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后,少帅总是把他弄哭》 第1章 求人 来的都是债,要还,就还个干干净净。——白凤轩 有病!——沈怀景 要嘛,你还债;要嘛,我还命。——白凤轩 2024.1.4 立冬刚过,但江城不寒,白日里暖阳高照,如春天一般。 也不怪,人称这个时节为小阳春。 但夜里温度则低了许多,加上黄昏时下起了雨,便添了几分寒意。 沈怀景已在军营外面站了几个小时。 他是来见白凤轩的,至于说白凤轩见不见他,他不知道。 如果有别的路可选,他便不会站在这里。 天色已暗,军营里亮起了灯火,冬雨也稠密了些。 他那身羊毛大衣早已经被细雨染湿,寒意渐渐入侵身体,一阵风吹来,他则打了个寒颤。 “怀景,你姐夫的事,没人敢管,也没人管得了。如果说,江城如今还有人能救你姐夫的命,大概就只有白凤轩了。 你跟白凤轩不是老同学嘛,你去求他,他或许能帮你。 如今,他父亲的白家军实际控制了附近的十几个县市,是真正的土皇帝。而他的新三团就驻扎在江城东郊,他要打个喷嚏,江城就得抖上一抖。 你只要求得他开口,你姐夫的命就算是保下了。不只你姐夫,如果你能求得他帮忙,没准儿你们家的事,都能翻过来。” 沈怀景站在这里的几个小时里,脑子里不断闪过发小周楚洋的话。 他不过是出国留洋了一趟,短短八年时间,再归故土,怎么就成了家破人亡。 三个月前,他收到姐姐的加急电报,说是父亲亡故,望归。他本来以为是姐姐为了哄他回国,故意发了这样的电报。 前后三封加急电报,都只有这六个字,到底是把他从国外唤了回来。 三天前的夜里,他入了江城。若不是在路上听得沈家变故,他还一直疑心着那三封加急电报都是姐姐为了骗他回国,故意发的。 八年前,他被父亲强行送出国的时候,便打定了主意,再也不回来。 这些年在国外,读了几年书,毕业之后又找到了不错的工作,他更没有动过回国的心思。 再加上,这些年国内军阀混战,早就乱成了一锅粥,故土早就不是什么乐土,而且他还在心里恨着父亲,哪里可能回来。 三个月前,沈家因与土匪勾结,被官府查办。父亲与姐夫双双下狱。几天之后,父亲死在了狱中,而姐夫仍旧在押,但姐夫的命,也就只有今晚了。因为明天一早,姐夫就要被处决。 回到江城,迎接他的就是家破人亡的烂摊子。而且,就在他回江城的前一天早晨,姐姐还上吊自杀了,如今尚未下葬。 回到江城的三天,他求了很多人,从前与沈家关系不错的人家,皆避门不见,视他如瘟疫。 发小周楚洋悄悄给他指了条路,但这是死路,还是活路,他也不知道。 昨天晚上,他曾独自离开过江城,甚至已经上了船,只想逃离这个鬼地方。 但他到底还是回来了,如今才会站在这里。 大衣湿透了,心也凉透了。 雨丝越来越密,那顶高级礼帽越发重了些,有水珠穿透了礼帽,从额头上划下来。 此时,马蹄声响起,他微微侧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周楚洋说过,白凤轩这两天去卢城开会了,但今晚肯定回来。因为明天在江城市府有一个重要的会议,他肯定不会错过。 他还未看清来人,急驰的马儿就闪过他的眼际,随之落下的是狠狠的一鞭子。 鞭子抽在他的肩膀处,哪怕隔着有些厚的大衣,依旧能感觉到疼。 这一鞭子很重。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被抽的地方,刚刚跑过去的人马停了下来,“哪里来的闲杂人等,赶紧给老子弄走!” 时隔八年,但这个声音仍旧熟悉。 只不过,八年的时光,这个声音多了几分浑厚,掷地有声。 “团长,他说是您的同学,叫什么沈怀景的......” 守在军营外面的士兵如实汇报。 下午的时候,沈怀景来这里寻白凤轩,已经跟守门的士兵通报了自己的身份。 守门士兵大概也是看在他与白凤轩是同学,不敢随便赶人,怕误了团长的事,没有好果子吃,这才让他一直等在这里。 “我的同学多了去,但没有姓沈的......” 随之传来的是白凤轩的声音,于寒冷雨夜里,带了些冷厉与冰凉,还有不易让人察觉的怒火。 沈怀景看向那个马背上的身影,在并不明亮的灯光里,他的背显得更宽阔,也更伟岸,但即便只是个背影,沈怀景也能感觉到白凤轩对他的不喜。 “团长说了,没有同学姓沈,还不赶紧把人打发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攀关系,让你们看军营大门,一个个怎么都这么没脑子。” 此时说话的是另一个男人,与白凤轩一同骑马而归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沈怀景,轻哼了一声,“他要是不走,就把人给弄死。擅闯军营驻地,杀无赦。” 白凤轩没再说话,打了马往军营里去。 而此时,两个士兵已经过来赶人,沈怀景虽然把刚才的话听得真真的,还是大喊了一声:“白凤轩,我是沈怀景,我有事求你。” 他的话音刚落,两个拿枪的士兵已经把枪口对着他了,“赶紧走,我们团长不认识你,再不走,我们可就开枪了。” 沈怀景哪里肯走。此时走了,姐夫就没命了。 他扯着嗓子又喊道:“白凤轩,我求你,条件随你开!” 话音还没有落,他便被拿枪的士兵给推倒在地。 一只手撑在地上,亦不知道是小石子还是枯枝划伤了手,只觉得掌心有点疼,但此刻也顾不上了。 “沈少爷,你当自己是谁?” “你想求他,他就得见你?” “条件随他提?你可真搞笑。” “你们沈家还有什么可以拿出来的?” 一连四问,是刚刚打马过来,正趴在马背上,用一种嘲弄眼神看他的男人。 “哦,我倒是忘了,沈少爷还可以把自己献出来。” 说完这一句,那男人便笑了起来,笑得特别讽刺,特别扎心。 沈怀景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按着他的性子,被这般羞辱,他没有冲人挥拳头,就算是脾气好了。 但现在,他没那个底气。 他是来求人的。 他是要救命的。 “罗副官是把自己献了出来,才得了这团长副官之职吗?” 沈怀景缓缓起身,对上马背上这个男人鄙夷的眼神,在对方朝他挥鞭子之前轻哼了一声,“你怕是还做不得白凤轩的主。” 第2章 重逢 罗天逸是白凤轩的副官。 但,他还不只是副官,他更是白凤轩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听到沈怀景那般说话,罗天逸手里的鞭子可是按捺不住了。他正愁没机会教训姓沈的,如今这样送上门来,还说话这么冲,不教训他,教训谁? 也就在此时,一个士兵急着跑出来吼道:“罗副官,团长让沈少爷进去。” 罗天逸听得这话,刚刚想扬起的鞭子便给收住,嘴里骂了一句:“早晚死在男人手里。”随之,他递过来的眼神,仿佛已把沈怀景给剥成了几大块。 罗天逸很不喜欢他,沈怀景看得出来。 不只不喜欢他,而且还特别恨他。 他自问,与这罗天逸从前不认识,更没有听过罗天逸的名字。 决定来求白凤轩,还是周楚洋给他提及了一下罗天逸。 白凤轩喜欢男人,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据说,江城名角谢小楼便是白凤轩的新欢,隔三差五的,白凤轩就会叫谢小楼过去,二人耳鬓厮磨到大半夜,谢小楼才会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谢小楼长得俊俏,从小学的旦角,身段极好,所以深得白凤轩喜欢。 至于这罗天逸,据说是与白凤轩同吃同睡,就连白凤轩叫那谢小楼过去解闷,罗天逸也一并陪着。 三个男人,那故事,简直不可言说。 当然,这是坊间的闲话。 白凤轩喜欢男人,沈怀景当然知道。 只是他没有想到,八年前这事还是天大的秘密,如今倒是众人皆知了。 所以,当他只能去求白凤轩时,他才会想连夜逃走。毕竟,八年前,他与白凤轩之间那点仇与怨,还有他被送出国留洋,也是跟白凤轩那点喜好有关。 沈怀景的心思很重,所以脚步也慢了些。 士兵走在前面带着他,连着催了几次快一点,他才到了门口。 “团长,沈家少爷来了。” 士兵在门口汇报了一声,然后推开门,他的手还下意识地握着拳,就被士兵给推了进屋。 白凤轩已经换下了军装,一袭月白色短衫,把那张原本冷峻的脸衬得柔和了几分。 二人四目相交,诸多过往,在一瞬间闪回。 八年前,白凤轩十八,沈怀景十七,他们都在省城读书。 白凤轩高沈怀景一届,二人在学校是相当要好的朋友,吃住都在一处,无话不说。 白凤轩像大哥哥一样,时时处处都关照着沈怀景,只要沈怀景想要的,他一定给沈怀景弄来,就为博沈怀景一笑。 八年前的那个暑假,白凤轩从卢城来江城看沈怀景,沈怀景带着白凤轩在江城玩了好几天。临回卢城前的那个晚上,二人还去看了一场戏。 回来得有些晚,家里的人都睡下了。 或许是第二天一早就要回卢城,又或许是实在舍不得,白凤轩把沈怀景送到房门口的时候,一时没有忍住,便低头亲了沈怀景。 沈怀景当时就蒙了,没搞清楚是白凤轩闹着玩,还是别的什么,就被晚归的姐夫给看到了这一幕。 姐夫当时就冲上来给了白凤轩一拳,打得白凤轩嘴角出了血。哪知道白凤轩非但没有半句解释,反倒说自己就是喜欢沈怀景,将来要娶沈怀景当媳妇的。 原本就在气头上的姐夫自然没有放过白凤轩。一通闹腾下来,家里的人都给吵了起来,而沈怀景的父亲也知道了这件事。 父亲当时的脸有多铁青,有多难看,眼神有多可怕,过了八年,沈怀景都还能记得。只可惜,他再也看不到那张脸,还有那双眼睛了。 “你想给他当媳妇?”父亲在书房里,看着跪在地上的沈怀景,冷冰冰的话砸了下来。 沈怀景除了摇头,连嘴皮都是哆嗦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这样。 他不理解白凤轩想干什么。明明是好兄弟,为什么就成了那样,说娶他当媳妇。他是男人,怎么可能给另一个男人当媳妇。 “这么说,是他强迫你的?”父亲又问。 沈怀景回头看了一眼同样跪着的白凤轩,他是陪着沈怀景一起跪下的。 “他......” 沈怀景为难。 白凤轩突然亲了他,算强迫吗? 他要说没有,那父亲一定觉得,他也有那个意思。 如果说有,那就害死了白凤轩。 为难之际,白凤轩开了口,“伯父,我喜欢小景,但他一直不知道。是我强迫他的,他只是被我吓着了,没来得及反抗。可我就是我特别喜欢他,我不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这辈子,我只想娶他做媳妇。” “怀景,你怎么说?”父亲的声音冷得可怕,沈怀景哆嗦着的嘴唇颤了又颤,最后应了一句,“我不想!” 因着这三个字,白凤轩当夜被赶出了江城。若他当时犹豫着,或者是答了别的,大概白凤轩就不只是被赶出去那么简单。 那晚,沈怀景被罚跪在母亲的灵位前。 父亲让他思过,并且对他下了禁足令,不许他出门。 半月之后,父亲突然跟他说,要送他去留洋。 他不同意,并一再保证不再见白凤轩,不再跟白凤轩有任何往来,甚至不回省城读书。 但父亲决意送他出国,他们父子之间,也因为这件事,结下了后来再也解不开的心结。 他觉得,家里人没有一个人相信他,都觉得他跟白凤轩是有些什么的,不然白凤轩如何能那样笃定要娶他做媳妇。 离开江城那天,他在码头见到了白凤轩。 白凤轩当时还瘸着腿,抓着他的手,求他不要走。 他本来也不想走,而是不得不走。但看到那样执着的白凤轩,他又觉得离开是对的。 “沈怀景,你只要说一句,白凤轩,等我回来。哪怕十年二十年,一辈子,老子都等。” 当时,白凤轩一双眼睛血红,抓着他的手死死不放,哪怕瘸着的腿都快支撑不住身体,却也不肯放开。 “白凤轩,我不会再回来,也再也不想看到你。” 这是他留给白凤轩的话。 就此,白凤轩放了手。 二人眼光交错之间,那些回忆就像电影片断一般。白凤轩坐了下来,拿了支烟点上,然后翘起二郎腿。 一口烟吸进去,然后再吐出来,手指夹着烟,微微眯缝着眼睛,看着脸色惨白,手还在流血的沈怀景,“有事求我?” 第3章 滚! 他的声音很平淡,似乎不带一点情绪,与之前在门口的反应截然不同。 “我喜欢黄金。当然,铺子也可以。不过,江城的就算了,省城的,我倒是收。” 打量的眼睛就像刀子一般,缓缓刮过沈怀景的每一寸肌肤。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拳头,不是想打人,而是实在太窘迫。 他哪里有黄金,还有什么铺子。 父亲和姐夫下狱之后,之前的产业、铺子、田地都被查抄。省城从前倒是有两间铺子,但前几年,就被他父亲给卖掉了。 现在别说是铺子、黄金了,他连银元都掏不出多的来。之前想逃,买了船票之后,已经没几个子了。 连逃,都没有充足的路费。 这就是他沈怀景的现状。 “我......” 沈怀景的嘴唇有些泛白,“除了这些,别的......” 他不敢看白凤轩的眼睛,下意识地躲开。 他是来求人的,但他没有钱,也没有铺子、房产。 他也知道,这样两手空空来求人,基本上就是妄想。 “所以,你刚刚说,条件随我开,是逗我玩了?” 白凤轩站了起来,手里的烟递到唇边,就那样叼着。 他走到沈怀景跟前,因着个头比对方高了大半个头,他微微弓了腰,看着沈怀景的脸,一口烟吐出来,喷到了对方脸上。 沈怀景被呛了一口,下意识别过脸去。 “沈少爷,趁我还没想杀人,赶紧滚。”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冷得让人哆嗦,不带半分玩笑,杀意已在眼底晕染。 “我......没钱,也没......铺子,别的你可以......” 嘴里那个‘提’字,沈怀景还没有出口,白凤轩突然捏住了他的双臂,惊得他整个身子不由得一颤。 “别的可以?”白凤轩轻笑了一声,“想爬我的床啊?” 沈怀景没敢应声,而白凤轩可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一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瞧瞧,就你这张脸......”白凤轩嘴里一阵啧啧之声,瞧不上的意思,表达得淋漓尽致。 四目相对,彼此的呼吸都喷到了对方的脸上。 沈怀景甚至还看到了对方眼里,那个有些慌乱又羞耻的自己。 其实,他来之前就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白凤轩喜欢男人,当初就对他存了那样的心思,他如今自己送上门去,还能如何? 所以,他才想逃。 他真希望自己根本没有回来。 若是没有回来,家里的一切都不知晓,也就算了。 现在已经回来了,父亲死了,姐姐也死了,姐夫快死了,就还剩下一个小外甥女。他若真逃了,他这辈子,大概也不得安宁。 他觉得,哪里都是死路。 能救姐夫是死路,救不了,还是死路。 但若是救了,至少可以让小外甥女还有父亲。 “是,想爬白团长的床。我没什么可给的,只有......”有些话,哪怕他已经决定不要脸,但到底是说不出口。 “只有什么?”白凤轩故意问。 但沈怀景却答非所问,“只求白团长救我姐夫一命。” 他的眼里有渴望,有挣扎,有痛苦,有委屈,唯独没有爱,没有欣喜,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白凤轩的眼神暗淡了一下,缓缓放开了手,“沈怀景,滚!” 冰冷的话出口,那张冷峻的脸便转了过去,只留给沈怀景一个孤傲的背影。 “白团长,求你!我既来这里,我知道该干什么......” 话音还未落,枪声却突然响起。 子弹就那样擦着沈怀景的耳朵过去,被擦伤的耳朵迅速出血,火辣辣的疼。 他伸手摸了一下耳朵,只觉得耳边嗡嗡的,好像周围的声音都没了。他的手指上沾染了血红,而此时拿着枪从外面冲进来的士兵,则惊喊道:“团长!” 紧随士兵而后进来的是罗天逸,他一下子冲到白凤轩跟前,“凤轩,你怎么样?” 话音落了,才看到手里拿枪的是白凤轩自己,而枪口还热着。 他回头看了一眼,沈怀景的耳朵已经血红。 “把人扔出去!” 罗天逸发了话,进来的士兵片刻都不含糊,按住沈怀景,就要往外拉。 “白凤轩!”沈怀景吼了一声,“我欠你的,我还,求你救我姐夫一命!” 白凤轩没有回头,士兵就把人给拽了出去。 “你说你,叫他进来干什么?活腻了,还想让他再伤你一回?老子就没看出来,他到底哪里好。脸长得没有谢老板一半好看,要身段没身段,要屁股没屁股,这么多年念念不忘,非得自己找罪受。” 白凤轩把手里的枪扔在桌上,给了罗天逸一个不耐烦的眼神,但仍旧没有让罗天逸闭嘴。 “他想爬你的床,救他那个快死的姐夫。你可别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咱们白家军明年的军费还没有着落,等着那几大世家出钱呢,你要真为了这么个玩艺,把几大世家都给得罪了,没有钱,咱们拿什么买武器,招兵买马。” 罗天逸是好心提醒,白凤轩当然知道,但这时候,他不想听谁啰嗦。 “你也滚出去!” “行,我滚!明天一早,市府的会议,你还得出席,你也早点睡。” 罗天逸出了门。 白凤轩不喜欢别人啰嗦,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也是怕男人在这时候犯糊涂,他才非要多说这几句。 细细密密的雨还在下着,罗天逸去军营里转了一圈,回来准备休息时,有士兵来报,说是沈怀景还在营门口站着,没有走。 听到这个,罗天逸就很是不快。 他快步往营门口,只见沈怀景于细雨之中,站得像个雕塑一般。 “想让团长可怜你,同情你,心疼你?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八年前,你把团长的心踩在了脚底下,连看也不多看一眼,你凭什么觉得,现在你想爬他的床,他就能如你的意? 你算什么东西?还真当自己多稀罕,你早他妈不干净了,团长可不喜欢不干净的东西。赶紧滚,不然就送你去跟你那爹一家团聚。” 罗天逸可没什么好话,之前那一鞭子没有落下去,他觉得很是遗憾。但他要真把沈怀景给打了,恐怕白凤轩又得心疼了。 好歹,是没给沈怀景装可怜的机会。 “罗副官,要不,你杀了我。要不,你别管我!”不带一点生气的声音从沈怀景里嘴里出来,像极了这寒冷又糟糕的坏天气。 第4章 发烧 按着罗天逸现在的心情,把沈怀景打个半死,都算是便宜他的。 但是,他还偏偏不能对沈怀景动手。 因为他要真动了手,可就是帮了沈怀景。白凤轩肯定心疼,以后还不得被姓沈的牵着鼻子走。 所以,哪怕此刻想打人,哪怕此刻想让人把沈怀景扔得远远的,到底是忍住了。 “行,沈少爷想站就站,但你别指望在团长面前卖卖惨,他就能心软。” 说完,罗天逸拍了拍沈怀景的脸,一脸不屑,然后离去。 雨,越下越大。 沈怀景里里外外都湿透了,身上似乎没有一丝暖和的地方,从头到脚,凉了个彻底。 他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还能干什么? 但他只能站在这里。 他确实寄希望于白凤轩心软,毕竟对于八年前的白凤轩,他还是了解的。那个男人,对别人可能真的很凶,但对他很好。 他之前故意挑衅罗天逸,就是想让罗天逸对他出手。他受点罪没关系,只要白凤轩能见他。 而刚才在里边白凤轩的那一枪,确实吓坏了他。 直到现在,他双腿都还有点哆嗦。 若是那一枪再偏一点,子弹就从他的脑子穿过去了,他一定血溅当场,死得透透的。 谁能不害怕? 这不是他认识的白凤轩。 但他已无路可走。 既然已经不要脸,把自己放到最下贱的位置,还有什么是舍不下的。 与姐夫的命比起来,那又算得了什么。 姐姐为什么自杀,他都不知道。 父亲为什么死了,他也不知道。 是不是有冤,是不是被人陷害,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更没有能力去查,只想救下姐夫的命。 但现在,怕是连这个也做不到了。 沈怀景,你读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像今天这样下贱吗? 他在心里嘲笑自己,嘴角的笑容便显得些怪异,再加上耳朵流下来的血在脸颊上被雨水给稀释,蔓延出一张夜色下的惊悚脸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知觉的,但失去知觉之前,他好像听到站岗的士兵说,江城里想爬团长床的男人多了去,他也不拿个镜子照照自己,团长喜欢白净的 ,可不好他这一口...... 好像做了一个挺长的梦。 梦里有姐姐、姐夫,还有他没能见到最后一面的父亲。 姐夫是沈家的养子,从小就在沈家长大的,与姐姐青梅竹马,后来成了亲。所以,他也是姐夫带着长大的。 姐夫不只是姐夫,还是兄长。 本来很温馨的画面,突然一转,姐姐就一脸悲苦,满眼含泪地看着他。 “小景,姐姐走了,去下面陪着父亲和母亲了,你要救救昭文,救救他,不能让小元没了父亲......” 梦还没有完,他就被一声枪响给惊醒。 醒来时满头是汗,浑身都疼,像是被谁狠狠揍了一顿。 他刚想坐起来,就觉得屁股像是被火烙了一般,下意识地叫出声来。 有人听到动静推门而入,是个穿军装的中年男人,“沈少爷,先别动,你发烧还没有好,需要躺着休息。” 这个中年男人他是不认识的,但听了这话,他才发现,自己好像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床头还挂着一件军装,屋子里的陈设,倒是有几分熟悉的风格,像是白凤轩喜欢的陈设。 难道...... 想到屁股疼,他本来就惨白的脸,越发阴沉了些。 所以,昨天晚上...... “我要见白凤轩!白凤轩呢?” 掀了被子就要下床,脚才刚落地,颤抖的双腿,还有那火辣辣的疼一并袭来,让他一时没有站住,幸得这中年男人上前扶住了他。 “沈少爷,团长去市府开会了,可能得中午才能回来,你先回床上休息,你还发着烧呢,可不能下床。” 中年男人想扶他回床上,却被他一把给推开,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外走,嘴里还喊着‘白凤轩’。 刚打开门,他便与白凤轩撞了个满怀。 白凤轩一身军装,看着倒是英明神武,他的双手紧紧抓着白风轩的衣服,“我姐夫.......” 一句话没说完,白凤轩就把他给打横抱了起来,虽然有几分挣扎,但病中的身子本来力气就不大,所以那点挣扎反倒像是撒娇一般。 中年男人说了一句,“团长,沈少爷还没有退烧,不能着凉。” 说完这话,中年男人退了出去。 白凤轩把人抱到了床上,刚要扯被子过来替他盖上,领口的衣服就被沈怀景抓住,“我姐夫的命......现在几点......白凤轩你没信用......” 断断续续的几句话,似乎既没逻辑,也不知道到底想表达什么。 白凤轩抓着他的手扯开,冷冷地看着他,“陆昭文的命算个屁!” 听闻这话,沈怀景只当是姐夫已经被处决,当即大哭。 他把什么都舍了,已经下贱到如此程度,却没能换回来姐夫的命,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以后,他就算是活着,怕是也跟死也没什么分别。 泪水滑下,迷蒙了他的双眼,紧紧捏成拳头的手,就那样一下子挥了过去。 白凤轩没料到他哭成这样,还能给自己一拳头,所以也没来得及躲,被打了个结结实实。 嘴角微微有些腥咸,舌头扫了一下,那血腥味就在嘴里开始蔓延。 白凤轩的怒火也在这一拳头之后被撩了起来,突然按住沈怀景,就是一通狠啃。 是的,那不是亲人,那就是啃。啃对方的嘴唇,哪怕他的嘴闭得再紧实,咬疼他的嘴唇,让他不得不张嘴,然后舌头再趁机溜进去,一通横扫。 挣扎的声音隐隐约约,还带着些暧昧的喘息,最终是舌头上火辣辣的疼,让他们结束了这个不太友善的啃咬。 “敢咬我?胆子大了。” 白凤轩吐了一口,嘴里都是血腥味。 冷峻的脸上染了几许寒霜,又夹杂着几分怒火,眼里闪着凶光,有种要把人吃到肚子里,骨头渣子都不剩下的狠戾, 他用手指擦了一下嘴,看着双眼泛红的沈怀景,沈怀景的胸口起伏,嘴唇红艳,还有些许的血渍在唇瓣上,如同盛开的红梅。 “现在装得跟个贞洁烈妇一般,昨晚你可是热情得很。你那双腿,又长又细,”他说着,手已经伸到被子里,按住了沈怀景的大腿,“那般死死缠着我的腰,叫得跟发情的狗一样。怎么,沈少爷都忘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第5章 一家人 沈怀景虽然没有经历过那种事,更不知道男人跟男人干那种事要怎么弄。但是,屁股还疼着,而且腰也疼,就在刚才他挣扎之际,脑子里似乎还闪过一些碎片。 他好像没有穿衣服,但有个人抱着他,汗水流了很多,他好像还哭了,一边哭,一边叫着白凤轩的名字。 仅仅这点碎片,便让他的心彻底凉透。 “白凤轩,我瞧不起你。趁人之危,算什么男人?” 他的声音冷冷的。 事情已经发生,他此刻就算想哭也好,或者是把这个男人千刀万剐也好,但无济于事。 “沈少爷,你来求我,不就是为这个吗?我也不过是成全你爬床的心愿,如今穿上了衣服就这副态度,看来,我还是把你的衣服扒光了,你会更好的跟我说话。” 说着,白凤轩就要扒他的衣服。 沈怀景自然不肯定。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要确认姐夫是死是活。 “白凤轩,你既得了我的......我姐夫呢,我姐夫要是死了,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你。” 在白凤轩已经扯开他第一颗睡衣扣子时,他的话就那样砸在白凤轩脸上,白凤轩看着他,有那么片刻的失神,然后嘴角多了一抹笑意。 “我既睡了你,自然会留陆昭文一命,但留到什么时候,那还得看沈少爷的表现。” 他的笑明明那么好看,但字字诛心,句句杀人。 这,才仅仅只是开始。 他到底还是想简单了。 “沈少爷,你要不想让我替你回忆一下昨晚的事,那就赶紧躺好。我这个人,可是没什么底线的,哪怕你昨晚病得快死了,我也照样把你里里外外都玩了一遍。” 白凤轩就那样看着沈怀景,他的眼里满是羞愤,还夹杂了些恨自己无能的怒火,但又对眼前的人无可奈何,不得不屈人之下。 白凤轩太满意他这个表情了。 但只是这样,怎么够呢。 他凑到沈怀景唇边,并没有亲下去,只是特别亲密地说道:“把身子养好了,咱们慢慢玩。昨晚,我可是一点没尽兴......” 虽然已经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切,但这话亲耳听到,又从白凤轩嘴里这么直白说出来,沈怀景只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快要烧起来。 一个男人,让另一个男人给...... 这份屈辱,恐怕这辈子都会刻在灵魂里。 他知道,哪里都是死路,但死路亦是路。 所有的悲愤也好,委屈也罢,伤心难过也有,但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见我姐夫。” “可以。”白凤轩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他只是冷冷看着,心如死灰。 罗天逸从外面办事回来,已经是中午了。 进了军营先去了白凤轩的房间,只见到沈怀景睡着的模样,按他的心情,都想把这姓沈的抓起来暴打一顿,但到底是忍住了。 在团部里找到了正跟几个军官议事的白凤轩,罗天逸的脸已经难看得像风干的猪肝一样。 他把屋里的几个人都赶了出去,然后关了门,冲着白凤轩就嚷嚷道:“昨晚你怎么跟我说的?” 白凤轩微微侧头,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白凤轩,你脑子有病吗?就他妈为了个男人,你知道这事多严重吗?明年的军费还要不要了?白家军的军费哪里出,没有钱,拿什么养这些人?谁能没钱跟着你白家干,你他妈脑子让狗吃了?” 整个新三团,不,整个白家军,大概只有罗天逸敢这样当着他的面骂他。 就算是他老子,他也是半分面子不给,直接给怼回去的。 但罗天逸除外。 罗天逸是真的凡事为他着想。 “差不多行了。别以为我宠着你,就跟老子蹬鼻子上脸。” 罗天逸这会儿在气头上,他一早被白凤轩打发去办别的事,这会回来才知道,陆昭文没有被处决,因为白凤轩打了招呼,说还有事情要查,得缓缓。 所以,完全没有压住怒火,就冲白凤轩来了。 “白凤轩,我要你宠?我他妈不干这个副官了,你要作死,你自己死去,老子不跟你一起死。” 罗天逸说完就要往外走,白凤轩也没拦着。 知道他在气头上,不让他发发火,这事就过不去。 白凤轩心头也冒火。从前是没有得到人,心心念念,如今算是得到了,但心头更火大。 就为了个陆昭文,沈怀景当初说了再也不想看到他,现在都能爬了他的床。 如果此时驻扎在江城的不是他白凤轩,而是他大哥或者二哥,甚至是他老子,是不是沈怀景也能爬他们的床。 如果干脆不是白家军呢,是别人呢,不管男女,不管多大年纪,是不是他都可以。 一个陆昭文算什么东西。 白凤轩上午去见过陆昭文。市府的会议他只开了一半,就觉得无趣离开了。 关在江城监狱的陆昭文倒是比他记忆中的瘦了许多,人也看着很憔悴。 死里逃生,陆昭文似乎也没有什么喜色。 看到他,眼里还带着鄙夷。 白凤轩很讨厌陆昭文的眼神,一副就算他此刻是阶下囚,就算他落魄了,但他照样看不上白凤轩这样的男人。 他在陆昭文眼里就是变态,就是有病,就是恶魔。 “姐夫,多年不见,久违了。” 他似笑非笑,陆昭文则嗤之以鼻,“我可当不起白团长这一声姐夫。” “姐夫,你当然当得起。毕竟,怀景现在是我的人,咱们是一家人。” 听到这话,原本脚镣手铐加身的陆昭文一下子站起身来,“你说什么?怀景?怀景回来了?你把怀景怎么了?” 白凤轩很满意陆昭文现在的反应,他仰头看着这个眼里写满惊慌和愤怒的男人 ,嘴角噙着笑意,然后缓缓起身,“哦,可能姐夫还不知道,怀景三天前回了江城。为了救姐夫,怀景把自己献给了我。所以,咱们算是一家人。” “你......”陆昭文想要掐死白凤轩,也不管自己枷锁在身,便扑向了白凤轩。 “白凤轩,我只恨当初没打死你。” 不管陆昭文如何恨,他如今是阶下囚,别说是杀了白凤轩,就连上前一步,他都做不到。也只能这般挥舞着手,连白凤轩的衣角都碰不到。 “打死我?”白凤轩轻笑,“当年我没还手,你还真当我打不过你,怕你?劝你好好待着,要是不想死,就别给我找麻烦。当然,你若是想死......”他突然伸手捏住了陆昭文的脖子,“你要像你岳父那样死了,我会让沈怀景给你陪葬,然后再把你女儿卖到窑子里......” 说完这话,白凤轩哈哈大笑起来,拉开门离去了,而身后是陆昭文的各种漫骂。 第6章 一直有病 沈怀景一直在反复发烧。 虽然打了针,也吃了药,但起起伏伏的病情,让他一直在晕睡之中。 偶尔有清醒的时候,也是叫着要见姐夫。 在晕睡之中,像噩梦缠着他,一直皱着眉,一直叫着姐姐、姐夫,偶尔也会叫一声父亲。 白凤轩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手就那般被沈怀景紧抓着。 “已经一天一夜了,怎么烧还退不下去?” 白凤轩的声音有些低沉,旁边站着穿军装的中年男人,那是团里的军医官。 “团长,沈少爷昨晚淋了雨,寒气入体,加上他身子也弱了些,自然扛不住。而且,你昨晚又......” 军医官的话只说了半截,没敢往下说。 军医官是天快亮被叫起来的,之前,他都已经给沈怀景打过针,用过药了,按说是能安稳睡一觉,到天亮了,自然烧也就退了。 但他被叫到团长房间时,沈怀景已经烧迷糊了,浑身烫得很,而且身上还残留着欢爱之后的痕迹。 当时军医官就看了白凤轩一眼,想问,但没敢问出来。 虽然知道团长喜欢男人,但确实没有想到,人都那样了,他们团长也吃得下去。 于是,又给沈怀景打了针,还拿了膏药。 白凤轩自然不会让军医官给上药,但他多少也能想象沈怀景某个部位的情况,恐怕已是惨不忍睹。 “伤口发炎,发烧就会反反复复,今晚过了若是再不退烧,恐怕得把沈少爷送去医院,以免出大事。” 白凤轩下意识地反握住了沈怀景的手,然后让军医官下去。 军医官刚要出门,他又叫住,“罗副官还没回来?” “还没有。” “打发几个人出去找,把人给我找回来。” 军医官应声而去。 白凤轩摸了摸沈怀景的额头,还烫着,脸也红着。如今这般仔细看,倒是比八年前瘦了许多,皮肤也没从前白了,也不知道这八年,他在国外都怎么过的。 不是说娶了媳妇了吗? 媳妇也就把你照顾成这样? 白凤轩在心里想着,手指轻轻地推开了沈怀景皱着的眉头。 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拉长了夜的深邃。 罗天逸回到军营已是半夜,白凤轩还没有睡,就在团部里等着。 “气也撒够了,这事就过了吧。” 白凤轩先开的口。 罗天逸轻哼了一声,坐下来,自己点了支烟。 吐出烟圈时,他的目光也就落在白凤轩的脸上。 看了有那么几分钟,这才问道,“你打算怎么安置他?” “我的人,自然是留在我身边。” 白凤轩答得理所当然。 罗天逸点点头,似乎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又抽了一口烟,“他姐姐死之前去求过市府的一个人,具体情况不清楚,但我猜,应该是被......” 话说了半截,罗天逸看着白凤轩打了住,口风一改,“都他妈禽兽。市府那个狗东西是,你也一样。” “白凤轩,你是发情的狗吗?他昨晚发烧都只剩半条命了,你还能把他吃干抹净?” 面对罗天逸的质问,白凤轩倒是很坦然,“他本来就是我的。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你他妈有病!”罗天逸再骂。 “我一直有病,你不知道吗?” “草!” 罗天逸跟白凤轩认识很多年,亦是过命的兄弟,白凤轩什么都好,脑子精明,做事也是稳准狠,带兵更是有一套。但是,不沾上沈怀景,他就是英明神武睿智的统帅 ,但只要沾上沈怀景,那就是个蠢货。 “人呢?”白凤轩也不在意罗天逸的骂。 “让人盯着,不会跑。你想亲自动手?” 罗天逸太了解白凤轩了。 所以,哪怕跟白凤轩吵成那样,哪怕知道白凤轩已经决定插手管沈怀景的事让他很火大,但该为白凤轩提前做的事,他一件也不含糊。 虽然做这些,他很不情愿,也觉得这是在让白凤轩这个蠢货走上一条更蠢的路,但他依旧做了。 “等他好了,他自己动手吧。” 白凤轩这话说得很轻。 但罗天逸的心头却不由得颤了颤。 “你让他动手?他一个没经过风浪的小白兔,他下得去手吗?他敢下手吗?他怕是除了哭,除了骂,连给那人两刀都不敢。” “你小瞧他了。他冲我下刀的时候,手狠着呢。” 罗天逸无言以对。 他觉得,再跟白凤轩聊沈怀景,他就是狗。 沈怀景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他知道自己睡了很久,也知道一直昏昏沉沉,而且噩梦连连。 噩梦里既有对他用强的白凤轩,也有父亲的打骂,还有姐姐的哭声,哭得那么惨,哭得让人心碎。 还在回首梦境里的那些场面,门就被推开了。军医官端着饭菜进来,看到他醒了,立马把饭菜放在一边,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沈少爷,总算是退烧了。起来吃点东西吧,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其实,他不只昨天没有吃东西,他来等白凤轩那天也没有吃东西。 军医官扶了他起来,又给他披上了外套,“团长刚刚还问起你,你晕睡着,是不知道,团长一夜都守着你,到天亮了才去睡了两个小时......” 正说话,白凤轩就进来了,军医官便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白凤轩看了一眼他惨白的脸,还有那不带多少血色的唇瓣,端起还冒着热气的粥,又夹了点小菜放上,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张嘴!” 沈怀景别过头去。 “听话,张嘴!”白凤轩的口气还算温柔,像是哄孩子一般。 他越是这般,沈怀景越是不想理他。羞愤多一些,恨意也不少,但当初来求人时,其实也想到了这样的结果。 但真的变成了这样,他心头仍旧难受,仍旧有些过不去的坎。 他不是冲白凤轩,他是冲自己。 多么无能,多么下贱,才能求着男人睡自己。 “沈少爷,我的脾气不好,也没有多少耐心。我不想弄伤你,所以,你最好听话。我或许是舍不得把你给弄伤,但我不介意拿陆昭文出气。” 满满的危险,仿佛又给沈怀景吃下了一颗苦果,他只能像个木偶一般,张开了嘴,任由食物滑进嘴里,却吃不出食物的滋味。 第7章 回不了头 又养了两日,沈怀景的身子已然大好,屁股上的疼也渐渐消逝。 虽然每次白凤轩给他上药,都会让他想起那夜的事,起上无数次杀心。他明明说了,自己可以上药,但每次都被按在那里,屈辱得想死。 当然,死之前,得拉着白凤轩一起下地狱。 那夜发生的事,这几日大概也都想了起来。 这是一桩交易,他安慰自己。 只有这样,可以让心里好受一点。 好歹是保住了姐夫的命。 “你姐姐的事,陆昭文还不知道。等你身子再好些,我找人把你姐姐安葬了,总那么放着,也不是个事。你那外甥女和老管家我已让人安置好,不必担心。” 去监狱的路上,白凤轩这般与他说。 沈怀景没有吱声。 他原本是想,把姐夫救出来,再给姐姐下葬,好歹让姐夫看姐姐最后一眼。 但看白凤轩这意思,是不会把姐夫放出来的。 回到江城的那三天,他也想过办法,想去监狱见姐夫,但终不得愿。如今要去见姐夫了,他心里反倒有些慌乱。 穿过层层铁门,走入监狱的深处,耳边回响着下车前白凤轩的话,“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极了八年前一直关照他的时候。 可是,他已然见过了他凶残的一面,这点温柔,仿佛假相一般。 此刻,坐在这囚笼里,听着脚镣的声音越来越近,回头看去,一脸憔悴的陆昭文被带了进来。 两个看守的士兵站在门口,离着他们有一段距离,沈怀景赶紧起身迎了上去,“姐夫!” 二人双手相握,陆昭文的眼泪先下来,“小景,你不该呀......” 就这么一句,沈怀景的心便像被人拿了根糙木棍,瞬间给捅穿,鲜血流在了腹腔里,别人看不见,自己却觉得疼得要命。 他的手不自觉的握得陆昭文紧了些,强忍着心情的起伏,“姐夫,先坐下说吧。” 他的声音有点颤,但他努力克制了。 姐夫已然知道他与白凤轩的事。不用说,肯定是白凤轩那张破嘴。 他大概能想象,白凤轩会在姐夫面前把他说得如何不堪,如何的下贱,如何的不要脸。 那种被人扒光了衣服,不着寸缕,还得示众游街的感觉,大概就是如此吧。 “小景,你糊涂啊!”陆昭文泣不成声。 沈怀景看着这样的陆昭文,劝慰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头涌出了无数的鲜血,他连苦笑一声都不敢,只是这样愣愣地坐着。 “你怎么能跟他......白凤轩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赶紧走,带着你姐跟小元,离开江城,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我不过就是一条命,他们拿去便是,小景,你不能毁在白凤轩手里呀......” 陆昭文越是那样说,沈怀景越觉得自己不堪。 他把手从陆昭文手里缩回来,“姐夫,三个月前,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说,你跟父亲与土匪勾结,是真的吗?” 沈怀景此刻狠狠地捏着自己的大腿,他想让自己冷静,清醒。难得能与姐夫见一面,如果此刻不问,他不确定下一次再能见面是什么时候。 “小景,别问,也别管。父亲已经不在了,你带着你姐和小元走,只要你们好好的,那些事都不重要了。你听我说,”陆昭文有些着急地抓了沈怀景的手臂,像是怕站在门口的狱警听到,凑到沈怀景耳边低语,“带你姐姐跟小元去广州,我在那边开了个账户,印信就放在......” 后面的声音更低了,只有沈怀景才能听清楚。 “姐夫,我不会走的。而且,我现在也走不了。” 沈怀景说的是实话。 白凤轩怎么可能放他走呢? 为了救陆昭文,他已经把自己搭进去了,陆昭文的命暂时保住了,他要真走了,以白凤轩的性格,定然会立马弄死陆昭文。 他现在已经无路可退。 “你......你都是成家了的人,难道你还真想跟白凤轩那种人......”后面的话更难听,陆昭文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成家? 沈怀景微微愣了一下,没有多想,“姐夫,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所以,你好好活着。为了我,也为了小元,还有......姐姐......” 没能忍住的泪水,就那么滑落下来。 沈怀景吸了吸鼻子,抹去了眼泪。 “姐姐挺好的,就是想你......”他又补了一句,显得有点刻意。 “我对不起你姐姐,没能照顾好她,也没能保护好父亲......小景啊,你就听姐夫的,离开江城......” 沈怀景有些待不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就把姐姐上吊自杀的事说出来。他也不想听什么让他离开江城的话。 他不是没有逃离过江城,但最后还是回来了,现在再说离开,那前面他失去的又算什么。 大腿都快被他掐死血了,他才打断了陆昭文,“姐夫,我不能久待,你保重。我会照顾好家里,你得好好的。” 几乎是用逃的,沈怀景匆匆离开了那囚笼。 回去的路上,沈怀景一直没说话。 白凤轩递了手帕给他,他回过头来冷冷看着白凤轩,“我不是女人!” “你若是女人,我也不要!” 沈怀景只觉得当头一棒,像是被扒光示众之后,再次被人羞辱。 这一回,他没有哭。 男人的眼泪没有用。 “带你去个地方!”白凤轩收起了手帕。 “我哪里也不想去,我想回去看看小元,我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回去......” “你必须去,你得替你姐姐报仇!”沈怀景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白凤轩打断。 姐姐是在他回来前一天早晨上吊自杀的。 到底之前发生了什么事,照顾小元的老管家也不知道,只说姐姐最近都在为姐夫奔波,并且还找了人疏通。姐姐出事头一晚,回来得有些晚,在小元床边坐了一阵之后,便回房歇下。老管家也没有多想,哪知道第二天起来,就看到姐姐吊在梁上,身子都僵透了。 第8章 报仇(1) 听到白凤轩的话,沈怀景原来有些泄气的身子立马支楞起来,“你说什么?” 他一把揪住白凤轩的衣领,因为太过激动,额头上的青筋暴露,就连揪着对方衣领的手也有些颤抖。 姐姐怎么就会自杀呢? 他本来以为,是姐姐觉得救不出姐夫,人生无望,扛不住痛苦和压力,这才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毕竟,姐姐这辈子,都是在呵护中长大的。从小家境就好,有父母疼着,有姐夫这个长兄疼惜照顾,成婚之后,她也一直住在家里,一直被家人保护得很好。 家中逢变故,父亲死了,家产被查抄,姐夫下了狱,很快会没命,她一个女人受不了这样的打击,选择了轻生,这也是可能的。 所以,他那晚明明上了船,选择逃走,最终又回来,更主要的原因就是他觉得,姐姐的死,他要负很大的责任。 如果三个月前接到第一封电报的时候,他就回来,跟姐姐一起面对这些事,或许姐姐就不会觉得人生无望,不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也是他一定要救下陆昭文命的理由。 他觉得有亏欠。 但现在姐姐的死,另有原由,他哪里还能坐得住。 “谁害了她?” 他的唇有些颤抖,双眼泛红,一如那夜被白凤轩折腾时的模样。 白凤轩看着这样的沈怀景,突然有种想在车上就把人再办一回的冲动。 他那委屈的样子,他那泛红的眼,他那眼里的恨,无一不让自己喜欢。 白凤轩甚至想把他欺负得更狠一点,就像那晚,让他一直求自己,一遍又一遍,直到眼泪湿了枕头,嘴里还一遍遍叫着自己的名字。 这一刻,身体里的血液翻涌显得那么不合时宜,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白凤轩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然后抓住沈怀景的手,狠狠扯开。 “为救陆昭文,你姐去求了刘治。你应该知道刘治这个人......” “刘治?” 沈怀景在脑子里想了想,似乎对上了与名字相符的脸。 这个叫刘治的是姐夫的同学,刘家在江城也算是世家,有些家底。他出国之前,刘治进了江城市府做事,而更多的,他就不太清楚了。 “你姐姐被刘治......”白凤轩嘴里的‘欺负’二字到底没有出口。 因为,他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对沈怀景做的事。 同样都是送上门去求人的,算起来,他跟那个刘治也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趁人之危,一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他又在心头否认,他跟刘治那种烂人还是不一样的,他得了沈怀景的身子,也保住了陆昭文的命。 他讲信用。 沈怀景也瞬间明白了白凤轩没有出口的话。 他不禁冷笑起来,自嘲道:“原来,我们都一样。” 白凤轩想反驳,但到底是没能出口。 车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而沈怀景的眼神冷得像刀冰,片片都能杀人。 车子在城郊一处废弃的院子前停下,沈怀景着急推开车门,几乎是用跑的,就那么冲进了院子。 破旧的堂屋里一个男人被黑布蒙了双眼,嘴里堵着破布,五花大绑的被捆在一张坏了扶了的椅子上。 听到有人进来,那人还挣扎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想到姐姐就是被这个浑蛋糟蹋,沈怀景冲进来的第一时间,就朝着这男人挥了拳头。 突然被人揍,刘治除了闷闷的呻吟,身子也微微发颤。 他是早上出门上班的时候,被人给打晕,然后就到了这里。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眼睛看不见,嘴也被堵着,手脚都被绑着,他连跟人谈判的机会都没有。 刚刚这一拳头,打得刘治眼冒金星,之后听到一个声音响起,“我姐求你,你大可以不帮忙,你怎么敢......怎么敢......” 沈怀景揪着刘治的衣领,此刻,他只想把这人渣拆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的双手颤抖,他的心在滴血,他的身体里写满了愤怒。 不只是为了姐姐受这人渣欺负而死,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也走了姐姐同样的路。 哪怕结局不同,但又如何? 他早已经支离破碎。 是,路是他自己选的。 但他就不能恨吗? 一拳又一拳地招呼到刘治的脸上,很快这个男人就变成了猪头。 白凤轩示意站在门口的两个士兵出去,自己在门口点了支烟,抽了一口之后,侧头看着盛怒中的沈怀景。 虽然沈怀景揍的是刘治,但他觉得,沈怀景其实更想揍他。 听着沈怀景一声又一声的辱骂,字字句句都像是在骂他。 事情已经做了,他白凤轩不后悔。 哪怕那晚再重来一次,他也会做同样的事。 他给了对方机会逃的,是他自己偏要作死,怪不得他。 一支烟抽了一半,沈怀景大概也是打累了,跌坐在地上。 此时,刘治嘴里堵着的破布掉落出来,“你是沈怀景......”像是不太确定,他很快又否定这个认知,“不,你不是沈怀景,你们沈家完了,你没这个本事......” 沈怀景也不知道是为了堵气,还就想证明自己就是,站起身来,一把扯开了蒙着刘治眼睛的黑布。 他捏住刘治的脖子,“看清楚,我是谁!” 沈怀景的双眼早已充血,泪痕还在脸上,要把人骨头都剃干净的眼刀子,又锋利又冰冷。 “沈怀景,我劝你早点把我放了,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刘家能让你们沈家连点香火都不剩。” 沈怀景万万没有想到,如今这样的情景之下,这个被自己掐着脖子的人,居然还敢威胁他。 刘家势大,沈怀景不是不知道。 但势大又如何,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他也得让刘治给姐姐偿命。 沈怀景狰狞的眼神里满是杀意,刘治本来还有点嚣张,但刚刚他的余光瞥到了站在门口抽烟的白凤轩,突然背脊起了寒意。 他瞬间就明白,自己为什么能被人撸走。在江城,能于光天化日之下对他动手的,还没有几个人。 但如果这个人是白凤轩,那就另当别论。 “沈怀景,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刘治立马改了口风。 第9章 报仇(2) 姐姐的命都没了,这个人渣居然跟他谈钱。 沈怀景冷笑一声,朝着刘治那个猪头又挥了一拳。 刘治嘴里溅出血来,沾到了沈怀景的脸上。 血腥味让他越发疯狂,接下来便是死命的打人,而刘治除求饶,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白凤轩没见过沈怀景打人,更何况还是这种不要命的打,仿佛他那拳头都不是骨肉做的,也不觉得疼,更不觉得累,只求把眼前的人捶成肉泥。 一支烟没抽几口,他就那般拿在手里,静静地看着,神情既淡漠又阴郁。 在沈怀景的心里,也想这样揍他吧。 不,或者比揍刘治更狠。 他微微有点失神,直到刘治喊了一声‘白团长,救命啊’,他才扔了手里的烟,走到沈怀景背后。 他的手比沈怀景的手大,手掌也略粗糙几分,毕竟他是拿枪的,棍棒什么的,也没少拿,比不得牙科医生的手。 沈怀景去法兰西学的是牙医,当然,这也是他从沈怀景的父亲那里听说的。 毕竟,八年前,沈怀景走了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 沈怀景挥出去的拳头被人按住的时候,他才侧头看去,“怎么,你还舍不得他死?” 沈怀景的眼里都是狠意,如果白凤轩此刻想阻止他,他会连白凤轩一起杀了。 “白团长,救命啊。我错了,你要什么,我给什么。白家军的军费,明年我多给一倍。” 见到白凤轩过来,刘治顶着那张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脸赶紧求饶。只要白凤轩不杀他,他就还有转机。 见白凤轩没理他,他又赶紧道:“两倍,不,三倍。你要多少,我都给,白团长你不能把事情做绝了,你不能让他杀了我......” 沈怀景的拳头或许没有真正练过的人厉害,但刘治没有反抗之力,就那样绑着让人揍,所以一通拳头下来,脸上已然找不出一块好肉来。 青的青,紫的紫,眼睛充血,嘴角和鼻子都有血往外流,那张脸看着有些吓人。 白凤轩不为所动,刘治就越发恐惧。 沈怀景看着白凤轩,只要白凤轩敢答应,今天他不杀了白凤轩,就让白凤轩弄死他,反正他们俩得死一个。 白凤轩笑了,钱,确实是个好东西。 “刘主任......你说你以前这么爽快多好。”白凤轩微微弯腰,手指就那般捏住了对方的下巴,随即传来刘治吃痛的声音。 一双惶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凤轩,“当时,你怎么说我来着?” 白凤轩像是记不太清楚,特意想了想,“哦,对,你说我一个专搞男人的疯子,哪里会打仗,哪里会带兵。那些钱,也不过是拿去让我找更多男人,在军营里作乐。我那身子,早让人掏空了。” 刘治原本恐惧的双眼,突然我了一抹惊吓。 这话他是在刘家大宅里说过,白凤轩怎么知道的? 难道,刘家大宅里也有白凤轩的人。 想到这个,刘治恨此刻不能给白凤轩跪下来,“白团长,我该死,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嘴贱,你大有大量,饶我这一回。以后,以后整个刘家惟你马首是瞻。” 沈怀景听他这般说,担心白凤轩在这时候动摇,一拳头又挥了过去,让这个人渣不能再说话。 再回头时,他想对白凤轩说,自己绝对不会放过刘治,但还没开口,手里就被塞了一把匕首,“拿着,朝他肚子捅!” 白凤轩把匕首塞到沈怀景手里,眼里不带一点情绪,“放心,肚子那个地方,一刀下去死不下。你再把刀拔出来,捅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可以慢慢地折磨他。让他自己看着身体里的血流出来,却还死不了,但痛苦只会越来越重。最后,他会求你杀了他,给他个痛快......” 沈怀景确实是有杀心,但听到这番话,再看手里的匕首,他到底还是被怔住了。 刘治听到这话,吓得整个身子不停颤抖、挣扎,他慌乱地叫着,“白团长,白少爷,我再也不敢了,你要什么我都给,只求你你留我一命......沈怀景,不,沈少爷,我该死......” 说完了该死,他又真的怕沈怀景捅他,立马改口,“沈少爷,我给你姐姐披麻戴孝,我给她修最好的坟,做道场,请大师超度,我赔钱,我.......” 他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却被眼里写满慌乱的沈怀景甩了一巴掌。 屋子里只剩下刘治的呜咽之声,那种知道自己逃不了,很快就要死了的恐惧与痛苦不断蔓延开来。 大概也是吓得狠了些,呜咽之后,刘治的嘴里又崩了些谩骂出来。 “你那个姐姐,就是个下贱货。一个嫁了人,生了崽子的女人,不知道早被多少人睡过了,还真当老子稀罕。” “又当婊,又想立,你们姐弟都一样贱。你姐姐爬我的床,你爬白凤轩的床。沈怀景,你比你姐更下贱。你算什么男人,还出国留了洋,你连那大街上的野狗都不如。野狗好歹还得挑一挑呢,你......” 刘治的话没说完,就觉得肚子让的痛感传来,神情一窒,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 而手握匕首的沈怀景并没有比他好多少。 刘治那些话,字字句句都扎在他的心上。骂姐姐是痛,说他爬白凤轩的床,说他下贱,比野狗还贱,那不只是痛,更是厌恶。他对自己的厌恶。 颤抖的手,邪恶的心,被恶魔快要吞噬的灵魂,他只想把眼前这个人渣剁成渣渣喂狗,可他从来没有杀过人,而下刀是要勇气的。 白凤轩成全了他。 白凤轩还握着他的手,紧紧的,有鲜血流出来,沾上了他的手指。 感觉到手指上的东西,闻到血腥味,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的整个身子微微往后退,却被身后的白凤轩给挡住了,“再来!” 白凤轩的声音既冰冷又不带半点情绪,仿佛只是按着他的手在扎一个稻草人,并不是一个鲜活的人。 刘治叫起来,又是求饶,又是谩骂,好像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表达什么。 沈怀景还有惊愕中时,白凤轩按着他的手,又一下捅进了刘治的身体。然后,是接着几刀。 就像白凤轩之前说的那样,被捅了几刀的人,血流了很多,但不会马上死去,他的面前是那个猪头痛苦而挣扎的呻吟。 刘治嘴里已经溢出不少血来,那副惨样让人触目又惊心。 沈怀景哪里经历过这些事,连捅了几刀,他的手都是颤抖的,那手上的血像是有毒一般,他下意识地想扔了那匕首,却被白凤轩狠狠抓住。 “想一想,你姐姐的死,你还能便宜他吗?” 沈怀景觉得白凤轩才是真正的恶魔。 他是很想杀了欺负姐姐的人,但不是用这样的方式,他甚至没有想过自己要真的杀人。 结束一个人的生命,并不像杀一只鸡或是鸭那样容易。 更何况,在过往的二十多年里,他也没有杀过鸡或鸭,甚至家里杀鸡杀鸭的时候,他都不忍看,而是躲到一边去。 现在,他杀了一个人,他如何能不害怕。 “怕了?”白凤轩的声音就在耳边,蛊惑一般。 他下意识地摇头,但身子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再来!” 又是这两个字,让沈怀景心尖都在颤抖。他的手就那样被白凤轩抓着,一刀又一刀的扎进刘治的身体里,直到最后听不到那人的呻吟之声,白凤轩才放开他的手。 匕首还扎在刘治的身体里,他却跌坐到了地上。 白凤轩看着此刻吓得脸色惨白的沈怀景,表情淡然。 他的手上也有些血,顺手在已经死了刘治衣服上擦了擦,然后从包里掏出烟来点上,抽了一口之后,便把烟递到沈怀景嘴边。 沈怀景这会儿是真懵了,也没有拒绝,就那样张开嘴,抽了一口。 只不过,从未抽过烟的人,突然抽这么一口,被呛着是必然的。 白凤轩拍了拍沈怀景的背,“杀个人而已,不至于......” 这一刻的沈怀景,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对劲。他的手指夹着烟,却在不停抖动。 他杀人了,还是被白凤轩蛊惑着杀人的。 他捅了多少刀,他已经没有数了。 此时,罗天逸从外面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切,嘴里骂了一句‘疯子’,便叫了两个士兵进来把刘治的尸体抬走。 回团部的路上,沈怀景蜷缩着身子,倚在车门处,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一动不动。 “他不会感激你。早晚,他也会像今天杀了刘治一样,在你身上捅无数个窟窿。”罗天逸在前面开着车,嘴里的话就那样飘出来。他不是说给白凤轩听的,是说给沈怀景听的。 第10章 又发烧了 沈怀景回去之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白凤轩让人去看过,说是已经睡了。 睡一觉也好,今天肯定是吓惨了。 白凤轩抽着烟,思绪微微散得有点远。 罗天逸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往他面前一坐,抢过了他手里转着的烟盒,也拿了支烟出来,然后抢过白凤轩手里的烟,就那样对着点上。 一口烟吸进去,又吐出来,他的目光才落在白凤轩那张风雨不惊的脸上,“尸体已经处理,但他的死,瞒不住,最多两三天,就有人察觉到了。” 白凤轩点点头,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回应。 “刘家不会善罢甘休的。”罗天逸又说。 “大帅知道了,你就等着吃枪子吧。”罗天逸狠吸了一口,然后把剩下大半截的烟给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白凤轩只是轻哼了一声,像是没有把罗天逸的话放在心上。 罗天逸特别想骂人。 他跟着白凤轩有几年了,知道这位要疯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但为了个男人,他想不通。 “怎么安置他?”罗天逸想不管了,但站起身来之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待白凤轩回答,他又说,“你插手沈家的事,瞒不住。差不多行了,让人安葬了他姐姐,把人打发走。送去省城也好,别的地方也行,他不是结婚了嘛,干脆让他回法兰西算了。” 听到‘结婚’和‘回法兰西’,白凤轩可就没那么淡定了。 “他是我的人,就得在我身边。结婚?”白凤轩轻哼了一声,“他媳妇敢找回来,拿点钱打发了就是。要是不知趣,赏他媳妇一颗枪子也不是不可以。” 罗天逸觉得没法跟白凤轩谈这件事。 沾上了沈怀景,白凤轩就跟个疯狗一样,逮谁咬谁。 “你他娘的......”罗天逸有一堆的脏话在肚子里,但对上白凤轩的眼神,最终也没有出口。 别人不知道,但他罗天逸能不知道吗, 白凤轩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沈怀景。 十几岁的一场相遇,相处的时间也不算太长,但沈怀景这个人就像钉子一样,钉在白凤轩的骨头上,拔不出来。 如今,生着锈,沾着血,连着骨肉,更是不可能拔出来。 更何况,都被他吃进肚子里了,他哪是会放手的人。 两人之间的气氛像是立马就要干架,而这时候,有士兵进来,“团长,沈少爷发烧了。” 白凤轩一听这话,立马扔了烟头匆匆离去。 罗天逸骂了一句‘祸水’,也跟着出了门。 沈怀景发烧了,脸是红的,烫的,身子也热得厉害。军医官来看了,还给打了针,说是先把烧给退下去。 待军医官走后,白凤轩又检查了沈怀景的屁股,怕是又发炎了。但那个地方已经恢复如初,而沈怀景身上又没什么伤,就连之前划破的掌心和被子弹擦伤的耳朵,都已经愈合。 他静静看着沈怀景的脸,想着可能是今天被吓着了,心里到底是承受不住,这才生了病,发了烧。 “你就这么点胆量,当初怎么敢把老子像死狗一样给甩了。” 他的话,沈怀景自然是听不到的。 沈怀景的双唇绯红,看着格外诱人。 虽然这时候趁人之危,不地道,但他白凤轩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低头亲了一口。 本想只亲一口,但亲上了,就舍不得放开。 更何况,这时候沈怀景的身体热得很,唇瓣也滚烫,像是在烫着他的心一样。 这个吻,在几分钟之后,白凤轩才强忍着不舍结束。 他的指腹轻轻地摩擦着对方的唇瓣,哪怕知道对方此刻什么都听不到,他还是宣誓主权一般地说道:“你是我的,你给我记住了!” 沈怀景睡了大半天,直到夜里才退了烧。 睁开眼时,只觉得身子虚脱得很,像是被谁追着逃命一般,又累又饿,惊魂未定,哪里都不舒服。 记忆回转的时候,他猛然记起刘治这个人,也就想起了自己杀人这件事。 伸出手来,手上的血早就被洗净了,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他记得脸上有被溅到血渍的,但摸了半天,也没有半点血渍在脸上,就连身上的衣服都被人换成了睡衣。 他又躺在了这张床上。 紧张、慌乱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平抚下来,他也接受了自己杀人的事实。 虽然第一次杀人,但他不悔。 那个人就该死,他为姐姐报仇了。 可是,拿过匕首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 “懦夫!” 他拍了一下自己颤抖的右手,又骂了自己一句。外面的人大概听到了动静,便推门进来。 不多会儿,白凤轩就带着饭菜进来了。 此时的白凤轩,脸上带着几许柔情,喂他吃饭的样子也格外温柔,像极了八年前他们还在省城读书,他生病了,白凤轩照顾他的样子。 但是,他也想起了这个男人让他杀人时的冰冷。 他一直看着白凤轩,牙齿下意识地咬住了勺子,白凤轩顿住手,“我让人看了期,三天之后益安葬。” “我想让姐夫看姐姐最后一眼。” 沈怀景的声音很平淡,不是求人的口气,只是单纯地陈述这个要求。 “不要得寸进尺!” 白凤轩的表情冷淡了些,刚刚的温和也好,柔情也罢,就像是从来没有过一般。 “姐姐走了,姐夫连最后一眼都没看到,他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像是劝说,又像只是简单表达,但沈怀景的语气还是比较软。 他了解的白凤轩,吃软不吃硬。 但这一回,他失策了。 “那是他的事。” 白凤轩答得冷冷的,勺子里的饭菜递到沈怀景嘴边,沈怀景不张嘴,别过头去,他也不坚持,把那勺子放回碗里,“自己不争气,还连累自己的女人,他都没资格活着。” 这话挺扎沈怀景的心,父亲跟姐夫的事,到底是真是假,他不知道。发小周楚洋也说过让他走,带着小元离开,走得远远的,别再回来。 姐夫也让他走。 应该是了不得的事。 “沈怀景,有一点你记住了,今天的事,不是为了你。你在我这里,还没有这么大的分量,能让我放着整个刘家不要......” 第11章 意外之客 沈家的葬礼到底还是惊动了江城不少人。 三个月前,沈家什么状况,江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从前跟沈家关系不错的人家,都不敢与沈家走动,就怕自己也背上与土匪勾结的罪名。 沈家两个男人双双下狱,一死一押,沈家就此完蛋了。 如今,沈家居然大张旗鼓地开始操办葬礼,听起来都让人觉得新鲜。 不过,很快就有消息传出来,说是头一天处决的犯人里没有陆昭文。 聪明的人,立马意识到沈家的事可能要翻盘。而沈怀景从法兰西回到江城的消息,也早就传开了。 有人觉得是沈怀景在国外挣了大钱,没准还跟什么大官结交上了,所以回到江城不过几天,既保住了陆昭文的命,还开始大操大办其姐的葬礼,像是要故意给谁看一样。 从前与沈家关系好,但又在前几天拒绝见沈怀景的人家,心里不免有点发毛。 要是沈家的事翻盘了,沈家又要起来,如今这个葬礼倒是一个修复关系的好契机。 但是,他们到底没有弄清楚,沈怀景走了谁的门路,敢在江城这么张扬。所以,也不敢贸然来吊唁,都在观望之中。 沈怀景也没有想到,白凤轩安排的人居然把葬礼弄得那么热闹。敲锣的,打鼓的,还请来了寺里的大和尚念经,搞得大半个江城都在议论沈家的事。 得知有人前来吊唁,沈怀景还以为是周楚洋,毕竟回了江城之后,只有发小周楚洋对他施以援手,但看到门口这位素衣长袍,一脸俊秀的男子,他微微有点失神。 倒是旁边的老管家提醒了一句,他才知道眼前这人就是江城名角谢小楼。 他与谢小楼是初次见面,自然从无交情。 八年前,他离开江城的时候,江城还没有一个叫谢小楼的戏子。 “谢老板,有心了!” 沈怀景一身孝衣,朝着谢小楼一拱手,脸上带着几许悲伤,谢小楼便还了一礼,“沈少爷节哀!” 整个江城,沈家那么多故旧朋友,皆无一人前来。人情冷暖,他在回到江城的那三天里已经体验过了,也没有想到姐姐的葬礼还会有谁来吊唁。 谢小楼的出现,着实让他意外。 他请了谢小楼进去,才想起谢小楼与白凤轩相好,一下子也就明白了,怕是白凤轩觉得沈家的葬礼连个吊唁的人都没有,太过寒碜,让这谢小楼来,好歹充个数。 这样一想,他心下又生了几分悲凉。 姐姐是个极好的人,死得那么不堪,又走得这么...... 鼻子里的酸楚,在这一刻化为了眼泪,一下子滑出来,砸落在地。 谢小楼长得极是俊秀,皮肤白皙,身段极好,说话的声音也是软软的,听起来特别让人舒服。 上完香之后,沈怀景请了谢小楼到旁边吃茶,因为没有什么吊唁的客人,沈怀景便陪着坐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倒也不算尴尬,只不过确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话。 而谢小楼去沈家吊唁这事,也很快传开了。 谢小楼是什么人,他居然去沈家吊唁,这事就很玄妙了。 于是,没有半个时辰,便陆续有人前来吊唁。 周楚洋是傍晚的时候来的,看到院子里那么多张熟脸他倒是不意外。 跟沈怀景打了招呼,又去上了香,两个人才走到一边安静点的地方说话。 “开弓没有回头箭......但至少能让你姐姐体面的走......” 周楚洋是个明白人,是他建议沈怀景去求的白凤轩,而且他也得了消息,陆昭文没被处决,现在沈家又这样大操大办葬礼,便知道沈怀景不只求得了白凤轩帮忙,怕是二人还有更深的交情。 对于沈怀景与白凤轩之间的事他其实不太清楚。八年前的那个夏天,白凤轩到江城来玩时,他们倒是一起吃过饭。 那个时候的周楚洋或许不明白白凤轩对于沈怀景的好是超出兄弟情谊的,但八年之后,白凤轩喜欢男人,他自然也就明白了。 所以,他才会让沈怀景去求白凤轩。而且,他相信沈怀景自己也知道白凤轩是什么样的人。 他不觉得这是为发小选了一条多明智的路,但想保住陆昭文的命,这是唯一的路。 沈怀景此刻却有种被发小看穿的窘迫。 脸色微微有些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反驳,还是应该说点别的。 但周楚洋却抓住了他的手腕,“怀景,我明白你的难处。别的不去想,就你们家的这事,既然他已经踏进来了,你就得抓住了。既是舍了,自然就要有所得。” 沈怀景知道,发小这是为他着想,但到底是刺破了他最不想让人知晓的隐私,难堪、窘迫,还有羞耻,此刻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一时间让他张不开嘴。 沈家的葬礼一共三天,前两天陆续来了些宾客,有些是沈怀景以前就认识的,有些则不太熟识,但在老管家的提醒之下,也都一一招呼。 第二天一早就要出殡,看好的期,时辰不能误了。 按江城的习俗,今晚是要坐夜的。 虽然前来吊唁的人不少,但坐夜,也只有沈怀景和老管家两人。 小元早早睡去了,孩子没了母亲,哭闹总是有的,但哭过了,闹过了,就会安静睡下。 沈怀景去给棺材前的油灯添了油,老管家则又拿了些柴来添到火盆里。如今已是冬天,夜里比较冷,若是没有一盆火,就这么守到天明,怕是人就冻坏了。 他怕老管家年纪大了扛不住,第二天还有不少事要老管家帮忙操持,到半夜的时候,就让老管家去睡下,自己守着。 想起了很多事,八年前的所有记忆,一一在脑中闪现,除了白凤轩在家里出现那一段是不好的,其他的都是他与家人的幸福时光。 如今,他们都不在了。 无人的夜里,他也不必再故作坚强,泪水落下来,砸在手上,他便放任自己在深夜里哭上一场。 “男人的眼泪,不值钱!” 冷冷的声音响起,他蓦地回头,就见白凤轩已经到了跟前。 这两日,白凤轩都没有出现,也没让手下的任何人来。 他拿起一炷香,在烛火上点燃,然后看着棺材前的清秀的遗照拜了三拜,这才把香插上。 第12章 幺蛾子 “现在就哭,太早了。” 白凤轩的手按在沈怀景的肩膀上,手指微微发力,捏得他皮肉生疼。 这可不是安慰,这是提醒,更是警告。 是啊,这才刚刚开始,他哪有资格哭。 白凤轩就像寒冬腊月里一记凛冽的雪风,瞬间扫去了他的泪痕,而这幽冷又深邃的冬夜,被白凤轩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神拉长。 白凤轩没有久留,说完这话,转身便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日出殡,一切都很顺利。 但是,还没到下葬的地方,出殡的队伍就停了下来,说是前面有死人,还被野狗啃得不成样子。 听到这话,沈怀景不由得心下一惊,直觉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是他迷信,而是他想起了被他连捅了很多刀的刘治。 因为脸已经被啃得看不出长相了,但沈怀景只远远瞧了一眼,差一点没有站住,因为那衣服他还认得,那就是刘治死的时候穿的那身。 是谁? 故意把刘治的尸体弄在他姐姐出殡的路上? 白凤轩? 还是罗天逸? 他第一个想到白凤轩,是觉得白凤轩想吓他,想让他听话,想让他在江城半点不敢动弹,也不敢有别的心思。 如果不是白凤轩,那就是罗天逸。 罗天逸有多不喜欢他,他再清楚不过。 好像他一靠近白凤轩,就会从罗天逸手里把人抢走一样。当然,这是他的感觉,不一定对,但不排除这个可能。 如果这二人都不是,那...... 他的手扶在姐姐的棺木上,心尖都在颤抖,脸色如灰,却努力想让自己镇定。 “少爷,已经让人去报警了,咱们下葬的时辰不能误了,绕道走吧。” 老管家抱着一身孝衣的小元过来,满脸的皱纹仿佛诉说着这些年他在沈家的沧桑。 “没让小元看见吧?”沈怀景的目光落在外甥女脸上。 小元快八岁了,是他出国之后才出生的。 姐姐每年都会给他寄小元的照片,虽然他没有在家,但也算是看着小姑娘一年一个样,长成了现在的小模样。 “没有。” 沈怀景便伸手抱了小元过来,然后朝老管家吩咐道:“那就留下两个人,等着警察过来,我们绕道走。” 沈家出殡路上遇尸体这事,很快就在江城传开了。 沈家怪事多,昨天、前天、今天,故事总是在不断翻新。 白凤轩也得知道了这件事,所以罗天逸也少不得被骂成狗头。 这件事,罗天逸也百思不得其解。 刘治毕竟是刘家的人,虽然不算刘家当家人,但死了刘治,刘家不会这么算了的。 所以,罗天逸是亲自带人去处理的刘治尸体,就怕出什么幺蛾子,再添新的麻烦,哪知道,这个麻烦可一点都不小。 被白凤轩骂了之后,罗天逸便要着急出门。知道埋人的地方也就那两个抬尸体的人,他不相信那尸体是被野狗给拖出来的,他们当时埋人的土坑可一点也不浅。 这必定是有人为之。 “现在不是追究谁漏了这件事的时候。” 白凤轩虽然在怒火之中,但他这个人,疯的时候是真疯,冷静的时候又极为冷静。 “让人盯着刘家那边,另外再派人盯着江城周边,特别是冯老三的十一军。” 罗天逸顿时明白白凤轩的意思。 虽然附近的十几县市都在白家军手里,但在他们拿下江城之前,冯老三的十一军才是江城的土皇帝。 两年前在江城外的那一战,白家军打败了冯老三,冯老三便退出江城,但冯老三贼心不死,一直想卷土重来,拿回江城。毕竟,江城可是重要的水陆码头,南来北往的商旅,都会在江城落脚,除了富庶,这里也水陆交通要道,是兵家必争之地。 沈怀景安葬了姐姐之后,回到落脚的院子,院子显得寂静又冷清,像是无人住过一般。 这里,本来就是一处荒废的院子,白凤轩把他们安排在这里,倒也符合他现在的身份。 但今天发生的事,一直在他心里压着,不亲自问一问白凤轩,他怕今晚是睡不着的。 杀了刘治,他不后悔。 哪怕时光再重来一次,他也不会放过那个害了姐姐的人渣。 当然,在这件事上,他是感激白凤轩的。要是没有白凤轩,他连姐姐受了欺负都不知道,更何谈为姐姐报仇。 如果没有白凤轩,他可能也不敢下刀,不敢杀人。 他到底是懦弱的。 尸体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若不是白凤轩,背后的人又想干什么? 沈怀景抱着怀里的小元轻轻地拍着。 三天葬礼,孩子跟着也累得够呛,所以早早就扛不住,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本来想把孩子放到床上的,但刚要放下,孩子就叫着母亲,他心疼孩子,便没能放下,就这么一直抱在怀里。 “少爷,你也吃点东西吧,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老管家端了粥和小菜过来,沈怀景也不觉得饿,摇摇头。 老管家把粥和小菜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又劝道:“少爷,姑爷和老爷的事还不知道得费多少心力,你可不能把自己的身子给拖垮了。姑爷如今还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生了变故......” 老管家说着,抹了把泪。 沈怀景叹了口气,便把小元给老管家抱着,这才吃了点东西。 姐姐的葬礼,白凤轩没有白天来,也没派手下人过来,沈怀景就明白,白凤轩不想在明面上跟他有什么关系。 因为姐姐的葬礼,沈家已经成了江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今天出的幺蛾子,恐怕就会让人有更多的猜度。 保不齐就有知道姐姐跟刘治来往的,然后便猜中了刘治的死跟他有关。 人是他杀的,真到那个时候,白凤轩肯定不会保他,只会把一切都推到他的身上。 毕竟,他杀刘治合情合理,跟白凤轩有什么关系。 沈怀景不由得把事情想得有些糟糕。 他想去找白凤轩,但现在他这个目标太明显。别说这院子外面有人盯着,怕是他走到哪里,都有眼睛跟着他。 把白凤轩直接拉下水,他也不是没想过。就怕白凤轩没能下水,他自己先被白凤轩给弄死了。 那个男人,太狠! 心里压着这些事,他自然是睡不着的,所以,听到屋里有动静的时候,警觉得坐起来,而下一刻,他就被人按倒在床上,于黑暗之中,压在他身上的人带着熟悉的气息,是白凤轩。 第13章 流言 细密的吻就那样落了下来。 脖子,耳朵,喉结,然后是唇。 不管他愿不愿意,这个男人便以强硬之势,撬开了他的牙齿,与他唇舌相缠。 他今天才下葬了姐姐,身上的孝衣才刚刚脱下,这个男人就这般不管不顾地在他身上予取予夺。 他不敢吱声,怕睡在隔壁的老管家听见。 这么下贱的事,他不想让老管家知道。 原本身下的人还有些反抗,但刚刚突然就像泄气的皮球一样,任他索取,白凤轩反倒觉得没了意思。 “怎么,不反抗了?” 白凤轩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沈怀景却听得很清楚。 黑夜之中,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黑影,他们彼此的气息纠缠,以另一种方式感受着对方的存在。 “有用吗?” 他这三个字既是无奈,也是放弃,更有一种心死的绝望。 白凤轩仍旧压在他身上,但没有动弹,也没有出声,只是这么静静地,静静地感受着身下之人的心跳,还有他像死人一般的任人折腾的身体。 “吓着了?” 差不多几分钟之后,沈怀景才又听到对方的声音。 他不知道对方问的是刚才吓着了,还是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所以也没有回答,只是在等着对方继续。 白凤轩翻身躺在他的身边,撩起被子钻进了被窝里,带着一身冰冷。 按着沈怀景的性子,此刻是不想搭理他的,但他又很想知道刘治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还是没有忍住,“刘治的尸体,是你故意的?” 白凤轩却没有立刻回答,沈怀景的问题就像扔进了大海里,连点浪花都没有溅起。 “你不必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我,人是我杀的,他该死。” 后面仨字,沈怀景像是咬碎了牙一般,说得特别狠。 白凤轩依旧没说话,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但沈怀景知道,他不可能睡着。 如果真就是白凤轩做的,那也算是有了答案,他翻了个身,侧身而躺,准备就这么睡去,却听得白凤轩开了口。 “这件事有点麻烦。罗副官处理的尸体,很谨慎。按说,不应该被野狗给扒出来。” 话只说到了这里,言下之意便是有人故意为之。 “是谁?”沈怀景那天太慌乱,他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看到自己杀人,更不知道,他离开时,是不是有人发现。 如今再要去回想,倒也想不起别的,只有他一刀又一刀捅进刘治身体里的画面。 想到那些,他的身子不由得发抖。 那个人是该死,但也不影响第一次杀人的他想起来仍旧害怕。 白凤轩感觉到他的异样,想开口安慰一句,但到底没有出口。 “不管是谁,我都会让他吃枪子。你老实点待着,最近不要到处跑。” 说完这话,白凤轩坐起身来,但并没有立刻下床,他微微侧身,似乎是想低头亲一下沈怀景,但只低下头去,并没有把唇落在对方身上,而是在其耳边低语,“杀人这事,没那么吓人,一回生,二回熟,多杀几个,就习惯了。” 话音落下,那人也就离开了。 沈怀景下意识地拉紧了被子。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把杀人说得这般轻巧。 一回生,二回熟。 他在黑夜里轻笑了一声,而后死死拽着被子,像是要把脑子里杀人的画面给驱赶走。 第二天一早,警察就上门来问询。 毕竟,发现尸体是在他们出殡的路上,例行的询问总是要的。 沈怀景与老管家如实以答,警察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江城的茶馆酒肆里可是把这件事传出了很多个版本。 先说沈家小姐的死,上吊而亡,这本来就让人觉得怪异。 毕竟,那时候,陆昭文还没有被处决。就算是要殉情,觉得扛不住,过不下去了,要随陆昭文去,不也得等陆昭文死了之后嘛。 沈小姐死得有点早,而且还没什么缘由。 再说这刘治,虽然是在市府任职,看着也是人模狗样的,但这个世道并不缺衣冠禽兽,保不齐背地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才被人捅了十几刀,最后还被野狗把尸体给扒出来,落一个惨绝人寰的下场。 刘家,在江城那也算是有些势力的。 刘家有钱,江城的大户。 生意遍及周边的不少县市,在省城也是有商铺买卖的。 从前,跟沈家经常打擂台,生意人嘛,难免有些竞争,这也见怪不怪。 刘家在省府有人做官,虽然如今大小军阀混战,省府大概也管不了江城这边,但指不定哪天白家军失了势,江城还指不定谁来作主。 就算是现在,白家军是土皇帝,对刘家也很客气。 刘家每年给白家军的军费不少,说是上供也好,交保护费也好,或者说他们养着白家军也好,总之,刘家与白家军的关系也有点唇齿相依。 一个有钱,一个有兵有枪,互利共赢。 刘治就这么死了,还死得这么惨,刘家要是不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刘家如何能在江城立足。 这是脸面。 外面已然传得沸沸扬扬,沈怀景这几天都没有出门。 老管家出门买了菜回来,把在街面上听说的事都跟他说了一下,他亦没有开口。 “咱们家小姐多好的人,死了还让这些嚼舌根,都该把这些人拉出去千刀万剐。” 老管家狠狠地骂着,在外面听了些难听的话,他心里憋着气。 他一直没敢问沈怀景,关于小姐的事,是不是还知道些别的。 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总让他多了些心。 小姐是死了,可少爷还在呢,刘治的死,他怕真跟少爷有关系。 但这些,他只能在心里想想,问出口了,不只是对已故的小姐不敬,那也是怀疑少爷。他自然是不希望小姐生前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那可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李叔,过两天,你带着小元离开江城吧。” 老管家一愣,“少爷,那你呢?” “我得留在江城,姐夫还关着,我得把姐夫救出来。” 老管家看着一脸平静的沈怀景,如何能救姑爷,老管家可想不到。但是,小姐的葬礼办得这等热闹,亦是他想不到的。 那夜,少爷房里好像来了人,他听到动静了,但没敢起来看。当时,他的脑子里闪过白凤轩的脸,毕竟八年前,那个叫白凤轩的曾带着长辈和聘礼来沈家提过亲。 第14章 听戏(1) 沈怀景想送走老管家和小元。 他敏感地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如果只是他自己,他还能想些办法,但小元毕竟还小,那是姐姐唯一的骨肉,他断不能让小元出了事。 这两天,他自己是不方便出门的。 除了有白凤轩的警告,他也深知,自己如今被很多人盯着。 葬礼上的那场虚假热闹,于眼下的残酷现实来说,毫不相干。 白凤轩这几天都没有消息,也不知道那尸体的事到底查得怎么样了。 沈怀景在那破败的院子里有些待不住,一早见老管家要出去买菜,便写了封信让老管家带去给周楚洋。 周家在江城是做粮食买卖的,就算是老管家去周家的铺子,也不太引人注意,毕竟他们这三张嘴,还要吃饭的。 等到老管家回来,原本在屋子里陪着小元写字的沈怀景赶紧快步出去。 小元在身后问了一句,“舅舅,去哪里?” “舅舅跟李叔说话,小元好好写字,乖!” 他随口安抚着,小元倒也没有跟出来,低头写着刚才沈怀景教她的几个字。 “李叔,可有见到楚洋?” 老管家摇摇头,“周家少爷去省城了,说是要过些天才能回来。” 听到这话,沈怀景心下一沉,“那信呢?” 老管家把信从怀里掏出来,递到他手里。他微微捏了捏未拆的信封,老管家看他的神情有些担心,“少爷,要不,再等几天。周家的伙计说,周少爷运了一批粮去了省城,快的话,十来天就能回来。慢的话,也最多半个月。” 老管家的话并没有安慰到沈怀景,他‘嗯’了一声,然后把手中的信给撕掉。 他的这封信是管周楚洋借钱的。 既然要送老管家和小元走,自然得有钱。 白凤轩之前倒是给了一些,办完姐姐的葬礼,剩下也就没几个子。这几天的生活还得花费,再加上小元因着葬礼那两日染了风寒,又请了大夫过来看病,又花费了些。 没有钱,如何能离开江城。 当然,他也可以去跟白凤轩要。 但是,他确实还有点张不开嘴。 虽然木已成舟,他也决定在白凤轩这棵大树底下以待时机,保住姐夫是基本,把人弄出来才是最终目的。 至于说父亲的死,那是之后的事。如果那时候,他还有那个能力的话...... 沈怀景很是发愁。 刘治的事好几天了,刘家好像显得很安静。每天老管家出门,都会带些市面上的消息回来,但真真假假,很难判断。 刘家越是这么安静,他越觉得心里发毛。毕竟是刘家死了人,还是被捅了那么多刀,刘家没道理这么沉得住气的。 正在他愁苦之际,谢小楼派了伙计送了请帖过来,说是小雪那日永兴社上演新剧,请他前去听戏。 这谢小楼请他听戏,说起来都新鲜。 他跟谢小楼往日不认识,近日无交情,如果说都爬了白凤轩的床,算是一种交情的话,那可真是拿不出手的交情。 想到这个,沈怀景就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有些屈耻是会跟着他很久很久的,可能直到死。 但他现在已经没什么回头路了。 谢小楼既然请他,肯定不会是谢小楼自己的意思,毕竟,谢小楼也犯不着。 两天之后,便是小雪。 江城的风有些大,天也阴得狠,出门的时候,风把树枝吹得乱拽,还闪了几个惊雷,听得让人莫名心慌。 老话说,冬日里惊雷,那是要起刀兵的。 如今是军阀混战,全国都打成了一锅粥。但凡手里有点枪,有点人的,都敢占上一座城池做个土皇帝。 刀兵早就起来,可不只今年。 沈怀景穿了一件深色长衫,这还是八年前出国留洋的时候,姐姐给他新做的。 到了法兰西,他也没拿出来穿。在国外穿长衫,总归是有些格格不入。更何况,他想把那长衫做个念想,毕竟他这辈子都不打算回国去的。 看到那长衫,便想到姐姐,所以也没有舍得穿,一直放着。 这回回来的时候倒是带着,里边加了薄棉,如今穿正合适。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沈怀景这回回来没带多少衣服,想着回家不会没有衣服穿,路途遥远,也就不带那么多东西。 沈家虽然落魄了,但并不影响沈怀景把自己收拾得很得体。 在永兴社门口抬眼看那招牌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想起了八年前带着白凤轩来永兴社听戏的情景。 那时候,还无忧无虑。但那晚之后,世界就变了。 轻轻叹了一声,抬步往里走时,便有伙计迎了上来,“沈少爷来了。刚刚谢老板还念叨,说是让我出来迎一迎,正好,谢老板还等着沈少爷呢。” “有劳了。” 沈怀景挺客气,让那伙计在前面带路。 八年了,永兴社也不是当年的永兴社。里边的大致陈设倒是还能看出当年的样子,但却华丽了许多,可见,这八年,永兴社的老板是赚了不少钱的。 他跟着伙计上了楼,然后被伙计带到了雅间奉了茶和点心,那伙计说立马去请谢老板,他便打量了一下这雅间,倒是比当年更雅致了。 就连这泡好的茶,也是卢城有名的白茶。早些年,还有皇帝的时候,这卢城白茶可是贡品,那得是皇帝才能喝的,平头老百姓有钱也喝不到。 淡淡的茶香在房间里晕染,沈怀景微微有些失神。 八年前,白凤轩从卢城来江城看他,也带了些上等的卢城白茶给他父亲。他父亲很喜欢,说白凤轩带的那些茶,堪比黄金。 他当时只觉得夸张,茶再好,怎么能跟黄金比呢。 当然,他是不懂茶的。 “怎么又想起了白凤轩。” 他自语一句,像是有些埋怨自己,但话就那般出口。 而此时,推门进来的人正好听到,“看来,你经常想我。” 这口气,这声音,他不回头,也知道是白凤轩。 果然,谢小楼请他听戏就是个幌子。 白凤轩一身雪色长袍,那长袍上用金线绣边,看着格外贵气不说,还让原本棱角分明,又狠戾的白凤轩多了些柔和的味道。 到底是人靠衣装。 “说说,都想我什么?” 他坐了下来,拿过沈怀景刚才喝过一口的茶,就那么自顾自地饮上一口。 “今年春雨多,这卢城白茶,到底是差了点意思,跟当年我送沈老板的那些白茶,可是没法比。” 白凤轩就这么不咸不淡地提及了八年前的事。 第15章 听戏(2) 沈怀景没接这茬,只是问了一句,“刘治的尸体,到底怎么回事?” 白凤轩可是有几天没见着人了。 那夜摸黑进的屋,虽是在床上把人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但到底是不解渴的。 老话怎么说的,食髓知味。 如今沈怀景就坐在他面前,一身深色长衫显得人也格外消瘦。 确实,沈怀景比之前回来的时候还要瘦一些。 家破人亡,求助无门,还在病中让一个男人给强了。这几天又操办姐姐的葬礼,他要不瘦,那可真就奇了怪了。 沈怀景的视线落在桌上的茶点上,他知道白凤轩在看他,他更知道,白凤轩那双燃起火焰的眼睛里灼烧着的是什么。 所以,避开与白凤轩对视,是他本能的逃避。 但是,白凤轩可没有打算放过他的意思,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微微用力的手就那样逼着他抬头与自己对视。 “怎么,沈少爷只敢偷偷的想我,却不敢承认吗?” 白凤轩的嘴角微微上翘,像是带了些笑意,但眼神却没什么温度,那种笑,只会让人觉得冷飕飕的。 仿佛他的回答让对方不满意,对方就能立马捏断他的脖子。 “我......”沈怀景想反驳来着,但想到这个男人吃软不吃硬,从前就是那样,心下沉了口气,“想起从前带你来这里听戏......” 白凤轩轻笑了一声,“哦,沈少爷还带我来这里听过戏吗?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了?” 明明他都记得,偏偏装傻。 刚才打量这雅间的时候他才发现,八年前他们来听戏的时候,坐的好像就是这里。 这个位置并不正对着楼下的戏台,而是在戏台的侧面,从视角上来说,可以有一些不同的视觉感受。而且,因为戏台很近,可以把台上人的细微表情都看得更清楚。 沈怀景不答,垂下眸子,知道白凤轩是故意的。 而他这神情落在白凤轩眼里,倒觉得他对自己满是嫌弃。 也是,八年前,沈怀景就嫌弃他了。 不然,在码头最后一面的时候,明明见他腿都断了要人扶着,他居然还能说出再也不想见他的话来。 沈怀景,你可真狠心啊。 就算你不要我,但你何必在老子的心上划上几刀,我的心意,就那么不值钱吗? 那么让你觉得恶心吗? 他的脑子里闪过八年前在码头的情景,当时的沈怀景大概就是这个眼神,一副你有多远滚多远,老子再看你一眼,都嫌脏的模样。 他的手,微微重了些。 沈怀景感觉到下巴疼的时候,赶紧抬眼,发现他刚才翘起的嘴角已经垂下,脸上多了几分冰冷,而眼里的火焰已然熄灭,透着些危险的味道。 他好像生气了。 但自己刚刚也没有说什么,只不过是...... 沈怀景刚想检讨自己哪个字说得不当,白凤轩的吻就落了下来。 不,这不是吻,这是咬人。 白凤轩一口咬在他的下唇上,唇瓣吃痛,自然而然挣扎,却在下一刻,直接被人按在了椅子上。 对方的力气比他大多了,在动手这方面,他不是白凤轩的对手,之前已经有过教训。 急促的呼吸,狠戾的啃咬,像是野兽含住了自己的猎物,半点不撒嘴。 这时候,楼下的鼓点起,新戏开场。 白凤轩这才稍稍停下了啃咬,看着下唇已经绯红的沈怀景。 沈怀景喘着粗气,微微张着嘴,眼前的男人像只疯狗一样,但眼里却写满了嘲弄与咬完之后满意的爽快。 他的嘴角又翘了起来,捏着沈怀景下巴的指腹轻轻的摩擦着被咬肿了的唇瓣,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笑着。 沈怀景突然意识到什么,他那眼里的笑意,就跟他脑子烧糊涂那晚很像。他不会是要在这里...... 沈怀景心里一哆嗦。 “怎么,怕了?” 沈怀景刚刚眼神躲闪的那一下,他便把沈怀景心里那点担心看穿了。 “既然沈少爷明白,那就快一点,好戏刚刚开场......” 原本捏着对方下巴的手指滑下来,非常熟练又迅速地挑开了沈怀斜襟上的盘扣,沈怀景紧张地按住了他的手,“白凤轩,这是永兴社,左右都是人,楼下更是满座,你要发情,也不看看地方。” “发q?” 白凤轩借着沈怀景按住他手的劲,一下子把人给扯了起来,然后一个转身,就把人给按在了桌子上。 “沈少爷说得对,我发q,还真不挑地方。我觉得这里挺好,听听,楼下还有给敲鼓点的,多刺激。一会儿啊......”他的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抚上了沈怀景的脸,手指缓缓在对方脸上滑过,像是不舍一般,又蹭了蹭,“鼓点不停,咱们也不停,保证让你的调门比谢老板还高,一鸣惊人......” 他明明是笑着说这话的,但沈怀景却听得心尖都在颤抖。 八年前读书的时候,这位就是个不信邪的。别人越是说什么做不得,他越敢去做。 当时,他怎么就跟这样的人做了朋友呢? 白凤轩见沈怀景有些走神,心生不悦,刚刚还在对方脸上蹭过的手,已经偷溜到了他的腰间,就那么一用劲,沈怀景便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不是因为太敏感,而是因为被吓着了。 白凤轩似乎很喜欢他这反应,就算是沈怀景拿手推他,想让他挪开腰间的手,但白凤轩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反倒一脸坏笑,“沈少爷,这么敏感怎么行,我的手还没有伸进去呢。难道说,沈少爷这是在埋怨我太慢了,所以在邀请我?” 他的话没什么逻辑,听到沈怀景耳朵里,也不过是字字句句都是为了羞辱他罢了。 高烧那晚,他后来记起来,这个疯子就是这么做的。 他那点仅剩的尊严,早就被白凤轩给撕成了碎片,他想粘都粘不起来。 在力量上,沈怀景不占优势,在现实的局面之下,他是有求于人,无论怎么看,他都是输。 当压在他身上的男人把手往里探的时候,他的整个身体像是绷成了一张弓。 这个疯子真敢! “白凤轩,别在这里......” 沈怀景的声音里带了些祈求,但脸上却布着一层薄冰。 哪怕是已经被人撕碎了,他到底是想粘一粘,不至于太难看。 白凤轩喜欢他祈求的样子,哪怕这种祈求并非心甘情愿。 他低头亲了那微肿的唇瓣一口,“我喜欢在这里......” 第16章 听戏(3) 楼下已然锣鼓唢呐齐鸣,谢小楼的好嗓子仍旧艳惊四座。 今天演的是《柳荫记》,就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说是新戏,其实也不算新,不过是新瓶装旧酒而已。 但谢小楼的嗓音好,无论唱什么,都能引得满堂彩。 沈怀景又慌又羞,永兴社的雅间都是用木板隔开的,其实并不怎么隔音,说话声音大一点,隔壁的人都能听到。 但今天白凤轩约他在这里见面,左右两间大抵是没有人的,不然,难免让人看见或是听见。 就算是这样,这个疯子要在这里白日宣淫,仍旧让他又怕又恨,心头想杀了白凤轩的念头不知道起了多少回。 他挣扎着,但因为力量小,看在白凤轩眼里,反倒是欲拒还迎,风情至极。 长衫的上半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敞开了,就连里边的内衣也被对方给扒开,他的胸前深深浅浅的吻痕像是盛开的花儿一样,正恣意灿烂。 “白凤轩,你快住手......” 他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惊慌中又带了些祈求,而祈求中又带了些撩拨心弦的妖娆。 是的,白凤轩觉得他这声音特别妖娆,简直要把他的耳朵给烫化了。 所以,嘴没停下来,手也没有停下来。 沈怀景的身子不停地颤抖,被他拿捏住的感觉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 既想就此闭上眼,就当自己死了算了,但身体上传来的感受又让他连呼吸都透着诱人的味道,而嘴里溢出来的声音,哪怕是他已经努力克制了,却还是带着涟漪。 他也是男人,他知道那是什么。 因为知道,所以才更觉得羞耻,更觉得恼怒,更想杀了这个正在纵火的人。 直到他忍不住一声闷哼,仿佛是炙热的岩浆迸发出山口,一路流向山脚,而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腥红一片,那股子堵在胸口的东西,才得以疏解。 “看来,沈少爷确实很想我。” 沈怀景闭着眼,此刻的羞耻已然袭击了他身体的每一寸,他是无地自容,却听得白凤轩这带着讽刺的话,只觉得又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脸上又辣又疼。 他猛然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只恨今天来时没有带把刀,不然,现在可以直接剁了白凤轩。 虽然他不知道,他是不真的杀得了白凤轩。 看着刚刚被自己欺负的人这副模样,白凤轩眼里都带着笑,那是真的开心。 他从怀里掏出手帕来,寄给沈怀景,“擦一擦!” 正在整理长衫的沈怀景只觉得又被人扇了一巴掌,很是嫌恶地推开,却在下一秒被白凤轩抓住手,“沈少爷是想让我帮你擦吗?” 面对这个像疯狗一样的男人,哪怕他此刻想杀人,但也只能强压着怒火,一脸铁青地抓过手帕来。 因为他担心,自己若是再拒绝,白凤轩就不只是像刚才那样逗弄他,怕是真得在这里弄得他死去活来。 他不敢。 楼下一声‘好’,然后便是齐刷刷的掌声,直接把气氛推到热烈的高潮。 白凤轩走到窗边探头往下看了一眼,不巧,正好对上谢小楼挑眉往上看,那一刻眼神里的碰撞,各自表达的内容都有些精彩。 白凤轩微微一笑,谢小楼嘴里的唱词像是越发调门高了些。 不得不说,谢小楼的祝英台,那是真的好看至极。 他回首看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沈怀景,如今的沈怀景跟八年前其实不太一样。皮肤黑了一些,人也瘦了些,眼里也没有光。 而八年前,十七岁的少年郎,皮肤白皙,嘴唇红润,小脸嫩得能掐出水来。脸上总是带着阳光般的笑容,一口一个‘凤轩’的叫着他。 “凤轩,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凤轩,下回别跟那些人打架,他们人多,我怕你吃亏。” “凤轩,老师留的作业,你好歹写一写,要有不会的,我给你讲。” “凤轩,我姐姐让人带了些家乡的特产过来,你快来尝尝,跟你们卢城的不太一样......” 凤轩,凤轩,凤轩...... 他的脑子里回荡着少年清脆的声音,那声音里是欢喜,是甜美。 “白凤轩!” 他被这个冰冷的声音拉回思绪,而下一刻,刚刚被摔碎的青花茶碗碎片就抵在了他的脖子处。 “我既是有求于你,自然也由你予取予夺,这是交易,我心里清楚。但是,白凤轩,你要再像今天这样,不挑地方发q,大不了就是这条命,我也豁得出去。” 这哪还是从前的少年模样,眼里的狠劲,半点不输白凤轩发起疯来的样子。 而且,他的脖子处已经出血,虽然他自己看不见,但能感觉到皮肤被碎片划伤的痛感。 他看着眼前的沈怀景,兔子急了,要咬人了。 有点意思。 “沈少爷这是爽完了,提上裤子就翻脸了?” 就算下一刻对方能刺破他的颈动脉,他似乎也半点不惧,嘲笑也好,讽刺也罢,或者就是单纯的羞辱对方,他的眼里没有一丝惧色,仿佛死对他来说,就不算个事。 只要你敢下手,老子就不会皱一下眉头。 只要你敢杀人,老子就敢成全你。 沈怀景是豁得出自己这条命,但没必要的舍命,他不会干。 看着眼前的白凤轩,虽然没有一点反抗,但却也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他拿这个男人没办法。 但已经动了手,这时候他要自己放手,岂不是更丢人了。 白凤轩突然把脖子往他这边抵了一下,反倒吓着了沈怀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划破的脖子正在流血,腥红着淌出一条粗的红线来。 “怎么,不是杀过人了嘛,还怕?” 白凤轩一把抓住了他手,把那拿碎片的手又按回了自己的脖子上,他的力气更大,脖子处立马有了新的伤口,血也染红了青花碎片,漫上他的手指。 “要杀人,得朝这里。只要划破这里的血管,我会死得很快,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你虽然学的是牙医,但这点常识不该没有。” 看着鲜血染红了手指,沈怀景不由得想起杀刘治的情景,那匕首上也带出很多血来,最后把他拿匕首的手都弄得粘乎乎的。 而现在,白凤轩正在用同样的方式,拷打他的意志和灵魂。 第17章 听戏(4) 他的手在颤抖,他的心更在被炙烤,那一刀又一刀捅入一个温热身体的触感,勾引并且蛊惑着他杀了这个男人。 杀这个男人更容易,只要割破他脖子上的血管,他会很快没命的。 没准儿,血还能溅他一脸,带着滚烫和腥味。 “我欺负你,拿捏你,以后还会变本加厉,你现在不杀了我,以后只能任由我折腾,哪怕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白凤轩就是个魔鬼,只有魔鬼才会不断地蛊惑别人去杀人,他渐渐觉得自己有些忍不住了,但他真的能杀了白凤轩吗? 这个声音在脑子里响起时,很快有了答案。 白凤轩傻吗? 真能让你给杀了? 别做梦了。 他不过就是逗着你玩,耍着你,让你退无可退,让你求他,看你在他面前像只贱狗一样,他不只想把你撕碎,还想把你嚼烂了再吐出来,然后再踩上一踩,直到他玩腻了,或许能放过你。 沈怀景,你上了贼船了。 还是你自己主动上的,你回不了头。 要嘛臣服,要嘛前功尽弃。 他的脑子里闪过姐姐温柔的样子,还有那个不到八岁的小元,捏着碎片的手指越来越紧,直到他的手指被碎片刺破,不断流出鲜血来。 有些疼,他感觉到了。 打从回到江城,他无时无刻不在疼。 “沈怀景,松手。听到没有!” 白凤轩的声音响起,声音听起来有些缥缈,而沈怀景的眼神也有些恍惚。 一时间,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是不是在做梦,只是手指上传来的痛越来越强烈,然后有人掰开了他的手指,那份疼,才得到了缓解。 “让你杀我,你不敢。是想废了自己的手指?” “明明斗不过我,非得跟我较劲,你这八年在法兰西肉没长几两,脾气倒是长了不少......” 白凤轩的声音一直在耳边,他好一会儿才把自己心神拉回,看着刚刚撕了雪色长袍一角的白凤轩,正用那布料给他包扎手指。 他很安静,因为这个画面有几分熟悉。 上学的时候,他也伤过一次手,好像是去捡草笼里掉下来的鸟窝,结果被树枝给划破了手背。 当时可把白凤轩给吓坏了,背着他一路跑去了诊所。虽然当时也流了些血,但伤口并不太深,若是他们去诊所再晚一点,没准伤口都要愈合了。 但白凤轩却觉得那是天大的事,医生给他消毒上药的时候,他因为怕疼,难免吱了两声,白凤轩却急得在旁边差点威胁医生,要再把人弄疼,就要人家的命。 “白凤轩......” 他轻轻唤着。 白凤轩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在包扎好的伤口上打了个结,却全然不管自己脖子也流血了,并且把那雪色长袍的领边都给染了些红色。 白凤轩没有抬头,但也没有放开他的手,就那么拉着。 “刘治的事冲我来的,冯老三的人。” 白凤轩说了句与当下情景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当然,今天他约沈怀景来,其实也是说这个。只不过,刚才...... 冯老三的十一军,沈怀景倒也知道。回江城的路上就听人提及过,只是他没怎么放在心上而已。 “刘家那边应该也得了信,所以这么些天了,才如此安静。你这几天都不要出门,我在你周围安排了人。虽然江城是我的地盘,但总有些边边角角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沈怀景觉得他这个这形容很文艺。 这话从白凤轩嘴里出来,怎么那么不像他呢。 “刘治死之前说,只要你放过他,军费随你开口。你为何不答应了他?” 白凤轩听得这话,抬起头来,对上沈怀景的眸子。 有了片刻之后,白凤轩才开口,“怎么,你觉得我是为了你?” 他轻哼一声,“沈少爷想多了,我说过,不是为了你。” 这话,白凤轩确实说过。 沈怀景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便缩回手,看着手指上缠起来的布条,遗憾地说了一句,“可惜了,这么好的衣服。” “沈少爷赔我一件!” 白凤轩立马顺杆爬。 “没钱。别说是赔这么好的长袍,我都快揭不开锅了。” 白凤轩嘴角微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回头让人给你送钱。” 既然对方已经开口要给钱了,沈怀景觉得,现在多要点,是个机会,便道:“既然刘家已然知道人是我杀的,小元留在江城也不安全。姐姐已经不在了,小元是她唯一的孩子,我得把小元送走。白团长就多给几个盘缠,以后,我一起还。” 白凤轩微微挑眉,之前盯着这边的人回报说,老管家去过周家的店铺,他就觉得那是沈怀景找周楚洋有事。 毕竟,周楚洋可是沈怀景的发小。当初,他来江城看沈怀景的时候,他们还一起吃过饭。 沈家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别人不帮忙,周楚洋不可能半点援手不伸。 所以,之前他让老管家去周家店铺,是不是也是跟周楚洋借钱。 如果是,看样子周楚洋并没有借给他。要不然,以沈怀景的性子,断不可能跟他开口要钱。 想到这里,白凤轩心生不悦,站起身来,“如今是乱世,江城好歹在我的掌控中,你还觉得不安全。送人去别的地方,无人护佑,你就觉得安全了?还是说,你觉得刘家人能让老管家带着你那小外甥女安全离开。山高水长,路上的变故多着呢。” 白凤轩的话,一半是吓他,一半也是威胁。 想把小元送走,他白凤轩不许。 后来白凤轩先离开了,他在那雅间里直到谢小楼的戏唱完,楼下的宾客散去,才起身离开。 不过,还未下楼,就有伙计来请,说是谢老板请他过去说话。 还未卸妆的谢小楼看起来格外俊俏,戏妆很浓,却又芳华绝代。 “沈少爷觉得我的戏如何?” 谢小楼屏退了其他人,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他从镜子里看着站在身后的沈怀景,手指上缠着布条,微微有些渗血。而那包手指的布条便是白凤轩今天穿的那身雪色长袍的布料。 看样子,这二人今天在楼上不只听戏,还上演了一出大戏。也难怪,白凤轩把二楼都给包了场,不许任何人打扰。 第18章 难堪 “谢老板是江城名角,你的戏,自然挑不出不好来。” 沈怀景虽然前半场没功夫听,但后半场,他不只听得仔细,看得也仔细。 谢小楼的身段极好,而祝英台的扮相惊艳,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谢小楼微微笑着,然后才缓缓起身,又慢步上前,身子轻盈,带着万种风情。 沈怀景微微有点失神。 也难怪,白凤轩喜欢他。 就这么一个妙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应该都没有理由不喜欢他吧。 “沈少爷谬赞了。” 他的笑容像是含苞待放的花朵,带着宛如少女般的羞涩,又有几分见惯了世人见他惊艳失色的了然,声音轻柔得不像他在戏台上的唱腔那般高亢,格外轻揉,撩人心弦。 “沈少爷请坐,你要这般站着,我也就不敢坐了。” 他的脸上一直带着极好看的微笑,伸出手来示意沈怀景坐,手指却吸引了沈怀景的所有目光。 手指纤细且白皙,如柔荑,如凝脂,这让沈怀景脑子里崩出古人的一句诗来:一双十指玉纤纤,不是风流物不拈。 “沈少爷喜欢我的手?” 沈怀景听到这话,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退了一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谢老板,失礼了。” 谢小楼翻转着自己的手,看了看,“没关系,沈少爷不是第一个。白团长也常说我的手好看。” 提到白凤轩,沈怀景的神经下意识地绷了一下,谢小楼是白凤轩的相好,全江城人都知道的,自然哪里都是好看的。 于是,他坐正身子,看向别处,“还未感谢谢老板那日来为家姐吊唁。” “沈少爷客气了。沈小姐在的时候,也常来听我的戏,我们也一起吃过几回茶,沈小姐是个特别好的人。她那么好的人走了,我自然要送一送的。” 