也坐不住,扶着婢女往往外走。 周尧坐在马车上,瞧着伤口,唇角一勾:“及己,这云国京都最热闹的医馆在哪里?” 及己一脸心疼地看着流血的伤口:“姐姐,就在前面的妙手堂。” 周尧嗯了一声:“让张怀德在妙手堂停下。” “好。” 周尧垂眸落在伤口,轻笑一声,这伤可不能随便受伤。 定要楚垚脱层皮。 她直接抬手,将伤口用力一捂,鲜血顿时直流,再加上落在她白衣上,显得格外严重。 张怀德快速驾着马车,听见及己说妙手堂,用力点了点头。 及己走进来,瞧着她额头冒汗,抬手拭去汗水道:“姐姐,很快就到了。” 周尧微微挑了挑眉:“好。” 马车很快的停在妙手堂,周尧抬手瞥了一眼,确实人挺多,位置也不错,来往的百姓很多。 那就开演。 她扶着及己走下马车,张怀德已经下马车跑进去找郎中。 郎中还在给人把脉,就被张怀德拉着往外走:“郎中,你快去看一看。” 郎中皱了皱眉说道:“这位兄台,凡事讲究一个先来后到。” “就是,我这都还没有看完呢。” 张怀德还准备加价的时候,就被周尧出声阻止:“张怀德,候着吧。” 张怀德看着她的衣袖,眼底漫上水光:“您……” 及己在旁边不满道:“就是啊,姐姐,你可是晟皇!被云皇的禁卫头领砍了一刀,流了这么多血!” 原本张怀德的行为本就惹一些人的注意,及己这番话可算是将妙手堂炸开了锅。 百姓都不敢大声讨论,但是声音或多或少地落入了周尧的耳中。 “晟皇被云皇的禁卫给砍了!” “哟,瞧着这伤,半只袖子都是血。” “这晟皇,居然还排着队,这地上都是滴落血了。” 周尧拉着及己的手捏了捏。 这小子是会说话的,光捡重点说。 旁边的伙计一听,居然是晟皇,连忙将掌柜的喊来。 妙手堂的掌柜的从楼上快步走下来:“什么?晟皇来了。” 周尧坐在一旁,掌柜提着药箱走过来,瞧着这鲜血淋漓地,心里一怔,连忙道:“晟皇,劳烦走过来。” 这可不能耽误…… 掌柜的直接将方才的郎中赶走,自己坐在椅子上。 第237章 让子弹飞一会儿 掌柜瞧着这手臂上的伤,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开口:“劳烦将衣袖搂上来。” 及己轻轻地将宽大的衣袖卷上来,露出一条较长的伤口,瞧着还略深。 “郎中,这严重吗?” 掌柜摸了摸胡须,怔了一怔神道:“这位公子,容老夫先扎几针止血。” 这伤口瞧着确实恐怖,但算不上什么大伤,但是若是陛下…… 这已经不是严不严重能衡量的了。 这可是龙体,一点伤口就已经兹事体大。 想当年他父亲在宫中当太医那会,听说绣房送上去的衣服,有根针扎到当时的云皇,制衣服那个宫女可是被杖杀而死。 周尧瞧着掌柜谨慎的动作,淡淡一笑,安慰道:“郎中不必忧虑,该如何扎,便如何扎。” 掌柜听她这般说,也健谈许多:“晟皇,这伤口不小,最近可是需要饮食清淡一些,不可劳累。” 他又叮嘱着:“近些天,这手还是少些忧心,免得影响愈合。” 药粉被小心的倒上伤口,刺痛地感觉让周尧捏紧拳头,面上却还是一贯的情绪不外露。 布条小心缠绕上伤口,及己将衣袖放下来,痛恨地撇了撇嘴。 刚刚就应该让毒蜘蛛把那个人咬一口。 周尧察觉到他的情绪,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侧头看向张怀德。 张怀德反应过来,从衣袖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多谢郎中医治。” “这,这怎么能行,用不着这么多!” 周尧含笑点头:“叨扰了。” 说着一群人随着她走出去。 张乔松准备扶着她上马车,哪知她侧眸瞧见不远处的铺子,开口道:“及己,那不是你最喜欢的糕点铺子,去买一点吧。” 哪知及己摇了摇头,拒绝道:“姐姐,我现在不要糕点,我只想姐姐好起来。” 周尧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吩咐道:“去买点,我想吃了。” 及己见她想吃,扯起微笑:“姐姐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周尧立在岔路口,禁卫围在周围,一身白衣,衣袖却被血色染红一片,任谁都会注意到她的伤口。 远处一辆马车快速往这边行驶过来,她眼底闪过一抹寒意,转身扶着张怀德踏上马车。 她现在是一点都不乐意见楚垚。 及己提着糕点上车,楚垚的马车恰好停下。 周尧坐在马车内,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声音平淡:“回徽王府。” “是。” 待周尧到达徽王府的时候,此事已经传遍整个云国国都。 南梧与方辞礼默默站在徽王府门口,心里皆是不安地眺望。 周尧穿着一身血衣走下马车,方辞礼瞧见衣袖,眼里瞬间一红:“陛下,您……” 周尧安慰一笑:“朕无碍,只是瞧着恐怖了一些。” 南梧才不听她的说辞,而是直接抓住她的手切了起来。 “你说说你,就是不让人省心,才出去多久。” 周尧抬手摸了摸额头:“南梧,我有点头晕。” 南梧一听,担忧地话戛然而止,一群人扶着她往主院走去。 方辞礼却并没有急着往里走,而是瞧着远处的马车,一贯温和的模样,此刻也带上几分厉色。 楚垚扶着梁公公下马车:“晟皇呢?可有恙?” 方辞礼拱手行礼道:“云皇此话不应当在下问您吗?” 他冷冷看向一旁的男人:“堂堂禁卫头领,当街砍杀大晟帝王,是无意,还是被人特意安排?” 楚垚哑然,侧头眼神示意,禁卫头低着头领走过来。 楚垚叹了口气:“殿下,此人是朕的禁卫头领,行事鲁莽,竟然做出此等事,朕此番带他前来,便是给晟皇一个交代。” “如何处置此人,任凭晟皇做主。” 方辞礼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回道:“云皇,此人砍伤我朝陛下乃是刺杀之罪。此罪是否成立暂且不论,张公公自是会道出来历,但明知是晟皇前去拜访国公夫人,此人不可能不知。” “不仅言语不逊,甚至拔刀相向,愿云皇将心比心,此举应当以什么罪论处。” 方辞礼顿了一下又道:“陛下为两国之好,不远万里前来参加霞光大会,云皇若是以此迎接我朝陛下,是否透露出,对大晟的轻慢之意,甚至刺杀大晟陛下之举?” 楚垚狠狠踹了一脚禁卫头领,当街训斥:“看你做的好事,还不好好请罪。” 禁卫头领忙不迭地磕头:“殿下,属下是无心之举,求晟皇原谅……求晟皇大人有大量。” 方辞礼听着这一番话眉头却是紧蹙:“云皇莫非觉得此举能平陛下的愤怒?” 他低头冷声笑了笑,抬手掸了掸衣袖,头也不回道:“闭门谢客。” 话音刚落,禁卫不顾门口站着楚垚,直接将门关上,没有多看一眼楚垚。 周尧换了一身衣物,躺在床上道:“我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你不必忧心” 南梧拉过被子,白了她一眼:“你知不知道,周国香山中毒一事之后,你的身体至今没有养回来,如今又添新伤。” 一点点不让人省心。 周尧只觉得头疼,侧身喊道:“张乔松。” 张乔松此刻正巧候在外面,快步走进去,跪下道:“属下护驾不力,愿陛下处罚。” 周尧嗯了一声,危险的眯了眯眼:“传令给楼青山,朕在云国遇刺,命大军前进三十里,直逼云国嵩阳镇。” 张乔松身上一怔,连忙道:“属下明白!” 可算是能出一口恶气。 周尧抬手将所有人遣下去,闭目养神,却不知不觉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足够久,直到下午才醒过来,睁开眼便瞧见一群人等候在一旁。 张怀德瞧见她苏醒,轻声道:“陛下,那个禁卫头领还跪在徽王府门口,负荆请罪。” 周尧坐在起来,眉宇间带着疲惫:“由着他,国公夫人可来过了?” “已经来过,说若是您醒了便让老奴派人报个信,宫里送来不少好的补药,但是殿下将拒之门外,并没有收。” 周尧唇角上扬起来:“辞礼此举不错,如今宫里的东西烫手。” 她思索片刻道:“这些时日谁也不见。” “是。” 让子弹飞一会吧。 第238章 前往乌里草原 几日后,深夜。 周尧正低头看着书,张怀德冒着细雨走进来:“陛下,国公夫人求见。” 她一脸平淡地开口:“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身上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走进来,抬手露出脸道:“臣妇见过晟皇。” 周尧将书搁下:“坐,我想着这几日你应该要来找我了。” 王鸢坐在一旁,恭敬道:“眼见霞光大会已经进入尾声,其余二皇已经准备启程回国,臣妇想来,您应该也即将启程。” 周尧不答反问:“如今的国公府如何?” 王鸢点了点头,微微叹:“如今国公重病不起,府中一切都是臣妇和流光打理,那孩子远比想象中的坚韧。” 她垂着眸想到什么道:“云皇如今不敢动我们,一则国公并没有死,二则臣妇的母家还算有些助益。” 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木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两枚做工精致的玉佩:“这是国公府的玉佩,另一枚是相国家的玉佩。” 周尧抬手接过,拿出相国家的那枚看了看:“看来你已经说服了你兄长。” 王鸢低着头微微一笑,答道:“陛下,相国在军中有探子,听闻您让边境之师前进三十里,兄长便已经有了抉择。” 周尧将玉佩放下,淡淡道:“朕明日启程回大晟,这云国的事你自己多加保重,若是万一有意外出现,便去街头的一家叫箴言的卖布料铺子。” 王鸢心里划过一抹暖流,点头道:“是,臣妇已经记住,陛下一路顺风,若是云国有什么风吹草动,臣妇会让铺子传信。” 若不是晟皇拉她一把,或许她不知不觉死在国公府,连带着她的儿子也要给那双出身不正的孩子让路。 周尧让张怀德将王鸢送出去,目光却落在玉佩之上,沉思起来。 原以为她会联合云皇除掉淳国公,没想到,为母则刚,王鸢不仅致使淳国公卧病在床,还让自己儿子接手了整个国公府,连带着说服相国家的支持。 女子绝不仅仅安于后宅之中。 果真是鸢飞戾天。 这一趟出行,当真满载而归。 翌日一大早,如今京都还没有传来大晟军队前进三十里的消息。 一行人与云皇辞别。 周尧与他虚与委蛇了一番坐上马车,往城外而去。 如今她受伤的消息已经传遍云国的国都,大有传遍云国的趋势。 当然这里面自然有她的手笔,此番倒也是师出有名。 官道上,马车突然停下来,周尧掀开窗帘,瞧见林子里的骏马,淡淡一笑。 归途定然凶险异常,所以自然不能坐着马车缓慢而行。 几人换上粗布衣裳,纷纷骑马而行。 南梧牵了一匹马,翻身上马问道:“你这是不准备走官道?” 周尧搂着及己侧头回道:“自然不走官道,前些日子,我一直在看地图,发现穿过一条峡谷,行十几日可踏上乌里草原,让大军出动那日,我已经暗地里让建安侯领兵两万,来边境接我们。” 南梧不解地摇了摇头:“我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既然如此,那便这般走。” 周尧微微挑了挑眉:“有什么看不懂的,无非就是不想沿着官道,再次经过周国,孟国,走一条安全捷径。” “条件是艰苦了一点,但是能迅速且安全的被人接应。” 及己倒是没觉得什么,只是嘿嘿笑了一下:“姐姐,这样听着有点刺激,我喜欢。” 周尧大笑了一声:“那是,不过也不必过于担心,此路我已经让暗卫探过,沿途的匪寨已经清理干净。” 南梧立在马上,轻笑一声:“也是,你从来都是深谋远虑。” 一行人直接从官道改走另一条土路,径直往乌里草原而去。 两日后,云国皇宫,紫宸宫。 啪嗒! 楚垚将手里的奏折,狠狠一丢:“以前怎么没看出来,王家蛰伏!那个南宫流光不是瘫了吗?怎么又能站起来!” 梁公公小心谨慎地将奏折奉上去:“皇上,这南宫流光遍寻名医都不曾有机会站起来,如今这般,想来这些年都是装的?” 楚垚端坐着,敛了情绪:“不可能,太医说过,他身体瘫痪,再一次站起来,希望渺茫。” 梁公公躬身提醒道:“皇上,南宫流光此子才华横溢,但他中毒多年,这身体怕是早已经垮了,不需要多久,便又是一个淳国公。” 楚垚支起头按了按太阳穴,沉声道:“嘱咐下去,此事按照往常惯例。” “是,老奴明白。” 楚垚深深叹了口气:“精心布置多年,原以为此次会将淳国公之党,一网打尽,没想到会冒出一个南宫流光,实在可恶。” 突然外面传来呼喊声:“皇上,八百里加急!” 梁公公一听,快步走出去,拿过信封转身走进去:“皇上,是边境彭将军递来的。” 楚垚直接拆开,瞧见里面的消息,让他脸色微微泛白,震惊地站起来:“晟皇派军十万压境。” 梁公公心里一紧:“晟皇刚离开国都两日,怎的会突然……” 他暗自思量:“是那日禁卫头领伤她那一日。” 楚垚将纸揉成一团:“如今刚刚参加霞光大会,便兵戈相见……此战……” 他烦躁地将所有人遣退,自己孤坐在龙椅上沉思。 半月后,周尧坐在河边洗了洗脸,这一路虽然是风餐露宿,但是却异常安定。 及己往面前的深水潭里丢了一把杂草,没多久,冒出十几条条鱼:“姐姐,吃烤鱼!” 这一路,她已经被这孩子的操作见怪不怪,还不用她招呼,几个禁军已经下水捞鱼。 夜色降临,众人围坐在一起烤鱼,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南梧插着一条鱼道:“今日这鱼里面裹了不少香料,肯定好吃的紧。” 方辞礼坐在一旁,思量着道:“明日我们便能到达乌里草原,只是不知道如今是什么局面。” 周尧咬了一口干巴巴的饼子,冷嗤一声:“云皇自然没有魄力打,如今朝中都是南宫瑜的人,还有一半是王相国的,偌大个朝堂,寥寥几人。” 她喝了一口水又说:“他如今只有皇后母家可以用,但是他又会担忧,若是皇后家独大,又怎么办?” 啧啧,瞻前顾后。 方辞礼闻言淡淡一笑,如今云国朝中确实无人可用。 第239章 大晟速度 太阳温暖的光芒洒在草原上,翠绿的草地蔓延至天际。 一群快马在草地奔驰,远处驻扎着一片帐篷,不一会儿一个人领着十几个人快速骑马过来。 及己瞧着远处的人马,神色紧绷起来:“姐姐,这些人是大晟的人吗?” 周尧轻笑一声:“是建安侯。” 及己神色松弛下来,瞧见那群人马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臣沈柏,参见陛下!” 周尧下马虚扶道:“侯爷一路辛苦。” 沈柏朝着身后之人行礼,随后答道:“臣分内之事,哪敢言辛苦,陛下一路可平安。” 周尧瞧着远处的帐篷,掸了掸衣服道:“倒也不曾有过大事,只是如今是什么情况?” 沈柏抬手道:“陛下可借一步说话。” 周尧侧头对着方辞礼点头,抬步往一旁走去:“爱卿有何言?” 沈柏轻叹一声:“陛下,如今云国已经派遣陆昭镇守边境,此刻与大晟军队遥遥相对,臣观楚垚似乎没有出兵的意愿。” 狂风拂过,吹起周尧的衣袖,她淡淡道:“看来楚垚还是重用了宁远侯府,陆昭此人你可有打过交道?” 沈柏抬手捋了捋胡子,似是怀念道:“先皇在世之时,大晟与云国边境摩擦,臣还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将,但陛下力排众议,让臣率军出征,彼时陆昭已经成名,两人发生过一场战役,此人颇有谋略。” 周尧淡淡道:“当年那场战役,朕曾读过记载,侯爷出奇兵,将陆昭逼退十里。” 沈柏闻言并没有骄傲,只是唇角微微:“当年与陆侯爷一战当真是酣畅淋漓,可惜当年的云皇并没有陛下您的魄力,云国最后退了兵。” 周尧轻叹一声:“朕此行周游三国,看尽百姓哀苦,时时痛心。” 沈柏瞧见她眼眸之中的哀伤,垂着头答道:“此次旱灾在三国波及,秋收之时,更难度日。” 周尧迈步走向营帐,侧身眺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 这条路,终究会走通的。 半月后,大军到达横河关,周尧换洗之后,直接睡了一日。 傍晚,周尧踏上城楼,北风肆虐,风将衣服吹的飒飒作响,她独自一人走在城楼,远处草原辽阔,身后百姓安居乐业。 “陛下怎的一个人在此?” 周尧侧身望去,建安侯世子,沈清安。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与庶子沈自安容貌略像,但多了几分英朗之气。 说起沈自安,曾经在皇宫之中惨遭别人陷害,娶了文国公府的庶女,两人相敬如宾,随后生下了一个女儿,只是这建安侯嫡子却至今不曾婚配,镇守边疆。 她恍然回神:“是世子啊,朕还是第一次站在此处,想看一看边外景色。” 沈清安身穿铠甲,抬手抱了抱手:“陛下,关外多风沙,您小心圣体。” 周尧扶着城墙,轻笑一声:“朕倒是没有这般羸弱,长风几万里,吹度横河关。” “沈卿在横河关多少年了?” 沈清安垂头想了想,缓缓答道:“回陛下,臣已经在横河关镇守六年。” 周尧颇有些意外:“朕记得你比沈自安大两岁,你二十便来此镇守?” 沈清安点头,立在身侧道:“若是陛下不提及,臣都已经忘记,来此已经六年。” 周尧望着草原,突然道:“春日的时候,这草原会开花吗?” 沈清安闻言有些愣神,随后点头一笑:“自是会的,满天的黄花和百花。” 周尧抬眸望去,语气带着几分欣喜:“听着就不错,这片乌里草原……” 她略一停顿:“此次借道乌里草原,这些部落是何看法?” 沈清安嗓音带着低沉:“此次父亲将这些部落围困,放之不杀,不少部落对大晟感恩涕零。” 周尧点了点头,拍了拍城墙,悠悠道:“朕此次并未将两万大军全数带回,尚有一万留在草原之中。” 她眼中带着势在必得:“云国一战怕是一触即发,此次乌里草原,朕要纳入大晟版图。降者生,抗之死。” 沈清安听闻拱手,试探性问道:“陛下是想趁机将乌里草原拿下?” 周尧此刻也不打哑谜:“自然,乌里草原广袤无垠,与其他几国都有相连。” 她早就想要乌里草原,只是一直没有契机,如今机会来临,她定然不会放过。 而且拿下乌里草原对她日后远征多有裨益,粮草也能顺利运输。 “此事,你与你父亲通通气,最好给朕拿一个章程出来。” 沈清安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抱拳道:“臣这便与父亲洽谈。” 他早就有心思将乌里草原拿下,但是当时镇远侯谋反,大晟朝内动荡,又遇到天灾,一直没有机会上表,没想到陛下早有此意。 周尧瞧着沈清安轻快的步伐,浅淡一笑,她的大晟,人才济济。 第二日,周尧刚走出营帐,便瞧见沈柏父子在远处低声谈论着什么,瞧见她的身影,两人相视一笑,径直往她走过来。 “臣,参见陛下!” 周尧瞧着这整齐划一的动作,有些发愣…… 这是干什么? 沈柏拿出一本奏折奉上:“陛下,臣连夜写出章程,请您过目。” 周尧神色一讶,这速度,不愧是大晟速度啊。 她拿过奏折看起来,过了许久,舒朗大笑道:“不错,好一招先兵后礼。” 她抬手将奏折递给沈清安道:“横河关守将任你们父子差遣,朕不管你们用多少兵,朕给你们三日时间。” “臣领旨!” “臣领旨!” 周尧嗯了一声,转身往一旁去吃早膳。 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及己瞧见她走过来,招了招手:“姐姐,今日是山上的牦牛肉。” 周尧款款坐下,开口问道:“你吃过了?” 及己摇了摇头:“还没有,我一大早去收集露水,给大一大二吃。” 周尧哦了一声。 这大一大二正是他手里那两只虫王,痋虫王叫大一,蛊虫王叫大二。 当时他说要简单,且朗朗上口,绞尽脑汁选了这两个名字。 第240章 迟早是她的 周尧是在第三日清晨,方从城楼走下来,便听见大军震耳欲聋的声音,紧接着城门打开。 沈柏父子高坐在马上,瞧见她的身影,急忙翻身下马。 “臣不负陛下所托!” 周尧走下台阶,扶起感慨道:“你父子二人,不愧是大晟的能臣。” 沈柏抱拳,恭敬回道:“臣能得陛下信任,是臣三生有幸。” 古往今来,手握大权之人,无一不是被针对,但是沈家自先皇开始,便深受信任。 当年陛下还是太女之时,便让他领兵镇守横河关,这些年从未有过猜忌。 周尧抬步淡淡道:“朕不日离开横河关,转道沿古州回京都。” 她侧身继续道:“世子多年不回京都,此次便由世子护卫朕,安全抵达长京城。” 沈清安一听,明面上虽说是护卫,实则是一个恩典,他反应过来,抱拳跪下:“臣接旨。” 周尧虚抬了一下,侧头对着沈柏笑了笑:“横河关的驻军,明日进入乌里草原镇守,去往三国边境的路线需要规划,此事还是要劳烦爱卿。” 沈柏听闻这话,眼底闪过一抹光亮,陛下这是在为日后平定三国规划了? 此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若是一旦问鼎天下,大晟历代皇帝都没有做到的事,将在此朝完成! 沈柏想到日后大晟旗帜插在三国,内心忍不住的激动。 生在此朝,何其有幸。 半晌,他回过神来,斩钉截铁道:“陛下放心,臣镇守乌里草原,绝不会让草原人反扑,也不会让其他三国进入大晟边境。” 周尧瞥见他衣摆的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此次开疆拓土,定然是血腥的,但是她懒得问。 顺者昌逆者亡。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周尧缓步走在土路上,良久又道:“此次战役,突出者赏,至于爱卿你的赏赐,待到横河关飞雪之时,与朕把酒言欢如何?” 沈柏有些激动的看向她,这是让他冬季之时,回京都过年…… 他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臣……臣……” 万千金银珠宝,抵不过回家相聚一次。 沈柏眼底通红一片,眼底湿润,连连点头:“臣……臣遵旨。” 他有多少年没有回家了? 似乎都忘记了。 周尧留下他们父子说话,抬眸看向及己在一旁等她,抬步走过去。 沈柏立在原地,抬手胡乱地抹去泪水,别过脸缓了缓才道:“此次你护卫陛下回长京城,路上一定要谨慎,虽然如今大晟安定,但是其他三国定然还有暗卫潜伏。” 沈清安点了点头,正色回道:“父亲放心。” 沈柏抬手搂住他肩膀道:“你此次回京,为父还得想一想,给你娘准备一些玩意带回去。” 沈清安瞧见自己父亲提及母亲,满脸笑容。他叹了口气,低头委屈道:“父亲,你倒是高兴了,孩儿就惨了,回去保不齐被母亲催亲,相看人家。” 沈柏哈哈大笑:“你这孩子,自安的女儿都出生了,你如今已经二十又六,能不让你娘担心。” 沈清安发愁的挠了挠头:“孩儿身在军营,一则不想耽误别家姑娘,二则想看陛下问鼎天下那日……三则嘛,万一有一天,马革裹尸,也不想让自己喜欢的女子伤心守寡。” 他们在刀口上舔血,每一次出兵都带着随时战死的准备。 沈柏听见他说马革裹尸,眼底黯淡了一下,随后笑了笑道:“清安,你觉得上次那个璇玑将军如何?你们二人,都在军中,彼此也能知冷知热。” 沈清安闻言连忙摇了摇头,拒绝道:“父亲,璇玑将军与孩儿只是朋友,她如今在军中建树,有所成就,孩儿作为朋友很开心。” “而且,璇玑将军不是谁的,她只属于自己。” 沈柏自知失言,叹了一声:“不无道理,女子也绝不是只有嫁人生子一条路。” 沈清安温和一笑,认同的点头回道:“父亲,当初陛下登基之时,多少大臣反对,如今朝中却人人信服。” 他顿了顿,又说:“你我在边关镇守多年,见惯生死。孩儿自觉除了生与死,其余的都不是大事。” 沈柏瞧着他情绪有些低落,笑着打诨道:“也罢,及时行乐,陪我喝酒去!” 沈清安目光落在不远处并立的身影,随后缓缓一笑。 大晟,终究会迎来那么一天。 草地里。 及己拉着周尧往一旁走:“姐姐,我刚刚发现一个很大,很有意思的蘑菇。” 周尧还在反应,就被他拉着到一个草丛:“姐姐你看,超级大,大一和大二可喜欢吃了。” 周尧顺眼望去,惊讶地看着面前的蘑菇,这是前世童话里的蘑菇吗? 菌盖瞧着就有一寸多。 及己瞧见她的目光,好奇道:“姐姐,怎么了,你想吃啊?” 周尧回过神,抬手拍了拍:“这不会就是……” 前世刷视频的时候,叫什么蒙古口蘑吧…… 据说还是草八珍之首,比猴头菇还有药用价值。 及己见她还真的有想吃的意思,将蘑菇拔掉捧着道:“姐姐,那这个蘑菇能不能吃诶?” 周尧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自然能。” 她摸了摸下巴,那她心心念念的,那什么美味蘑菇,也能实现了吧。 云国似乎有那样的地形…… 丫的,迟早是她的领土! 傍晚,及己拉着方辞礼捡蘑菇,又拖着看医书的南梧一起,最后连沈清安也莫名其妙的一起捡了起来。 周尧看完奏折,走出营帐,垂眸瞧见面前的蘑菇,有一瞬间失神…… 这怕不是把草地里的都寻来了吧? 几人为了配蘑菇吃,于是又去农户家买几只鸡。 周尧熟稔地问了价钱,发现比其他州县略贵,但此地多牛羊,少鸡鸭,物以稀为贵,这个价格也能接受。 老人家杵着拐杖,笑呵呵的道:“你们看起哪只,捉哪只。” 周尧瞧着她脚,疑惑问道:“阿婆,大晟女子不是不用裹足,你这怎的……” 老人家扶着板凳坐下,垂眸看着自己的脚,笑了笑道:“姑娘,我原是周国人,有一年,被人卖到古州,运气好,被我家老头子花钱买了回来。” 周尧微微皱眉,又是古州…… 那日在土匪寨下面那个村庄,一村子全是人伢子,被解救的女子就有古州的。 莫非如今古州拐卖女子已经形成一个线路? 她脸色不禁铁青,自从她登基之后,大晟律令规定,禁止拐卖,一经发现,最低牢狱五年,交重额罚款。 至于人口买卖此事,她却无能为力。 许多人家道中落,或者父母双亡,不想流落街头,只能将自己卖给有钱人家做丫鬟,对此她只能设立一个部门专管此事,需双方自愿,签署契约。 若是要像前世一般,杜绝此事,阻力如何之大,她不敢相信,按照如今的大晟,完全做不到。 什么时代,做符合什么时代的事。 她只能自私的让百姓活下去,安居乐业。 大晟幅员辽阔,她的眼光在全局,而不是在少数人。 周尧缓缓回过神,瞧见他们已经抓好鸡,迈步走出院子。 看来古州之行,势在必行。 第241章 古州的异样 古州最边缘与周国一座城镇接壤,纠纷之地的百姓生活算得上很是杂糅。 既有大晟女子为嫁给周国富家子弟,从而裹足的。也有周国女子为了不裹足,想方设法的与古州百姓结亲家,指腹为婚。 周尧一行人行了多日,马车行驶进古州。 因她想摸一摸古州百姓实际情况,便不曾提前通知州府,而是住进一家客栈。 周尧下马车,走进客栈就瞧见老道士坐在角落,和她招着手。 她心里一讶,那日老道士与他辞行,说是有重要事提前回大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老道士和他的弟子。 长清子抬手抱了一个礼:“别来无恙,您此行可顺利?” 周尧示意其他人去收拾,自己则坐下回道:“尚可,倒是你们怎么在古州?” 老道士神秘兮兮地说道:“自然有些要事,我想您也是为了同一件事而来。” 周尧哦?了一声,接过茶水道:“这般说倒是稀奇的很。” 老道士狡黠一笑:“您初来乍到,贫道带您去街头走一走。” 她喝了一口茶,起身轻笑:“也罢,随你走一走。” 两人走出客栈,老道士解释说:“我原本在附近的客栈居住,但是出门瞧见张首领骑着快马来到这个客栈,贫道便想,应当是您来了。” 周尧沿着街道走,若有所思地问道:“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老道士捋了捋胡子,言不尽意道:“自然没有什么不同,而是……” 周尧冷嗤一声,接话道:“看来阴暗的老鼠很多。” 老道士一边走一边说:“其实此事在古州屡见不鲜,您想必也知道,此地与周国接壤,这当地的百姓互通婚姻。” 老道士环顾一周,压低声音又道:“贫道那日离开,原来是准备去齐云观,但是路上却发现很多拐卖女子,沿着这条线,追查到了古州。” 周尧淡淡一笑,夸赞道:“你们这齐云观不错。” 当时在岚州堪破那桩拐卖案,同是齐云观的道士,禹南荀便参与其中。 老道士笑呵呵地点头:“您对齐云观这般高的评价,日后可以去瞧一瞧。” “自然。”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远处突然传来喧闹声。 “别跑!” “你还敢跑!” 只见一个女子慌不择路地在街道上疾跑,摔倒在地,仿若没有痛觉一般,又爬起来,身后跟着几个精壮的男人。 女子跑到周尧二人面前的时候,已经没了力气,正准备继续跑的时候,老道士问道:“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姑娘瞥见几个大汉拦住去路,顿住脚步哭诉:“您救救我,救救我,道长,救一救我,我可以给您当牛做马。” 老道士扶住她磕头的动作:“姑娘,你总得说出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才知道如何帮你啊。” 女子紧紧抓着老道士的衣袖:“我不想被捉回去,不想被人卖。” 周尧见闻脸色不禁沉了几分,一个女子当街疾跑呼救,周边的百姓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助,反而冷眼旁观。 这州县看来问题很大。 还不待周尧发话,其中一个大汉冷笑一声:“诸位是外来人吧?我们乘风堂办事,尔等还是不插手的好。” 乘风堂的名号一出,旁边冷眼旁观的百姓,脸色苍白了几分。 “居然是乘风堂的人,那这个女子惨了。” “是啊,据说乘风堂的人与知州关系好的很。” “可不,前段时间,不是有个女子也跑了,第二天死在护城河里。” 周尧听着这你一句我一句,眼底划过锐利。 老道士不敢打草惊蛇,友好拱了拱手:“这位壮士,这女子,想来是受了什么冤屈……” 一个壮汉突然推了一把老道士,结果还未推动,几人见他不是一个善茬,冷笑着说:“要想当好人也行,这个女子,一百两,你们买走!” “买不起就滚蛋!” 老道士侧眸看向周尧,见她点头,从衣袖里掏出两块五十的银锭:“一百两。” 老道士抛给一个大汉,几人接过一百两银子便也没有再说什么,骂骂咧咧地走了。 “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女子额头用力地磕着地面,额头通红一片。 “没想到这丫头还遇到一个有钱人,还真的有人花一百两买个人。” “运气不错啊,可惜了,以前那些丫头没有这样的运气。” 周尧抬眸看向一旁的妇人,眸光带着寒意,那讨论声戛然而止。 她垂眸叹了口气,扶起地上跪着的人:“起来说话。” 女子感激地看着她,嗓音带着哭腔:“谢谢夫人,谢谢。” 周尧瞧着她手臂青紫一片,显然是被人用棍子打的,当即也没有逛的心思,领着她回到客栈。 南梧听说带回来一个女人,无奈耸了耸肩,估摸着又是遇到什么可怜女人。 他推开周尧的门,便瞧见一个女子畏畏缩缩地抱着手臂,头发凌乱,衣衫也瞧着不干净。 “阿尧,这又是哪里救的人?” 周尧听见他语气平常又带一点无可奈何,唇角上扬起来:“你且给她看一看。” 南梧掸了掸衣服坐下,拿过手臂切脉,良久道:“倒是有些内伤,应该是被人殴打所致,身上的便是一些皮外伤。” 他从衣袖里掏了掏,拿出一瓶药膏道:“自己抹,过两日便没事。” 女子感激地看向他:“谢……谢谢公子。” 周尧侧眸看向银耳两个人:“带她下去洗一洗,顺便找房间住下。” 银耳和银花点头:“奴婢明白。” 待三人下去,周尧喝了一口茶喊道:“玄一!” 南梧坐在一旁悠哉悠哉地喝着茶,瞧见玄一从窗口掠进来,淡淡收回目光。 “属下参见陛下。” 周尧皱了皱眉,吩咐道:“让无影司查一查当地的润叶卫。” 古州这种情况,显然已经存在很久,当地润叶卫居然不上报。 “是。” 周尧搁下茶盏又道:“朕记得崔氏的崔渊在此地任职,将他给朕宣来。” “属下这就去。” 周尧摩挲着茶杯,眼底弥漫着一片寒凉。 南梧瞧见她这般沉思,便知道此次古州有人要遭罪了。 晌午,客房里只有周尧一人看着无影司送过来的卷宗。 叩叩! 门被敲响,周尧垂着头道:“进来。” 一道颀长的身影走进来,紧接着在她面前跪下:“臣崔渊,参见陛下。” 周尧这才将目光从卷宗上抽离,抬眸看向崔渊,与那日相比,瞧着似乎成熟很多,身穿一身灰衣,布料瞧着是粗布,一双眸子透着清光。 她收回目光调笑道:“朕还以为崔氏破产了。” 崔渊不卑不亢地回道:“回陛下,在此地这般衣着,行事方便。” 周尧将手里的卷宗放下:“坐。” 崔渊微微抬眸,快速收回:“是。” 周尧拿起一旁未看的书信,随口问道:“来古州之后,可有所得?” 崔渊垂着眸谨慎答道:“觉得微臣曾经十分愚昧无知,只知道高谈阔论,深入民间才知道,以前的那些策略,过于理想。” 周尧满意地端起茶:“有此感悟,说明朕将你下放此处是正确的。” 崔渊眉梢微微上扬,垂着头答:“陛下英明。” 周尧睨了他一眼,悠悠道:“前提你本身就是一块璞玉。有道是,玉不琢不成器。” 她淡淡道:“自己倒茶喝。” 崔渊神色放松许多,抬手倒了一杯茶,嗓音低沉回道:“璞玉若是没有识货之人,也只会遗落山林。” 周尧轻声笑了一下:“看来朕独具慧眼咯。” 崔渊含笑点头道:“自然。不过陛下见臣,应当是为古州拐卖一事。” 周尧正色问道:“你知道多少?” 崔渊思忖回道:“臣初来此地便觉得异常,私底下给宋大人递过书信,宋大人让我小心查证,前两日才发现一些线索。” 第242章 比她还享受,凭什么? 周尧听完崔渊讲述这几个月的查探,原来这个乘风堂乃是当地知州表弟所建立,原是做青楼买卖的,后来渐渐开始拐卖女子。 偶尔从乘风堂里跑出女子,有的被人买去,容貌清秀的便做人肉买卖,若是稍次便卖去给人做丫鬟。 当然若是不听话,便会杀死丢在护城河里泡上两日,以儆效尤。 周尧听完,不禁皱着眉道:“所以古州如今成为拐卖州县?不仅往其他州县输送女子,还往其他三国……” 啪! 她忍不住怒拍桌子:“当真是无法无天,朝廷每年都派下官员暗访,怎的没有一个人查到,还是说,朕的官员都在里面当了保护伞?” 崔渊抿了抿唇,不紧不慢地回道:“陛下,古州知州后面应该还有人……” 周尧冷哼一声:“自然会有,不然不可能如此胆大包天,况且拐卖一事,受益颇丰,里面不可能没有其他官员。” “朕还不信,杀不绝这股拐卖风气!” 她将手里的卷宗递给他:“这些你且看一看。” 崔渊拿过卷宗看起来,越看脸色愈加苍白,良久出声道:“陛下,这……” 周尧推开窗喃喃道:“是不是觉得令人发指,这个地方,肮脏不堪,连带着百姓都选择缄口不言。” 目光落在拐角处探头探脑的黑影,她沉声道:“玄一,将那个人给朕带上来。” 她话音刚落,一道残影自眼中掠过,很快那个贼眉鼠眼之人被丢进客栈。 男人闷哼一声,抱头嚷嚷:“救命啊,救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不需要周尧指令,玄一直接卸了他的胳膊:“鬼鬼祟祟在哪里干什么。” 啊!痛痛! 玄一捏紧他的下巴:“呵,还不说实话,看来你不要另一只胳膊了。” 咔嚓! 男人脸上带着痛苦神色,冷汗淋漓,声音颤抖道:“你们是什么人?下手这么黑!” “哪条道上的!” 周尧懒得听他废话,冷冷出声:“杀了,丢入护城河。” “是。” 男人瞧着玄一迈步靠近,慌乱地后退:“不要不要,我说我说!” 玄一距离他一步的位置停下:“嗯?” 男人感受一道阴冷的目光,身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我是乘风堂的人,有人上报堂主,说有一群人住进这个客栈,让我来探一探,看是不是哪里来的官。” 接下来玄一问什么,这个男子答什么。 这乘风堂已经成立一年,对外宣扬是人伢子,但是因为乘风堂的堂主和官府往来密切,不管双方同不同意,一律签契约。 周尧瞧见已经打晕的男人,眼底闪过怒气,静默半晌才冷冷道:“朕的诏令在州县里面,竟然成为他们作恶的保护。” 衣袖里的手指紧紧攥着,她忍不住摔碎手边的茶盏:“很好,很好。” 周尧缓了良久,随后才淡淡道:“务必将此事给朕摸清楚,这偌大的古州,绝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是!” 翌日清晨,无影司送来润叶卫的消息。 “润叶卫分部首领,居然也被收买……” 啪! 手里的折子被她愤怒地丢在地上:“呵!看来这偌大的古州,不以朕为尊,以古州的州县马首是瞻!” 她深呼一口气,随后淡淡道:“可有摸到什么消息。” 玄一将折子小心放在案桌上,轻声道:“明日乘风堂似乎有一批货要出,属下已经让无影司跟随,看一下这批货送往哪里。” 周尧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地额头:“好,十有八九与京都有关。” “此次不可打草惊蛇,定要一网打尽。” 玄一点头,眼神担忧地望着她的动作,走过去替她按着头道:“南神医说您自从中毒之后,身体亏损严重,不能多思,再加上,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您一直没有好好休息。” 周尧拿过一旁的折子展开,叹了口气:“此事又怎能不忧虑,多少女子被迫害。” 她顿了一下动作:“朕昨日瞧见卷宗之中,似乎还有拐卖男子,不少送往京都当达官贵人的玩物?” 玄一微顿,继续按揉回道:“确有其事,听闻佳晨公主府,养四十位面首……” 周尧侧头看向他,一脸茫然:“多少?” 比她还享受,凭什么! 她烦闷的丢下毛笔:“朕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后宫之中都没有她这般多,到底是会享受啊!” 玄一微微一笑:“陛下您是九五之尊,又岂是公主府能比?” 周尧摆了摆手,坐正道:“在其位谋其政,这位子不好坐,但是一旦坐下,必须得牢牢坐稳。” 良久,她轻叹一声:“宋岩可有递来消息?” 玄一摇了摇头:“尚未,不过如今京中安稳,倒是那迦南圣女和宋洄近些时日有异动,每月十五都会去城外相国寺上香。” “哦,见了什么人。” “佳晨公主。” 周尧一脸果然如此,冷哼一下:“朕的这位姑姑,倒是野心勃勃。” “此事按兵不动,倒是大军压境云国一事,近期楚垚有什么动静。” 玄一从衣襟里摸出一个纸条:“您且瞧一瞧,这是国公夫人递过来的。” 她抬眼一看:云皇调兵遣将,运押粮草至边境。 她抬手拿过纸条,撕掉道:“既然如此,那便让大军压境,夺了他嵩阳镇,看一看楚垚有没有魄力。” 玄一点头,想起什么又道:“陛下,楚垚已经寻到龙武军,但是龙武军守将,似乎不认龙佩。” 周尧颇有些意外,思索道:“无碍,朕已经回到大晟,有些事便能做了……” “陛下您是想?” 周尧食指在案桌上敲了敲:“朕记得当年知道德敏太子有子嗣的太医还没有死……” “传出风声,德敏太子尚有子嗣在世,至于是谁,让他们自己猜测。” 她顿了一下又道:“当年德敏太子身旁有一位女官,此人知道那位女子的身份……” 玄一眉梢微微,恍然道:“属下明白了,云国许多老臣本就觉得楚垚得位不正,而周国立国乃是屠戮南疆子民。” “若是德敏太子与大祭司的孩子在世,这个孩子乃是云国皇室最正统的血脉,同时还是南疆国纯正的血脉,届时两国都会暗潮汹涌。” 周尧轻嗯了一声:“你放心大胆地放出消息造势。如今及己在大晟,在朕身边,不会有意外。” 若是在云国,她还有些顾虑,但是如今在大晟,她丝毫不慌。 这场戏,既然要唱,就要唱热闹。 第243章 成县三任县令惨死 夕阳西下,周尧领着玄一和及己在城中闲逛。 周尧最终在一家饭馆顿下脚步,望了一眼店名,抬步走进去。 这家店铺瞧着不大,但是胜在干净整洁,一对夫妻身上打理的也极为利落。 “客官想吃些什么?” 几人出来是刻意换过衣服的,一身棉布衣裳在街道也算不上引人注目。 周尧坐在门口的桌子前,淡淡道:“烧几个招牌上来。” “好嘞。” 玄一用茶水烫了一下茶杯,倒上水道:“此处瞧着倒是热闹。” 周尧接话道:“前面应该是一家书院,旁边就是码头,人自然也多。” 老板炒菜很是迅速,一道道菜上桌,瞧着色香味俱全,都是当地的特色。 周尧拿过筷子,尝了一口,赞叹道:“果然,书院周围的东西,味道都是不错的。” 她不禁怀念前世之时,学校那条小吃街,又便宜又好吃。 及己默默吃着菜,良久呀了一声:“好像是放学了。” 周尧回过神望去,唇角微勾起,不少人穿着书院的衣袍走进饭馆,大多都是老顾客,老板很是熟稔的上菜。 “今天夫子布置的课业你可做了?” “没有呢?” “害,还想准备借鉴看一看。” 周尧听见旁边桌子上的讨论,微微一笑,果然不论在何处,这种话题都少不了。 “听说前几天护城河里又有死人?” “这又算不得什么消息,听说成县的县令又死了。” “钱兄,你这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这成县不是已经死了两个县令,如今又死了。” 玄一抬了抬眸,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周尧,只见她已经顿下吃菜的动作。 及己也听出其中不简单,忍不住开口道:“这成县是什么情况?” 钱牧寻声望去,只见问话的是一头银发的男人,容貌瞧着与他年岁相差不大,他强压下心里的诧异:“这位兄台,你们是外乡人吗?” 及己学着他人的动作,抬手拱手,谎话张口就来:“家父离去,特来寻亲。” 钱牧一脸恍然,此人怕不是因此伤心难受,一夜白发,他忙不迭地抬手回礼:“兄台,这成县,第一个县令是意外跌入池塘而死,第二位,是冬季的时候,暴雪路滑,跌倒在街道,被生生冻死。” 他环顾一周,压低声音道:“至于这第三位,死的也是意外,前些日子不是干旱?县令下地与百姓一同抗旱,晚间歇在农户家,被毒蛇咬死,第二日被人发现的时候,身体都僵硬了。” 周尧见此挑了挑眉,这么凑巧? 看似是意外,一次两次就算了,三次…… 她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外。 看来古州下的成县,应当和这个拐卖女子的事,有莫大的关系。 几人各怀心事的付钱便回了客栈。 玄一自觉去查成县县令意外死的事。 周尧坐在桌前,低着头看着面前的书信,正是她期盼已久,自京都而来的信件。 她瞧着上面熟悉的笔迹,陷入了沉思。 宋岩在信件上写,佳晨公主似乎在贩卖私盐…… 静默半晌,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如今提炼细盐的方法,是由她和工部一起共同修改斟酌。 佳晨公主的细盐不及官府售卖的精细,但是比其他几国的粗盐相比,可是好不少。 看来这个方法是刘絮柔给佳晨公主提供的……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如今佳晨公主豢养私兵的金钱,想来便是靠贩卖私盐。 那这拐卖人口一事,可也是她的手笔? 呵! 她忍不住冷呵一声,若是如此,便断了这两条线路。 叩叩! 玄一带着消息走进来,在她面前跪下,将手里的书信奉上道:“陛下,三个县令的来历查清楚了,那具县令的尸体正在州里,属下方才让及己和南神医帮忙查看了一番。” “仵作给出的结果是,意外让当地的毒蛇咬死。” “南神医却说此人死前闻了迷烟,昏迷之际,被毒蛇咬伤。” 他顿了一下,神色一凛:“及己查看尸体,他认出此蛇不是当地有的,而是黔州独有的毒蛇。” 周尧略微沉吟道:“所以,第三位县令的死,绝不是意外。” 她抬手示意他起来,打开他递过来的书信,展开道:“罗将军不错,居然在陆昭手里攻下嵩阳镇。” 微微一笑,又展开一封书信,瞧着里面的消息,眉梢微挑:“甚好,建安侯已经将大军驻扎进乌里草原,连带着三国边境也派兵驻守。” 默然许久,周尧想了想又道:“如今成县县令空缺……玄一,你将世子唤来。” “是。” 沈清安这两日都在房间内读兵书,他迈步走进周尧的房间:“臣参见陛下。” 周尧抬眸瞧见他身穿一身粗布灰衣,脸上那道疤痕不仅没有影响此人的俊逸,反而多添了几分洒脱随性,颇似一位混迹江湖的读书人。 “爱卿平身,先看一看这里几封书信。” 沈清安拿过书信看起来,手却慢慢捏紧,眼底闪过一抹狠厉:“陛下,成县三位县令意外惨死,您是怀疑有人暗中动的手脚?” 他将书信放在桌子上,犹豫了一下,猜测道:“所以您想让臣作为第四任成县县令,去探一探?” 周尧瞥了他一眼,颇为欣慰道:“爱卿所言不错,朕身边如今只有你最适合,不仅有胆识,还有武艺在身。” 沈清安见此直接抱拳跪下,嗓音低沉道:“臣领命!” 周尧起身扶起他道:“既然要探,戏便做全套,明日任命的告身会送来,朕会扮演你的妻子,一同前往成县赴任。” 沈清安一惊,抬手道:“委屈陛下了。” 周尧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哂笑一声:“倒是委屈爱卿了,朕可是听闻爱卿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一直为大晟镇守边疆。” 沈清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臣在边疆,随时有可能战死沙场,便没了娶妻生子的念想,况且,也没有女子愿意与臣这样没有未来的人成婚。” 如今的沈家,自然有很多想与侯府联姻,母亲作为公主,自古驸马没有实权,但是陛下却大胆重用父亲,手握大军镇守一方。 沈家在京都算得上高门,加之他自己本身没有娶妻生子的想法,沈家同时也想让陛下安心,一直不曾与人联姻。 周尧瞧着他英朗的容貌,淡淡一笑,其中缘由不过都是心照不宣。 若是沈柏敢谋逆,首当其冲死的便是公主和侯府老夫人。 她敢让他们手握大军,相信是一回事,有把握是另一回事。 要说沈柏此人,这辈子最爱的就是珞合公主,两人年轻时候的经历,都能写成一本画本子。 那叫一个跌宕起伏,抵抗皇命,也要忠贞不渝。 第244章 她就客气客气 翌日早上,雾气朦胧。 沈清安敲响周尧房门的时候,周尧正在看书。 她手里握着书卷,瞧见沈清安今日换上一套藏青色锦缎衣袍,腰上挂着一枚白玉,头上用一根玉簪束起,整个人瞧着儒雅随和,身上那股凛冽的气势此刻荡然无存。 “臣参见陛下。” 周尧放下书卷道:“告身在桌子上。” 沈清安微微点头,拿过告身看了一眼,唇角微勾道:“陛下,这个告身做的不错。” 周尧轻声一笑:“不论真假,只要朕认可的,便是真的。” 如今这么急的时间,怎么可能送的来朝廷颁发的,所以只有伪造。 沈清安想了想,确实是这回事,虽然里面有些假信息,但是大多数都是真。 周尧起身抖了抖衣袖,瞧着镜中符合后宅妇人的发髻,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吧,你先去州里。” 此次赴任周尧准备将及己和南梧带着,还有两个丫头,以及暗处的玄字。 人数不宜过多,便让方辞礼和那些禁卫留守在客栈,若是发生什么,能及时出动。 周尧坐在马车之中,张怀德当着马夫驱车去州府。 沈清安虽然常年在边疆,但是官府之中的弯弯绕绕却很懂,应付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一行人到达成县的时候,周尧掀开窗帘,皱了皱眉说道:“这县中的妙龄女子怎的如此少?” 大眼望过去,多是一些老人,妇人,几乎很少看见年轻女子逛街。 沈清安神色也沉了下来,这成县的情况比他预料的严重很多。 马车停在县衙,捕快和一些县里的官已经候在一旁。 沈清安优雅下马车,扶着周尧走下来。 “下官见过县令大人,见过夫人。” 沈清安审视了一番,收回目光点头,随后迈开步子往县衙走去,而周尧让银耳两人去后院收拾。 及己好奇的望着这座宅子,随后侧耳倾听,皱了皱眉说道:“大一对这里有反应,这宅子有虫。” 周尧顿住向前的步子,询问道:“哦?什么虫?” 及己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不好说,有点奇怪。” 几人敛住神色,但是心都提了起来。 周尧走进后院,一边走,一边看着及己的脸色。 后来在主院的时候,及己顿下脚步,脸色有些松动:“姐姐……” 周尧瞧着主院,皱了皱眉:“看来他们已经开始行动。” 及己点头,率先走进去:“我先去看一看。” 几人走进去,周尧便瞧着及己从头顶取下两只虫子,用手指点了一下:“别睡了,该干活了!” 南梧瞧着他的动作,不禁佩服起来,这还是蛊王吗? 随着及己的动作,虫子苏醒展翅,发出声音,让在座的几个人心神一震,周尧急忙捂住耳朵,这虫子,随便叫一声便让人如此难受。 及己用指尖安抚了一下:“去寻一下,到时候请你吃糕点。” 随着他话音一落,两只虫子好似是听得懂人话,直接在空中飞舞,紧接着在木床旁边转悠,最后停在枕头上。 及己神色一怔,严肃地拿过枕头,将被褥推开,露出一个暗格。 他轻呼一口气,如临大敌道:“姐姐,你们靠后点。” 周尧的脸色不太好,拉着南梧退到门口:“好歹毒的手段,若是在这里歇一晚,第二日怕不是就意外死了。” 南梧抓起她的手,安抚地捏了捏:“确实是好手段,那些虫子很小,从暗格的缝隙里能爬出来,神不知鬼不觉的能让人中招。” 周尧眉心微蹙,深思道:“究竟是谁教他们这般做的?这是苗疆的人干的,还是南疆的人。” 苗疆早已经归顺,这南疆灭国之后,南疆人下落不明,究竟是谁能动这样的心思。 及己很快处理好,将虫子放在头上走出来:“姐姐,已经解决,是蛊虫,而且这个虫,应当是苗疆那边常用的。” 周尧微微挑眉:“苗疆那边……莫非……” 南梧脸色一沉,猜测道:“有可能是迦南圣女。” 周尧见此冷嗤一声:“若是迦南圣女,那这幕后之人,便是佳晨公主无疑了。” 如今还没有证据能证明此事是佳晨公主所为,但是她有预感,成县这一趟会让她有所收获的。 傍晚,银花领着一个婆子和一个小丫头走进来:“夫人,这是后院管事的袁婆子,另一个是来主院做杂扫的。” 周尧淡淡瞥了一眼,这成县幕后的人,可不会坐以待毙,这已经上赶着安插眼线。 若他们没有查到这拐卖女子的事,这县衙安静的很,若是他们触碰到一点秘密,怕是招来杀身之祸。 前三任县令之死,应该就是有所发现,才“意外”而死。 周尧默默收回目光,嗯了一声,侧头问道:“老爷还没有回来?” 银花一怔,反应过来道:“还未,县里的县丞,县尉参军都有事汇报,想来应该回来的晚一些。” 周尧端起一旁的茶,呷了一口:“罢了,先让厨房准备饭菜吧,做些老爷爱吃的。” 银花闻言秒懂,行礼道:“是,奴婢这就去。” 老爷爱吃的…… 不就是陛下喜欢的吗? 周尧环顾着院子,不满地皱了皱眉,吩咐道:“袁婆子,这院子未免太过萧瑟,我家老爷喜欢花,让人移些菊花种上。” 袁婆子愣了一下,随后欠身道:“是,夫人,老奴这就让人准备,您有事吩咐春柳。” 周尧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一旁的春柳,身穿一身蓝白衣裙,头上绾着双丫髻,缀着几朵嫩黄的绢花,一双普通的绣花鞋,却沾有泥土。 她不禁眯了眯眼,随后了然一笑:“春柳,茶凉了,换一壶热茶来。” “是。” 瞧着她离去的身影,步伐轻盈稳健,应当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夕阳西下,袁婆子吩咐人将菊花移植在院子里。 周尧坐在廊下的躺椅上,腿上放着果盘,她满意地看着各种各样的菊花,夸赞道:“做的不错,这挨着墙的地方,让人种上竹子吧。” 纵然春柳耳力惊人,这竹子哗哗的,也能让她听不清楚。 银花拿着一锭银子递给袁婆子:“袁妈妈,这是夫人给您的赏钱。” 袁婆子眼底闪过惊讶,随后拿过银子咬了一口,放进衣袖里,喜笑颜开道:“谢谢夫人赏赐!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周尧唇角微勾,看来这个袁婆子应当只是这县衙的人,不是幕后之人派来的。 晚间,红霞布满天际。 沈清安身穿一身县令的衣袍走进来,旁边还跟着一个小厮。 周尧将果盘放在一旁,起身迎上去:“老爷您可算是忙完了。” 差点饿死了。 沈清安瞥见身旁的小厮,舒朗一笑:“夫人。” 周尧看着那位小厮,鹰钩鼻,长得很有偷感,她干笑一声:“这是……” 小厮连忙拱手道:“小的王二,见过夫人。” 周尧抬手搂过沈清安的腰,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老爷,你看院子,可都是按你喜欢布置的,你可喜欢?” 沈清安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温和点头,手有些僵硬的扶上她的腰,宠溺回道:“夫人有心了。” 周尧搂着沈清安,侧头睨了一眼王二,这小子是真看不懂场合呢? 她咳了咳,客气的驱赶道:“王兄弟,这天色已晚,可留下来用一顿便饭?” 王二灿烂一笑,搓了搓手:“那就叨扰了,多谢夫人。” 周尧:…… 她就客气客气而已! 第245章 不应该爱卿吃亏吗? 沈清安也没有想到他会答应,面上却端着一副温和:“本官先去更衣,你稍等片刻。” 王二拱了拱手:“大人,小的就在院子里欣赏菊花。” 周尧拉着沈清安走进内室,立马松开手,呵呵了一声:“这是谁派来的,居然这般不懂眼色?” 沈清安自顾放下官帽回道:“是县里的梁县丞。” 周尧坐在床边,平淡道:“院子里也有眼线,就连这床上都有蛊虫,还好及己发现的早。” 沈清安脱下官袍搭在一旁,眉头紧锁道:“县里比我们想象中的复杂,此事怕是没那么好查。” 周尧听见银花和春柳在外面说话,起身拿过沈清安的衣袍,压低声音道:“春柳身上有功夫,那个袁婆子,还没有查清楚是什么来历。” 沈清安了然,自己快速换好衣物。 他哪里敢让陛下亲自动手。 两人走出去,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肴,周尧笑着吩咐道:“春柳,叫王兄弟进来。” 待几人落座,沈清安有官职在身,倒也用不着对王二虚与委蛇,他将剔好的鱼肉夹给周尧,王二瞧见他的动作,嘿嘿一笑:“没想到大人对夫人如此好啊。” 沈清安温润笑了笑:“王兄弟,我与夫人青梅竹马……” 周尧接过话茬道:“是啊,当年我家老爷还未中之时,穷困潦倒,我父亲不愿意让我嫁与老爷……” 她顿了一下,眼眸流转,继续说:“最后我与父亲闹了一通,便一直陪同他备考,虽然过了几年拮据的日子,但是老爷却从未让我做重活。” 她瞥了一眼门口的春柳,微微叹:“如今算是苦尽甘来。” 她那么多画本子是白看的嘛? 世人不都是喜欢这种坚贞不渝的爱情。 沈清安耳垂泛红,抬手给她倒茶,硬着头皮说下去:“多谢夫人不嫌弃。夫人与家里决裂之后,为夫当时便发誓,定要对夫人极好极好。” 王二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一脸动容:“没想到大人与夫人之间还有这么多故事,来,小的敬大人!” 酒过三巡,王二跌跌撞撞离去,周尧有些微醺,扶着沈清安走进卧房,随即双眸清澈,哪里有醉酒的模样。 周尧坐在一旁,轻轻拍了拍脸:“哎,这脸都笑僵了。” 沈清安微微一笑,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您喝点水。” 周尧倒也没有客气,抬手接过,喝了一口,提醒道:“哎,如今院子里有一个眼线,时刻都要注意。” 沈清安深以为然,稍有差池便是前功尽弃。 两人沐浴更衣之后,周尧坐在书桌前看着奏折,沈清安则是坐在一旁看着今日移交过来的卷宗。 良久,周尧顿下动作,抬手蘸墨道:“此次大晟与云国之战,你如何看?” 沈清安见她问话,抬眸看向她,压低声音回道:“如今大晟国强,云国内部的矛盾很多,朝政不稳,此战云皇应当不敢打,当然他又必须要打。” 他顿了顿:“淳国公病倒,但是未死,如今的国公府依旧强大,而且如今继任国公的乃是南宫流光,他的外祖父可是王相国。” 沈清安瞄了一眼她的神色,说下去道:“自此云国朝堂分为两派,一是以南宫家和王家的联合,二便是皇后的母家,宁远侯府。当然也有不站队的,但是影响不了局势。” 周尧浅淡一笑,眼底闪过意味深长:“那些不站队的老臣,都在寻找德敏太子留下来的血脉。” 沈清安对德敏太子略有耳闻,确实没想到故去多年,依旧还有如此影响。 他想了想开口:“此事对于云国老臣来说确实是一个大消息,在多方证实下德敏太子当真留有血脉,不过当年的女官,引出一个对周国不利的消息。” 周尧低着头落笔道:“是啊,两国都动荡,这孟国倒是安静异常。” 待她处理完奏折之后,沈清安已经看完卷宗,手里看着古州的州志。 “您看完了吗?” 周尧起身转了转发酸的手腕,惊讶道:“居然这个时辰了。” 沈清安点头,主动道:“您睡床上,臣睡地下。” 周尧侧头对他笑了笑:“不可,春柳瞧着应当是潜伏的暗卫,你没在床上休息,她能发现。” 床是否睡过,这些暗卫若是发现不了,那便不配当暗卫。 通过细微末节,或者踩断树枝进行追踪,这是最基本的技能。 沈清安闻言有些犹豫:“只是臣……不敢亵渎……” 周尧掀开被子坐上,打了一个哈欠道:“不应该爱卿吃亏吗?” 至今不近女色,在酒桌上编个恩爱故事就能面红耳赤,这沈清安清纯的很。 沈清安拇指摩挲着衣角,不安的道:“您……” 周尧直接躺下,瞧见他扭捏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若是被人因为这个小事遭到怀疑,你沈家……” 她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沈清安脸红地从床尾爬上床,躺在她身边,半晌轻声道:“这不是小事。” 周尧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拉过被子给他盖上,似是想起什么问道:“你不打鼾吧?” 提起打鼾之事,她就一把辛酸泪,当时选秀之后,照例每个人都有一次侍寝的机会。 当时还没有修改位份,有一个姓吴的采女,那鼾声如雷,还特别有规律,停一会儿,响一会儿。 