沈怀景也不知道是谢小楼说的是客套话,还是真跟姐姐熟识,只得打着哈哈,“谢老板重情义。” 谢小楼注意到沈怀景没再看他,想着是刚才说手的事,让这位沈家少爷难堪了,便把话引向了正题。 “沈少爷,有点东西给你。” 他转身去旁边的柜子里拿了个盒子出来,里边装的什么不知道,但他拿着似乎有点沉的样子。 走到沈怀景面前,双手递上。 沈怀景先看了一眼盒子,这才抬头对上谢小楼的眼睛,还未等他开口,谢小楼便说,“这是白团长让我给你的。若是不够,你让李管家过来再取便是。” 说着,他便把那盒子塞到了沈怀景手里,沈怀景接过盒子的那一刻,似乎已经猜到里边装的是什么。 打开盒子,果然,都是现大洋。 半场戏之前,他跟白凤轩开口要盘缠,虽然白凤轩没同意送小元走,但这盒子里的钱已然不少。 拿着盒子的手有些颤抖,他觉得这盒子烫手,这些现大洋更烫手。 而这些钱由谢小楼的手递给他,不只烫手,更是连身体都给烫得透透,好像拿个手指戳一下,就能在身体上戳出个窟窿来。 谢小楼肯定什么都知道。 他的脸很烫,比他第一次醉酒还要烫,他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或是摔了这盒子里大洋,然后像个男人一样拂袖而去。 但是,他都不能。 他只是双手紧紧地捧着那盒子,仿佛怕盒子跑了,又像是想把盒子连同里边的现大洋都给捏碎。 时间过了几分钟,他才缓缓站起身来,说了一句‘多谢’,便抱着盒子像个孤魂野鬼一般,飘了出去。 新三团的军营里,白凤轩正与几个军官在商议作战方案。 新三团是他一手组建的,身边的这个几军官,也是跟着他在大大小小的战役里头拼出来的。 听说要打冯老三的十一军,几个心腹也都磨拳擦掌。 “团长,咱们这次一定要活捉了冯老三,收编了他的十一军。上一回,要不是大帅不让咱们追,那冯老三哪里有机会逃去别的地方另起炉灶。这回,绝对不能放过那个老小子。” “收编?就冯老三那些人,欺压城里的老百姓还行,真要打仗,一个个既怕死,又没种。收那些人来干嘛?咱们白家军可不养那种废物。” “冯老三的人也不都是废物,还是有些能打的。不过,真要收编了那些人,咱们的实力确实更强。如今是十几个县市,就算再添十几个县市,那也不在话下。” 几个心腹七嘴八舌的,似乎情绪挺高涨。 白凤轩微微蹙眉,目光落在沙盘上,吃了冯老三的十一军,他可是想了很久了。但从人数上来说,十一军可是比他的新三团多了至少三倍的人。 当时他们打下江城,不过是兵贵神速,打了冯老三一个措手不及。而且,当时是集白家军一大半的军力,那是险胜。 现在,可完全不同。 而且,这件事他跟老头子提了好几回,老头子都没有答应。 上回在卢城,他又提及了攻打冯老三的十一军,老头子还没表态,二哥白颂轩就开始反对。说他莽撞,冒进,没脑子,还是个疯子,以为自己带了几个兵,就真能当个将帅了。反正,从白颂轩嘴里出来的话,没有一句是好听的。 他们兄弟,一向不合。打小时候有记忆起就是这样。 自从拿下江城之后,他也看出来,老头子不太想打仗了。毕竟,也是五十好几的人,这两年又添了两房姨太太,在卢城老家过起了土皇帝的日子,怎么可能还想像前几年那样打打杀杀。 这两年,白家军几乎没有打过仗。 但这也正是白凤轩一直担心的。 都说饱暖思淫欲,对于军队来说,更是如此。领头的将帅如此,下边的士兵也会上行下效。 他的目光在沙盘上游走,视线停在离他比较近的开江城。 白颂轩驻守在开江城,那里的兵力比新三团要多一些,战斗力也更强。毕竟,新三团是打下了江城之后才组建的,大部分的士兵都还没有经历过战争。 虽然每天都在训练,但训练和真正的枪林弹雨相比,那是两回事。 如果江城这边真的打起来,白颂轩会赶来救他吗? 他还真不敢确定。 毕竟二哥对老头子让他驻守江城,本来就有意见。江城是白家军地盘里最大的一个水陆码头,兵家必争之地。在他二哥眼里,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守得住江城。江城早晚得落入别人手里。 上次在卢城两兄弟吵起来,还在老头子面前彼此掏了枪,也是因为江城这点事。 “团长,大帅回电。” 罗天逸拿着电报进来,白凤轩接过来看了一眼,脸色不是太好。罗天逸便让几个军官先下去。 “这是意料之中。就为了个男人,你要跟江城的政商为敌,还可能拖整个白家军下水,得不偿失。不如,把沈怀景交出去,刘家要的不过是个......” 第19章 再跑就开枪了 罗天逸的话没说完,白凤轩抬头瞪了他一眼,嘴里‘交代’二字又给生吞回去。 白凤轩点了支烟,然后把刚刚收到的电文借着打火机的火点燃。 罗天逸嘴皮动了动,到底是没有阻止。 一口烟吐出来,白凤轩这才吁了口气,“让你查的事呢?” “周楚洋前些天押了一批粮去省城,说是最迟半个月就能回来。算算脚程,路上顺利的话,这一两天也该回来了。不过,”罗天逸说话,就爱这样大喘气,白凤轩就烦他这样,又瞪了他一眼,他才接着说,“我让人查了一下这批粮,并没有送去省城。” 罗天逸的‘不过’后面从来都是坏消息,这一回,也不例外。 “粮食运去了哪里?” “冯老三的地盘。路线走得有些绕,先出了江城,离开我们的控制区域后的,看似往省城去,但让人沿途查探,并没有粮队经过,反倒是往冯老三地盘的方向有一支运粮队伍,走的是山路,据说还摔死了几匹骡马......” 江城,本来就不是个一潭死水的地方。这里鱼龙混杂,经商的,为政的,哪个不是几百个心眼。 但于这个大小军阀混战的时代,哪里其实都一样。 随时都会有人倒戈,也随时有人冒出头来。 这几日,沈怀景都在屋里没出门。 想把老管家和小元送出去的想法被掐灭之后,他只得另寻出路。 沈宅被查封了,但那里还有他要拿回的东西。白日里不便出门,也不便去沈宅。 他让老管家打探了一下,沈家被查抄之后,并没有人居住在那里。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如今的沈宅其实也跟他们现在住的废弃院子没什么区别。 沈怀景在半夜起了身,又套了一身老管家的短衫,借着夜色掩护出了门。 物是人非,到底是让沈怀景在翻进自家院墙之后,心生悲凉。 于清冷的月色之下,他就像个幽灵一样,往假山后面去。 那日在监狱里见到陆昭文,陆昭文告诉他,自己在广州的银行里放了一笔钱,相关的印信都藏在了假山后面一块石头下,让他带着那些东西还有姐姐和小元去广州生活,再也不要回来。 这些天,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来拿这东西。 他既怕被别人盯上,也怕被白凤轩的人发现。 所以,出来的路上,他绕了几道弯,确定身后没有人跟着,这才往沈宅这边去。 翻墙进去的时候,又四下确定周围没有人。 搬开那石头,就隐约能见里边有个包裹,打开手电筒,就见里边有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油纸包打开了,里边确实是陆昭文说的东西,而且钱还不少。 为什么放这么多钱在广州的银行? 江城离广州那可十万八千里,怎么都挨不着。 而且,他也从未听姐姐说过,他们沈家的生意已经做到广州了。 是姐夫私自存的,还是他父亲的意思,现在沈怀景也没有答案。 把东西都给收好,放进怀里,本想借着夜色离开。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赶紧关了手电筒。 心头一紧,顺势把身子隐在了假山后面。 大半夜,谁会来这里? 是因为发现了他,还是跟着他过来的? 他的心跳有点快,半点不敢动弹。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好像就是冲假山来的。 呼吸都努力地压着,让自己不发出半点声音来,但这时候,脚下却‘啪’的一声,好像是树枝被压断的声音,于此时的夜晚,显得特别清脆。 脚步声停了下来,他在慌乱之中,听得来人轻哼一声,像是带着些不屑,又或是已然发现他的嘲弄。 透过假山的缝隙看过去,月光之下,那个高大的人影看不真切,在等着被对方给抓住,还是在对方没有接近他之前先逃走,他犹豫了一下。 然后,选择了后者。 其实,选哪一种结果可能都差不多,只是这会儿,后者带有更多的侥幸而已。 他想着自己对沈宅足够熟悉,在黑夜里借着这点优势,能够逃得更快。 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刚跑开,身后就转来一个声音,“沈怀景,你再跑,我就开枪了。” 他的脚步就那样刹住。 对方不只发现他藏在假山后面,而且还知道他是谁。 惊魂之际,他才反应过来,刚才这个声音像白凤轩。 他微微回头,拿枪的高大男人一步步朝他走近,最终看清楚了那张脸。 是白凤轩。 他可真倒霉,这样也能被白凤轩抓住。 “我是不是说过,不准到处跑?” 白凤轩的枪还没有放下,枪口在他额头上抵着,他倒不觉得白凤轩这会儿会杀他,毕竟,要杀他,机会多了去。 刚刚的那点惊心动魄,也在因为是白凤轩之后,居然有些庆幸。 “回答我。” 白凤轩的枪口又抵了抵他,他才张嘴,“明天,是我父亲的生忌。” 这话一出口,空气仿佛都不流动了。 白凤轩默默地收起枪来。 他也是晚上睡不着,所以出来找沈怀景这只小白兔解解闷。哪知道,去床上扑了空,半夜把老管家给拎起来,这才得了消息,沈怀景可能去沈宅了。 “就算如此,你就该避开我的人?不过......” 白凤轩看着一身短衫的沈怀景,嘴里没说完的话就此咽下。 这小子也不简单,能把他安排的人给甩掉,看来以后得多让几个人盯着了。 “走吧,既是来了,进屋去看看。” 白凤轩放缓了语气,少了些强势,多了几分温柔。 沈怀景觉得这个人真的有很多张脸,可以随意随时切换,而且自如之极。 他也没多说。 这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这次来了,下回还能不能来,他也不知道。八年没回家,回家已经不是家了。 那种感受,没经历过的人,大概是体会不了的。 两个人穿过假山,过了回廊,这才到了前厅。 前厅还剩一些破旧的家具,从前摆放的陶瓷大花瓶已经没了踪迹。旁边的博古架也空空如也,不只如此,一组博古架还倒在了地上。 三个月前发生在这里的事,他虽然没有亲见,倒从此刻所见的残状来看,也能想象当时的场面。 脚底像是踩到了什么,他退了一步,弯下身去拾起来,借着月光勉强看清楚那是他们一家的合影相框。 这是他十六岁那年去省城上学之前照的,专门叫了照相的师傅到家里来,就在这个厅里。 轻轻拭去相框上的灰尘,又掏了手电筒出来照向照片,便看到照片上的四个人正冲他微笑。 父亲坐在前面,他与姐姐、姐夫站在后面,那时,真好! 第20章 我教你 白凤轩见他看着手里的东西出神,便探过头来看了一眼,照片上笑着的沈怀景便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这样的沈怀景,他想了整整八年,也恨了整整八年。 看到这照片的时候,白凤轩才想起来,他们居然没有一张合照。 所以,这些年,他想沈怀景或是恨沈怀景的时候,连张照片都没有。 有些粗鲁地抢过相框,然后随手扔在地上,相框上的玻璃碎了,而摔碎的声音也在黑夜里显得有些清脆。 “你干什么?” 沈怀景有些激动。 离家之时,他也带了几张家人的照片,不过都留在了法兰西的住处,他的计划是回来这一趟,看看家里的情况,还要再回法兰西的,所以带的东西都不多。 现在,他连离开江城都不可能,别说是回法兰西了。 所以,这张照片也就显得格外珍贵。 姐姐,还有那个他现在心里也怨着的父亲,这张照片好像是他们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了。 “一张照片而已,瞧把你激动得。别说你有多想他们,八年都没有回来过,还在那边娶了媳妇,如今这般又做给谁看呀?” 白凤轩的话字字诛心。 他是八年没回来过,他是想着一辈子都不回来的。 但娶老婆从何说起? “怎么,你媳妇没跟着你一起回来?听说,是位大家闺秀,跟你一起留洋的。沈少爷能干了,出去读个书,还能赚个媳妇,当初,倒是我小看沈少爷了。” 白凤轩有些阴阳怪气,而且说到最后的时候,嘴都快贴着他的耳根了。 明明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像是随口闲话,但听在自己耳朵里,却像是一根又一根冰冷透骨的针,慢慢封住了他所有的穴位,连他的身子都快冻住了。 他好像生气了? 手电筒的光照着地面,白凤轩的脸色也看不真切,毕竟月光太浅。 沈怀景愣了片刻才想起来,关于媳妇这一说。 前两年,父亲接连几封电报让他回来,说是大学也毕业了,更到了年纪,该娶妻生子了,还说给他订了一门亲,也是江城人家,他们从前也见过的。 沈怀景烦了父亲总来电报说这话,便在给家里的信中说自己已在法兰西结婚,对方也是去法兰西留学的。 父亲自然是不信的,让他把人给带回来,说是新媳妇总得给祖宗们上个香,也得给他去世的母亲磕个头,那才算入了沈家门。 于是,沈怀景便寄了张照片回来,那照片上是他与一个女孩的合影,而且二人看着很是亲密。 原本只是为了搪塞家里的,他都把这件事给忘了,哪曾想,现在会被白凤轩给提及。 白凤轩,你个疯子,你个恶魔。 你都知道我有媳妇了,你还对我...... 想到这个,沈怀景心头的火便越烧越烈。 如果他在这里杀了白凤轩,会有人怀疑到他吗? 脑子里闪过这么个念头。 很疯狂。 沈宅是有地方可以处理好尸体的,至少短时间内可以不被人发现。 这个想法一起来,就开始有点恣意。 “想杀我?” 这三个字在他耳边响起时,刚刚的那些念头立马作鸟兽散。 白凤轩,好像总能看穿他。 他的手心出了汗,紧捏着手电筒的手不觉得抖动着。 “夜黑风高,废宅幽院,确实是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你要把我绑块石头,往那后院的莲花池里一扔,估计我的肉身都烂透了,也没人能发现。毕竟,那个莲花池可是终年不干的。” “要不要,我帮你?” 他突然抓住了沈怀景的手,电筒就那样落在了地上,而后他手里被塞了个东西,那是枪,是刚刚指着他头的枪。 “会开枪吗?”白风轩轻嗅着他的脖子,喷出来的热气就那样在他脖梗间撩动,像是要亲他,但几番游走,也没下嘴。 “我教你!” 他的手比嘴其实要快得多,话音还未落,就松了保险,然后带着沈怀景拿枪的手,抵着自己的胸口,于月色之下,他们的姿势看起来诡异又骇人。 “小景,不难的。只要轻轻抠动手指,那子弹就从我的心脏穿过去,我绝对能死得透透的。你别担心,枪声不会很大,毕竟,你的枪口正抵着我,只会有闷闷的枪响。外面没有人,不会有人听到的。” 白凤轩的声音极具蛊惑,好像沈怀景此刻不杀他,那就是个傻子,是个蠢货。 而沈怀景拿枪的手却并没有抖。 扣动扳机,他在这个男人身上受的屈辱就算了结了。 然后呢? 脑子里跳出这么三个字。 姐夫是不是死定了? 他接下来也只能带着老管家和小元连夜逃亡。 他能逃去哪里? 他怕是江城都出不去,盯着他的人太多了。 他不能杀了白凤轩。 已经上了这条船,他想下也下不来。不只下不来,他还得让这个男人活着,因为白凤轩活着,姐夫才能活命。 “白团长怕是梦魇了。” 沈怀景的声音在这一刻无比清透,原本有些颤抖的身子也突然镇定下来。 白凤轩逼他,激他,喜欢看他像只慌不择路的小白兔一样乱窜。 他不会如他的意。 “梦魇?”白凤轩笑了起来,声音有些大,“还是喝过洋墨水的沈少爷有文化。你说是梦魇,那就是梦魇......” 枪口还抵着自己呢,白凤轩却不管不顾,一手揽了沈怀景的脖子,唇就那般贴了上去。 不管怀里的人怎么挣扎,他要亲个够。 去他的父亲生祭,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还巴不得沈老板早死的。也就是他当初下不去手,不然,沈老板还没法多活几年。 他的亲吻从来都不温柔,像是占有,像是圈地,像是非要对方臣服。 若是对方反抗,他便更来了兴致,不弄出些血来,是不会罢休的。 沈怀景自然比他慌,他已然不堪,他认了。但是,在他的家里,在刚刚摔在地上亲人的照片面前,他们都看着呢。 白凤轩就是想着方儿的羞辱他,践踏他,他却只能受着,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 第21章 没人信 四更天的时候,沈怀景才回来,带着一身的寒气。 老管家没睡,见他回来,忙迎上去担心道:“少爷,白团长他没难为你吧?” “我不是故意......白团长他......” 老管家着急解释,沈怀景不用细问,也能猜到怎么回事,“没关系,我没事。去睡吧。” 他打断了老管家的话,随即又像想起什么,“小元,没吓着吧?” “没,没有!孙小姐一直睡着......” 老管家的脸上写满了愧疚。 白凤轩半夜来寻沈怀景,见他不在,便把老管家给拎了起来,老管家不说,他便拿枪指了熟睡中小元的头。老管家自然吓着了,不敢不说。 原本他还想着,少爷这回能借着白凤轩的帮忙,把沈家的事翻过来,拿回沈家失去的那些。 但看昨晚白凤轩的态度,与虎谋皮,这就是在刀尖上行走,随时都可能没命。 白凤轩,早就不是八年前那个一心只想求娶他们家少爷的小子了。 他很担心沈怀景,所以一直不敢睡下。 沈怀景亦没有多说,毕竟天也不早了,他身上也怪冷的,就回了屋里去睡觉。 姐夫的东西就放在胸口,哪怕是睡觉,他也不敢放在别的地方。 之前没有拿到东西的时候,他想拿到,觉得拿到东西就多了一份希望。但现在拿到了,他又不放心。如今住的这个地方,并不安全,随时都会有人来,若是被人抢走了...... 他下意识地摸着放在胸口的东西,想来想去,觉得放哪里好像都不太安全,但又不可能天天带在身上。毕竟,白凤轩那个狗东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他给扒了...... 想到这个,他又有点后悔在沈宅里没有扣动扳机。 他最近都很矛盾,自己跟自己这般拉扯着。 一边看不起自己,一边又不得不跟白凤轩低头。 第二天早上,沈怀景醒得晚,昨夜心里装着事,所以天快亮了才睡着。 老管家带着小元出去买菜都回来了,他听到动静这才起身。 “小元,来,舅舅抱!” 沈怀景朝外甥女伸手,小元便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沈怀景很难不想起姐姐。 “舅舅,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呀。母亲死了,父亲也会死吗?” 听到这话,沈怀景鼻子发酸,但仍旧挤出了笑容,“你父亲会回来的。他舍不得小元,不会死。” “那母亲是舍得小元吗?” 沈怀景没法回答。 “舅舅,你怎么了?” 小元摸了摸沈怀景的脸,他的眼睛红了,他听老管家说,姐姐死的前一晚虽然回来得晚,但还去看了小元,在小元床边坐了许久。 姐姐看着孩子的那段时间里,想来有过很痛苦的挣扎吧。 怨恨,不舍,痛苦,无奈,各种各样的情绪杂糅在一起,但她最后还是舍下了孩子。 “舅舅没事。”沈怀景别过头去。 老管家在旁边听着,心里也难受。这些日子,孩子都是他带着,最初小元哭闹得厉害,这几天倒是好了些。虽然沈怀景这个舅舅于她来说还陌生,但她也是看过舅舅照片的,而且每年舅舅还从国外给他寄礼物回来。 比如,小元现在手里抱着的这个毛绒泰迪熊,是他有一年新年去英国的时候买的。现在成了小元的最爱。 “李叔,小元得回学校去上学了,总这么待在家里也不是事,把学业给耽误了。” 老管家连连点头,“是该去学校了。” “小元,明天咱们就去上学。你落下的功课很多,回了学校,要努力一点,等你长大了,舅舅也送你出国留洋。” 沈怀景看着怀里的孩子,而小元则低着头,小声说道:“我不去留洋。” “为什么?”沈怀景问。 “爷爷说,舅舅出去留洋了就不回来了,我不想不回来了,我要留在这里......” 七八岁孩子无心的话,狠狠地扎了沈怀景一下。 八年,他八年没回来。 如果不是姐姐三封电报催着,他这辈子都不回来的。国内很乱,回来能做什么? 更何况,当初不是他想出去的,是父亲逼着他出去的。 他如果不去留洋,父亲就觉得他也喜欢男人,喜欢白凤轩。 父亲当时的原话是:你要不出国留洋,我便打死你,就当没你这个儿子。跟一个男人搞在一起,我沈家丢不起这个脸,还不如当没有养过你。 他的父亲是狠绝的。 他曾在母亲和沈家列祖列宗的灵位前,被父亲拿着鞭子狠狠抽过。 父亲要他承认自己错了。 可是,他错了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错了什么。 非要说错的话,大概就是认识了白凤轩,与白凤轩做了朋友。 他也恨白凤轩。 如果白凤轩没有发神经,突然亲他,还说要娶他做媳妇,他怎么会落到后来无法选择的田地。他怎么会挨抽,他长那么大,父亲从未打过他。 当时,姐姐还替他挡了一鞭子,紧紧抱着他,替他求情。 父亲怎么那么狠呢? 他没有喜欢男人,也没有喜欢白凤轩...... 可是,没人信。 父亲不信,姐夫不信,姐姐...... 姐姐大概也是不信的。 没人信。 “舅舅,你怎么了?”小元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他吐了口气,把小元抱得紧了些,“小元不想留洋,那就不去,跟着舅舅便是。” 小元得到了舅舅的承诺,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少爷,有个事......”老管家见他们甥舅这般,有些不太忍心打扰,但他又怕自己回头给忘记了,毕竟也是上了年纪的人。 “李叔,你说。” “那个,周少爷回来了。你看,还要不要......” 周楚洋从小便与沈怀景玩在一处,那是打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直到沈怀景十六岁去省城读书,他们才分开。这种孩提时一起长起来的情感,在他的心里自然是更为深厚的。 哪怕是出国留洋这些年,他也每年都给周楚洋写信。 所以,周楚洋是他当下觉得最值得信任的人。 但是,之前捎信过去,是想借钱送老管家和小元离开江城。 现在知道走不了,自然也没那个必要了。而且,若是让人知道,他与周楚洋走得太近,对周楚洋也不好,他怕自己连累了发小。 “知道了。” 沈怀景应了一声,也没有下文。 老管家想说点什么,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能张嘴,但这时候,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来人正是周楚洋。 第22章 计划 “怀景,他怎么还让你住在这里。这院子,四处漏风不说,连间像样的屋子都没有。李叔年纪大了,小元还小,他们哪里扛得住夜里的冷。 你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了小元和李叔着想,就不能让他给你换个地方,他白团长也不差一处院子。” 二人落坐,沈怀景给周楚洋倒了水。 他这里没有茶。 如今这副境遇,也就没那些讲究了。 虽然白凤轩给了些钱,也够他们过好一阵的,但这些钱他都要还的。姐姐葬礼的花销,他都记着账,等以后有钱了,一并都要还上。 所以,即便手里有钱,他们三口人的生活也很简朴,他甚至没给自己添一件冬衣。 周楚洋如今这般说,自然也是为他好,他心里清楚。 只是,这话听到他耳朵里,难免让他多一点想法。 他没想做谁的金丝雀,而白凤轩也不会把他当金丝雀养,白凤轩只是为了折腾他,羞辱他。 但这些,他不必说与发小知道。 他开不了口,更觉得丢人。 哪怕周楚洋什么都猜到了,他还是觉得难堪。 “这里挺好的。”他没敢看周楚洋的眼睛,那种被人扒光了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在白凤轩面前也就算了,反正他已经决定一条道走到黑了,但在发小面前,他多少还想让自己有点颜面。 周楚洋也留意到了沈怀景的神色不对,便喝了口水,“听店里的伙计说,前些天,你让李叔来找过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哦,我本来是想送小元去省城上学,看你能不能给介绍个好学校。毕竟江城这边......” 他叹了口气,“我不想让小元在这个伤心之地。但之后我问了小元,小元不想离开这里,也不想离开我,也就不麻烦你了。” 沈怀景随口胡诌了两句,但也不全是瞎话。 周楚洋点点头,“小元还小,姐姐刚走,姐夫还在里边,她不想离开江城,也正常。毕竟,如今你是她唯一的依靠。” 周楚洋特地强调了唯一,沈怀景的心又被扎了一下。 “是啊,是我想得不周到。”他的脸上写满了愧疚。 “怀景,”周楚洋的手按在了沈怀景的胳膊上,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在破旧的厨房里做午饭的老管家,又凑近了些,“既然已经走了这一步,那就走到底,别去想太多。 把姐夫早一点救出来,还有沈伯伯的事。那件事,太多蹊跷,但沈伯伯已经不在了,姐夫又在里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恐怕也只有姐夫才知道了。” “对了,你可有见过姐夫?”周楚洋下意识地按了一下他的手臂。 “见过一次。但也没说上什么话。姐夫让我别管,让我带着小元和姐......姐夫还不知道姐姐不在了......姐夫让我带着他们走,但我又能带着他们去哪里? 父亲就那样死了,自杀的,还是他杀的,也没个说法。说父亲跟姐夫与土匪勾结,无论如何,我也不信的。 我家老头子,虽然脾气不太好,做生意也有些手段,但他断不会跟土匪勾结的。放任着这些事都不管不问,让我离开江城,我这辈子还能活得清静吗?” 他苦笑着,眼里写满了悲伤。 “怀景,这件事,慢慢来。先把姐夫救出来,等姐夫出来了,应该就能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现在要紧的是,你得抓住白凤轩,他既然为了你开了口,剩下的事就不会不管。 这年头,求人不易,不管当初你们怎么样,如今,人在屋檐下,你只要抓住了他,还有什么是他不能为你做的?” 沈怀景觉得发小是高估了他在白凤轩心里的分量。 但他也不想在这时去反驳。 他没有指望白凤轩能帮他把沈家的事翻过来,他只想把姐夫救出来。剩下的事,他可以自己来。 周楚洋没有待太久,说是自己刚回来,店里还有许多事,又留了些钱,说是给小元的,不是给他的。 他也不好推迟,便留下了。但这一笔,将来也是要还的。 周楚洋去找过沈怀景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白凤轩的耳朵里。 因为周楚洋给冯老三送粮的事,白凤轩就有了杀周楚洋的心。 周家是江城的粮商,商人逐利,有人买粮,商人卖粮,本也无可厚非。但是,周楚洋亲自去送粮,还搞得偷偷摸摸的,白凤轩很难不去想这中间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毕竟,两年前,江城可是冯老三的地盘。被他白家军拿下之后,江城的政商虽都表面臣服,但心里打着什么小九九,谁能知道。 罗天逸进到团部,就见白凤轩沉着一张脸。自从沈怀景回了江城之后,白凤轩的情绪就不太稳定,黑脸是常态。 听说一大早,还让人挑了团里最善于格斗的士兵跟他过手,结果,一帮人都被他撂倒在训练场上,叫苦连天。 都知道他心情不好,但为什么心情不好,谁也说不清楚。 “你要真想收拾冯老三,就算大帅不同意,也不是完全没办法。”罗天逸把茶水递到了白凤轩面前。 “说。” “只要你二哥肯帮忙,倒也不是不行。” 白凤轩挑了眉,给了罗天逸一个痴人说梦的眼神,“他要能帮我,太阳都得打西边出来。他巴不得我死。” “倒也未必。大少爷驻守卢城,二少爷驻守开江,你在江城。三地连起来成犄角之势,万一有事,亦能相互呼应。” 罗天逸指着沙盘上的三地,“但论距离,开江城离江城更近些,真要有事,还得开江城救援。 卢城离得远,而且,卢城是白家军的发家地,驻守的兵力最多,也最为安全,江城真要有事,大少爷那边怕也派不出多少兵力过来,毕竟,不能让大本营空虚,给人钻了空子。 所以,就算大帅同意你的意见,你还得跟二少爷配合。” 白凤轩虽然脸挺黑,但对罗天逸的话却字字听进心里。 罗天逸这个副官可不是白当的,很多时候,亦是他半个军师。 之所以说是半个,是因为更多的时候,白凤轩不按常理出牌,但这并不防碍罗天逸替他在细节处考虑周全。 “你替我去一趟开江城。”片刻之后,白凤轩说。 第23章 这是吃醋了? 沈怀景隔日就送了小元去学校。 回来的路上,正好遇到刘家出殡。 刘治死了有些天了,刘家这些日子一直很安静,据说是打城外的凤凰山上请了个颇有本事的老道士给刘治看了期,得做足半月的道场,才能下葬。 所以,这些天,刘家都关着门做道场。虽然敲敲打打,却很低调,没接受任何宾客的吊唁,仿佛刘治死得很见不得人一般。 坊间里的传闻在经过了半个月的发酵之后,已经出了很多版本的故事。有人说刘治是霸占了别人的老婆,让人家男人寻了仇,所以才捅了那么多刀。 也有人说,是刘治得罪了人,挡了别人的路,连死了都还被拉出让狗啃。 反正,传闻很多,都说得有鼻子有眼。 当然,也有人把刘治跟沈家大小姐的死拉扯到一处。据说是有人看到过沈家大小姐去找刘治,还在刘治面前哭得梨花带泪的。 有些话,好说不好听。反正,两个人都死了,也没谁捉奸在床,这些事也只是捕风捉影。更主要的是,若沈大小姐的死跟刘治有关系,那刘治能是谁杀的? 答案不就落在了刚刚回江城不久的沈怀景头上。 毕竟,沈家也没人了。 “那不是沈家少爷嘛,你说,这人要真是他杀的,看着自己亲手捅死的人出殡,得是个什么心情?” “别瞎说。警察局都没有查清楚的事,小心祸从口出。” “我就是这么说说。反正这事蹊跷得很,且不管刘治是谁杀的,他的尸体出现在沈大小姐出殡的路上,这就很邪性。你们说,今天刘治出殡,路上是不是也会出什么怪事?” 沈怀景的耳朵很好,哪怕说话的人隔着一段距离,他也听了个大概。 他现在什么心情? 他觉得当时捅的刀子太少了,应该再多捅几刀的。 但是,想到打眼前过的这副棺材里装的尸体,被野狗啃得不成人形,他又觉得背脊冒冷汗。 有人故意把刘治的尸体给挖出来,还特意放在他姐姐出殡的路上,是想干什么? 要针对他沈怀景,还真不用这样大费周章,应该是冲白凤轩。 白凤轩这条船好像也不是太稳,要是白凤轩哪天让人弄死了,那他...... 他得快一点,快点把姐夫救出来。 只要姐夫能出来,白凤轩死不死的,他管不着。 沈怀景本来是要回去的,想到这个,转头去了永兴社。 谢小楼是傍晚时候被接出来的,如今夜色已浓,他在白凤轩的房间里唱着新曲。 虽是没了锣鼓唢呐的伴奏,他的唱腔依旧让人沉醉。 白凤轩看着身穿戏服,却没有上妆的谢小楼在屋子中间转着水袖,舞动着身姿,微微有些出神。 “团长,我这新戏如何?” 谢小楼收了收衣袖,缓步上前,白凤轩笑了笑,端起盖碗茶喝了一口,“挺好。” “今日,为何唱这一段?”放下茶碗,白凤轩随口问了一句。 “那日,怕团长太忙,没功夫听新戏,所以......” 谢小楼说了半载,没有往下。 他虽没有看到那日白凤轩与沈怀景在二楼做了什么,但后来他请沈怀景过去时,沈怀景的嘴唇微微有点肿。 可以想见,在二楼的雅间里,是有怎样旖旎的风光。 “谢老板这是笑话我?” “团长误会。小楼不敢。我只是想着,沈少爷许多年没回江城了,之前沈家的葬礼又让沈少爷劳心劳力。你们既是老同学,见了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的。我这新戏嘛,其他时候听,也是可以的。” 谢小楼说话不急不缓,好像他就真的是那样想的,一双眼睛诚恳得很,你要怀疑他说话的初衷,好像还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白凤轩看着眼前身披戏服的谢小楼,长臂一伸,便揽住了谢小楼的腰,轻轻一带,就让人坐到了他的腿上。 他的一只手,捏住了谢小楼的下巴。 谢小楼的皮肤白,而且很嫩滑,毕竟是名角,保养的功夫做得很到家。比之沈怀景那张自臭脸,倒是眼前这张脸更为可人。 “这是吃醋了?”白凤轩眼里带着笑,只是那笑容没什么温度。 “小楼哪儿敢。不过,团长,沈少爷昨日来寻我,让我给团长带个话。” 两个人原本是一副调情的模样,而谢小楼一句话,就让白凤轩收起了玩世不恭。 “是嘛。什么话。” 他放开了谢小楼的下巴,揽在对方腰上的手,也适时放开,谢小楼便很懂事地站起身来,退了两步到旁边回话。 “沈少爷说,他想见你一面,说是有事找你。” “有事?”白凤轩哼了一声,“他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惦记着陆昭文。” 谢小楼也不接话。 陆昭文是沈怀景的姐夫,哪怕不用任何人跟他说沈怀景与白凤轩之间的那点九九,他也能猜到,沈怀景搭上白凤轩,为的是什么。 “今日乏了,我让人安排你住下,明天一早再送你回去。” 白凤轩这般说了,谢小楼自然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谢小楼坐着白凤轩的车离开的军营。 军营里对于他们这位白团长好男人这事,早已经见怪不怪。而且,谢小楼也不是头回来军营过夜。 虽然最初的时候,也有些士兵在背后说些荤话当个乐子,但被白凤轩修理过之后,军营里倒也没了那些杂音。 刘家下葬了刘治,据说昨日出殡的路上,一群野狗追着棺材狂吠,打都打不走。直到下葬后,埋了土,那些野狗还在旁边转悠,不肯离去。 刘家怕野狗再把尸体给刨出来,阴宅加深了好几米不说,封土上还加了石条,做到一个万无一失。 并且,还特意留了人看守。 反正,这事昨天就在江城传开了。 第24章 轩哥哥 沈怀景不知道谢小楼有没有把话传给白凤轩,已经有几天了,白凤轩没来,也没派人来,他本来还想再等几天的,但今天发生的事,让他有点等不了了。 夜色已浓,沈怀景抱着小元,好不容易哄睡着了,但小元却一直抓着他的衣服,不放手。 想把孩子放到床上,还没松手,小元就惊醒了,然后又是一阵哭闹。 小元才回学校去了几天,就在学校出了事。 学校的孩子说小元的母亲跟别的男人睡觉,被别人的媳妇给抓到,没了脸,这才上吊自杀。 孩子们还嘲笑小元,说她不是她父亲亲生的,肯定是她母亲跟外面的野男人生的。 都是是孩子,哪里懂这个,这些话大抵也是从大人那里听来的,照着学出来,说话的孩子没觉得害臊,还当个乐子。小元虽然只有七八岁,但已然能听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自然气不过,就跟这些孩子打起来。 结果,人家人多,小元自然就吃了亏。脸被抓破了不说,衣服也给扯烂了。 沈怀景得了消息赶去学校,小元眼睛红红的,哪怕是当着老师的面,当着沈怀景的面,不到八岁的小元,却叫嚷着要杀了那些说她母亲坏话的孩子。 这可把沈怀景给心疼坏了。 都是些不大的孩子,除了教育,又能如何。几个带头的孩子被叫了家长来,其中一个家长当着沈怀景的面,说话照样阴阳怪气。 结果,沈怀景就跟那家长动了手。 “李叔,你抱着小元睡觉,我得出城一趟。” 沈怀景回来之后一直很沉默,李叔担心地陪着,他知道沈怀景说出城可能是要去哪里。 李叔接过小元,小元的手还拽着他的衣服,沈怀景轻轻地掰开孩子的手指,言语安慰着,虽然孩子是睡着了,但好像又真能听到一样。 他轻轻地摸了摸小元的脸,心疼得紧。 “少爷,要不,先别让孙小姐回学校读书了。我带着孙小姐回乡下老家住一阵吧,等明年开春了再回来。” 老管家自然也是心疼孩子的。 而且,之前沈怀景也提过,让他带着小元离开江城。 只是后来这些天沈怀景没再提,他也不好多问。 沈怀景抬眼看老管家,他又何尝不想让他们离开江城,但能走吗?走得了吗? “李叔,老家的房子和地不是都被......”沈怀景说了半截。 “沈家的房子和地确实都被收了,但早些年,老爷送了几间房子和几亩地给我,原是想让我老了以后想回乡养老有个住的地方。也庆幸这样,好歹是留住了几间房子。” 沈怀景从前不知道,听了李叔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老管家在沈家一辈子,没有成家,也没有孩子,只为照顾他们一家上下。 “李叔,这事回头再说吧,我先出城一趟......” 沈怀景回屋换了身衣服,趁着夜色,他要去白凤轩的军营。虽然从城里走路去,大概得一个多小时,但他想今晚就见到白凤轩,不能再拖了。 哪知道,他刚一出门,就被人拽了一把,下一刻,他就被抵在了墙上。 本能地想反抗,却嗅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白凤轩?” “去哪里?” “找你!”沈怀景答得很干脆。 “哦?”白凤轩话音里多了些轻快,“沈少爷是想我了?” 他的手臂抵在沈怀景的脖子下面,刚好卡着对方不能动弹,但也让对方不太舒服,喉咙处有满满的压迫感。 “白凤轩,放手。我有正事跟你说。” “沈少爷的正事,不是我吗?” 说着,他的唇便压了下来,因为高半个头的关系,无论是体格还是体力,都占绝对优势,加上又这样压迫着对方,沈怀景虽然双手想推开这个狗男人,但仍阻止不了他对自己的唇予取予夺。 而且,他从来都不满足于只是那两片唇瓣,他想要更多,哪怕沈怀景严防死守,紧闭牙关,他也总有办法。 “张嘴!”白凤轩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蛊惑一样。 沈怀景心神一漾,就觉得腰间有只冰凉的手伸进了衣服里。他今晚出门也换的老管家的短衫,伸进去也正好方便。 “住手。凉!” “那沈少爷给我暖暖。” 嘴里说着,手也没有停,那冰冷的手就那样在对方的腰间和背脊游走。 “白凤轩......” 他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但又很快被对方给吞没掉。 他想阻止这个狗男人,但他越是阻止,这个狗男人就越来劲。 虽然这处废宅周围没什么人家,但再远一点,总还是有人家的,保不齐就有夜里路过的,这要是看到了,他沈怀景这辈子怕是都没法在江城活了。 他恨这个狗男人,恨他总是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的发q。 无计可施,但也不想让这个男人得逞。 脑子里闪过还在省城读书时的情景。 “轩哥哥,你要把今天的题都做对了,我有奖励给你。” “你再说一次。” “你要把今天的题都做对了,我有奖励给你。” 沈怀景闪动着清澈的眸子,看在白凤轩眼里,就跟星星一般,闪亮至极,耀眼至极。 “不是这个。” “哦,你是问什么奖励吧。暂时保密......”沈怀景笑着,手里的题已经递到了白凤轩跟前,但白凤轩的目光一直在他脸上,不曾移开半刻。 “不是,你再叫一次。”他像哄孩子一样哄着。 “叫什么?” “小景,不许装傻。”他一脸宠溺地看着对方。 沈怀景便笑了起来,“哦,原来你喜欢这个呀。轩哥哥,赶紧做题吧,全都做对了,才有奖励,要是做错了,就得惩罚。得罚你......” 沈怀景想了想,“罚你这个冬天都给我洗衣服。” “不罚也给你洗,再叫一声......” 回忆快速闪过,他才惊觉,那时候的他们好像也不像是真正的兄弟或者是朋友。 从前不觉得,后来也没有细想过,其实,白凤轩对于他的心思,早就写在脸上,是他自己蠢得像猪一样。 “轩哥哥......” 这三个字从亲着的嘴里溢出来的时候,白凤轩立马就僵住了。 他果然对这个有反应。 “轩哥哥,我真的有正事跟你说。” 好不容易能正常说话了,沈怀景可不想错过机会,但白凤轩冷冷一声‘闭嘴’,他又有种莫名的不安,好像这声‘轩哥哥’要坏事。 第25章 下不去手,就别玩刀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叫我?” 冷月高悬,白凤轩那张冷峻的脸在冬夜的月色下显得诡谲又让人窒息。 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中更是带了几分阴郁,沈怀景把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看得真切。 他的呼吸微微一窒,之前就被压迫着的脖子,此刻更是不得顺畅,就像下一秒,他就会被人给压断气了。 白凤轩想杀了他。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白凤轩此刻眼里的狠意。 他叫这声‘轩哥哥’本是想讨好白凤轩的,从前白凤轩不愿意做什么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叫着哄着,哪知道如今适得其反。 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 “白......白凤轩,你......还不如给我一刀,那......痛快......” 几乎是努力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气流,才把声音传达出来,他的手没有章法地推着,拉扯着,甚至掐着对方的身体,但好像也无济于事。 “给你一刀,那不是太便宜你了。” 白凤轩一笑,本来就冷飕飕的夜晚,像是有雪风刮过,直接穿透了身体,把那五脏六腑都给一箭冰封。 沈怀景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微微张着嘴,好像只不断出来的气,没什么进气一般,仿若人死之前的最后时刻。 他今晚就要死在这里,死在这废宅的门口。 若是没人替他收尸的话,明天有人发现他的尸体,大概又能成为江城的另一笔谈资。 这个时候,沈怀景脑子里冒出这样的想法来,显得特别可笑。 死都死了,还管别人怎么说你。 就在他觉得下一口气就要上不来的时候,白凤轩突然放了手,而下一刻,他就被白凤轩给扛到了肩上。 沈怀景刚刚得以呼吸顺畅,连连吸了几口气,还呛了几口,咳嗽了两声。 进了废宅,大抵是老管家听到了动静,提了灯出来,问了一句:“谁呀?” 白凤轩没有应声,只是扛着沈怀景往他住的屋子去。 老管家赶紧追了过来,正要嚷嚷,沈怀景哑着声,“李叔,你回屋去,别管。” “少爷,你......” 手里的灯虽然不太亮,但追过来之后就看清楚了,沈怀景被人扛在肩上,而扛他的人正是白凤轩。 老管家欲言又止,内心复杂又纠结。 白凤轩这副样子想干什么,他大概能想象。但那是他们家少爷,一个男人怎么能被另一个男人...... 老管家没再说话,但却跟在白凤轩后面,仿佛是想表达,有我这个外人在,你白团长再不要脸,总不能当着我的面做那些龌龊之事。 只是,他低估了白凤轩。 白凤轩把沈怀景扔在了床上,随即就扑在了沈怀景身上,刚要亲下去的时候,突然停住侧头,看向拿着灯笼的老管家,“怎么,李管家喜欢看你家少爷快活?” 老管家是有年纪的人了,虽然也经历了些事,但亲耳听到这种污言秽语,仍旧觉得羞臊,急急道:“白团长,求你放过我家少爷吧。” 此刻的沈怀景一头撞死的心都有。 他狠狠地闭了下眼,他拿白凤轩没办法,他知道。 “李叔,你先出去,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就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事一样,但忍不住的颤音却狠狠打了他的 耳光。 老管家不敢走。 真要走了,那他们家少爷可不就让人糟蹋了...... “白团长,我求求你,你别那样对我们家少爷,我们家少爷......” 老管家跪了下来,但不等他把话说完,白凤轩就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揪起他扔到了门外,并警告道:“老东西,我只说一次,再来扫老子的兴,明天我让全江城都知道,你家少爷为了那个陆昭文,如何下贱的爬老子的床。” 这话还真的镇住了老管家,他跌坐在地上,不敢动弹,脸上的惊恐淹没在夜色里。 随后,门被关上了。 白凤轩刚一回身,一把菜刀就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白凤轩,你可以轻贱我,谁让我有求于你。但是,你不该在李叔面前那样说我。我沈怀景早已决定不要脸了,做个下贱东西,甚至,由你怎么折腾都行。 我愿意,我活该,我自甘堕落。可你,你凭什么把那些话说给李叔听。我不要脸了,身边的人还想让我有点脸,哪怕是有块遮羞布也行......” 沈怀景说这番话的时候,只觉得心里被人捅了好几刀子,都是血,都是窟窿。 自己下贱是一回事,但让老管家知道是另一回事。 拿刀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他的心情忍不住的激动。 杀了这个狗男人,只要再用力一点就可以。 耳边像是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蛊惑。 “小景,下不去手,就别玩刀。省得,伤了你自己。” 白凤轩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对方会真的杀了他,上一次在永兴社的雅间也是这样。 沈怀景不想跟他说话,玩嘴皮子,他大概也不是白凤轩的对手。 他没白凤轩那样不要脸,什么话都能说,什么话都敢说出口,像个疯子一样。 只是,手里的刀却片刻不敢松下。 这把菜刀是他放在床头防身的,因为这废宅并不安全,万一夜里有人摸进来,他也有个可以防身的东西。 哪知道,这回用在了白凤轩身上。 “等什么?等着有人给你喊加油,你才敢落刀?” 白凤轩话里都是嘲笑,沈怀景恨呀,没有人真的不怕死,但白凤轩凭什么就能这样云淡风轻,完全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他杀不了这个男人,至少现在杀不了。 杀不了这个男人,剩下的就是被这个男人拿捏,与其被他弄个半死,还不如他自己把自己弄个半死。 脑子里有了个想法之后,原本架在白凤轩脖子上的刀,立马就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是,我是杀不了你。那我杀了我自己,这总行了......” 话音未落,他就要抹脖子,白凤轩顿时慌了,一把抓住对方手腕,“你要敢死,我明天就把陆昭文给枪毙了喂狗,让野狗把他啃得骨头都不剩。然后,再把你那外甥女给卖到窑子里去,我让你做鬼都后悔今天死在我面前......” 第26章 被抓 拿姐夫的命威胁他,也就罢了。居然敢打小元的主意,他是畜生吗? 小元还不到八岁,还是个孩子,他居然说要把小元卖去窑子。 这样的白凤轩,他还期待着对方念旧情,能帮他一把? 他到底还是天真了。 紧握刀柄的手微微有些抖,白凤轩按着他的手腕,似乎也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 确实不该提小元的。 但是,话已经出口了,收不回来。 白凤轩放开了沈怀景的手腕,微微侧头,“想死,我也成全你。看在你跟过我,也算是我的人,我会替你买一口上好的棺材下葬,葬进我白家的祖坟里。今晚,你要不抹了脖子,那就给我记住了,要死要活这种戏码,在我这里不管用,我也不会惯你这毛病。这是最后一次。” 他的话,依旧冰冷,只是此刻的沈怀景已经不在意了。 落到如今的田地,是他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他能怪谁呢? 死,肯定是死不成的。 而且,他也没有真的想死。 拿刀抹脖子,确实就是一出戏码,他想试一试白凤轩,也想让自己有个台阶下。 哪知道,试出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而这个台阶,真的太难下了。 他在片刻之后,放弃了最后仅剩的那点挣扎。 菜刀扔在了地上,在夜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白凤轩这才回头看他,伸手摸了摸那张记忆中的脸,动作不算温柔,“我喜欢听话的,记住了。” 他的脸被对方狠狠捏了一下,痛感传来,他却只是直愣愣地看着眼前人。 夜色深沉,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就像一场梦一样。 白凤轩出了房门,刚要松口气,就见老管家还站在外面,跟个雕像一样。 “老东西,就那么喜欢听墙根?” 他的口气不好,心情也不太好。 老管家没吱声,刚才里边的动静他有听到,白凤轩是个狠人,而他们少爷这是羊入虎口,逃不得,也不敢逃了。 “给他弄点药,顺便告诉他,不会打架,就别学人挥拳头。打输了,连告状都不会......” 说到这里,白凤轩回头看了一眼半开着的房门,没有再往下说。 白凤轩走了,老管家目送他离开的。 见白凤轩出了大门,老管家赶紧去关了门,然后快步跑回了沈怀景的屋子。 “少爷,你没事吧?” 他们是动刀了,虽然没有看到具体的情况,但里边的动静听得很清楚。 老管家掌了灯,就见沈怀景的脖子在流血。 “少爷,你这是......” 老管家心疼,赶紧去拿了药和纱布来,而沈怀景脸颊上的淤青,在昏暗的烛火闪动下得以放大,好像小半张脸都伤了。 那是他在学校跟家长打架落下的。 “少爷,那个白团长......我看着不是太好相处,你......”老管家是想劝慰几句的,但他又觉得这话不好劝,而且劝了似乎也没什么用。 “少爷,姑爷还能出来吗?” “能!”沈怀景虽然一直没吱声,但此刻却答得异常肯定。 他都把自己搭进去了,要是还换不回陆昭文,他就算是死了,也一定死不瞑目。 “少爷,你......别太勉强......” 老管家给沈怀景脖子上抹了药,又缠了纱布,好在是伤口不深,“少爷,以后可不能拿刀冲自己......老爷和太太肯定都希望你好好的......” 这一夜,沈怀景几乎没怎么睡着。 他想了很多,把回来这些天的所有人和事都在心里理了好几遍。 第二天一早,警局来人了。 还是之前来问询的两位,但这一回的态度跟上次不一样。 上一次,只是询问了发现刘治尸体的情况,而这一回,直接抓了沈怀景。 给他戴上手铐要带回警局去,就连老管家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还被其中一个警员给推了一下,险些摔倒。 “李叔,别急,我跟他们走一趟,没事的。” 沈怀景大概是这些日子遇到的事太多了,这一刻反倒颇为冷静。 “少爷,要不我......” “不用,你就在家待着,照顾好小元。”沈怀景打断了老管家的话,他已经猜到老管家想说什么。 白凤轩的人在外面盯着,他被警局的人带走,白凤轩很快就能知道。 就像昨天他在学校打了架,白凤轩也一样知道。 老管家一脸焦急,而小元见着舅舅被警员带走,吓得哭了。 大概是想起来,几个月前,她的爷爷和父亲就是这样被人带走的。然后,爷爷和父亲再没回来。 “舅舅,你们不准带走我舅舅......” 小元哭着冲上前去,老管家赶紧抱住孩子,任凭孩子在怀里挣扎哭泣,老管家只是哄着,“孙小姐放心,少爷肯定会回来的,没事,没事......” 他的话,没能安慰孩子,只是让孩子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江城警局,沈怀景一次都没有来过。 他从前还在江城生活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孩子,没有任何事需要到警局来。 但是,他倒是经常打警局门口路过。 如今被人抓进了警局,手被铐着,脚也被戴上了铁镣,像是怕他这个文弱之躯能挣脱牢笼,逃出警局一般。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他面前的中年男人,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这个中年男人是江城警局的局长,姓吴。当然,也是他最近才知道的,在街面上见过一回。 “沈怀景,知道为什么抓你来警局吗?” 沈怀景心想,八成是刘家办完了葬礼,如今有时间也有功夫为修理他了。 “不知道。我刚回江城不久,家破人亡的事都还没弄明白,自己也成了阶下囚。” 吴局长眯缝着眼睛看他,“你们沈家的事,早有定论,你父亲跟姐夫与土匪勾结,谋害江城百姓。事实清楚,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倒是你,沈怀景,你好歹也是出国留洋的有志青年,怎么能干杀人这样的事呢?” “杀人?”沈怀景轻哼了一声,“我杀了谁?” “沈怀景,既然能把你带到这里来,当然是有凭有据。你杀了谁,需要我说吗?那刘治与你无冤无仇,你连捅了他十几刀,怕是连山上的土匪,也没有你这般手黑了吧?” 沈怀景看着吴局长,嘴角微微泛起一抹笑意,“吴局长,看到我的脸了吗?昨天我家外甥女在学校受了欺负,我便跟欺负她的孩子家长理论,结果人家只跟我动手,不跟我动嘴。 瞧瞧我这脸被打的,还有脖子,还缠着纱布呢。我若是有连捅人家十几刀的能力和勇气,我能让人打成这样?吴局长,你也太高看我了。” 第27章 刑讯 沈怀景不会轻易认罪,吴局长自然也是知道的。 但他没有想到,沈怀景如今都这样了,还能如此淡定。 如果说,他一开始不相信沈怀景杀了刘治,是觉得他没有那个胆子,但现在,他的想法有点不同。 这么冷静,这么淡定,连捅一个人十几刀,恐怕还真就得这样的人才下得去狠手。 当然,他也可以给沈怀景动刑,重刑之下,他就不信沈怀景能扛得住,总会松口的,毕竟就是个文弱书生。 但是,白家那位真的不会管吗? 他已收了刘家的钱,要沈怀景好看,要让沈怀景在里边吃尽苦头,若是什么都不做,恐怕刘家那边也交代不过去。 沈怀景跟白凤轩曾在省城同一所学校上学,这也是他最近才知道的。 所以,沈家半个月前的那场葬礼,为什么那么热闹,大概也能猜个七八。但是,白凤轩从未在葬礼上露面,他会不会把沈家的事插手到底,这就不太好确定了。 但是,沈怀景回了江城之后,陆昭文的命就保住了,能让陆昭文不死,除了白凤轩谁还能在这时候做得了主。 监狱那边,按说也是警局管理,但白凤轩驻守江城之后,曾经在监狱里提过一些人,就此接管了监狱。他如今在监狱是插不上手,但他还是得了消息,沈怀景去监狱见过陆昭文。 “吴局长很为难吧?” 在吴局长打量沈怀景的时候,沈怀景也在打量他。 “我与你的父亲沈老板,还算熟悉,是个精明的买卖人。” 吴局长站起身来,给自己点了支烟,像是要跟他拉家常。 沈怀景也注意到了,这间审讯室里,除了他和吴局长,没有别人。 虽说他没有进过警局,也不太清楚警局的办事流程,但既是审他,按说应该有个记录审讯口供的警员,但现在没有。 所以,现在他们说了什么,也都不会记录在案,而且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那样精明的一个生意人,却走了一条死路,有些可惜呀。如今,你姐夫陆昭文还在监狱关押,判了死罪,虽说现在没有执行,但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先提了他的父亲,又提了姐夫,这是在试探他吗? 试探他背后到底是什么人,而背后的人到底能帮他到什么程度。 试探清楚了,对方才知道接下来应该给他什么样的待遇。 此刻,倒是把白凤轩拉下水的好时机。 他要把白凤轩搬出来,他不相信吴局长敢动他分毫。 就算是出不去,但肯定也不会吃苦头。 但是,白凤轩虽然给了他钱,但也没有在葬礼上出现,就连私下跟他见面,也是偷偷摸摸的,也就说明白凤轩不想把跟他的关系摆到台面上来。 他要是主动挑破了这层关系,白凤轩会是个什么反应? 若是白凤轩不认,那他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就算是白凤轩认了,在白凤轩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挑破关系,也无异于让对方措手不及。 更何况,那样逼着白凤轩认下,他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在吴局长跟他看似闲话家常的那点时间里,沈怀景的脑子不停地分析着利弊,他想找出一条于以后更好走一点的路,而不只是单单眼下。 “你呢,出国这些年,到底是读了不少书的,该是个明事理的人,能把你请到这里来,警局这边总归是查到一些东西。沈怀景,好汉不吃眼前亏,对吧?” 沈怀景听出来了,你要不想吃苦头,那就赶紧把你背后的人给端出来,我也好看人下菜碟,省得麻烦。 “吴局长,既然你们都查到了,那自然是铁证如山了。若是如此,我认与不认,其实没什么差别。但非要我开口的话,我还是那句话,我没能力杀了刘治,我也没理由杀他,我甚至都不算太认识他。” 吴局长心平气和的费了这番口舌,沈怀景却油盐不进,看来一时半会儿的怕是没有结果。 吴局长又抽了口烟,微微笑着,“你也不是没理由。坊间传闻,你姐姐跟刘治......” 他说了半截,笑得挺讽刺。 沈怀景被他那笑容给刺到,但却努力按捺住心潮波动,“你们警局办案,如今都靠坊间传闻了吗?是不是我父亲跟姐夫勾结土匪,也是凭这坊间的传闻来判的案?” 他是意有所指,吴局长却并不在意,脸上保持着一开始的温和,甚至眼里还对他会这样想,有几分理解。 但这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吴局长开了门,然后在门口不知道听人说了些什么,再之后,他进来时那些平和也就消失无踪,好像换了一张脸一般。 “沈怀景,我再问你一次,刘治,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 沈怀景答得很干脆。 “好。既然你不愿意配合,那就只能吃点苦头了。年轻人啊......” 吴局长感叹的时候,外面进来了三个人,一人手里拿着纸笔,很快坐了下来,另外两个看着就不像善类模样的男人,看他的眼神里全是杀人般的凶光。 “人交给你们,别弄死,但得把案子审清楚。” 吴局长扔下这话,再转头看沈怀景,眼神冰冷。 那二人得令,立马就拉开了架式。 他们动作迅速地把沈怀景给架到了十字架的审讯台上,手脚取下镣铐,却用绳子给绑得结实。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会经历什么,心头不害怕是假的,但脸上却依旧没有表情,甚至没有挣扎。 沾了水的鞭子就般落了下来,他的冬衣长衫并不算厚,一层薄棉也抵挡不住鞭子的抽打。 而且,抽打他的男人孔武有力,绝对的审讯高手,每一鞭子都抽在最疼的地方。 三四鞭子下去,抽打他的人问了一句:“刘治是你杀的吗?” 沈怀景一笑,嘴角的血渍就那样溢出来,如盛开的红梅,娇艳又灿烂。 “不是!”他的回答依旧如初。 吴局长其实并没有走,里边打人的时候,他就站在外面,听着里边的动静。 他们把人抓回警局有一段时间了,他之前没有着急审沈怀景,特意让他一个人在审讯室里待着,之后进去又跟他拉了些家常,为的是拖延一下时间。 他想看看,白凤轩知道沈怀景被抓之后,会是什么反应。若是不闻不问,不管他们二人从前什么关系,至少白凤轩不会想淌沈家的浑水。 若是白凤轩要为沈怀景出头,他肯定是不会对沈怀景用刑的,顶多把人关起来,对刘家那边勉强也交代得过去,也不会因为伤了沈怀景,而得罪了白凤轩。 第28章 求谢老板 老管家焦急等了一天,天都黑了,也没见沈怀景回来,到底是坐不住了。 他不敢去城外找白凤轩,因为他不确定沈怀景被抓走,里边是不是也有白凤轩的意思,毕竟昨天晚上沈怀景对白凤轩动了刀。 他去找了周楚洋。 但周楚洋没在家,家仆说是去参加一个商会的酒会了,恐怕得半夜才能回来。 离开周家,他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永兴社。 大小姐的葬礼,名角谢小楼是第一个上门吊唁的,而且都说谢小楼是白凤轩的新宠。 不管少爷被抓,是不是跟白凤轩有关系,谢小楼应该都能说得上话。 谢小楼今天有戏,他便在门口等了好久,直到谢小楼下了戏,才让伙计给领了进去。毕竟,他可没钱买谢小楼的戏票。 “李管家找我何事?” 谢小楼正卸妆。 今晚演的是《琵琶记》,谢小楼的赵五娘明艳动人。 “谢老板,我家少爷......少爷一早让警局的人给抓走了。” 旁边有丫头正帮着卸妆,谢小楼听闻这话,立马让丫头先下去,转头看着背上背着熟睡孩子的老管家。 “因为什么?” “他们说少爷杀了人。我家少爷打小连鸡都没有杀过,哪里敢杀人。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怎么可能干出那样的事。” 老管家说着,抹了把眼泪,“沈家时运不济,老爷和大小姐走了,姑爷又在狱中,如今少爷回来才多久,就又落了个杀人的罪名。这是天要亡沈家呀。” 谢小楼看着痛哭流涕的李管家,与他从前印象里的李管家有些不同。 沈老板还在的时候,李管家自然是更威风些,如今这般低三下四,连跟他这么个戏子说话都小心得紧,倒也是造化弄人。 不过,沈家家破人亡,那么多人都跟沈家划清了界限,只有这老管家不离不弃,就冲这一点,已是难得。 他微微皱了下眉,“沈少爷的事我也很同情,但我一个唱戏的,又能替沈少爷做些什么呢?” 老管家抬眼看向谢小楼,能干什么,当然是吹一吹枕边风。 但这话,他不敢说。 谢小楼似乎也料定了他不敢说,又叹了口气,“也罢,好歹我在江城还有些戏迷是在官场走动的,我舍了这张脸,去打听看看沈少爷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日天色已晚,孩子也睡着了,李管家还是早些回去,有了消息,我让人去通知你。” 老管家没敢提白凤轩,他虽是下人,但在沈家多年,见过的人和事也算不少,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这点分寸他是有的。 谢小楼都这样说了,他也不便再说什么,连连称谢之后,离开了永兴社。 老管家走了之后,谢小楼便唤了丫头进来给他卸妆,看着镜子里的脸一点点变回本来的样子,他原本不想让人给白凤轩送消息的想法也随之改变。 他本来是想,白凤轩不可能不知道沈怀景被抓了,既是知道,这都一天了,人还没有出来,要嘛是白凤轩授意让人抓的,要嘛白凤轩暂时不管沈怀景这件事。 以他对白凤轩的观察,白凤轩不会真的不管沈怀景,可能只是没到时候。 但是,如果他现在不让人通知白凤轩,回头白凤轩知道李管家来求过他,他恐怕就不太好交代了。 那个男人的性子他至今都摸不准,所以立马写了封书信让人送去。 白凤轩今晚在江城的望江楼参加江城商会的酒会。 这两年,江城的商人也学着外国人的那一套,动不动就搞个什么酒会,又或是慈善晚宴。 每一次,江城商会都会专门给他发邀请函,毕竟,他是江城的土皇帝,而白家军的势力范围又覆盖了周边的十几个县市。 这些商人要做生意,都得要白家军的庇护,不然,光是周边的土匪都能让他们喝一壶的。 白凤轩不喜欢这样的应酬,更讨厌这帮奸商的嘴脸。 一个个口蜜腹剑,八百个心眼子,看似都恭顺得很,但背后又各种小动作不断。 他不想见到这些人,所以以前几乎不来。 今晚例外。 罗天逸去了开江,还没有回来,所以陪他来参加酒会的是军医官。 军医官姓王,是他的一个远房表舅,他母亲死得早,娘家也没什么人,这个远房表舅算是少有的娘家亲戚了。 所以,军医官也深得白凤轩的信任。 “团长,谢老板刚刚让人送了信来。” 军医官走到白凤轩耳边细语。 白凤轩正跟几个商人闲话,几个商人都在说周边土匪,说是自己上回的货让土匪劫了,差点还伤了人,请白凤轩出兵剿匪,还商道上一个太平。 白凤轩打着哈哈,正好军医官过来跟他说话,便借口有事,摆脱了这几个商人的纠缠。 谢小楼的信上只有一句话:李管家来找我,说沈少爷早上被警察抓走了。 白凤轩自然知道沈怀景被抓了,而且他进望江楼之前,才收到消息,沈怀景刚刚在审讯室里晕了过去,满身是伤,但绝口没提他白凤轩一个字。 沈怀景不提他,他其实是有点欣慰的,至少沈怀景还算懂事。 但沈怀景都被打个半死,也没有提他白凤轩一个字,他又不高兴。 他白凤轩在沈怀景心里,算个什么? 宁愿受那皮肉之苦,也不敢说自己是他白凤轩的人。 就那么嫌弃他吗? 做他的人,就那么丢人吗? 他是带着些怨气进的望江楼,所以一直脸色不好看,但还有那不懂事的人非得往他跟前凑,说些屁话。 今晚,刘家的人也在。 不只在,刚才跟他打招呼的时候,刘家的人跟从前一样客气,就好像完全不知道刘治的死是他的手笔一般。 沈怀景被抓进去,也就是刘家人给他的杀鸡儆猴。 他们动不了他白凤轩,但可以拿沈怀景下手。 接下来,就看他白团长的态度。 若是不管,任由他们把沈怀景折腾死了,也算给刘治偿了命,这事也就算是揭过去了。 但白凤轩若是管了,那就是跟江城整个政商为敌。 且不说刘家的势力不小,沈家的事还没有了结呢,白凤轩要是公然为了沈怀景做些什么,江城的政商两界不会装聋作哑。 “白团长,好久不见!” 白凤轩微微有点走神,却被这个声音打断。 第29章 别信,他骗你 在他面前,端着酒杯的是周楚洋。 白凤轩是有些年头没有见过周楚洋了。 这两年,他虽然驻守江城,但江城这样的酒会宴会,他不喜参加,自然也没什么机会碰上周家粮行的少东家。 “周老板!久违了。” “白团长客气,唤我名字就行。我与白团长也是旧识,自白团长驻守江城,我们好像还未曾碰到过,也是遗憾。今日,得遇白团长,也算是久别重逢。” 周楚洋的态度不卑不亢,既不算特别热络,也不冷淡,就像真的只是好久不见的熟人。 久别重逢? 白凤轩觉得他是意有所指。 “也是,当初我来江城玩的时候,多亏有周少爷相陪,还不曾谢过周少爷呢。” “白团长客气。其实,应该是我沾了白团长的光,跟着你们白吃白喝。” 两个人的气氛似乎不错,像是在回忆一段美好的往事。 但,那段往事的结局对白凤轩来说,并不美好。 而且白凤轩相信,周楚洋不太可能不知道。 一开口就跟他提八年前,这意思太明显,应该也是为了沈怀景。 白凤轩笑了笑,却不接这茬,举杯与之碰了一下,“周少爷自便,我离开一下。” 眼看着白凤轩要走,周楚洋忙道:“白团长,怀景的事,你知道吗?” 白凤轩微微侧头,却没说话,似乎等着周楚洋往下说。 周楚洋上前一步,像是怕谁听到了,小声道:“怀景一早让警察给带走了,说他杀了人。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怀景刚刚回国,家中又逢变故,姐姐的葬礼才办完没几天,怎么就会杀人了。 白团长能否看在从前的同学情份上,过问一下此事。 警察局那种地方,真要进去了,怕是有嘴也说不清。更何况,怀景如今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字字句句都是为了沈怀景,白凤轩很不喜欢。 瞧瞧这副关心又担心的模样,可真是难看。 周家粮行是江城三大粮行之一,虽然不是江城最大的粮商,但实力也不小,白凤轩不相信周楚洋找不到警察局的关系,去帮忙疏通,非得找到他。 “沈怀景?他还没有回法兰西吗?”白凤轩故作意外,而且答非所问。 “姐夫还在狱中,而且沈伯父的事......”周楚洋自知此地不是提这个的时候,便转而道:“现在想回,怕是也走不了的。这真要论了他杀人的罪,那他怕是得死在江城了。” “警察办案,自有一套。既然说他杀了人,那就是有证据的,不会无凭无据抓人。 若是他真的杀了人,犯了国法,该抓该杀,那都是国法定的。若是他没有杀人,警察局调查清楚,自然会放他出来。周少爷不必太担心。” 白凤轩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周楚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那,不打扰白团长了。” 白凤轩转身之后,脸就耷拉下来,黑得十分难看。 军医官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周楚洋,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跟着白凤轩往外走。 “人都到位了吗?” 白凤轩出了酒会大厅,军医官跟在身边,“都安排好了。” “那就提醒外面的人,给我把这里看住了,一个人都不准放走。” 夜色阑珊。 警察局的审讯室里,沈怀景刚刚被人泼了一瓢冷水。 已是冬月,夜里的冷水刺骨,他打了一个激灵,便从晕迷中醒了过来。 这一醒过来,才觉得身上的肉都在疼。 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疼过。 拿着鞭子的壮硕男人看着他,一脸横肉,笑比哭还丑,“沈少爷,招了吧,你这小身板,扛不住的。你那个姐夫陆昭文,招得可比你快多了。所以,不丢人。” 听得这话,沈怀景的瞳孔顿时放大。 姐夫招了? 招了什么? 当然,他也明白。这警察的审讯太严酷,姐夫扛不住,人家让说什么就说什么,也是无奈之举。 但是,他不知道怎么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父亲的死。 父亲是死在监狱里的,而不是死在警察局。 姐姐和老管家一起给父亲收的尸,尸体上并没有任何伤痕,至少不会是酷刑而死。 “我姐夫招了什么?”他似乎愣了好久,才有话语从齿缝间溜了出来。 但那人没听清楚,因为声音太细。 “你说什么?” 那人把耳朵凑过去,“我说......我姐夫招了什么......” “当然是如何跟土匪勾结了。他呀,把你老子卖得彻彻底底,就为把自己给摘干净。” 说完这话,那人笑了起来,似乎在笑他傻,笑他蠢,笑他是个白痴。 这一刻,沈怀景只觉得有人从心口给他扎进了一颗钢针,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如果真如此人所言,那么,他把自己搭上救陆昭文,就真真是天下第一大白痴。 但是,很快,脑子里有个声音又在提醒他,“别信,他骗你。” 他的脑子有点乱了。 他本能是不想去相信的,但忍不住会往那个方向去想,而他内心真正介意的是,他把自己搭进去,是不是天底下最蠢的事。至于眼前的皮肉之苦,他不后悔,杀了刘治,给姐姐报了仇,他觉得值。 哪怕今天就死在警察局里,他也觉得值。 “我没杀人,你让我招什么。你们想......屈打成招,恐怕......要失望了......要真有证据证明我杀了人,不需要这样的手段......” 沈怀景的嘴角噙出一抹笑,像是把人看穿了一般。 那人可不太喜欢沈怀景的眼神,带着轻蔑,带着不屑,正要抬手挥鞭子,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负责记录的警员去开了门,然后叫了负责审讯的两个人出去。 此时,审讯室里只有沈怀景和负责记录的警员。 那警员走到沈怀景身边,低语,“沈少爷受苦了,再撑一下,三少爷很快就来......” 说完这话,他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三少爷? 白凤轩? 白凤轩确实在家排行老三,但真的是白凤轩吗? 他的目光有些缥缈,其实,是不是白凤轩重要吗? 他总不能还天真的指望着,那个男人还能像八年前那样对他。 他们,早就回不去了。 第30章 白二爷 被叫出去的两个人没有再进来,后来连那做记录的警员也离开了。 审讯室里只剩下伤痕累累的沈怀景。 他好疼。 他也好冷。 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还有刚刚那个警员说的三少爷是不是白凤轩,他此刻只想有个温暖的被窝睡觉,好好睡一觉。 这样想着,眼皮也就越发重了。 亦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打开的声音吵醒了他,但他有些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说‘轻一点’‘把被子拿来’‘已经发烧了’. 声音有点熟,像是认识的人。 沈怀景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听到有钟声传来,像是寺庙里的钟声。 微微睁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既不是自己那个破屋子,也不是医院,更不是之前睡过的白轩凤军营里的那个房间。 房间很整洁,几件看着有些年头的家具,带着岁月的沧桑。 他刚想支起身来,浑身的疼痛便席卷而来。这时候他才想起了,自己是受过刑讯的,此刻身上伤痕累累,不疼才奇怪了。 一声呻吟从他嘴里出来,而额头上已经出了汗,他无力地躺在床上,呆呆看着蚊帐顶。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屋外有脚步声传来,他赶紧闭了眼,假装没有醒。 门被推开了,有人缓步进来,然后到了他床边。之后,一只温热的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随后是那人的声音,“看来退烧了。” 声音很陌生,也有些尖细,从前未曾听过。 “应该也快醒了。” 这个声音更远一点,好像是刚迈步进门的人,但这个声音显得颇有磁性,听得出来有一定年纪了。 “嗯。不过,醒了怕是要疼了。这满身的伤,我看着都心疼,也不怪老三会发疯。” “他发了疯,眼下倒是痛快了,他那老子怕是饶不了他,等着白大帅喂他吃枪子吧。” “你说他,你当年又能比他好到哪里去。”听起来像是责备,但口气中之中又有几分心疼。 沈怀景不知道这二人是谁,一个声音细细的,听起来不太有阳刚之气,另一个年纪不小,怕是四五十岁是有的,但中气十足。 “我那不是为了你嘛。” 听到这里,沈怀景到底是忍不住了,他想看看眼前的人究竟是谁,而且明明是两个男人,说话怎么那么暧昧。 这一睁眼,就见坐在床边的清瘦男人,而他身后站着的男人更魁梧一些,像是个练家子。 “你们......”他的目光在这二人脸上扫过,确实不认识,那个清瘦男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看着很温和的模样。 “这是哪里?”他愣愣地问着。 “这里是白云寨。”清瘦男人答道。 “白云寨?”沈怀景有点恍神,那不是土匪窝吗? 他虽然回到江城不久,但也知道这白云寨。白云寨离江城不远,但不在江城辖区,位置介于白家军与冯老三的十一军之间,算是一片三不管的地带。 说是三不管,其实也不算,只不过无论是十一军,还是白家军,都没有拿下白云寨,如今是井水不犯河水,还算相安无事。 “我......” “既是醒了,先喝点水吧,然后把药吃了。”沈怀景还没有说下去,就被那个瘦一点的男人打断。 他已经把水递到沈怀景的唇边,沈怀景喝了一口,才发现自己嘴皮已经干得不行,又连喝了几口。 “我去端药。” 站着的那个男人说话的功夫就出去了。 沈怀景被眼前的清瘦男人细细打量着,十分不自在。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这些人为什么救他? 难道是跟他父亲有关系? 毕竟他父亲被控与土匪勾结,莫不就是这白云寨的土匪。 想到这个,沈怀景便有点激动,“你们可是与我父亲相熟?” 那人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笑了笑,他的笑容很温和,像冬天的暖阳一般,“沈少爷,我是老三的二叔。” “哦,老三就是凤轩。”男人见他有点茫然,又补了一句。 原来,真的是白凤轩。 “凤轩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呢,暂时就在寨子里养伤。这里很安全,放心吧。” 白凤轩的二叔? 白凤轩有二叔吗? 沈怀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应该不到四十,带着一股子阴柔之气,但又与谢小楼不一样。 他蓦地想起来,有一回白凤轩在喝了酒后好像提过,说自己有个叔叔,年少的时候因为家里穷,被送进宫去做了小太监。当然,那是还有皇帝的时候。 后来皇帝没了,民国了,家里便觉得这事挺丢人的,不许谁再提他这位做了太监的叔叔。 但白凤轩也说过,叔叔待他很好,经常给他寄东西,还曾来省城看过他。 “看来,凤轩跟你提起过我。” 大概是沈怀景的眼神太没收敛,让人一眼看穿,这位白家二爷脸上微微有点尴尬,“沈少爷若是嫌弃我是个阉人,那我另外唤个人进来伺候。” 他刚要起身,就被沈怀景给抓住了手,“白二爷误会了,多谢白二爷的照顾。” “好孩子,躺着别动。你身上的伤,虽已上了药,但要伤口愈合,怕是得一个月了。 老三已经让人给你的管家送了信,等过几天,就把管家和你那外甥女送上山来。所以,你什么都别担心,好好养伤就是。” 听这位白二爷说话,总是莫名舒服。 他有一双能看穿人心的眼睛,总是能说到你心里去。 “老三处理江城的事,可能还得一些时间。一时半会儿的,怕是也来不了。不过,那小子不来也好,省得又要咋咋呼呼的说我没把你给照顾好,我呀,听不得他的埋怨。” 说着,他的嘴角带了些浅浅的笑,温柔至极。 这时候,刚才那个男人把药给端了进来,沈怀景一口气给喝下,连声说谢。 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白凤轩都做了些什么? 他不敢问,他怕知道。 第31章 险招 江城。 人心惶惶。 三天前的夜里,有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偷袭了江城几户商家,抢劫了不少银钱不说,还放火烧了几家铺子。 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江城内乱的当夜凌晨,白家军与冯老三的十一军在离江城十里外的落霞镇一战,据说是死伤惨重。 谁死?谁伤?谁惨重? 江城里众说纷纭。 因为三天前的夜里,白凤轩就已封了城。说是要捉拿偷袭江城几家商户的人,后又因白家军与冯老三大战,江城更是封锁甚严。 城里的人只知道打仗了,却不知道那一战谁输谁赢,流言四起,自然也就人心惶惶。 有人说,冯老三要打回来了,白凤轩守不住江城,他们都得死在江城里。 也有人说,白家军打赢了,白凤轩封锁江城,就是要抓与冯老三勾结的人。 反正,谁都没有亲眼看见,说得倒是格外热闹。 白凤轩坐镇江城。 按计划,这一仗是该他领军指挥的。但他那个二哥怎么会让他如意...... 幸好,他留在了江城,不然沈怀景还得再吃些苦头。 驻守江城两年,他的大部分兵力都在城外,城里驻守的主要是各个城门,只有少量的兵力。 平时江城的治安归警察局和保安大队。这些人对付老百姓还行,对付土匪是不够用的。 当然,会这样,也是当初入城时白家军承诺了江城政商两界。毕竟,当时白家军拿下江城后,能很快维稳,也是得了政商两界的支持。 政事归政事,军事归军事,有点各不相干的意思。 但现在不同,城里商户被抢,还烧了房子。可能是土匪干的,也可能就是冯老三的人干的,既然江城市府不能维持秩序,白家军当然得进驻城里,保护老百姓的安全,名正言顺。 白凤轩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他在等着落霞镇的消息。 “团长!” 白凤轩有些困,眼皮刚要打架,听得一声喊,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只见罗天逸快步进来,他忙问:“怎么样?” “团长,二少爷昨日已经拿下了落霞镇,并且缴获了十一军不少武器和俘虏。冯老三带着人往省城方向逃了,二少爷便借机往周边的县市派兵,已有三四个县市皆归顺了白家军。” 听到这话,白凤轩总算是松了口气。 几天来,他的心一直悬着,这一刻松下劲来,跌坐在椅子上,“行,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白凤轩走了一招险棋。 他让罗天逸去开江城,说服他那个恨不得他死的二哥出兵,虽然这不容易,但罗天逸到底是把他二哥给说动了。 当然,这只是开始。 江城商会的酒会是一早就订下的,邀请函也是好些天前就送到的,他知道江城大部分商人都会去参加那个酒会,而且市府这边也会派人去,这是一个好时机,可以借机敲打一下这些人。 偏偏,沈怀景在这天早晨被警察给抓走了。 原本计划的敲打,自然就变成了另一场暴风骤雨。 新三团一半的兵力,都派出去由他二哥指挥,剩下的留守江城,只要把江城封得死死的,里边的消息传不出去,而那帮人又乱了阵脚,想借着商会酒会给江城来个突袭的冯老三还没到江城,就被他二哥在落霞镇给截胡。 险的是,如果他的部署提前被人察觉,可能就打草惊蛇。 更险的是,如果白颂轩拦不住冯老三,吃了败仗,那江城就危了。 还不只江城,冯老三若是拿下江城再顺江而下,直抵开江,开江自然也守不住的。 好在是,这一切都过去了。 “凤轩!” 罗天逸看他脸色不好,有些担心。 别说是白凤轩,罗天逸自己也担心。冯老三毕竟是挨过一次突袭的,都说人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这一招有没有用,罗天逸也没有底。 他很明白白凤轩的心情,特别是白凤轩没有亲自带兵去落霞镇。 “没事,就是累了。” 当天晚上,白凤轩就收到了白大帅的电报,挨骂是肯定的。搞出了那么大动静,还没有经过老头子允许,不骂人,那就不是他老子。 挨骂也就算了,他那个二哥还把功劳全给抢了。抢了也就算了,还跟老头子告刁状,说是因为他白凤轩贪功冒进,自不量力,幸得自己发现得早,力挽狂澜于落霞镇,这才没有导致新三团大败,没有失了江城。 所以,老头子不只骂人,还要让他回卢城去领家法。 两天之后,白颂轩到达了江城。 兄弟二人自上次卢城吵翻天之后,又有一个多月未见,一向不给他好脸色的二哥,此刻却是满面笑容。 不过几天时间,就拿下了七八个县市,收归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下。如今,白颂轩拥有白家军最多的县市,而且兵力也最多,比他老子厉害。 白凤轩在江城最有名的酒楼请了二哥吃饭,而白颂轩带着兵马入城时的威风样,给原本就人心惶惶的江城又扔下了一枚炸弹。 江城解封了,白家军大胜十一军,并且还收编了十一军的部分人,这个消息已经像野火一般蔓延在江城的角角落落。 其实,对于江城的普通老百姓来说,江城谁做土皇帝,真没有那么重要,毕竟,他们都跟这些人挨不着。 但,没有人希望江城起战火。 毕竟,打仗是要死很多人的。 老百姓把落霞镇一役当成茶余饭后的闲谈,但江城的政商两界,可就没那么淡定了。 酒会那晚,白凤轩的兵把前来参加酒会的商人和部分政府官员都给留下来,说是城里遭受土匪袭击,这些人最好都留在这里,会比较安全。 袭击是真的,但把他们这些人留下,可不只是为了安全。谁都不傻,明白怎么回事。 当然,也闹过。 只不过,几声枪响之后,大家都安静了。 天亮之后,这些人才被允许离开。 而此时,江城已封。 但现在,谁都知道白凤轩那晚为什么把人都给扣下。 几家被土匪抢劫的商家,也不敢吱声。是不是土匪,他们心里其实也有猜测。 就算他们猜到了,但谁又敢说什么。 白凤轩包下了永兴社,请他二哥听戏。 兄弟二人坐在台下,除了戏台上的唱念坐打,周围倒是安静得紧。 谢小楼上台的时候,白颂轩笑了笑,“这就是你那新宠?” 江城的人都这么说谢小楼跟他的关系,他也不是不知道。 “怎么,二哥喜欢?” “君子不夺人所爱。更何况,我没有三弟这种喜好。三弟自己留着吧。不过,二哥还是劝一句,这新欢旧爱的,身子还是悠着点,若是被男人掏空了身子,带不了兵,打不了仗,多丢人......” 第32章 博弈 白凤轩一向不喜欢他二哥,现在更不喜欢。 当然,他不喜欢白颂轩,寻到根上,还是跟他母亲的死有关系。 二哥白颂轩是白大帅外室所生。 当初,母亲刚刚生了他,还在月子里,白大帅就带着外室和白颂轩回了老家卢城。 说是让外室照顾他的母亲,但于他母亲来说,这哪里是照顾,这是往她正虚弱的身子上捅刀子。 白太太是个隐忍的女人,哪怕当时很伤心,很火大,很生气,她依旧接受了这个女人和孩子。 男人变了心,跟这个女人有什么关系呢? 不是这个女人,也会是别的女人。 月子里伤心就伤身,由此落下了病根,后来身子一直不太好。 没过几年,白太太便撒手而去。 其实,那时候的白大帅还没有发迹,不过是省城讲武堂的一个教官。但男人嘛,没有太太在身边,总会管不住自己的。 更何况,在当时的白大帅看来,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也算是寻常事。 在白大帅这里,有个外室,根本就不算事,反倒是没有妾室,那才是男人的耻辱。 白凤轩打记事起,就不喜欢白颂轩母子,在家的时候,只要是白颂轩喜欢的,他都要抢,凡事对着干,也没少挨白大帅的打。 但打也没用,白凤轩从就不怕挨打,而且他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除非,他自己想明白。 后来,白大帅得了势,又何只一个妾呢? 但,这并不影响白凤轩依旧恨死了白颂轩和他母亲。 毕竟,他觉得,如果这对母子没有在那个时候回到卢城的家,他的母亲也不会在月子里落下病,早早离世,这是杀母之仇。 这一回,罗天逸能说动白颂轩答应突袭十一军的计划,他也有点意外。 不过,从结果看来,也就不意外了。 毕竟,所有的功劳都被他二哥给抢去了,还给他给安了个罪名。 “听说,老头子让你回卢城领家法。你要是这两天就走,我也就不着急离开,替你看几天江城,也是可以的。” 听完了戏回团部的路上,白颂轩还在弟弟的伤口上撒盐。 “不劳二哥费心了。我的江城,我自己看着。” “看看,见外了不是。二哥我呀,还真不图你这江城。这江城啊,是个好地方,不过,这里的人不行,都是些养不熟的狗。老三,还是小心些,别被这些狗给咬了自己,划不来。” 白凤轩轻哼了一声,“多谢二哥提醒。不过,我也得提醒二哥一句,我的人,你带不走,早点死了那条心。” 白颂轩笑了起来,“老三啊,你说你这小气劲儿,你那些兵,都是些新兵,你当我稀罕呀。本来呢,二哥是想替你训一训他们,等以后回了江城,你用得也顺手。看看,还多心了不是。既然你都这般说了,那二哥也就不多那个事了,明天我就让他们回来。” 白颂轩确实打了主意,那一半的兵力不还给白凤轩。 毕竟,他弟弟的这些兵还真的挺能打。 想着拿那些俘虏来凑个人数,而且,他把人都带过来了。 那知道,狼崽子的眼睛亮得很,没能得手。 车子在一处宅子前停了下来,白凤轩先下了车,这是他在城里住的地方,也是如今新三团的团部。 “沈宅?” 白颂轩下车后抬眼就看到了挂在正门上面的牌子,嘴角便噙出几分笑来,“老三,你住这里......也罢,这娘家也是家。” 这里是沈怀景的家。 当初,这里被查抄之后,一直空着。 当然,当时查抄的时候是政府那帮人干的,他没插手,也没过问,但如今则不一样了,如今江城的政商两界,谁敢对他白凤轩做的事说一个不字。 土匪袭击商户的那夜之后,江城警察局的吴局长就下了狱,说是维护治安不利。后又传出,警察局里有两个警员被剁了手,说是收授贿赂。 事情传得越来越疯的时候,谁都明白,白凤轩是要借此整顿整个江城。 也不过几天时间,沈宅也收拾得像模像样了。 白颂轩在前厅里坐下,便有下人奉上茶来,喝了一口之后,他问道:“怎么,我那弟妹不在家?” 白凤轩没理他。 “老三,你说,老头子要是知道你是为了他,才搞出这么大动静来,家法应该不够吧?” “应该给你一颗枪子。”白颂轩说着,朝弟弟比了一个枪的手势。 “二哥若不在老头子那里阴我......”白凤轩说了半句,觉得多说无疑。 已经被阴了,好处也被抢完了,白老二嘚瑟差不多了,滚蛋便是。 虽然这一次是他谋划的,但仗确实是白老二打的,抢了十一军的地盘,总归来说,结果还是好的。 毕竟,只凭他的兵力,又无后援,是拿不下十一军的。 虽是为他人作了嫁衣,但结局不坏。 所以,他也不想跟白老二多费口舌。 “二哥,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一早的船回开江,我就不送二哥了,祝二哥一路顺风!” 兄弟二人也聊不到一起,但就是这么聊不到一起的兄弟俩了,为了各自的目的,这一次倒是合作得不错。 江城,风声鹤唳。 而在白云寨的沈怀景心情却不错。 老管家和小元都来了,他也没有什么可挂心的,身上的伤虽然一时半刻也好不了,但时间总能治愈。 白二爷带了小元去玩,老管家就坐在沈怀景的床边,一脸担心地看着。 “李叔,没事,就是点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少爷,你受苦了。” 老管家一开口,就要抹眼泪。 “这要是老爷还在,看到你这样......” 他有点说不下去,只剩下哭声。 “李叔,我真没事。你看,我都能起来,就是我懒,不想动......”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但立马扯到了伤口,嘴里发出嘶嘶的疼痛声,老管家赶紧按住,“少爷别动,可别崩开了伤口。” “李叔,没那么严重的,真的。” 他还在安慰着老管家,他知道,自己被警察抓走,老管家肯定担心坏了。 还有小元。 小元几天没见他回来,肯定会哭闹的。 所以,刚才小元见到他的时候,直接就扑到他身上,压得他的伤口痛得要死,但却不忍心推开孩子。 “少爷,那个刘治.......”老管家问了半截,对上沈怀景的眼神,已然有了答案。 果然如此。 “他该死!” 沈怀景的眼神立马狠戾起来,声音也变得冷冷的。 第33章 让你疼个够 沈怀景不想提那个人渣,因为那会让他回想起杀人的画面来。 仿佛那温热的血还在他手上,像是毒一样浸染他的皮肤。 他放在被子里的右手微微有些抖,然后被另一只手给死死抓住。 努力保持镇定,即便是在老管家面前,他也不想展现自己真实的情绪。 因为,那是懦弱。 不像个男人。 老管家阅人无数,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亦不敢再提。 “李叔,江城现在如何?” 他到山上有几天了,江城的情况他并不知晓。每次问白二爷的时候,白二爷都让他别担心,说白凤轩会处理的,让他只管养好伤便是。 老管家把江城这几天的大致情况说了一下,沈怀景听完之后,好一阵沉默。 他没想到,自己被抓的那夜还发生了这么多事。还有白家军,这么快就收拾了冯老三的十一军,并且还抢到那么多地盘。 这肯定不是偶然,这是早有谋划。 不只谋划,还得早早布局,既要算无一策,遇上变故还能灵活应对。 能做到这一点,确实不像他认识的白凤轩。 当然,这一切可能也不是白凤轩谋划的。 都说白凤轩的二哥白颂轩有白狐狸之称,如果是白颂轩的手笔,倒也应了白狐狸这外号。 白家军如今手握二十来个县市,已然不是小军阀,从前或许不那么引人注目,但现在则不同。 这个世道,每天都有人得势,也每天都有人失势。军阀也不例外。 一场仗下来,一个小小的军官也可能变成新的小军阀,而一个军阀,也可能成了阶下囚,或者死人。 沈怀景一下子生出很多感慨来。 白云寨位于山顶,地势高,晨起有云雾相伴,似在云间,得以白云寨之名。 只是,夜里冷。 如今冬已深,夜里还会下霜,屋子里虽然生着炉火,但他身上有伤,总是比别人觉得更冷一些。 整天都躺着,所以睡了醒,醒了睡的,也不分白天还是夜晚。 夜里的白云寨很安静,他醒着的时候就会想一些事。想多了,脑子又疼。毕竟,他如今躺着,什么事都干不了。 听得门外有脚步声,他以为是白二爷来了。 每天夜里,白二爷都会来看看他,怕他冷,怕他想喝水,又或是起夜方便。 白二爷这人极其会照顾人,说话也让人舒服。也不过这么几天,他也看出来,白二爷与那位金寨主之间,是那种关系。 对,就是那天给他端药的那位。 难道说,白凤轩喜欢男人,是因为白家根上出? “二爷,我没事,你不必夜夜来看。天也凉了,别受......” 沈怀景嘴里那个‘凉’字没出口,借着屋里烧着炉火的微光,这才发现,来人比白二爷高了许多。 “你是谁?”他立马警觉起来。 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枕边,这才想起来,这里不是他住的破屋子,也没能在枕边放上一把菜刀。 但此时,那人已经走到床边,灯火不明,但气息是他熟悉的。 “白凤轩?” 也是,这白云寨固若金汤,谁会大半夜摸进寨子里,不去杀当家的金寨主,会摸到他房里来。 白凤轩没说话,只是坐在了床边。 他的身上带着冬夜里的寒凉,有些湿冷的气息在空气里流转。 “外面下雨了?”沈怀景又问。 “小雨,不大。” 白凤轩到底是开了口。 他想叫他去炉火边烤烤,但到底是没能开口。 “不过,身子有些冷。”白凤轩补了一句。 沈怀景没接他这话,屋子里便突然有些安静。 白凤轩似乎在等他的回应,因为没有等到,叹了口气,好像挺失望的,手就那样伸进了被子里。 被窝里当然是暖和的,但沈怀景却只觉得一凉。 他的手就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裤,能感觉到对方手的冰冷。 从江城到白云寨并不近,赶了这么久的路来,身上怕都凉透了。 “凉!”他说着去推白凤轩的手。 “嗯,沈少爷替我暖暖。” 不等沈怀景答应,白凤轩便脱了裤子和外套,钻进了温热的被窝里。 而一下刻,沈怀景就被他给抱在了怀里。 “你好暖和!” 他把脸埋在对方的脖子里,深深地吸取着对方的气息和温度,人虽然抱在他怀里,但他却不太敢用力,怕把人给弄疼了。 那夜,他在警察局的审讯室里见到满身是伤的沈怀景时,可把他给心疼坏了。 因为不能打草惊蛇,他知道他受了刑,知道他伤得重,但也只能一直忍着。 他很怕他扛不住。 把他白凤轩扯出来倒没什么,他是怕沈怀景死在审讯室里。 抱着一身是血的沈怀景,心都在滴血。 现在,这个人再次回到了他的怀抱,他恨不得把人揉进骨血里,可又不敢用力,只有微微颤抖的双臂。 “被人打成这样,也没提我半个字,沈少爷这么怕跟我扯上关系?我有那么让你觉得丢人吗?” 沈怀景在得知这几天发生的事后,心情本来就有些乱。特别是在知道白凤轩剁了审讯他那二人的手之后。 心情很怪,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还喜欢自己吗? 这样想的时候,他又觉得好滑稽。 自己又不喜欢男人,怎么还指望一个男人喜欢他? 他怕是在警察局被打傻了吧。 交易就是交易,想那些情呀爱的,他是觉得自己命太长了吗? 如今被白凤轩这一问,沈怀景微微失神。 “怕跟我扯上关系,又来求我,沈少爷可真是......” 白凤轩的话里尽是讽刺。 一声轻哼,听在沈怀景耳朵里,仿佛在说,你沈怀景别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沈怀景脸色微烫,忍不住应道:“你也不喜欢跟我扯上关系。” “是嘛?”白观轩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好像很随意应着。 “姐姐的葬礼,你白日里没来,夜深无人之时才来,不就是怕人知道。就算是见我,你也是偷偷摸摸,你白团长是江城的土皇帝,这么小心翼翼,总归是有原由的。 我也不能不懂事,坏了白团长的大计。更何况,我提了白团长,白团长就能为我出头吗?我让人抓了去,你的人不会没告诉你,你没来,没准是白团长想给我教训。毕竟,头一晚,我可是把刀架在了白团长的脖子上。” 沈怀景的话像一盆凉水,浇透了身边这个男人的心。 “这是在怪我没有第一时间救你出来,让你吃了苦头?”他的声音冷了些,但依旧靠着他。 “白团长说笑了。皮肉之苦而已,算不得什么。疼,也不是坏事,可以让人更清醒。” 沈怀景的话不急不缓,但却字字诛心,他微微收了手臂,沈怀景嘴里便发出痛苦的呻吟。 “既然想疼,那就让你疼个够!” 第34章 够疼吗 话音刚落,白凤轩的吻就落了下来。 粗野的,狂暴的,不带一丝温情的,像是要把人吞进肚子里,喝其血,食其骨,就连灵魂也给吃个干干净净。 他当时没有第一时间救沈怀景,因为他的安排不能打乱了,他确实让他吃了苦头。 他认。 但是,他不喜欢听他这样说。 他也更不喜欢他这般阴阳怪气的,还不如直接骂他来得痛快。 既然他觉得疼着更清醒,那他就让他清醒清醒。 被情绪左右的人,到底是没什么理智可言的,手脚重了轻了,自己也没个数。 更何况,他还想惩罚他,罚他这么不知好歹,罚他非得在他明明心疼得很的时候,拿刀子戳他,半点不领情。 身上的伤原本就疼,而白凤轩又不温柔,就算是温柔些,沈怀景也不会觉得能好多少。 双手被按在头顶,动弹不得,唇被咬了又咬,吃痛不说,被压着的半个身子,到处都在撕裂。 他不得呼吸,不得说话,觉得快要窒息的时候,狠咬了对方一口。随后,血腥味在他嘴里蔓延,对方却没有松开,反倒越发强烈了些。 沈怀景觉得,今晚就算不会窒息而死,也得伤口崩裂疼死。 他渐渐地,没了力气。 “够疼吗?” 白凤轩的唇就那般贴着他的唇说话。 好不容易吸了口气,胸口起伏着,只觉得身上哪里都疼得要命,甚至比那天被鞭打时疼上百倍千倍。 他喘着粗气,一时间不能说话。 “不够,就再来!” 白凤轩咬了一口他的唇瓣,明明都已经肿了,却丝毫没有放过的意思。 “沈少爷,说话!” 看着身下的沈怀景,白凤轩眼里冒着火花,沈怀景但凡对他温顺一点,就像第一次来求他时那般,他也下不去手。 可是,这只小兔子就是学不乖,非得刺他。 “不够。怎么够呢?” 沈怀景嘴角扯出个冷笑来,“白团长不就喜欢我求饶的样子吗?还没有到求饶的时候,白团长怎么能尽兴?” 是讽刺,也是挑衅。 眼里有不屑,还有厌恶,冰冷又刺痛。 “你......” 白凤轩想给他一巴掌,但又知道自己手重,这一要巴掌下去,他恐怕就得折了半条命。 到底是舍不得。 “是,我还没尽兴呢。沈少爷愿意配合,那就再好不过。接着来......” 像是七月天里的狂风一般肆虐,才不管会损了折了多少庄稼或是房舍,只图着这一时的畅快,他胡乱地扯掉了对方的裤子,像个疯狗一样啃咬,最后让一场大雨洗涤整个世界。 沈怀景紧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 但身上太疼,哪里都疼,仍旧有几许痛苦的呻吟从嘴里溢出来。 而白凤轩并没有把这点声音当作是求饶,反倒像是被激励了一般,就如战场上杀红了眼的人,听到战鼓响起,已经分不出是敌是友,只顾着拿着大刀砍杀,只图那一刻的痛快。 死又何妨,此刻就是巅峰。 不用说,最惨的当然是沈怀景。 如果不是白二爷不放心,披了衣服过来看,白凤轩大概还停不下来。 “你要他死,你就别救他。救了又这般折腾,枉费我这几天没日没夜的照顾他,担心他。你不如给他个痛快!” 白二爷从腰里掏了把枪出来,塞到白凤轩手里,“赶紧的,痛快个够!” 白二爷气得不行。 看到如今奄奄一息的沈怀景,白二爷其实很容易想到当初的自己。 所以,亲侄子不干人事,他恨不得一枪崩了白凤轩。 白凤轩站在一旁不说话。 沈怀景已经晕过去了,刚刚白二爷已经替他检查了伤口,并且重新上药。身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多处裂开,本来就触目惊心,这个浑小子还把人折腾得不像样子。 “二叔,我就是一时气恼。”白凤轩把枪扔在一边,到底是说了软话。 “你气恼,你就拿他撒气?你也不看看时候,他这一身的伤,你是真的半点不心疼。既是如此不心疼,你把他送我这里来干什么?赶紧弄走,滚蛋!” 白二爷大半夜发了大火,摔门而去。 白凤轩看了一眼跟他个头差不多的金寨主,“叔父......” 金寨主笑了笑,“你可不像是白大帅的儿子。给我当儿子吧,比较像我。你二叔......冲我呢。 不过,这事你确实欠揍。你不想好,也就算了。别连累我,我今晚要是被你二叔赶下床,你等着......” 说完这话,金寨主转了转手里的枪,“想想怎么哄人吧,天还早......” 他拍了拍白凤轩的肩膀,也出去了。 白凤轩走到床边,看着床上一脸惨白的沈怀景。 他不后悔。 沈怀景疼了,这辈子都能记住他了。 但此刻,他其实更心疼。 刚刚白二爷给沈怀景上药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看着。他是个浑蛋,他也是个疯子,可是沈怀景把他逼疯的。 沈怀景就该受着。 凭什么,他就不能信他。 凭什么,他就觉得把自己扯出来,他白凤轩也不会护他。 既是这般信不过他,还来求他做什么? 他觉得自己更委屈。 沈怀景天亮时发了烧,好在是上回留下的退烧针药还有,给他打了一针之后,睡得倒是踏实了些,但人一直没有醒。 有时候还说胡话。 白凤轩仔细听了听,一会儿是‘父亲,我不喜欢男人,你相信我’,一会儿又是‘姐姐,我给你报仇了,你安息.......’,还有的时候,叫着陆昭文或者小元的名字,甚至连老管家、周楚洋都叫过了,但偏偏没有他白凤轩。 我白凤轩在你沈怀景里的心里,真的是一丁点位置都没有吗? 老管家听说沈怀景发烧了,赶紧过来看,见白凤轩守在床边,一脸憔悴,像是一夜没合眼,总觉得自家少爷突然发烧,跟白凤轩脱不了干系。 如今,人在屋檐下,他们都被别人拿捏着小命,很多话,不能说。 但老管家又怕自家少爷被白凤轩给折腾死,到底是没有忍住,请了白凤轩到屋外说话。 白凤轩心情很差,一夜没睡,他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当时他们那么好,而自己在沈怀景的心里,一丁点都没有留下。 “白团长......” 老管家一开口,就先跪了下来,就像那晚求白凤轩一样。 “有话就说,少给我来这一套。” 白凤轩不爽,偏偏这老东西还非往他枪口上撞。 “白团长,我知道,当年我家老爷对你......对你做得过分了些,但少爷......少爷从未说过你一句不是。 哪怕老爷罚他,打他,少爷也没有说过白团长一句不好。如若不是这样,老爷怎么会铁了心要把少爷给送出去留洋。 沈家人丁不旺,就少爷一个儿子,少爷要真是跟你......”老管家顿了一下,“那沈家就真的绝后了......” 第35章 提亲 老管家说了很多话,都是当年的事。 沈怀景如何被罚跪在灵位前,如何被父亲打,如何不认错,如何求父亲不要送他出国留洋。 他不是自己要走的。 也不是要逃离他的世界,是不得不走。 十七岁的少年,一向都是乖孩子,没法跟家庭决裂。 更何况,他明明没有别的心思,但他若是不走,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也很委屈。 但这些委屈白凤轩从前不知道。 白凤轩知道的是,自己想娶他,所以回家求老头子去沈家提亲。老头子听说他要娶个男人,直接就揍了他一顿,说他要再提,就杀了他。 毕竟,他二叔就跟了个男人。白家丢不起那个人。 打过之后,他并不改心思。 但要提亲,不能没有长辈。那时候,白二爷跟着金寨主还在广州那边做生意,要等着他二叔收到电报回来,怕是沈怀景都出国了。 所以,他去求了自己这辈子最恨的女人,白颂轩的母亲夏姨娘。 他在夏姨娘屋外跪了一天一夜,最后才求得了夏姨娘同意,并为他置办了厚重的聘礼,跟着他赶去江城提亲。 但是,沈老板不只不稀罕,说的话也极为难听。 一个男人跟另一个男人提亲,这不只是打了沈老板的脸,更让他觉得那是把他儿子当个女人,那可是他沈家唯一的儿子,他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不只是把白凤轩带来的聘礼都给砸了,还指着白凤轩的鼻子骂道:“让一个妾来提亲,你白家可真看得起人。别说想聘我儿子,就算是聘女儿,我也绝不结这样的亲。还有你,再敢踏入江城一步,我打断你的腿。” 白凤轩当时年少气盛,才不管沈老板说什么,跪在沈老板面前,“岳父,你要打要骂,要了我的腿,我都不会吭一声。只要你把小景给我......” 沈老板差点被气得吐血,立马让老管家拿根棍子来,指着白凤轩,“好啊,我今天就要了你的腿。” 夏姨娘见势不对,也是怕白凤轩吃亏,忙去拉了他起来,让他先回去再说,但白凤轩是个固执的,就是不肯走。 结果,沈老板的棍棒自然就落在了白凤轩的身上,一下比一下狠,而白凤轩既不躲,也不吭声,就那样受着。 沈老板每打一下,他就叫一声岳父,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最后,他的一条腿就这样被打断了。 沈老板不只打断了他的腿,还扔给他一封沈怀景的亲笔书信,沈怀景在信里说看到他就恶心,别说是以后做朋友,就算是想到他的脸,自己都能几夜睡不着,做噩梦。 白凤轩即便是看到了那样的信,也一样没有死心。得知沈怀景要走的那天,硬是逼着人抬他去了江城,只想当面要沈怀景一句话。 只要沈怀景说,那信里的话都是他被逼写下的,不是真心的,他就原谅他。不管他要去多久,他都等他回来。 但是,沈怀景一句‘我不会再回来,也不想再看到你’,把他送入了最终的绝望。 他不该疯吗? 他只不过是喜欢他而已。 他凭什么就当他是豺狼猛兽,避之不及,还要躲到国外去,再也不回来,让他找不到,抓不住,看不见。 “其实,那封信不是少爷的亲笔。”老管家的话拉回了白凤轩的思绪。 “什么意思?” 他一把揪住了老管家的衣领,双眼直愣愣地盯着老管家那张苍老的脸,眼里写满了疑惑,又带了几分希冀。 “那信......那信是老爷让人仿的少爷的笔迹。 本来,老爷是让少爷写的,老爷念一句,少爷写一句,但少爷只写了前面几句,觉得后面的话太……太恶毒,就不愿意写。 后来,老爷就找人模仿了少爷的笔迹。老爷是想着,你可能早晚还得来纠缠,但他又不想让你们见面,便拿这信打发你。哪知道,你会带着长辈来家里提亲......” 白凤轩的手越来越紧,快要把老管家的衣领给揪烂了。 那些恶毒的话不是沈怀景说的? 这个老东西是不是在骗他? 如今,沈老头死了,死无对证。他就算是去问沈怀景,沈怀景说的话,又能信吗? 那个当初绝决地说‘再也不回来,再也不想见他’的人,后来为了陆昭文,不也主动爬他的床吗? 一面求着他救人,一面又嫌恶他,觉得他脏,觉得他恶心,便身体又很诚实的在他身下悸动。 沈怀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他能信他的话吗? “白团长,求求你,别再折腾我们家少爷了。为着老爷把他送出国这事,他们父子之间隔阂很深,这也是少爷一直不愿意回来的原因。少爷当初不是自己想走的,是不能不走......” “白团长,少爷一直不知道你来家里提过亲,至今都不知道。也......也不知道老爷打断了你的腿......” 白凤轩松了手。 沈怀景原来一直都不知道。 他是真的想娶沈怀景做媳妇的。 他是真心的。 可沈怀景从来都不知道。 老管家跌坐在地上,立马爬起来又跪到了白凤轩面前,“白团长,求你怜惜少爷,少爷家没了,父亲没了,姐姐也没了,如今只是孤身一人......” “他怎么是孤身一人呢?”白凤轩打断了老管家的话。 “他不是在法兰西娶了媳妇吗?或许,连孩子都有了吧。 你让我怜惜他,谁来怜惜我呢? 我白凤轩至死都等着他,可他呢,他居然娶了别的女人,还让别的女人给他生孩子。 他一定很喜欢那个女人吧,一定对那个女人很温柔,会对那个女人笑,有好东西一定都想着那个女人,他们会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做那些本来只能跟我做的事。你让我怜惜他?” 白凤轩冷笑起来,“老东西,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怜惜他?” “我给了他机会的,是他自己非要送上门来。 打他一入江城,我便知道他回来了。按着我的脾气,我该在他一入江城,就把人给绑了。可我没那样做,我给了他选择。 他明明都逃了,却又回来求我了。你觉得他为什么来求我?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他嘛。 觉得无论他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我也让他滚蛋来着,可他偏不肯走,非要赖上我,还说条件随便我提。 我给了你们少爷几次机会,他不要,怪我吗?现在,他就该给我受着......” 第36章 装出来的顺从,他不会喜欢 白凤轩发泄着心里的委屈与不快。 过往的,现在的,那些积压成山的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想伤他的。 但沈怀景不听话。 既来求他,又不信他。 沈怀景当他是什么? 他的双眼布着血丝,赶了几个小时的路过来,又一夜没睡,这会儿情绪到达了崩溃的边沿 。 冲着老管家嚷嚷了一通之后,头也没回地走了。 白二爷远远看着,想叫白凤轩来着,却被金寨主给拦住。 “二爷,随他去吧。在这寨子里,出不了事。” 白二爷叹了口气,“这孩子,偏执得很,也不知道随谁了。” “我看着倒还好,比他老子强。二爷,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白二爷抬头看金寨主,眼里写满疑问。 金寨主若有所思地道,“当初,你离开我的时候,是不是肚子里就怀了这小子,然后偷偷生下他,不想让我知道他是我的崽,故意放在你大哥名下?” 白二爷以为是什么呢,嗔道:“王爷,大白天的怎么还胡说八道了。” 金寨主本不姓金,是皇族里的一支,大清亡了之后,他那一支就改姓了金,算是跟前朝划清了关系。 但白二爷从前便在王府里伺候,一直叫着‘王爷’,哪怕皇帝不在了,大清也不在了,这称呼也改不了。 金寨主揽了白二爷的肩,“二爷,大抵是我夜里受了凉,脑子不清楚,可不就胡说八道了嘛。” “王爷,你......不让你上来睡,你还真听话,从前可没见王爷这么听话。” 昨晚金寨主还真没能上床。 他呀,就在床边站了一宿。 他知道白二爷心里不痛快,想到了从前的事。 从前呀,他也是个疯的,没少折腾眼前人。所以,昨晚白二爷冲白凤轩发火,他也很知趣,人家不让他上床,他就真不上床,就在床边守着。 “二爷,我这些年,哪里不听话了。你说让我快一点,我就快一点,你说让我重一点,我就重一点......” 白二爷没等他完,给他胸口来了一下,“王爷,多大的人了,还没羞没臊的......” 虽是有了年纪的人了,白二爷听到这话,还是臊得耳朵都红了。 两个人说闹了一通,金寨主便抓了人回房,说要补个觉。 沈怀景醒来的时候,似乎还有些恍惚。 他都有点分不清楚昨晚是做梦了,还是真的有发生什么。感觉到嘴唇好像肿了,他才下意识想翻身,结果便得了全身都要撕裂般的疼。 疼痛唤醒了昨晚的所有记忆。 白凤轩,真的就是个疯子,只会挑他身体最难受的时候下手,让他既无力反抗,又疼痛加倍。 与其这般,还救他干嘛。 不如就让他死在审讯室里,多好。 但,他苦笑了一声,或许这个男人本来就好这一口,只是他从前不知道而已。 这破烂的身体,不知道还能经受几回这样的折腾,而下一回,他是不是还能醒过来,他也不知道。 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白二爷,见他醒了,便快步到了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还有点烧,不行的话,一会儿吃了饭再打一针。” “二爷,没事。” 他的声音出奇的虚弱,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哪能没事。我家那浑小子......等你身子养好了,我替你绑了他,你想怎么收拾他,都随你。” 沈怀景知道,白二爷不过是安慰他的话,虚弱地笑了笑,“二爷说笑了。我自愿的,我有求于他,总得付出点代价。” 这话明明笑着说的,但却格外冰凉。 白凤轩就在门口,听得真真的。 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沈少爷,你也不必把自己的位置摆得这么低,那小子性子不好,疯起来也是个魔障,以后,你多顺着他些...... 我这样说,不是替那浑小子说话,只是以我这半生的经历来看,当你无力反抗的时候,适当的顺从,会让自己少吃些苦头。” 沈怀景看着眼前的白二爷,微微失神,他知道,白二爷也一定有自己的故事,或许波澜壮阔,或许也是从荆棘丛里走出来的。 但现在,他无比温和,字字句句都是为他着想。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们之间很有共鸣。 “谢谢二爷。不过,装出来的顺从,白团长也不会喜欢。” 白二爷的余光看向门外,白凤轩跟他一起来,但没敢进来,就站在门口。 这小子肯定都听到了。 哎,一笔烂账,他也不想多费口舌。 本来这种事,也不是旁人能劝得好的,还得自己想明白,还得自己去解决。 “不说这些了,肚子也该饿了,我去拿饭菜过来,等吃了饭,也好喝药。” 白二爷起身出去,看到站在门口的白凤轩,剐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欺负人家的时候,不是挺横嘛,现在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就怂了? 白凤轩一直没进去,他知道,沈怀景不想看到他。 不只不想见到他,恐怕杀了他的心都有。 等着沈怀景吃过了午饭,又喝了药,他才离开了白云寨。 今天,他要去卢城。 “大哥还在气头上,你晚几天回去,好歹等他气消一消,非得这个时候。就那么想挨打?” 白二爷送他下山,到底是心疼侄子,又不放心。 “他打不过我。” “你.......你那老子,疯起来就得跟你动枪,你呀,好的不学,偏学大哥这坏脾气。沈少爷伤得那么重,你可真下得去手......” 说到这个,白凤轩就无言以对。 他觉得自己没错,他也觉得自己委屈,但弄伤了沈怀景这是事实,他心疼也是事实。 “我就送你到这里,沈少爷我会好生照顾,有事就派人送个信过来。” “辛苦二叔了。” 作别了白二爷,白凤轩一路赶往卢城。 他只带了三个人同行,罗天逸留在了江城驻守。离开江城之前,他既没有拿刘家开刀,也没有对市府的人动手,但越是这样,越让那些人坐立不安。 这就好比一个孩子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可能要被大人教训,但大人的教训一直没有落下,便会一直诚惶诚恐。 若是那教训落下来了,反倒踏实了。 而白凤轩要的就是他们一直提着心,一直不安。 第37章 喜欢你 沈怀景不知道白凤轩走没走,但他醒来之后,就一直没有见到白凤轩。 当然,他也不想见到那个人。 昨晚的那些疼,此刻也没有消散,正在不断地折腾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少爷,你要是疼,就吱声,别硬撑着。”老管家给他送药汤过来,一脸担心的看着。 “李叔,我没事。” 沈怀景躲开老管家的眼睛,老管家肯定都知道了,哪怕没有任何人跟老管家说他昨晚发生了什么。 下意识地咬唇,只换来嘴唇的疼。 他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呢? 大概就是一副被人蹂躏殆尽,又脏又丑又恶心的模样吧。 他在心里冷笑着,他自找的,就像白凤轩说的那样。 是他自己送上门的,不是白凤轩招的他。 “少爷......” 老管家又叫了一声,似乎欲言又止。 “李叔,我真没事。我又不是女人,没那么娇气。天晚了,你赶紧带小元睡吧。” 沈怀景没回头,他不想自己这副样子落在老管家眼里,太难堪了。 “孙小姐在白二爷房里,白二爷极是喜欢孙小姐......”老管家说了一半之后,像是觉得哪里不妥还是怎样,没往下说,转而道:“少爷,你这伤怕是得一个月才能痊愈。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 他的打算重要吗? 他想把人送走,但送不走。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至少在白云寨,不会担心小元和老管家出什么事。 “我再想想吧......” 他的声音有些轻,然后翻身背对着老管家,不想再说话的态度很明显,老管家便让他好好休息,自己端了药碗出去。 过了两三天,沈怀景身上的伤开始结痂。 白二爷每天都来给沈怀景换药。 他的手轻,也温柔,而且一直都怕弄疼了沈怀景,每次上药都说,“沈少爷,疼的话,你就提醒我,我再轻点。” 换药,哪里有不疼的呢,更何况是崩开了的伤口。 但他没有吭过声。 再疼都没有吭声。 他总不能像女人那样呻吟、叫唤,甚至哭喊吧。 白凤轩说了,男人的眼泪不值钱。 确实如此。 白二爷替他换好药之后,体贴地替他扣好睡衣扣子,然后又拉了被子替他盖上,“山上冷,夜里更冷,你如今身上有伤,俗话说有伤就有寒。所以,一定要注意保暖,若是被子不够暖和,跟我说,我让人再拿一条来。” “谢谢二爷,不用。屋子里有炉子,挺暖和的。” 沈怀景觉得已经很麻烦白二爷了。 “跟我就别这么客气了。对了,听说你在法兰西学的牙医,正好啊,我有一颗牙不好,等你身子好了,得替我看看。” 白二爷每天上完了药,都会跟他闲话一会儿。 白二爷知道得很多,完全颠覆了他对太监的刻板认识。 国内的,国外的,白二爷都能聊一些,而且对当下的时局,也有一些独到的见解。 最让他意外的是,白二爷还去过欧洲。 所以,他喜欢跟白二爷聊天。 “二爷,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哦?”白二爷不解。 “原本,确实是要学牙医的。至少我父亲是这么想的。他希望我学了牙医回来,在省城开个牙医诊所。 在国内,能专门花钱去看牙医的,应该都不缺钱。没准儿,还能因此结交上几个省府的高官,以后沈家在省城的生意,也会更好做一些。但是,我不喜欢......” 白二爷点点头,“那你喜欢什么?” “我......” 他的思绪一下子跳跃了很远。 八年前,白凤轩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凤轩,明年你就毕业了,想好上大学学什么专业了吗?”问这话的时候,他正吃着白凤轩刚从街上给他买回来的花生糖。 “大学?”白凤轩愣了一下。 白凤轩就没想过上大学。 他家老子把他送到省城读书,自然是希望他能出息点,但他不是读书的那块料。 逃学打架常有他,但读书嘛,跟他真的不合。 要不是后来认识了沈怀景,沈怀景不喜欢他逃学,他也想天天看到沈怀景,他这一年哪能乖乖来上课。 还上大学,他连现在的那点东西都没学明白。 “我没想过。”他看着沈怀景嘴唇上沾的糖屑,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他都想帮他给舔干净。 “那你喜欢什么?”沈怀景可不知道对方此刻是什么心思,一双干净的眼睛就那样望着白凤轩,可能也是察觉到了嘴唇上的糖屑,还舔了一下唇。 “喜欢你!”白凤轩脱口而出。 沈怀景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们是好兄弟嘛。我是说,你喜欢什么专业,就是你将来想做什么?” 白凤轩这会儿哪有心思想他的问题,一双眼睛落在人家嘴唇上,恨不得上前咬两口。 “小景,你喜欢什么?”他跟着问。 “我......文学,或者数学。文学很浪漫,但......我觉得数学更有用。”沈怀景回答得很认真。 “数学?哦,你想做个账房先生。你们家不是有账房先生嘛。” 沈怀景被逗得咯咯笑,有些合不拢嘴的样子,落在白凤轩眼里那真是太好看了。 “凤轩,数学才不是账房先生。数学,包括的东西很多......” 他开始给白凤轩讲起来,讲了半天,也不知道白凤轩听没听懂,不过,那不影响白凤轩给他承诺,“小景,你学什么,我就跟你学什么。” 他才不管数学是不是当账房先生,更不管自己有没有兴趣,他只知道,眼前人是他的兴趣,他得跟着眼前人,至于学什么,那不重要。 “你要真想学,那以后就得努力一点,我会帮你的......” 年少时的画面在脑子里这般闪过。 那时候挺美好的。 当然,美好的前提是他并不知道白凤轩那句‘喜欢你’,是另一个意思。 “沈少爷,怎么了?” 白二爷见他出神,他的思绪被拉回来,有些尴尬地笑了一笑,“我以前......以前喜欢数学,还梦想当个数学家。但大学,我学的机械。” “机械也很好。” “嗯。是挺好。毕业之后,我在巴黎的一家工厂做工程师,生活还不错。若是家里没有变故,这辈子,都不会再踏上这片土地。” “为什么?因为凤轩吗?” 沈怀景微微侧头,躲开了白二爷的视线,“跟他没关系。只是......不想自己的命运,再被别人左右......” 第38章 敲打 白凤轩回到江城,已是七八天后了。 江城很安静。 白家军在落霞镇一场大战,彻底把江城的上上下下都给镇住了。 坊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些传闻。 说刘治被捅了那么多刀,是因为跟冯老三勾结,是冯老三在江城的内应、眼线。 虽然说的是刘治,但刘治是刘家人,这样的传闻很难让刘家人独善其身。 白凤轩回来之后的第二天,在市府召集政商两界开了个会。 谁都以为他白凤轩是要杀人了,但没人被杀,甚至一直传闻刘家与冯老三如何如何,都没有被白凤轩拿来杀鸡儆猴。 众人一场虚惊。 只是,掏了不少银钱。 年底了,白凤轩自然是要军费的。而这一年,比哪一年要得都多。 没人敢不给,也没人敢讨价还价。 还有人在这时候挣表现,主动多给一些的。 目的达到之后,会也就散了,人也都离开了。 白凤轩在离开的人里看到了周楚洋,然后让人去叫周楚洋过来。 周楚洋心里有点虚。 他不确定之前给冯老三运粮这事白凤轩是不是知道了,所以站在白凤轩面前的时候,他到底是没那么淡定。 “白团长,有事尽管吩咐。” 白凤轩打量着他,“少东家客气了。请少东家过来,是想跟少东家谈一笔买卖。往年,我新三团的粮油都是别家供应的,明年,我想让周家粮行来接这笔买卖。具体的事项,少东家改天可以跟我的副官谈。” 周楚洋掂量着白凤轩的话,这不是商量,这是命令。 他要是敢不答应,后面就不会有好果子吃。 但他能怎么谈? 价格方面,他敢跟人家就市价来论吗? 就算白凤轩明抢,他也不敢吱声,只能硬着头皮接着。 所以,白凤轩还是知道了他给冯老三运粮的事了。 现在没有挑破,就是给他改过的机会吗? 他心里如同打鼓一般,但脸上却不露分毫,微笑着道:“白团长这么看得起周家粮行,楚洋受宠若惊。白团长放心,周家粮行一定给新三团提供最好的粮油。” 白凤轩点点头,脸上带着几分笑,不像之前面对众人时那副要吃人骨头的模样。 “少东家去忙吧。” 周楚洋是想走来着,但刚刚转身,他又回过头来,看了看白凤轩身边的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凤轩示意罗天逸和身边的人先出去,偌大的市府礼堂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少东家有话不妨直说,咱们是旧识,这里也没有外人。” 白凤轩点了支烟,然后在手里把玩着火机。 “白团长,怀景......那晚之后,怀景就不见了,他现在......” 周楚洋脸上写满了担心,但白凤轩不喜欢。 “是嘛,没在警察局吗?” 这话让周楚洋怎么答。 警察局的吴局长下了狱,如今新局长是白凤轩指派的人,他周楚洋想打听,那也搭不上话呀。 “最近这些日子城里挺乱,还闹了土匪,之前听说,怀景在警察局被刑讯.....他真没有杀人,一定是刘家人陷害他,他连杀鸡都不敢,怎么敢杀人,他也没有理由杀刘治......” 字字句句都是关心,字字句句又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白凤轩讨厌周楚洋,十分讨厌。 他挑了挑眉,一口烟吐出来,笑了笑,“杀没杀人的,你说了不算。上回我跟你说过了,他要真犯了法,自有国法来办。若没有犯法,自然也能还他清白。至于说他不见了...... 最近确实太乱,警察局那边也确实该整顿一下。回头,我让人问问,有消息了让人通知少东家。” 白凤轩这态度...... 他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白凤轩是不想他管沈怀景的事。 是因为吃醋,还是别的,他一时间也拿不准。 但想到了这一层,他立马道:“有劳白团长了。我与怀景从小一起长大,沈家变故,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实在是不想怀景再出事。” “少东家有心了。” 白凤轩这话冷嗖嗖的。 周楚洋便不敢再多说,匆匆离去。 沈宅,如今已经变成了新三团的团部。 白凤轩在这里办公,也住在这里。 但门头上沈宅的牌子一直没取下来,罗天逸提了几回,白凤轩不许,那牌子也就一直挂着。 江城里的宅子多了去,比沈宅更好更大的也不是没有。 白凤轩选择了沈宅住进去,也让外面的人有很多猜测。但猜测归猜测,没人敢当众议论,都只是私下里偷偷说。 很自然的,有人把沈怀景与白凤轩往那方面联系到了一起。 这样一想,似乎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但是,那夜之后,沈怀景就消失在了江城,去了哪里,没人知道,是死是活,也没人知道。 夜里吹起了风,吹进某些缝隙处的时候,带着像是鬼哭狼嚎的声音,于这偌大的宅院来说,既诡异又让人毛骨悚然。 白凤轩坐在书房里,屋子里放了炭火,倒也不冷。 只是,外面的风声听得有些恼人。 “还不睡?”罗天逸推门进来。 “睡不着。” 白凤轩揉了揉不太舒服的额角。 “换药了吗?” 白凤轩‘嗯 ’了一声,微微闭着眼。 “这回,就算是长个教训吧。突袭冯老三,太冒险,若是有半点闪失,大帅会真的要了你的命。” “没有闪失,他也想要了我的命。瞧瞧,这枪眼......” 他撩起衣服来,腰上缠着纱布,伤口在侧腰处,那是白大帅用枪打的。 “就大帅的枪法,真想要你的命,哪能只伤了皮肉,半点没伤及内脏。他可是做了多年讲武堂的教官,别的不说,枪法一流,即便是到了现在,这白家军里,怕是也没几个能比得上。” “按你这意思,我还得谢谢他的不杀之恩了?” “你呀......你早早把沈怀景送去白云寨,是不是就是怕大帅拿他下手?” 白凤轩不吱声。 “你说你为个男人,还是不喜欢你,不把你放在眼里的男人,你图什么?图他能要你的命?” “滚!”白凤轩可不喜欢听他唠叨。 “你不喜欢我也得说,情之一字,害人。若是为个女人也就算了,好歹他能给你生个崽,沈怀景能给你什么?他除了拖你下水,还能......” “你看着江城,我要去一趟白云寨......” 不等罗天逸说完,白凤轩起身拿了外套就要走,罗天逸自然又骂了娘,紧跟着追出来。 “白凤轩,江城的事还没完,你到底知不知道哪头重?” 罗天逸在回廊处拽住了他,“他又死不了,你少去看一眼,能怎么样?江城政商两界,你就这么放过了?好歹也得杀鸡儆猴,要点钱算什么?要钱,咱们还抢不到吗?” “我白凤轩的兵不是土匪。记住了。政商两界那帮人,敲打敲打就可以了,把人都杀了,我自己组一个政府?那多麻烦。再说了,商人都杀了,谁来给老子赚军费?好好想想......” 他拍了一下罗天逸的肩膀,然后消失在夜色里。 第39章 男人都是顺杆爬的 白云寨夜里下了雪。 再过几天就是冬至,眼看着就要数九,天气愈寒。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白凤轩就是带着一身风雪到的白云寨。 身子都给冷透了。 此刻坐在炉火边烤着手脚,白二爷递了碗姜汤过来,“天这么冷,又下了雪,路上不好走,非得大半夜过来。” 听起来像是埋怨,其实是担心。 “夜里出来不引人注意。我就是过来看看他,一会儿就走。” 白凤轩喝了口热热的姜汤,身上还很冷,但他还扛得住。 “既是舍不得,那就把人给带回去,省得你心心念念。”坐在旁边的金寨主开了口。 “叔父这里安全。老头子都知道了,还送了颗子弹给我。现在带他回去,我怕老头子也给他一颗子弹。” 白二爷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可有伤着,我看看。” 白二爷撩起了他的衣服,看到腰上缠着的纱布,一向文雅的白二爷也骂了粗口。 金寨主见白二爷有些激动,上前安抚道:“二爷,你那大哥本来就是个六亲不认的人,人家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可是连禽兽都不如。” 白二爷用手肘怼了一下身后的男人,“少在凤轩面前说这些。” “二爷,你弄疼我了,你给我揉揉。” 金寨主说完,拉了白二爷的手就往自己胸口处放。 白二爷虽然一向都惯着他,但当着侄子的面,到底是臊得慌,赶紧把手给抽出来,“王爷,别没个正形。” “二叔、叔父,你们随意,当我不存在。我再烤一下火,就不打扰你们。哦,叔父,也不用你挑拨我跟老头子的关系,我们父子本来就是对头。早晚啊......” 他一口气把手里的姜汤喝完,站起身来,朝金寨主笑了一下,也没往下说。 金寨主给他一个了然的眼神,然后揽了白二爷在怀里,“喝完了就赶紧滚吧,别耽误我跟你二叔睡觉。” 白二爷拍了他的胸膛,他便抓住对方的手,拿到唇边亲了一口,才不管白凤轩是不是还看着他们呢。 白凤轩其实挺羡慕他们。 可惜,沈怀景不像他二叔。 “叔父,那我走了。” 走到门口,白凤轩又回过头来,“二叔,别太惯着叔父了。男人都是顺杆爬的......” “你小子滚回来,上回害我在你二叔床边站了半宿,还没跟你算账呢。” 金寨主嚷嚷着,白凤轩溜得快。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那个温温柔柔的二叔,真会让金寨主上不了床。 果然,人不可貌相,一物降一物。 他这一物吧,这辈子大概是折在沈怀景手里了。 风雪夜,沈怀景也睡得不太安稳。 窗外的风呼呼的刮着,他也只睡了上半夜,两三点醒了之后,就一直没睡着。 听到有人轻轻推门,他以为是白二爷,也就没吱声。 白二爷总是不放心他,夜里都会来看看,替他添一添炉子里的柴,又或是怕他被子没盖好,总会替他压一压。 有时候他睡得沉,不知道白二爷进来了,但有时候睡得浅,自然就知道。 他也跟白二爷提过,不必夜里来,有事他会叫人的,毕竟夜里都安排了人在外面执守。 白二爷虽是嘴上答应了,仍旧夜夜都来。但今晚,是不是来得有点晚。 平常,都是子时左右的,现在怕是离天亮都不远了。 沈怀景闭着眼,装着睡熟的样子。他知道,若自己睡熟了,二爷看一看就会走。若是他醒着,二爷怕他无聊,会坐床边跟他说说话。 他不想让白二爷为他太操劳。 但是,这双手不是白二爷的手。 自己的手被来人握在掌心里,大手包裹着他的手,手指还有些冷,指关节处有老茧,不会是白二爷的手。 来人身上带着湿寒的气息,难道是白凤轩? 也只能是白凤轩。 意识到这个,他更努力想让自己是在熟睡中的样子,但手指还是下意识地勾动了一下。 白凤轩本来以为他睡着了,所以动作很轻,甚至在握住他手之前,还拿到怀里捂了悟,怕把人给冻着了。 看来,还是吵醒他了。 沈怀景没说话,他也不开口,但手却那样握着,目光落在那张看似熟中的脸上。 他好像又瘦了。怎么一直在瘦,再瘦下去,就剩皮包骨了。 沈怀景不敢睁眼,也不敢动弹,就连呼吸都刻意控制得很均匀,就怕被对方看出来,他醒着。 他想,自己这般熟睡,白凤轩就不会发疯,像上回那样折腾他。 他真的怕了。 那种身体被撕裂的疼,想一想都觉得每一根神经都在战栗。 白凤轩在床边坐了好一阵,这才有些不舍地把沈怀景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然后又轻轻地替他捂好被子。 赶了那么久的路过来,他就想看看他,如今倒是看着了他又觉得不够。 他掏了怀表出来看,已经四点了,此刻起程赶回去,应该能吃上早饭。 这块怀表还是当年沈怀景送他的。 他们俩当年一起在洋行看新鲜玩艺,他一眼看中了这块怀表,但价格不便宜。 那时候,白大帅还不是白大帅,也没有大笔的钱给他挥霍,当然,他要省一省,也不是买不起,但当时,确实掏不出这笔钱来。 沈怀景见他喜欢,眼睛都挪不开,便买下了那块怀表,说送他。就当是补他错过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这块怀表他一直戴着,宝贝得紧。 现在,表和人都在他手里,他该满足了,但心里仍旧是空落落的。 就这么走了,他到底还是不甘。 对方俯下身来,沈怀景哪怕闭着眼,也能感觉到。 他想干什么? 不会是又像那晚一样...... 整个身子瞬间僵住,白凤轩当即就发现了。 他怕自己,很怕! 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来了一记闷拳,嘴唇快到碰到对方的时候,他就那样停住。 受惊吓的小兔子,瞧瞧这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他装得太不像了。 他的嘴角不由得扯出一抹笑意来。 他想在沈怀景的身上得到想要的东西,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 但,不管沈怀景是怕他,还是恨他,或是想杀他,总归都记着他,也好过冷冰冰的,把他们的关系划得那样界限分明要强。 低头亲吻了他渴望的唇瓣,很轻,很柔,舍不得放开,最后又像恶作剧一般,咬了他一口。 之后,他起身离开,一句话都没说。 第40章 心事 冬至那日,白云寨杀了羊过节,格外热闹。 沈怀景一直躺着,也想起来活动活动。 其实,他能走路,只是身上的伤口太多,白二爷怕他起来活动又把正在愈合的伤口给弄崩开了。 但考虑到他确实躺得有点久,便许他只在屋里,最好尽量坐着,少走动,绝对不能出门。 外面冷,这要是再把他给冻着了,旧伤加新疾,又是个要命的事。 小元每天都会来看他,每天都问,‘舅舅,你好些没有,还疼不疼’。 他看得出来,孩子对他的担心和依赖,虽然他们这对甥舅才相处不久。 “舅舅。” 沈怀景坐在躺床上微微出神,半开着的窗户能看到对面的一个山头。 那山头上有一座庙,名唤白云观,观里有一口宋时的大钟,偶尔,观里会敲钟。 他第一次在白云寨醒来时听到的钟声,就是白云观的。 因为有些出神,小元的声音也不大,他都没有听到。 感觉到有只小手拉他手指,他才回过头来,“舅舅,你在看什么?” “小元来了。”他回头冲小元笑着。 “舅舅,寨子里杀羊了,好多只。二爷爷说,今晚寨子吃羊肉汤,过冬至节。舅舅,你吃羊肉汤吗?” 小元最近都梳着很好看的小辫子,而且每天都还不一样,并且还配了好看的头饰,倒是比之前跟着他的时候打扮得漂亮。 “二爷爷?”沈怀景微微愣了一下,跟着小元进来的老管家补了一句,“白二爷让她这么叫的。” 白二爷年长他不少,算是长辈,小元唤白二爷作爷爷,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 不过,白二爷毕竟是白凤轩的二叔,他这心里多少有点别扭。 “二爷爷可好了,说话声音也好听,他还会梳各种好看的头发,比母亲......” 一想到母亲,小元就红了眼睛。 “舅舅,我想母亲了。”小元没哭,但声音到底是带了哭腔。 沈怀景抬手把孩子揽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元乖,你母亲在天上看着我们呢。所以,小元要坚强,不能让你母亲担心。” 小元在他怀里点点头,声音依旧哽咽,“舅舅,父亲什么时候能回来?” 沈怀景没法回答。 他现在跟白凤轩这关系...... “他们说,父亲会被杀头,是不是父亲以后也不要小元了,像母亲那样......” 沈怀景没法跟孩子解释。更何况,之前回学校那几日,孩子们的童言无忌,早已深深地戳痛了小元的心。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白二爷之前跟他说的话来。 “当你无力反抗的时候,适当的顺从,会让自己少吃些苦头。” 顺从吗? 他真就喜欢自己顺从的样子吗? 他在心里打了问号。 但那晚,白凤轩来看他,握着他的手,最后还亲了他。 是愧疚吗? 那可不是什么愧疚,就是趁人之危,这个男人就好这一口。 若要真是愧疚,那倒好了。借着对方愧疚之机,提姐夫的事,是不是胜算大一点呢? “孙小姐,别那样抱着你舅舅,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 老管家的话打断他思绪的游走,又把孩子给拉开。 “少爷,你在屋里歇着,我带孙小姐出去走走,一会儿她就没事了。” 沈怀景点点头,又冲眼睛还红着的小元说道:“小元,你父亲会回来的,放心。舅舅不骗你。” 小元像是不太信,愣愣地看着沈怀景,大概是觉得他如今一身的伤,自己都还要人照顾,怎么还能救父亲,但最后小元又点了点头,“我相信舅舅。” “舅舅,给你吃糖。”她从口袋里掏出两块花生糖递到沈怀景手里。 “这个好吃,二爷爷给的。” 说完,小元拉着老管家的手出去了。 沈怀景看着掌心里的两块花生糖有点出神。 他从前也爱吃这花生糖,江城也有花生糖卖,只是太甜了,有些腻人。 后来他去了省城读书,白凤轩也常给他买花生糖,三元记的,不太甜,吃起来又香又脆,他特别喜欢。 八年了,再没有吃过这一口。 他拿了一块放到嘴里,本来以为会很甜的,但却意外有种熟悉的味道。 这是......三元记的花生糖? 夜晚寨子里吃羊肉汤,沈怀景却没得吃。 白二爷特地过来与他说了,因为他有外伤还在愈合中,不宜食羊肉,毕竟那是发物。 他倒真不馋那一口,只是白二爷处处体贴仔细,反倒让他不安。 以后,得怎么还人家白二爷的照顾之情。 这些天,他大部分时间都靠在躺椅里,上面垫了厚厚的棉被,旁边又有炉火,很是舒服。 白二爷有时候会过来跟他下下棋,或者是品品茶,主要是怕他一个人在屋子里无聊。 白二爷泡茶,极雅。 就像一个挥毫泼墨的大家,成品是其次,过程才更惊艳。 至于下棋,沈怀景能感觉出来,白二爷的棋艺是极好的,但每回都跟他下个棋逢对手,虽然各有输赢,但输赢不大。 这种时时处处,方方面面都能在细节处把人照顾得如此妥贴的人,到底是怎么练成的? “今天我输了。”白二爷扔了手里的白子,莞尔一笑。 “你有心事。” 白二爷拿起茶杯,浅浅饮了一口。 “我......”沈怀景想不承认,但又觉得,其实自己在白二爷面前就是个透明的,那点心思早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就算是不承认,人家也不会再多问,让他难堪。 白二爷就是这种能照顾到别人情绪的人。 “是有心事。我这伤也慢慢好了,过些日子,也就该回江城了。只是,小元......” 他叹了口气,“姐姐的事,城里有些不好的传言。之前,小元在学校,也有不懂事的孩子对小元说些难听的,还被别的孩子欺负。我呢,也不太想让她回去上学,不想让她回江城。 之前,跟李叔商量了一下,李叔说可以暂时带小元回乡下老家,等那些流言蜚语都过去了,无人提及,再接他们回来。” 白二爷微微点头,只是沈怀景跟他说这个,还有另一层意思。 就算今天白二爷没这般问他,他总会找机会跟白二爷说这番话的。 “对孩子来说,江城确实是个伤心地。暂时不回去,确实对小元更好。不过,如今乡下也是匪患猖獗,小元是你姐姐唯一的骨肉,让他们这一老一小回乡下去,你能放心吗?万一出点什么事,就怕追悔莫及。” 白二爷何等聪明,怎么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人,是白凤轩那臭小子送来的,他这个二叔怎么可能随便做主把人送走了。 沈怀景打的什么算盘,白二爷又不是不懂。 不说是帮不帮谁,至少送走与不送走,这事不该他来做决定。 “沈少爷,你要是放心,等你回江城了,就让老管家和小元在我这里多住一阵子。你若想他们了,得空了,也能过来看他们。” 沈怀景看着白二爷的眼睛,心下了然,“谢谢二爷,我跟李叔再商量一下。” 第41章 冤枉 无事可做的日子,过得很慢。 在白云寨养伤的这一个月,对于沈怀景来说,有点度日如年。 一方面希望伤赶快好,一方面又想尽快回到江城去。 想借白二爷的手把小元和老管家送走的想法破灭之后,他亦没有再提。 白二爷也没再问,就跟他们之前根本没有那场对话一般。 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对着镜子看那些伤痕,他都很奇怪,自己那么怕疼的人,一次次的,都怎么扛过来的。 白凤轩自那晚走了之后,没有再来过。 当然,也可能来过,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李叔,我的伤也差不多了,这两天就得回江城去。要不,你跟小元就留在白云寨吧......” 老管家过来给沈怀景收拾屋子的时候,沈怀景像是很随意的问着。 老管家正在叠被子的手顿了一下,“少爷,我都没意见,哪里都行。就是孙小姐......” “昨天我问过小元了,她也愿意留在这里。” “那行。” 沈怀景手里拿了杯热茶,站在窗户边,半开的窗户时有寒风吹进来,他身上穿得暖,屋里又有火,倒也不觉得冷。 外面的雪都化了,太阳也出来了,今天是个好天气。 “少爷,姑爷的事......”老管家欲言又止。 “姐夫的事,我会处理。李叔,你照顾好小元就是。白二爷是个和善的人,不会对小元不好的。” 沈怀景没回头,但他知道老管家想说的是什么,而他,不想在老管家面前把那块早就破了的遮羞布拿掉。 毕竟,有,总比没有要强。 老管家低头继续整理床铺,他心疼自家少爷,但他又什么忙都帮不上。 “对了,李叔,有件事问你。” 沈怀景这才转过身来,老管家刚好把床铺给整理好,走到沈怀景跟前。 “我不在家的这几年,父亲跟广州那边有生意往来吗?” “广州?”老管家摇摇头,“我年纪大了,生意上的事,都是姑爷帮着老爷打理,我也就是管一些府里的事。不过,去年和今年上半年,姑爷倒是去过几回广州。至于说是去谈买卖,还是去那边开铺子,我就不清楚了。” 沈怀景点点头。 “少爷,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上次在监狱里见姐夫的时候,他提及了广州。因为里边说话不方便,也就没有细说。本来想回来问你,后来因为姐姐的事......一下子就给忘了,这两天才想起来。” 沈怀景没对老管家说实话。 其实,他觉得,老管家也有事瞒着他。 老管家在沈家几十年,无儿无女,沈家就是他的依靠,他不觉得老管家能害沈家,或者是害他。 但若是他父亲从前交代过什么,老管家才不跟他说的,倒更有可能。 太阳好的下午,沈怀景在寨子里转了转。 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他都没机会出来看看。 白二爷总说外面冷,怕他着凉,也就是今天太阳很好,还没有风,不然,白二爷也是不许他出来走走的。 白云寨挺大,之前只听说这里是三不管的土匪窝,但又从未听说白云寨的土匪下山抢劫百姓。 不抢劫的土匪,算哪门子的匪呢。 不过,白云寨确实驻扎了一些武装力量,用金寨主的话说,若是没有这些武装,早就让十一军或是白家军给吃掉了。 十一军可以理解,但白家军为什么...... 是因为兄弟不睦? 沈怀景自然没敢多打听,但从前白凤轩倒是说过,他父亲觉得二爷做了太监丢人,与其断绝了关系。 但如今皇帝都没了,太监难道就不活人了? 别人的家事,他不打听。但白二爷照顾多时的人情,肯定是要还的。 当然,白凤轩让他吃的苦头,账也是要算的。 各论各。 “凤轩让人送信过过来,说是晚上来,明天接你回江城。”白二爷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身后,沈怀景都没有注意到。 “哦......” “回了江城,自己多注意安全。” 白二爷是好心提醒,但沈怀景有点理解偏了,他想到那些事上,脸上觉得火烧火烧的,不敢看白二爷的眼睛。 在别人眼里,他早就烂了,脏了,洗不干净了。 “我说的是白大帅,我那个大哥。” 沈怀景愣了愣,没太明白。 “二爷,白大帅......” 他与白大帅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甚至都没有见过白大帅,怎么就要小心白大帅呢? “我那个大哥脾气不好,凤轩那个疯脾气跟他老子最像。凤轩喜欢男人,大哥便觉得是我带坏了凤轩。 因我当年进了宫......大哥觉得我这样的人丢人,早就跟我断绝了关系。 后来,王爷陪我回省城,在省城住了些日子,偶尔会去看看凤轩。大哥觉得,凤轩当年哭着闹着要娶你做媳妇,是我在省城把他给带坏了,所以恨不得杀了我。 好在是有王爷,大哥动不了我。但凤轩现在的能力,还没法跟他老子抗衡。 落霞镇一战之后,大哥把凤轩叫回了卢城。我那个大哥呀,亲儿子也下得去手,凤轩腰上挨了大哥一枪,说他为了个男人,差点把整个白家军都给葬送了。” 沈怀景听得这话觉得冤枉。 怎么就是为了他? 跟他有什么关系? 落霞镇一战不是白颂轩指挥的吗?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白凤轩谋划的。 但,就算是白凤轩谋划,那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具体的事啊,我也不太清楚,等他晚上来了,你自己问他吧。但我那大哥容不下你,你确实得小心些。江城是凤轩的地盘,但也是白家军的地盘。” 白二爷的话语重心长,到底是哪一种意思,沈怀景觉得好像都有。 既替白凤轩说了话,又为他提了醒,得说这白二爷,当真是面面俱到。 白凤轩是傍晚到的白云寨,正好是晚饭时间。 四个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这也是自那次不愉快之后,沈怀景第一次与白凤轩打正式的照面。 虽然坐在一张桌子上了,但彼此还没说过话,但白凤轩的余光早已无数次地落在沈怀景的脸上。 桌子边上温着酒,冬天里,金寨主喜欢喝温过的酒,今天白凤轩来了,正好能陪他喝几杯。 白二爷给金寨主和白凤轩添上了酒,坐下时,又给沈怀景夹了菜,让他多吃些。 白凤轩跟金寨主聊着白家军的事,还有如今的时局。 “你老子同意去省城参加那个什么狗屁会议?”金寨主喝了口酒,语言略显粗俗。 白二爷便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下,金寨主目光落在白二爷脸上,“二爷教训得是。” 沈怀景有点莫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倒是白凤轩笑了起来,“还得说,我家二叔的家教最好。” 第42章 吃到我嘴里的肉,哪怕是会撑死,毒死,那都得是我的 白二爷脸红了红,剐了白凤轩一眼,“你也是......” 是什么? 沈怀景没听明白。 白凤轩立马拿起酒杯,“二叔教训得是,我也自罚一杯,以后改......” 他把酒一饮而尽,也就是沈怀景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少爷,来尝尝这个。别理他们,让他们胡说去......” 白二爷给沈怀景碗里夹了菜,他一向照顾周全,只是每每都让沈怀景受宠若惊。 白凤轩的目光落在沈怀景的红唇上,金寨主凑到他耳边低语,“瞧你那点出息。光看有什么用,想吃就吃,怕什么。大不了,回头再认错就是了。男子汉,能屈能伸,最多就是罚个跪,给自己媳妇跪,又不丢人。” 白凤轩侧眼看着金寨主,“叔父,你好不讲究!” “你讲究?” 金寨主给了他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仿佛在说,人家都遍体鳞伤了,你都能把人再蹂躏一遍,半点怜惜没有,到底是谁不讲究。 对你二叔,我可下不去那个手。自己的媳妇,自己疼。 白凤轩默默地给自己添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把酒杯放下的时候,话题也就回到了之前。 “老头子不去,他让大哥去。此去省城,怕是羊入虎口。如今白家军势力大了,周围大大小小的人马都盯着。老头子怕也是晕了头了,自己不去就算了,还非得让大哥去冒险。” 说到这个,白凤轩的心里就不太痛快。 “你大哥是块试金石。你家那老头子坏着呢。拿亲儿子去试各方的态度。 如果你大哥折了,你们两兄弟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指定能杀到省城去,为你大哥报仇。 若是你大哥平安无事回来,他自然就能在卢城再安稳坐几年土皇帝。 他老了,是不太想打仗了,但落霞镇一战赶走了冯老三,还收编了十一军的部分人马,又多了七八个县市的地盘,他可能觉得,你们兄弟二人合力,还是有些甜头可吃的。 但要让你们兄弟二真心合力,不就得有个让你们都恨之入骨的敌人嘛。我得说,你家老东西真不配做人。” 白二爷想打断金寨主的话,但当着沈怀景的面,他又不太好开口。 虽然在桌子下踢了金寨主好几回,但金寨主还是把该说的都给说完了。 白二爷有些不太高兴。 金寨主也知道。 大不了,就是晚上再哄呗。 哄一晚上,总能哄好。 若是哄不好,明天白天再哄一天,总能哄好的。 “照叔父这么说,老家伙还真是禽兽不如了。”白凤轩接了话。 “禽不禽兽的,你那腰上的枪眼不摆着嘛。” 白凤轩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上的枪伤,如今已然好得差不多了。 但当时子弹穿过身体的时候,他确实想过自己可能没命了。 “凤轩,要不,反了吧。”金寨主随口说着,像是酒话,又像是笑言。 “王爷。”白二爷到底是忍不住了。 沈怀景看着眼前这一出,他一个外人,好像知道得太多了。 此刻站起来说自己吃好了,先行离开,会不会太刻意了。犹豫之际,听得白凤轩反问:“叔父帮我吗?” “叔父若是帮我的话,我保证把父子相残这出大戏给叔父演得跌宕起伏,让叔父看过瘾。” “凤轩,王爷开个玩笑,你怎么也跟着胡闹。你老子再不好,那也是你亲爹,更是我亲大哥。” 白二爷这话自然是说给金寨主听的,当着沈怀景的面,白二爷没说金寨主一句不是,但脸色到底是给了。 “我吃好了,先回房。” 白二爷摔了筷子走人,金寨主只得赶紧跟着去哄。 屋子里就剩下沈怀景跟白凤轩,其实,桌上的菜都没有吃多少,白凤轩一直在跟金寨主说话,酒倒是喝了好几杯。 他拿过一直温着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酒杯来时,抬眼看坐在旁边的沈怀景,“这杯,给沈少爷赔罪!” 说完,也不管沈怀景作何反应,他便一饮而尽。 赔罪? 赔什么罪? 那天晚上的事? 还是他被警察抓走刑讯的事? 沈怀景没吱声,就像根本没的听到刚刚那话。 他又往杯里倒上了酒,再次端起来时,先自嘲地笑了一声,然后一声叹气,“你为什么非要来求我?”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救陆昭文了。 这是他们早就知道的答案。 “我给了机会让你逃的。但现在,这个机会没了。吃到我嘴里的肉,哪怕是会撑死,毒死,那都得是我的。所以,这一杯......” 他把酒递到了沈怀景跟前,“我不管你愿不愿,委不委屈,恨不恨我。以后,我想亲你就会亲,想睡你就会睡,不会忍着。你要受不了,你就杀了我。但想逃,别做那样的幻想。来,听明白了,就把这杯酒给喝了。” 沈怀景看着眼前的白凤轩,回到江城这段时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在来白云寨之前,他也确实各种别扭,但这些日子,足以让他把那点别扭理清楚了。 就像那个人渣刘治说的,既然都做了婊,何必还想立牌坊呢? 他只要达到目的就行,他把自己都折了,为的不就是这个嘛。 接过白凤轩的酒杯,指尖碰到的时候,能感受到对方手指的温热。 他拿过酒杯刚要喝,白凤轩又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没有。” 沈怀景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淡然。 仿佛他刚才说的那些,都是个屁。 没有一丝的情绪在眼里。 他不喜欢这样的沈怀景,像个冰冷的尸体一般。 他没有松开手,甚至抓得更紧了些,“沈少爷,你可听明白了?” “上学的时候,我的国文比白团长学得好,理解能力也不差,自认为对白团长刚才的话,不会有什么理解偏差。” 白凤轩点点头,没有再坚持,就那样松开。 他哪怕骂他两句也行啊,这样算什么。 沈怀景若是骂他两句,好歹他也能认个错。 他可真是,连个认错的机会都不给他。 真狠啊! 沈怀景拿着酒杯一饮而尽,喝完之后,拿过温热的酒壶,又倒上一杯,站起身来,双手递到白凤轩跟前,“这一杯,我敬白团长。以后,请白团长多多眷顾。” 明明是他想听的话,但从沈怀景嘴里说出来,白凤轩就是觉得生气,就是觉得疼。 “你就这么跟人敬酒?”白凤轩心里升腾起了邪恶。 不能让自己一个人这么难受,也得让他一样难受。 “白团长想让我怎么敬?” “这也要我教吗?”白凤轩垂下眼眸,仿佛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 第43章 还差点意思,再给你一次表现的机会 沈怀景默默站了片刻,然后把那杯中酒喝进嘴里,上前一步的同时,低头捧起白凤轩的脸,在对方错愕之中,吻了上去。 愣神的那一下,已有酒汁浸入口腔,他被动地接受着来自对方的投喂。 唇齿相磨,让原本温热的酒又提升了不少的热度。 这哪是敬酒,这简直就是勾人。 而且勾得人心魂颤动,恨不得连同对方一并吃进肚子里,那样才算安心。 白凤轩伸手捞过沈怀景的腰,强壮有力的手臂就那样紧紧把人箍在怀里,而仰着头接受的姿势让他有些被动,他不喜欢。 于是,手臂上一用劲,人也就跌坐到了他的腿上。 如此这般,主动权就到了他的手里。 一手揽住对方的腰,一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摩挲着要把这个吻亲得更狂野些时,沈怀景突然推开了他。 泛红的唇瓣就在眼前,上面沾染着酒的醇香,还有他白凤轩的气息,饱满而浓烈。 “这样敬酒,可得白团长的意?” 唇瓣微启,话音轻缓之中除了几分撩拨,还有微微的紧张。 沈怀景虽然看起来很镇定,但心里真没有那么踏实。 他没有主动亲过谁,哪怕是在最浪漫的法兰西,他也没能真正的入乡随俗。 他见过当地人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亲吻,一开始,他还不好意思,好像自己这个旁观者更丢人一样。 时间长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活了二十四年,他也没有喜欢过谁。 当然,在法兰西的时候,也有漂亮、热情的法兰西姑娘向他表达过爱意,只是他都礼貌拒绝了。 他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因为他并没有对任何女人动心过。 但是,也有英俊浪漫的金发男人追求过他,他也不曾动过心。 所以,他也不喜欢男人。 他大概,什么人都不喜欢。 双眸含羞,即使是他再怎么强作镇定,终究是有藏不住的东西。 白凤轩看着,心神荡漾着,小兔子学了小狐狸,倒是格外有趣,也分外勾人。 这么勾人的沈怀景别人也见过吗? 他是不是也是这样对他媳妇的? 或许,面对他媳妇的时候更过分。 那一瞬间,白凤轩的脑子里闪过一些香艳的画面。 那个女人怎么敢...... 怎么敢碰他的人。 他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但他嫉妒,他恨,他不喜欢,他想杀了那个女人。 所以,那个女人最好识趣地永远不要出现。 不然,大家都会很不愉快。 他捏住了沈怀景的下巴,脸上看起来没什么表情,但心里早已经翻江倒海。 是醋意,是恨意,更是汹涌的情潮。 “还差点意思,再给你一次表现的机会。” 白凤轩的声音有点哑。 沈怀景心道:这个狗东西,就算他已经这般了,仍旧不知足。也对,他就是喜欢看他窘迫,看他求饶,看他在他面前各种无措,最后只能被他吃得干干净净,不得不低头。 他轻扯了一下嘴角,转头去倒酒,但是没有起身。 等把酒倒好,再饮进嘴里,转身之时,他发现屁股被什么给顶着了。 那一刻,沈怀景心头一慌,虽然知道自己在玩火,也知道火烧起来了会把他给吞噬,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的。 他想的是,至少在白凤轩答应他的要求之前。 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呢,这要是由着白凤轩的心意,那今晚大概也不必说什么了。 含在嘴里的酒在慌的那一下,顺着喉咙下去了一半,引得喉结滚动。 白凤轩突然收紧手臂,把他箍得紧了些,凑到他耳边,“沈少爷,酒不是敬我的吗?怎么自己喝了......” 沈怀景想张嘴说什么,但嘴里还含着酒,只得把剩下的一半也给咽下去。 他得赶紧说自己的要求,不然连开口的机会都没了。 可是,白凤轩像是看穿了他,真没给他机会。 “既是沈少爷喝了,那我得讨回来。”说着,他已经咬上了沈怀景的唇 ,在那本来就有点肿的唇瓣上反复碾磨了一阵,然后才是舌齿交战。 沈怀景被咬了一口,有些吃痛。 咬他唇瓣也就算了,居然还咬他的舌头。 像是报复,他也回咬了一口,重不重的,他不知道,但白凤轩顿的那一下,他在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看到了邪恶的笑容。 虽然那一抹笑只是一闪而过,他心头却不由得发虚。 白凤轩突然把他抱了起来,却并没有放开对他的亲吻,就那样一边抱着人往外走,一边亲吻着。 他是决定不要脸了,反正也没有什么脸可要。 但是,那般抱着出去,外面还有守着的白云寨的人,他到底是慌的。 “放心,外面没人。” 亲吻的间隙,白凤轩说了一句,像是早看穿了他的心慌。 “叔父在这方面很体贴......” 他把人抱回房里,顺带往后踢了一脚,木门吱呀着就给关上了。 下一刻,沈怀景被放在了床上,他的心跳很快,火是他点起来的,也得他来扑灭,所以,在白凤轩扑在他身上之前,他急忙说了一句:“白凤轩,我有话说。” 白凤轩双手撑在了他身体的两侧,半个身子压着,哑着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隐忍,“沈少爷,玩我呢?” 沈怀景此刻已然脸红,一方面是吃了点酒,另一方面是清醒之下,他自己主动撩拨的对方,到底还没能褪去那些心慌与羞涩。 就算他已经在过去的时间里做过很多次心理准备了,毕竟已经打这了主意,但真的发生的时候,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和情绪。 “没......没有......” 他的声音很轻,白凤轩像是没有听到,突然压下身子来,把耳朵凑到他的唇边。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白凤轩压低着声音,耳朵就在对方唇上轻轻蹭了蹭。 他的唇,是烫的。 白凤轩喜欢这种烫。 他的脸也是烫的,他更喜欢。 “回了江城,我想去见见姐夫。” 沈怀景的声音到底是飘进了白凤轩的耳朵里。 又是那个陆昭文。 为了个陆昭文,他愿意爬自己的床。 为了陆昭文,他那么嫌弃自己的,却可以做到这样主动。 陆昭文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能让他这么没有底线。 “陆昭文算什么?”白凤轩的声音冷起来,像是窗外刮过的一阵寒风。 第44章 白凤轩,你别这样 “怎么,怕我亏待了你那宝贝姐夫?” 他看着沈怀景,眼里写满了愤怒。 沈怀景微微一惊,他到底是怕白凤轩牵累姐夫,虽然他也没有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就让白凤轩突然变了脸。 刚才,他明明很喜欢的。 是因为自己打断了他,没让他继续,所以他不高兴了? 也是,哪个男人喜欢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被打断。 自己确实有点煞风景。 他不想让他们之间再闹起来,毕竟明天就要回江城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如果没了白凤轩的支持,他回了江城也什么都做不了。 至于见姐夫,今天大概是没法再提了。只能以后看机会,但现在关系不能弄得再糟糕了。 他突然伸手勾住了白凤轩的脖子,然后把自己带着酒气的唇瓣送上。 在白凤轩之前,他没有跟谁接过吻,而他仅有的这点吻技,除了在国外看别人亲吻,绝大部分都是从白凤轩那里学来的。 只是,他比白凤轩的吻要温柔多了,也细腻多了。 他学着白凤轩之前的模样,在对方口腔里扫荡,不算激烈,但又足以撩拨得对方心花怒放。 原本撑在他两侧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了支撑,整个身子压在了他的身上。 白凤轩享受着他的主动和温柔,快要沉醉在对方的温柔香里了。 这是他一直渴望的。 从十八岁那年遇上了沈怀景,他的眼睛就离不开这个漂亮的小子。 是的,他觉得那时的沈怀景很漂亮。 皮肤白,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甚是好看。 一个小子,长那么漂亮干什么,怪让人疼的。 其实,在认识沈怀景之前,白凤轩也不觉得自己喜欢男人。 虽然他二叔就跟了个男人,但对他并没有那方面的影响。 只能怪沈怀景太漂亮,一双眼睛又清澈又明亮,他恨不得永远住在那双眼睛里。 这样漂亮的小子,不能给了别人,得放在自己家里养着,疼着,像心肝一样护着。 是沈怀景开启了他喜欢男人的按钮。 如今,他就在他怀里,滚烫又热情,他快被烫化了。 “你......” 白凤轩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连脸色都变了。 “哪里学的......” 沈怀景没回答。 做这种事,他已经觉得丢死个人了,白凤轩居然还问。 还能从哪里学的,这个狗男人是不是忘了,曾经对他做过些什么。 只要不傻,这有什么学不会的。 但是,他到底是说不出口的。 “怎么,你媳妇就是这样伺候你的?” 沈怀景不耻于回答,却没有想到白凤轩会说这样的话。 他哪来什么媳妇,这个男人偏偏这时候又提及。 上一回在沈宅也是,他确实没有否认,因为觉得没有否认的必要。 这个男人明知道他结婚了,都还能那样对他,否不否认又有什么区别呢。 “就只是这样?” 他眼里闪着火光,亦不知道是怒火重燃,还是欲火更重。 沈怀景分不清楚,但这时候另一个发现,让他更无地自容。 他的身体,也有反应了。 真是下贱啊! 他居然有反应了。 前面两回,可以说是白凤轩硬来,逼他的。 就连在永兴社那回,他都能勉强给自己找出理由来,现在算什么。 自己主动亲的,自己先动的手,自己却有反应了,他可真贱啊。 沈怀景仍旧不回答,但白凤轩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白凤轩喜欢看他拿自己没办法,又不得不面对的模样。 “沈少爷,就这样怎么够,还有别的,要不要学一学,我教你。” 白凤轩的话音刚落,沈怀景就觉得腰下一凉,裤子已经不客气地跟自己说了再见,而下一刻,他已被热情拥有。 冬夜里总会有花儿开放的。 比如,那院子里的梅花,在风雪之后,在夜里极寒的温度之下,红红的梅花一样盛开,一样恣意着它的热烈。 “白凤轩,你别这样......” “白凤轩,你干什么......” “白凤轩......” “白凤轩......” 最后只剩下白凤轩这三个字。 天明时,沈怀景醒来,只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一下子,回忆袭来,他下意识地撩起被子,被子底下并非光溜溜的,好歹是让他松了口气。 但那个地方的疼随即传来。 昨晚的一切,全都排山倒海地袭来。 “白凤轩......疼......” “很快就不疼了......乖,忍一忍......” “白凤轩......不要了......” “小景,我的好小景,你就可怜可怜我......最后一次......” 狗屁的最后一次,根本就是说话不算话的狗男人。 他微微闭眼,努力把昨晚那些画面打包起来,扔到记忆里某个犄角旮旯里,最好永远别想起来。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 白凤轩带了些寒气进屋,看到他醒了,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额头,“嗯,不发烧。” 沈怀景闭上眼,这会儿他不想看到白凤轩,最好是后面几天都不要看到。 但是,他们今天要回江城,没法不看到。 “还疼吗?”他温柔问道。 沈怀景咬了下唇,没应声。 “沈少爷,昨晚可是你主动的。现在这样,算什么?” 白凤轩的温柔只持续了片刻,沈怀景却不想说话,自己坐起身来,只是屁股确实有些疼,但比之前两回,已然是好多了。 昨晚,白凤轩不知道给他用了什么,还有点凉,倒是没有前两回那样难受。 被子已经换过了,连床单都不是昨晚那条,到处都清理得很干净,看来昨晚他昏睡过去之后,这个狗男人打扫了战场,还顺带收拾了他。 “说话,沈怀景!” 白凤轩不喜欢他这种冷冷的样子,心想,又不是我强迫你的。你放了火,我点了灯,咱们彼此彼此,现在这张冷脸给谁看呀。 “我要穿衣服。”沈怀景这才开了口。 他昨天穿的外套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白凤轩这才起身,把躺椅上放好的一叠衣服拿过来,“都是新的,我帮你穿。” 沈怀景自然不让,但白凤轩坚持,“你的衣服是我脱的,我自然得负责给你穿上。有哪里不舒服就得说,别闷着自己受罪。” 他的气息扑在脸上,热热的,但更让他觉得羞臊的还是白凤轩的那些话。 他想推开白凤轩,但被折腾了半夜的身子,到底是有些无力,只得任由着他给自己穿上衣服。 第45章 舍不得? 沈怀景的头发有些长了。 还是离开法兰西的时候剪的头发。 轮船在海上走了近两个月,船上倒有理发的,只是他想留着,想回到江城再剪。 到了广州,又几经辗转才回到了江城,家破人亡的残局,直接就把他给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哪有时间再去管头发的事。 如今头发真有些长了,再不剪,确实不合适。 洗漱完了之后,他在屋子里找了剪刀,拿着就要动手,这可吓坏了旁边一直看着的白凤轩。 “你干什么?” 白凤轩紧张地按住他的手。 他微微侧目,“白团长觉得我想干什么?” 剪刀拿着直接就往脖子上招呼,白凤轩能想到什么? 当然是想到了他上回在废宅里拿菜刀抹脖子的事来。 手,没敢松。 今天早上醒来,沈怀景太安静了。 白凤轩有些没底,所以他整个洗漱的过程,自己都看着。 昨晚,很尽兴! 他也想问沈怀景,是不是也很尽兴。 但他更担心沈怀景心里不痛快。 虽然之前豪言是他说的,说不管沈怀景愿不愿意,高不高兴,他想睡就要睡,想亲就要亲,但到底还是怕昨晚把人弄过火了。 毕竟,沈怀景昨晚求了他几次。 只是,沈怀景越是求他,他就越想继续,心头的欲望也好,身体的渴求也好,按都按不住,根本不随他的意志。 他也担心对方的身体,虽然伤都养好了,但到底是觉得沈怀景身子弱,怕经不起折腾,前两回的惨状他又不是没瞧见。 “以为我要自杀?”沈怀景像是明白过来。 他笑了笑,“我又不想死。” “那你上回......”白凤轩不信,急问。 “上回?”沈怀景想起来,“吓你的。只是,白团长好像也不经吓。” 他说得那样云淡风轻,嘴角还带着一丝嘲讽,白凤轩有些气,一手夺去他拿着的剪刀,一手搂过他的脖子,像是惩罚一般,狠狠亲了下去。 “敢吓我,你等着。”几分钟之后,白凤轩才把人松开,像是警告一样。 沈怀景拿过他手里的剪刀,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扯着耳际的头发就要剪,却被白凤轩再次按住了手。 “别剪了,这样留着,也好看。” 沈怀景侧头看白凤轩,笑了一下,“既然白团长喜欢,那便不剪了。” 头发虽然是不剪了,但到底有些长。 这一个月都在白云寨里养伤,连这间屋子都没怎么出,也没见什么人,不修边幅也就算了,但回江城,总不能披头散发,不成样子。 他把后面的头发给绑起来,额前着实长了些的,到底还是用剪刀修了修。弄完之后,又照了下镜子,看着倒是清爽了许多。 要离开白云寨了,小元自然是舍不得的,但小元也不想回江城去,只是问沈怀景什么时候再回来,眼里尽是对他的不舍。 沈怀景哄了小元几句,又冲白二爷和金寨主拱手,“这段时间多谢二爷和寨主的照顾,就此别过。以后......” 他想说,以后会还这份恩情的。 但话到嘴边没出口。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就算是说了话,许了诺,听在别人耳朵里到底是句空话。 既是空话,还不如不说。 “以后有空,常来。小元和李管家我会照顾好的,你且放心。有事的话,捎信来就是。”白二爷接过话来。 “好!” 沈怀景一身雪色长袍,金丝锦缎的材质,衬得他的身形倒是不像来时那般消瘦。 他确实长肉了。 这一个月每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而且吃的东西都很好,不长肉就怪了。 白二爷和金寨主目送着他们下山,直到都看不到人影了,这才转身叹了口气。 “舍不得?”金寨主问。 白二爷往回走,老管家抱着小元走在前面,似乎还在问着老管家,她舅舅要去江城多久,是不是过年了,就能回来了,会不会带着她父亲一起回来。 小孩子心里惦记着的那点事,不像大人,会藏着,她似乎是更想有谁能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 显然,老管家没法给她答案,只过是哄着孩子,让她安心些。 白二爷停下脚步,又回头看向山下,金寨主问了一句,“担心了?” “我原是想留他们再待一天,明日再走的。但沈少爷自己没有开口,我若是开口,反倒怕他多想。凤轩那浑小子,半点不会疼人,这里回江城路远,不管是骑马还是坐车,沈少爷今天都要受苦了。” 金寨主了然一笑,“二爷这是说凤轩,还是变相骂我呢?” “王爷......” 金寨主揽了白二爷的肩,“我从前不好,只顾着自己快活,没顾着你的感受。那小子,像我。不过,那个沈怀景,可不像二爷。 二爷疼我,就算我再浑蛋,也从未想过伤我。但沈怀景未必如此。不过,由他们去吧。凤轩要是连个文弱书生都降不住,他就别想坐白大帅那个位置了。” 白二爷除了叹口气,没再说话。 他们一起半生,经历了无数的风雨,彼此足够了解,心有灵犀。 无须多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 白凤轩其实没有白二爷担心的那样不疼人。 下山走了没多远,白凤轩就发现沈怀景走得慢不说,而且走路的姿势也不太对劲。 自己昨晚有多折腾,他心里有数。 “来,我背你!”他在沈怀景前面蹲下身来。 “我自己能走。” 沈怀景可不想让人背,一个大男人,让人背着走算什么,好脚好腿的。 只是,双腿确实打颤,而且腰也酸软得厉害。 但他不想说。 “你走得慢。这山路你怕是没有走过,一会儿再摔了。我背着你,快一些。而且,我也得尽快赶回江城。” 白凤轩说得合情合理,好像背他也不是完全为了他,只是为了自己能赶快回到江城去。 “赶紧上来。”白凤轩回头,仰视着他。 “团长,要不,我来背沈少爷吧。”旁边有人插了一句。 白凤轩这回出来只带了两个人,都是心腹,一个叫齐荣,一个叫齐修,是兄弟俩。 刚刚说话的是齐修,是弟弟。 齐修这话音刚落,便接收到了白凤轩杀人的眼神,齐荣拉了自己弟弟一下,眼神示意着,仿佛在说,你是有多傻,看不明白什么情况吗? 齐修立马闭嘴,然后转身往前走。 “怎么,你想让他背你?”白凤轩见那二人都走了,这才问道。 沈怀景没说话,只是站了片刻,然后才把双手搭在白凤轩的肩上。 第46章 很香 汽车停在山下,平常白凤轩来,都是骑马。 这回是来接沈怀景,长时间骑马,他怕沈怀景的身子受不了,所以才把车给开了出来。 这条路,也不是太好走。 而且,车子也很招摇。 几人上车之后,沈怀景回头见白凤轩额头上有薄汗,便从袖子里掏了手帕出来,递给白凤轩。 白凤轩接过刚要擦汗,意外发现这手帕颇有些眼熟。 这不是....... 这不是他上回在永兴社给沈怀景擦的那条手帕吗? 他没扔? 还随身带着? 白凤轩一下子想得有点多。 沈怀景见他盯着手帕也不擦汗,目光也落在那手帕上,突然间,他的脸跟火烧一般。 怎么是这条? 这东西他没有扔掉吗? 沈怀景顿时回想起那天在永兴社的事来,只觉得喉咙发紧,想解释的话就那样哑在喉咙里。 那天回来之后,他好像确实忘记扔了,就塞在衣服里边。 后来他也忘了这件事,而衣服都是老管家在洗,想来是洗了晒干之后,又给他收起来了。 这段日子,他也没有心思注意这些细节。出门前收拾好东西,他随手拿了这张手帕带在身上,倒也没有多想。 为什么偏偏是这张? 这东西怎么就带到了白云寨? 他是想不明白了。 白凤轩注意到他的脸颊红了,嘴角泛些一抹笑意来,故意把手帕拿到口鼻处闻了一下,“好香!” 沈怀景听得这话,只觉得耳朵都要烧起来。 那手帕本来是擦他的东西的,而白凤轩显然也认出这手帕来,刚刚那故意嗅的样子,就是做给他看的。 他侧过头去,就当没有听见。 窗外是一闪而过的树林。 冬已深了,有些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但有些树,却依旧绿色常青,偶尔也会有几棵泛黄或者泛红树叶的树闪过,全当是这个山林里的一抹点缀。 路,不太好走。 车子有些颠簸,没走多久,沈怀景的屁股就有些难受了。 白凤轩把那手帕捏在手里好一阵,最后才还给了沈怀景。 沈怀景却不要,虽然没说话,但那意思像是在说,本来就是你的东西,给我干什么。 白凤轩坚持,拉过沈怀景的手来,把手帕塞他手里,“沈少爷的东西,收好!” 他来不及说什么,白凤轩又补了俩字,“很香!” 香个屁呀! 这个狗男人,没脸没皮,什么都敢说,也不管有没有人。 其实,坐在前面那二位是听不明白白凤轩说的是什么。 不过,听他们团长这口气,反正不像正经的样子。 回城路途遥远,不得逗一逗沈少爷,也算是路上解个闷了。 所以,前面那二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用意念把自己耳朵关闭,虽然这有点理想主义。 “你那发小,最近喜得贵子。回了江城,你得备一份厚礼去祝贺一下了。” 白凤轩突然提及了周楚洋,沈怀景回过头来。 周楚洋几年前就结婚了,之前已经有一个女儿,他还在法兰西的时候,周楚洋在信里告诉他的。 “是嘛,那是得去祝贺一下。” 周楚洋如今的情况,他其实不太了解。 回了江城,自家一摊事,他哪里有心思去问周楚洋的近况。 “虽说是小妾添的儿子,但也算是周家长房长子,想来周家得大摆满月宴了。” 小妾? 沈怀景可不知道周楚洋还有小妾。 “他也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没想到,也会按旧的那套思想纳妾。”沈怀景像是自语。 他的父亲不管生意做得多大,但从未纳妾。就算是他母亲走得早,父亲后来也一直一个人,没给他找过后娘,更没有纳过妾。 他记得,他还在家的时候,姐姐曾经劝过父亲,再娶一个。但这件事,后来也没有下文。 对父亲要不要再娶,他其实没有什么意见。母亲走了好几年,父亲再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更何况,身为人子,哪有资格管父亲娶不娶的。 “男人嘛,但凡手里有点钱的,哪个不想三妻四妾,美人在怀。你看我家老头子,快六十的人了,最近又添了一房小妾,年纪还没我大,叫她姨娘,我都下不去嘴。” 白凤轩说自己的父亲,那是嘲讽,是不满,是讨厌,还有......憎恨。 “白团长也没闲着。” 沈怀景这话就是顺嘴出来的,似乎只是在心里有这么个想法,哪知道嘴就那么藏不住事,把心里的话给捅了出去。 想收回是不太可能了,他下意识地咬了一唇,白凤轩轻哼了一声,“沈少爷这是不高兴?” 沈怀景不回答。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也就没错。 车子突然颠簸一下,沈怀景的身子随惯性,往白凤轩那边倒了去,白凤轩借此抱住了人,待沈怀景想要挣扎坐起来时,听得白凤轩冷喝,“别动!” 下一刻,一颗子弹打穿了车窗玻璃,声音又脆又响。 白凤轩按着沈怀景的头,把他护在自己身下。 车子没有停下,但子弹却跟长了腿一样飞来,打在车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团长,我下去拦截!” 坐在前排副驾的齐荣掏出两把手枪,先朝车后开了几枪,就准备跳车,却被白凤轩制止,“别慌,往前开,油门踩到底......” 话音刚落,汽车的后挡风玻璃就被子弹击碎。 碎掉的玻璃渣掉到了沈怀景的身上,他却被白凤轩紧紧按着,半点抬不起头来。 白凤轩回头看了一眼,几个骑马拿枪的人正在后面追着,看打扮像土匪。 这里离白云寨很近,不会有土匪来这里想不开,自然也不会是白云寨的人要他的命。 “会打枪吗?”白凤轩问怀里的沈怀景。 车子很颠簸,折腾得沈怀景本来就不太好受的屁股,越发吃痛,但现在也不是管痛不痛的时候。 “会!” 白凤轩把一支手枪塞到他手里,“拿好,别冒头!” 说完这话,白凤轩弯腰从座椅下捞出一把狙击步枪来,动作利索,枪口对着打碎的后挡风玻璃,连着就是两枪。 第47章 这要是一会儿跟他闹,不好哄 “是什么人?” 沈怀景握着枪问了一句。 “杀我的。” 白凤轩倒是答得随意,但子弹飞出去,可就不那么随意。 随着枪响,马上有人坠落下来,但这时候,车子却突然停下。 “团长,车子抛锚了。”开车的齐修喊了一句,声音里透着股子慌张。 “齐修,你保护沈少爷。齐荣,跟我下车杀人。” 白凤轩话音落下,二人便很有默契地同时推开车门,双双滚落在地。 沈怀景听得几声密集的枪响,想来都是对着白凤轩他们的。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枪,刚想抬起头来看看外面的情况,就有子弹从头顶飞过。 “沈少爷别动!”齐修一边躲避,一边推开车门还击了两枪。 今天,要死在这里了吗? 沈怀景不免这般想。 他不能死,他死了,姐夫就没命了。 不管那日在审讯室里听到的话是真是假,他都得当面问清楚,不能稀里糊涂就死。 白凤轩也不能死。 若是白凤轩死了,他之前的努力又算什么? 他什么都豁出去了,就落了个被人枪杀野外的下场? 他怎么可能甘心。 想到这里,手中的枪便要被攥出水来。 车子外面不断有枪声响起,而他的头顶时不时地也会飞过几颗子弹。 躲在前排的齐修一边还击,还得一边顾着沈怀景有没有事,毕竟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大少爷,怕是根本没有经历过这种事。 “沈少爷别怕,有团长在,不会有事的。”齐修像是安慰他一样。 沈怀景可不相信这种话,来杀白凤轩的人至少有七八个,他虽然没有看到,但能从枪声里大概分辨出来。 以三个人的火力对抗有备而来的七八个人,自然是吃亏了。他看了看手中的枪,这种枪是德国产的,他从前也玩过,性能不错,只是作为手枪来说,后坐力有些强。 白凤轩用可能正合适,他更喜欢轻巧一些的。 他快速地检查一遍手枪的情况,六发子弹,机会不多,最好是都能派上用场。 齐修突然闷哼一声,沈怀景猫着身子探向前面,就见齐修拿枪的手正在流血,显然是刚刚中枪。 他正想问点什么,就听到有脚步声音靠近,齐修喊了一句,“沈少爷趴下......” 几乎就在同时,枪声响起来,接连两枪。 齐修喊了一声“沈”,剩下的声音都卡在喉咙里。 刚刚开枪的是沈怀景,接连两枪,打碎了车窗玻璃,也打中了靠近车子的两个人。 下一刻,沈怀景朝着车窗外又补了两枪,之前中枪的人彻底没了活的机会。 “你怎么样?”沈怀景透过破了的车窗琉璃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询问齐修,但目光却没有落在齐修身上,一直警惕着外面。 “我没事,沈少爷。” “还能打枪吗?” “我......” 齐修觉得自己无能,中枪就算了,偏偏还打在手上,伤了手,就算能开枪,但也很难有准头。 “把枪给我。” 说着,沈怀景伸出手去,齐修便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递过枪来,顺便又给了几个弹匣。 沈怀景接过枪和弹匣,利落地退下枪里打空的弹匣,快速装上,然后把自己那把枪递给齐修,“只剩两颗子弹。” “沈少爷小心。”齐修明白他的意思。 沈怀景从另一边的车门下摸下去,枪声还在交错,但已经没有开始那般激烈。 从枪声可以分辨,对方还剩下三四个人,如今也算势均力敌。 他躲在车门边,观察着双方的位置,他并不急于开枪,以免暴露了自己。 直到机会来了,他才把枪口对准,一枪毙命。 一开始的劣势,在几分钟之后,成了压倒性的优势。 沈怀景见齐荣与白凤轩已然能对付,便回到车里,“有医药箱吗?” 齐修侧身,把副驾椅子下的一个小医药箱拿出来,担心地问:“沈少爷受伤了?” 沈怀景不答,拿过医药箱来,好在里边包扎急救的东西都有。 “手伸过来......” 这是命令。 齐修下意识地愣了一下,看向沈怀景的脸,他之前担心,经过这样的枪战,沈少爷肯定得吓坏了,没准吓哭都有可能。 但是,他现在在沈怀景的脸上没有看到一点惊慌之色,平静、淡定,甚至都不管外面还响着枪。 “我现在替你清理伤口,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沈怀景说着,就开始动手,根本不给对方准备的时间。 齐修疼得皱起了眉,但没有吭一声。 他看着沈怀景非常利落地把伤口处理完毕,忍不住问了一句:“沈少爷在国外是学医的吗?” “不是!” 沈怀景把缠好的纱布打了个结。 这时候,外面的枪声结束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白凤轩与齐荣正在检查路上的尸体,他也舒了口气。 一场混战,就这么突如其来,然后又在二十来分钟后结束。 对方一共九个人,无一活口。 齐荣看着地上的尸体有些可惜,“应该留个活口。” “留不留都一样。江城里想让我死的人不少。把他们的枪都带走......” 白凤轩说完回头看了一眼车子,这才快步往车子去,他想着,沈怀景肯定吓坏了。 这要是一会儿跟他闹,那可不太好哄。 等他走到车门边,就见沈怀景安静地坐在后排座椅上,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手里的枪。 但那把枪不是他之前给沈怀景的。 再看齐修,齐修手上缠着纱布,不用说,刚才那几枪都是沈怀景打的。 他说他会打枪,但没有说这么会打枪。 “你怎么样,有伤着吗?”白凤轩问。 沈怀景抬起头来,看着衣服上沾了些草木碎的白凤轩,他的眼里不只写着担心,还写着意外。 看来,刚才自己打的那几枪,被发现了。 “没有。但车坏了。” 沈怀景说得淡淡的,就好像他们刚才不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存亡的枪战,而只是回城路上遇到了挡着路的羊群。现在羊群赶走了,但车子坏了,走不了了。 白凤轩没有再问,但在这里久留,怕是也不太安全。 他回头看齐荣,齐荣抱着捡来的枪正往这边走。 马,都不见了。 刚才那一阵枪响,马儿早就惊了。 现在也不知道逃去了哪里,想骑马回去是不太可能了。但要走回去...... 那就太远了。而且,路上也不安全。 “有工具吗?” 听得沈怀景这般问,白凤轩回过头来,齐修忙答道:“有,后备箱里。” 齐修赶紧下了车,去后备箱拿修车的工具。沈怀景也下了车,把两把枪都给了白凤轩,然后接过齐修手里的工具箱,去检查车子的情况。 齐家兄弟静静看着,谁都没有说话。 白凤轩也没说话。 八年了,看来沈怀景有很多意外给他。 第48章 白团长心疼了? 沈怀景挽着袖子摆弄了几分钟,便让人去试试车。 果然,车子就好了。 只是,他那身金丝锦缎的雪色长袍却弄脏了。 他有些可惜道:“好东西,就这么糟蹋了。” 白凤轩却不那么认为,“既是好东西,回城之后,再给你做几身便是。不糟蹋。” 沈怀景也不理他,掏出之前白凤轩硬塞回来的手帕,正要擦手,却被白凤轩给阻止,抢过那手帕去,让齐荣在车里拿了条毛巾过来。 “这才是好东西,不能糟蹋了。”白凤轩说着把那手帕收进自己怀里。 回城的车里很安静,路上也很安静。 那一场刚刚经历过的枪战,好像除了齐修受伤的手,再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发生过。 车子驶进江城东郊的团部。 虽然白凤轩现在住在城里的沈宅,但之前的团部还用着,一半的兵力也驻扎在这里。 听说他们路上遇了袭击,罗天逸就忍不住要埋怨。 不让他亲自去接沈怀景,他非要去,这不就是摆明了给别人机会嘛。 就算是想死,也不用这么给人递刀子。 罗天逸婆婆妈妈地念叨了一通,最后当然还是把一切都怪在沈怀景头上。 “人家都说,女人才是祸水。我看,沈少爷的能力也不差。” 当着沈怀景的面念叨白凤轩,又当着沈怀景的面挖苦讽刺,罗天逸对他的不满,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仿佛还怕沈怀景听不懂一样。 沈怀景一直安静听着,白凤轩没说话,他自然也没有理由说什么。 若不是罗天逸最后这一句,沈怀景都打算一直当个哑巴,或者是聋子。 “罗副官过奖了。” 轻轻一句,如四两拨千斤,激得罗天逸当时就想掏枪。 “行啦,说完就出去,我乏了,也饿了,给我们弄点吃的。”白凤轩开了口。 罗天逸的脾气他知道,若是不让叨叨一回,这事是过不去的。 “你还吃什么吃,你有美人在怀,饱着呢。” 罗天逸冷哼了一声,踢翻了椅子,摔门而去。 白凤轩挑了挑眉,看向沈怀景,淡淡道:“他就这么个脾气,让他说完了就得了,何必激他。” 这话听着像是埋怨沈怀景,但又像是怕沈怀景吃亏。 “白团长心疼了?”沈怀景突然有点阴阳怪气。 白凤轩倒是笑了,“是,是,我心疼你了。行了,你也回屋去休息,一会儿我让他们把饭菜给你送去。” 白凤轩哄着人,见沈怀景出去之后,脸色也就沉了下来。 他还没有开始对江城政商两界下手,便有人坐不住了。 既然有人坐不住了,当然得流点血,不流血,人是不会长记性的。 他让人去找了罗天逸来。 刚才把人给气走了,不得哄一哄,才能说接下来的正事。 沈怀景又回到了之前住的那间屋子,回想今天经历的一切,心有余悸。 他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镇定。 只是他知道,慌了,就会更乱。 他们遇袭的地方应该还没有出白云寨的地界,对方选在那里对白凤轩动手,不管是不是得手了,这事都可以算在白云寨的头上。 毕竟,白云寨于外界来说,也是土匪。 不过,外界并不知道白凤轩与白云寨的真正关系,这是白二爷说的。 事实上,外界认为,白云寨与白家军是死敌。因为,早几年,白家军曾跟白云寨干过一仗,白家军没能拿下白云寨。那之后,双方就井水不泛河水。 按白二爷的话说,白大帅想收缴了白云寨,不是因为这里是传说中的土匪窝,而是因为他这个做过太监的弟弟太过丢人。不只是做太监丢人,做了太监还跟个了男人,更丢人。 就因为这个,要缴了白云寨,要杀了金寨主,更要杀了亲弟弟。 听起来特别荒谬,但事情就是那么回事。 外界虽然不知道白大帅与白二爷的那点事,但白家军攻打过白云寨,若是白凤轩死在了白云寨的地盘,哪怕没死,就是伤了,白大帅也不会放过白云寨。 刀兵起,自然又是一场杀局。 所以,今天想杀白凤轩的人,不只是想杀一个人那么简单,而是想再挑战火。 是之前被打跑的十三军,还是江城里按捺不住的人,又或是别的势力,都有可能。 毕竟,如今的白家军势力大了,有人想你不好,想你倒霉,也就太正常不过。 沈怀景想着这事的时候,齐荣送了饭菜进来。 “沈少爷,谢谢你!” 齐荣已经听弟弟说了,要不是沈怀景在车里那几枪,自己的命就丢了。 沈怀景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道谢。 “没想到沈少爷枪法这么好。”齐荣把饭菜都给摆上。 沈怀景坐到桌边,拿起筷子正要夹菜,但又放了下来,“你们是亲兄弟?” “是。齐修是我弟弟,比我小七岁。这些年战乱,我们家就只剩下我们兄弟二人了。” 齐荣有些感慨。 “既是疼他,何必让他跟你入军营?我看他年纪还小,读了书,做点其他的,未必不好。” “如今世道不好,让他在别处,我也不放心。跟着我......”齐荣顿了顿,好像是觉得跟着他也没多安全,“好歹生死都在一处。” 生死都在一处。 沈怀景咀嚼着这话,有些动容。 他又才拿起筷子,“若是让你弟弟以后跟着我,你可愿意?” 沈怀景问得很随意,夹了口菜放到嘴里,齐荣在旁边有点为难,“这......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得看团长的意思......” “那回头,我去跟你们团长说说。” 齐荣没多说,沈怀景也没再提。 到了晚上,白凤轩来了沈怀景屋里。 沈怀景坐在灯下写信,不过,用的是法文,白凤轩看了一眼,到底也是看不懂的。 “写信?”他拉了椅子在沈怀景旁边坐下。 “嗯。” “给谁?” “老板。” “老板?”白凤轩有些不信,拿起那信纸看了看,虽然一个字都看不懂,但他直觉信不是写给老板的。 “你在法兰西工作了?” “嗯。暂时回不去了,总得说一声。” 这话听起来好像也没毛病。 但是,白凤轩不喜欢暂时这个词。 沈怀景应该再也不回法兰西,至少,他不许。 “你那媳妇呢?也不说一声吗?”白凤轩抖了抖手中的信纸,目光落在沈怀景的脸上。 第49章 互相脑补 上回他没有解释媳妇这件事,如今自然更没有必要。 “白团长想让我说什么?说我如今爬了男人的床,对不起她,所以做不得她的丈夫了?” 也不怪沈怀景阴阳怪气。 是他白凤轩回回都要提及,非抓着这点事不放。 就这么想拿这点事来羞辱他吗? 是想看他羞愧难当,却又无可奈何吗? 如果是,那他可能要失望了。他是羞愧,但不是对不起某个人,他只是气自己,气自己走了一条最差,但又最没法选择的路。 他不过是自己跟自己拉扯而已,与别人无干。 “生气了?” 沈怀景的脸红了。 养了这些日子,沈怀景好像白了许多。 大抵是一个月都在房里,没怎么见太阳,所以看着不像刚回来的时候。 皮肤白了,人的气色看着也更好了。 所以,这一生气,脸色微红,倒也比之前更是好看了。 沈怀景的五官长得挺好,就他这个五官,是个男人就是英俊好看的,是个女子的话,自然也是漂亮的美人。 也不怪罗天逸说他是祸水。 毕竟,祸水的前提你是,你得美,得好看。 “看来,这位沈太太倒是让沈少爷宝贝得很,说不得。既是这般宝贝,沈少爷怎么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法兰西? 我可是听说了,法兰西的男人都很浪漫,不怕自己不在期间,沈太太让人拐跑了?” 明明知道人家生气了,还非得火上浇油,抓着不放。 他虽然脸上带着笑,看起来也平和,但话语之间,可是字字珠玑,他恨不得现在就让沈怀景写一封休书,把那女人给休了。 没有这个人,谁能拐得跑呢? 但沈怀景不想跟他说没有,只是轻哼了一声,“白团长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的家事,也不想想,今天才差点让人给劫杀了。未免,心也太大了点。” “哦,原来,沈少爷更关心我。” 他凑近了沈怀景,沈怀景的眼皮眨巴了一下,到底是有点慌的。 “沈少爷,在你心里,我更重要呢,还是沈太太更重要?” 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他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他自己也不知道。 其实,答案他心里也清楚。 这般问出来之后,他又不太想知道答案了。 因为他觉得,答案会让他不高兴。 于是,不等沈怀景回答,又说:“不过是几个藏头露尾的鼠辈罢了,还不值得我费心思。都给了他们机会,还弄了这么几个废物过来,倒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沈怀景微微皱眉,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凤轩的脸,他的嘴角噙着笑意,一副没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的模样。 给了他们机会? “你故意让人知道你去了白云寨?”沈怀景立马明白过来。 白凤轩给了他一个‘还不算笨’的眼神。 “但罗副官......” 罗天逸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都说罗天逸是白凤轩的左膀右臂,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不告诉罗天逸。是信不过罗天逸? 沈怀景一时有点走神,却被白凤轩敲了一下额头,他吃痛摸了摸。 “罗副官是有点啰嗦,但人不坏。下回他再冲你嚷嚷,你别刺他,有火,你冲我来,我让你发泄。” “打也好,骂也好,实在不高兴,拿刀捅我两下都行。但你别像今天这样......” 沈怀景心想,这么宠着罗天逸,难不成,坊间传闻的那些,是真的? 他的脑子里,不由自主的闪过罗天逸、白凤轩还有谢小楼的香艳画面,一时间,他像不太能接受似的,皱起了眉头。 白凤轩见他这般,伸手替他展眉,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脸颊,把他游走的思绪又给拉了回来。 “我会跟罗副官说,让他以后少针对你。” 沈怀景把他的动作和最后这话都当成了对自己的安抚。 有钱有势的人家,都得三妻四妾,当家主的要让后宅安宁,少不得各房都得安抚。 沈怀景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被安抚的小妾。 他拨开了白凤轩的手,“故意放消息出去,你还真是想死。罗副官有句话说得对,别人想杀你,你还上赶着给人递刀子。你就不怕,真的死了?” 白凤轩顺势抓住他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真要是死了,也不亏,不是有你给我陪葬嘛,咱们死生一处,多好。” 说完,他拉起沈怀景的手,递到嘴边亲了一下。 “不过,沈少爷今天倒是让我很惊艳。如今当牙医的都得这么会打枪吗?还得会修车?” “打枪不难,修车也不难,至少,难不过拿自己的命去赌。” 沈怀景的话有些触动白凤轩,他觉得沈怀景是真的不想让他死的。毕竟,还得指着他把陆昭文弄出来呢。 如果他死了,陆昭文肯定没命。 不希望他死是真心的,但那又有什么用,出发点也不是为了他。 陆昭文...... 是得给陆昭文点苦头吃,不然,他心里不舒服,没地方释放。 “沈少爷不也拿自己的命赌过吗?” 白凤轩突然握紧了他的手,沈怀景看着他微微染了愠怒的脸,“我惜命,不会赌。” “沈少爷,是不是身上的伤都好了,所以记性就变差了。你在警局被刑讯,让人打得遍体鳞伤,连我白凤轩半个字都没有提过,不是拿你的命在赌,是在干什么?总不能,你喜欢让人打,觉得那是享受?” 白凤轩一想到在审讯室里看到沈怀景的模样,心头的怒火就按捺不住。 那得多疼,他那弱不禁风的身子到底是怎么扛下来的。 他当时抱着浑身是血的沈怀景,眼睛都红了。 按他当时的想法,警察局的所有人通通该死。 但,不能。 留着那些人还有用,特别是那个姓吴的。 一个月前,他们在白云寨的时候,也讨论过这个问题。 不,那不能叫讨论。 当时沈怀景还伤着,他的担心了一路,心情也很坏,偏偏沈怀景还拿话刺他,他失了理智,结果又伤了他。 如今不同,如今他们一起经历了一场劫杀之后,也算心平气和。 “我要真把你扯进来,你会怎么做?”沈怀景也想起上回他们在白云寨的事。 那个狗男人,差点把他给弄死了。 所以,想到那件事,他的声音便冷了些。 白凤轩笑了笑,“当然得救你。你都认了是我的人,我要再放着你不管,那得让人看笑话,笑我白凤轩无能,连自己的男人都护不住。” 自己的男人? 沈怀景不太喜欢这话,但到底是没有反驳,从实质上来说,这也是事实,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 “那我不就坏了白团长的计划了嘛。白团长谋划了那么久,若是让我这么颗老鼠屎坏了大事,我以后还能在白团长这里讨到好吗? 我在江城,本就孤立无援,若是失了白团长的眷顾,怕是刘家碾死我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就算我不为自己,小元还那么小,我何苦连累孩子呢。我若是没扛住,死了也就死了,好歹还能换白团长一副上好棺材......” 白凤轩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嘴角微微带些笑意,“沈少爷,有点记仇呀。” 他说的是上回自己在废宅威胁他的事,他确实说了,如果他敢死,他就送一副上好棺材来着。 可是,他怎么舍得他死呢。 心里话到底是不能全盘托出的,就算说了,他觉得对方也不会在意,于是,他继续说道:“不过,这么聪明的沈少爷还挺让欢喜的......” 其实,他心里还有一句话:这么聪明的小兔子,只能是他的,不能是别人的,他可太有眼光了。 第50章 怀景,你可让我好生担心了一场 白凤轩在沈怀景屋里磨蹭了好一阵才走。 走之前,他说要看看沈怀景那个地方肿了没,也好给他上个药。 沈怀景自然不让,把人给赶了出去。 沈怀景的屁股当然还疼着,他回来之后就擦了药,下午还睡了一阵,算是补了昨晚不足的睡眠。 昨晚到底几点睡的,他已经没有印象了。 他怎么睡着的,他都不知道。 好像是晕过去了。 白凤轩那个狗男人,折腾得没完没了。 如今躺在床上,也没困意。而之前写了一半的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白凤轩顺走了,后来没找着。 刚才,他又忘了跟白凤轩提要见姐夫的事了。 回想起审讯室里那个人说的话,心里总是有个小小的疙瘩。 沈怀景第二日起得晚,白凤轩已不在团部,说是回城里去处理事情了。 手上缠着纱布的齐修一直陪着他,他问什么,齐修就答什么,俨然一个小跟班一样。 齐修年纪不大,刚刚二十出头,比沈怀景还小一些。按齐修的话说,他读完了中学,就进了白家军。 齐荣进白家军比较早,一直跟着白凤轩。从前,他们都管白凤轩叫‘三少爷’,后来白凤轩驻守江城,有了新三团,他们才改口叫白团长。 齐修没什么心眼,再加上沈怀景救了他,他心存感激,所以对沈怀景特别客气也恭敬。 “齐修,你们去之前,就知道可能会有伏击吗?”沈怀景还在想昨天的事。 齐修摇摇头,“我不知道,但大哥应该知道。” “那你大哥还带着你去?”沈怀景不解。 “我想,大哥是觉得,这种时候,没有谁比我这个亲弟弟更值得信任。” 齐修的脸上带着笑,他觉得自己被大哥如此信任很高兴。 但是,沈怀景不太能理解,“但你是他唯一的弟弟,你们家里也没人了,他就不怕万一......” “不会有万一的。咱们团长做事算无一漏。团长只带了两个人,一是要掩人耳目,毕竟放出去的消息是说去跟白云寨谈收编的,人自然不能带多了,带多了,就不像是去谈判的。 二是,团长和大哥都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更何况,团长还带着沈少爷,更不可能让沈少爷出事。” 齐修的话让沈怀景一阵无语。 这到底是对白凤轩的过分信任,还是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 不过,从齐修的话里他也明白了,那些人为什么要在白云寨的地盘动手。 既然他们对外称是去白云寨谈收编的,那么回来的路上遇袭,只能说是没谈拢,白云寨动了杀心。 反正,白云寨这回的屎盆子,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让人给扣得死死的。 “对了,沈少爷,团长让我问你,回了江城,你是想住回沈宅去,还是另外给你寻一处住的地方。” 住回沈宅? 他凭什么住回沈宅。 “现在沈宅......你家是团长住着,改为了新三团在城里的团部,但宅子大,你要是想回去住......” “不用。我住别处。”沈怀景打断了他的话。 齐修默默点头,没再多说。 两天之后,是周楚洋为儿子办的满月宴。 沈怀景回了江城之后,一直住在东郊的团部,并没有在城里露面,所以自然也没有收到周楚洋的邀请。 不过,沈怀景还是备了份礼物,独自去了周家道贺。 周宅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从前还在家的时候,常在周宅进出,他和周楚洋是发小,两家的关系也不错,大人们常来常往,孩子们也像兄弟一般。 周楚洋听说沈怀景来了,忙迎了出来。 “怀景,你可让我好生担心了一场。” 周楚洋抓着沈怀景的手,久久不愿放开,满眼的担心,是话语所不能及的。 “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受了伤,一直养伤......” 沈怀景没说去了白云寨。既然外界不知道白凤轩与白二爷的关系,他自然也不会往外说。 白二爷能把那些话说与他知道,自然也是信他,他不是个不懂事的人。 哪怕周楚洋深得他的信任。 “你在警局被刑讯了?”沈怀景抓紧了他的手,“伤得严重吗?这帮该死的,你一个文弱书生,哪里经得起那般折腾......” 周楚洋少不得骂上几句。 “现在没事了,伤都养好了。听说你喜得贵子,今日特来祝贺。只是,我这身份......不会让你为难吧?” 沈怀景本意只是来送礼,再当面道贺一句,没想进去,更没想久留。 他家的事还没有结束,更没有个说法,而且关于姐姐的传闻,短时间内怕也不会消散。 他这样不请自来,已是担心连累了周楚洋,只是大喜之事,还是想当面跟周楚洋道贺。 “说哪里的话。赶快进来,你能来呀,我可是太高兴了。”周楚洋拉着沈怀景就往里边走,一直没松手,边走边说,“这些日子,我四处打听你的消息,你是不知道,你被抓的那晚,江城出了大事,好几个商家被土匪抢劫了,城里又乱,城外更是打得热闹......” 周楚洋的嘴就没停过,像是从前他们都还是孩子时一般。 沈怀景能感觉到周楚洋对他更热情了,至少比他刚回来的时候更热情。 虽然人在落魄之时,别人不踩上一脚,就算是善良,毕竟,更多的是落井下石。 而周楚洋在他求助无门的时候,偷偷帮他,给他出主意,已经算是雪中送炭了。 但他还是敏感地察觉道,现在周楚洋对他到底是跟一个月前不一样了。 可能是回了江城两个月,经历的事情太多,沈怀景对每一个细微之处都多了份心思,所以也就更敏感。 周楚洋把他安排在主桌的位置,他没敢坐,他觉得他的身份坐这里不合适,想让周楚洋安排个靠边的位置就行。 “你就坐这里,”周楚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会儿白团长会来,你陪着说说话。” 第51章 帮个忙,拉链拉一下 周家的满月宴请了不少人。 江城商界的人几乎都来了,足以说明周家的人缘很好。 市府的官员也来了几位,但就算是官老爷,也没能被安排坐上主桌,只在主桌旁边的位置坐下。 沈怀景坐在那里有些不太自在,总是被人盯着,好像他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 白凤轩来得比较迟,快开席的时候才来的。 陪着白凤轩一起来的是军医官。 军医官的话很少,沈怀景虽然跟军医官打了好几回交道,但都是他觉得不堪的事。 这时候见到军医官,他先站起身来朝对方点了点头。 “沈少爷!”军医官也打了招呼。 白凤轩跟围上来打招呼的人回应着,似乎还顾不上沈怀景。 周楚洋很高兴,脸上一直带着热情的笑容。喜得贵子,又请了白凤轩来做客,面子里子都有了,自然高兴得紧。 之前坐在这里吃茶的时候,沈怀景便听得旁边桌的人小声议论,说周家不只接了新三团的粮油供应,还帮着新三团采买一些日常用品,如今周楚洋可是白凤轩跟前的红人,了不得了。 现在看着周楚洋对白凤轩热情又恭敬的态度,沈怀景的心里有些说不清楚的东西。 他这一个月都没在江城,很多事情都只听了个大概,前前后后的因果不知晓,但他总觉得,白凤轩突然对周楚洋另眼相看,一定有原由。 当然,那个原由肯定不是自己。 他还没有那么不要脸。 他是担心自己连累了周楚洋,心里有些不安。 他想着,等过后找个机会问问周楚洋,但现在肯定不是时候。 白凤轩应酬了众人,这才坐了下来,沈怀景就在他的旁边,也客气的打了招呼。 他们看起来似乎还不太熟的样子,当然,这是外人觉得。 周楚洋端起了杯子,面带笑容,热情洋溢地说:“今天,我特别高兴。一是,小儿弥月,能得这么多亲朋好友相贺,真真是高兴万分。 二是,请得白团长前来,更是蓬荜生辉。三呢,在我人生最高兴的时候,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好兄弟沈怀景也能在身边。 今日,三桩幸事,此生无憾了。” 周楚洋有些感性,说到沈怀景的时候,目光自然也落在他的脸上。 沈怀景觉得这时候周楚洋不该提他的,他坐在这里,已经很惹人眼了,何必非得这么高调。 白凤轩没有跟沈怀景说话,沈怀景坐在旁边也就很安静。不断有人来给白凤轩敬酒,白凤轩也有些忙不过来。 酒,是喝了不少,菜却没有吃上几口。 吃到一半,白凤轩说要去方便,其实,主要是想躲一躲这些人的敬酒,太烦人了。 周楚洋便让沈怀景陪着白凤轩去,毕竟,周家沈怀景很熟的。 沈怀景不好拒绝,只得带着白凤轩往后院去。 前院里热热闹闹的宾主相欢,后院倒是冷清些。沈怀景带着人到了茅厕附近,指了指那竹林边上的屋子,“白团长,那里边就是,我在这里等你。” “沈少爷送佛送到西。我这不胜酒力,万一掉到茅坑里了,那岂不是丢人丢大了。烦劳沈少爷进去扶着我,别让我在外面出丑。” 沈怀景心想,你哪里不胜酒力,刚才走过来的时候,连步子都不虚,稳着呢,可没有一点醉意。 他不想陪着进去,“白团长的酒量好,没喝醉。” “我是没醉。但是,我想让沈少爷陪我进去。” 如果对方已经不要脸,把话都给挑破了,他再拒绝就不好找理由了。 沈怀景只得吐了口气,“走吧,我陪白团长出恭。” 他特意强调了出恭二字,白凤轩嘴角扯出一抹得逞的笑意来。 两天没见,他想他的小兔子了。 小兔子被噎着的时候很可爱,他特别想伸手摸摸对方的头,特别是现在的沈怀景在脑后扎了个小马尾,不长,跟兔子尾巴一样。 但在外面,确实不太方便。他倒是不介意现在就把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但沈怀景怕是没那么乐意。 进了茅厕,里边挺干净,地上贴着瓷砖,墙壁四周也都一样,里边装的还是抽水马桶。 周家,那是真的讲究。 这间茅厕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就跟如今的周家一样。 周家比从前大多了,旁边的两户院子都被周家买下,如今加在一处,周家大宅那是真的大。 可见,沈怀景离开的这八年,周家确实经营得不错。 “白团长,这马桶是落不进去人的,你且方便,我去外面等着。” 沈怀景没有在旁边看着别人方便的习惯,转身要走时,被白凤轩要拽住手腕,“沈少爷,帮个忙。” 沈怀景抬头看向他的脸,他的嘴角噙着笑。 这个笑容...... 狗男人,该不会是想在这里乱来吧。 这个想法刚刚跳出来,他的手已经被拽到对方的腰间,指尖已然碰到了皮带扣。 白凤轩今天穿的是军装,外面套了件军大衣,看着很威风。 “我醉了,手指不听使唤,解不了皮带,也拉不开拉链,沈少爷最好,帮帮忙吧......” 沈怀景屈起了手指,握成拳头,瞬间觉得羞耻万分。 白凤轩真的是狗吗? 发情都不挑地方的,只管自己高兴。 “白团长刚刚还说没醉。” 白凤轩笑出声来,低头凑到沈怀景耳边,“刚才是没醉,但现在醉了。因为沈少爷醉了......” 沈怀景只觉得耳根子都要烧起来,想挣脱自己的手,却被对方握得紧紧的,又听得白凤轩说,“你知道我怎么样会更兴奋的,沈少爷希望的话,我也不介意......” 是,他就是这样的人。 你越不顺着他,他就越来劲。 反正,肉要吃到嘴里,跟肉想不想让他吃没关系,只要他想吃,不挑时候,不挑地方。 沈怀景狠狠咬了下唇,只得松开拳头,问了一句,“要我擦屁股吗?” 他就是故意的,白凤轩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原来,沈少爷喜欢做这个。今天大概是没机会了,要不,明天我叫你?” 沈怀景握着皮带扯了一下,结果皮带没扯开,却被白凤轩搂住了腰,紧紧贴着。 第52章 恶作剧 胸贴着胸,腹对着腹,强有力的手臂像是要把人的腰给折断,只恨搂得不够紧,脸上却带着浅浅的笑,戏谑道:“咱们沈少爷这般柔弱无骨,连个皮带都解不开,也不知道这只既能拿笔又能握枪的手,还有没有劲?” 说着,他拉起沈怀景的手,在自己脸颊上蹭了蹭,一脸陶醉。 沈怀景就没见过这么龌龊的人,不分地方乱来就算了,在厕所也能有兴致,难道是图这里的味道好? 周家的茅厕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里边有点香,确实很讲究。 沈怀景也不动弹,任由他那般抱着抓着,因为这会儿他要是反抗,白凤轩怕会把永兴社的那一出戏,再给上演一回。 “白团长多虑了,我这只手,”他垂目而视,目光落在带了老茧的手指上。 与白凤轩的手相比,他的手确实要小一圈,手指也更细一些,看着没什么力道。 微微屈了指,回握住了白凤轩的手,“我这只手,从前能拿枪,现在也一样能拿枪......” 话音落了,他的眼尾闪过稍纵即逝的笑意,白凤轩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尾,嘴角的笑意便深了些,“那,看沈少爷的表现......” 白凤轩松了手,沈怀景的掌心紧贴在对方的胸口,温热且有力,掌心慢慢往旁边滑去,便把军大衣的外套给推开,他很体贴地替对方脱下了外套。 白凤轩没说话,静静看着他的表演。 这么安静又细腻的沈怀景,他确实有点看不够。 哪怕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对方装出来的,不知道心里憋着什么坏心思。 但此刻,他愿意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做一切想做的事。 心底多少还有那么一点期待,期待小兔子就算变成了小狐狸,也只是有点小坏,不会干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来。 既是如此,他愿意宠着他的小兔子。 思绪游走的同时,他的目光一直跟着沈怀景的眼睛,专注又热烈,反倒是沈怀景下意识地躲开。 小兔子躲开他的样子,也很讨人欢喜。 这一刻,他看沈怀景,怎么都是好的。 但下一刻,他却被沈怀景给推了一把,重心不稳,他便跌坐下去,正好坐在马桶盖上。 跌坐下去的同时,他在沈怀景的眼里看到了一抹笑意,他不切实际的想着,小兔子马上会坐到他身上,柔弱无骨,又娇汗淋漓的样子。 那,一定会要他命的。 比他期望的惊喜来得更快的,是屁股下的冰凉。 裤子湿了。 眼里的期待顿时少了三分,变成了疑惑,沈怀景见状,立马抓起刚刚挂在墙上的军大衣,逃也似的出了茅厕。 白凤轩起来想抓人,才发现屁股湿哒哒的,伸手摸了一下,又拿到鼻子边闻了闻,幸好没有味道,应该不是尿液,大概是马桶盖上弄了水。 沈怀景并没有走远,就在茅厕外面等着,手里还抱着白凤轩的军大衣。 小小的恶作剧,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杀不了,也杀不得,更打不过,只能这般给自己出口气。 他刚一进去,就看到那马桶盖上有水渍,所以生了这么个心思。 白凤轩气冲冲地从里边出来,大喊一声:“沈怀景......” 结果,就看到沈怀景正跟周府管家说话。 大概是周楚洋见他二人去了有一阵,打发了管家过来看看。 二人双双回头,看到脸上微有怒色的白凤轩,管家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滑到了腰部下面,那神情仿佛在说:多大的人了,上个茅厕还能这么不小心。 沈怀景见他盯着自己,没有直接冲上来抓人,大概是顾及到有管家在,沈怀景赶紧对管家说,“权叔,麻烦你了,给白团长拿两条裤子来换,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沈怀景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白凤轩听见。 管家点点头,快步往回廊去。 此刻,白凤轩才走到他跟前,“你跟他说什么了?” 沈怀景叹了口气,装着很理解的样子,“白团长,没关系的,人有三急,谁都有来不及,拉在裤子里的时候,不丢人。” 说完这话,沈怀景到底是没有崩住,突然笑了起来。 这一笑,也就没止住。 本来他想,如此捉弄了白凤轩,反正都得让他收拾,还不如笑个过瘾。 哪知道他笑得收不住,眼泪花都快出来,肚子都疼了,目光落在白凤轩脸上,那张脸上却没了一开始的怒气。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沈怀景突然笑不出来了。 不生气了? 这是几个意思? 他有毛病吗? 沈怀景收住笑,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军大衣,尴尬地说道:“就是开个玩笑......我知道,那个肯定不是......尿......” 最后那个字他说得有点轻。 白凤轩看着他,他便越发不自在,而且心里有点发毛。 动心思的时候,只想着整了人痛快,让他出丑。但现在自己被这样看着,他觉得自己就是那被老鹰盯上的兔子,逃是没办法逃的,就看怎么死,更痛快一点。 “衣服拿过来。”白凤轩伸了手,声音平淡。 沈怀景只得上前几步,双手把大衣递上。 白凤轩穿上大衣,既没像从前那般发疯,不分场合的收拾他,也没有说些阴阳怪气,尖酸刻薄的话,只是拽了他的胳膊,拽着往前院去。 “白团长,你放手,有话在这里说。” 这回倒是沈怀景有点慌了。 就这么拉拉扯扯出去,他还说得清吗? 虽然他们本来也不干净,但他还不想让所有的人都知道。 “白凤轩,我认错,我道歉,我真就是开个玩笑,咱们别闹了......” 被拽着走得很快的沈怀景真的慌了。 白凤轩这才停下脚步,看着他那张微红的脸,有那么片刻,“那你再笑一下。” 沈怀景以为自己听错了。 再笑一下是什么意思? 虽然没太听明白,他还是尴尬地笑了笑。 只是,笑比哭难看。 白凤轩不太满意,“我让你笑,不是让你哭,像刚才那样笑,开心地笑......八年了,我总算又看到你对我笑了......” 第53章 我白凤轩的王法只有一个字:死 周家的满月宴还没有结束,外面就传来消息。 正午时分,罗副官带人在城门口亲手处决了,前几天在路上袭击过白凤轩的人。 这个消息一传进周家,原本热热闹闹的宴席上顿时鸦雀无声。 白凤轩看着周遭的人,目光垂下,然后端起还未喝的那杯酒,笑了笑,“剿灭匪患,是白家军的分内之事。各位不必慌张,这些人敢在我白凤轩的头上动土,我自然得动一动他们的脑袋。各位放心,江城以后有我在,安全无虞。” 他这话,可不是安慰,更像是威胁。 沈怀景还有点没想明白,那天袭击他们的人不是都死了吗? 哪里还有抓的人被枪决的。 现在看看个个有头有脸也不敢出大气的宾客们,沈怀景突然明白了,白凤轩就是故意的。 他也不是真心来参加周楚洋孩子的满月宴,他就是来杀鸡儆猴的。 不,可能还不止杀鸡那么简单。 沈怀景刚刚这样想,周府外面就冲进来一队兵,个个荷枪实弹,众人见状,无不面露惊慌之色。 大概他们都想起了酒会那夜的事来。 “白团长,这是......”周楚洋是主家,宾客都是他请来的,如今这么个情况,他再不想出头,也必须出头。 “少东家莫慌。今天呢,确实是打扰了。不过,这江城的情况太复杂,匪患难除,我也很头疼。为了保证大家的利益,还请周老板见谅。回头,我在望江楼亲自摆一桌,给少东家赔罪。” 漂亮话都让他说了,周楚洋只得连说‘不敢’。 白凤轩这才站起身来,目光越过沈怀景,然后缓缓走到台阶上。 众人都等着他发话,谁的心里都悬着,但谁都不敢动弹。这年头,再有钱能跟有枪有兵的人比吗? 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所以,这会儿没人说话,只等着接下来他们的命运。 “很抱歉,打扰各位用餐了。不过,今天这里有个人,到底是要换个地方吃饭的。” 他的话音刚落,沈怀景就见齐荣带着几个士兵走到人群之中,把其中一个人给按住。 那人想反抗,齐荣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得那人嘴角出了血。 沈怀景依稀认得那人,那是刘家的老二。 “白团长,这是怎么回事?我家老二犯了何事?” 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是如今刘家的当家人刘寿。 刘寿六十多岁,头发已然花白,穿了一身长袍马褂,都是上好的料子,看着就很贵气。 大拇指上一个碧绿的玉扳指,水头极好,一看就价值不菲。 “刘老板,令郎与土匪勾结,想在我回江城的路上置我于死地。我白凤轩福大命大,不只毫发无损,还抓了两个活口。由他们交代,这些事都是你家二公子花钱雇他们做的。 土匪呢,我已经杀了。我这人性子急。至于你家二公子,恐怕得跟着我的人回去好好说说。不过,刘老板放心,若是二公子受了冤枉,我自然平安放二公子回来,并亲自登门谢罪。但若是这事......” 白凤轩笑了笑,“王法怎么定的这个罪名,我不管。但,我白凤轩的王法只有一个字:死!” 众人听闻,皆打了个寒颤。 刘寿听完,差点气晕过去。 “白团长,你这是......欲加之罪呀......” 刘寿哭嚷着看向众人,大概是想就此得到众人的支持,但众人皆不敢出声。 “白团长,白凤轩,就算你是江城的土皇帝,但国有国法,家有家法,哪里容得你胡来。都按你这么抓人,那不是想抓谁就抓谁,无法无天了。” 得不到其他人的支持,刘寿叫嚷起来,老泪纵横。 “大家看到了吗?今天,他能这样对我刘家,明天,就一样能这样对你们。我刘家祖上皆为官,就算是到了如今,省府也不乏我刘家的子孙,我们这样的家族,尚且如此,你们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刘寿仍旧期待着众人能支持他。 都说法不责众。 如果江城的商家一条心,白凤轩不可能把江城所有的商家都给抓了。 但是,仍旧没人吱声。 刘寿老眼一闭,跌坐在地上。 白凤轩轻哼了一声,“过去两年,我一直在城外,你们城里的那些破事,我没兴趣知道。但是,现在我住到城里了,谁还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不守规矩,那就是欺负我无能。我这人心眼小,最讨厌别人看不起我。”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众人皆不敢言。 齐荣让人带着刚刚抓的那人出了周宅,院落里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就怕白凤轩再抓人。 “刘老板,起来吧,地上凉!” 白凤轩走到刘寿跟前,伸了手,像是要扶他起来一般。 刘寿哼了一声,“白团长这样行事,也不怕伤了江城百姓的心。” 白凤轩笑了笑,“就你们,还代表不了江城百姓!” 说完,他回头叫了一声‘沈怀景’,这时候听到自己被叫,沈怀景全身都震了一下,他想装不存在,都好难。 “沈少爷,走吧。遇袭的事,你也是当事人,回去听听刘二公子怎么说。”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沈怀景就那样一步步走向白凤轩。 他想过,终有一天,或许江城的人都知道他跟白凤轩有关系,但不是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不是以这种凌迟的方式。 从此,不管他做什么,他是什么人,他都跟白凤轩脱不了干系,而且永远被钉在了耻辱架上。 这一刻的沈怀景,面色看着平静如水,但心头却如火山喷发。 刚才还在后院里跟他开得起玩笑,甚至说了甜言蜜语的白凤轩,如今就把他扒得光光的,在众目之下示众。 他就是不让他舒坦片刻,哪怕是一丁点的亏都不能吃。 一步步走过去,步履沉重,仿若万斤。 “沈少爷,吓着了?” 当着众人的面,他摸了沈怀景的头。 沈怀景则像只受惊的兔子,下意识地缩了脖子。 他那块破得不成样子的遮羞布,到底是连根丝线都不剩下了。 第54章 你不是想折了这二胡,你是想折了我的脖子吧? 刘家二公子被抓,刺杀白凤轩,这样的消息很快就在江城传开了。 周家的满月宴自然也草草收场。 送走了宾客,周楚洋陪笑陪得快僵了的脸,到底是垮了下来。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我不好过。”周楚洋一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 还未来得及收走的残羹剩菜,在桌子的震动之下,有盘子滑落,摔得稀碎,声音刺耳。 “少东家,可能就是碰巧了。” 管家权叔上前安慰着,他之前回房去给白凤轩拿裤子。 他当真认为白凤轩去茅房没来得及,把屎拉在了裤子里,哪知道拿了裤子回来,却不见人了。 再回到前院,看到白凤轩和沈怀景都坐在席上,他自然也不好过去。 后来就有了刚刚的事。 此时,管家才后知后觉,什么屎拉在裤子里,根本就没有的事。 大概就是沈怀景跟白凤轩的打情骂俏罢了。 “哪有什么碰巧。他就是故意的,故意的......” 周楚洋气得嚷嚷起来,脸也红了,脖子也粗了,府里的人也不敢吱声。 管家赶紧让下人都散去,毕竟府里人多嘴杂,再出去嚼舌根子,更是不好。 “这么沉不住气,多大点事。”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周楚洋迅速冷静下来回了头,就见拄了拐的周老板从后院过来。 周老板因为身体不太好,这几年把周家粮行的生意都交给了儿子,自己深居简出,就连长孙的满月宴,也没有出席。 若不是前院闹出动静来,他大概也不会出来。 “父亲!”周楚洋忙叫道。 “跟我进来。” 周楚洋跟着父亲进去了,管家这才让人来收拾残局。 沈怀景是坐着白凤轩的车走的,于众目睽睽之下。 他像个行尸走肉一般,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白凤轩倒是问过两句。 “怎么,之前不是还在怪我没把我们的关系摆到明面上来吗?今天如你所愿了,这也不高兴。” “既然想回江城做点事,总不能像个过街老鼠一般,你是我白凤轩的人,你愿意,老子还看不过去。” 沈怀景没有任何反应,白凤轩也就不再说了。 车子在沈宅门外停下,沈怀景坐在车里没有动弹。 白凤轩先下了车,见他仍坐在车里,像是魂都飘到十万八千里外了,便探了身子进去,“想让我抱你下车?行,也如你所愿。” 他刚要伸手抱人,沈怀景就推开了另一边的车门,自己下了车。 沈宅,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上一回来沈宅,还是一个多月前的夜里。 虽有月色,也带了手电筒,但到底没能看得真切。 如今是白天,踏进沈宅的大门,过往的回忆一瞬之间扑面而来。 像是姐夫匆忙的身影,姐姐迎出来问他上学累不累,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又或是老管家笑着跟他打招呼,院子里穿梭着下人的身影,热闹又忙碌。 他微微失神,那一切,都属于八年前的沈怀景。 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白凤轩的手轻轻贴着他的背脊,像是揽着他一般,推着他进了院子,穿过回廊,恍惚间一切如旧,就连家具的摆放,也跟当年一样。 直到他站在了二楼房间的门口,才稍稍收神,这是他八年前住的房间。 就是在这个房门口,白凤轩亲了他,然后被姐夫撞见,一切就此撕裂。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白凤轩,白凤轩神色淡然,“进去看看。” 沈怀景像是中了蛊一般,迈步进门。 房间里的陈设一如从前,书桌、书架、床铺、柜子,就连柜子上摆放的青花梅瓶也跟当年很像。 但是,他还是发现了,那不是当年他房间里的那对梅瓶,因为上面的图案不太一样。 墙上挂着一把二胡。 他会拉二胡,而且当年房里挂的那把二胡还不便宜,出自名家之手,是父亲从省城给他带回来的。 他走到书桌边,伸手拿了那挂在墙上的二胡,他想着,二胡也不会是当年的二胡,就像那对梅瓶一样。 但是,他却在二胡的胡身上看到他的名字,甚至连当初被他磕碰过的痕迹都还在。 这就是当初那把二胡。 “很多年没拉过了吧?”白凤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怀景没回答,只是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弦,然后缓缓坐下身来,也未调音,就那般试拉了几下,片刻之后,房间里便有二胡凄凉悲切的琴声传出来。 白凤轩不懂乐器,也不知道他拉的是什么,听得凄凄惨惨切切,好不悲伤。 他应该把这东西给折了的,拉的东西太惨。 但他又知道,沈怀景喜欢这二胡,因为这是沈怀景的十岁生日礼物,父亲送的。 曲子拉了一半,戛然而止。 沈怀景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抚过胡身上刻着自己名字的地方,似有不舍。 但下一刻,那胡身便在他手中折成了两半。 这是白凤轩没有料到的。 “好好的东西,折了做甚?” 白凤轩知道他不高兴,也知道得好好哄,所以早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但沈怀景的反应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白团长有心了。不过,我这双手......”他摊开掌心,手指上留有之前在永兴社让瓷片划伤的痕迹,“杀了人,沾了血的手,不配再拉琴......” 话音落,那折了的二胡也一并落地。 “你不是想折了这二胡,你是想折了我的脖子吧?”白凤轩的目光落他的侧脸上,他则微微一笑。 “白团长说笑了。之前在白云寨的时候我就说过,以后还得白团长多多眷顾。如果说,有谁最担心白团长丢了命,恐怕就是我沈怀景了。我舍不得白团长死的,比舍不得自己死还要舍不得。” 他站起身来,看向白凤轩,“白团长费心了。房间布置得很好,既是回了家,我还是想跟姐夫说一声,省得他担心。” 这是沈怀景回来之后第二次提到要见陆昭文。 上一回,白凤轩打了岔,这事便没有再提。 现在,他要哄人的话,就得如对方的愿。 沈怀景似乎也清楚,这时候提要求,白凤轩不会拒绝。 彼此的眼神里写满对对方的审视,哪怕经历了那么多事,他们之间其实也没有任何信任可言。 “好,明天让齐修陪你去。” 第55章 你睡得着吗 江城监狱在城外。 上回是白凤轩陪着他来的。 这一回是齐修。 齐修的手还缠着纱布,不方便开车,沈怀景又不愿意别的人跟着,便自己开了车。 齐修陪着他进了监狱,监狱长亲自来接的,态度极为恭敬。 经过昨天周家宴席上的那一幕,谁都知道沈怀景如今是白凤轩的新宠,当然是得讨好着,怕他一个不高兴,就吹了枕边风,自己没好果子吃。 监狱长把他们带到会面室,还是上回见的那个房间,齐修站在门外,“沈少爷,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叫我。” 沈怀景点点头,进屋就看到陆昭文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 只不过,陆昭文的脸像是被谁打了一般,鼻青脸肿的。 “这是怎么了?”沈怀景心下一惊,三两步到了陆昭文身边。 “没,没事。夜里起来方便,摔了一跤。” 陆昭文有意别过脸去,不想让沈怀景看。 沈怀景自然是不相信夜里摔跤摔成那样的,明明就是让人给打的。 他前不久才跟人打过架,他知道打架之后留下的伤痕是什么样的。 “谁打的?”他问。 “没谁打,就是摔的。”陆昭文坚持。 “姐夫,你对我也不能有一句实话吗?”沈怀景微怒。 “小景,真没事,就是摔的。你好好的,总往这里跑做什么,我不是让你......”说了半截,陆昭文下意识地朝门口看了一眼,这一回,倒是没有人在门口守着。 但是,他仍旧压低了声音,“你好糊涂啊。那白凤轩,就是个疯子,你跟他在一处,就是与虎谋皮,你会被他吃得干干净净,占不到半点便宜。他恨着我们,恨着沈家,更恨着父亲,他怎么会对你好......” “他为什么恨父亲?”沈怀景一下子抓到了重点。 “他......” 陆昭文一时语塞。 “父亲对他做过什么?”沈怀景再问。 陆昭文不言语。 “姐夫,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光让我走。我能走哪里去?这是白凤轩的地盘,我走得出去吗? 你要不想让我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父亲到底对白凤轩做过什么?” 陆昭文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几天前,白凤轩来见过他。 白凤轩一句话没说,直接就给了他几个拳头,打得他眼冒金星。 之前,他的脸肿得像个猪头,如今算是好了些。 他不想让沈怀景看到他这副样子,但想与不想,都不是他能做主的。 白凤轩为什么打他,他不知道,但他觉得跟沈怀景有关系。 白凤轩什么话都没有留下,是警告,还是威胁,他都只能自己去猜度。 “他......他当年来家里提过亲......” 提亲? 沈怀景愣了一下,八年前吗?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有这件事。 “什么时候的事?”他赶紧追问。 “就是父亲把他赶走没多久,他就来了。还带了他家的一个姨娘,不少聘礼。当时父亲在气头上,就打了他......” 陆昭文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下。 原来,他在码头那天看到白凤轩拄着拐,瘸了腿,是被他父亲给打断的。 但他,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沈怀景的声音冰冷起来。 “父亲不让。再说了,让一个男人上门提亲,父亲恨不得杀了他,怎么可能告诉你。而且,你当时跟他又......” 直到今天,陆昭文似乎都认为自己这个小舅子,当年跟白凤轩是有那么点意思的。不然,那小子怎么可能带着长辈来家里提亲。 “父亲把你写的信扔给他,说他要再敢出现在江城,就要了他的命......” 陆昭文的话震撼着沈怀景,他根本不知道,在那天之后,他被关起来之后,他被鞭打,被罚跪,被误解之后,白凤轩这个始作俑者经历的事比他更惨。 “他真的恨父亲。恨父亲打断了他的腿,也恨父亲把你送出国,他曾经跟父亲说过,他会让父亲后悔的。 原本,省城的那几个铺子做得很好,也因为白凤轩,父亲不得以把铺子给兑了出去。 后来江城被白家军拿下,白家军进城的第一天,白凤轩就带人到了家里,我虽不知道他跟父亲都说了些什么,但打那之后,父亲就常常长吁短叹......” 陆昭文说着早已经过往的曾经,沈怀景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原来背后还有这么多事,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以为,白凤轩对他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气他当初说了那般绝决的话,气他没能留下来。 原来,白凤轩还有伤筋动骨之痛,有各种谩骂和侮辱之恨。 沈怀景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这些过往都是因他而起,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 “父亲真的勾结土匪吗?”沈怀景吐了口气,问了句跟前面内容不相干的话。 陆昭文看着他,先是愣了一下,之后低下头去。 “姐夫!” 陆昭文一直低着头,不言语。 沈怀景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声音清冷,“姐夫,小元还等着你出去,让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家,你就不想小元吗?” 沈怀景打了张怀柔的牌,陆昭文自然有些动容,但也没有抬头,低低地道:“告诉你姐,好好带着小元,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小元,让她别等我了。” 都这样了,陆昭文还是只字不提。 沈怀景轻哼了一声,“姐姐听不到你这些话了。” 陆昭文猛然抬头,眼里写满了惊慌,忙抓住了沈怀景的手,“你姐姐怎么了?” “姐姐......”沈怀景轻笑,“姐姐死了。” 沈怀景的话像是一枚炸弹,瞬间就把陆昭文的脑子炸得稀烂。 “不,不,你骗我。你姐姐怎么会,怎么会......”他喃喃自语,不停地摇着头,然后双手抓紧了沈怀景,抓得他的肉疼,“小景,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是骗我的......” 双眼腥红的陆昭文眼看着就要失控了,沈怀景趁机又追问了一句:“你跟父亲到底有没有跟土匪勾结?” 陆昭文只是不停摇头,亦不知道是回答这个问题,还是不相信爱妻已不在人世。 “陆昭文,你回答我!” 陆昭文这一刻太激动了,也太慌乱了,他不停地说着‘不会的,不会的’,除了摇头,好像听不进去别的。 沈怀景看着这样的姐夫,心头也生出些怨恨来,“姐姐为了救你,被人欺负了,觉得没脸再见你,自杀上吊死的。在我回江城的前一天早晨。” 听到这话,陆昭文彻底崩溃了,突然间嚎啕大哭起来。 沈怀景觉得今天是问不出什么来了,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掰开对方紧抓着的手,站起身来,垂目看着哭成个泪人的陆昭文。 不知道是同情,还是别的,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要离开。 走到铁门边,他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说了一句,“我亲手杀了欺负姐姐的人,捅了十几刀,想来,姐姐也能安息了。但你......你睡得着吗?” 第56章 老子的人,大哥能不能懂点事,往哪儿摸呢 沈怀景一直紧捏着拳头。 他不是一时情急才提了姐姐的死,他今天来,本来就是要说这事的。 在白云寨养伤的那一个月,他早已想清楚,更何况,陆昭文若是出来了,还是会知道的,不过早晚的事。 现在告诉陆昭文,还可以刺激一下陆昭文,最好是能让陆昭文把父亲与土匪勾结这事说明白。 最主要的是,陆昭文是不是真的出卖了父亲。 眼前的层层迷雾拨不开,他只能选择让彼此都痛苦的办法。 虽然残忍了些,但跟他这段时间的经历来说,又算个什么。 齐修见他一直冷着脸,也没敢说话,只在他身后跟着。 走过长长的走廊,穿过一道道铁门,出了监狱大门后,沈怀景才停下脚步来。 “沈少爷,怎么了?”齐修忙问。 沈怀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监狱,“齐修,你的家人怎么没的?” 他问这话,好像怎么看都跟身后的监狱没什么关系,也跟刚刚见的陆昭文没什么关系,不过,齐修还是如实答道:“那年天干,家里收成不好,东家来收租子,把家里所有的粮食都给拿走了。 父亲求他们留一点,当时母亲的身体也不好,不能饿着。却被东家的家丁给打了一顿。 那之后,父亲就一病不起,没多久,人就没了。 父亲走了之后,母亲也...... 再后来,大哥夜里翻墙进了东家屋里,把人给杀了,就带着我逃了出来。路上差点被追人的弄死,正好遇到了三少爷......” 齐修说得很简洁。 一对家破人亡的兄弟,落难之时,得白凤轩相救,自然是要感恩戴德的。 所以,他们兄弟才成了白凤轩的心腹。 “三少爷很好的。”齐修最后还补了一句。 沈怀景不反驳。 八年前的白凤轩,确实很好。 对他很好。 白凤轩于齐家兄弟来说,自然也是很好的。 但现在,他说不得白凤轩好与不好,只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杂糅在一起之后,已然不能用好或者不好来形容白凤轩。 二人开车回了沈宅。 刚到门口,沈怀景就见门口站的几个卫兵比较陌生,像是之前没有见过的。 正诧异,就听得齐修说道:“应该是大少爷来了。” 大少爷? 驻守在卢城老家的白敬轩? 沈怀景刚回江城的时候听周楚洋科普过白家军。 从前,他并未听白凤轩提及过家里人,就连白二爷的存在,也是白凤轩有一回喝了酒之后,说的醉话。 他们从前关系确实很好,但白凤轩不太喜欢提家里人。 他倒是问过两回,白凤轩不想说,他便识趣不问了。毕竟,那时候都是半大孩子,他也没想那么多。 穿过院子还未到前厅,他就听到前厅有人说话。 他没想去前厅打招呼,毕竟,他现在这样的身份,太可笑了。 他若是个女人,好歹能算个外室或者是妾,他是个男人,算什么? 他往旁边的小径去,齐荣追了过来,“沈少爷,团长请你去前厅。” 沈怀景侧头看了一眼前厅,他虽然不想去,但也没有拒绝。 前厅里,白家兄弟正说话,白家大少爷白敬轩一身军装,看着也很精神,只是比白凤轩要矮一些,但面相看着倒是极为和善。 沈怀景一进去,还未开口,白敬轩就站起身来,笑道:“是沈少爷吧?” “大少爷叫我名字吧。” 平日里白凤轩一口一个沈少爷叫着,但他知道,白凤轩那般叫,就是挖苦他。 他现在算什么少爷,离开了白凤轩,他都得饿死的人,哪还配当什么少爷。 “行,那就叫名字。怀景,来,坐下说。” 白敬轩拉了沈怀景坐下,白凤轩在一旁看着,嘴角带着笑,一直没吱声。 “从前,总听老三念叨你,说你读书好,又很聪明,还特别乖巧,一直想见见你来着。可惜,以前也没那个机会。” 白敬轩看着是极好相处的人,而且他眉间之间,多少有些像白二爷。 沈怀景想着,可能是白敬轩像白大帅吧,而白凤轩与他大哥却半点不像,应该是像他母亲。 “大哥,不是没机会,是你不敢。”白凤轩这时候插了句嘴。 白敬轩回头瞪他,“老三,就你爱翻旧账。” 他们兄弟说什么暗语,沈怀景也不懂,他只是咀嚼着白大少爷刚刚对他的形容:读书好、聪明、特别乖巧。这,是八年前他在白凤轩心里的样子吗? 他的目光微微飘向白凤轩,白凤轩挑了挑眉,给了他一抹灿烂的笑容。 “大哥难得来,今天我陪大哥好好喝两杯。请沈少爷作陪,可好?” 白凤轩走到他二人跟前,虽然问的是白敬轩,但目光却落在沈怀景的脸上。 沈怀景不答,白凤轩又追问:“沈少爷不想给我大哥这个面子?” “老三!”白敬轩喝道。 “大少爷难得来,是该多喝几杯的。只是我酒量不好,大少爷若是不尽兴,莫怪。” 白敬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怀景,自家人,别那么客气。走,咱们去看看老三都给我准备了什么样的接风宴......” 沈怀景跟着白敬轩出了前厅,白凤轩站在那里愣愣地自语了一句,“老子的人,大哥能不能懂点事,往哪儿摸呢......” 白凤轩给大哥的接风宴倒是很家常,没有像白老二来的时候那般客套,挑了江城最好的酒楼接风,只在沈宅里摆了一桌。 毕竟,这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到底跟彼此看不顺眼的白老二是不一样的。 对白老二,那是客套。对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那是家宴。 今天的接风宴,不只有沈怀景作陪,还有罗天逸作陪。 自从那天回来,沈怀景被罗天逸一通冷潮热讽的挖苦之后,他们二人还没有正经碰过面。 如今同坐在一张桌子上,他听罗天逸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白敬轩,难免会把有些关系给想岔了。 “大哥,你此去省城,得万分小心。我让齐荣带几个人跟你一起去,万一有什么,也好照应。” 白凤轩提到了正事。 沈怀景想起来,离开白云寨的前一晚,白凤轩在饭桌上与金寨主也提及过这件事。 “不必啦。真要有什么事,你那几个人也不过是去跟着送死。要是没事,你那几个人也是多余。” “大哥......” “老三啊,咱们父亲虽然待我们几个都不算亲厚,但我到底是他亲儿子,他不会真想让我送死的。放心吧!”白敬轩安慰着他,然后端起杯子,“来,大家干一杯。天逸以后多替我拦着点老三,怀景......” 他好像一下子没想好要说什么,顿了一下,才又道:“怀景就多包容一下老三。他呢,平时脑子挺清醒的,就是疯起来会不管不顾。以后,你们都多帮衬着他,别让他发疯就行。” 第57章 他怎么敢自杀? 一顿饭吃得还算太平,罗天逸没有针对沈怀景,当然,也没有搭理沈怀景。 沈怀景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当个陪客。 兄弟二人说了些话,也都不避着他,不过,也不算什么要紧的话。 饭后,白家兄弟去军营转了转,罗天逸一路跟着陪着,沈怀景则留在沈宅。 今天见了陆昭文,但他的心绪还未平复。 能让陆昭文一直三缄其口,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他知道,陆昭文接下来的日子应该都不会好过,就像他那几天一样。 不,陆昭文应该会比他更难受,毕竟他们还是爱人,是最亲最近的人。 中午喝了点酒,沈怀景回到房里坐下,便有些犯困。手就那样撑着额角,微微闭眼,他想着就闭目休息一会儿,结果,就那般睡着了。 就打盹这么会功夫,他还做了一个梦。 其实,也不算是梦,只不过是昨日重现而已。 他和白凤轩夜里从外面回来,白凤轩把他送到房门口,刚低头亲他,陆昭文就大喊了一声:“你们干什么?” 他是被梦里这一声喊给惊醒的。 醒来后,才觉得身子有些凉。 如今是冬天,天冷了,这般打盹是要着凉的。 他起身去拿了件外套,还是他从国外回来穿的那件羊毛大衣。刚刚披上,齐修慌慌张张跑进来,“沈少爷,出事了。” “什么事?”沈怀景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陆......你姐夫在监狱里自杀了。” 听闻这话,沈怀景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陆昭文自杀? 他怎么敢死? 为了救陆昭文,他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任由白凤轩蹂躏折腾,他居然敢自杀? 他凭什么自杀? “沈少爷?” 齐修见他站着不动弹,喊这一声,才把沈怀景的神给拉了回来。 “他......死了吗?” 声音微微颤抖,他不是吓着了,是给气的,是愤怒,是生气,是想揪着陆昭文的衣领质问他,凭什么敢死。 “刚送去医院了,具体的情况还不太清楚,监狱那边来了电话,我便赶紧来告诉你......” 沈怀景没等齐修说完,快步出了门,齐修赶紧跟着。 江城医院。 沈怀景一个多月前还来过。 当时刚刚办完姐姐的葬礼,小元受了寒,生病了,一直咳嗽,他便带了小元来江城医院看诊。 但这家医院他到底是不熟悉的。 八年前,江城还没有这样大的医院,是这几年才兴建的。 陆昭文没死,但人却昏迷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陆昭文是上吊自杀的,说是用床单给自己做一个上吊的绳,就那么挂在窗户边上。 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好歹是监狱长一通急救,这才有了微弱的心跳。 送到医院之后,医生也不太乐观,说是窒息的时间太长,就算是能醒过来,脑子因为长时间缺氧造成的损伤,恐怕也无法估量。而更坏的,可能就是再也醒不过来,要一直输着氧,像个活死人一样。 沈怀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把姐姐的死告诉陆昭文,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这一刻,他既愤怒,也自责。 他怒的是,一个大男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扛不下去的。 他更怒的是,明明都知道他委身于白凤轩了,居然还如此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那他的付出算什么? 就算他这个小舅子的付出不值一提,那小元呢? 没有父母的小元,陆昭文也一点都不担心吗? 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非得让他宁愿带到棺材里去,也不开口说一个字。 沈怀景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墙上,直到墙上都有了血印,他也不觉得疼。 齐修从外面进到病房,正好看到这一幕,赶紧拉住了沈怀景的手,“沈少爷,流血了,别砸了......” 他冷笑了一声,随后,笑声越来越大,弄得齐修不知道如何是好。 “沈少爷,咱们先出去吧,出去再说。” 痛失过家人,齐修太明白此刻沈怀景的心情了。 当初,他的父母先后离开,大哥也是这般,不然怎会一气之下摸进东家院子里,把人给杀了呢。 但陆昭文是自杀的,沈怀景连恨,都找不到人恨。 被拽出了病房的沈怀景微微闭着眼,他如何跟死去的姐姐交代呀。还有小元,小元还等着父亲呢。 眼泪就那么滑落下来,齐修在旁边看着,想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静地陪着。 过了好一阵,沈怀景到底是冷静下来,问了齐修一句:“他真的是自杀的吗?” 齐修一愣,忙道:“沈少爷,你可别误会。江城监狱没人敢动陆先生。” 沈怀景冷冷地看着齐修,似乎不信。 齐修又道:“沈少爷,真的。团长也不会,团长那么在意你,怎么可能动陆先生。” 沈怀景轻哼了一声,“没人敢动他,那他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摔的?当我眼瞎吗?” 齐修之前没有跟着进去,也就没有见到陆昭文挨过打的脸,但刚才在病房里,他确实看到了陆昭文脸上的淤青,那确实是被人打的。 谁能打陆昭文,还打成那样。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白凤轩。 但齐修觉得,就算白凤轩真打了陆昭文,也不会要陆昭文的命,想要命的话,早给打死了,不用现在多此一举。 “这个......”齐修一时语塞。 “怎么,是你们白团长觉得他跟我说了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所以这么迫不及待灭口?” 沈怀景难免多想。 虽然他又觉得,这不太可能。 白凤轩真要弄死陆昭文,不必那么麻烦。 但气头上,话就那样出口了,又正好被赶过来的白凤轩给听到。 “沈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白凤轩的声音,沈怀景回头,一起来的还有白敬轩和罗天逸。 “什么意思?我也想问白团长什么意思。” 话已经出了口,这会儿要改,已然不可能。而且,陆昭文挨了打是事实,他有些怀疑,也没什么错。 他把什么都给舍了,现在陆昭文却要变成个活死人了。就算不是活死人,醒了之后,估计也是痴傻的多,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第58章 沈少爷,我有说错吗? 白凤轩走到沈怀景跟前,今天他穿了一身军装,原本就气场强大的人,因为那身军装,凌厉的眼神,更让人觉得有压迫感。 齐修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知道团长生气了,他们团长生气了,发起火那是很吓人的。 齐修想替沈怀景说点什么,但张不开嘴。 “沈少爷,你倒是少见的不知好歹。是我最近太宠着你了,给了你什么错觉,让你觉得我白凤轩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话音落,他的手就捏住了沈怀景的下颌,手劲很大,疼是肯定的。 他的怒火在眼中燃起,但此刻,沈怀景倒也不怕,陆昭文都成活死人了,他还怕什么? 对上白凤轩愠怒的眸子,沈怀景的眼里除了不屑,还有几分瞧不起。 他瞧不起白凤轩只会动粗。 陆昭文如今变成这样,就算不是他白凤轩害的,但陆昭文脸上的伤肯定跟白凤轩脱不了干系。 江城监狱一直是白凤轩的地盘,他白凤轩不点头,谁敢动陆昭文。 他有些怀疑,不应该吗? 而且,现在陆昭文都那个样子,他可能又要失去一个亲人,自己的心情不应该被理解吗? 但是,白凤轩只会对他动粗,而且这一回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医院的走廊里人来人往,少不得有往他们这边看的,但白凤轩可不在乎这个。 他本来就是不在乎这些的人,更何况,现在全江城的人都知道沈怀景是他的人。 沈怀景这时候却笑了一声,“白团长,我姐夫被打成那样,我不应该问你吗?” 白凤轩见不得他这般笑,像是讽刺,像是瞧不起,更像是嘲笑他都不像个男人。 他沈怀景都把自己给舍了,你居然还敢打他的姐夫,说话不算话,你算什么男人 。 对方的笑容里,眼里,似乎都写着这样的内容。 白凤轩的手更紧了些,轻哼道:“你求我,只让我救他,保住他的命,可没求我不打他。” 这话一出口,齐修和白敬轩都替他捏了把汗。 见过作死的,但没有见过这么作死的。 只有罗天逸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仿佛在说:早就跟你说了,那是祸水,你还非往自己身上引,现在活该难受。 白敬轩看不过去,上前按住自己弟弟的手,“老三,松手!” 白凤轩可不是听话的人,别说是他大哥,就算是他老子,他倔起来,谁都没办法。 他们彼此看着,近在咫尺,自己在对方眼睛里什么样子,看得真真的。 可是,他们都不喜欢自己如今的模样,像是心底最难堪最邪恶的一面,都摊开在对方面前,实在是糟糕透了。 “老三,怀景的心情可以理解。他现在剩下的亲人不多了......” 白敬轩知道这个弟弟不是听劝的人,但总不能看着他们就在医院里闹起来。 今日刚进城,就听了不少关于他们的传闻。 他家老三自是个不在意这些的人,但沈怀景毕竟不一样,别说是沈怀景本来就不喜欢男人,就算是真的喜欢,也没有几个能像他家老三那样高调的。 脸这个东西,他家弟弟好像从来都没想要过。 但他不要,别人难道不要吗? 如今在医院里这么闹,指不定回头又得传些什么难听的。 他是怕老三后悔,毕竟,等了八年,盼了八年,想了八年,他不想让弟弟只等了一场空。 “老三,八年了......” 白敬轩一声感慨。 八年了,真的好漫长的八年。 他想对他好的,把心掏给他都行。可看看眼前的沈怀景,有一丝一毫信过他吗? 不求他喜欢,不求他爱,至少得信他吧。 不信他,还求他,沈怀景是脑子坏了,还是眼瞎了。 “沈少爷,我有说错吗?”他的目光凌冽,仿佛要把沈怀景给洞穿。 沈怀景没有说话,只是无力地闭了眼睛。 白凤轩这才放了手,而沈怀景的脸上却留下了深深的印迹。 下颌骨都是疼的。 这要是骨头脆弱一点,怕是都要给捏碎了。 白凤轩对他,总是这么狠,总是让他疼。 “沈少爷,没事吧?”齐修担心地问道。 白凤轩哼了一声,“沈少爷骨头硬得很......”说了这半句,白凤轩转身往外走,只留了个背影给众人。 白敬轩看着沈怀景脸上的印子,安慰道:“怀景,你姐夫的事,来的路上,凤轩已经让人去查了。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凤轩的性子你也应该知晓,他呀,你越是跟他对着来,他就越容易上火。 上火了,自然也就没轻没重的,不懂怜惜。你且平心静气地想一想,他若真想动你姐夫,不用等你回来。 你呢,也别觉得自己求他是什么......”白敬轩想说‘丢人’,但这话到嘴边,没出口。 他咳嗽了一声,接着说,“因为是你,不是别人,他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不信,你随便问问他身边的人。好啦,先回去,有事坐下来慢慢说。” 白敬轩一番话下来,沈怀景没吭声。 做哥哥怕弟弟就着那坏脾气,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赶紧去追白老三去了。 罗天逸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见白敬轩走了,便朝齐修示意了一下,齐修便立马离开。 这时,罗天逸才走到沈怀景跟前,“见过求人的,但没见过像沈少爷这么猖狂的。你姐夫上吊自杀,你心里难受,这跟凤轩有什么关系? 你不应该想想,你今天去见陆昭文都跟他说了些什么,才刺激得陆昭文不想活了。 沈怀景,其实,是你害了陆昭文想死的,现在却把气都撒到凤轩身上,当婊子也不是这么当的,好歹有点自觉。 还是,你觉得凤轩是个傻子,你想怎么折腾他,他都由着你。” 罗天逸的话从来都不好听,沈怀景之前早就领教过不只一回。 但有一点,罗天逸说得不错,陆昭文今天的结局,应该是他惹出来的。 他不过是想用姐姐的死激一下陆昭文,他也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 与其说他是冲白凤轩撒气,他更气、更恨自己。 “就算凤轩由着你,我也不会。听说,你很会打枪,你也可以跟我比比看,谁的枪更快......” 说完这话,罗天逸用手指戳了戳沈怀景的胸口。 若是他的手指是枪口,此刻定然有子弹穿透了沈怀景的胸膛,直击心脏,血溅当场。 第59章 诛心 沈宅。 监狱长带了两个人一并站在前厅,不时偷偷打量一言未发的白凤轩。 陆昭文上吊自杀这事,监狱长也吓坏了。 如果不是他当时急救得当,陆昭文此刻怕是尸体都僵硬了。 但是,这并不能抵消他的失职。 陆昭文见了沈怀景之后,回到监室就一直喃喃自语,像是失了魂一般。 他是一个人住的单间,不存在有人把他吊到窗户上弄成自杀的情况。 但说这些情况的时候,无论是当职的两个人,还是监狱长自己,心里都有些发怵。 白凤轩为了沈怀景,不只剁了伤过沈怀景的两个警员的手,还把警察局长给下狱了。 这要是沈怀景在白凤轩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们的结果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陆昭文自己寻死,干嘛还得连累他们。 三个人心里哆嗦,说完了事,也没敢多言多看,等着自己接下来的结局。 “沈少爷有什么要问的吗?”白凤轩好半天才开了口。 沈怀景不答。 白凤轩的目光落在沈怀景那张冰冷的脸上,“既然没有问的,你们暂且下去。” 三人得令,好歹是松了口气,连忙退出了前厅。 白敬轩一直很安静听着,事情其实已然明了,陆昭文的异常,是见了沈怀景之后才有的。 姐夫与小舅子之间发生了什么,说了什么,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白敬轩站起身来,“怀景,事情也问清楚,你也好好想想......” 他的目光落在白凤轩身上,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终究是没开口。 于是,他冲罗天逸道,“天逸,带我出去转转。好几年没来过江城了,这里可比卢城热闹......” 罗天逸忙起了身,跟着白敬轩出去。 白凤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沈怀景的脸上,没有说话,眼神冷冽。 沈怀景知道他在看自己,微微闭了下眼。 “你跟陆昭文说姐姐的事了?”白凤轩过了好一阵,才问了这么一句。 沈怀景以沉默代替了答案。 “你可真有意思。” 白凤轩这话带了几分讽刺,“你那么想救他,为了救他,不惜把自己给搭上。可送他去死的,也是你。难不成,你沈少爷最终图的是我的身子?” 一直闭着眼的沈怀景到底是听不得这话的,睁眼之时,目光也就落在了白凤轩的脸上。 “你为什么打他?” 白凤轩以为,沈怀景一定得反击回来,但却完全忽略了他的挑衅与讽刺,问了这么一句。 “我想打就打了,需要理由吗?” “你......” “我媳妇要是为了救我,让别人给糟蹋了,我也得受刺激 。沈少爷,杀人诛心,还是你更厉害。” 白凤轩的话让沈怀景无力反驳。 他既没有想杀人,但诛心嘛...... 确实有。 “现在想想,你对我,好像还比较温柔。对你这么爱着的姐夫,尚且要杀人诛心,我......”白凤轩轻笑了一声,“我算个什么?” 他不是要沈怀景给个答案,就只是感慨而已。 陆昭文变成这样,白凤轩比沈怀景更不想。 往后,他拿什么拿捏沈怀景。 那该死的陆昭文,就那么点出息。 白凤轩在心里骂着陆昭文,但目光依旧在沈怀景的脸上。 他很想知道,沈怀景现在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陆昭文已经这样了,是不是沈怀景会就此不管,直接逃离江城。 不,应该不会,要逃,至少也要带着小元一起逃的。 万一呢? 万一他连小元也不要了呢? 沈怀景刚回江城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逃过,那时候他可没有算上小元的份。 看来,他得通知二叔,把小元看紧一点,要不然,什么时候孩子跑了,他可什么都抓不住了。 这样想着,白凤轩的思绪就飘得有点远,所以,也没有注意到沈怀景此刻正在看他。 “对不起,我不知道!” 沈怀景突然开口,把白凤轩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什么?”他微怔,像是没听太清楚。 “我不知道你的腿......”沈怀景说了半句,目光就落在了白凤轩的腿上。 这一刻,白凤轩突然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 被打断了一条腿,为此,他在床上躺了半年。 好在是找了个名医,把他的腿给接上了,没有变成残废。 若是成了残废,沈怀景怕是更不会瞧他一眼吧。 “岳父大人手很重。” 岳父这个词实在太陌生了,白凤轩久不说,沈怀景更是第一次听。 他觉得有点刺耳,像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就那样被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的耳根子微微有些红,脸也觉得有些烧,还来不及纠正白凤轩的称呼,又听得白凤轩说:“我给了聘礼,岳父大人砸了,我就当是他收了。这条腿,也一并算作是我的聘礼。” 白凤轩脸上带着笑,说的话那样云淡风轻,就好像真的只是说聘礼一样。 但是,听在沈怀景耳朵里,却是字字像钢针,每一颗都扎在他的要害之处,又疼又刺,让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所以,沈怀景,我不管你喜不喜欢男人,又或是喜不喜欢我,你得是 我的。你挣扎也好,愿意也罢,就那样。” 说完,他站起身来,看向前院,院子里的梅花开了,远远的就能闻到花香。 若是能有一场雪来,正好落在散开的梅花上,围炉煮茶,倒也是一番景致。想来,沈怀景是会喜欢的。 但江城不下雪。 就像沈怀景也不喜欢男人,更不喜欢他一样。 这是奢望。 因为陆昭文上吊自杀的风波,就此平息。 第二天,白敬轩离开了江城,沿江而上,要去省城。 白凤轩在码头送别,终究还是不放心,派了两个人跟着一起去。 回到沈宅没多久,罗天逸便拿了一封信进来,“凤轩,这是刚刚收到的,卢城来的。” 看着信上那娟秀的字迹,他知道,这是夏姨娘写的。 第60章 沈少爷这么风情的一面,只能我一个人看 夏姨娘是白老二的母亲。 当然,他也曾叫过母亲。 八年前,他跪在夏姨娘门外求夏姨娘去沈家提亲的时候,夏姨娘说,“你既求我去为你提亲,但你连声母亲都不叫吗?” 他最终叫了母亲。 为了沈怀景,他从前一直低不下的头颅,到底还是低下了。 夏姨娘一直没被扶正,哪怕他母亲去世之后,哪怕又过了这么些年,姨娘就还只是姨娘。 只不过,如今白大帅府里又何止一个姨娘。 现在他跟夏姨娘的关系虽不像从前那般视若仇人,但也没有多亲厚。 有一点,夏姨娘比白家所有人都对他宽容。 他喜欢男人这件事,就连对他最好的大哥也反对过,苦口婆心劝过,觉得那是错的,是他走了弯路。 白老二就不说了,各种挖苦讽刺,没有说过一句顺耳的。 但夏姨娘没有对此说过一句难听的话。 看完了夏姨娘的信,白凤轩顺手把信给叠回原样,再塞回信封里。 “卢城有状况?”罗天逸见他的神色有些凝重。 “谈不上,不过,你让咱们的人把大帅府盯紧一点,还有就是军营那边。大哥去了省城,老头子又是那么个玩意......” 罗天逸第一次听白凤轩这么说白大帅,有点担心道:“到底怎么了?” 白凤轩懒得说,把信递给了罗天逸,让他自己看。 罗天逸也没有想到信是夏姨娘写来的,而且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夏姨娘居然写得一手好字。 夏姨娘在信里说了三件事。 其一,白大帅派白敬轩去省城,是刚刚入门不久的小妾撺掇的,原本,白大帅没那个想法。 其二,白大帅抽上大烟了。说是天冷了旧伤疼,小妾便说那大烟能止疼,白大帅就信了,抽了。 其三,白颂轩从冯老三那里抢到的七八个县,收归到了自己名下,白大帅不太高兴,发了火,但这火头也是小妾撺掇的。 “这夏姨娘也得四十好几了吧,怎么还玩宫斗这一出。”罗天逸看完信,不咸不淡说了一句。 “那你小瞧夏姨娘了。”白凤轩点了烟,抽了一口,“你看看最后一句。” 罗天逸再低头看信纸,“不日,大帅会派人来江城督军。” 罗天逸刚才还真没有注意到最后一句,只当是女人后宅那点事,如今看到后心头一紧,“大帅这是信不过你?” 白凤轩不答,只吐出了一口烟。 “是因为落霞镇的事?”罗天逸一下子明白过来。 “既然大帅都信了二少爷的话,还罚了你,怎么还会疑心你......”罗天逸后面的话没出口。 “这说不通啊。”罗天逸觉得有些前后矛盾。 “说不说得是通其次,老头子大概是不行了......真他妈老天爷不开眼啊,让白老二得了便宜......” 白凤轩感慨着,罗天逸的思绪还停留在前面半句,老头子不行了。 白大帅若是不行了,快死了,那白家军谁来做主? 现在论实力,白老二最强,虽然白凤轩与白敬轩一奶同胞,关系也很好,兄弟二人联合起来未必不能与白老二打个平手,但真要有那样一战,白家军刚刚壮大的实力,至少得削减一半。 “凤轩,你什么打算?”罗天逸问道。 “没打算。” “要不,我去一趟卢城?” 白凤轩笑了一下,“天逸,老头子可是油盐不进的,你这张嘴就算再能说,他也听不进去。没准儿,一枪把你给崩了。所以,安心待着。对了,刘二公子如何了?” 罗天逸习惯了为白凤轩早作打算,哪怕白凤轩这般说了,但罗天逸自然还是该做的事都要做。 “昨晚已经招了。今天一早送大少爷走,也就没来得及跟你说。” “怎么招的?”白凤轩料定刘家老二扛不住,招了也就是早晚的事,但他还是想听听对方怎么说的。 “他说,人是他雇的,但不是为了杀你,是为了杀沈怀景。理由很充分,说沈怀景杀了他们刘家人,杀人偿命,他得报仇,不知道你也在车上。” 白凤轩笑了起来,“有点意思......” 沈怀景昨晚一夜没睡,想着陆昭文的事,辗转难眠。 早上起来晚,白家兄弟已经出门了。 刚刚听说白凤轩回来了,他便想到前厅来看看,哪知道,正好听到罗天逸的话。 “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个刘二公子?” 白凤轩正说话,就瞥见沈怀景的身影,昨天两个人闹得不太愉快,这会儿见着了,白凤轩也不像从前那般热情,冷着个脸,佯装没有听到沈怀景的话。 倒是罗天逸听不得他这质问的口气,“沈怀景,你好歹也是喝过洋墨水的人,别那么没规矩。凤轩沾上刘家,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祸水。” 沈怀景不喜欢‘祸水’这个词,刘治是他杀的,他认。 但白凤轩也不是一点干系也没有,凭什么现在说他是祸水。 再说了,白凤轩对刘家下手,真就是为了他吗? 难道不是用他做个由头? 罗天逸真的很不喜欢他,用在他身上的词,没有一个是好听的,打从第一次见面就这样。 说他不干净,说他脏,说他...... 像是为了故意气罗天逸,他走到白凤轩跟前,直接就坐在白凤轩的腿上,双手环着白凤轩的脖子。 白凤轩也不阻止,就那么冷眼看着。 “团长,罗副官说人家是祸水,他怎么总是处处针对我呀,难不成,是觉得我抢了团长的宠爱,他吃醋了?” 白凤轩从未见过沈怀景这样一面,当然,这样他也很喜欢,超级喜欢。 娇滴滴说话的样子,弄得他心肝脾肾都麻酥酥的,恨不得当场就把人给办了。 罗天逸哪见得沈怀景这副婊子样,骂了一句‘贱货’,又瞪了白凤轩一眼,咬牙切齿道:“你早晚得死在他手里。” 然后,罗天逸出去了。 沈怀景见人走了,自然也没有再演的必要,正要站起身来,却被白凤轩给掐住了腰,“他吃没吃醋我不知道。但老子吃醋了。” 沈怀景被他掐得有点疼,这狗男人一向手重。 你吃醋? 你吃屁的醋,你吃得着嘛? “沈少爷这么风情的一面,只能我一个人看。下次,再在别人面前卖弄风骚,我可饶不了你......” 第61章 道听途说 沈怀景去医院看了陆昭文,依旧昏迷着,氧气管插着的样子挺难看,而陆昭文脖子上的淤青还很触目。 门口守着的是白凤轩的人,不管是医生是来查房,还是护士进来扎针输液,门口的士兵都会仔细检查,很是小心。 沈怀景独自在病房里站着,看着陆昭文那张淤青还未完全散尽的脸。 白凤轩为什么打陆昭文? 那天没有问出答案来,但现在,这个答案还重要吗? 他看着陆昭文有点出神,就听到门外有吵闹之声,拉开门一看,站在走廊里的是提着不少补品前来探病的周楚洋。 “怀景,你在呀。我才听说姐夫出了事,过来看看......” 沈怀景拨开了士兵拦着的手,请了周楚洋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周楚洋带了不少补品,而且都是极好的东西,哪一样都价值不菲。 只是可惜,陆昭文现在这个样子,再好的东西也无福消受。 “怀景,这是怎么回事啊?白团长不是都答应你了吗,姐夫怎么还会这样?” 沈怀景也不知道这话应该怎么说,拉了椅子让周楚洋坐下。 “瞧瞧这脸,这下手也太重了,也难怪姐夫会想不开......” 周楚洋这话让沈怀景更不知道如何接了。 “就算他怨恨姐夫,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你都跟了他了,这白团长怎么还能言而无信呢?” 周楚洋看似处处替他担心着,替他可惜着,但这些话听到沈怀景的耳朵里,到底是不舒服的。 仿佛不断在提醒他,他把自己卖了,以为卖了个还差不多的价钱,哪知道,后来才发现,自己让人白睡了,什么都没捞到。 “你以后......”周楚洋说了半句,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确定病房门关着,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姐夫这样,还能醒吗?” “医生说,就算是醒来,恐怕也是痴傻的可能性大,毕竟,大脑缺氧时间太长。”沈怀景好歹是应了一句。 “那你......当初,你也是为了救姐夫才走的这条路。哎,也怪我,没什么本事,帮不上你的忙。 怀景啊,要不,你找个机会离开江城吧。 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是最好的朋友,你们家遭遇了这样的事,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但你要是想离开江城,我想想办法,应该能把你送出去。” 周楚洋的眼里写满了诚恳,沈怀景有些感动。 落魄之时,也只有周楚洋无怨无悔不怕连累的帮他。 哪怕是现在他的名声已经臭成烂鱼死虾,仍旧只有发小不计较,还在处处为他着想,为他打算。 “你若是想去省城,我便送你去省城。要是想去别的地方也行,但白家军的地盘肯定不行。要是想回法兰西......” 周楚洋看着沈怀景的眼睛,“你还想回法兰西吗?” 沈怀景不答。 周楚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家弄成这样,你也很难做。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想开点。回法兰西也好,不管是沈伯伯还是姐姐、姐夫,你都尽力了。 那白凤轩,本就是个喜乐无常的人,更何况,当初还因为姐夫撞见了你们的事,这才逼得你不得不出国去。 但是,这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真没想到,白凤轩如此记仇。沈伯伯被逼走就算了,姐夫也没能逃过。” 沈怀景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周楚洋话里话外,是在说他父亲死的事,似乎与白凤轩有关。 “楚洋,你是不是还有事没告诉我?” 周楚洋愣了愣,“什么?” “我父亲死在监狱里,是自己死的,还是被逼死的,你真的不知道吗?”沈怀景一转不转地看着周楚洋。 其实,刚回来的时候,沈怀景就跟周楚洋打听过家里的事,周楚洋当时说,他们家的事自己也不太清楚。 除了沈家出事那些天,周楚洋没在江城,还因为沈家的事处理得很快。 周楚洋从外地回到江城的时候,沈怀景的父亲已经死了,而姐夫也按律量刑,只等最后处决。 “怀景,我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哪能不告诉你。我就是......就是道听途说了点......” 周楚洋欲言又止,这更让沈怀景心头存疑。 白凤轩是有理由对沈家对他父亲和姐夫下手的。 之前,他是不知道白凤轩被父亲打断过腿,更不知道提亲这件事,但现在知道,而且那日见姐夫,姐夫也说过,白凤轩恨沈家,恨父亲的。 当心头的怀疑发了芽,便会有些枝枝蔓蔓开始生长。而今,周楚洋又这般,他心头的疑问自然也就更多。 “那就说说那些道听途说。”沈怀景冷着一张脸,他有些害怕周楚洋进一步证实他心中的那些怀疑,若真是那样,就让他陷入更难的绝境。 所以,在说出这话句的时候,他也在心中犹豫了一阵。 “这个......我就是听说,没凭没据,亦不知道真假。”周楚洋似乎有点丑话说前头的意思,“听说,沈伯伯去世的前一晚,白凤轩去监狱里见过沈伯伯。 当然,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说是当时只有他们二人。第二天一早,沈伯伯就被发现死在了监房里。 这事吧,确实听着蹊跷,但也可能就是瞎说,故意把这屎盆子扣在白凤轩头上。” 沈怀景没说话。 他现在要回去问白凤轩,就算是白凤轩做的,想来对方也不会承认的。 而且,反倒会打草惊蛇。 就此逃离,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管他事情真假,只顾着自己活个痛快就行,就当自己做了一场恶梦,没有回来过,也就罢了。 但是,他到底是不能的。 好像,总有一双无形的手,不断地拉着他,推着他,往无底的深渊去。 他抓不住任何可以攀附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可以给他提醒的支撑,他就那样,一直往下坠落。 本来以为是谷底了,哪知道,更深的谷底还在下面。 他的心,微微颤着。若真如周楚洋说的那样,他会亲手杀了白凤轩。 亲手! 就像捅刘治一样。 不,比捅刘治更狠,会捅更多刀。 第62章 那就是他的命 周楚洋走了之后,沈怀景一个人坐在病房里发呆。 脑子乱得很,一双眼睛盯着病床上的人,他真想把陆昭文给揪起来,狠狠把人给摇醒。 但他不能。 他也气自己太着急,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亦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齐修推门进来提醒他,快中午了,得回去了。 沈怀景慢慢回头看着齐修,眼神迷离。 医院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也有时候又是极好的地方。 能救命,也能死人。 生与死的交替。 所以,在这里,有人哭,有人笑,像是冰火两重天。 刚出了医院大门,就听得有人唤。 沈怀景回过头去,就见谢小楼从医院里边出来。 谢小楼一身长衫,外面还披了个薄棉的披风,缓缓朝他走来时,真就像书里所说,人如玉,世无双。 他真的长得很好看。 穿上戏服,化上妆,那是绝色的美人,在戏台上演绎着悲欢离合,生离死别。 真真是一曲定重楼,一眼半生筹,演的都是风云诡谲,唱的都是情深不寿。 “谢老板!” 等人到了跟前,沈怀景才开了口,只是声音淡淡的。 上一回见谢小楼,还是在永兴社,他托谢小楼给白凤轩带话,这一转眼,就过去一个多月了。 “沈少爷是哪里不舒服吗?” 谢小楼一开口,声音却是哑的,不像平常说话。 “我来看个人。谢老板这是生病了?” “这两天天冷,着了凉。这不,嗓子也不行了,想不来看都不行。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我年前年后还有不少堂会,这嗓子啊,就是命根子。” 谢小楼随口说着,听在沈怀景耳朵里却莫名让他臊得慌。 之前江城里都传谢小楼与白凤轩如何如何,但谢小楼的戏好,就算没有白凤轩,照样能挣钱,能养活自己,照样是名角。 但他沈怀景呢,如今还得让白凤轩养着。 若是白凤轩不给钱,他在江城连生活都困难。 就他这样,还能干什么? 他在心里嘲笑着自己。 “沈少爷有心事?” 谢小楼见他走神,而且整个状态看起来不是太好,像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没有。谢老板上车吧,我顺道送谢老板回去。” 沈怀景回过神,谢小楼也没有拒绝,连声道谢之后,上了车。 今天还是沈怀景开车,毕竟齐修的手还没有好。 “原来,沈少爷还会开车。”谢小楼坐在后排,这辆车他坐过几回,车是白凤轩的,有时候白凤轩叫他去东郊的团部过夜,第二天便会让人开车送他,坐的就是这辆车。 “嗯,在国外学的。”沈怀景随口答道。 “真好。我这辈子啊,最远也就去过省城,还没有出过省呢。也不知道国外都什么样。还是沈少爷见多识广,懂得又多,还会开车......” 谢小楼的言语间透着几分羡慕,但在羡慕的同时,又带了几许落寞和无奈。 “谢老板是名角,戏好,嗓子也好,想来是学了很多年吧?” 沈怀景这会儿心情虽不太美好,但既是聊着天,自然也不能聊冷了场。更何况,上回他还求过人家谢小楼帮忙,也就顺着谢小楼的话聊着。 “打小学的。家里穷,便把我送进了戏班子,好歹能混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也是我运气好吧,得团长捧,不然也没有今天的好日子。” 谢小楼有些感慨,沈怀景亦不知道说什么,车里冷了一下,他才道:“谢老板如今是江城名角,不只江城,这周围几十个县市,怕是没有不知道谢老板的。谢老板是一直在江城吗?” 谢小楼看到不前排正在开车的沈怀景的脸,微微垂了眸,似乎在思量沈怀景问这话的意思,过了片刻才答道:“从前在卢城,后来白团长驻守江城,便叫了我过来。说江城这边更热闹,南来北往的商旅也多,我也就过来了。这些年,亏得白团长照顾......” 齐修侧头看了一眼沈怀景的脸,他想替白凤轩说点什么,但又觉得他不便这时候开口。 谢小楼是个极懂事的人,跟着他们团长这些年,从未让团长不高兴过,今天这嘴怎么就没个把门的,什么都说。 齐修在心里替白凤轩捏了把汗。 好在是说话的功夫,也就到了永兴社。 谢小楼下了车,回头弯下腰来,对车里的沈怀景说,“沈少爷,多谢了。过几天我嗓子就该好了,到时候我请人送帖子请沈少爷听戏。” 沈怀景现在可没有心情听戏,但也随口答了个好。 回到沈宅,白凤轩不在,沈怀景径直回了二楼的房间。 白凤轩是午饭之后回来的,最近天气挺冷,落霞镇一战之后,新三团又添了些新兵。 不过,这些新兵可不是俘虏,是新三团最近招募的。白家军如今势力大了,自然有不少人愿意加入白家军的。 听说沈怀景从医院回来,也没吃午饭,直接就睡下了,他有点不放心,便让厨房热了饭菜,亲自端上楼去。 “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白凤轩把饭菜放在一旁,坐到了沈怀景的床边。 沈怀景侧身而躺,亦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反正也没有动弹。 白凤轩见他没反应,便把身子凑了过去,哪知道沈怀景也正好翻过身来,二人四目相对,脸又离得很近,近到彼此的呼出的气息都喷到了对方脸上,像挠痒一样。 是他逼死父亲的吗? 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凤轩,沈怀景的脑子里第一时间跳出了这个问题。 如果是...... 如果是,现在出手,是不是能在顷刻间杀了他? 剪刀就放在枕头下面,他只要伸一下手,就能拿到,可以趁他现在完全没有防备,也可以勾引他跟自己缠绵,然后出其不意,直接扎向颈动脉。 他会死得很快,可能连叫都叫不出来。 沈怀景心里这样想着,眼睛则一眨不眨地看着白凤轩。 白凤轩微微笑了笑,“怎么这样看我?” 他的手有些蠢蠢欲动,但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进被子里的手给抓住,微微一怔,心跳都慢了半拍,就像自己深藏不露的秘密被人发现了一样,瞳孔也不由得震荡。 白凤轩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拉了拉他的手,“起来吃点东西再睡。若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就看医生。若是心里不舒服,那就跟我说说。如果跟我说了还不痛快,那就拿我撒气。” 白凤轩拉了他坐起来,又拿了外套给他披上,他很顺从,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一直追逐着白凤轩。 饭菜都已经递上,沈怀景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没有胃口和肚子饿不饿是两回事。 已经错过饭点好一阵了,肚子早就抗议过了。 见沈怀景默默地吃着饭菜,白凤轩叹了口气,“你姐夫的事,也别太着急,慢慢来吧。” “他若是醒不过来呢?”沈怀景幽幽问道。 “醒不过来?”白凤轩挑眉,“那就是他的命。” 命? 沈怀景不想认命。 但现在,他已经被命运的车轮裹挟着,早已脱离了原本的轨道,最后也不知道要奔向哪里。 白凤轩见他又不说话了,便安慰道:“我虽不喜欢陆昭文,但他是你姐夫,他就算在医院躺一辈子,我也养着他。” “那还得谢谢白团长了。” 沈怀景的语气有点讽刺的意思,白凤轩听了自然不高兴。 但想到陆昭文如今这样,小兔子心里难受,说话不中听,也能理解。更何况,他还痴心妄想着,小兔子如今这般不高兴,是因为谢小楼的那番话。 “口头上的谢就算了,我喜欢更实际一点的。”白风轩看着他的嘴唇,嘴角沾了一粒米饭,显得分外可爱。 这种时候,他也想讨点便宜,虽然他也知道确实不是时候。 他伸手替沈怀景拿下了嘴角的饭粒,沈怀景便愣愣地看着他,然后问了一句让他顿住的话,“白凤轩,我父亲打断了你的腿,你恨他吗?” 第63章 你就该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白凤轩看着眼前的沈怀景,关于他腿被打断这事,他不知道谁跟沈怀景说的。 可能是老管家,也可能是陆昭文。 他觉得,陆昭文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而且,陆昭文应该还跟他说了一些别的,不然,他怎么会跟陆昭文说姐姐的事。 自己不应该把人都给撤走的,还是应该让人在他们会面的时候盯着,就算听不到全部的内容,也能知道当时的情况。 他想给他的小兔子展现一下他的态度,哪知道小兔子就能给他惹出这么些事来。 “你觉得,我该恨吗?” 白凤轩这一反问,沈怀景也就没了答案。 他微微低下头,吃着碗里的饭菜,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 白凤轩想起了老管家的话,八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沈怀景一直不知道,而沈怀景当时经历的事,他也不知道。 说到底,沈怀景经历的那些,确实是拜他所赐。 是,沈怀景只当他是朋友,是哥哥,没有半点别的心思,是他自己动了心魔,想要把沈怀景强留在身边,不顾世俗的眼光。 他的事,他认。 但他的喜欢,给了就是给了,他没准备收回来,而且也收不回来。 八年了,他没对别人动过心。 老头子说他是畜生,说他是疯子,说他被二叔传染了外国人的脏病,甚至还曾把他关到疯人院里去,说是给他治病。 可是,他也没被治好过。 他不觉得自己喜欢男人是病,不,应该说,他也不算是喜欢男人,因为除了沈怀景,他也不喜欢别的男人。 过往的一些不愉快涌上心头的时候,白凤轩微微闭了眼,然后低问了一句:“怕吗?” 沈怀景也有些愣神,不知道他问的‘怕’是指什么。 所以,他也没回答。 白凤轩又补了一句,“一个人被罚跪牌位的时候,怕吗?” 沈怀景心头一紧,他怎么知道? 是父亲说的吗? 还是姐夫说的? 不然,他怎么可能知道。 沈宅的后院有一间屋子是专门放沈家祖宗牌位的。 但如今,肯定里边没那些东西了,毕竟家都给抄了。 他回沈宅住了这些天,也没有去过那间屋子。 屋子关着门,里边就会比较黑,燃着的烛火跳动,就跟鬼火一般。 白日里还好,至少外面还有动静,到了夜里,四下都安静了,烛火再被风给吹灭,他独自跪在里边,耳边反反复复回荡的都是父亲那两句“你错了没有?你改不改?” 他有什么错? 他又要改什么? 十七岁的少年,带着鞭子落下的伤,在漆黑的夜里,对着那些冷冰冰的牌位,他是怕的。 他怎么会不怕。 沈怀景不说话,吃进嘴里的一粒粒米饭亦不知道什么滋味。 旧事不堪提,提起来他就想恨,就想骂,但是...... 他能恨谁,他又能骂谁呢? “那时候,怕你会走,怕你不要我了......”白凤轩缓缓开口,声音里带了些久违的只属于那个时候的心情,“我得承认,我太年轻,太冲动了。但,我不后悔。 哪怕时间再重来一回,我还得那么做。不,我会做得更彻底,我不会让你父亲打断我的腿,那太蠢了。 我以为卖了惨,岳父就能明了我的心意。其实,他明不明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应该先把你抢到手里,而不是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的看着他把你送走......” 白凤轩像是喃喃自语。 他没有要非得说给谁听的意思,只是有些话,这样说出来,好像心里会舒坦一点。 至于说对方喜不喜欢听,不重要。 “更不会......”他的目光落在沈怀景的身上,手指微微挑起沈怀景低垂着的下巴,让对方与自己对视。 “更不会让你娶别的女人。你,就该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白凤轩的嘴角浮起一抹邪恶的笑,指腹轻轻地摩擦着他的唇瓣,唇瓣因为刚刚吃饭,带了些油渍,特别光滑。 一顿晚到的午饭,吃成了一场回忆。 各自都有些情绪,各自又都有些委屈。 白凤轩没有在房里多待,因为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又伤了小兔子。 有时候,他忍不住,他也控制不住。 晚上,白凤轩在望江楼请了周楚洋吃饭。 之前周家的满月宴弄得不太愉快,他当时说过,回头会亲自请周楚洋补上。 周楚洋也没有想到这个宴请会真有,而且还来得这么快。 望江楼就在江边上,能看到码头上的灯火,视野好,饭菜香,酒也是江城最地道的糯米酒,特别醇香。 二人客气地互敬了几杯,说了些场面话,菜却没有吃上几口。 今晚,无人作陪。 雅间里只有他们二人,周楚洋这顿饭吃得忐忑,酒也喝得忐忑,但面上却显得很镇定。 “少东家跟小景是发小,打小一起长大的,应该也知道,小景跟陆昭文的感情很深吧?” 白凤轩提及了陆昭文,周楚洋便觉得有些不妙。 总不能是白天他跟沈怀景说的话,让白凤轩知道了吧? 沈怀景也不像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难道回去就找白凤轩对质了? 周楚洋心里有点打鼓,但又提醒自己别慌,想着若真是沈怀景那样做了,他此刻恐怕不是在望江楼吃饭,而是在别处吃鞭子了。 “姐夫......”他顿了一下,“陆先生是沈家养子,从小便长在沈家,就跟怀景的长兄一样。 后来,陆先生跟姐姐成了亲,自然是更亲厚了。我也是今天才听说姐夫的事,怀景心里应该挺难受的。姐夫也是,怎么就想不开呢......” 白凤轩打量着周楚洋,他很不喜欢周楚洋,若是按他的心思,早把周楚洋连带周家一并给收拾了。 但是,现在不能。 在沈怀景的眼里,周楚洋不只是发小,还是他落魄之时,唯一伸出援助之手的人,这时候若是动了周楚洋,沈怀景怕是要跟他拼命的。 他不想跟沈怀景弄成那样。 不过,周楚洋怎么就那么想找死呢? 齐修说,今天周楚洋去医院看了陆昭文,两个人关在病房里不知道说了什么。周楚洋走了之后,沈怀景就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出息的男人,一条烂命,还真没那么值钱。” 白凤轩的话,周楚洋也不知道该附和还是反驳,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妥,他只得默默喝了口酒。 “听说,是你给小景出的主意,让他来求我的?”白凤轩突然问道。 第64章 有情有义? 周楚洋知道今晚这顿饭不太好吃,但没有想到这么不好吃。 额头上微微出了汗,心跳也快了些,乱了些。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与此同时,在白凤轩这句话里嗅了一个信息。 那就是打沈怀景一入江城,就落了入白凤轩的视线里。 所以,在沈怀景去求白凤轩之前,沈怀景的一举一动,都在白凤轩的眼皮子底下。 沈怀景不可能跟白凤轩说是自己让他去求的,但这并不难猜到。 想到这里,他在心头微微松了口气,“白团长,沈家出了那样的事,我是人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忙,也找不到什么门路,更没有能力救下快要处决的陆先生。 确实是我给怀景的建议。我是想着,你们从前是好朋友,而江城真正能做主的,不就是白团长嘛。 怀景若是求你帮忙,或许陆先生还有一线生机。我总不看着怀景干着急,那样我也于心不忍。至于说白团长帮不帮的,那是另一回事。” 周楚洋这话听起来在情在理,没什么可挑毛病的地方。 白凤轩笑了笑,“少东家难得。江城那么多与沈家从前关系不错的,都对沈家的事避之不及,也就只有少东家能不怕连累,也不怕得罪那帮人......少东家义气。” 白凤轩的话说得不急不缓,细听之下,好像还有弦外之音。 周楚洋佯装听不懂,“白团长,我呢,没什么本事。我与怀景从小一起长大,两家关系也特别好。 沈家出事的时候,我也不在江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其实也不太清楚。 要说不怕连累,白团长也是高看我了。我要真不怕连累,怀景来找我,我就大大方方见他,绝对不会偷偷摸。 这江城的水深,我周家是小本生意,到底是折腾不起......” 有退有进的周楚洋,倒是让白凤轩有点意外。 “雪中送炭不易。少东家已是极大的人情了。” 白凤轩这话说得周楚洋有些尴尬,忙道:“白团长,我没帮上什么忙,到底还是白团长有情有义。” “有情有义?”白凤轩轻笑了一声,“好,我喜欢这话。来,少东家,这杯酒敬有情有义的我们。” 一顿饭,周楚洋是吃得心惊肉跳,白凤轩却显得游刃有余。 送走了白凤轩,周楚洋觉得背心都湿透了。 他吐了口气,任江风吹散身上的酒气,然后仔细回忆了一下今晚自己说过的话,有没有哪里不妥,有没有哪里有漏洞。 回忆了一遍之后,他好像还不放心,又再梳理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差错,这才松了口气。 白凤轩这顿饭就是鸿门宴。 而且,他能感觉到白凤轩不喜欢他。 他家的满月宴,白凤轩可没给一点面子,当场抓人,弄得他很是难做人。事后,江城的政商两界都说他,早就跟白凤轩串通好的,让他里外都不是人。 权管家在车子那里一直等着,见周楚洋没过去,便跑了过来,“少东家,不走吗?” “走。”他吐了口气。 “对了,刚刚收到的消息,明天一早,在码头处决刘家二公子。” 听到这话,周楚洋险些没有站稳。 他本来以为,白凤轩就算是抓了刘家老二,也不会真的要杀人,顶多就是把人关起来,刘家再花上些银钱打点,最终不过是敲打刘家而已。 但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杀人。 “他这是杀鸡儆猴啊。” 周楚洋的一声感慨消失在江上吹来的夜风里。 第二天一早,码头便是人山人海。 刘家二公子要被处决的消息,一大早就像春风一样吹遍了江城。 新三团的人已经在码头开始警戒,原本已经到港的船也没敢下客,都怕沾染了血腥,远远地看着。 离过年不远了,但江城今早的风格外凛冽,吹得人脸生疼,就像刀子一样。 不多时,刘家二公子就被拉到了现场,让人按在地上跪着。 周遭的人看着,窃窃私语,大概都在想,刘家人应该做点什么,总不能真看着刘家老二这么死了。 也有人说,刘家真倒霉,刘治才死了多久,黄泉路上刘家又添一个新鬼。 须臾,有身穿军装的人拿了一份文书出来,冷眼瞧着众人,然后念了对刘家老二的判决书。 这份判决书不是省城的法院出的,也不是市府出的,盖的是白家军新三团的大印。 罪名也很清楚,买凶刺杀白凤轩,意图制造江城混乱等等,反正条条都是死罪。 众人听得唏嘘,真的假的众人当然分不清楚,但有一点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一样,白凤轩要杀人了,或许这不是第一个。 但拿刘家开了刀,江城其他人家,不管你什么背景和来历,若是不知好歹,就得是刘老二这样的下场。 白凤轩也来了码头,还带着沈怀景一起。 只不过,他们站在高处,众人都看着即将被处决的人,倒也没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没什么想说的吗?” 沈怀景一路上都很安静,白凤轩扫过他冷峻的脸,目光落在下面几个刘家人的身上。 “非得这么大张旗鼓吗?就不怕惹得众怒?” 今天来的人很多,这其中,大部分都是来看热闹的。看热闹的人,不在意事情的真相,只是看热闹。 但其中也不乏想伺机而动的。 就算是他这种没什么能力的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陆昭文去死,更何况刘家那样的大家族。 “他们敢买凶杀我,不应该想到这种结局吗?我要是连这点动静都弄不出来,还是这江城的土皇帝吗?” 沈怀景觉得他说得也没错,但如此高调,威慑是有了,众怒也会有。 “沈少爷,你不如想想,若是那天在路上,让那些人得手了......”说到这里,白凤轩话锋一转,“死了也不错,好歹是同年同月同日死。生同寝,死同穴,倒也不遗憾。” 沈怀景微微侧头,看着身边的白凤轩,他早已经不是自己从前记忆里的那个凤轩了。 一声‘轩哥哥’哄不了,一声凤轩也抹不去过往种种,白凤轩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沈少爷,好好看看今天这个场面,记住了。你要是之前晚回来几天,这个场面就是你那姐夫最后的时光。 哦,不对,陆昭文还没这么大场面,毕竟,保安团可没我白凤轩的兵精神,枪法也不如我的兵,或许一枪还打不死,得补上两枪......” 第65章 枪下留人 白凤轩的话自然不是吓他,说的不过是可能存在的事实。 沈怀景微微捏紧了拳头,姐夫的命虽然是保住了,但现在,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码头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突然一声枪响之后,人群立马安静下来。 沈怀景被这突然的枪响惊得身子一颤,白凤轩侧头看他,“这就怕了?不应该呀,你面对那些杀手的时候,挺镇定的,枪枪命中,可不像是听到枪响就害怕的人。” 沈怀景的目光落在码头跪着的刘老二身上,人还没有死。 刚才那一枪不是枪决刘老二的,但刘老二已然吓惨了,哭喊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挣扎之中,跪着的下边湿了一片,显然是给刚才的枪声吓尿了。 “刘家的人,没一个有出息的。瞧瞧,多脏啊......”白凤轩阴阳怪气,沈怀景默默回头看他。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看透一切的笑意,恍然间,沈怀景似乎明白了什么。 但是,他又觉得,弄出这么大动静,可能吗? 他想得到什么? 一连串问题在脑子里崩出来,最后终结是落在了白凤轩与他父亲死这件事上。 白凤轩这样的心计,会做那种让人一眼看穿的事吗? 况且,他到江城两年,要跟父亲和姐夫算账,不用等两年那么久。 他正走神呢,听得下面有人大喊一声,“时辰到,准备行刑!” 搞得跟古时候午门处斩一样。 被捆缚着的刘老二哪听得这话,眼泪鼻涕已经流了一大串,尿也尿了,哭也哭了,喊也喊了,这会儿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目光在四下搜寻着,像是在搜寻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举枪!” 又一声喊。 众人都等着来一个血溅当场。 刘老二慌得大喊,“我不要死,我不要死,不是我的主意,不是我,不是我......” 真的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枪口已经对准了他,而且还是三支枪,像是给他上的保险一样,保证枪响之后,一定死透透。 “白团长,白凤轩,我说,我说实话,不是我的主意,不要杀我......” 他正吼着,那指挥发枪的白旗已经落下,几乎就是刹那之间,另一个声音响起,“枪下留人!” 沈怀景看向声音的方向,一个身穿白家军军装的中年男人冲到了前面,挡在了刘老二跟前。 “三少爷,我是陈力,大帅有令,枪下留人!” 中年男人扯着嗓子喊着,仿佛料定了白凤轩就在码头。 众人见状纷纷回头,像是也在找寻着白凤轩。 “走吧,戏也完了。” 沈怀景回头,就看到白凤轩的背影。 原来...... 杀人什么的,都是一场戏呀。 沈怀景掌心微微冒汗,这样的白凤轩,他拿什么跟他斗。 不管父亲的死是不是白凤轩的手笔,他这点斤两在白凤轩眼里,都不值一提。 沈宅。 前厅里奉了茶,白凤轩穿了件青色长衫,胸口处挂有怀表链子,怀表则塞在长衫里边,靠近心脏的位置。 翘着的二郎腿看似悠闲,连那黑色皮鞋也擦得一尘不染,锃亮锃亮的。 手里的青花茶碗做工精致,虽是出自己民窑,但也是民窑里的上品,他只是轻轻拨弄着碗里的茶叶,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陈力坐在那里,有些局促。 这陈力虽然是白大帅的左膀右臂,跟着白大帅一起打的江山,哪怕是在白大帅面前也不会这般。 但白凤轩不一样,因为没人知道白凤轩想什么,下一步要干什么,这才是让人心头发怵的地方。 “凤轩,我这次来,主要就是为了刘家的事。刘家是江城大户,真要拿了刘家开刀,以后这江城,恐怕就得乱局丛生。 不管是为政的,还是为商的,对你或是白家军自然是既怕又恨,明面上不敢跟你对着来,但背地里阴你,你防不住。 白家军这些年打下这点地盘不容易,大帅年纪也大了,想过几天安稳日子。早晚,这些地盘都是你们兄弟的......” 陈力已经喝了半碗茶了,他这说客不太好当。 主要是眼前这位,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 “陈叔,一个刘家,还不至于让白家军动刀兵。老头子多虑了。” 白凤轩到底也没有喝上一口茶,把那青花茶碗放下,目光落在陈力脸上,“陈叔,你比老头子小一岁吧?” “是啊,大帅虚长我一岁,过了年,我也五十五了。想当初,跟着大帅闯荡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挺年轻的,这也没几年......人啦......” 陈力似乎有点感慨。 “陈叔,你亲自走一趟,不就是为了保住刘老二的命嘛。我呢,给陈叔这个面子,刘老二可以不杀。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然,以后谁都敢在我白凤轩的头上动土。另外,我还得跟刘家老爷子聊一聊。” 陈力没想到白凤轩这么容易松口。 他虽是带了白大帅的命令来的,但白凤轩又不是没有抗过命,真要不认那白纸黑字,他还真没办法。 更何况这一回是人家想杀他,他就算再多杀几个,也说得过去。 “行,这事你做主。”陈力也松了口气。 “陈叔一路辛苦,先休息休息,晚上我给陈叔接风、” 白凤轩没让陈力住在沈宅,而是在外面的客栈给陈力订了上房,罗天逸亲自安排的,无一不周到。 沈怀景没下楼,大概的结果他能预想到。 中午的时候,白凤轩出了门。 沈怀景打听了一下,齐修说白凤轩是去刘家了。 去刘家干什么? 也对,不杀刘老二了,总得敲一笔。 钱吗? 大概是这样吧。 毕竟落霞镇一战之后,江城的商户都被敲了一笔。 晚饭,白凤轩也没有回来。 沈宅里显得很安静。 罗天逸不在,齐荣也不在,齐修倒是在楼下,军医官正在给他检查手上的伤。 伤口快愈合了,但换了药,依旧缠着纱布。 军医官仍旧提醒他少用力,还提醒他保暖,现在的天气冷了,有伤口容易长冻疮。 沈怀景默默地坐在一旁,像是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军医官,枪伤要多久才能痊愈?” “看情况吧。像齐修这样的,再有十来天,差不多就好了。若是子弹留在体内的,或者是贯穿伤,时间会长一点。不过,这都因人而异。” 军医官收拾了一下装纱布的盘子,正要起身,沈怀景又问:“白团长的枪伤呢?” “团长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他是贯穿伤,时间略长一点......” 沈怀景没再问。 白凤轩腰上的伤是白大帅打的,这是白二爷亲口说的,不会有错。 那夜在白云寨,他的手还碰着腰上的纱布来着,那时候应该还没有好吧,不然也不会贴着纱布。 那一夜,太混乱了,太...... 想到那一夜,他的耳根子就有些发烫。 第66章 媳妇,上次,你喜不喜欢? 白凤轩回来得晚,大概是半夜了。 但白凤轩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着谢小楼。 沈怀景原本也没有睡下,听到楼下的动静,便起来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谢小楼和齐荣扶着白凤轩往隔壁的房间去。 大半夜,两个男人四目相对,而白凤轩则一身酒气,手臂揽着谢小楼,身边虽跟了齐荣扶着,但白凤轩却没有要放开谢小楼的意思。 “沈少爷还没睡呀?”白凤轩眯缝着眼睛问了一句。 “谢老板,麻烦你了,我一会儿让人送你回去,团长就交给我吧。”齐荣见状忙道。 “好。” 谢小楼原本揽着白凤轩的腰,刚一松手,就被白凤轩给揽到怀里,紧紧抱着,但眼睛却盯着沈怀景。 “走什么走,说好留下过夜的。” 齐荣在旁边替他捏了把汗,心想着,我的团长啊,咱们别这时候作妖,沈少爷看着呢。你这样已经是说不清楚了,还让谢老板留下来过夜,你就那么想不开吗? 要留谢老板过夜,你也别回来呀,外面哪里不能找个地方。 “好,我不走!”谢小楼温柔答道。 “真乖!” 他笑着摸了摸谢小楼的脸,然后迈步进了屋里。 沈怀景冷眼看着,一句话没说。 等他们三人进屋之后,沈怀景也进了屋,关了门,然后放下披着的外套,上了床。 被窝还是温热的,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隔壁会有点声音传过来,听得不清,他缓缓闭上眼。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外面有人敲门,沈怀景问了一句:“谁呀?” “沈少爷,我是齐荣,我现在送谢老板回去。要是团长这边闹腾,麻烦你帮忙看着点。” 沈怀景没应声。 齐荣也没再说话。 夜,又静悄悄的。 屋子里有些暗,今晚没有月亮。 他有些想小元了。虽然才离开白云寨没有多久,但这期间真的发生了好些事。 幸好没让小元回江城,若是小元在江城...... 想着小元,想着家里的事,本来就没睡意,这会儿就越发清醒了。 回到江城两个多月了,什么事都没有干成。 他该怎么办? 路要怎么走? 原本在白云寨想清楚的一步步计划,如今都因为陆昭文变成了活死人,彻底瓦解。 这时候的沈怀景实在太茫然了。父亲死了,姐姐死了,姐夫也跟个死人没什么区别了,他呢,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身在重重迷雾中,却又被事事裹挟着,不断往前走,却不知道要走到哪里。 听到隔壁‘咚’的一声,他下意识地坐起身来,想下床去看看。 但是,他的动作又停住了,那个狗男人喝多了,摔着了,磕着了,关他什么事,就是活该。 他正想躺下,却又一想,白凤轩喝多了,没准儿是个机会,正好可以问一问他想知道的一些事。 于是,沈怀景赶紧穿了衣服起来,去了隔壁。 白凤轩躺在地上,刚才‘咚’的那一声,大概是从床上摔下来的。 想扶地上的人起来,才发现喝醉了的人真的重得要死,无论是拉也好,拽也好,地上的人就跟没骨头一样,一团烂泥,连个支撑都没有。 沈怀景力气不够,拍了拍白凤轩的脸,“起来,床上去睡,地上凉。” 白凤轩微微推了他一下,也没睁眼,嘴里嘟囔了一句,“别碰我!我媳妇才能碰,你算个什么东西......” 沈怀景听得不真,只听清楚前面三个字,“你就睡地上,冻死算了。” 他正要放手,却突然被人反手拽住,沈怀景看着仍旧闭着眼睛的白凤轩,心想,这家伙不会是装的吧,根本没喝醉。 他不知道白凤轩酒量如何,上一回白凤轩喝醉,还是八年前了。 但那时候都是孩子,跟如今自然不同。 “白凤轩,赶紧起来,少给我装。” 沈怀景的口气不太好。 他就不该过来看,这家伙装醉,指不定一会借酒装疯,还得是自己吃亏。 他想扒开白凤轩的手,白凤轩却一把拉他入怀,他本来就蹲着,重心不稳,就此扑在了白凤轩身上。 这时候,白凤轩睁开了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沈怀景想起来,但白凤轩却抱得很紧,“媳妇,别生气......不高兴了,就拿我出气。来,打我......” 他拉着沈怀景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招呼,耳光打得很响亮。 沈怀景不知道他脸疼不疼,反正打这么几下,他的手疼了。 “出气了吗?”他的目光显得有点呆滞,像是没睡醒,又像是梦游的样子,眼里没有神。 真醉了? 还是装得实在太像? 沈怀景一时间也无法判断。 “没有。”他答道。 “那,再打。”他拉了沈怀景的手要再打自己耳光,沈怀景赶紧道:“手疼!” “媳妇手疼,我吹吹......” 这么呆萌的白凤轩看得沈怀景表情都怪异了。 到底是他做梦呢,还是白凤轩真的醉傻了。 看他握着自己的手,小心地吹着,像是怕弄疼了一样。吹到最后,还亲了亲手心,沈怀景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想缩回手来,却被他紧紧拽住。 “媳妇,上次,你喜不喜欢?” 沈怀景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一只手撑在地板上。 地板有些凉,但他要不这样撑着,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得压在白凤轩身上了。 “你先松手,让我起来。”沈怀景答非所问。 “媳妇,你先回答我,你喜不喜欢?我觉得,你是喜欢的,你那天晚上特别好看,耳朵是红的,嘴唇也是红的,媳妇也很热情......” 如果说现在沈怀景还不知道白凤轩说的是什么,那他就是天下第一傻瓜蛋了。 脸,一下子就发烫了,因为脑子里迅速闪过那晚的情景。 但与此同时,让他更窘的是,白凤轩好像抵着他了。 不是说,喝醉酒的人都不行的吗? 这他娘的是怎么个情况。 这个狗男人,就是装的。 他冷冷道:“白凤轩,松开,让我起来!别以为装醉我不知道,赶紧的......” 说着,他挣扎着要起来,白凤轩突然哭了。 原本挣扎着的身子,一下子顿住。 他还哭,他哭个屁呀。 他哭什么? 第67章 我会杀了老头子的 “小景,你别走。别不要我......” 泪眼汪汪的模样,实在不适合出现在这个男人身上。 他杀人的时候,多狠,怎么可能会哭呢。 眼泪滴落在沈怀景的手背上,温热的,湿湿的,他又一口一个‘小景’的叫着,像个耍赖闹脾气的孩子。 哪怕是从前他们在省城读书的时候,白凤轩也没有过这般模样。 沈怀景一时有点失神,分不清楚他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醉了。 夜晚的沈宅很安静,好像更显得眼前人哭得更为可怜。 他抬手擦了擦白凤轩的眼泪,“行啦,别哭了。多大的人,也不难为情。赶紧起来,冻不死你......” “小景,你还走吗?” 眼角挂着泪珠,将落未落,居然生出几分我见犹怜之感。 沈怀景觉得不是对方喝醉了,大概是他喝醉了,不然怎么会有那种荒唐的感觉来。 他别过头去,‘嗯’了一声,白凤轩立马欢心道:“小景不走了,不走了,我的小景不走了。” “赶紧松开!” 沈怀景甩开对方的手,自己先起来,然后又拽着躺在地上的白凤轩起来。 有了醉鬼的配合,倒是比之前拽人的时候轻松了许多。 衣服都在地板上蹭脏了,沈怀景替他脱了下来,青色的长衫,解开盘扣的时候才发现,胸口处放着一块怀表。 沈怀景微微怔了一下,看着那表盘里的花纹觉得似曾相识,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当初他送给白凤轩的那块怀表吗? 这么多年,他一直戴着吗? “媳妇送的。” 白凤轩的声音就这么在耳边响起。 “不是媳妇!”他赶紧纠正。 “是媳妇。” “不是!” “是,就是媳妇!” “......” 跟一个醉鬼纠结这个,没什么意义。他把怀表取下来,然后放在枕头边,便让白凤轩自己躺床上去。 白凤轩倒也听话,乖乖躺去了床上,但又往里头挪了挪,特意给他留了位置。 “你赶紧睡,闭眼!” 沈怀景冷着脸,只坐在床边,靠在床头,微微吐了口气。 大晚上的,跟一个醉鬼折腾,他也是想不开。 “媳妇,你也睡......” 白凤轩拉了拉沈怀景的衣角,沈怀景没理。 “媳妇......” “闭嘴!”沈怀景朝他喝道。 白凤轩这回真闭了嘴,但一双眼睛睁着,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张怎么看都看不够的脸。 没过多会儿,沈怀景发现有只手往自己腿上摸,他连同被子一并按住,“干什么?” 白凤轩的脸有些红,在灯光照应之下,像个红苹果似的,看向沈怀景的时候,眼里还带了几分羞涩,“媳妇,要不要我帮你,我舌头很灵活的,你知道的......” 刚刚才稍稍放空的脑子,因为他这话,顿时又涌上些早该忘掉的东西。 “白凤轩,我看你不是喝多了,你是有病吧?” 沈怀景像是受惊一般跳离床铺,离着床有半米远,带着很是荒诞又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白凤轩。 那天晚上也就算了,一方面是他自己勾搭着白凤轩,一方面也是这家伙力气大,根本不管他愿不愿,就那么直接来。 哪怕他说脏,他说太荒唐,他说他混蛋,但也掩不住,那晚他确实也有快乐。 但是,有些事,过了就过了,不提不想,可以当不存在。 如今这样提及起来,他就算再不要脸了,这个也实在让他臊得慌。 “可是,媳妇那晚很开心的,一直叫着我的名字......” “你闭嘴!” 沈怀景又羞又臊,气急败坏,转身就要走,白凤轩又哭起来,绊住了他的脚步。 “哭屁呀?搞得老子好像欺负了你一样。” 沈怀景都被他弄得爆了粗口。 “媳妇想欺负,可以随便欺负的......” 他说着,自己解开了里边的衣服,一副小媳妇羞涩献身,既憧憬又不太好意思的模样,看得沈怀景都怀疑自己肯定是梦游了。 他是白凤轩,怎么可能会这样? 一定是他做梦了,一定是! “只要媳妇不走,想怎么欺负都行,我都配合......”说着,眼泪还在眼角挂着,真真是要命了。 沈怀景都想上前去给他两拳头,但到底是忍住了,扯了被子把人给捂得严严实实,却不经意瞥见他胸前有几道伤疤。 “闭嘴,睡觉!再说话,把你嘴巴缝起来。” 沈怀景紧按着两侧的被子,居高临下看他,而白凤轩却委屈巴巴,瘪了嘴,像是被父母教训了的孩子,强忍着眼泪,但满眼都是委屈和伤心。 “不准哭。再哭,把你眼睛给挖出来。” 沈怀景像吓孩子一样吓他。 白凤轩倒是真没让眼泪滚出来,只是那般看着沈怀景。 二人谁都没说话,近在咫尺的脸就那般落在彼此眼里,沈怀景觉得现在这场景很荒唐。 明天一早醒来,白凤轩大概打死也不会承认他喝醉是这副样子的。 但是,他现在心头莫名生出点邪恶来,“凤轩,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他这一问,白凤轩立马点头。 “那,凤轩喜欢我吗?”他又问。 白凤轩把头点得更狠了些。 “既然凤轩这么喜欢我,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打陆昭文?” 白凤轩动了动嘴,但没有说出话来。 沈怀景心想,刚才不是答得挺好嘛,现在怎么就不回答了。 但立马,他就明白过来,刚才他不让人家说话的,于是便道:“凤轩现在可以说话,但只能回答我问的问题。” “好。” “那告诉我,为什么要打陆昭文?”沈怀景重复道。 “他该打。”突然之间,原本还一副傻白甜样子的白凤轩,眼神就冷冽起来,“你那么讨厌我,为了救他,都愿意爬我的床,被我各种欺负,他就该打。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为他做到这种程度。他就该打,他还该死......” 沈怀景万万没有想到,陆昭文挨打的理由是这个。 所以,他是心疼自己? 但是,不是爬的他的床吗? “如果驻守江城的是我家老头子,小景也爬老头子的床吗?我不许!我会杀了老头子的......” 第68章 你舍不得杀我 这一刻,沈怀景被震撼了。 心头涌上各种滋味,有八年前的形影不离,有白凤轩的关心照顾,细心呵护,更有他跪在父亲面前,坚定不移地说,要娶他做媳妇。 还有八年后,第一次见面,白凤轩的冷漠,憎恨、讨厌以及趁他发烧的时候,做的那些让他痛苦不堪的事。 好的坏的都杂糅在一起,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小景,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如同孩子般的祈求打断了沈怀景的思绪,他垂眸看着眼前的人,一双清澈有神的大眼睛,哪里像是喝醉了酒。 但若不是喝醉了,白凤轩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 他看着白凤轩有些失神,仿佛都忘记了,刚才自己要问什么。 “小景......” 白凤轩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道:“要我不离开,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白凤轩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但拽着的衣袖却没有松开。 “你......我父亲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这话在心里堵了好几天,到现在总算是问出了口,他觉得心里松了口气,但接下来的答案,又让他有些心慌。 他有些忐忑地看着白凤轩。 “小景,要是早知道岳父死了,你就能回来,我早弄死他了。” 听到这话,沈怀景虽然心里有点准备,但还是觉得被人当头一棒,打得晕乎乎的。 真的是他! “你就那么恨父亲吗?”沈怀景的声音冷起来,像是一把带刺的尖刀,只要刀子拉过,就算你不死,那也得少二两肉,保证弄个血肉模糊。 “我当然恨。恨他把你送去那么远,恨他在我面前还那么嘚瑟,恨他那么高兴你娶了媳妇,恨他不让你回来,恨他......” 沈怀景的拳头都快攥出水了,脸色也黑得极为难看,现在身上没带东西,他回头扫了一眼屋子,就见挂在衣架上的枪套。 没有半点犹豫,他转身就去拿了枪,下一刻,手枪已经松开了保险,枪口直直地抵在白凤轩的脑门上。 “所以,你就杀了他?” 仿佛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字眼,每一个字都带着恨与怒,更有千刀万剐都不能消其仇恨的诛杀之心。 “小景.......” 白凤轩似乎没有觉察到危险,伸手还摸上了沈怀景的脸,对于抵着自己脑门的枪口浑不在意。 “我想杀他。我要杀了他,你回来就得这般对着我吧......”他一把抓着枪口,“我的小景会伤心的......小景伤心了,我也会难受......” 他的眼里满是柔情,看得像要把人心都给融化了一般。 沈怀景的手微微有点抖,这一刻开枪,是最好的机会,一定让白凤轩死得透透的,哪怕他之后逃不了,也没关系。 可是,按着扳机的手指,使了几回力,到底是没有抠动。 酒话,能信吗? 他问自己。 如果弄错了,那是一条命。 在陆昭文的事上,他已经心急了一次,结果把陆昭文弄成个活死人。 他不想再因为自己冲动犯同样的错误。 如果真的是白凤轩杀的父亲,他以后总能找到机会的。 努力说服自己,其实要比说服别人更难。 但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 他慢慢地收回了枪,整个人却像是虚脱了一般,蔫在那里。 “小景,你舍不得......” “你舍不得杀我.......” 白凤轩的话就这样飘进他的耳朵,而下一刻,他回手一击,把人给打晕过去。 冬夜很漫长。 沈怀景几乎一夜没合眼。 天快亮时,沈怀景勉强睡着,但睡得不踏实,还做了个吓人的梦。 他梦见父亲一身是血在地上爬,身后是白凤轩拿着带血的军刀,一步步逼近,脸上满是邪恶与疯魔,在白凤轩举起军刀砍向父亲的时候,他一下子给惊醒了。 醒了之后,额头上满是汗珠,连喘气都急得像逃命一般。 日上三竿,今天太阳不错。 沈怀景的早饭吃得有点晚了,因为再过一个小时,大概都要吃午饭了。 齐修说白凤轩一早去了军营,之前到的一批枪械有问题,如何如何。 沈怀景也没有仔细听,毕竟心思没在那上面。 “他没说什么吗?” 冷不丁地打断齐修的话,齐修愣了一下,“团长吗?团长......” 昨晚白凤轩醉洒回来,还带着谢小楼一起,并且当着沈怀景的面说留谢小楼过夜,这是天亮之后,齐修听他哥说的。 所以,这会儿沈怀景这般问,齐修斟酌了一下,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但本心是向着自家团长的,“沈少爷,团长跟谢老板其实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团长其实......” “我吃好了。”沈怀景没给他说完的机会,站起身来往院子外面走。 沈怀景想问的是昨晚的事,他不知道白凤轩还记不记得自己拿枪对着他脑门,想杀他。 但这话,从齐修这里怎么可能问得出来呢。 他也是天真了。 所以,也没有心思听齐修提什么谢小楼,有些心烦地往外走。 院子里的腊梅开了,黄黄的花朵,很香,也很漂亮。 从前,院子里是没有腊梅的,只有两株红梅,大概是他离开之后,院里才新添的。 沈怀景突然想起前几日在江城日报上看到一首咏腊梅的诗来。 腊梅傲雪绽枝头,玉骨冰肌香满楼。不畏严寒侵骨冷,何惧霜雪覆身愁。 孤芳自赏心无愧,独树一帜志不柔。笑看群芳皆寂寞,惟吾凌寒独自幽。 诗嘛,好不好的,他不太懂,毕竟,对于文学,他还是更喜欢新诗,对古体诗没有研究,不评价好坏。 闻着腊梅的幽香,躁动的心绪在这一刻似乎也平静下来。 他得像这腊梅一样,再寒冷的冬天,都得挺住了。 “齐修!” 他回头唤了一声,齐修正准备收拾碗筷,听得唤,立马应声出来,“沈少爷,什么事?” “你说枪械出了问题,什么问题?” 齐修先是一愣,像是没有明白沈怀景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随即又答道:“听我哥说,刚到的这批枪械大都有问题,试了好几条枪,都出现炸膛的情况,而且准头也不好......” 齐修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下,沈怀景便让齐修带他去军营看看。 想着上回在路上,沈怀景枪打得那么好,没准儿可以帮上忙,齐修便没有犹豫,带着沈怀景去了军营。 第69章 沈怀景,你想死啊 白凤轩这批枪支是一早就订下的,为的是拿下冯老三的十一军之后进行装备。 虽然最后让白老二捡了便宜,但枪支已经给了钱,也如期送到了。 只是没有想到,枪支的质量却差强人意。 花了大价钱弄来的枪支成了烧火棍,白凤轩当然很窝火。 沈怀景与齐修到城郊的军营驻地时,白凤轩刚刚离开。 罗天逸见了沈怀景来,本来就比较坏的心情,又添上了几分。 “齐修,你把他弄来做什么?还嫌这里不够乱吗?” 因为枪支炸膛,军医官正忙着给几个士兵包扎伤口,白凤轩很火大,罗天逸也是一样的。 齐修一时哑言。 白凤轩不在的时候,团里就是罗天逸说了算,所以面对罗天逸的质问,齐修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沈怀景清了清嗓子,“罗副官,你不必拿他撒火,是我要来的。听说枪支出了问题,我想看看。” “沈少爷这是过来看热闹吗?” 罗天逸一向的阴阳怪气。 沈怀景现在都快习惯了罗天逸跟他说话的样子,也不恼,“是不是热闹的,看了再说。” 罗天逸虽然很讨厌沈怀景,但上回沈怀景在劫杀路上的表现,他也听齐荣说了。 齐荣不是个会撒谎的,所以他信齐荣不会胡说。 沈怀景既然枪法那么好,或许还有一些他们都不知晓的事。 “既然沈少爷喜欢看,齐修,你带沈少爷去看吧,我倒想看看,沈少爷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罗天逸的反应倒是让沈怀景有些意外,他以为,罗天逸一定会拦着他,因为白风轩不在,他被赶出军营也很有可能。 但是,罗天逸居然没有阻止。 齐修带着他去了放枪械的仓库,他随手挑了几把步枪出来查看。齐修在旁边看着,见沈怀景无论是拿枪还是拆枪,动作那叫一个干净利索,仿佛这件事他已经干了千百遍一样。 除了惊叹之外,心头还有几分崇拜。 就算是他哥摸了这么多年的枪,好像也没有沈怀景这般麻利。 罗天逸也跟着,毕竟想看沈怀景能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对沈怀景也一样不放心,枪支也不是别的,自然得盯紧些。 沈怀景干净利落这一套下来,罗天逸心头便明白,这个沈家少爷这些年在国外,怕是没学什么牙医,而是学了别的。 没听说一个牙医玩枪能玩得么这好的。 看完了库里的枪支,沈怀景没发表什么意见,只让齐修带他去看炸膛的枪支。 炸了膛的枪就比较难看一点,而且枪上还带着血。 “子弹!” 沈怀景朝齐修伸手,齐修便把子弹递上。 已炸膛的枪,当然是不能用了,沈怀景便让齐修拿了一支没有用过的枪过来,然后把子弹夹装进去,抬手就要开枪,齐修忙道:“沈少爷,不可,会炸膛的。” 沈怀景笑了笑,好像根本不在意齐修的话。 嘴角的笑意还未散去,子弹出膛,一声枪响有些刺耳,齐修自然是吓了一跳,就连罗天逸也差点扑上去按住他,都给惊出冷汗来。 如果沈怀景这时候出了事,白凤轩回来还不得跟他拼命。 他虽不喜欢沈怀景,但不想因为这个人给自己惹麻烦。 “沈怀景,你想死啊!”罗天逸吼道。 “罗副官可能更想我死。不过,你可能不太容易如愿。这种枪,用这种尖头子弹,确实容易炸膛,不过,这里边也有技巧,但不是谁都能掌握。换子弹吧......” 他接着抬枪又连开了几枪,枪没事,只是准头不太好,却也都在靶上,直到几发子弹都打完。 “国内的枪支除了少部分是进口德国和美国的,大部分都是仿德式。这支......”他举起枪来看了看,“仿德式1888式委员会步枪,略有改进,但做工比较粗糙,技术方面也差了点火候,设计之初配备的就是圆头子弹,现在你们用尖头的子弹试枪,当然会炸膛。” 沈怀景一开口,就处处说到关键。 子弹的问题他们之前也都发现了,但能用尖头子弹做到发发不脱靶,而且还不炸膛的,沈怀景确实是第一个。 “在国内,这种枪叫什么?” “汉阳造!”齐修答道。 “汉阳造......”沈怀景看着手里的枪,微微点头,“毛病是有一些,但也不是不能用。” “都说沈少爷出国八年,学的是牙医,做的是医生,怎么对枪如此了解?”罗天逸的话永远不好听,哪怕正经问一个问题,口气听起来也是阴不阴,阳不阳的。 也不知道罗天逸祖上是不是干太监的,说话总那个调调。 但是,白二爷可不那样。 “罗副官就当我是好学。” 一句话,如四两拨千斤,弄得罗天逸想问都问不下去。 “你们团长让人坑了,就这么算了?”沈怀景这才把枪扔给齐修,齐修看了一眼罗天逸,没敢回答。 罗天逸自然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白凤轩怎么可能是吃亏不吭声的主呢? 这批枪支是他托金寨主帮忙联系的,钱给得不少,但拿到的东西不满意,所以刚刚已经打马去了白云寨,到底是要找他那个便宜叔父闹上一场的。 “罗副官,那天,你不是说要跟我试试谁的枪快,今天正好......你看是用手枪还是步枪,我都可以。” 沈怀景这时候提出这个,罗天逸倒确实没有想到。 其实,不用比,他也知道,沈怀景会很厉害。 但是,他罗天逸也不怂,就算是输了,输在真正有本事的人手里,他也认。 更何况,还未必就是输。 “沈少爷有兴趣,那我就陪沈少爷玩玩。齐修,让人拿两支以前的步枪过来。” 听说罗天逸与沈怀景在靶场比试枪法,不少人都跑过去看。 罗天逸的枪法好,这在新三团是出了名的。 罗天逸能做这个副官,不是因为他跟白凤轩的私交很好,而且是他真有这个能力。 既能为白凤轩出谋划策,也能替白凤轩收拾残局,而枪法也是一流的,所以白凤轩不在团里,罗天逸的话没人敢不听。 “沈少爷,五发子弹。” 罗天逸已经把弹夹上膛,扭头看正准备装弹的沈怀景。 “好,就五发。不过,就这样比,差点意思。罗副官,来点彩头可好?” 说话的功夫,子弹已经上膛,在举起枪的瞬间,沈怀景的眼神变得幽深而凛冽。 “沈少爷想要什么彩头?” “听说,白团长不在团里,团里便是罗副官做主。如果今天我赢了罗副官,罗副官可否也给我弄身军装,让我做个团里枪械官。” “枪械官?”罗天逸笑了,“可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官职。不过,沈少爷既然想要,也不是不可以给沈少爷专门设一个。” “我就当罗副官答应了。” 