待她酝酿半天有睡意的时候,突然鼾声大起。 那一夜的折磨,她此生难忘。 虽然那男人床上有点花样,她却再也没有召过此人侍寝。 沈清安摇了摇头:“臣不会……” 周尧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搂着被子睡觉。 第246章 胭脂铺子 翌日清晨,沈清安垂眸看着被压的头发,身侧的周尧闭着眼睛仍旧在熟睡。 他小心翼翼地扯,生怕弄醒熟睡之中的人。 周尧似有察觉,不悦地皱了皱眉,往外翻身。 沈清安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抬手摸了摸有点发烫的脸,慌乱地起身穿衣。 太阳撒进门窗,周尧悠悠睡醒,眯了眯眼,身侧的男人已经不见,床铺也没有温度。 她坐起来半晌,打着哈欠叫银花来侍奉。 待一切收拾妥当,周尧坐在梳妆台前,抬手将一只发钗插入发髻。 春柳托着一盏茶走进来:“夫人,奴婢端了一盏当地的茶。” 她扯了一个笑:“有心了。” 周尧端起一旁的茶,低头呷了一口,透过铜镜瞧见春柳弯腰整理着床铺,在里面那个位置停留稍久。 呵,还真的是让她猜对了。 她冷笑一声,将茶搁置在一旁,起身强扯一抹笑意,夸赞道:“茶不错,可惜,早上不宜空腹饮用。” 银花提着衣摆走进来:“夫人,该用早膳了。” 周尧冲着她眨了眨眼,银花了然点头,瞧见还在整理床铺的春柳,朗声喊道:“春柳,夫人想吃当地有名的糕点,你去买一点来吧。” 春柳收回抚摸的手,低头回道:“哎,银花姐姐,我马上就来。” 周尧抬步往一旁走去,桌上摆放着早膳,都是她喜欢的,春柳不在,她倒也用不着做戏,款款坐下。 待她吃的差不多,春柳提着糕点走进来:“夫人,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奴婢都买了一点。” 周尧端起茶杯漱口,嗯了一声:“你将这糕点送去给老爷,他喜欢吃这些。” 管他喜不喜欢,反正她给的,不好吃也得给她吃。 春柳闻言一笑,欠身调侃道:“夫人与老爷真恩爱,奴婢这就去。” 周尧摆了摆手,瞧见她消失不见踪影,冷哼一声:“银花,你去卧室查看一下,银耳,你去这丫头的房间看一看。” “奴婢明白。” 周尧拍了拍椅靠,起身走到外面的院子,倚靠在软榻上欣赏满园景色。 “夫人,奴婢在您床上发现了一点药粉。” 周尧瞥了一眼,眼底闪过异样,蹙眉道:“去找南神医瞧一瞧,这是个什么粉末。” “是。” 她抬手扯掉一朵花,放在手里把玩,瞧见银耳靠近,淡淡道:“有什么收获?” 银耳点了点头,倾身压低声音道:“发现了一个小罐子,里面有声音,但是奴婢不敢动。” 周尧心下便明白了,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看来那个床头的蛊虫十有八九都是这个春柳的手笔。 她扯着花瓣,静待那粉末的消息,没想到却等来春柳笑意满满地走进来:“夫人,老爷说他很喜欢吃。” 她顿住扯花的动作,随口道:“喜欢就好,对了春柳,这成县有什么胭脂铺子没有?老爷赴任匆忙,很多东西都没有来得及准备。” 春柳眨着眼睛,想了想答道:“夫人您是想买胭脂水粉吗?成县最好的铺子在花满园,那里种类齐全,所有小姐什么的都喜欢去那里购买。” 周尧心思微动,不失为一个查探的好机会,遂开口道:“那你把银耳叫来,随后我们去看一看成县的胭脂铺子。” “奴婢这就去。” 周尧将手里的花捏了捏,随手丢在花圃里面,这春柳瞧着倒是天真无邪,只可惜,毒的很。 三人出了后院,街道上叫卖声倒是络绎不绝。 “夫人,前面就是花满园。” 周尧一边走一边看,此地妙龄女子确实很少,实在是不正常。 她抬步走进花满园,只见铺子里放着各种各样的胭脂水粉,角落摆放着不少花卉,确实很衬这个店名,花满园。 “夫人想买些什么?” 店主原本正坐在柜台前发呆,突然瞧见人影晃动,唇角扯起笑来。 周尧抬眸瞧了一眼,这店主也很“花满园。” 一身粉紫色的衣裙,搭着一条鹅黄色的披帛,头上插着红色的绢花,耳坠子是由金子打造而成,脖颈上戴着一条镶嵌着蓝宝石的项链。 总之,姹紫嫣红! 周尧随意看了看,侧头对着春柳吩咐道:“今日早上老爷不是说糕点不错,春柳你再去买些来,顺便多买一点卤肉,午间我与老爷品茶。” 春柳愣了一下,随后巧笑一声:“夫人,您这恐怕迷路……” 周尧瞧见她犹豫,叹了口气说道:“我人生地不熟的,自然在这里等待你。” 春柳一想也是,她刚来成县,也查探不出什么,所以行礼便往外走去。 店主立在一旁微微一笑:“夫人可有瞧好的?” 周尧拿起一盒嗅了嗅,用手指点了一下:“这胭脂色泽不错,银耳你可喜欢?” 银耳拿起凑近闻了一下,欣喜道:“夫人,这个好香啊,而且味道也不俗。” 周尧挑了挑眉看着她:“是吧,这一盒送你了。” “多谢夫人。” 周尧又拿起另外一盒打开:“店主,这个我也要了。” 店主一听,脸上喜笑颜开:“夫人,您可算是来着了,这些胭脂都是我自己做的。”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上道:“您看,这就是用的您手里的胭脂,好看的很。” 周尧还真的凑过去看,漫不经心地道:“诶,这胭脂做的这么好,怎的都没有人来买?” 店主神色闪过一抹慌乱,低头拿过一盒胭脂递给她,岔开话题道:“夫人您看一看这个,原先人蛮多的,后来这人便越来越少。” 周尧接过试了试,满意道:“真不错,店主,你这的东西都好,叫我都不知道怎么选了。” 店主盈盈一笑,接过话茬道:“往年我们店里卖的最多的就是珍珠粉,贵是贵了一点,但是却很好用。” 周尧好奇地追问:“哦?珍珠粉?有这好东西,你怎的不拿出来。” 店主眼眸微动,叹了口气说:“夫人,您随我来,这珍珠粉今年做的少,便没有放在这里。” 周尧示意银耳等待在这里,随着店主走入内堂:“珍珠粉多少钱一盒?怎的还放在内室之中。” 这个东西应该算不上什么稀有吧? 店主瞧着左右无人,说话也大胆一些:“夫人,几年前我这铺子,不仅有别的县来此买胭脂,后来不知道怎的,自从那州里的知州上任之后,不仅成县,其他县的胭脂铺子都是这种情况,好多人私底下说,小女子都是被卖到别的地方去了。” 她用手遮掩压低声音又说:“不仅如此,俊逸的男人也没有放过,咱成县有几个帅的少年郎,全都说去了外县,具体去哪里,谁都不知道。” 第247章 一把老骨头了,还瞎折腾 两人走进一间卧房,里面布置的古色古香,散发着淡淡花香。 店主从一个格子里面拿出一盒珍珠粉,打开递给她:“夫人瞧一瞧?” 周尧用手指摸了摸,质地细腻,带着淡淡竹香:“难怪那些女子都喜欢买珍珠粉,这瞧着便想多买两盒。” 店主笑的如沐春风:“夫人,这一盒十两,四十两可以拿五盒。” 周尧坐在木桌前,用指尖在手背抹了抹,唇角带笑道:“方才还没有问姑娘呢,这成县的县令不管失踪吗?” 店主倒了一杯水放在她手边:“夫人叫我秋枝便可,至于您说的为何不报官……” 她低头抿了一口水,无奈道:“夫人,你是刚来成县不久,怕是不知道,这成县的县令可是一个高危的位置,三位县令都死了,百姓都说不吉利的很。” 周尧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秋枝姑娘,似乎并不认同这个说法。” 秋枝抿唇浅笑着,轻叹一声道:“夫人,我父亲原是外县的县丞,我从小的时候,他便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神,只有人心不古。” “三位县令接二连三的死亡,本身就不简单,而都是意外死去,更加不简单。” 周尧眉目含笑,认同地点头:“秋枝姑娘确实分析的不错,看来这成县阴影之下有东西。” 她半开玩笑的说道:“这东西说不定专吃妙龄女子,和俊逸男子呢。” 秋枝听出她话里暗藏的意思:“夫人看的通透。” 两人出去,银耳正立在店中等待,春柳居然提着东西已经立在一旁。 看来是真怕她察觉什么,这么紧跟着。 秋枝将五盒珍珠粉放在桌子上,拿出一个木盒子放进去:“夫人除了这个珍珠粉,您还要一些什么?” “先将这些装起来,用完再来。” 秋枝点头回道:“胭脂五两银子一盒,里面用的都是珍珠粉调的,所以价格比较贵,一共四盒,加上珍珠粉,一共六十两。” 春柳皱了皱眉,诧异说道:“没想到居然这么贵。” 老爷莫不是有什么其他铺子,还是收受贿赂。 银耳听见她的感慨,偏头翻了一个白眼。 虽然她也觉得贵,但是这个人如果是大晟的晟皇。 是不是觉得太便宜了! 银耳拿出钱袋子,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又掏出十两的碎银。 秋枝拿出戥秤,将银子一称,笑着将木盒递过去:“夫人下次再来。” 周尧转身离去,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春柳。 回到县衙后院之时,已经晌午,沈清安正在主院的亭子里翻阅着成县的卷宗。 周尧余光瞄到那抹挺直腰板的身影,提着衣摆走过去,暗藏提醒朗声道:“老爷怎的回来这么早,还以为你有的忙。” 沈清安放下卷宗,起身走过去:“就买这些东西?” 她抬手拿过春柳手里的东西,冲着他一举,笑了笑:“买了一些小吃,还有你最爱的糕点。” 沈清安笑着接过,疼惜道:“这些东西叫下人去买,怎的还劳烦夫人亲自去。” 周尧拉过他的手,语气带着一些柔情道:“都是一些胭脂水粉什么,老爷又不懂这些。” 大晟最佳演技奖项,得有她的一席之地吧? 都把自己演动容了。 她顿了顿,吩咐道:”春柳,你去烧壶茶来。” “是,奴婢这就去。” 沈清安瞧见春柳离去,倾身压低声音道:“南神医说那个粉末有致幻的作用,有小毒,不可吸入过多,否则头痛欲裂,最后疯癫。” 周尧呵了一声,踏入亭子里,撇了撇嘴道:“那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等会从及己那里拿一点虫子去。” 她玩蛊虫,没事,她会用痋虫,那就看谁技高一筹。 沈清安将石桌上的卷宗放在一旁,抬手解开吃食道:“县衙有些发现,晚间同您细细禀报。” 周尧从衣袖拔出一根银针检查了一遍,见没有异样,拿起一块糕点道:“巧了我也有点发现。” 两人在亭子里说着一些俗事,瞧着倒是有几分老夫老妻的模样。 夜幕降临,主院内间。 周尧打着哈欠展开奏折道:“今日,朕去买胭脂水粉,不止成县的妙龄女子消失,周边的外县,村子都有这种现象,连带着俊逸少年郎也悄然无声的不见。” “那个胭脂铺子的店主告诉朕,自从古州知州上任之后,这种事便发生了,朕估摸着这知州应该是一条狗,这种狗还不止一条,狗的主人在长京城。” 沈清安轻嗯了一下:“臣发现第二任县令死之前对拐卖一事有察觉,然后才被人灭口。” 他从衣袖拿出一个信封双手放在桌子上道:“这是臣在县衙发现的,可惜似乎遇到什么着急的事,只有一半。” 周尧疑惑的打开书信,抽出里面的宣纸,她沉思良久:“古州知州,周国的皇子,长京城里的高官……都有参与?” 她摩挲着纸张,啧了一声:“这个纸上写着周国皇子,能是哪个?” 不过有势力的,瘫的都瘫了,打压的都打压了。 沈清安点头应和:“是啊,如今只知道古州的知州,其余的都是模棱两可,还有长京城里面的那个高官究竟是谁?” 周尧将纸张放入信封,拿起毛笔,漫不经心说:“高官不一定指官,公主,王爷,皇家都能算,至于皇子,那能排除一个,那小子才几个月大。” 沈清安见她调侃,也眉梢舒缓笑了一下:“您这么说,确实能排除一个。” 周尧快速将手头的几本奏折批阅完,将毛笔搁在砚台上,起身揉了揉手臂:“哎,安置吧。” 沈清安虽然仍然有些害羞,还是相比于昨日少了许多扭捏。 白日南神医告诉他药粉一事,他才知道昨日若不是陛下,他们这对假扮夫妻真的会遭人怀疑。 周尧趴在床上,唔了一声:“这一天感觉什么也没有干,就是累得慌,今日不知怎的手臂还酸疼的很。” 沈清安正坐在床头准备躺下,犹豫了一下,似是下定决心道:“臣给您按一按?” 周尧也不扭捏,趴着嗯了一声,闷声闷气道:“有劳爱卿了。” 沈清安跪坐在她身侧按着道:“是这里吗?” “嗯。” 周尧默了半晌道:“他们不是最近出一批货,无影司明日应该能有个消息。” “周国如今乱成这样,看来那些人还是很闲呐。” 沈清安听着她这句话,手下不停,缓缓回道:“听说周皇又病了。” “一把老骨头了,还瞎折腾。” 她年轻,还能更折腾。 第248章 好大一张床? 第二天一大早上,周尧提着一盒刚出炉的糕点,走到及己居住的院子里。 及己原本还在垂头看着手里的虫,侧头余光瞄到一抹身影,眼睛一亮:“姐姐!” 周尧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小子最近在猛长个,前些日子做的衣服就已经短了。 不过说来也能理解,毕竟谷底能有什么好吃的,能不饿死就是好事。 她抬手打开盒子推给他:“你尝一尝,这个是城西铺子的糕点。” 及己递给她一块,坐在一旁不紧不慢地吃了一块:“姐姐,昨天关于那个药粉的事,南梧哥哥已经告诉我了。” 南梧:他也不想说,这个鬼机灵拿蛊王威胁他。 周尧抬手倒了一杯茶,嗯了一下:“你想怎么做?” 及己见她主动提及,眼底闪过雀跃:“姐姐,我炼了一种痋虫,嘿嘿,正愁找不到人试验……” 周尧端着茶还没有喝下去,咳了咳,婉拒道:“我不行,我怕虫!” 及己一脸茫然,头摇着好似拨浪鼓:“我才不是要姐姐试虫子,我是说春柳。” 周尧干笑一声,状似责怪道:“能不能说话别大喘气。” 还以为要她试,哈人。 “姐姐也没有问嘛。” 她自顾自抿了一口茶:“与我想法不谋而合,我正想教训一下这个春柳。” 及己见她不阻止,嘿嘿一笑,起身从床尾拿过一个木盒,打开里面躺着五六个瓶子:“你选一个,这都是我炼不久的。” 他兴奋地拿起一瓶展示:“这个,中了的人,瘙痒难耐,全身起水泡。” 周尧原本还想细细选一下,听他这么说,乖巧坐在一旁。 碰不得,碰不得。 及己兴冲冲指着自己手里这个:“还有这个,姐姐,这个很厉害的,可以致瘫痪,被我加强了哦,可以慢慢吃掉五脏六腑。” 周尧打断他的话,这些东西一个比一个厉害,还是不要触碰:“那个,有比较隐秘一点的?” 及己坐在桌前想了想,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眼睛亮幽幽的,神秘兮兮的说:“姐姐,这个就更厉害哦,是一种痋虫,神不知鬼不觉,不发动都没有问题,发动就是肝肠寸断。” 他想了想补充道:“这种虫子会散发一种气味,这种气味虫王会喜欢吃,一般被用来追踪。” 周尧眉头一挑:“就这种,正好可以追踪。” 及己摸着瓶子,建议道:“这个只需要撒在她的床榻上就行,待她种上痋虫,我悄悄会将房间里的虫子消灭掉的。” 周尧一脸欣慰地笑了笑:“不错,此事不可祸及他人。” 晌午,周尧让银耳悄然去春柳的房间,自己则让春柳在一旁打扇午憩。 沈清安回来的时候,便瞧见她的斜倚在软榻上,周遭是开的绚烂的菊花。 他顿住脚步,目光落在这道身影上,眉梢渐渐带笑。 画卷上美人卧榻便是如此吧…… “老爷?” 沈清安回过神,侧眸望去,淡淡点头:“春柳?” 春柳盈盈一笑:“老爷,夫人方才还在念叨您呢,没想到您就回来了,奴婢已经备好茶。” 沈清安嗯了一声,走进去换衣物,春柳主动端着衣物放在一旁:“奴婢伺候您。” 沈清安不解地皱了皱眉,今日这春柳怎的这般殷勤,莫不是想通过他打探消息? 春柳替他脱下官袍,沈清安皱了皱眉说道:“你去叫银耳进来。” 春柳将衣服放在一旁,浅笑答道:“老爷,银耳姐姐出去买东西了,银花姐姐在小厨房给夫人做小吃。” 沈清安嗯了嗯,直接拿过衣衫道:“你先下去。” 在军中多年,都是自己一个人穿衣,只是如今演戏,装还是要装一下。 春柳欠身行礼:“是。” 沈清安换上平日所穿的衣物,抬步径直往府外走去。 院子里。 周尧睡醒的时候,抬袖遮掩打了一个哈欠,银耳和银花原本坐在一旁做针线活,瞧见她醒过来,起身倒了一杯水:“夫人,老爷晌午回来一趟,如今又出去了。” 周尧撑着头,轻轻应了一声,沈清安身上有武功,而且常年镇守边疆,警觉性什么都有,倒是用不着过分担心。 袁婆子从一旁走过来,朗声嚷嚷:“我说夫人呐,这要的书,老奴没有找到。” 周尧递了一个眼神给银花,缓缓道:“袁妈妈辛苦,坐下喝杯茶吧。” 袁婆子哂笑一声,半推半就地坐下,端起茶抿了一口:“哎呦,果然是好茶,口齿留香。” 周尧瞧着她大大咧咧的模样,吃了一颗葡萄,漫不经心道:“袁妈妈既然喜欢,便多喝几盏。” 袁婆子嘿的笑了,眼珠子转了转,压低声音道:“夫人与老爷如此恩爱,这院子里的人,可得看紧了,免得一些人呐……” 她挑了挑眉:“老奴可是过来人。” 周尧讶然一下,顿下吃葡萄的动作,一脸疑惑:“袁妈妈是说……” 有什么八卦! 袁婆子唇角上扬起来,低头喝了一口茶:“夫人,您与老爷情比金坚,我们这些做奴婢的都是看在眼里,但是保不齐有些眼皮子浅的……” 她见她一脸茫然,微微倾身说道:“晌午老爷回来那会儿,老奴原本是来同夫人来说布料的,结果您猜老奴看见了什么?” 周尧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追问:“看见什么?” 莫非好大一张床! 袁婆子啧啧了一下:“老奴看见春柳那个贱蹄子,对老爷笑的那叫一个明媚,随后老爷进去更衣,那个丫头也进去了。” 她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周尧的神色,继续说:“您也别伤心,老爷才不会看得上那种货色。春柳她还想给老爷宽衣呢,老爷直接拒绝,让她出去。” “当时老奴那个心哟,七上八下的,还好老爷还是深爱夫人的,春柳出去之后,摘了夫人很多花泄愤。” 周尧顺着袁婆子指的方向,哟呵,还真的是秃了一片。 “她拿我的花泄愤干什么,真的是。” 袁婆子神色一愣,随后掩唇而笑:“哎呦,我的夫人哟,这是花的问题吗?春柳企图勾引老爷才是大事。” 周尧三言两句打发走袁婆子,抬手按了按额头。 不是她有病吧,以为这样就能勾引沈清安? 银花惴惴不安地看着她神色,小心启口:“夫人,这春柳……” 周尧回过神淡淡道:“你们两个都下去吧,我自己坐一会儿。” “是。” 周尧撑着头,沉思起来,要说沈清安吧,那相貌没得说,文质彬彬的,与读书人相比多了一丝独属于武将的豪气和坚韧,春柳喜欢也很正常。 可是为什么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呢? 有问题。 第249章 有新发现 晚间,周尧吃过晚膳,拉着沈清安出门逛街。 沈清安自然依她,两人身边不曾带侍女,便出了门。 夕阳西下,晚风轻拂。 周尧一边走一边道:“听闻今日春柳来找你了?” 沈清安想了想,认真点头:“确有其事,应当是试探。” 周尧侧眸瞧见他正色的神情,淡淡一笑,看来这沈清安是真不懂女儿家的小心思。 沈清安没有把春柳此事放在心上,压低声音道:“午间我去四周探过,有人一直在监视我,后来甩开他们,我去了乡间。” “这乘风堂的堂主,曾经自费让女子去其名下御风馆学舞蹈乐器。” “不少女子听说有这样的好事,家里人都让她们去报名,然而过了一年,便有了如今的乘风堂。” 他顿了一下,轻叹道:“说是去外乡谋生,不少家里曾经收到过几次银两,那些农户便更加热情让孩子去御风馆学手艺。” 周尧听着这个套路,冷笑一声,接话道:“然而他们只是收到了几次,后来便再也没有收到过。” “当然有些孝顺的也会寄银子回乡,但是却无法回家。” 沈清安听见她这一番话,含笑点头:“夫人聪慧。” 周尧耸了耸肩,这种戏码,前世不是层出不穷。 她以前的室友还玩什么,你发多少,对方回双倍,最后自然被骗。 就是拿捏欲望的那种心理,很难有不上当的。 沈清安余光落在某处,眼底划过寒光,他拉起周尧的手:“夫人有什么想买的。” 周尧见他突然主动的亲昵,心里了然,拉着他的手道:“想去买几块好料子,给老爷做几身衣服。” 一般胭脂铺子,衣料铺子都是女子特别喜欢光顾的地方。 至于做衣服? 她针线真拿不出手…… 不过后宫里的萧侍君,萧疏桐,那针线是真好啊,给她绣的几个荷包,她都天天换着挂。 周尧往卖布匹的店铺走去,如今大晟虽然有宵禁,但是宽松的很。 沈清安拉着她的手,笑道:“有劳夫人。” 周尧哂笑一声,抬手拍了他一下:“说什么客气话呢。” 远处的暗影瞧着两人当街打情骂俏,眯了眯眼,往暗处退了一步。 知州让他一直跟着这位成县新县令,结果这个县令与前三任都不一样,该升堂就升堂,处理完公务就直接去后院与夫人腻歪,实在是没什么可忌惮的。 他那个夫人,不是买吃的,就是买胭脂水粉,总之全是女儿家的事。 不知道知州在担忧一些什么。 “春武。” 一道娇俏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春武转身颇为意外,脸上带着笑意:“春柳,你怎么来了?” 春柳笑着道:“知州大人要我跟着这个夫人。” 春武哦哦了两声:“你最近有什么新发现?” 春柳苦恼地摇了摇头:“没有,就很平淡,不过知州大人……另外下了令,让我接近这个沈清安。” 必要时要她委身于他,不过此人倒是温润如玉,容貌俊逸,似乎也不是很难执行。 春武见此摸了摸头,不解地问:”春柳,知州大人给你下了什么令?” 春柳敛了神色,笑眯眯的说:“知州大人说了,不可说。” “行了,人走远了,快跟上去。” 春武闻言一脸失望,想了想从衣服之中摸出一根簪子,脸色羞红地递给她:“我……我去追人了。” 春柳瞧着手里的一根银簪子,抬手摸了摸,脸上丝毫看不出喜色。 两人在暗卫组织的时候,她就知道春武喜欢她,但是……她只是把他当兄长。 这些年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如今他却送来簪子。 她轻叹一声,看样子以后得找春武说清楚。 她春柳,要相貌有相貌,要武功有武功,她可不甘心日后的爱人是同为暗卫的春武。 春风亭。 周尧踏入店铺,四处看了看,似乎都是一些颜色不鲜艳的。 想到最近成县发生的事,想来也有缘由。 她佯装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开口问道:“老板,就没有时兴的缎子,或者艳丽一点的?” 老板正拨弄着算盘,叹了口气,抬头解释说道:“夫人,这艳丽的缎子,贵的很,要的人也少。” 老板走到她身边道:“您看一看,这个,老竹色,做成衣裳也好看的很。” 周尧抬手摸了摸,开口抱怨:“老板,这成县这般多的人,怎的鲜艳的料子,不是红,就是绿,怎的适合女儿家的,都没有几匹吗?” 老板为难的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夫人若是不嫌弃,库房里面还有一些陈年的布匹,我让伙计领二位去看一看?” “也行吧。” “小四,领夫人去库房。” “好嘞,掌柜的。” 三人往内院走去,路过一口井,往右边停下。 小四掏出钥匙打开门道:“夫人,您等会若是有喜欢的,吩咐小的取就行。” 周尧点头,旁敲侧击道:“小四,我们两个走了好几个铺子,都没有艳丽的料子,似乎也没有遇到多少漂亮姑娘。” 小四开着锁,随口回道:“夫人,正是成县女子太少,掌柜的便不敢进多少艳丽料子。” 他推开门走进去,叹了口气:“前些月还有一个姑娘来买结婚用的红布,然而没多久,就去了外县。” “那个女子的郎君还来店里询问……” 小四突然截住了话,不好意思笑了笑:“夫人请。” 周尧迈步走进去,象征性选了几匹,随后离去。 暮色沉沉,候鸟归巢。 沈清安提着布料,走出店铺轻声道:“那个新郎可以去寻一寻。” 周尧正有此意:“昨日无影司传来消息,那批货确实都是女子,分往不同的地方,最多的一批准备入长京城,我已经让宋岩注意。” 沈清安语气里带着笑意:“有宋大人在,自然会没有问题。” 他年少之时与宋岩交往甚密,只是后来他自请去镇守边疆,与长京城的来往便稀少。 因为边疆路途遥远,偶尔有草原人烧杀抢掠,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维护。 再加上沈家手握军权镇守横河关,与长京城来往密切恐有拉帮结派之嫌。 第250章 是这么投怀送抱的吗? 日子已经立夏,天气逐渐热起来,周尧已经换上初夏的薄衫,正襟危坐在书桌前,垂头看着奏折。 玄一悄然而至,禀告道:“陛下,云国传来消息。” 周尧抬了抬眼皮:“如今已经攻下两座城池,云皇莫非还能给朕求和?” 玄一摇了摇头:“陛下,暗卫传来消息,云皇与周皇秘密见面。” 周尧将笔搁在一旁,语气平淡:“哦,看来他们是觉得唇亡齿寒,也罢,这些事如今不足为惧,既然已经开打,便没有偃旗息鼓的道理。” 如今师出有名,乃是难得的好机会。 她端起手边的茶杯,睨了一眼窗外:“古州的润叶卫是怎么回事?” 玄一从衣襟摸出一封信:“这是润叶卫首领,张大人递过来的书信。” 周尧拿过看了一眼,良久冷笑一声:“此人原来是佳晨公主的一位面首,得到公主喜爱,一跃成为古州润叶卫头领。” 她将书信一揉:“密切关注此人。” “属下明白,另外关于乘风堂的堂主已经摸清楚。” 玄一想到什么神色一凛,随后叹了口气:“陛下,此人,恶贯满盈。” 周尧皱了皱眉:“说来听听。” 玄一躬身答道:“此人的乘风堂有个暗道,里面关押着很多女子。” “这位堂主有个怪癖,只喜欢未经人事的女子。” 啪! 周尧将茶盏重重搁在案桌,冷呵一声:“这个混账东西,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玄一低着头不敢再说什么,昨天他去夜探的时候,刚好遇到这个堂主大战雄风,与十几个女子“玩耍。” 场面凌乱不堪,十分壮观。 周尧眼底闪过一抹厌恶,想了想又问:“那个新郎探查的如何?” 玄一这才抬起头来,点头回道:“这个新郎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的未婚妻子,他对拐卖一事知道一些线索,属下准备顺着这些线索查下去,相信不久应该有收获。” 周尧抬手支起头,沉吟良久,开口道:“嗯,古州之事尽早解决,然后回京。” “是,属下明白。” 周尧让他退下,又垂头看着冷璇玑递过来的奏折,如今乾王带领的西部匪寇节节败退,以墉关为守,集结残部往北撤退。 她轻叹一声,沉默半晌不语。 几日后,周尧清早便收到宋岩的飞鸽传书。 她看着纸上寥寥几字:拐卖女子已有线索。 纸条被她撕碎,她坐了片刻,想到昨日沈清安说暗探一事,起身走出去道:“银耳,我们去县衙。” 春柳正在一旁打扫,瞧见她走出来,便直接凑了上去:“夫人,您是要去县衙吗?” “奴婢陪你去。” 周尧淡淡扫了她一眼,迈步往外走去:“你还是好好打扫。” 成县县衙。 沈清安这两日正在处理一桩失踪案。 许多百姓听说成县的县令乃是新上任的,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便告了官府。 周尧径直走进去,县丞立在院子里,瞧见她,笑着阻止:“夫人,这里可是县衙,您可不能进。” 周尧瞥了一眼,疑惑开口:“怎么,本夫人还不能进去见一见县令?” 县丞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不过是县令的夫人,这可是县衙,闲杂人等,不能进。” 她神色一凛,冷冷发问:“县丞大人,大晟律令有哪一条说家眷不能探望?” 县丞摸了摸胡子:“此地乃是成县,本官是当地父母官,自然以本官的话为准!” 他冷嗤一声:“本官看在大人的面子不与你这无知妇人计较,来人,赶出去!” 周尧不悦地皱了皱眉,虽然他们背靠古州的知州,行事应该不会这么嚣张,除非,沈清安发现什么,他们提前下手了。 周尧嗓音冰凉:“你这再三阻拦……” 县丞不管不管,直接抬手招呼:“王二,将夫人请出去。” 周尧知道他们此刻是诚心阻拦,上下打量了一眼王二,语气有几分轻慢:“你们好大的胆子!” 她抖了一下衣袖,一把短刀握在手里,直接架在县丞的脖颈上:“县丞大人,你说,现在让进吗?” 县丞畏惧地看着这把冰凉的刀,双腿发软:“夫人,小心刀啊……” 周尧直接用力,刀刃划破脖颈,血流出来,顺着脖子滴到衣领:“县令在哪里?” 县丞脸色发白的指了一个位置:“在那里~血……夫人,您小心刀啊,流血了。” 周尧扫了一眼拔出刀的捕快,冷声道:“本夫人不会杀他,尔等若是阻我,日后必定记住今日的选择,双倍还之。” 赵捕头看着这副场景,抬手收回刀,摆了摆手道:“都退下。” 县丞见他们这样,怒从心起:“你们,你们……给本官等着!” 赵捕头听着他这一番话并没有畏惧,而是笑了起来。 这县丞真的是愚昧无知。 一个捕快瞧着他们离去,紧张发问:“头,县丞大人会不会秋后算账。” 赵捕头掸了掸衣袖,意味深长道:“阿牛啊,这你觉得这新县令怎么样?” 阿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想了想:“头,新县令自然秉公执法,是难得的好官,前几任县令也不差,但是都意外死了。” 他顿了一下低声说:“成县百姓都在说,铁打的县丞,流水的县令。” 赵捕头啐了一口唾沫:“这个县丞做的事你我平日都看在眼里。至于沈清安,沈大人,身上可是有武力,你猜朝廷为何让一个武官来任成县的县令。” 阿牛闻言恍然大悟,用手指指了指天:“头,您是说上头?”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尧挟持着县丞,在转角处抬手敲晕县丞,随后抬脚狠狠踹了两脚,这才推门走进去。 大门打开,沈清安外袍已经脱落在地,一个女子正脱掉衣裙,只余肚兜坐在沈清安一旁。 “滚开!” 一声暴怒将周尧惊回神,她迈步走进去:“啧,知州倒是好手笔啊,还安排投怀送抱的情节。” 沈清安身体乏力地倚在床边,眼底通红,双手颤抖着,仿佛在极力忍耐什么。 女子瞧见她走近,眼底闪过不屑:“你便是县令夫人,我瞧着你也没有倾国倾城,胸小无脑。” 啪! 居然敢人身攻击她! 周尧直接抬手扇了一巴掌,皮笑肉不笑道:“知州莫非眼瞎不成,这张脸,瞧着,面黄肌瘦,丑陋至极。” 匕首带着血迹拍在女子的脸上:“你若是识相一点,自己滚出去,我可以从轻论处,只是……这手不稳……很难说。” 女子侧头看了一眼沈清安,脸上蓦然带着痴迷的神色,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一定会得到他的。” “知州大人说了,他是我的。” 周尧瞧着她这副模样,蹙了蹙眉,这女的怕不是疯癫了吧? 刀刃划破脸颊,女子义无反顾地往沈清安方向奔过去:“清安……” 她双肩颤抖,抬手摸了摸他的肩膀,眼里带着笑意:“我是迫不得已……” 周尧立在一旁抬手摩挲着下巴,这个女的怕不是有病吧? 不过看样子不会伤害沈清安,再看一看,是怎么个情况。 “我也不想给你下毒的,可是,知州大人说了。” 她捂着胸口,极端痛苦的模样:“我,你不要恨我。” 她声音带着温柔,指尖拂了拂褶皱的衣衫,随后咯咯的笑起来,反手指向周尧:“这个女人有什么好啊?” “你就那么爱她?” 沈清安紧皱着眉头,双手被捆绑着,什么也做不了。 话音刚落,女子的手掐上了沈清安的脖颈,眼底带着疯狂:“说,你爱我……爱我。” 周尧走过去,女子似有所感,松开手,踢了一脚,将刀踢在一旁:“我要你死!” 周尧沉默了一下:“那个……要不你先看一下自己的脸?” 女子怔愣了一下,抬手摸着自己的脸,突然起了一团一团的小疙瘩,甚是恐怖,紧接着五脏六腑都在疼。 女子捂着脸,蜷缩在地上,反应过来:“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周尧目光落在地上的刀上,耸了耸肩走过去捡上,把玩道:“哎,及己牌防身痋虫,还是挺有用。” 她用匕首割开绳子,抬手拍了拍沈清安的脸,突然沈清安身体一歪,倾身抱着她,低头渐渐靠近。 什么鬼! 周尧抬手撑着他的脸,这个丫头不会下的春药吧。 沈清安此刻理智全无,力气大很,将她的手拿开,低头吻了下去。 周尧脑子空白,不是? 也没说救个人,还得有这种事啊? 唔! 这个男人是没有吻过别人吗? 毫无章法! 差评! 周尧趁着空隙回过神,抬手敲了一下他的头,准备逃离,哪知沈清安紧紧抓着她的衣衫。 她抬手扶额,美男是这么投怀送抱的吗? 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耳边:“夫人……” 没有理智的男人是真难搞,跑又跑不掉。 也罢,又不是她吃亏。 周尧用力将沈清安推倒在一旁,顺势压在他身上:“呵,要强暴也是朕强暴你。” “下面可不是朕的位置。” 银耳赶过来的时候,瞧见屏风映的身影,捂着眼睛,将门口的女人用力拖出去。 女子疼痛难忍,仍旧不甘心地瞪着眼睛:“他们,居然在我的面前……” “居然在我……” 她费尽心思给沈清安下药,支走其他人,结果到头来一场空! 噗! 女子吐了一口血,直接晕过去。 银耳瞧着已经晕过去的女子,坐在她腿上,守在门口。 第251章 那您也太善良了。 沈清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睡眼朦胧之间瞧见一道倩影 ,整个人瞬间清醒。 他这是干了什么? 抬起手按了按额头,脑中恍然有些印象,但身旁的女子乃是大晟的晟皇,他居然…… 周尧听见声响,悠悠转醒,瞧见他脸上的神色可谓是丰富至极。 既有害羞,又有惶恐,还有不知所措。 她轻声咳了咳,拉着被子坐起身来,轻呵一声:“沈清安,与朕一起,便如此难堪吗?” 她拿过一旁的寝衣穿上道:“你若难堪,今日之事,朕可以当做没发生,日后,你做你的建安侯世子,与朕没有任何关系。” 沈清安回过神,摇了摇头,连忙道:“臣……臣只是……今日之事,绝不是臣所为。”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不,不是,臣的意思是,今日,绝不是臣蓄意的。” 周尧叹了口气,直接靠在他肩膀上:“你一介武将,还扭扭捏捏,朕就一句话,你跟不跟朕。” 沈清安讶然地看着她,这番话怎觉得有点别扭…… 默然一瞬,他缓缓开口:“臣,已经是陛下的人……” “从前是,今后亦是。” 周尧见此浅淡一笑:“这才是武将风格嘛。” 沈清安回答完已经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看她神情,半晌嗫嚅道:“嗯。” 周尧侧眸瞧着他半裸的胸膛,抬手摸了摸:“这是受的什么伤?” 沈清安低头看着腹部的素手,低头答道:“这是两年前,臣与草原的勇士打斗之时所受的伤。” 周尧摸着一寸长的疤痕:“当时必定很凶险吧?” 沈清安细心将她头发拢在耳后,神色淡淡回道:“其实还好,那场战役胜利了,杀臣的那位勇士死在臣的枪下。” “后来草原人很长一段时间不敢来犯。” 周尧缓缓收回手,语气带着肯定:“有你们父子,大晟才能如此安定。” 沈清安小心翼翼地扣住她的手,认真道:“臣不论是不是陛下的人,也是大晟人,定然安定大晟边疆,绝不会让外敌入侵。” 周尧嗯了一声,她自然知道,不然也不会重用沈家,更不会让他们父子共同执掌大军。 晚间,两人回到县衙后院。 周尧沐浴更衣之后,坐在床边翻阅着书。 沈清安洗完走出来,自觉上床,躺在身侧道:“听闻您今日将县丞划伤?” 周尧翻了一页书,满不在乎道:“今日只是划伤,明日,朕要他的命。” 沈清安听见她这句话笑了笑:“那您也太善良了。” 周尧闻言笑出声,将书递给他:“其实朕也是这样觉得。” 沈清安拿过书,看了一眼,微微抬眸:“居然是兵书?” 周尧示意他靠过来:“是啊,活到老,学到老。不过这些对于你来说,算是纸上谈兵。” 沈清安靠着她,嗓音温和回道:“您是在忧心如今云国与周国恐联合?” “没想到清安还有如此敏锐度。” 云皇和周皇会面都是秘密进行,如今知道的人并不多。 沈清安翻着兵书答道:“这些时日虽然一直在探查拐卖一事,但是其实其实有关注此事。” 他沉吟良久道:“其实臣倒是想上战场平三国,这件事,臣已经准备多年。” 即使边疆如此艰苦,他日日手握兵书,关于一些打法在与那群草原人,匈奴作战之中灵活运用。 他有信心为大晟而战,为她征战。 周尧在横河关那几日便知道沈清安日日读兵书至深夜,甚至对每场作战都有分析。 确实是一位优秀的将才。 第252章 马上该收网了 翌日清晨,天色刚亮,沈清安轻手轻脚地起床,随后从暗处离开县衙。 孤身一人出了成县的城门,行了一段路,直接走进偏僻的村道。 道路两旁树木茂盛,偶尔能遇到几个早起的百姓去地里做农活。 沈清安眼底突然闪过一抹寒光,手腕一抖,落下一柄匕首落在手中。 他在林中顿下脚步,嗓音带着冰凉:“跟了一路,还不准备出来。” 一道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哈哈哈,县令大人果然非同凡响。” 沈清安侧头,睨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道:“知州大人便如此等不及?” 来人正是监视的春武,他抽出一把刀冷冷望着他:“今日属下特意来送沈大人上路。” 沈清安闻言唇角微勾,语气带着几分不屑:“你一人便想杀我,未免太不足看。” 春武把玩着手里的刀,一片落叶翩翩落下,刀光一亮。 沈清安瞧着掠过来的人,快速侧身,与刀尖错开,快速出手。 两人迅速打斗在一起,然而没几招,春武后退好几步,捂着胸口喘了口气:“沈县令,你一直都在藏拙。” 他咬了咬牙,握紧手里的刀砍去。 沈清安找准破绽,快速将他手里的刀踢掉,手中的匕首快速落在他脖颈上:“看来你要给你知州大人托梦。” 春武似乎瞧不见脖颈上的刀,好奇道:“呵,沈大人,你究竟是谁?” 沈清安匕首划破他的脖颈,语气异常平淡:“我乃建安侯世子,沈清安。” 噗嗤! 匕首快速地插入春武的喉咙,鲜血直流。 春武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脖子,想说话却吐不出半个字。 原来是建安侯世子,原来如此。 知州大人怕是都不知道此次来的是建安侯世子,敌人对此人的评价…… 血域而来的修罗。 他捂着伤口,却如何也止不住涓涓而流的鲜血,他缓缓松开手。 可惜了,给知州大人报不了信。 还有春柳…… 沈清安捡起地上的刀,让春武自己握着,狠狠插入他的胸口。 春武瞪大眼睛看着他,一脸不甘心。 沈清安做完这一切,径直从另一路回到县城,踏入后院正巧赶上吃早膳。 周尧此刻坐在桌前,瞧见他身影,招呼道:“老爷,坐下用膳。” 沈清安垂头看了看手,想到自己刚刚杀了人,淡淡一笑:“夫人,为夫先去换身衣裳。” 春柳立在一旁,悄然退下去。 银耳瞧见春柳离去,侧头给银花递了一个眼神,银花了然的跟上去。 待她们离去,银耳不满地开口:“夫人,春柳这丫头,实在是没有规矩。” 几次三番想勾引老爷。 周尧端起豆浆,用勺子搅了搅道:“她没有规矩已经很多回了。” 如今沈清安是她的人,她绝不会让人沾染她的东西。 周尧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这几日你们两个注意着她,别让她坏事。” 马上该收网了…… 银耳欠身回道:“奴婢明白。” 沈清安换了一身衣服走出来,款款落座:“夫人怎的不动筷?若是饿了不必等我。” 周尧抬眸睨了一眼春柳,随后慢慢收回目光。 银花眼眸一转,强拉着春柳上街买东西。 沈清安查看左右都是自己的人,这才开口:“昨日暗查的事有了一个结果,基本上可以确定,这条拐卖路线自周国开始,随后运到古州暂停几日,随后分往大晟各州。” 他顿了一下又说:“基本上可以确认,此事与古州知州脱不了干系。” 周尧嗯一下,从衣袖之中摸出一封信递给他:“清安,你且瞧一瞧,这是无影司递过来的信。” 沈清安疑惑的双手接过,展开看了看,良久眉头舒展开:“这基本上能捣毁这个拐卖线路。” “只是有几个人没有证据,难以定罪。” 周尧冷嗤一声:“无影司抓人不需要理由。” “此事没有证据,那便抓头目。” 沈清安见她下定决心,含笑问道:“您想如何做?” 周尧语气平淡地没有起伏:“一个不许放过,先解决润叶卫,其次县衙的县丞,再去州里。” 沈清安见她心里早就盘算好,点头答道:“臣明白。” 两人吃过早膳之后,周尧直接领着及己前往古州的润叶卫。 及己望着面前的院子,抱臂啧了一声:“姐姐,这里面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润叶卫。” 有点破旧。 他拿着令牌,直接推开门,两个暗卫已经抽出刀,瞧见令牌之后,连忙将刀收回去,抱拳道:“属下见过大人。” 及己瞧着手里这块令牌居然这么有用,收回衣袖,像模像样地的开口:“李源在哪里?” “大人里面请,小的这就去通知头领。” 周尧头上带着帷帽,肆无忌惮地跟在及己身侧。 两人被人领着走进会客的房间,婢女上了茶便退了下去。 周尧撑起头,把玩着茶杯,并没有喝的意思。 良久,门口传来声音:“李大人到!” 及己正襟危坐着,瞧见一个男子迈步走进来,生的一副好面孔,身穿黑色祥云锦缎,腰挂玉佩,脸上挂着几分笑意。 李源拱手行礼道:“大人来古州润叶卫,小的有失远迎。” 及己抬一下手,淡淡一笑:“李大人,本官途经此地,发现许多有意思的东西,你可知道一些?” 这些时日方辞礼没少教他读书认字,礼仪什么的自然也是学过。 李源原本还在诧异来人,瞧着他这高深莫测的神态,心里一紧,斟酌开口:“哦?大人说的是哪些事?” 及己抬手点了点桌面,另一只手因为紧张在衣袖里握的紧紧的:“成县女子失踪一事,不知道李大人可知道。” 李源尴尬笑了笑,抬起手给他续茶道:“您这一路而来,想必口渴的紧,喝点茶,待属下慢慢与您道来。” 及己拧眉瞧着面前这盏“特殊”的茶,轻叹一声:“看来李大人还是很热心。” 话音刚落,李源突然身体一僵,眼睛瞪的老大,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及己瞧见自己的虫子起作用,起身拍了拍手,笑嘻嘻地凑到周尧身边:“姐姐,我学的怎么样?” 周尧瞧见他一脸求夸的模样,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做的不错。” 及己端起茶杯,捏开李源的嘴,直接将一盏茶喂得干干净净:“不知道这杯有什么料。” 李源身体僵硬,怒指着他,嘴边缓缓流出黑血,整个人扑倒在桌上。 及己咦了一声:“姐姐,这人瞧着文质彬彬,没想到蛇蝎心肠。” 居然下毒,还是鹤顶红。 周尧起身掸了掸衣服,满不在乎开口:“死透了吗?” 及己摸了摸脖颈:“姐姐还差点意思诶?我们先去他房间寻找东西,回来肯定死透。” 周尧垂眸扫了一眼李源,抬步往外迈去,今日她就是特意来替人收尸的。 李源屋内。 及己在他书桌翻了翻,半晌抬起头:“姐姐你看,佳晨公主给他写的信。” 他直接打开一封,撇了撇嘴:“姐姐,这个佳晨公主感觉就是在利用他,就两句夸赞他的,其余的都是让他帮忙掩盖罪行。” 周尧在书架上摸了摸,抬手敲了敲,发现一处空心的地方。 “有暗格。” 第253章 鹬蚌相争 周尧打开暗格,从里面取出一本账本,抬手翻了翻,脸色倏然黑了下来,良久冷声道:“这账本当真是字字泣血,每一笔都是一个女子悲惨的命运。” 及己顿下查找的动作,听着她的话答道:“如今姐姐拿到账本,这件事应该会尽快解决,女子也能逃脱苦海。” 周尧不置可否,只是静静地翻阅账本。 可恨她知道的太晚,不知道多少女子已经被迫害。 天边黑沉沉的,好似整个天都崩塌下来。 两人走出房间便瞧见一群人握着刀,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及己淡淡扫了一眼面前的人,丝毫没有把此人放在眼里,侧头开口道“姐姐,马上要下雨,我去拿把伞带上。” 周尧看着院子里站着的暗卫,一个个都把着刀,一双眸子带着寒意,紧紧盯着她。 及己从里间寻了一把油纸伞走出来,瞧着那群暗卫,拿出手里的令牌:“李源参与拐卖女子一事,已被诛杀。” 此话一出引起轩然大波。 “什么,李头领参与拐卖女子?” “李源是真罪有应得。” “李头领怎么可能,定然是你信口雌黄!” 为首的一个暗卫环顾一周,跪下朗声道:“大人英明,为民除害!” 随着这话落下,不少人都放下武器,高呼大人英明。 面前仍旧立着十几个人,愤愤不平道:“李大人是我们的头领,你们这是干什么!” “张平,你要敬李源你敬好了,别拖下我们,李源干的破事你难道不知道?” “陛下多次说,为官者为国为民,李源做的桩桩件件哪有为国为民?” 张平一塞,半晌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及己立在一旁适时开口:“你们是忠于大晟,忠于陛下,还是忠于李源?” 那十几个犹豫的人,缓缓放下刀,最后只有张平左右的两个人,依旧不肯放下刀。 及己懒得废话,直接自衣袖之中敲了敲大一的头。 小家伙原本在睡觉,迷迷糊糊,展翅嗡了一声,所有的暗卫都紧紧抱着头,神情极度痛苦。 周尧见此迈步往屋外走去,至于及己如何折磨,她没什么想法。 背叛她的人只有死路一条,至于怎么死并不重要,结局一样便好。 轰隆隆! 及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在她身边,淡淡一笑:“姐姐解决了。” 周尧点头,一场夏雨好似天空破了一个洞,倾泻而下。 及己撑开伞,疑惑的问:“姐姐,接下来去哪里?回县衙吗?” 周尧淡淡道:“各地的润叶卫已经行动,明日自然是会一会古州的知州。” 她抬手接了几滴雨水,垂眸淡淡一笑:“这场雨下的很好,至少能让古州干净干净。” “古州定然会的,不过姐姐,最近我发现很多南疆国的人。” 周尧略带诧异地哦了一声:“看来放出的那条消息将暗处的南疆国后代惊动。”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 古州靠近周国,而周国恰巧是当年南疆国的领土,有南疆人出没,并没有很让人意外。 “那姐姐准备以后怎么办?” 周尧挑了挑眉:“这是周皇应该担忧的事,还轮不到我。” 要说南疆国的人出没频繁,最担心的便是周皇。 此次与云皇暗自会谈,想来也是因为有一些渊源的。 第254章 他值得千刀万剐 夏日的雨说来就来,马车停在知州府,外面已经是电闪雷鸣,大雨瓢泼而下。 周尧扶着沈清安走下马车,虽然有银耳和银花打着伞,外面罩着的披风刹那间湿润润的。 咚咚咚! 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老妇人用力敲打着外面的大鼓,一声一声的,丝毫没有掩在这场风雨之中。 沈清安驻足良久,皱了皱眉问道:“您说知州会出来升堂吗?” 周尧摇了摇头,唇角带着一丝苦涩:“古州百姓怎会不知道知州不作为,这妇人定然是走投无路之下,用命来求知州能给她主持公道。” 嘎吱! 突然知州府大门打开,从里面冒雨走出来几个捕快。 为首的捕快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老东西,大雨天敲什么敲!” 妇人原本死气沉沉的眸子突然亮了一下,瞧见来人,眼底又黯淡了下来:“大人,我女儿,儿媳,昨日消失不见,恐怕遭到绑架,求您帮忙寻一寻。” 旁边的一个衙役见此冷哼一声:“古州这么大,失踪一个人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你这个老婆子居然敢敲鼓打扰知州大人!” 王捕头威胁地眯了眯眼:“老婆子,速速离去,你若不懂事……” 地上虚弱的妇人,颤抖着身体道:“大人,民妇已经是走投无路。” 周尧瞧见他们有动手的冲动,冒雨走过去:“你们几个官差,为官者当修身为民,尔等便是如此行事?” 王捕头听闻她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妄议大人……” 周尧直接夺过老妇人手里的鼓槌用力一敲:“古州知州,听闻鼓响不出,当杖打三十,若是闻声不升堂,当革职查办!” 周尧用力将鼓槌扔在王捕快的脸上:“告诉你们大人,最好洗干净脖子。” 王捕快捂着脸吃痛一声:“哎呦!你给我等着!” 周尧冷眼瞧着他们进去找靠山,蹲身扶起妇人:“您的女儿和儿媳怎的消失不见了?” 老妇人怔愣了一下,眼眶流出泪水来:“姑娘,你快离开古州吧,这里会吃人的,我女儿和儿媳躲在深山之中,家里没有了盐巴,没曾想便没回来,不知道多少姑娘家不见了。” 周尧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柔声安慰道:“没事,很快您就能与女儿和儿媳见面的,很快。” 她抬手解下披风,给老人罩着,余光便瞧见十几个捕快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王捕快微扬着下巴,倨傲地开口:“哼,知州大人要见你们!” 周尧示意银耳两人扶着老人。 沈清安接过伞护着周尧走进去:“这小小知州不值得您动气。” 周尧冷笑一声:“他值得千刀万剐。” 周尧走进去,两旁的衙役升堂,一身官袍的知州坐在高堂,惊堂木被猛的一拍:“下跪……” 他瞧见底下的两个人都没有跪下,不悦地皱了皱眉:“见到本官为何不下跪!” “来人!” 知州目光落在沈清安身上,冷呵道:“这不是成县县令沈清安?见到本官还不速速下跪。” 沈清安抬了抬眼皮,看着知州这张尖耳猴腮的模样,掸了掸衣服:“危知州,见到我,应当你下跪。” 他掏出令牌,声音不轻不重:“本官乃是建安侯世子,陛下亲封镇北将军,沈清安。” 危知州瞄了一眼令牌,身体一僵,脸色微微泛白,梗着脖子道:“大胆敢冒充沈世子!” 沈清安他或许不熟悉,但是镇北将军可谓是如雷贯耳。 因为其人用兵如神,在某一场战役掩护百姓撤退,一百人杀出敌军重围,一身白衣被血染成红衣,敌人闻之胆颤,称其为修罗。 蠢蠢欲动的衙役听说是镇北将军,也不敢上前。 那可是镇北将军,杀人如麻。 危知州瞧见衙役不动,拧眉怒道:“本官乃是古州知州,尔等还不速速拿下此人!” 沈清安收回令牌,唇角微微上扬起来:“危知州看来有些眼瞎。” 危知州冷着脸色:“杀了这个敢冒充镇北将军之人,本官重重有赏!” 第255章 好巧不巧, 朕也有暗卫 周尧瞧着这一幕忍不住拍了拍手:“危知州,玩的好一手掩耳盗铃!” 危知州冷呵一声,拍了案桌:“还不速速给本官拿下这二人,小心本官摘了你们脑袋!” 衙役闻言也不再犹豫,纷纷拔出刀。 周尧见他如此冥顽不灵,冷笑一声:“危跃,看来今日即使是陛下亲临,你也干的出弑君!” 危跃眼眸一转,拍了拍手:“沈夫人,倒是看得起危某。” 只见从暗处出现十几个暗卫,瞧着各个身手矫健,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 危跃瞧见自己的暗卫出现,神色一松,抬脚搭在桌子上,慵懒道:“给本官杀了他们!” “是,主上!” 周尧怒极反笑:“好巧不巧,朕也有暗卫,玄字。” 玄一几人从各个方位冒出来,每个暗卫皆是面无表情,一双眸子带着淡漠,显然常年行走在生死之间。 危跃闻言身体一颤,连忙收下腿,望着这九人,脸色苍白无色,不敢置信地说道:“这是……玄字。” 那可是无影司最强大的九人,更是陛下亲卫,只守护陛下安危。 周尧冷冷地睨了危跃一眼,声音带着冷意:“为官者,不能为国为民,留着有什么用?” 她侧身回望:“杀!” 随着她话音一落,玄字瞬间动手。 呃! 衙役们突然捂着脖子,鲜血从脖颈流出来,随后鲜血如注。 危跃坐在上面,还没有看清楚玄字是怎么动手的,暗卫和衙役已经捂着脖子倒地鲜血流了一地。 周尧抬步走向前,嗓音冷沉道:“危跃,作为一方父母官,不思民,不为民,反而鱼肉百姓,拐卖女子,为恶一方,你该当何罪!” 危跃原本在听说玄字的时候,身体便一软,现在整个人都瘫坐在椅子上。 玄一直接抬手一提,将危跃丢在高堂之下。 危跃咬了咬牙,紧紧掐着手:“陛下,您所言,臣不知是何事。” “臣任古州知州以来,兢兢业业,思民之所想,从未有过懈怠。” 他生怕她不相信,连忙扯着官袍道:“您看,臣的官袍破旧不堪,至今都不曾换。” 周尧抬脚一踹,目光锐利地落在他的脸上:“危跃,你当真问心无愧?” 危跃茫然地摇了摇头:“臣问心无愧,陛下可派人搜查。” 周尧呵了一声,瞧见已经被玄一打晕的老妇人:“既然危知州问心无愧,那便问古州百姓……” 周尧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皱了皱眉:“玄一,接下来你来问。” 作恶时胆大如天,如今居然直接失禁。 她嫌恶地往外走了几步,顿步又道:“不论何种方法,撬开他的嘴。” “是。” 沈清安立在她身侧,缓缓问道:“您准备怎么办?” 周尧脸上泛起冷意:“查出幕后黑手,救出被困女子。” 她略一停顿:“危跃,于古州凌迟。” 沈清安点了点头:“只是这幕后应当牵连甚广。” 若是真的是佳晨公主…… 牵一发而动全身。 周尧抬步踏出知州府,抬眸望了望雨后的太阳,浅淡一笑:“雨过天晴,当真是个好寓意,古州应当也是。” 她唇角微扬道:“走吧,该去客栈汇合,朕来古州的消息散播出去。” 沈清安了然回道:“臣明白,您是怕古州百姓受危跃迫害已久,如今不敢说真话。” 周尧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是如此,这古州应该换一换天地。” 两人来到客栈的时候,张怀德已经将东西收拾妥当。 方辞礼将放在一旁的龙袍拿起:“您此行可顺利?” 周尧展开手,淡淡回道:“还行,略有收获,古州之事很快就能了结。” 方辞礼抚平衣裳上的褶皱,眉眼温柔:“好,南神医说过,您不要多忧思。” 周尧换好衣物,拉着他的手坐下,嗓音带着几分忧愁:“朕的身体已经大好,只是那些被拐女子……唉,不知道又有多少能回到家乡,与父母团聚。” 第256章 再见邱非晚 陛下亲临古州的消息很快传遍街头巷尾,不少老百姓闻言老泪纵横。 可算是有人能为他们做主。 翌日,马车行驶在街道上,两旁迎接的百姓虽跪在两旁,每个人眼中含着深深的期盼。 他们原以为一直会身处黑暗之中,没想到曙光突然就来了。 “陛下!陛下!”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突然高呼了一声,百姓热烈响应,一句句陛下此起彼伏。 周尧虽然坐在马车之中,一贯平静的心头此刻惊涛骇浪,一卷又一卷的翻涌。 “陛下,您要为我们做主!” 周尧眸中渐渐湿润,这是她子民的呐喊,声声入耳。 过了许久,马车平稳停下,周尧静坐片刻,方敛了脸上的神色,缓缓起身出去。 张怀德扶着她走下马车,禁卫在前开道,耳边呼喊的声音震耳欲聋。 周尧不急不缓地迈步,抬眸望着四周的百姓,朗声道:“朕会还给大家公道!” 这是古州百姓期盼已久的公道。 “好,我们相信陛下!” “相信陛下!” 周尧踏进府衙,沈清安立在一旁,对着她点头。 玄一轻声附耳道:“陛下,那些还没有来得及送出去的女子已经放出来,另外送出去的女子,属下已通知各地润叶卫,无影司都在帮忙寻回拯救,相信不久定然能安然回到古州。” 她闻言轻呼一声,嗓音带着冷意:“此事定然要办的圆满,若是有阻力,可先斩后奏。” “属下明白!” 今日案件由前些时日赶来的刑部侍郎舒塬判定,周尧则坐在一边旁听。 舒塬身穿一身官袍坐在高座,拍了一下惊堂木:“来人,带原古州知州,危跃!” 因衙役已经被杀,这场判定算得上很是萧条,没有衙役的威压和附和,但在古州百姓心中,却是最严肃庄重的。 他们等待这一天太久了。 危跃身上戴着镣铐,脚腕已经被磨出血来,艰难地迈着步子走出来。 啪! 不知道是谁先动手扔的石头,紧接着烂草,各种各样的东西砸在他身上。 随着他靠近跪下,百姓也都知道分寸的停下手,一个个眼神锐利地落在他的身上。 舒塬待大家平息怒气之后才淡淡开口:“危跃任古州知州两年期间,与周国贵族合作,贩卖古州妙龄女子不计其数,有通敌卖国之罪,在任期间无恶不作,欺男霸女……数罪并罚,于明日街头除以凌迟之刑。” 随着危跃按上指纹认罪,百姓高呼,仿若过节一般放起来爆竹。 “好啊好啊!处凌迟!” 舒塬起身拱手行礼:“陛下。” 周尧缓缓起身,颔首道:“舒侍郎,随朕去街上走一走。” 舒塬惶恐地点头:“是。” 两人走出知州府,外面不少回来的女子正与家人团聚,场面好不温馨。 周尧目光落在某个女子的身上,顿下脚步,冲她和蔼一笑:“别来无恙。” 邱非晚立在人群之中,含泪点头:“您居然就是陛下……” 当时她被困岚州的村庄,是她将她们这些苦命的女子从水火之中救出来。 周尧眸光扫在她怀里的孩子,略微诧异:“你这?” 邱非晚腼腆地笑了笑:“陛下,这是我的孩子,刚刚才出生一月,您抱一抱?” 周尧挑了挑眉,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掀开襁褓问道:“非晚,取名字了吗?” 邱非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回道:“我家男人没读过什么书,想着过几日找人取一个。” 周尧垂眸看着还未睁开眼的孩子,抬手摸了摸脸:“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唤青云如何?” 邱非晚听闻连连点头:“青云好,青云好,谢陛下!” 周尧抬眸看向她不再消瘦的身材,将孩子递还给她:“刚出月子,怎的不好好在家休息?” “听闻您来,便想来看一看。” 周尧温柔笑了笑:“看来你过的很好,我便放心了。” “有您在,古州百姓会越来越好。” 周尧抬手将她碎发拢到耳边:“好。” 古州会更好,大晟也是。 第257章 回到长京城 古州事了已经是半个月后,新任的知州是一位女子,名叫孙彩霞,原是岚州的一位县令,如今古州百废待兴,此人政绩斐然,被破格提拔为古州知州。 