二人目光交汇,像是两把锋利的刀剑相拼,旁边看热闹的士兵们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第70章 是真的喜欢我吗? 白凤轩是天黑之后才回的沈宅。 此时,华灯已上,沈宅里灯火通明。 他先回的城郊军营,便听说了白天的事,罗天逸的枪法会输给沈怀景,他倒是有点意外。 虽然上次见过沈怀景打枪,知道他很厉害,但罗天逸的枪法也是一流的,至少应该打个平手,不至于会输。 但结果就摆在那里,而且还应了人家一个什么枪械官之职。 罗天逸为了这事有些窝火。 不是因为输了,而是因为他实在不想让沈怀景到军营里来。 白凤轩喜欢沈怀景,把人关在沈宅里随便搞也就算了,有了枪械官这个名头,沈怀景也就可以随便出入军营,随时检查管理枪支。 一个军队,若是枪支出了问题,士兵还拿什么去打仗。 罗天逸到底是信不过沈怀景的。 “天逸,愿赌服输。别输不起啊!”白凤轩似乎挺高兴,罗天逸心里就更堵了。 他始终觉得,白凤轩早晚得死在沈怀景手里。 不听劝的男人,早晚得后悔。 此时,白凤轩站在沈怀景的门口,看着那个在台灯下认真写字的人,背脊挺得很直,写字的样子也很专注,就像上学时候一样。 一时间,白凤轩的思绪有些闪回。 那时候,他常在上课期间溜出来,然后跑到沈怀景教室外面窗户边上偷看人家。 沈怀景上课一向专心,所以直到下课了,沈怀景都没有发现他。 后来,还是别的同学跟沈怀景说了,沈怀景才知道了。 为此,沈怀景可没少说他。 那时候,真好! “有事?” 白凤轩闪回的思绪被打断,沈怀景正侧头看他,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从外面回来,直接就到了二楼来找沈怀景,他原本是有很多话想问他的。 比如,为什么那么会打枪,为什么对枪支那么了解,这八年在国外都是怎么过的。 但是,站在门口想起了过往,如今又被沈怀景用这般淡然的目光看着,他觉得那些话不问也罢。 毕竟,就算他问了,沈怀景也不一定会告诉他。 “听说,新三团新添一名枪械官,我这做团长的孤陋寡闻,倒不知道这枪械官是做什么的,特地来跟沈少爷请教一二。” 沈怀景想过,赢了罗天逸,让罗天逸没法反悔,但不代表白凤轩回来就会认这件事。 但是,既然踏出了这一步,他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怎么,罗副官就这么输不起?自己答应的事,想反悔又拉不下脸来,便让白团长来做这个恶人?” 白凤轩一笑,这只小兔子啊,提早拿话堵他呢。 若是他不认这个枪械官,那就是罗天逸说话不算数。而白天的时候,罗天逸是当着众人的面答应的,所以一诺千金。若是他不认,或者是他替罗天逸不认,那么以后还怎么带兵呢? 更何况,今天沈怀景的本事士兵都看在眼里,不少人对沈怀景很是佩服。 “沈少爷多心了。”白凤轩这才迈步进屋。 “沈少爷想加入新三团,我是求之不得。枪打得好,而且对枪械也那么了解,是求之不得的人才,是我白凤轩受宠若惊了。” 说话的功夫,人到就到了跟前,他微微弯着腰,低头看沈怀景正在写的东西。 这一回,他依然看不明白,因为纸上写的也是法文。 上回被他顺走的半封信,他找懂法文的人看过,信是写给一个叫文的人,信中大概是说,家中变故,自己短时间内是回不去法兰西了,请这个叫文的人帮他把租住房子里的东西收拾一下,暂时存放在文那里。等他以后回法兰西再去拿。 因为信只写了一半,后面还会写什么,白凤轩自然不得知晓。 他也不知道这个文是什么人,但应该不是沈怀景的老婆。因为写信的口气不像。 “又写信?”他问。 沈怀景下意识地把信纸给按住,仿佛怕他再给顺走一般。 “给谁写?你媳妇?” 沈怀景也不答。 “我有点好奇,你暂时回不去,你租房里的东西都没人收拾,难不成,你那法兰西的媳妇这么快就跟人跑了?” 白凤轩知道不可能是人家媳妇跟人跑了,但他就是故意那么说,故意刺激沈怀景。 又写信,不知道给谁写,偏偏他又看不懂。 要是硬抢过来,小兔子又得不高兴,要顺走信,这回怕是不可能。 他不高兴。 想到沈怀景可能还惦记着另一个女人,他就觉得各种窝火。 “偷看了人家的信,还非要拿这种话刺我,就那么开心?”沈怀景反问。 白凤轩一时哑言。 “还是说,你就喜欢看我难受,看我各种憋屈,又拿你没办法,非得逼着我想杀了你,或者逼着你杀了我。与其这样,你还不如现在就动手,不必那么麻烦。” 沈怀景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带了几分无奈与妥协,还有几分委屈,看得他心疼。 若是沈怀景像平常那样跟他闹起来,他还能用强的,但沈怀景给他来了个软的,他反倒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我哪有逼你,我就是......” 他想为自己解释,但又一时词穷。 沈怀景看了他一会儿,才垂下眸子,幽幽道:“白凤轩,我有求于你,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认。当初我也说了,我欠你的,我还。但,只有我欠你的吗?” 白凤轩动了动嘴皮,却没能开口。 他知道,自己也欠沈怀景的。 他心疼因为自己的莽撞,受沈老板各种罚的沈怀景。但前提是,小兔子再也不要离开他,一辈子都跟着他。 没能为自己辩白,但他们也没有因为这个再吵起来。 白凤轩低沉的呼吸声就在沈怀景的耳畔,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下巴靠在了沈怀景的肩上,沈怀景也不动弹,任由他靠着。 “你真的想还,还是逗着我玩?” 带了些不确信的声音就那样飘进了沈怀景的耳朵里,像一个无所依靠的孩子,正在渴求大人,你别扔下我,我会很乖的。 他要的是一个保证。 哪怕不喜欢,哪怕是被迫的,那怕不情愿,但他是真的想还。 “那你呢,是真的喜欢我吗?” 沈怀景这话一问出口,白凤轩回应他的是热烈的吻。 第71章 媳妇真聪明,赏! “小景......我的小景......” 唇齿碾磨之间,是白凤轩不断的渴求和呼唤。 他恨不得把人吸进肚子里,让他哪里都去不了,让他所有的想法都能让自己一清二楚,那才能稍稍安心。 沈怀景被他亲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用手推了推,他便亲得更厉害了些。 “白凤轩......凤轩,我快没气了......” 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话,到底是让白凤轩停下了动作。 二人都喘着粗气,红红的嘴唇饱满又带着几分诱惑,像是在向白凤轩再次发出邀请。 他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一口。 “再叫一声。”他捧着沈怀景的脸,双眼带着几分迷离,像是分不清楚是做梦还是真实。 “不要。” “小景,再叫一声,乖......” 他哄着,沈怀景却被他那炙热的眼神看得不自在。 昨晚一夜没睡,他给自己选了一条曲线救国的路。 既然都知道白凤轩是什么样的性子,也知道他要的是什么,那不如就给他什么。 不管是父亲的事,还是姐夫的事,他都会一一调查清楚。 但前提是,他得让自己强大起来。 如今,他能倚仗的只有白凤轩。 但是,他又知道,自己若是突然之间转变了态度,怕是引得白凤轩起疑,所以这回的亲吻便是半推半就。 “小景,你就当可怜可怜我......” 白凤轩的声音还在不断蛊惑着他,这个男人总是这样,很有蛊惑人心的一套。 他的脸已然红了,眼神下意识地躲闪,然后轻轻叫了一声:“凤轩......” “小景,我的好小景......” 白凤轩激动得把人给抱了起来,在屋子里转圈圈。 齐修上来给沈怀景送宵夜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门也没关,他也不知道自家团长在沈少爷房里,刚要迈步进来,脚步就顿在那里,进也不是,退出去也不是。 “团......团长,我给沈少爷送宵夜......”齐修的嘴有点不利索,“沈少爷晚上没吃什么东西......” 沈怀景自然觉得臊得慌,挣扎着要下来,白凤轩偏不肯,冲还愣着的齐修吼道:“还看?” 齐修转身就要走,但好像又想起了宵夜,赶紧把宵夜放在旁边的柜子上,转身就跑了。 白凤轩见人走了,这才回头看着被他举高高的沈怀景,笑着道:“看来,得给齐修说个媳妇了......” 冬夜漫长。 更何况,有个人刚刚如愿,怎么可能早早去睡觉。 哪怕这一天真的很折腾,而且他在白云寨与江城之间奔波,确实也很累了。 只是,躺在沈怀景的床上,小兔子在怀里,他哪有心思睡觉呢。 “金寨主怎么说?” 沈怀景为了让他别把心思都放自己身上,问起了白天的事。 没办法,白凤轩的手一直在他身上摸索,再过一会儿,他就算是想阻止,怕也阻止不了了。 而且,今晚这样的情况,他也不可能像之前那般反抗,但他也确实不想让白凤轩把他弄得明天下不了床。 “能怎么说?叔父可是只老狐狸,凡事都推得干干净净的,还说我的人笨,收货的时候也没有仔细查看,如今钱货两清,只能自认倒霉。 所以呀,我确实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枪械官。得懂枪支,更知道枪的好坏,不然,以后怕是还得吃亏......” “二爷怎么说?”沈怀景又问。 “二叔......二叔能说什么。二叔几岁就入了王府,叔父就是他的主子,是他的天,而且二叔也不管这些事的。所以呀,我再委屈也好,再生气也罢,还能怎么办,自认倒霉呗......小景,你不安慰安慰我?” 沈怀景觉得不炒,白凤轩的眼神早已经出卖他身体里的想法,而且丝毫不加掩饰。 得说点什么,快说点什么,不然今晚又得被折腾得死去活来。 沈怀景在心里默默念叨着,但脑子里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什么。 “小景......” 沈怀景的手已经被拽过去了,他知道白凤轩要干什么,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你跟刘家要了什么?” “不重要!”白凤轩含糊着亲吻他的脖子。 沈怀景却避开道:“重要。我亲手杀的刘治,刘家人恨我入骨,既然都买了杀手杀我,以后我跟他们也一样是死敌。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是想让我提着心,就这么过下去吗?” 白凤轩看着有些紧张的沈怀景,小兔子不想跟他更亲密,他又不傻,就算眼睛瞎了,难道感觉也会错吗? 他只是想忽略,想假装看不到,假装不知道。 “小景,有我在,刘家人不敢动你,谁都不敢动你。” 他的保证在沈怀景这里并没有作用,沈怀景淡淡道:“所以,你信不过我,才不愿意告诉我?” 白凤轩吐了口气,原本侧着的身子微微躺平,手臂却收了收,便把睡在他臂弯里的沈怀景抱得紧了些。 “刘家走了老头子的门路,要保下刘老二的命,我不能不给老头子面子。” 沈怀景却不信,推了一下他,“还骗我。你压根就没有想杀刘老二的意思。虽然动静搞那么大,也不过是唬人而已。就算没有白大帅的命令,你也不会杀刘老二......” “哎哟,我们家小景怎么这么聪明。我这点小伎俩,哪能逃过小景的法眼。” 白凤轩哄人似的摸了摸沈怀景的脸蛋,但沈怀景不喜欢,推开他的手,“少诓我。我就是好奇,若是白大帅派的人没能即时赶来,或者是白大帅没派人来,你会怎么做?” “这个嘛......这个假设不存在......” 沈怀景立马就明白,一切都在白凤轩的掌握之中。 不管是白大帅那边派人来,什么时候到,会做什么,一切都在他的预计之中。 就算真没人来,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一切的。 做这一切,为了什么? 只为跟刘家要钱? 不太可能。 就刘老二的行为,他真把刘家给查抄了,刘家也叫不出冤来。 那是...... 沈怀景突然间明白了,“你跟刘家要了大少爷在省城的安全?” 白凤轩转头看着沈怀景,他知道小兔子很聪明的,但没有想到小兔子这么聪明,他可真是太有眼光了。 白凤轩捏住沈怀景的下巴,狠狠亲了一口,“媳妇真聪明,赏!” 第72章 穿小鞋 按着白凤轩的心思,肉是肯定要吃到嘴里,而且要吃得饱饱的才能舒坦。 但是,刚刚跟小兔子缓和了关系,而且小兔子也有意示好,他不想破坏今天的气氛。 所以,身体里虽然万马奔腾,但到底还是得忍着。 从前放下的豪言,说不会忍了,想睡就睡,想亲就亲,也就是说说而已。 他到底是喜欢小兔子心甘情愿,全心全意的。 为了这个,他可以等,他也可以忍。 所以,当沈怀景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之后,他的身体还亢奋得睡不着。 后来没办法,直接起了身,披了衣服出去。 再跟小兔子睡一起,他可能又要禽兽了。 他不想伤了小兔子。 沈怀景却意外的好眠,大抵是头一晚没有怎么睡,这一晚都用来补觉了。 他也很意外,白凤轩没有由着自己的心思折腾他,居然能让他睡个安稳觉。 看来,前夜白凤轩是真的喝醉了,所以完全不记得自己问他那些话,也不记得自己拿枪口对着他,差一点就杀了他。 不然,也就没有昨晚白凤轩的温情。 其实,八年前他们在省城上学的时候,有时候也睡在一起。 特别是冬天冷的时候,挨着白凤轩睡就特别暖和。那时候,白凤轩还爱给他讲鬼故事吓他,每每都吓得他紧抱着白凤轩不敢撒手,还做过几回噩梦。 从前,真的是他太迟钝了。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的。 沈怀景吃早餐的时候,齐修给他送了套军装过来,说是白凤轩让安排的。 他还没有穿过军装,多少有些新奇。 等吃完了早餐,便立马把那军装换上,整个人看着倒是精神了不少。 今天,他这个枪械官便要走马上任,而且新三团的那批枪支还等着他去校枪,这是昨晚比枪之后,罗天逸给他的任务。 罗天逸还说,如果那批枪他弄不好,就得拿军法处置他。 他也都一一应下。 齐修陪着沈怀景,虽然他不懂如何校枪,但在旁边看得很认真,罗天逸也打发了人过来盯着,像是怕他会在枪上动手脚一样,怀疑得不加任何掩饰。 “沈少爷......不,沈枪械官,你的手就跟有魔法一样。这枪在咱们手里,也就跟个烧火棍一样,就算是换了子弹,打出来也失了准头。但经过你这么一摆弄,怎么就能打得发发精准。你也太厉害了。” 齐修倒不是拍马屁,他是真的觉得沈怀景很厉害。 上次在车里连着几枪干净利落不说,那份沉稳冷静,就算像他这般跟着大哥经历了些事的人,也不免慌了,但沈怀景没有。 他就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更何况,当时的救命之恩,自然是心存感激的。 这些天他都负责照顾沈怀景,发现沈怀景脾气好,对他也挺好的,所以如今看沈怀景,自然怎么看都是好的。 “想学的话,我教你。”沈怀景利落地把枪支装好,然后举起枪朝靶子瞄了瞄,然后再上了弹夹,连着几枪之后,他满意地的点点头。 “我......比较笨,可能学不好。”齐修自谦道。 “你哪里笨了,你很聪明。等你的手好了,我教你便是,不难的。对了,你手还疼吗?” 齐修的手还缠着纱布,大概是冬天天气冷,所以伤口也恢复得慢。 “差不多了,没什么大碍。” “不过,我教你,你也得教我点什么。”沈怀景手上都是油,刚刚往脸上擦了一下,脸上也弄了一块,看着有点好笑。 “沈枪械官,我什么都不会,我能教你什么呀?”齐修笑道。 “齐修,我虚长你两三岁,咱们一起经历了生死,算是自己人吧?” 齐修点点头,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个。 “既是自己人,我又比你大,担得起你一声哥吗?” 齐修先是一愣,刚点了头,又觉得不妥,又摇头,他自己也有点矛盾。 “看来,是我不配。”沈怀景苦笑,低头拿起了另一把枪,准备较准。 “不,不,不,沈少爷,不是,沈枪械官,哎......景哥......” 他自己纠结了一下,最后把这称呼给理顺了。 沈怀景笑了笑,伸手在他鼻子上划拉了一下,他手上有油,于是齐修的鼻了上便多了点东西。 “行,以后就这么叫。既然都叫了哥,我也答应了把这门手艺教给你,你教我什么?可别说你没什么可教的,哥哥我可不信。” 齐修一脸为难,“景哥,我就是一粗人,我......你要实在想学,我教就是。但怕伤着你......” 这两日为了把枪都给校完,沈怀景就一直住在城郊的军营里。 他一忙起来,也就没个点。 有时候干到半夜十二点,要不是齐修一再催着提醒着,怕是干到天亮都有可能。 回到房里,身子冷透了。 齐修给他打来了热水让让洗漱,他便顺嘴问了一句,“这几天没见到团长,知道在干什么吗?” “哦,团长陪着陈参谋长视察江城防务,这几天都在外面。” “陈参谋长?” 沈怀景回想着前几天在码头远远看到的中年男人,他差点都把这位钦差给忘记了。 “嗯。陈参谋长当初也是讲武堂的教官,是跟着大帅一起起事的,这些年深得大帅信任,是大帅的得力干将。不过,我听我哥说,陈参谋长这次来,恐怕是来给团长穿小鞋的。” 沈怀景刚刚洗完了脸,脸上还冒着热气。 齐修要替他弄洗脚水,被他给阻止,自己倒了水,又添了些热水给泡上,接着问齐修,“穿小鞋?什么意思?” “我也不太懂。反正吧,大帅三个儿子,咱们团长是最不得喜欢的那个,自然也最不得信任。 不管是大少爷还是二少爷,早早就自己带了兵,咱们团长,能力最强,人也最聪明,最会打仗。 但直到两年前白家军打下江城,大帅才让他组建了新三团,而且根本没给兵。 咱们团长啊,那会儿就是一穷二白,跟个光杆司令差不多。不然,也不能放任江城那帮官商上窜上跳啊。” 第73章 他到底小瞧了白凤轩 齐修或许懂得不多,但知道得还是不少。 因为对沈怀景的信任,所以把他知道的都给说了一下。 沈怀景在齐修的话语里大概总结了一下,白凤轩不得白大帅喜欢,有两个原由。 其一,白凤轩不听话,不受掌握,不按理出牌,更不给他老子面子。 其二,白凤轩喜欢男人。 所以,白大帅对这个小儿子,既要用,又要防。 用,是因为这小子带兵作战比另外两个强。 防,是怕这小子哪天就翻了天,把白大帅给赶下去了。 “就算是这样,哪有当亲爹的拿枪打自己亲儿子的,都说虎毒不食子呢。”沈怀景插了一句。 “这个......”齐修一脸为难。 “这个吧,大帅听说团长冲进警察局救你,扬言要警察局所有人陪葬,就......景哥,你不是祸水,真的。 我觉得你特别男人,特别汉子,警察局那帮混账的手段我知道,景哥那样都扛下来,谁敢说景哥不男人,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齐修自然是维护他的。 但沈怀景没有想到,白凤轩那颗亲爹打的子弹,还真是为他挨的。 双脚泡得红通通的,身子都热了,沈怀景才回床上去躺下。 齐修也关了门出去。 他躺在床上回想着齐修的话,齐修没那么多心眼,不会拿话诓他,当然,齐修对有些事的理解,可能也仅止于个人的角度,不代表真实情况。 陈力来江城,会做什么呢? 除了救下刘家老二,是不是也冲着自己? 他想起了白二爷的话。 门,吱呀着开了。 沈怀景一下子惊坐起来,警惕道:“谁?” “我。” 熟悉的声音,紧接着靠近的是熟悉的气息。 “你好暖和,让我暖暖!” 白凤轩把人抱在怀里,他身上带着寒气,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 “哎呀,还是抱着媳妇舒服。这样抱着媳妇,哪怕让我明天就去死,我也无憾了。” 白凤轩抱着人就开始胡说八道,沈怀景扒拉了一下他的手臂,“你身上凉,别把我给弄着凉了,我可是为你校枪,校到半夜才回来睡觉。” “媳妇辛苦。” 说着,白凤轩在沈怀景嘴角亲了一下。 “赶紧去洗洗,冷死了。” “不想洗,想抱着媳妇。” “不是你媳妇,赶紧去洗。” “好,不是我媳妇。我是你媳妇,这总行了吧。官人,让媳妇多抱一会儿呗。 这两天带着陈力四处走,把老子累个半死不说,人也给冻透了。我就不信了,他那把老骨头,我都扛不住,他明天还能爬起来......” 沈怀景一听这话,就知道白凤轩没憋什么好屁,也不搭话,但也没有推开他,任由他抱着。 大概过了几分钟,沈怀景打了个喷嚏,白凤轩才赶紧放开,把人按回床上,捂好被子。 “官人好好躺着,等媳妇我去洗一洗,一会儿来给官人侍寝......” 说完这话,他低头在沈怀景额头上亲了一口,这才出去。 沈怀景心头有点忐忑,毕竟他们也有几天没见,而且白凤轩也好些日子没折腾他,他觉得今晚可能难逃一劫。 独自躺在床上给自己各种安慰,但白凤轩真躺上床之后,却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动手动脚,只是把人揽在怀里,便再无动作。 “大哥明天就要离开省城了,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暗夜里,白凤轩幽幽开口,但言语之间,还是带着几分担心。 “你既拿捏了刘家,想来他们能确保大少爷在省城的安危,不必太担心。”沈怀景对白敬轩的印象不错,顺嘴安慰道。 “但愿吧。” 白凤轩今晚特别安静,像是有什么心事。 沈怀景想着齐修的话,想问是不是陈力来给他穿小鞋了,但又觉得自己问太多,到底是没开口。 白家军的事,或者是白家内部的事,还容不得他来多嘴。 “刘二......你怎么安置的?”沈怀景问了别的。 刘二死罪免了,但沈怀景知道,白凤轩不可能就此放刘二出去。 “监狱里关着。他们走了老爷子的门路,命是可以保下,但敢对我动枪的人,我还没有大方到连点处罚都不给。 那小子,在码头经过了那一遭,倒是给吓惨了,之前一口咬定,是为了给刘治报仇,所以买凶杀你的,不是冲我来的。这回给带回去,把什么都给撂了。 买凶杀人这事,就是冲我来的。而且还不只刘家,江城政商两界出钱的人不少,光是名单都拉了整整一张纸。看来,江城官商都很希望我死。我白凤轩,还偏不如他们的愿。” 白凤轩说到这里,话音里便带了些杀气。 沈怀景心头一紧,不由得想到了周楚洋。 既然江城政商两界都有不少人出钱,万一周楚洋糊涂呢? 但是,这话他也不敢问。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些人?”好一会儿,沈怀景才问道。 “总不能都杀了。小景,要不,你给我出个主意。” 白凤轩侧头,虽然在夜里也看不清楚身边的人,但对方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他们离得很近。 “我不懂这些事。”沈怀景动了动身子,侧身而躺。 白凤轩也跟着侧身,更贴合地从背后把人圈在怀里。 他的心脏贴着对方的后背,隔着并不远的距离,仿佛能让两颗心脏同步跳动。 “这帮人,永远不知好歹。无论是谁做江城的土皇帝,他们就是天生的反骨,永远有名堂等着你。 当初,冯老三坐镇江城,这帮人一样不消停。虽说白家军是兵贵神速,突袭了江城,但也确实有这帮人各种出卖,不然白家军没那么容易得手。 所以,他们就算是把我白凤轩赶走了,换了别人来,还是一样的。若是都给杀了,江城也就成了一座死城,就失去了本来的意义,而且于白家军的名声也不好,以后谁还敢在白家军的地盘上做生意。 没有人做生意,我们打仗的军费哪里来,没有军费拿什么买枪买炮给士兵们发军饷,这些都是问题......” 白凤轩在他背后一直说着,沈怀景万万没有想到,白凤轩居然考虑了那么多。 他到底是小瞧了白凤轩。 第74章 心疼 白凤轩先睡着的。 好像话都没有说完,沈怀景听得身后好一阵没有声音了,才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看来,这两天确实累得够呛。 第二日,白凤轩起得早。 原本说好,今天请陈力到城郊的军营看士兵操练。 虽然他觉得,陈力可能没那个精神头了,但以防万一,还是一早起来让士兵列队,等着陈力。 只是一等再等,也不见陈力人来。 后来,陈力那边派了人过来,说是陈参谋长染了风寒,昨晚回去之后就病倒了,如今在医院躺着呢。 白凤轩的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然后让罗天逸把队伍给散了。 陈力病了,到底是能消停几天了。 只是,要把陈力给打发走,还得动点心思。 罗天逸因为沈怀景入了军营,有些窝火,但又无可奈何。而且最近沈怀景没白天没黑夜的校枪,也确实尽力,他又实在挑不出毛病来,也就更窝火。 本来一无是处的沈怀景就很得白凤轩的喜欢,如今沈怀景还能帮上忙,白凤轩不更得把人捧心尖上。 一个男人,到底哪里好了,既不能生娃,没胸也没屁股,抱起来硬梆梆的,有什么乐子。 虽然早就接受了白凤轩喜欢男人,但罗天逸还是不太理解男人抱起来到底哪里好。 若是像谢老板那样的人,倒还能理解一些,毕竟谢老板的旦角扮相确实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我看你这两天应付陈参谋长也累了,要不,我让人去接谢老板过来,给你唱一曲解解乏。” 罗天逸破天慌地跟白凤轩提了这样的建议,正在团部看地图的白凤轩微微皱眉,看向罗天逸时,带了些许不悦,“你想害我?” “哪能啊。我是看你心情不太好,陈参谋长不好应付,又是大帅的亲信,再加上你这些天又替大少爷担着心,我这不是想让你放松放松嘛。” “天逸......”白凤轩把手里拿着的铅笔扔在了地图上,“你也到年纪了,要不,在江城名媛里给你找一个媳妇,省得你瞎出主意。 我如今可是有媳妇的人,还需要别人来放松吗?我看着自家媳妇,那就能高兴得跟打了胜仗一样,你说你能不能懂点事......” 罗天逸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到底是他错付了。 白凤轩已经彻底被沈怀景给迷得晕头转向了,哪里还听得进去半句。 哪怕他都没有说沈怀景不好,但白凤轩依旧在心里竖起了高墙,把别人都挡在门外。 其实,他也知道,就算是这些年谢小楼一直跟着白凤轩,从卢城跟到江城,不管外面把他们传得如何如何,白凤轩也就是让他唱个戏,解个闷,说个话而已,从未把谢小楼给带上床。 不只谢小楼上不了白凤轩的床,别的男人也不行,只有沈怀景。 罗天逸自讨没趣,也懒得再多说,便与白凤轩讨论起正事来。 此时,沈怀景正在校正最后几把枪支。 今天的天气有些冷,时有寒风刮过,吹得呼啦啦的响。 沈怀景的手指冻得通红,加上枪支又冰冷,手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景哥,你在国外不是学的牙医嘛,怎么对枪这么熟悉?” 这些天,齐修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但直到今天枪支都快弄完了,齐修才把问题给问出口。 因为沈怀景一边干活,还一边给他讲各种枪支的性能,优缺点,如何如何,他觉得就算是当初在讲武堂有神枪手之称的白大帅,怕也没有沈怀景对枪支了解得多。 现在沈怀景在齐修眼里,就像是个英雄,哪怕他也没做什么,但齐修看他的眼神里都是崇拜。 “牙医?你也道听途说。我在国外学的机械。我有个同学,家里是开兵工厂的,当然,那是在战后。 战前是做别的机械加工,战争爆发时,因为缺少大量的枪械,便转而加工枪支,本是为国内战局所需。但也因为这样,同学的父亲看到了更大的利润,战后,便继续了枪械生产。 我上学的时候便在同学家的工厂里干活,那段时间,学了不少东西。毕业之后,同学的父亲盛情邀请我留下工作,我便一直待在了兵工厂。” 沈怀景一边干着活,一边跟齐修讲着。 这些事,他没跟任何人说过,哪怕是每年都会通信的周楚洋,他也未曾在信中提及过。 国内的所有人都以为,他学了牙医,在国外也做了牙医。 “这么说,景哥见过很多枪了?” “欧洲市面上的枪支,都经手过。但国内的仿制枪,倒是头一回......”说着,他已经把一支枪给校正好了。 “这种枪,在我手里,绝对是不能出厂的。”他掂了掂手里的枪,“做工粗糙,而且毛病多,用起来还容易卡壳。不过,国内的水平大概也只有这样......” “我听我哥说,这就批枪,也是团长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若是真成了烧火棍,怕是团长把这枪给吃了心都有。” “吃了枪?”沈怀景笑起来,“你们团长还有这种才能?” “不是,不是,我就是打个比方,团长......” “怎么,沈枪械官想看我表演吃枪?”齐修的话还没说完,白凤轩的声音便加入其中。 二人双双回头,齐修倒是挺懂事,很自觉地打了个招呼之后,就闪人了。 沈怀景把枪放在一旁,抓起地上的抹布擦了擦手,最后一支枪也校正完毕,只是手指冻得确实不像自己的了。 他今天依旧穿着军装,军装挺阔,站起来的时候,显得双腿细长,挺有精神头。只是鼻头红红,想来是冻得够呛。 擦完了手,他把冻僵的手指放到嘴边哈了哈气,但好像并没有什么用,依旧冻得发疼。 白凤轩却在这时候拉过他的双手来,直接塞到自己怀里。 “有油!”沈怀景提醒道。 “油算什么?” “弄到衣服上,可洗不掉。”他又说。 只是指尖传来的温度,确实唤醒了已经沉睡的感知,也就显得指头越发疼了些。 “都冻得跟冰棍似的了,怎么不在屋了里弄,这里四处透风,也不怕把自己给冻成了冰人?” 白凤轩有些心疼。 隔着几层衣服,他都还能感受到双手传来的冰凉。 两个人的姿势有些奇怪,沈怀景双手插在白凤轩怀里,感觉就像是拥抱的姿势一样。 好在是营里的士兵都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倒也没人在意。 “好啦,我先把这里收拾一下,再去洗手。得烤烤火,不然,手指得冻掉了......” 白凤轩还不太想放开,这时候,军医官却急慌慌跑过来,“团长,沈少爷,医院来电话说,陆先生醒了。” 第75章 没有你吧? 陆昭文醒了? 这算是个好消息。 只不过,当沈怀景着急赶去江城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双目呆滞的陆昭文时,他的失望不言而喻。 因为大脑缺氧时间较长,陆昭文就算是醒了,痴呆的可能也很大。 现在,就是这么个结果。 陆昭文不只不认识沈怀景,甚至对自己的名字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医生拿手在他眼前晃动的时候,他的眼珠子会跟着转动,证明人是醒着的。 之前是活死人,现在跟活死人相比,就是能睁眼的活死人。 虽然早就知道可能会是这种结果,但沈怀景还是有点受打击。 他跌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陆昭文那双无神的眼睛,自责油然而生。 若不是他太着急,姐夫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呢。 是他,是他的错。 他不只没能救了姐夫,还害了姐夫。 “小景!”白凤轩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安慰。 “跟你没关系。”白凤轩说。 “我没法跟死去的姐姐交代,也没法面对小元......” “小景,不要钻牛角尖。” 沈怀景没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陆昭文。 医生的意思是,接下来会辅以针灸等方式治疗,看看效果如何,但也提醒了沈怀景,不要抱太大期望。毕竟,江城医院只有这样的条件,如果去别的地方试试,最好是省城的大医院,或者是去上海、北平,但陆昭文这种情况,希望都会比较渺茫。 沈怀景如今离不开江城,就算白凤轩能放他走,让他带着陆昭文去治病,他能凭自己的力量安全把陆昭文带出去吗? 就算去了省城,有没有希望不说,刘家人这辈子应该都不会放过他。在省城,不得让人家更方便下手。 所以,他没什么选择。 从医院出来,天空下起了小雨,雨丝细密,如筝如线。 白凤轩拉开车门让他上车,他看着有些冷清的街道微微失神,白凤轩又唤他,他才转过身来,“我想一个人走走。” 他的声音很淡,神情很冷漠,仿佛一下子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白凤轩知道他心情不好,便道:“我陪你。” “我想一个人走走。”他又重复之前的话。 白凤轩心疼,“下着雨呢,而且......” “怕我跑了吗?” 这话听着有些动气了,白凤轩只得叹了口气,随他。 看着沈怀景的身影在雨丝里渐行渐远,白凤轩叫了齐修,“你去跟着他。” “可是景哥想......” “远远跟着,别让他发现就是。” 说完这话,白凤轩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景哥?他让你这么叫的?”齐修正要走,听到这话,再看自家团长的神情,觉得不太妙。 “那个,沈少爷说虚长我几岁,怎么也担得起我叫他一声哥。我......我也觉得沈少爷挺好的。” 白凤轩虽然心里不爽,但也没有跟齐修计较,让齐修赶紧跟过去。 沈怀景在江城的大街上漫无目的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脑子空空,突然间就像失了方向一样。 虽然这个结果是早就预料到的,但内心还是带了点期待,如今期望的肥皂泡破灭了,他确实需要让自己缓一缓。 经历了太多打击,这不是第一个,肯定也不是最后一个。 不知道走了多久,发现自己站在周家粮铺前面,他才想起来,之前白凤轩说过刘老二交代过一个名单。 他担心周楚洋也在那个名单里。正想找时间问一问周楚洋,如今到了粮铺门口,正好。 问了伙计,周楚洋正好在店里。 快过年了,周楚洋这两天都在店里盘账,听闻沈怀景来了,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出来迎人。 只是,看到沈怀景一身湿透了不说,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周楚洋忙担心道:“怀景,这是怎么了?” 他赶紧上人拿了自己的外套来给沈怀景换下湿衣服,自己又拿毛巾递上,还不等沈怀景擦干湿头发,刚泡好的热茶又给递上。 “这是怎么了,出门怎么也没带个伞,一身都湿透了。今天多冷啊,你这是要冻坏的......” 周楚洋满眼担心,沈怀景喝了口热茶,吐了口气,双手捧着茶杯,十指冰凉,脸色也不太好看。 “怀景,可是跟白团长闹别扭了?” 沈怀景看了看屋子里还有别人,便没开口说什么。 周楚洋忙叫了那几人出去,这才坐到沈怀景身边,“如今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话但说无妨。” “楚洋,我姐夫......姐夫醒了。” 沈怀景大概是真的冻着了,说话时嘴唇都有点颤抖。 “醒了?那是好事啊。回头,我去医院看看姐夫。” “醒是醒了,但人已经呆傻了......” “都怪我。要不是我把姐姐的死告诉他,拿姐姐的死逼他,他怎么可能想不开。我可真是个混蛋,居然跟他说,姐姐为了救他,让人给欺负了,羞愧上吊自杀而亡。那是在他心上钉了钉子......” “怀景......”周楚洋按住他的手,“不怪你。你呢,也是想弄清楚家里发生的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姐夫的事,虽然很遗憾,但事情已经发生,你就别再多想了。这样自己折腾自己,也不会改变什么。” 周楚洋安慰了几句,沈怀景此刻也并不需要谁安慰,他好像只是需要有人个听他说话而已。 但很快,他又想起自己为什么进来,差点把正事忘记了。 又喝了口热茶之后,反手抓住了周楚洋的手,“楚洋,刘老二雇人劫杀白凤轩,听说交代出了背后不少出钱的人。没有你吧?” “背后出钱的人?不是刘家自己雇的人吗?这事还能扯到别人头上。再说了,刘老二都留了命,这事还没完吗?” 周楚洋虽然神情无恙,但沈怀景还是敏感地察觉到,周楚洋有点紧张。 刚刚他的手,好像抖了一下。 “怎么,白团长跟你说有很多人吗?”周楚洋问道。 沈怀景不答。 沈怀景这会儿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白凤轩为什么突然跟他说这个呢? 虽然是他先问的如何处置刘老二,但白凤轩只需告诉他,把人关在监狱,他也不会再追问。 为什么要跟他提后面还有一帮出钱的人? 之前,他觉得是白凤轩对他没有隐瞒,信任他。 但不知为何,这一刻,他有点慌。 白凤轩在制定诱捕计划的时候,连罗天逸都瞒着,凭什么就能全盘告诉他。 他太高估自己在白凤轩心头的地位了。 如果不是信任,那是什么? 第76章 做不坏 是刘老二根本没有那些交代,还是刘老二确实交代了,但白凤轩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如果是后者,他可以确定,那份名单里一定有周楚洋。 这是一种直觉。 “怀景,白团长有说要怎么处置那些出钱的人吗?”周楚洋见他不开口,又问。 “没有。以他的性子,要真打算处置那些人,恐怕早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不过,楚洋,周家也是世代的生意人,官家也好,军阀也好,这些事商人参与进去,往往都是商人吃亏。 看看我们家的下场,虽然我不知道事情的前因,但我家应该是断了别人的财路,坏了别人的事,不然也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你是我难得的朋友,于我落难之时,也是唯一向我伸出援手的,我断不会希望你有半点麻烦。” 沈怀景言辞恳切,让周楚洋有些动容,他的另一只手包裹住了沈怀景的手背,“怀景,我知道。你放心,我就是个生意人,只做生意人该做的事。 谢谢你专门来提醒我。我也好,周家也好,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没有关系。难为你这个时候,还能想着我。有心了......” 离开周家粮铺时,沈怀景身上穿着周楚洋的加棉长袍,虽然搭配着下身的军装裤,看起来不太搭,但确实比较暖和。 沈怀景心里其实不太踏实。 白凤轩虽然说了不会把人都杀了,但就算不杀人,也会有别的手段来收拾这些人,早晚的事。 他只希望周楚洋此后能安分些,不要跟着那些人再有什么动作,商人再有钱,你能比拿枪的横? 回到沈宅,雨还未停,一把油纸伞撑在手里,不停地往下滴着水。 白凤轩披着军大衣站在檐下看他。 他下意识停住脚步,隔着雨帘看白凤轩。 四目相望,仿佛彼此都有想问的话,但谁都没有开口,只是那样静静看着对方。 回来的路上,沈怀景想了很多。 如果白凤轩主动跟他说背后有一份名单的事,是对他的试探,看看他会不会吃里扒外,那么针对的只是他。 他可以自己去解决这个问题。 但如果告诉他这份名单,本身冲的就是周楚洋呢? 他不敢想象白凤轩对于周楚洋或者是周家打的什么算盘。 突然把新三团的粮油供应和日常采买都交给了周家负责,于外人看来,这是极大的信任。因为光凭着这个,就完全能掌握新三团的动向。 这得要多信任周楚洋,才能把这样的事交给周家去。 于是,在外人眼里,周楚洋就是白凤轩眼前的红人,最值得信任的人。 于如今江城政商两界对白凤轩的又惧又怕又恨的态度,他们对周楚洋自然也隔着一层。 也就是说,把周家孤立于江城政商两界之外。 而且,这回抓刘老二是在周家抓的。 更像是一个周楚洋与白凤轩联手做的局。 如此一来,便逼得周楚洋只能一条心的跟着白凤轩,没有别的路可走。 当然,这是一种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周楚洋背地里有别的靠山。但是,被白凤轩发现了,或者是嗅到了什么,所以才故意跟周楚洋交好,为的是利用。 甚至还可能有别的谋划。 沈怀景从前不这样想白凤轩,那是他还不了解现在的白凤轩。但在经历他拿自己的命引蛇出洞,一整个连环套的计划之后,他觉得更深的谋划,白凤轩也是可能有的。 “站着干什么?不冷?”好半天,到底还是白凤轩先开了口。 看着他穿着别人的长袍,白凤轩就不喜欢。 “冷!”他答道。 “还不过来!” 沈怀景默默走向白凤轩,到了跟前,还未放下伞来,白凤轩便在檐下解他长袍的盘扣。 沈怀景赶紧按住,“你总这么不挑地方吗?” “想多了。我只是讨厌你穿别人的衣服。” 说着,干脆粗暴地扯开了盘扣,也不管是不是会扯坏,把那衣服迅速扒拉下来,然后把自己身上的军大衣给他穿上。 “我让人备好了热水,先去泡个热水澡......” 白凤轩已经很收敛脾气了。 齐修比沈怀景早一步回来,所以白凤轩也就提前知道了沈怀景去了周楚洋那里的事。 知道他今天心情不好,想找发小说说话,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他白凤轩就不能说话了吗? 他白凤轩对他还不够好吗? 那个周楚洋算什么东西? 沈怀景只要想跟他说,无论说什么,他都喜欢听,而且绝对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他才是真的喜欢沈怀景的人。 他心里有气,但到底还是憋着。 上回在白云寨把沈怀景伤成那样之后,被白二爷狠狠教训了一通。 白二爷说,“你要是那么不会疼人,就想折腾死他,你就赶紧杀了他,省得闹心。你要真喜欢,那就别都由着自己的性子。使一回性子容易,就怕你后面做再多的好事,你都补不回来。” 他到底还是想让沈怀景心甘情愿,想让沈怀景喜欢他的。 沈怀景也听话,去泡了个热水澡,泡完之后,身子倒是舒服多了。 今天这一天,他都很冷。 校枪冻得手指都快掉了,一个人在雨里走了那么久,身子也凉透了。 身上的寒冷,心里的愁闷,都纠结在了一起,他的情绪太低落了。 晚饭吃得少,早早就回房休息了。 后来齐修给他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老鸭汤过来,说是白凤轩特地让人炖的,还放了些特别补的药材,让他一定要喝了再睡。 他便顺口问了一句,“团长还没回来吗?” “团长去......” 齐修的话到嘴边滚了一转,到底是给强吞了回去,“团长看陈参谋长去了,估计得多坐一阵。” 沈怀景喝了口汤,浓浓的药材味,反倒冲淡了鸭子的味道。或许真的很补,但他真的不太喜欢这种把药材和食材一起炖的汤。 “陈参谋有说什么时候回去吗?”沈怀景又问了一句。 “这个......我哥说,陈参谋长怕是一时半会儿的不会走的。不过,团长肯定有办法打发他走的。” “你就这么相信你们团长?” “那是当然。咱们团长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就算真的做不成,那也没有做不坏的。” 前半截听着还行,后半截是个什么意思? “做不坏?” “就是肯定能坏了别人的事。这是罗副官说的。” 第77章 我觉得他会吓着,他就会吓着 白凤轩在永兴社听戏。 作陪的还有市府的几名官员,他与陈力坐在最中间的位置。 上好的茶叶在开水的冲泡之下,发出淡淡的清香。 谢小楼已经上了台,不管是扮相还是唱念坐打,都很让人叫好。 陈力抽着烟,精神头还不太好。 昨日染了风寒,连夜去医院输了水,虽然症状已经减轻了许多,但总归没有痊愈。 陈力也没什么心情听戏,但听不听的,还真就由不得他。 “陈叔,眼看着就过年了,你走一趟也辛苦了,我给你备了点江城土特产,明天早上回去的时候,都给带上。别嫌不值钱,做侄子的一点心意。” 白凤轩喝了口茶,目光扫过旁边情绪不高的陈力。 “凤轩有心了。” “陈叔难得来,应该的。” 白凤轩笑着,又一口一个陈叔叫着,任旁人听来,那是既亲切又带了些做晚辈的恭敬。 不过,只有陈力自己知道,这小子哪来半点恭敬呀。 他对他自己亲老子都那样,还能对别人恭敬,那都不能够。 什么难得来? 难得来,还着急赶他走。 他此行真正的正事还没有办呢,就让白凤轩给撵走了,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跟白大帅交代呢。 父子俩,都一样让人头疼。 “凤轩,这谢老板的戏倒是越来越好了。比之在卢城那会儿,长进了不少。”陈力看着戏台上正转动着身姿的谢小楼,思绪有点跳跃。 当初在卢城,这谢小楼还不是角儿呢。 是白凤轩看上了谢小楼,然后一手把他捧成了名角。 白凤轩在谢小楼身上没少砸钱,因为这个,父子俩可是没少吵架。 但并没有什么用,老子再凶,儿子也一样不听,你骂你的,他捧他的角,丝毫不耽误。 只是捧个戏子,白大帅倒也忍得下,顶多就是个不务正业。 毕竟,如今捧戏子的有钱人也不少。不少男人也好男风这一口,还有不少人当个雅事,其实,都是龌龊事。 所以,最后白大帅也不管了。 但沈怀景跟谢小楼可不一样。 沈怀景可是白凤轩曾经想娶的男人,白大帅怎么个严防死守都不过分。 有一个做了太监,还让男人天天压着的弟弟就算了,总不能家里再添个男媳妇,白大帅可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陈力这次来江城,最主要的任务还是打发了沈怀景。 只是,陈力没得机会。 白天的时候,沈怀景在医院门口独自走了,但白凤轩并没有离开。 他折回了住院部,找到了陈力的病房,然后跟陈力摊了牌。 “陈叔,你看,这刘老二的命我给留下了,江城的防务你也巡查完了。如今我大哥没在卢城,老头子又是女人又是大烟,身子怕是也不经用了。 若卢城有什么事,无人指挥调度,反倒让人钻了空子。要不,陈叔就辛苦一点,明天一早就赶回卢城去,这样我也好放心些。” 当时,陈力就躺在床上,正输着液呢。 昨天如何的肌肉痛、关节痛,到此刻症状还未完全消散。 而白凤轩却下了逐客令。 “凤轩说得也不无道理。不过,我此次来,关于沈少爷,大帅还有些交代。你们的家事,我一向不插手,但你好歹让我见一见这沈少爷,回去好歹跟大帅也有个说法。” 白凤轩笑了笑,“陈叔,他呢,刚从国外回来,就一个读书人,我倒不是不想你见他。我主要是怕你把他给吓着。 他胆子小,又没经过什么事,家中又逢变故,还望陈叔多理解。当然,以后你肯定能见着的。等我们成亲的时候,我一定让他多敬你几杯。” 陈力被这话噎得一时无语。 成亲? 两个男人成亲? 从前,他倒听白大帅说过,说他这个小儿子闹死闹活要娶个男人,结果聘礼送人家里去了,人家反倒打断了他的腿。 那时候,陈力便有些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孩子,能让白凤轩这么不管不顾。 过了八年,白凤轩依旧为了他不管不顾。 “怎么,陈叔这表情,是不喜欢我媳妇敬的酒?” “哪有的事。”陈力活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一个大意,表情就把自己给出卖了。 “虽然我理解不了娶个男人做媳妇的想法,但你自己喜欢就好。不过,这位沈少爷胆子恐怕也不小吧。 在刘治身上捅了十几刀,这种近距离的杀人,刀刀见血,而且都冲一个人,就算是我这样在战场上杀过不少人的,怕也没那个狠手。 而且,我还听说,沈少爷在警察局被刑讯了好几个小时,打得遍体鳞伤,都没吭声,他怎么能是个胆子小,会轻易吓着的人呢?” 白凤轩不太喜欢多费口舌,要不是面对的是陈力,这几天他都不用兜圈子,他早就把人给撵回去了,哪有这么客气的。 陈力毕竟是白家军的元老,而且陈力也确实有些本事,并且当初他入讲武堂的时候,陈力还曾做过他的教官。 种种原因吧,白凤轩到底对他存了几分敬意。 “陈叔,我觉得他会吓着,他就会吓着。 至于说,你怎么回去给老头子说法,你随意,我都没关系。 不过,还是得麻烦陈叔回去给老头子带几句话。我是他亲儿子,他赏我枪子,我得受着,毕竟是他给我的命,我得还不是。 所以,他有什么手段冲我来,一颗子弹觉得少了,再补几颗也可以。但是,沈怀景要是少了一根毛,我会疯的。我要疯了,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白凤轩说这番话的时候,就像是跟一个知己掏心窝子一般,虽然语言平淡,情绪也很平静,但字字砸在地上,那都是能砸出坑来的。 别人不知道,陈力知道,他说的疯,是什么意思。 这父子俩,老子不像老子,儿子不像儿子。 上回白凤轩回卢城,白大帅拿枪打了亲儿子,这事在卢城都传开了。 人家说虎毒不食子,反正话都不好听。 儿子有怨恨很正常,更何况还是白凤轩这种性子的,儿子想杀老子,也就再正常不过。 陈力没再多说,下午就出了院。 但白凤轩像是生怕他不走一样,他下午出院,晚上的送行宴就安排上了。 “他要是连这点长进都没有,我留着他作甚?” 听闻这话,陈力又默默替戏台上的人儿捏了把汗。 本来他以为,谢小楼跟着白凤轩这么些年,是因为确实得白凤轩的喜欢。 原来,这男人跟男人搞在一起,也没什么新鲜的,都不过是一样的喜新厌旧。 但他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对,毕竟沈怀景才是旧人。 第78章 凤轩,别闹 齐修知道沈怀景因为陆昭文的事有些受打击,本来也说好要教沈怀景什么的。 虽然手上还缠着纱布,天气又冷,看沈怀景无精打采,他便想着能让沈怀景高兴些。 “景哥,要不,我今天就教你吧。” 沈怀景还在想着陈力离开江城这事。 他是早上得的消息。 但早上没在沈宅见到白凤轩,也不知道怎么就把人打发走的。 看来,还真像齐修说的那样,白凤轩总是有办法的。 “好。” “那景哥跟我来。” 齐修带着沈怀景到了一处空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景哥,现在,你把我当敌人,可以使出你能想到的各种办法攻击我。” 沈怀景看着手上还有纱布的齐修,“万一碰到你手上的伤,怎么办?” “景哥,你要能碰到我手上的伤,我许你三个要求。只要不是让我杀我哥,杀团长,其他的要求我都能做到。” 齐修笑着,那笑容纯真又热烈。 看得出来,他是把白凤轩放在了跟他亲哥哥一样的位置。 同时也笃定,沈怀景是伤不到他半分的。 脸上的自信,代表了一个人的实力。 虽然沈怀景早就猜到,白凤轩以自己为饵,引那些人出手,只带了齐家兄弟俩,就一定是这二人有过人之处。 枪战的时候,沈怀景也看到了,齐荣枪法极好,而且与白凤轩配合默契。 那齐修有什么呢? 当时确实没有看出来,但没有看出来,可能是齐修根本没有用得上。 “好,那我来了。” 沈怀景不会打架,上回在学校为了小元跟学生家长动手,那是第一次主动打人。 而且,那次是被人刺激上了头。 现在就这么去攻击齐修,拳头挥出去,既没有力道,也没有狠意,别说是打到人了,连衣袖都碰不到半分。 连着几拳头,不只挥了个空,还把自己挥得险些摔倒。 “景哥,加油!”齐修笑道。 “好!” 沈怀景一边扑腾,一边也注意到,齐修的身法极快,不管是闪身,还是躲避,有几次擦着他的后背而过,就跟个耍猴的一样,人家玩得可高兴了,他却累个半死。 于是,挥拳头打人的先扛不住了,喘着粗气坐在地上,“让我歇歇......” 齐修便走到跟前,蹲下身来,“景哥,挥拳头,不能使蛮力,那样很累人不说,而且你就算真打着了人,自己消耗也......” 齐修嘴里的‘大’字还没有出口,突然就被沈怀景抓住了受伤的那只手腕。 “碰到了。不只碰到了,还抓住了。” 刚刚还喘粗气的人,如今红着脸,笑得跟个孩子一样,齐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景哥,你使诈!” “兵不厌诈。再说了,你刚才可说了,让我用各种办法攻击你,可没说过不许使诈。” 沈怀景说着,还捏紧他的手腕摇了摇,像是在炫耀他的胜利一样。 齐修本来也是想让他高兴一点,见他笑了,也没再纠结使不使诈的事,“好好好,我认,我认。 不过,景哥,你要真想跟我学的话,可能接下来几个月都会比较苦。 别看我年纪比你小,你也是我哥,但以后只要咱们在这间屋子里,你就得听我。 我没教过别人,但我师父当初怎么教我的,我就怎么教你。行吗?” 沈怀景挺喜欢跟齐修待在一处。 齐修就是那种简单又热情的人,小小年纪就经历了家里的变故,跟着哥哥逃生,还能活成这种性格,说明齐荣真的把他保护得很好。 “好!以后,你想学什么,只要我会的,我也都教你。” 两个人很快达成了统一意见。 不过,齐修之前许了沈怀景三个要求,这会问沈怀景,沈怀景说暂时没想到,以后想到了,再告诉他,只要他别赖账就行。 齐修自然满口答应。 这一天,沈怀景可没闲着,但也累得够呛。 晚上回到沈宅,沈怀景吃了晚饭,早早就睡下了。 齐修拿了药酒上楼,准备去给沈怀景按摩一下,怕他第一天吃不消,明天就爬不起来了。 刚要敲门,白凤轩就回来了。 见他手里拿的东西,白凤轩立马皱起了眉头,“他怎么了?” “就.......” 齐修便把白天的事说了一下,白凤轩哪里肯让别的男人碰他的人,粗鲁地抢过齐修手里的药酒,嘴里嘟囔道:“教归教,手脚轻点。还有,别占他便宜.......” 齐修小脸一红,忙摆手,“团长,不敢......我当他亲哥......我没那心思......” 可把孩子给吓着,逃得比野狗还快。 白凤轩拿了药酒推门进去,见沈怀景侧身而躺,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走到床边坐下,把头探了过去,才见他呼吸平稳是真的睡着了。 睡着了的样子,就更像小兔子了,还蜷着双腿。 白凤轩有点不忍心叫醒他,知道他今天特别累,想让他就这么睡了。 但真就这么睡了,明天一早起来肯定浑身都疼,于是拍了拍沈怀景的脸,“小景,醒醒。” “凤轩,别闹!” 沈怀景闭着眼,嘴里嘟囔着。 凤轩,别闹! 这个四个字真的久违了。 从前上学的时候,沈怀景写作业,白凤轩便爱在旁边捣乱,想让沈怀景陪他玩。 沈怀景就会用这样的口吻跟他说,凤轩,别闹。 整整八年,这话再入耳时,他也没有想,这么几个字,在心头仍然滚烫。 “小景,别写作业了,陪我玩吧......” 他强忍着心头起伏的情绪,像从前那般带了些撒娇的口气说着已然久违的陈词。 “一会儿,一会儿等我写完了作业......轩哥哥听话......” 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梦呓了,又或是...... 是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话太让他情动了。 从前少年人的那些心动,欢喜,想要不断靠近,想要更多的心思,一瞬间都给勾起来。 最最重要的是,那时候太美好。 他忍不住低下头去,他只是想温柔地好好亲亲他,哪知道,才亲了一下,就让人给推开了。 沈怀景有些错愕地看着压在他身上的白凤轩,他不是做梦嘛,而且做的还是上学读书的梦,怎么会有这些污秽的情节呢? 难道说,他是寂寞了? 但不对呀,他在国外八年,也没有这种时候,更没有做过跟白凤轩亲嘴的梦。 一时间,他有点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 “怎么,睡魔障了?” 白凤轩的声音传入耳际,他才微微回神,看了一眼屋子,确定不是做梦,而且刚刚大概也不是梦境,是他被白凤轩给亲醒了。 第79章 多久了,你就让我这样睡? “起来吧,我拿了点药酒,给你揉一揉,不然,就你跟齐修折腾这一天,明早起来有你好受的。” 白凤轩虽然是很想再亲一会儿,但刚刚小兔子那惊慌失措的表情,他看得很清楚。 如果他的亲吻是好梦,小兔子应该很高兴才对。 显然,不是好梦。 而且,他还会潜意识抗拒他的亲吻。 “哦!” 沈怀景这才坐起身来,白凤轩立马拿了外套给他披上,怕他冻着。 白凤轩的脸有点冷,沈怀景有注意到。 是因为刚才推开他,所以不高兴了? 想到昨天他回来时,白凤轩也冷着脸,虽然没有对他动粗,说话也算温柔,但确实是冷着脸的。 “你不喜欢我跟齐修学武?”在白凤轩把他一条腿从热被窝给揪出来的时候,他问了一句。 但嘴里没忍住地‘嘶’了一声。 “这就疼了?” 白凤轩也没抬头看他,把那药酒给倒在掌心上,双手搓了搓,直到掌心有点发烫了,这才往沈怀景腿肚子上招呼。 白凤轩的力道大,一下手,沈怀景感觉到吃痛。 他也没有强忍着,疼就叫,倒是把白凤轩弄得一愣一愣的。 “在警察局让人打成那样,都没有吭一声的,现在倒是叫得这么......” 白凤轩想说‘浪’,但到底是把那个‘浪’字给吃了。 沈怀景皱着眉头,“不一样的疼。再说了......疼,疼,疼......在警察局我再怎么叫疼叫惨,也没用。人家巴不得我叫得惨,叫得越惨,人家越高兴。我哪能遂了他们的意......” 他这般说,白凤轩就只剩下心疼了。 警察局那一幕,他不想再看到。 浑身是血的沈怀景,让他又疼又怕。 但这样的沈怀景,也没能让他做一回好人,还在人家身上都是伤的时候,把人家各种折腾...... 他就像他老子说的一样,真的就是疯子,不是正常人。 “白凤轩,你轻点......” 白凤轩想到些别的,手下的劲就更大了点。 沈怀景倒也不是吃不消,但他要不喊疼,不求,白凤轩哪能如意呢。 在警察局里不能遂了那些人的意,但不能不遂白凤轩的意。 “你太娇气了。是得让齐修好好练练你。” 白凤轩哪里听得他喊‘轻点’,这是很容易让他想到别处的词。 你一个明明国文很好,形容词也很多,还出国留了洋的人,怎么这种时候就只能想到‘轻点’这个词呢? 你就那么词穷吗? 他要不说点别的,就怕自己现在就得把人给扑倒,才不管他是不是一身酸疼。 “我这不是娇气。我只是刚开始,齐修说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我就不信,你第一回进讲武堂训练的时候,你就没疼过?” 白凤轩顿住手,回头看沈怀景,“你怎么知道我进过讲武堂?” “齐修说的。说你跟罗副官是讲武堂的同学。” 白凤轩眼里升腾起不悦,显然是觉得齐修嘴上没有把门的。 沈怀景也不是不会看脸色,他更不想害齐修,又说:“你上过讲武堂是秘密?我不能知道?” “不是。想知道,你问我。” 他把刚刚搓揉完的那条腿给放回被窝,又捞了另一条腿出来,然后撩起裤腿。 沈怀景身上的皮肤挺白的。 一双腿又长又直,而且没什么毛发,真真好看。 虽然也不是头回摸这双腿了,但白凤轩总觉得摸不够的。 掌心是滚烫的,跟药酒无关,跟用没用劲无关,因为心是烫的。 沈怀景并没有什么想不想知道,只不过是休息的时候闲话,齐修偶然提过一嘴而已,他也没有打听。 “陈参谋长回去了,你怎么把他说动的?”沈怀景转移了话题。 “他是聪明人。” 一句聪明人,就把沈怀景打听这个问题的嘴给堵住了。 至少,沈怀景是这样认为的。 也是,人家白家军的事,他哪有什么资格掺和。 二人都不再说话,屋子里就显得安静多了。 淡淡的药酒香在屋子里蔓延,白凤轩替他揉搓了双腿,还有腰,本来干的都是正经事,但不知为何,渐渐就变了味道。 他的手,反反复复在对方腰间搓揉,力道也不像之前那样重,轻了很多不说,更像是一种抚摸。 还不只是腰,他的手似有似无地总往人家屁股蛋上挪动。 沈怀景警钟响起,“好了,可以了,我想睡了。” 男人那点事,不需要说太明白,沈怀景现在心里跟明镜似的。 白凤轩的手并没有放开,小兔子的腰真的挺细的,感觉一只手都能掐住。 他突然捏了捏沈怀景的腰,沈怀景下意识地缩了下身子,他便欺身到了对方耳后,“多久了,你就这样让我睡?” 沈怀景觉得今晚难逃一劫。 白凤轩这人,惯喜欢在他最柔弱的时候折腾他。 今天他身上虽然没有伤,但第一天跟着齐修学武,他浑身上下,哪里的肉都是酸疼的。 特别是两条腿和腰,刚刚白凤轩给他揉了之后,确实有觉得放松了一些,但要是让这个狗男人折腾一晚,他明天...... 但这时候,他不能拒绝。 “明天一早,还得跟齐修接着练,总不能下不了床......”他的声音很低,也没有看白凤轩。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算是不明确拒绝,但又不想把白凤轩给惹不高兴的最终妥协。 “明天不去,他还能凶你?” 白凤轩本来就是没竿都能往上爬的人,更何况现在粗细还有了一根竿子,放在人家腰上的手紧了紧,“他要敢,我收拾他。” 沈怀景还能说什么,他只能选择沉默。 白凤轩见他不说话,也就当他默认同意,直接就把人按床上,把刚才那些隐忍、克制都给放了出来。 他的吻,从来都谈不上多温柔。再加上,刚才克制得厉害,这会儿总是要亲个够本的。 但这种事,哪有个够呢? “白凤轩,别咬......” 沈怀景也不知道白凤轩是一直有这个毛病,还是咬人这种事,只使在他身上。 亲就亲吧,每回都得咬他。 明天他可以不出门,在家休息,说自己今天训练累了,吃不消。 但嘴肿了算什么? 人家齐修可没训练他的嘴。 第80章 我疼你 “你属狗啊,让你别咬,疼......” 白凤轩才不管沈怀景的抱怨,不咬可不行。。 不咬怎么能在小兔子身上打上他的标签,怎么圈地盘,怎么证明那是他的人。 他巴不得沈怀景天天嘴都是肿的,那样亲起来更饱满,更舒服。 “白凤轩,你......什么毛病......你是就想欺负我......也没见你把谢老板给咬肿......” 正在兴头上的白凤轩突然停住。 近在咫尺的两张脸,大眼对小眼。 沈怀景的嘴唇已经肿了,带着红红的颜色,如红梅花绽放,分外好看。 白凤轩愣愣看着他,像是听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沈怀景喘着粗气也在想,难不成,这时候不能提谢小楼? 但他也没说别的呀。 双手还被按在头顶,动弹不得。 他不知道白凤轩在想什么,但以如今这个姿势看来,对他来说,不会是什么好事。 搞不好,他明天不只是下不了床,可能搞出血都有可能。 受伤那回在白云寨就出了血,也就是身上的伤多,血渍也多,显得多那么一个伤不算什么了。 但后来几天,他每每方便,都很难受。 “吃醋了?”白凤轩突然问道。 吃你大爷的醋。 沈怀景真想来句粗口。 “回答我,是不是吃醋了?”白凤轩直勾勾地盯着他。 本来两张脸都快贴在一起,眼神再怎么躲,也没有可躲的地方。 而且,白凤轩也不许他躲。 “我有什么资格吃醋?我才来几天?人家谢老板都跟了你多少年了,我没那么不懂事。” 快把自己牙都给酸掉的话,沈怀景都怀疑怎么出口的。 但显然,他低估了自己表达这种酸话的能力。 白凤轩的表情微微有些不一样,眼里闪着光,嘴角也慢慢爬上笑意,“沈少爷,要论时间长短的话,还得你是大房。再说了,你可是我下过聘的,岳......” 嘴里那个‘父’字没出口,被他收得很干脆,转而道,“是要明媒正娶的媳妇,要写进白家族谱,死了跟我葬在一处的夫人,再有多少个谢老板,那也是比不上的。” 沈怀景觉得,他说这些话,就像是从哪个戏本里拈出来的词一样,一句句,一套套,让人想反驳吧,好像还找不到他什么错处。 他确实下了聘的,虽然自己过了八年之后才知道。 他也不只一次说过要娶自己当媳妇,虽然他很不喜欢自己是媳妇这个称呼。 “等我做了白大帅,让你做大帅夫人,一定热热闹闹地把你娶过门。” 白凤轩点了一下沈怀景的鼻子,然后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对方。 “小景......媳妇......你就放心跟着我,我疼你......” 都说男人在床上是最会哄人的。 以前沈怀景是没有什么经验,再加上他也没喜欢过什么女人,亦不知道自己若是跟女人在一处得是什么样子。 但见白凤轩回回在床上哄人模样,到底是信了。 “男人的嘴,哄人的鬼。男人在床上说的话,能信吗?”沈怀景隔着被子都能感受到被抵着。 说得再好听,不就是哄着他,要睡他嘛。 最好是听话地各种折腾,为的也只是满足对方的那点欲望。 “小景,怀疑我别的都可以,但敢怀疑我对你不好,你有良心吗?”白凤轩,咬了他的耳朵,但不重,像是微微惩罚。 “我只知道,你更喜欢在我身子不好的时候折腾我。你是有这方面的喜好吗? 我跟谢老板比不了。谢老板从小练功,身子骨软着呢,不怕折腾。我今天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你所谓的疼我,就是把我的骨头再拆一次?那你这疼法,实在特别。” 白凤轩明白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确实在这时候非要这样那样,那也确实不疼人。 上回在白云寨,二叔可是没少训他。 更何况,小兔子开口闭口都是谢小楼,好像真的很在意谢小楼。 他心里乐着呢。 小兔子吃醋了,为他吃醋了。 哪怕他现在强忍冲动,想要好好杀上一场的畅快不断招唤着他。 虽然杀起来,很痛快。 但,那样的痛快跟这种心里层面的痛快,不一样。 小兔子吃醋多难得的事,让自家兄弟委屈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来日方长。 “疼你,哪敢不疼,哪里舍得不疼。不过,媳妇,你也疼疼我呗......” 他动了动,沈怀景瞪着他,心想,戏都白唱了,还是难逃一劫。 他们一共在一起三次。 前面两次根本除了疼,大概也没有别的了。 第三次,他自己挑起来的,也是他自愿的,他是有所图,所以有心理准备。那一次,他确实也有快乐,只是在这件事上,痛苦远远大于那点快乐。 有些东西,本来就是不能承受的重。 更何况,白凤轩的情况也让他有些惊讶,他是真的怕。 他当初选择走这条路的时候,大概以为,白凤轩跟他的情况差不多,普普通通,没有什么傲人的地方。 若是当时知道...... “媳妇,疼疼我......别这么折磨我......” 沈怀景被他带些祈求和撒娇的声音弄得心魂微颤。 白凤轩已经钻进了被窝里,然后...... 只是这样,于白凤轩来说,到底是不够的。 他到底是把人按在了身下,裤子也给扒了,沈怀景没有挣扎,因为他需要一种态度,一种他不反抗的态度。 白凤轩似乎也很满意他的顺从,亲了亲他的眼睛,又亲了亲他的鼻子,最后亲吻落在唇上,倒是比之前温柔多了。 “你别动,我来......不会伤着你......” 沈怀景还在想,怎么可能不伤着,他微微闭了眼,默默认命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到底跟他想象的不同。有人高歌了一曲,有人把心中的困兽放出来,虽然与他真正想要的还是有些差别,但到底是尽了欢,随了心。 只是,屁股保住了,但腿却磨破了皮。 好在,风雨过去,而身边的人也沉沉睡去。 第81章 出事了 白凤轩这一夜睡得很满足。 爱人在怀,而且还做了一个好梦。 他梦见他们成亲了,在江城大宴宾客,沈怀景一身红色喜服好看得不得了。 送入洞房,又喝了交杯酒,许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在临门一脚的时候,他突然就醒了。 醒得太不是时候了。 怎么就不能入了洞房再醒来呢? 为这,他还挺气恼的。 醒来时,沈怀景已经不在身边,他的心头又多了一分失落。 这时候,罗天逸却在外面敲起来门,声音还有些急切,“凤轩,起来,大哥出事了......” 一听这话,白凤轩连皮带都没有系,披了外套就拉开门,“大哥怎么了?” “按我们之前跟大哥的约定,每天早晚八点电台联系,以报平安。但今早,大哥那边突然就联系不上了。” 听到这话,白凤轩边往楼下走,边扣上军装的扣子。 “现在大哥到了什么位置?” 快步下楼,穿过饭厅,沈怀景正在吃早餐,但白凤轩却没有看他一眼,急匆匆地就往外走。 “昨晚联系的时候,已经入了白家军的辖区,在新平。大哥说在新平过夜,一早赶回卢城。 但新平那一带并不太平。匪患猖獗,还有各方势力深入,虽然名义上地盘在我们手里,但实际上很难控制。” 罗天逸边走边说,出门前,他还替白凤轩拿了件军大衣。 沈怀景站在饭厅的窗边看着那二人的身影离去,形色匆匆,一定是出事了。 会出什么事呢? 沈怀景的早餐还没有吃完,他突然想起来,那晚他们在床上说话,白凤轩满心担心着白敬轩,说白敬轩第二天就要离开省城了。 按脚程算,应该还没有回到卢城。 是白敬轩出事了吗? 沈怀景此刻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不然怎么能让白凤轩急成那样。 后来,沈怀景也从齐修那里得了消息,白敬轩在白家军的辖区失联了。 齐修是这样跟他说的,“景哥,你不太清楚,新平那一片,光大大小小的土匪都有好几波,还不论其他势力的深入。那里是省城回卢城最近的一条道路,大少爷应该是赶着回去,才走的那条道。” “从前,白家军也剿过几回匪。但那里地形复杂,土匪进了山,就跟猴子似的,咱们正规军玩这种猫抓老鼠,真的有点吃亏。” “加上大帅又觉得,那么块破地,就算是打来了,也没那么多兵力去守。早晚,还得再养出土匪来,也就索性不管了,任由他们存在。” 沈怀景虽然跟白敬轩只有一面之缘,但他对白敬轩的印象很好。 所以,他也跟着担了一天的心。 但是,到天黑,白凤轩都没有回来,齐荣也没有回来。 齐修也没有得到新的消息,沈怀景就更担心了。 罗天逸回到沈宅的时候,沈宅的灯都亮了。 冬天的夜晚本来就来得早,更何况最近都是阴冷冷的,白天也不见得天有多敞亮。 见沈怀景独自立于廊下,像是在等人,罗天逸懒懒说了一句,“别等了,凤轩今晚回不来。” 罗天逸虽然不喜欢沈怀景,但沈怀景的本事他还是看在眼里。 他这个人有一点很好,别人的本事他承认,但本事是本事,沈怀景早晚还得害了白凤轩,他笃定如此。 “大少爷有消息了吗?” 罗天逸摇摇头。 “我白天的时候看了一下地图,从江城去新平,开江那边过去有更近的道。为什么没让二少爷那边派人去寻,他要自己亲自带人去?” 沈怀景今天肌肉还酸疼着,齐修陪着他练了半日,剩下半日,他都耗在地图上了。 “沈少爷,都说白无一用是书生。当然,在枪械这件事上,我确实小瞧你了。不过,你这天天跟凤轩耳鬓厮磨,凤轩没告诉你,二少爷不可靠吗? 论起来,出事的地方,还是二少爷的辖区,谁知道会不会是二少爷打了什么主意。 你让二少爷找大少爷,这么冷的天,就算他真派人去了,也不过就是敷衍而已,他会真在意大少爷的死活吗? 大少爷若是不在了,以凤轩现在的实力,二少爷还不放在眼里,大帅也更看好二少爷。如果你是二少爷,你会怎么做?” 兄弟之间的龃龉,沈怀景也不是想不到。 白凤轩也确实没怎么跟他提这些事。 但,那夜他听金寨主那番话,还以为就算白颂轩跟白凤轩不睦,与白大少爷应该没那些嫌隙。 看来,到底是他想简单了。 沈怀景多少有些替白凤轩担着心。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了身。 花园里,罗天逸抽着烟,他也睡不着。 他是不让白凤轩去的,谁知道这会不会是另一个局呢。 但他又拦不住白凤轩,那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大哥,白凤轩不会在江城这么干等着。 “天逸,你在江城多个心眼,如果新平是个局,那江城也一定在局中。不只江城,可能白老二也会被算在局里。江城交给你了,我若是回不来......不,我一定回来,我媳妇还在......” 这是白凤轩离开江城前对他说的话。 他跟白凤轩这些年经历了不少危机时候,但这一刻,罗天逸特别没底。 就因为白凤轩说了‘若是回不来’。 “罗副官也没睡?” 听到声音,罗天逸才回过头去,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沈怀景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沈少爷孤枕难眠?” 罗天逸就是嘴毒,一开口就非得刺伤人才行。 好在是沈怀景已经习惯了,但他又不想太惯着罗天逸,笑道:“对呀,孤枕难眠。罗副官要不要一起睡,那样暖和。” “不知廉耻!”罗天逸骂道。 “凤轩刚走,你就这么猴急得要到处勾搭男人了。你们姐弟俩还真是一脉相承。” 沈怀景哪里听得这话。 他被罗天逸怎么讽刺挖苦都可以,但罗天逸居然找死的说他姐姐。 沈怀景抬手就是一拳头,这一拳打得罗天逸没防备,但罗天逸也不是吃素的,立马回敬了沈怀景一拳头。 夜深了,与白凤轩关系最近的两个人,在沈宅的花园里大打出手。 第82章 怕什么,来什么 沈怀景跟罗天逸挥拳头,当然只有吃亏的份。 罗天逸上过讲武堂,在格斗这块,他与白凤轩有得一拼。 既然打不过白凤轩,肯定也打不过罗天逸,所以被揍了个鼻青脸肿,也就不意外。 要不是齐修听到动静,跑出来拦着,沈怀景会被打得更惨。 毕竟,罗天逸可是憋了不少的气。他想揍沈怀景很久了,如今沈怀景自己找死,白凤轩几天内又回不来,正是揍沈怀景的最好时机。 齐修拿了药过来,想帮沈怀景上药,却被沈怀景推开,“不用,死不了。” “景哥,还是擦点药吧,你的脸都不太能看了。特别是眼角,流血了......” 沈怀景的眼角有一道口子,罗天逸下手太狠,要是再过来一点点,八成眼睛都能打瞎了。 他用手背胡乱擦了一下,手背上便沾了些血渍,齐修赶紧把他的手给按着,“景哥,不能用手,小心伤口感染了。我帮你擦药,会很轻的......” 他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如今这模样,怕是难看得要死。 齐修是为了他好,他知道,但这时候有另一个人在场,他会觉得自己更可怜。 “把药留下,我自己来。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齐修想安慰几句,但他又觉得,沈怀景现在不一定需要安慰。他便把药放下,“景哥,我先出去了,有事你叫我,记得擦药。” 已经下半夜了,沈宅安静极了。 齐修在房门外站了好一会儿,这才下楼。下楼之后,他便跟沈宅里的所有人打了招呼,谁要把今晚的事传出去,他就拆了谁的骨头。 他不知道沈怀景跟罗天逸因为什么打起来,但罗天逸一向不喜欢沈怀景,他是知道的。 他与沈怀景相处的这段时间,他觉得沈怀景脾气很好,懂得又多,能让这么好脾气的人挥拳头,直觉这事就是罗天逸挑起来的。 白凤轩不在,罗天逸就是新三团的老大,他就算替沈怀景不平,但也不会这时候去找罗天逸的麻烦。 这一点,齐修还是拎得清的。 罗天逸这会也在气头上,他虽把沈怀景揍成了猪头,他自己也不是一点没挂彩。 军医官正给他上药呢,他的嘴角破了,刚刚止住血,一张嘴说话,就觉得疼。 “都是让凤轩给惯的。这种男人养着干什么?既不乖巧,又不听话,还挺能挑事,要不是齐修那小子拉着,我非打断他一条腿,替凤轩出了当年那口恶气。” “我说你轻点,你是不是也向着那小子......” 大概是军医官上药弄疼了他,罗天逸嗓门有些大的嚷嚷着。 “罗副官,你得庆幸齐修拉着你。真要打断了他的腿,团长回来能不跟你翻脸吗。你们多年的兄弟,何必为了个男人闹翻。” 军医官劝了一句,但罗天逸可不太喜欢这话。 “王军医,怎么说话的。说得好像我跟凤轩为了个男人争风吃醋一般。且不说老子不喜欢男人,就算是喜欢,那也不是沈怀景那种贱货。” “不是沈少爷那种?那是谢老板那种?或者是咱们团长这种?”军医官顺着他的话连着几问。 “王军医,你别仗着自己年纪大些,又是凤轩的远房表舅,就跟我随便拉郎配。我罗天逸可是清白人,过两年,等我那未婚妻长大了,那是要娶过门给我生娃的。我可不像你那外甥,这辈子都当不了爹,生不了崽......” 罗天逸一直说自己有个未婚妻,说是年纪还小,早年家里给订下的,如今还在上学。 但是,谁也没见过,真假不知。 新三团的人都觉得,这就是罗天逸的一个谎言。 毕竟,他说他有未婚妻这事,是在外界疯传他与白凤轩、谢老板三人行的桃色事件之后。 两人正说话,便有士兵急慌慌地拿着电报进来。 “罗副官,卢城急电。” 罗天逸也顾不上嘴角的伤,急忙起身,抢过那电报,电报还未翻译,上面只有一串数字。 这种电报,报务员只能抄收,并不知道收到的电报内容,因为是他们安排在卢城那边的人发过来的。 为的是一些消息的保密,而新三团里掌握这密钥的只有他与白凤轩。 不用密码本,罗天逸也能直接译电,译过来就四个字:卢城兵变! 军医官见他脸色不对,便让士兵先下去,又去关了门,“是卢城那边出事了?” “真他妈是怕什么来什么。” 罗天逸就着那电报一掌拍在桌上,“卢城兵变。” “卢城兵变?那现在......陈参谋长在赶回去的路上,大少爷失踪,卢城现在......” 就算是知道了卢城兵变,罗天逸也做不了什么。 白凤轩带了一队人马去找白敬轩了,剩下的兵力就算都带去卢城,恐怕等他们赶到了,卢城的事也早结束了。而且,他们远赴而去,搞不好还会让人打个伏击。 更何况,江城这边也不能不留人。 “要跟团长说吗?” 军医官见罗天逸皱着眉,亦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是要说的。不过......”罗天逸知道,就算现在白凤轩知道了卢城的事,也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卢城兵变,这可不是一天两天能促成的。 得天时,得地利,还得人和。 罗天逸突然想起了之前夏姨娘来的那封信。 让大少爷去省城,又让白大帅抽大烟,还有白大帅对白颂轩的不满,都归结到了新进府的小妾头上。 当时,白凤轩说,他小看夏姨娘了,现在总算是明白什么意思了。 这是夏姨娘在提醒他,卢城那边要生变故了。 既然卢城生了变故,江城绝对不能再出事。 罗天逸立马拿上配枪,抓起扔在一旁的军大衣,匆忙往外走的时候,对军医官说了一句:“通知下去,江城即刻起,封城!” 第83章 帮忙 江城戒严封城。 很多人还是第二天一早起来,想要出城,被守城士兵拦下,才知道封城这件事。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出城的,进城的,都被拦下。 一时间,江城又有些人心惶惶。 毕竟,上一回江城戒严,城里就有事发生,城外更是一场大战。 “这是又要打仗了吗?” “这回跟谁呀?” “是冯老三的十一军又打回来了吗?” “还是中央军?” 茶馆里又议论开了。 沈怀景起来得晚,差不多都快吃午饭了。 齐修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有叫他。 他昨晚想了又想,短时间内,要把昨晚的屈辱从罗天逸身上找回来,怕是不太可能。 毕竟,罗天逸真的挺厉害的。 齐修给他送饭进来时,他问了一句,“齐修,你比罗天逸如何?” 齐修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看着沈怀景那张微肿的脸,他想劝两句来着,但这事还真不好劝。 “景哥,我能稍微强点。” 齐修还是很谦虚的。 他何止是稍微强点,他是挺强的。 “我学多久,能到你这样?”沈怀景又问。 这话让齐修不太好回答了。 沈怀景见他有些为难,便明白什么叫路漫漫其修远兮。 “知道了,你下去吧。” 沈怀景的失落没加掩饰。 挨了打,不想打回来,那就不是人。更何况,罗天逸居然那样说他姐姐。 平常,罗天逸怎么说他都没关系,但说他姐姐就是不行,那就是他的逆鳞。 “景哥,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不管你想做什么,能不能过些天......现在太多事,江城昨晚封城戒严了。罗副官现在真的很重要......” “江城封城?为什么?” “卢城兵变了。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罗副官可能是怕江城这边也出事。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确实说不太好......” 卢城兵变? 那可是白大帅的老家,白大帅自己亲自坐镇的地方,居然还能兵变? “齐修,你确定是兵变,不是卢城被人攻打?” 齐修点点头。 卢城既然是白家军的大本营,又有白大帅亲自坐镇,卢城的白家军应该都是大帅亲信,最值得信任的,怎么可能兵变呢? 就算是大少爷不在,就算是陈力可能还没有赶回到卢城,兵变的意思是白家军反了。 谁能让白家军反? 谁又有那个本事在白大帅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件事,还没被发现。 “现在罗副官是带人去卢城了吗?”沈怀景问道。 “没有。团长不在,罗副官不敢离开江城。再说了,从这里去卢城,快马加鞭也得两天,就算是带人赶过去了,黄花菜都凉了。” 沈怀景点点头。 两人正说话,外面有人敲门,齐修去开了门,一个士兵递了封信进来,“周家刚送过来的,给沈少爷。” 齐修接过信,稍微捏了捏,确定里边只有信纸,这才拿过去给了沈怀景。 沈怀景与周家少东家是发小,齐修知道。 但是,齐修更知道,他们团长不喜欢周楚洋,更不喜欢沈怀景与周楚洋来往。 “景哥,那我先出去了,有事你叫我。” 知道归知道,他又不能阻止人家往来,毕竟白凤轩也没那样做,只是自己闷头不高兴而已。 周楚洋在信里约他下午于鸿胪茶社一见。 他如今脸这个样子,着实不便出去见人,但又怕周楚洋有什么急事,所以吃了饭之后,沈怀景穿了件深色长衫,又戴了顶礼帽,再找了条围巾把自己的脸包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溜出了门。 鸿胪茶社这种地方,来的都是有钱人,装修极雅,包间的私密性也很好,特别适合谈事。 沈怀景进了包间,周楚洋差点没能认出他来。 “怎么包成这样,白团长不许你出来?” 沈怀景坐下身来,先拿了礼帽,再把围巾拿下,周楚洋惊得站起身来,“你这脸怎么了?白团长打的?” “不是。” “那你这是......” 周楚洋一脸担心。 “没事。就是跟人打了一架,能力不足,吃了点亏......” 沈怀景不想周楚洋一直盯着他的脸看,他知道自己的脸现在多糟糕,虽然擦了药,但还未完全消肿,青一块紫一块的,特别是眼睛那里,血口子还挺扎眼。 他微微垂着头,拿起茶碗喝了一口。 “怀景,你这哪是吃了点亏,你这是吃了大亏。白凤轩呢?他就眼见着你被别人欺负?你是他的人,你被别人欺负,就是有人打他的脸。在江城,谁敢那么不要命?” 沈怀景不想提这个。 他跟罗天逸那点事,他也不想跟谁说去。 打架不如人,吃了亏,他记着,总有一天会找回来的。 “楚洋,你找我,有事吧?” 沈怀景想岔开这个话题,岔开他对自己那张脸的关注,但是,周楚洋并未如他的愿。 “我的事算什么。你的脸都这样了,你让我不闻不问?怀景,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连我也不信吗?” 周楚洋走到了沈怀景边上,拉住他的手坐了下来,“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白凤轩对你不好。如果是,我拼了这条命,也得把你弄出江城去。走得远远的,让他白凤轩永远找不到你。” “楚洋,”沈怀景按住他的手,“跟他没关系。他不在江城。” “他不在江城?那是下面的人欺负你了?” 沈怀景话出口之后,有一点后悔,他不应该说这个的。 如今江城戒严封城,城里本来就人心惶惶,要是有心人知道白凤轩不在江城,搞不好还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楚洋,白凤轩不在江城的事,你可不能说出去。我瞅着,可能要出大事了。” “我管他在不在,我现在关心的是你。你看看你这脸,这谁呀,下手也太狠了。总不会是谢小楼吧?” “你别瞎猜。快说说你的事。” 周楚洋叹了口气,“我呀,看到你现在这样,还有住在医院的姐夫,我都后悔当初给你出的这主意。你要是不去找白凤轩帮忙,你怎么会经历那么多磨难。” “路是我自己选的,跟别人没关系。如果我不走这条路,姐夫可能......算了,不说这个。还是说说你的事。” “怀景,我找你,本来是想让你帮帮忙。我有一批货,一早准备出城的,哪知道江城封城了,也不知道得封多久。 我那批货是走水路去开江的,如今城门封了,货出不去,这要是错过了交货期,我得赔一大笔钱的。 本来想请你跟白团长说说情,放我这批货出城,但现在白团长不在江城,你又这个样子......” 第84章 江城乱局 如果他昨晚没有跟罗天逸打那一架,没准儿他还能去找罗天逸说说,让人放周楚洋的货出城。 但是现在,就算是他拉得下脸来去求罗天逸,罗天逸怕也不会如他的意。 这是周楚洋头回请他帮忙,他却什么都没帮上,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楚洋,这事,我确实......如今江城是罗天逸当家,我这脸上的伤,就是罗天逸打的。他本来就讨厌我,我去求他,他也不会给我这个面子。” 到了现在,沈怀景只得如实说。 “怀景,没关系。就当我运气不好,赔点钱就赔点钱吧。倒是这罗副官......是个挺难缠的人。 白团长把新三团的粮油供应给了我,顺道还让我采买一些新三团的日用品。 我知道,这是白团长看在你的情面上,给我的照顾。但那个罗副官,回回都能挑事,哪怕送上最好的粮油,他都总能挑出毛病,麻烦得很。 不过,他针对你,难道是因为你得了白团长的好,他失宠了?所以心怀怨恨?我只当女人才善妒,没想到男人也能为床上那点事争来争去。” 周楚洋这话,听得沈怀景臊得慌。 他不知道罗天逸跟白凤轩是不是有那些事,但周楚洋说这话的时候,似乎也把他说成了后宅争宠失败的小妾,他不喜欢。 “楚洋,这事我确实帮不上忙。如今是多事之秋,我亦是人在屋檐下,不便在外久留,先回去了。” 沈怀景不想这时候被罗天逸再抓他什么把柄。 昨晚他也看出来了,罗天逸杀他的心都有,他不能这时候再给人递刀。 从鸿胪茶社出来,就见齐修站在外面等着。 他本来以为自己出门没被谁发现,原来,他又自以为是了。 “齐修,回去吧。” 齐修点点头,没说话。 江城乱糟糟的。 因为一早封城,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最新的谣言是,白家军失了老家卢城,卢城兵败,白家军正被人追着四处逃窜。所以,江城封城,是因为江城也要打仗了。 如果不想跟江城的白家军一起死的,就得逃出去。 如今,码头那边的城门处围了不少人,守城的士兵还跟出城老百姓发生了冲突。 这是沈怀景从鸿胪茶社出来后听说的。 沈怀景没有直接回沈宅,而是去了码头处的城门看了一眼,那里围的人太多,吵吵闹闹,保安队的人过来,但并未能驱散人群,反倒是涌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恐怕要出事。”沈怀景道。 “罗天逸呢?” 沈怀景回头看齐修,“罗副官在城里,不过,那边也有人围着......” 江城闹哄哄的,养了好些天才把嗓子养好的谢小楼,准备今天登台唱戏,一早就把牌子挂出去了,但今天的票卖得不好。 一出曲目唱罢,看着台下稀稀拉拉坐着的人,谢小楼也没了兴致,直接把晚上的曲目给取消了。 “谢老板,我看大家都在往城外逃,要不你打个电话问一问白团长,看看怎么安排。” 永兴社的老板在谢小楼正卸妆的时候进来,态度一向恭敬。 “有安排,他自会跟我说。没有说,那说明江城是安全的。” 谢小楼不以为意。 这些年,从卢城到江城,他也是经历过一些事的。 “谢老板,还是打个电话给白团长吧。我听说不少人围在了沈宅那边,要见白团长,要白团长开城门,但一直没见白团长的人影。所以,便有人说,白团长早就去了卢城,但卢城那边不是失守了嘛......” 谢小楼刚刚摘下厚重的头饰,看着镜子里自己如花似玉的脸。 卢城丢了,这话谢小楼不信。 卢城怎么可能丢了呢? 那是白家军的大本营,而且白大帅亲自坐镇,兵力也强,怎么可能丢了。 想想最近关于白家军的事,还有江城的事,谢小楼侧头,“听谁说的,卢城丢了?” “街面上都这么说。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说白大少爷在二少爷的辖区遇袭,没了命。卢城那边也让人得手,白团长赶去救援卢城,怕也是肉包子打......”永兴社老板嘴里的‘狗’字没出口。 “屁话。大少爷怎么可能在二少爷的辖区遇袭,传这话的人,包藏祸心,这不是说他们兄弟阋墙吗?” 谢小楼有些冒火,嗓门也大了些。 永兴社老板连连点头称是,“谢老板,你也别火大,这白家兄弟不睦的事,也不是传一天两天了。 听说,落霞镇一战之后,开江的二少爷还把咱们团长给告了一状,白大帅把团长叫回去,还朝团长开了枪,差点就打中了心脏。 这一家子啊,兄弟、父子,都没一个省油的......” 白凤轩挨白大帅枪子这事,谢小楼知道,但这件事,连永兴社老板都知道了,总不会是白凤轩自己说的,只能说明白大帅身边有人搞事。 想到这里,谢小楼到底还是没那么笃定了。 “你让人给沈宅递个帖子,就说我晚上请沈少爷听戏。”谢小楼说。 “我说谢老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唱啊。” “你懂个屁。白团长在不在江城,我不知道,但如果沈少爷没有离开江城,这江城就折不了。” 永兴社老板似乎有点懂他的意思,“我立马让人去送帖子。” 江城乱象起,都因封城所至。 应不应该这时候封城,罗天逸有自己的考量。 身边的人也不好说什么,但外面那些吵吵闹闹的人实在烦人得很。 此时,卢城却死一般地静。 闹腾了一夜的卢城兵变,此刻早已经安静下来。 白大帅府外站了不少士兵,个个荷枪实弹,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街面上也没什么人,店铺都关了门,如同死城一般。 白大帅此时烟瘾犯了,衣衫不整的在屋子里骂骂咧咧。 “贱人,把烟枪给我!” “再抽,抽死你。骂我贱人,你也不想想,你身边那个小贱人如何害的你,都到如今这模样了,还不知死活。” 拿着烟枪冷眼看着白大帅的是夏姨娘。 他手里那根烟枪倒是极为讲究,主体是红木材质,烟头处有白银花雕件包裹,并配有翡翠装饰。 用的都是好东西,但抽的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白大帅此刻烟瘾犯了,哪里听得什么话,眼里只盯着那烟枪,扑腾着就朝姨娘过来。 第85章 你看不起他,你什么东西 只听得闷吭一声,白大帅被人踹到了地上,趴在地上捂着胸口,像是十分难受。 无人扶他,而他的嘴里除了‘贱人’‘贱人’的骂着,眼里还布满了杀人的狠意。 “白大帅,想不到吧,你也会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 刚刚踹白大帅的正是金寨主,他的身后还跟着白二爷。 白二爷身子清瘦,哪怕是穿着棉衣,依旧看着身子单薄了些。 白二爷想去扶白大帅,却被金寨主给拦住,“二爷,你这大哥不知好歹,何必怜他。来,你先坐下,别让他弄脏了衣服。” 金寨主把白二爷请到一边坐下,自己走到夏姨娘跟前,拿过那烟枪看了看,“好东西呀。” “给我!” 白大帅到底是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的两个字就那么挤出来。 金寨主笑了笑,走到白大帅跟前,把那烟枪在对方眼前晃了晃,“想死啊?我倒是巴不得你死。但咱们家二爷舍不得你死,所以,你得给老子活着。” 白大帅伸手要烟枪,金寨主哪能让他如了意去,身子一闪,白大帅扑了空不说,还撞在了旁边的柜子角上,额头上立马出了血。 夏姨娘见状,上前扶了他,哪知道,他反手就给了夏姨娘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响亮,差点把夏姨娘给打懵。 “贱人,老子对你这么好,你居然敢联合外人来对付我。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烟瘾上头,再加上卢城兵变,白大帅心头憋着的气,这会儿都要往夏姨娘身上撒。 这时候,一声枪响,让抬手要打夏姨娘的白大帅,怔住了。 此时,门外拿着枪进来的是白凤轩。 “老头子,差不多行了。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情况,冲谁耍狠呢。” 白凤轩一身军装,脸上那点不屑和鄙视,看在白大帅眼里,如同火上浇油。 “你......你个不孝子,敢跟你老子玩阴的,跟他们这帮贱人阴我,白凤轩,老子只恨上回那一枪打偏了,应该打在你心窝上,就没今天这些麻烦。” 儿子反了,还让他落得如今这般困境,白大帅又屈又恨,但此刻,除了嘴上能逞点凶,他也没别的本事了。 就连嘴上逞凶,大概再过一会儿,也不能够了。 毕竟,烟瘾犯了,那可是要命的。 “打偏了?”白凤轩轻笑一声,“说明老天爷不想让我死。老头子,认命吧。我呢,是你儿子,肯定不杀你。 但是,你也知道,你这个儿子可是个疯子,总会干些疯事。来人,请大帅去卢城疯人院,好好给我伺候着。” 白凤轩一声令下,便有两个士兵进来。 金寨主却在这时候开了口,“等等。白凤轩,你们父子的账慢慢算,我还没算我们家二爷的账呢。” 说完,金寨主上前就给了白大帅一拳头,一颗牙就那样飞落出来。 白二爷惊得起了身,金寨主却伸手示意白二爷别动,他笑着问白大帅,“疼吗?” 白大帅满嘴是血,因着这疼,反倒是让烟瘾没那么磨人了,他怔怔地看着金寨主,他也是经历过不少生死的,这一回落在自己亲弟弟和亲儿子手里,他怕是最惨的一回。 “当初,你也这样打掉了二爷一颗牙。二爷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卖身子的钱,不也是拿回来让你读书了吗?你看不起他,你什么东西?” 说着,金寨主又是一拳头,这一拳头下去,白大帅直接倒了地,鼻子也出了血。 金寨主蹲下身来,一把揪住白大帅的衣领,“二爷不过是想回乡祭祖,你拦着他也就算了,你还让人打他,打断了他一条胳膊......” 说完,就听得咔嚓一声,白大帅惨叫,他的一条胳膊也断了。 此时,白二爷到底是看不下去了,上前拉住了金寨主,“王爷,够了!” “二爷,你别心软,他对你就从未心软过。别说你这个弟弟,他连亲儿子都能给枪子的,这种畜生,你可怜他做甚?” 卷曲着身子的白大帅此刻已然疼得说不出话来,嘴和鼻子都流着血,抱着那只断了手臂,除了在地上哀嚎,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王爷,他到底是我大哥。我总不能真要了他的命吧。”白二爷到底不忍。 “现在,他什么都没了,以后也不会对我对凤轩做什么,算了......” 白二爷拉了拉金寨主,金寨主看了一眼旁边站着没有说话的白凤轩,“你二叔心软,这老家伙就交给你了。” 金寨主拿了张手帕出来,擦了擦手上被弄到的血渍,觉得挺脏的。 擦完之后,连那绣花的手帕也一并不要了,扔在了白大帅身上。 “凤轩,他怎么也是你老子......”白二爷离开之前,就留下这么一句。 一场卢城的兵变风波,外界什么样的传闻都有,传得五花八门,但有一点还是说对了的。 白大帅失势了。 白大帅被关进了卢城疯人院。 那里,白凤轩也曾待着。 当初,白大帅要给他治脏病,他在这里待了几个月,所受的折磨是难以想象的。 “我让人送你去开江吧。” 白凤轩坐了下来,看着一直很安静的夏姨娘。 夏姨娘用手帕挡了挡微微红肿的脸,“不去开江。我在卢城住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以后,也打算老死在卢城。” 白凤轩点点头,“好,缺什么就跟我说。若是不喜欢现在住的地方,卢城的房子你随便挑,我让人安排。” “不必那么麻烦,现在住的挺好。你大哥身子怎么样?”夏姨娘又问。 “腹部中弹,伤及内脏,情况比较糟糕......” “那个小贱人,整天撺掇大帅这样那样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这一回,要不是二叔和金寨主来得即时,怕是我也没法在这里活着跟你说话了。” 白凤轩没搭话。 他跟夏姨娘没什么话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没那么恨夏姨娘了。 因为他知道,就算没有夏姨娘,也会有别的姨娘,这是他父亲的错。 “老二那边我已经让人送了信去,他若是再找你闹,你直管把他打发到卢城来找我。” 听得这话,白凤轩微微有点动容,“为什么?” 夏姨娘抬眼看他,“你不也叫我母亲吗?颂轩是我的孩子,你也是。” 第86章 早有安排 白凤轩心头一颤,一时间喉咙里涌出些酸楚来。 说实话,这么些年,他已经不会再被谁所感动了,但夏姨娘这话还是让他很有触动。 鼻子发酸,眼睛也微微泛起了湿润。 对于夏姨娘这个女人,他现在的感情确实有些复杂。 “凤轩,等风波都平息了,带沈少爷回来吃顿饭吧,也一起给你母亲上炷香。” 夏姨娘站起身来往外走。 白凤轩没说话。 他觉得自己一直没有看明白这个女人。 卢城兵变,自然是要死不少人的。 抓的抓,杀的杀,这绝对是一场大清洗。 白大帅的几房小妾都被关起了起来,女人们哭哭啼啼的,隔着老远,白凤轩就听到了声音。 “审得怎么样?” 白凤轩没有进去,只在门口看了一眼。 “都交代了。有冯老三的人,也有中央军的探子,还有石、胡两家的眼线,热闹得很。” “也有就是说,在咱们白家军周围的这些势力,都往老头子床上送了人。他可真行,什么人都敢要,也不怕人家趁他睡觉抹了他的脖子。” 白凤轩是真的觉得自家老头子很蠢很白痴。 他有时候都有点怀疑,就他家老头子这么蠢,怎么就打下了江山的? 只可能归结为运气。 “撺掇大帅让大少爷去省城的,是胡家的人。上回,你回来挨那枪子,也有她的功劳。二十来岁的年纪,心眼倒是多得很。” 白凤轩刚刚在门口看了一眼,个个姨娘都如花似玉,如今哭得梨花带泪,我见犹怜,但也是这样几个女人,差点让他失了卢城。 “人都杀了。然后都给各自家送回去。胡家嘛......让咱们在胡家的人给他上点眼药。” 白凤轩把卢城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这才去寻了白二爷和金寨主。 白二爷去给父母上了坟,大概是哭过了,眼睛还有些红肿。 白二爷被卖的时候只有几岁,但已是记事的年纪。进入王府的这些年,白二爷也常送银钱回来。白大帅能上学,后来能进讲武堂,也不全是他自己的本事,也有白二爷的功劳。 只是这人啊,此一时,彼一时。 大清亡了,王府不存在了,白大帅反倒比从前得了势,到底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有一个做了太监的弟弟,这些年还花着太监弟弟的钱。 反正一句话,就是白大帅没良心。 “二叔,我要是你,我就不回来。他们都舍得把你给卖了,你还惦记他们干嘛。” 金寨主倒是很认同这话,在旁边点点头。 “那时候日子难过,家乡有位在京里做宦官的回乡探亲,说是想带个自己人在身边。母亲还托了人把我送去的,人家也给了不少钱。 其实,留在家里,大概也会饿死吧,去京里,好歹是寻了一条出路。只是没有想到,大清亡得那么快......” 说起几十年前的过往,白二爷倒是有些感慨。 身上那东西,没了就没了。 虽然受过很多罪,吃过很多苦,但到底也见了不少世面。 而且,他的身边还有一直爱他疼他宠他的王爷。 他觉得这辈子没什么遗憾了。 “老三,你父亲......”白二爷说了半截,又打了住,可能觉得更大的事都做下了,这时候再来顾什么兄弟手足,显得虚伪又矫情。 “二叔放心,我是他亲儿子,不会杀他,我会让人好好照顾他的。” 金寨主在旁边揽了白二爷,“我的二爷,就你最心软,那老东西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就算你能忘,我也不能,我这些年,光想想都觉得心肝都在疼。二爷,快给我摸摸......” 要论骚,还得是金寨主。 白凤轩觉得,自己跟这位王爷叔父比起来,那可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呀,也有点想他的小兔子了。 “王爷,别闹。”白二爷拉开金寨主的手。 “二爷,咱们说好了的,你不能跟我生气。就算不是为了你,为了凤轩,那老东西也不能让他一直在位置上。上回风轩没死,那是他命大。凤轩可是咱们的亲儿子,你可不能不疼儿子......” 金寨主一直爱说这样的话,说白凤轩是他儿子,说白凤轩像他。 听得多了,白凤轩自己都差点信了。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他跟他这位叔父还真的很像。 就像这回卢城的事。 上次新三团那批枪支出了问题,白凤轩急着赶去白云寨找金寨主要个说法。 其实,并不像他跟沈怀景说的那般,金寨主让他自认倒霉,又或是他家二叔也不管他。 他呀,就是跟沈怀景装可怜来着。 除了枪支的事要个说法,他那次去白云寨还跟金寨主聊了另一件事。 夏姨娘的信里已经暗示了卢城会出变故。 那之后,白大帅又派了陈力来江城督军。 如果派的是别人来,白凤轩还没作他想,来的是陈力,白大帅的左膀右臂,又走了他大哥,卢城摆明了就无人领兵,只剩下一个抽大烟的白大帅。 他要是连这点都还看不明白,那就真真是个大傻子。 但是,江城的兵马他不能动。江城一动,立马就有消息传出去,反倒打草惊蛇。 “叔父,你带人去卢城吧。枪支的事,我也就自认倒霉了。”白凤轩当时这样说的。 “嘿,白老三,一码归一码。让我带兵去卢城,万一控制不好,打起来,失的是我的人,没准儿我自己也给搭进去。你总不能让你二爷年纪轻轻守寡吧?” 白二爷坐在金寨主身边,还说他胡说来着。 “叔父,你的能力不至于。卢城那边我也有安排,叔父只要带人去,其他的只管放心。” 金寨主其实也想收拾白大帅,当初自家媳妇受的罪,他早想找回来。 他回头看了看白二爷,“二爷,你怎么说?我要是手重了,伤了你大哥,你不能跟我翻脸。” 白二爷之前一直没有说话,他静静听着白凤轩对如今局势的分析,也知道自己那个大哥是废了。 若不早做打算,不只白凤轩,怕是三兄弟都得倒霉。 “老三,事后,你准备怎么安置大哥?”白二爷好半天才问道。 “二叔,我不杀他。他是我亲爹,我不是畜生。” 得了白凤轩的保证,白二爷才点了头。 第87章 兵临城下 卢城那边的事算是彻底平息,几天之内,一切恢复了正轨。 对外只说,白大帅旧伤复发入了院,需要长期休养,卢城暂时由白凤轩接管。 城里的老百姓其实对于谁做土皇帝真没那么在意,更何况还是父子更替。 虽然都知道那一夜,白家军闹出了大动静,但到底什么个情况,也只是大家的猜测。 知情的人,要嘛死了,要嘛都是白凤轩和金寨主的人。 卢城倒是稳住了,没给谁可乘之机。 但是,江城就比较麻烦了。 罗天逸封了江城,城里吵吵闹闹,谣言满天飞,他按不住。 一心想出城的人跟守城门的士兵和保安团多有摩擦,也有民众伤亡,不过几天时间,江城竟然怨声载道。 偏偏这时候,江城被围了。 白颂轩的人马走水陆两路而来,把江城形成了合围之势。 兄弟阋墙的传闻,此刻似乎就是实锤。 “二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罗天逸站在码头的城门上,手里是刚刚接通的白颂轩的电话。这座城门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临江门。 临江而建,地势高,可俯瞰江面,自上而下攻击,不管是冷兵器时代,还是如今的枪炮,守城都更有优势。 但是,他们都是白家军,打起来,不管是死了谁,都是白家军的损耗,不划算。 白颂轩此刻就在船上,若是岸边用大炮攻击,他的船刚刚在是射程之外,保证安全。 “罗天逸,老三占了卢城,把老头子给关了起来,又收编了老头子的人马,是不是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了。我呢,怕我家三弟麻烦,这不,自己亲自送上门来了。” 白颂轩一边讲着电话,一边拿望远镜看向城门。 “二少爷误会了。卢城的事,事出有因,想来二少爷也收到了姨太太的信,个中原由,应该清楚,怎么还能生出这样的误会来呢?” “我母亲的信?罗天逸,是你,你信吗?卢城都在白老三手里,他让我母亲写什么,我母亲就得写什么。我知道你有一张巧舌如簧的嘴。 不过,不管你今天说什么,这江城,我已经围了。白老三若是真像你说的,就是个误会。那行啊,你把沈怀景交给我,我立马撤兵,也省得咱们白家军内耗,回头让老三自己来开江接人便是。” 听得这话,罗天逸是真想答应。 一个沈怀景算什么。 就算是沈怀景死了,他巴不得呢。 但是,他如果真把沈怀景交出去,白凤轩回来怎肯罢休。 “哟,罗天逸,你还舍不得。这让我有点意外啊。我可是听说,你恨沈怀景恨得牙痒痒。怎么,这么快你们这对姐妹花就相亲相爱了?” 白颂轩那张嘴,并不比罗天逸好多少,出口就没什么能听的话。 “二少爷,都是白家军,如今你这样围了江城,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嘛。若是此时开江让人钻了空子,你也得不偿失。” 罗天逸强忍着怒气,好声好气地劝着。 “开江失了就失了,卢城都失了,一个开江算什么。没了开江,有江城就行。 罗天逸,给你一个小时时间,如果不把沈怀景交出来,我便下令攻城。 既然卢城你们占了,开江怕也保不住,那我也只能在江城下点血本了。 论兵力,你们江城那点人,要都折进去了,老三回来怕是得哭鼻子吧?” 都说白凤轩是疯子,其实,罗天逸觉得,真要疯起来,白颂轩也好不到哪里去。 现在他说什么,怕是白颂轩也不会听了。 挂了电话之后,他让人去叫了沈怀景来。 这几天,江城的情况沈怀景都看在眼里。 虽然他觉得此刻不该封城,因为会人为制造恐慌。毕竟,这一回的情况跟上次江城内乱是不一样的。 但是,他的话,罗天逸怎么可能听。 站在昨临江门楼上,可以看到江上不少船只,江城被围,这件事已经传开了。 “沈怀景,二少爷要你去开江。” 罗天逸开门见山。 沈怀景看着江面上,没有说话。 江风吹来,身子有些发冷,脸也像被冰刀子刮过一般。 他眼角的伤口已经结疤,但还没有完全愈合,看着始终扎眼。 “我若不去呢?”他回头看罗天逸。 “你若不去,一个小时后,江城就在炮火中。” 沈怀景轻笑了一声,“所以,罗副官自己无能,这是要把我这个祸水送出去?” “沈怀景,你少给老子阴阳怪气的。凤轩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替他做一件事怎么了? 真要打起来,你以为你能逃过一劫?江城成了血海,你也是那血海里的鬼。 不用等别人,老子第一个先杀了你。就算回头凤轩回来,我就说你是被二少爷的炮火杀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怀景怔怔地看着罗天逸,他的脸上有焦急,有烦躁,江城安危自然比他这条小命大多了。 他不知道卢城那边怎么样了,齐修不知道,也没有别的人告诉他。 但是,白颂轩围了江城,怕是卢城已在白凤轩手中,不然,白家二少爷这一出兵围江城就显得很愚蠢。 “所以,我是没什么选择了。”半晌之后,沈怀景才说。 “不,你有选择。你跟着二少爷去开江,他至少暂时不会杀你,怎么也会等到凤轩回来,拿你跟凤轩谈条件。但你若不愿意去,那我现在就能杀你。” 沈怀景哈哈大笑,“罗副官,怎么看来,这事都于你有利。也罢,我本就烂命一条,在哪里不是一样的。没准儿,二少爷见我国色天姿,也看上我了呢。到时候,开江城,说不定还得是我说了算。” 罗天逸又想骂他下贱,但到底没有出口。 让人拉了沈怀景下去,齐修一直等在下面,见沈怀景下来,忙上前问道:“景哥,罗副官找你什么事?” 可是,不等沈怀景回答,就被人给拉走。 齐修要拦着,却被旁边的人拿枪抵着,说是罗副官的命令,送沈怀景去二少爷那边。 齐修慌道:“景哥,你不能去。” “齐修,别担心,我不过是去开江城走一遭,回头你再来接我便是。放心,我没事的。” 沈怀景离开时,还在安慰着齐修。 齐修立马上门楼去找罗天逸。 显然,他找罗天逸的结果并未如愿。 一向都很听话的齐修,破天荒地跟罗天逸动了手。 奈何,他拳头再厉害,也不敌周围那么多支枪对着,罗天逸让人把他给关了起来。 沈怀景独自走向码头,快上船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门楼上的罗天逸,当初,他从这里坐船离开要去法兰西的时候,他也回头看过一回,姐姐就站在门楼上抹着眼泪冲他挥手。 如今,只有罗天逸冷冷的目光。 “沈少爷,请吧。我们团长正等着沈少爷呢。”上前来迎他的人,打断了他的思绪。 第88章 这男人跟男人,真那么舒服吗 开江,临水之城。 与江城一样,都是水码头。 不过,开江城不如江城大,更不如江城繁华。 但江面在开江这个位置变得狭窄,两山夹一江,显得城高水深,江窄。 从水路上来说,这里是入白家军地盘的咽喉。 因为陆路山高险峻,水路更为方便,自古这里都是重兵之地。只要守住了这里,自下而上走水路的,都会被阻截于此。 沈怀景从前来过开江城。 沈家在周边的县城都有铺子买卖,他也不只一次跟着父亲去各地的铺子。 他三岁会算盘,对数字又特别敏感,沈老板也有意让他早早熟悉自己家的生意。 如果八年前,他跟白凤轩没有那件事,大概率家里的生意会是他接手的。 下船时抬头望向那高高的山崖上架着的大炮,沈怀景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沈少爷,怎么了?” 白颂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二少爷兵强马壮。我只是有点好奇,要是我没出来,你真会攻打江城吗?” 沈怀景说话的时候,回头看着白颂轩。 上回白颂轩来,他并未与白颂轩打上照面,但刚回江城的时候,周楚洋倒是给他详细说过白颂轩。 “沈少爷觉得呢?”白颂轩笑着反问。 “你不会!” “哦?愿闻其详。” 白颂轩个头跟白凤轩差不多,但长得更温文尔雅一些。 他要是不穿军装,看着更像个书生。 穿上军装,也不太像个主帅,更像个副官。 毕竟,这年头带兵的人都更粗狂一些,要嘛像白凤轩那样的,要嘛就是白敬轩那样的。 白颂轩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沈怀景边走边说。 “二少爷,你料定了罗副官不敢让白家军内耗,所以,你提的条件,罗副官肯定会答应。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罗副官相当不喜欢我,所以,把我这个麻烦扔出来,他求之不得。 只是,让二少爷带了这么多人,劳师动众,就为了把我给弄出来,可能有点得不偿失。我可没有二少爷想象的那么值钱。” 白颂轩笑了起来,“沈少爷,这值不值钱的,得老三说了算。既是来了开江城,你且安心住着。你是老三的人,自然也就是我的弟妹,我不会亏待你的。” 弟妹? 这词真的有点刺耳。 沈怀景想反驳来着,但又觉得,反不反驳的,人家都是那样想的,没什么用。 “至于我跟老三嘛,这一两天,他应该就能回来。到时候,你们小别胜新婚,让老三带着你在开江好好玩几天,就像那些个外国人说的度什么月,对,度蜜月。” 沈怀景无语。 白颂轩把沈怀景安排在自己住的宅子里,但不限制他的行动,他想出去走走,也都随他。 沈怀景既没做人质的自觉,更没有做阶下囚的觉悟,好多年没来开江城了,他倒是把开江城四处都给逛了逛。 他记得最后一次来开江城,是十五岁那年。 跟着父亲来开江城的铺子盘账。 年底了,铺子里也忙,他帮着父亲核账,算盘打得又快又好。当时,铺子里的掌柜还直夸他呢。 这一晃,八九年过去了。 一趟转下来,倒也生出无限感慨。 时光匆匆,一去不复返。 晚上,白颂轩备了丰盛晚饭招待他的弟妹。 “我这里的厨子做的都是卢城的口味,弟妹尝尝看,要是吃得不习惯,明天我让人找个江城的厨子过来给弟妹单独做。再不然,做西餐也行。就是这边厨子不好找,但江城那边应该能找着。” 一口一个弟妹,听得沈怀景浑身都不自在。 这些年,他在法兰西都是自己做饭吃。 毕竟,他也确实吃不太惯所谓的法餐。 人的口味就是这样,你走再远,去过再多地方,但口味真的很难改。 卢城与江城的口味其实也差不了多少,而且,他现在哪还有资格去计较口味合不合适。 “二少爷客气。” 沈怀景淡淡应着,这两个多月经历的事,已经让他学会了淡然处之。 既然自身无力去改变现状,那就顺其自然。 他们兄弟的事,他们自己拉扯就好。 “来,这杯算我给弟妹接风。”白颂轩拿起了杯子,沈怀景的手指在酒杯上摩擦了几下,“二少爷,我没嫁给你弟弟。弟妹这个称呼,确实不合适。” 到底是听不得白颂轩那般叫,但白颂轩却哈哈大笑起来,“弟妹,我家老三八年前就跟沈老板下了聘。 既然聘礼没有退回来,自然就是沈老板答应了这门亲事。 再说了,老三岳父都叫过了,不就差一个明媒正娶嘛。 你要是觉得没能坐上大红轿子,没有抬进我白家门就不算数,等过了年,让老三给你补一个。保证弄得热热闹闹的,让你风风光光进门。” 沈怀景觉得鸡同鸭讲。 不,是白颂轩故意的。 “你呢,也心疼心疼老三,自你走了这些年,他的日子也不过好。还疯过好一阵,让老头子给关进了疯人院。 我听说,那里边折腾人的手段多得是,你现在没发现吗?老三特别容易怒,一点就炸......” 疯人院? 沈怀景的所有关注都在这三个字上。 白大帅把白凤轩关过疯人院? 那可是亲儿子,怎么可能呢? 但想想上回白大帅朝白凤轩开了枪,他又觉得可能不是假的。 白凤轩的脾气跟八年前确实不一样了,有时候莫名其妙就发火,确实一点就炸。 难道,都是因为关了疯人院被折磨过的后遗症。 “弟妹,来,尝尝这个。这是开江城的特产,别的地方轻易吃不到的。” 白颂轩后面说了些什么,沈怀景没有听到,直到菜夹到他碗里,他才回过神来。 “白大帅为什么把他关进疯人院?” 沈怀景这一问,白颂轩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老三啊......他不是喜欢男人嘛,老头子觉得那是脏病,是二叔给传染的脏病。 你应该见过二叔,他跟那个金寨主也是那样。老头子本来就恨二叔跟了个男人,丢了白家的脸,偏偏老三也走了这条路,还要娶你......” 说到这里,白颂轩看着沈怀景,像是要在他脸上看出什么东西来。 沈怀景下意识地垂下头,那样被人看着,到底是不舒服的。 “这男人跟男人,真那么舒服吗?” 第89章 他乡逢故人 沈怀景的耳朵瞬间就红了。 这是能随便聊的话题吗? “弟妹,我听说你在法兰西都娶了媳妇了。你是跟你媳妇更舒服呢,还是跟老三更舒服?” 白颂轩也是个没底线的人,越问越过火。 沈怀景站了起来,“二少爷,我吃好了。” 说着就要走,白颂轩又笑了起来。 “弟妹,随便聊聊嘛,怎么还不高兴了。二哥我确实是好奇,你给二哥讲讲呗。 这开江城的茶馆里都有人拿你跟凤轩的事说书了,我没事也常去听,真真有意思。今天见了弟妹,不得好好问问,求个答案。” 沈怀景知道自己在江城早没什么好名声了,但没有想到,他那点事,都传到了开江城。 可能还不只开江城,怕是白家军所在的区域都传遍了。 这个年代,男人跟女人的风流事,都会被拿来说道,更何况男人跟男人。 沈怀景也早就不要脸了,刚刚心头的那些不快升腾起来,但这会儿对上白颂轩的眼睛,反倒烟消云散了。 白颂轩就是想让他不痛快。 “二少爷这么好奇,那也找一个男人试试。”沈怀景淡淡说着,反倒坐了下来。 “哟,弟妹这建议......可别让你二嫂听到,她呀,是个醋坛子,若是知道了,还不得跟我闹。” 白颂轩说得半真半假,沈怀景也笑着应道:“二哥,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不是正常得很。看看白大帅,再看看你弟弟,再瞧瞧我,我不都娶了媳妇了,不也一样把你弟弟给收了。” 沈怀景这话听得有点让误解。 白颂轩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半晌才好奇问了一句,“你跟老三,你在上面?哎呀,没看出老三为了你,牺牲挺大呀。” 一句话,又扯回到床上那点事。 沈怀景轻笑了一声,“二哥,这个上下的,论实力。我的实力在这里摆着......” 反正都不要脸了,对方也没有想给他脸,他索性放飞自我。 白颂轩下意识地往桌子下面看,大概是想看看他的实力。 但是,桌子挡着不说,长袍更是遮着,哪里看得到实力呢。 一顿所谓的接风宴,两个男人吃得烽火连天。 好像聊了挺多内容,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聊。 沈怀景喝了些酒,微微有点醉意,早早回房睡去了。 这天晚上,白颂轩还在琢磨他弟弟怎么就变成下面那个,便接到白老三的电话炮轰。 白颂轩也不管他说了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老三,你受委屈了。” 莫名其妙的话,听着更让人窝火。 只是白颂轩没给自家弟弟再表达的机会,回头抱着媳妇睡觉去了。 第二天,沈怀景吃了早饭便出门了。 上午的开江城更热闹些,沈怀景寻了家茶馆进去,要了杯茶,安静坐在角落里。 茶馆里都有人说书,除了说书,还有人吹拉弹唱的,都是些卖艺的人,挣的也都是辛苦钱。 到底是因为昨天白颂轩的话,沈怀景一早才会坐在这里。 白颂轩没有骗他,茶馆里的说书人真的在说他和白凤轩的事。 从金屋藏娇到宠冠后宫,把他一个七尺男儿说得跟那皇宫里的后妃一般。 说书人的嘴,确实厉害。 要不是他自己就是当事人,可能就真的信了。 “老头儿,你见过那沈家少爷吗?真有你说的那般风姿卓绝,能把一个男人 迷得神魂颠倒?”茶客里有人问了一句。 坐在台上的老者摸了摸不太长的胡子,笑盈盈道:“谢小楼谢老板,不少人都听过他的戏吧?” 台下众人点头。 “从前,谢老板也来开江城唱过戏,那叫一个美艳动人。谢老板的虞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谁看过了不说一声绝色。 你们想想看,就谢老板那样的绝色,都因为这沈家少爷回国失了宠,这沈家少爷得多风姿卓绝,还用说嘛。” 说书人的话似乎挺有道理,不少人点头。 坐下便有人窃窃私语,“这男人搞男人,真就那么痛快?” “痛不痛快的,你试试。” “不过,要是谢老板那样的,那身段,那滋味......” 男人说起这些浑话来,到底是没什么底线的。 更何况,这说书人说的故事,本来也是带着荤腥的,他们好的就是这一口。 只是,作为当事人的沈怀景更像个外人一般,静静坐在角落里。 原来,他在别人眼里,已经烂到骨头里了。 也罢。 他起了身,却突然的得一声唤,“沈少爷?” 听到有人叫,沈怀景下意识地回过头去,邻桌有个中年男人,看着有些眼熟。 沈怀景觉得自己应该认识他的,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还真是沈少爷,这都多少年没见了?” 中年男人似乎有点兴奋。 只是,他这一叫,茶馆里的人都回过头来,用诧异的眼光看着沈怀景。 沈怀景虽然已经被说书人说得面目全非,但当真见过沈怀景人的还真没几个。 所以,他们也不知道眼前的‘沈少爷’是不是他们听书的沈少爷。 只是,众人打量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 他也顾不上搭理那人,起身就往外走。 中年男人追了出去,而他们身后投来不少目光。 “不会那么巧吧?”有人说。 “看着也没谢老板好看啊,肯定不是。” “当然不是。他不在江城陪着三少爷,跑开江来干嘛。就算真来了,也不至于要跑来听自己的故事吧。” 有人低语几句,之后便没了讨论。 沈怀景刚出来,那中年男人就追了出来。 “沈少爷留步,可还记得我?” 沈怀景再细看这中年男人,“你是邱掌柜?” “对,我是邱山。” 这个邱山曾经在省城替沈老板打理店铺,沈怀景从前也见过几回的,只是八九年不见了,邱山也老了些,不像当年那般年轻,所以沈怀景一时没想起来。 他乡逢故人,沈怀景有点感慨。 “沈少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邱山又问。 “回来有两个多月了,父亲......” 一提及父亲,沈怀景便有些伤感。 “沈老板的事,我也听说了。沈少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去我铺子里坐坐,咱们慢慢聊。” 沈怀景点点头。 第90章 查得清楚吗? 邱山在开江城开了个铺子,做的是一些舶来品生意。 铺子不大,但东西倒是不少,而且价格不菲。 这跟当初沈家在省城做的买卖差不多,大概也是做个熟门熟路。 只是开江城比不得省城,没那么多有钱人,这样的铺子,在沈怀景看来,可能生意好不到哪里去。 邱山请了沈怀景到里边去坐,前面是店铺,后面是院子,可以住家,邱山便住在这里。 泡上了茶,又弄了一个火盆过来,邱山才坐了下来。 如今天气冷了,烤火就是常态。 “刚才在茶馆里看到你,我还怕自己认错了人。我也有八九年没见过沈少爷了,一时间也不太敢认。” 邱山倒了些瓜子花生,全当茶点。 “难得邱掌柜还记得。” 当初,沈家很多铺子,生意也做得远,各地的掌柜沈怀景都见过,但回了江城之后,他还真没有见过当年给沈家做事的掌柜,或者是当初的伙计。 用老管家的话说,沈家出了事,这些人都走了,怕受连累,几乎都离开了江城。 “沈老板的事,我也听说了。不知道,现在姑爷可好?” 邱山没有问沈小姐,想来也是知道了他姐姐的事,沈怀景一脸伤感,“不太好。姐夫知道姐姐走了,寻了短见,如今人还在医院里躺着,不死不活的......” “姑爷怎么......” 糟心的事,一件接一件,邱山安慰了两句。 沈怀景笑了笑,“已经这样了,想来也不会有更坏的。只是,他们都说父亲和姐夫跟土匪勾结,我始终难以相信。但事情都过了那么久,我如今无权无势,想要查清楚之前的事,怕也是做梦了。” 他这一声感慨,像是无奈至极。 邱山看着他,有点不知当问不当问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听说,你跟白家三少爷......沈少爷,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想说,沈老板和姑爷的事,如果白家三少爷帮忙查,不会查不清楚的。” 查得清楚吗? 还是白凤轩本来就参与了这件事。 白凤轩从未提过他父亲与姐夫是不是真与土匪勾结。 当然,他也从未问过。 最初他的心思都放在救陆昭文命这个事上,也没有功夫去想别的。 他觉得,只要陆昭文命保住了,人出来,这件事没谁比陆昭文更清楚。 他不必从不相干的人嘴里知道。 后来没问,是因为他怀疑白凤轩在他家的事上有参与,自然更不会问了。就算问了,也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 “查得清楚吗?或许吧。” 邱山听他这口气,觉得里边可能还有很多不为外人道的事,他也不好多问,便道:“沈少爷来开江城,是有事吗?” 邱山转移了话题,沈怀景也顺嘴说道:“出来看看有什么买卖可以做。毕竟回了江城,总得要吃饭的。姐姐走了,姐夫又那个样子,花钱的地方多着,得活呀......” 这话听起来特别真实。 只不过,邱山到底是听了些说书的香艳故事,但说书嘛,添油加醋,道听途说,为的就是博听者一个乐,也可能完全与事实不相干。 但他看刚才沈怀景的反应,可能也不全是假的。 毕竟,邱山还记得,当年沈怀景在省城读书的时候,倒是跟白家三少爷来过沈家的铺子。 不管有没有那些香艳的事,但他们是旧识,而且从前的关系很好,这是事实。 “沈少爷既是要做生意,我或许能帮上些忙。我当年在沈家做事,沈老板教了我不少东西,虽说沈老板把省城的铺子兑了之后,我便没在沈家做事,但到底是得了沈家恩惠的。 若是有困难,沈少爷尽管来找我便是。我这铺子,虽然看着不大,但利润不错,掏得起钱买的,都是些有钱的太太老爷,所以上上下下也算有些关系。 这做生意呀,靠的就是关系,不然,这年头的生意会很难做。就说那白家太太,她就是我店里的常客,喜欢一些海外的香水头饰,又舍得掏钱......” 邱山说起了生意经。 他口中的白家太太,就是白颂轩的夫人。 如果说白颂轩是开江城的土皇帝,那白夫人肯定就是土皇后了。 沈怀景与邱山又聊了一阵,这才离去。 从邱山的铺子里出来,沈怀景溜达了一圈,回了白宅。 “景哥!” 刚进门,听到熟悉的声音,沈怀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齐修站在门口,眼里写满了担心。 齐修来了,那白凤轩...... 下一刻,白凤轩就落在他的眼底。 隔着十来米的距离,他们彼此看着,白凤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在看一个特别陌生的人一样。 而他,他在想,白凤轩怎么来得这么快。他才在开江城住了一晚。 他就这么来的? 就只带了齐修吗? 此时,白颂轩出现在了白凤轩身边,他看了一眼沈怀景,然后一只手搭在了自家弟弟肩膀上,“你的媳妇,我可是有好好待着,没伤着,更没敢委屈着。要是不信,一会儿回了房,你自己好好检查。” 白颂轩的笑意挂在嘴角,看得出来,刚刚他跟白老三的谈话对他来说是愉快的。 白凤轩没有动弹,一身军装显得他那张脸更为冷峻些。 沈怀景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对齐修说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景哥,团长昨晚回了江城,天刚亮就坐了船下来了。我瞧着,团长可能生气了,一会儿,你哄哄......” 齐修小声说着,然后很知趣地退到一边。 白颂轩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弟妹带回房啊。你们可是小别胜新婚......” 白凤轩回了白颂轩一计冷冷的眼神,仿佛在说,别挨老子,脏! 心情不错的白老二也没跟弟弟计较,哈哈笑着离开了。 沈怀景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知道白凤轩一直看着他,而且齐修刚刚还给他打了预防针。 只是,白凤轩生什么气? 他凭什么生气? 又不是他自己想来开江城的。 不是没得选嘛。 “过来!”白凤轩冷冷开口。 第91章 你干脆弄死我算了 沈怀景装作没听见,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脚尖。 “沈怀景,过来!” 沈怀景还是没理,也没有动弹。 白凤轩快步过去,二话不说,把人给扛了起来,就像码头上的苦力扛麻袋一样,直接把人给扛走了。 房门被推开,然后再被关上,再然后,有人被扔到了床上。 于是,一个一百多斤的重物就压在了他的身上。 不管他有没有吓着,直接开始扒他的衣服。 他慌乱地想要阻止,但对方一点都不温柔,衣服撕裂的声音清脆又刺耳,动作粗暴中,难免会被弄疼。 沈怀景知道这狗男人又要发疯了,但狗男人发疯,凭什么是他倒霉。 他挣扎,他拒绝,他反抗。 然后,他被打了屁股。 对方粗鲁地扒下了他的裤子,巴掌就那样落下来,清脆又响亮,每一巴掌都打得他生疼。 比起疼,更让他觉得耻辱。 他已然手脚并用,亦不管什么章法,踢了踹了,又或是抓到了哪里,都是不管的。 他也被打得火冒三丈。 “白凤轩,你个疯子!” 一边还击,一边不忘骂人。 心头的委屈,心头的怒火,心头的不安和伤心,这一刻总得要发泄出来。 白凤轩也不吱声,几巴掌之后,原本白嫩嫩的屁股,已然红了,上面都是手掌印。 他按着沈怀景的手,双腿禁锢着对方腿的活动,把人反扑着按在床上。 裤子被扒了,衣服也被撩起来,露出了后背。 不只是冷的问题,此刻露出雪白屁股蛋的沈怀景,杀人的心都有。 这感觉,下一秒白凤轩就要来强的。 上两回有多疼,他的身体记忆原比脑子要强烈得多。 本能的反抗和害怕,这是他脑子控制不了的。 “白凤轩,你他娘的畜生。除了跟我来强的,你还会什么,老子又没错,你凭什么这么对我......狗东西,我早晚弄死你......” 又气又屈又羞的沈怀景,已然口不择言。 说是气话,也是气话。 说是真心话,也是真心话。 白凤轩喘着粗气,低头亲了一下。 沈怀景整个身子一僵,他居然亲他屁股。 他是死变态吗? 亲了一下还不够,他又亲了第二下,第三下,沈怀景闭下了屈辱的双眼。 在劫难逃,是他心里此刻能跳出来的唯一字词。 从红肿着的屁股开始往上亲,一路亲到后背,他的唇落在那些还未完全散去的淤青处,既温柔又小心,像是怕把人给弄疼了一样。 沈怀景绷着身子,下意识地颤抖着。 因为他已经知道,白凤轩亲的是哪里。 除了屁股蛋,那些地方都是被罗天逸踢过打过的。他痛了好些天,加上背上自己又擦不到药酒,所以淤青肯定没有散去。 齐修本来是想帮他擦的,他不愿意,也就一直没有擦。 回想着那些伤,还有那晚与罗天逸打架的事,他不后悔。罗天逸怎么说他都没关系,凭什么那样说他姐姐。 姐姐让人占了便宜,羞愧而亡,人都死了,罗天逸凭什么那么说姐姐。 他的思绪有点游走,白凤轩却突然松开了手,拉了被子过来替他盖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结束得也像突然断电一般。 沈怀景心跳加速,慌得不成样子,此刻一切都停了下来,他有些虚脱地趴在床上。 他有点分不清楚刚才是不是真实。 “你干脆弄死我算了。”好半天,白凤轩才道。 沈怀景都觉得自己幻听了。 他被打了,还被狗男人亲屁股...... 到底谁要弄死谁呀? 他侧头看白凤轩,白凤轩坐在床边,垂目看他。 “白团长这话说反了。”他轻哼。 现在裤子都没了。 刚刚被白凤轩扯坏了,现在他只能光着,就算想逃离,都没个遮羞的布。 “这里......”白凤轩突然在被子下按住了他的大腿,“还有腰,和背......你是罗天逸的对手吗?你跟他动手,你不是自己找罪受?” 白凤轩昨晚回到江城,听说罗天逸把沈怀景交给了二哥,当时就翻了脸。 两个人吵起来,那是什么话都能说。 罗天逸可不惯着白凤轩,说他为了个男人,已然失了心智,并且自曝前几天趁他不在江城,还把沈怀景给打了一顿。 男人吵架,那也是口不择言,什么戳心窝子,偏说什么。 明明知道白凤轩都要气炸了,他还非说要不是齐修拦着,他能打断沈怀景的腿。 罗天逸就像个撒泼的老妇人,不管不顾地,差点激得白凤轩跟他动手。 当晚从齐修那里听说了沈怀景当时的情况,他是心疼得不行。 刚刚看到沈怀景,他的心头五味杂陈。 他的小兔子,就那样站在不远处,像是被谁丢弃了一般,带了些落寞。 他的眼角还带着未愈的伤痕,身上肯定还有很多伤,他是又气又疼,真真不知道要拿这只小兔子怎么办了。 他没想伤沈怀景的,但当时就是没忍住。 “你干脆杀了我算了,省得我早晚让你吓死。”白凤轩突然从腰上掏出手枪来,递到沈怀景面前。 沈怀景拿过枪去,在手里转了转,然后扔到一边,“白凤轩,别开玩笑了。你打也打了,气也撒了,能不能给我拿条裤子,我虽然已经没什么脸了,但总不能光着屁股出去。到底还是冷啊......” 他这认命的口气,听得白凤轩更是心疼。 “不冷,你也不准光屁股出去。谁敢看你光屁股,老子把他眼睛挖出来。” 没什么道理可讲的男人,沈怀景也不想白费口舌。好歹是有被子盖着,不穿就不穿吧。 沈怀景微微闭了眼,似乎不想说话。 白凤轩看着他,他觉得沈怀景好像又瘦了。 他才几天不在家,他怎么就不知道把自己养得好一点呢。 让罗天逸揍了,也不知道告状,怎么那么气人呢? “小景,你就没什么跟我说的吗?” “说什么?” “你为什么跟罗天逸动手?” 沈怀景轻笑了一声,“他不喜欢我,我也很讨厌他,动手不是很正常嘛。动拳头,我确实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下回换动枪,没准儿我能赢。” “小景......”白凤轩低声唤着。 “怎么,舍不得?舍不得,那你现在弄死我。” 他此刻的模样像极了争风吃醋的后宅小妾,非要弄个输赢,不然不罢休。 白凤轩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沈怀景下意识地别过下头,似乎不太喜欢。 但白凤轩才不管他是不是喜欢,把他的脸给掰过来,低头亲在他受伤的眼角,心疼极了。 “小景,跟我随便闹,没关系。弄死你,我舍不得。要不然,你弄死我。听说,我的小景挺有实力的,或者,你用实力征服我......” 第92章 不要在这里 实力?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白颂轩一个大男人,嘴巴这么大吗? 真是什么都能跟他弟弟说,看起来不像传说中的关系不太好。 也是。 白颂轩都能跟他一个外人扯床上那点事,还有什么对自家弟弟问不出来的。 沈怀景本来就被扒了裤子,这会做什么都方便得很。 更何况,白凤轩素了那么久,昨晚几乎一夜没合眼,想着他的小兔子会不会受委屈,会不会伤心。 这会儿的白凤轩,疼人是真的,但他似乎不是太会表达自己的心情。 好像这般欺负人,就是他表达疼人的最好方式。 亲了,啃了,手也肆无忌惮地撩火。 原本有些挣扎的沈怀景已然被他弄得心跳加速。 这跟刚刚挨打不一样,挨打毕竟还是疼的,而且还很憋屈。现在是四处被放火,还拿捏着他那点实力,他除了强忍着不让嘴里发出羞耻的声音,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越发热起来的皮肤。 “白凤轩,你别......” 他想说,你别在这里。 如今还是大白天且不说,这里是白颂轩的地盘。 但他的话根本没说完,他的实力就被拿捏。 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僵住了,他想喊,但张着嘴,没敢发出声音来。 窗户都还半开着,时不时还有冷风吹进来。 但凡有人从那窗户边经过,就能把里边的动静听个真切。 想到这个,沈怀景更是羞臊。 “白凤轩,窗......窗户......” 白凤轩在被子里,完全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只是隐约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 他想让他的小兔子快乐。 有些动静传出来,沈怀景狠狠咬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白凤轩是知道怎么取悦他的。 而且,他完全没法拒绝。 此刻,他脑子里乱成一窝粥。 他是真的太下贱了,居然会开始沉迷于与男人之间的这种事。 他完蛋了。 他可能真的喜欢男人。 他怎么会喜欢男人呢? 是白凤轩给他下了蛊吗? 很多的想法在脑子里乱窜,而被子里埋头苦干的人也没有片刻要放过他的意思,于是,他很不争气的在两分钟之后,就投降了。 一声沉闷的叹息,还是从咬着手的嘴边溜了出来。 那是愉悦之后的满足,那是他真的很舒服的慰叹,那是他再也不能否认自己喜欢男人的证据。 他虽然有些气恼,但到底是认了命。 手上已经被他咬出了血痕,此刻微微渗着血珠子。 这时候才从被子里钻出来的白凤轩,微笑着看他,似乎满意得不行。 “媳妇真棒!” 沈怀景此刻已然羞臊,哪里听得这话,伸手捂了他的嘴。他便舔了他的掌心,沈怀景刚想收回手来,却被白凤轩拉住手,在他掌心里亲了又亲。 这个男人从来都是没羞没臊,怎么能让他难堪,就怎么来,而且更知道如何拿捏他。 “媳妇.....” 他轻轻唤着,声音有些沙哑,然后吻就落了下来。 有些东西,你可能一开始是不喜欢的,也没法接受。 但总会有一个过程。 也不知道是他适应了,还是这个过程让他情动,双手下意识地环上了白凤轩的脖子。 要沉沦,就一次沉沦个够吧。 他想。 第93章 温柔之后的背刺 “媳妇喜欢吗?告诉我。”他又问。 沈怀景闭上了眼,重重地吐了口气,双手按着他的腰腹以支撑自己的身体。 这个男人太坏了。 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让他说那些难以启齿的话。 前两次也是这样的。 只是,前两次更凶狠,是逼迫他,他更难受,更疼,让他屈服。 这一回不一样,这一回是他更着急。 他不想认输,也不想回回都被对方拿捏住,再次睁开眼时,他弯下腰去,主动亲吻了白凤轩的唇。 很轻,很柔,很细腻,像是亲吻手里的珍宝。 每一下,都搅动着白凤轩快要崩溃的内心。 “轩哥哥,喜欢吗?” 他在他的耳边呢喃,像是勾魂一般,然后扭动着腰姿,如春风拂柳一般柔美。 百炼钢成绕指柔,大概就是这般而已。 “媳妇,你不讲理......” 白凤轩哪里听得他叫‘轩哥哥’,这不是要他的命,这是连他的魂也得一并拿去了,并且永远锁在对方的三魂七魄里,即使轮回多少世,也挣不开,脱不掉。 他,就是他的生生世世。 他愿意为他沉沦。 他愿意为他疯魔。 “轩哥哥......” 不讲理的人,此刻嘴角挂着坏坏的笑意,小兔子终究不是小兔子,也有变成小狐狸的时候。 白凤轩太喜欢了。 小兔子可爱,小狐狸更磨人。 怎么办,他想连对方的骨血一并融进身体里,再也分不出你我来。 双手紧捏住对方的腰,原本就强有力的臂力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 像是春夜喜雨那般让人欢喜,又像是他乡遇故知的畅快。 无数的花儿绽放了,噼里啪啦地在冬色未尽的寒冷里。 当最后两朵摇曳的花朵都充分绽放之后,窗外响起了一声惊雷,像是在为他们这次温存放送礼炮一般。 白凤轩侧头亲了亲额头上还有汗珠的沈怀景,一脸满足。 他的小景,他的小兔子,他的媳妇,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沈怀景则一动不动,累得连出气都觉得麻烦。 午饭是齐修送到门口的,白凤轩在那之前,已让齐修送了热水进来,他亲自替小兔子清洗的。 身上到处都留有他的印迹,他很满意。 床单被子都已换过,衣服也重新换上,沈怀景躺在被窝里,半睡半醒。 “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他温柔说着,把人抱在了怀里,拿起旁边的饭菜,喂着他的小兔子。 齐修虽是没娶媳妇,但有些事情,到了年纪自然也就懂了。 他在门外不远处守着,一是不让人去打扰里边二位,二是如果里边有什么需要,叫他也方便。 沈怀景这一觉睡得有些久,再醒来时,天都黑了。 身子像散架了一般难受,屋子里黑漆漆的,他叫了一声‘白凤轩’,没有人答应,他便自己支撑起身体坐起来。 沉沦是有代价的,放任自己,也是有苦头吃的。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确实很舒爽。 好在是床头放了新的衣服,沈怀景拿来自己穿上。 白色的长袍,就跟上回在白云寨时,白凤轩来接他时带来的那件一样,金丝缎面,里边做有夹棉,既好看,又保暖。 这算奖励吗? 他想。 暮色已沉,白宅里显得很安静。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好像,就差一场晚来的雪。 屋子里摆了一盆正在绽放的红梅,显得特别有格调。 白颂轩往弟弟杯子里续了酒,“瞧你这一脸满足的劲儿,还得谢谢你哥哥我。小别胜新婚,你呀,到底是没有结过婚,哪里懂这些。弟妹是不是特别热情?” 白凤轩可没心思跟他聊这个,拿起杯子里温热的酒,喝了一口。 “大哥的伤恐怕有些麻烦。” 白颂轩往自己杯里也续了酒,“咱们跟姓胡的,早晚得干上一仗。不过,现在不是时候,这口气,只能暂时忍了。但我早晚得替大哥找回来。” 说着,白颂轩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沈怀景走到门外的时候,正好听到兄弟二人说话,便没有进去。 按江城里的那些传言,白家兄弟阋墙,白颂轩应该是不希望白大少爷活着的,但是听刚刚这话,好像不是那样。 “外面的人都说,咱们白家兄弟自相残杀,我以为,二哥你也想让大哥没命呢。” “外面的人说得也没错,兄弟残杀是有的,我是想让你死,可没想过让大哥死。大哥跟我又没仇没怨的,老好人一个,我巴不得他长命百岁。” 任谁听他兄弟二人聊天,都得觉得他们下一刻就要彼此掏枪,然后杀个你死我活。 但是,二人喝酒喝得挺好,就好像刚才啥都没说一样。 “那二哥珍惜机会。明天一早,我可就要回江城了。下次再想动手,会很麻烦。” 说着,白凤轩拿过酒壶来,替白老二倒上了酒。 “这回算了,你好歹给了我大礼。我是要这样把你弄死了,显得我挺不仗义。更何况,我也不能让弟妹早早守寡呀。 我母亲还想看看儿媳妇呢,你过年的时候也带回去让她看看,好歹当初她可是顶着被老头子赶出家门的危险,去替你下的聘礼。” 白凤轩没接话。 对于夏姨娘,他的心情至今有点复杂。 “不过,当哥哥的有件事还得提醒你。你是把人弄到手了,但沈老板的事,你准备怎么跟他说?我瞧着他那性子,怕是要跟你拼命的。” 沈怀景本来觉得自己听墙角有些不地道,但他也没想到,还能听到跟自己父亲有关的。 他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按着墙壁,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那是以后的事。只要二哥你不多嘴,我自己会看着办。” 白颂轩摇摇头,“你这刀尖上行走的喜好,二哥实在不敢苟同。你这无异于放个定时炸弹在身边,他但凡听了别人挑说,就能在你枕边要了你的命。” 白凤轩给自己倒了酒,连喝了两杯,似乎心情不是太好。 喝完之后,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二哥,你以为他现在就信我吗?他早就拿着枪抵在我的头上,问我他父亲的死,跟我有没有关系。” 门外偷听的沈怀景在听到这话时,顿时觉得腿软。 拿枪抵着白凤轩? 那不是那天晚上白凤轩喝醉了之后吗? 所以,他根本就记得那天晚上的事。 不,那天晚上他根本就没有醉。 他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一样,被这个狗男人耍得团团转。 那晚,怎么没有一枪了结了他。 而且,今天,他们还在床上...... 他居然还沉迷于跟他做那种事。 他都想抽自己两个嘴巴。 心头的怒火在这一刻燃起来,但现在他什么也不能做,他太弱了,他只能寻找机会。 他默默地转身离去。 “我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不想信我。但有一点,我认。我确实也没帮他父亲,我凭什么帮他?他自己作的孽,自己受着......” 第94章 最多三天 江城医院。 白凤轩带着沈怀景回了江城之后,先去了医院。 白敬轩就住在这里,只是如今高热不退,哪怕是用上了比黄金更贵的盘尼西林,情况依旧很糟糕。 医生有些束手无策。 沈怀景静静地站在一旁,从开江城跟着回来,他就很安静,安静得真的像一只听话的小兔子。 白凤轩发愁,而且这两天,把白家军控制区域里不错的西医都给弄了过来,依旧对白敬轩的伤没有办法。 子弹还在体内无法取出,伤口溃烂,内脏受损,眼看着命快没了。 白凤轩急得快要掏枪杀人了。 “我大哥若是死了,你们都得替他偿命。” 他的枪口对着几位本来就战战兢兢的医生。 白凤轩在卢城的事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反正各种版本都有。 不少人都认为,他如今已是白家军的新大帅,就连一向有老狐狸之称的白颂轩,也对他俯首称臣。 不明真相的人,总是把半真半假的事传得比真相还真。 所以,无人不怕白凤轩。 毕竟,他是连自己亲爹都敢下手的人,完全没底线。 “凤轩,你杀了他们也无用。”沈怀景到底看不下去,替医生们开了口。 几位医生眼巴巴地看着沈怀景,好像他就是救他们于水火的天使一般。 “杀了他们,给大哥陪葬。”白凤轩恶狠狠地,连枪的保险都松开了。 “凤轩!” 沈怀景上前按住了白凤轩拿枪的手,“我知道你担心大少爷,但这不是办法。我知道一个人,但不知道大少爷能不能挺到他来。” 沈怀景一听这话,有些狐疑地抓住他的手,“谁?” “出来说吧!” 白凤轩这才收了枪,跟着沈怀景到了外面。 沈怀景先吐了口气,他并不确定,自己这次多嘴,会是帮了忙,还是惹了麻烦。 但已经开了口,他便不再多想。 “我在法兰西的时候认识一个特别厉害的外科医生,前两年,她回了省城。如果大少爷能挺到她从省城过来,或许她可以。” “当真?”白凤轩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她曾在法兰西做过战地医生,治疗枪伤很有一趟。但省城离江城很远,就算是再快,恐怕也得四五天的时间,看大少爷的情况,我怕......”沈怀景没有说完。 白凤轩转身就进了病房,沈怀景知道他去干什么,所以没有跟着进去。 他下意识地双手紧扣,约摸两分钟,白凤轩从病房里出来,“最多三天。” “那就试一试......” 沈怀景知道他有多着急,其实说这话,他也不确定对方真能在三天时间里赶到江城。 而且,那位可不是那么好请的。 白凤轩按沈怀景给出的信息,电报他安排在省城的人去请那位外科医生,并且说明,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在三天之内,把人送到江城。 而接下来的等待,就显得格外漫长。 此时的江城,显得死气沉沉。 之前白颂轩围城时,江城的老百姓都以为兄弟二人要大干一场,但来得热闹又声势浩大,最终也就接走了一个沈怀景。 有人私下里调侃,说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 就是不知道,谁冲的冠,谁为的红颜。 反正坊间的传闻嘛,原本就是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沈怀景回了江城之后,除了安心于他这个新三团的枪械官之职,空的时候,就是拉着齐修陪他练拳脚。 齐修隐约觉得沈怀景从开江城回来之后,有些不一样了。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实在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 这两天,白凤轩都在江城医院待着,自然也顾不上他的小兔子。 齐修今天陪沈怀景练到很晚,沈怀景的衣衫都被汗水湿透了。 “景哥,不用这么拼,可以慢慢来的。” 齐修有些担心沈怀景的身体,毕竟这时候他们团长有些顾不上,可不能让沈怀景出什么事。 “得拼一点,下回再遇到当人质的事,也不至于连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这话说得齐修有点无地自容。 因为他觉得,是自己没能保护好沈怀景。 “景哥,对不起!” “你说什么对不起。”头发丝上滑落了汗珠,他现在实在不喜欢有些长的头发,不管白凤轩喜不喜欢,他明天得去剪了。 夜色已深了,寒风吹来,湿透了的衣服总能让人打个寒颤。 但这一刻的寒颤也让他更为清醒。 他得更强大,必须得强大,不然没有活路。 “你对我已经很好了,别自责。对了,我回来之后,还没有见到罗副官,他人呢?” 沈怀景回到江城两天了,罗天逸就跟消失了一般,哪里都没有见着。 “这个......” 齐修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如果很为难,那就别说了。”沈怀景不想齐修为难,也怕是白凤轩叮嘱了不让他知道的。 “不是为难。景哥,团长回江城那晚,知道罗副官打了你,还把你送给了二少爷,就跟罗副官翻了脸。罗副官一气之下,撂挑子不干了。说是回家娶媳妇,不给团长收拾烂摊子......” 后面其实还有些更难听的话,但齐修觉得不合适,没有把罗天逸的话都说出来。 沈怀景点了点头,“看来,还是我这祸水惹下的事。” “景哥,你才不是祸水。不说是团长生气,我也觉得罗副官这事做得不地道。那种时候,怎么能把你送给二少爷,万一二少爷对你做什么,那团长......” 齐修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他是站在白凤轩和沈怀景这头的。 两人正说话,就听到外面敲门。 齐修去开了门,就见齐荣站在外面。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让沈少爷休息。” 齐荣大多时候都冷着一张脸,他倒不是不喜欢谁,只是性子如此。 “是我拉着齐修陪我练习,这就去休息了。” 沈怀景从地上站起来,方觉身上哪里都酸疼。 但,他觉得值得。 一切都值得。 齐荣让齐修先去给沈怀景准备热水,沈怀景也看出来,齐荣可能有话要跟他说,所以也没有着急走。 等齐修走了之后,齐荣才道:“沈少爷,谢谢上次在车里你救了我弟弟。但他是个单纯的孩子。” 齐荣只有这么两句。 沈怀景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齐荣,谁对我好,我知道。我也拿齐修当弟弟,永远不会害他。” 齐荣没再言语,只是看了沈怀景片刻,然后转身离去。 第95章 宝贝,我不太能理解你 沈怀景到底是去剪了头发,甚至把头发剪得有些短,接近于寸头。 有种从头再来的意思。 他是想自己每次洗脸照镜子的时候,看到这个寸头,都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能忘记了。 剪了寸头的沈怀景看着更精神,而且整个人的气质也不一样,看着更硬朗了些,哪怕身子还不算强壮。 但一身军装之下,像个当兵的人。 回到枪械库,他把之前没有修完的几把枪试了试,枪的毛病大同小异,修起来也不难。 从前 新三团没有干这活的人,枪不好使了,只能扔在库房里,毕竟只有少数人才会不断去磨合枪,让自己去适应一把枪的毛病。 齐修急急地跑到枪械仓库,连气都没有喘匀,“景哥,快,快去医院......” “怎么了?” 沈怀景放下手中的枪,把水递给齐修,齐修喝了一口,“那个省城来的医生......到了,正闹腾......不愿意给大少爷做手术......” 沈怀景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快。这还不到三天时间。 “方医生来了?” “来了。半个小时前到的,但那姑娘性子太烈了,还嚷嚷着要杀了你,你快去看看吧......” 沈怀景片刻没敢停留,赶紧跟着齐修去了江城医院。 此时,医院的手术室外,白凤轩拿着枪正抵着一个漂亮姑娘的头,但那姑娘可没有半点惧色,反倒冷笑着看白凤轩,“来呀,朝我太阳穴来,老娘要是皱一下眉头,就跟你姓。” 白凤轩原本就不多的耐性在这半个小时里已经磨光了。 而且,这个女人太张狂了。 最可气的是,她还说沈怀景是她的宝贝,要不是为着她的宝贝,就算白凤轩在省城派多少人,她死省城,也不会来江城。 宝贝? 沈怀景有媳妇就已经让他够糟心的了,现在还蹦出这么个女疯子。 白凤轩先起的是 妒火,再之后,才是怒火。 他不是不敢开枪,他是不能让大哥失了最后的机会。 按现在他大哥的情况来看,再不动手术,也就是这两天活头了。 “方瑜!” 沈怀景的声音响起,白凤轩与那漂亮女人双双回头。 “宝贝!” 方瑜可不管额头上有没有枪抵着,朝着沈怀景就扑了过去,先是一个热烈的拥抱,然后又按法兰西的规矩行亲吻礼。 虽然这个过程沈怀景是被动接受,但依旧看得白凤轩火冒三丈。 哪怕他们只是脸贴着脸,他照样让枪口抵在了方瑜的太阳穴。 方瑜侧目给了白凤轩一个‘你要不开枪,就不是男人’的眼神。 沈怀景知道她是在点火,忙按住了白凤轩的枪口,“凤轩,她是来帮忙的。” “帮个屁呀。我可没答应。要不是怕你有麻烦,老娘才不走这一趟。” 方瑜一直没有放开沈怀景的手,而落在白凤轩眼里,那就是在他的枪口上蹦跶。 他突然抬手,枪口脱离了沈怀景的手,子弹出枪,就那么擦着方瑜的耳朵过去。 跟他与沈怀景第一次见面很像,但又不一样。 那一次,沈怀景的耳朵被子弹擦伤了。 但这一次,方瑜没事。 这一枪来得太突然,刺耳的枪声惊得医院走廊里的人快速散去,原本闹腾的方瑜这才正眼看白凤轩。 “还真敢开枪,倒是我小瞧你了。”方瑜道。 “你可以再闹大一点,我大哥命没了,我也能赏你几颗枪子。” 白凤轩的枪口再次对着方瑜。 沈怀景赶紧把方瑜拉到自己身后,“凤轩,我跟她说。” 沈怀景看着白凤轩,眼神里带了些祈求,仿佛在说,这不是动粗的时候,大少爷还在里边躺着,等着救命。 白凤轩的手久久没有落下,他也看着沈怀景,他在意的是,他的小兔子居然这么在乎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算什么东西。 而且,她还比他的小兔子大了好几岁。 一个老女人...... “凤轩,留给大少爷的时间不多了,每一分都很宝贵。”沈怀景极力劝说。 方瑜躲在沈怀景的身后,倒是安静了许多。 他看出来了,眼前拿枪这位,是个浑的。 她虽然不吃这一套,但沈怀景还在这里,不能把她的宝贝给连累了。 再说了,她也不想丢命。 眼前这个浑的,怕不只是浑,可能还疯得厉害,看看那些战战兢兢的医生就知道。 白凤轩虽然没有开口,但目光落在沈怀景身后的方瑜身上。 沈怀景立马回头,“方瑜,你说过,欠我一条命,现在我让你还。行吗?” 方瑜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怀景,“宝贝,我不太能理解你。” “方瑜,行吗?”沈怀景又问。 方瑜看着他那坚定不移的眼神,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 “行吧。虽然我不太建议你这么做,毕竟......” 她看了一眼还拿着枪的白凤轩,仿佛是说,那个浑蛋不值得。 得到了方瑜的答案,沈怀景立马上前,站在了白凤轩的枪口之下,“凤轩,现在手术,等大少爷的手术完了再说,行吗?” 白凤轩看着他,心里眼里都不乐意,到底还是把枪给放了下来。 这时候,沈怀景才勉强松了口气,转身对方瑜说道,“方瑜,辛苦你了。” 方瑜虽是不太乐意,但到底是点点头。 来的路上,方瑜已经了解了白敬轩的情况。子弹留在体内有几天了,因为子弹处的位置太危险,这边的医生不敢动手术。除了技术的问题,他们更怕病人死在手术台上,他们都得陪葬。 情况确实很糟糕。 但沈怀景如今到底多为难,才会把她拉入这个泥潭里。 她先想到的,还不是病人,而是沈怀景。 这也是她会跟着来一趟的主要原因。 她刚才还去病房查看了白敬轩的感染情况,眉头皱得能夹死几只蚊子。 这不是一个轻松的手术。 “宝贝,病人的情况太糟糕了,我不打包票,但你的人情,我尽力还。要是实在还不上,你也别怨我。” 方瑜说完这话,抬眼看白凤轩,这话,她也是说给白凤轩听的。 方瑜进了手术室。 沈怀景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凤轩......” 白凤轩并没有过去坐下,而是走到长椅旁边,靠着墙壁而立。 手里转着那把刚才开过的手枪,无声的压抑让人觉得死亡像是在不断逼近一样。 如果方瑜手术不成功,沈怀景能想到白凤轩会做什么。 但在那之前,他会挡在方瑜面前,哪怕是死,他也会死在方瑜前面。 毕竟,这麻烦是他带给方瑜的。 原来围在旁边的人都散去。 齐修也很识趣的离开,没有打扰他们二人。 手术室的门紧闭着,白凤轩的眼睛就一直盯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凤轩冷冷地问了一句,“她是你媳妇?” 沈怀景并不意外他会这样问,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她在法兰西的时候,我救过她。后来,我们就成了朋友。两年前,她回了省城,在省城开了一家专治枪伤的私人诊所。诊金很高,因为她的医术确实了得。但她这个人,不是那么好说话,救人也是看心情的。” 沈怀景大概说了一下。 白凤轩侧目看着沈怀景,以他的视角,只能看到沈怀景的侧脸。 小兔子剪了头发,看着倒是特别精神。 只是,他为什么要剪头发,不是说过让他留着的吗? 难道是知道这个疯女人要来,特意剪了头发给她看的? 白凤轩心头升腾起不悦。 “你们睡过?”他突然问。 第96章 沈少爷,你很值钱 沈怀景觉得很可笑。 他低哼了一声,然后侧头看白凤轩,“我确实救过她,但不是所有的救人,都得以身相许。” 说的好像是方瑜,但白凤轩听出来,他是说他自己。 “没什么可给的人,才能把自己给舍了。方医生很有能耐,不像我那么没出息,没骨气。” 有些话,说破了,就会让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很不得劲。 白凤轩不喜欢听这个,也就不再接茬。 手术室的门紧紧关着,都不说话的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地等着。 时间在这一刻过得真的特别慢,可能是心中有等待,有焦急,有不安,所以时间给予的煎熬特别磨人。 白凤轩拿了烟出来点上,刚刚抽了两口,便有护士路过提醒他这里不能抽烟。 他递给护士一个‘要死吗’的眼神,护士又看到他腰间的枪,慌得落跑。 沈怀景知道他现在很担心,只是语言上的安慰,苍白无力。 所以,也不会说‘放心,大少爷吉人天相’或者是‘方瑜医术高超,一定会让大少爷没事’这种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话。 白凤轩的烦恼,他看在眼里。 一支烟抽完,马上又点了第二支。 沈怀景觉得还是应该说点什么,至少让彼此都觉得时间过得快一点。 “在开江的时候,你许了二少爷什么?” 白凤轩刚把烟递到唇边,听得沈怀景这话,烟便没有进嘴里,拿着掸了掸,“你觉得他会要什么?” “卢城。”沈怀景说。 白凤轩只是‘哼’了一声。 沈怀景回头看他,似乎想从白凤轩那张满是疲惫的脸上找出答案来。 这三天,白凤轩都在医院里守着,几乎没怎么合眼。 沈怀景看着这张脸,想着三天前在开江城见到白凤轩的样子。 大少爷都那样了,他还是在回到江城的第二天一早,就赶去了开江城捞他。 他说的喜欢,确实是喜欢。 哪怕那次他并没有喝醉酒,但说的是真话。 但是,喜欢他和恨他父亲、姐夫似乎也不冲突。 他后来有点恨自己当晚没有多待一会儿,或许后面白家兄弟还说了别的。 当时他被那话给刺激得,怕自己忍不住弄出动静来,被人发现,所以没有听下去。 好,现在暂且不去想父亲与姐夫的事,只说白颂轩跟他要了什么。 一座城算什么? 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只要手里有人有枪,到哪里都能当土皇帝。 外面都说白颂轩是白家军里的老狐狸,在知道卢城落了白凤轩的手,白大帅失了势,白颂轩围了江城,逼的是白凤轩就算在江城,也不敢这时候兄弟内斗,真起战火,让外人得了便宜。 而把他沈怀景给弄走,没费一颗子弹,又能要到白凤轩愿给的,会是什么呢? “二少爷要了卢城的兵力?”沈怀景问道。 白凤轩看着他,似乎并不意外他能想到这个。 “沈少爷,你很值钱!” 看了他半晌,白凤轩就扔了这么句话出来。 一口烟吸进去,吐出烟圈来,但脸上却没什么可惜与遗憾,好像他对卢城的兵力给得并没有什么不舍。 “你可以不管我的。”他低声道。 白凤轩冷笑了一声,“不管?我若是能不管你,我那二哥干嘛还要兴师动众围了江城,要你去?沈少爷,装瞎没意思。” 白凤轩现在心情比较糟糕,如果方瑜不是个女人,若他大哥不是现在这么危急,那天他们在开江那么开心,他断不会拿这样的口气跟沈怀景说话的。 “欠了你一个城的兵力,我还不起。”沈怀景垂下头去。 “没关系,全当是我的聘礼。” 又是聘礼。 断了一条腿,也说是聘礼。 一个城的兵力,也说是聘礼。 这聘礼还真是重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也不对。如果那疯女人真能救了大哥的命,就算是你给我的嫁妆。小景,有来有往,咱们就算定下了。” 沈怀景觉得他这话逻辑有问题。 但是,这一刻不深究。 只是,如果方瑜没能救了白敬轩的命呢? 他不敢问会如何。 手术室外又恢复了安静,窗外是严寒至极的深冬,毕竟离年关很近了。 白凤轩已经扔了烟头,看着窗外,目光有些呆滞。 凛冬散尽,应该就是春暖花开了吧。 沈怀景看着白凤轩的侧脸,久久地,忘了时间。 谢小楼出现得无声无息,沈怀景下意识觉得有人来了,回头对上谢小楼的目光,他的眼神似有躲闪,好像不愿意被人发现自己刚才看着白凤轩那么久。 似乎是心里的那点小秘密被人发现了一样。 他有些不自在。 “谢老板!”他开了口,但没有看谢小楼。 谢小楼今天穿了一件白色长袍,与沈怀景之前穿过的不太一样,没有金丝,少了贵气,但更为素雅,更显书卷气。 “沈少爷!” 谢小楼回应着,目光看向白凤轩。 白凤轩听到动静回头看来,正好与谢小楼目光对上。 “来了。” 白凤轩淡淡开口。 “我听说,大少爷今天做手术,在家待不住,想着过来守着,能安心些。” 谢小楼没有靠近,还站在原本的位置,但无论是言语还是态度,都表达着有些克制的关心。 沈怀景觉得自己在这里有点多余。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破坏了别人夫妻关系的坏人一样。 白凤轩从卢城到江城,一直都带着谢小楼的,就算坊间的那些传言都是假的,谢小楼对于白凤轩肯定也是特别的。 他刚想站起身来,谢小楼又说:“团长,我几句话要跟你说。” 得,还不等他主动离开,人家就要赶人了。 江城刚乱起来的时候,他见过谢小楼。 谢小楼给他送了帖子,请他去永兴社听戏。 那时候请他听戏,他自然不会觉得只是听戏那么简单。 所以,那天傍晚,他如约去了永兴社。 那晚,永兴社没有谢小楼的戏,只有他们二人对坐饮茶。 第97章 谢小楼存了不少心思 沈怀景没有离开江城,谢小楼就有理由相信,江城还是安全的。 因为他笃定,白凤轩可以不要江城,但绝对不会把沈怀景放在危险之地。 “谢老板有话便说吧。” 沈怀景本来也不是来听戏的,这种时候,谢小楼大概也没有什么心情唱戏。 江城乱糟糟的,谣言满天飞,政府那帮人不安抚民众,也跟着添乱,罗天逸头疼得很。 商人也好,政府官员也好,一个个的都没有闲着,都不是省油的灯。 “沈少爷是聪明人,我便不拐弯抹角。如今江城又起乱局,不知道沈少爷作何打算?” “我?谢老板大概是问错人了。我一个寄人篱下的,不过是听吆喝罢了。谢老板若是想打听什么,直管去问白凤轩,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沈怀景也很直接。 谢小楼笑了笑,“沈少爷好像不太喜欢我。” 沈怀景打量着谢小楼。 不得不说,谢小楼是个挺精致的人。 台上的扮相精致、漂亮,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见到谢小楼这长相,少有不喜欢的。 台下着平常打扮,但依旧精致。 眉眼之间还有些少年气。 沈怀景不知道谢小楼多大年纪了,或许二十,或许再小一点点,但他觉得,谢小楼的年纪一定没有他大的。 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当他看着某个人的时候,你能感觉到他眼里有千言万语,他能成角,也不是完全靠人捧。 谢小楼经常被人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早已经习以为常。 上一回,在永兴社的时候,沈怀景还盯着他的手看来着。 只不过,如今沈怀景的境遇跟那时候不太一样了。 “沈少爷觉得我好看吗?” 嘴角含笑,略带了两分风情,嘴唇尤其好看,微微泛着红,若是单看嘴唇,还真不太像男人。 “谢老板自然是好看的。”沈怀景如实答道。 “所以,这么好看的谢老板,我没有不喜欢的道理。但若是谢老板不太喜欢我......”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谢小楼刚刚端起茶碗的修长手指上,“我也不太喜欢我自己。所以,我能理解。” 谢小楼倒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觉得这人倒是有趣得很。 “我没有不喜欢沈少爷。相反,我很羡慕沈少爷。”这话,谢小楼上回在车上也说过。 至于说他到底羡慕的是什么,可能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而这话在沈怀景耳朵里,难免会被误会。 “沈少爷,不瞒你说,江城这么乱,不少人都跟我说,得离开江城。如今,团长......”他也停顿了一下,“他自然是忙的,但沈少爷既然不走,我便明白了。 今天劳烦沈少爷过来一趟,也就为这么点事。我虽然只来了江城两年,但我确实更喜欢江城,若不打仗,我是不想离开这里的。” 沈怀景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但人家说着,他也就安静听着。 他不知道谢小楼怎么看他。 毕竟,如今江城的人都知道他是白凤轩的新宠,而谢小楼又是白凤轩的旧爱,他们两人这样坐在一起喝茶,这要让别人看见了,估计又得多上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谢老板喜欢这里,但我不喜欢。” “这里不是沈少爷的家乡吗?” 沈怀景轻哼了一声,“家乡就一定很好吗?父亲不明不白下狱了,然后又不明不白死了。姐姐上吊自杀了,姐夫......自杀未遂,这算什么好地方?” 他这不太舒服的口气,倒也不是冲着谢小楼,就只是自己心里不舒坦罢了。 “沈老板......”谢小楼说了半截,像是故意留了什么似的,沈怀景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他又说:“从前,我也见过沈老板的。 周老板过寿,请我去唱堂会,当时,沈老板就坐在最中间的位置。瞧着,沈老板与周老板关系倒是极好的。 那时候听说,两位老板合伙弄了个矿,是要发大财的。后来亦不知为何,听说那矿上死了人,也就不了了之。 第二年周老板再过寿,又请我去唱堂会,便不见沈老板。” 谢小楼像是说一段久远的闲话,不紧不慢,说完之后,还叹了口气,像是在感慨人生无常。 但是,沈怀景记得,周楚洋的父亲是在夏至之后的生辰。从前他还在江城的时候,周楚洋的父亲生辰他们一家都会去的。 这么多年下来,他断然不会记错。 谢小楼说了前后两次堂会,又算了一下谢小楼来江城的时间,不过就是这两年。 谢小楼应该不会只是当个旧事,随口提及,难道是想提醒他什么吗? 如果按谢小楼这个提醒来往下想,是不是说,他父亲与周楚洋父亲因为矿的事两人闹掰了,就没再来往。所以,连周楚洋父亲生辰,他父亲也没再去。 但是,为什么老管家只字未提与周家关系不如从前了。 他刚回江城的时候,去找周楚洋,老管家也没有阻止。如果关系真的那么差,老管家应该会阻止他呀。 一时间,他想不明白。 “沈少爷,沈老板去了,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我觉得,与土匪沾边的事,恐怕还是不要深究得好,因为有些东西,你挖出来了,却不见得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就好比沈小姐的死......”谢小楼有些婉惜,“沈小姐是个极好的人。 她常来听我的戏,每次我有新戏上,她一定会给我送花篮。有一回,她正好来听戏,遇到了白团长,就连白团长那样的人,对沈小姐也是极恭敬的。” 恭敬这个词用在白凤轩身上,沈怀景觉得不是谢小楼眼睛有问题,就是国文不太好。 白凤轩怎么可能对姐姐恭敬,他能对谁恭敬? “是嘛,这个倒是难以想象。”沈怀景自然不信。 他现在觉得,谢小楼今天请他来,好像存了不少的心思,他一时间还不太能都给消化掉。 “后来,我也问过白团长。他说......” 谢小楼嘴角微扬,“沈少爷,你们的旧事,我一个外人原是没资格说什么的。” 沈怀景心想,你今天可没有少说,还差多几句嘴? 他也不问,就那样等着谢小楼,像是不怕对方不说一般。 “哎,白团长是个特别重情义的人。他说,当年他断了一条腿,被沈老板赶出来时,是沈小姐安排了人把他送去看大夫的。后来,沈小姐还去探望过他几回。 所以我想,就算沈少爷没有动手捅了刘治,白团长也不会放过刘治的。他不会不还沈小姐的情......” 沈怀景想起了白凤轩当时的话,“不是为了你”。原来,是这个意思。 第98章 优秀的人,没人会不喜欢,就像你 白凤轩去了外面,谢小楼紧跟着白凤轩而去。 沈怀景想给人家腾地方,但动作没有白凤轩快。 他看着手术室紧闭的门,不知道里边此刻是什么光景。 已经两个多小时了,时间越长,沈怀景的担心也就越盛。 是他把方瑜拉到这个死局里的。 当然,他有他的私心。 他微微闭了眼,想让自己杂乱的心绪平静下来。 这个时候,他比谁都更希望白敬轩能挺过来,毕竟,白敬轩挺过来了,白家兄弟才会欠着他人情。 因为欠着他,他以后才有更多的机会。 现在,就看老天爷开不开眼了。 他靠在椅子上,在心头默默祈祷。 如果天不遂人愿,那就是老天爷都不怜悯他,他活该就是这样的糟糕结局。 不多时,白凤轩回来了,但谢小楼却没有跟着。 白凤轩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想要掏烟出来抽,发现只掏出个空烟盒来,便有些烦躁地把那烟盒给捏瘪,扔在了地上。 没有烟抽,他又焦急又烦躁,丝毫没有掩饰的情绪,表达着这个男人现在所有的心境。 在面对可能失去至亲的的时候,或许每一个人都很难保持淡定吧。 白凤轩也一样。 “说说那个疯女人吧。”白凤轩吐了口气,靠在椅子上。 疯女人? 方瑜确实有点疯。 “我们是在战场上认识的,她是个很了不起的战地医生,虽然那时候还很年轻。都说,战争让女人走开,其实,未必。她在枪炮声里救死扶伤的时候,大概没有谁会把她当成女人。她很优秀,也很勇敢......” “所以,你喜欢她。”白凤轩打断了他。 沈怀景才意识到自己夸方瑜的话有点多。 也是,身边这个男人就是万年老陈醋,吃得上的要吃,吃不上的,自己创造条件都要吃。 为着不给方瑜惹麻烦,他接下来的话就严谨多了。 “优秀的人,没人会不喜欢。就像你......” 妈的,这是在说他优秀呢,还是在说他也喜欢他呢? 白凤轩的心思到底是被手术之外的事给影响。 “你若是来晚一点,没准儿我就杀了她。你还喜欢我?” 他故意刺沈怀景。 与其说是刺人,还不如说他更想要一个他喜欢的答案。 但是,他又知道,那不太可能。 只是,他同在心情不太好,没准儿小兔子能哄哄他,毕竟刚才的话已经说得很暧昧了,说得不像现在的小兔子。 “你不是没杀嘛。你是个疯子,你也有分寸。” 简单几句话,算不算哄呢? 白凤轩当他是哄了自己。 “两年前,她婉拒了大学医院的挽留,执意要回国,她说回国更有用武之地。但是,我没想到她回国之后会开一家专治枪伤的私人医院,而且收费贵得吓死人。不过,这也像她。她......是个很洒脱的人,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我很羡慕她......” 白凤轩静静地看着沈怀景,他眼里流露出来的羡慕是真实的。曾经的沈怀景也是天真活波,有梦想。留洋八年,那个纯真的少年好像丢失了。 这八年,他到底还经历了些什么? 没有学牙科,而是学了机械,还在军工厂工作,又上过战场,他在法兰西的八年都是怎么过的? 白凤轩很想知道。 但现在,不适合说这个,因为他知道,说起来肯定会很久很久。 如果小兔子愿意跟他说的话。 “方医生确实有过人之处,没有她不敢治的人,也没有她不敢挣的钱。等手术结束了,你可以劝她留下来,我让她有用武之地。” 白凤轩肯定让人查过方瑜,这一点沈怀景能想到。但沈怀景没想到白凤轩还有这心思,但他不敢随便替人答应。更何况,方瑜那性子,哪里别人能替她作主的。 两人正聊着,手术室的门开了,一个护士紧张跑出来,“病人失血严重,需要马上输血,我们医院缺血严重,你们谁是a型血?” 沈怀景和白凤轩同时站起身来,在白凤轩开口之前,沈怀景已经挽起了袖子,“我是,输我的。” “那你跟我进来!” 护士很急,甚至没有多看白凤轩一眼,拉了沈怀景进去。 白凤轩紧紧捏着拳头,失血严重,到底有多严重。 他重重一拳砸在墙上,然后站在楼道里叫了齐修,让他回去叫上几十个人来验血。 又过了两个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又开了。 这一次出来的不是护士,而是累得够呛的方瑜。 “怎么样?我大哥......” 白凤轩双手紧抓着方瑜的胳膊,他的手重,弄得方瑜有些疼,方瑜本来就累得要死,一路奔波而来,又遇上个这么难搞的病人家属,还有里边手术台上躺着的难搞病人,此刻恨不得直接躺地上睡一觉。 “先放手,老娘疼着呢。”方瑜一脸不耐烦。 但白凤轩没放手,“我大哥到底怎么样了?” 不只没放手,手还重了些,方瑜无奈,只得道:“子弹取出来的,化脓的烂肉都清理干净了,他的命是挺硬,几次休克都又挺过来。不过,这才只是开始,后面的恢复会更严峻,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听到这话,白凤轩稍稍松了口气,下意识放开了方瑜的胳膊。 方瑜白了他一眼,“就问你大哥,也不问问宝贝。宝贝给你大哥输了那么多血,记得给他弄些补品,好好补一补。这才回来多久,人就瘦成那样了。” 白凤轩太不喜欢‘宝贝’这个词,特别是还从一个女人嘴里出来,叫的还是他的小兔子。 “方医生,谢谢你救了我大哥。不过,沈怀景有名字,不是什么宝贝,更不是你的宝贝......” 方瑜本来累得够呛,原本是想叮嘱白凤轩一句就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的,哪知道,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居然还拿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你......”方瑜不是很高兴的眼神对上白凤轩的冷眼,眼神交锋的瞬间,方瑜突然笑了,“你该不会就是那个说要娶他的男人吧?” “我就一直好奇,在国内那么保守的风气之下,到底是什么样的疯子能说那样的话?今天算是见着了,你确实不太像个正常人。” 白凤轩本来就冷着脸,听到方瑜说这样的话,还一副取笑他的模样,自然脸就更黑了些。 “方医生,你也是出了国,留了洋,有文化的人,怎么也那般庸俗。我想娶我喜欢的人,有什么问题?” 他的不高兴全都写在脸上,不只不高兴,好像更生气沈怀景把他说成疯子,或者是沈怀景居然跟这个女人说他的事。 他们的关系好到那种程度了吗? 方瑜却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笑道:“你不是应该开心吗?他被家里逼着出国了,还会念着你?” 汉语的博大精深就在于你怎么去理解一句话。 你可以当成是不好的,但也可以有另一种解释,就看说话的人想传递给你的是什么。 原本让他不开心的话,让方瑜这一补充,顿时心花怒放,说不出来的欢喜。 他的笑容爬上嘴角,“方医生,你先去休息吧。等休息好了,咱们可以边吃边聊......” 第99章 宝贝,你让我很担心 沈怀景也沉沉地睡了一觉。 醒来时,守在他身边的是齐修。 他赶紧问了手术的情况,得到了手术成功的消息,他才稍稍安了心。 他又问了方瑜,听说方瑜累得够呛,还在睡觉,他心头满是愧疚,到底是他把方瑜拉进来的。 齐修给他弄了些吃的,因为抽了不少血,他的身体有些虚,想要下床方便,身子不稳,差一点摔倒,好在是齐修手快,揽住了他的腰。 但是齐修手又放得很快,像是他身上烫手一样。 “我身上脏?”他不解地问。 “景哥,怎么会。” “那你干嘛......” “团长......团长说不能占你便宜......”齐修嘟囔着。 沈怀景无语。 吃了饭,又休息了一阵,沈怀景才觉得有力气了。 他想回军营去,心头还惦记着那些没有修好的旧枪。但齐修哪里敢让他走,两人正为这事说着,方瑜敲门进来。 沈怀景的脸色还不太好,毕竟抽了那么多血。 方瑜一见他,就皱起了眉头,似乎对他在手术时坚持要让护士抽他一个人的血,很是生气。 “不要命了?”方瑜走到床边,垂眸看他。 “一点血而已,不至于。” 沈怀景不以为意。 “一点血?宝贝,你可真大方啊。” 虽然白凤轩不许她叫宝贝,但她改不了。 再说了,凭什么别人不准她叫,她就要不叫。 她喜欢叫沈怀景宝贝,谁的话都不好使。 “你说你图什么?总不能,做手术那个才是你男人?” 你男人?这话让沈怀景有点臊得慌。 齐修觉得自己在这里多余,赶紧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方瑜见齐修走了,屋子里也没别人,这才叹了口气,“说吧,把我拉到这个局里来,还这么不要命,想做什么?跟你家里的事有关?” 方瑜何等聪明。 她只知道沈怀景家出了事,但并不知道沈怀景回国之后发生了什么。 沈怀景曾经说过,他要永远留在国外,法兰西若是待腻了,就去英国,英国腻了,去欧洲其他国家也行,总之不要回国。 那年,她离开法兰西,沈怀景在码头送她。 她问,“你真不打算回国吗?” 沈怀景说,“不回了。这里很好。” 方瑜:“那个想要娶你的男人,也不想回去看看?” 沈怀景微微愣神,脑子里闪过在码头与白凤轩的最后一面。 他已经说了那样的话,白凤轩怕是恨透了他吧。 沈怀景:“酒后的醉话,你也揪着不放?” 方瑜:“是不是醉话,你自己心里明白。我就是好奇,你就真的没有一点喜欢他?没有一点想着他?” 沈怀景摇了摇头。 方瑜:“好吧。不过,我倒是很想见见那个男人,得疯成什么样,敢在国内说要娶你。就冲他这勇气,我倒是想交他这个朋友。” 沈怀景:“你也疯!” 两年前,他们在法兰西的码头作别。 以为,这辈子怕是不会再见了。 那时候,还有点伤感。 毕竟,方瑜是个很爽快的人。 沈怀景喜欢方瑜的性子,也欣赏她在专业上的优秀。 “瞧瞧,小脸还红了。你说你这么纯情,就白凤轩那头恶狼,没把你吃干抹净,那都不能够。说吧,既然都把我拉进来了,我好歹得知道,你回国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咱们在法兰西一起挨过炮弹,那是生死战友,是过命的交情,我能帮的,我都帮。” 方瑜的话拉回了沈怀景远游的思绪。 他大概地说了一下回江城后发生的情况,对于他和白凤轩那点事,一句带过。 但方瑜本来就是聪明人,而且早看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所以也无需他过多的说明,方瑜是懂的。 “宝贝,你真想弄清楚你家里的事,直接问白凤轩不就好了。他是江城的土皇帝,不可能有他不知道的。” 沈怀景欲言又止。 方瑜看出来,这背后还有些别的。 “你是怀疑你家里的事跟白凤轩有关,或者说,本来就是白凤轩的手笔?” 沈怀景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那你......我真的不太理解......宝贝,你让我很担心。” 接下来几天,沈怀景都待在军营里, 枪械库里那些坏了枪支,能修的,他都修得差不多了。 原本变成了烧火棍,如今又重新拥有了使命。 当然,并不是每把枪都能修好。毕竟,这里不是工厂,工具也很简单,修不好的,也没有办法。 齐修天天陪着他,要嘛陪他修枪试枪,要嘛就陪他挥拳头,反正没有一刻闲着。 沈怀景也有几天没有见到白凤轩了。 他要不主动问齐修,齐修也不会主动提及白凤轩。 “大少爷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再有两天就过年了。 江城在经历了乱局和围城之后,在腊月二十八的暖阳之下,好歹有了过年的气氛。 沈怀景置办了些年货,想让人送去白云寨。 他也好久没有见到小元了,所以给小元准备的小玩艺就比较多些。 齐修怀里抱着那些东西,两个人正往沈宅去。 “大少爷恢复得不错。方医生说,大概是老天爷开眼,术后担心的问题一个都没有遇到,说咱们大少爷福大命大。” 沈怀景也心安一些。 他希望白敬轩赶紧好起来。 是他替白敬轩找来了能救命的医生,又是他在关键的时候,给白敬轩输了那么多血,所以,不管怎么说,白敬轩都会感激他的。 他要的,图的,也是这个。 二人刚走到沈宅门口,沈怀景就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舅舅!” 小元从里边跑出来,直接扑到了沈怀景的怀里。 沈怀景赶紧把人给抱起来,亲了又亲,“小元想舅舅没有?” “想。”小元脆生生地答应着。 “舅舅也想小元。”沈怀景把孩子在手里掂了掂,“咱们小元好像比之前重了些,在白云寨住得高兴吗?” 沈怀景抱着孩子往里走。 “高兴。二爷爷对我可好了,还教我认了很多字,我还学了画画。二爷爷画画也特别好,我还给舅舅也画了一张。” “是嘛,那我也得看看咱们小元画的。” 一大一小边走边说,白二爷的身影便落入了沈怀景的眼底。 第100章 白凤轩试他 白二爷也回了江城,这倒是沈怀景没有想到的。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金寨主还没有同行。 金寨主去了京城,说是有些事要办。 山高路远,一路上又不太平,金寨主自然不愿意让心爱的人跟着受罪,便让白二爷来了江城。 毕竟,江城是白凤轩的地盘,白凤轩在,出不了什么事。 当然,白二爷来江城,一方面也是想看看自己另一个侄子。 夜色垂下,白凤轩还没有回来。 好像最近他都很忙。 饭菜都已经摆好,就等白凤轩回来就开席。 小元肚子早饿了,白二爷便弄了些饭菜先喂了小元。 不得不说,白二爷是真的很喜欢小元。 这回回江城,老管家没有跟着。白二爷说,老管家要回乡去祭祖,年后才回来。 沈怀景虽然有点意外,但也能理解。 “沈少爷,咱们先吃吧,我看老三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再等,饭菜都得凉了。” “二爷,叫我名字吧。这些日子,多亏你照顾李叔和小元,还有,我本也是晚辈......” “好,怀景。”沈怀景没有说完,白二爷就答应了。 二人相视一笑,也就动了筷子。 一顿饭吃完,又说了些闲话,白凤轩都没有回来。 沈怀景到底是叫来了齐修,问白凤轩去了哪里。这才得知,刘老二死了。 刘老二死了,其实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了。 大概是江城封城,城里乱糟糟的时候。 据说是监狱放风的时候,有两帮犯人打了起来,刘老二本来跟这两帮人都不沾边,但两帮人打起来后连累了同样正在放风的刘老二,结果他就成了倒霉鬼。 这个消息一直让监狱长压着,因为那时候白凤轩没在江城,是罗天逸当家。罗天逸当时因为各种事烦得要命,再加上,监狱长也不想把这事给捅出去。 但是,事情能压几天,不可能一直压着。 眼看要过年了,刘家人去监狱探监,一直不得允许,最后就找到了白凤轩这里。 白凤轩叫来了监狱长才知道,刘老二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其实,死一个刘老二,对于白凤轩来说,倒不算什么事。 毕竟,他也没打算留刘老二的命太久,早晚都得弄死的。 但是,刘老二不该死在这个时候。 死在这个时候就是给他添麻烦。 刘老二的死,也让白凤轩确定了一件事,监狱有问题,这是肯定的。 监狱长知道这回捅的篓子不小,刘老二死了之后,他便把打架的两帮人都分别隔离看押,还用了些药物手段,让这些人不能死,不然他没法跟白凤轩交代。 差不多半夜,白凤轩才从外面回来,带了一身的寒气。 沈怀景一直没睡。 刘老二死得过于蹊跷。 这要说没人在背后使手段,打死他也不信。 或许,背后的人不是想让刘老二死,而是想用刘老二的死给白凤轩添堵。 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一直没睡的沈怀景赶紧出了门,在白凤轩准备进门的时候叫了一声‘凤轩’。 “还没睡?” 白凤轩有些疲惫,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懒懒的。 “刘老二......” 他想问刘老二的事到底怎么样了,但话刚出口,对上白凤轩的疲惫,他改了口,温情地问了一句:“吃晚饭了吗?” “刘老二是吃了不晚饭了。”白凤轩淡淡应道。 “我是问你。” 沈怀景站在门口。 白凤轩把那军大衣脱下来,扔在椅子上,军靴也没有脱,直接就往床上躺,然后不再动弹。 他的累,被沈怀景看在眼里。 沈怀景在门口站了片刻,到底还是进了屋,然后随手关上了门。 走到床前,伸手替白凤轩脱靴子,白凤轩淡淡看着他,没有阻止。 小兔子很乖巧,格外的乖巧。 他想要什么呢? 白凤轩的脑子里不禁这样想。 “我去打盆热水来,你泡个脚再睡吧。” 沈怀景脱了他的军靴后站起来,就像个懂事又疼爱男人的小媳妇模样,看得白凤轩心头泛起涟漪。 “媳妇......”他唤了一声。 沈怀景下意识停了脚步,但没有回头,只有片刻,然后拉开门,去帮白凤轩打了热水来。 他们有好几天没有碰面了,沈怀景前几天都在军营里,没有住沈宅。 白凤轩晚上都在医院守着他大哥,反正谁也没碰上谁。 白凤轩泡脚的时候,沈怀景就安静地站在一旁,像是个听话的侍从。 “想问什么就问吧,趁我还想回答你。” 白凤轩也没抬头,他怕自己一抬头,对上小兔子那乖巧懂事的眼神,又想折腾人家。 他更知道,小兔子其实没有那么愿意的。 但是,小兔子努力装出愿意的样子。 小兔子还帮了他的大忙,找了方瑜来给他大哥做手术,又给大哥输了那么多血。 他承着小兔子的情。 如果小兔子做这些,只是因为小兔子也喜欢他,急他所急,想他所想,那该多好。 这一刻,他其实不希望自己想那么多。 但还是忍不住想了太多。 “不重要。你累了,泡了脚,好好睡一觉。天大的事,没有你不能解决的。” 沈怀景极少能说安慰他的话,更何况还是这么动听的话。 恍惚间,他觉得八年前的小兔子回来了。 他微微抬眸,沈怀景神情温和,眼里还带了几分担心,看得他心里一热,像是有一双温柔的手,不停地在心上轻抚。 他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朝沈怀景伸了手,“过来!” 沈怀景本来就离他不远,听话间上前一步,也就挨着他的身体了。 白凤轩伸手一拉,他便跌坐在了对方怀里。 白凤轩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努力地吸取着他身上的气息,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但又处处透着极致温柔。 “刘老二死了,不算什么麻烦,他本来也该死。只是......他死的时间点不对。他刚刚交代了一份出钱人的名单,人就死了。你说,奇不奇怪?” 白凤轩的声音闷闷的,沈怀景听得这话,心头有些突突。 名单的事,他问过周楚洋。 而且,他也曾怀疑过,白凤轩把名单的事告诉他,冲的可能就是周楚洋。 他心头有点慌,名单这件事,知道的人应该极少,白凤轩试他? 不,不只试他,也试周楚洋。 一箭双雕! 第101章 你也觉得我们三兄弟不睦吗 要承认吗? 就算不承认,白凤轩大概也知道了吧。 他在掂量哪一个结果对他更好一点。 不能在这时候再跟白凤轩生了嫌隙,而且刚刚白凤轩那话,像是有意点他。 给了机会不认,下次怕是没得机会了。 “凤轩!”他轻唤着。 白凤轩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疲惫的眼神里布满了血丝。 这些天,白凤轩都紧张着他大哥的恢复,就怕方瑜说的那些条条要命的情况出现。 所以,他一直没有睡好。 “我......我可能做错了。”沈怀景斟酌了一下说辞。 “怎么说?” “名单......名单的事,我跟别人说过。但我只是......”他叹了口气,何必再解释自己的立场,错了就是错了,“我没想给你惹麻烦。” 白凤轩看着他,似乎并不意外他跟谁说过。 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神情淡然,“说了就说了吧,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有人替我除了刘老二,也不必脏了我的手。” 白凤轩说得风轻云淡,也没有追问他到底跟谁说了。 只是这后一句话,听得沈怀景心情复杂。 刘老二的死,是周楚洋做下的吗? 他觉得至少白凤轩是这样认为的。 周楚洋,他的发小,他可能真的不太了解现在这个人了。 而白凤轩这种淡淡的样子,让沈怀景心生愧疚。 毕竟,刘家的事,说到根上,也是由他引起的。 “很晚了,去睡吧。明天去一趟医院,大哥想见你。” 白凤轩拍了拍他的屁股,示意他起身。 沈怀景看不明白白凤轩的心思,是生气了吗?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还有周楚洋。 他躺在床上,想着回了江城之后的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似乎多多少少都有周楚洋的影子。 再想想周楚洋与他说过的那些话。 他看得出来,白凤轩不喜欢周楚洋。 但是,白凤轩也从未在他面前说过周楚洋一个不好。 反倒是周楚洋,之前听那些话,只觉得有些不舒服,现在仔细回想,好几回都透着对白凤轩的不满。 他从前一叶障目,毕竟周楚洋是他回江城之后,唯一一个愿意帮他的人。 他不会往坏的地方想。 第二天一早,沈怀景与白二爷一同去了医院看望白敬轩。 白敬轩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但好歹是保住了命。 看到沈怀景的时候,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怀景,大哥这命,以后就是你的了。” “大少爷可别这么说,是大少爷福大,吉人天相。” 沈怀景少不得虚伪两句。 虽然他确实是想让白敬轩欠着他人情,但总不能这时候说,对,你的命就是我的,你欠着我人情,你得还。 “哪有什么吉人天相。方医生医术高超,但若是没有沈少爷,哪里寻得来方医生,还有沈少爷的血,咱们现在算是血脉相连了。” 白二爷在旁边静静看着,也没插话。 沈怀景被当着面一个劲感谢,也有点招架不住。 他只得把话题引向白二爷,“大少爷,要按你这么说,到底是我欠着白家的。 当初我在白云寨养伤,得二爷悉心照顾,我为大少爷做的这点,不算什么。二爷当初才是为我操劳许多,大半夜都起来看我,怕我疼着,怕我睡不着。” 白二爷没想到自己还能被拉入局,笑了笑,“都别客气。怀景既是老三的人,也是白家人,一家人,就别说那些客套的。 不过,敬轩,以后老三要再欺负怀景,你这当大哥的可得帮着怀景。你那弟弟混账起来多气人,你不是不知道。” 白敬轩自然连声说是。 还得是白二爷会说话,两三句就把沈怀景说成了一家人。 彼此的客套免了,就是沈怀景还不太习惯他是白家人这个身份。 白二爷稍待了一会儿,便说去看看沈怀景的姐夫,留下沈怀景与白颂轩说话。 病房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沈怀景刚想问白敬轩找他做什么,护士就推门进来换药。 伤口很大,毕竟当时化脓,把腐肉都给清理了,如果缝合好了之后看着也有些骇人。 沈怀景在旁边看了一眼,便背过身去,不忍看第二眼。 等护士换好了药出去,沈怀景才坐了下来,“大哥,在新平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怀景虽然回到江城有些天了,但不管是卢城也好,白敬轩在新平遇袭也好,他都只是听说了一些,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并不知晓。 就连白大帅被关起来,他也只是听说,没向任何人求证过。 “这件事,说来话长。咱们白家军在外人眼里,那是军阀、地方势力,但其实是隶属于国字号的正规军。 只不过,这些年,上面也不发军饷,各方势力也打成一锅粥,我们也不用这编号。但名义上,还是有隶属关系的......” 白家军,按国字号来说,是第九军五十二师。 但这个编号是很多年前,至少是白大帅还没有做大帅的时候,最初的编号。 后来白大帅得了势,直接就叫白家军,哪还管什么五十二师的编号。 这次白敬轩去省城开会,是第九军那边来的通知。 白大帅原本是不理第九军的,第九军的主力在省城周边,说是国字号,其实早已成了新的军阀。 反正,这个军阀混战的年代,谁手里有枪有人,谁就可以做土皇帝。 大概是白家军前一阵打败了十一军,把冯老三赶走了,这才入了第九军军长的眼,说要请白大帅去省城开会商议共同剿匪事宜。 白大帅自己是不愿意去的,后来在小妾的挑说下,便让白敬轩去了。 因为小妾说,可以去听听第九军说些什么,剿匪可以,好歹也让上面拨点钱,如何如何。 白大帅是想着,上面的钱,不要白不要,而且让大儿子去一趟,也可以了解一下其他各方的态度。 白大帅自然是很有信心,相信他们刚打了胜仗,没人敢动他的儿子。 在省城还好,就算是有些不愉快,好歹没起什么波澜。 白敬轩着急赶回卢城,因为他在知道陈力被派到江城督军,就觉得可能卢城要出问题。 哪知道,在新平过夜的时候,半夜遇了袭击。而袭击他们的人,是胡家军。当然,这也是白大帅的小妾交代的,白敬轩一行人当时并不知道袭击他们的是谁。 要不是白凤轩派去的人拼死护他,他怕是就死在新平了。 “新平不是二少爷的地盘吗?”沈怀景问了一句。 白敬轩看着沈怀景有那么片刻,然后才笑道:“怀景,你也觉得我们白家三兄弟不睦吗?” 第102章 请人 沈怀景心想,这是什么话? 白凤轩都说白颂轩随时想弄死他,这难道还叫关系好? 而且你都在新平出事了,更何况白凤轩都不放心让白老二去找你,自己亲自己带人去了,你们关系能有多好啊? 但这话,沈怀景只在心里想想。 “外头的传言很多。”沈怀景说。 “是啊,外面的传言很多。老二跟老三也确实不对付,每次在卢城碰上都会吵翻天,恨不能掏枪杀了对方。可能,给人的感觉就是,他们巴不得对方早点死,又或是......” 白敬轩停顿了一下,“哦,对了,听说老二还围了江城。我这两个弟弟呀,疯起来都一样。” 沈怀景被他的话弄得不太明白。 总不能,兄弟阋墙这事,是你们白家兄弟一直给外人演的戏吧。 那你们这戏,是不是演得太久了一点? 也太入戏了一点? 白颂轩围江城,那么大动静,需要那么卖力吗? 白敬轩见沈怀景一脸疑惑,又叹了口气,“老二老三,确实......但他们之间那点怨,跟白家军没关系。就是单纯的孩子闹脾气。” 沈怀景心想,是大少爷你有误会,还是当我三岁孩子呀。 “他们兄弟俩不管怎么闹,但有一点是底线,那就是损及白家军的,他们都不会干。平时打个你死我活都可以,但不会拿自己带着的兄弟做炮灰。 所以,下回你要看到他俩再闹起来,动了拳头,或者是捞了枪,倒真有可能把彼此给弄死。但是,白家军的事上,不会。” 沈怀景倒是听明白了大少爷的意思,这不就是窝里怎么斗都行,那是单挑,但绝不拉上两支队伍干仗。 绝对不会让外人捡了便宜。 “以后,时间长了,你也就知道了。” 沈怀景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我今天请你来呢,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大少爷,有事你说。” “我听说,天逸跟老三闹了别扭回老家去了。你能不能......” 白敬轩犹豫了一下,有些话不太好说,而且罗天逸跟白凤轩翻脸,也是因为沈怀景。 “大少爷但说无妨。”沈怀景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 罗天逸是白凤轩的左膀右臂,因为他的事,罗天逸翻了脸,走了人。 新三团可以没有他沈怀景,但不能没有罗天逸。 得把人给请回来。 而且,估计大少爷已经劝过白凤轩,白凤轩不愿意去请罗天逸。 “我知道,你跟天逸之间有些误会。天逸这些年跟着老三,颇为尽心尽力,也是老三身边最得力的人。 因为有天逸在,很多事老三才能放手去做。当然,我也知道怀景也很得力,你们各有千秋。 我希望,你们能一起辅助老三。因为你被天逸伤了,还有天逸把你交给了老二,老三心里有些过不去的坎,所以不愿意去叫天逸回来。但,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更何况,天逸......” 白敬轩大概是想说,罗天逸的出发点,到底是为了白凤轩。 但是,这话别人能听,沈怀景却听不得。 那无疑是说他就是个祸水,只会祸害白凤轩。 “大少爷,我去。我去把罗副官请回来。”沈怀景没等他说完,便一口应下。 “好。等天逸回来,他的错,该给你认错的地方,一定让他认。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沈怀景应下了这事,从病房出来顺道就去看了陆昭文。 白二爷在床边站着,陆昭文躺在病床上,双眼呆滞,沈怀景已不抱什么希望了。 只是,昨日小元还问他来着,问他什么时候父亲能回来。 如今看到陆昭文这样,他心头涌上些酸楚。 替陆昭文按了按被角,“姐夫,小元回江城了,她很想你。想过带她来看你,但又怕孩子伤心......” 陆昭文没什么反应,就像根本没有听到话一样。 白二爷在旁边看着,亦没说话。 沈怀景叹了口气,“二爷,走吧!” 罗天逸的老家离江城还有些远,好歹是在白家军的辖区,路上也好走。 白凤轩本是不让沈怀景离开江城的,但现在沈怀景愿意主动跟罗天逸示好,他自然也想让罗天逸回来。 只是,小兔子受了委屈,他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到底是紧着小兔子的心情。 于是,他让齐家兄弟陪沈怀景去罗天逸的老家,并叮嘱二人一定要保护好沈怀景的安全。 “景哥,山下那个村子就是罗副官的老家了。看来,咱们能赶在年夜饭前到达罗副官家。” 今天是大年三十。 天气格外的好,暖阳高照,感觉像是春天。 白凤轩是想让他过了年再来找罗天逸,但沈怀景说,年前赶去,更有诚意。 其实,沈怀景不确定罗天逸会不会跟他回去,而这一趟,他不得不来。 因为他知道,白凤轩也想让罗天逸回来。他得做些让白凤轩高兴的事,最好也能跟罗天逸缓和一下关系,不然就算以后罗天逸回来了,总是针对他,盯着他,他也很麻烦。 沈怀景坐在马上,看着山下的村舍,这里叫罗家村,罗家在这里是大户。这是他来的路上,齐家兄弟跟他说的。 “罗副官估计不太想看到我。”沈怀景吐了口气。 他也不喜欢罗天逸。 上回挨的打,他还记着。 他早晚得打回来。 但今天他是来请人的。 “景哥,你放心,这回我跟我哥都在,绝对不让罗副官碰你一下。” 齐荣剐了自家弟弟一眼,大概是说,你这小子,不会说话就闭嘴。 沈怀景被罗天逸打的事,齐荣也是后来回了江城才知道的。 罗天逸什么身手,沈怀景虽是枪法好,但动拳头肯定吃亏,所以能想见沈怀景当时的惨况。 更何况,现在沈怀景眼角的伤痕都还在。 “放心,我不是来打架的。要打,也得......”他停顿了一下,没往下说。 “走吧,天快黑了。”齐荣提醒道。 三匹马奔向山下的村子,但他们却没能进得了村,让村里人给拦在了外面。 不管齐修在村口怎么嚷嚷,村里人就是不让他们进,差点还动起手来。 但沈怀景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那么在村口等着,直到天都黑将下来,山风从山谷间溜下来,灌进他们的身体。 大年三十,爆竹烟花,村子里好不热闹,他们却被挡在门外,像三只无家可归的野狗。 这是沈怀景回国之后过的第一个年,却没有想到是这般光景。 “景哥,要不我从别的地方摸进去,把罗副官给绑出来。”齐修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不必。”沈怀景看了一眼手表,已经等了三四个小时了,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然后借着村口不太明亮的火把,在纸上写了些什么,递给了守着村口的人,让他们带给罗天逸。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村里便有人出来,让沈怀景进去,但只能是沈怀景一个人。 第103章 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 齐修哪能让沈怀景一个人进去。 想着那晚沈怀景被打的样子,齐修拉着沈怀景的胳膊,“景哥,他让你一个人进去,就是想欺负你。我陪着你,不然,咱们就别进去,在这里死耗着。” 沈怀景拍了拍他的手,知道齐修是真的担心他。 “无妨。以罗副官的能力,犯不着让一帮人来欺负我,他很清楚,我不是他的对手。” 沈怀景这一说,齐修更担心了,“景哥,正因为你打不过他,才更不能一个人进去。上回你......总之,有我在,你就不能伤着......” 齐荣在旁边冷眼看着。 他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是不是有点过了。 “师父这是心疼我?” 沈怀景跟着齐修学拳脚功夫,但从未叫过师父,这会这么一说,有几分玩笑的意思。 “景哥,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反正,你不能一个人去。团长让我们跟着来保护你的安全,你要是再出什么事,回去团长还不得杀了我。 就算团长不杀了我,我也不会放过自己。我已经有两次没有保护好你了。上回晚上是,你被二少爷带走也是......” 齐修一脸自责,反倒是那等在村口的人不耐烦了,“你到底进不进去?” 沈怀景扒开齐修的手,“齐荣,拉着你弟弟,我去去就回。” 齐荣也听话,立马拉开了齐修,齐修挣扎着要拦沈怀景,到底是被他哥给抱住,直接抱到一边。 “你怎么回事?”齐荣问。 “什么怎么回事?大哥,你怎么能让景哥一个人进去,万一......” “万一什么?罗副官能让沈少爷一个人进去,就不会要他的命。他们的事,他们自己了结,要你一个外人当看客吗?” 齐荣的话似乎也提醒了齐修,那晚二人怎么打起来,他确实不得而知,但里头肯定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 这么说来,他也确实不便跟着去。 但是,他到底是担心沈怀景吃亏的。 “齐修,沈少爷是团长的人。”齐荣又说。 “大哥,我知道。” “那你......”齐荣一向淡然,这回倒是有几分急了,话顿了一下,还是委婉出口,“你别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他怕弟弟听不懂,又怕说太直白了,让弟弟难堪。 他就这么一个弟弟,弟弟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在他这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平平安安活着,这就行了。 “大哥,说什么呢?我......我是喜欢景哥,但是把他当亲哥一样,没那些心思。再说了,我也不喜欢男人,我还想娶个媳妇,生个娃,给齐家传宗接代呢。” 兄弟俩虽然都已过了成家的年纪,但因为在军中,好像都没有顾上这件事。 再加上,他们父母都不在了,也没人为他们张罗这件事。 而齐荣觉得,自己若是哪天死在战场上,还得让孤儿寡母受罪,不如不娶。但他也就忘了,自家弟弟也不小了。 “等过了年,哥让媒婆给你说一个......” 兄弟俩在外面说话的功夫,沈怀景已经跟着进了村子。 村子挺大,在山上就能看到几处高大的宅院,如今进了门,穿过一处处庭院,见院中红灯笼高挂,到处透着喜气和贵气。 罗家有钱,这是无疑的。 “七少爷,人带来了。” 站在门外的人通报了一句,里边传来回应,让沈怀景进去,那人便替沈怀景推开了门。 屋里烛火通明,满是过年的气氛。 桌子上摆了火锅,还有不少的菜,牛羊肉自是不少,亦有鲜鱼鲜虾,倒是讲究得很。 沈怀景扫了一眼屋子,但没有看到罗天逸。 火锅里的红汤翻滚热辣,但菜品似乎都没有动过。桌上摆了七八双筷子,看来本来是有不少人一起吃饭的,他打扰了人家的团聚。 “罗副官,叨扰了。” 沈怀景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让里屋的人听见。 他站在原处,不多会儿,就见帘子后面有人出来。 在军营里,他见到的罗天逸都是穿着军装,如今一身锦锻衣衫,手指上还戴个红宝石的大戒指,手腕上缠着不知道是珊瑚还是玛瑙材质的念珠,俨然一副世家少爷的模样。 “老子都撂挑子不干了,你还叫什么副官?” 罗天逸的口气不太好,走到沈怀景面前,打量着他那张脸,有那么片刻,轻哼了一声,“就你这张脸,也不怎么样,怎么把凤轩迷得三魂六道的。该不是,你给凤轩下了蛊吧?” 罗天逸说话带刺,沈怀景已然习惯了。 更何况,今天他是来请人回去的,就算再不舒服,也不会跟罗天逸闹起来。 “可能,白凤轩眼神不好。” 他带了些玩笑的口气。 “确实眼神不好。不,他脑子也不好。不然,怎么能回回落你手里。你还不拿他当回事。沈怀景,你有什么呀?你又算个什么?” 这话把沈怀景问得无言以对。 他确实没什么。 但他要一直让罗天逸这么压着说话,他也不喜欢,而且总这样说话,罗天逸大概也不能跟他回去。 他是希望,明天一早,能让白凤轩看到罗天逸的。 也算是给白凤轩的新年礼物吧。 “七少爷说得对,我确实没什么,我也不算个什么。所以,七少爷就别跟我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计较了。 我今天来,是请七少爷回江城的。你跟白凤轩的嫌隙到底是因我而起,如你所说,我确实是个祸水。 所以今天,我这个祸水亲自送上门了,要不,七少爷借此机会把我这祸水除了。” 沈怀景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而且,他敢一个人进这村子,最坏的可能大概也想过了。 罗天逸不是没动过要他命的心思,但真要杀了沈怀景,他和白凤轩就只能是死敌了。 但是,他不想跟白凤轩变成那样。 那个疯子,替他打过架,替他挡过刀,还替他收拾过家里的事,他把命给白凤轩都还不完,他怎么能把他喜欢的宝贝给打碎了呢。 可是,他是真的很不喜欢沈怀景。 “沈怀景,你跟凤轩那里装就算了。凤轩好你这一口,但老子不好。你跟我装,有意思吗?你不就是料定了我不敢杀你,所以才敢在我面前有恃无恐吗?” “七少爷说笑了。你要杀我,我肯定没命。刚刚进来的路上,我还在想,今晚很热闹,要是死在这个夜晚,好像也不差,至少是个好日子。” 能把死说得那么云淡风轻,没点经历的人,大概是不会的。 “沈怀景,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跟你的父亲一样讨厌,一样不知好歹。” 第104章 当初,是你主动钻人家被窝的 罗天逸突然提到了他的父亲。 沈怀景心头一紧,想起了那天在开江听到的白家兄弟的话。 他父亲的死...... 他在心头让自己冷静,慢慢来,不着急,不能让对方看出什么来。 “七少爷,我父亲也好,我姐姐也好,都是入了土的人。就算他们有再多的不好,对已经入了土的人,七少爷就不能嘴下留情?” 罗天逸见他有些敏感,也就想起来,那天晚上沈怀景在沈宅里跟他挥拳头,好像是提及了沈怀景的姐姐,说他们姐弟如何如何。 罗天逸真有点后知后觉。 当然,也不能全怪他。 当时江城的事多,他心里头烦得很,沈怀景偏又在那时候出现,说话又那么讨人厌,他才有些口不择言。 如果不是今晚,他大概都想不起那晚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只当是沈怀景故意找不痛快。 不过,借此机会揍了沈怀景,他倒是觉得爽快。 沈怀景也不等他请,自己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面前摆着切好的牛羊肉,泛着血红的颜色,分外好看。 他也不管罗天逸的眼神,自己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牛肉到锅里,很淡然地涮起来,就跟自己家里一样。 罗天逸有点无语,这是来求人回去的吗? 没点求人的样子。 他当这是哪里? 还是他沈宅吗? “沈怀景,你干什么?”罗天逸自然不爽,他还没开吃,这个没教养的家伙,居然先动了筷子。 这么多好吃的,又不是给他这个不速之客准备的。 “七少爷让我别装了,我便不装。实话说,骑了大半天的马,路上就吃了几口干粮,还真就饿了。谢七少爷款待。” 沈怀景把烫好的牛肉夹到碗里,沾上香油,牛肉进嘴,又香又嫩,真真是好滋味。 他还评价了一句,“牛肉挺新鲜。” 吃了一口,自然有第二口,第三口,见罗天逸不动筷子,他还热情招呼,“七少爷,别客气,自己家里,别见外。” 气得罗天逸都想把那火锅里的热汤给泼他脸上。 “沈怀景,你要点脸吧。” “我要什么脸?我早没脸了。不管是在江城,还是在别的地方。对了,我去开江城听了茶馆里说书的,说的都是我跟白凤轩那档子事。 要不是我就是当事人,我还真就信了。金屋藏娇,宠冠后宫,从此君王不早朝。还有,还有。说谢老板那样的美人,也失了宠。还有七少爷......” 沈怀景停顿了一下,嘴唇上泛着几许油腻,“七少爷要是不回去,这消息传出去了,都以为是我善妒,容不下七少爷在白凤轩身边。当然,这是好听的。 若是不好听的,怕是要说连七少爷这样的人都失了宠,让白凤轩给抛弃了。那,于七少爷的名声有损,多不好。” 罗天逸本来就因为他吃了不少牛肉,心里不舒服。 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偏偏这沈怀景,一边吃着他的,还句句扎他的心,这人前世是一把刀吗,不扎人不痛快。 当沈怀景再要夹牛肉的时候,罗天逸的筷子按住了那片牛肉。 “七少爷,还有很多,别那么小气。一块肉而已,你连白凤轩都给我了,一块肉算什么。” 罗天逸到底是听不下去了,把那筷子一扔,“沈怀景,别给脸不要脸,老子让你进来,是想看看你怎么求我。你他娘的没一句好听的,给老子滚,不然,让你过不了这个年。” 罗天逸终于被激怒了。 沈怀景也放下了筷子,笑着看罗天逸,“七少爷,好好聊聊,如何?” 居然还笑得出来? 也是,他敢一个人进来,就不是什么都没想到。 罗天逸也知道,当初他是小看沈怀景了,而现在,他其实隐隐有些担心。 从前,他是担心白凤轩被爱冲晕了头,毕竟白凤轩这些年都没能放下沈怀景。 但现在,他担心的是,沈怀景若是另有所图,不只白凤轩,怕是白家军都得倒霉。 从白云寨回来的路上遇袭,他的冷静,再到江城被围,他被送给白颂轩,也不争不闹,淡然得很,他就知道,沈怀景不是看起来那样柔弱。 还有警局的刑讯。 沈怀景被打成什么样子,他是没有看到,但他听人说了,那样的刑讯之下,沈怀景都没有提白凤轩一个字,他不只够能扛,似乎也看明白了当时的局势。 他才刚刚回江城几天,就能审时度势,而且在新三团,他仅仅是用枪支这一件事,就把新三团不少人收服。 其中齐修就是最好的例子。 枪法一流,而且对枪械了如指掌。 他从前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又做过些什么。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罗天逸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沈怀景,他希望从那双波澜不惊的眼里看进他的心里去。 他想知道这个表面看着好欺负的人,心头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你想聊什么?”罗天逸淡淡开口。 “聊聊七少爷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罗天逸轻哼。 “听说,七少爷跟白凤轩是讲武堂的同学。我想,可能还不只是同学吧。虽然外面对于你们的传言很精彩,但那些应该都不是事实。你们......”他顿了一下。 “我们清白得很。”罗天逸强调道。 他可是要娶媳妇的,他又不喜欢男人,更何况是白凤轩那种闹心管不住的男人。 “知道。你们有你们的故事,我不打听。我猜,七少爷不喜欢我,大概是觉得当初我负了白凤轩。若只是这个,我也很委屈。你既是知道我们当年的事,应该也知道,我不喜欢男人,我只当他是朋友,是兄弟。” “兄弟还睡一个被窝?还抱着睡。哪门子的兄弟?” 罗天逸嘴快,让沈怀景一时无语。 他确实没有想到,白凤轩连这个也跟罗天逸说了。 “当初,是你主动钻人家被窝的。人家说要娶你,你就说你们是兄弟。负心汉我是见多了,但你这么又婊又装的,倒是少见得紧。 我确实不喜欢你,也确实因为你对凤轩不好。但,关键还不是这个。” 沈怀景点点头,似乎等着罗天逸的下文。 第105章 自己选的路,自己拿命走完 沈怀景等着下文,但罗天逸却没有给他下文。 “关键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早晚会害了凤轩。沈怀景,我劝你,早点滚出江城。 今天是个机会,我送你出白家军的地盘。你在法兰西不是有媳妇嘛,你父亲和姐姐都死了,你那个姐夫又是个活死人,就还剩下个孩子。 你要想把孩子接走,我也帮你。离开这里,回法兰西去,当初你本来也没打算再回来的。 何必再去管已经死了的人,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反正人也活不过来了。” 罗天逸不止一次劝他离开。 上一回,他们比枪的时候,罗天逸开出的条件是,如果他输了,就送他出江城。 罗天逸想让他离开白凤轩。 “七少爷,感谢你的好意。不过,我都把自己搭上了,一脚踩进了深渊,你现在让我走......若是换了你,你走吗?” 罗天逸没有回答。 他只是静静看着沈怀景,要让沈怀景走,大概是不可能了。 他本来是等着白凤轩来求他的,但白凤轩那个混球,居然不来求他,打发了沈怀景来。 不过,这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至少,他在想起那晚对沈怀景说了什么之后,大概也明了沈怀景为什么那么生气。 他确实不该提沈小姐。 沈小姐人不错,沈家唯一一个对白凤轩最客气的人。 幸好白凤轩不知道他说了沈小姐的坏话,不然,白凤轩也得揍他。 “七少爷,你既然这么担心我对白凤轩不好,对他使坏,你不回去看着我,你放心吗?” 沈怀景这话倒是真的说到他的心坎上。 他有点怀疑,沈怀景是不是有什么透视眼,能看到他心里去。 “他喜欢你,把你当命一样喜欢。他要真死你手里,让你给害了,那是他求仁得仁。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自己选的路,自己拿命走完。自己挑的人,自己受罪。 不过,沈怀景,当初是你害了凤轩一条腿,还害了他被关进疯人院,你怎么还有脸赖在他身边。你们家死光了,那也是你家老子不做人,那是活该,那是他的报应......” 罗天逸一杯白酒下肚,有些话便像没有把门一般,就那样脱口而出。 是激愤,也是替白凤轩心疼。 沈怀景也确实被怔住了。 他知道白凤轩被关过疯人院,但白颂轩说是白大帅为了给他治脏病。 为什么是他害的? 他那时候都不在江城了,怎么可能呢? 沈怀景自然不信,罗天逸不喜欢他,又如此维护白凤轩,自然白凤轩所有的倒霉事都要算他头上的。 但是,罗天逸又提及了他的父亲。 活该? 报应? 是他父亲做了什么吗? 从来不信父亲会跟土匪勾结,但在这一刻,他有点动摇了。 老管家闭口不谈家里的事,姐夫也打死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都是因为他父亲真的不堪...... 心头一旦动摇,过往解释不了的事,似乎都能对得上了。 “我父亲到底做了什么,得有这样家破人亡的报应?”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但心跳依旧很快。 一直想找的真相,好像就要揭晓,他既期待,也有些害怕。 期待的是,真相大白了,他或许就可以从此脱身。 害怕的是,真相是最坏的,他又将情何以堪。 罗天逸看着沈怀景那张脸,明明很慌,但又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的样子。 他的嘴角扯出了一个满意的弧度,“他不是跟土匪勾结嘛,跟土匪勾结的人,不都得遭报应,不就是活该?” 听到这话的时候,沈怀景觉得自己被罗天逸溜了一遭。 紧捏的拳头到底是不够硬的,他这会要掀了桌子跟罗天逸动手,他照样会再吃一次亏。 他不能,他得忍着。 于是,他拿起酒壶,给正看他笑话的罗天逸倒上了酒。 “七少爷,你说得对。做错了事的人,就该遭报应,就是活该。我害白凤轩被打断腿,我认。我欠他的。但你说我害他被关疯人院,这事,应该是我离开江城之后吧,我不认。” 沈怀景很想知道那后来还发生过什么。 虽然他也不确定,从罗天逸嘴里出来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无论真假,他都想听一听的。 齐家兄弟在村口等了一个多小时了,还不见沈怀景出来。 齐荣倒是沉得住气些,但齐修有些着急。 “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景哥怎么还没有出来。要不,我摸进去看看。” 齐荣拉住他,“再等等吧。” “再等,万一景哥吃了亏,我们怎么回去跟团长交代。再说了,他们要真打起来,罗副官跟团长怕是再也不能和好了。这对新三团也不利。” 齐荣不管弟弟怎么说,反正没松手。 “罗副官跟团长,再大的矛盾,也不会真的不管彼此。他们有他们的义气,全天下的人,可能都会背叛团长,包括我们兄弟。但罗副官不会。” 听到哥哥这般说,齐修不同意,“我们也不会背叛团长。反正我打死不会,哥,你会吗?” 齐荣看着自己的弟弟,他当然也不会。 “景哥也不会。我觉得,景哥也是喜欢团长的。但景哥家里出了很多事,再加上团长以前对景哥好凶......景哥身体不好,他还那样......” 齐荣摸了摸他的头,“少管团长床上的事。” 二人正说着,沈怀景与罗天逸就从村子里出来。 齐修看到沈怀景,立马冲上前去,“景哥,你没事吧,罗副官有没有欺负你?” 他那担心的模样,得了罗天逸一个白眼,“齐修,老子从前对你多好,你这转头就抱上别人大腿,就只担心他受欺负,也不关心关心我。” 齐修回头看罗天逸,“罗副官,景哥打架不是你的对手,这里又是你的地盘,我担心景哥吃亏也很正常。再说了,团长......” “好了,别说了,咱们连夜赶回去吧。”沈怀景打断了他们的话。 大年三十夜,一行四人,连夜从罗家村赶往江城。 午夜的钟声已经敲响。 虽然最近几个月江城发生了很多事,但大年夜,爆竹辞旧岁,火树银花,依旧热闹。 白凤轩与白二爷对坐饮茶,都没有半分睡意。 白凤轩是担心着沈怀景,到底是怕沈怀景此行受屈辱,毕竟罗天逸的性子,他是知道的。 而白二爷睡不着,便是想着金寨主。 “二叔,你就舍得跟叔父分开这么久?” “确实,我们好些年没分开过了。不过,今年不一样。家族的人都回来了,要大祭。若是我跟着去了,王爷少不得要跟那些人闹起来。 我不想王爷为难,他都为了我能跟着到这么个小地方来,我更得替他着想。” 白凤轩点点头。 他很羡慕白二爷与金寨主的相濡以沫,彼此体谅,却不知道,他与沈怀景何时也能这般。 他都不求他爱他,也不求他惦记自己,只求他能一直在身边,陪着他就好。 第106章 沈怀景不会回法兰西,如今与原配夫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白二爷跟金寨主经历了很多事,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走到如今已然不易。 虽然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但白二爷对金寨主的感情却有增无减。 但思念这样的话,他断不会与自己侄子提及的。 “老三,你大哥虽是好意,为你着想。不过,怀景去,天逸未必能回来。天逸那性子,怀景搞不好还会吃亏。你怎么就让他去了......” 白二爷有点替沈怀景担心。 当然,沈怀景同意亲自去请罗天逸回来,也让他有点意外。 他们之间的那点恩怨,白二爷有所耳闻。 他觉得沈怀景似乎变了很多,跟在白云寨养伤时的性子不太一样了。 感觉,软了很多,柔和了很多。 而且,他为了救白敬轩的命,确实也做了很多。 白二爷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也看多了尔虞我诈,很多事逃不过他的眼睛。 “天逸有分寸。小景嘛......他想去就去吧,他应该是想让我高兴的......” 白二爷看着他,自家这个侄子不傻,什么都看在眼里。 于是,他也不多说了。 “初一了,来,拿着......” 白二爷从怀里掏出几块大洋来,“二叔祝你心想事成。” 白凤轩接过那几块大洋,在手里掂了掂,“谢谢二叔。去休息吧。” 白二爷去睡了,但白凤轩却没有困意。 他想着,若是沈怀景能说动罗天逸,可能天亮了就能赶回江城吧。若是没有说动,明天应该也能回来。 沈怀景回江城后的第一个春节,他们没能一起过,这多少让他有些遗憾。 轻轻叹了一声,又喝了口还温热的茶,想起身来着,就见方瑜从回廊那边过来。 白凤轩请了方瑜来沈宅过年,年夜饭上又喝了些酒,方瑜有些醉意,早早去休息了。 这大半夜起来,大概是渴了。 “方医生!” 白凤轩倒了茶,方瑜便朝他走来,“白团长还没睡?这是孤枕难眠?” 白凤轩笑了笑,看着方瑜在之前白二爷的位置上落座。 她确实渴了,大概是酒喝得多了些,睡了一觉,直接给渴醒了,这才出来找水喝。 拿起茶杯灌了一大口,方觉舒服多了,“这国内的春节呀,就是热闹。” 方瑜有些感慨。 “你们在法兰西怎么过春节?”白凤轩顺嘴问道。 “法兰西?早几年,也没顾得上,在打仗。后来嘛......也就是几个同乡坐在一起吃顿饭,说说家乡的事,说说自己的亲人。每每那时候,宝贝都是最安静的。” 白凤轩轻咳了一声,方瑜饮了口茶,“你不喜欢我也要这样叫,我都叫好多年了。 我第一回见到他的时候,好像也是快春节了,具体的日子记不得。那时候,也是四处炸响,不过,不是烟花爆竹,是枪炮......” “我是战地医疗队的,他嘛......他是押送军火来的......炮弹落在了我身边,是他把我扑倒,我如今才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话。我欠着他的命呢...... 但那小子,为了你大哥,把我这人情给用了,我多吝啬的人,他可真傻......” 方瑜说话有点调调,听起来像是不太正经的感觉。 就是说什么,都像玩笑一样。 但白凤轩却不觉得那是玩笑。 方瑜在省城专治枪伤,确实很厉害。但,她治病看人看心情,更看钱。 据说,有人曾拿着枪逼她给人做手术,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说什么老娘不高兴,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做手术,大不了就是死, 她又不怕。 一个人,若是连死都不怕,你还能有什么威胁她的呢。 “他......”白凤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方瑜往那椅背上靠了靠,觉得手上差点什么,便看了一眼白凤轩,“有烟吗?” 白凤轩从兜里掏了烟出来递上,方瑜拿了一支,先闻了闻,这才叼到嘴里,白凤轩便打了火递上。 方瑜抽了一口,吐出的烟圈盘旋而上,她则一副很舒坦的样子。 方瑜这个女人,能喝洒,也能抽烟,说是新时代女性,都不足以形容她的与众不同。 急起来的时候,也是满嘴粗话,除了长得像个女人,还真的没有一点像女人的地方。 “听说,他结婚了。” 白凤轩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而且,在他搬进沈宅之前,负责打扫的下人在书房的书桌下面捡到一张沈怀景与一个女人的合影。 因为这张合影,白凤轩一夜没合眼。 照片上的女人长相甜美,与沈怀景并非而立,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他不喜欢。 他大概能猜到那个女人是谁,所以,他更不喜欢。 那张照片被他捏得皱巴巴的,本来是想烧掉的,但到底是舍不得照片里的沈怀景。 毕竟,他连一张沈怀景的照片都没有。 所以,现在他问方瑜这话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了照片上女人甜美的笑脸,面色也就由得沉了些。 方瑜拿烟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才递到唇边,微微蹙眉。 结婚? 她的宝贝哪里有结婚? 是白凤轩诈她呢,还是沈怀景有编过这么一个谎言? 要命了。 之前,他们可没有对过这个词。 这要是给说穿帮了,搞不好会影响沈怀景的安排。 方瑜眯缝着眼,又抽了一口烟,然后才看向白凤轩,“白团长,他结不结婚的,你不都把人弄到手了吗?还是说,你能放他回法兰西?” 白凤轩自然是不会放人的,但一个完全不了解的情敌,他心里不得劲。 “方医生说说。” 方瑜心想,根本就没这人,让老娘说什么? “白团长,你难道是怕他的夫人哪天回来了,把他给抢了去?”方瑜反问。 白凤轩听到这话,眼里闪过一抹杀意。 方瑜心头一紧,这还真是个疯子。 你抢人家男人,若是人家回来要人,你还得连人家一起杀了不成。 “要不,方医生给他夫人带句话。” “什么?”方瑜看着白凤轩。 这几日在江城,关于白凤轩她也听说了一些。 一部分是沈怀景告诉她的,一部分是她自己长了眼睛看到的,还有一部分就是传闻。 总之,各种消息汇集到一起,白凤轩就是个疯子。 搞男人,还一搞搞几个。 兄弟相残,差点引了江城战火。 父子相残,据说是把他老子都给关起来了。 反正,白凤轩可不是什么良人。 老实说,方瑜是真替沈怀景捏了把汗,这不就是与虎谋皮嘛。 “就说,沈怀景不会回法兰西,如今与原配夫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方瑜差点被这两个词给呛着。 夫人? 还原配? 她是知道她这个宝贝挺厉害的,但没有想到厉害到这种程度。 她下意识地打量着白凤轩,这个疯子居然是下面的? 实在让人惊讶。 不过,好歹她宝贝的屁股没有遭罪,也算是好事。 想到这里,方瑜站在一个医者的角度,善意说道:“白团长难得,我会提醒宝贝,让他节制一点,毕竟那地方太频繁了,容易出问题。白团长还得带兵,伤不得......” 白凤轩无语。 第107章 你这哄人的方式真特别 第二天一早,沈怀景一行四人就回到了江城。 白凤轩不知道是一夜没睡,还是起得特别早,他们四人进沈宅的时候,白凤轩背着手在院子里踱步。 “凤轩!” 沈怀景叫了一声,白凤轩的目光投射过来,先是落在沈怀景的脸上,然后再移到罗天逸的脸上。 沈怀景的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罗天逸还好。 只是二人目光交汇,罗天逸还有点别扭,先移开了目光,有点倔强地说道:“不是老子想回来,是他......他求着我回来的。” 罗天逸看到白凤轩就有点不爽。 明明他都是为了白凤轩,但白凤轩不领情就算了,还怪他。 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还比不得一个小白脸。 “是我求着罗副官回来的。”沈怀景立马接茬,“新三团可以没有一个枪械官,但不能没有罗副官。凤轩,你们聊,我有些累了,想回去睡一觉。” 沈怀景说完,便往里头走。 齐家兄弟也很知趣的离开。 院子里就只剩下白凤轩和罗天逸。 两个男人彼此看着,大概过了几分钟,白凤轩才吐了口气,“走吧,把之前的账算一算。” 罗天逸不屑地轻哼了一声,“谁怕谁呀。以为老子会手下留情,你等着......” 沈怀景睡了大半日。 醒来才发现双腿内侧有些疼,是因为他没有长时间骑马的习惯,这一回忙着赶路,所以双腿被马鞍子给磨红了。 起来之后梳洗了一下,又换了身衣服,这才下楼来找吃的。 他其实是被饿醒的。 要是肚子不饿,他大概还能睡很久。 白二爷带着小元去逛庙会了,今天是大年初一,江城的庙会很热闹。 再加上,天气又好,暖阳高照,就像春天一样。 沈怀景吃饭的时候,白凤轩迈步进来,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你这脸......” 沈怀景的目光落在白凤轩脸上,下颚处有淤青,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谁能把白凤轩给打了。 他想了想,恐怕只有罗天逸了。 “你哄人的方法很特别。”沈怀景故意扎他。 “我只哄过你。” 白凤轩有时候会打直球,这种时候,总是噎得沈怀景接不上话。 “不管那晚你们因为什么动手,你是我的人,我得替你找回来。” 沈怀景笑了笑,“就这么带着伤找回来?我以为,你挺厉害的,没想到,还是罗副官更胜一筹。” 白凤轩也不说话,让小兔子奚落就奚落吧,好在是小兔子回来了,罗天逸也回来了。 今早,他确实跟罗天逸打了一架。 两个人在讲武堂的时候其实没少打过架。 就罗天逸那张破嘴,就白凤轩这性子,注定了一开始的遇见肯定是不愉快的。 碰上了就打架,打了架就被教官罚。 大概是一起被罚的时候太多了,居然罚出了革命友情。 他俩就是这么好上的。 当然,单纯的兄弟情。 要说谁的拳头更厉害一些,其实他俩势均力敌。 所以,今天早上那一架,按说是该打个平手的。 而事实上,罗天逸伤得重一些。 罗天逸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至少,他对白凤轩是这样。 “怎么,才回家待了几天,腿就软了,拳头也没了力道,这么快就让新媳妇给弄得坏了身子?”白凤轩把他按在地上的时候,还拿话刺他。 毕竟,罗天逸撂挑子不干,说的是回家娶媳妇。 但罗天逸绝对不在嘴上吃亏,虽然被人按在地上太没脸,但是他自己放的水,他乐意没脸,轻哼道:“老子还是童子之身,纯阳之体,比起你这走后门的,不知道强多少倍。” 白凤轩把人给拽了起来,双手紧紧勒住他的衣领,弄得罗天逸脸都快变形了,“罗天逸,大年初一,我不想你少了几颗牙。你把刚才的话给老子吞回去。” 罗天逸嘿嘿一笑,嘴角还带着血渍,“偏不。来呀,打我呀......” 他那副特别欠揍,特别找死的样子,白凤轩真有点忍不了。 白凤轩是喜欢男人,也听过不少难听的话。 白大帅就是那么骂他的,说他走后门,说他搅屎棍,还有些人把话说得更难听。 他本来早习惯了,也不在意了。 但是,这话不能从罗天逸嘴里出来。 拳头快要落下的时候,白凤轩到底是收住了,甚至还松开了抓着对方衣领的手,狠狠推了一把。 罗天逸退了几步,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怎么个意思,这就不打了。不是要替你那心肝宝贝出头嘛?来呀。老子一点都不后悔打了他,也不后悔把他送给二少爷。” 罗天逸嚷嚷着,白凤轩觉得很烦,直接转过身去,懒得看他。 而罗天逸则像个疯狗一样,见他不理人,还非得冲上前去汪汪。 他跑到白凤轩跟前,“白老三,老子跟你多少年交情,枪林弹雨里过来,你无论说什么,老子什么没有依你。 哪怕是......哪怕是卢城的事你都瞒着我,我也没跟你计较。但你为了个男人,就跟我翻脸。白老三,你他娘的不知好歹......” 卢城的事,白凤轩回来之后,根本没有时间跟他聊,他们就翻了脸。 后来,就算罗天逸不走,白凤轩也没那个心思提卢城的事。 一方面是要把小兔子给接回来,一方面大哥的伤又让他难以分心。 “老子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罗天逸都快哭了。 眼睛红红的,那是给气的,也带着些失望。 “是,我确实没有完成你的嘱托,没把江城看好。江城乱起来,有不少人受伤,城里不少人骂你,我的责任,我认。所以,白凤轩,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认。” 白凤轩一下子明白,他们刚才打架的时候,罗天逸为什么会放水,他毕竟是了解罗天逸实力的。 “但你他娘的,你居然不相信我。我要真想弄死他,他活不到现在。” 罗天逸那是真委屈。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委屈过。 眼泪看着就要砸下来,白凤轩也有点心虚,“行啦,架也打了,事也过去了。再哭鼻子,就不像个男人了。” “谁他娘的哭鼻子,老子是......老子是......” 罗天逸努力把眼泪给逼了回去,到底没能说出后面的话来。 白凤轩上前一步,抱住了罗天逸的头,“当初,咱们说好了,一辈子的生死兄弟。天逸,我没忘。 本来是想等过了年去接你的,你也有些日子没回家了......小景的事,既往不咎。你为我好,我知道。但我喜欢他,拿命喜欢,这事你别管,我心里有数。” 短短几句,罗天逸知道他是掏心窝子的话。 已然这般,是没法劝了。 而且,以白凤轩的性格,说他心里有数,他便信。 他不是被爱冲晕了头,他也不是任由沈怀景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虽然一下子还不能理解白凤轩为什么要这样,但至少他心里有底。 但心里有底是一回事,刚才被打得太惨是另一回事,所以罗天逸趁着他没有防备,抬手就给了一拳头。 所以,白凤轩下颚的淤青就是这么来的。 有这一拳头的伤,也还不错,至少还能在小兔子这里卖个惨。 第108章 吃醋了? “他没欺负你吧?”他的目光一直在沈怀景脸上。 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罗天逸要真把小兔子给揍了,他也鞭长莫及。 但,小兔子想做的事,他得成全。 “若是欺负了,你再替我去打一架?我是个男人,又不是女人,随时要人家替我出头。就算是受了欺负,我也能自己找回来,不过早晚的事。” 白凤轩喜欢小兔子的自信。 小兔子的学习能力一向很强,而且他在跟方瑜聊过之后更是觉得,他的小兔子不一般。 “我的小景最棒!”白凤轩夸他,从来都不吝啬。 但是,要刺他,也从来都不手软。 这是个很极端的男人。 沈怀景看着眼前的白凤轩,恍惚间,还有几分当初少年人的模样。 他想起了罗天逸年三十晚上的话。 “你以为,你家老子是什么良善之人吗?你做了他那么多年儿子,心里没点数? 如果不是他去白大帅面前拱火,凤轩能被送进疯人院吗? 疯人院里折腾人的手段多了去,沈怀景,凤轩可以只字不提,可以当那些惨事都翻篇,但我罗天逸不能。 你就是个祸水,就是个克他的,你早晚还得害死他......” 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沈怀景只能等老管家祭祖回来再细问了。 只是现在看着面前的白凤轩,不管罗天逸说的那些事真假如何,他心头多少都有些愧意。毕竟,白凤轩被打断腿是真的。 吃饱了肚子,沈怀景是想去医院看看方瑜的。但白凤轩说方瑜 跟着白二爷去庙会了,沈怀景便坐了下来。 他也很多年没有逛过江城的庙会了。 从前过年,江城很热闹,庙会上吃的东西,玩的东西更是不少。人山人海,好像全城的人都出来了。 晚上还有灯会,从初一到十五,各种各样的灯把江城的夜晚照亮。 而他,总是跟着姐姐姐夫,叫嚷着要各种好吃的好玩的。有时候姐姐不买,他便求姐夫。 “想去逛逛吗?”白凤轩问。 沈怀景的思绪被拉回来。 “好!” 沈怀景答得很爽快。 他们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了。 因为天气好,街上人很多,庙会的人也多。 摩肩接踵的人里,沈怀景没有遇到白二爷他们,倒是被人挤来挤去,最后白凤轩把人给拉到怀里护着,像是铜墙铁壁一样为他挡去了不少拥挤。 夜色降下,华灯初上,庙会便是另一种旖旎的画面。 沈怀景手里提了一个兔子灯,另一只手,一直被白凤轩牵着。 这画面很有些穿越感。 他小的时候,也是这样提着灯,只不过牵着他手的是姐姐或者姐夫。 “姐姐以前也带我来,还有姐夫。”他突然说道。 “嗯。” “姐姐不喜欢我吃太多糖,说牙齿容易长虫。可是,我喜欢。”他又说。 “没关系,长了虫,我给你换金牙。” 白凤轩手里拿着刚刚给沈怀景买的糖人,也是一只活泼可爱的兔子,不过沈怀景只吃了一口,就没吃了,原来是这样。 “白凤轩,哪有你这样的。” 沈怀景停下脚步,回头看白凤轩。 “不喜欢金牙,换国外进口的假牙也行。想吃就吃。” 沈怀景无语。 确实,八年前,他就是这样宠着他的。 那时候,他只当是哥哥对弟弟的喜欢,没有想别的。 现在...... “我们回去吧。”沈怀景说。 “再逛逛吧,你应该很多年没有逛过江城的灯会了。” 沈怀景回头,见灯火阑珊,擦肩而过的人都说着他喜欢的乡音,但这里早已经不是他从前喜欢的家乡了。 父亲死了,姐姐也不在了,姐夫还那样...... 他垂下头来,有几分伤感。 “物是人非,走吧,回去。” 白凤轩想哄一哄他的小兔子,知道小兔子有些伤心了,但他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小景,你......”白凤轩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人叫沈怀景。 二人双双回头,就见周楚洋带着女儿向他们走来。 看到周楚洋,沈怀景一下子想到了刘老二的死。 不只刘老二,他还想起了周楚洋曾经跟他说过,白凤轩去见过他父亲之后,他父亲就死在了监狱里。 而监狱是白凤轩的地盘。 这话太有暗示性了。 周楚洋怎么知道的呢?这件事,应该挺隐秘。 还有,刘老二的死有周楚洋参与吗? “兔子灯,兔子灯,我也要。” 周楚洋的女儿看到沈怀景手里的兔子灯便吵着也要,沈怀景便把灯给了小娃娃。 孩子当然高兴了。 “怀景,别太惯着她了。她呀,看到什么都想要,我也总不能把这灯会上的都买回去吧。” “没关系,咱们小的时候,不也这样嘛。” 沈怀景看着小女娃,便想起了小元。 小元比周楚洋的女儿大几岁,但却没有周家小丫头那么好命。母亲没了,父亲又那样。 他心疼小元。 “那倒真是。怀景,你记不记得,有一年灯会,从省城来了个戏班子,在这里连唱了半月的戏。 咱们天天晚上都来,那时候虽是听不太懂戏,但那花旦的扮相特别漂亮,你还说,以后要娶个像花旦那样的媳妇。” 周楚洋也不知道是一时口快,还是故意的,但说完这话,他又求生欲很强的补了一句,“那时候小嘛,哪里懂这些。后来才知道,这花旦也是男人扮的。” 沈怀景只是笑了笑,没接话。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白凤轩,白凤轩的脸色可不太好看,而且牵着他的手微微捏紧了些。 “楚洋,你们逛吧,我们先回去了。” 沈怀景赶忙结束了这次意外遇见的闲话。 白凤轩一直没吱声,而回去的路上,他试着想挣开对方的手,却一直没能如愿。 “你喜欢花旦?” 快要走到沈宅了,白凤轩才问了一句。 “喜欢。像谢老板那样的,又漂亮,又好看,嗓子又好,身段也好。不只我喜欢,应该很多人都喜欢吧。你不也喜欢吗......” 白凤轩突然捏了一下他的手,“吃醋了?” 又是这个问题。 若是从前,沈怀景大概不会说什么好听的。 但今晚,他笑了笑,“谢老板确实很好,但谢老板再好,若是抢我的东西,我也不喜欢。” 白凤轩心头一暖,小兔子这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小兔子也是喜欢他的,对吗? 但心头立马有个声音说道:“你不觉得他如今太乖了吗?而且,他还怀疑你弄死了他父亲。别被小兔子装出来的乖巧骗了。” 如果,刚刚小兔子说的是真心话,那多好啊。 但小兔子好像只是说他想听的话罢了。 他的眼里多了几分失落,沈怀景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难道是说得太过了? 确实跟之前的差距有点大。 他试图找补一下,“我开玩笑的。” 白凤轩‘嗯’了一声,再无回应。 沈怀景能明显感觉到白凤轩情绪的变化,他到底哪里说错了? 还是哪里说得让他不喜欢了? 第109章 你多看着点老三,他能听你的 回了房间,他还在一直想这个问题。 小元抱着泰迪熊来找他,他的目光才焦聚到那布偶身上。 因为,那泰迪熊里边放了他从沈宅里取出来的东西。 这个布偶是小元最喜欢的,就算是睡觉也喜欢抱着。所以,小元不会把它弄丢,而且他也叮嘱过老管家,布偶不能随便洗。 如今不能离开江城,那些东西便用不上。放在小元手里,当是最安全的,想来谁都不会想到,谁也不会发现。 沈怀景抱了小元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舅舅,好看吗,是二爷爷买的。”她指了指自己头上的漂亮头饰。 “好看。咱们小元最好看。” 沈怀景亲了亲小元的脸,下意识地摸了摸那布偶,便看到小元脖子上挂了块金锁。 “小元,这是谁给的?”沈怀景又问。 “二爷爷。二爷爷说保平安的,让我戴着。” 知道白二爷喜欢小元,但没有想到这么喜欢。沈怀景心情有点复杂。 “舅舅,我想父亲了。还有母亲......以前过年,母亲都会带我去庙会,买好多好多东西,父亲还会让我骑在脖子上,高高的......” 沈怀景没法跟小元说陆昭文的情况。 他只是把孩子抱得更紧了些。 “舅舅,二爷爷说,回了江城,就可以去看父亲。我什么时候能去看父亲呀......” 沈怀景一时没法回答。 “我真的很想父亲。是不是父亲也不要我了......” 沈怀景在心头叹了口气,他心疼孩子,又怕孩子太失望,太伤心。但没准小元去了,陆昭文会有反应呢。 他的心头闪过这么个念头。 然后低头道:“明天吧,明天舅舅带你去见父亲。” 第二天,沈怀景带着小元去了医院。 小元见到久未蒙面的父亲,欣喜地扑了过去。 沈怀景观察着陆昭文的反应,如果陆昭文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来,他就可以死心了。 但陆昭文并没有给他什么惊喜。 沈怀景到底还是有点失落。 他让齐修在门口看着,自己出去透了口气。 对于陆昭文,他每次来看,多少都抱了些希望的。 但每一回,都是失望。 小元扑在陆昭文怀里述说着这些日子的想念,说着母亲走了,说着她被别的孩子欺负,声泪俱下,让人心疼得紧。 齐修都想过去抱抱孩子,但到底是忍住了。 虽然孩子还小,但孩子已经很懂事,她也需要宣泄的。 沈怀景在门外听着里边的话,眼睛也跟着红了。 “景哥......” “没事。我去看看大少爷,你一会儿带小元过来。” 沈怀景不想再听孩子哭诉,往白敬轩的病房去。 方瑜正在病房跟白敬轩聊天,二人似乎聊得不错,他还没有进门,就听到白敬轩的笑声。 方瑜很健谈,不管是跟哪种性格的人,只要她想聊,就一定聊得来。 这是一种能力,一般人不具备。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战场上,他也确实救了方瑜,但如果那人不是方瑜,是别人,看到炮弹落下来,他也会救的。 但方瑜自那之后就缠上他了,总是一个口一个宝贝叫着,不论场合。 他开始有些反感,后来也变成了习惯。 “哟,宝贝来了。” 方瑜眼尖,看到他站在门口,“进来呀,傻站着干什么。” 方瑜去拉他。 “大少爷,好些了吗?” 沈怀景有几天没来医院了。而罗天逸被请回来的事,白敬轩也听说了。 “好多了,多亏了方医生,还有怀景。” “大少爷,你就记着我家宝贝的好就行,我呢,收了你弟弟的钱,不用感谢。行,你们聊,我出去转转。” 方瑜说完就出了病房,她一直是这么个性子,让人觉得痛快又洒脱。 沈怀景走到白敬轩病床边,“大少爷!” “叫我大哥吧,跟凤轩一样。” 沈怀景没吱声。 “怀景,这回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跟方医生是朋友,才能请得她来,我这条命啊,怕是早没了。” “大少......大哥,我没做什么,你能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倒是凤轩,他当时都快急疯了。” 白凤轩虽然跟他老子像仇人一样,跟二哥也常常你死我活的,但对他大哥,那感情到底是不一样的。 除了他们一母同胞,大哥也比他大了十来岁,母亲离世后的那些伤心日子,都是大哥陪着他,大哥照顾他。 他不听话,常被白大帅各种罚,也经常挨白大帅的打,也都是大哥护着他。 所以,大哥在他心头,那是相当重的。 “凤轩......是我弟弟,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他的性子。”白敬轩叹了口气。 “当初,凤轩让我去你家提亲的时候,我没答应。老头子不喜,我也不敢......” 说这话的时候,白敬轩有几分愧色。 “后来,是夏姨娘去的。为了请夏姨娘去提亲,那小子在夏姨娘房外跪了一天一夜,从前那么讨厌夏姨娘的,头回叫了母亲。 他呀,无论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都把你放在心尖尖上的,舍不得让你受半分委屈。” 沈怀景是不想聊这个的,但白敬轩要说,他也拦不住。 夏姨娘去提亲这事虽然已经知道,却不知道后面还有这样的内幕。 那样倔强给的一个人,为了他...... “我也是男人,我知道,这种事如果自己不喜欢,心里那道坎过不去的。但,你既然......”白敬轩说了半截,没往下说。 大概是觉得后面的话不妥,“怀景,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想说,既然如今都是一家人了,以后你们就好好的。老三要是跟你犯浑,你告诉我,我替你修理他。” 沈怀景不知道要怎么接这话。 不对,也不是不知道,而是有些话,他到底是张不开嘴的。 “大哥,谢谢你。”最终,他也就挤出这么几个字来。 “是我该谢你。以后,你多看着点老三。卢城兵变,虽然老三早有安排,没出什么大乱子,但周边的势力虎视眈眈。老头子虽然是下去了,但也意味着以后白家军不再有统一的调度和指挥。 老二跟老三又不对付,以老二的性子,若是没有好处,他不会听老三的指挥。 老三嘛,打心底也看不上老二,以后的白家军啊,还不知道怎么样。你多看着点老三,他能听你的。” 白家兄弟的关系真的很特别,说好又不好,说不好又好。 沈怀景反正是弄不太明白。 “大哥,不是有你嘛。你是白家老大,大帅安养去了,白家军自然是你说了算。” 沈怀景也是顺着话往下说。 “我就算了。我呀,本就不是个带兵的人。老头子没得势之前,我也不过是个小学的教员,教教孩子们读书识字,我倒是能行。 这带兵打仗,我不如两位弟弟。我想着伤好之后,便回卢城去,还是回去教我的书,那样自在些。” 沈怀景并不了解白敬轩,但听他这么说了,他也没有多劝。 反正,白家的事也轮不到他说什么。 两人正聊着,齐修急急忙忙跑过来,说是小元哭得厉害。 沈怀景赶紧往陆昭文的病房去。 第110章 现在只有你和我,你不必装 小元跌坐在地上,已然哭得稀里哗啦。 嘴里还叫嚷着,“父亲坏,父亲不喜欢小元了,父亲是坏人......” 沈怀景赶紧把小元给抱了起来,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安抚着。 他的目光落在陆昭文脸上,陆昭文的视线与他相交,陌生得像是头回看到。 “齐修,怎么回事?” 沈怀景心头带了些许的期待。 毕竟,孩子说了那样的话,应该是陆昭文有反应了。 “景哥,我刚才在门外没太......” 齐修也没想到,就是有人跟他打个招呼说两句话的时间,小元就在里边又哭又闹。 “舅舅,父亲讨厌,他推我,屁股好疼......” 小元说着还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 “推你?” 沈怀景看着陆昭文的眼睛,似乎是想从那双陌生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来。 “嗯。我抱着父亲,父亲却嫌弃我,还问我是谁......” 小元又哭了。 沈怀景把小元递给了齐修,“小元乖,跟齐叔叔去洗个手,舅舅跟你父亲说两句话。” 小元抹了把眼泪,忍住了哭,但目光却落在陆昭文的脸上。 陆昭文并没有看她,似乎真的不认识她。 孩子当然是失望的,也是伤心的。 齐修抱走了小元,沈怀景则去关了病房的门,然后在床边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姐夫,现在没有别人,你不必装!” 沈怀景看着陆昭文那张脸,不久之前,陆昭文的脸还肿着,有几处淤青,如今都已散去,只是陆昭文的脸好像瘦了些。 陆昭文也没说话,只是侧了侧身子,像是有点受惊的模样。 沈怀景知道不能急,但这种时候,他有些按捺不住。 “姐夫,我说了,现在只有你和我,你不必装。有什么话,直管跟我说,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陆昭文仍旧没有理他。 沈怀景坐不住了,起身拽住了陆昭文的手腕,逼着他与自己对视,“姐夫,看着我的眼睛,我是沈怀景,你弟弟,更是你小舅子。你不会不记得的。” 他的声音里有些急切,他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 陆昭文急切地想挣脱他的手,整个身子都在表达着他的不喜,还有几分惊慌。 沈怀景心头一狠,双手按在陆昭文的肩膀上,让他动弹不得。 “姐夫,你看着我。我是沈怀景,是你小舅子,也是你从小带着长大的弟弟。刚刚那个,是你的女儿小元。 你可以忘记我,但你不能忘了小元。小元多想你,你知道吗?还有姐姐......姐姐死了,小元只有你了......” 沈怀景恨不得把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给塞到陆昭文的耳朵里,但是,这个男人不断的抗拒,表达着的都只是沈怀景的莫名其妙。 “放开我,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 他只是重复着这么几句。 沈怀景一拳头砸在床上,陆昭文大概是被他的气势给吓着了,除了身子颤抖,也不敢再说什么。 “陆昭文,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要是装傻,我沈怀景是不是就太可怜了。你忍心吗?” 之前是愤怒,现在是无助又难过,但这些都没有唤起对方的回应。 陆昭文除了怕他,除了一双看陌生坏人的眼,似乎再没有别的。 人是醒了,不算活死人,但是个傻子。 沈怀景到底是认了。 他拉开门,去叫了医生过来。 方瑜听说了之后,也过来瞧瞧。医生还在里边检查,沈怀景像是打架输了的小狗一样坐在角落里舔舐伤口。 “宝贝,要不要聊聊?” 沈怀景没有抬头,只是摇了摇头。 他现在脑子很乱,他想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好!” 方瑜站在一边,安静待着。 陆昭文的情况,方瑜也有所了解。只是,她并不擅长治愈这种病情,所以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给沈怀景。 或许,时间能治愈陆昭文的病。 但得看运气。 医生检查了陆昭文的情况,得了个结论,人应该是傻了。 虽然能四下活动了,但脑子是坏的。 因为当时缺氧时间久了,对大脑的损伤造成的。 这是沈怀景听了太多的答案,也是他现在不得不接受的答案。 沈怀景让齐修带小元先回去,自己在医院的长椅上又坐了许久。 方瑜听说他到中午都还在,便打了饭过来,“走吧,去我办公室坐坐,把饭吃了。天大的事,总不能不吃饭。” 沈怀景也听话,主要是这会儿他也冷静下来了。 二人在办公室相对而坐,方瑜嫌医院的饭菜不好吃,但又说,自己过两天就回省城了,终于不用吃这种难吃的饭菜。 “你要走了?”沈怀景这才反应这来。 “嗯。大少爷的伤恢复得很快,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恢复只是时间问题。所以,我才想问问你,你真想在一直在江城待着。” 沈怀景现在没什么选择。 别说他想走走不了,他也根本不想走。 父亲和姐夫的事没弄清楚,他哪里也不去。 “宝贝,我的话可能比较伤人,但我想说的是,人都不在了,弄明白了又如何?你姐夫也已经这个样子了。 弄清楚了,就算你杀了那些害他们的人,死了的人也不会活过来。这个乱世,活人其实比死去的人重要。你又何必呢?” 方瑜的话确实不好听,沈怀景从心头也认可,毕竟他们在国外经历过战争,看了太多死亡。但已经把自己折进去了,他没法半途而废。 “我知道。谢谢。但我现在不想回头。” 方瑜见他那样,也不想多劝,“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给我发电报。 对了,前些日子收到曼妮的信,她说可能会回来过年,还问起你来着。我想着,她要真回来过年,应该会给我来个电报。 她挺惦记你的。那丫头呀,长得甜美可人,笑起来让人觉得风都是甜的。我要是个男人,我肯定娶她。毕竟,银行家的女儿,有钱......” 第111章 认了 许曼妮? 沈怀景的脑子里闪过一张照片。 他与许曼妮认识的时间比较长。 他刚到法兰西的时候,就住在许曼妮楼下,他们是邻居。 那时候,许曼妮也不过十四五岁,跟她哥许博雅一起在法兰西留学。 许博雅与他是大学校友,高他两三届,学的是金融。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许家在广州是开银行的。 方瑜是提起了许曼尼,沈怀景才后知后觉发现,姐夫留下的那笔钱便存放在许家的银行。 这是什么千丝万缕的缘分。 沈怀景一个人走在江城的街上,大年初二,街上还很热闹。 只是今天是个阴天,比不得新年第一天的好天气。 大概是老天爷都觉得他太悲催了,所以弄了个阴天来迎合他当下的心情。 沈怀景没有回沈宅,也没有回新三团的军营,而是一个人漫步去了码头。 站在高高的临江门门楼上,看着码头上来来往往的旅客,行色匆匆,包袱满满,都忙着归家,或是忙着回娘家。 毕竟,初二,是归宁的日子。 小时候,他也跟着母亲回过娘家。只是母亲的娘家远,舟车劳顿,并不是年年都能回,他一共也没有回去过几次。 后来,外祖父和外祖母去世了,娘家亦无舅舅,母亲也就不回了。 再后来,母亲也离世了。 他羡慕那些还能跟着母亲回娘家的孩子,毕竟,他已经没家了。 如今他虽住在沈宅里,但那里不是他的家。 这一刻不断涌上来的伤心,多得让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脆弱了。 他要是在这八年间回过一次家,是不是家里就不会出这些变故呢。 第一次,他这样想。 是不是因为他的绝决,所以老天爷才让他成了孤家寡人? 不断聚扰的伤心狠狠地揪扯着他的心。 “抽烟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然后一件带着体温的军大衣披在了他的身上。 沈怀景没有回头,他怕自己此刻的脆弱会让白凤轩嘲笑,他有些无力地双手撑在垛口上,微微低垂着头,刚刚溢出来的眼泪砸在了石头上。 他气自己又哭了。 他可太不争气了。 白凤轩说,男人的眼泪不值钱。 但他还是忍不住哭了。 他可真是窝囊。 “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慢慢来!” 一只大手抚在了他的背上,轻轻地,轻轻地安抚着他的失望与伤心。 白凤轩其实想把他拥在怀里,想亲亲他,想对他说,别怕,任何事都有我,你不用担心。 你可以依靠我。 你可以信任我。 但白凤轩什么也没说。 江风吹来,带着几许寒意。 他点了支烟,抽了一口,看着江面上船来船往。 齐修说,沈怀景上回被他二哥的人带走时,回头看了门楼一眼,他在看什么呢? 他记得,八年前沈怀景走的时候,也回头看过。 那一回,沈怀景看的不是他。 而上一回,也不是看他,毕竟他都不在江城。 恐怕都没有想过他吧。 白凤轩的思绪有点游走。 下意识把烟递到嘴边,却被人抢了去。 沈怀景拿过烟便狠抽了一口,结果却被呛得连咳嗽了好几声。 “慢点,抽烟也一样。”白凤轩替他拍了拍背。 沈怀景吸了吸鼻子,眼睛还带着几分湿润与微红,落在白凤轩眼里尽是心疼。 接着,他抽了第二口,第三口。 很快,他就能自如地让吸进去的烟,从鼻子里出来。 任何事,其实都没有那么难的,哪怕是他不喜欢的。 只要他想做到。 “小元回去后没再哭闹吧?”连着抽了好几口,他才带着有些低沉的声音问道。 既然白凤轩都能找到这里,还说了那样的话,自然是知道了医院的事。 “没有。吃了午饭,二叔带她画画,孩子对于不愉快的事忘得很快的。” 沈怀景点点头。 他也想做个孩子。 但他不能。 一口烟从鼻子里出来,他长长吐了口气,“我没事。只是一时间......” 他没往下说。 以后,他不期待了。 不期待陆昭文身上有什么奇迹出现。 他认了。 “走吧,别在这里站着,这里冷。”白凤轩说。 “我想一个人静静。” 白凤轩看着沈怀景,对方的眼尾还染有红晕,刚才小兔子掉眼泪了,这让他怎么能放心走呢。 但小兔子想自己待着,他得成全。 “好,但别在这里待太久,冷!” 他是温柔的。 特别温柔。 不只是话语,就连眼神也温柔得能捏出水来。 沈怀景有片刻的迷失。 白凤轩转身下了门楼,而江上的风依旧吹来,吹得手上的烟燃得比他想象的快。 还没有抽上几口,烟就燃完了。 他不喜欢烟。 但他大概明白,为什么男人在心情很糟的时候想抽烟了。 江风确实很冷,哪怕白风轩的军大衣还披在他身上,胸口处已不知道被灌了多少冷风,像是心都要凉透了一般。 “沈怀景,打起精神吧,现在不是凄凄惨惨的时候。” 他在提醒自己,也是给自己打气。 不知道又站了多久,直到身子好像都快冷透了,沈怀景才下了门楼。 哪知道,白凤轩就在下面等着。 白凤轩拿了支烟正抽着,脚边还有好几个烟头,想来已经站了许久了。 他还等着自己。 穿得那么单薄,还把大衣给他...... 装可怜吗? 沈怀景拿下披着的大衣朝白凤轩走去,白凤轩见过来,赶紧把烟给灭了。 “冷吧?”白凤轩看着他冻红了的鼻子,他都想把他的小兔子抱在怀里,紧紧的。 “要不,我抱抱你。”他又说。 沈怀景把大衣递给他,“你看起来更冷。赶紧穿上。” “那,小景抱抱我!” 白凤轩是没有杆都能往上爬的人,更何况小兔子还给他递杆了,哪有不爬的道理。 沈怀景不理,见他也不接过大衣去,便替他把大衣给穿上。 白凤轩也听话,让抬手就抬手,跟个可爱的孩子一样。 刚把大衣穿好,沈怀景还没有松手,就被对方给拉入怀中,“小景,有我,别怕......有我......” 他重复着这几个字。 第112章 我媳妇要是能生,你的话,我会考虑 刘老二的事还没有了结。 刘家家主听说二儿子死了,当即就病倒了。 刘家虽然恨在心里,但如今在江城,他们没有实力跟白凤轩硬碰硬,再加上刘老二的尸体还在江城监狱里放着,好歹得拿回了尸体再说。 白凤轩这边已经让人交涉,说是会给刘家一个交代,但需要几天时间。 从年前到年后,刘家的年过得不好,白凤轩也没能过个好年。 江城监狱肯定是有内鬼的,不然刘老二不会死得这么顺利。 罗天逸这两天都关在屋里,到底是让白凤轩给揍了一顿,身上疼着呢。 军医官天天给他擦药酒,散瘀血,他就借着这个原由,天天跟那床上躺着,跟个坐月子的妇人一样。 “这件事,也怪我。当时江城乱起来,我也是......”对于江城的乱局没有控制好,罗天逸一直自责,不然他也不会愿意挨这顿揍。 毕竟,真要动手,他们也就是打个平手,谁也不吃亏。 “过去的事不提,说眼下。”白凤轩坐在他的床边。 “你不会是觉得沈老板的死,也跟刘老二一样吧?”罗天逸到底是了解白凤轩的。 当他知道白凤轩把陆昭文自杀未遂的事重查时,也就想到了这个。 “陆昭文出事之后,我便有这个念头。但陆昭文的事没有查出什么猫腻,对方也没有露出马脚,我只当是多想了。现在看来,不是我多想,而是两年前我太大意了。也是,可能是我心里确实想让那个老东西死......” 白凤轩对自己的父亲都谈不上尊重,对于拆散他们的沈老板,那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好话。 他是想让沈老板死的。 也像他说的,要是知道沈老板死了,沈怀景就能回来,他可能早动手杀人了。 小兔子不高兴也好,恨他也罢,反正人回来了,落了他的手心,还能逃去哪里。 “现在内鬼查出来了,但出钱要刘老二命的人找不到,刘家那边怕是没法交代。”罗天逸说。 刘老二死在监狱这事,还没有放出消息。 当初要杀刘老二,有理有据,全城人都看着。 白大帅赦了刘老二死罪,全城人也看着。 现在刘老二死在监狱里,怕是没人会信不是他白凤轩的意思。 当然,白凤轩是真不在乎这个。 反正,不是现在,他之后还是会除掉刘老二的,想要他命的人,他怎么可能放过呢。 “能给刘家一个交代,就算是给脸了。就刘家在江城那几个废物,我还真没看在眼里。要不是觉得江城最近的事太多,不想让刘家再添上一笔,把城里的有钱人都给吓跑,我还真不费那个心思。 明天......”白凤轩想说明天让罗天逸去一趟刘家,但罗天逸脸上还有淤青未散,他只得道:“明天我去见刘寿,把这事了了。” 第二天一早,白凤轩就带了人去刘宅。 一同前去的还有沈怀景。 让沈怀景跟去刘宅是罗天逸的意思。 罗天逸私下找了沈怀景,主要还是怕在刘家那边闹起来,白凤轩气急了直接就在刘家杀人。 如果有沈怀景,应该能拦一拦,毕竟与刘家的恩怨到底是因为沈怀景而起的。 沈怀景没法推脱,虽然罗天逸把让他跟着去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但他觉得,罗天逸更想看他在刘宅里被架在火上烤。 当然,不是真架在火上,而是架在刘家人着了怒火的眼神上。 毕竟,他跟刘家,那是死敌。 此刻,他便在刘家人带着刀子的眼神之下,有种分分钟被剐骨剔肉的感觉,身子凉凉的。 “这么大架势欢迎我们?”白凤轩打量了一眼挡在面前的刘家人。 “白团长是稀客,当然得隆重些。”说话的是刘寿的长子刘沣,此人常年在省城经商,回江城的时候很少。 如今正值春节,想这刘沣也是回江城过年的。 “原来是大少爷。老爷子身体可好些了?”白凤轩问道。 “我二弟若是能好,父亲当然也能好。” 刘沣的话还算客气,要不是他回来按着刘家人,白凤轩的年恐怕会过得更上火。 “这个......我白凤轩虽然有些手段,但跟阎王爷实在没什么交情,怕是不能如大少爷愿。大少爷要是不想在这里就让我吃枪子,咱们就聊聊你二弟的事。” 白凤轩的猖狂似乎一直在挑动刘家人的怒火,但他今天也不是只带了沈怀景来,后面还跟着些拿枪的兵呢。 就他这副架式,无论走到江城哪里,他都能是爷。 土皇帝平时不摆排场,不代表他没有,更不代表他不会。 “白团长里边请!” 刘家人若是能用眼神杀人,恐怕白凤轩与沈怀景已死在他们眼神里无数次了。 沈怀景默默看着这一幕,刘沣是个人物,就冲他能让这帮刘家不冲上来动手,那就是本事。 他跟着白凤轩进了客厅,白凤轩坐下之后,他便站在了白凤轩的身旁,而刘沣的目光在沈怀景脸上扫过。 沈怀景不记得自己见没见过刘沣,但他以前就知道刘沣这个人。 他父亲常提及刘沣,说刘家若是没有刘沣撑着,刘家就是个屁。一大家子的米虫,都靠刘沣在外做生意贴补江城的开销。 刘老二更是个饭桶,除了打牌赌钱,生意上的事根本不懂,但刘寿那个老蠢货还由着刘老二霍霍。 但他的父亲也可惜刘沣,因为刘沣虽是长子,确是妾室所生,刘老二虽然不是长子,确是嫡出。所以,刘老二是被纵容长大的,刘沣吃的苦头更多,十几岁就在铺子里帮忙,学做生意。 而刘家那样的大家族,就算你再会赚钱,家主的位置是不会传给一个妾室所生的孩子。 就算刘寿愿意,刘家那些叔伯也不会同意。 “大少爷,老爷子可还好?” 白凤轩这一问,围在门外的刘家可忍不住了,有人嚷嚷了一句,“白团长,你儿子要让人杀了,你能好吗?” 白凤轩转头看向门口,笑了一声,“我家媳妇若是能生,你的话,我考虑考虑。” 问话的刘家人被气得无语。 全江城都知道他喜欢男人,男人当然是不能生的,不能生,哪来的儿子。 这个逻辑是对的,只是太气人。 “那还真是恭喜白团长断子绝孙。” 刘家人的嘴,也一点不客气。 白凤轩也不生气,目光落在刚刚说话的中年人身上,微微一笑,“如果你想,我也可以成全你。” 话是笑着说的,但威胁的味道却足够浓郁。 那人想骂人,刘沣即时开了口,“白团长,请理解我家人的心情。二弟走了......” 刘沣的情绪倒也算克制,眼神里也带着几分伤心。 “大少爷,我能理解。所以,今天专程来给大家一个交代。” 白凤轩说完,沈怀景便出去叫了等在外面的人,很快便有士兵押着十来个人进来,并一一跪在了跟前。 好在是客厅够大,不然倒是拥挤了。 为首的人说了一下情况,他们拿了别人的钱,要在监狱里结果了刘老二的命,而在监狱里给他们打掩护配合的是两位狱警。 那两个狱警也随之被扔了进来。 第113章 等你长大了,也可以来杀我 关于刘老二的死,算是有了一个说法。 当然,这也是事情的真相。 但出钱让这些人动手,要刘老二命的人没能找到,这似乎又像是一个没有闭环的故事,并不完整。 所以,刘沣还没有开口,站在外面的人先忍不住嚷嚷,“白团长,找这么几个替死鬼,就想把这事摆平,可真是难为白团长了。你如今是江城的王,还费这个心思敷衍刘家,这么看得起刘家,刘家还真是受宠若惊。” 说话的还是刚才那个祝白凤轩断子绝孙的人。 此人看着跟刘沣年纪相仿,但却是刘沣的堂叔,对于刘寿把这件事交由从省城回家的刘沣来处理,他是很有意见的。 刘沣没有阻止自己堂叔发言,他只是静静等着白凤轩的反应。 “刘五爷说得没错,我是江城的王。王要杀谁,不需要讲故事,甚至都不需要理由。因为,我还是个疯子。” 说完这话,鬼魅一笑,眼里既有杀机,也有狠戾。 那刘五爷倒不敢接话了。 毕竟,人家连自己的亲爹都能下手,外人算个屁。 “大家都散了吧,别在门口围着,事情的经过都知道了,一会儿我会报给父亲,最终请父亲来定夺。”刘沣到底是开口了。 刘沣的话,众人都听着,但没有谁要离开的意思。 刘沣便站起身来,“白团长,我先去跟父亲说一说情况,请白团长稍坐。” 沈怀景一直在旁边冷眼着,刘沣从头到尾没说几句,甚至没有过问刚刚被拉出去的那十几个人。 刘沣离开之后,白凤轩饮了口茶,刘家院里院外都有拿枪的士兵守着,刘家人就算再想冲上来跟他们拼命,到底是要先掂量一下谁会先死。 所以,眼神再想杀人,到底还是杀不了人的。 这时候,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从人群里挤了进来,走到沈怀景和白凤轩跟前。 有人唤那孩子回来,但孩子并不听。 他的目光先扫过白凤轩腰上的枪,然后抬头看着比他高了许多的沈怀景。 “他们说,你是杀我父亲的凶手。是你杀了我父亲吗?” 男孩看着沈怀景。 白凤轩想赶人,却被沈怀景按住了肩膀。 沈怀景垂眸看那孩子,一下子想到了小元。这孩子比小元大一点,也比小元高,但孩子眼里的恨意是不可磨灭的。 “你是刘治的儿子?”沈怀景开口。 那男孩点点头。 “我是杀你父亲的凶手。所以,等你长大了,也可以来杀我。我会等着。” 沈怀景会说这样的话,倒是让白凤轩很意外。 而站在门外的刘家人更是没有想到,众人惊讶之时,那孩子突然朝沈怀景扑了过去,朝着沈怀景又踢又打。 沈怀景原想让孩子撒个气,不管他与刘治的恩怨如何,确实是他让人家孩子没了父亲。 但他小瞧了十来岁孩子的戾气,大腿上有硬物扎入的刺痛,一下又一下,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头。 白凤轩拽住了孩子的手,却见他手上拿着根削尖的竹签,那竹签上沾着血,是沈怀景的。 “你......” 白凤轩揪着孩子的衣领提起来,那孩子便挣扎着又骂又闹,但白凤轩却不惯着他,“敢碰我的人,找死......” 众人皆惊孩子要没命,沈怀景却按住了白凤轩的臂膀,“别伤他......” “但他伤了你......” 这话都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想杀人的心思不用看眼神,听也能听出来。 而沈怀景那灰色的军装裤已经透出血渍来,染了些许,但他依旧提醒道:“别把事情弄得更大。” 此刻,那孩子可不消停,张牙舞爪的叫嚷着,“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给我父亲报仇......” 白凤轩掏了枪,枪口就抵在那孩子脑门上,看热闹的刘家人到底是慌了,怕白凤轩真的大开杀戒。 “白团长,他只是个孩子。” “白凤轩,你没人性,连个孩子也杀......” “白凤轩,你今天要敢杀他,除非把整个刘家的人都杀光,不然早晚......” 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有人大吼了一声,“在干什么?” 刘寿被刘沣扶着从里边出来。 刘寿是苍老了许多,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 “大爷爷,他是凶手,他杀了我父亲,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 孩子还在叫嚷着,刘寿则吼了一句,“闭嘴!” 他在刘沣的掺扶下,到了白凤轩跟前,“白团长,沈少爷的伤要紧,还是先给沈少爷看伤吧。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刘家自会教训,以后不会在江城碍白团长的眼。”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也能伤了我的人,你们刘家人可真是一辈比一辈有出息。刚才谁说来着......” 白凤轩手里还揪着那孩子,目光扫过刘家人,“除非把刘家人都给杀光,”他冷笑一声,“倒也不是不可以。” 这话不是吓人,他还真就动了那心思。 刘沣见状,忙道:“白团长,沈少爷流了不少血,还是先替沈少爷看看伤吧。今天的事,之后再说也不迟,我们这一家子,也逃不了。” 听得刘沣这话,白凤轩回头,就见沈怀景的裤腿都被鲜血给染红了。 他把孩子推给了刘沣,一把抱了沈怀景起来,“走,先去看伤!” 本来是去给刘家一个交代的,最后弄得沈怀景受了伤,不得不早早离开了刘家。 但是,白凤轩带去的人却留在了刘家院外,任何人不得他的命令,不许进出。否则,就是死。 江城医院里,医生正在给沈怀景处理伤口。 方瑜听了消息,也赶紧过来。 竹签在他的大腿上扎了好几个眼,每一个都挺深,血流了不少,有一处差一点扎到大动脉。 白凤轩很心疼,所以一直黑着脸。 他不是生谁的气,而是恨自己。 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居然没有保护好,还让心爱的人受了伤,他心疼,他也难受。 方瑜见这气氛有些低沉,便道:“宝贝,你这光溜溜的大白腿,可惜了......” 她这一感慨,白凤轩立马上前把她给拽离沈怀景,“方医生,你最好把刚才看到的都给我忘了。” 方瑜笑了笑,朝沈怀景使了个眼色,沈怀景知道她的意思,别过头去,不想理。 “白凤轩,我是医生,看个腿,不算占便宜。别说是看腿了,就连男人的身子,我看过的也不少。就说你大哥......” 方瑜没说完,就被白凤轩给推了出去。 当然,他更想把方瑜给扔出去,如果不是怕小兔子生气的话。 医生处理完伤口就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沈怀景躺着,也不看他。 他走到病床边,“还疼吗?” “嗯!” “你何必理那小崽子。” 白凤轩倒不是埋怨他,只是太心疼了。 “他比小元大不了多少,小元没了母亲,他没了父亲,他们都很可怜。我杀了他父亲,我不后悔,但他想杀我,这也是理所当然。” “那你也不能傻乎乎的让他扎你这么多下,这要是扎到了大动脉,那也是要命的。” 沈怀景知道白凤轩是心疼他,毕竟来医院路上白凤轩的着急和担心,他都看在眼里。 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他在这个男人眼里,他紧张他,他喜欢他,他知道。 “凤轩,我挨了这几下,刘老二的事应该就好收尾了。”沈怀景说。 第114章 只为你一个人发疯 沈怀景说得没错,他挨的这几下,刘老二的事确实更好收尾。 下午的时候,刘家那边带了话过来,说是要过来探望受伤的沈怀景。 大概是在黄昏的时候,白凤轩就在沈宅见到了带着慰问品过来的刘沣。 “父亲的意思是,既然白团长已经查清楚了二弟的事,这事就算了结了。不过,那些人......还请白团长一并交给我,希望白团长理解家父的心情。” 刘家肯定是要再查的,且不说那个出钱要刘老二命的人没有找到,就算找到了,这些人也是直接或间接要了刘老二命的,刘寿怎么也要替儿子出口恶气的。 “大少爷带走便是。若是想再审一审,也无不可。不过......” 白凤轩故意停顿了一下,刘沣知道这背后还有些事,便道:“白团长但说无妨。” “我呢,确实想要你弟弟的命,这一点我不否认。但,你们家走了我家老头子的门路,我承诺留他一命,我认。不过,大少爷可能不知道,你这二弟那日在码头吓得有点狠了,回了监狱之后,便说当初买凶劫杀我,不是他一个人的主意,出钱的可是有好些人呢。至于这些人的名单嘛......” 他又顿了顿,转而道:“大少爷,要是你的名字在名单上,你又正好知道你弟弟交代了这份名单,你还想留着你弟弟的命吗?” 沈怀景不动声色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刘沣。 他没有见过那份名单,也不知道那份名单里有谁。 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刘老二死了,对于刘沣来说是好事。 “多谢白团长提醒。” “大少爷是聪明人,话,我也就不多说了。我想,以后咱们还有机会打交道。” 刘沣并没有待多久,便离开了沈宅。 白二爷见刘沣走了,这才让齐修带着小元在院子里玩,他则往小花厅去。 沈怀景大腿受了伤,走路是有点够呛,这也正好给了白凤轩机会,不管是上楼下楼,还是去哪里,都抱着沈怀景。 白二爷进来时,他正准备抱沈怀景去吃晚饭。 “老三,你带怀景回楼上吧,省得折腾,我让人把饭菜给送到楼上去。” “二爷,不用那么麻烦,我其实可以走的。” 沈怀景说着推了推白凤轩,示意白凤轩先放他下来,这样抱着怪难堪的。 “怀景啊,既是受了伤,就得听话,这样能早些好起来。既是跟着凤轩出去受的伤,就是他没保护好你。你也别怕他累着,他这身体,累不着。快上去吧......” 白凤轩巴不得天天把人抱怀里。 之前想抱一下,小兔子不乐意,他心里也不痛快。 就算是抱了,亲了,到底是不那么得劲。 现在不同,小兔子受伤了,他的责任,就该抱着,小兔子没理由拒绝,他心里也舒坦,除了心疼小兔子的伤。 把人抱回房间,齐荣就送了饭菜上来,两个人的都有,白凤轩便在房间里陪着沈怀景吃饭。 吃了晚饭,沈怀景因着有伤,就早早躺下了,毕竟早春还是乍暖还寒。 白凤轩借口他身上有伤,起夜不便,需要人照顾,便死皮赖脸的睡在了沈怀景的床上。 美其名曰是方便照顾,又自认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就该自己负责。 反正,睡媳妇的床,睡媳妇的人,这是终极目标。 “白凤轩,我伤着腿。” 当白凤轩那不自觉的手开始到处点火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睛的沈怀景到底是忍不住开了口。 “我知道。但别的没伤着。” 他侧躺着看沈怀景,嘴角含笑,仿佛在说,腿伤了,可以休息,但别的地方没伤着,还是要适当的活动的。 “白凤轩,你是不是有某种癖好?” “怎么说?” 他的目光一直在沈怀景脸上,小兔子的嘴唇很好看,亲起来也很软,而且还很甜。 哪怕是小兔子咬他,他都觉得甜。 “我生病的时候,受伤的时候,无力反抗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有兴致?” 沈怀景这般说,白凤轩就不太好意思继续耍流氓了。 收回了自己不太安分的手。 “倒也不是。”他还不太想承认。 “我看就是。” “也没有就是,只不过是......你那个样子更楚楚动人,更想欺负。哭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特别好看,能把我的心都给烫化了。所以,不怪我,谁让你这么勾人......” 把自己发疯还能说成是别人的责任,大概也只有白凤轩了。 “你确实是个疯子。” 沈怀景感慨了一句,刚想翻身,扯到腿上疼,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不能随便动弹,皱起的眉头被白凤轩吻过,然后亲吻落在鼻尖。 “我是个疯子。在床上,只为你一个人发疯!” “闭嘴!” 沈怀景到底是羞臊的,再怎么不要脸了,也学不来白凤轩这样的没脸没皮。 “光这样让我闭嘴,那肯定不行。要不,沈少爷给点甜头。我呀,其实很好哄的......” 他的目光潋滟,如水般温柔。 沈怀景得承认,这个狗男人在床上哄人的时候,确实很有一套。 亦不知道哄过多少人,才得了这样的本事。 不知为何,这时候,他突然就想起了谢小楼。 谢小楼那样的精致人儿,哄起来怕是更得趣些吧,不像他这般无趣。 心头有些酸涩,他大概还没有发现。 轻轻叹了口气,“你哪里好哄?重逢第一面,你先给了我一鞭子,后又给了我一枪。好在是那一鞭子没有落在脸上,不然,早破相了。至于那一枪,”他伸手摸了摸当时受伤的耳朵,“现在还带着疤痕呢......” 白凤轩见他今晚格外不同,居然还跟他算起旧账来了,便觉更有意思。 “那媳妇是想让我今晚还债吗?” 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沈怀景的脸,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你有欠我吗?”沈怀景对上他的眼睛,带了几分迷离,也有分外招人,看得白凤轩心痒难耐。 “媳妇说有,那就有。欠债还债,欠命还命。媳妇想要的,我都给......” 第115章 周楚洋探望 眼看着有些人的狼性又要给勾出来,外面却传来了敲门声。 这么好的气氛和兴致被人打扰,白凤轩杀人的心都有。 谁他妈的那么不懂事,不知道他正给媳妇暖床吗? “什么事?” 沈怀景问了一句。 “景哥,周家少东家来了。”门外传来齐修的声音。 不等沈怀景作答,白凤轩吼了一句,“让他滚!” 齐修站在门外愣了一下,顿时意识到自己来得可能不是时候。 但...... 哎,反正他倒霉。 他正想走,又听得门里传来沈怀景的声音,“齐修,他说什么事了吗?” “他听说你受伤了,专程过来探望。”齐修如实答案,他们团长不高兴了,不知道明天会不跟他算账啊。 毕竟,男人在关键的时候被打断,是很痛苦的。 “景哥,你先休息吧,我去周少东家说你睡了,让他改天......” 齐修的话没说完,沈怀景的声音又传来,“请他在小花厅稍坐,我马上就来。” 齐修赶紧逃也似地下了楼。 小花厅等着的周楚洋有点坐不住。 他昨日陪着媳妇回了娘家,今天黄昏时分才回的江城。 回来之后,就听说了刘家的事。 刘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外人说不清楚。 但刘家让白家军围了,大家都有看到,而且还有不少人看到白凤轩抱着腿上都是血的沈怀景从里边出来。 江城里的传言很多,周楚洋无论基于何种理由,都是想来看一看沈怀景的。 他带了不少东西,都是些补血的,毕竟听说沈怀景流了不少血。 听到外面院子有小孩子的声音,他便走到窗边去看,就见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正陪着小元在放烟火。 小元,周楚洋是认得的。 只是那个男人,周楚洋却不曾见过。 “二爷爷,你快放这个,放这个,这个好看......” 周楚洋也是当爹的人了,他能从孩子的声音里听出来,小元很喜欢这个被称为二爷爷的人。 沈家还有这号亲戚吗? 他怎么不知道。 周楚洋正看着窗外出神,却听得一声唤,“楚洋!” 周楚洋回过头来,就见沈怀景被白凤轩给抱着进来。 江城的人都知道沈怀景是白凤轩的新宠,他更知道白凤轩喜欢沈怀景,但在家里还这么抱着,他确实有点意外。 “伤得很重吗?” 他赶紧上前,想搭把手来着,却得了白凤轩一记‘不许碰’的眼神警告。 那双伸出去的手,又尴尬地缩回来。 “怀景,我刚回来,就听说你在刘家受了伤,这到底是怎么弄了的,怎么.....” 周楚洋又急又担心,但白凤轩却不喜欢他那副嘴脸。 不过,当着小兔子的面,他自然忍着。 把沈怀景放在椅子上,又脱了自己的外套搭在他受伤的腿上,怕他受凉,怕他伤口疼,每一个细节,都落在了周楚洋眼里。 “我跟楚洋说说话,要不,你......” 这是要赶我走? 白凤轩更是不快。 他摸了一下白凤轩的手,似有讨好,“我们就说几句话。” 白凤轩‘嗯 ’了一声,转头对站在一旁的周楚洋道:“他还伤着,如今天冷,别说太久。” 周楚洋连连称是。 白凤轩离开之后,周楚洋才坐到了沈怀景旁边,“怀景,伤得重吗?这到底怎么弄的呀?白团长不是跟你一起去的,怎么还会让你受伤?刘家那些人是要翻天吗,居然敢伤你......” 周楚洋似乎有一大堆的问题,完全没给沈怀景回答的机会。 “楚洋,我没什么大事,就是点皮外伤。这伤嘛......”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刘治的儿子给扎的。” “那孩子......”周楚洋想说那孩子才十来岁,但话没出口,转而道:“白团长怎么也没护着你?明知道你跟刘家是死对头,怎么还带着你去刘家,这也太不疼人了......” 他跟刘家是死对头? 他好像并没有说过他杀了刘治这事。 当然,周楚洋可能早就猜到了,毕竟江城之前的传闻很多。 “谁又能护谁一辈子呢,自己的恩怨,不都得自己了结。” 沈怀景这话有些感慨,周楚洋在这一瞬间想了些别的,眼神似有闪躲。 “楚洋,谢谢你来看我。我没什么事,养几天就好了。大过年的,你还跑一趟,也就是你还这么惦记我。” “怀景,咱们什么关系,你还跟我见外。只是啊,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我当真是吓了一跳。如今姐夫又那个样子,你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我会觉得是我害了你。” 周楚洋开始自责起来。 沈怀景淡淡地看着自己这个发小。 一叶障目的时候,他觉得周楚洋说什么都是对的,说什么都是为他好。 但他现在不这样想,周楚洋身上确实有很多的疑点。 “怎么会是你害了我?”他拉住了周楚洋的手,“路是我自己选的,你帮了我不少,不管最后的结果怎么样,我都很感激你。上回你那批货......我没能帮上什么忙,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你都帮了我这么多......” 沈怀景也打起了温情牌。 “这不怪你。我顶多就是运气不好,赔点钱。事过了,以后不许提。”周楚洋按着沈怀景的手。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彼此很了解。 至少沈怀景从前是那样认为的。 “好。以后,若是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只管开口。他嘛......对我还不错。” 说这话时,他带了几个娇羞。 周楚洋倒是没见过沈怀景这般模样,一时有些傻眼。 不过,刚才看白凤轩跟沈怀景的模样,好像确实情意正浓。 他忙笑道:“好,好。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给你带了点补品,好好补补身子。你呀,看着瘦了不少。” 周楚洋没待多久,毕竟白凤轩离开前已经提醒过了。 他也没有问白凤轩带人去刘家做什么,从头到尾都只关心沈怀景一个人。 但是,沈怀景还是在他的那些关心话语里听出了对刘家这件事的关注。 来看他是真,恐怕更想知道在刘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16章 疯狗的毛,还是得顺着摸 夜里躺在床上,白凤轩一直没说话。 但是,他也没睡着。 沈怀景也没睡着。 他们没有睡着,都因为一个人。 沈怀景不禁想得有点多。 是周楚洋给他提议去求白凤轩的。 如果周楚洋当时没给他这个提议,他会去求白凤轩吗? 从前他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想,其实也没有答案。 很多事情有疑点,但是到底连不起来。 他想起谢小楼说过两年前他父亲与周老板一起弄过一个矿,真假不论。 这个事,他也信不得别人,想等老管家回来之后再细问。 还有刘老二的死,有周楚洋的参与吗? 都是些看似有答案,但又没有答案的问题。 他轻轻叹了口气,却听得白凤轩在旁边酸叽叽地说道:“怎么,想着你那发小的好,睡不着了。” 沈怀景觉得莫名。 哪里给这个狗男人错觉,他是在想着周楚洋...... 好吧,是想跟周楚洋相关的,但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你又发的什么疯?” 白凤轩突然坐起身来,冷风就那样灌进了被窝,沈怀景下意识地扯了下被子,却被沈怀景按住了手。 “我发什么疯?你拉他的手,你有点自觉吗?你是我媳妇,你只能拉我的手。” 沈怀景有点想翻白眼,但即刻又反应过来,“你在外面偷看?” “我哪是偷看,我是......怕那小子占你便宜。哪曾想,你才是不守妇道那个......” “我是男人!”沈怀景提醒,“算了,很晚了,别闹了。” 跟白凤轩闹起来,到底是他吃亏。 “你是男人也得守男道。” 男道是个什么玩艺,反正沈怀景头回听说。 “我守?你呢?我可不像白团长,能随便留人过夜的。” 沈怀景的话有些酸,他自己也知道。他的本意是你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更何况,他跟周楚洋也不是那么回事。 但他对于周楚洋的怀疑,他也不想跟白凤轩说。 但话出了口,醋意却浓烈了些,他意识到想补救的时候,白凤轩却笑了起来,“媳妇,你吃醋了。” 白凤轩太高兴了。 他的小兔子吃醋了。 他就知道,小兔子不可能不喜欢他的。 毕竟,他那么喜欢小兔子。 沈怀景破天荒地没有反驳。 白凤轩在他额头亲了一口,又亲了鼻子,然后是嘴唇。 那兴奋劲,那高兴劲,跟个得了糖的孩子似的。 “媳妇,我真没偷看。我就是在外面陪小元放烟花,不小心看到的。” 他把头凑到沈怀景的脖子里,像个癞皮狗一样蹭着,撒着娇,撒着欢。 沈怀景没说话,却默默地想:狗男人在床上哄人总是嘴甜,总是能把人哄得心花怒放。但是,翻脸的时候,同样狠得让人心悸。 “凤轩。”他轻唤道。 “嗯?” “刘沣,你有什么打算吗?” 白凤轩正腻歪呢,听到沈怀景问这个,他便吐了口气,“媳妇能不能别这么聪明。” 果然,白凤轩对刘沣是有打算的。 “不过,刘沣能不能用,还得看他自己的本事。反正,橄榄枝我已经抛出去了。” 白凤轩没有多说,沈怀景亦没有追问。 夜,又安静下来。 白凤轩侧身把人搂了搂,沈怀景也没有拒绝。 疯狗的毛,还是顺着摸,自己能好受些。 其实,白二爷早提醒过他的,只是他如今才真正体会到。 “媳妇,有件事,还得你帮忙。”白凤轩又说。 沈怀景已对媳妇这个称呼免疫了,反正也阻止不他叫,那就由着他吧。 “什么?” “方瑜要走,你替我劝劝。新三团虽然有军医官,但没法跟方瑜的医术比。打仗,总是要死人的,有方瑜在,我新三团的人可以多捡些命回来。” 白敬轩手术的时候,白凤轩就这样提过。 沈怀景深知方瑜是自由惯了的人,断不会留在新三团。 “让她回省城吧。她更喜欢自由。” “自由?在这块土地上,谈什么自由。她那样的性子,本事再大,照样有人会想她的命。” 沈怀景也认同白凤轩所说,但他不会让方瑜为难,本来就是因为他才把方瑜拉入这场混局里的。 “那是她的事。让她走,不然,就是我坑了她。” 沈怀景这般说,白凤轩倒是不好强求了。 虽然心里可惜,但又怕小兔子不高兴,到底是叹了口气,“好,让她走,听你的。” 第二天一早,方瑜便要回省城了。 沈怀景因为腿不方便,自然不能去送。不过,方瑜临走之前来了一趟沈宅。 “你自己多保重,有事给我写信或是发电报。”当着白凤轩的面,方瑜倒也没有多说。 朋友想做的事,她劝过,对方坚持,那就只能成全。这是朋友的道义。 而且,谁也不知道自己坚持的就一定是对的。 方瑜在这方面,并不固执。 “你也保重。省城也是个是非之地,你一个姑娘,还是以自身安全为重。” “宝贝放心,我有分寸。若是白团长欺负你,记得跟我说,我肯定带着手术刀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旁边的白凤轩,然后凑到沈怀景耳边低语,“把他玩艺给切了,保证让他以后都快活不得。” “你......” 沈怀景耳朵都红了,像是被人听了床戏的墙角一样。 “好了,我走了!” 方瑜跑得快,再不跑,她怕白凤轩要掏枪了。 不,她更怕白凤轩把给了的高额诊金再给抢回去。 “那疯子跟你说什么,凑你耳边那么近?”方瑜刚走,白凤轩就低弯下腰来问道。 “耳朵都红了......”他伸手摸了沈怀景的耳朵,醋意又起。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只要靠近他的小兔子,他都不喜欢,他都会吃醋,更何况方瑜还看过小兔子的大白腿,应该把她眼睛挖出来的。 沈怀景也不明白,一个男人为什么那么爱吃醋。 不挑地方,也不挑人,好像是醋精转世一样。 “她说,幸好我只是伤了大腿,这要是伤了别处,以后就没法让白团长快活了......” 白凤轩哪里听得这话,直接把人抱起来,就往屋里走。 沈怀景顿时有点慌,“大白天的,你赶紧放我下来,我还伤着。” “大白天的,媳妇才会更热情,就像那天在开江一样......” 第117章 杀人诛心,大概就是这个狗男人这般 白敬轩出院了。 大难不死,捡了条命回来,到底让人唏嘘。 兄弟二人聊着白家军的事,沈怀景只在旁边静静听着,没有插嘴。 老管家还没有回来,眼看十五都过了。 沈怀景隐隐有些担心。 小元在院子里叫沈怀景,舅舅、舅舅叫了好几声,沈怀景才回过神来,起身出去。 “你俩现在怎么样?他看着有心事。”白敬轩看着沈怀景离去的背影。 “怎么样都好,反正他在我身边。” “老三啊......”白敬轩想劝来着,又叹了口气,“行,你的事,你自己清楚明白就行。我这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就起程回卢城去。 老二虽然带走了大部分兵力,但到底还是留下了些人。大哥没什么本事,带兵不是强项,打仗更是不行,我呀,还是回去做我的小学教员。 不过,第九军那边大概是盯上这边了,你跟老二自己心里有个数......” 白凤轩点点头,亦没多说,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院子外面沈怀景的身影。 这半个月,小兔子乖得没边了。 之前因为小兔子伤了大腿,他也借此赖在人家床上,想摸就摸,想亲就亲,那是占尽了美事。 小兔也算是半推地就,都依了他。 只是,太乖巧了,都不太像之前张牙舞爪的小兔子。 他曾问过沈怀景,到底怎么说动罗天逸回来的。 沈怀景只说罗天逸有情有义,反倒把罗天逸给夸了一顿,说他们兄弟情深,说了跟没说一样。 他也问过罗天逸,罗天逸却说沈怀景太烦人,求得快哭了,他自然免为其难。 两个人,都没一句实话给他。 越是这般,他越觉得这两人有事瞒着。 刘老二已经下葬。一百来天,刘家死了两个人,江城里难免有些不好听的传言。 有人说白凤轩这是要拿刘家开刀,接下来就要灭了刘家满门,甚至还把沈家家破人亡的事跟刘家扯上了关系。 这话到底也传进了沈怀景的耳朵里。 “齐修,替我找两个人吧。” 沈怀景因为腿伤了,没怎么出门,但也没有闲着,他试着把汉阳造进行改进。想了好几个方案,但动起手来真改,难度还是很大,主要是设备方面比较缺。 “景哥,你说。” 齐修把擦手布递给沈怀景,沈怀景手上都是油,大概擦了擦,“还是不行,得有一台机器......” “景哥,你是想买机器吗?” 沈怀景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齐修误会了,“不是。你替我找两个人,但......你不能告诉别人,白凤轩也不行。” 齐修有点犹豫。 背着白团长,是不是会对白团长不利呀? 他有点为难,“景哥,为什么不能让团长知道?” “是我的私事,我想......”他的话打了住,因为一下子想到之前齐荣跟他说的话,‘我弟弟是个单纯的孩子’。 “算了。”他叹了口气。 “景哥,别呀。我不告诉团长就是。但前提是,不能是伤害团长的事才行。” 齐修确实挺单纯的,但也确实很维护白凤轩。 “不会。我还得靠着他。他要是死了,估计得有不少人弄死我。我想活。” 齐修想着好像也是这个道理,“景哥,你说,只要人在江城,我肯定给你找到。不在江城的话,白家军的辖区可能要麻烦一点,毕竟,想不让团长知道,有点难。” “你先找找吧,我也不确定人还在不在江城。” 他招了招手,示意齐修过来,然后在齐修耳边低语了几句。 沈怀景要找的是那两个在警察局审讯过他的人。 据他所知,这两个人后来被白凤轩剁了手,自然也没有留在警察局,但是不是离开了江城,他确实不知道。 还有那个前警察局长,现在还关在江城监狱里。其实,会会那个人也行,但要见那个人,没有白凤轩的许可,怕是不行的。 有大半个月没来军营了,沈怀景之前都不知道,初了大年三十,白家军一直在操练,看这架式,像是要准备打仗了。 但是,白凤轩绝口未提。 每天晚上,那个狗男人都赖在他床上。 每每借着趁他换药、检查伤口,做些‘杀人放火’的勾当。 不该碰的地方便要碰,不该摸的地方非得摸个够。 放了火,撩拨了人,还一脸淡定的说,“小景,你这样让我很难克制。你现在伤着,我真不想再弄疼你。乖,咱们什么都不想,闭上眼睛睡觉。” 而这时候,他那实力就摆在那里给他丢人。 他想死的心都有,却无力反驳。 从前那般嫌恶,如今心里那道坎过去了,却这般受不得撩拨。 偏偏那又是个没什么底线的臭流氓,放了火,泼了油,等火势熊熊,他都做好准备烧个干干净净的时候,那家伙泼了一盆凉水。 那个难受劲,就别提了。 男人,本来就不是容易克制的动物。 一朝打开了春天的门,总是期待有个春色满园,花似锦的。 哪堪得春雨惊雷,未曾等花儿娇艳、恣意,就零落成泥的。 他每次都想骂这个狗男人,但每次都只是把自己的唇咬得绯红。 白凤轩则一脸奸笑地看着他,“小景,怎么这个表情,是伤口疼吗?我再看看......” 杀人诛心,大概就是这个狗男人这般。 今晚,他要再敢这般放火,他得检验一下这些天跟齐修学习的成果。 第118章 咱们做枪吧 夜里回沈宅,小元已经睡下。 白二爷坐在灯下正缝衣服。 沈怀景倒是没想到白二爷还有这本事,一时好奇,就在旁边看了一会。 “二爷,你这手艺真好。” 看白二爷这针脚,像是做女红的老手了。 “我这手艺比不得外面的老师傅,也就是王爷不嫌弃。二月便是王爷的生辰,每年,我都会给他做一件里衣,希望他穿着我做的衣服,都能平平安安。” 白二爷对金寨主的感情总是无时无刻不在流露。 与一个人相濡以沫,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哪怕对方是个男人。 “二爷对金寨主真好。” “王爷待我才好。我这样一个身子不全的人,王爷也没嫌弃,还处处怜惜,我上辈子大概是救过国家,才能遇得到王爷这样的人......” 说起金寨主,白二爷又想念那个人了。 他停下了手中的活,取下鼻染上的眼镜。 “到了我这年纪,眼睛也开始不好了。早些年做这个,哪里需要戴眼镜。那时候,王爷夜里读书,我就在旁边做着针线活,陪着他。这一晃,就好多年了......” 这一刻,沈怀景觉得白二爷特别有母性。 不是骂白二爷的意思,就是单纯的觉得白二爷像一个温柔的母亲。 也难怪,小元那么喜欢白二爷。 “不早了,你也赶紧去洗洗休息吧。要是肚子饿了,让人做点宵夜,可别饿着。” 白二爷目光温柔,看向沈怀景时,有那么一瞬间,沈怀景觉像是母亲在看自己孩子。 母亲死得早,那时候他的年纪也不大,但还记得母亲的样子。 想到母亲,便有些伤感。 家里的人没剩下几个了,他们都去陪母亲了,也就留他在这世间受苦。 “怎么了?”白二爷见他神色不对。 “没事。就是看到二爷这般,想起了我母亲。她在的时候,也常给父亲缝衣服。她脾气很好,是个特别温和的人,跟我父亲......” 沈老板可不是个好脾气的。 但是,在沈怀景的印象里,父亲对他们很严厉,但对母亲却很温柔。 小的时候不太懂,如今倒也懂,那便是一个男人对待自己心爱之人的方式。 “二爷,我去洗漱了,你也早点睡,别累着。” 沈怀景没有说下去,离去时,白二爷看着他的背景,轻轻叹了口气,“都是没娘的孩子。” 白凤轩回得晚,沈怀景早进入梦乡了,被个冷得像冰块的身体抱住,他下意识地想挣开,却听得耳边人低语,“媳妇,让我抱抱,暖一暖!” “大半夜的,上哪里鬼混了,弄得一身凉......” 话出口时,沈怀景才觉得自己像是个埋怨男人回家太晚的小媳妇。 他想咬了自己的舌头。 白凤轩却亲了亲他的后脖子,把他抱得紧了些,玩笑道:“跟野男人钻小树林了......” 沈怀景不接话。 白凤轩便轻咬了他的耳朵,“媳妇,你男人大半夜跟野男人钻小树林了,你都不生气?” 沈怀景还是不理。 这个狗男人,指不定给他挖什么坑呢。 他不开口,不回应,也就不会掉坑里。 “媳妇!” 白凤轩摇了摇怀里的人,本来挺暖和的被窝,被这冰条子一弄,就不怎么暖和了,他还在里边折腾,总有冷风钻进被窝里。 沈怀景拽了一下被子,“别动,冷!” 白凤轩倒也听话,把人抱着,也不闹了,只是下巴就那样埋在他的颈窝里。 温热的气息不断钻进沈怀景的脖子里,弄得有些痒痒。 他缩了缩脖子,想把那种感觉赶走,但搞事的人不停手,那种感觉只会越发撩拨。 “李叔回乡有些日子了,一直没回来,我想让人回去看看,怕出了什么事。”好半天,沈怀景开了口。 “嗯。明天你跟齐修说,让他安排。” “白凤轩。” “嗯?” “我想请楚洋吃个饭。” 沈怀景的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白凤轩抱着他的手收紧了一下。 于是,他又说道:“只是吃个饭。我受了伤,他特地来看我,还带了那么多补品,应该请他吃饭的。” 白凤轩不喜欢周楚洋,沈怀景知道。 当然,他也可以完全不告诉白凤轩,自己请周楚洋吃饭就是。 齐修跟着他,齐修也肯定会把他见周楚洋的事告诉白凤轩。 但是,他觉得,他如果提前跟白凤轩说,会比白凤轩从齐修那里知道要好得多。 “他是你发小,请他吃饭也应该。不过,你得守男道!” 过了这么些天,还记着拉手那事呢。 沈怀景心想,你干脆泡醋缸里算了。 但既然白凤轩答应了,他也没再多说,怕横生枝节。 他想见周楚洋,但不只是为了感谢周楚洋那日来探望他。 夜色已深,白凤轩沉睡的鼾声倒是先响了起来。 白凤轩平常不打呼,但如果身子累了,偶尔也会。好在声音不大,沈怀景还能受得了。 只是,沈怀景被吵醒之后就睡不着了。 因为睡不着,他就想起来做点事。只是白凤轩抱得紧,扒了好几次手,才把手给扒开。 台灯之下,沈怀景在纸上画着汉阳造的修改图纸。 其实,之前他已经画过好多张了,只是每一张好像都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画着画着,他索性画了支新的枪型出来,与汉阳造在外型上有些相似,但在功能上却大大加以了改进。并且根据他多年对各类枪支性能的了解,做了一定程度的创新。 当然,这只是他的想法,现实的工艺能不能达到,那是另一回事。 他之前在法兰西做的工作也是这个。 他曾设计过一款手枪,很是小巧,主要给上层社会女士防身用的,可以放在手包里,便于携带。 但因为装弹量小,还有射程比较近,实用的功能大大降低,这款手枪并没有量产。 他一直想设计出一款各方面性能都不错的枪支,而且在法兰西的时候,他也一直在做这件事,只是实验过程中,总有些始料未及的问题,并且得不到解决。 今晚,他又想起了之前自己设计过的那些枪支,并且把那些都融入了眼前这张图纸里。 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款枪比较满意,哪怕还是凌晨,沈怀景也有些抑制不住欣喜,摇醒了还在睡梦中的白凤轩。 “白凤轩,咱们做枪吧!”他就像是心血来潮的孩子一般。 第119章 你会一直陪着我,对吗? 白凤轩眯缝着眼,看着欣喜未退的沈怀景,抬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喃喃道:“不发烧啊!” “白凤轩,我没说胡话!” 沈怀景拉开了白凤轩的手,把自己刚刚画的图纸给白凤轩看。 “我原本是想把汉阳造进行改进,但我发现这枪本身的一些问题,很难通过细小的改变达到理想的效果。 最好的办法就是推翻原本的数据,重新设计一款。虽然这款枪在外观上与汉阳造有些相似,但在性能上截然不同。 不管是弹夹的容弹量,还是射程,甚至是发生卡壳的机率,都会得到完美的改善......” 白凤轩看着纸上的图纸,哪怕他从没见过一款枪的图纸,他也知道,沈怀景画得很专业。 齐修倒是跟他说过沈怀景在法兰西一家兵工厂工作,所以对枪了如指掌,能修枪,能设计枪,这是肯定的。 只是,建一个兵工厂,自己生产枪支,这个想法还是太疯狂了些。 他的目光从图纸移到沈怀景的脸,正在滔滔不绝讲自己想法的沈怀景,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停下来看着他。 “我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刚刚的兴奋劲,在白凤轩的目光之下,一下子跌落。 他觉得自己是兴奋傻了。 这是在江城。 别说是江城没有兵工厂,整个华夏大地的兵工厂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离他们最近的兵工厂,也就是省城的。 但省城的兵工厂控制在第九军手里。 “为什么想自己生产枪?”白凤轩看了他好一会儿。 沈怀景没回答。 “怕我像上回一样吃亏?”白凤轩又问。 沈怀景依旧沉默。 “小景,回答我。” 沈怀景吐了口气,“也不是全是因为上回的那批枪。我在法兰西学的就是这个,一直做的也是这个。除了这个,我也不会别的。 既然我做了你的枪械官,我自然希望你不用为军火发愁。 这个动荡的年代,谁手里的枪多,谁就是王。咱们有了自己的兵工厂,除了自用,还可以往外卖。这年头,没有比军火更好做的生意。” 白凤轩看着他的小兔子,有那么一刻,小兔子眼里闪着光的。 “小景,这个时间会很长。”白凤轩提醒道。 沈怀景点点头,“我知道。我听说刘沣在省城有一家机械厂。他那样精明的商人,不会不知道这是有多赚钱的买卖。” 小兔子这些天窝在屋子里,看来想的东西倒是不少。 而且,小兔子这精明的模样,落在白凤轩眼里,他真是喜欢死了。 “你会一直陪着我,对吗?” 沈怀景其实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天真了一点,但并非不可行。 之前他听白凤轩那意思,以后跟刘沣应该还有交道要打,所以便打听了一下刘沣在省城的买卖。 但是,他们正说兵工厂呢,说赚钱呢,这个狗男人怎么突然说什么陪不陪的。 “小景,我不是太聪明。兵工厂的想法是你提的,而且,这个事也只有你会,你更了解。就算机器设备可以很快弄到江城来,熟练的工人和技术人员也可以花钱请到,但能生产出军火是需要时间的。两三年都是快的,可能十年八年也说不得。小景,你说明白一点,你是想一直在江城陪着我,对吗?” 有些话,非得问得很直白,或者说非得让对方给一个直白的答案,就会让双方都为难。 沈怀景没有想那么多。 他看着白凤轩眼里的期待,“你不放我走,我还能去哪里?” “不一样!”白凤轩倔强道。 “一样的。”他低了头。 “不一样。我有权有势的时候,我可以把你强留在我身边。就算你不乐意,我也可以做到。但我无权无势,或者被人四处追杀的时候,你不只可以离开我,你还可以杀了我......” 沈怀景心头一颤。 杀了他? 那晚,他没有喝醉,他都记得。 他自以为聪明,却发现自己一直在如来佛的手掌心里。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他倒宁愿那晚他喝醉了。 可是,他怎么敢。 怎么敢那般毫无惧色的让自己拿枪抵着他的头,他就真不怕自己杀了他吗? 这个男人不只是疯,恐怕还疯得很彻底。 “既是怕我杀了你,怎么还日日与我同床共枕。刚刚我给你的若不是图纸,而是一颗枪子呢?你这会儿,怕得死透了吧?” 白凤轩伸手摸了摸沈怀景的脸,手指在下巴冒来的胡茬上轻轻摩擦,“死你手里,我认!” “你......” 说完,白凤轩便吻上了他的唇。 凌晨时分的一次天真,像是做了个旖旎的梦。 素了许久的白凤轩,到底是在天未明之前,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欢喜。 原本想要试试自己学习成果的沈怀景,也如醉生梦死一般,沉沦在黎明前的黑夜里。 连同他那天真的梦一起。 第二日,沈怀景约了周楚洋吃饭。 “怀景,你呀,以后可得保护好自己,别再受伤了。警察局刑讯那次是,这回也是,你总这么受伤,身子哪里受得了。可得爱惜自己些。” 周楚洋从坐下来,都是满嘴的关心。 沈怀景静静听着,时不时点头。 周楚洋的会说,而且只要他愿意,便能句句让人欢喜。 毕竟是生意人嘛,说话是很有一套的。 “怀景,上回你让白家二少爷给弄去了开江,他没对你做什么吧?我得了这消息的时候,急得不行,但又帮不上忙......” 这事都过了有些日子了,周楚洋这时候才想起来问,似乎有点晚了。 不过,他既是问了,沈怀景也如实答道:“二少爷只是请我做客罢了。” “他们白家兄弟,争来斗去的,反倒是把你夹在中间受罪。我呀,真后悔,当初让你去求白凤轩,都怪我,没帮上忙。” 第一次听这话的时候,沈怀景觉得发小是真好。 但这话听多了,味道自然也就变了。 “楚洋,你帮我很多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这杯,我敬你,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沈怀景站起身来,周楚洋按住了他的手,“怀景,咱们是发小,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说这些就见外了。以后,咱们兄弟同心,有福同享。” 沈怀景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这时候想起白凤轩说的守男道来,他不禁想笑,下意识地把手给收回来,“楚洋,坐下边吃边聊吧。” 第120章 演戏 沈怀景连喝了几杯酒,似乎心情不太好。 周楚洋看在眼里,关心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沈怀景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周楚洋见状,着急道:“怀景,咱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有不痛快的,你就跟我说。我虽是没多大本事,但也能给你出出主意。” 多少年的兄弟情,一朝变了味,沈怀景觉得喝下去的不是酒,倒像是醋一样。 太酸楚了。 他觉得自己也不地道。 就因为一些根本没有实证的东西,怀疑上了周楚洋。 当初回江城时,根本没人搭理他,人人避之不及,只有周楚洋帮他。 他居然也会怀疑人家。 他很矛盾。 可是,那些疑点就摆在那里,他又不能当没看到。 他的心里很拉扯,就连刚刚在周楚洋面前做的这戏,也让他觉得自己恶心。 他在白凤轩面前装,在周楚洋面前也装,他就是个没心的人。 “怀景?你倒是说话呀。” 周楚洋急了。 沈怀景吐了口气,“没什么事,就是心里憋屈。我回江城也有些日子了,当初想救姐夫,踏上了不归路。结果,姐夫也......” 他又倒了酒,一饮而尽。 周楚洋赶紧按住他的手,“你别喝这么急,容易醉。” “醉了倒好了,便可以什么都不去想了。楚洋,”他挣脱了周楚洋的手,捶了捶自己胸口,“这里堵得慌。” “父亲跟姐夫到底怎么回事,至今也没弄清楚。他们还说,还说我父亲是咎由自取,说他不是什么善类。楚洋,我听到这些话,我......” 沈怀景的眼睛红了,声音哽咽,把他此刻的苦闷,矛盾,难过,还有各种伤心都演绎得淋漓尽致。 周楚洋赶紧劝着,“怀景,沈伯伯和姐夫的事,我确实不太清楚。但这事要查清楚,别人不行,白团长肯定是有办法的。至于说沈伯伯为人......” 他顿了一下,“沈伯伯在生意场上手段确实是狠辣了些,难免让人嫉恨。不过,这年头做生意嘛,你要不狠,你就被别人给挤死。我理解沈伯伯。” 沈怀景其实也知道自己父亲的一些手段。 当初还在家的时候,他也时常跟着父亲去各地的店铺,也少不得会听些闲话。 只是,那时候他是孩子,他没太往心里去。 就像周楚洋说的,一个成功的生意人,哪个没些狠辣的手段呢。 于乱世求生存,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 “白凤轩或许能查清楚,不过......”沈怀景再次欲言又止。 “怎么了?”周楚洋担心地看着他。 “楚洋,这话,我也只跟你说。我其实,一直怀疑父亲和姐夫的事,跟白凤轩有关。我要求他去查,你觉得他能给我查个什么结果?” 沈怀景说完这话,又拿起了酒茶,“我呀,还不如醉上一场,至少喝醉了,会比较舒坦。” 他又要倒酒,却被周楚洋给按住手,“怀景,不能吧?白团长那么喜欢你,怎么会对沈伯伯......” 沈怀景轻笑了一声,“他恨我父亲。他亲口说的。他恨我父亲打断了他的腿,也恨我父亲害他被关进了疯人院。我要是他,我也得杀人......”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半真半假,最是动人。 周楚洋却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这倒是让沈怀景没想到。 “都怪我,什么都不知道,还让你去求他。我以为,你们同学情谊深,他能念着旧情......”周楚洋的眼睛立马就湿润起来,仿佛那泪珠儿立刻要滚落出来。 “怀景,我送你离开江城。去哪里都行,你不能在江城待着了。” 被再次紧抓着的手,表达着周楚洋此刻的激动。 “就算是拼上我整个周家,我不能让你再受委屈。” 沈怀景本来还觉得自己太入戏了,但现在听周楚洋这话,他觉得自己还是差远了。 把整个周家搭上,就为了他沈怀景吗? 这就是个笑话。 可能周楚洋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点过了,突然站起身来,抱住了沈怀景。 “怀景,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上你去求白凤轩的,我当时......”周楚洋话没说完,倒先哭起来。 结果,沈怀景反倒劝了一场,最终二人才又落座。 “楚洋,我不会离开江城的。我什么都搭进去了,自然也不会让害我家人的人好过。” 他的眼神带着刀锋一样的寒意,周楚洋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眼神。 一顿饭,二人各自哭了一场。 像是一场精彩的表演,又像是一个笑话。 在门口目送着周楚洋离去,沈怀景抬头看着天空,长长吐了口气。 他在法兰西上学的时候,进过话剧社,演过一些龙套的戏,但今天这样作为主角,还是第一次。 他自嘲一笑,在心头觉得罗天逸骂他的话一点都不假。 他就是又装又婊。 “景哥,刚才团长那边派人过来说,团长去开江了。” 沈怀景回过头来,“去开江?二少爷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二少爷出事了。是咱们......咱们走水路来的一批军火,被二少爷给劫了。” 回去的路,齐修大概说了一下情况。 这批军火是金寨主去京城之前给弄的,因为上回的枪支出了问题,白凤轩去闹了一场,这是金寨主补偿给白凤轩的。 哪知道,船过开江时,被白颂轩的人给查到,直接就给扣下了。 白凤轩接到消息,立马就去了开江。 沈怀景觉得,这批军火八成是要不回来的。 从前白颂轩什么样人,他只听周楚洋说过,但没有亲眼见过。 但他回了江城之后经历的几件事,足以说明白颂轩不是那种吃到嘴里还能吐出来的良善之人。 “他带了多少人去......” 这话问出口,沈怀景就觉得是废话。 带多少人去,那也没用。开江可是驻扎了白颂轩的主力,就算是把江城的人马都拉过去,也没有开江的兵力多。 第121章 想我了? 夜色垂下。 沈怀景有些睡不着,到底是担心白凤轩只带了齐荣去开江,会吃亏。 晚饭的时候,他也跟白二爷说过这个,但白二爷似乎没有那样的担心。 白二爷说,“单打独斗,老二不是老三的对手。老二要脸,不会拉上一帮人收拾老三的,把心放肚子里。” 白颂轩有那么君子吗? 伪君子还差不多。 沈怀景叹了口气。 傍晚的时候,他还收到了刘家送来的请帖。 刘沣请他明晚在永兴社听戏。 刘沣为什么请他呢? 要请也应该请白凤轩,请他去能说什么? 因为睡不着,他那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不少。 周楚洋,不再是他从前心中的那个周楚洋。 今日一试,已然明了。 这么多年了,人有变化实属正常,但他不想,也不愿意家里的事跟周家有关。 林林总总的信息汇聚到一起,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他也无从分辨,但有一点他明白,要弄清楚真相,得靠自己,别人都不行。 第二天中午,白凤轩倒是回来了。 没少肉,也没受伤,看起来心情也没有很坏。 “小景,要看等会儿回房去看。小元还在呢......” 吃饭的时候,沈怀景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白凤轩脸上,一直没有移开。 让他这一说,沈怀景立马红了脸。 小元抬头看了看自家舅舅,又看了看白凤轩,好奇地问道:“舅父,你是带什么好玩的了吗?只能回房给舅舅看,不给小元看吗?” 沈怀景先是被‘舅父’这个称呼给惊到。 什么时候小元管白凤轩叫舅父了? 他怎么不知道。 白凤轩往小元碗里夹了菜,“小元乖,赶紧吃饭,舅父从开江给你带了好玩的礼物,一会儿吃了饭去拿。当然,也给你舅舅带了好东西......” 他那放肆又炙热的目光落在沈怀景的红脸上,到底是白二爷看不下去,在桌子下面踢了自家侄子一脚,“注意点,孩子在。” “是,二叔说得是。”白凤轩嘴上答应着,但没有收回目光。 小元听说有好玩的东西,很快就吃完了饭菜,吵着去拿礼物。 白二爷也放下了碗筷,追着小元出去了。 白凤轩在桌子下用脚碰了碰沈怀景,“刚才没看够,一会儿给你补上,先吃饭。” 沈怀景想翻白眼。 这个狗男人想的事肯定跟他想的不一样。 他昨晚还担心了一夜。 吃过午饭,白凤轩就把人拐进了楼上的房里,然后反手把门给插上,也不管沈怀景什么反应,把人按在门上就是一顿狂亲。 亲完之后,额头还抵着对方额头,“想我了?” “想你会不会死在二少爷手里。”沈怀景喘着粗气。 “不会。二哥不会让你守寡的。” 说着,他又在对方唇上亲了一口。 “军火呢?”沈怀景不想跟他这般暧昧拉扯,转移了话题。 “军火......” 他叹了口气,转头往屋子里走,然后倒在了床上,双手枕着头。 “我二哥就是个貔貅。知道貔貅吧?” 沈怀景则坐到了书桌旁的椅子上,“知道拿不回来,你还去开江做什么?总不能,专程去打架?” “去给二哥添堵啊!让他白得了我这批军火,要不回来我也认,但不给他添点堵,我心里也咽不下这口气。” 他朝沈怀景招手,示意沈怀景过来躺他旁边,但沈怀景没有动弹。 上回失了卢城的兵力,白凤轩没发火。 这回又让白颂轩给劫了军火,他好像也没有特别生气。 沈怀景有些看不懂白凤轩。 但白凤轩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吗? 沈怀景的目光落在白凤轩脸上,白凤轩却笑了起来,“媳妇,再看,我就y了。” 沈怀景抓起书桌上的一本书,朝着他的脸就扔了过去。 白凤轩哈哈大笑,似乎心情还很好。 “狗嘴里没一句好话。” “媳妇,这怎么不是好话。你那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要没点反应,那才是不正常,好不好?” 白凤轩把接到的书扔在一旁,翻身抱着带有沈怀景味道的被子,狠狠地吸了一口,就像他在吸沈怀景身上的气息一样。 “媳妇,陪我睡会呗,昨晚没能抱着你,一直没睡着。” 沈怀景才懒得理他,起身要出去。 走到门口,又想起来,“你让小元这么叫的?” 白凤轩摸了摸鼻子,一脸笑意,“他叫你舅舅,我又是你男人,不得叫舅父才对?” 沈怀景都想过去撕了他那张破嘴,“孩子不懂事,少教她乱七八糟的东西,把人给我带坏了。” “媳妇放心,咱们的外甥女,带不坏。倒是你,刚才吃饭的时候就一直看着我,我还当媳妇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结果,就惦记那点军火,也不看看我有没有让人欺负,让人占了便宜去?” 这狗男人就没一句正经的。 他还能让人欺负了,让人占了便宜去? 他不占人家便宜就不错了。 不想与他拉扯,刚要出门,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昨天刘沣派人送了帖子过来,请我今晚在永兴社听戏。我去是不去?” 白凤轩这才坐起身来,“去,听听他说什么。” “我有些想不明白。” “去了就明白了。他若是有礼相送,你便收着。他若是有求,你也可以应着。” 沈怀景若有所思地看着白凤轩,他大概能猜到,白凤轩跟刘沣早有联系,或者说是有一种默契,不然刘老二死这件事,也不会解决得这么快,这么干净。 “媳妇,你要再不走,我真忍不了了......” 白凤轩话音落下,沈怀景逃得比兔子还快。 而他身后,是白凤轩爽朗的笑声。 黄昏时分,沈怀景到了永兴社门外。 他也有些日子没来永兴社了。 他看着挂出的牌子上写的曲目,但今晚却不是谢小楼的戏。 上回见到谢小楼还是白敬轩手术那日,之后便再没见过。 这一晃,一个月都过去了。 伙计领着沈怀景上二楼雅座时,他顺嘴问了一句伙计,得知谢小楼春节前就回乡去了,说是家里有事,至今未归。 回想那日谢小楼在医院说与白凤轩有几句话要说,怕是就为这个。 进了雅间,刘沣已经到了。 “沈少爷!”刘沣客气地起身。 “大少爷!” 刘沣请了沈怀景落座,他们来得早,戏还未开场。 早就泡好的茶,此刻喝来正香。 沈怀景端起茶碗先是闻了闻,再饮了一口,茶是好茶。 “这个茶,沈少爷还喝得惯吗?” “这是卢城白茶,上品中的上品,大少爷抬爱了。不过,大少爷请我听戏,又请我喝这么好的茶,刘老爷子知道了,怕是会不悦吧。我跟你们刘家,那是有着血仇的。” 沈怀景一落座就把自己杀刘治那点事摆到了台面上。 “沈少爷,冤有头,债有主,我虽然也姓刘,但我那堂弟做的事,确实也该死,我不替他婉惜。我与沈少爷从前无冤,如今也无仇。更何况,咱们也算是旧识。” 听得这话,沈怀景有点诧异。 他不记得自己见过刘沣,哪来旧识一说。 第122章 你的喜欢,比这只表的价值更为珍贵 “我估计沈少爷也不记得了。” 刘沣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来,放到几案上,轻轻推过来。 还真会送礼给他? 白凤轩真是料事如神。 “大少爷这是......” 沈怀景装着看不明白,却又猜测着盒子里边会是什么。 他没经历过这一类的事,虽也知道送人礼,自然是以贵重为上。却猜不到这么个小盒子,里边能装什么。 只是,这盒子看着有点眼熟。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沈少爷,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刘沣笑着,带着生意人的精明,但又不失诚意。 来之前得了白凤轩的许,不管对方送什么,他都可以收下。 他便伸手挑开了那盒盖。 一瞬间,他的目光呆住。 难怪觉得这盒子有些眼熟,不只盒子眼熟,就连盒子里的东西也很眼熟。 他的记忆瞬间闪回到了八九年前,省城的一家钟表店里。 “小景,这个太贵了,我看看就行。” 白凤轩囊中羞涩,不是他不喜欢这怀表,是实在买不起。 “我就是个学生,也没必要戴这种怀表。” 白凤轩虽然这样说,但目光却未从那怀表上移开。 沈怀景笑得很甜,“轩哥哥喜欢,我送给轩哥哥就是。” 他那时也不过是个少年郎,但沈家有钱,而且沈老板在给他花钱这方面,也很是大方,就算是一块再贵的怀表,于他来说,也不在话下。 “小景,不行。这个太贵了,我不能要。”白凤轩自然不敢收。 他倒不是怕收了这贵重的礼物就还不起人家,他是觉得,他一个男人,还比沈怀景大一岁,居然要沈怀景买东西送他。 他是觉得羞愧。 对于男人来说,没有钱,真的就是原罪。 特别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 “轩哥哥不喜欢我送礼物吗?”沈怀景歪着头看他。 “不是,但这......小景,等以后,以后上了大学......” 他胡乱找着借口,而此时,旁边过来一个男人,“两位真有眼光,这只怀表是刚从瑞士过来的,整个省城,你绝对在别家店里找不到。贵是贵了些,但也说明你们的情谊珍贵。” 沈怀景看了一眼那男人,想着应是店里的老板,而且还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话。 他家不少铺子,以前也常在铺子里看掌柜伙计做生意,面对客人,说什么话,都是有套路的。 而这位老板的话,就是套路。 他虽不吃这种套路,但他是真心想送给白凤轩。 白凤轩喜欢,他就想买来给他,让他高兴,就这么简单。 “老板,你说得再好听,我们也不买。这么贵的怀表,抢人啊。” 到底是年少,加之白凤轩兜里又比较干净,着实也不想让沈怀景做这冤大头,所以出口便不太客气,说完拉了沈怀景就要走。 “这位同学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么贵的表,确实像抢人。不过,千金易得,情谊难求。你位弟弟想送你这怀表,不是因为表贵,而是因为你喜欢。你的喜欢,比这怀表的价值的高低,更为贵重。” 虽然知道是套话,但沈怀景也觉得这话深得他心。 “轩哥哥,全当我补给你的生日礼物。等明年我过生日,你也给我买个贵的。” 说完这话,沈怀景也不等白凤轩再拒绝,便让老板把怀表装起来。 如今看到这表,沈怀景想起当初买表之事,也自然记起了那个会说话的老板。 “大少爷,原谅怀景眼拙。只是没有想到,八九年前的一位客人,大少爷至今都还记得。” 一只怀表勾起旧事。 那时候,他们真好。 当年买的那块怀表,白凤轩至今都戴着。 他们的情谊到底有多贵重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 “虽说每天打交道的客人很多,不过,一些特别的客人总会印象深刻。 沈少爷跟白团长当时年少,风华正茂,兄弟情深,自然让我羡慕,因此印象深刻。 只是,二位走了之后,店里一位伙计认出沈少爷来,说你也是江城人,是沈老板家的少爷。如此,我便更不能忘了。” 沈怀景一边听着刘沣的话,手指轻轻地摩擦着盒子里怀表的表盖,上面的花纹与当年那只是一样的。 即便没有打开表盖,他也能猜到,这只怀表应该与当年那只无异。 刘沣费了这般心思送他礼物,倒是有点意思。 “我记得,当时大少爷说,这只怀表在省城也是绝无仅有的。如今如何了?” 他拿起怀表,打开了表盖,对于表这东西,他没有什么研究。但瑞士出的,远道而来,又卖那么贵,自然是好东西。 “如今更是一表难求。这款怀表,八年前就停产了。当初设计这款表的设计师,是位年欲花甲的女士。 这款表,也是她为了纪念自己的亡夫所设计的,这是爱意,是思念,是相濡以沫。 所以,这款表当时生产量就很少。虽然看着并不够华丽,却是限量款。不华丽的怀表,却象征了设计师与爱人几十年的相互陪伴和风风雨雨。是深情......” 沈怀景没有想到,如今刘沣套人的说辞更是上了一个台阶。 讲的故事都这么动人。 “原来,这怀表背后还有这么个故事。”沈怀景亦不扫兴,随口应着。 “所以,如今市面上要找到这款怀表,可不容易。别说是省城,恐怕广州、上海那样的地方,也很难找出一只来。” 沈怀景抬眼看刘沣,觉得他这牛吹得有点大了。 “那大少爷这只?” “这一只,跟当初沈少爷买的那只同时到的店里。我本就进了两只。只是,这一只后来一直没能遇到有缘人。 大概是,这样的表,原本就应该成双成对的卖。如今到了沈少爷手里,也算是替它找到了最好的归宿。” 沈怀景不得不佩服刘沣,把一个送礼都能整得这么有心思,也难怪能在省城把生意做得风声水起。 沈怀景拿起了怀表,便没有放下。 银制的表壳一开始带着些冰凉,但在手里多拿一会,也就染上了他的体温,有了温度,也像是有了灵性一般。 他看着那走动的指针,一格一格,像是从八九年前的时光,走到了如今的他的心里。 “大少爷既送我这样贵重的礼物,我能为大少爷做什么?但说无妨。” 第123章 繁花 “沈少爷是爽快人,那我就直说了。我想在江城建个厂。地方我已经看好了,但这件事,还得白团长首肯。” 沈怀景没想到是这个,有点诧异道:“这是好事。江城的繁荣,还得靠你们这些生意人。 凤轩虽是驻守江城,但商家们开铺子,做生意,他是不管的。手续上的事,找政府管理这事的人就行。