深夜里,周尧一行人悄然离开古州,到达京都城郊已经是秋高气爽。 长京城外有一座十里长亭,此亭不知道见证过多少离别和团聚,秋日的时候满山银杏树叶煞是好看。 周尧掀开帘子,眸光落在不远处的凉亭,里面立着一道颀长青衫身影,她收回目光,唇角微微上扬起来。 马车停下,那道身影已经候在马车前,嗓音温和:“臣参见陛下。” 周尧垂眸扫了他一眼,眉疏目朗,清风霁月。 她支起头无奈一笑:“宋尚书,上来吧。” 宋岩拱了拱手,提着衣摆走进来,方坐下,他便眉目含笑问道:“陛下,此次古州之行可还顺利?” 周尧瞥了他一眼,悠悠调侃道:“大半年没见面,宋尚书聊天这么正式?” 宋岩闻言笑了笑,低下头拉过她的手,紧紧扣住道:“阿尧,其实还有一件比较紧急的事。” 周尧顺势靠在他身上,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躺下,语气满不在乎道:“你是想说佳晨?” 宋岩捏了捏她的手,嗯了一声:“正是此事,此次虽然斩断佳晨公主的一条谋财线,但贩卖私盐一事还不曾有线索。” “此事不难,官盐比私盐细,价格若是比私盐便宜,你觉得老百姓会买谁的?” 周尧摩挲着他的手,继续道:“若是产量上去,私盐便宜对朝廷税收影响不大,反而有利于各州县百姓生活质量上升。不过确实要尽早打掉她的另一条谋财路。” 宋岩温柔道:“确实如此,不过生活质量是何意?” 周尧撇了撇嘴:“宋尚书如此聪慧过人,竟然不知此意?” 宋岩低头笑了一声,下巴低着她的额头,嗓音清润:“阿尧,此次替你镇守长京城,很累……你还这般。” 周尧心虚地松开手,咳了一声,坐正道:“这,我本来就有加封你的想法。” 宋岩神色一怔,抬手搂着她,拒绝道:“阿尧,我不要加封,能为你镇守京都我已然很开心,宋家因为我此番代理朝政风头一时无两,若是此刻加封,于你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周尧一脸果然如此,哎了一声:“宋岩,别人都巴不得我加封,你倒好……” 宋岩抬手轻轻捂住她的嘴,靠在她肩头,语重心长道:“权势固然重要,但是与江山社稷的安稳来比,不足看。” 周尧拿过他的手,狠狠掐了一把:“你啊你,也就只有你能拒绝我。” 宋岩蹭了蹭她的肩头,语调带着几分轻松:“阿尧,我能如此,或许是你偏爱的结果。” 周尧眼底划过一抹笑意,主动搂着他,昂起头直接亲了一口,微微挑了挑眉道:“没想到有一天,最重规矩的小太傅,有一天还玩恃宠而骄。” 宋岩感受到嘴唇一软,主动低下头深深吻了下去。 马车行驶在长京城街道上。 马车内。 周尧看着书信皱了皱眉:“宋岩,亲热之后就是处理朝政阶段吗?” 宋岩正襟危坐在一旁,倒了一杯茶水,笑了笑:“阿尧,听说天下汇出了一道新的膳食……” 周尧提笔批阅,叹了口气:“算你有良心。” 第258章 别逼我扇你 周尧此次扮作商户秘密回京,于是也没有什么官员迎接,仅有宋岩一人。 马车在宋岩的府邸的后门停下,其余的马车则各自分散在客栈住下。 周尧走进宋府,里面种了不少鲜花,她顿下脚步,躬身捡起地上的一朵白山茶,略带疑惑道:“你不是喜欢迎春花,如今怎的什么花都有。” 宋岩目光落在她的掌心,微微抬眸道:“这样似乎热闹一点,迎春花太过单一。” 周尧将花丢在树脚下,拍了拍手,玩味一笑:“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刘曦曦可是葬花使者。” 宋岩见她提及往事,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道:“阿尧书房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她颇有些意外:“哦,莫不是你又搜罗了不少画本子。” 宋岩笑而不答。 待周尧到达书房之时,只瞧见案桌上的奏折,兴致盎然的情绪瞬间熄灭,冷冷呵了两声:“宋尚书,别逼我扇你!” 宋岩却并未恼,只是示意她坐下:“您呢,这些天都在他国,这些都是需要你定夺的。” 周尧不情不愿地坐下,拿起一本,随口问道:“如今宋洄他们有什么动静?” 宋岩立在一旁研墨回道:“倒是一如既往地与佳晨公主会面……刘曦曦此人已经回到了京都。” 周尧神色拿起毛笔顿了一下,有些惊讶:“没想到她还能上蹿下跳,那半山居士呢?” “据润叶卫来报,半山居士此刻也在京都。” 她冷笑一声,抬手蘸墨道:“都凑齐了,也好一网打尽。” 奏折展开,她凝神投入其中,各项意见该通过通过,不该通过便敷衍的回朕安。 天色渐渐暗沉,周尧抬手将笔放在一旁。 “宋岩,此次西部匪寇,乾王大败,冷璇玑正在乘胜追击,凉州,靖州,各州县官员此次渎职,你可有什么人选。” 宋岩抬手按着她的肩头,垂头思忖:“倒是有两个人选,一个是林州的知县,在赈蝗灾之时表现不错,另外还有北部寒州的一位知县,提前预寒,一县百姓无一冻死。” 周尧端起茶,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哦,北部寒州那位知县叫什么?” 宋岩不紧不慢地回道:“寒州的是叫谢彩英,来自谢氏大房的偏房,林州的那位叫骆水杉。” 周尧站起身来,睨了他一眼,略有深意道:“宋尚书,今日这天下汇?” 宋岩莞尔一笑:“自然是臣请。” 周尧换了一身衣服,大摇大摆地从后门走出去。 此刻虽然暮色苍茫,但街道上的人却丝毫没有减少,反而人更多。 “姑娘,看一看珠花?” “这个荷包是我家孙女自己绣的。” 周尧顿下脚步,拿起荷包又放下,继续往前走,漫不经心道:“此次云国你怎么看?” 宋岩立在她身侧,想了想回答:“此次可谓是师出有名,如今乌里草原已经属于大晟,可以与云国打持久战。” 他略一停顿:“不过,云国也有几个出名的将领……这战与平定乾王不一样,应当很是难啃,周国与云国恐联合起来,一同对抗大晟。” “我喜欢啃硬骨头。” 周尧瞧见不远处的条头糕,顿下脚步。 “夫人,试一试吗?我们家的条头糕,已经开了十几年了。” 周尧要了一条,条头糕用芭蕉叶包裹着,她咬了一口,眉眼带笑:“还是以前的味道,你尝一尝。” 宋岩凑过去尝了一口,回味道:“确实还是以前的味道。” 周尧缓缓一笑:“当年在你从那个破洞给我递过很多次。” “你还记得。” 自然。 宋岩递了几枚铜板,侧眸皱了皱眉:“阿尧,那是佳晨公主的驸马。” 周尧侧身回望,只见一道颀长的身影,身穿素色锦缎,容貌俊逸,却带着几分愁容。 第259章 有八卦 周尧垂头想了半晌:“这驸马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还真的没有特意记过佳晨的驸马叫什么。 宋岩瞧见那人往烟雨楼方向走去,缓缓收回目光,不紧不慢道:“叫李巍,是元国公家的嫡子。” 周尧神色微愣,抬了抬眼皮,轻笑一声:“听说佳晨的公主府里面首几十位,比我都多,这驸马,怕是也不好受。” 宋岩拉起她的手,往前走道:“这李巍似乎不得佳晨喜爱,原先佳晨还有顾忌,这些年越来越放荡。” 周尧啧了一下,悠悠开口解释:“这李巍家族原本显赫,因与沈国公一案受到牵连,佳晨如此野心勃勃的人,自然将诸多怨气撒在此人身上。” “夫人来转个糖画吗?” 她顿下脚步,侧头对着宋岩温柔一笑:“你来转一个糖画?” 宋岩眼底闪过一抹兴致,垂眸落在糖画上,眉梢一挑:“老板可以自己画吗?” 老板一听喜笑颜开,连忙起身换座道:“公子请。” 周尧立在一旁垂眸睨了他一眼:“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手艺。” 宋岩用勺子挖了一点糖,眉梢挑了挑,自信开口道:“平常以笔作画,这以糖浆为画,应当问题不大。” 随着宋岩落笔,周尧唇角上扬起来:“啧啧,这就是是你说的应当问题不大…… y她略一停顿:“p这个四不像……画的怪标准的。” 宋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却不气馁,继续说:“我再试一试……” 周尧拉过一旁的小板凳坐下,双手支起头来:“我来给你展示展示。” 这个玩意她可是画过的,肯定不至于像宋岩这般拉胯。 宋岩垂眸瞧着糖汁,慢慢绘成一朵花的模样:“这是什么花?” 周尧呵呵一笑:“没见过吧,这是信中所写的,乃是周国独有的太阳花,遇到太阳便会盛开,日落便会枯萎,但是生命力特别顽强,遇水则活。” 宋岩回忆了一番:“嗯?那想起夕颜花来,习性也如此。” 周尧随即画下一朵夕颜花,漫不经心地道:“最近此次崔渊回京,我的想法应该可以执行了。” 宋岩接过竹签,见此了然一笑:“确实也该执行了。” 她搁下勺子,将画好的糖画拿起舔了一口:“那是,不会带团队,只会干到死。” 有宋岩,谢岑,崔渊几个人,她以后可是轻松不少,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也不会再找上她。 尤其是那个御史洋洋洒洒几千字,最后一句重点,是真该教训教训! 长京城的夜晚并没有预料之中的萧条,反而比方才还多了不少人,街道上人来人往,各种特色小吃摊也被架起来。 周尧突然顿下脚步:“诶,那不是方才那个李巍?” 只见一道白影从烟雨楼走出来,不远处立着一位侍女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宋岩瞥了一眼,疑惑地开口:“奇怪,李巍从烟雨楼走出来带着东西……” 周尧立在一旁,咬了一口糖画,嘴里嚼着发出清脆的声音:“确实挺奇怪的,居然是侍女而不是小厮。” 她眼底一亮,好似是发现什么大秘密一般:“诶,你说,会不会这个李巍背着佳晨私底下有个相好的?” 宋岩神色一讶,摇了摇头答道:“此事并无证据……”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周尧拉着跟上去:“没证据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啧啧,有八卦。 第260章 还有一个孩子? 宋岩两人在人群之中不近不远地跟随李巍,虽然人来人往,但是并未跟丢。 周尧瞧着不远处的青石巷,疑惑开口:“你说他去青石巷干什么?” 众所周知青石巷是长京城有名的落魄地,居住在里面的人十分复杂,大多数都是在长京城里做工讨生活的。 宋岩同样疑惑地摇了摇头。 青石巷在长京城的北面,公主府在长京城南面。 两个地方可谓是背道而驰。 眼见李巍和侍女走进青石巷,他微微挑了挑眉:“或许是把人藏在此处,足够隐蔽。” 迎面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个大汉,一双眸子色眯眯地上下打量了周尧一眼:“呸,我们青石巷还有这样的美娇娘,真他娘的想……” 周尧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抹寒芒,此人若是动手,她敢保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那人畏惧地看了一眼宋岩,忍不住啐了一口:“娘的,有钱人也住青石巷?” 宋岩仿若未觉,拉着她的手继续跟随。 两人不近不远的跟着,最后在一座房子面前顿住脚步。 周尧上下打量了一眼,抬手摸了摸木门:“啧,这院子看样子真不错啊。” 宋岩抬眸紧闭的大门,环顾一周道:“四周去问一问?” 周尧正有此意,点头道:“嗯,去前面,那里有一棵大树,是妇人嚼舌头的集聚地。” 两人走过去 果不其然瞧见五六个妇人正坐在树底下做着针线活。 宋岩感叹一声:“没想到还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 周尧轻笑了一下:“自然,梅梢最喜欢这种地方,小的时候,他总拉着我听他们唠嗑,从村东头聊到村西头。” 一个正低头补衣服的老妇人,抬眸讶然道:“哟,这是哪里来的公子哥儿,长得真是俊逸的很哩!” 旁边那个婆子原本不相信,抬了抬眼皮:“以前还觉得覃婆子你夸大其词,今儿是真说对了,好一对神仙眷侣。” 覃婆子抬手用针刮了刮头皮,笑了一声:“张婆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老婆子真眼瞎不成?” 周尧笑着坐在覃婆子身旁:“覃婆,我们是刚来青石巷居住的,你们方才在谈论什么?” 出门在外身份是靠自己编的。 覃婆子一听是居住在青石巷的,热情地拉着她手:“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原先打哪来的。” 周尧任由覃婆子摩挲着她的手:“你这个手是真漂亮,以后这青石巷能热闹不少。” 周尧尴尬地抽回手:“覃婆,方才我们走过来散步,瞧见一位风度翩翩的男人,没想到青石巷还有这么俊逸的男人,想来你应该认识。” 覃婆子下巴微扬:“我自然知道这个人,那可就是一个好夫君,柳家娘子是真打着灯笼找到这么一个好男人。” 周尧旁敲侧击问了许多话,那个覃婆子嘴上也是一个没有把门的,将李巍与秋月姑娘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原来这个李巍已经在青石巷居住了这么多年,而佳晨公主全然不知情况。 “姑娘,那个公子还有一个儿子,两口子疼的很,含在手里怕化了,脾气自然大的很……” 李巍居然还有私生子…… 第261章 宋老夫人有疾 周尧同覃婆聊着天,将青石巷的大致情况摸了个清楚,最后寻了一个由头,拉着宋岩起身。 两人迎着夕阳走出青石巷,宋岩侧头看向她:“这李巍或许能用。” 周尧微微一笑:“确实能用,只是如今还不能用,佳晨之众,我得连根拔起。” 她拉着他的手,挑了挑眉:“该去一趟天下汇了吧,真饿了。” 宋岩闻言握紧着她的手,语气里带着笑意:“自然,你随意点。” “那我得吃穷你……如今宋大人的几个铺子都挺赚钱的。” “好!” 周尧闲庭信步地走走停停,蓦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宋岩,这刘曦曦前段时间不是去了游山玩水,润叶卫来报,又回到了京都。” 她似是好笑地瞥了一眼他的神色:“此次我在云国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哦?何人?” “原武安侯世子夫人,刘絮柔。” “她被我打了一顿。” 宋岩嗯了一声,满不在乎地回道:“那定然是她做了什么事让你生气,阿尧绝不是公报私仇的那种人。” 周尧哼了一声,微扬了一下下巴:“那是,丁是丁卯是卯。” 宋岩目光黑漆漆的,嘴角却扯出一抹笑意来:“前面有你喜欢吃的盐津铺子,去买一点?看奏折的时候可以吃。” 半晌他又道:“刘曦曦回来……倒是让人意外。” 周尧见他提及刘曦曦,一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意味深长道:“你祖母不是喜欢刘曦曦吗?她此次回京,你还是注意一点吧。” 宋岩见此叹了口气:“祖母应该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她如今与祖父含饴弄孙,自是顾不上这些的。” 他明白周尧这是在提点宋家,刘曦曦此人疑点重重,不要过多接触,日后此人出事,连带着宋府遭殃。 两人在天下汇吃过饭之后,又沿着街道走回去。 周尧沐浴更衣之后,躺在软榻上,手里握着一本书。 因她秘密回京,宋岩还在看她应该看的奏折。 叩叩! 宋岩搁下笔,眉头一皱,这个点还有人敲门,实在不多见。 他起身打开门,只见小厮立在门口。 “公子,宋老夫人病了,求您回去看一看。” 宋岩微微抿了抿唇,自从那事之后,他便没有回过宋家…… 他淡淡嗯了一声:“我知道了,先下去吧。” 宋岩将门关上,便听见身后那道听不出悲喜的声音:“回去看一看吧。” 他犹豫了一下正准备开口,便被周尧堵住话头。 “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没事,而且周边都有无影司和润叶卫,先回去看一看。” 终究是他祖母。 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宋岩也不再拒绝,披了一件披风便出了门。 两刻钟之后,宋岩立在宋府门口,犹豫了一下,才敲门。 小厮探出头来,瞧见是他,脸色一喜:“是公子回来了啊!” “方才夫人和老夫人都派人来问过。” 宋岩面无表情地走进去,府内的变化不大,走到老夫人院子,众人都在一旁静静候着。 宋言清瞧见他的身影,忍不住开口责怪:“你小子还知道回来!” 宋岩面无表情地拱了拱手:“见过祖父,父亲,母亲……” 宋母瞧见他的身影就开始抹眼泪:“岩儿,你都消瘦了这么多。” 宋岩唇角微微,不答反问:“母亲,身体可好。” 宋母听闻这句话,眼泪就止不住,拿着手绢拭了拭眼泪:“好,一切就好,就是你祖母身体大不如前,今日竟然晕了过去。” 宋岩颔首又问道:“敢问母亲,今日祖母为何突然晕了过去。” 宋言清冷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小子的事。” 第262章 被请家法 宋岩不卑不亢地躬身问道:“父亲,孩儿不知因为什么竟然惹的祖母如此震怒,甚至晕了过去。” 宋言清指着他,脸上泛起怒容:“你如今翅膀硬了,居然敢顶撞自己的父亲?” 宋岩神态依旧温和:“父亲,孩儿只是很好奇因为什么。” 宋安正立在一旁,不禁皱了皱眉,发问道:“岩儿,方才刘姑娘来见过你祖母,你且告诉祖父,你与陛下如今是什么关系。” 宋岩闻言一脸坦然:“祖父 你希望是什么关系?” “刘姑娘的事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不愿意,也不希望你们和她过多牵扯。” “祖父您为官多年,对如今的局面当真看不清了?” 宋言清瞧见宋岩态度,冷呵一声:“我不论你是什么态度,但是此事我与你祖父已经商量过,准备和文国公家的嫡女结为亲家。纳刘姑娘为妾,一同嫁入宋府。” 宋岩脸色微变,嗓音带着冷意:“看来刘曦曦没少跟祖母说一些话。” 他拱了拱手:“祖父此事我绝不会同意。” 宋母瞧见家里几个男人如此剑拔弩张地,忍不住劝和:“都是一家人,岩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宋言清淡淡瞥了一眼宋母,不悦地皱了皱眉:“这孩子你从小宠到大,如今反而连我的话都不听。” 看来刘曦曦说的没有错。 宋家若是因为宋岩分崩离析,此罪可不小。 宋岩眼底闪过一抹晦暗的情绪:“父亲,祖父,我不知道刘曦曦与你们说了什么,但是关于婚姻一事我有自己的想法。” 宋言清冷呵一声:“宋岩!你莫不是想把整个宋家都搭进去?” “父亲,我想救宋家。” “宋家还轮不到你来救!” 他与周尧虽然两情相悦,但是她先是大晟的帝王。 宋家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绝不会再让这种情况发生。 一个婢女小跑着跑出来:老爷,老夫人醒了。” 宋安正闻言率先快步走进去。 宋言清甩袖走进去,宋母犹豫了地看了一眼宋岩,叹了口气跟了进去。 宋岩扯了扯嘴角,看来刘曦曦没少暗地里吹风。 慈安院内室。 宋老夫人靠着枕头,瞧见宋安正的一瞬间眼底带着泪意:“老头子……” 宋安正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哄着道:“我在。” 宋老夫人抬眸看向立在一旁的宋岩,脸上犹带笑意:“岩儿过来,怎的站那般远。” 宋岩抿了抿唇,走至床前行礼:“孙儿不孝。” 宋老夫人眉宇间透露着倦怠,开门见山道:“岩儿,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也该成亲了,祖母有几个中意的人家……” 还不待宋老夫人说完就被他打断:“祖母,孙儿如今并没有成家的想法。” “如今孙儿身居要位,儿女情长并未在孙儿考虑之中。” 宋老夫人的笑意僵在嘴角:“那你想怎么办?孤独终老?日后死去都没有人来祭拜?” 宋岩微微叹:“祖母,我此生只会喜欢一个人,也只有那个人。” 宋言清闻言直接震怒:“那个人你还敢肖想?你们两个此生绝无可能。”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宋岩唇角微微,不紧不慢回道:“父亲,此句的完整乃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 他略一停顿又道:“书中有载,一味顺从,见父母有过错而不劝说,使他们陷入不义之中,这是第一种不孝。父亲你们如今因为一人之言逼迫于我,甚至压上整个宋家的未来,孩儿不同意。” 宋安正气的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良久才道:“教你的道理都用来对付你最亲近之人。” 宋宅内室。 周尧躺在软榻翻阅了几页书,觉得心浮气躁,将书丢在一旁。 玄一从窗口掠了进来:“陛下,宋大人被请了家法。” 周尧闻言神色一怔:“什么!” “怎的突然被请了家法?” 玄一躬身回道:“属下按照您的吩咐暗中保护宋大人。” “宋大人与宋家的人发生了矛盾,此事与刘曦曦有关系,今日她去过宋府见过宋老夫人。” 周尧已经起身,皱了皱眉:“具体因为什么事?” 玄一摇了摇头:“具体属下不清楚,但是宋家似乎属意与文国公府结为亲家。” 周尧冷笑一声:“给朕更衣,这个刘曦曦还真的是上蹿下跳。” “朕倒是要去宋府看一看。” 第263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周尧趁着月色从仪门走进宋府,因来过几次宋府,倒也畅通无阻。 小厮胆战心惊的在前面引路,愣是一句话也不敢说,气氛一时之间很是安静的诡异。 “宋岩在哪里?” 突然出声,小厮心脏漏了半拍,强扯了一个微笑:“回陛下的话,公子如今在祠堂。” 他抬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薄汗。 今日公子不知道说了什么,竟然惹得老爷和太爷大怒。 周尧冷哼一声:“刘曦曦可来过?” “来看过老夫人,吃过一顿饭便走了,至于说了什么,小的实在不知道。” 周尧也明白这些事他自然不可能知道,所以也没有多为难他。 她一路脸色冷沉,一刻钟之后立在宋府祠堂,她淡淡睨了一眼小厮。 小厮心领神会地走上去,硬着头皮敲门。 叩叩! “什么人!” 门内传来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听着声音倒是像宋言清。 耳边紧接着传来一道破空声。 周尧眉头一皱,正准备抬脚,玄一突然出现,抬手一震,门栓直接被震断。 哗啦! 她直接抬脚踹开门,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灵牌,宋言清手里正举着鞭子,一身素衣的宋岩衣衫之上尽是鞭痕。 周尧眼底划过一抹冷意,声音仿佛淬了冰:“宋大人这是在作甚,殴打朝廷命官?” “呵,朕不知宋府何时能私设刑堂。” 宋安正听见这道声音,心头一颤,忙不迭地跪下来:“老臣参见陛下。” 宋言清慌乱地丢掉鞭子跪了下来:“臣宋言清参见陛下。” 一旁抹眼泪的宋母和老夫人也反应过来,纷纷行礼。 周尧抬步立在牌位前,抬手摸了摸一方写着宋哲的灵牌,眼底带着几分怀念:“当年父皇还在世,朕彼时还小,宋少师经常进宫,没想到已经是十年之前的事。” 她收回手,侧身回望,目光淡淡落在宋言清的身上:“起来回话。” “是!” 宋安正惴惴不安地立在一旁,他最是能明白周尧对宋岩的维护。 “宋太傅,身体可康健?” 宋安正被点名,衣袖里的手一紧,拱了拱手:“回陛下,老臣身体安康,不知陛下何时从云国归来?” 她淡漠地睨了他一眼:“怎么,朕的行踪要与宋府知会一声?” 宋安正额头冒出冷汗,慌乱跪了下来:“老臣不敢。” “哼,好一个不敢。” 周尧迈步靠近宋岩,瞧见他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她在宋岩面前站定,瞥见他眼底的情绪,微抬一下下巴,缓缓开口:“宋太傅,宋尚书是为朕守江山的功臣,此番是何意?朕不明白。” 宋安正迟疑了一下,讨好的笑了一声:“陛下,此事乃是老臣的家事。” “家事?是何家事?” 宋安正犯了难:“这……” 他总不能说宋岩忤逆他们是因为婚事吧。 陛下不得更生气,只得叹了口气:“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事关老臣的儿子,宋伟明。” 周尧指了指宋岩,怒极反笑:“既然是家事,那便谈一谈家事。朕不妨告诉你们,宋家老二的事若不是看在宋岩的份上,你宋家还能在此?” “宋老夫人维护刘曦曦,此人乃是与叛贼镇远侯来往密切,朕是否能治你们宋家一个疑似叛国的罪?” “宋老夫人口中多次对天子不敬,宋太傅,你觉得该当何罪?” 她略一停顿,冷呵一声:“一朝天子一朝臣,还是说你们觉得与先皇的约定在朕面前行得通?” 周尧一声声的质问将宋家父子问沉默起来。 是啊,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陛下执意如此,谁也奈何不了她。 宋老夫人跪在一旁,动了动嘴,忍不住脱口而出:“可是我家岩儿,也是要娶妻生子的,陛下如此阻止……”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宋母捂住嘴:“陛下,婆母今日头晕,此刻神志不清,这才胡言乱语。” 祖孙三人都被宋老夫人这句话震惊,连跪在地上的宋岩,也不顾身上的伤势伏地。 呵,看样子宋伟明的事还没有让宋老夫人学个乖。 第264章 最正确的决定 周尧周身气息凛冽,目光淡淡落在宋老夫人的身上:“宋家家风严谨,视为世家楷模……” 她刻意顿了一下,嗓音平淡的没有情绪:“朕看宋老夫人和宋夫人的诰命有没有也不重要,那一便取了。” 紧接着她的目光落在宋言清的身上:“朕若是没有记错,宋言清如今领的吏部的职,左迁寒州辖下桑隐县县令。” 话音一落,周尧抬手扶起宋岩,淡淡睨了一眼宋老夫人:“老夫人,宋岩已经是朕的人,你该当如何?” 她懒得看他们脸上的表情,既然她敢挑明也不怕:“朕原以为宋家都是知进退之人,如今看来到底是宋岩把你们保护的太好,以至于人都不清醒,那便去偏远地方去修修心。” 周尧扶着宋岩,眼神冷冽回望众人:“朕的手下从不缺脑袋,诸位好好想一想吧。” 宋安正立在一旁,垂着头,一声不吭。 当时刘曦曦来宋府之时,说宋岩与周尧已经在一起,他们气急攻心,宋家明明与先皇有约定在,陛下破坏约定在前…… 况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宋岩出言拒绝顶撞,将他们原本的怒气好似浇了一瓶油,熊熊燃烧起来。 如今清醒过来,此事确实有过。 宋伟明一事陛下并没有连坐,反而只是将老二一家流放……那时已经是顾念恩情。 宋家这些人顺风顺水太久,以至于都忘记一切皆由皇恩浩荡。 宋安正抿了抿唇,此刻他无比庆幸,陛下如今对宋岩还有情,宋家还不至于垮。 周尧扶着宋岩走出祠堂,轻叹一声:“你说你,不过就回一趟家,说了什么竟然让他们如此动怒。” 宋岩虚弱地笑了一下:“您也知道,祖母对刘曦曦疼爱有加,我起初也不知道为何,今日方得知,原来因为我那一个早殇的姑姑,刘曦曦身上带着同样的胎记,她便信了那些鬼神之论。” 周尧轻哼了一声,语气轻慢:“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之说,只有人心可怖。” 两人回到宋宅的时候已经夜深。 宋岩褪下衣服趴在床上,周尧坐在床边瞧着他背后的鞭伤,眼神滞了一下:“这是打了上百鞭,看来你父亲对于你婚姻之事特别在意,就连一向疼爱有加的祖父也没有阻止。” 宋岩忍着疼,额头冒出冷汗:“他们当年阻止了一次,此次还以为能摆布我,宋岩早已经不是曾经的宋岩,心中一直有所爱……” 周尧垂眸,指尖沾着药落在后背:“我还以为你会埋怨我对你们宋家如此狠。” 宋岩摇了摇头,侧头看向她,眸中带着几分笑意:“阿尧,这是朝政上的事,能留他们性命我已经是感激不尽。” 他轻呼一口气:“你我之间的情爱不应该涉及朝政,你如何做,我都支持。” “我是你手里的一把剑,如何使,全由你。” 他顿了一会儿,又缓缓开口:“我很欣喜,你做了最正确的决定。” “你想要的做的事,宋家不应该拖累你。” 他又停了一会:“如此这般,也挺好,听说桑隐县虽然在寒州,却是一个山清水秀之地,让他们前去也很好。” 周尧将他后背的伤处理好,淡淡一笑,调侃道:“这番话若是被你祖母听到,指不定背地里说我妖孽,将他宝贝孙孙迷惑成什么样子。” 宋岩拿过一旁的寝衣搭上,闻言轻笑出声:“妖孽都好看。” 周尧被他这番话惹的笑出了声:“伤成这样,还贫?” “实话实说。” 她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原想着在你这里住几日,好好摸一摸佳晨和酒肆那边的情况,如今你这重伤,我怕是不得不回宫面对这堆奏折。” 宋岩拉过她的手,嗓音温和:“今日之事宋家应该不会传扬出去,奏折我还能帮你看些时日,只是如今还有一件要事。” 周尧心领神会:“刘曦曦。” 是时候正式见一面了。 第265章 水运私盐 太阳的光芒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屋里果香扑鼻。 周尧悠悠转醒,侧眸瞥见宋岩侧躺着,呼吸轻柔而规律,头发散落,睡梦之中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她小心掀开被子起身,简单梳洗之后,便召来玄一。 “属下参见陛下。” 周尧抬手将一朵通草花簪入发髻:“如今刘曦曦在何处?” 玄一低垂着头答道:“回陛下,无影司刚得来的消息,刘曦曦与刘絮柔几人昨夜私下夜谈。” 她拿起一根发钗,疑惑地挑了挑眉:“哦?谈论了一些什么。” 玄一轻轻咳了咳,略微沉吟:“无外乎一些关于云国与大晟的消息。” 实际上…… 昨夜刘絮柔没少抱怨陛下当街杖打她的事,至于刘曦曦没少抱怨她“勾引”宋岩。 两个人如同闺中密友一般,多个方面吐槽自家陛下。 当然这些他是不敢说的,毕竟昨夜那番谈话,他有杀了她们两个的冲动。 周尧轻哼一声:“朕想见一见她们。” 玄一眉梢微扬,拱手道:“属下明白。” 见一见就是不论用什么办法,把这两个人弄来。 对于他们无影司来说,这个完全没有难度。 砰! 没多久,两个人好似麻袋一般丢在桌子的不远处。 周尧神色自若地喝着一碗豆浆,她用勺子搅了搅,赞叹道:“无影司比润叶卫靠谱。” 她略一停顿:“张潮来了吗?” “张大人正在门外等候。” 周尧搁下碗:“宣。” 张潮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走进来,将头上的草帽拿掉跪下:“臣张潮参见陛下。” 周尧抬了抬眸,目光落在两个麻袋上,里面突然动了一下。 她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周尧垂眸拿起筷子,再抬头脸色冷沉,冷着声音:“张潮,古州一事,你可知罪。” 张潮身体猛的一颤:“臣知罪,古州一事是臣失职,润叶卫作为陛下您的眼睛,一州发生如此恶事,朝廷竟然不知,罪臣罪该万死,请求陛下处罚。” 啪! 周尧抬手将手边的碗一扫,眼底划过一抹寒芒,冷呵一声:“你确实罪该万死!” “因你失察,古州多少女子被蒙蔽拐卖!” “朕要你有何用!” 张潮用力磕了几个头,嗓音不稳:“罪臣知错。” “呵,好一个知错!” 他低着头,脸上冷汗淋漓,刚刚那一瞬间他确实感受到了杀意。 静默几瞬,张潮又小心翼翼地斟酌开口:“陛下,贩卖私盐一事臣已经查到不少线索。” 周尧默不作声,自顾吃着早膳。 张潮心里一直悬着,陛下昨日动怒前往宋家的事他早已知晓,虽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宋家那几位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莫非与那宋家还有关系…… 良久,周尧语气平淡道:“起来回话。” “古州一事因你办事不力,罚俸两年,自己去领两百鞭。” 她顿了顿:“若是再有下次,朕摘了你的脑袋。” 张潮动了动发软的腿,撑膝起身,感激涕零:“是,罪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私盐一事,细细道来。” 张潮额头泛红,悄然跺了跺脚,躬身回话:“是,此事自沿海青州开始,随后在绵州分散各地。” “走水运还是陆运?” “回禀陛下,陆运甚严,应当走的水运,此事属下正在与航河司筛查。” 周尧食指敲打着,耳边传来脚步声,她侧头只见宋岩身穿一身天青色衣袍,脸色依旧苍白。 “臣应该知道他们怎么水运私盐的。” 第266章 偃旗息鼓 周尧哦了一声,拍了拍身侧:“愿闻其详。” 他顺着她旁边坐下,直言道:“陆运风险大确实只能走水运,这私盐应当从水下运过去的。” 张潮闻言摇了摇头,不敢苟同道:“宋大人,水下如何运盐,盐入水便化了。” 宋岩垂眸,瞧着端在面前的早膳,淡淡一笑:“张大人,若是数量够多,且全是粗盐,虽有损耗,但是次数多了,这损耗可忽略不计。” 张潮听闻这般,沉思起来,良久豁然开朗,接话道:“宋大人此言有理,下官这就叫手下人按照这个思路去查。” 周尧抬眸看向一旁的麻袋,淡淡开口:“张潮,朕送你两个人。” 张潮方才走进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角落的麻袋,见她如此说,侧眸看向那边:“陛下?” 周尧轻嗯一声:“这二人,一个是与佳晨公主有密切联系,一位曾经与镇远侯有关。朕将二人给你,务必问出东西,密切关注公主府的一举一动。” “是,属下明白!” 周尧见他退下带走两人,扯了扯嘴角。 宋岩细嚼慢咽地睨了她一眼,笑着道:“此举打草惊蛇。” 周尧将手边的牛乳递给他,微微叹:“以前未在长京城,只能投石问路。” 她现在在长京城便没有多少顾虑。 宋岩抿了一口牛乳,唇角勾着弧度:“私盐一事一旦查明,佳晨公主您准备如何?” 周尧眉梢微挑:“赐死。” 也算保住皇家的一丝颜面。 宋岩并不意外这个结果,默了默,话锋一转:“云国怕是与周国会联合对抗大晟。” 周尧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胜券在握道:“无碍,此事你我心里都预料过,只是……” 她顿了一下:“大晟内部的事先了结,楚垚应该不会举国之力打这一战。” 宋岩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自然,今年各国都遭遇了旱灾,虽然楚垚改革致使云国蒸蒸日上,但仅仅只是刚刚起步。” “此战会拖几年,大晟也能借此机会休养生息。” 周尧轻叹一声:“是啊,近些年大晟虽然都在发展,去年的旱灾,蝗灾,百姓也过的很是艰难。” 她眼眸之中浮现出战意:“但此战大晟绝不能退。” 哪怕僵持也好,但绝不能偃旗息鼓。 宋岩见此搁下筷子,端起茶漱漱口,不紧不慢回道:“你早已留了后手,乌里草原是你早就谋划的一环。” “此战不能退,但大晟军队在乌里草原可以休养,如同张着口的雄狮,虎视眈眈着云国和周国。” “云国皇帝也不会退,双方便会默契的对垒。” 他看着她的眉眼,轻笑一声:“可惜了楚垚以为可以得以喘息,然而如今云国朝政反而不能让他喘息。” 周尧见他分析的都对,只是笑了笑:“今日你随我去一趟河岸。” 宋岩起身,掸了掸衣服:“看来你顺道想去一趟航河司。” “宋岩,和你在一起,真的没秘密。” 宋岩闻言浅淡一笑:“你啊,就是一个操心的命,南方通航你只瞧见奏折,心里自然不放心,如今回来定然要去看一看。” 第267章 他本该展翅高飞的 如今夏日炎炎,周尧穿着一身襦裙行走在河堤之上。 宋岩手里提着一个竹子做的水杯,上面被人寥寥几笔刻着兰花,另一只手拿着一根冰凌棍:“这个葡萄味你试一试。” 周尧两只手也没有闲着,一只手正在吃冰凌棍,另一只手握着一根去核的冰糖葫芦,她侧头咬了一口,满足地眯了眯眼:“宋岩,你的葡萄味没有我的桃子味好吃。” “看来这个葡萄味还需要改善,不过你去过航河司之后,心中是否安心许多?” 热风吹拂,周尧衣衫翻飞:“自然安心不少,你如此大才,我不在大晟的时候,那些处理都很得当。” 宋岩见此淡淡一笑:“不过是按照你以前布置的模仿。” 他抬眸看向远处,语气淡淡的:“前面是宋洄和迦南圣女开的酒肆,听说有一道冰镇酒酿丸子不错。” 周尧略有诧异,远处一块彩旗招展,上面写着四个字“忘川酒馆”。 她扯了扯嘴角:“好一个忘川酒馆,颇有些不吉利啊。” 宋岩听懂她的调侃,轻笑出声:“书中有载,忘川又叫奈河,在黄泉路和冥府之间,人死之后要过鬼门关,经黄泉路,由忘川河划之为分界。你这么说,是有点不吉利。” 周尧垂头将咬了一口冰糖葫芦,漫不经心回道:“何止不吉利,地理位置也不行。” 她眼底闪过一抹狡黠:“也罢,既然如今已经准备打草惊蛇,那我们就去贴面开大。” 宋岩皱了皱眉看着她:“打草惊蛇我倒是懂,贴面开大是何意?” 周尧勾了勾唇角:“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忘川酒馆。 夏风带着炎热,一阵卷着一阵,酒馆面前零星坐着几个人,宋岩要了一份冰镇的酒酿丸子。 “听说了吗,佳晨公主不日要举办宴会。” 周尧接过宋岩倒的茶,凝神听着隔壁桌的讨论。 “是啊,听说她又得了美男。” “哼,一个小小的公主,府中的美男比陛下都多。” “可不就是 你肯定没有听说,那个驸马与公主的感情,早就不复当年。” 周尧不动声色地将这一番话听了进去,佳晨举办宴会…… 宋岩抿了一口冷茶,意味深长地开口:“是宴会还是笼络人心。” 周尧支起头睨了一眼酒馆,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论笼络人心还是真的宴会,这场宴会,得去。” “私盐一事应当有所头绪,你也该回宫了。” 周尧端起茶杯有些好笑的瞧了他一眼:“怎么?住你宋宅才几天,你便厌烦了?” “啧啧,怕我把宋宅吃穷。” 宋岩听出她的调侃之意,坦然一笑:“怎会,只是如今局势需要你回去,另外……” 他顿了一下又说:“临川,他其实一直很思念你,你去往三国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牵挂你。” 宋岩笑着继续说:“阿尧,临川他虽然为君后,但是他其实还是苏憬,苏临川。” 他顿了顿,眸中带着一些怀念:“当年我虽然与他算不得很是亲近,但是他颇有才华,一首赋名扬长京城,只是君后的身份困住了他而已。” 他本该展翅高飞的。 周尧闻言神色一凛,认可地点头:“嗯,前朝后宫本质上是一体 ,我明白的。” 小二端了一盆酒酿丸子上桌。 宋岩拿着勺子盛了一碗:“你尝一尝?” 她将信将疑地接过,低头尝了一口,半晌道:“很奇妙的味道。” 这家店面不火是有原因的。 周尧笑眯眯地给宋岩喂了一大勺:“你品味品味,好吃。” 宋岩见她一脸微笑,还在疑惑什么奇妙的味道,一股如同泔水的味道…… 他硬着头皮咽了下去,端起茶漱了漱口,埋怨道:“咳,你为了诓骗我吃,憋的挺难受吧。” 周尧嘿嘿一笑,火速端起茶漱口。 难吃。 翌日清晨,周尧回到客栈,随着车队回了宫。 周尧回到永安宫之后,先是沐浴更衣,梅梢麻利地绾着发髻:“陛下,您可算是回来了。” “宫中可一切安好?” 梅梢不动声色地将白发藏起来,笑呵呵地回道:“都好。” 待一切收拾妥当,周尧坐着步辇到达昌安宫,此刻都在给君后请安,她抬步走进院子,出奇的安静。 张怀德清了清嗓子,唱了一声:“陛下到。” 周尧迈步走进去,看见自家男人全都是一脸茫然,直到看见她的身影,众人才反应过来行礼。 苏憬也很诧异,直到那双素手扶起他,他才恍然回神:“陛下,您何时回来的?” 周尧对着他淡淡一笑,拉着他的手坐下:“都起来吧,朕带了一些礼物,等会送到各宫之中。” 众人眼底都带着激动:“是,谢陛下赏赐。” 苏憬偷偷看着她,眼底藏着深深的思念。 周尧在昌安宫与大家说了一会儿话,便叫其他人散去。 坐在昌安宫的庭院之中,她接过乳母怀里的孩子,眉梢带着笑意:“没想到大半年没见,这小子这般壮实了。” 周尧低头捏了捏小脸,问道:“临川,朕不在的这些日子,宫中可有出什么事?” 苏憬坐在身侧,给她倒了一盏茶,又让小太监上了几份糕点,不紧不慢回道:“倒也没有什么大事。” 周尧唇角上扬,抱着周琮逗弄:“此次朕带回来一些礼物,都是民间的一些小玩意,比不得宫中精致,但胜在别出心裁。” “臣侍谢过陛下。” 她逗了一会儿孩子,递给乳母问道:“诶,你身边的弱柳呢?” 苏憬见她问及,温和回道:“弱柳她们都已经到了年纪,臣侍给了她们一份嫁妆,已经放出宫去。” 周尧恍然点头,难怪她方才都没有看见,若有所思的回道:“挺好的。” “陛下,今晚臣侍想在报香殿开个家宴,您觉得如何?” 周尧自然没有问题,端起茶回道:“前朝的事还很多,后宫之事全由你做主。” 两人又说了许多话,周尧晌午便离开了昌安宫。 张怀德弓着身立在步辇身侧,小心问:“陛下,回永安宫吗?” 周尧抬手按了按额头,略微沉吟:“去宁侍君那。” 张怀德点头:“摆驾沁园宫。” 容烨需要的两味药她已经集齐,此次去往周国,他那枚玉佩和暗中的势力一直都在给她提供便利。 一路上算得上畅通无阻。 步辇停在沁园宫,周尧迈步走进容烨的院子,里面各种各样的花正在盛开,容烨穿着一身灰衣正低头翻晒着花。 “这是准备做花茶?” 容烨听到这道久违的嗓音,顿下动作,抬眸望去 。 周尧身穿着一身稻穗色龙袍,脸上带着笑意走进来。 他反应过来,抬手道:“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握住他的手,坐在他身边:“瞧着气色不错。” 容烨抿了抿唇回道:“托您的福,宫中日子安静,很适合养病。” 周尧拿过花瓣嗅了嗅:“那两味药我带了回来。” 容烨挑了挑眉看着她,眼底却渐渐泛红,拿着花瓣的手一紧:“您……” 他抬起头闭了闭眼,调整情绪道:“您……多谢陛下。” 他垂眸落在无力的腿上,扯了扯嘴角。 真的还能站起来吗? 第268章 你家也有虫子诶 周尧在沁园宫坐了半晌便回了永安宫。 “姐姐~” 周尧握着一本书躺在软榻之上,听见这声音,抬了抬眸:“桌子上放的有糕点。” 及己搬了一个凳子坐在她身侧,神秘兮兮地开口:“姐姐,你家里也有虫子诶。” 周尧神色一愣,直接一个仰卧起坐:“虫子?什么虫子?” 及己抬手抠了抠脸,一脸认真:“对啊,我刚才去御花园给大一和大二找花瓣吃,就遇到了一个宫人,身上有痋虫。” 周尧脸色一变,宫中发生这样的事,这还了得。 及己拿过一个糕点咬了一口,瞧见她神色紧张,笑了笑,漫不经心的开口:“没事了,我已经给你解决了。” 周尧松了口气:“奇怪,宫中怎么可能会出现痋虫……” “张怀德!” 张怀德原本立在一旁打盹,突然一激灵,快步走进去,憨厚一笑:“陛下,您有什么吩咐。” “宫中有他国细作,逃入御花园,将御花园的宫人细细调查一番,尤其是近期的。” 张怀德一脸诧异,听闻有他国细作,虎躯一震:“奴婢这就去!” 宫中出现这种事,那可是天大的事! 及己吃完一块糕点,满足地抿了一口茶,从衣袖之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她,献宝似的开口:“呐,这个荷包里面装着驱虫的药,日日挂在身上,蚊虫都不会靠近你的。” 周尧拿过荷包看了看,针线虽然比不上宫中绣娘,但是针法也不赖,她将荷包挂上腰间,好奇问道:“你何时做的这个?” 及己叹了口气:“就是你和那个宋岩在宋宅的时候,我和南梧哥哥去逛了长京城,可好玩了。” “长京城真的比云国好玩,人可多了。” 周尧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头,随后揉了揉:“饿了吗?” 及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像有一点。” 周尧掸了掸衣服,戳了一下他的脑门:“走吧,先去吃点午膳,晚间还有一个宴会。” 及己一听有晚会,兴奋地开口:“我也能参加吗?” 她笑着垂眸:“当然啊,去不去?” 及己站起身,用力点了点头:“当然要去啊,肯定好多好吃的,到时候能给大一和大二带一点。” 周尧无奈一笑:“走吧。” 及己身穿一身深绿袍,头上簪着荷叶模样的发簪,耳后的银白色头发好似一条银河。 及己走在她身边,好奇地东张西望:“姐姐,你家可真大,不过没有我家那个峡谷大。” 周尧一脸黑线,这是能比的吗? 她不自然地笑了笑:“也没有那里蛇多啊。” 及己若有所思点点头:“不过姐姐家好看啊,御花园可多的花了,而且做饭的地方超级大诶。” 周尧听着他这番话,不禁一笑,自己待腻的地方,被他说的哪哪都好。 一路上遇到不少宫人,张怀德不近不远地跟在身后,小椰子及己与周尧的互动,吓的心惊胆颤:“师父,这位公子是谁啊?陛下居然冲他笑。” 张怀德一副见怪不怪的,这位公子谁敢得罪,他可是见识过此人的厉害,但有些话他可不敢说:“好生伺候着就是了,万不可得罪。” 小椰子抬眸望了一眼,暗自记下了下来。 第269章 孤家寡人 周尧与及己不急不缓地走在宫道之中,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木兰宫附近。 她领着及己走进去,一路上繁花似锦。 小太监瞧见她的身影忙不迭地行礼,有的已经跑去通知。 尚归舟立在不远处,瞧见当真是她走进来,提着衣摆快步迎上去:“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虚抬了一下,环顾一周,好奇问道:“何时种了这么多花,瞧着真热闹。” 尚归舟抿唇一笑:“左右没有事,便想着种点花,研究菜谱。” 周尧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怎的瞧着消瘦了不少?” 尚归舟目光落在及己身上,眼眸带着探究:“陛下,这位是?” 周尧哦了一声,笑着解释道:“他叫及己。” 尚归舟见此对着他和善一笑,便也没有深究什么,毕竟陛下也没有明说是什么人。 若是新人入宫,那也是得看陛下的意思。 周尧迈步坐在花架下,抬眸望着头顶晶莹剔透的葡萄,夸赞道:“这葡萄长得真不错。” 尚归舟上了茶,又端了几碟糕点,笑着回道:“这是臣侍今日刚做的几样糕点,您尝一尝。” 他原本想着陛下刚回国,应当还有一段时间进后宫 ,自顾做了几样试试味道。 周尧端起茶呷了一口:“嗯?” 她低头睨了一眼:“这是周国的茉莉花茶,还未喝完?” 尚归舟拿着剪子剪下几串葡萄,笑着说道:“这不是等着陛下回来一起品茗。” 周尧闻言抒怀一笑:“朕已经回来,日后有的是时间。” 尚归舟将葡萄递给太监拿去洗,坐下问道:“您用过膳了吗?” 周尧拿起糕点咬了一口:“处理完奏折便过来瞧一瞧你。” 尚归舟听懂言下之意,笑容满面的道:“您稍等,臣侍给您做几样。” 及己低头看着精致的糕点,好奇的拿起吃一口,满意地眯了眯眼:“姐姐,这个好吃诶。” 他从头上拿下两个虫子放在糕点上。 周尧从来没有见过虫子吃东西有这么快,今日算是见到了。 两个小虫子足足吃了四块糕点才作罢。 及己用手指戳了戳,无奈道:“姐姐,他们现在可能吃了。” 周尧将面前的糕点推过去:“别人高兴都来不及,你反而还嫌弃上了。” 葡萄端上桌,周尧扯了一颗,味道清甜,独属于葡萄的味道。 前世那会也挺喜欢吃葡萄,不知道什么时候水果越来越没有水果味。 尚归舟将菜端上桌,四菜一汤,周尧刚喝了一口汤,玄一自大门走过来:“陛下,有您的急信。” 周尧微微挑了挑眉,起身拿过书信瞧了一眼封面,撕开信展开看了起来。 此信是云国寄过来的,正是王鸢书写,楚垚和周国皇帝达成共识,若是大战一触即发,便会合作攻击大晟。 她拿着信踱步道:“此次西部可有什么消息?” 玄一立在身侧,恭敬回道:“西部刚传来消息,乾王被逼至玉城,部将四散,俨然一个孤家寡人。” 周尧轻叹一声,略微沉吟道:“让虞澜部撤退,自香云古道穿插至孟国与周国的边境,乌里草原最南部。” 若是当真大战,也能牵制周国,不至于大军受到两面夹击。 她顿了一下又道:“着林通泫领军前往孟国与大晟边境的要道天霞关。” 天霞关易守难攻,也是一处重要的隘口。 第270章 可是刚刚姐姐也摘了啊。 周尧吩咐完这些,便坐下一同用了午膳,离去之后 刻意带着及己往御花园逛了逛。 小枝子快步走过来,躬身道:“陛下,张潮大人求见。” 周尧手里拿着一朵花,嗯了一声,递给及己,叮嘱道:“你逛着园子,给虫子喂饱之后,便回永安宫来。” 及己接过花嗅了嗅,用力点头:“姐姐去忙吧,我就在这里逛。” 周尧坐上步辇径直往永安宫而去,独留及己在御花园之中,丝毫不惧他受什么委屈。 好嘛,手握痋虫之王和蛊虫之王,他不欺负别人就是好事。 及己抬手摘了几朵鲜花,里面还有未干的水泽,他吸了吸:“这御花园的花,还挺甜的。” 他身后突然传来尖锐的柔声:“什么人在此处摘君后殿下种的木槿花。好大的胆子!” 及己眨着清澈的眸子,看着太监指着他,茫然回道:“不能摘吗?” 可是刚刚姐姐也摘了啊? 太监对上这双干净的眸子,忍不住跳脚:“自然不能,你是哪个宫里的?” 太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底闪过鄙夷:“你是什么人,头发白成这个样子,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可别传染咱家!” 及己抬手摸了摸头发,摇了摇头,急忙反驳:“才不是,姐姐都说了,我的头发很好看的,像银河一样好看!” 身侧的小太监,低声提醒:“吴公公,这人似乎在宫里没有见过。” 吴公公翘起手指点了点:“我就说,宫里什么时候来了这号人物。” “来人给我拿下此人!胆敢摘下君后种的花。” 及己往后退了一步,正准备有所行动的,身后传来一道带着威严的声音:“吴公公,你这是作甚?” 吴公公闻言侧身回望,瞧见是淑君顾泊舟,嘴角一抽,躬身行礼道:“奴婢见过殿下。殿下,此人擅自摘取君后所种的花,奴婢正准备处罚呢。” 顾泊舟居高临下睨了一眼吴公公,冷哼一声:“君后仁厚,怎会计较几朵花,莫不是吴公公你……拿着鸡毛当令箭。” 吴公公一听,急忙跪下:“殿下,奴婢绝无此意!” 顾泊舟懒得管他,此人没少做拜高踩低之事,人品低劣。 他靠近及己,朝着他温和一笑:“左不过是几朵花,等会我去替你跟君后说一声便好。” 及己手里握着花,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抬起头:“谢谢。” 姐姐家的仆人真凶。 顾泊舟笑着捡起地上的两朵花递给他:“几朵花而已,你叫什么名字?” 及己拿过花,唇角上扬起来:“及己。我的名字。” 顾泊舟微微挑眉,这个名字倒是独特,他笑了笑:“前面还有好看的荷花,过去看一看吗?” “这时节荷花早就应该枯败,但花房的人却用了新法子,这时节还有花开。” 及己听说这时节还有荷花,笑着点了点头:“去看,去看。” 顾泊舟微微一笑,侧头声音却略沉:“吴公公,这总管的位置能上来,也能下去,你自己好自为之。” 吴公公神色一变,用力磕着头:“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 顾泊舟领着及己走到亭台:“此处赏花极好。” 他好奇打量及己,辞礼与他说过此人,一头银白色的头发确实飘飘如仙人,至于是何来历,辞礼便缄口不言,言语之间对此人很是尊敬。 及己目光落在桌子上的花,一脸惊讶:“哥哥,你画的荷花跟真的一样,好厉害。” 他倾身凑近观赏道:“姐姐说,她有一位书画双绝的“爱妃”,就是哥哥你吗?” 及己笑着抬头,眸子里闪烁着光芒:“真好看。” 顾泊舟闻言笑了起来,若是平常人这般说他只当是恭维,但是这位及己却是真心夸赞,那双眸子太干净了,就像清水一样。 顾泊舟将画好的花收在一旁,铺上新的宣纸道:“这是工笔画,你想学吗?” 及己诶了一声:“哥哥,我也能画吗?” 他还没有画过画。 顾泊舟点头应答:“自然,世上无难事,下了功夫就会有收获。” “我教你画。” 及己拿过笔,顾泊舟握着他的手,认真道:“不着急 慢慢来。” 及己哦哦了一声:”好,谢谢哥哥。” 今日天气甚好,苏憬坐在院子里看书,王海快步地走进来:”殿下,方才御花园发生一件事。” 苏憬翻页的动作一顿,疑惑看了他一眼:”御花园,莫非又是陆侍从……” 王海摇了摇头:“并非,而是一位白发男子摘了您所种的木槿花,正巧被吴怀看见,正准备捉拿,被同在御花园的淑君拦下。” 他压低了嗓音:“如今淑君正在教此人画画呢。” 苏憬将书丢在一旁,皱了皱眉:“不过是几朵花,吴怀便要捉拿,谁给他的胆子?” 他起身想了想:“那白发男子是何来历?” 王海叹了口气:“御前的人嘴严,只知道是此次跟随陛下回来的。” 苏憬蹙眉道:“不管是不是陛下带回,只是几朵花而已,这吴怀便要捉拿人,实在是胆大妄为。” 他抬步往外走道:“去御花园。” 王海躬身追上去,扶着他坐下早已备好的仪驾:“殿下……” 苏憬款款坐下,声音带着冷意:“这吴怀才坐上几天总管,便如此嚣张跋扈……” 他顿了一下又说:“既然是陛下带回来的,更不能得罪。” 王海闻言点头,轻声道:“殿下,此人身份不明,哪里值得您亲自前往,奴婢去传话便好。” 苏憬摇了摇头:“王海,陛下此次前往三国,期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能带回人,本宫作为君后,断不能让人平白在这后宫之中受了委屈。” “不论日后此人是否进后宫,但是吴怀如此嚣张气焰,此次得过且过,其他人断然也会有此想法,此次只当杀鸡儆猴。” 王海闻言心下了然:“奴婢明白。” 御花园凉亭。 及己握着笔,瞧着纸上的蜻蜓,眨了眨眼:“哥哥,你看我画的怎么样?” 顾泊舟垂眸望过去,不过是教了他一遍便能有样学样,欣慰点头:“不错。” 及己见此嘿嘿一笑,搁下笔,拿过桌子上的荷花嗅了嗅:“荷花的味道真清香,跟哥哥的人一样。” 顾泊舟温和一笑,正准备说话,便瞧见不远处的仪驾。 第271章 她真努力了! 苏憬扶着王海的手走下步辇,睨了一眼不远处还跪着的吴怀,轻哼一声,转身走进凉亭之中。 顾泊舟放下笔,拱手行礼道:“臣侍见过君后。” 苏憬抬了抬手,低头看着他的画,微微一笑:“泊舟的画一如既往的好。” 他拿起旁边的一幅画展开,欣赏道:“荷花栩栩如生,仿若能置身其中。” 顾泊舟知他为何而来,但还是顺着话答道:“臣侍也只有书画拿得出手。” 苏憬将画小心地放在一旁,侧眸打量了一眼及己。 容貌俊逸,尤其是他的眸子犹如平静的湖水,澄澈透明,一头白发如瀑,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发光,更增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他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眸子,没有欲望,如同清水一般。 他缓缓收回眸子,坐下道:“这蜻蜓有泊舟的神韵。” 顾泊舟闻言笑了笑:“君后您的水墨画也是一绝,您若是无事,可以教及己画一画。” 苏憬见他递台阶,顺着台阶,担忧道:“只怕教的不如你好。” 顾泊舟拿过笔递给他道:“谁人不知您的水墨画一绝。” 他低着头嗓音清润道:“及己,这位哥哥画的更好,教你好不好?” 及己将纸上的蜻蜓画完才抬起头,瞧见苏憬一脸温柔,点头感谢道:“谢谢哥哥。” 苏憬见及己如同稚子心性,当下心生好感,坐在他的身侧,轻声问道:“想画什么?” 及己思考了一下说:“兰花,姐姐说过,哥哥就像兰花一样。” 他不认识苏憬,但是认识他身上的图案。 苏憬还在思索他嘴里的姐姐是谁,就又听见他说:“哥哥,兰花好画吗?” “好画,好画。” 周尧忙完之后,听闻及己还没有回来,以为御花园发现了大量的虫子,没想到就瞧着这副温馨的场面。 及己目光瞧见她的身影,放下笔快步走过去:“姐姐!” 周尧没好气地点了点他的额头:“还以为你出事了。” 及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额头:“我怎么可能会出事,两个哥哥教我画画呢。” “我都学会了!” 周尧无奈笑了一下,及己平日如同孩童一般,但是却很聪明。 或许峡谷之中孤寂多年,造就了这样的性格。 “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抬了抬手:“都起来吧。” 她拿过纸看了看,一脸揶揄:“这就是你说的学会。” “兰花画的跟韭菜似的。” 苏憬和顾泊舟闻言,低头偷笑一声。 及己却不满地撇了撇嘴:“我有认真画的。” 周尧笑着附和:“好好,韭菜也不错,还能吃。” 苏憬抬眸看向周尧,瞧见她眉梢的喜色,唇角微微上扬。 原来及己口中的姐姐是陛下。 周尧坐下,评价道:“泊舟的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远处一个小太监快速跑过来,在张怀德耳边说了几句。 张怀满脸笑容的走进来:“陛下,好消息,方才太医请平安脉,贤君殿下有了身孕。” 周尧闻言神色一愣,随后轻笑出声:“他可算是有动静了。” 苏憬二人也笑着,由衷地恭贺:“恭喜陛下。” “确实算得上大喜事,一起去瞧一瞧。” 周尧抬步往外走去,径直往方辞礼的宫中而去。 朝中那些老匹夫再敢说她不努力,一个个拖下去! 她真努力了! 第272章 这茶,有点酸 一行人到达浣溪宫的时候,里面已经立了几个太医。 服侍的太监脸上带着喜色,反而方辞礼平淡地坐在一旁翻着书。 恰逢潜邸的服侍的宫女到年纪放出宫,又遇到镇远侯部众不降服者,杀的杀,割的割,周尧直接将后宫之中服侍之人全部替换成太监,独留一部分宫女做一些洒扫,修剪花枝等轻便的活。 张怀德高呼一声:“陛下到!” 方辞礼眉梢一喜,将书放在一旁,起身行礼道:“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抬手扶着他坐下,脸上犹带笑意道:“太医怎么说?” 一旁等待的太医闻言跪下回道:“陛下,殿下已经有孕两月,身体康健,腹中孩子一切安好。” 周尧拉过方辞礼的手捏了捏,眉眼带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浣溪宫上下赏一年银钱,其余的赏赐随后让人送过来。” 苏憬坐在一旁搭话道:“陛下放心,臣侍会照顾好辞礼和腹中的胎儿。” 周尧对他放心,正准备说话,张怀德快步走了进来,附耳轻声道:“陛下,有紧急军报。” 周尧一听,皱了皱眉,站起身道:“朕还有要事,便先回永安宫,贤君的身体交由君后照顾,太医院上下务必用心侍奉。” “是!” 周尧话音一落,快步走了出去,眉宇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如今西部刚刚平定,还能有什么大事。 其他三国暂时不会有什么异动,此刻还有什么军报。 她沉着脸色走进永安宫。 梅梢瞧见她的身影,躬身提醒道:“陛下,宋大人和沈将军已经候在偏殿。” 周尧嗯了一声:“让他们进来。” 她坐在书桌上,拿过桌子上的密函打开,原来是有军队自乌里草原而来,没想到遇到建安侯的驻军,两军出现了冲突。 “臣,宋岩参见陛下。” “臣,沈清安参见陛下。” 周尧合上密函,睨了他们一眼,平淡开口:“两位爱卿为何而来?” 宋岩抬手答道:“陛下,臣等为了乌里草原而来。” 她不动声色地将密函放在手边,淡淡开口道:“看来此事你们已经知晓。” 沈清安作为沈柏的儿子,建安侯府的世子,这些东西自然瞒不过他。 她轻叹一声:“朕刚从乌里草原回到长京城,乌里草原便出了事,宋岩,你怎么看?” 宋岩垂着头思索片刻,斟酌回道:“此事过于蹊跷,大晟与云国剑拔弩张,突然出现第四方势力……” 他略微沉吟:“此事背后定然有人,西部刚被平叛,乌里草原便出事,绝不会如此巧合。” “况且,西部到达乌里草原边缘,仅需半月。” 沈清安听着宋岩谨慎的不敢表态,缓缓开口说:“陛下,臣在横河关驻守多年,往乌里草原边缘过去,那边有一个疑似小国,名叫月国,大晟军队并不曾深入探去,不知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但臣猜测,或许与此国有关系。” 周尧闻言神色一沉,心里却在思索,莫非大晟周边还有其他数国…… 没听说过啊。 她眼底微微一亮,这等开疆拓土的机会都能让她遇到。 墓志铭都能多写几行! 前世大唐的疆域图便十分广阔,连刘絮柔抄的诗句,诗仙李白都出生于碎叶城,位于什么中亚的吉尔吉斯斯坦首都以东。 她想通此处,压住眼底的兴奋,缓缓开口道:“爱卿觉得此事如何?” 沈清安思忖回道:“陛下可派军驻守,先安长京城,灭三国,可图霸业。” 周尧支起头瞄了他一眼,悠悠道:“何人驻守?” “臣觉得忠勇侯世子林通泫。” 她颇有些意外地笑了笑:“爱卿倒是无私,既然如此,朕便下旨林通泫前往驻守。” 她原以为沈清安会推荐与建安侯私交颇好的几位将领,没想到直接推荐的是,中立的林家。 她缓缓起身,走到一旁的地图,另起话题道:“私盐一事已经有了线索,宋大人所料不错,私盐偷运确实在水下,如今张潮,张大人已经去搜集证据。”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又说:“佳晨谋反一旦证据确凿……” 侧身朝着沈清安笑了笑:“她必定会挣扎,会作殊死搏斗。” 她抬手落在一旁的长京城地形图:“此地是神武军的驻地,届时长京城的安危全在清安的手中。” 沈清安心里一怔,急忙跪地道:“陛下,沈家在边关镇守多年,已然手握大权,您如今将神武军交于臣来驱使……这……实在是不妥。” 周尧低头理了理衣袖,见他如此坦诚,漫不经心道:“朕信你,信沈家。” 沈清安身体一僵,这信任太过沉重,眼底闪过湿润,嗓音坚定回道:“臣,领旨。” 周尧毫不犹豫地将鱼符递给他:“京中势力暗潮汹涌,你们二人……” 她微微叹:“保重自己。” 宋岩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抬手温和一笑:“听闻齐云山道观挺灵验的,臣去求一张平安符?” 原本凝重的气氛被宋岩此话顿时搅没了。 周尧见此轻笑一声,从荷包之中拿出两枚平安符:“那朕与宋大人想一处去了。” 这两个平安符都出自齐云山,一枚是禹南荀给他的,另一枚是老道士给的。 她递给他们两个:“这可是出自齐云山的老道士之手。” 沈清安离去之后,宋岩靠着书桌,把玩着平安符道:“阿尧,这齐云山,看来我确实得去一趟了。” 周尧拿过茶杯抿了一口,悠悠道:“用不着,神武军足矣。” 宋岩指尖一顿,有些奇怪地看着她,打量片刻,点了点桌面道:“你不会……这沈清安……” 周尧摸了摸鼻子,别过头道:“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确实身材不错。 宋岩瞧见她的小动作,温柔一笑:“那是你的事,不过你既然放心沈家,那便极好。” 周尧悠悠呷了一口茶,悠悠道:“这茶,有点酸。” 宋岩将平安符小心放在腰间的荷包之中,用肩碰了碰她,拿过她手里的茶喝了一口:“有吗?我倒是没尝出来。” 他微微挑眉:“沈清安此人心性不错。” 两人喝了一盏茶之后,宋岩离去。 屋内安静,只有徐徐的风自窗户吹过,将轻纱吹的飘然。 周尧立在窗前沉思良久,喊了一声玄一。 玄一不知从哪个地方出现在她的面前。 “属下参见陛下。” 周尧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道:“着无影司在长京城的人马,密切关注公主府。” 她指尖在窗边敲了敲:“若是神武军不敌公主府人马,无影司,杀之。” 玄一明白其中暗藏的意思,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属下明白。” 屋里独留周尧一人,她靠着窗户抬眸看向天际。 沈清安她自然放心,但是她绝不会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 第273章 怪危险的 今日秋分,长京城不仅没有感受到凉爽,反而比前些日更热了不少。 周尧处理完公务之后,带着苏憬和周琮在御花园之中歇凉赏荷。 荷花清香扑鼻,周尧拿着荷花逗着躺着的孩子,小手想抓却抓不到,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苏憬瞧见这一幕,眉目带笑,拿着一柄扇子立在身侧扇风道:“没想到此处风景优美,连着风也清爽。” 周尧低头握着小手,轻轻捏了捏:“朕记得前些日子上供了几匹不错的皮毛,你挑几匹去。” 苏憬手下不停,眉眼带着柔和:“臣侍多谢陛下赏赐。” 周尧将荷花插入一旁的瓷瓶之中,起身问道:“前些日子送的那些可还喜欢?” 苏憬想到那些小玩意儿,唇角上扬起来:“臣侍喜欢,许多都是京都不曾见过的,十分有趣。” 周尧靠着栏杆,手指轻搭,想起一事来道:“朕记得过些日子是你父亲的寿诞?” 苏憬眼底掠过意外,没想到陛下记得这些,他缓缓开口道:“回陛下,正是,但父亲并没有准备大办,只想着摆几桌,宴请几个好友喝酒。” 周尧知晓苏家的意思,一则表明立场,二则明哲保身,她伸出手拉过他的手,沉思道:“届时备份厚礼去,明日是佳晨的赏花宴,宫中应当已经收到请帖了?” 苏憬想了想,点头回道:“前些日子便送来了,只是恰逢您回宫,臣侍这些日子便忘记了这茬事。” 宫外那些大臣或者皇室王爷公主举办宴会都会象征性往宫里递,去不去是一回事,不递是另一回事。 周尧摩挲他的拇指,思索道:“佳晨此宴朕要亲自去。” 苏憬略带疑惑地看向她,又想到了什么,扣住她的手,认真道:“臣侍陪您一起去。” 周尧摇了摇头,拒绝道:“你去干什么,乖乖待在后宫之中。” 怪危险的。 苏憬抿了抿唇,沉默半晌道:“臣侍知道后宫不能干政,但是您作为陛下,还是臣侍的……” 他猜到此行定然危机重重,继续说:“您……身边还有臣侍。” 他可以代替她去的。 周尧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侧头靠着他道:“一切都安排好了,定会无碍的。” 她从未觉得苏憬蠢笨,恰恰相反,他十分聪慧,只是有些话他并不能说,佳晨有问题他应该也有所察觉。 周尧为了让他放心,拍了拍他的手臂:“朕连三国如此凶险都回来了,此次定然无事的。” “琮儿还如此小,朕还想看他长大呢。” 苏憬抬手扯着她的衣袖,倔强地迟迟不愿松开。 南下平叛镇远侯的时候,他只能站着见她离开,前往三国之时,他也只能目送她的背影。 陛下如今白发骤然变多,此次,他想为她分担分担。 翌日,天气晴朗,却比昨日凉爽不少,佳晨公主的赏花宴设在城郊的庄子里。 及己听见动静,揉着眼睛坐起来:“姐姐,你要上朝去了?” 周尧穿着衣袍嗯了一声:“再睡一会,我下朝的时候喊你吃早膳。” 及己乖巧地拉过被子盖好:“好。” 昨日他忙活了大半夜。 将半山居士带来的虫子消灭了一大半。 第274章 这公主怕是要倒大霉了 周尧下早朝回到永安宫之时,及己已经坐在书桌前逗弄着虫子。 “姐姐。” 周尧点头走进去,不一会儿换了一身赭红色的龙袍走出来:“可用过早膳了?” 及己抬手将虫子放在头上,冲着她一笑。 梅梢笑着帮忙回道:“公子问奴婢拿了几块糕点喂虫子,自己却未用,一直等着您呢。 ” 周尧拉过他的手道:“今日还有一场大事要做,你可得吃饱了。” 及己笑着点点头:“姐姐是要去参加赏花宴嘛,我知道,南梧哥哥已经说过了。” 周尧见他提及南梧,挑了挑眉道:“这些时日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好几天没有看见人影了。 及己坐下,语气带着几分知道去向的自豪:“我知道,南梧哥哥回了一趟药王谷,这几日都在炼药。” 他支起头叹了一声,随后笑嘻嘻的道:“他说姐姐那个男人的腿可麻烦了。要你加钱。” 周尧落座拍了一下他的头,轻笑道:“那你回头遇见他就告诉他,加钱可以,我一把火把他药王谷给烧了。” 及己抬手吃痛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姐姐你烧南梧哥哥的药王谷,就不能烧银白蛇谷,白沫还在里面呢。” 周尧扯了一下嘴角,悠悠开口:“那自然,及己听话,姐姐不烧。” 那么多剧毒蛇,还是算了吧。 周尧用过早膳之后,领着及己准备上马车出去,没想到遇到苏憬的仪驾。 “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知道他是不放心,拉过他的手拍了拍:“你怎的过来了。” 苏憬看着她,眼底的情绪汹涌,他默了默才开口:“您定要……” 及己瞧见他眼底的担心,扯了扯他的衣袖:“哥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离开姐姐半步的。” 苏憬侧头看向他,冲着他温和一笑,此人的来历他查探过,但是却没有来历。 随行的将士都说不知道,甚至连贤君方辞礼都不敢多言。 只提醒他,此人拥有一颗玲珑心,但是却十分厉害,多次救过陛下。 苏憬瞧着马车渐行渐远,立在原地半晌没动。 这场景似乎经历过很多次,瞧见她离去,内心深处却时时牵挂,等着她平安归来。 王海抬眸眯眼看了一眼灼热太阳,躬身提醒道:“殿下,太阳毒辣。” 苏憬目光落在尽头,直到消失不见才回过神:“走吧,去看一看辞礼。” 王海见他不在这晒着,心底高兴的点头。 自打入宫之后便一直服侍在君后身边,君后深爱陛下,忧心陛下的安危,陛下却反倒纳了不少新人。 情爱他不懂,但是他明白,在这个后宫之中,谁都爱陛下,却都没有君后那样深沉。 马车不急不缓地出了宫门,禁卫将道路开出来,周遭的百姓瞧见象征帝王的马车出现,自发地跪下表示对君王的恭敬。 待马车离开,百姓热闹的讨论着。 “陛下这是要去公主府参加赏花宴吗?” “这公主怕是要倒大霉了。” “怎么说呢?” 灰衣男人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道:“听说公主府内,面首四五十个,比陛下都多呢。” “陛下后宫这哪里叫多?陛下如此厉害,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岂是佳晨公主能比。” 第275章 不合时宜 长京城之中,若说喜欢办宴会的皇室,首当其冲的便是佳晨公主,每年至少都是两场。 周尧坐在马车里,垂头翻阅着玄一递过来的账本。 啪! 她眼底带着戾气,将账本一合。 佳晨这些年敛财如此之多,都快比得上国库的四分之一。 光是拐卖一事就赚的盆满钵满,足够养下一支军队。 及己坐在一旁,瞧见她生气,缩着头不敢出声。 姐姐生气起来,俨然是两个人,那周身的气息能瞬间将人淹没。 叩叩! 张怀德在门口提醒道:“陛下,即将到达了。” 马车稳稳停下,周尧垂眸理了理衣袖,坐了半晌才起身。 张怀德扶着她的手走下台阶,她站定,睨了一眼门口立着的佳晨公主,周欣。 周欣容貌娇艳,身穿一身红色襦裙,上面绣着牡丹,头上戴着黄金打造的珠钗,镶嵌着红宝石,腰间挂着一枚玉佩,手腕处带着一对阳绿手镯。 “皇妹参见陛下,不知皇姐驾临,有失远迎。” 周尧恍若没有听见一般,不急不缓地走至她面前,淡淡一笑:“听闻这庄子里的花开的极好,朕今日难得清闲,特意来凑个热闹。” 周欣维持着请安的动作,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陛下您来,乃是皇妹的荣幸。” 周尧微微一叹,话锋一转:“想来此次宴会定然是花了心思的。朕这一路而来,可是听了不少皇妹的风流韵事。” 周欣心里一惊,但是想到不过是多找了几个面首,应当也不会是什么大事,最多被那几个老匹夫上奏,提着的心瞬间沉稳。 她唇角上扬回道:“陛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皇妹喜爱俊逸男子,也不是什么大罪过。” 周尧神色一贯的瞧不出什么情绪,似是想起来道:“瞧朕,与你说话着迷,倒是忘记了,起来吧。” 周欣微微欠身,眼底划过一抹厌恶,抬头间荡然无存:“谢陛下。” 周尧抬步走进去,身后跟着张怀德和御前带刀侍卫。 这处庄子乃是当年佳晨出嫁之时先皇所赐,所占用地是京中公主府的几倍。 她闲庭信步地走进去,里面亭台楼榭,池塘,假山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不少男子穿着纱衣穿梭在园子之中。 张怀德瞧见这一幕,下意识蹙了蹙眉:“陛下,这些人应当就是公主的面首。” 周尧睨了一眼,冷嗤一声:“这哪里是赏花宴。” 怕不是开银pa。 张怀德淡淡收回眼,眼底闪过鄙夷,这些男人穿着薄衫,怕不是行勾引之举。 周尧面色如常地穿过走廊,睨了一眼面前的花,顿下脚步,夸赞道:“花确实不错,这宅子有一股温泉,四季如春,不合时宜的花开了不少。” 她折下一朵花,侧头看向及己:“你觉得这庄子如何?” 及己认真思考,缓缓回道:“姐姐,这个庄子很好,我很喜欢。” 张怀德立在一旁,唇角不禁微微上扬。 这公子的脑回路并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 陛下这哪里是问他喜不喜欢,而是在暗喻这花的主人,有些做派不合时宜。 周尧抬手拉过他的手,浅笑一声:“喜欢便好。” 日后倒是可以将这座宅院送给及己。 地段偏远,很适合他捣鼓虫子。 远处突然传来声音。 “听说陛下今日也来了赏花宴。” “我刚才瞧见了,这哪里是来赏花的,我倒是觉得……” “讨厌~你真真是不害臊啊。” 周尧侧头对着张怀德睨了一眼。 张怀德明白她的意思,快步走过去,将嚼舌根子的两个人打发走。 张怀德以为没有眼力见就这两个,没想到接下来还遇到好几个。 倒是陛下脾气好,并没有重罚。 周尧随意逛着,俨然一副真的来看花的模样。 一道白衣闪过。 她快步追去一看,居然是刘曦曦。 她居然能来参加赏花宴。 这宴会的档次瞬间低了。 第276章 佳晨谋反 张怀德瞧见那道身影,不禁深蹙眉:“陛下,这刘曦曦,怎的在此处?” 周尧依旧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漫不经心道:“张怀德,你就没有发现这园子里,偷看的特别多吗?” 她对目光特别敏感,大约是从来没有人敢如此直视她。 然而自从见过佳晨之后,目光却越来越多。 张怀德脸色大惊,瞬间明白。 陛下这是来到狼窝了? 他斟酌开口:“此地危险,您怎的还只带这点人。” 周尧淡淡一笑:“只是来参加赏花宴,需要多少人?” 人多了怎么露出破绽? 佳晨也不敢下手啊。 他摩挲着手指,扯了扯嘴角。 如今佳晨的两条线全被她打断,她不急才怪。 起事迫在眉睫。 良久,她轻叹一声,掸了掸衣袖:“走吧,去喝杯茶去,这大太阳。” 张怀德提心吊胆,结果自家陛下丝毫不急。 周尧闲庭信步地走过去 收到宴请的官眷赏花的赏花,喝茶的喝茶 。 张怀德朗声喊了一声:“陛下到!” 众人急忙停下动作,齐整地行礼:“参见陛下。” 周尧扫了一圈,都是一些要职官员的家眷。 她淡淡收回目光,嗓音清冷开口:“都起来吧。” 及己已经乖巧坐在一旁的空桌子前,冲着她招手。 张怀德不放心佳晨婢女侍奉的茶,特意亲自领着小椰子去厨房沏了一壶茶,又端来几碟糕点。 周尧抬眸瞥见不远处的一只风筝,淡淡一笑,端起茶抿了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队府兵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紧接着一群人簇拥着佳晨走过来。 御前侍卫瞬间做出反应,拔出刀严阵以待。 周遭看花的家眷吓的惊慌失措。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莫非有人要刺杀陛下……” 周尧拿起一块糕点尝了尝,眉头微微舒缓:“这个糕点不错,到时候将厨子给你挖过来好不好?” 及己仿若没有看见佳晨的动静,倾身凑上去,咬了一口递过来的糕点:“还真的好吃诶。” 佳晨瞧见他们两个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里怒火中烧:“周尧!” 周尧端起茶,低头抿了一口:“佳晨,你这是谋反嘛。” 佳晨瞧见她那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就没好气的别过脸:“周尧,那个位置你坐的够久了,也该让我坐一坐了。” 周尧低头瞥了一眼茶,叹了口气:“那个位置,你可坐不稳。”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造反的队伍,啧啧了一声:“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当女帝。” 佳晨倨傲地昂起头:“就凭我也姓周。我如何做不得。” 及己吃完糕点,忍不住插话:“你穿上龙袍也不像皇帝。” 佳晨闻言气的甩袖:“尔等嘴皮子会动,抵得过真刀真枪吗?” “来人,给我拿下他们!” 哗啦! 一群人迅速拔出刀将他们围了起来。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两方人马打斗在一起。 张怀德听见刀与刀相碰的声音,连忙立在周尧面前:“陛下,奴婢护着您离开吧。” 哪知周尧摇了摇头:“你和小椰子寻个安全地方躲着去,一把老骨头了,别学人冲在前面。” 张怀德闻言,心里一阵感动,眼底瞬间蔓延水光:“奴婢此生都是陛下的人,怎能弃您而去。” 小椰子紧接着也表态:“陛下,师父说的对,奴婢也不走。” 周尧见他们两个坚定,也没有强求。 御前侍卫丝毫不弱于府兵,甚至强于佳晨的人马。 “佳晨,收手吧。” 佳晨好似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周尧,既然我选择此刻动手,就绝不回头!” 周尧见她一意孤行,便也没有好说的:“玄字!” 几个人从不同角度出现,手里都握着一把匕首。 佳晨瞧见这几人,神色怔愣了一下:“父皇当真是宠你啊,无影司都给了你。” “没想到传说中的玄字,还真的存在。” 她敛去神色,大笑道:“玄字又如何,那也阻挡不了我!” 说着她拿出一个口哨吹了起来。 及己脸色一变,站起身道:“张公公,护好姐姐。” 这是在驱使虫子的信号。 周尧瞟了一眼,啧了一下。 她算是踢到铁板了。 属于是专业对口了。 第277章 局势明朗 嗡嗡嗡! 及己冷眼瞧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两人,一位是半山居士,另一个穿着似乎很像苗疆人。 他不由冷笑道:“你便是苗疆的什么圣女?” 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屑地冷哼一声:“苗疆与南疆本是一体,后来南疆灭国,一部分南疆人来到大晟,以痋术,蛊虫救人,甚至留下一本苗疆医书,你这苗疆圣女跟这个臭女人,居然来刺杀大晟的皇帝。” 迦南圣女皱了皱眉,他居然知道南疆…… 她敛下疑惑,睨了他一眼,冷嗤道:“女帝真的是身边无人可用了吗?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派出来。” 半山居士立在身侧,玩味一笑:“圣女,便让他见识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笑意盈盈:“这可是最新炼制的小宝贝,用在你身上,可是你的福气。” 及己见他们开始拿虫子,从衣袖掏了掏,叹了一声:“好巧,我也要小虫子送给你们。” 说着他直接拿出一个瓷瓶,扯掉塞子,往他们面前一丢。 两人吓得后退几步,畏惧地看着面前的瓷瓶。 却见瓷瓶没有半分动静,半山居士忍不住嘲讽道:“就这个?小家伙,试一试我这个。” 他对着及己一挥袖,耳边传来嗡嗡的声音,让人听的心里发麻。 周尧瞧着这三人斗虫子,已经扶着张怀德坐在亭子里面,手里紧紧攥着及己送的荷包。 别人都是真刀真枪的打斗,这三人便不一样了。 居然在这里斗法。 及己瞧见飞过来的虫子丝毫不慌,只见安静的瓷瓶突然发出振翅的声音,从里面飞出虫子,直接将这群虫子咬死。 他抬手打了一个哈欠,又掏出一个瓷瓶丢出去。 及己摸着下巴思索,嘴里却还在嘀咕:“有点饿了,刚刚那个糕点真好吃。” 迦南圣女听见他这句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都什么情况,还想着吃,实在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另一边,佳晨的人马正与御前侍卫打斗,紧接着又涌入一群人将周尧围住。 “陛下 还是莫要反抗了。” 周尧抿了一口,淡漠瞥了一眼:“你哪位?”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 男人穿着一身黑衣,紧紧握着一把横刀,咬牙切齿道:“你!我是公主的男人。” 她抬起手指抠了抠脸,漫不经心道:“哦 哪位面首?排名第几?” 还真的不怪她,就佳晨几十个男人,她完全对不上号。 哗啦! 黑衣男人直接拔出剑,额头青筋暴起:“我乃公主的驸马!” 周尧掠起眼,一脸奇怪的模样:“驸马,朕怎么不知道,公主驸马不是叫李巍嘛?你算哪门子驸马?入玉蝶了吗?” “你欺人太甚!” 张怀德撇了撇嘴,接过话茬:“陛下有说错吗?什么人啊,还做着驸马的梦。在这公主府怕是连侍从都算不上。” 啪啪! 佳晨立在一旁忍不住拍了拍手:“周尧,你这张嘴当真是厉害,可惜死了之后只能在地下与父皇说了。” 她招了招手:“来人,杀了他们!” 黑衣人首当其冲地往周尧砍来。 簌! 一杆枪直接插在黑衣人脚边,沈清安从远处掠过来,直接拔出枪立在周尧面前,朗声道:“陛下,臣救驾来迟,外面逆贼已经全部伏诛!” 周尧拍了拍手,施施然起身。 佳晨一副不敢置信地模样,踉跄了一步:“怎么可能,怎么会!” 她可是苦心经营多年,怎么可能会失败的这么快。 周尧瞄了她一眼神态,悠悠开口:“朕的好皇妹,莫非还在等你的几万叛军?” 沈清安握着枪,冷冷看着佳晨:“公主的叛军怕是来不了,宋大人已经领着城外驻扎的军队,在图名山炸断山脉,截断军队。” 佳晨摇了摇头,身体好似抽了一半力气,突然抬手指着周尧:“周尧,你岂敢动我,不怕背负骂名?” 刷! 沈清安直接挥动长枪,将佳晨的手指头削断:“手指陛下,乃是大不敬!” 佳晨的指尖流出血,她用力捂着指尖,恶狠狠地看着沈清安:“你当真是养了一条好狗。我许他共享天下都不为动!” “凭什么你总是那么好的运气,周尧,我真的是恨透你了!” 佳晨眼底带着泪水,面目可怖:“同为父皇的女儿,你偏偏被立为太女,姻缘更是顶好的苏家,父皇怕你委屈,更是指了几个世家给你,凭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周尧垂眸静静听着她的控诉,良久冷笑一声:“十四岁那年,父皇带着我们去般若围场,我们比赛骑马,你为了赢下比赛,拔出发簪插入马匹的身体,致使马匹受惊,让四妹跌落下马。” “然而你不仅没有歉意,反而处罚照顾马匹的宫人。” 佳晨见她提及往事,呵了一声:“那又如何?” “为君之道,你可知?” “可曾有半分仁爱之心?” 第278章 他是主上 禁军涌了进来,张乔松提着一把方天戟,抬手递给一旁的禁卫,随后拱手行礼:“臣救驾来迟,陛下恕罪,长街已被封锁,绝不会让一个叛贼逃脱!” 周尧抬了抬手,张乔松将周遭大臣的家眷全带下去审问,又叫人将这座庄子层层围住。 佳晨见此,冷笑一声:“周尧,你是故意来参加赏花宴的,对吗?” 周尧闻言,似笑非笑:“朕原本不想手里沾上亲族的血,想给你一个机会,然而你还是选择一条路走到黑。” 佳晨不屑地回道:“谁要你假惺惺,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虚伪。” 周尧一脸平淡地看着她:“父皇临走前,我就在他面前,他对我说,尽量不要让自己沾上亲人血。” 她抬起手,微微一笑:“可惜,这双手沾的血太多了。” “你在公主府选了诸多的面首,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如今犯下的上谋逆大罪。” 佳晨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是真虚伪,学问确实比我好,但我不服,你不过的仗着父皇对你的偏爱。” “周尧,我这些年真的恨你,恨你事事强出头,恨你每次惺惺作态。” “真的好恨啊,既然我也姓周,我又如何上不了那个位置?” 她振臂一呼:“我也能当女皇!” 佳晨侧眸,睥睨地望了她一眼:“你当真以为我便那一点筹码不成,你真是一如既往地低看我。” 她抬手拿起一枚哨子吹响,突然四周一震,从不远处的池塘之中,冒出一头巨大的蛇爬行过来,全身黑白相间。 沈清安脸色一僵,但是却没有退后半步,手掌紧紧的握着枪。 他侧眸看了一眼周尧,眼神坚定。 即使被吞入腹,他也要护着她。 佳晨瞧见蛇头停在她的面前,抬手拍了拍蛇头,语气温柔:“乖孩子,杀了他们,到时候给你喂肉吃。” 巨蛇发出嘶嘶的声音,蛇尾一扫,将一旁假山全推倒在地。 及己瞧见巨蛇出现,心里不禁焦灼,不再与眼前这两个人玩,抬手敲了敲簪子:“该干活了。” 大一大二苏醒过来,振翅而出,周遭离得近的人都感觉到耳朵不适,更有甚者耳朵已经出血。 随着蛊王和痋王出现,其他的虫子完全不敢动,皆是服服帖帖地趴在地上,不少成为了两只虫子的腹中之物。 他快速解决这些,几个禁卫直接将目瞪口呆的两个人押了下去。 半山居士沉默半晌,发愣地开口:“圣女 刚刚那两个虫子是什么东西。” 迦南圣女的脸色也不好看:“那是蛊虫之王,和痋虫之王。” 她当时将蛊虫之王献上去,一则为了让女帝放心,二则无人能驱使它,所以才出此下策。 他皱着眉头看着那位白发男人,突然意识到什么,努力挣扎起来:“他是主上!” 南疆国遗留下来的血脉! 半山居士似懂非懂地发问:“圣女,什么主上,我怎么听不懂。” 迦南圣女紧紧咬着牙,抖了一下衣袖,飞出不少虫子。 几个禁卫被这出其不意的动作吓到,手臂被虫子叮咬一下,直接便晕了过去。 迦南圣女趁机带着半山居士施展轻功离去。 没想到苗疆苦苦寻找的南疆国遗脉就在眼前。 她眼底闪过水泽,历代的圣女便是以寻找主上为己任。 及己全然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他悄然立在周尧身侧,抱臂打量了一眼巨蛇,半晌评价道:“比白沫差一点。” 玄一原本严阵以待,听见及己这句话,轻松了不少。 这可是南疆国最纯正的血脉,佳晨不过习得皮毛而已。 第279章 成王败寇 及己瞄了一眼佳晨,直接越过禁卫的保护圈。 周尧担忧地喊了一声:“及己……” 她顿了一下,对着他淡淡一笑:“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及己笑着点头,提起衣摆的时候,眼底闪过冷意。 佳晨居然习得控制之术,看来她已经获得苗疆的传承。 “周尧,一个白毛鬼,还企图与我的巨蛇相抗,实在是自不量力!” 及己唇角微微上扬,抬手摸了摸蛇身:“佳晨公主,你知道失败的滋味吗?” 佳晨一脸莫明,眼底闪过浓烈地狠辣:“呵,好大的口气!” 一阵哨子的声音响起,巨蛇应声而动,将禁卫不少扫到半空之中。 周尧瞧见这一幕,脸色瞬间冷下来:“救人。” 玄字随着她的吩咐,将即将落地的人从半空捞了下来。 若是没有玄字,这些禁卫不少都得头部落地。 周尧扶着椅子立起来,沉声道:“禁卫都退至一旁。” 张乔松闻言不禁皱了皱眉,躬身道:“陛下,禁卫不能退!” 他跪下抱拳道:“陛下,我等誓死保护陛下!一旦禁卫退下,防线便消失,更让这妖女长驱直入!” 一旁的禁卫听见这句话,神色一凛,眼底带着视死如归:“陛下,我等不退!” “即使让巨蛇吞入腹中,我等也绝不认输!” “是啊,陛下,大晟有您,是大晟的福气,我等愿意以自身身躯,为陛下筑起一道防线!” 张乔松脸上带着欣慰:“不愧是大晟儿郎!” 他抬起头 倔强看着周尧:“陛下,我等不退!” 周尧眼底闪过红润,她昂起头,侧头看向沈清安,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清安,让他们后退。” 如此巨蛇,她在哪里,佳晨必然会攻击哪里,这些将士不应该死在此处。 沈清安犹豫了一下,明白他的意思:“后退!” 张乔松眼底闪过不解,但是最后还是君命难违,咬着牙下达命令:“随我后退!” 周尧身边的人骤然变少,她侧眸,颇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你怎么不退下。” 沈清安握着枪,温和一笑:“陛下方才下达的军令,臣此刻,不是大晟的将军,只是沈清安。” 他侧头看向她,眼底暗藏情绪:“属于您的沈清安。仅此而已。” 周尧闻言,无奈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此刻巨蛇已经在佳晨的驱使下径直往凉亭而来。 沈清安说时迟那时快,直接将周尧往玄一的方向推去,蛇尾从面目扫过去,仅仅差分毫便扫到脸上。 他冷着眸子,丝毫不惧,直接将枪一撑,落在蛇尾之上。 脚下迅速,翻身躲过蛇尾,用枪准备插入七寸,蛇身一动,插入的位置出现了偏差。 巨蛇感受到疼痛,仿若陷入了癫狂状态,剧烈抖动起来。 沈清安抽出枪,加速划过巨蛇的后背,却并没有划破皮肤,仅出现划痕,冒出火星出来。 及己正准备驱使的时候,突然暗处射出一枚暗器。 沈清安用枪将暗器打掉,直接握着枪为佳晨而去。 佳晨身边站着死士,他丝毫没有退缩,此战只能胜。 及己趁着空隙,吹响自己的哨子,然而还未成曲调,巨蛇便转过来头,朝着他逼近。 沈清安身上沾满血,杀意凛然,一手长枪使得出神入化。 这些死士武功确实不错,但是沈清安作为戍边将军,又岂是他们能比拟的,一个个做了他枪下鬼。 他手里使着长枪,瞧见地上的一柄刀,往旁边一踢,随即踢上半空之中,用力挥舞手中的长枪,将那柄刀击中,刀带着冷光划过巨蛇的巨眸。 佳晨瞧见这一幕,恨得咬牙切齿,嘴里的哨音也越来越急促。 及己捡起地上的剑,直接划破手指,随后拿过脖颈哨子吹起来,头顶的两只虫子察觉到危险,直接落在他的指尖,随后展翅往巨蛇而去。 沈清安身边皆是尸体,佳晨后退了几步 一脸畏惧地望着他:“沈清安,周尧有什么好,我许诺你事成之后,给你半壁江山,这都抵不过她?” 沈清安闻言冷冷一笑:“佳晨公主,沈家只忠于大晟的皇帝。” “半壁江山换来的是百姓疾苦,将士枉死。” “沈家,不会做那样的人,更不会有负皇恩。” “您看一看,您的一场谋逆,多少人因你而死。” 佳晨闻言不为所动:“若要成就大业,必要的牺牲还是要有的!” 她逐渐笑的癫狂:“我登临那个位置,谁敢说朕!” “朕就是大晟的女帝!” 沈清安见她无药可救,也不再与她废话,将她周边反抗的人,逐一杀之。 突然,从暗处涌进来一群带着刀的人。 “来人,杀!” “杀周尧,皇位轮着坐!” 周尧抬手按了按额头,这佳晨这是把所有反对她的人够集齐了吧? 还没等她下令,禁卫好像找到宣泄口似的,直接动了起来。 及己那边,痋虫和蛊虫直接钻入受伤的眼中,紧接着不少痋虫被驱使,顺着沈清安刺破的地方钻了进来。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而这头巨蛇也被细小的痋虫啃食了心脏。 噗通! 随着巨蛇倒地,沈清安趁着佳晨发愣,直接将身边的几个死士抹了脖子,枪直挺挺地搭在她脖颈上。 “佳晨公主,成王败寇。” 佳晨紧紧捏着手,瞬间掏出匕首,往他面前一刺,沈清安似有察觉,微微侧身,直接将她手里的匕首打掉。 禁卫张乔松快步走过来,将佳晨控制起来。 “周尧,你给我死!” 沈清安收回枪,走向凉亭,眉头微微一皱。 唰! 长枪直接被他往凉亭甩过去…… 周尧眼睁睁的看着长枪袭来,却并没有动。 额! 沈清安快步走过去,睨着面前之人,眼底带着不可置信。 张怀德被这瞬间的动作吓到:“小椰子,你这是作甚!” 小椰子紧紧扶着贯穿喉咙的长枪,嘴角流血,眼底却带着热泪,半晌道:“对不……” 他直接跪下倒地,沈清安将他手里的一把刀拿过,放在桌子:“陛下……” 周尧脸色苍白,小椰子站的这个位置,是几人的视线的盲区,若不是沈清安当机立断,她怕是还真的有一劫。 沈清安和几个玄字,耳朵微动,突然四面八方出现暗器。 第280章 足以杀死。 玄字几人快速反应,周尧没有伤到分毫。 傍晚时分,沈清安将追随佳晨的这些贼人全部杀死。 对于他来说,若想逆贼不再作乱,只有死人才能更安心。 周尧冷沉着一张脸,淡漠地看着禁卫将蛇移到外面去。 她方坐下,宋岩领着一群人走了进来:“臣参见陛下。” 周尧抬手道:“如何了?” 宋岩起身回道:“回禀陛下,那数万私军已经被大军包围,另外,迦南圣女的落脚处已经找到。” 周尧难得欣慰一笑:“如此甚好。” 她轻叹一声:“那支私军,降者活,不降者,杀!” 她抬手按了按发涨的头,对着张怀德道:“召张潮。” 张怀德还沉浸在小椰子居然想刺杀陛下的惊讶之中,听见吩咐这才回过神:“奴婢明白。” 周尧悠悠一叹,转身迈了一步,顿下道:“宋岩,清安,你们随朕来。” 三人一路无声,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佳晨身上的华服沾上了血迹,发髻松散,整个人颓靡不少。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咯咯咯! 她坐在软榻上,绑着手笑了笑:“你还是如以前那样心思缜密,输于你不冤……” 她话锋一转,眼睛带着十足的杀意:“但是,周尧,我还是恨你。” 她抬起手,看着断了的手指道:“你总是有那么好的运气。” 周尧听见她这番话,不禁冷哼一声:“你还是如从前那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甚至干着杀头的大罪。” 佳晨睨了她一眼,轻笑道:“周尧,胜利是由成功的人书写的……我若是此次成功……” 她眼底带着杀意:“你……你们,都得死!” 啪! 周尧忍不住抽了她一耳光:“执迷不悟,古州那些女子,何其无辜!” “周欣,同为女子,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多少女子被卖,你毁掉了属于她们的人生,她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般蛇蝎心肠的公主盯上!” 佳晨被这一巴掌打晕了,反应过来,怒目圆睁:“你居然敢打我!” 啪! “我如何不敢打你,身为嫡姐对妹妹有管教之责!” 啪! “如今你都还不知道错!” 周尧强忍着掌心传来的痛,指着她怒骂道:“身为养尊处优的公主,却不尽公主之责,反而兴风作浪,你说你该不该打!” 她默然了一下又道:“既然你不知道悔改,那便囚禁于公主府,一切自给自足,方能明白百姓之艰苦。” 周尧直接转身离去,衣袖里的手烫的发热。 打人还是力气活。 疼死朕了! 宋岩侧眸看着已经关闭上的门,揣摩道:“您这是想将佳晨囚禁于公主府。” 看来并没有动杀意。 周尧淡淡道:“你们知道怎样才能让人绝望吗?” 她喃喃自语道:“从高处跌落而下,为了活着折断脊梁骨。” “清醒的知道自己的对手过的很好。” 她如此争强好胜,这些足以摧毁佳晨了。 沈清安淡淡接话道:“没有希望的事,才会陷入绝望。” 宋岩想到一件事,忍不住开口道:“佳晨公主的这些面首……” 周尧垂眸理了理衣袖,语气平淡地没有起伏:“既然她喜欢这些面首,除了驸马,其他一律杀!” 别人碰过了的东西,实在是太晦气。 第281章 身有傲骨 大晟皇城,苏憬在昌安宫之中来回踱步,一贯冷静的神态,此刻面上尽是焦灼。 良久,王海一路小跑进来:“殿下,听说宋大人调了城防营的兵。” 苏憬闻言脸上瞬间冷下来,急切道:“王海备马车,本宫要出宫一趟!” 看来陛下与佳晨已经兵戈相见。 王海犹豫了一下,劝道:“殿下,您不可私自出宫啊……” 苏憬皱了皱眉,声音不禁加重几分:“本宫叫你去备,便去备,哪里有那么多话!” 王海跪下道:“殿下三思呐!” 苏憬抬脚踹了一下他,冷声道:“本宫作为大晟的君后,去寻陛下都不行?” “速去!” 王海见话已经说到此处,只得梗着脖子跑出去。 乳母这时抱着哭闹的孩子走出来:“殿下,小殿下哭闹不止,可能是想让您哄一哄。” 哪知苏憬只是瞥了一眼:“那便让他哭。” 说着直接迈步往外走去。 整个昌安宫的人都察觉到今日君后情绪不对。 苏憬坐在马车上,衣袖里的手紧紧攥着,整个人显得不安。 他知道此刻并不是出宫的好时机,就是想看一看陛下到底是否受伤。 虽然内心之中无比坚信,陛下一定会胜利,但总要去看一看才放心。 城郊庄子。 周尧正悠悠喝着茶,眼前是几十个人跪地。 她低头呷了一口,悠悠一叹:“来人,将佳晨公主请出来。” 佳晨挣扎地被人从里面架出来。 她瞧见面前的一幕,顿时明白周尧想干什么,出口阻止道:“不要,不要杀了他们!” “周尧,你疯了!” 周尧置若罔闻,只是侧头问道:“清安,方才张口闭口说是佳晨的男人,是哪位?” 沈清安闻声而动,将长枪一指:“回陛下,正是此人。” 他可是关注此人许久。 周尧抬起手指勾了勾:“带上来,让朕瞧一瞧。” 两个禁卫将人架出来,男人直挺挺地跪着,语气带着几分不耐:“你到底要如何!” 周尧倒是也没恼,抬手支起他的下巴,轻笑一声:“没想到佳晨还能喂出这样的好狗。” 她渐渐收紧手,半晌道:“有傲骨,朕喜欢……” 男人冷嗤一声,就被接下来的话震惊到了。 只听周尧话锋一转:“将其阉了,送入内廷刷马桶。” 男人努力挣扎着:“你这个……” 他话还没有说完,两个禁卫就将他的嘴一捂,拖了下去。 周尧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语气平淡道:“佳晨,你不是说朕特别装模作样……” 她支起头,啧了一声:“余下的这些,便杀了吧。” 话音一落,几十个男人纷纷磕着头,求饶命。 周尧神情平淡,平淡地仿佛在问吃了吗。 张乔松示意几个人在佳晨面前动手,脖子的血直接喷涌而出,直挺挺地撒在她的脸上。 “啊!血!” “不要不要!” “你真的是疯了!” 周尧淡淡抿了一口茶。 突然一个人快速跑进来,在周尧面前跪下,禀告道:“陛下,君后来了。” 周尧微微挑眉,直接起身往外走去,她方走到门口,便瞧见马车还未停稳,苏憬焦急万分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她淡淡一笑,倒还是第一次瞧见苏憬焦急的不顾礼仪。 苏憬快步走进来,瞧见他的身影,强撑着的情绪,此刻却再也维持不住。 他眼底带着泪,半晌才开口:“您可受伤。” 从门口便蔓延着血迹,他实在不敢相信,当时的情况有多惨烈。 周尧牵过他的手,摇了摇头:“怎么出宫了?” 苏憬强扯起一抹笑意,声音带着晦涩:“每次都只能瞧着您的背影渐行渐远,此次,想主动些……” 周尧抬手擦掉他眼角的泪,柔声道:“佳晨已经被捉拿。” 苏憬余光瞥见一条巨蛇,心里一怔:“还能有这般大的蛇吗?” 周尧不想让他瞧见里面的血腥,拉着他的手往外走:“里面还未清理,污秽不堪。” 苏憬脸色微微发白:“所以,您每次遭遇的都是这般惨烈,对吗?” 当时南下之时,各方势力渗透,他都不敢想象,陛下具体经历了什么。 周尧避而不谈,淡淡开口:“今日难得有空,这里的花开的极好,随我去看一看。” 苏憬闻言,神色怔愣了一下,随后温和一笑:“好。” 是陪她,而不是陪朕。 第282章 复南胤 佳晨一事虽然封锁消息,但是朝中大臣都心知肚明,就连长京城之中的百姓,私底下也没少讨论。 关于这些言论周尧并没有理会,而是忙着善后的事。 佳晨密谋一事,对于她来说也有一些坐享其成的事,比如那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她暗地里将这支军队由虞澜接管,背后那些企图谋反的人,一网打尽。 天牢。 周尧从马车走下来,扶着张怀德的手走进去。 天牢里面阴凉潮湿。 她立在牢房前,默不作声。 牢房之中的人,身穿囚衣,发髻松散,她垂着头自嘲笑了一声。 周尧瞥了一眼张怀德,他点头退下,立在不远处守着。 迦南圣女抬起手,只是痴痴一笑:“陛下,看来您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对吗?” 周尧微微挑眉,瞬间明白她说的是谁。 能与迦南圣女有关的只有及己了。 她扯了扯嘴角,模棱两可道:“看来你有所察觉。” 迦南圣女眼角滑下一滴热泪,她双手颤抖,笑的快要背过气去:“我可真蠢,世上哪里还有人比得过他啊。” 那可是苗疆圣女一生追随的信仰。 她微微一笑:“陛下,周国和云国都在找的那位人,没想到早就捏在你手里。” 她神色平静许多,开口道“那位公子,便是红叶大祭司与云国那位太子的骨肉,对吗?” 周尧没说话,只是从衣袖之中掏出一个哨子递给她。 迦南圣女瞧见哨子的那一刻,虔诚地跪下,双手接过。 她满脸热泪:“这是属于南疆历代大祭司的。” 周尧见她瞧明白,负手而立道:“知道朕为什么而来。” 迦南圣女摇了摇头,自古成王败寇,此局她早已满盘皆输。 周尧抬手拿过哨子,垂头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地道:“朕要帮你家主上成就霸业,复南胤国。” 迦南以为自己听错了,猛然抬起头:“什么?” 复南胤! 周尧知道她诧异,继而缓缓开口:“朕所图不过平三国,若是大晟贸然发兵征讨,三国唇亡齿寒,势必联合,那是朕不想看见的。” 迦南圣女皱了皱眉,接话道:“所以您便想利用主上,复南胤,周国和云国多了一个敌人,大晟多了一个盟友。” 周尧轻笑一声:“在朕眼里没有盟友一词,只有附属一词。” 迦南圣女闻言,捏了捏手指:“您……” 还真的是霸道。 周尧摩挲着手指,语气平淡:“你没有选择,如今南疆国的玉玺在朕手中,你若不做,自有人做。” 她淡漠看了她一眼,提醒道:“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牢房之中寂静无声。 迦南圣女犹豫不决,良久,她跪地磕头:“迦南明白。” 周尧从衣袖之中掏出一个瓷瓶,抛给她:“吃下它,每月朕会派人给你送解药。” 迦南既然已经选择,便也没有迟疑,直接倒在手里吃了下去:“是。” 她略带疑惑地问:“只是不知道,您想让我怎么做。” 周尧略微停顿道:“此事全由你出面,不可透露你主上的消息。” 迦南圣女自然知道,若是主上行踪被泄露,二国皇帝绝不会放过他。 周尧见她明白,便也没有多说的,起身往外走去。 一月后。 周尧下朝用膳之后,正垂着头看着奏折。 张怀德快步走进来。 他恭敬的弯腰道:“陛下,佳晨公主自缢公主府。” 周尧坐在桌前,缓缓展开奏折,皱了皱眉:“哦,那般想不开?” 她漫不经心地继续说:“也罢,按照公主丧仪举办。” 皇室还是需要一些面子功夫的。 第283章 成功一半 佳晨的身后事是由驸马李巍一手举办。 仿若一颗石子落在水中,只惊起几道涟漪,最后归于平静。 所有人都知道佳晨的结局,所以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惊讶的。 经由佳晨一事之后,周尧日子又归于平静,朝廷没有什么大事,后宫却频频传来好消息。 已是深秋,一场秋雨一场寒。 周尧坐在桌前看着奏折,手中握着毛笔面露沉思。 乾王已经押解回京,至此大晟境内一片祥和。 她拿过手边的军报,悠悠展开,里面是关于探乌里草原之外的折子。 里面证实沈清安所言的月国确实存在,连带着将周边都摸清楚。 如今有宋岩,谢岑,崔渊三人帮忙,她每日需要批阅的奏折少不少,但依旧很多。 她搁下笔,撑头默不作声,脑中依旧想着三国的事。 张怀德以为她头疼不舒服,躬身轻声问道:“陛下,可是龙体有恙?” 周尧摆了摆手,按了按太阳穴,漫不经心说道:“如今宫中多位公子有孕,让尚食局,太医院都仔细伺候着。” 张怀德见她提及后宫有孕,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来:“陛下放心,贤君殿下此胎稳固,令侍从,舒侍从两人,君后都仔细照料着呢。” 周尧嗯了一声,哎,可算是不用听朝中大臣嚷嚷了。 要不然还真的让她再选几个进宫伺候。 宫中其实男人也挺多,虽然比不上佳晨,但是对于她来说足够。 至今还有很多记不得名字。 她起身掸了掸衣服,想了想道:“去宁侍君那。” 听说腿已经好的差不多,这些天一直忙着,没空前去看一看。 张怀德闻言,点头走出去,吩咐让人备下步辇。 外面的雨虽然已经停下,梅梢依然取来一件披风给她披上。 周尧扶着张怀德坐上步辇,她的眉头却并未舒展。 铜雀台传来消息,周国骤然间出现不少南疆后人,周皇震怒,不惜出动自己的亲卫镇压。 此事正是迦南圣女所为,还算初见成效,不少隐姓埋名的南疆人都选择站出来复国。 良久,恍然回过神,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椅臂上。 她抬眸瞧见一个人正在提着花篮行走在宫道上,篮子里面装了不少花瓣。 她思索了一下,问道:“张怀德,前面那人是?” 好吧……她完全没有印象。 张怀德抬头看了眼,低头回禀道:“陛下,那是薛小侍。” 他又补充道:“此人是潜邸便进宫的,您继位之后,一直病着,每日请安都是告了假的,如今看来应当是已然大好。” 周尧还在沉思,前面那道身影已经察觉到步辇,跪在地上,低着头不出声。 她微微挑眉,倒是一个懂规矩的。 “你是哪个宫的?” 男人垂着头,听见上首的问话,不卑不亢地道:“臣侍薛珩,参见陛下,回陛下,臣侍居住在清平宫。” 周尧思索了一下,清平宫偏僻,里面住的都是位分较低的,距离永安宫甚远。 难怪她没有印象。 “抬起头来。” 薛珩低着头,抿了抿唇,闻言微微抬起头。 周尧垂眸瞧了一眼,长相俊逸,皮肤白皙,鼻尖有一颗淡淡的小痣,那双眸子瞧着深邃。 她淡淡一笑:“如今身体可大好了?” 薛珩压下心中的复杂,点了点头:“回陛下,已然无碍,太医说再吃些药巩固巩固。” 周尧拍了拍椅臂,太监识趣地将步辇安稳放下,张怀德扶着她站起,将一群人往后赶了赶。 薛珩心里大惊,他自潜邸之时便不得恩宠,后来入宫之后,与潜邸的日子没有什么两样。 陛下今日这是怎么了? 薛珩哪里知道,周尧在潜邸的时候天天忙着朝政,对伺候的人都懒得记,成为皇帝之后,那是更忙碌了。 至于为什么突然看他,此事还得从昨晚说起。 昨晚周尧在永安宫熬夜看话本子,里面有个单篇故事,里面的男主恰好就是薛珩这般气质。 周尧伸出手,薛珩神色一怔,恍然回过神,借力起身:“臣侍谢陛下。” 她睨了他一眼:“摘这么多花,准备做干花?” 薛珩将花篮递给一旁的太监,点头回道:“准备做一个干花枕头。” 周尧抬步往前走,随口说道:“黄菊枕可防风热外感,白菊枕可养肝明目。” 薛珩点头笑着道:“没想到陛下您通药理。” 周尧前世便是学中药学,对自然中药很熟悉。 她此刻却摇了摇头:“与南神医相处一段时间,寻几本医书看过。” “算是一个门外汉。” 薛珩笑了一声:“那臣侍日后找几本医书看一看。” 周尧瞧见他的眉目,有点熟悉,思索问道:“薛星辞是你什么人?” 他微微挑眉,低头答道:“正是臣侍的小侄。臣侍比星辞大两岁,因家父老来得子,臣侍的辈分便高了。” 她恍然想起一些往事,薛家乃是簪缨世家,薛星辞出身高贵,被文国公府那两位庶女盯上…… 周尧与他一边走一边说着往事,两人也越来越相谈甚欢。 张怀德瞧见两人的背影,招呼人不近不远跟着。 这往后宫中,又会多一位得宠之人。 毕竟能让陛下记得住名字就已经成功一半。 第284章 死在最恣意的时候 周尧宠幸薛珩的消息很快在宫中传遍,对于薛珩来说并没有什么独特的区别。 往日后宫男子虽然不得恩宠,但是陛下时常敲打着后宫拜高踩低的奴婢,再加上君后将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赏罚分明,更不会出现奴大欺主的现象。 日子相对于来说很是安逸。 这日周尧坐在沁园宫容烨的院子里喝茶。 容烨如今已经能行走,但南梧临走前下了医嘱,最多每日走上半刻钟。 “陛下,这是桂花糕。” 周尧低头翻了一页书,端起茶道:“没想到你这里还有这么多兵书。” 容烨眉梢荡开笑意:“平日用来打发时间的。” 周尧拿起一块糕点道:“笑起来很好看,往后就应该多笑一笑。” 容烨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臣侍谢陛下夸赞。” 周尧知道他此刻对自己卸下戒备,拉过他的手,皱了皱眉:“手这般凉?如今已经深秋,小心伤寒。” “是。” 她吃了一口桂花糕,继续翻着桌子上的书,上面被容烨用心批注着,还有他的感悟。 与其他兵书来比,倒是没有那般苦涩难懂。 她拍了拍身边,示意他坐下:“此战术,你可有其他见解?” 容烨凑过去,点头回道:“此书的批注是臣侍年少之时所写,如今心境与昔日早已不同。” “彼时大胆傲气,这等闪击一事,如今却是不行了。” 周尧顺势靠着他,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道:“稳中求胜自是不错……” 容烨眼眸闪了闪道:“陛下 后宫不得干政,但臣侍,与您说一个故事如何?” 周尧闻言略感兴趣道:“哦,说来听听。” 容烨想了想,轻声道:“某个地方,几个村庄因为分田地的事闹了许多年,后来有一位大商人想将此地的土地买了,这几个村庄觉得商人乃是外人,便一同对抗商人。” 他略一停顿又道:“商人为此很是苦恼,一个管家出上一个馊主意,趁着即将秋收的时候,买了药将这些村庄地里全撒了药,商人趁机以较低的价买下地。” 周尧将书放在桌上,淡淡一笑:“确实一个好主意,无毒不丈夫。” 只是…… 她端起茶,话锋一转道:“朕在周国停留较久,倒是遇到过你的几位兄弟。” 容烨见他提及自己的兄弟,唇角的笑意僵住:“陛下以为如何?可堪大任?” 周尧摇了摇头:“并无看法,至于可堪大任……” 她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容烨:“已得到朕想要之人,其他不过陪衬而已。” 拍了拍容烨的手,她继续说:“如今南疆国闹得很凶 你父皇应当忙的不可开交……” 容烨不知不觉情绪松弛下来:“民间常有言,出嫁从夫,臣侍自然是从君。” 他微微停顿又道:“父母之恩已然还清,臣侍只是陛下的宁侍君,并非宁王,仅是容烨而已。” 容烨已经死在最恣意的年纪。 周尧扣住他的手道:“过几日是大晟一年一度的赛灯节,皆是有不少好看的,云国几个国家的女子也来宫里比赛,正好换一个心情。” 毕竟不止花灯,还有一出好戏。 第285章 远远不够 这日周尧领着苏憬乔装打扮出了宫。 因为赛花灯的习俗,此刻长京城已经开始布置起来。 各式各样精致的花灯挂在架子上,街头表演层出不穷。 苏憬看着不远处的打铁花,叹道:“没想到还未到赛花灯,长京城就已经这般热闹。” 周尧拉着苏憬的手,不紧不慢回道:“想着赛花灯那日,你我定然是不得闲的,于是提前出来感受感受。” 苏憬闻言心底闪过感动,垂眸瞥见紧握的双手,扬起嘴角道:“多谢陛……” 他意识到此刻不在宫里,自知失言,垂头轻轻叫了一声:“妻主。” 周尧瞧见他的小动作,笑了一笑:“其实我方才一直在想,赛花灯原本是举国同庆的事,如今四海安定,此次的赛花灯就在长京城举办,与民同乐。” 她目光落在擦肩而过的女子,脸上妆容精致,衣裙也很是大胆,行走间尽显大晟自信。 苏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解的问道:“您在看如今长京城时兴的妆容吗?” 周尧点了一下头,答非所问:“没想到长京城之中的男子也头戴鲜花,瞧着甚是风流倜傥。” 苏憬温和一笑:“此事与您有关的……” 周尧微微挑眉,想了想,还真是。 当时他给顾泊舟鬓边插了一支鲜花,自此宫中男子竞相效仿,长京城也流传起来。 良久,她无奈叹道:“当真是,帝王之喜,牵一发而动全身。” 两人逛了一圈之后,周尧立在角落,看着人来人往的女子,脸上犹带笑意,意味深长道:“大晟女子如此,天下女子应当也如此。” 她想到三国的其他女子,眼底黯淡下来:“临川,你知道周国的女子吗,人人皆是遮掩着面部,即使炎炎夏日,也不能让外人瞧见容貌。” “曾经途经一个村子,那个村子里只有一个男郎中,女子生病之后,宁愿病情加重而死,也不敢去求医……因为被抓到……会视作不检点。” 她略一停顿,苦涩地继续道:“周国的女子,几岁之时便要缠足,终生行走不便……” 苏憬心里一紧,垂眸落在她健康的足上,又瞧见她比划的尺寸,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以前只觉得三寸金莲很是恐怖无美感,没想到女子会承受着那么多痛苦。” 周尧眉眼冷了几分:“所以,与云国的一战,势在必得。” 苏憬自知不能干政,但还是嗯了一声:“父亲知道如何做的。” 周尧见他明白其中深意,昂起头,瞬间敛去情绪:“走吧,去看一看花灯。” 翌日一早,周尧下早朝之后又召了兵部几位将军讨论国事。 朝臣也能揣摩出周尧的心思,但是此事并没有放在明面上,一个个心照不宣的知道,这件事板上钉钉,完全劝不住。 赛花灯节从宫中迁到在长京城内举办。 帝后亲临,各位公子殿下随同,将这场盛会推向高潮。 其他几国的女子也卸下防备,参加这场花灯节。 就是这次赛花灯,不少女子发现自己国家口中的大晟与实际的大晟完全不一样。 开放夜市就算了,还有衙役与禁军巡逻,女子深夜出门也十分安全。 周尧如此做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与其让人口口相传,不如亲眼一见。 周国如今内乱,周皇心力交瘁,动了立储的心思,准备退位当太上皇。 当然这动作对于周尧来说,远远不够。 三角形固然坚固,断了一根就失去稳定。 第286章 周国立储 长京城入冬之后,天气骤然冷许多。 冷璇玑就在此时押解乾王回京。 周尧听闻此事,特意将冷璇玑召入永安宫,问及奏折之外的情况。 “臣冷璇玑,参见陛下!” 周尧垂着头,手下不停道:“起来。” 她将面前的奏折批阅完,缓缓抬头,打量一眼道:“西部苦寒,璇玑将军一路可顺利?” 冷璇玑神色一凛,抱拳回道:“回陛下,臣一路而来,所途经的各个州县,百姓安居乐业,偶遇盗匪,臣已领将士解决。” 她唇角上扬起来,又道:“臣不负陛下众望,乾王已经被臣押解进京,只待陛下定夺。” “拥护乾王的部众,降者未杀,反抗大晟,不服陛下您的,臣早已经送他们上了黄泉。” 周尧起身走至她面前,神色颇带几分欣慰,抬手在她肩膀拍了拍,夸赞道:“做得好,此事不过一年便将这群叛贼平叛,不愧是朕的璇玑将军。” 冷璇玑闻言淡淡一笑,随后又道:“陛下,臣来皇城之时,偶遇沈清安,沈将军,我们两人对乌里草原之外的国家,有些见解。” 她抬眸快速瞥了她一眼,见她不说话,只得继续说下去:“臣与沈将军认为,如今三国不足为惧,何不开疆拓土,一则给三国立威,二则断掉三国日后求救的念头。” 周尧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桌子上,半晌她嗯了一声:“朕确实有此意,此次佳晨的叛军归顺大晟,乾王的部众亦有归顺,朕想让你与虞澜,一同前往域外练兵。” 要是能开疆拓土,那是最好不过。 周尧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日后她墓志铭高低得多写几行。 冷璇玑见她同意,激动地跪地叩谢:“臣定然能不负陛下所期望。” 今日风大,将窗户吹的嘎吱嘎吱的响。 她起身走过去,关上窗。 冷璇玑离去之后,殿内安静,周尧坐在桌前,却迟迟不曾动笔。 如今不是与三国开战的时候,大晟需要休养生息。 其他国恰巧这是这种想法,彼此心照不宣的面上过得去。 这日,周尧躺在软榻上小憩,张怀德立在一旁也打着盹。 小枝子快速跑进来,瞧见陛下还未醒,只得走出去与来人回禀。 此人正是润叶卫的首领,张潮。 张潮听见小枝子的话,让人搬来一把小椅子放下,静待周尧睡醒。 周尧悠悠转醒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之后,听说张潮一直在外候着,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宣张潮。” 张潮撩开衣袍跪下:“臣张潮,参见陛下。” 周尧瞟了一眼,淡淡道:“起来。” 张潮起身轻轻掸了掸衣服,斟酌道:“臣有一事……” 周尧顿下动作,饶有兴致地追问:“哦?究竟是何事,竟然让润叶卫首领亲自来回禀。” 张潮抿了抿唇,低声道:“陛下,周皇立大皇子为储君……” 周尧听见这个结果似乎不诧异,她微微挑眉,冷笑一声:“没想到周皇倒是利索的很。” 她略微沉吟道:“密切关注各国情况,一旦有事,即刻来报,另外,佳晨一事牵连甚广,该查的都给朕查清楚,到时候递个折子上来。” 张潮见她提及佳晨一事,躬身回道:“臣明白,倒是有两个人,还需要您拿个主意。” 她抬手蘸墨,不解道:“哦?何人?” 张潮拱手,忐忑道:“陛下,正是刘曦曦,刘絮柔二人?” 周尧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入宫为奴。” 张潮走了半晌,周尧搁下笔,冷嗤一声。 入宫为奴可太便宜她们。 有的是法子让她们生不如死。 第287章 一步好棋 今年的初雪来的早,皇城皆被白色的细雪覆盖。 恰逢今日休沐,周尧换上一身衣物出了宫。 宋岩撑着一把伞立在城门口,瞧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从马车走下来,眼底闪过欣喜,柔声问道:“冷吗?” 周尧接过他递过来的暖手炉,摇了摇头问道:“等多久了?” 宋岩撑着伞回道:“等你便没有顾着时间。” 周尧啧了一下,睨了他一眼,打趣道:“宋大人,何时也会这般油腔滑调?” 宋岩垂头笑了一下:“臣一贯如此。” 周尧拉着他的手,想起一件事道:“与佳晨牵连的人,可都办完了?” 宋岩无奈摇了摇头:“您当真是为国为民的晟皇,每时每刻都记挂着这些。” “都已办好,而且拥兵自重的大臣该敲打都敲打过。” 周尧这才放下心道:“此次牵连甚广,善后自然要做的尽善尽美。” 宋岩拉着她走到街市之中,转移话题道:“前面有糖炒栗子,买一点?” 周尧敛下思绪,嗯了一声,轻笑一声:“冬日来上一点炒栗子,确实是惬意的很。” 宋岩低头买了一份,付钱又道:“前面还有草原人开的一家油酥茶,你可尝一下?” 周尧从宋岩手上拿了几粒板栗,剥开道:“如今长京城是空前的繁华啊,草原人都来开店。” 宋岩瞧见风雪小了一点,收伞道:“自从边境放开政策之后,不少他国的商人来大晟做生意。” 他略微沉吟,又补充道:“当然,自然京都开店的条件苛刻许多,防卫也固若金汤。” “他国暗卫也不敢有所行动。” 宋岩买了一罐油酥茶,手里提着不少小吃。 两人共同走进宋宅。 宋岩将她的大氅褪下:“生的有火,快去烤一烤。” 周尧拍了拍手,坐到软榻上,随口道:“沈清安有个建议,三国局势变化莫测,可趁此机会去往域外开疆拓土,你以为如何?” 宋岩掸了掸衣服,坐在她旁边,拿着杯子倒了一杯油酥茶道:“您什么意思呢?” 周尧低头抿了一口,淡淡一笑:“将佳晨的兵为我所用,经历过战争洗礼,不失为一支狼兵。” 宋岩帮她剥着板栗,意味深长回道:“您心中已经有主意。周国如今不平静,南疆国的人突然联合起来……” 他顿了顿,笑着看向她:“阿尧,这里面的水,怕是被一只素手搅浑。” 周尧神色自若地拿起他掌心的板栗,故作茫然:“谁知道呢……” 宋岩心知肚明,却也没有拆穿,端起小桌子上的油酥茶抿了一口:“周皇如今立大皇子为储君,不失为一步好棋。” 周尧微微挑眉,冷嗤道:“若是新皇登基,他这个太上皇当的,大权又不会旁落。” 紧接着唏嘘一声:“哎,等我老了以后,我也这么干……” 早点退休,早点享受。 宋岩闻言笑了一声,友善提醒道:“您想的太久远,那是几十年后的事。” 周尧算了算时间,泄了一口气:“罢了,懒得想这些,不过我大老远的从宫里出来……” 她悠悠开口:“感觉也是在宫里批阅奏折一样。” 张口闭口还是政务。 宋岩哎了一声,淡淡道:“也不知道谁从城门口就开始谈论这些……” 周尧一副不听不听,缓缓躺下。 她舒适地闭上眼睛:“也就在你这里,我能感觉到,我不是皇帝。” 哦……还有南梧,及己,那是真不把她当皇帝。 没有什么勾心斗角,很舒适。 即使后宫男人诸多,真心者不少,但是她却做不到肆意做自己。 她只是大晟的女帝,也只能是女帝。 耳边突然传来古朴的琴声,她睁开眼瞟一眼,继续闭目养神。 困意渐渐来袭,睡了过去。 第288章 一定会来临 周尧缓缓睁开眼,坐起来愣了半晌,掀开搭在自己身上被子,按着发软的脖颈起身。 宋岩独自坐在一旁桌子前,低头正看着卷宗。 他听见动静,放下手中的卷宗,抬眸看向她,嗓音清润道:“睡醒了?” 周尧轻轻点头,低头看着他手里的卷宗,抬手翻了翻,不禁蹙眉:“女子杀死施暴丈夫,被县衙判死刑?” 啪! 卷宗被她不满地摔在桌子上:“实在是荒谬至极!” “不过是为了自保,官府就认定为蓄谋已久?” 她指着卷宗,眉眼藏着怒气:“为官者为国为民,民是何?男子与女子,而不是仅仅男子!” 她不禁加重语气:“这些狗东西,食国家俸禄,就这般判案的不成?” 宋岩丝毫不意外她看见这份卷宗会震怒,因为他看见也不由恼怒。 沉默几瞬,他压下情绪,低着头拿过卷宗回道:“此案我已经驳回……” 啪! 周尧拍在桌子,气愤道:“宋岩,这不是你驳回不驳回的事,而是底下那些为官者,对性别有偏颇。” 她眼眸之中带着失望:“大晟历代都是男子为帝,一个个都说女子何以为帝……朕如今坐稳地位,可是女子的地位依旧没有提高。” 她甩袖走了几步,又忍不住道:“常言道众生平等,历经千朝万代,男子与女子依旧不能得到平等的权利不成?” 周尧冷嗤一声,语气带着傲气:“朕就偏偏不信,朕做不到!朕若做不到,大晟的后代必然也要做到。” 宋岩瞧见她如此激动,抿了抿道,声音平缓道:“陛下,臣觉得,此事应当体现在律法之中……” 周尧呼出一口浊气,敛了情绪,拿过卷宗细细看起来:“丈夫不仅好吃懒做,还打妻子的嫁妆的主意,沾染上赌博恶习,不仅殴打妻子,连孩子都不放过。” “简直连畜生都不如,县令居然还判女子秋后问斩,他是不怕朕摘了他的脑袋!” 宋岩瞧见她气的不轻,将搁置一旁的茶奉给她:“您先喝点茶,这县令确实该敲打一番。” 他将卷宗放在一旁,用指尖点了点道:“此事应当闹大。” 周尧接过茶,喝了一口,淡淡道:“杀鸡儆猴……倒是也不错。” 她微微一顿,冷笑道:“看来朝堂得多一些女官参与朝政。” “朕当时任命的女知县,女知州,今年考核政绩丝毫不比男子差。” 她将茶搁下又道:“朝堂需要制衡,不然那些老东西没有丝毫危机感。” 宋岩拿过新的卷宗,笑着起身道:“臣倒是思陛下之思。” 他从一旁的抽屉之中取出一沓纸,捧给她道:“这些都是此次科举,臣单独留下来的答卷,里面有不少女子参考,答卷写的见解独到。” 周尧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激动地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脸颊道:“不愧是小太傅。” 宋岩别过头,脸色微微泛红:“能对你有用就好。” 周尧拿过答卷,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对面。 宋岩知道她的性格,一旦要做便做到更好,所以也没有打扰她。 一人看着刑部的卷宗,一人看着科考的答卷。 一时之间谁都忘记,两人原本是要去看长京城的布偶戏。 周尧拿着毛笔蘸墨,垂头在答卷上批阅。 宋岩低着头翻阅着死刑的卷宗,时不时写下意见。 屋内瓜果飘香,窗口飘进淡淡梅花香气。 两人忙完已经天色已黑。 周尧搁下笔,揉了揉手腕,拿起一张纸满意地点了点头。 宋岩将桌子上的卷宗放在身后,不禁问道:“出去用膳,还是叫下人去做?” 周尧哦了一声,回过神道:“我们不是准备去看布偶戏吗?” 她侧头看着窗外景色,叹了口气:“这个时间点,布偶戏早已不演了。” 宋岩听着她语气的遗憾,思索提议道:“去看皮影戏如何?” 周尧起身掸了掸衣服,想了想道:“先用膳,再去看皮影戏。” 宋岩拿过她的大氅披上道:“想吃什么?” 周尧眼眸一转:“去逛夜市,感受一下。” 即使天色已黑,长京城的大街小巷依旧点着灯笼。 周尧拉着宋岩的手,瞧见灯火通明的街道,一脸满意道:“如此这般,女子也敢出门逛夜市。” “要让人敢于出来感受,而不是让人只能身居深宅。” 宋岩摩挲着她的手,眼底带着希冀:“我相信,您心中的河清海晏会真的到来。” 周尧淡淡一笑,挑了挑眉看着他,调皮道:“那拜托宋大人紧跟脚步,一同见证那个盛世。” “自然。” 周尧轻轻一笑:“那个盛世,一定会来临。” 她略一停顿,有些不好意思道:“宋岩,我想吃烤肉了。” “带你去。” “辣一点的。” “行。” 第289章 刘絮柔,别来无恙 天空飘着小雪,宋岩撑伞立在她的身侧,抬眸望着面前,眉宇间似是在沉思。 周尧抬步走上台阶:“你害怕了?” 宋岩恍然回神,摇了摇头:“臣只是在想,吃过晚膳之后,您说去消消食……居然是来这个地方。” 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字:天牢。 确实挺“消食”的。 周尧微微挑眉,拉着他道:“正好想进去见一见故人。” 宋岩拿起令牌,一路畅通无阻。 周尧垂眸望着底下蜿蜒的石阶,提着衣摆走下去道:“方才看完皮影戏,突然想到一件事,此番正好来问一问。” 宋岩神色平淡,侧眸笑着看了她一眼:“您当真是时刻忧思。” 周尧叹了口气:“实在无奈,身居高位,自然忧思诸多。” 宋岩倒也没有问她来此是为了什么。 两人停在一间牢房,里面坐着两位女子,因为天气冷的缘故,两人缩在角落之中。 宋岩定睛瞧清楚,居然是刘曦曦和刘絮柔。 两人原本是要入宫为奴,但佳晨一案尚未真正的结案,因而两人还关押在天牢之中。 刘曦曦率先发现两人,她头发凌乱地跑过来,瞧见宋岩,眼底蕴藏着无限柔情:“阿岩,你是来看我的吗?” 宋岩下意识地看周尧的神色,见她神色自若,暗自吐了一口浊气。 周尧目光平淡地看着刘曦曦,她从不屑这些争风吃醋。 得到就好好珍惜,没得到毁了就是。 刘曦曦瞧见他身旁立着的人,下意识地缩了缩头,柔声道:“臣女参见陛下。” 即使她如此痛恨此人,但是却不得不屈服于皇权。 周尧轻笑一声,目光落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刘絮柔。 她侧头看向狱卒:“将刘絮柔提出来。” 狱卒神色一凛:“是!” 周尧转身往另一间空房走去。 里面摆放着诸多刑具,还有一张软榻和矮几,显然是专门用来见人的。 狱卒提着一壶刚沏的茶,微微一笑,随后后退而下。 宋岩弯腰提着茶壶给她倒上茶。 周尧端起茶杯嗅了嗅,轻叹一声:“茶倒是不错。 ” 她话锋一转道:“宋岩,你去此牢寻一个叫宋洄的,让他将与刘絮柔,刘曦曦几人的密谋,吐出来。” “如今迦南圣女已经将真相告知,你去听一听他的供词。” 宋岩点头:“我这就去。” 周尧瞧见他离去,低头抿了一口茶,耳边传来镣铐的声音。 只见狱卒押着刘絮柔走进来:“陛下,刘絮柔带到。” 周尧摆了摆手,紧接着听见关门的声音。 她目光瞥见刘絮柔的四肢皆被镣铐束缚,白皙的手腕脚腕已经磨出血。 默然将茶杯中的茶笑着饮尽,她淡淡开口:“刘絮柔,别来无恙。” 刘絮柔将头发扒开,抬眸瞧见周尧高贵的坐在上座,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 她垂着头,咯咯笑了两声:“堂堂大晟陛下,来天牢见我,我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 周尧低头倒了一杯茶,把玩着道:“自然有,朕想过很多次见面的场景,也没想到是在此处。” 刘絮柔面带不解:“与我?呵呵……若是我的运气好一点,哪怕就多一点,今时今日,怕是我也能站在那高座。” 周尧笑着睨了她一眼:“你凭借什么?半山居士的蛊虫吗?” “还是联合云国的国公府,南宫瑜?” 刘絮柔脸色一变,激动地昂起头看着她,不敢置信地说道:“你怎么会知道?不会……不会。” 周尧低头抿了一口茶,悠悠道:“朕起初对你颇感兴趣。” “你兴建女子学堂,朕选择视而不见,而是知道,女子在这世间多有桎梏,读书能明事理。” “这时候的你,是真心想解放女子思想。” 她略一停顿:“然而,当你使手段,害死同样苦命女子之时,你的初心早已改变。” 刘絮柔恍惚了很久,才轻轻地笑了起来,轻声说:“原来你一直都知道……从始至终我都在你的眼里。” 周尧微微挑眉,轻描淡写的开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觉得若是朕想知道,会不知道?” 刘絮柔往前爬了几步,眼底通红一片:“所以,我的每一步都被你看在眼里,我就是一个笑话……你凭什么这么戏弄我!” 她紧紧地攥着手:“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 周尧搁下茶盏,微微蹙了蹙眉,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刘絮柔,朕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有才华之人,但一步错,步步错。你若只是剽窃他人诗句,日子应当过得很好,大不了被人拆穿另谋出路,却不该卷入这场谋逆。” 刘絮柔身体一僵,怔怔地听着,跌坐在地上,半晌激动道:“你……你难道知道那些诗句是何人所写?” “你是不是也是……” 周尧听着她的试探,摇了摇头,否认道:“只是诗句风格变化多样,绝不会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确实来自那个时代,但是她已经属于大晟。 命运让她投身皇家,前世的一些过往于她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她是大晟女帝周尧。 她还有她的责任。 刘絮柔见她神色如常,不像作假,痴笑几声:“你是大晟人人敬仰的陛下,有诸多选择,而我呢?在这里如同浮萍一般……宫中日子多苦。” 她伸出手,语气平淡:“那样子日子,太难挨了……一眼望不到头啊……” 她情绪忽而激动:“我只能抓住佳晨公主的救命稻草……” 周尧凉凉的睨了她一眼,难掩唇边笑意:“朕记得当时念及你所做的那些发明,并未将你充入宫廷为奴,只是想让你暂避锋芒,入宫明白皇权至上的道理,待你年岁一到,便可自行出宫。” 刘絮柔听得这一番话,先是脸色一僵,眼泪倏然夺眶而出:“不,不是这样的!佳晨公主说我只能老死宫中,永无出头之日,怎么会这样……佳晨公主骗了我……怎么会,她怎么敢!” 周尧瞧着她的神色,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淡淡一笑道:“你原本可以能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刘絮柔如遭雷劈,呆若木鸡地跪在地上,静默半晌,她似是想到什么,手脚并用地爬至周尧脚边:“我,我能将功折罪……” 她脸上带着泪痕,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轻声问:“可以吗?” 周尧微微挑眉,悠悠道:“你得看你的功有多大。” 刘絮柔喜笑颜开道:“我知道一些事……” “佳晨公主联合域外的月国,引发了西部匪寇之乱……” 周尧哦了一声:“佳晨如何与月国勾结?” 刘絮柔垂着头答道:“佳晨公主的面首,有一位便是月国国君的儿子。” “世人皆知佳晨公主好美男,这位儿子原本在边关游历,然而长相俊美,被人搜罗送给了佳晨。” 周尧想到被自己杀的面首们,啧了一声:“哦,那位面首应当已经被杀了?” 刘絮柔摇了摇头:“陛下,您唯一留下来的那位……便是。” 周尧讶了一下,当时瞧那人身有傲骨,想着挫一挫傲骨,把他送进宫当太监来着。 没想到阴差阳错,把月国的儿子留了下来。 周尧敛了神色继续问:“那此事与半山居士可有关?” 刘絮柔垂着头,思索回道:“我与半山居士相处不多,但是曾经听公主说过,此人是南疆国的后代,习的一手控虫之术。” 周尧眉宇舒展,原来如此,倒也解释的通,半山居士此人跟个搅屎棍一样。 他想要复兴南疆国,必然需要混乱。 按照半山居士的年岁推断,莫非与红叶大祭司同处一个时代。 刘絮柔又噢了一声:“还有一件事,佳晨公主原本想得到崔氏和谢氏,但是两大世家并没有合作……直到刘曦曦偶遇宋洄。”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周尧,轻声道:“佳晨公主与文国公府,有来往……” 周尧嗯了一声,面色如常继续问:“说来听听。” 刘絮柔见她脸色如常,这才敢继续说下去:“听闻与您两位舅舅有关……其余的便不得知。” 周尧将手边的一盏茶递给她。 刘絮柔惊讶地看着她,反应过来,将茶一饮而尽。 周尧起身走了几步,顿下脚步:“日后寻一个地方,过安生日子吧。” 她脸色冷沉地拉开门走出去。 文国公府……很好。 她侧身瞥了一眼起身的刘絮柔,唇边勾起淡淡笑意。 及己做的痋虫细小无色无味,如同粉末。 她确实放过了刘絮柔,但是她不再拥有安康的身体。 第290章 文国公府 宋岩瞧见她走出来,迎上去道:“宋洄已经招供。” 周尧嗯了一声,走进去瞧见宋洄四肢被束缚着,即使身处牢房,这张脸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再加上脸上的血渍,平白添了几分妖冶。 她静默片刻,淡淡道:“美则美,却不懂时势。” 宋岩目光从宋洄脸上收回,嘴角泛起笑意:“这张脸,确实比女子还美上许多。” 周尧对他丝毫不感兴趣,转身往外走:“天色已晚,回去早些安置吧。” 宋岩瞧见她似乎有心事,却知分寸的不问。 他点头,随口说道:“不知外面是否还在下雪。” 周尧提着衣摆,迈上台阶问:“你祖母近日可好?” 宋岩颇为意外,淡淡点头:“祖母前几日偶感风寒,如今已然大好。” 他不太清楚周尧为何突然提及祖母,想了想又道:“如今祖母的心思早已不在我身上。” 周尧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平淡:“记得你祖母似乎很喜欢刘曦曦……” 她轻叹一声:“把她送去照顾宋老夫人,你觉得如何?” 宋岩神色怔愣,半晌回道:“怕是不妥,刘曦曦已经判决没入宫廷……” 周尧撑着他的手,轻轻一笑:“左不过是个奴婢。” 宋岩如此聪慧,又怎会猜不透她的心思呢? 不过是担忧他祖母又做出什么不敬之事。 至于将这人送给宋府当奴婢……不过是给宋老夫人随时提个醒。 宋岩监国之后,宋岩倒是依旧如常,倒是宋家那些人有点飘。 刘曦曦作为将军嫡女,也能沦为婢女。 皇权至上,偌大宋府不过只是皇家的一念之间。 两人回到宋宅已夜深。 周尧梳洗之后,掀开被子躺进去:“今日,你猜我从刘絮柔嘴里听见了什么?” 宋岩往她身边靠了靠,见她愿意说,接话道:“嗯?莫非还有什么隐秘之事?” 周尧靠着她的肩膀,淡淡道:“确实,不过是意想不到的人参与其中……” 宋岩轻叹一声:“您啊,就是太累,原本打算趁着休沐放松放松,哪知也是忙了一日。” 周尧拉过被子,侧身捧着他的脸,直白道:“我自诩没有愧对外祖家,结果到头来,却被亲人拿着匕首狠狠插了一刀。” 宋岩任由他摸着脸,略微沉吟道:“其实,您所说之事,我代理朝政的时候,有所察觉……” “一则没有确凿证据,二则,那是您的至亲……不敢过度揣测。” 周尧摸了摸他的下巴,啧了一声:“坐上这个位置我便知道,帝王无情,可是,当真的听说亲人做出背叛之事,心里还是失望透顶。” “我并非生来便是无心之人……” 宋岩拿着她的手,紧握着,柔声道:“我知道……” “即使发生多悲痛的事,您也一定会面无表情地去上朝……因为您身后是大晟万千的百姓……” 周尧见他懂自己,眉宇间舒缓开:“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若是证据确凿,依律处置。” 她缓缓闭上眼睛,不再想这些烦事。 宋岩将被子盖好,耳边便传来轻轻地呼吸声。 他安静地看着她的面容,两鬓白发多了不少。 手指轻轻摸了摸,眼底划过晦暗的情绪。 翌日清晨,天色大亮。 宋岩睁开眼,下意识地侧头看向一旁,睡在一旁的人已经不见。 他伸出手摸了摸被褥,已经凉透。 周尧端坐在桌前,垂头写着什么。 余光瞥见他起身,手下不停道:“大晟北部连降大雪,恐有较大雪灾,道路结冰,赈灾难度比去年大。另外,润叶卫传来消息,孟国今年雪灾比往年严重,不少百姓房屋倒塌,活活冻死……” 宋岩神色一凛,迈步走过去,接话道:“今年大晟应当不会有较大的雪灾。” 周尧手顿下道:“入冬之后,朝廷就已经发下御寒的告示,再加上今年一直都在推行新的取暖方式,应当能度过此次雪灾。” 她叹息又道:“只是不知道孟国是何情况……” 沉默片刻,她拿过另一封信:“这是建安侯递过来的书信……有一队骑兵企图通过乌里草原,被拦了下来。” 宋岩拿过书信,思索道:“如今局势对我们可谓是越来越有利……” 周尧支起头嗯了一声:“算是,大晟也真的安定下来。” “是啊,来之不易。” 两人用过早膳之后,坐在书房之中各干各的事。 傍晚,周尧坐上马车回到皇城。 永安宫的梅花开的极好,一朵朵的含苞待放。 周尧顿下脚步,抬手折了几枝走进去。 梅梢瞧见她手里的梅花,笑着说:“奴婢,给您找个瓶子插上。” 周尧坐在书桌前,低头修剪花枝,声音淡淡喊道:“玄一。” 玄一再一次从窗户掠进来:“属下参见陛下。” 她握着剪子,不紧不慢地问:“文国公府有什么动静?” 玄一想到监视国公府的人刚传来的消息,低头回道:“国公府确实有异样。” 周尧动作微顿,抬手将花枝放在一旁,神色淡淡道:“哦,看来朕的两个好舅舅,还真的不安分。” 啪嗒! 她将剪子放在桌子上,冷笑一声:“佳晨一事,血染的不够红,如此这般还敢兴风作浪。” 周尧起身将窗户推开,冷风灌了进来。 静默站着,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感到肩头一重,瞥见一件大氅披在她的肩头。 玄一将窗户关了半扇,嗓音低沉道:“夜风寒凉,您刚沐浴,寝衣单薄……” 周尧按住他的手,感慨道:“宫中的夜很长,有的时候又很短。” 她放下手,转身又问起另一件事:“古州一事,缠足之现象,有什么结果?” 玄一跟在她身侧,答道:“您此次将古州上下官吏一律处置,该斩的斩,据说那护城河都染红了。” “您杜绝缠足的告示一下,那些百姓有这个心思的,也不敢有。” 周尧扶着桌子,冷哼一下:“偏远地方,无影司更应该注意审查。穷乡恶水出刁民。” 她感到头一阵疼,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嘱咐道:“此事绝不能懈怠。” 玄一看见她的动作,扶着她坐在床边:“属下给您按一按。” 周尧拿过枕头靠着,淡淡道:“你先去沐浴。” 玄一惊讶了一下,转而低头答道:“是。” 玄一沐浴走进来的时候,瞧见她坐在床上看着兵书。 她将书一卷,放在一旁:“给朕按一按。” 玄一跪在她身侧,切脉道:“您中毒之后,身体还未养好,最近忧思过度,故而头疼。” 周尧嗯了一声。 那毒确实厉害…… 第291章 前往文国公府 大雪下了一整夜,周尧下朝走出乾坤殿。 她伸出手接过一片雪花,兀自叹息一声。 常言道瑞雪兆丰年,但今年更多的是冰冻,雪落在地上,清扫起来得用锄头挖。 张怀德躬身立在她身边,瞧见她失神望着雪地,轻声提醒道:“陛下,您站在风口上,小心龙体啊。” 周尧良久缓过神:“走吧,回永安宫。” 张怀德扶着她坐上步辇,一群太监小心翼翼地挪步。 周尧垂头思索着国事,靠近几国边境之地,遭遇不少他国百姓越过大晟边境抢粮食求生存。 她垂着头轻叹一声。 此事颇有些难办。 若是出兵镇压,但对方都是为了活命的老百姓。 若是不出兵,大晟百姓不安。 若是按赈灾处理,大晟不过是给他国做了嫁衣。 两侧的梅花正绽放着,她嗅到淡淡幽香,缓缓睁开眼睛,心情舒适不少。 步辇安稳停在永安宫,周尧迈步走进去,玄一已经等待多时。 “属下参见陛下。” 周尧抬手扶起道:“你今日有何事禀告?” 玄一点头行礼道:“陛下,关于文国公府的事,账本已经放在您桌上。” 她迈步走过去,连朝服都还没有来得及换下,拿过账本翻了几页,又看了一些书信往来。 啪! 周尧将账本丢在桌子上,脸色阴沉:“当真是朕的好舅舅啊。” “不仅参与古州一事,如今私底下还在拐卖女子,他们是嫌脑袋不够砍?” 她扶着书桌,顺了口气,冷声道:“来人,摆驾文国公府。” 张怀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旧快步走出去准备。 周尧独自翻着账本,每翻一页,脸色便白了一分。 她将账本翻完,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地头:“玄一,你说此罪该当如何。” 玄一立在一旁,微愣了片刻,想了想:“属下……不知。” 一边是亲情,一边是国事。 周尧闻言轻笑一声:“你哪里是不知道,只是不敢说而已。” 她抬眸看着玄一,将他衣襟的褶皱抚平,淡淡道:“若是你,会杀了他们。” 周尧扯了一下嘴角:“帝王无情……” 张怀德立在不远处,开口道:“陛下一切准备妥当。” 周尧抬步往外走去,踏上了马车。 有太监早已经前往国公府通知,待马车到达的时候,国公府的人都立在外面等候。 周尧静坐了片刻,睁开眼走出去。 张怀德扶着她,提醒着小心脚下湿滑。 文国公穿着一身官袍,瞧见她靠近,撩开衣袍跪下:“老臣参见陛下!”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身后的那些国公府的人一一行礼。 周尧却没有动,而是冷淡地看着文国公跪在地上。 片刻之后,她提起衣摆走进去:“起来吧。” 文国公在下人的搀扶下起身,他低头掸了掸衣服,皱了皱眉道:“陛下这是闹哪出?” 国公夫人扶着他,惴惴不安道:“国公,陛下怎会突然来访,莫非是最近有什么……”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文国公打断:“最近能有什么?你一介妇人,懂什么?” 说着甩袖迈步走进去。 国公夫人瞧着他的背影,眼底黯淡了下来。 “他竟如此恨我吗?” 丫鬟搀扶着她,安慰道:“夫人,国公可能只是一时心情不佳,陛下在里面呢,您得进去招待。” 国公夫人调整了一下情绪,笑着走进去。 周尧完全不知道门口发生的事,此刻正品着国公府的茶。 “此茶尚可。中规中矩。” 她将茶盏搁在一旁,意味深长道:“即使再好的茶叶,水差了也称不上好茶。清水和污水是有云泥之别的。” 文国公皱了皱眉,不知陛下在打什么哑谜,只能顺着话说:“您说的对。” 周尧掀开茶盖,冷笑一声:“文国公,觉得朕说的对……” 茶盖被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文国公,朕亲临国公府,为何不见国公府公子?” 她嗓音一冷:“莫非觉得朕不够格让他们来见?” 文国公慌乱跪下,讨好笑了一声:“阿尧……” 周尧抓起一旁的茶摔在他的面前,茶水四溅。 国公夫人听见动静,快步走进来,跪在地上:“陛下息怒!” 周尧冷呵一声:“朕乃大晟天子,岂容尔直呼名讳?” 她斜睨一眼张怀德:“张怀德,按照律法如何?” 张怀德眼角一跳,忙不迭跪下道:“回禀陛下,轻则杖五十,重则杖毙……” 还不待周尧说话,外面走进来两个人,长相儒雅随和。 周尧淡漠瞥了一眼,她的两个舅舅,除了这张脸,其他的都是一无是处。 第292章 气急攻心 周尧冷冷地看着跪在脚边的两个舅舅。 文徵微微抬眸快速地瞄了她一眼。 他这个外甥女当上了皇帝之后,行事作风十分狠辣。 周尧默然片刻,嗓音平淡开口:“你们二人可知错。” 文徵嘴角扯了一个讥讽的笑:“草民不知何错之有。” 周尧冷笑一声:“当真是朕的好舅舅啊,当初看在母亲的份上饶你们一命,如今却变本加厉。” 文国公闻言心里一怔,看着自己两个儿子,想到什么,开口道:“陛下,文徵,文拯,当年所做的错事,不是已经惩处?他们二人如今老实本分。” 周尧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好一个老实本分,老实本分与佳晨勾结。” “私底下还在行拐卖一事?” 文国公一听,脸上瞬间泛白,他此刻顾不得什么御前失仪,抬起手就开始打两个儿子。 “你们两个混账东西,当真与佳晨勾结!” “还在行拐卖女子一事!” 文徵低头摇了摇头,梗着脖子否认道:“爹,我没有,都是假的,她骗你的。” “我们两个哪里敢?” 周尧抬起眸,眼底闪过失望:“所以你在质疑天子之言?” 她怒极反笑:“朕今日亲自前来,不过是看在文德皇后的份上……没想到如今的国公府,竟是如此模样,实在是令人心寒。” 抬手招了招,张怀德将捧着的东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随后悄然退下。 周尧神色一贯不露,只是淡淡道:“文国公,桌子上放的是你二位儿子的罪证。” “至于如何判……自当按律处置。” 她将话撂下,也不想与他们多费口水,抬步往外走,哪知文国公跪着抓住了她的衣摆,恳求道:“阿尧,他们可是你亲舅舅啊,你不能杀他们!” 周尧背对着他,眨了眨眼道:“原来你也知道他们犯的是杀头大罪。” “外祖父,他们要篡的正是他们亲外甥女的皇位。” 文国公紧紧攥着她的衣摆,威胁道:“你若是杀了你亲舅舅,不怕你九泉之下的母亲责怪吗?” 周尧衣袖里的手一紧,冷冷道:“外祖父现在知道提及母亲了?当年您不看好父皇,不忍嫡长女嫁与父皇,原本想以庶女待嫁,但您又怕皇家怪罪,故而让嫡次女的母亲代嫁。” “在母亲成为太子妃之时,又将家中庶女嫁入东宫……” 她冷嗤一声:“不知您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提母亲。” 文国公双手颤抖,涕泪横流:“外祖父确实对不起你母亲,可是他们可是你嫡亲舅舅,你哪怕留他一命?” “外祖父求你了。” 周尧眸光骤然缩了一下:“求我?外祖父,还是恨我吧。” 一旁默不作声的国公夫人,听见这句话,直接晕厥了过去。 她将衣服抽出来,目光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不过是你们咎由自取。” 文灏沉下脸来,眼色冷厉:“周尧,你若是敢这么做,天下人会怎么看你,你杀亲舅舅,对外祖家赶尽杀绝……” “文德皇后也绝不会原谅你!” 周尧脚步微顿,双眸微微一沉,扶着胸口,低声咳了咳,迈步走了出去。 张怀德脸色同样不好,哪有外祖父居然如此诅咒的。 仗着亲情诅咒的还是当今天子。 周尧坐上马车,掀起窗帘看了一眼国公府,眼底闪过杀意。 她缓缓放下帘子,抬手捂着心口,强忍着咳意。 这个结果虽然是在她意料之中,但是当真的听到那些话,那残存的亲情已经荡然无存。 陛下亲临国公府,没多久处置国公府,也够长京城之中的百姓讨论一阵了。 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闭目养神。 回到永安宫,桌子上已经堆上一桌子奏折。 周尧换了一身衣服,坐下拿起笔,批阅几本奏折,低声咳了咳。 张怀德立在身侧,眼底闪过疼惜。 自从陛下成为太女之后,他一直跟随在身侧,陛下的情绪也能揣摩几分。 今日发生的事,在陛下心中如同用匕首狠狠插了几刀。 而这几刀却是自己的亲外祖父插的。 然而她如今好似没有发生一般,垂着头处理着朝政。 周尧展开奏折,瞧见里面的内容,眉头蹙起,低头咳了咳,感觉喉咙一阵腥甜。 噗! 小枝子正端着茶走过来,刚将茶刚搁下,一口鲜血喷在面前奏折上,还有几滴溅到他脸上。 张怀德瞧见鲜血,大惊失色:“血!陛下!” 他快速喊小枝子:“快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梅梢听见声响也吓坏了,慌乱将手里的茶盏打碎。 永安宫请太医的事迅速在后宫传遍,再加上小枝子脸上带着几滴血迹,全都赶往永安宫探望。 苏憬听闻此事,着急忙慌地走进去。 他目光瞥见桌面,上面留着还未来得及收拾的血迹,眉心不禁蹙了蹙。 此刻太医正凝神把着脉,良久,收回手叹了口气。 苏憬急忙追问:“靳太医,陛下到底如何?” 靳太医又叹了口气:“回君后,陛下近日劳累,又加上曾经中毒尚未痊愈,此番气急攻心,引发咳疾,怕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苏憬一脸担忧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周尧,攥紧手心,又松开道:“本宫明白。” 靳太医躬身道:“待臣给陛下写上一个方子。” 苏憬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床上,点头感激道:“劳烦靳太医。” 他坐在床边,捏着被子,皱眉问道:“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陛下为何会气急攻心?” 张怀德立在一旁,躬身回道:“回君后,陛下今日去了文国公府,至于谈论了什么,奴婢便不得而知。” 苏憬更加疑惑,陛下为何突然去了国公府。 自从陛下处置文徵两兄弟之后,对文国公府不如往昔,甚至该有的赏赐全断了。 第293章 斩首示众 寒风凛冽,淡淡幽香散开。 周尧这一觉足足睡了两天,期间苏憬叫过几个太医来切脉,以为陛下出了什么大问题,结果太医说只是太累的缘故。 苏憬仍然不放心,日夜守着。 周尧缓缓睁开眼,低声咳了咳。 苏憬好似有察觉一般,直接睁开眼睛,眼底带着深深地担忧:“陛下,您醒了?” 他起身正准备叫太医,就被周尧拉住了手:“帮朕把桌子上那份奏折取来。” 苏憬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但还是将那份带血的奏折捧给她:“太医说您需要静养。” 周尧抵唇咳了咳,展开奏折,瞧见上面的血迹,又咳了一声。 她将内容看完,放在一旁,安慰他道:“朕没事,不过是气急攻心罢了。” 苏憬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放松,反而更加忧虑:“您如今的身体,当真不能再忧思。” 周尧拉过他的手,示意他坐在床边,语重心长道:“朕知道,可是如今三国虎视眈眈,北部有其他蛮夷屡次骚扰大晟边境,朕作为大晟的天子,又岂能坐视不理?” 苏憬又如何不明白这些,他蹙眉道:“可是陛下您的龙体……” 周尧朝着他淡淡一笑,转移话题道:“替朕按一按头吧。” 苏憬闻言,起身在一旁净手道:“您还是头疼吗?臣侍叫太医进来瞧一瞧吧。” 周尧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回道:“左不过那么几句话,还不如你按一按呢。” 苏憬擦干手道:“臣侍的手又不是神手,哪能手到病除?” 周尧躺着感受着恰到好处地按揉,她轻叹道:“朕吐血一事,可……” 苏憬明白她担忧什么,摇了摇头:“臣侍封锁了消息,单独见过宋大人,此事也只有他一人得知。” 周尧轻嗯了一声,夸赞道:“临安做的不错……不过……” 她咳了几声,拿过他递过来的帕子,淡淡道:“如今朕已经苏醒,此事该让有些人知道。” 苏憬垂眸思索了一下,明白了其中的深意:“臣侍明白。” 周尧掩着帕子重重咳了几声,她瞥见手帕之中带着血迹,扯了扯嘴角,调侃道:“这身体啊,还真的是一垮便就垮了。” 苏憬接过帕子,眼底暗藏带着泪,他昂起头,声音带着晦涩:“陛下您啊,定然圣体安康,长命百岁。” 周尧眉宇间透露着倦怠,拿过一旁的奏折道:“召宋岩。” 苏憬垂眸看着她拿着奏折,起身走出去。 如今刚刚苏醒 便又要谈论朝政…… 宋岩穿着一身紫袍踏进永安宫,瞧见苏憬的身影,他抬手行礼道:“臣见过君后。” 苏憬脸上带着笑意,目光柔和地落在他的衣袍上,颔首道:“还未恭喜宋大人,已经被封为定国公。” 宋岩低着头答道:“君后说笑了,不过是陛下抬爱而已。” 苏憬笑了笑,语气真挚:“宋大人谦逊,大晟谁人不知道,宋大人乃是股肱之臣。” 他抬手扶着王海的手走下台阶道:“宋大人快些进去吧,陛下还在等着呢。” “恭送君后。” 苏憬收回手,低头掸了掸衣服,喃喃自语:“定国公……文能治国平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当真是个与之相配的封号。” 王海侧头望了一眼宋岩背影,低声道:“君后?” 苏憬摆了摆手,语气平淡道:“本宫无碍,回昌安宫吧。” 宋岩快步走进内殿,瞧见周尧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此刻也顾不上君臣之别,握着她的手问道:“听说你吐了血,怎会这样?” 周尧起身坐着,宋岩将枕头放在她身后,担忧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低头咳了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 她将手里的奏折递给他:“你且先看一看这个。” 宋岩见她谈及朝政,神色认真地展开,哪知映入眼帘地就是血渍。 他眸光骤然缩了一下:“你这……” 周尧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道:“你看内容,忽略血渍。” 宋岩双眸微沉,将奏折放在一旁道:“月国主动攻打我大晟。” 周尧似笑非笑道:“宋大人,你如何看此事?” 宋岩见她想起身,扶着她站起来,将披风搭在她的肩上道:“此战,得打。” 周尧坐在桌前,声音沙哑道:“为今之计,还有一事要尽快办。” 她支起头道:“佳晨公主的一位面首,是月国国君儿子,佳晨一案要尽快结案。” 周尧咳了一声,坐正又道:“此战打不打,明日在乾坤殿议一议。” 她按了按额角,略微沉吟,语气泛冷:“文国公文灏之子,文徵,文拯,欺男霸女,参与佳晨谋逆一案,私下拐卖女子,罪不容诛,于三日后菜市口斩首示众。” 宋岩闻言,身体一僵,他垂着头想到什么,抬起手道:“臣明白。” 周尧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乏力地靠着椅子闭目养神。 良久,眼角滑落一滴水渍。 第294章 月国国情 冬日严寒,张怀德立在不远处独自着急,却不敢走进去。 梅梢端着东西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担忧道:“张总管,陛下这……” 张怀德叹了一声,轻声解释道:“这段时间,陛下太累。” 里面的事他却清楚明白。 佳晨公主乃是陛下同父异母的亲姊妹,却意图谋反,这些年陛下对公主一直宠爱有加,然而公主却一直恨着陛下。 此事还不待陛下缓一缓,自己的两个亲舅舅居然与佳晨妄图谋反,私底下行拐卖一事…… 方才宋大人带走的旨意,多半与国公府有关。 永安宫内殿。 周尧神色早已敛去,低着头正批阅着奏章。 沈清安脸色焦急地侯在门外,他垂着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手捏的紧紧的。 张怀德脸上带着喜色,躬身走出来:“沈将军,陛下让您进去。” 梅梢瞧见沈清安走进来,眼前一亮:“将军……” 沈清安顿住脚步,一脸迷惑地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梅梢端着一碗燕窝粥道:“劳烦将军将此粥端进去,陛下今日一直未曾进食。” 沈清安恍然,含笑点头:“好。” 梅梢几人也不是没有想过送进去,陛下却一直不想吃。 沈清安将东西放在桌子上,随后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周尧将面前的奏折一合,放在一旁道:“你来了啊。” 她咳了咳,抬手道:“起来,到朕身边来。” 沈清安起身回道:“是。” 周尧抬手按了按发涨的额头,漫不经心地道:“京中今日应该很热闹?” 沈清安淡淡一笑,他将粥放在她面前道:“陛下,您先进一些食,臣再与您说一说今日京中的事。” 周尧轻笑一声,端起一旁冷透的茶,抿了一口道:“自己搬个凳子过来。” 沈清安见她并没有拒绝,笑着搬过一个凳子坐下。 周尧瞥了一眼燕窝粥,低着头喝了一口道:“边境一事你可知?” 沈清安点了点头,开门见山道:“臣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周尧不紧不慢地吃着粥,丝毫没有意外。 她轻叹一声道:“听张怀德说你求见,朕便知道你的想法。” “只是未曾预料到,月国会率先出击骚扰我大晟边境。” 她顿下动作,捂着嘴咳了咳:“如此倒是师出有名……” 沈清安惊讶地站起身来:“陛下!您的掌心有血。” 周尧微微挑了挑眉,接过他的手帕擦掉道:“朕无碍,太医说静养便可。” 她转移话题道:“你还未同朕说长京城。” 沈清安眼神担忧地看着她,又慢慢坐下道:“陛下您龙体有恙一事,如今长京城皆知,今日您下令斩首国公府二子,引百姓猜测,说什么的都有,众说纷纭。” 周尧支起头侧眸笑了一笑:“是吗,清安你没说实话。” “肯定有人说朕,连自己的的亲舅舅都杀……” 沈清安被她说穿,低声道:“确实有,但是更多的是说您大公无私。” 周尧掩袖打了一个哈欠,满不在乎道:“只盼望拐卖一事,能杜绝。” 沈清安瞧见她眉目带着倦意,起身道:“臣扶您去休息?” 周尧扶着他的手,嗯了一声:“今晚在朕这里歇下。” 沈清安扶着她回道:“好。” 他蹲着将她鞋袜脱掉道:“您的足冰凉,臣让她们弄些热水来。” 周尧淡淡点头,拿过一旁未看完的兵书。 梅梢几人早就将热水备着,又往水里撒着药粉端进来。 沈清安试了试水温,将她的脚慢慢地放进去。 周尧翻了一页书,语气带着肯定:“清安,这些时日,你应当有研究月国吧?” 沈清安唇角微微上扬,有些无可奈何道:“什么都瞒不过您,臣确实研究过。” “此次来见您,便是为了月国一事而来。” 两人清洗之后,周尧躺在床上疑惑地问道:“月国为何突然骚扰我大晟边境?” 沈清安靠着她,分析道:“月国偏僻,土地很少,全国仰仗着一条河,然而今年大旱,臣猜测,兴许与粮食有关。” 周尧靠着他冷笑一声:“想来里面也没少有佳晨的手笔。” 沈清安瞧着垂落在身上的青丝,轻轻摸了摸道:“西部那场匪寇,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周尧瞧见他食指轻轻绞着自己的头发,靠着他头一笑:“以前以为清安只是武将,倒是忽略了,当年的你,也是文采斐然,这些年也写过不少好诗。” 沈清安被她说的耳垂泛红:“您说笑了,不过识得几个字,与宋大人相比,相差甚远。” 周尧眼底暗藏笑意:“怎的那般没有信心?宋岩适合官场,你适合驰骋疆场,那手枪使的当真不错。” 沈清安被她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臣的枪,是为了保家卫国,为您镇守边疆,不让外敌踏入大晟领土一步,是带着杀意的。” 周尧轻叹一声,回归正题道:“清安,此战你觉得如何?” 沈清安认真思考答道:“臣觉得,此战确实该战……但若是论最好的契机,应当在春日。” 周尧哦了一声,颇感兴趣问道:“说来听听。” “月国之所以行抢劫之举,一半在于佳晨公主的掺和,另一半是本国的国情。” “臣的人探听的消息,月国的国君缠绵病榻多年,如今月国有两股势力把持朝政。” 沈清安见她认真听着,温柔地摸着她发间刺眼的白发:“月国国君恐撑不过三月……” 周尧听明白他的话:“你是想趁月国内乱?” 沈清安眸光中丝丝缕缕满是疼惜,他别过头轻嗯了一声:“如今的大晟刚平叛西部匪寇……可留些时间恢复,日后在由西部发兵,剑指月国。” 周尧思索良久,抬起头道:“不无道理。” 沈清安见她强撑着精神,拉过被子轻声道:“先休息吧。” 周尧躺下枕着他道:“你父亲不日便要抵达长京城。” 沈清安搂着她,轻轻道:“他应当也会与您谈边疆一事,乌里草原的事已经部署完毕。” 周尧闭着眼睛道:“嗯,朕知道。” 沈清安还在思索月国路线,身侧已经传来轻轻地呼吸声。 他垂头,眼底闪过一丝柔情。 她实在太累了。 第295章 真的想驾崩? 清早,天色未亮。 周尧如常的卯时上朝。 今日她嫌朝服太过繁琐,索性穿着常服坐上了步辇。 张怀德跟在她身侧,轻声担忧道:“陛下……您龙体尚未痊愈,这早朝……” 周尧明白他的意思,咳了咳,嗓音平淡回道:“朕无碍。” 她坐在步辇上,望着还未亮的天,扯了扯嘴角,调侃道:“张怀德,朕继位之初,总是嫌弃卯时太过早,想着若是有一日,定要改了这个规矩。” 她顿了片刻,轻笑一声:“如今经历这么多事,从镇远侯谋反,到如今的平叛西部,不过才多久啊……” “朕发现,时间太短了,要做的事太多了。” 她察觉到雪花落在掌心,轻叹一声:“朕时常梦见在三国遇到的那些女子,那些百姓……坐在这帝位,总该为他们做一些什么……” 张怀德垂着头,应了一声:“您定然可以的。” 周尧支起手,淡淡一笑:“是啊,一件件去做,总会成功的。” 乾坤殿。 “臣参见陛下。” 周尧即使如今身体不适,嗓音依旧带着威严:“众卿平身。” 她坐下,低声咳了咳。 礼部尚书抬眸望着高座上的陛下,眼底闪过一抹担忧。 一贯最注重礼仪的他,此刻对陛下未着朝服也未有什么不满。 底下站着的大臣,悄悄地若有似无地打量高座上咳嗽的女子。 如今长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陛下龙体有恙。 周尧止住咳嗽缓缓开口:“可有事奏?” 兵部尚书犹豫了一下,握着笏板出列跪下:“陛下,臣有事起奏。” 周尧垂眸扫了他一眼:“奏。” 兵部尚书嗓音带着武将独有的豪爽:“陛下,域外之国,骚扰我大晟边境,对边境百姓烧杀抢掠,臣请陛下……” 周尧出声打断他的话:“此事朕已经有决断,域外之国,名为月国……” 兵部尚书见陛下已经将这域外之国已经摸清楚,便没有什么可说的。 陛下是谁? 哪还有她不能掌控的呢? 纵观陛下继位以来的所作所为,朝中这些大臣哪个不是心服口服。 周尧捡着几件要紧事说了说,其余上奏的,一一拿了一个决断。 咳咳咳。 她坐在高座上,扶着椅子起身,迈下台阶,嗓音柔和下来:“此次北部雪灾,诸位臣公,辛苦。” 咳咳。 周尧咳得背过气,掌心残留着血迹,她当做没看见,拿出帕子随意擦了擦,继续道:“如今临近年关,受灾百姓必要安置妥当。” 诸位大臣纷纷跪下,沉声道:“臣明白。” 御史大夫王焕瞧见方才的血迹,眼底藏着热泪:“陛下,定要龙体康健。” 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地附和。 周尧叹了口气,半开玩笑道:“那便劳烦诸位臣公勉励,让朕停歇一二。” 她笑着转身往外走,张怀德适时朗声:“退朝!” 周尧扶着柱子,歇了片刻,走出乾坤殿。 任由大氅披在身上,她望着满天的大雪,笑着扯了扯嘴角。 今日的雪啊,下的如同鹅毛一般。 来年定然是个丰收之年。 回到永安宫,君后已经等待多时。 “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扶着张怀德的手走下步辇,瞧见他的身影,诧异道:“这般大的雪,你怎么还来了?” 她虚抬了一下手。 苏憬跟着她走进去,褪下大氅道:“臣侍听闻您昨日只喝了一碗燕窝粥……” 他解下周尧的大氅继续说道:“所以臣侍带着太医的嘱托来了。” 周尧拉着他坐下,开口问道:“琮儿还好吗?” 苏憬点了一下头:“他自是无碍,臣侍担心的是您。” 周尧端起一旁的热茶准备抿一口,里面居然是温热水。 苏憬见她的疑惑,开口解释道:“陛下,您的身体未曾大好之前,还是少饮茶,恐解了药性。” 周尧无奈地睨了他一眼:“你倒是越发大胆了。” 苏憬听着她的语气,知道她并未生气,温和一笑:“陛下,臣侍是后宫之主,但您也是臣侍的妻主,所以,为了您的身体康健……臣侍不得不出此下策。” 周尧抿了一口热水,拿起一旁的一块糕点,咬了一口,挑了挑眉:“这是茯苓糕?” 苏憬点头道:“茯苓糕健脾安神。” 周尧嗯了一声,递给他道:“你尝一尝,朕如今嘴里没味,尝不出来。” 苏憬笑着接过低头咬了一口,笑着品味道:“茯苓的味道很重。” 周尧拿过一旁的书,低头打开道:“你若喜欢,便多吃些,最近朕的嘴里皆是苦味。” 苏憬脸上带着笑意,眼底却划过一抹复杂。 两人一同用过早膳之后,苏憬便告退回了昌安宫。 周尧立在窗前,静默片刻,起身走进内殿,望着这面前的奏折,款款落座,低头开始批阅。 张怀德立在一旁候着,眼底带着浓浓的忧愁。 陛下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小枝子突然跑进来,压低声音在张怀德耳边低语了几句。 张怀德脸上大喜,快步走进去:“陛下,南梧,南神医来了。” 周尧顿下手中的动作,嗯了一声:“让他进来。” 南梧大摇大摆地提着药箱走进来。 “哟,这就是那口吐鲜血的大晟女帝呢,这么辛苦?” 周尧提着笔,听着这熟悉的阴阳怪气,低着头写好批语,开口回敬过去:“大名鼎鼎的南神医,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皇宫,啧啧,蓬荜生辉。” 南梧冷哼一声,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抓住她的手道:“你说说你,把自己气的成这个,值当吗?” “以前的身体还没好,残留的毒直接被你引发出来,你真是好本事。” 抱怨虽是抱怨,但是查看的动作却没停。 南梧收回手道:“你这再这么下去,真的想驾崩?” 周尧冲着他笑了笑:“你说过的,祸害遗千年。” 她眼底闪过从所未有的野心:“朕还要做那千古一帝。” 南梧拿出针,在火上烫了烫,敷衍道:“好好好,让本神医给千古一帝扎一针。” 周尧摊开一本奏折,垂头看着奏折,任由南梧扎着左手。 大晟女帝病重的消息传遍四海,原本不曾蠢蠢欲动的国家,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周尧对这些自然知道,因为消息是她自己放出去的,包括那日上朝的吐血也是刻意为之。 有南梧在,她知道自己一时半会驾崩不了。 如今朝臣安静的很,有事就上折子,吵架都私底下在乾坤殿外面吵。 如今她耳朵倒是安静不少。 南梧点燃安神香,周尧躺在床上已经睡着。 他叹了口气,摸着她的脉象,轻啧了一声。 可算是平稳不少。 手指落在她的两鬓,这白头发,跟疯长似的。 她才二十几啊…… 当皇帝,真有那么好吗? 南梧目光温柔地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暖意。 还记得彼时周尧只是太女,在药王谷天天与他嬉闹,不是想着采蘑菇,就是去河里摸鱼。 然而才过去多少年,如今她已经执掌着整个大晟,连其他三国都畏惧的存在。 似乎很少瞧见她如记忆之中那般笑过。 “南梧,我今天运气可好了,钓到一条鱼!” “南神医,你就带我去捉野鸡嘛。” “南梧,你真是一个抠搜鬼!” “你不是神医吗?心眼比你的针尖还小!” 南梧唇角带着笑意,缓缓闭上眼,再睁开眼,眼中的那些情绪荡然无存。 可惜,谁都回不到从前。 第296章 避无可避 临近年关,宫中却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张灯结彩,反而如同往日一般安静。 这日,周尧坐在桌前批阅着奏折,张怀德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提醒:“陛下,已经子时……” 她抬手捏了捏眼角,缓缓搁下笔,有些无奈道:“这般晚了?” 张怀德应了一声:“陛下,南神医出宫寻药,临走前嘱咐您千万不能太累。” 周尧缓缓起身,轻笑一声:“朕从前忙的时候,偶尔寅时才睡,这子时也算早睡。” 张怀德无奈地低下头,小心回道:“您如今龙体有恙,要注重休息。” 周尧推开窗户,寒风刮进来,她想了想道:“过几日就是岁日……今年还不曾布置起来。” 张怀德垂着头答道:“陛下,您如今龙体尚未康复,这宫中尚不能张灯结彩。” 她微微一叹,皇宫里就是这些规矩多。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窗棂,她淡淡开口:“罢了……便如此吧。” “是。” 今日周尧如常的卯时便起,准备将昨日未看完的奏折看完,生怕封笔之后,有要紧事耽搁。 今年的年是过的最冷淡的一个。 因为她的身体不适,苏憬将该简化都简化,最后仅仅安排一场家宴。 然而周尧时不时咳嗽,这场家宴众人担心不已,皆没有心思吃,最后便早早散了席。 时光荏苒,难得的休息时间,周尧却并没有闲着,而是思索着月国的事。 开年的首次上朝,周尧拖着病体踏进了乾坤殿。 “臣,参见陛下。” 周尧听着此起彼伏的声音,端坐在龙椅上,垂眸落在一个个熟悉的身影上,缓缓开口:“平身。” “谢陛下。” 自从周尧病了以后,朝中大臣一般有事就上奏,尽快说完,尽早下朝。 兵部尚书握着笏板跪下:“陛下,月国连同蛮人在大晟边境烧杀抢掠……” 啪! 周尧拍了一下椅子,不禁怒道:“哼,好大的胆子!” 她骤然起身,睥睨着下面立着的朝臣。 静默良久,冷声开口:“看来月国觉得朕如今病着,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她冷嗤一声,语气里带着不屑:“着沈清安为主将,冷璇玑为副将,领兵八万,荡平月国,朕要他们皇族的人头,堆砌在我大晟边境!” 沈清安和冷璇玑闻言出列,眼底皆带着浓烈的杀意。 这月国实在是欺人太甚。 沈清安捏紧了一下拳头,跪下朗声道:“臣领命!定会荡平月国,还大晟安宁!” 这一仗他已经等待许久。 周尧停顿片刻,目光落在武将一列,开口道:“兵部的几位将军留下,其他朝臣退朝。” “是。” 周尧在乾坤殿没有多停留,转身走出去,身后跟着十几位武将大臣。 兵部的将军们都没有开口询问,无声跟着她去了永安宫的偏殿,乾安殿。 她缓缓落座,示意诸位将军坐下。 周尧待所有人坐定,开口道“关于月国一事,此战我大晟必须打,八万将士早已驻扎在西部与乌里草原之中。” 兵部尚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此事他知晓。 当时接到密令的时候,也曾猜测陛下可能防备此事,没想到那时已经准备打这一战。 他忧虑道:“陛下,八万之数,是否有些过多,月国不过蛮夷而已……” 周尧低头抿了一口水,抬眸睨了他一眼,解释道:“月国确实是蛮夷,诸位爱卿都是久经沙场的英雄,八万之数确实多,但朕想要绝不是单单一个月国。” 此话一出,众人一惊,私底下低声讨论着。 周尧对张怀德看了一眼,他从一旁拿过地图展开。 只见大晟之外,不止有月国,还有其他不知的国家。 周尧抬手道:“月国太小,在朕眼里不过弹丸之地,诸位爱卿,地图上的疆域是历代大晟不曾踏足的地方……朕想征服此地。” 兵部尚书从一开始的诧异,到现在垂着头思索,良久开口道:“陛下此番开疆拓土,确实有利于大晟,只是如何运输粮草,战线太长……” 周尧抵唇咳了咳,眼底闪过一抹自信:“此次向月国开战只是表面,朕还有其他部署。” 诸位将军一听,皆神色一怔,静待听着她的下文。 她抬眸看向挂在墙上的地图,轻声道:“如今朕病重,又出兵域外,其他三国定然会蠢蠢欲动……” “朕之所以召集诸位将军来此,正是商议此事……三国若是联合来犯,大晟如何备战。” 沈柏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听见这句话,缓缓开口:“陛下,关于乌里草原,臣正好有事启奏。” 他缓缓起身行礼:“陛下,大晟的军队正与云国对峙许久……臣将乌里草原与他国相交的地界细细探察过。” 他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封信捧上:“这是臣的一些拙见。” 张怀德将书信接过,转手递给她:“陛下。” 周尧注视着墙上的地图,垂眸打开书信道:“听闻孟国有一少年将军,不容小觑。” 兵部尚书接过话回道:“陛下,那人是名门之后,武艺高强,但是曾与璇玑将军一战,战败。” 坐在门口的冷璇玑,起身抱了抱拳:“回大人,那人叫赵千翼,乃是赵家枪的传人……” 她略一停顿,看向一旁的沈清安,继续道:“若是论枪,此人武艺不敌沈清安,沈将军。” 沈清安驻扎边疆多年,击退蛮夷,数不胜数,武艺自然高强。 沈清安闻言起身抱了抱拳,谦虚回话:“冷将军谬赞,赵千翼此人武功尚可,熟读兵书,其父赵毅,自创赵家枪,尚书大人曾带兵领教过。” 兵部尚书捋了捋胡须,想了想道:“若是说枪,赵毅曾败于林老将军,不及林家的林家枪……况且赵毅如今年迈,卸甲归田,孟国可用将领屈指可数。” 他话锋一转:“若说有点威胁,当属于周国大将,陈云沣之子,陈梓昱,两父子都擅长一手长刀……” 周尧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独自将书信看完,心里也多不少想法。 梅梢走进来,朝着她点头。 她将书信放入衣袖,漫不经心道:“诸位爱卿,外面已经备好膳食,吃过之后再详谈此事。” “臣等谢陛下。” 周尧起身走出去,率先落座道:“诸位不必拘束。” 在座的都是武将,没有文人扭扭捏捏的性格,陛下说放开吃,一个个也没有客气。 周尧低着头不紧不慢地喝粥,抬眸对视上沈清安担忧的目光,冲着他淡淡一笑。 她慢悠悠地吃着,直到底下武将全都停下动作,她也放下勺子。 一群人又进去开始讨论如何应对三国来犯。 此战,大晟避无可避。 第297章 沈清安受伤 三日后,周尧特意送沈清安与冷璇玑送行。 沈清安身穿铠甲,神色严肃地端着酒杯,眼底却带着浓浓的担忧和不舍。 他朝着周尧示意,一饮而尽。 周尧松开梅梢的搀扶,端起酒同样一饮而尽:“愿此行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冷璇玑拿过酒,笑着点头:“是!” 啪! 碗被摔在地上碎裂。 两人朝着周尧跪下:“誓破月国,还大晟安宁!” 天空突然飘落下大雪,冷璇玑转身走下去,利落地翻身上马。 周尧往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叮嘱:“清安,活着回来。” 沈清安握着她递过来的剑穗,微微抬眸看向她,用力点头:“您定要保重身体。” 他紧紧捏着剑穗,对着她淡淡一笑,随后转身走下台阶。 沈清安立在马上,朝着她郑重行了一礼。 周尧立在原地,望着渐行渐远地队伍,伫立良久,不知道垂头在想什么。 张怀德瞧着风雪渐大,只得轻声提醒道:“陛下,此处冷。” 周尧回过神嗯了一声,直到那道身影消失不见,她才迈步道:“去梨花苑。” 张怀德诧异了一下,笑着回应道:“来人摆驾梨花苑。” 陛下自从病了以后,从未主动去过哪个宫里,除了偶尔去有孕的几位公子宫里,一般都在永安宫处理政务。 此刻天上下着雪,她反而不想坐步辇,干脆步行走去。 这样的下雪天,宋未照肯定又在宫里堆着雪人。 到达梨花苑的时候,宋未照已经等候多时:“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拉着他的手走进去,院子里果真堆着两个雪人,其中一个模样惟妙惟肖。 她不禁顿足,望着一个容貌与她很是相似,另一个却是一个未曾雕琢容貌的雪人。 迈步走过去,她摸了摸问道:“这个为何还没有雕琢?” 宋未照瞥了一眼还未完成的雪人,轻叹了一声回道:“臣侍还没有想好雕刻谁。” 周尧闻言微微挑眉:“不雕刻自己?” 宋未照想了想道:“臣侍雕琢自己似乎不太妥当,大晚上的看见自己……” 有点吓人。 他话锋一转:“陛下,雪下大了,进屋去暖一暖?” 如今满宫上下,谁人不知陛下龙体有恙。 周尧摇了摇头,低头捏了一个雪球回道:“朕今日精神好,不想闷在屋子里。” 她捧了雪又道:“朕还记得,那时你悄咪咪地躲在一旁堆雪人。” 宋未照闻言一笑,也跟着她蹲了下来:“那时臣侍也没有想到,您会陪臣侍堆雪人。” 周尧捧着雪,语气带着几分怀念:“年少之时,朕其实也很喜欢堆雪人……后来便不堆了……” 宋未照眼睛一亮,询问道:“陛下,这座雪人,你觉得雕什么好?” 周尧望着没有精雕细琢的雕像,冷淡的目光中,微微露出一丝暖意:“朕想雕刻一个人。” 张怀德瞧见陛下拿着雕刻的工具,一笔一划的将容貌雕出…… 他心里猛然一颤,这…… 周尧望着面前有七八分像的相貌,沉默良久…… 张怀德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认出这座未曾雕刻完整的雕像…… 是先皇! 陛下这是思念先帝了吗? 宋未照不曾真的见过先皇,只是好奇陛下为何不继续雕刻下去。 周尧眼底情绪汹涌,凝视良久,转过身去。 低头迅速地敛去神色,抬眸瞥见枝头盛开的白梅,抬手折了两枝,抬步往屋内走去。 宋未照目光落在雕像上,一时之间捉摸不透陛下的心思,转身跟上去。 他将大氅解下道:“陛下,臣侍煮的有花茶。” 之前请安之时,君后特意叮嘱过,陛下未曾康复,不可饮用茶,若是去了谁宫里,也只能用花茶代替。 周尧垂着头烤着手道:“近日还在雕刻?” 宋未照将最新雕的木雕捧给她:“原是想雕刻骑在马上的将军,还未完成。” 周尧抬手接过,细细欣赏道:“朕瞧着似乎有点像沈清安。” 宋未照倒了一杯茶,笑着回话道:“是的……不过臣侍不曾细细端详过沈将军的容貌。” 周尧摸着木雕,揶揄道:“待他得胜归来,朕让他来你宫里,让你细细端详。” 宋未照听着她开玩笑,笑着回道:“倒也不用,臣侍还是专注雕刻您比较好。” 周尧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品味道:“桂花味道的茶,不错。” 两人说了一会话,周尧又回到永安宫批阅奏折。 同年六月,周皇病重驾崩,容翼继位新皇。 周尧听见这个消息愣了一下,垂眸看向玄一:“周皇驾崩了……倒是世事难料。” 她搁下笔,支起头思索道:“迦南圣女应当还在周国?” 玄一点头想了想回道:“回陛下正是。” 周尧意味深长道:“你去郊外的庄子找及己,让他把蛊虫的解药给你……” 玄一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低着头揣测道:“陛下是想让川王容觞痊愈?” 周尧拿起一本奏折展开,悠悠开口:“周国的戏才刚刚开始。” 玄一低着头答道:“您说的是。” 玄一悄然离去,周尧埋头处继续理着面前的奏章。 春去秋来,沈清安从域外也传来得胜的消息。 如今周尧咳疾好了不少,但是仍然时而咳嗽。 她低着头逗弄着襁褓之中的女婴。 方辞礼坐在一旁低着头剥莲子,眉目间带着几分笑意:“陛下尝一尝?” 周尧抱着孩子端详道:“这孩子的眉目倒是像朕。” 她思索道:“朕想了一个名字,无风杨柳漫天絮,不雨棠梨满地花,叫周絮如何?希望这个孩子,如絮一般,轻柔洁白,日后不必拘于这一方天地,如同柳絮,飘散四地。” 方辞礼闻言顿下动作,点头笑着回道:“陛下取的自是不错的名字……” 他们这一辈子困于一方天地,孩子应当去行万里路,看一看他们未看的景色。 “臣侍谢陛下赐名。” 周尧指腹轻柔地摸着小脸,笑着将孩子递给一旁的乳母:“莲子这个时节正是应季之物……” 就在这时张怀德快步走下来,低声开口道:“陛下紧急军报。” 周尧嗯了一声,起身道:“朕还有要事,有空便来看絮儿。” 方辞礼听说是军报,自然是要紧的事,也不敢耽搁,起身行礼道:“臣侍恭送陛下。” 周尧目光落在孩子身上,转身走了出去。 她回到永安宫,一位将士从怀里掏出书信。 周尧接过张怀德递过来的书信,垂眸落下信封上的内容。 居然是冷璇玑亲笔书写的书信。 她怀着疑惑打开书信,月国已经攻破,周边的其他国家已经投降,甘愿成为附属。 最后一战,沈清安为救一个将士,被敌人捅入胸膛,至今昏迷不醒。 周尧双眸微沉,手上不禁用力,捏紧了书信。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就在周尧等待大军班师回朝的时候,冷璇玑又捎来一封书信,沈清安已经苏醒,并无性命之忧。 周尧坐在桌前暗自松了口气,没事便好。 大军回来之时已经入了冬。 宫里特意设了一场接风宴。 周尧瞥见沈清安脸色苍白如纸,心里不由又担心起来。 夜幕降临,永安宫灯火通明。 周尧垂着头正在看书,沈清安抬步走了进来:“臣参见陛下。” 她将书一卷放在一旁,起身冷哼一声,眉心蹙了蹙:“你知不知道,那把刀离你要害只差分毫?” 沈清安微微抬眸,低着头笑了笑,满不在乎道:“陛下,臣知……此战结束,域外再也无人能侵扰大晟边境。” 周尧没好气的扶起他:“你还好意思笑,差点就见阎王。” 沈清安缓缓起身,对着她温和一笑:“臣有您送的保命符,自然是福大命大……” 他微微一顿,深邃的眼眸带着似笑非笑的味道:“况且臣日后,还想为您征三国,绝不会倒在蛮夷手中。” 周尧瞧见他还笑的出来,忍不住踩了他一脚。 是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沈清安低着头唇角微微上扬,从衣袖之中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您别生气,这是月国独有的翡翠……”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做的丑了一点。” 周尧拿过盒子坐在床边,打开看见一根簪子,用料是天空蓝的翡翠,如同湛蓝的天空,在光线下好似幽深的海洋一般。 她惊讶了一下:“这是你自己做的?雕刻是什么花?” “月国人喜欢花,据说有祈福,圆满之意。” 周尧浅淡一笑,拿起盒子里一块用湖水蓝翡翠雕琢的玉佩:“这个做的倒是精致,上面雕刻的还是龙纹。” 她眼底闪过狡黠:“当然了,这根簪子,虽然粗糙,但是朕喜欢,也希望你,诸事圆满。” 沈清安见她喜欢,脸上也泛起笑意:“臣是一个粗人,不太懂如何送东西,觉得这个好看,您应该喜欢。” 周尧将腰间挂的玉佩解下来,挂上这枚蓝色的玉佩:“也就马马虎虎吧……” 两人说了一会话,各自沐浴更衣,沈清安坐在床上,同她说着行军打仗的事。 他将衣衫脱下,露出伤口,只见白色的绷带之上仍然带着殷红的血迹。 周尧将绷带解开,瞥见他身上数不胜数的伤口,眼底一滞:“又伤了很多地方。” 哪知沈清安漫不经心地回道:“陛下,在外打仗哪有不伤的,不疼,臣已经习惯了。” 周尧拿过他手里药,替他包扎道:“伤口哪有不疼的?” 沈清安垂眸瞧着她的动作,想起一件事道:“臣到达月国皇宫的时候,看见一个有意思的事。” “哦?” “嗯,臣看见了佳晨公主驸马。” 第298章 此战,该战。 周尧闻言诧异了一下:”什么?李巍?” 沈清安轻轻嗯了一声,将被子搭在她身上道:“正是,李巍与月国皇族来往匪浅。” 周尧侧躺思索道:“朕记得长京城之中,他不是有一个外室娘子为他生儿育女?” 沈清安犹豫了片刻,然后回:“臣当时询问月国的一些人,说此人与月国的公主私底下已经有了婚约。” 周尧坐了起来,收起笑意,有些不可置信:“什么?” 这饭吃这么广? 沈清安又嗯了一声:“确实如此,他正是通过佳晨府中那位王子与月国有了联系。” 周尧缓缓躺下,漫不经心地冷嗤一声:“呵,如今他在何处?” 沈清安却摇了摇头:“臣不得而知,他与月国公主一事乃是私底下,所以此事牵连不上他。” 周尧呵了一声,微微蹙了蹙眉,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李巍是吧……朕记住此人了。” 沈清安抬袖将蜡烛震灭,两人也各自安静下来。 翌日一早,周尧下朝归来,玄一立在一旁等待多时:“属下参见陛下。” 周尧抬了抬手,坐下淡淡问道:“何事?” 玄一低着头回禀道:“陛下,孟国百姓与大晟百姓起了纷争……” “两国缘河城共饮一条河流,不知怎的,今年那条河流的水有了问题。大晟百姓认为是上游的孟国所做的,凡是饮用此水的大晟百姓,皆是身上瘙痒不断。” 周尧怔怔地听着,半晌才道:“此事无影司可去查探过?” 这么多年都没有事,如今却有了事。 玄一点了点头回道:“此事无影司已经查探过,似乎确实是人为。” “而且此河流的源头在周国……” 周尧眉头紧蹙着:“周边便没有其他河流?” 她略一停顿:“朕记得整治河道之时,此处不是修了水库?” 玄一声音压低了许多:“确实如此,孟国那边已经派遣三千将士驻扎。” 周尧顿下拿笔的动作,眼底掠过不解,疑惑莫名道:“派兵?” 她都没有找别人麻烦,别人反而蹬鼻子上脸? 沉默良久,周尧缓缓道:“看来孟皇莫非想与大晟掰一掰手腕?” 她略微沉吟:“此事按兵不动,看能闹成什么样子,若是孟国那边敢出兵,我大晟的军队就踏入他孟国的地界。” “是。” 周尧待他离去,垂着头沉思良久。 一条河流有问题,中间途径的地区太多…… 究竟是谁居然往河里倒“脏东西”。 看来有人在螳螂捕蝉,想借她的手搅浑这池子水。 永宁四年,沈清安再次出征域外。 永宁六年,沈清安得胜归来,域外三十八国附属大晟。 同年,孟国与大晟边境几十位大晟百姓惨死缘河。 乾坤殿。 周尧居高临下听着御史大夫所言,皱了皱眉,将递上来的折子粗略一看,不禁怒道:“混账!” 啪嗒! 折子直接丢在在地。 她眯了眯眼,眸色一暗,泛起怒意道:“我大晟一直以理服人,孟国一而再再而三的侵扰我边境百姓,实在是可恶!” 她来回迈了几步,思索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兵部尚书率先跪在地上:“陛下,孟国与大晟的恩怨久矣,此次大晟百姓惨死河中,孟国难以洗脱嫌疑,况且孟皇遣陈平领兵五万镇守边境,俨然是大军压境!” 他顿了一下,朗声开口:“陛下,该战!” 宋岩立在下首垂着头考量着此事。 如今大晟令域外四十九国附属,大晟的国力空前强盛,再加上夏沅初出使海外,贸易往来频繁,大晟国库异常充盈…… 他想了想,握着笏板跪下,嗓音清润道:“陛下,臣附议,该战!” 沈清安同样走出来,跪下道:“陛下,臣愿意领兵前往!” 周尧垂眸落在三人的身影上,还在考虑的时候,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声音:“陛下,臣等附议,该战!” 她眼底闪过一抹意外,神色颇带几分欣慰。 思绪回转,她犹自沉吟:“着沈清安为主将,骆沐云为副将,领兵十万,前往元州。” 沈清安指尖一动,拳头微微握紧:“臣领命!” 陛下没有具体说攻打哪里,其中暗藏深意,没说就是任由他发挥。 就像出征域外,他将域外的三十八国拿下。 周尧侧身回望着诸位大臣的神色,一个个眼眸中都带着希冀和自信。 底下兵部尚书身后也不仅仅立着男将军,女将军也有数位,文臣之中也亦有女子。 她撇过脸,嘴角划出分明的笑意,转身往旁边走去。 这才是属于大晟的朝堂,属于她的朝堂。 张怀德朗声唱了一声:“退朝!” 周尧立在乾坤殿的侧面,却并没有着急离开。 不一会儿张怀德领着沈清安走过来。 “陛下。” 周尧低头理着衣袖道:“随朕走一走。” 沈清安躬身应答:“是!” 周尧慢悠悠地往御花园走去,半晌开口道:“清安,此战不宜有失啊。” 沈清安眉宇间透露着自信,点头拱手道:“臣明白此次的重要,您想趁这次机会平定三国。” 此刻正值春季,御花园已经百花盛开。 周尧淡淡一笑,抬手折了一枝花,笑的一派坦然:“这是趋势而已,要说三国最难啃的当属云国。” 沈清安沉默不语,眉宇间似在凝思:“前几年云皇将朝堂肃清,重用有志之士,如今已经过去三年。” 确实不容小觑。 周尧轻轻嗅了嗅花香,语气带着几分轻慢:“楚垚确实是一位有能力的皇帝,若是给他十年,朕或许会畏惧一二,如今虽是难啃,也不过是池中之物。” 沈清安闻言笑了笑:“云皇如今重用名将之后,也学您培育新的将领。” 周尧准备说话,听见远处的说话声,她迈步走过去,只见几个小孩子正低着头采花。 立在不远处的苏憬正和方辞礼说话,瞧见她身影,连忙行礼:“臣侍参见陛下!” 沈清安行了一个武将的礼:“臣见过君后,贵君殿下。” 方辞礼自从生下周絮之后,周尧便将位分升为四君之首的贵君。 至于顾泊舟和林牧时已经升为一宫主位,分别是占据了四君之中的舒贤君,令德君。 几个孩子也反应过来,奶声奶气地行礼:“儿臣参见母皇。” 周尧抬了抬手,语气也软了不少:“起来吧。” 苏憬见二人还穿着朝服,心下了然,勾着嘴角浅笑:“陛下,方下朝?” 周尧弯腰捏了捏周琮的脸:“嗯。” 一旁的一个女孩子眨了眨大眼睛:“母皇,我也要捏脸脸。” 苏憬一听,噙着笑意:“琬儿……” 周尧笑了笑,将周琬抱起来:“母皇不捏脸,抱一抱好不好?” 周琬紧紧抱着她,用力点了点头。 周尧垂头捏了一下脸,将她放下道:“去玩吧。” 周琬迈着小步子跑向苏憬,紧紧抱着他的腿:“父后,抱~” 周尧侧眸看向沈清安,敛了神色继续说道:“如今不止孟国,周国仍然蠢蠢欲动。” “臣明白。” 苏憬见他们走远,目光却迟迟没有从那道身影上收回。 方辞礼拉着孩子的手,低声道:“听说如今孟国与大晟的关系闹得很凶。” 苏憬愣怔了一两瞬,才扯了扯嘴角道:“陛下所图非你我能知晓的。” 一开始都以为陛下只为平定三国,谁能想到如今连域外都成为附属。 方辞礼抱起孩子,微微叹道:“也是,听闻前面有花房新培育的月季花。” “前去瞧一瞧。” 周尧回到永安宫,换上常服与沈清安一同用了早膳。 午间她坐在桌前看着奏折,见处理的差不多,小憩了一会儿。 三日后,沈清安出征。 周尧照例的嘱咐,然而每次的嘱咐好像是空话,沈清安没有一次不受伤的。 随着人影渐行渐远,太阳刚好破云而出。 第299章 一触即发 孟国与大晟的这场战一触即发。 元州城楼。 沈清安身穿铠甲立在城楼之上,骆沐云走过来汇报:“将军,您在这里呢,方才前方传来消息,孟国遣军八万而来。” 沈清安目眺远方,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他抬手扶着城墙,半晌道:“城中百姓是何反应?” 骆沐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低头回道:“城中百姓与往日一样,不过有自发去山上采药。” 沈清安愣了一下,轻轻喟叹:“有如此爱国的百姓,大晟攻破孟国的国都,不过是指日可待。” 骆沐云抬眸看向天际的火烧云,感受带着暖意的风:“是啊,将军,我也无比期盼这一天。” 天下归一,陛下问鼎那个宝座。 沈清安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沐云,我记得你征讨西部之时,你与冷将军出征,立下不小战功,似乎也善枪?” 骆沐云点了一下头,笑着回道:“嗯,不过定然没有将军的枪厉害。” 沈清安摆了摆手,漫不经心地回道:“没有谁比谁的厉害,战场之上,能杀死敌人,那便是好枪。” 骆沐云微微抬眸看向远处,嗓音带着几分憧憬:“希望能守护大晟的领土,决计不让他国踏足一寸。” 火烧云弥漫在天际,那炙热的红,如同每一位英雄的热血。 三日后,双方的大战正式拉开序幕。 沈清安与陈平隔空博弈。 长京城皇宫。 周尧垂头看着送上来的战报,斟酌良久才落笔。 张怀德立在一旁,小心走进去:“陛下您该用膳了。” 她将手中的奏折合上,摆了摆手:“朕不饿。” 张怀德无声退出去,梅梢瞧见他神色便明白了一切:“张总管,陛下午膳便没用……这晚膳早就过了……” 张怀德也心急,苦着脸道:“哎哟,梅梢姑娘,咱家也着急。” 就在这时,小枝子从门外走进来,低声道:“师父,舒贤君领着小皇子求见陛下。” 张怀德微微挑了一下眉,咧嘴一笑:“我这就进去禀告。” 要说陛下最喜欢的就是这位贤君的菜。 “陛下,贤君殿下和小皇子求见呢。” 周尧顿下手中的笔,垂眸道:“让他们进来。” 张怀德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连忙回应:“是。” 尚归舟提着东西走进来。 “臣侍参见陛下。” “珏儿参见母皇。” 周尧闻言搁下笔,抬了抬手:“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尚归舟将东西放在一旁,无奈道:“这孩子让臣侍给他做东西吃,做好了,结果不吃,说是想和您一起吃,臣侍只能自作主张的领着他过来。” 周尧淡淡一笑,起身将孩子抱在怀里道:“那便布膳,母皇陪珏儿吃。” 周玦咯咯地笑了一下,声音奶声奶气的张口:“好~” 尚归舟将提过来的饭菜提出去,梅梢热情地帮忙布膳,又将一直准备的饭菜一同端上了桌。 周尧陪着周玦认真吃了一顿饭,饭后抱着他坐在椅子上教他认字。 “母皇,你好厉害呀,会认这么多字。” 周尧笑出了声:“珏儿也厉害,还会认这么多呢。” 周玦咧嘴一笑,好奇道:“那我以后也能跟母皇一样厉害吗?我也要认很多的字。” 周尧低头捏了捏他的脸,哄着道:“那珏儿得努力。” “母皇,你教教珏儿……” “您的名字怎么写呀。” 周尧嘴角噙着笑,拿起一旁的笔,抽过一张宣纸,握着他的手道:“母皇的名字可简单了,你看啊……” 尚归舟立在一旁整理着书架,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无奈地一笑。 周尧教了两遍,干脆让周玦自己临摹,眉梢含笑看着他。 ”母皇的墨水软软的,一下子就钻到我衣服里啦。” 周尧讶然了一下,抬眸瞥见他衣袖上的墨迹,哑然失笑。 这孩子,是会形容的。 她将将一旁的葡萄放在他的手边,回道:“衣服嘛,洗洗墨水就跑出来了。” 周玦认真噢了一声,他用手用力揪了一个葡萄:“母皇吃。” 周尧微微挑眉,拿过一旁的奏折摇了摇头:“玦儿自己吃。” 周玦咬破葡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母皇,你看,它在葡萄里凫水诶~” 周尧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瞥了一眼葡萄籽,淡淡一笑:“嗯,乖。” 尚归舟将周玦抱下来:“陛下孩子还小,不懂事。” 周尧端起一旁的茶,笑着道:“朕觉得挺有意思的,小孩子单纯的很。” 她低头轻叹一声,将面前的奏折展开道:“现在天色已晚,朕让张怀德亲自送你们回去。” 张怀德立在一旁哎了一声:“奴婢明白。” 他躬身领着他们走出去。 里间又安静了下来,周尧垂着头将奏折看完已经临近子时。 张怀德刚准备走进来提醒,哪知她已经起身:“将桌子收拾收拾。” “是。” 三月后,正值酷暑,后宫照例去行宫避暑。 周尧走进园子,里面变化不大,但是政务却没有少。 与此同时,大晟与孟国的战争陷入焦灼。 沈清安坐在马上,手里提着枪,对面正是此次孟国的大将陈平。 “早就听说过沈将军的名讳,没想到……” 陈平刻意顿了一下:“挺老的。” 沈清安却也不恼,只是平静地回道:“传言陈将军不过弱冠之年,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今日一见,传言非虚。” 陈平似乎很受用这样夸赞,笑着道:“本将军早就想领教一下沈将军的长枪了!” 他将自己手里的长刀亮出来:“不知道是我的大刀厉害,还是沈将军的枪厉害!” 他夹紧马腹,直接往沈清安而去。 叮! 金属碰撞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战场上。 沈清安握着枪,径直往他刺去,两人都有试探之意,打的有来有回。 突然两人开始策马奔腾,长枪如同利剑一般冲去,陈平的大刀挡住攻势,顺势砍去。 沈清安微微侧头,刀刃从他脸颊而过,落了一个空。 他提枪直接而出,招式极为迅速,冰冷的枪尖直奔陈平的面目而去。 枪法来势汹汹,陈平一边抵挡,一边试图找到他的破绽,然而沈清安的枪好似活了一般又快又急,还带着十足的杀意。 陈平骑马与沈清安拉开一段距离:“倒是让我小瞧了,有意思,再来!” 大刀带着破空声,沈清安将枪一转,连连直刺:“枪乃百兵之王,陈将军莫轻敌。” 一个恍惚间,陈平的刀劈了一个空,沈清安瞬间找到破绽,枪锋如疾风骤雨而至。 陈平紧紧握着手里的刀,低头躲过枪势,捏紧拳头,在枪刺过来的瞬间,大刀划破沈清安的手臂,而沈清安的枪插入了陈平的胸膛。 两人皆是鲜血直流,陈平当机立断的后退,提着大刀退回军营。 沈清安垂眸落在滴血的左手,嘴角闪过一抹苦笑。 他骑着马慢悠悠地往回走,目光落在马上插着的剑,带着独属于皇室的明黄色剑穗格外显眼。 每次答应不受伤,可惜没有一次信守承诺过。 大军随着他回城,医师已经等候多时。 骆沐云听说他受伤,赶过来见鲜血染红了水盆:“将军没事吧?” 沈清安抬手看着已经包扎的伤口,满不在乎地道:“无碍,此事不可往京都里传。” 骆沐云抿了抿唇,见他坚决,点了点头:“末将明白。” 沈清安往外走道:“城中药材还够吗?” “够的,早就从其他州运过来了。” 沈清安抬手遮了遮耀眼的太阳,扯了扯嘴角:“那便好。” 这仗还有的打呢。 陈平年轻气盛,刀法却还不错。 第300章 亲临元州 行宫里的日子对于周尧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处理奏折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而已。 玄一跪在桌前:“陛下,沈将军与陈平打斗之时受伤。” 周尧淡淡嗯了一声,她顿下笔,将笔尖的毛扯了一下,问道:“沈将军严重吗?” 玄一摇了摇头:“似乎陈平受的更重,枪尖插入胸膛。” 周尧不禁冷笑一声:“陈平自诩是不可多得将才,如今弱冠之年便领军作战,自是骄傲自满,他斗不过沈清安。” 她略一停顿,继续道:“沈清安镇守边疆多年,心性又岂是小小陈平可比拟?” 玄一想了想轻声道:“听闻周国的南疆人闹的很凶……那位新皇忙的焦头烂额。” 周尧笑而不语,半晌问:“成王可痊愈了?” 这出戏可不能错过。 玄一嗯了一声:“回陛下,无影司已经将药送过去……” 他微微一顿:“不过借了南神医的名号,成王肯定会用。” 周尧将笔搁下,起身道:“此番周国倒是有一出好戏。” 她指尖在桌子敲了敲,迈步走出去。 外面已经逐渐凉爽起来。 “这天气可算是入了秋。” 玄一抬头望了一眼,没再搭话。 两人随意逛了一圈,周尧又准备回去批奏折,远处的亭子却传来声音。 她顿足,认真看着面前的男人舞剑,剑招凌厉,随之而来带着破空声。 心思一动,走过去夸赞道:“牧时的武功当真是不减当年。” 林牧时愣了一下,连忙收了剑:“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拿过她手里的剑,挽了一个剑花道:“此剑不错,只可惜未开刃。” 坐在一旁的小糯米团子奶声奶气地鼓掌:“母皇好厉害呀~” 周尧笑了一声,对着他招了招手:“珙儿。” 小孩完全不怕她,拿着小木剑小跑了过来:“母皇,我也有剑~” 周尧垂眸瞥见他手里的木剑莞尔一笑:“珙儿,喜欢剑?” 周珙拿着剑用力点了点头:“母皇,我要像沈将军那样厉害……” 周尧听见他的话,失笑问道:“为什么要像沈将军那样?” 他眼睛黑黝黝的,直直地看着她:“宫里的人都说,沈将军,很厉害的~” 她弯腰摸了摸他的头,语重心长的说:“不一定要像沈将军,珙儿做自己就好啊。” 周珙抬手抓了抓耳朵,似懂非懂的样子:~那母皇,还能做什么呀?” 周尧将剑递给一旁的林牧时,抱起孩子道:“那成为的人就很多了,不过最重要的就是,要做一个好人,不能当大坏蛋。” 周珙揽她的脖子,不解道:“什么都可以吗?” 周尧神色认真,思考道:“那也不是,生在皇家,当心系百姓,为国为民。” 周珙噢了一声,:“那会像母皇那么累吗?” “母皇都有白头发啦,珙儿不想母皇长白头发。” 周尧眸中情绪翻涌,低头亲了他一口:“好,母皇不长白头发。” 她将孩子哄睡着,抱给林牧时,转身回了自己所住的地方。 时光荏苒,冬至而至。 周尧亲自前往元州慰问将士。 沈清安一众将士立在军营等候多时。 她扶着张怀德走下马车,抬眸看向一众将领 眼底闪过欣慰。 “臣,参见陛下。” 随着沈清安跪下,身后的将领连连跪下高呼。 周尧虚扶了一下沈清安:“都起来。” 沈清安目光灼灼地小心打量她。 哪知周尧当做没看见,径直往里面走去:“听闻沈将军英雄的很啊,与陈平打斗丝毫不落下风呢。” 这话落在其他将领耳中是夸赞,然而沈清安却知道此话哪里是夸赞。 陛下这是在点他呢。 他抵唇咳了咳,拱手回道:“陛下……” 周尧抬起手,阻止道:“如今什么情况?” 沈清安见她问及正事,神情正色:“昨日与陈平一战,我军大胜,但此人善于利用地形,将我军将士诱敌深入,致使不少人惨死树林。” 周尧轻叹一声,迈步走进主帐,里面摆放着地形,桌子上是一摞兵书。 她坐下翻了几页:“陈平此人,你与之交手感觉如何?” 沈清安给她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回道:“此人确实有些手段,但他起点太高,乃是自傲之人。” 周尧垂眸端起茶杯扯了一下嘴角:“带兵打仗,最忌讳自傲,常言道,骄兵必败不无道理。” 她低头抿了一口茶:“如今朕亲临元州,将士士气大发,有朕坐镇元州,你只管放开手脚。” 沈清安心下如浪潮涌动:“臣明白!” 自从周尧亲自坐镇元州,城中百姓对此战的信心空前的高涨。 这日,元州下着小雨,周尧行走在城中,走访了一下当地的物价。 张怀德无声地立一旁,等待与百姓交谈的陛下。 周尧问及今年的收成,见都是大丰收,又问着种子。 她问完这一切,抬眸道:“走吧,前面似乎是用来安置受伤将士的?” 张怀德急忙撑着伞:“正是呢,里面都是养伤的将士。” 周尧迈步走过去,掀起帘子望了一眼。 侧面传来交谈声。 “你这伤啊,得养几个月。” 一位将士不敢置信地追问道:“杨医师,能快些吗?我还想随将军上战场。” 杨医师捋了捋胡子,摇了摇头:“你这伤的重,最快也要两月。” 将士听闻此言,整个人萎靡起来:“可是……” 周尧骤然出口:“养好伤才是重中之重。” 将士诧异地看向她:“你是?” 周尧淡淡一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先将伤养好。” 将士抬手抓了抓头:“嗯。” 周尧拉过一个板凳,帮着杨医师给其他的受伤将士换药。 她垂着头叮嘱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不要随便乱动。” “好,谢谢娘子。” 周尧微微挑眉,倒也没有纠正。 第301章 门槛越来越低 烟雾缭绕,药香味弥漫。 周尧帮受伤将士包扎好了之后,坐在角落帮忙熬着药。 她手里握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 有不少百姓自发来此帮忙,又因为张怀德拿出军中的令牌,杨医师也没有怀疑她的身份。 张怀德接过她倒下的药,端着给病人送去。 沈清安快步找过来的时候,瞥见她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谁能想到坐在那里熬药的是当今陛下。 杨医师和其他的将士认出他,纷纷打招呼:“将军来了。” “将军。” 沈清安一一颔首示意,他抬步走过去,正准备行礼的时候,周尧用蒲扇点了点:“这碗送去那里。” 骆沐云立在身旁也没有逃过:“这里送那边。” “是。” 周尧轻叹一声,将一旁的药罐换下来。 她做完这一切,这才得空抬眸瞥向两人:“你们两个什么情况?” 骆沐云压低嗓音道:“城中抓到一拨刺客。” 周尧顿住动作,随后轻轻摇着扇子:“谁的人。” “不知。” 她抬眸瞟了一眼,微微皱眉,不知? 如今还有谁隐藏在这背后? 啪嗒。 周尧将扇子搁在一旁,起身道:“人在何处?” 沈清安领着她往外走,回禀道:“人如今关押在元州城的大牢之中。” 周尧嗯了一声,倒也没有说什么,行了几步又道:“朕记得元州,原来是镇远侯手下大将镇守的?” 沈清安想了想回道:“确实如此,但此人已经被您给斩首。” 周尧又嗯了一声,不急不缓地往元州大牢走去。 牢房内潮湿不已,空气之中弥漫着血腥气。 几个将士正在审问。 周尧缓缓坐下,淡漠地瞥了一眼几人,样貌倒是适合当暗卫,放在人群之中毫不起眼,皆是平平无奇。 为首的那个在她进来的时候,眼底瞬间充满了恨意。 她啧了一声,这当暗卫差劲,抬手点了一下道:“这个提出来单独审问。” 连起码的喜怒不形于色都做不到,还当暗卫呢? 门槛什么时候越来越低了。 “哈哈哈,老子落在你们手里算老子倒霉,你们别想从我嘴里知道任何东西!” 周尧低头掸了掸衣服,淡淡道:“硬骨头?朕最喜欢啃的就是硬骨头。” 她扬声唤了一声:“玄一。” 不一会从远处走进来一个人,跪在她面前,嗓音平淡地没有起伏:“陛下。” 周尧抬手支起头,饶有兴致地说道:“人交给你们无影司了。” 男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嘿嘿一笑:“能见到大晟传言之中的无影司,老子算是够本了。” “都冲老子来!” “老子绝不眨一下眼睛。” 骆沐云沉默地低着头,快速瞥了一眼玄一,心里暗道,这就是无影司吗? 她倒是与润叶卫打过不少交道,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无影司的人。 这是独属于陛下的暗卫,传言神龙不见首尾,最为神秘。 骆沐云目光落在玄一的瞬间,怔愣了一下,一则是暗卫居然也这般俊逸,二则,此人周身带着死气。 仿佛从地狱而来的人,眼眸之中毫无波动。 难以想象此人到底杀过多少人。 玄一行礼道:“是。” 他起身悄然立在一旁,仿佛没有存在一般。 “嘿嘿,女帝,你休想从我嘴里知道一点消息。” 周尧闻言只是冷淡道:“哦?是吗?” “朕突然想将镇远侯从棺材里弄出来……挫骨扬灰……” 她眯了眯眼,察觉他眼底一瞬间的发愣,冷笑一声:“看来你背后的主子当真与镇远侯有关啊。” “让朕猜一猜啊……” “镇远侯之子?” 男人别过头,一脸不耐烦:“你别猜了,你猜不到,我死也不会说。” 周尧抬手在额头点了点:“啧,那倒是有点意思,看来不是死人啊……” 她侧头看向玄一:“镇远侯一案,朕大发善心放过谁了?” 玄一低头思索一番:“崔氏。” 周尧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心里已经有了数。 男人听闻,冷笑一声:“荒谬至极,你们胡乱猜测而已!” 说着男人直接用力挣脱束缚,朝着墙撞去。 说时迟那时快,玄一身姿如魅,抬手直接将他拉住。 “想死别死在我面前。” 男人想挣扎,哪知这只手如同千斤重一般,他丝毫挣脱不开。 无影司嘛? 倒是有点本事。 周尧缓缓起身:“看来崔氏二房的女眷还没有学乖。” 她抬步走出去,身后的哀嚎她自是恍若未闻。 如今想要她这条命的人,可太多了。 她不惧。 知州府。 此次周尧出宫带上的是银花和银耳两人,梅梢几人仍然留在宫中。 晚间,两人服侍她沐浴之后,低头给她擦着头发。 周尧手里拿着一卷书,慵懒地斜倚着,翻了一页问道:“如今城中如何?” 银花叹了口气回道:“城中倒是没什么,不过听街头很多人说,孟国的很多流民企图进城呢。” 周尧哦?了一声:“何来流民?朕记得今年孟国不曾大旱,也未曾遭遇饥荒……” 银耳低着头叹道:“奴婢打探过,听说很多百姓的粮食被当兵的抢了去,地里种的都成了官兵的,若是不配合,就是不支持官府,会打入大牢的。” 周尧眉头不禁皱起:“竟有此事,孟国军纪一向严明,为何会出这样的事。” 她略微沉吟道:“莫非此次粮草不足,致使主将陈平出此下策……不对,陈平此人不会这般做,看来就是底下的官了。” 银耳垂眸,不着痕迹地将白发藏进去:“陛下,奴婢也知道一个道理,得民心的天下,这底下的官这么做……” 周尧悠悠叹了一声:“此事可大可小,闹大了,这些流民之中有军士的父母,闹在军中,那便是大事了。” 她将书搁在一旁,端起水抿了一口:“明日你们二人随朕去城楼瞧一瞧。” 银耳应了一声:“那些人聚集在西门,那边靠山,很多人就以地为床。” 周尧轻嗯了一声,眼神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302章 何为仁爱之心? 周尧迈步踏上西城门的城楼,抬眸望着远处的青山,隐隐瞧见人影走动。 她立在城楼良久,眼底闪过不解,疑惑莫名:“这元州城与孟国的边境离的这般近吗?” 按理来说两国边境离的如此近,一般不会在此建城,元州城却建立在此处,实在是不太合理。 银花顺着她的目光望了一眼,解释道:“陛下,这元州城乃是一座古城,多年前河流改道,当时的百姓不得不以河为居……奴婢问过当地的老人,此山的两里外便是孟国地界,两国平日也有贸易往来……” 她顿了一下又道:“元州城是这周边最大的城,那边的人需要买东西都是来此补充,但此次孟国开战,大晟与孟国百姓的贸易也被迫停止。” 周尧神色平淡,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青山:“你如此说,朕倒是记起一桩旧事,据说皇爷爷在世之时,大晟与孟国曾经争夺过此地……” 她垂眸回忆道:“当时似乎是派林世安,忠勇侯前来镇守,此战自然大晟胜了,但是两国不打不相识,默认互通往来。” 远处几个人抱着一个孩子,正激动地企图冲过防线,嘴里嚷嚷着什么。 山下镇守的将士正用长枪阻拦着。 银耳察觉到远处的骚乱,抬手遮挡眼睛,奇怪问道:“陛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周尧眯了眯眼,眸色一暗:“去,让他们将那几个人带过来。” 银耳哦哦了两声:“奴婢这就去。” 几个将士小跑着往远处山脚去,低头交涉了一番,领着那几个人朝着城门而来。 周尧提着衣摆走下城楼,将士瞥见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识趣地打开城门。 “陛下!” 周尧身姿未动,禁军从身后走过去,将几人搜了身。 为首的老者头发斑白,骨瘦如柴,瞧见她的身影,着急忙慌地跪地磕头:“您便是晟皇?” “求您救一救,救一救我的孙子!” 周尧听见实实在在的磕头声,不忍直视地别过头,默了一瞬,淡淡开口:“孩子怎么了?” 老人听见她搭话,好似抓住救命稻草,猛然抬起头来,额头红了一片,他慌乱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就发着热……我们根本没地方请大夫!” “原先有个病痛,都会进城来看一看……如今离我们最近的镇子在三十里外……” 周尧侧头对着银耳递了一个眼神,她点头折返入了城。 老者依旧苦苦哀求:“求您救一救我的孙子……我们的房子也被占了,地也没了……已经走投无路……” 周尧瞥见他夺眶而出的热泪,心里不是滋味,抬了抬手:“先起来说话。” 老人胡乱地擦去眼泪,却未起身:“人人都道您爱民如子,当年,孟国遭了难,您将首饰当了捐钱……这份情,咱们都记在心里的……” “我们都是庄稼人,不懂那些大道理,但知道您是一位好皇帝,求您救一救我的孙儿……” 周尧悠悠地叹了口气,百姓之苦,谁人能懂呢? 他们为了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 常常有些世家小姐,说还不如去做百姓来的自在些。 然而立在高位俯瞰众生,终究是假的。 只有到芸芸众生之中去,方才知道,粮食之中,不知道撒了多少百姓的热汗。 她亲自弯腰扶起老人:“先起来,把孩子抱过来瞧一瞧。” 银花从一旁的妇人手里接过孩子。 周尧抱起孩子,抬手摸了摸额头,确实发着热:“老人家,先莫急,已经有人去请大夫。” 她侧头在银花耳边低语几句,没一会提着一壶茶走出来。 几人局促不安地立在一旁,端着碗,朝着她鞠了一躬。 没多久,银耳跑着出来,身后跟着一位郎中。 那郎中喘了口气:“我说姑娘,有什么要紧事……” 他看清楚面前的人,神色一怔,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跪下:“草民参见陛下。” 周尧低头看了一眼孩子,直接道:“起来,先看一看孩子。” 银耳从她手里接过孩子,抱给郎中查看。 郎中跪在地上,闻言快速起身,查看道:“陛下,这孩子发着热,有些危险啊……” 周尧嗯了一声:“去取酒给这孩子擦身,其余的药,你再斟酌斟酌。” 她转身将几人带进城,让人特意关注着。 晚风轻拂,暮色已沉。 周尧垂头看着奏折,沈清安迈步走进来:“臣参见陛下!” 周尧沉默不语,眉宇间似在凝思,半晌道:“清安,你过来瞧一瞧这几本奏折。” 沈清安拿过桌子上的奏折,展开看了看,思忖道:“孟国不少百姓流离失所……” 周尧端起茶呷了一口:“朕倒是觉得此番是个一个好契机……” 她缓缓搁下茶盏,意味深长道:“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此刻流民大多都藏在群山之中……大晟近些年粮仓丰盈,朕想赈济孟国百姓……” 沈清安思索片刻,忧虑道:“臣也多少知道流民一事,只是流民复杂……” 其中保不齐有什么刺客。 周尧对这件事,自然有深思远虑。 她从一旁拿出地图展开:“你且看,此地乃是大晟与孟国纠纷之地,地势平坦,又有河流经过,距离元州城仅五里地,乃是上好的修建房屋之地。” 指尖点了点道:“朕自然不是随便救济,而是让这些人在此地修建房屋,一则以工代赈,二则以此地为圈,任他其中有什么刺客?” 周尧指尖一动,又道:“此地可用于开垦农田,种些蔬菜,也能给军中补给。” 沈清安听闻,略微沉吟,明白她话中的意思,遂开口道:“陛下此举倒是一举多得,一则得民心,二则,防止流民暴动,三则还能有补给。” 周尧见他明白,神色凝重,轻轻喟叹:“其实朕今日看见孟国百姓跪在朕面前,他苦苦哀求朕救他的孙子……” 她轻轻嘘了一口气,眉头微拧:“朕在想,何为仁爱之心?” “朕作为大晟的帝王,仅仅只爱大晟百姓吗?看见需要拯救的应当袖手旁观?” “朕似乎做不到……那位老者已经耄耋之年,他就那样跪在朕面前……” “难道朕就因为他是他国之人,不救吗?” 沈清安怔怔地听着,半晌才道:“臣已经听说此事,那老人确实可怜,家里田地被占,儿子也被强行征去入伍。” 周尧敛了神色,拿过一旁的奏折,微微叹:“此事你让骆沐云去办,她明白的。” “是。” 周尧对着他摆了摆手:“退下吧。” 面前的奏折一本一本的被处理……终于她搁下笔。 银耳将桌面收拾了一番,给她按揉着肩膀:“陛下,方才传来消息,那孩子已经退热。” 周尧闭目养神道:“那便好,待孩子恢复,便给他们送回去。” “奴婢明白的,陛下,此刻已是子时。” 周尧缓缓睁开眼,掩袖打了一个哈欠。 一处理政务时间就过的快。 她起身走至床前,张开手问道:“明日崔氏的人便到了?” 银耳低着头给她宽衣,缓缓回道:“按照行程来说,确实就是明日到。” 周尧眸中滑过隐晦的杀意,冷哼一声:“确实该会一会了。” 第303章 弑君之罪 因孟国与大晟边境相近,今日对战的消息早已传遍全城。 周尧孤坐在知州府园子,手里拿着一块糕点,有一搭没一搭地将糕点弄碎,随后丢在水里,一群鱼儿浮出水面争夺。 玄一这在这时迈步走过来,压低声音禀告:“陛下,杨氏来了。” 周尧淡淡嗯了一声,将手里的半块碾碎,撒在水面:“带上来。” “是。” 银耳将打湿地帕子递给她:“陛下。” 周尧拿过帕子擦了擦,吩咐道:“及己似乎是这两日到,你们将院子收拾出来。” 银耳自然知道那位公子的分量,低头答道:“奴婢已经让人去收拾,想来公子来的时候,已经布置好。” 周尧见此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没一会儿,玄一领着几个人走进来,为首的那个年岁瞧着不过三十四五,身穿粗布,两鬓却斑白,面容憔悴。 “罪妇,参见陛下。” 周尧凝眉注视了她片刻之后,半晌开口:“杨夫人,不过几年光景,竟也有了白发。” 杨夫人微微抬眸,低着头答道:“陛下,已经过去几年,您似乎白发比罪妇多。” 银耳闻言不禁瞪了一眼跪地之人。 周尧倒是神色如常,端起一旁的茶,呷了一口,微微挑眉,轻描淡写地开口:“看来近些年,杨夫人倒是有些进步,却不多。” 她嘴角含笑,语气却十分轻慢:“朕这命,想要的太多,杨夫人对这条命似乎也颇感兴趣。” 杨夫人身体一颤,感受到一道目光,额头微微冒汗,轻声答道:“罪妇不知陛下在说什么?” 周尧慢慢抬眸,微微笑了起来:“看来杨夫人敬酒不吃,喜欢吃罚酒。” 她抬了抬手:“人人都道杨夫人,最爱的就是这双儿女……” 她略一停顿,漫不经心地道:“先拖下去,杖三十。” “娘!救救我们!” “娘,我不要离开你!” 立在不远处的禁卫走上前,准备将孩子带下去。 杨夫人眼底含泪,犹豫了片刻,然后道:“慢……” 她脸色微微泛白,跪下磕头道:“求您不要杀他们,你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 周尧缓缓起身,眉心微微一拧,睨了她一眼:“当年崔家,伙同逆贼镇远侯谋反,朕看在你的一双儿女年纪尚小,动了恻隐之心,以至于埋下如此祸端。” “朕当真是小看你们,居然敢收买刺客刺杀朕。” 她沉下脸来,眼色冷厉:“此事你若全盘托出,朕兴许能放过你一双儿女,若是有半分隐瞒,崔氏的二房,承受不住帝王之怒。” 杨夫人身体颤抖,侧眸深深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孩子。 她突然起身,快速抽过自己头上的簪子往周尧捅去。 “我一定要杀了你,给夫君报仇!” 那两个孩子显然也被自己母亲的做法给惊吓到。 “娘!” 杨夫人还未碰到周尧的时候,暗处的玄字已经出手夺掉它手里的簪子,顺势将她的胳膊给卸掉。 “周尧,你不得好死!” 周尧眉心蹙了蹙,让人将这几人先带下去,自己则坐下思忖着什么。 银花走过去查看她的神色,连忙去请了郎中。 玄一见她默不作声,以为受到了惊吓,出声道:“陛下,您……” 周尧抬手摆了摆手,抬眸望着杨氏离去的方向,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之意:“朕无碍,只是有一事想不明白……” 她抬起头来,幽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替朕查一件事,另外,将有人刺杀朕的事,传出去。” 玄一见她又恢复到往日的状态,这才遂放下心:“属下这就去。” 她缓缓起身,喃喃地道:“太简单了。” 这场刺杀跟儿戏一样,仿佛早已经蓄谋已久。 还有方才看孩子的那一眼…… 沈清安听说知州府发生的事,从城门直接骑马而来。 他身上的铠甲来不及褪下,眼角沾着敌人的血,快步走进来,在她不远处行了礼:“陛下?” 周尧瞥见他身上的血渍,摇了摇头:“朕无碍,此战如何?” 沈清安冲着她温和一笑,朗声道:“幸不辱命,孟国的五千军士被困鸦雀湾。” 周尧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他的额头:“对了,流民安置否?” “已经安置妥当,百姓对您皆是感恩戴德。” 周尧放下手,眼底闪过一丝柔情,幽幽开口:“朕做此事不全是为了名头,而是希望他们真的能安居乐业。” 沈清安眸子陡然地亮了亮,了然道:“陛下,臣定会让他们的故土划分至大晟领土,这般才能真的安居乐业。” 周尧微微挑眉失笑一声,这安居乐业有格局。 沈清安退下之后,玄一带着消息回来。 周尧此刻正躺在软榻上翻着书,瞥见他走进来,开口问道:“可问到?” 玄一行礼回道:“确实有结果……只是。” 周尧见他神色不对,皱了皱眉:“只是如何,细细道来。” 她虚抬了一下手,随后拍了拍身侧:“究竟何事?” 能让玄一纠结的事却不多。 玄一顺着她旁边坐下,轻声开口:“此事比您看的话本子还精彩。” 周尧哦?了一声,她近些年早已不看话本,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看几本奏折。 但对于八卦一事嘛。 好吧,戒不掉。 玄一见她饶有兴致,遂开口道:“这杨氏嫁与崔氏之后,两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但杨氏入府三年无所出,家中婆母故而催促……” 周尧眉眼冷了几分,猜测道:“莫非她婆母让她夫君纳妾?” 按照一贯看的话本,似乎都是这么一个套路。 玄一见她猜对,眉梢微扬,附和道:“陛下英明,确实如此……崔氏没多久纳了一房小妾,这小妾却并不简单,而是崔氏一直养在外面的外室。” 周尧身姿不禁坐直了许多,拿过一旁的葡萄吃了一颗:“然后呢?” 这戏码有点熟悉了。 玄微微停顿,眉心一蹙,又道:“这事不知怎的被杨氏知道,她的婆母一直劝慰着她,此事她也作罢,一年后,两人都身怀有孕。” 周尧喔了一声,恍然道:“莫非,这小妾在此时起幺蛾子,故意陷害家中主母……致使主母的孩子流产?” 话本都这么写! 玄一闻言淡淡一笑:“并非如此,两人的孩子同天出生,相隔不过一个时辰,杨氏生了一对龙凤胎,妾室生了一个男孩。” 周尧垂眸想了想:“便是今日你所领的那两个孩子。然后呢?此事与杨氏弑君有什么关联?” 玄一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果,继续说道:“妾室的孩子颇为聪明,家中婆母喜爱,然而,崔氏参与谋逆一案,被您判决……后来妾室的孩子发配北上之时,路上染了病,没多久早殇。” “当年杨氏婆母的贴身婢女,受了杨氏的恩情,临死之际,告诉了她一件惊天大秘密。” 周尧思索片刻,缓缓开口:“莫非,当年这孩子已经被替换,今日那双孩子是那妾室的?” 似乎前世的时候,看什么剧来着,有这种戏份来着。 玄一眼底闪过诧异,低头点了点:“陛下所料不错,正是如此。” 没想到陛下这都能猜得出来。 周尧听见玄一的话,眉头这才舒展开来:“难怪朕当时看那杨氏的眼里有恨意,故而才准备弑君。” 她微微一叹:“她在借朕的手复仇……” “当真是一个可怜之人……丈夫不爱,婆母算计,到头来自己的孩子还不是自己的。能做出这样的事,倒是在情理之中。” “所以那刺客也是她故意抛下的诱饵,好有谋略的女子,可惜埋没了。” 弑君之罪,当诛九族,杨氏此番,直接将过往的怨气全部还了回去。 她做了一件谁也不敢做的事。 第304章 相因寺的秘密 昨夜下了一夜雨,院子里落了一地的花。 银花将披风搭在她的肩上:“陛下,这天气一日比一日冷,您小心着凉。” 周尧失神望着地上想花,良久回神道:“对了,昨日让你打探的如何了?” 银花将披风系上回道:“昨日有一个僧人见过杨夫人。” 周尧哦了一声:“那就不足为奇了,昨日朕瞧见她手腕有一佛串。” 银花见此有些不懂:“陛下,此事与佛串有何关联?” 周尧笑着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那佛串不简单,并不属于杨夫人。” 她略一停顿又道:“那和尚是哪个寺庙的?” 银花想了想:“这元州城内就只有相因寺。” 周尧转身走进去:“给朕更衣,我们两人去烧香拜佛。” 银花哦了一声,虽然不解,但还是取了一套衣服:“您是想给那些将士祈福吗?” 周尧微微挑眉:“嗯。” 祈福是大事,但是还有另外一件大事。 银花挎着一个篮子,一边走一边道:“夫人,我们得去买一些香纸,那寺庙附近可贵了。” “而且还有很多还装模作样的算命先生。” 周尧听着她的嘀咕,笑了笑,却没有出言阻止。 银花找了一家店,将东西买好,两人径直往相因寺而去。 相因寺香火鼎盛,还愿的进进出出,周边却如银花所言,支了很多算命的摊子。 “哎,夫人算命吗,包灵验的!” “不准不要钱!” 周尧路过被一个摊主喊住:“夫人,不少达官贵人都在我这里算。” 她垂眸瞥了一眼他的小摊子,上面铺着一块红布,放着几本书,外加一些算卦用的物件。 银花压低声音开口:“夫人,这些人都是半吊子……” 宫里那么多大师可以算,这些半吊子就是骗钱。 周尧充耳不闻,反而感兴趣的坐了下来:“那算一下?” 摊主见自己来生意,不禁坐直道:“夫人,您想算什么?” 周尧想了想,自己倒是也没有想知道,遂开口道:“那平常的达官贵人都问一些什么?” 摊主年岁瞧着四十来岁,却蓄着胡子,像模像样地捋了捋胡子:“往常的达官贵人嘛,若是未出阁的小姐,多问婚嫁,已经成亲的夫人,多问孩子,或者夫君仕途。” 周尧一阵恍然:“那,你看什么最准?” 摊主微微一笑:“夫人,在下替您先看一看命中可有子嗣之缘,再算一算您夫君的仕途如何?” 周尧闻言,颇有些好笑的伸出手,玩味道:“那劳烦了。” 她倒是想看一看能算出个什么来。 摊主用手帕垫着,看着手相,激动道:“哟,夫人乃是大富大贵的命……命中多子多福啊。” 周尧探头看了一眼:“哦,怎么个多子多福?” 摊主垂着头解释道:“自然您所生的孩子,日后都会当大官,您这一辈子平坦顺遂,含饴弄孙。” 周尧额了一声,认真看着摊主:“可是摊主,大夫说我身体受损,日后怕是不能……” 她身体早就因为吃秘药的缘故受损,哪里还能受孕,甚至连前面都是…… 罢了不提也罢。 她敛了思绪,继续问:“这能改吗?” 摊主啊了几声:“这个……您别急,我再算一算。” 周尧微微笑了起来:“摊主,你可认识这里面的和尚?” 摊主原本还在尴尬的找措辞,见她问这些,认真点了点头:“我在这里摆摊多年,寺里有个风吹草动,没有什么不知道的。” 周尧一脸不信:“跟你算命一样假吗?” 摊主啧了一声:“夫人,这,在下就失误这一次,你说这寺庙啊,我跟你说啊,故事多着呢。” 周尧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追问道:“真的假的,你且说上几件来?” 摊主轻哼一声,一副你别看不起我的模样:“夫人,你也就遇到我了,不如哪里知道这么大的事。” 摊主环顾一周,压低声音道:“知道这个寺庙里面,最年轻的法师吗?” 周尧配合地摇了摇头:“未曾听闻。” 摊主挑了挑眉:“这您就不知道了吧,这里面有个法师 叫做了然……” 周尧嗯?了一声:“这人怎么了?” 摊主突然对着她嘿嘿一笑:“夫人可知道妙人香?” 周尧疑惑地看着他:“这是何物?” 还真的没听说过。 摊主一脸你别装的模样:“这不是床笫之间的那些事吗?” 周尧干笑一声,她还真的不知道什么妙人香:“然后呢?你是说他买过?” 摊主连连点头:“他前几日穿着斗篷买过,以前也有买过很多次呢。” 周尧啧了一声:“这是什么?妙人娘子怀中抱,不负如来不负卿?” 摊主嘻嘻地笑了笑:“夫人当真懂啊,那日我收摊晚,看见一个妇人从后院溜了进去,可不就是妙人娘子。” 周尧扯了扯嘴角,这又是什么八卦? 她丢了几枚铜钱,起身领着银花走进寺庙。 银花跟在身侧,好奇道:“夫人,那个法师是有什么问题吗?” 周尧提起衣摆走进去,像模像样地人让银花上香。 银花将香点燃递给她:“夫人,您信佛?” 周尧拿着香,摇了摇头:“信神,信佛,不如信自己。” “神明救不了世人。” 她将香插进去,转身往侧殿走去。 一位身穿僧袍的男人立在树下,微微仰头,再加上那俊逸的面容,周围有不少女子若有似无地扫过去。 银花也愣了一瞬:“夫人,这人在寺庙……” 周尧瞥了一眼,冷嗤一声:“这个姿势摆的也够久了,故意为之。” 她什么男人没有见过? 算得上阅男无数。 就这款,心中无佛。 花言巧语,信不得。 男人似有所感,侧头望向她,对着她恰到好处的浅笑。 他随后往前走了两步:“女施主可是来还愿的?” 周尧不失礼貌地一笑:“了然大师方才可是体会拈花一笑?” 了然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女施主看来也懂佛法。” “算不上很懂,略有涉及。” 了然笑的一脸真诚:“哦,愿闻其详?” 周尧想了想,缓缓开口道:“三境通禅寂,嚣尘染着难。” 了然呵呵一笑:“三境?即心识所缘的性境,带质境和独影境,女施主也读过《出宗镜录》,通过三境寻求禅悟,摆脱人间喧嚣与尘埃,受教了。” 了然笑的一派坦然:“贫僧与女施主有缘,可否移步探讨佛学?” 周尧目光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嘴上却道:“求之不得。” 了然将她引到禅房,煮了一盏茶端给她:“夫人请。” 周尧端起茶杯摩挲着,漫不经心道:“了然大师,在下有一言告知。” 了然低头抿了一口茶,饶有兴致地追问:“还请夫人赐教。” 周尧将茶杯搁在桌上,支起头慢悠悠开口:“滔滔不持戒,兀兀不坐禅。” 了然不得其解道:“夫人何意?” 周尧垂眸盯着面前的茶盏,解释道:“心中尘念滔滔不绝,无法持戒修行,如木头般昏昏坐禅,不能明心见性。” 了然一阵恍然,拍了拍自己额头:“在下愚钝不堪,多谢夫人提点。” 他抬手将茶杯往面前移了移:“夫人,这是高山上好茶,你尝一尝。” 周尧眼中厉色一闪,见他执意如此,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她声音略沉喊道:“玄一。” 玄一悄然掠进来,弯腰等着她吩咐。 周尧端起茶杯道:“把他下巴卸了。” 玄一闻声而动,直接利落地将人控制。 她将茶杯一丝不落的灌进了然和尚的嘴里。 周尧抬手忍不住扇了一巴掌:“你就是如此讨论佛法?” 玄一将他嘴巴合上,眼底的冰冷一闪而逝,冷冷问道:“陛下如何处置?” 了然闻言大惊失色:“你,你是……” 周尧冷声:“把寺庙查一遍,免得某些腌臜的东西染了佛门圣洁,至于此人与那些刺客有关,你带下去问清楚。” 玄一抿了抿唇,将人领了出去,走出院子实在没忍住,动手打了一顿。 银花立在一旁吓了一大跳:“陛下,他什么时候下毒的,奴婢怎么没有看见?” 她方才一直看着呢,怎么神不知鬼不觉下的药? 周尧睨了一眼勺子:“他先给自己盛了一杯,而后才给朕盛……” “朕是客,他如此失常自然引人注意,随后悄然换了一次勺子,那药在木勺子里面。” 她端起茶杯看了看:“他之所以找已婚夫人下手,便是料定这些人受到伤害也不敢说……” 她直直地看着木勺,淡漠中带着一丝冷意:“若是未出阁的姑娘,影响便大了,他没有那般大的胆子,故而瞧见我,才引诱我来此,这茶喝了以后,便是生米煮成熟饭。” 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受到这道貌岸然之人的迫害。 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第305章 匪夷所思 周尧领着银花路过糕点铺子,看着新鲜买了几份,转身回到了知州府。 她还未踏进书房,就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姐姐!” 这声音倒也不难猜。 及己快步跑过来,在她面前蹦了一下:“想你了。” 周尧微微笑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发:“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及己在她面前有什么说什么,关于情感都是毫不避讳。 及己扯了扯她的衣袖,从衣襟摸出一个小瓷瓶,他嘿嘿一笑:“给姐姐送一个见面礼,这个可是我最新做的,可好用了。” 周尧微微挑眉,拿过看了看:“这个是什么?” 及己神秘一笑,眉宇间带着些许得意:“好吧,这是我和南梧哥哥一起做的,超厉害的止血金创药,你可以先给别人试一试,如果效果还可以,我这里有方子啊。” 他想了想又说:“对了,我此次是随谢大人来的。” 周尧哦了一声,抬眸望了一眼:“怎么不曾瞧见他?” 及己耸了耸肩,满不在乎道:“他中途有事去了,和他在一起的这一路,谢大人有点无聊,都在看西部的那些什么卷宗。” 他看着就头大。 周尧抬手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拉着他走进去:“自然,西部百废俱兴,此事朕交给他,他有鸿鹄之志,朕便让他施展身手。” 及己似懂非懂地问:“那他这次为什么来元州。” 周尧缓缓坐下,将木盒打开,露出里面的糕点推给他:“他和谢程谢先生,两人各自整理撰写了一本书,想让朕拿主意。” 及己望着里面糕点,眼睛亮晶晶的问:“谢大人还会写书啊?” 周尧拿起一块递给他,回道:“谢大人出身谢氏,乃是谢氏最有才学的人,写书,做作诗这些对于他来说是信守捏来。” 及己啃了一口糕点,笑眯眯地问:“那姐姐,这次他写的什么书啊?” 她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道:“一本关于农事的,大晟以农为本,里面记载了很多种法,能提高作物的产量……” “至于另一本嘛,关于手工制作的,里面囊括很多优秀的工艺,如今他与崔渊一起负责医学着作方面,你南梧哥哥最后帮忙审书。” 及己闻言明白:“这个我懂,姐姐你看孟国,周国,云国,那些女孩子都没有女郎中,很多人生病都是没有人诊治而死,你建立医学的书院,是不是以后,让她们能去帮忙更多的女孩子?” 周尧端起茶抿了一口,感慨一下:“你变聪明了啊?” 及己不满地嘟囔一句:“我一直很聪明的啊,从来没有笨过。” 周尧笑着敷衍道:“好好好,聪明呢,及己最聪明了。” 及己满意地拿起一块糕点放在桌子上,将虫子拿下来,想起一件事问道:“姐姐,那个成王应该是康复了?” 周尧抬手将他脸上的糕点抹掉,声音平淡回道:“康复了,如今周国震荡。” 及己咬了一口糕点,眨了眨眼,一脸认真看着她:“姐姐,南疆的事,是不是需要我出面?” “我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但是应该能帮到姐姐。” 周尧笑了笑,拒绝道:“有南疆国玉玺在,目前不需要。” 及己认真注视她的神色,见真的不需要,哦哦了两声:“对啦,我还要出门一趟……” 他将两只虫子抓着放在头上,往外跑去:“姐姐!你先忙,我等会就回来。” 周尧看着他风风火火的离开,无奈地耸了耸肩。 她撑膝起身,轻叹一声。 得,批奏折。 夕阳西下,微风乍起。 周尧坐在院子里垂头看着书,张怀德就在此时走上去:“陛下,谢大人来了。” 她姿势依旧不变,嗯了一声:“让他进来。” 谢岑穿着一身青黑色衣袍走进来,在不近不远的地方行礼:“臣谢岑,参见陛下。” 周尧瞥了一眼,如今的谢岑与多年前相比,多了几分稳重与成熟。 她翻了一页书:“起来吧,一路上而来,可顺利?” 谢岑缓缓起身,认真答道:“回陛下,如今大晟安定,此行顺利。” 该剿的匪早剿了,以至于那些将领听说哪里有匪寇,上赶着去剿灭。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陪朕喝盏茶。” “是。” 周尧将书一卷,放在一旁:“不过几月不见,如此拘谨。” 谢岑低着头浅笑:“只是臣刚从西州而来,想说的事太多,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周尧给他倒了一杯茶,悠悠道:“方才朕还在恍惚,想起多年前的事,突然一想,这事过去了好几年。” 紧接着,她半开玩笑道:“只是当年那两百万,都被朕用来建精诚书院。” 谢岑见她提及往事,也笑了起来:“那钱能用在此处是最恰当的,培养更多的郎中,能造福百姓。” 他略一停顿,又道:“臣此行替您前往西州巡视,多有所得。” “臣不才,略微算得上一个博览群书。然此行却让臣对书中寥寥几句,有了更实质的了解,也更能明白,陛下您所图是何等的伟大。” 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后来行走在百姓之中啊,才发现,原来两文钱能买一个鸡蛋,糙米只需要五文……” 周尧支起头睨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有这样的感悟说明你成长了。” 谢岑脸上带着几分羞愧:“陛下,臣惭愧,以前站在高处看待民生一事。” 周尧捻起一块糕点,淡淡肯定道:“西州的事你做的很好,朕心甚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及己提着零嘴走进来:“谢大人也在啊,正好,我买了一些吃食。” 他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压低声音道:“姐姐,你猜我在街上听到了什么?” 周尧咬了一块糕点:“元州城就这么大,还有什么大事?” 谢岑自觉地将东西打开,便听见及己开口:“有很多娘子去相因寺问了然和尚,我看那些娘子穿着都挺富有的。” “其中还有一个在相因寺哭呢,说什么法师不要她了。” 他想了想,哦了一声:“其中还有一个女子,看着像江湖人,她身上带着杀意。” 周尧拿起蜜饯尝了一颗:“了然和尚,看来惹了不少风流债。” 及己看向谢岑问道:“谢大人,和尚不是要断红尘什么的?” 谢岑给他倒了一杯水回道:“确实不错,不过听你描述,这人应当与女子有瓜葛,绝不清白。” 及己双手支起头自顾自道:“我今天准备去办一件事去的,也是在相因寺,那个人最是守诺,我去等他,结果他人不在。” 他又说了一声:“不过我看见了一个人,那人鬼鬼祟祟进了寺庙,我看着好像是军中的人。” 周尧顿下手中的动作,思索良久:“军中?” 及己点头:“肯定是的,走路跟常人不一样。” 周尧陷入了沉思。 相因寺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先是杨夫人与了然请杀手刺杀她,如今又有将士出入。 匪夷所思。 第306章 芸芸众生 夜幕降临,微风拂过。 寺庙周边算命的摊子早已经收摊回家,寺庙附近因为没有人,彻底安静了下来。 周尧换了一身衣物,身侧跟着及己和谢岑。 及己缩在草丛里,指了指前面,压低声音道:“呐,那个人昨天就是从这里掠进去的。” 谢岑抬手摸了摸鼻子,侧头睨了一眼周尧:“您不会是想爬进吧?” 周尧微扬了一下下巴:“你觉得有难度?” 谢岑目测了一下距离,摇了摇头:“就是,您……” 你是大晟的陛下啊…… 这种爬墙头的事吧,怎么看都与她身份不符合。 周尧双手撑着头,回忆道:“其实我年少时,这事干了不少。” 她随意坐在地上,思绪回转,犹自沉吟:“当年呢,我藏在文国公府。起初外祖家因为我是皇室公主的身份,对我挺好的。” “后来父皇宠幸别的妃子,对几个皇弟极尽宠爱,他们觉得我乃女子,对我渐渐不好,于是我便学会爬墙的本领。” 人人都道,帝王不喜他人看见自己曾经的狼狈,但是她并不觉得当年的狼狈不好。 正是曾经的那些经历,造就了如今内心强大的自己。 今日月圆之夜,月光清冷。 周尧抬眸扯了扯嘴角,悠悠开口道:“我从不认命,在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情况下,我执掌着大晟。” 谢岑侧头看向她,眼底闪过一抹温柔,想到什么又黯淡了下来。 人人都说先皇与文德皇后伉俪情深,爱屋及乌才以一己之力将陛下立为太女。 但是谁又知道她私底下的努力呢,先皇乃是帝王,一个皇后怎可左右立嗣? 然而,事实如同先皇预料的一样,陛下将大晟治理的很好很好。 如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甚至大晟女子也能在这天地之间谋自己的前途。 她用实力证明,女子可为帝。 寺庙不起眼的墙角,一道人影从里面跳了出来,然而人刚落地就被玄一和玄二压住。 周尧见人拿下,撑膝起身,掸了掸衣服,迈步走到墙角。 她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被抓住的男人。 谢岑看懂她的意思,和及己将梯子搬了过去。 梯子刚刚放稳,谢岑还准备出言相劝,哪知周尧动作利索,三步两步直接翻身跳了进去。 及己看着这一幕,神色发愣:“就……进去了?” 姐姐还有这身手呢? 当即他也不再迟疑,爬着也跳了下去。 周尧安稳落地,一户禅房正被关上,她怀着疑虑走了过去。 里面传来两道交谈的声音。 “方丈,你当真要这么做?万一被发现,相因寺彻底完了。” “我可是听说了,女帝就在知州府,传言她可是女修罗,杀人不眨眼,这全寺的性命……” 紧接着传来一道略带苍老的声音:“哼,我们在此地盘踞十几年,区区女帝而已,不足为惧,届时放陈将军的人入城,可活捉女帝,这大晟就陷入了内乱。” “这是无上的功绩。” 周尧眼底闪过一抹冷厉,她直接将门推开,嗓音带着冷意:“方丈倒是好谋算,不过朕的命可不是那么好取的。” 屋内那老态龙钟的方丈,显然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女帝驾临我相因寺,倒是有失远迎。” 紧接着他昂起头,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仁清,拿下女帝,咱们给孟皇交一个投名状。” 那叫仁清的和尚,从一旁抽出剑,脸上全无出家人的慈悲,反而带着戾气。 玄字直接落在院子,目光平淡地注视着禅房内的两人。 及己抬眸看向里面的两个人,眼底划过一抹笑意,从衣袖丢出一个瓷瓶,然后快速将门一关。 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语气带着几分轻快:“姐姐,走吧,让他尝一尝我新做的小玩意。” 周尧见他这般熟稔的动作,无奈地一笑。 她瞥了一眼谢岑和及己,见他们两个往墙角走去 没好气的开口提醒:“喂,走正门。” 谢岑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哦,没梯子,翻不过去了。 玄二听着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低头抿了抿唇:“这小公子,又用了什么手段?” 他见过及己在蛇谷的风采,心里对他不由多了几分敬意。 这个可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别看他有的时候懵懂无知的模样,但是做起事来,睚眦必报,尤其是不能与陛下有关。 玄一抬眸望了一眼禅房,收回目光道:“你和玄三留下。” 话音刚落,脚尖一点往外面掠去。 玄二叹了口气,等里面消停了一点,推开门走进去。 只见两个人脸上和头顶,皆是一道道用手抠出来的血痕,瞧着很是恐怖。 周尧三人慢悠悠地走出寺庙。 及己拉着她的衣袖,好奇问道:“姐姐,你怎么知道这个人有问题?” 周尧勾着嘴角浅笑:“此事却也不复杂,起初以为那刺客是杨夫人派的,但是那群刺客,有两个人却不是她派的刺客。” 她微微挑眉,漫不经心地开口:“我通过暗访,知晓杨夫人与了然和尚的私情,但是这个和尚,却只是一个色胆包天的和尚。” “于是又怀疑是不是此人在伪装,然而玄一就在这个时候告诉我,据杨夫人吐露,这寺庙的方丈与他夫君曾经相熟。” 她微微一顿,眸中滑过一丝隐晦的情绪:“我恍然想到一件陈年旧事,那就是镇远侯当年谋反一事。元州城曾经是镇远侯手下大将镇守,猜想这个方丈,兴许参与了此次刺杀……” 及己哦了一声,了然点头:“所以姐姐听到我说有将士进寺庙,这才爬墙嘛?” 周尧嗯了一声:“正是,此人是孟国的人,也解释了,当年镇远侯如何得到三国的支持。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藏在寺庙之中。” 谢岑立在身侧深思良久,轻声开口问道:“那您准备就此端掉相因寺,还是放长线,钓大鱼?” 周尧斜了他一眼,不答反问:“说一说你的看法?” 谢岑沉默思索,半晌开口道:“臣建议陛下放长线,今晚动静小,兴许能挖出什么……” 他斟酌一下又说:“臣怀疑,暗地里还有其他势力,当年您拔除了银竹这个组织,但是此次组织的刺杀是针对您的。如今大晟境内没有人敢做这样杀头的买卖……” 周尧听明白他话里有话,只是嗯了一声:“所料不错,我也有这样的猜测。”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路过一条小吃街,没抵住诱惑坐了下来。 元州城外虽然在打仗,但城内一点变化都没有。 伙计端着东西走过来:“客官,您几位的烤肉,还有一壶葡萄酒!” 谢岑给每人都倒了一杯:“听说这酒是域外的美酒,入口甘甜,不少文人雅客喜欢。” 周尧端起瞟了一眼,恍然想起诗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她抿了一口,半晌又念:“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此情此景,倒是应景了。” 谢岑暗自揣摩着这诗,眼底闪过一抹光亮:“夫人,此诗当真妙,投身疆场,为国献身,又有何惧?” 周尧抬手拜摆了摆手:“这是一个叫王翰的朋友曾经写的。” 谢岑端起酒杯敬了一杯:“我曾经也写过不少诗,然而大多都是繁华之句……” 周尧拿起一串肉串,微微挑眉:“但你此次的诗,我读过。咏百姓艰苦,咏西部的奇景,赞扬镇守边疆的将士。” 她支起头看向他,脸庞却浮现笑意:“谢岑,你看到了芸芸众生……很好。” “山上的人,只有下山,才知道生活的真谛。” “就像你说的,两文钱买一个鸡蛋,我很欣慰,你愿意去看这些。” 她举起酒杯,与三人碰了一杯。 第307章 雷霆手段 今日月色极好,几人也喝的畅快。 一个提着篮子的小女孩走近,有点怯懦地开口:“夫人买花吗?” 周尧顿下动作,抬眸看向她,对着她招手,示意她靠近,语气也温柔很多:“花怎么卖的。” 女孩见她问价钱,便知道有戏,一双眼睛如同小鹿一样湿漉漉的:“夫人,鲜花一文钱一朵,做的花,十五文……” 周尧听着她介绍的声音,淡淡一笑,前面倒是底气十足,后面十五文倒是害怕她觉得贵。 她低头选了一朵栀子花的模样,把玩道:“这些是谁做的,真精细,好像都能闻到花香。” 女孩不好意思地吐了一下舌头:“阿姐做的,她的手可巧了。” 周尧顺着她的话问:“你阿姐这么厉害啊?真了不起。” 小女孩倒也不谦虚,用力点了点头:“对呀对呀,以前家里可穷了,后来陛下开放夜市以后,女子也能做些东西来卖,给家里添了一个进项。” 谢岑眼角分明藏着笑意,打趣开口:“那你喜欢陛下?” “当然喜欢啦,听说陛下就在知州府呢……她可厉害了,我家分到了田,阿娘说现在赋税轻了很多,日子红红火火的。” 周尧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那我要三朵,你算一下多少钱?可别算错了,算错了,我就不买了。” 女孩笑嘻嘻地开口:“漂亮姐姐,我才不会算错的,现在有女子学堂,我学业很好的。” 周尧听着她报出来的价格当真没有出错,笑了笑:“那你给我挑两朵吧。” 女孩垂着头思索道:“夫子说梅花有傲骨,那就一朵梅花,和一朵兰花好不好?” 周尧佯装不懂:“那为什么选兰花?” 女孩眼底闪过狡黠:“姐姐你考不过的!传言陛下曾经给君后的字画提过一句诗,幽兰在深处,终日自清芬。” “兰花肯定是特别好的花。” 周尧陷入沉思,好像确实曾经提过这句,她淡淡一笑,将钱递给她。 女孩走了许久,她仍然垂头想着什么,良久扯了扯嘴角。 日子红红火火便好,不枉她宵衣旰食。 谢岑提起酒壶倒上酒,微微地笑着,眸光里闪着细碎的光泽:“夫人,这盛世如您所见。” 周尧端起碰了碰:“这还不够。” 她眼底闪过势在必得,这三国她要,不止要三国。 三人将一壶酒喝了个干净,这才微醺的回到知州府。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洒在地上。 周尧缓缓睁开眼,侧头瞟了一眼,掩袖打了一个哈欠。 身侧的男人听见声响动了动,嗓音带着些许沙哑:“您再睡会?” 周尧摇了摇头,抱臂道:“方才在想,孟国拿下不过是时间问题,但是孟国归化是一个大问题。” “一家之中以男子为尊,女子以取悦夫君的传统,在孟国已经多年,届时两种文化冲突,怕是闹不小的动静。” 谢岑侧头看向她,清了清嗓子,轻笑道:“您对孟国势在必得,此事确实不过假以时日。” “但杀鸡儆猴一事很多时候都受用,譬如您在大晟杜绝女子裹足一事……仁政固然不错,但适当的时候,配雷霆手段,他们便会畏惧,达到事半功倍。” 他微微一顿,微微翘起了嘴角,想到什么又继续道:“您证明女子不逊色男子,那些在黑暗之中蛰伏已久的女子,联合起的力量同样丝毫不弱。” “缠足疼吗?都知道疼,所以啊,日后谁嚷嚷鼓吹缠足,您让他们也缠就好了,有些疼需要感同身受。” 周尧听得这一番话,凝眉注视了他片刻之后,抓过他的手好奇道:“啧啧,没想到你会说这么一番话。” 谢岑对着她眸中笑意更深,语气放缓:“或许真的见到了真的苦难……曾经我停留在书本之上,如今想来很是浅薄。” “爷爷说,书中道理有些做不得真,就像他亲自耕种一般,很多农书都是夸大其词,不仅对百姓无用处,还阻碍生产。” 周尧轻轻喟叹:“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能编纂出好的官方用书,能指导百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在床上聊着,从农业聊到商业,又从商业聊到三国。 张怀德立在外面几次想走进去,但是听见里面畅谈着国事 ,最后只得立在门口等待。 第308章 踏雪寻梅 周尧在元州城待了整整两个月,关于相因寺的秘密也被深挖出来,连带着将私底下的暗卫,直接拔出萝卜带出泥。 如今天气渐冷,临近年关,朝堂的事也多了起来。 在沈清安攻下孟国三座城池的时候,周尧也准备带着谢岑和及己回京。 这日天空飘下细雪,沈清安打马而来,外面罩着一件藏青色的大氅,翻身下马:“臣参见陛下。” 周尧立在知州府前,看着下人在装车,侧眸看向他:“今日怎么有空?” 沈清安低着头一笑:“想来送一送您。” 周尧迈步走下台阶,将手里的暖炉递给他。 关于战况她没有问一句,反而问了一些琐碎的事。 沈清安感受着热度传递至指尖,他扶着她走上马车:“陛下,听说孟国的桃花酿入口清香,来年春日,臣将贡品送入京给您尝一尝。” 周尧听明白他话里暗藏的深意,抓着他的手拍了拍:“好,别忘记答应我的。” 沈清安神色一凛,双手行礼:“自是不敢忘。” 车队安静地驶出城,周尧掀开帘子望了一眼窗外,不知道想到什么,良久才放下手。 半月之后,马车停在一处官驿,几人也闷了太久,索性停下休整两天。 周尧换了一身衣物,领着及己和谢岑去集市逛了逛。 一路上及己左看右看,看到有意思的就想买。 “姐姐,你看这个有意思。” 周尧抬垂眸瞥了一眼,是用叶子做的螳螂:“那个蝴蝶好看。” 及己摆了摆手:“算了,我感觉我也会,假的终究是假的。” 她侧头对视上谢岑的目光,两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及己就就这样的心性,却格外招人喜欢。 前面几个妇人正低头唠着嗑,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听说今日是青囊院考核的日子。” “那得去看一看,我那侄女也在呢!” 及己一看有热闹,自然是不能错过的,当即拉着她的手就随着人群走。 “姐姐,青囊院是什么?” 周尧听见青囊院几个字,眼底渐渐浮现笑意。 谢岑适时开口解释:“若是想学医,可以在学医堂启蒙。这青囊院是每个城池都有的机构,在这里需要学三个月后参加考核。” “考核过了之后,便能在这个青囊院里学习医术三年,等待第四年官府举办的医药考试,那个时候有机会进京都的医药监学习,日后可以进宫为太医,也可以自己去学医堂当先生。” 及己闻言看向周尧,明白道:“姐姐,这就是你想做的事?” 似乎不错。 周尧嗯了一声:“起初只是一个构思,也在逐步完善。” 三人立在人群之中,面前是一个开阔的场地,几个大夫正坐在前面说着考核的要求,身侧坐着城里的官,说了一些场面话,这场考核正式开始。 周尧缓缓收回目光,颇为满意的点头。 在大庭广众之下考核,倒是杜绝了不少隐患,也能保证基本的公平。 为什么说基本的呢? 豪门和寒门一直都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但是如今她起码能让寒门也可出贵子。 谢岑目光落在几道瘦小的身影上,偏头低声道:“学医不再是仅能男子可学。” 周尧自然也关注到这种情况,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大晟在她的手里一点点改变。 未来可期。 一行人沿途看过不少百姓生活,回到长京城已经是几十天后。 马车停在一处宅院,周尧扶着谢岑的手走下台阶:“这场大雪不知道得下到什么时候。” 只见天际飘着鹅毛大雪,街道两旁种着几棵梅花也绽放着。 她迈步走进谢岑的宅院,里面也种着不少梅花中的稀世珍品。 “你这宅院之中梅花开的真好看。” 周尧忍不住折了几枝:“这般天气,踏雪寻梅也颇有雅趣。” 谢岑抬手压着枝条,接过话道:“那应当温酒赏梅。” 她折了几枝含苞待放的花,摇了摇头:“似乎不够,围炉烤肉才不错。” 她叹了一声,抽出一枝梅花,侧头递给身侧的小厮:“去宋宅,就说……” 她思索了一下,眼底一亮:“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小厮哎了一声,双手接过,躬身道:“小的这就去。” 宋岩撑伞冒雪而来,身上披着一件灰白色的大氅,抬眸看着庭院之中的二人,忍不住开口:“二位倒是好兴致。” 周尧微微挑了挑眉,咦了一声:“宋大人空手而来?” 宋岩将伞收了放在一旁:“您宴请怎敢空手而来……今日得了一块鹿肉,让小厮拿去厨房腌制了。” 他抖落雪,走过去行了一礼:“今日怎么这般有兴致。” 周尧倒了一杯酒放在空位上:“所谓雅事,乘兴而来,乘兴而归,这才是最高境界。” 宋岩缓缓坐下,端起温酒,低头抿了一口:“这是梅花酒,还有淡淡梅花清香。” 谢岑将桌子上的糕点往他面前放了放:“还有梅花糕,陛下说了,赏梅,喝梅花酒,吃梅花糕。” 他想到什么,眼底的笑意渐浓:“原本还想让小厮去集市买上一块羊肉腌制,陛下说,宋大人是懂雅趣的,自会带肉而来。” 宋岩闻言,无奈地摇头,抬起手拱了拱手:“厉害,厉害。” 周尧端起酒杯,啧了一声:“哪里,哪里。” 随着小厮将腌制的肉端上去,三人没有让下人插手,低着头自己动手。 周尧提起一旁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随口道:“大晟攻下的几座城池,你安置的如何了。” 宋岩搁下筷子,从衣袖掏出折子递给她:“已经让人安置妥当,另外,吏部,户部皆已遣官员而去,具体情况需要等他们传来消息,不过既然是大晟领土,律令,国策皆需要改变……” 他略一停顿:“已经拿出章程,到时候将折子给您递上去。” 周尧噢了一声,支起头道:“此事确实要紧……孟国的国情与大晟格外不一样,当初游历三国之时,对各国都有一定的了解,安抚人心需要从各个角度出发,能让孟国百姓真正的安居乐业,孟国女子得到自由。” “此事确实需要斟酌落实。” 谢岑适时开口搭话道:“此事,倒也有一些看法,要说孟国国情……重中之重是思想的解放,被外男触碰便失去贞洁,无疑是对女子的枷锁……” 第309章 打雪仗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却将天下局势囊括。 周尧低头抿了一口梅花酒,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鹿肉:“这些时日,京都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 宋岩思索片刻回道:“若说热闹,倒是有一桩,事关文国公府。” 周尧听见文国公府神色自若,唇角却扬起一抹嘲意:“哦,还能闹出什么风波来?” 宋岩似有顾虑地望了她一眼:“听闻文国公私底下求药……” 周尧一脸迷茫:“求药?” 他这位外祖父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宋岩拿起筷子也夹了一块:“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前些日子,吏部尚书生辰,宴请同僚于天下汇,这文国公也受邀其中……微醺之后,说了些隐秘之事……” 周尧瞬间反应过来:“不会他还想搏一搏吧?” 毕竟她将他的嫡子都摘了脑袋。 宋岩闻言轻轻点头:“您圣明。” 周尧一脸黑线,她这外祖这么能干呢? 不过倒也没有不可能…… 这外祖母却是一个继室,年岁与外祖父相差了二十岁…… 宋岩将烤好的鹿肉放在她面前碟子里:“这算不得什么大事。” 周尧恍然回神,低头无奈道:“随便他折腾吧,只要别在做蠢事。” 谢岑抬眸,望着渐渐停下来的雪,淡淡一笑:“如今朝中,一片祥和,国公经过那事,应当也有所改变的。” 周尧抬手摆了摆,满不在乎道:“随便他吧。” 她没有精力管这些,聊八卦不过也是偶尔放松一二。 几日后,周尧刚下朝回到永安宫,关于孟国百姓如何安置,官员如何提拔等等,这些折子已经堆在桌子上。 她用了早膳,便开始着手处理这些。 孟国百姓虽然有抵触心理,但总归闹不出什么大事。 对于老百姓来说,能安居乐业,吃饱饭就是好皇帝,其中闹得最凶的就是一些文人墨客,但是大晟的文坛也不是吃素的。 你写诗诋毁,我就写赋回敬。 一来二去倒是写出不少佳作。 这场风波影响最大的就是孟国的女子。 一开始有些女子不敢取帷帽,但是看着大晟女子自信露出面容,许多女子也渐渐尝试不戴。 周尧将桌子上的奏折处理的差不多,起身准备前往御花园散散心。 张怀德紧跟在她身侧,御花园的雪并没有扫,生怕她脚下不稳摔倒。 远处传来喧闹声。 她顿住脚步:“前面好生热闹。” 张怀德躬身回话道:“回陛下,这是宁侍君康复后 ,淑君殿下起的一个诗社,如今正赏梅作诗呢。” 周尧哦了一声,迈步走过去道:“这般不错。” 张怀德适时高唱了一声:“陛下到!” 亭子里的众人先是一愣,随后眼底一喜,起身道:“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走进亭子抬了抬手:“都起来吧。” 她落座看着面前的几人,随口道:“今儿是什么日子,这么热闹。” 苏憬笑着回话:“前几日大雪,今日方才雪停,泊舟寻思良辰美景,赏梅作诗。” 周尧示意他坐过来,开口道:“有雪无梅不精神,有梅无雪俗了人,今日确是良辰美景。” 顾泊舟笑着道:“陛下所言甚是,这雪单看,单调乏味,缺乏生机,若是只有梅也稍显俗气,故而臣侍特意挑今日来赏梅。” 周尧握着苏憬的手,评价道:“你们这诗社倒是壮大。” 她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容烨,关切又道:“如今腿可好了?” 容烨原本还在发呆,回过神点头:“太医说如今已经痊愈,谢陛下关心。” 周尧又问了一些琐事,转头看向蓝启熙,如今大晟正攻打着他的母国,但是瞧着神色倒也没有很难受。 她暗自思量想通此处。 他原本在孟国不得宠,孟皇对其母妃更是没有什么宠爱,甚至死后连起码的体面都没有。 想来他也是恨的。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远处传来奶声奶气的声音:“母皇~” 只见周琮两只手牵着两个妹妹走过来,身后的两兄弟互相拉着手,手里的篮子采着不少梅花。 “儿臣参见母皇。” 周尧抬了抬手,目光落在篮子里:“采了这么多梅花啊。” 周珏不愧是尚归舟的孩子,笑嘻嘻地解释:“母皇,我们想做梅花糕的。” 周尧闻言一笑,得又是一个小吃货。 周琬笑眯眯地走过来拉着她的衣袖,央求道:“母皇,堆雪人……琬儿想堆雪人……” 说着她有点怯懦地看了一眼苏憬:“父后说,堆雪人会生病……可是琬儿很想和母皇堆雪人的。” 周尧见此缓缓起身,垂眸瞥见几个孩子,皆是一脸渴望地望着她。 她轻轻叹了一声,这些年她自知对孩子们疏忽。 但是没办法,她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要做。 “走吧,都随母皇去堆雪人。” 周琮年岁最大,他望向苏憬,询问他的意思。 见苏憬点头,几个孩子你拉着我,我拉着你,笑着走出亭子。 亭子里面立着的众妃在周尧来之后,也没了作诗的兴致,也都跟着走出去。 “母皇,你会堆好看的雪人吗?” 周尧微微皱眉,哎了一声:“要说最会堆雪人的就是……” 周絮用手捏了一团,接话道:“儿臣晓得的,那肯定是宋侧君,他做的小玩具可好玩了。” “不过他怀宝宝了……” 周尧抬手轻轻摸了摸周絮的小脑袋:“想一下,等会准备堆什么。” 宋未照在她离京前便有了孕,如今一直都在梨花苑休养。 几个孩子一开始想堆小雪人,觉得不好看,又将自己的父侍拉着铲雪堆大雪人。 原本一个个都端着,哪知在周尧丢雪球将君后砸了之后,众人也渐渐放开,最后打起了雪仗。 第310章 月圆之夜 这场雪仗是宫中难得的欢声笑语。 几个孩子累的坐在雪地上,依旧咯咯的笑着。 周尧笑着侧头对着张怀德吩咐了一声,低头掸了掸雪:“琬儿,好玩吗?” 周琬笑嘻嘻地咧嘴一笑:“好玩好玩,还是第一次和母皇一起玩。” 周尧搂着她,掸了掸她身上的雪:“想不想等会去烤肉?” 她抬眸看向苏憬:“今日难得大家都在,恰逢梅花盛开,便在园子里办个家宴,愿意来的宫嫔都叫来热闹热闹。” 苏憬见此自然没有问题,其他的几个位份高的,也都乐意一起帮忙组织。 毕竟能遇到陛下不忙,还有兴致的时刻可不多,都自发的帮忙准备。 篝火被点燃,往日佳节才挂的宫灯今日也被挂上。 苏憬低着头对尚食局的管事叮嘱着忌口,又制定了弄什么肉,糕点和小吃。 一套吩咐下来有条不紊,甚至还让宫里乐曲班子准备演奏曲子。 周尧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怀里抱着周琬,低头却看着紧急送来的军报。 周琬很听话的没有吵闹,只是转悠着一双眼睛,看过来看过去,认着奏折上的字,却不出声。 周尧提笔蘸墨,犹自沉吟,缓缓落笔,将自己的意见写了上去。 待墨迹干透,张怀德见她合上奏折,躬身拿走,让人直接递下去。 周琬见她忙完,才轻声开口:“母皇,你的字可真好看。” 周尧轻笑一声,拿过一张宣纸铺开道:“你父后的字也是极好的,一手行书,整个大晟都能排的上号的。” 周琬啊了一声,不敢相信的开口:“父后有那么厉害吗?” 周尧眉头微微一挑:“自然啊,不光他呢,你贤君殿下啊,那可是大晟的探花郎,不光字好看,学问可以比肩宋岩,宋大人,那一手琴技,也是极为有名呢。” 周琬吃惊地用手捂了捂嘴:“母皇,儿臣还知道,淑君殿下的书画很好的。” 周尧闻言淡淡一笑:“琬儿的很好,是多好?泊舟的书画双绝,可是在四国都能排的上呢。” 周琬抬手揉了揉眼:“母皇~他们都这么厉害呀……那儿臣也要变厉害……” “好啊,母皇拭目以待。” 周尧提着笔在宣纸上落笔,寥寥数笔将梅树跃然纸上。 苏憬吩咐的差不多,迈步走进亭子,无声立在一旁看着她作画。 顾泊舟也轻声走进去,见是在作画,也观看起来。 一幅赏梅图落在纸上,梅树,雪,草木,仿佛在笔下拥有了灵性,显得那么悠然自得,意境深远。 周尧垂眸沉思,提笔写下: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她似是思索什么,良久才搁下笔,回过神便见自己身侧围了一圈人。 周琬率先开口夸赞:“母皇画的真好看。” 苏憬已经立在身侧良久,遂开口道:“陛下此画,墨色交织,画面生动,这句诗也极好,不言梅花却也将梅花的特性写的淋漓尽致。” 周尧将周琬放下来,建议道:“不妨今日大家共同画上一幅如何?” 顾泊舟见画画,颇感兴趣问道:“陛下想如何画呢?” 后宫之中的人,大多出身名门,区区作画作诗自然是难不倒,倒是都跃跃欲试起来。 周尧待画干透,一卷递给苏憬,随后铺上干净的宣纸道:“既然是赏梅,便以此为题,每人轮流画上六笔,看最后能画成什么样子?” 周琮立在一旁,眼底一亮,弯腰行礼道:“母皇,我们也能参加吗?” 周尧起身让开位置,拍了拍他的肩膀:“都画。” 几个孩子听说都能画,也高兴起来。 待大家画完,周尧拿过纸点评道:“没看出来,都画的不错,这幅图啊,比朕画的妙。” 她拿起笔画了一轮明月,最后落了一句诗:梅花明月写天机,写到无诗乃是诗。 立着的众人细细品味着这一句诗。 良久,苏憬缓缓开口:“梅花明月,暗藏着天机和天意,天地有美而不言,而人间的诗句便感觉轻薄了……” 方辞礼温柔一笑,接过话道:“梅花应对时令之美,本身就是诗境,若是想写,倒也无妨锦上添花。” 周尧听得这番话,便知道他读懂了其中深意,起身抒怀一笑:“布置的差不多,一同入席。” 今晚的后宫格外热闹,几个孩子原本已经到休息时间,但是难得高兴,也都由着他们闹。 周尧饮下不少酒,散席之后,微醺随着苏憬去了昌安宫。 她扶着他的手,抬眸望着月色,眯了眯眼道:“似乎很久没有这般赏过月。” 苏憬顺着她的眼眸望去,低头答道:“今日乃是月圆之夜……” 周尧哦了一声,不知道想到什么叹了一声:“又是月圆之夜了啊。” 也不知道前方战事如何,另外两国也该有行动了。 第311 孟国女子和离 天色漆黑一片,屋内烛火摇曳。 周尧抬手按了按额头,轻声掀开被子起身。 她侧眸看着尚在熟睡的苏憬,淡淡一笑。 昨日闹得比较晚,便也没有吵醒他,婢女安静地梳洗,她张开手,静静凝视着镜中的影子。 良久,待一切收拾妥当,周尧扶着张怀德的手踏入轿子之中。 如今天气寒冷,她倒是偶尔也坐步辇,心中不静之时,吹上一会儿风,脑中思路清晰。 到达乾坤殿,天色依旧漆黑一片。 周尧迈步走出轿子,踩在雪地之上,沙沙作响。 张怀德提着灯笼,担忧道:“陛下,奴婢扶您过去。” 周尧微微侧头,瞥见不远处灯下有一道身影,认清楚来人,她当即抬步走过去。 宋岩手里抱着笏板,瞧见她走过来,眉眼带笑,恭敬行礼:“陛下。” 周尧毫不避讳地打量他一眼,一身紫袍,头戴官帽,外罩一件竹月色大氅,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自信,那双好看的眸子正带着笑意,闪烁着光泽。 她抬了抬手,侧头看着不少官员正在准备进殿。 宋岩微微抬眸,快速地瞥了她一眼,从衣袖拿出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这是城东那家的糕点。” 周尧抬手接过,眼底闪过一抹惊讶,她碰了碰,带着热意的温度传递指尖:“你还特意跑去城东。” 宋岩低头掸了掸衣袖,笑的一片坦然:“臣若是说顺路,您自然是不信……” 他微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确实是臣,特意绕路买来的,趁着还未上朝,您多少吃一点,垫一垫肚子。” 周尧直接拉着他走到一旁的侧殿:“听闻,北部此次又有雪灾?” 宋岩顺着她走进偏殿,躬身答道:“正是,不过不严重,臣对此事有预料,宣发台早已下发御寒的告示,另外,虽然冰冻严寒,但粮食充足,此事臣与户部有过沟通……” 他垂头想了想,眼底带着一抹担忧:“只是如今沈将军攻下孟国数座城池,其他两国,不可不防。” 周尧解下大氅,将油纸打开道:“唇亡齿寒,只要其他两国皇帝不笨,这个道理自然是明白的。” 她见他还立在一旁,招了招手:“别傻站着,坐下试一试你买的糕点。” 宋岩闻言解开大氅,撩开衣袍坐下,倒了两杯温茶,不紧不慢地回道:“今日早朝,兵部尚书应当会上奏,对此事有预防。” “户部,吏部,会将孟国城池一事上奏。” 周尧捻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道:“此事倒是有所预料,不过……” 她起身在书桌上翻了翻,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他:“这是冷将军递过来的书信。” 宋岩接过展开,沉思良久道:“此事倒是有点棘手,若是乌里草原之东的地区……” “那块并没有人去探过,璇玑将军信上说,此处与云国相近,若是当地部落联合……届时被云皇收复,倒是如虎添翼……” 周尧端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棘手倒是算不上,只是怕三国迟迟攻不下。” 她将未吃完的糕点,拿起吃着又道:“味道确实还是当初的味道。” “突然想吃小时候,你经常买的那道荷叶鸡。” 宋岩接过她递过来的糕点,抿唇笑了笑:“那我明日想办法给你带。” 周尧嗯了一声,想起一件事道:“对了,还有一事,下朝之后,你去办一下。” 宋岩嗯了一声,开口说道:“臣明白。” 张怀德立在门口提醒了一句,宋岩起身行礼,退了下去。 周尧目光落在面前的糕点,良久唇角微微上扬。 有些话不必多说,宋岩自然会去料理,这是他们多年的默契。 毕竟斩草不除根,吹风吹又生。 静坐半晌,她撑膝起身,理了理衣袖,抬步往正殿走去。 今日的早朝与她预料的差不多,所提议的大多已经有了主意,将一件件事定夺下去,乾坤殿外已经天色明亮。 随着散朝,周尧立在乾坤殿,却并没有急着离去。 她低头踩着雪,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臣,参见陛下。” 周尧侧身睨了一眼,谢岑身穿一身红袍,立在不近不远的地方。 她抬步道:“随朕走一走。” “是。” 张怀德领着一群人尾随在后面。 周尧抬手折了一截梅花,把玩道:“谢程所写的书,朕看过了。” 谢岑见她问及书,低头回道:“祖父一直等待陛下您的意见,他如今正在长京城。” 周尧一边走一边道:“书自然是好书,不过百姓识字者不多……” 她侧身看了一眼,继续道:“若是想宣传,颇有难度。” 谢岑垂眸思索,随后点头回道:“此事确实是现实问题,即使教导认字,一时半会也不能传扬四海。” 周尧嗯了一声,她思索又道:“不过也并非没有解决方法……” 她迈步走进亭子,缓缓坐下道:“这是你祖父所着的其中一册。” “朕正在寻找会绘画,又会农事的人,将此书用画本的方式画出来……” “既然百姓不识字,但能认画也能有所得。” 谢岑拿过书册,眼底闪过一抹笑意:“陛下,所虑周全,臣佩服……今日朝堂上,臣原本还有一事要奏,但想着私底下上奏似乎更为妥当。” 他从衣袍之中拿出奏折递给她:“此事事关孟国女子……诸多娘子想与夫家和离……” “您也知道孟国的国情,女子嫁人……极为草率。” 很多被男子触碰便不得不成婚。 不少男人便会诡计多端的毁去女子清白。 周尧将奏折展开,阅览完毕,思忖道:“此事确实……乃是一件事大事,若是所嫁非良人,大半辈子都如同坠入地狱。” 第312章 安身立命 天空飘起碎雪,寒风凛冽。 周尧垂眸沉思,良久,抬眸看向谢岑:“此事,朕自然是希望受苦女子能获得自由……” 她轻叹一声,缓缓起身道:“只是,若是和离,这些女子何去何从,另外,是否引起动荡不安……” “如今这些城池刚刚归属大晟……日后之事也未可知……” 谢岑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斟酌回道:“陛下所虑不无道理,为今之计,静待大晟军队攻入孟国皇城……届时……诸多政策实施,阻力会小很多。” 周尧拿着奏折,迈步走出亭子道:“此事,需要细细斟酌……既要这些女子和离之后能安身立命,又要能达到效果,将这些落在实处……而不是一切空谈” “孟国男子一向自大,此举若是实施,怕是不小的风波……” 谢岑跟着她走出亭子,接过张怀德递的伞,含笑致谢。 他快步立在她身侧道:“陛下,此事确实难办,但臣认为首当其冲的便是女子的思想不再束缚……您渴望她们能走出自己的路,但孟国女子世代受本国文化熏陶……” 周尧拿着奏折在手上敲了敲:“此事朕还需要斟酌斟酌。” 她顿了一下,嗓音带着冷意:“如今,凡是所属我大晟领土的孟国百姓,废除裹足陋习,凡是不听劝者,反对者,一律重惩,若是官员带头提倡,或暗自喜爱,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谢岑躬身行礼:“臣明白。” 周尧抬了抬手,眉宇间透露着深思:“你先下去吧。” “臣告退。” 风雪大了许多,张怀德撑着一把伞走过来,提醒道:“陛下,您还未用膳……” 周尧恍然回神,抬步道:“去昌安宫。” “是!” 她心中思绪万千,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定夺,帝王的决策,影响着万千百姓。 一行人到达昌安宫的时候,苏憬已经等候多时:“臣侍参见陛下。” 她抬了抬手,迈步走进去:“今日风大,站在风口等朕,小心风寒。” 苏憬闻言淡淡一笑,转身随着她走进去,替她解下大氅,眼眸不经意间一瞟,眼底闪过疼惜:“陛下,您手都冻红了。” 周尧淡淡一笑,满不在乎道:“方才倒是没有察觉。” 她瞥见一旁已经送来的常服,迈步走进去:“给朕更衣。” 苏憬走进去,将身上的朝服褪下,替她换上常服道:“臣侍炖了乌鸡汤,您等会尝一尝?” 周尧想到自己手冷,便没有拉他的手。 她坐在梳妆台前,好奇问道:“你何时学会炖乌鸡汤了?” 苏憬拿起木梳,低头轻轻地梳着青丝:“臣侍左右没什么事,凑巧宫里有个太监,他原先家里是民间做席面的大厨,家里受了难之后,便净身入了宫。” 周尧嗯了一声,闭目养神,接话道:“那等会得好好品尝一番。” 苏憬笑了笑:“早知道臣侍便不说了,若是等会不尽人意,倒是惹了笑话。” “不告诉您,您最多觉得尚食局的奴婢们做的不合心意。” 周尧听见这番话也笑了起来,微微挑眉:“那朕佯装没有听见?” 苏憬垂眸瞥见头上的白发,淡淡笑着,却未达眼底:“好啊。” 他轻轻梳着,将头发尽量收进去,却发现不知道何时,以前寥寥几根,如今已经藏不住。 苏憬眼底闪过莫名的情绪,低垂着眼,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 周尧缓缓睁开眼:“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苏憬眨了眨眼,逼退眸中的水泽,昂起头道:“在想以后学个梅花糕,让您尝一尝。” “梅花糕好啊,春日的时候,桃花酥也不错。” “还记得朕上次给你从宫外带的桂花糕?味道如何?” 苏憬绾着发髻,嗓音清润回道:“自然是好吃的,待到春日桃花盛开的时候,臣侍也学桃花酥,若是失败了,您可别嫌弃。” “哪会,你的东西,朕都喜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仿若寻常人家一样。 将最后一根发钗插进去,周尧起身拉着他的手道:“朕方才进来之时,瞧见院子里白梅开的不错。” “此次上贡,里面就有一只瓶子,朕等会让张怀德给你送过来,配白梅极好看。” 苏憬抬眸看向院子里的白梅,温柔笑道:“臣侍多谢陛下,若不是您提醒,臣侍都没有注意这白梅绽放。” 她缓缓落座,率先便尝的就是乌鸡汤。 周尧喝了一口,眼底闪过惊讶:“鸡汤不错,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苏憬听见她的夸赞,低着头轻轻笑着:“您喜欢便好,害得臣侍方才一直担忧,恐做的不好。” 周尧在昌安宫吃过早膳之后,顺道去看了一眼宋未照,转而回到永安宫批奏折。 冬去春来,日子过得迅速,大晟与孟国的这场战争也进入到了白热化。 沈清安一鼓作气,率领大军连破孟国十八座城池,长枪直指孟国皇城。 第313章 法不外乎人情 春暖花开的日子,周尧却病了几日。 这日,玄一抱着一坛酒踏进永安宫。 太阳刚刚升起,周尧撑着脸在桌前打盹,面前是一堆还未展开的奏折。 玄一犹豫了一下,将酒轻轻地放在一旁。 周尧眯了一会儿,睁开眼便瞥见这坛酒:“玄一……” 玄一立在一旁整理着书架,见她睡醒,将酒放在桌前道:“陛下。” 周尧微微挑眉,抬手敲了敲酒,眉头缓缓舒展:“桃花酒……” 还真的送来了。 她指尖点了点:“倒上两杯,我们两个尝一尝,余下的,分成三壶,送去宫外,给宋岩,谢岑,还有及己品一品。” 这酒意义可不一样。 昌安宫便不送了,宫中安侧君是孟国人,让他听见,平白让人多想。 玄一笑着点头,抱着酒走出去,没多久端着两个杯子走进来。 周尧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端起酒,抿了一口:“将窗户打开,吹会风吧……” 玄一走过去开了半扇窗,轻声道:“您这咳疾刚好,南神医临行前叮嘱过,让您少吹风。” 周尧浅淡一笑,端着酒杯道:“今日朕高兴……这是清安送来的桃花酒……” 她朝着他举杯,品味道:“确实如他所说,香气四溢,下喉柔顺,并不辣嗓子……” 玄一与她碰了一下,低头抿了一口:“看来沈将军,即将攻入孟国皇城……” 他拿起一旁的披风,披在她肩上:“不出您所料,云皇当真在征讨乌里草原以东的部落,传言这些部落,各个骁勇善战。” 周尧支起头,思索道:“当下周国内乱,云皇也明白云国如今所处的环境,他自然会给自己一些筹码。” 她唇角微微勾起,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无妨……朕当初召见平西王之时,有些预料。” 周尧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提笔道:“你让玄二拿着朕的玉佩去找平西王……” 提笔落了几句话,将信纸塞入信封里:“朕当年赏赐给平西王世子的玉佩,与朕手上这枚,合二为一便是调动军队的兵符。” 那支军队怕是等待驱使良久。 拉开面前的抽屉,她从木盒里面取出一枚玉佩:“这封书信,加玉佩,平西王见到这两样东西,便明白如何做了。” 玄一眼底闪过惊讶,没想到陛下当年便有所准备。 “是,属下这就去。” 玄一走之后,周尧展开面前的奏折,垂头批阅起来。 如今大晟四海安定,但需要处理的事依旧很多,尤其是孟国百姓安定问题,是目前重中之重。 两月之后,桃花早已花谢。 前方传来大晟军队攻破孟国京都的消息,整个大晟沉浸在喜悦之中。 周尧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有点发愣。 她坐在殿内孤坐了一个时辰。 仍然记得她初为太女之时,满朝文武皆是反对,人人都说,女子就应该相夫教子,她偏不。 被立为太女前夕,父皇将她召进宗庙。 偌大的一面皇帝牌位,没有一个女子。 还记得父皇当初问她如何为帝? 她回答:为帝者,不惟守祖宗之基,务在率天下苍生以安,使百姓不流离,治道修明矣。 而她继位以来从未懈怠过,知人之明,知人善任,如今大晟早已不是昨日之大晟。 静默良久,周尧兀自轻笑起来:“父皇,你看,您当初的选择,没错。” 历代大晟先祖做不到的,她能做到,那宗庙牌位之中,她周尧,百年之后也能进。 沉默许久,她敛了神色,拿起笔又轻笑一声,只是孟国而已,还远远不够。 当孟国的玉玺送来之时,已经是一月后。 周尧拿起孟国玉玺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便没有觉得没意思。 日后拿三国的玉玺砸核桃也不错。 她敛去胡思乱想,面前的奏折比先前高了不少。 就在这时,张怀德快步走进来:“陛下,宋大人求见。” 周尧嗯了一声:“宣。” 宋岩穿着一身官袍走进来,将手里提着的盒子放下:“没想到经过筛选之后,您桌前还有这么多奏折。” 周尧抬手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些小吃,淡淡问道:“你怎么进宫来了。” 宋岩听见她这句话,轻啧一声,语气幽怨道:“您这话的意思是不欢迎?” 周尧低头笑了笑:“不欢迎,你能进的来?” 宋岩闻言也笑了起来:“有一桩事,想询问一下您的建议。” 周尧微微挑眉,奇怪道:“还有你没有把握的事?” 宋岩从衣袖掏出卷宗,郑重其事道:“此事不一样……这一桩是杀人的案件,如今孟国刚刚归属大晟……” “这桩,一个女娘子嫁入夫家之后,夫家不仅抢夺嫁妆钱用以赌博,婆母对她非打即骂,甚至怂恿自己儿子,在外面物色寻找良家女子……” “待事成之后,试图修弃女娘子……男子一日喝酒后,邀请狐朋狗友于家中做客,女娘子貌美,狐朋狗友趁机调戏女娘子……” “此事被男子瞧见,先是对这位女娘子用拳头打骂,随后用头撞桌子……” “两人推搡之间,女子拿着剪刀,意外捅死自己的丈夫……当地州府判决,女子秋后问斩。” 周尧听完这个故事,从眉头微皱到眉头紧蹙。 她拿过卷宗看起来:“这州府可是原孟国的官?” 如此草率吗? 宋岩低头答道:“正是,如今孟国百废待兴,官员一时之间并未考核。” 周尧将卷宗看完,抬手按了按眉心:“你什么意见?” 宋岩抿了抿,斟酌开口道:“此案臣觉得此女无罪……只是,按照大晟律令……此女却有过失杀人之罪……” 周尧闻言,端起一旁的茶道:“你是想让朕开这个先河……” 她低头抿了一口:“此案结果自然显而易见,可见大晟律令还有诸多完善之处……” 周尧搁下茶盏,思忖道:“这案件过了朕的手,可谓是告诉天下臣民,正当的自我防卫而杀人,属于无罪。” 她敲了敲额头:“此事便这么办,你召集修律令的官吏,此案当属于先例,但不能成为个例,女子在世间本就艰难,能酌情处理,尽量酌情。” “法不外乎人情,理不外乎人心。” 将卷宗放在一旁,她继续道:“法理无情,但人有情啊,官员在执行律令之时,必须体察人情,能够去权衡律令与人情之间的关系。” “使律法既符合律法的规定,又不违背人情,这样才能使律法,更加容易为百姓所接受和推行啊。” 宋岩细细揣摩着几句话,颇为认同道:“臣明白……律法是为了约束百姓,而不是冰冷的。” 第314章 恬不知耻 一场春雨落下,气温骤降不少,宫中御花园的花却依旧开的极好。 雨停之后,周尧也去凑一个热闹。 张怀德立在他身侧,见她愿意出来透透气,心里由衷的高兴:“陛下,听说花房又培育了新品种,就种在前面呢。” 周尧披着披风,抬手捏了一朵花:“这花颜色不错,瞧着就喜庆。” 张怀德笑着解释:“这花,花房还取了一个挺有诗意的名儿,叫做烟霞,您看这花,是不是好似夕阳落下那样。” 周尧摇了摇头:“倒是有点像日出那会儿的色彩。” 她折了一朵,嗅了嗅:“味道还是幽香。” 张怀德陪着她逛了一会,准备返回永安宫,哪知遇到同样赏花的后宫中人。 “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抬眸打量来人,抬了抬手:“是宁侍君啊。” 容烨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您也来赏花?” 她拿着花嗅了嗅:“春日百花盛开,这御花园的景,一直想来看一看,只是没想到,似乎早与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容烨迈步凑近,神色依旧淡淡的:“人人都道,花有重开日,只是今年的花,早已不是去年的花。” 周尧听出他话里有话,遂开口道:“陪朕逛一逛园子。” “是。” 她拉着他的手,往深处走去:“花虽然不是去年的花,看花的人却依旧是去年的人。” 容烨垂眸轻叹一声:“陛下,您所言不错,偌大的御花园是花匠的心血……” 他脸上泛起一丝微笑:“陛下,臣侍昨日读到一个故事……有一大户人家,那主人喜欢那兰花,将那独一无二的花送给了自己妻子……” “有一日,花匠却说这花是自己所种的,花也应该归还与他……您觉得花匠此举如何?” 周尧闻言冷笑一声,不假思索道:“朕会砍了这个花匠。” 容烨只是笑了笑,抬手摘了一朵山茶花,似是想到什么,言不尽意道:“这花开的真好,臣侍年少之时,喜爱梅花,然命途多舛,如今倒是喜欢上这红山茶。” 周尧颇为疑惑的哦?了一声,折了一朵,抬手插在他鬓间:“开花不与众芳期,先得江梅破白时。” 容烨摇了摇头,唇角却勾起一抹笑意:“清风乍起,此花,花谢之时,而非花瓣飘飞,是以整朵而掉,臣侍喜欢这样的决绝。” 周尧笑了笑:“倒是不错的角度,朕不曾有最喜爱的花,凡是开的好看的,朕都欣赏,即使如米粒小的苔花亦是如此。” 容烨闻言,眸光中丝丝缕缕满是笑意:“自然,陛下您坐拥天下,拥有广阔胸襟,臣侍自是不能及的。” 两人又赏了一会儿花,周尧让张怀德送他回沁园宫,自己则抬步回了永安宫。 她刚坐下,眉眼便冷了几分:“玄一。” 玄一从窗户掠进来:“属下在。” 周尧支起头,蹙眉道:“近日周国是何动静?” 玄一轻声回道:“如今周国内乱纷争,愈演愈烈,无暇顾及我大晟军队。” 周尧见此冷笑道:“好一个无暇,周国的手都已经伸到朕的后宫之中。” 玄一闻言一讶:“陛下,此事,是无影司不察,求陛下降罚。” 她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在桌面,缓缓道:“朕方才遇到容烨……他借花隐喻……周国那位太上皇,居然在打他的主意……” “朕千辛万苦将枯萎的花养活,如今盛开的好看,丢弃花的就想要回去。” 这是什么道理! “当初周皇那个老匹夫,对他不闻不问,任由兄弟,甚至奴婢作践……如今周国无将可用,怎么就想起他来了……” 周尧眸中掠过寒意,忍不住冷哼一声:“朕以为的权谋是步步为棋,周皇倒是好,直接打我后宫的主意。” 几个菜啊,就喝成这样。 恬不知耻! 玄一低垂着头,唇角不经意间抿了抿,陛下这骂的也太好听了吧…… 着实有点有趣。 他想到什么,轻声咳了咳:“陛下,宁侍君,他……需要防备吗?” 周尧吐出一口浊气,摆了摆手:“此事他知道分寸。” 方才他以花自喻,已经是表明自己的立场。 玄一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属下会暗自查明宫中奸细,定然会尽快拔去。” 周尧见她领悟自己的意思,便让他退下,提笔准备批阅奏折。 即使周皇小动作不断,但是丝毫没有抵挡住大晟铁骑的进攻。 此次攻打周国,比孟国顺利很多。 建安侯从乌里草原出兵,平西王领着一支军队如同尖刀一般,直直插入周国的重城,捷报频传。 三月后,周国遣臣子来求和。 周尧自然是不同意。 一则,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绝不会退兵,二则,她这个人对属于自己的人,比较护短。 容烨那事之后,玄一将暗卫找出来,意外挖到当年的秘辛。 他当年受伤的前因后果也逐渐明朗。 当年可谓是无人想让他活,不仅自己的至亲都伤害他,甚至那毒还是他的奶娘所下。 容烨却凭借一股气,在床上苟延残喘五年之久…… 周尧因为此事,在沁园宫休息几日,当年战场上发生的细节,也清晰起来。 在这期间,宋未照生下一个女儿,周尧取名周璇,她顺便将位份也提上去,从侧君成为侍君。 同年八月,大晟军队攻破周国的天堑,自此长驱直入,也是在同月,容烨有了孕。 这日,周尧垂着头,望着窗外的一棵桂花树发呆。 突然有点想吃顾泊舟做的桂花糕。 金秋送爽,桂子飘香,面前的奏折却没有丝毫少。 第315章 幽会 休沐这日,周尧悄然出了一趟宫。 马车内,周尧抬手掀开帘子,瞧见早已等待的宋岩立在一旁。 她弯腰走出马车,上下打量了一眼。 只见他身穿着一件云水色内搭,外罩一件湛蓝色外袍,那张俊逸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扶着他的手跳下马车:“你今日,倒是清雅极了。” 宋岩拉着她的手只是笑了笑,不答反问道:“你有什么想吃的?” 周尧摇了摇头,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那桩判决女娘子的事,可引起什么轰动。” 宋岩见她提及这事,点头回道:“自然引起轩然大波,孟国不少男子对这个决定不认同,不过,你手段强硬,那些人一开始闹了一会儿,最后也没有再闹。”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想着,过些时日,你桌子上,又得多一方玉玺,轮流砸核桃。” 毕竟这事他是亲眼所见。 周尧轻笑一声,淡淡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有收集癖好……” 她话锋一转:“说起这事,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宋岩微微挑眉,略微沉吟道:“那让我猜一猜?” 周尧与他在河堤旁的一家茶铺落了座:“好,你猜一猜。” 宋岩抬手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一脸笃定开口:“你想去。” 周尧瞥见桌子上写的周字,单手支起头,幽怨一声道:“哎,没意思,瞒不过你。” 宋岩提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解释道:“不是瞒不过我,而是,你去周国是必然的。” “如今大晟安定,孟国刚刚归属大晟,周国即将国破……这两国,你需要去一趟,一则坐镇,二则啃下云国这块硬骨头。” 他可不信,上次前往云国的时候,她没有留下一些后手。 周尧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抬眸看向他,余光不经意间一瞟,抬手落下他发间,惊讶道:“宋岩,你也有白发了……” 宋岩嗯?了一声,淡淡道:“是吗?倒是没注意……” “倒是你,这白头发,藏都藏不住。” 周尧闻言笑了起来,满不在乎道:“白就白了吧……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不过是白头……” 宋岩抬眸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啊,不白头才怪。上次出来,说和我看花灯……结果我们两个说了一路的国事……” “还有一次,说是品尝天下汇新推的菜肴……你拉着我说了孟国的国事……” 他顿了顿,无奈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笑意:“今日嘛,显然也没有逃脱……” 周尧端起茶,干笑一声:“你这么说,好像还真的是,我都不曾注意。” 端着茶碗低头抿了一口,她悠悠又道:“人人都说定国公,是吧,是当今女帝的一把刀……这刀,解解忧,很正常。” 宋岩语气颇感无可奈何:“行,你开心就好,今日天色甚好,想好干什么?” 周尧啧了一声,眼底亮了一下:“这不是趁着休沐放松放松……我们去天牢见个人……” 宋岩端茶的手一顿,当即收起笑意,有些不可置信:“谁家放松是去天牢的?” 他抬手指了指河面上的小船:“阿尧,这才是有情人见面的幽会……” 周尧顺着他手指望去。 只见一条小船上,一男子拉着一女子,两个人正互诉衷肠,情到深处,拥抱在一起。 她目光滞了一下,支起头,良久道:“宋岩,你别说……这不就是我们想看见的盛世吗?” “女子敢于追求自己的幸福,不被条条框框限制……勇敢的能追求自己的爱。” 宋岩目光也落下船上,轻嗯了一声:“是啊……你周国此行,我要随你去。” 周尧啊了一声,反应过来:“你待在长京城……” “周国一行,危险重重,此次我想去。” “如今朝堂上下一心,有谢岑,崔渊等可以坐镇,另外几位尚书都齐心一处……早已经不是那时……” 周尧发呆了一会儿,半晌道:“你知道的,不想让你冒险。” 宋岩低头,唇角微微上扬:“您也知道,我也不想让你涉险……此次,与以前都不一样。” 他失笑一声,漫不经心开口:“你就当我,想蹭个功劳?等百年之后,让我忝居贤臣阁。” 周尧眼底闪过一丝柔情,以宋岩的功劳,何止贤臣阁啊…… 她敛了神色,哎一声,撇了撇嘴:“宋子固,你在乎这些吗?” “现在让你罢官,你立马就回宋宅收拾行李,当天就出京游历山水去了……” 宋岩听见她这句话,脸上浮现出几分欣慰之色。 端起茶碗和她碰了一下,嗓音清润,微微笑了起来:“深爱之人,同时还是知己,何其有幸。” 周尧端着喝了一口,恍惚了很久,才轻轻地笑了起来,轻声说:“待这天下,河清海晏啊……总想着去游山玩水一段时间……大晟很大,很多景色都不曾看过……” “是啊……” 两人喝了一碗茶,当即起身前往天牢“放松”。 至于周尧要见什么人,他没有问,陪着就是了。 何尝不是属于他与周尧的另类“幽会”。 第317章 春留观 牢房依旧昏暗潮湿,几盏灯笼勉强照清楚脚下的路。 周尧提着衣摆走下台阶,居高临下的凝视着眼下的台阶。 狱卒还是上次那一个,看见是她,急忙地跪下。 “将月国那位提过来。” 狱卒眼睛一转,顿时明白是哪一位,当即应声:“是。” 两人走进一间房间,很快有人提着茶壶送上来。 周尧缓缓落座,睨了一眼宋岩:“坐啊。” 宋岩坐在她身侧,倒了两盏茶,不禁感慨道:“您这个放松,是真的放松。” 周尧抬手搭在他肩膀上,嗓音轻柔,凑近道:“宋大人,想要什么放松?” 宋岩感受到耳边传来的温热,耳垂渐渐泛红:“这……” 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喝茶,喝茶。” 周尧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靠着他道:“啧,有点想吃春留观的那道饆饠。” 宋岩原本捏着她的肩膀,当即顿下动作:“春留观……您这……那地方。” 春留观乃是前些年刚开的一家青楼楚馆。 里面不仅有佳人,更有不少俊逸的男人……凡是春留观的人,皆会识文断字,不少是抄家之后,投身于此。 因而不少附庸风雅之人都爱去。 至于周尧惦记的那道饆饠,是去年樱桃刚刚上市之时,听说里面的樱桃饆饠很是好吃,女扮男装进去尝过…… 周尧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听见叮当响的铁链声,她缓缓坐正道:“我请你吃……” 宋岩一脸黑线,这是请不请的问题吗? 狱卒押着一个人走进来,那人身上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只是手腕和脚腕被镣铐磨出了血。 “陛下,人带到。” 周尧嗯了一声,见他关上门,细细打量此人。 不得不说,佳晨的眼光还不错,此人长得俊美,还有几分域外的特色,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看谁都深情。 男人跪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你还会见我?” 周尧端起茶杯,不紧不慢道:“朕想知道,你与云国的交易。” 男人听见她的话,不禁冷笑一声,干脆坐在地上:“交易……能有什么交易?” 周尧瞥见他动作,语气依旧平淡:“看来你不愿说,也罢,佳晨……” 男人突然抬起头看向她:“公主怎么……” 周尧不动声色地低头抿了一口茶,悠悠开口:“佳晨如今囚禁在公主府……” “你没有杀她?!” 她品了品茶:“朕不喜欢质问。” 搁下茶盏,眉心蹙了蹙:“杀与不杀,很重要?” 她还以为这个王子会恨毒了佳晨,听着这语气,两个人之间还有真情不成? 王子昂起头来,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开口:“我可以说,但是放她自由。” 周尧轻哼一声,不满地开口:“你在同朕谈条件?” 她缓缓站起身,掸了掸衣服,迈步往外走去。 王子愣了一下,急切地叫住她:“等一下……你想知道什么?” 周尧睥睨着他,冷冷道:“你的态度,让朕突然不想做这个交易了……” 她倾身,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佳晨已死,月国国破,所属领土已经在我大晟舆图。” 王子愣神地望着她,意识到什么,慌乱爬着喊道:“你给我说清楚!” “不会,怎么可能!” 宋岩起身摇了摇头,往外跟上去。 帝王之心,不过瞬息之间。 觉得你有点用,会多问几句,觉得你没用,什么也不是。 周尧立在门口,神色依旧淡淡的:“看来朕预料的不错,楚垚当年与佳晨,和域外都有联系。” 她疑惑的开口:“随着她死去,当年她的筹码也不得而知。” 宋岩思忖回道:“如今局势大好,或许佳晨公主当年的筹码已废。” 周尧想了想,摆了摆手:“所言极是,与其思虑这些,不如享受当下。” 她眼底闪过狡黠:“春留观,宋大人,走不走一趟。” 宋岩牵过她的手,妥协道:“不许点别的男人……” 周尧斜眼笑了一下:“那不行,就点两个。” 宋岩见她神色不想作假,有些回过神,嗓音清润道:“行啊,那我也点两个。” “不行!” 瞧见她神色,心下不禁起了揶揄的意思:“你都能点……我点两个也不过分。” 周尧白了他一眼:“行啊,你点,我给你多点几个。” 宋岩握着她的手踏上台阶,行至一半,语气认真道:“宋岩此生,只取一瓢饮。” 周尧垂眸瞥见紧握的手,意味深长道:“春留观,听说前几年来了一个头牌,此人卖艺不卖身,颇有文采,引得不少小姐们喜爱。” 宋岩嗯了一声:“看来有蹊跷……” 春留观。 周尧换上男装和他走进去。 耳边传来悦耳的丝竹声,大厅的正中间有一男子在弹古琴。 宋岩顿步听了一段,蹙了蹙眉,低声道:“弹错一个音。” 这春留观也不怎么样。 从旁边走过来一位花枝招展的老鸨,瞧着身段依旧风韵犹存。 老鸨扇着扇子,上下打量了一眼,哟了一声:“二位公子,想点哪位姑娘?” 周尧见状也不客气,抬手随便点了两个男人:“就这两位。” 老鸨也是见过大世面的,眼睛滴溜一转:“我说二位爷,您点的这两位……还没有开苞,这价钱……” 周尧颇为熟稔地丢了一个钱袋:“安排一个雅间。” 宋岩见她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好似常客…… 老鸨掂了掂,瞬间眉开眼笑:“二位爷,可算是来着了,书意,琴墨,陪二位爷去天字号最里间。” 原本在一旁无所适从的两个男人,抿了抿唇:“是。” 周尧上下打量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迈步走上去道:“你们二人的名字,倒是很是有诗意。” 书意是瞧着脸白那位,一身白衣衬的他更加白皙:“回公子的话,小的原姓舒,单名一个熠熠生辉的熠……楼里的规矩,需要改个名字。” 周尧听得这番话,便知道老鸨没骗人,这两个人应当是刚来不久。 若是老人,哪里会解释这般多,早就拉着她的手调情起来。 琴墨打开门,随后关上门。 周尧打量着房间,一张大床,其他家具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阳台。 她寻着软榻坐上,舒熠犹豫了一下,轻轻地坐在她身边:“公子……” 他脸色开始泛红,扭捏地解开腰带,将衣衫一拉…… 白皙的背直接露出来。 周尧咳了一声,抬手按住他的动作:“你这是作甚……” 宋岩也被他的动作震惊到…… 犹豫再三,起身将他衣袍拉上去。 身侧的琴墨也解开衣衫跪下:“公子……您不喜欢吗?” 饶是宋岩同为男子,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他神色尴尬地又将他的衣衫拉上:“我们二人……一路走来疲惫不堪……”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会弹琴?” 两人一同点头:“会。” 宋岩施施然坐在周尧旁边:“弹个曲吧。” 两人见他们当真没有兴致,低着头将衣服整理,起身去取乐器。 周尧掩袖笑了起来:“看来子固,是第一次来这种场所啊……” 宋岩低头一脸尴尬:“您莫打趣……” 往常同僚宴请,他都是能推就推,推脱不掉,也中途离开。 如今这般光明正大来这种地方…… 还真的是头一回。 第318章 子楚公子 屋内散发着淡淡幽香,琴音如同泉水一般响起。 宋岩掸平衣服上的褶皱,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缓缓抬起头。 周尧听着这段曲子,眼中带着动容。 曲子弹的不怎么样,但是曲子却是好曲子。 直到琴音而止,两人都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周尧眉头渐渐舒展,嗓音带着些许怀念:“子固,当年的你,似乎也是弹的此曲……” “我那时还顽劣的很……你说,琴音抚慰人心,似乎,十来年了吧?” 宋岩回忆了一下,低头点了点头:“确实……” 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多年。 他缓缓起身,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勾了一下,落座道:“当年之曲,经年之后,或许早已改变。” 宋岩双手放在琴弦上,垂着头弹奏,指尖好似在琴弦上跳跃,带着故事感的琴音响起。 周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莫名想到那时的自己和宋岩。 宋岩出身名门,做事循规蹈矩,尤其还有一个太傅的祖父,更是一个小古板。 后来遇到宋岩,他发现这人并非世人所知的那样年少老成。 他怜惜女子在这个世道不易,尊重女子。 再后来,两人经常混迹在一起,直到老太傅发现自己宝贝孙子动了不能有的心思…… 宋岩的这一曲,带着怀念,带着这些年两人走过来的艰辛。 没有人知道她登上太女之位之后,危机四伏,孤立无援。 先皇确实宠爱她,但是大不过大晟的朝政,大不过皇权。 以至于,太女的位置其实并不稳,况且先皇尚有其他皇子,对她自然是虎视眈眈,那些年,身后是万丈深渊,两人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周尧面带微笑,静静听着,同样思绪万千。 世人只知道她宠爱宋岩…… 其他皇子在父皇刻意的授意下,两人在那段如履薄冰的日子,只能背靠背,一步一步的将其他皇子斗下去,得到父皇,大臣的认可。 站在皇权之巅,坐拥天下,每每想到那段日子,仍然觉得惊心动魄。 还好,回过头,他一直坚定的还在。 一曲而终,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目光对视上,缓缓笑了起来。 如今很好,很好。 周尧低头抿了一口茶,敛了神色,对着书意招了招手,抬手搂着他,调侃道:“你看,这曲让人比下去了……” 书意脸上带着羞愧,方才这位公子的琴艺,确实比他好太多。 他搂着她的手臂,轻轻唤了一声:“官人……侍还有其他能比过这位公子的……” 周尧摸他手指的手一顿,这语气很难不让人遐想啊…… 她不动声色地瞟了宋岩一眼,这身边立着自己的男人,调情的话都不好发挥啊。 周尧只得搂着他,干笑一声:“是吗,听说楼里有一位子楚公子,不仅善琴,那容貌和身段,让人看之难忘。” 书意佯装生气:“公子,侍还在您怀里……您就惦记着子楚公子。” 周尧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微微挑眉:“听你这口气,还与他蛮熟的。” 一旁的琴墨原本想贴宋岩,奈何那一身生人勿近的气息,他眼眸一转坐在周尧另一边:“公子,子楚公子,我们自然是熟的,不过,子楚公子他不接客的……要接只接一个人的……” 周尧从衣袖丢出两张银票丢给他们,财大气粗道:“嗯?本公子有钱也不行?” 她搂着两个人,低头嗅了嗅,又捏了捏下巴,一副风流的模样:“本公子有的是钱。” 琴墨拿过银票看了一眼,眼底滞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手里的一百两银票,悄然收下。 他抬手捏了捏肩膀,压低嗓音,柔声道:“多谢公子打赏,这子楚公子……只是,身后有人站台呢。” 周尧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这个站台很好理解,就是背后有人撑腰的金主。 她不屑地哼了一声:“本公子家境富饶,自然能比得过他背后之人……” 说着她从衣袖里面抓了几张银票,往两人的衣襟里面塞了塞:“本公子,最不缺的就是钱。” 琴墨眼角一跳,看着衣襟的钱,将头轻轻靠在周尧的肩膀,柔声解释道:“公子自然是不缺钱的,子楚身后那位,可是大有来头,不仅有钱还有权……” “您别嫌侍多嘴,前几日有一个外来的商人,花了一千两,点子楚公子弹曲,然而那商人情到深处,与他纠缠……” “凑巧他背后的那位也在……那商人,下场极为凄惨。” 周尧更加感兴趣那背后之人是谁了? 有钱能比她有钱? 有权,能有多有权? 她略微沉吟,琴墨却又透露了一个消息:“今日是十五,那位似乎都会来陪子楚……” 书意想了想,点了点头附和道:“正是,每月十五,戌时都会来……” 周尧望向窗外,此刻已经酉时,看来那个金主也要来了。 想到此处不禁心生一计。 她将两人搂住,低头逗弄:“有佳人在怀,倒是差个唱曲的,请子楚弹曲作陪,需要多少银子。” 书意低声答道:“公子,至少需要五百两……” 周尧毫不在意,从衣袖掏出一沓,数了数,随意一丢:“七百两,余下的算你跑路费,给本公子把子楚请过来。” 宋岩抬眸瞥见她左拥右抱,低头抿了一口茶,起身寻了一本书,斜倚看着。 这场景,有他没他,都一样。 第319章 身后站着谁? 周尧慵懒地躺着,琴墨捏着葡萄喂给她。 他又拿起一块糕点:“公子,您尝一尝这个糕点,是楼里最新推出的。” 周尧咬了一口,搂着他,随口问道:“这子楚公子,何时来的楼里,本公子原先在外祖家住了两年,这刚回来,便听见有这么个妙人儿。” 琴墨闻言笑了一下:“公子,这个子楚公子,来了几年了,当年啊,曾经被佳晨……” 他似是想起什么,嘴里的话戛然而止,一副不敢说下去的模样。 周尧哦了一声,接话道:“你是说前些年暴毙身亡的那位公主啊……本公子认识。” 她冷哼一声,不满道:“当年啊,本公子也寻了一个妙人,结果倒好,被她生生抢了去,实在是可恶。” “可惜啊,香消玉殒了。” 琴墨同样随着她叹了一声:“是啊,侍曾经看见过佳晨公主,那生的极为貌美……听说当时子楚公子刚来楼里,她喜欢上子楚,原以为子楚也会成为公主府的面首。” 他想到什么,摇了摇头:“岂料子楚拒绝了公主,公主暴怒……” 周尧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问道:“然后呢?” 凭借佳晨的心性,得不到便要毁掉,然而如今子楚不仅活着,还是头牌…… 很难不让她遐想。 莫非当年此事正是两个人合计的,毕竟能让一个人名声鹊起有很多种方法,最直接的方法就是。 公主都得不到的男人,他们花钱却能听到曲,不少人便会追捧起来。 附庸风雅之人,从古至今,绝不在少数。 琴墨见她似乎感兴趣,缓缓开口回道:“后来啊,子楚被公主罚在大厅之中,跪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消气。” “没多久,他因为拒绝佳晨公主,被京中贵女追捧,成为了春留观的头牌。” “佳晨公主意外暴毙之后,陛下将她的面首处死。” 他悠悠叹了口气:“其实其中也有几位楼里的男人,不过那几个原先还可以,后来追随公主之后……心却变了。” 周尧听懂里面的曲折,遂开口问:“所以,子楚背后的金主,是佳晨公主死之后出现的?” “正是。” 她垂头思索起来,那么可以猜测,那些年佳晨应当一直暗地里扶持着子楚…… 这春留观也没有开几年,或许存在的意义就是打探消息。 随之而来又有一个问题,如今子楚身后站着谁? 咯吱! 房间的门被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 书意身后跟着一人,身穿白色里衣,内搭一件红色,罩着一件胭脂色的外袍,面容娇媚,鼻尖长着一粒淡痣,一双桃花红似笑非笑,眼眸之中散发着柔情似水。 周尧只是瞥了一眼,又将目光落在宋岩身上。 好吧,她还是比较喜欢宋岩这种款调。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太过阴柔的,她觉得有点娘。 待子楚靠近的时候,她眼底瞬间盈上了欲望,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恂恂公子,美色无比。” 她哎呀一声,一副看痴的模样,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勾了勾:“原来以为是旁的人传的,如今见着真人,方才明白一句话。” 书意笑着坐在她身侧,靠着她的肩膀问:“哦,公子明白什么话。” 周尧松开手,抬手在他鼻尖划了划:“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宋岩抬眸瞥了一眼子楚,随后低头抿了抿唇。 这子楚着实美艳,但却不是阿尧喜欢的那种。 子楚掩袖一笑,提着衣摆坐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看她:“这位公子当真是风流倜傥,好文采。” “不知公子是哪家的儿郎,子楚在长京城多年,却从未见过公子这般的人物。” 子楚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心里却在思索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周尧将腿搭在琴墨的腿上:“本公子刚回长京城不久,你自然不识得,不过日后定然知道本公子的名号。” 第320章 面具男 周尧刻意与子楚纠缠,时间很快到戌时。 子楚正想找由头离开,却被她一把拉住:“才陪本公子多久?这就想离开,莫不是不给本公子面子。” 子楚内心着急,垂眸看着紧紧抓住的手,只得调笑道:“公子,侍去去就回……公子莫要着急……” 周尧拉着他的手,适时用巧劲将他拉在怀里:“嗯?是嫌本公子给的太少?” 子楚显然没有预料到她有如此力气,知道此刻不能来硬的,低着头柔声回道:“公子说笑了……” 她搂着他的腰,低头呢喃道:“本公子包下你如何?” 子楚用力挣脱,岂料她的手劲大,纹丝不动。 他抬头笑了一下,抬手摸着她的脖颈:“公子……侍如何能得公子如此……” “您日后经常来看侍便可,这包下……侍愧不敢当。” 周尧低着头,抬手摸上他的嘴唇:“这柔软的小嘴……” 她侧耳察觉到什么,唇角勾起讥笑,缓慢倾身。 划拉! 一个大汉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人。 为首的那人身穿银色锦袍,头戴金冠,腰挂玉佩,脸上戴着一方面具,瞧不清楚面容。 周尧此刻与子楚的动作十分暧昧。 那人冷冷地扫过来一眼,冷酷地抬了抬手:“来人,砍掉他一只手。” 大汉满脸横肉,不善地走过来,将子楚与她拉开,冷笑一声:“呵,什么也敢动,嫌命长。” 周尧蹙了蹙眉,发问道:“长京城里没有王法了不成?” “春留观是什么地方,众所周知,来此花钱消遣,怎么不能搂男人?” 面具男人紧紧捏着子楚的下巴,嗓音带着沙哑响起:“小东西,越来越长本事了。” 啪! 耳巴直接落在子楚脸上,随之而来,脸上便是红肿一片。 宋岩早已经搁下书,眼底冷光一掠,警惕着他们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大汉对着书意二人怒目而视,吼了一声:“还不滚!” 书意和琴墨匆忙起身,朝着周尧行了一礼,只得匆匆离开。 周尧神色自若地理了理衣袖,悠悠道:“倒是不知道,这长京城,何时换了新天地。” 大汉当即冷笑一声:“自己得罪什么人都不知道……” 说着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侧头看向面具男,等着他发话:“主上?” 宋岩站起来,紧了紧手,看见周尧让他稍安勿躁,只得立在一旁,一双眸子却闪过戾气。 周尧垂头看着被抓住的手,唇角微勾:“看来,春留观没有王法可言。” 面具男抬脚踢了一脚子楚的膝盖,迈步走过来,声音带着冷意:“呵,本尊的男人,你也敢动……” 周尧微抬下巴,眼底略带不解:“此乃大晟的长京城,除了晟皇,还有什么尊?” 男人显然被她这句话给激怒,不屑开口:“大晟女帝又如何?未来这天下……谁又知道呢?” 周尧轻叹一声,抬起头,直直盯着他道:“所以,你是孟国插在大晟的细作。” 面具男人明显一愣,眼底闪过杀意:“你是谁?” 周尧不答反问:“是孟国的蓝启哲吧?” 面具男明显一慌,冷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尧讥笑一声:“那便猜对了,你这衣服的用料,并非大晟所产,而是两年前,孟国流州所产,玉佩的纹路也是孟国喜欢的图腾。” 面具男冷呵了一声:“既然你知道这些,便只能下去见阎王。” “二壮,还不动手!” 就在二壮准备动手的时候,宋岩直接将一把切水果的刀子插入他的手臂:“脏手拿开。” 刀快速拔出来,鲜血淋漓。 他将周尧护在身后,冷眼看着道:“大晟的京都岂敢容你们放肆!” 第321章 前往周国 房间内,气氛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面具男颇为意外的看了一眼宋岩:“你是何人,看着倒是有些眼熟。” 他侧头看向那叫二壮的男人,吩咐道:“杀了,丢护城河里。” 面具男转而抬脚将子楚踩在脚下。 二壮得到命令,眼底闪过滔天的杀意,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 周尧看着他靠近,玄字立即从外面掠进来。 玄一直接将二壮的四肢卸了,最后看向面具男,整个人散发着冷意:“护城河?” 一切发生的太快,面具男带来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歇下四肢,只余他一个人立在房间正中央。 面具男后退了几步,一副不可置信的看着玄一跪下,朗声道:“属下,参见陛下。”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那陛下二字被格外加重。 面具男听见这句话脸色刹那间苍白,全无方才那般的嚣张。 周尧却只是冷笑一声:“带下去,不论用什么方法,得到朕想要的东西。” “是。” 房间很快空荡荡的只剩下两个人。 周尧瞥见那把带血小刀,拿起揶揄道:”宋大人,没想到也是一个狠角色。” 宋岩抬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您真的是……方才万一那个人。” 是真的胆大。 周尧抬手揉了揉额头,不仅没恼,反而笑着又道:“宋大人,晟皇的额头,是随意能点的吗?” 宋岩抓住她的手,轻叹一口气:“你今日来春留观,是预谋已久。” 周尧摇了摇头,枕着他道:“只是去牢房一趟,想清楚很多东西。” “当年,我在孟国之时,便发现蓝启哲不简单,此次孟国国破,他却下落不明……而牢中那个人,虽然没有说背后到底是谁……” “但是,春留观自从开业以来,一直都被润叶卫观察着,前些天,烟雨楼卖出几匹孟国的布料……” 宋岩眼底略带疑惑:“布料?” 区区布料,莫非有什么隐情。 周尧端起茶抿了一口,意味深长道:“那布料,不是孟国皇室喜欢用的锦缎,但是在孟国的时候,我曾见过,蓝启哲似乎很偏爱这种。” “于是,我姑且将事情串联起来。” “没想到确实有意外收获。” 她搁下茶盏,悠悠开口道:“这春留观的老板,未来姓周,宋大人,有什么想吃的,今儿我请客,你付账。” 宋岩闻言一笑,也不客气,还真的去点上菜了。 两人一边吃着菜,一边说着孟国,周国安抚的事。 夜幕降临,月光皎洁。 两人缓缓走出春留观,期间遇到几个熟人,只当没看见,别过头离开。 大晟的夜市空前繁华,两人一边走一边看,倒是难得的没有提及国事。 “子固,你看这个螃蟹灯笼,真好看。” “这个烤牛肉,你觉得呢?” 将这条街逛到头,周尧才依依不舍的回到宋宅。 永宁八年,周国彻底归顺,大晟与云国遥遥相对。 同年五月,周尧与宋岩准备前往原周国的国都。 马车从大晟长京城出发,一路上周尧刻意的在原孟国的地界上,查探各地官员政绩。 某日天朗气清。 马车被缓缓停下,周尧走出马车,抬眸望着面前巍峨的高山:“听闻此处的日出最好看。” 宋岩顺着她的眼眸望去,低头笑了笑:“那确实是难以描绘的景色。” 周尧拉着他的手,随口道:“既然是难以描绘的,自然要去看一看。” 她迈步踏上台阶:“我们这一路走过来,孟国曾经的各地官员,确实诸多问题。” 宋岩一样同感,回话道:“如此看来,各地官员考核选拔一事,可谓是迫在眉睫。” “为官者,当为国为民,而这些人……不仅利用权势,压榨剥削百姓,徇私枉法,律令执行有失公正。” 周尧恍然想起一件事来:“此次春闱,应该选拔出不少人才,听闻其中女子数量不少。” 宋岩嗯了一声,声音温和道:“确实如此,您培育的女郎中,本月便要下放各地历练。” “定然能助不少需要帮助的妇人。” 周尧闻言唇角上扬起来:“那便好,女子也能有自己的天地。” 行至半山腰,周尧喘气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对了,还有一件大事……” 宋岩见她语气严肃,当即拱手:“您请说。” “中午吃什么?” “还真的是大事呢。” 第322章 穷乡恶水出刁民 晨曦初露,天边渐渐泛起红晕。 周尧靠着宋岩等待日出,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这一刻天地寂静。 当阳光突破云层,射出万道金光,紧接着洒在两人身上。 宋岩缓缓开口:“十几年过去了。” 周尧轻叹一声接话道:“是啊,记得那时,你说,日后我们站在高峰看一场日出……这一刻,我们用了十八年。” “如今已经是永宁八年。” “淡日朦胧初破晓,满眼娇晴天色。” 两人目光对视上,随后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尧寻了一块石头坐下,靠着他肩膀,淡淡地开口:“山川之美,与画上确实格外不同。” “目之所至的震撼,一时无法形容。” 宋岩将她碎发拢了拢:“是啊,长京城繁华,但终究不自由。” 停顿了一下,又淡淡一笑:“但是……这自由,哪里又是真自由。” “离开长京城,百姓汲汲营营,忙于生计,终日辛劳……” “我们?又有什么资格谈及向往那真自由。” 周尧眼底闪过诧异,随后淡淡一笑:“是啊,万般皆不自由,在其位谋其政,你我,并肩而行多年,为的不就是天下安定。” 宋岩轻轻嗯了一声:“正是,河清海晏是我愿。” 两人紧紧靠着,抬眸看着面前的景色,享受独属于两人的时间。 晌午,清风徐来,一行人停在官驿。 周尧将送来的奏折批阅过后,随后邀着宋岩去逛一逛集市。 一个地方官员如何,百姓心里门清,自然也就好打探消息。 两人边走边看,周尧突然顿下脚步,目光落在面前的妇人身上:“这个鸡蛋怎么卖?” 这条卖菜的街,就这一个人妇人。 老妇人慢悠悠抬起头,冲着他们一笑:“两文一个。” 周尧蹲下看摊子上的其他菜:“这个是水芹菜,没想到还这么嫩。” 宋岩也蹲下来,接过她手里的菜:“书中有载,芹生水中,叶似芎?,其花白而无实,根亦白色。” 周尧将剩下的一把也递给他,解释道:“这也算是中药,全株可入药,清热解毒,利尿,止血的功效。碰巧遇到,买两把尝一尝味道。” 老妇人原本看着两个人衣着非富即贵,不敢随意说话,但见两人瞧着和蔼,这才揽客:“夫人,这个水芹菜炒肉吃,好吃的很,我这里鸡蛋都是自己家的。” 周尧翻看其他的菜,随口问道:“今日生意可还好?” 老妇人眼底黯淡了一下,随后又笑着说:“时好,时不好,但是能给家里添个进项就不错哩。” “原先朝廷不允许我们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如今啊,虽然还有很多人,不敢出来抛头露面……” “现在就可以,这种好事,以前哪里敢想啊。” 周尧笑着又问:“听说大晟派官重新丈量了地。” 老人含笑着点头,眼底带着希冀:“以前那些地主,税收重,如今种着朝廷的地,便宜很多,今年肯定能吃饱饭。” “往年冬天的时候,遇到雪灾什么的,就断粮,不少人活活冻死。” 周尧低头数着鸡蛋,随后问道:“朝廷不赈灾。” 老妇人帮忙把鸡蛋装起来,答道:“赈灾,哪里能赈到我们,出城的时候,就已经少了一半,层层盘扣下来,又有多少到老百姓手里。” “现在的朝廷不一样,贪污的官,说砍就砍咯。” 那些男人说女帝心狠手辣,她们却不觉得。 周尧笑着撑膝起身,身后的张怀德自觉走上前付钱。 她抬眸看着远处似乎有什么热闹,拉着宋岩的衣袖:“过去看一看。” 宋岩神色无奈,这么多年过去,一遇到事,她依旧挪不动道。 周尧探头走进人群,里面正有一个男人拿着鞭子,鞭打蜷缩在地上的女子。 周围站着一群看客,却没有人想出面阻止。 她轻声嘀咕一声:“发生什么事?” 身侧立着这一位男子,轻哼一声:“发生什么事?自古讲究出嫁从夫,如今大晟颁布一个,什么女子也能行商的律令。” “女子不用裹足,也能露面容,简直无稽之谈。” “老祖宗的道理哪里能变就能变?” “裹足乃是床笫之乐之乐,那什么女帝,居然让我们杜绝此事……呵。” 男子甩袖上下打量她一眼,许是她目光太过平静,不满瞪了她一眼:“看什么,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周尧望着人群之中,被脱得只剩下肚兜的妇人,她褪下外袍走进去,将自己的衣物给她披上。 女子一直低着头,身体颤抖着不敢抬头:“多谢。” 女子的丈夫顿时火冒三丈:“你是什么人!” “我家的事,轮得着你一个妇道人家管?” 周尧眼底闪过狠厉,冷笑道:“根据大晟律令,无故殴打女子,依照大晟律令,情节较轻者,杖打十棍,情节较重者,有牢狱之灾。” 她指了指女子:“你这是当街鞭打,眼里还有王法?” 男人见她一介女子,丝毫不放在眼里:“哟,今日新鲜,居然还有小娘子出面阻止。” “你这娘们长得好看,比我婆娘好看多了。” 周尧瞥见他吊儿郎当的模样,抬手打掉他动手动脚的动作,冷嗤道:“穷乡恶水出刁民。” 男人却丝毫不恼,反而还准备调戏。 周尧直接抓住他的手,将手一翻,几根手指直接折断。 抬脚狠狠往他腹部踹去:“恶心。” 男人爬起来,低头扯了扯裤腰带,调笑道:“小娘子好香啊。打的真舒服。” 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都跟着笑了起来。 周尧脸色铁青,这种人就是典型的,打了还让他爽了。 更加恶心。 第353章 困境 就在男人准备靠近的时候,宋岩领着官兵走过来,瞥见男子一脸猥琐的模样,直接踹了他一脚。 周尧眉心微蹙,此地虽然是大晟的领土,那些男人的思想却根本未曾改变。 难以想象此刻孟国未曾灭国,她是孟国的良家女子被这个泼皮无赖纠缠,清白便毁了,余下的一生还需要讨好这人。 光是如此想一想,就觉得十分窒息。 男人握着吃痛的手,龇牙咧嘴地瞪了一眼周尧:“你个臭娘们儿,老子看的起你,是给你脸面,居然还下这么重的手。” “欠管教!” 周尧侧眸冷冷看着衙役,发问道:“此人当街鞭打女子,该当何罪。” 为首的衙役唇角扯了扯,玩味一笑:“你们大晟的女的就是小题大做,我还以为出人命了,结果就这?” 他冷哼一声,抬手招了招手:“兄弟们,撤。” 周尧脸色微青,嗓音泛冷:“且慢,身为衙门的捕快,便如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为首的捕快,吐了一口唾沫:“你们大晟的女的,真以为孟国就是大晟了吗?” “管的可真宽,小爷我能出一趟过来,就已经给你们面儿了。” 周尧听得这一番话,怒极反笑:“好一个面子。” 她甩袖离开:“我记住你了。” 宋岩快步跟上去:“此人过于狂妄,您方才没事吧……” 周尧摇了摇头,冷静道:“无碍,看来各地都存在这种情况。” 与她预料之中相差不多。 孟国男人的思想早已经根深蒂固,一时之间更改不了。 但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 在位一天,便去努力更改。 哪怕布满荆棘她也敢踏过去。 翌日清晨,清风拂枝梢。 周尧穿戴整齐,身穿龙袍,头上戴着赤金头面,这衙门她想再会一会。 车队浩浩荡荡地停在衙门面前,禁卫在马车周边护卫。 本地的父母官身穿官袍立在不远处,神情紧张的看着面前的马车。 静待片刻,周尧扶着宋岩的手,迈步踏下马车。 “齐源参见陛下。” “草民参见陛下。” 周尧居高临下地看着昨日的捕快。 她眼底闪过一抹寒意,回神朗声道:“平身,朕碰巧路过本县,竟然不知本地,还有鞭打女子的曲目,让人大开眼界。” 齐源脸色一变,强压下恐惧,恭敬地拱手行礼:“陛下,您所说的事,臣一概不知,许是有他人道听途说,臣不曾亲眼瞧见。” 周尧见他避而不谈,上下扫了他一眼:“齐知县,你是在说朕胡说八道?” 她脸色倏然冷了下来,薄怒道:“好你个齐源,不仅欺君罔上,还敢当街质疑朕。” “微臣万万不敢!求陛下明鉴!” 周尧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袖:“哦?看来是朕冤枉了齐知县。” 齐源自知方才失言,忙不迭地在跪在地上磕头:“陛下,臣冤枉!” 宋岩见他仍然对昨天那件事避而不谈,当即冷笑:“冤枉!齐知县冤枉在哪里?” “昨日男子当街鞭打女子,你不曾听闻过?” 他略一停顿,继续开口:“本官昨日听到的言论,不是正是贵县捕快当街而言……” 宋岩话音刚落,眼神若有似无地捕快的身上扫了扫。 捕快感受到目光在他身上,他顿时惶恐不安起来。 昨天他确实说了一些话。 莫非…… 他微微抬眸,看见周尧的面容的时候,整个人身体一颤。 这不是昨天那个报官的女子! 她居然是女帝! 捕快当机立断地跪下磕头:“小的有眼无珠,昨日竟然不识得陛下。” 周尧直接越过他,抬步走进县衙。 一行人来到平常县令办公的地方,宋岩则让小厮将县衙的所有卷宗搬过来。 周尧低头翻阅几本,这县里的事,多半是了解一个大概。 宋岩身为刑部尚书,对大晟律令熟悉,对探案,判决之类也尤为的得心应手,只是粗略的翻了几页,便知道此县问题很严重。 他将卷宗拿出来,放在周尧面前:“这里面,大多判决并不公正……最近的一次判决就是在前两日……以孟国的律法判一个女娘子死刑。” 宋岩从卷宗之中抽出对应的:“有男人骚扰这个女娘子,女娘子性格刚烈,用锤衣棒将男人的头打破……两人推搡之间,男人的一只眼戳瞎,却被官府判决死刑。” 啪! 周尧拿起卷宗看起来,良久冷着脸道:“看来官员考核一事,迫在眉睫。” 宋岩轻叹一声:“此地虽然已经是我大晟之地,但是女子却依旧备受煎熬,律法一事,也要尽早普及。” 周尧单手支起头,轻嗯了一声:“这是预料之中的事,当下这些冤假错案,尽早平反。” 宋岩拱了拱手:“臣明白。“” 她抬手将卷宗递给他:“那摞关于田地的卷宗给朕搬过来。” 她顿了一下,喊道:“张怀德。” 张怀德从门口走进来,躬身等待她的示下:“陛下。” “将齐源,和那个捕快,拉到府衙门口,当街杖打五十棍,留着他们一条命。” 张怀德闻言点头:“奴婢明白。” 陛下这是准备杀鸡儆猴。 变天要从此处开始。 第324章 吃糠咽菜 周尧与宋岩换了一身衣服,悄然从后门离开。 “方才那个卷宗之中的女娘子,她家似乎就在西柳村。” 宋岩嗯了一声,回道:“这个村出的事有好几件,与那位女娘子所遭遇的很是相似。” 周尧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如此说来,倒是过于的凑巧,我们顺道去西柳村,打探打探。” 西柳村距离县里,有半个时辰的牛车路程,两人准备步行而至。 然而没多久,遇到一辆牛车,周尧当即给了两文钱坐上牛车。 宋岩倒也不是第一次跟随她坐牛车,所以一路颠簸也是了解的。 赶车的是一位年过古稀的大爷,偶尔在路上看见大粪什么的,也会特意停下来拾,随后若无其事地赶车。 宋岩瞧见这一幕,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轻轻靠着周尧,微微一笑道:“这才是芸芸众生。” 若是在长京城,他是大晟的权臣,天子近臣,定国公。 而如今离开长京城,他从高处走下来,遇到形形色色的人,看见百姓生活,这才明白,原来朝政的一个决定,影响的是千千万万的人。 百姓为了活着已经很努力。 牛车里还坐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妇人,看向周尧,自来熟问道:“你们是哪里村的,我咋没有看见过哩。” “十里八乡的漂亮姑娘,俊逸小伙,没有我不认识的。” 周尧冲着她一笑,这妇人虽然穿着粗布麻衣,但是将自己打理的很干净,一双眼睛虽然有探究之意,但是全无冒犯。 她含笑回道:“我们去西柳村走亲戚。” “有些年没有去看过了。” 妇人听见去西柳村,害了一声,:“你们去西柳村啊,这位是你什么人?” 周尧侧头看向宋岩,笑了笑。 宋岩主动搂着她,看向妇人:“我们夫妻俩去走亲戚,只是不知这西柳村,可有什么?” 瞧见这老妇人的言语,似乎这西柳村,怕是有什么事发生。 果不其然,老妇人听说他们是夫妻,松了口气:“是夫妻就没事,这西柳村里面有一个霸王,叫王慎,他父母花五两银子,给他取了一个好名字,但是这人干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人最是喜欢良家的女子,家里光是妾就娶了六房,前不久……” 妇人刻意压低声音,继续道:“也就前两天,他想强迫春桃不成,还被弄瞎了一只眼睛,最近天天打骂自己的妾室呢。” 周尧抬眸与宋岩的眸光对视上,看来两个人都想到一块去了。 那个春桃就是被判处死刑的女囚犯。 至于王慎就是那个强迫不成,丢了眼,还暗自给县衙钱,让女娘子被判决死刑。 周尧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再次抬头,眼底又是一贯的平淡。 两人在西柳村的村头下了牛车。 此刻已经是夕阳西下,炊烟袅袅,不少庄稼人正扛着锄头回家。 周尧一边打听春桃的消息,一边偶尔看着地里的作物。 “村里最西头便是春桃家,你顺着这条路走过去。” 周尧笑着道谢了一声,领着宋岩往前走:“这里的人倒是质朴……” 宋岩看着赶黄牛的老人经过,微微一笑:“这里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的长长的,带着暖意的光洒在两人身上。 周尧打量面前的茅草屋,走进院子,喊了一声:“屋里有人吗?” 没多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你们是什么人,找谁?” 周尧上下打量男人,也算是明白这人的身份。 她解释道:“我是县里的郎中,原本是在山上采药,没想到中途迷路,天色已晚,只得寻了下山的路。” 男人仍旧一脸警惕:“县里的女郎中?” 周尧笑着又道:“正是,我自大晟而来,朝廷派遣女郎中在各地游历三年。” 男人准备说什么,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老妇人,朝着她一笑:“安儿,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如今县里都传遍。” 男人见此,当即换了一副面孔:“你们请坐,喝杯水。” 周尧缓缓坐下,颔首道:“叨扰了。” 男人也是一个直爽的性子:“哪里,哪里。”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正巧我们这边吃晚饭,只是……你们别嫌弃。” 周尧笑着坐下:“怎会,怎会。” 宋岩倒了两碗水,看着家中布置,便知道是个穷苦的人家。 男人端着一盆菜放在桌上,又端四个碗,将桌子上的菜在各自碗里挑了挑:“吃饭了。” 他扶着妇人坐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吃饭吧。” 周尧垂眸落在毫无油水,显然是只焯水的野菜。 她抿了抿嘴唇,端起碗,尝了一口,一股苦味传来,不动声色地咽下去,眼底却渐渐泛红:“好吃。” 宋岩也端着吃起来:“我们沿途走过来,看见不少农田,地里作物茂盛,今年看来是个丰年。” 妇人将碗里的野菜,给自己儿子挑了两筷子:“安儿,多吃一点。” 年安连忙拒绝,将菜挑了回去:“娘,我吃的饱。” 他低着头,耳垂发烫道:“我娘就这样……” “丰年跟我们没有关系……那些地都是王慎家的,我们这些人的地,都被官家收了……” 周尧顿下动作,好奇问道:“那你们靠什么生活?” 她看着碗里绿油油的野菜,心底一阵心酸,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家,靠着吃野菜过活。 年安听见她的话,叹了口气:“我们家原本还有几亩地的,后来与大晟大战,我们的地被官家收去,说是前方战事吃紧,需要老百姓支持……原本只说借,如今哪里收的回来。” “我们就是靠打猎,就我们身后的山,里面早就没有什么动物,运气不好,只能吃糠咽菜。” “能活一天算一天,孟国现在是大晟的领土,听说女帝心系于民,只是不知道,以后能不能退还我家的几亩地。” 周尧不紧不慢地吃着发苦的野菜,抬眸看向他,眼底闪过坚定:“自然可以。” 毕竟安居乐业,是她的心愿。 第325章 春桃一案,另有隐情 天色已晚,两人在春桃家借宿一晚。 窗帐之中,周尧听着窗外的虫鸣声,侧头压低声音道:“看来此地的问题很大。” 宋岩偏头轻声回道:“明日我们去四处看一看。” 孟国国破之后,大晟率先安抚百姓,第一件事便是将田归还给百姓,给予抚慰款,重建家园。 方才问年安母子,此地农田不仅没有归还,抚慰款也没有收到,于是不少人去县里找公道,结果被骂了一顿,官府还抓了几个闹事者。 如今这些百姓也不敢闹,只能采野菜度日。 两人各怀心事的思量着此事,再加上屋里并不隔音,想说的话也只得咽下。 翌日清晨,打鸣声响起。 年安母子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出门。 周尧听见声响皱了皱眉,侧身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睡。 天色亮明,宋岩轻声掀开被子,穿戴整齐走出去。 他径直往村头走去,这春桃家实在是太穷,只有那只打鸣的鸡,用来报时的。 厨房什么也没有,连野菜叶子都没有看见。 天色大亮,雾气消散。 周尧掩袖打开门走出去,宋岩正低头砍着鸡:“睡醒了?” 她指了指案板上的鸡,好奇问道:“从哪来的?” 宋岩一边剁一边回道:“别家买的,还买了一点米。” 周尧了然,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附近,瞥见他熟稔的动作:“你还会这个,没听说过。” 宋岩斜了她一眼:“那时您还在国公府的时候,很多吃的,都是我做的。” 他微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又说道:“于是就骗您,自己买的。” 周尧目光落在他握刀的手上,唇角上扬起来,认真道:“我知道。”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些商户家什么味道,她尝的出来。 有一回点了一道菜,瞬间便明白了其中的曲折。 宋岩顿下动作,眼底情绪汹涌,耳垂渐渐泛红,疑惑地问道:“那您装傻充愣那般久。” 周尧支起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眉眼,淡淡道:“自然需要装傻充愣。” “当时的我,给不了什么,回应不了。” “而且后来,我们两个人走上那一条路,也不想说了……怕遗憾。” 她摊了摊手,坦然道:“如今却敢。” 两个人能在一起,与其说当时是宋岩算计,不如说,两人都心知肚明是算计,但是心意相通,自然水到渠成。 宋岩默默地将鸡肉放在一旁的海碗之中,微微低头:“您这……还是一如既往地大胆。” 周尧闻言真挚一笑:“子固,这不叫大胆,而是,承认爱。” 这么多年过去,两个人那么多难关共同淌过,没什么可遮掩的。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太阳破开云层,阳光洒满一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年安母子背着背篓从山脚下走过来。 年安将背篓里的野菜倒在木盆里面,嗅到一股香气,疑惑开口:“娘,什么味道这么香?” “好像是肉香。” 妇人低头将水倒入木盆里面,失笑道:“儿,你是饿糊涂了?哪里有什么肉香,赶快把野菜洗了,我们也早点做饭。” 周尧打开门,瞥见两人的身影,低头掸了掸衣服:“你们回来了,洗手准备吃饭吧。” 年安愣了一下,低头清洗道:“周娘子,您是饿了吗?我尽快洗,马上给你们做饭。” 周尧见他误会,摆了摆手:“年公子,我的意思是,我们已经做好饭菜,你们母子洗手,准备开饭。” 宋岩将鸡端上桌,又端上几个青菜炒肉:“你们先吃,还有一个菜。” 周尧目光落在面前的菜上,笑了一声,都是她喜欢的菜。 她走进去,将煮饭的锅端出去,招呼道:“年安,别愣着了,盛饭。” 妇人看着面前的菜,偷偷咽了一口口水,率先反应过来,碰了碰自己的儿子:“快去帮忙。” 这鸡肉都多少年没有吃过,那白米饭,更是想都不敢想。 宋岩将最后一个素菜端上桌,也缓缓落座。 周尧和宋岩对视一眼,只得自己先拿起筷子吃。 见他们两个动筷子,那母子才敢动筷子。 周尧盛了一碗汤道:“大娘,昨日我们坐牛车来的,听几个大娘唠嗑,都说你们西柳村连连出事?” 她叹了口气,同情的问道:“春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年安见她提及春桃的事,眼睛一红:“春桃是被王慎欺负,两个人推搡,那王慎的小妾,拿着剪子来帮他,他自己脚下不稳,然后眼睛被捅瞎……” “他们家有权有势,于是给县令送了银子,春桃便被判死刑……我们却连探视都不成!” 宋岩想到昨日看的卷宗,思索又问道:“那李加儿又是因为什么事呢?” 妇人略微可惜回道:“那李加儿不是我们西柳村的人,是柱子从别的村娶的新媳妇。” “李加儿生的貌美,那日在河边洗衣服,被王慎给瞧上了,她大庭广众之下被王慎调戏,柱子气不过,想去讨个想法,最后给柱子丢了五两银子,这事然后不了了之。” “后来啊,有一次王慎将李加儿强暴,李加儿不堪受辱,悬梁自尽,仵作验尸的时候才发现,李加儿已经怀有身孕,柱子这才递了状纸。” 周尧冷哼一声:“好一个王慎!” 该杀。 年安也害了一声,劝慰道:“周娘子,民不与官斗,那些官老爷哪里管我们死活。” 周尧听得这一段话,心里一阵心酸。 究竟见证了多少黑暗,才对官府如此失望。 是她这个皇帝有过啊。 第326章 绝对话语权 吃过饭后,周尧与宋岩去了田间,与当地百姓交谈。 过了晌午,两人已经将西柳村的情况摸清楚。 卷宗之中,与西柳村有关的案件,都绕不开一个人。 王慎。 此人是西柳村的一霸,其父在县衙任县丞,其祖父,现在任西柳村的村长。 两人弄清楚里面的事,当即辞别年安母子,这个时间段没有牛车,只能徒步走回县城。 此刻正值太阳最毒辣的时候,灼热的光落在大地。 周尧头上盖着一顶荷叶,侧头睨了一眼宋岩,语重心长道:“子固,一个村子之中,一人作恶,便害得一村不宁,若是上位者不作为,涉及便是满城百姓。” “春桃一事,可谓是活生生的例子,若是我们不曾来此,何止春桃,这些百姓也会活不下去。” “百姓其实要的很少,有田种,屋里有余粮。” 宋岩拿着叶子给她扇了扇风,轻叹一声回道:“是啊,为官者,当造福一方百姓。” “此事绝非个例,这是孟国历代遗留下来的问题……” 他低头思索道:“阿尧,若想解决这个问题,倒是不妨试一试,公开科考?” “如今虽然春闱已过,但当下情况特殊,又有孟国和周国的领土归属,急需人才,不妨面向两国读书人,来一场特殊选拔。” 周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有此意,既然是特殊选拔,这题目需要斟酌……” “另外,若是人才选拔之后,需要历练……深入了解到百姓之苦,另外,男女皆可参加。” 要想女子地位提高,绝非几句话,而是需要绝对话语权。 她突然垂眼笑了一下:“此事就麻烦子固你递个折子上来,其余的考试事宜,便让吏部和谢岑拿个章程出来。” 宋岩闻言也是一笑:“估计谢岑没想到,我们只是西巡,还在孟国的境内就给他使难题。” 周尧无奈耸了耸肩:“他的才学与你难分伯仲,也该让他动一动脑了,不负他谢氏之名。” 这段路程,快走了足足一个时辰。 宋岩侧头道:“看见县城了。” 周尧趴在他后背,抬手拿掉荷叶,缓缓探出头:“这西柳村比想象中的远。” 她说完这句话,又趴在他肩头闭目养神。 宋岩身上带着竹子清香,挺好闻的。 哦,挺好睡的。 宋岩无奈地摇了摇头:“进城了。” “嗯。” 他步履稳健地迈步朝着城门走去:“前面似乎有人在吵架。” 周尧啊了一声,抬起头:“哪里。” 只见城门口附近有一群庄稼人,正推搡着,眼看着就要打起来,守城门的官兵将人拉开。 “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最年老的老人,直接跪下:“官爷,你要为我们做主啊,这人居然买药,将我家种的粮食撒了药,地里的粮食全死了。” 旁边一个瘦高个,直接激动呸了一下:“老东西,你有证据吗?” “不怕我告你一个污蔑之罪!” 老人指着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浑浊的眼睛流出泪来:“尹三,你……明明就是你……我家孙女不想嫁给你,你就想要我们死。……” “你……简直是,禽兽不如!” 尹三吐了一口唾沫,将老人推到地上:“官爷他无凭无据,血口喷人……” 他抬手不着痕迹地塞了东西,笑了笑:“小的请官爷喝杯茶。” 守门的将士,满意地掂了掂,不再管这个事,转身离去。 周尧拍了拍宋岩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一位将士见瘦高个已经进城,低头将老人扶了起来:“老人家,你没事吧。” 老人抬手用衣服擦干泪:“多谢,无碍。” 将士不忍心看他如此模样,想了想说道:“老人家,我听得一个消息,晟皇驾临本县,县衙的县令被杖打……您的冤屈……或许能有不一样的结果。” 老人讶然看着他,激动地抓住他的手,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晟皇……她……” 他忽然想到什么,语气又低了下去:“可是,我们还是孟国人……晟皇能给我们一个公道吗?” 周围的庄稼人见此纷纷附和:“是啊,到底她是大晟的陛下……” 将士闻言一笑:“你们糊涂啊,如今大晟,灭了孟国,周国……咱们都是大晟的子民啊,晟皇啊,肯定会管的。” “早就听说晟皇勤政爱民,此次来此,想来为了巡视两国领土,安民,大家等会写了状纸,递上去,兴许能成呢。” 老人已经是走投无路,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当即点头:“如今,只能如此。” 话音一落,领着一群人迈步进城。 周尧走到将士面前,微微挑眉,欣赏道:“你叫什么?” 将士疑惑地看着她,看着她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不容置疑的气息,下意识脱口而出:“梁星。” 周尧低念了一声,笑了一声,调侃道:“确实很良心的,我记住你了。” 宋岩目光落在男人身上,随后跟了上去。 周尧拉着宋岩在茶摊喝了一碗粗茶,随后起身回县衙,静待老人递状纸。 张怀德瞧见两人的身影,瞬间松了口气:“陛下,您这去哪了,奴婢可担心的紧。” 周尧斜了他一眼:“布膳。” 张怀德诧异了一下,连忙点头:“奴婢这就去安排。” 周尧沐浴换了一身衣物,拧眉看着前线的军报。 张怀德悄然走进来,笑着回禀:“陛下,膳食已经备好。” 她垂头写着批阅建议,嗯了一声:“去请宋大人。” “奴婢这就去。” 周尧将奏折合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桌子上上。 云国这块骨头啊,难啃。 再难啃,已经下锅,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