大少爷倒真不必花这般心思,备了这样的厚礼予我。” “沈少爷,我想建的厂,没有白团长的同意,怕是不行。” 沈怀景心想,你只要不生产炮弹枪支,生产些别的东西,白凤轩还真懒得管。 等等。 刘沣在省城有个机械厂,总不能真是他想什么,就来什么吧? 沈怀景有点激动。 但面上却一脸风平浪静,“哦?不知道大少爷要建的是什么厂?” “如今是乱世,做什么生意,生产什么东西,才能最赚钱?”刘沣说着,突然从腰里掏出一把手枪来放在几案上。 这时候掏枪,若是换了别人,到底是要吓着的。 只不过他面对的是沈怀景,沈怀景并没有因此吓着,只是更为意外。 “我听说,沈少爷在法兰西学的是机械,而且还在法兰西一家很大的兵工厂做工程师。这款枪,沈少爷应该很熟悉。” 沈怀景真真被震撼了。 哪怕他不用细看,只一眼,也知道这款袖珍手枪是他仿勃朗宁m1906外型设计的一款女士用手枪。 虽然看着跟勃朗宁m1906有些像,但到底不是。 他当时给这款手枪取了个好听的中文名字:繁花。 繁花的意思是,近距离的一枪下去,鲜血染红衣衫,便像是繁花盛开一般,绚烂又夺目。 一款杀人的利器,取了这么个名字,他也觉得自己可能心里也有毛病。 “我听说,这款枪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繁花。而这枪托上,还刻着设计师的姓氏缩写......” 沈怀景的目光落在那枪托的‘s’上。 是他的姓氏缩写,但‘s’还有一个意思:scary! 这款手枪的射程比较短,但在短距离的有效杀伤却堪称凶残。 一般被子弹击中,创伤面不会很大,但这款手枪为了达到近距离里的有效杀伤,他在里边加了点别的装置。 只要中枪,创口面积大,血流如注,让中伤者短时间内由于极度的痛苦,难以反击。如果一击未能致命,此时便有时间再补第二枪。 但是,这个枪有一个问题,就是那加上特别装置,容易卡壳。这也是这款手枪未能量产的一个主要原因。 沈怀景万万没想到,刘沣不只把他在法兰西的事查明白了,还弄了这把‘繁花’回来。 这断不是一个月内就能做到的事。 更早之前,他就已经落在了刘沣的眼中。 想到这个,不觉得背脊发凉。 “大少爷还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总不能,费了这么多心思,就只是想让我劝白凤轩同意你在江城建兵工厂吧?” 沈怀景的目光落在那把‘繁花’上。这种被人老底都给揭出来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他不喜欢。 很不喜欢。 “沈少爷,有钱大家一起赚。沈少爷本身也是干这一行的,如今窝在江城,总不能只想做个枪械官吧?咱们可以一起挣大钱。” 沈怀景这才放下了手中的怀表,拿起茶碗,微微有点颤动的手,到底是出卖他此刻的心情。 刘沣又道:“沈少爷,我没有恶意。” 刘沣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 就算没有恶意,那也不会有什么好意。 他把茶水递到嘴边,却未喝上一口,又给放了下来。 “大少爷在省城有机械厂,听说在省城的其他生意也做得风声水起。怎么不直接在省城建兵工厂,正好有现成的设备,原材料采购也方便,干嘛非得跑回江城来。” 沈怀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让人乱了阵脚。 原本就知道刘沣是个厉害角色,今天一见面,就直接给他透了底,总好过着来要强。 “省城是第九军的地盘。除了第九军,还有省政府的那些老爷们。我就算再会赚,那也是枪打来,炮打去,白忙活一场。更何况,第九军也好,省政府也好,如何能容得下我建这么个兵工厂呢?” 刘沣说的倒是实话。 省城的兵工厂被第九军所控,刘沣想建兵工厂,除非也为第九军所控。 “大少爷,第九军和省政府的老爷不好伺候,白凤轩又岂是好说话之人。你的兵工厂不想受第九军所控,也不想受省政府所控,但在江城,你一样不得自由。你生产的是军火,谁不想拒为己有?” “所以,我才求沈少爷帮忙。沈少爷本身就是这方面的专家,有沈少爷在厂里,想来白团长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听说,新三团之前买的那批汉阳造出了问题,沈少爷寒冬腊月还在修枪。而且,有些枪,没有机器设备,是修不好的。 白家军本身要用枪,自己有了买卖,自然不求人,还能往外卖。这是一本万利,打仗,毕竟是要枪要钱的。而且,我知道,白团长的心思原不只在江城,或者是如今白家军这点地盘......” 原本是听戏。 但戏真的开场了,谁也没听。 反倒是他们自己唱的这出大戏更为惊心动魄。 虽然白凤轩说过,刘沣有什么要求,他都可以应下。 但是,兵工厂这事太大,他不敢应下。 他也想造枪,但从未想过有其他人加入。而且,他后来也觉得,那天晚上就是异想天开。 一场戏唱罢,二人在永兴社门口别过。 沈怀景的身上便多了一把‘繁花’,一只限量款怀表。 两样东西都让他觉得沉甸甸的。 “景哥,怎么了?” 齐修见沈怀景目送着刘沣离去,还一直站在那里,便从车上下来,怕他有什么事。 “这也是个疯子。” 他说刘沣。 齐修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黄包车,亦不知道两个人发生了什么,“景哥,先上车吧。” 齐修替沈怀景拉开了车门,沈怀景这才坐进车里。 车子离开永兴社,齐修偷偷在镜子里打量沈怀景的表情,“景哥,是不是姓刘的说什么难听的了?他们刘家人,没一个好东西,回头告诉团长,让团长收拾他。” 沈怀景没吱声,紧紧闭着双眼,手揣在怀里,轻轻地摸着那把他设计的手枪。 第124章 有眼无珠 白凤轩回来得晚。 听说沈怀景从永兴社回来之后,脸色一直不太好,他便让人做了点宵夜,端去了沈怀景屋里。 沈怀景还没睡。 不只没睡,他甚至都没有洗漱。 回来之后,就一直坐在书桌前。这种命运一直被裹挟而走的感觉,他很不喜欢,但又无法逃离。 特别是刘沣当着他的面揭了他在法兰西的底之后,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总能让他生出寒意来。 刘沣不只把他查得清楚,还把他看得清楚。 “沈少爷,你们家的事,我略有耳闻。说实话,江城这帮人,都是见不得别人好的。谁赚的钱多,他们就恨不得咬死谁。你父亲和姐夫的事,我虽不知道个中原由,但你若想查清楚,咱们可以合作。白团长虽待你极好,但我想,有的时候,多一个帮手总是好事。” 刘沣把他与白凤轩那点关系,也看得很明白。 话没有说透,但意思却很透。 一个完全没跟他打过交道的刘沣,都能把他看明白,而罗天逸又叫嚷着他早晚会害死白凤轩。 其实,白凤轩也把他看得很明白吧。 他还以为自己装得很好。 太可笑了。 “想什么?” 白凤轩把一碗汤圆递到他跟前,他才像是被抽离的魂魄归了身,下意识地怔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 “你到底想什么,我站半天了,你都没有发现吗?” 沈怀景确实没有发现。 “赶紧吃吧,还热着,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白凤轩拉了椅子在旁边坐下。 沈怀景还有点愣,但也拿起勺子往嘴里送汤圆。 汤圆挺甜的,吃到嘴里,滑到胃里,像是心都跟着甜了一样。 “刘沣说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白凤轩问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桌上的‘繁花’上,他伸手拿过来,仔细看了看,“这是女士枪吧?” “嗯。” “这种枪最没用处,虽是小巧,方便携带,但射程短,杀伤力有限。也不知道设计这种枪的人到底有没有脑子,这就跟个玩具一样。” 沈怀景被当面吐槽,到底是不快。 嘴里还吃着汤圆呢,却赌气似的把那枪给抢了回来。 “刘沣送你这个,也不知道有没有脑子。咱们小景,那可是使枪的高手,哪里会用这种女人用的玩艺。” 白凤轩还没点自觉,沈怀景把枪收到抽屉里,索性也不吃汤圆了。 “拿走,不吃了。” 看到小兔子不高兴了,白凤轩也在反省刚才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 但好像也没有啊。 这枪,本来就是给女人用的。 他的小兔子那么厉害,哪里会用这种枪。 “这都没吃几口呢,来,都吃完。” 白凤轩端起来要喂,却被沈怀景给推开,“不吃了,酸!” 白凤轩狐疑,汤圆是甜的,怎么可能酸呢。 难道是天气渐暖,汤圆粉发酸变了味? 他舀了一勺到自己嘴里,也不酸呀,怎么就说酸呢。 “我的少爷,咱们要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只管跟我说,我替你找回来。你要光这样生闷气,要把身子闷坏了,我不得心疼死。” 白凤轩一向是小景、媳妇的轮着叫。 要不然,就是叫沈少爷。 但是,叫沈少爷的时候,大凡就是不高兴。 ‘我的少爷’,这般宠溺又供着的感觉,让沈怀景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娇情了。 他吐了口气,“不是冲你。冲枪。这枪,是我在法兰西设计的,叫繁花。” 白凤轩听完,顿时明白小兔子为什么不高兴了。 他这张破嘴,居然说媳妇设计的枪是个玩具,真该打。 “小景,我是真不知道。不是......我嘴贱,我就是......” 白凤轩努力想给自己找补,但实在太难。 他打了一下自己的嘴,“让你乱说,让你瞎了眼。媳妇设计的枪,哪有不好,这本来就是给女人用的,女人能用枪的时候本来就少,就......” “确实是个玩具。”沈怀景打断了他的话。 “媳妇......” 声音里带着撒娇,还带着几分求饶。 沈怀景侧目看他,“行啦,我刚才是有点不高兴。但过了。” 他又拉开抽屉,把那枪拿出来,顺手卸下弹夹,里边有四颗子弹,这是这款枪的容弹量。 这种枪当时一共就只有几百支,而与之配套的子弹也不多。枪不生产了,子弹当然也是一样的。 他把那四颗子弹都取出来,摊在掌心里,白凤轩立马就发现子弹有些特别。 “媳妇,我可能真的有眼无珠。这枪,或许射程是短,但杀伤力恐怕不一般。” “嗯。在机构上我加了点东西,子弹也与普通的子弹不同。打出去之后,会有一点爆破力,所以造成的创口会比较大,让人很痛苦。 但是,这枪最大的问题是容易卡壳。用于近距离击杀,如果一旦卡壳,让人发现了动机,不只会失了机会,还会失了命。 所以,当初没能量产,只给上流社会的一些女士做防身之用。但刘沣却把这枪弄回来,送到我面前。” 白凤轩已然明白沈怀景为什么从永兴社出来脸色就不太好。 这刘沣可没闲着。 早就盯上了沈怀景。 沈怀景回江城才三四个月,不只把沈怀景在法兰西的事查清楚,还能把这枪给弄回来,这心思动得有点太大了。 “他想干什么?”白凤轩问。 “他......”沈怀景笑了一下,“白凤轩,你要不要把沈宅里的人查一查。” “怎么说?”白凤轩看着他。 “我怀疑,有人听墙角。昨晚我才异想天开地跟你说了想建兵工厂,这刘沣今天就跟我说,想在江城建一家兵工厂......” 沈怀景把今晚跟刘沣见面的情况说了一下,但没有提及怀表的事。 怀表也让他收起来了。 他知道,他送给白凤轩那块,白凤轩是一直戴着的,而且宝贝得紧。 第125章 媳妇好凶 “你怎么想?” 白凤轩听完之后,先问了沈怀景的想法。 “有兵工厂,确实是好事。只不过......刘沣这个人,我没看明白。不管是我与刘家,又或是你与刘家,到底是让刘家死了两个人,他就算与刘家人关系不好,不会因死的那两个恨咱们,但也没道理非得跟咱们搭上关系。他在省城的生意做得好好的,为什么非得回江城来折腾这一通。” “这到底是兵工厂,不是生产布匹、锅碗瓢盆。虽说商人逐利,利越高,越是不怕风险。但这到底是军火......” 沈怀景也有点说不好。 “你担心得没错。不过,刘沣,大概也是没什么退路了。” 白凤轩说着还吃了口汤圆,发现已经凉了,这才放在一边。 沈怀景正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呢。 小兔子的眼睛清澈又明亮,好看极了,而且这么看着他的样子,像极了年少的时候。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沈怀景的脸,沈怀景则拍开他的手,“赶紧说。” “哦,我有点忘记了。要不,”他笑着看沈怀景,“你亲我一下,没准儿我就想起来了。” 沈怀景想翻白眼。 “我最近真的事太多,脑子不太够用。小景......媳妇......” 他拉扯着沈怀景的衣袖开始撒娇,像个要糖吃的孩子。 沈怀景常常觉得很神奇。 这个男人怎么可以有如此极端的两面。 对他狠的时候,那是让他心肝都在颤抖害怕,而撒起娇来,又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赶紧说,不说就回你屋去睡觉。”沈怀景可不惯着他。 “媳妇好凶哦!” 白凤轩瘪了嘴,一脸失望。 “有你凶?要不要我跟你算算,我挨你的鞭子,挨你的枪子,还挨你......” 沈怀景说到这里,突然就脸红了。 后来被这个男人这样那样的时候,他也很爽快的。 但是,这话,他肯定不会对白凤轩承认。 只是刚想到那个画面,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脸发烫。 “挨我什么?”白凤轩突然凑近。 “挨你打!”他慌了,脱口而出。 在开江的时候,白凤轩确实打过他,虽然打的是屁股,但确实也打得狠。 满足了自己之后,他给昏昏欲睡,挣不开眼的沈怀景清理时,还看到屁股蛋是红肿的。 “我那不是......不是气急了嘛。你明明不是罗天逸的对手,你跟他逞什么能。我是气......”话没说完,他又赶紧哄道:“好,好,好,我的错,以后肯定不打你。要再打你,你就拿这枪......” 白凤轩拿起‘繁花’塞到沈怀景手里,然后拉着他的手,用枪口对着自己的脑门,“我再打你,你就一枪崩了我。” 这个画面,有些熟悉。 就像比较早之前的那晚,他喝醉了一样。 但他没有喝醉。 脑子里闪过那一幕,沈怀景下意识地挣脱开他的手,“你就是个疯子。哄人的时候,什么好听说什么,回头还是......算了,赶紧滚,我要睡了。” 沈怀景本来是说正事,结果生生让这家伙人带偏了。 白凤轩拉住他的手,“好,我不闹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这刘沣啊,在省城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刘家在省府有人做官不假,但人家也从没把刘沣放在眼里。 我还听说点好玩的,说这刘沣不只是妾室所生,还可能不是刘家的血脉。说他母亲七个月就生下了他,所以他一出生,虽为长子,却不太得刘寿喜欢。 再加上,刘寿正室怨恨妾室先一步生了儿子,对刘沣母子也是百般欺负。刘沣虽然很会挣钱,但他做不得刘家的主。挣再多钱,都得交回刘家来,这些年,是他一直养着刘家那些废物。 之前,是刘寿看中他能挣钱,压着家族里的那些人,刘沣还能安心在外面做生意,但我看刘寿怕是没几天活头了,刘沣要不给自己谋出路,等刘寿一死,怕是会让刘家人给生生咬死。 这些年,他虽给刘家赚着钱,但在其他刘家人眼里,他也拿着刘家的钱,一家子废物,还见不得有一个能干的,当米虫都没资格。 几个月前,我让人查了一下刘沣在省城的机械厂,已经被刘家在省府做官的刘家人接手。只是后续的一些交接,还没完成,应该是想等春节过后。 所以,刘沣回省城之前,他是一定要把这件事给敲定的。机械厂只是个开始,其他的买卖也是早晚的事。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也很明白,不管在哪里做生意,都得有靠山。 省城那边靠不住了,他能有的退路只有江城,至少这帮刘家的废物在江城不敢太蹦跶。而我,江城的土皇帝,会是他最大的靠山......” 沈怀景听白凤轩拉拉杂杂说了许多。 他才知道,白凤轩布局刘家,其实早在他回江城之前。 也就是说,没有他沈怀景出现,刘家也是早晚的事。 不只是布局刘家,白凤轩的手已经伸得很远了。 就像刘沣说的那样,白凤轩的心思不在江城,也不在白家军如今所辖的这些县市。 他是想做一个大军阀,而不是新三团的团长,或是白家军的白大帅。 这夜,沈怀景有些难以入眠。 他早知道自己是与虎谋皮,但又深感,八年时间,确实让昔日熟悉了解的白凤轩变成了另外的样子。 这样的白凤轩,会把他父亲看在眼里吗? 他甚至想凌晨起来,直接去隔壁把白凤轩从睡梦中拉起来,问自己的父亲和姐夫是不是他害的。 但是,他不能。 因为,无论白凤轩的答案是什么,他好像都无法相信。 他就是这么矛盾和纠结。 他想相信一个人的。 可是,连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那么好的周楚洋都变了样,他还能相信谁? 还有他姐夫,姐夫是不是也变了? 那个刑讯他的警察说过的话,他一直记得,而且也不像是刻意说给人听的,因为没那个必要。 而且,今天回来的路上,齐修告诉他,没有在江城找到那两个人。 是那两个人已经离开了江城,还是早就去见了阎王。 第126章 这可是真疼 刘家的事,大概就跟白凤轩预计的差不多。 刘寿原本身体就没那么好,加上丧子之痛,一下子病倒,就难以爬起来。 听说,还曾晕死过去一回。 后来倒是醒过来了,只是嘴巴歪了,说话也不清楚,半边身子动弹不得,就连吃饭喝水嘴都闭不严,还得往外流,看着非常糟糕。 大夫来看了之后说,刘寿是中风了。 中风后的刘寿卧床不起,得有人拉他,他才能坐起身来。 往日威风已不在,刘家那些人也都不是些省油的灯。 知道刘寿已经做不得主了,自然是要争一争家产的。毕竟,谁的手更快,谁就能捞得更多。 这几日,城里的茶馆酒肆都在说刘家的事。 刘家接连死了两人,还让白凤轩带兵围过,这个中故事,版本很多,但故事的走向和结局,就是刘家完蛋了。 周楚洋见天气不错,陪了他家老爷子在花园里晒太阳。 四五个月大的奶娃娃在奶妈的怀里咿咿呀呀,看得周老爷子一脸高兴,毕竟那是周家的香火。 “父亲,刘家要这么下去,怕是以后在江城就完了。他家虽有人在省城做官,但省城的官管不了江城,白凤轩也不会让刘家翻身的。” 周楚洋的话让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淡去。 “现在就急了?” 周楚洋恭敬道:“父亲,刘家是江城最大的世家,要是他们都完了,以后江城哪家人还敢跟白凤轩说一个不字。” “你呀,这么些年,还是什么都没学到。那白凤轩要是真想灭了刘家,还能等到现在。” 周老爷子有些瞧不上自己儿子。 他觉得周楚洋太嫩,做事不够果断,手也不够狠,总是前怕狼后恨虎,不像他年轻的时候。 但是,他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指着这个儿子,也指不上别人。 “那父亲的意思是?” 周楚洋经常挨训。从前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长大之后,娶了妻,当了父亲,还是经常挨训。 主要还是他没能达到老爷子的期待。 老爷子身体不太好,早把家业交给了他打理,但他真正能做主的时候不多,大事都得请示汇报,得老爷子点头才行。 “白凤轩大概是要捧刘沣上位。你看看刘家那群野狗,咬来咬去,都当自己多能耐,要是没了刘沣,那点家业在他们手里,很快就得败光。不过,这刘沣要真上位了......” 周老爷子说了半截,一双老狐狸似的眼睛眯缝着,周楚洋便提了一句,“要不要我去找找怀景,让他吹点枕头风?” “你这样想,刘沣也是这样想的。前几天,刘沣就请了沈怀景在永兴社听戏。八成,也是想让他吹枕头风。 这刘沣要是跟白凤轩一拍即合,条件都谈好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也怪你,让你办点事,都多少日子了,办成这个样子,你可真没用。” 被父亲这么直白的嫌弃,周楚洋脸上有点挂不住。 奶娘见气氛不对,抱着孩子回屋去了。 “父亲,怀景他......其实,白凤轩也不信他,处处都让人跟着他。而且,他也怀疑他家的事是白凤轩......” “他跟你说的?”周老爷子打断了他的话。 周楚洋只得把上回见沈怀景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 “你还真是个没出息的,这么好的机会,你也没有抓住。他既然怀疑白凤轩,咱们就给他的怀疑加点料。 你让人去请他,约个时间,就说关于他父亲的事,请他过府一叙,但最好不要让外人知道。他是聪明人,他会懂的。” 刘家闹闹腾腾的争家产,齐修就当是说书,绘声绘色地说给了沈怀景听。 对于刘沣的提议,沈怀景没问白凤轩,白凤轩也没提,而且这几天白凤轩几乎没怎么回沈宅,都住在军营那边,日日都与罗天逸出去。 “所以,你也没有见到刘沣?” 沈怀景待他说完,这才问道。 他今天让齐修去一趟刘府送钱,是那块怀表的钱。 怀表他收下了,但不能不给钱。 他也不知道如今这怀表价值几何,但以当年买怀表的价格作参考,多给了一倍。 怀表到底是承载着一段时光,一段情谊,不管刘沣有没有说故事哄着他。 但他回想起当初与白凤轩在一起的时光,确实很美好。 他愿意掏这钱。 不过,这钱也是白凤轩的。 他如今可是兜比脸干净。自从他住进了沈宅,白凤轩便让他花钱就去账房领。 其实,他一直没有领过,今天是第一回。 当然,领的也确实有点多。 至于那把‘繁花’,他便收下了。毕竟,他也替刘沣递了话,不算白收东西。 “我刚到门口,里边打得跟什么似的,也没好进去。” 沈怀景点点头,“刘沣怎么样?” “他被刘家人打得有点惨。都让他交出刘家这些年的钱财来,那帮人,都跟饿疯了一样,刘沣自然是吃亏的......我让人在刘府门口盯着,若是有什么事的话,会来回报。” 两人正说着,便有士兵进来报告,说是刘沣被抬去了医院,头让人给砸了,好大一个血窟窿。又说,门外有人找沈怀景。 沈怀景忙出去,见是周家的下人,二人在门口说了几句。 齐修只在院子里看到两人说话,但没有听到说了什么,那人他也认得,想是周楚洋又找沈怀景了,也没有太在意。 刘沣送到医院之后,头上缝了好几针。 血是流了不少,说血窟窿是有点过了。 白凤轩与沈怀景去看他时,他就像只落败的公鸡,蜷缩在病床上。 “大少爷,这不太像你呀?” 白凤轩一进门就开始调侃。 刘沣听到是白凤轩的声音,这才转过头来。 他试着想起来,沈怀景忙上前制止,“大少爷,别动,小心碰到伤口。” 刘沣叹了口气,脸色有些憔悴,“让白团长和沈少爷看笑话了。” “这怎么能是笑话呢?大少爷这出苦肉计使得好,就算哪天你绝地反击,别人也不会说大少爷一个不好,毕竟你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要再不自保,那就真是傻子了。” 刘沣微微有点尴尬,大概是自己那点心思被人戳破了,多少有点挂不住。 “白团长火眼,我这点伎俩怎么都瞒不住你。不过,这可是真疼......”他摸了摸已经肿了的脑袋。 第127章 白二爷的另一面 正说话,有护士在门口探了探。 白凤轩回头瞧了那护士一眼,那护士忙道:“白团长、沈先生,陆先生的情况,医生想请你们去一趟。” 沈怀景对陆昭元已然不抱任何希望,问了一句:“他怎么了?” “情况不是太好。具体的,还是让医生给你说吧。” 沈怀景叹了口气,“我去看看,你们先聊着。” 沈怀景跟着护士出去了,白凤轩这才拉了椅子到病床边坐下,刘沣的脸有些微肿,被弄伤的地方看着也有些触目。 “听说,你还去了市府找市长断你家的事?” 刘沣知道,自家那点事,肯定都在白凤轩的眼皮子底下,点点头,“世态炎凉啊。年前还对我挺客气的市长,如今也翻脸不认人了。说什么家里的私事,他断不了,让我自行解决。我是求告无门啊,如今只能求白团长做主了。” 白凤轩一笑,“你个老狐狸。” 刘沣也笑一下,“我就当白团长答应替草民做主了。” 沈怀景跟着护士进了医生办公室,这才得知,陆昭文这些天经常把屎尿拉在裤子里。 弄得病房里整天都是臭熏熏的,哪怕是打那门口过,都能闻到味道。 医生说得也很客气,不是说要赶陆昭文出医院,只是给沈怀景通告一下情况。 但沈怀景明白人家的意思。 如今陆昭文也不再用药,就这么天天在医院里,也确实浪费医疗资源,还浪费钱。 这些钱,都是白凤轩给的。 他确实应该给陆昭文换个地方了。 等老管家回来,或许可以另外寻个安静的住处,再请两个人,对陆昭文的修养也有好处。 回沈宅的路上,沈怀景一直很安静。 白凤轩想着,可能是陆昭文的情况太糟糕,沈怀景心里难受,便提议道:“要不要从省城请个医生过来看看?” 沈怀景摇摇头。 “不然,找个江城的老大夫瞧瞧?” “不用了。他是好不了的。回头,我寻个院子,接他出来安置。” 白凤轩也没反对。 陆昭文这个事,上回查刘老二那个事的时候,他又让人彻查了一次,是有蹊跷的地方,但陆昭文确实没有他杀的可能。 所以,这个事他也没跟沈怀景说,毕竟也没有结果。 “这事,等李叔回来再说。不过,李叔怎么还没回来。” 齐修已经派人去乡下好几天了,按说,也该回来了。 沈怀景心头总有些不好的预感,要是连李叔那边也出了事,那他可真要成孤家寡人了。 刚刚回到沈宅,齐修就迎了上来,“景哥,派去乡下的人回来了。” “李叔呢?” 他快步往里走,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老管家了,有些事他是一定要问李叔的。 “景哥,”齐修紧跟上来,“派去的人没有见到李叔。而且,派去的人跟周围打听过了,李叔根本没有回老家。” 听到这话,沈怀景突然脚下有点虚,一下子没能站住。 白凤轩跟在后面,快步上前搂了腰,把人给揽进怀里。 “去请二叔来前厅。”白凤轩对齐修说。 年前白二爷带着小元来江城时,说了老管家要回乡祭祖,但如今人不见了,自然是要好好问一问的。 白二爷听说了这事,也很意外。 “没回去?不可能。我派的人把他送进村子,这才回的。”但这话刚说完,白二爷又站起身来,朝着守在外面的人吩咐道:“去把送老管家回乡的人找来,我有话要问。” 白二爷到了江城,到底还是带了些自己人的。 倒不是怕侄子的人不好用,只是自己的人用着更方便些。 那人应声而去。 白凤轩递了茶水给沈怀景,“先压压惊,别着急。” 沈怀景接过茶水,刚递到嘴边,又问:“二爷,走之前,李叔说什么了吗?” 白二爷回忆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就说回乡祭祖,把小元托付给我带到江城,说是过了年就回来。” 白二爷是经历过很多事的,在看人上面按说不会出错,老管家在白云寨这些日子也很安静,除了每天照顾小元,没有任何的异样。 在白云寨里,他也有让人盯着老管家,到底是没有发现什么猫腻,怎么会突然就没了。 很快,白二爷要找的人就被带了进来。 他把送老管家回乡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下,与之前回复白二爷无异。 白二爷冷眼看着那人,那人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略显紧张了几分。 “我的脾气,你应该知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白二爷突然冷厉起来,声音也因为情绪被拉得尖细了些。 那人立马跪了下来,“二爷,我不该撒谎。我原是要送他回去的,不过,快到他们村子的时候,他说眼看就到了,让我不必再送,又给了我几块钱,说是辛苦费。我想着,应该也没事了,就没有送他进村,便回来了。二爷饶命,二爷,我再也不敢了......” 跪在地上的人不断求饶,但白二爷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对外面的人道:“把人拉出去处理了。” 沈怀景静静地看着这个过程,没敢说一句话。 他一直觉得白二爷极好相处,又是个极温柔的人,但今天这一幕让他颠覆了往日的印象。 也是,能在京城的王府里入得了昔日王爷眼的太监,怎么可能只是个温润如玉的人呢。 沈怀景不太敢问那个被处理的人,到底要怎么处理。 他的心颤颤的。 白凤轩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别怕。 “二叔,这下面的人办事,难免有纰漏。这事,也不全怪他,既然老管家早有打算,就算是送进了村子,人也会不见。二叔不必动怒,且留他一命。” 白二爷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沈怀景脸上,“怀景,这事是我没办好,你要怨就怨二叔。但你放心,二叔肯定把人给你找到。” 在这件事上,沈怀景也没办法怨谁。 白二爷本来就是纯帮忙,他哪里有资格怨人家。 更何况,送老管家回村的人,因为没能送进村子去,命都差点丢了,他更不敢说什么。 第128章 新发现 怨不上别人,自然只能怨自己了。 静下心来想一想,自从回了江城之后,他就一直为陆昭文的事奔波,脑子里也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陆昭文死。 所以,有些东西真的也被他忽略了。 比如,老管家说这些年只管家里的事,没再经管生意上的事。 但他记得,八年前,老管家就是他父亲的得力助手,跟着父亲走南闯北。 虽是背着一个管家的名头,实际上管的却是买卖上的事。 就算他如今年纪大些了,不再跟着父亲四处奔走,但生意上的事,不可能完全不知道。 老管家一定有事瞒着他。 但是,他肯定不相信,老管家是卷了他家可能还有的财产跑了。 他深信,老管家不是那样的人。 若是想跑,不必等着他回来,沈家倒霉的时候,他有的是机会。 沈怀景的心情有些糟糕。 天大的事,老管家都应该告诉他,好歹他们能有个商量。 难道,就那么不相信他吗? 沈怀景陷入了自责之中。 晚饭没怎么吃,白凤轩看着心疼。 白二爷也有些自责,但自责没什么用,找到老管家才是正道。 他看着白凤轩递了一碟糕点给小元,哄着小元把糕点拿去楼上给沈怀景吃,还说若是沈怀景把糕点都吃光了,无论小元提什么要求,他都答案。 孩子到底是天真,眼里闪着光,端着那糕点就上了楼。 白二爷这才唤了白凤轩,二人一起去了书房。 沈怀景没心思吃东西,他又重新梳理了一遍家里的事,还有回到江城之后的所有事。 然后,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错过了一个重要的人。 一个不一定知道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是家中变故的见证者,而且不会撒谎的人。 他刚要起身,心里想着的那个人就推门进来。 小元一手端着糕点,一手抱着布偶,脆生生地叫着‘舅舅’。 沈怀景赶紧上前接中她手中的糕点,又顺手把门给关上。 孩子还小,大概想不到他没有吃晚饭,他猜测着应该是白二爷或是白凤轩让小元送来的。 他抱了小元坐到自己的床上,双手拉住小元的手,“小元,谁让你送上来的?” “舅父!舅父说,你都没有吃晚饭。舅舅,你赶紧吃,别饿着了。这个很好吃的。” 沈怀景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糕点,“我一会吃。” “舅舅,你不高兴吗?” 孩子虽然懂得不一定很多,但惯会察言观色。 “舅舅只是......”他在想着要怎么问小元,又从哪里问。 “舅舅只是想李叔了。舅舅很久没有见到李叔了。” “我也想管家爷爷。但是,管家爷爷说了,他会去久一点,让我别着急,但肯定会回来的。” 孩子的话,大凡不会有假。 毕竟说谎是大人的本能,而孩子不会。 “是嘛。那李叔还跟小元说了什么?”沈怀景这才想到,其实李叔这事,小元未必一点都不知道。 “管家爷爷说,如果舅舅一再问起的话,就把这个给舅舅看。” 说着,小元把自己的布偶递到了沈怀景手里。 为什么是这个? 沈怀景一下子想到自己放在里边的东西。 难道...... 他赶紧找了把剪刀,挑开线之前,看了一眼小元,“小元,舅舅不是要弄坏你的东西,舅舅只是......” “我知道。管家爷爷说了,这个很重要,不能弄丢 ,也不能告诉别人,连二爷爷也不能说,只能告诉舅舅。” 如此懂事的小元,让沈怀景心头一阵酸涩。 他很快挑开了布偶的线,然后从里边掏出了一个油皮纸包。 那是他几个月前放进去的,为了不被人发现,还特地在外面包了一层棉花。 现在油纸包裹着的,除了他的东西,还多了一张纸条,一把小小的钥匙。 想来,老管家也发现了布偶里的东西。 纸条上这样写道:少爷,我有一些不得不去做的事,你别惦记我,自己保重。等我把事情做完了,我就会回来。照顾好小小姐,那是沈家唯一的根了。这把钥匙你收好,若是我没能回来,你就带着小小姐离开江城,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一张不大的纸,上面只有这么几句。 这几句算是一个交代,但又给了沈怀景新的疑问。 钥匙是哪里的钥匙,做什么用? 老管家说可能回不来,那就意味着老管家去做的事有危险。 让他带着小元离开江城,但没有提陆昭文,也没有提白凤轩。 不提白凤轩,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也没有提陆昭文。 就算老管家在白云寨不知道陆昭文后来的情况,但为什么连提都没提陆昭文,毕竟老管家也清楚自己为什么求白凤轩。 沈怀景看完信后,拿了打火机把信给烧掉,又把油纸包塞回布偶里,再拿了针线重新缝上。 小元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看着。 大概,在白云寨里,他也曾这样看着老管家把东西缝进去。 “小元,以后不能叫白凤轩舅父,知道吗?” “那叫什么呀?” 叫什么? 沈怀景一时语塞。 他看着眼前的孩子,孩子当他是生气了,忙说:“舅舅别生气,我以后不叫就是。” 沈怀景心疼。 他跟孩子计较什么。 叫什么,能改变了他跟白凤轩已经水乳交融的关系吗? 能改变江城人对他的看法吗? 他何必呢。 “舅舅没生气。算了,就那么叫吧。”他跟自己妥协。 “舅舅,你不喜欢舅父吗?” 小元这一问,沈怀景拿针的手就重了一些,结果直接扎到了手指上,出了血。 看着血珠涌出来,他在心里嘲笑自己,沈怀景,全城人都知道,你慌什么。 喜欢白凤轩吗?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刘沣拿出那块怀表,让他忆起八年前的时候,他的心是软的,是甜的,是美好的。 那时候的他,只要是白凤轩喜欢的东西,他都想给他。 没有什么理由。 难道,那就是喜欢吗? 难道,他一直都是喜欢男人的? 喜欢白凤轩的? “舅舅,我见过舅父偷偷亲你的脸。” 所谓童言无忌。 但是,小元这没头没脑的话,吓得沈怀景心肝都在颤。 在小元面前,白凤轩还是比较规矩的,怎么就...... “小元看错了。”沈怀景自然不承认。 “没有看错,二爷爷也看到了。二爷爷说,那是因为舅父喜欢舅舅。母亲也喜欢我,以前也常常亲我的。父亲也是。还有爷爷......” 第129章 你还去法兰西吗 孩子的情绪就是这样,转瞬就变了。 八岁的小元,没了爷爷,没了母亲,父亲又傻了,连老管家也走了。 她的落寞,没有与任何人说,好像也没有什么人去注意。 而这一刻,沈怀景才发现自己这个舅舅当得多失败。 他把小元抱到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孩子眼角的泪珠儿就快砸下来了,他看着心疼得紧。 “小元还有舅舅,舅舅会永远会陪着小元的。小元还有二......”他本来想说‘二爷爷’,但一想到白二爷今日的狠戾手段,他的话就那样卡在了喉咙。 小元把小脑袋轻轻地靠在他的胸口,像只乖巧的小猫咪。 甥舅二人抱了好一阵,似乎才舒缓了彼此的心情。 “小元,舅舅问你,以前舅舅不在家的时候,你有见过白......你有见过舅父吗?” 小元点点头。 “在哪里见过的,能告诉舅舅吗?” “在家里。舅父跟母亲说话来着,不过,也跟爷爷吵过架。” 白凤轩跟他父亲吵过架? 吵什么? 他心头一紧,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道:“那小元知道舅父跟爷爷吵什么吗?” “爷爷骂舅父,说他黄鼠狼给鸡拜年。后来爷爷就把舅父赶出来了,还让管家爷爷再不许放舅父进来。” 沈怀景叹了口气。 “舅舅,黄鼠狼给鸡拜年是什么?” 沈怀景一时无从解释,只得瞎编道:“爷爷打个比方,就是爷爷不太喜欢舅父。” “哦。可我挺喜欢舅父的,他还给我带礼物。他还管母亲叫姐姐,说话也很温柔,母亲也不讨厌他,还安慰他来着,说爷爷脾气不好,让舅父别往心里去。” 沈怀景从前是不知道姐姐跟白凤轩还有些交情,后来听罗天逸提了一嘴,但今天从小元嘴里听来,他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姐姐宁愿去求刘治那样的人,而没找白凤轩呢? 还是姐姐也是找过白凤轩的,但白凤轩不帮忙。 或者是,姐姐也觉得家里的事跟白凤轩有关,所以才知道找了白凤轩也没用。 沈怀景又隐入了谜团。 “母亲还说,舅舅已经结婚了,让舅父看开些,别太执着。舅舅,什么是执着?” 小元的话拉回了沈怀景的思绪。 他尴尬地看着小元,又编了瞎话,“舅舅也不太明白,可能舅舅读的书不如你母亲读得多,回头舅舅请教别人再告诉小元。” “那我一会儿去问二爷爷......” “小元,”沈怀景抱紧了孩子,“不能,今天跟舅舅说的这些话,都不能跟任何人说,也包括二爷爷,知道吗?” 小孩子虽然不懂为什么不能说,但舅舅这样说了,她还是点点头。 甥舅二人又这么待了一会儿,小元突然问道:“舅舅,你还会去法兰西吗?” 孩子的思维有些跳跃,沈怀景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突然问这个。 “舅舅暂时不去。如果舅舅以后要去,舅舅也会带着小元一起。” “可是,我不想去法兰西。我要是走了,就没人给爷爷和母亲上坟了。父亲变成了傻子,他也没人照顾,舅舅,我不能去法兰西。” 孩子的话,让沈怀景好一阵心疼。 白凤轩见孩子上去有一会儿了,想来看看沈怀景有没有吃点东西,哪知道,正好就听到小元问他去不去法兰西这事。 其实,站在外面的白凤轩,拳头都捏紧了。 那个照片上的女人,那是小兔子的女人,最近他好像真的忘记了这个女人的存在。 小兔子到底是想离开自己的,去跟那个女人团聚。 所以,哪怕他再热的心,再炙热的情,也留不下他,是吗? “舅舅......”小元摸了摸他的脸。 沈怀景不知道怎么安慰孩子。 从前,他不想回江城,那是因为家里的人都不信他,父亲还对他那样粗暴。 现在他不想长久留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是家破人亡的伤心地,留在这里,只会有无尽的伤心。 但他没法跟孩子说这些。 是啊,如果谁都不在了,长眠于地下的父母亲还有姐姐,谁还能在清明的时候给他们上一炷香呢。 想到这个,沈怀景又觉得自己太坏了。 他只顾着自己,连八岁的小元都不如。 “舅舅,你别回法兰西了,你要是想舅妈了,让舅妈回来就是。虽然咱们家不比从前了,但舅妈人美心也一定更美,不会嫌弃舅舅的......” 孩子说着不像她这个年纪会说的话。 其实,她只是害怕亲人离开她而已。 她已经被太多人扔下了。 “舅舅,你别走,好吗,别走......” 小元见他没应声,哀求地看着他。 而此时门外的白凤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答案,像是能给自己判定生死一般。 直到沈怀景的声音传来,“好,不走,舅舅不走。” “那,舅妈一定会很想你的。舅舅,你写信让舅妈回来吧。母亲说,舅舅结婚了,很快会给我添一个小弟弟或者是小妹妹的。我现在大了,会帮着舅舅和舅妈照顾弟弟或者妹妹的......” 门外的白凤轩觉得自己心都在滴血。 那个女人给他的小兔子生孩子。 他绝对不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只要那个女人敢来,他得弄死她,不管沈怀景会不会恨他一辈子。 里边的甥舅二人后面就没再说什么话,而白凤轩却收拾着自己一颗受伤的心,在春夜无人的角落里,舔舐着别人看不见的伤口。 只是,伤口越是舔舐,他越觉得痛,越无法治愈。 既然他流着血,哪能让别人踏实安心地睡着。 沈怀景半夜被鬼压床,完全是惊醒的。 扑面而来的熟悉气息,还有那如虎似狼的亲吻与啃咬,张狂着这个狗男人莫名其妙的疯。 他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嘴得以解放,急喘喘地道:“白凤轩,大半夜发的什么疯?” 白凤轩才不会给他答案。 只要一想到沈怀景跟照片里的那个女人睡在一起,亲热在一起,最后还制造出了一条生命,他就想咬死沈怀景。 为什么要那么对他? 为什么就不能对他好一点呢? 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沈怀景。 “白凤轩,你他娘的......” 白凤轩粗鲁地扯掉了他的睡衣扣子,然后在他胸前的图钉上狠咬了一口,那感觉,像是图钉都给咬下来,他在慌乱之中,踹了白凤轩一脚。 白凤轩便捂着下面翻滚到床下去。 他没有要人命根子的意思,只是那脚正好就踢到了那里。 只不过,这会儿也没功夫想别的,他光着脚跳下床来,好歹是天气不算太冷,不然那一件睡衣真能把人冻得够呛。 睡衣的扣子被扯掉了几颗,就剩下最后两颗还扣着,他逃矣似的拉开门,还没有迈步出去,就被白凤轩给按住了门,然后强拽他往屋里一扔,再度把门给插上。 “白凤轩,你别乱来!” 虽然屋里并没有开灯,只能借着窗外淡淡月色看到白凤轩的身形,但是,他能感觉到这回落白凤轩手里,会很惨。 可能比之前在白云寨那次更惨。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白凤轩得半夜这般折腾他。 刚刚摔在地上那一下,力道很大。 要不是他最近这些时日天天都与齐修练着,刚刚那一摔,他大概会直接撞到桌子上,或者是撞墙上,反正不会落好。 白凤轩仍旧没给他答案,只是一步步朝他逼近。 第130章 也不是头一回,也不会是最后一回 虽已夜深,白二爷却没睡着。 心里想着事,也就无法成眠。 他数着金寨主回来的日子,又想着老管家这事,索性就起来接着缝给金寨主的衣服。 灯下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走得仍旧平稳。 刚刚楼上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他还抬头看了一眼。 想着这些日子,白凤轩借口照顾沈怀景的伤,几乎都宿在沈怀景到里,而他的这间屋子,正好在沈怀景房间楼下。 没准,是他那太缠人的侄子让沈怀景给踹下床了。 他不敢那般对金寨主,但沈怀景肯定能那样对白凤轩。 嘴角还带着笑,想说年轻真好,也不觉得累,由他们折腾去吧。 沈怀景今天的心情不好,折腾一下,也算是撒个气,能让心里舒坦一点。 但是,他才缝了没几针,楼上又传来‘嘭’的一声,像是有更重的东西砸在了地上。 白二爷抬起头来,又看了看头上的楼板。 木楼板的隔音并没有太好,更何况他就在楼下。 很快,木楼板上就传来更多的声音,时大时小,听起来像是两个人在打架。 白二爷觉得不对劲。 就沈怀景今天这心情,就白凤轩那狗脾气,要是犯起浑来,沈怀景肯定吃大亏。 白二爷立马放下手中的衣服,出门就往楼上去。 其实,也不止白二爷听到了动静。 齐修和齐荣也听到了动静。 白二爷刚上楼,齐修和齐荣就拿着枪冲上来了。 那架式,好像以为是屋里进了贼人,要大干一场。 “二爷......” 三人彼此看了看,正欲往另一头的房间走,就听得‘嘭’的一声,不过这回好像是撞到门上了,声音更为具体一些。 “是景哥的房间。” 齐修说着就要冲过去,却被齐荣给拉住。 “哥,得去救景哥,你拉我干什么?” 齐荣给了他一个‘你很白痴吗’的眼神。 谁有那么大胆子摸进新三团的团部,而且还专门摸进沈怀景的房间,弄出这样的动静来? 这不是找死嘛。 齐修下一刻,也明白他哥的意思。 “那,还去看吗?”齐修不确定地问。 他这话不是问他哥,他是看着白二爷问的。 白二爷没回答,但用行动给了答案。 白二爷快步往前,走到沈怀景门口,听得里边声音很杂。 有沈怀景对他白家祖宗的各种问候,还有一些他侄子特别脏耳朵的污言秽语,虽然听得不够真切,但他大概能猜到是些什么词。 毕竟,他家那个,年轻的时候犯起浑来,也是这么个德性。 说实话,要不是他深信金寨主不碰女人,他都要怀疑白老三是不是金寨主的种,怎么这种事上都一个德性。 白二爷有点纠结,到底要不要进去。 若是此时敲开门,他那侄子反正没脸没皮,不会当回事。 但沈怀景到底是脸皮薄的,怕他挂不住。 如果不敲开门,他又担心沈怀景会吃大亏。 这种事,他经历过,也亲眼见过上回沈怀景在白云寨的惨样。 犹豫之下,他还是砸了门。 “老三,开门!” 也不知道是他的声音太小,还是里边的动静太大,或者是两个人太投入,里边没有一点回应,更没人给开门。 齐修和齐荣也到了门口,听到里边传来砸东西的声音,齐修也不知道是更担心他的景哥,还是更担心白凤轩,然后没忍住,一脚就踹开了木门。 灯,打开了。 有些刺眼。 沈怀景被按在地上,裤子都让人扒了,露出了光屁股蛋。 双手被反扣着,动弹不得。 白凤轩压在人家身上,虽然裤子还穿着,但有些时候,做这种事,男人也不一定非要脱裤子的。 “滚出去!” 白凤轩大吼! 齐荣扯了一把齐修,逃得比谁都快。 但白二爷却站在门口,冷冷说了一句,“给你们一分钟,让怀景把衣服穿好。” 白二爷没出去,他只是背过身去。 其实,不管是男人跟男人,还是女人跟男人,京城的王公贵胄有的是玩得花的。 这种场面他又不是没见过。 更何况,他从前是太监,就算是主子与人欢好,他可能还得在旁边伺候。 所以,他是真的不尴尬。 白凤轩还压着沈怀景,倒是沈怀景低吼了一声,“滚开!” 这才把白凤轩拉回神来。 屋子里已经乱得不成样子。 砸坏的东西散落在地上,就连那两只梅瓶也摔碎了一只。 白凤轩起了身,沈怀景也赶紧爬起来,穿好了裤子。 想扣睡衣扣子,才发现扣子没了,不止扣子没了,他胸前一片血红。 此刻,他也顾不上,拉了睡衣过来遮着。 白二爷也在这时候转过身来,第一眼就落在沈怀景身上。 衣服虽然用拉上了,但鲜血却很快染了一片,像是胸前盛开的花朵一般。 白二爷走上前去,要扯沈怀景的衣服,沈怀景自然不让。 太丢人了。 当初在白云寨的时候,他被白凤轩弄得那么惨,也是白二爷亲自给他上药,伺候他的。 那时候,他伤重,没办法。 那副残破的模样他是再不想让人看的。 他死死抓着衣服,白二爷叹了口气,“我得看看伤得重不重,用不用去医院。” 沈怀景犹豫了一下,如果这事要去医院,让医生给他上药,给他看伤,医生一定知道他怎么了。 他更丢不起那个人。 所以,只得松了手。 衣服扯开,胸口被咬的地方已经红肿,而且还流了不少血。 白二爷冷冷地彻头看旁边的白凤轩,“老三,去我屋里拿药箱来。” 白凤轩这会儿大概也冷静下来,特别是沈怀景胸前的血,到底是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默默地听话出去,然后又拿了药箱来。 再然后,他让白二爷赶出去,让他自己先回房反省。 白二爷替沈怀晚处理了伤口,又抹了药,包上了纱布。 沈怀景一直低着头,没有吱声,哪怕药擦在伤口上会很疼,他也只是皱了下眉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白二爷又从旁边的衣柜里拿了干净衣服,沈怀景也默默换上,像个受了委屈,但又不敢吱声的可怜孩子。 “怀景,我让他跟你认错!” 白二爷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回因为什么弄成这样。 毕竟,他来江城这些日子,两个人不说有多好,但不至于弄成这般。 “二爷,不用了。也不是头一回,想来,也不会是最后一回!” 第131章 爱你,好痛 齐家两兄弟被赶走之后,也没敢回房间睡。 齐修因为之前看到的场景太刺激,下了楼还有点没法回神。 “把你刚才看到的,都给忘了。不然,团长会不高兴。” 齐荣提醒着。 齐修愣愣点头。 “哥,男人跟男人,都那样吗?”片刻后,他又傻乎乎地问了一句。 齐荣可没法给他答案。 他也不好那口,今天也是头回看到那样刺激的场面。 “哥,那景哥得多疼。” 齐修的话让齐荣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警告了一句:“团长跟沈少爷的事,你少插嘴。” “哥,我就是心疼景哥。” “你这孩子......” 完了,自家弟弟这眼睛怕是洗不干净了。 齐荣后悔呀,后悔没在齐修踹门之前把人给拦住了。 “团长不是挺喜欢景哥嘛,为什么还打他?” 齐修的脑子有点跳跃,齐荣也没法解释。 虽然他们看到两个人的画面和姿势都很刺激,但看屋子里的一切,明明就是在打架。 这事,还能在打架的时候做吗? 齐荣也觉得新鲜。 到底是他见识少啊。 “我看景哥屁股都红了。” 齐荣实在听不下去,赶紧捂了弟弟的嘴,“闭嘴,别再说,别再提刚才看到的,除非你想让团长杀人灭口。还有,就算是你的景哥,他也不会想让人提那个。” 齐修点了点头,到底是安静了。 明明最近两个人好像挺不错的,到底怎么就弄成今晚这样呢。 齐荣也想不明白。 他们团长啊,活该没有媳妇。 真有点不做人。 但是,这话他只能在心里说说。 楼上,白凤轩在房间里呆呆坐着。 这一刻,说他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 但事已经做了,他只能认。 是沈怀景自找的,谁让他那么不懂事,谁让他那样伤自己的心。 他就是活该。 他就该打。 他应该打断沈怀景的腿,这样沈怀景就哪里也去不了。 去他的法兰西,去他的媳妇,沈怀景就得是他的。 谁敢来抢,他就弄死谁。 但是,那血,太刺眼了。 他微微闭了眼。 这时候,白二爷推门进来,走到了床边坐下。 白二爷也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白凤轩。 白凤轩想着今晚肯定是要挨骂的,骂就骂吧,他也不怕。 但白二爷这样看着他不说话,他反倒有些不适应。 “二叔,你看我干嘛?” 看你干嘛? 想揍你,但又实在打不过。 不揍你,又实在心疼沈怀景。 “二叔,你要骂就骂,快点!” 白凤轩有些烦躁。 “我哪敢骂你。你连自己心尖尖上的人,都能下得去狠手打他,伤他,我只是你二叔,还没有养过你,教过你,我哪有什么资格。” 要论阴阳怪气说话,大概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太监。 白凤轩知道二叔生气了,但他也很生气。 算了,没有他叔父在,也没人帮着他说话,他也不太敢跟二叔顶嘴,还是先哄哄二叔,不然真惹毛了,他二叔有的是手段收拾他。 他先是站起身来,然后往白二爷面前一跪。 白二爷轻哼了一声,“我还没死呢,跪早了。” “二叔,你会长命百岁的。” “我是会长命百岁,但沈怀景恐怕得英年早逝。” 白凤轩不接话,只是一脸倔强,仿佛在说,可能下手重了点,但不至于要命的。 而且,那是他的人,他不会要他的命。 “起来吧,我不稀罕你跪。要跪,一会儿去怀景那里跪着。” 白凤轩‘哦’了一声,这才站起来。 白二爷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脸上有几处抓伤,额头上还有条小口子,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砸破的。 刚才,他给沈怀景检查了一下,沈怀景除了胸前那处流血,别处还有淤青,屁股有些肿,倒是没有伤到骨头。 想来,白凤轩到底还是知道那是他的人,没下重手。 “这一回,又发的什么疯?” 这话,白凤轩觉得熟悉。 之前在白云寨那次,白二爷后来也问过类似的话,只是他没有回答。 而这一回,他也不想回答。 但他又觉得自己很委屈。 “他有媳妇。”他不甘心地说着。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他......可能还要跟他媳妇生孩子。” 白二爷狐疑,“他媳妇回来了?” 白凤轩摇头。 “人都没回来,怎么生?” “以后!以后......他会离开我的......回法兰西,跟他媳妇一起生孩子。他会亲她,会抱她,他还会做所有我对他做的事。我受不了......” 白凤轩有些歇斯底里地吼着。 他的双手颤抖,紧紧抱着自己的头,蹲在地上,那般无助又痛苦。 爱一个人,好痛。 得不到,好痛。 得到了人,得不到心,也好痛。 他不是贪心,他只是太喜欢了。 眼泪滚落,他都不相信,自己居然会当着二叔的面哭了。 白二爷看着这样的侄子,心里也很难受。 喜欢,到底是什么呢? 看不见,也摸不着,没了谁,也不是不能活人,但就是这么折磨人。 如果沈怀景一直没有回来,倒也罢了。 如今回来了,他又把人弄到手了,这样患得患失,才最为折磨人。 他既没法劝侄子放弃,也没法劝沈怀景给白凤轩情感。 “老三,我知道你难受。但你打了他,弄得他一身的伤,你就不难受了吗?” 白凤轩无法回答。 他紧紧闭着眼,也紧紧抱着头,十指插进头发里,像是要把头皮给抓破。 眼泪就那般砸在地上,他疼的,他也后悔伤了他。 可是,如果沈怀景一点都不疼,怎么能记住他呢。 哪怕不喜欢他,但不能不记住他。 他偏激又执拗。 这二人,谁也劝不得,白二爷只得长长叹了口气,让白凤轩早些休息,明天再说。 沈怀景躺在床上,听到隔壁的门先是开了,没过多久,又关了。 想着应该是白二爷跟白凤轩说了话,后来离开了。 他的屁股很疼,比上次在开江挨打更疼。 前几天才说过再也不会打他的狗男人,他当时怎么就信了。 果然,哄人的时候,什么都能说。 他苦笑一声,在这幽深的夜色里。 第132章 你媳妇跑了 白凤轩一直没睡,一直抽着烟。 屋子里都是烟味,而他的双眼泛着血红。 他睡不着。 他想去看看他的小兔子,走到了门口,没敢敲门。 小兔子肯定还在气头上,不会想看到他。 烟是一支接一支抽,抽到后来嘴都干得不行。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齐修和齐荣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小兔子的屁股。 于是,在凌晨四点,齐家兄弟让人从暖和的被窝里揪起来,惶恐不安地看着眼睛布满血丝的白凤轩。 “团长,怎么了?” 齐荣有些吓到,因为白凤轩的状态很不好。 “把今天晚上看到的,都给我忘了。谁要敢记得,我就挖了谁的眼珠子。” 白凤轩可不像是开玩笑,那副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模样,让跟了他多年的齐家兄弟也心头发颤。 二人齐齐点头,连声称什么也没有看到。 白凤轩还盯着他二人看了许久,这才离去。 兄弟二人被这样一吓,睡意全无。 齐修心想,还是他哥了解团长啊。 春日里的天亮得晚一些。 总是要七点过了,才会亮开。 齐修因为那一闹,后来也没再睡,在院子里打了几套拳脚,算是给自己的晨练。 沈怀景下楼时,他刚给自己洗漱完。 这才六点过,外面黑漆漆的,他正想问沈怀景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沈怀景就像没有看到他一样,直接就出去了。 齐修赶紧跟在后面。 昨晚的事,沈怀景心里不痛快,齐修很能理解。 所以,跟在沈怀景身边,他也没敢吱声。 哪怕是他们骑着马儿出了江城,他也没敢多问一句去哪里。 从天未明走到天已大亮,太阳出来,他们都快出江城地界了。 “景哥,去哪里呀?” 看到前面的江城界碑,齐修到底是没忍住。 此时,沈怀景才勒住马,“回乡去祭祖。你想跟就跟着,不想跟,现在就回去。” “我陪着景哥!” 沈怀景没再说,打了马,出了江城地界。 白凤轩起来得晚,他都是警告了齐家兄弟之后,才回去睡下的。 下楼第一件事问的就是沈怀景,齐荣还没来得及开口,早来的罗天逸便答道:“你媳妇跑了!” “罗副官......” 齐荣看着罗天逸,未出口的话里大概是说:都说了团长心情不好,你能不能别火上浇油。 “他去哪里了?”白凤轩一把揪住齐荣,齐荣赶紧道:“团长放心,沈少爷只是回乡祭祖了,有齐修陪着,不会出事的。” 听到这话,白凤轩才松了手。 罗天逸却作死的阴阳怪气,“一不高兴就离家出走的媳妇,可不能惯着,省得以后动不动就给你闹这么一出,看你怎么受得了......” 罗天逸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白凤轩眼睛还布有些许的血丝,看得出来没有睡好。 脸上被人抓出来的几道伤痕,还有额头上的伤,在睡了一觉之后,看着更为扎眼一些。 罗天逸虽然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但他今天一过来,就听守卫的士兵说,好像昨晚他们团长把沈少爷给打了。 他有问过齐荣,但齐荣嘴巴严,什么都没问出来。 现在看到白凤轩这张脸,谁打谁还不知道呢。 白凤轩懒得理罗天逸,齐荣则打了水过来让白凤轩洗漱。 但是,罗天逸就不是个消停的人,他凑到白凤轩身边,“都说兔子急了也咬人,我从前还不信。现在是信了,你家这兔子,怕是变成了猫吧。瞧瞧,你这脸......” 罗天逸啧啧几声,“都破了相了,还这么惯着,早晚......” “你他娘的闭嘴!” 白凤轩火了,把那毛巾扔在脸盆里,溅了好多水花出来,还湿了罗天逸的衣服。 “白凤轩,你冲老子凶什么凶?又不是我给你弄走的。他要走,你就让他走好了。过去这八年,你没了他,不也一样活得好好的,死不了。” 白凤轩的心情真的很糟糕,罗天逸非要火上浇油,心头憋着的那些气,好像都要溢出来了。 “罗天逸,别找死!” 他的声音冷冷的,罗天逸却笑了笑,“怕你呀!来呀,谁他娘的不来,谁是孙子!” 一个使劲煽火加油,一个像是个待喷发的火山,终于在这一句话之后,有人求仁得仁。 齐荣本来想上前劝的,他嘴比较笨,还没来得开口,两位长官已经去外面院子里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之后,齐荣反倒是不劝了。 白二爷在屋里听到动静,在窗边看了一眼,然后关了上窗。 屋里,小元正在画画,很是专注。 小元在绘画上有些天赋,再加上白二爷教得又好,所以才几个月的时间,小元的画就已经画得很好了。 他静静地看着这孩子,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院子打成什么样子,白二爷也不管,反正罗天逸也不会吃什么亏的。 齐荣坐在屋檐下,静静看着,他还替二位长官数了一下,看看二位能过多少招才会分出胜负来。 最后,他都数得有点烦了,索性不数。 罗天逸多少记着上回挨打的仇,所以这回一点都不客气。 白凤轩跟发了疯要杀人一般,也好不到哪里去。 二人皆是尽了全力,就跟他们当年在讲武堂时一样。 最终,两个人都累得不行,倒在地上,喘着粗气,没什么力气了,这才算结束。 “凤轩,你有点不行啊......” 罗天逸虽也躺在地上,但嘴照样欠得很。 “老子行不行,要你知道,我媳妇知道就行。” “狗东西!”罗天逸骂了一句。 “白凤轩,我虽然不喜欢沈怀景,但我也不赞成在那种事上用强。男人,只有在得不到的时候,才会用强。那样很难看......” “罗天逸,你早晚死你这张破嘴上。” 罗天逸笑了起来,“我乐意。活着嘛,不就得想说什么说什么,老子就这性子,你认识我多少年了,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要是哄着你,骗着你,就挑你爱听的话说,那就不是我罗天逸。” 他吐了口气,“今天还有正事,一早收到消息,二少爷往江城来了,估计中午就能到。” 刚刚还一脸玩笑的罗天逸,转头就说起了正事。 第133章 有些事,你得认命 白颂轩来了江城。 杀气腾腾来的。 刚一进沈宅,就叫嚷着:“白凤轩滚出来,老子弄不死你!” 白二爷带着小元正准备吃午饭,听到这动静,便又带了小元回屋里。 这两兄弟凑在一起,少有好好说话的时候,他到底是怕吓着孩子。 白凤轩就坐在檐下,喝着茶,吃着瓜子,等着他二哥来。 “二哥,怎么火气这么大?” 他饮了口茶,语气倒也温和。 白颂轩几乎快步冲过去的,揪起白凤轩的衣领,手上的枪口就对上了自家弟弟的脑袋。 “二哥,你......激动了......”他侧目看着一脸怒火中的哥哥。 “上回在开江我就说了,要杀我,你得在你的地盘动手。如今你跑到江城来,到底是来杀我,还是来撒娇的?” 白颂轩本来就在气头上,还让他说成了撒娇,手枪的保险就此松开,仿佛下一刻,他再激他一句,子弹就会顺着枪口出来,然后穿透他的脑子,让他血溅当场。 但是,白凤轩却丝毫不惧。 “老三,别以我真不敢杀你!” “来,二哥赶紧来,我求之不得。老子活着也是痛苦,还不如死了干净。” 刚刚白颂轩是急了些,主要是一路上憋着气过来的,看到白凤轩,肯定就更气炸了。 但这会儿,他才注意到,白凤轩脸上有伤,额头上还贴着纱布,这是让人给打了。 看到这副惨样的弟弟,他突然就乐了,“老三,弟妹这么不怜惜人吗?看看,把咱家老三的脸都抓成什么样了。” 说着,他捏住白凤轩的下巴,掰来掰去看他,就跟看一只可怜小狗一样。 满脸的幸灾乐祸。 而白凤轩眼里的血丝未尽,又让他添了几分高兴,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老天爷是有眼的。 他不让自己痛快,也有人让他不痛快。 白颂轩心头的气,突然就少了一些。 “二哥,看够了吗?” 白凤轩可不太喜欢这个姿势,更何况还是被他二哥这般。 白颂轩狠捏了两下他的下巴,这才松了手,但枪可没有放下来,“哪儿够啊。老三这张脸,难得这么好看,那不得看一回,少一回?” 齐荣泡了茶过来,恭敬道:“二少爷,喝茶!” “齐荣,你家团长让我拿枪抵着,你是瞎吗?” 这种被忽视的感觉,白颂轩很不喜欢。 这是真没人相信他会杀了白凤轩? “二少爷,你跟咱们团长闹着玩,我掺和什么。你们玩,有事叫我......” 齐荣就那么走了。 白颂轩有些挫败,拿枪往自家弟弟额头上戳了戳,“白老三,你当真以为我不敢?说好的,卢城的兵力给我,你他娘的,来了一趟开江,就连人带武器一并给老子弄走了?我要不杀了你,这口气,老子咽不下去!” “你说,你把那些人和武器弄哪里去了?” 白颂轩眼里已起杀意,虽然卢城的兵力来得不够光明正大,但那么多人,一夜之间全消失了。最让他火大的是,他的人居然到天亮了才发现。这是多让人后脖子发凉的事。 “二哥,你自己丢了人和武器,跟我闹有什么用?弟弟我就是个窝囊废,先是让你捡了十一军的便宜,还让你在老头子那里告了我刁状,害我差点死在老头子枪口之下。 后来,你又借我去找大哥之机,围了江城,把我媳妇给强撸了去,然后拿我媳妇换了卢城的兵力。 前几天,你又欺负了我一回。我好不容易弄点武器,还让你半道截胡了。 二哥,弟弟都快揭不开锅了。欺负弟弟也没有这样欺负的。哪能尽逮着我一个人薅羊毛。 再说了,我都这么窝囊了,我还能在你的地盘把人和武器弄走吗?我没那个能力的,你高估你的弟弟了。” 白凤轩句句是实话,字字都不假,说起来也是一把心酸泪,委屈得很。 但他越是这般,白颂轩也就越窝火。 他是占了几回弟弟的便宜,但...... 便宜占就占了,欺负也欺负了。 没有什么但是。 “二哥,我要是你的话,这个时候肯定得在开江好好守着。毕竟,那么多人不见了,开江要是再出点什么纰漏,二哥你可就没什么家当了......” 白凤轩这话说得他心头一颤。 他的手差一点就扣动了扳机。 “白老三,你敢动老子的开江,今天咱们就同归于尽!” 白颂轩这回可不是吓人,开江那是他的底气。 白凤轩见撩火也撩得差不多了,没必要真因为这么几句话,让他二哥的枪走了火,自己死得冤枉。 他的媳妇还没找回来呢,他可不能死。 “二哥,别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又不是不能谈。上回我去开江,咱们不是就谈得很好嘛。” 白颂轩听闻这话,想起了几天前白凤轩也是这般火急火燎去找他,他如何让白凤轩吃瘪,又拿他没有办法的。 有些事,你得认命! 这是他几天前跟白凤轩说的。 劫了白凤轩的军火,不想还,赖皮也好,土匪也罢,反正吃到嘴里的东西,是不可能吐出来的。 而且,他也知道,在开江,白凤轩拿他没办法。 白颂轩这才慢慢收起了枪,然后坐了下来,像是口渴得紧,又猛灌了一口茶。 奈何茶太烫,吃到嘴里烫坏了嘴唇,气得他直骂娘。 白凤轩悠闲地吃着瓜子,“二哥,性子别这么急。这可有点不像你。” “有话就说,老子没功夫听你废话。” 白凤轩抓了把瓜子塞他二哥手里,“来,别客气,吃着聊。” “咱们兄弟,不管平常怎么闹,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我的,也是二哥的,不必太在意谁跟谁。” 这话,也是前几天白颂轩在开江与他说的。 如今,白凤轩都还给他了。 “二哥要是真舍不得那些人,这样,过几天办完了事,我让他们回去就是。二哥想怎么用那些人,就怎么用,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瞧把二哥急的。” 一句句,一字字,都扎着白颂轩的心。 他那一把瓜子都塞到了嘴里,连壳一起嚼,但眼神却带着狠毒,看着自家弟弟。 “卢城兵变,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吧?”最终,那把瓜子也没能吃进嘴里,让他吐了个干净。 吐了之后,就扔出这么句话来。 “二哥真的高看我了。卢城的兵,到底都是老头子带出来的,那也是白家军的根基。不过,有人想动白家军的根基,我不得不防。到底还是叔父帮了大忙,不然,卢城的局面我也控制不了。二哥是知道的,我就那点人,当时还都留在了江城。” 白家三兄弟,只有白凤轩跟白二爷和金寨主走得近。 因为白大帅不喜欢这二人,那是死敌,白颂轩自然不会惹 老子不喜,而白敬轩则是怕白大帅。 只有白凤轩是个另类。当然,后来白颂轩也明白,可能他们本来就是同一种人,毕竟都喜欢男人。 第134章 你让那些人去云州? “金寨主?他有几个人几条枪,能按住卢城的局面?白老三,你给老子说瞎话,也打个草稿,真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 白颂轩拿起茶杯想喝口水,嘴里实在干,但想到刚才嘴给烫了,索性抓了白凤轩那杯茶,急慌慌地喝了一口。 白凤轩一脸嫌弃,好像让他二哥喝了之后,那茶就带病毒了一样。 “二哥,你也太不讲究了......” “老子还没嫌你有脏病,你他娘的......” 白颂轩把那茶杯往桌上一放,声音有些大。 白二爷在屋子里也听到了这话。 脏病? 是啊,喜欢男人在别人眼里就是脏病。 他大哥也是那样说的。 离开卢城的时候,他去疯人院看过白大帅。 白大帅因为戒大烟,人已经很憔悴了。 不过几天时间,头发几乎全都白了,看着像是老了二十岁。 白大帅隔着铁窗骂他,字字句句骂得都很难听。 说他把脏病传染给了白凤轩,说他死了也没脸去见白家的列祖列宗。 那时候,白二爷冷笑着应道:“大哥,咱们家几百年的乡下人,列祖列宗没准儿还高兴我给白家抬了地位,毕竟,我可是王爷唯一喜欢的人,那可是王妃呀。” 白大帅骂得更难听了,但白二爷不在乎。 “二爷爷,外面有人在吵架,是有人来了吗?” 小元的声音拉回了白二爷的思绪,他低下头来,微笑着道:“你舅父的二哥来了,他们兄弟喜欢闹腾,咱们不理。我让人把饭菜送到屋子里来,咱们小元肯定饿了,先吃饭。” 小元点点头。 小元喜欢跟白二爷待着。 因为白二爷很温柔,像她母亲一样。 所以,她也很听白二爷的话。 白二爷让她背书,她便认真背书;白二爷让她画画,她便画得格外仔细;白二爷教她英语,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学英语,但也好生学了。 春节之后,白二爷问过她,要不要回学校去读书。 她想了好一阵,红了眼睛,对白二爷说,“二爷爷,我不去学校。他们都嘲笑我,还说我的母亲......他们都是坏孩子。我不怕受欺负,但我怕给舅舅添麻烦。” 小元真的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当时把白二爷给心疼得不行。 白二爷想着,不去学校也行,自己会的都教给小元。自己不会的,那就请都是进府里来教,不算个事。 下人送来了饭菜,白二爷与小元便在屋里吃午饭。 屋外的廊下渐渐也没了声音。 白凤轩把他二哥给弄到了饭厅,人都来了,好歹得让人吃了饭再走,就这么给打发了,有点伤兄弟感情。 白颂轩气都快气饱了。 “二哥,我这脸上有伤,就以茶带酒,给二哥赔个不是。下回,我要再跟二哥借人,肯定提前打个招呼。” 白凤轩说是赔不是,但一脸的敷衍,没有一点诚意。 白颂轩心里也跟明镜似的,人和武器都给弄走了,哪可能要得回来。 就算是能要回来,他还敢要那些人吗? 他还得掏着军费养着那些人,然后那些人随时听白老三的调令反水。 但这口气,真的太咽不下去了。 茶水当然是没有喝。 白凤轩也不计较,自己喝了一口,“二哥,这个事呢,我办得是欠妥。但我以为,上回我们已经有共识。” 白颂轩听他没头没脑的话,“哪门子的共识?” “二哥,你不至于记性这么不好吧?大哥当时受伤的时候,你可是说了,早晚得替大哥找回来的?” 白颂轩愣了一下,他确实说过这话,但他...... 他是这个意思吗? 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你让那些人去打姓胡的?” “罗天逸带兵?” “还是不对。远伐胡家军,你不会让罗天逸去,你会亲自去。” 白颂轩都没给他弟弟回应的时间。 “又诓骗老子?我说白老三,你他娘的有一句实话吗?” 刚刚才哄得不闹腾的白老二,这下又要发飙了。 “二哥,你看看你,怎么越来越急了?听我慢慢说。” 白颂轩想张嘴来着,到底是没出口。 白凤轩这才往他二哥碗里夹了菜,“来,边吃,咱们边说。” “胡天瑞在开江下面的云州建起了军事要塞,这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白颂轩点点头。 云州离开江不算远,若是顺水而下,半日就能到云州,逆流而上,则要七八个小时。 云州不大,却是水中之地。 秋冬枯水月份的时候,江边会有退出来的沙地与岸边相连,但若是春汛开启,有大半年的时间,云州都会在水中。 其实,云州都不算一座城。因为真的是弹丸之地。 但是,云州若是驻军,要随时稽查过往船只,或者是袭击过往的船只,那就真的太方便了。 如今,上位不足一年的胡家军新大帅胡天瑞不只在云州驻军,还在上面建起了军事要塞,这摆明了是要阻断白家军的水上要道。 “你让那些人去云州了?谁带队?” 白颂轩明白过来。 “那肯定得是经验丰富的。” “陈力?”白颂轩一下子想到了。 陈力! 他还真把陈力给忘记了。 卢城兵变之后,他确实有收到母亲夏氏的信。信中大概说了卢城兵变的情况,母亲也确实劝他不要跟白凤轩起冲突。 母亲说,别人是巴不得你们兄弟不和,都往你父亲床上送了这么多人,为的不就是离间你们兄弟、父子的关系,你别中了人家的计。 他不是不相信母亲,只是卢城这事发生太快,也处理太快,他信不得白凤轩。 白凤轩可不是傻子。 这么多年,一直作妖,一直跟老头子对着干,一直像个疯子,但他白颂轩又不是傻子,弟弟是没本事瞎折腾,还是真有能耐,他看得出来。 他也确实害怕老头子有一天真把白家军交给了白老三。 这跟他与白老三有没有私怨没关系,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谁坐白大帅的位置,因为那个位置得是他的。 所以,卢城兵变之后,他才尽力给自己捞好处。不管是卢城的兵力,还是劫的那批白老三的枪支。 “他是老头子的亲信,就算老头子倒台了,他也不会听你的。你能让他心甘情愿带兵去云州,还不怕他带人反水,看来是捏着他要命的东西了。”白颂轩明白过来。 第135章 离间? 陈力,白大帅的左膀右臂。 也是白大帅最信任的人。 之前,白大帅派陈力到江城督军,他们之间确实不太愉快。 白凤轩更清楚,自己从前的教官,又是老头子的亲信,不可能轻易为他所用的。 所以,陈力回卢城的那天早晨,他让一个人去送了陈力一程。 这个人倒也不是别人,就是沈怀景被刑讯时,给他通风报信的那个警员。 他是陈力的儿子陈宇。 只不过陈力一直以为儿子在国外留学,哪知道,他儿子回国都两年多了。 陈宇从国外回来之后,就进了江城的警察局,比白家军偷袭江城还要更早一点。 如今,江城的警察局局长就是陈宇。 只不过,他改了个名字,而且见过陈宇的人也极少,没人知道他是陈力的儿子。 白凤轩这步棋已经下得很早了,在想拉拢陈力的时候,就已经把主意打到陈宇身上。 陈宇想当兵,但陈力只有这一个儿子,可不想让儿子入行武,因为当兵是会死人的。所以,早早把陈宇送出国,却不知道陈宇跟白凤轩一直有联系,毕竟,他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白颂轩在知道带兵去云州的是陈力之后,豁然明白,这一回,他真的输得不冤。 拿住陈力要命的东西,他也曾想过这事的,毕竟陈力这样的人,能为他所用,那是如虎添翼。 但他想了些招,都对陈力没用。 陈力这些年对于他们三兄弟,一视同仁,都算客气,但也都不亲近。 白老三到底是拿住了陈力什么? 吃饭的功夫,白颂轩都在想这个。 “二哥,吃了饭,你也赶紧回开江去。这万一陈叔没能拿下云州,你的辖区又与胡家相邻,首当其冲。这酒嘛,等陈叔从云州回来,咱们可以再喝。到时候,我一定陪二哥喝个痛快。” 漂亮话都让白老三一个人说了。 白颂轩第一次体会到憋屈在心头,但拿眼前人没办法,甚至连逞口舌之快,都没地方下嘴。 他太窝囊了。 从来这般窝囊过。 这一回,可是让白老三把他给拿捏得死死的,他还叫不出苦和痛来。 “二哥,还有件事,你别怪当弟弟的多嘴。你看,咱们周围那些人,想让咱们白家人内讧,把主意都打到了老头子的枕边。 二哥虽被二嫂盯得紧,他们想往你床上塞人,应该是困难些,但要想做这件事,肯定能在别处找到机会。 我知道,二哥断不是会抢弟弟东西的人,更何况,那点武器二哥也看不上。 指定哪个想让咱们兄弟相残的坏东西在二哥耳边嚼了舌根,不然,不会那么巧,二哥的人就刚好查到了我那点东西。 也怪我,就那么点东西,还跑去开江跟二哥闹,这不,正中人家下怀。我呀,也是后来才明白过来,咱们兄弟中了人家的离间计了......” 白凤轩这话说得更像是挑拨离间,但白颂轩心头却猛然一紧。 只是,他不动声色,只道:“我身边可干净得很,用不着你提醒,反倒是你,看好你那宝贝媳妇,他可不像是好拿捏的。” 彼此都往对方的肺管子上插棍子,谁都不好受。 白颂轩走了之后,白凤轩便有点想他的小兔子了。 小兔子生气了,所以才一早就跑回娘家了。 他昨晚...... 下手是重了些。 也不知道小兔子的屁股还疼不疼。 听说是骑马去的,屁股估计要受罪了。 得想个法子,哄一哄小兔子,不然就算是小兔子回来了,他也近不了身。 白凤轩大概就是这样,发完了疯,欺负完了人,他还觉得自己委屈。 但彻底冷静下来之后,他又心疼小兔子,又想去哄,想抱着小兔子。 说他是狗,一点都没有错。 沈怀景天没亮就出来,黄昏的时候才到了沈家的老家。 山坡上燃起了香和纸钱,他父亲也不过死了半年,坟头上已经长满了草。 刚回到江城的时候,老管家就说过,他父亲是送回老家去下葬的,为此他姐姐几乎花光了家里剩下的所有钱。 父亲就葬在母亲旁边,这是当年母亲去世时,父亲就给自己留下的位置。 八年了,他第一次跪在母亲的坟前,心头百般滋味。 齐修静静站在一旁,坟前没有烧香的痕迹,想来老管家是真没有回来过。不然,不会不来上炷香的。 但齐修这一刻又觉得长眠在这里的人很凄凉。 家里真的没什么人了,沈怀景不来,居然无人来给他们上香。 齐修对沈怀景是真能感同身受。 毕竟,他家破人亡的时候,年纪不大,但好歹有哥哥宠着。 这么些年,哥哥没让他受过苦,怕他受欺负,哥哥求了山里一位厉害的道长教他拳脚功夫,就算是哥哥不能随时在身边,他也有能力自保。 但沈怀景比他可怜。 祭拜完了父母,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沈怀景这才下山,进了村子。 这个村子从前的时候,他每年都会回来的。有时候是过年,有时候是清明的,都是回来祭祖的。 今年,他听说老管家回家乡去了,原想着等清明的时候,天气暖和了,就带着小元一起回来扫墓。 但老管家也走了。 看着之前自家的大宅子,如今跟沈家没了半点关系,物是人非,那种凄凉之感,油然而生。 从前的沈家老宅如今不知归于何人,当时他家出了事,政府查抄了沈家的产业,如今大门落了锁,好像里边也没有住人。 沈怀景看着大门站了好一会儿,有村人路过,似乎是见他面熟,便问了一句:“可是沈家少爷?” 沈怀景见那提前灯笼的老伯好像是从前替他家看守老宅的,便立马应道:“何伯,我是沈怀景。” “怀景少爷呀......你可算回来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老伯突然哭了起来。 沈怀景赶紧劝了又劝,老伯才止住哭声,又非拉着沈怀景去他家里坐。 何伯家就在沈家老宅旁边,不大的两间屋子,与旁边的高门大宅相比,堪称简陋至极。 何伯倒了些茶水,虽已春暖花开,但乡下夜里还是比较冷的。 何伯又给他二人弄了些吃的,都是粗茶淡饭,吃在嘴里却是万分温暖。 毕竟,他之前回江城的时候,是没人搭理他的。 “少爷这回回来,就一个人吗,没带着少奶奶一起?” 何伯这一问,沈怀景免不得一愣。 他没有想到,从前与父亲撒的谎,如今会有这么多人知晓。 他只得再撒一个谎,“没有。” “少爷啊,应该带少奶奶回来的。去年老爷回来祭祖还说,少爷在洋人那里娶了个特别好的媳妇,这一两年就能给沈家添上香火了,他也对得起死去太太。一说到这个,老爷还哭了一场......” 何伯这话,让沈怀景心头酸涩。 “哎,这世道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们都说,老爷跟土匪勾结,我是不信的。老爷那样的,怎么会跟土匪勾结呢。” 沈怀景突然想到罗天逸年三十晚上说的话。 不管他父亲是不是跟土匪勾结,他父亲已死,死人是活不过来的。 确实,于这个乱世来说,活人可能真比死人重要。 因为,活人有可能搭上自己,最后也没办法替死人伸冤。 但,他放不了手。 他不甘心。 “何伯,我想去李叔家看看。你这里有钥匙吗?” 沈怀景心想,从前何伯替他们看着沈家老宅多年,沈家的钥匙也是交在何伯手里的。 父亲把一个院子给了老管家养老,而老管家常年不在乡下,总归是要人打理的,肯定何伯也有钥匙。 果不其然,何伯连连点头。 老人打着灯笼带他们进了老管家的小院。 第136章 师父疼人的方式 老管家的院子挺干净,屋子里也没什么灰尘,看得出来,经常有人来打扫。 而后来,沈怀景也从何伯的口中知道,老管家有请他定期打扫院子。 沈怀景与齐修晚上便住在小院里,只是沈怀景有些睡不着。 胸疼,屁股也疼。 但他没好意思说。 昨晚的事,齐修也看到了,就算不提及自己胸疼和屁股疼,他也觉得面对齐修的时候难为情。 这时候要是提了,他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齐修本来是想打地铺的,但沈怀景不让。 夜里地上凉,更何况,都是男人,睡一张床也没什么。 院子里倒不是没有别的房间,只是齐修不放心沈怀景的安全,毕竟这是在外面,不比在江城。 不过,沈怀景则觉得,齐修可能是怕他夜里跑了。 他不会跑的,小元还在江城呢。 他再没良心,也不能把小元给扔下了。 “景哥,是哪里不舒服吗?” 沈怀景翻了好几次身,而且每次翻身的时候似有呻吟。 虽然白凤轩凌晨下过死令,要他们兄弟把昨晚看到了给忘了,不然要挖眼珠子,但此刻齐修很难不想到那个去。 当然,他不是觉得沈怀景那屁股蛋多诱人,他是真不好那一口。 他是想着,那肯定疼。 而且,今天还骑了好久的马。 其实,他也是这会儿才想到的。 “景哥,要不,我去找个大夫给你看看。”想到这个,加上沈怀景没应他刚才的话,他便坐起身来。 “睡吧,我没事。” 齐修也不知道这话要怎么说,他也知道,这事不好说,但他觉得,他的景哥肯定是疼得不行了,不然也不会睡不着。 早知道,他出来的时候就该带上药的,也是他脑子笨,没想到这个上面来。 齐修自责着下了床,开始穿衣服。 沈怀景在黑暗里叹了口气,“齐修,别折腾了。我擦点药......” 沈怀景的声音不大,齐修正在扣扣子的手一下顿住,黑暗里看不到沈怀景的表情,但齐修觉得,他的景哥应该很难为情。 也是他,一点不懂事,早该想到的。 “景哥,那我去院子里转转,一会儿再进来。” 齐修跑得很快,沈怀景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于黑暗里骂了自己一句:“沈怀景,你可真不中用。” 乡下的夜里确实更冷一点,夜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偶尔远处还传来几声犬吠。 齐修想起了自己的老家。 已经多年不回去了。 他哥是个狠人,有一年清明,回老家把父母的遗骨都给挖了出来,放到卢城附近一座山里的道观里供着。 这样,他们兄弟想父母了,都可以去道观里看看。 夜风带来了花香,味道有些杂,但又很好闻。 他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星星很少,月亮也躲在云层里,所以院子里也显得很暗。 屋里亮了一阵,齐修估摸着差不多了,这才在门外敲了敲,“景哥,我能进去了吗?” 得了沈怀景的应,齐修才推门进去。 地下扔着一块换下来的带血纱布,屋子里充斥着药味。 沈怀景已经躺到床上了,侧着身,背对着他。 “景哥,你......” 齐修欲言又止。 “睡吧。不早了。”沈怀景淡淡道。 齐修只得吹灭了灯,爬上床。 躺下之后,又怕自己睡着之后腿不老实,万一碰着了沈怀景,没几分钟,又爬起来。 “景哥,我还是打地铺吧。” 说着就要下床,沈怀景踹了他一脚,“不累吗,一直折腾?” “我......我夜里睡觉不老实,万一踢着你了......你身上有伤......” 一句话,让齐修说了个断断续续。 他不知道听这话的沈怀景怎么样,反正他是挺不好意思的。 沈怀景重重地吐了口气,“睡觉,别折腾。” 齐修坐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下床。 好纠结呀。 刚刚看到的血...... 今天骑了那么久的马,也难怪屁股流了那么多血。 团长可是真禽兽。 就不能...... 他一下子没想到不能什么。 他们团长那实力摆在那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是,为什么非得走后门呢? 以前他知道团长喜欢男人是一回事,也知道那样的男人是不走寻常路的,但没想过具体的画面,昨晚亲眼看到,对他的震撼还是有点大。 那得多疼啊! 他昨晚去方便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兄弟,再想想自己的屁股还打了个冷颤。 他是真的替沈怀景疼。 “景哥......”他想安慰沈怀景,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嗯?” 沈怀景虽然也很累,但也睡不着。 胸上抹了药,又换了纱布,虽然没那么疼了,但屁股更疼。 本来昨晚就让白凤轩打得狠,早上起来就肿了,今天又骑了大半日的马,屁股一直颠着,他刚才顺便看了一下,屁股都磨破皮了,还出了血,沾在裤子上。 只是他没有带多余的裤子,如今也没法换,哪怕不舒服,也只能将就着。 “景哥,我就是觉得......觉得你挺不容易的......” “都不容易。你小小年纪就跟着你哥逃命,容易吗?” “那不一样。我哥就算拼了命,也会护着我。可景哥你......你都没人护着......团长......团长也坏!” 沈怀景在黑暗之中笑了笑,把白凤轩的命看得跟他哥一样重要的齐修,居然说了这样的话,看来是真的很心疼他。 “景哥,男人就那点德性......” 这话差点让沈怀景乐了。 “我们都是男人。”他说。 “不一样......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之,景哥,我肯定能把你教得特别厉害,别说是罗副官,就算是团长,也一定是你的手下败将。” 沈怀景也没有想到,齐修心疼人的方式会这么特别。 好吧,难得齐修这么真心。 这年头,真心的人不多了。 “好,我也一定好好跟着师父学。现在很晚了,快睡吧!” 第137章 两箱黄金 第二天一早,沈怀景轻手轻脚起了床,然后摸进了沈家老宅。 虽然老宅大门落了锁,但自家的宅子,他还是知道哪里能进去的。 清晨的迷雾中,沈家老宅恢弘如初,只是屋子里很乱,就跟他当初摸进江城的沈宅差不多。 很多摔碎的东西在地上,如果不小心,还会被绊倒。 他在老宅子里转了一圈,一直在想一件事,老管家留给他的那把钥匙,是不是就是开老宅里某个地方的一把锁。 因为沈家出事之后,还能放东西,又能算得上安全的地方,恐怕也只有被查封了的沈家老宅了。 这里是老管家熟悉的地方,肯定有外人找不到的隐藏之处。 所以,他昨天早上天未明就去扒了小元的布偶,拿了钥匙之后,又把布偶给缝上。 不带着齐修来,只是不想让齐修为难。 那是个真诚的人,也是真心待他的人。 但是,转了一圈也没有什么发现,到处都是摔坏的东西,这场面,不太像是被查抄之后,更像是被人翻找过东西之后。 想到这个,沈怀景更想找到能用手里这把钥匙的地方。 钥匙很特别,到底是哪里呢? 他看着四下熟悉的院落,脑子里闪过从前在院中过年的情景。 姐姐是在沈家老宅长到七八岁才去的江城,所以,小时候回老宅来,总是姐姐带着他在老宅里玩。 哪里能躲人,哪里能通向别处,角角落落,姐姐都清楚。 对,酒窖。 沈怀景突然想到那个地方。 小的时候,他跟着姐姐摸进去过一次,那酒窖是在地下,虽然不大,却放了不少好酒。 以前,他爷爷还在的时候,很喜欢喝酒,所以才有了那么个地方。 但那个地方除了他爷爷和父亲,别人是不让进的。 有一回,姐姐带着他钻酒窖被发现之后,还挨了打。 沈怀景快步往酒窖的位置去,那里很隐蔽,入口就在厨房后边。从前入口处总会放上东西挡着,等他到了厨房旁边一看,还真跟从前一模一样。 沈怀景有点激动,他觉得自己快接近真相了。 于晨雾之中扒开那些遮挡物,他找到了入口。身子钻进去之后,就看到了落了锁的一道门。 站在门口还能闻到淡淡的酒香,看来,这里还放着不少酒。 沈怀景掏了钥匙出来一试,果然门就打开了。 推开酒窖的门,脑子里扑面而来是那年躲进这里的回忆。 他笑着,姐姐也笑着,还让他一定要藏好,说母亲肯定找不到他们的。 几口不大的酒坛子还封着泥,亦不知道存放了多久。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酒坛,最终落在最里头的两口箱子上。 箱子都没落锁,只是那样扣着,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箱子,里边黄灿灿的东西把他给惊住了。 一条条摆放整齐的大黄鱼就那样在箱里子,就跟做梦一样。 他的手有些颤抖,都不太敢碰那东西。 最终还是抓了一块起来,拿在手里掂了掂,又放嘴里咬了一下,还真的就是黄金。 另一口箱子也打开了,里边装的是同样的东西。 黄白之物,在哪个时候都没有人会不喜欢。 这么多黄金,那得值多少钱。 难道,那些人找的就是这个? 他们家弄得家破人亡,也是因为这个? 紧紧攥着大黄鱼的沈怀景此刻心情太过复杂。 都说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但就是这些身外之物,他们家没了,人也没了。 这一刻,他好想砸了这些东西。 但是,这东西他还砸不烂。 沈怀景,冷静! 他提醒自己。 约摸几分钟后,他让自己的心情平复。 这么多黄金在这里,哪里来的,做什么用? 恐怕除了老管家和傻了的陆昭文怕是没人知道了。 不,或许陆昭文也不知道这些东西。 脑子还是有点乱。但这个地方不能久留,万一齐修起来不见他,跟进来找,没准儿就能找到这里来。 沈怀景赶紧关上了箱子,关上酒窖门之前,他又看了一眼那两口箱子。 其实,沈怀景起来的时候,齐修就醒了。他只是没吱声而已。 看到沈怀景出去,他也跟了出去,然后看到沈怀景翻进了老宅里。 他其实有点纠结,要不要跟进去。但最后,他没有进去。他能理解沈怀景的心情,原本是自己好好的家,如今没了,到底是想进去看看的。 他若是跟进去,反倒打扰了沈怀景,所以他只是守在外面,也算给沈怀景望风。 沈怀景从矮墙那里翻出来,正好看到齐修站在墙下,瞬间明白,自己起来时齐修就醒了。 “景哥!你没事吧?”齐修见他脸色不太好。 “没事!” 齐修打量了他一眼,好像他身上有点酒香,但味道很淡很淡,而裤子和手上还有泥灰,像是在哪里蹭到的。 “谢谢你,齐修!”他说。 “景哥,我不是想监视你......” 齐修是怕沈怀景误会,而沈怀景则摇摇头,“我知道,你不会害我。” 二人算是把这点事说明白了。 但是两箱黄金,成了压在沈怀景心头的重负。 吃早饭的时候,沈怀景又问了何伯老宅的情况。从何伯那里得知,半年前老宅被查抄之后,就落了锁,也无人看管,但也没有人再住进来。 最初的时候,夜里还被毛贼光顾过几回,后来倒是消停了,再没人来。 毛贼来做什么? 偷一个被查抄得很彻底的老房子? 毛贼那么想不通吗? 沈怀景刚回来的时候,也觉得有点奇怪,就算他爸跟土匪勾结,江城的家和生意被查抄,怎么连离江城那么远的老宅子也会被查抄。 原来,那些人是找东西。 应该是把他父亲名下的所有地方都给找过了。 两箱黄金,白凤轩会不动心吗? 他在心里问自己。 白凤轩的兵要钱养,枪要钱,子弹也要钱,打仗死人更要招兵买马,都要钱。 那两箱黄金可以让白凤轩做很多事。 他又想起小元说沈老板骂白凤轩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他不想太早给白凤轩定下死罪,但这些线索都在不断指向白凤轩。 还有周家老爷子,突然约他去周家,也是一反常态,会跟他说什么呢? 遭了,他倒是忘记了,答应了周楚洋今天中午去周家的。 但这时候赶回去,怕是也迟了。 都怪白凤轩那条疯狗...... 吃了早饭,沈怀景就准备往回赶。 就算是迟了,也总比没去要好。 周老爷子又会给他什么惊喜或者惊吓呢? 第138章 劫持 二人刚出村,就被七八个人堵在了路上。 来人都背着枪,匪气十足。 沈怀景先扫了一眼这几人的枪,仅从外观上也能看出来,枪的型号有好几种。不像是正规军的配枪,极有可能就是土匪。 “沈少爷,跟咱们走一趟吧!”为首那人说。 齐修也没有料到,在白家军的辖区,居然还有人敢公然劫持他们。 若是论拳头,这七八个人,齐修还真不放在眼里,他一个人就能撂倒。 但要是七八条枪,又这样面对面,没有任何掩体,确实很麻烦。 “景哥,我拦着他们,你先走......” 齐修话音刚落,为首那人就笑了一声,“想走?你们还是别做梦了。沈少爷,我们老大想见你。你最好乖乖跟我走,若是你不听话,动起手来,伤着了你,那会很疼的。” 说着,七八条枪的枪口都对上了他们。 齐修身上带了两支手枪,他估摸着沈怀景应该没有带枪,就算带了,大概也没有什么用。但是,就这样完全不反抗,他又觉得憋屈。 “你们是什么人?”沈怀景问道。 “我们是什么人?”为首那人哈哈大笑起来,“你跟我们去了,不就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我们是你的朋友,来帮你的......”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而且挤眉弄眼的样子,带着对他的嘲讽。 “沈少爷,你也不容易。为了你那个姐夫,爬了白凤轩的床,我们能理解的。但你放心啊,我们老大不好这一口,他不喜欢男人的屁股,他只喜欢女人白花花的大胸脯......” 那人说完,一帮人又是哈哈大笑。 沈怀景对于别人说他爬床这事,已经免疫了。 毕竟,那也是事实,而且整个江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以,这些人的嘲讽倒也伤不到他。 “你们把嘴放干净点!”齐修倒是听不下去了。 “小子,想活命,最好闭上你的臭嘴。咱们老大只说要沈少爷这个活口,至于你嘛,杀了更好。” 齐修从未落到如此境地,这种憋屈,实在难受得紧。 沈怀景也知道这回不比上次,一来没有车子做掩护,二来他手里那把‘繁花’在这种时候用处不大,不能硬碰硬。 于是,他开了口,“既然是来帮我的,我跟你们走。但请不要伤了我的朋友。不然,我就死在这里,你们老大也要不了我这个活口。” 他说完,从腰间掏出那只‘繁花’来,对着自己的太阳穴,那几人倒是慌了,“沈少爷,别冲动啊!咱们都是求财的,非要这么玩命,那多伤感情。沈少爷放心,我们老大就是想跟沈少爷打听点事,只要沈少爷配合,绝对不会伤害沈少爷跟你的朋友。” 打听点事? 能打听什么? 八成是那两箱黄金吧。 跟他是朋友? 什么朋友? 他离开江城八年,哪里还有朋友。 这些土匪应该是跟他父亲打过交道的。 虽然他不想承认父亲跟土匪勾结,但事实可能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他跟着这些人去,或许会很危险,可能会连命都没了,但他现在没得选。 “景哥!你怎么能......我可以护着你......拼了这条命,我也能把你送走......” “齐修,谢谢你。但我不要你为我拼命,他们只是求......”他想说求财,但那个字没出口,转而道:“只是想跟我聊聊,别担心。” 齐修不甘心,也不想就这样让人拿下,但齐修也明白自己其实没有十足把握,他也不想沈怀景为此受伤。不甘心,也只能暂时低头。 沈怀景和齐修就这么让人给带走了。 枪被收走,手也给绑了,就连眼睛都给蒙住。 沈怀景不知道这些人会带他们去哪里,但他大概估摸了一下时间,走了有两个小时,而且山路不太好走,他们也一直是往山上走。 等双眼再次重见光明,他们已经在土匪窝里了。 沈怀景四下看了看,不见齐修,目光所及之处,一人坐于高位,也正打量着他。 “我朋友呢?”他问。 “沈少爷,咱们先聊聊。你的朋友就在隔壁,会有人照顾他的。当然,沈少爷配合得好,你朋友就少吃些苦,要是配合得不好,那你朋友怕就不好过了。” 说完,那人嘴角扯出一抹危险的笑意。 沈怀景心下明白,这些是人拿齐修威胁他。 总是被人拿捏,被人威胁,像是他回国之后就逃不开的命运一样。 现在,他连这帮人是谁都不知道,一样被人拿捏。 “既然要聊,就这么聊吗?”沈怀景示意了一下自己还被绑着的双手。 然后,那高位上的人一个眼色,便有人过来替他解了绳子,他捏了捏被绑得有些疼的手腕,再次看向那人。 “这位老大,我想你要跟我聊的事,恐怕不方便有这么多人听吧?” 沈怀景环视了一眼众人,如粗略算一下,至少也得三四十人,但肯定不是所有人都在这里,他也没有进过土匪窝,但按常识来算,守门口或是各个隘口的应该还得有些人,百十来人怕是有的。 这些年,军阀混战,大小小的土匪也是层出不穷。 沈怀景也不知道这百十来人的土匪算不算人多,毕竟他对这个不太了解。 他的话音落下,大厅里便有些吵闹之声,都不是什么客气的话,而且一个个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了一样。 最后是那高位上的人开了口,这些人才闭了嘴,并且离开了大厅。 此时,大厅里只有他和高位上的那人。 “沈少爷,你跟我想象的倒是有点不一样。” 那人站起身来,缓步走下台阶,来到了沈怀景面前。 他背负着双手,细细打量着沈怀景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哦?老大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的?”沈怀景不太喜欢别人凑那么近看他,特别还是个男人。 他别过头去,那人却笑了起来。 “他们都说,你爬了白凤轩的床,然后你那姐夫的命就保住了。沈少爷,就冲你能把自己屁股给舍出去,我就敬你是条汉子。” 那人还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但眼里却满是嘲笑。 话音落下,那人的目光又往他屁股瞄去,沈怀景很不喜欢。不只不喜欢,他甚至都想直接拧断这个男人的脖子。 “不是要谈事吗?总不能,专程绑了我来,是要谈我的屁股?又或者是你想知道男人跟男人到底是怎么欢好的?” 沈怀景说话的声调有点不一样了,在话音落下的时候,他还故意伸手划拉了一下那人的脸,那人像是触电一样,一下子弹开到两米开外。 “骚货!”那人骂道,再看沈怀景的眼神,满是嫌弃。 沈怀景轻笑了一声,“当然了。我要不骚,白凤轩能不要谢小楼那样的美人,独宠我一人吗?” 关于沈怀景的传闻其实很多,还有传言说,年前谢小楼与沈怀景在医院碰着闹了不愉快,跟白凤轩使了性子,说什么‘要我没他,要他没我’,结果,谢小楼就被赶出了江城。 这话眼前这位土匪头子也听过。 如今看沈怀景这骚浪样,他深以为然。 第139章 被困 “沈怀景,老子不好这一口。你也少打老子的主意,我可不是白凤轩那个疯子,任你床上功夫再了得,老子也吃不下.....” 说着,他还吐了口唾沫,以示嫌弃。 沈怀景浑不在意,冷眼看着那人,与刚刚那副浪得没边的样子,判若两人。 “老大,能谈事了吗?”他问。 土匪头子坐回到刚才的位置,好像觉得如今这个距离,能让他觉得舒服点。 “沈怀景,我与你父亲也算是有些交情。算起来,你叫我一声叔叔,也不为过。沈老板虽是走了,但有些事到底是没有了。我既然找不着沈老板,那就只能找你了。我曾让沈老板替我放了两箱东西,沈老板一死,那两箱东西就不见了,沈少爷,替我找找吧。” 果然是为了那两箱黄金。 “我父亲死了三个月,我才回到江城,让我替你找东西,那不是为难我吗?再说了,你这么多人手都找不到的东西,我怎么能找着?” “沈少爷,你是白凤轩的新欢,按说,应该对你客气些。毕竟,我们也不想跟白凤轩为敌。不过,你要这么不配合,谁的新欢在我眼里都一样。” 沈怀景不清楚这帮人的来头,但这些人能在村口把他们给堵上,那就不是个偶然。 “我连你们要找的那两箱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这让我如何配合?” 那人轻笑一声,“沈少爷,你就别跟我装了。明人不说暗话,为了那两箱东西,已经死了不少人了,也不怕再添上你和你那个朋友。所以,你最好想清楚,带我们找到那两箱东西,我不会少了你的好处。但要是你不愿意,那我明天一早就送你去见沈老板,也好让你们一家子团聚。” 那人说完,便叫人进来把沈怀景带走。 沈怀景让人关起来了。 一同关起来的还有齐修,而且齐修被送回来时,身上还带着伤。 齐修被打了,都是鞭痕,破了的衣服上带着血渍。 “齐修,你怎么样?”沈怀景是自责又心疼,他想扶齐修起来,但齐修此刻疼得有些厉害,嘴里发出咝咝的声音,他便不敢动弹。 “景哥,我没什么,就是点皮外伤,没......没事......” 自己明明很疼,却还安慰着沈怀景,“景哥,他们没伤你吧?” “我没事。是我害了你。” “景哥,说什么傻话呢。这些人,其实都不是我的对手,我就是......” 他说了半截,后面的话没出口。 沈怀景知道,以齐修的身手,几个人不在话下。齐修没有反抗,只是因为顾着他的安危。 “景哥,真不怪你。这伙土匪早晚让团长灭了他们。” 齐修这会儿还疼着,心里又惦记着他们被困于此,而远在江城的团长根本不知道,这要如何是好。 如果只是他自己,他肯定有办法逃出去的。但他走了,万一沈怀景...... 沈怀景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药膏,本来是擦他自己受伤的地方,没想到还能派上这样的用场。 这药膏能止血,也能让伤口快一点愈合。 他昨晚擦了药之后,屁股和胸部都好多了。 把那药抹在齐修受伤的地方,有些刺痛,齐修咬着牙,“景哥,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瞎说。上了药,你休息一会儿......” “景哥,他们到底找你做什么?”齐修被打了,但对方什么都没问,只说是给沈怀景的一点礼物。 齐修知道,他们是拿自己吓沈怀景的,所以哪怕疼,他也尽量忍着。 “他们要一件东西。” 沈怀景看了一眼外面守着他们的人,凑到齐修耳边,“以你的身手,应该能逃出去的。等天黑之后......” 齐修听完了沈怀景的话却并不赞同,“那你呢?你跟我一起走,我能带你出去。” “不行。你带着我,走不快的,如果让他们发现,我们都难以逃脱,而且也无人给白凤轩报信。你放心,他们没有拿到东西,暂时不会要我的命。但,如果我们都困在这里,肯定只有死路一条。你得去找人来救我......” 齐修虽然不太赞同,主要是不放心让沈怀景一个人在土匪窝,但就像沈怀景说的,两个人都留在这里,真就没了活路。 夜色垂幕。 今天的时间过得好像特别慢。 齐修睡了一阵,起来之后,身上倒是没有那么疼,只是那些血痕看着还有些扎眼。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时间流逝。 待夜色再深些,守在外面的人都有些困乏了,打着瞌睡,沈怀景示意齐修差不多了。 “景哥,你会很快回来!”他拉着沈怀景的手。 沈怀景点点头,“记住我说的话......” 按沈怀景的想法,明天土匪头子再问他要东西的时候,他就会告诉那人东西在山下,一个只有他能找到的地方。然后,他会带着那些人去山下取,齐修带着援兵早早埋伏在那里,便能把这帮人一网打尽。 于是,趁着夜色,齐修用一截不知道哪里弄来的铁丝打开了锁,然后轻松解决了守在外面的两个人,让他们好好睡一觉。 看着齐修身影离去,沈怀景才轻轻叹了口气。 山里的夜很冷,这帮土匪也没给他拿条被子,他就那般蜷缩在干草上,回想着这些日子。 好像踏上江城的土地,他就没有几天安稳的日子。 齐修能不能及时找来援兵,他不知道,他只是不想让齐修跟他一起死在这里。 土匪头子哪里会那么好骗,真能信了他的瞎话。 也就是齐修是个单纯的孩子,更好骗一些而已。 因为冷,也因为明天可能就会没命了,沈怀景今夜是睡不着了。 他若死了,小元有白二爷疼,应该也能好好长大的。 虽然白二爷有狠戾的一面,但他看得出来,白二爷对小元是真喜欢。 至于老管家...... 到死也不知道老管家干什么去了,甚至也没有弄清楚家破人亡的真相,但没准儿真可以到地下去问问他老子。 周楚洋...... 这一刻,他想起了周楚洋。 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说明周家跟他们家的事有干系,但也没有完全排除嫌疑。 他想自己查清楚家里的事,到底是异想天开了。 如果真有周家参与,他大概也只能做鬼来找周家人了。 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遗憾吗? 他不知道。 上一回想这么严肃的东西,还是在新三团门口等白凤轩的时候。 “白凤轩......” 他下意识地咀嚼着这个名字。 “想我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沈怀景以为自己幻听了,但下一刻,他被一个带了些寒意的怀抱拥入,那种踏实感让他觉得自己是做梦了。 如果没有做梦,白凤轩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第140章 你是狗吗 “白凤轩!” 沈怀景惊坐起身,看着身边的人,额头上还有纱布,脸上的抓痕结了痂,看着有几分惨淡。 那是他昨晚弄的。 他也是不故意抓人脸,就是动起手来,就没了那些讲究。 谁让这狗男人又想来强,还咬他咬得那么狠,他也不过是自保。 不然,非得让这个男人弄死。 白凤轩在他惊讶的脸上亲了一口,“是我!” “你......” 齐修不可能这么快就通知了白凤轩,就算真能通知到,白凤轩从江城赶来也没有这么快,毕竟他又不会飞。 “我想你了!” 他伸手扶住沈怀景的脖子,在他还带些惊讶的情绪中,覆上了对方的唇。 他的吻,总是带着强烈的占有欲,而这一回也不例外。 恨不得把对方吸进自己肚子里,而对方的唇瓣疼不疼,好像不是他要考虑的。 “白凤轩......”沈怀景费了些力气才把人推开,喘着粗气,“现在是时候吗?” “现在怎么不是时候?老子要是再来晚点,媳妇都没了。”说着,他的吻又要落下来。 沈怀景双手抵着他的胸口,“白凤轩,你别这时候发疯。咱们在土匪窝里,我还不想死......” “媳妇,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放心!” 他还是倔强地在沈怀景微肿的唇瓣上亲了一口,然后手指轻轻摩擦着他的脸,揽着他的脖子让他与自己对视。 “我的人晚一点就能赶到,我已经让齐修去接应他们。所以,一会儿,你乖乖跟着我,我先带你下山。山上那帮人让齐荣带人收拾就行了。” 好歹是说了句正经话。 沈怀景怔怔地看着白凤轩,这一刻,他的心情很复杂。 昨天一早从江城跑出来,说不气,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但今晚,他摸进了土匪窝,他不顾安危来救他了,不感动也是假的。 这个狗男人,总是让他觉得冰火两重天,要命得很。 “怎么了?让他们吓着你了?” 白凤轩见小兔子的神情不对,想到刚才自己只顾着亲人了,都没问一句小兔子是不是害怕。 摸进来的时候,正好遇到摸出去的齐修,两个人差一点动手。 他这才得知了沈怀景在被关在哪里,有没有受伤,顺便交代了齐修一些事。 “小景,我的错。我该陪你一起回来的。”他把人拉进怀里,紧紧抱着。 沈怀景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他们的心贴得很近,几乎就要同步了。 “小景,我的小景啊。听说你让土匪给劫了,可把我给吓死了。我觉得,你早晚得要了我的命。” 这不是白凤轩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了。 之前在开江打他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说的。 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明明动手打人的是他,偏偏还一副他很委屈的模样。 现在,他又开始哄人了。 而且,他哄人的话都很动听。 “放开我!” 沈怀景被他抱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而且他胸前还有伤,这么紧紧抱着,正好压在那伤口上,所以也就有些疼。 “疼!”他又说。 白凤轩这才放开了手,“对不起,我忘了......” 他忘了昨晚把人胸前的图钉给咬成什么样了。 但是,这一刻,他又觉得,图钉若是肿了,粉粉嫩嫩应该会更可爱。 这个想法只能在脑子里过一下,如果说出来,小兔子会咬死他的。 “是不是很疼?” 他伸了手,想看看被他咬过的地方。 沈怀景自然不肯。 “不是要带我走嘛,还在这里废话,是想让人瓮中捉鳖?” 沈怀景心里很乱,但再乱的心情他也明白,离开这里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不急。再等一会儿!” 白凤轩掏出怀表看了一看,“再过十分钟......等外面巡逻的人过了,咱们再走。” 银制的表盖泛着光,还带着人的体温,似乎也多了几分温润。 沈怀景又想起了当初买这表时的情景。 “怎么了?”白凤轩见他盯着怀表出神。 “你知道当初我们买这表时的钟表店,是刘家的吗?” “是吗?有问题?”白凤轩看了看表,但没有要给沈怀景看看的意思。 那是小兔子送给他的,这么多年,幸好有这怀表陪着他,才让他每每思念成疾的时候,稍有安慰。 “没有。当初买表的时候,刘沣就在店里。他还说了一番让人不得不买的话......” 白凤轩已经不太记得当时店里有什么人,好像是有个男人说了什么,只是他当时太感动,小兔子要买那么贵的表送他,他的眼里只有小兔子,哪还管旁边有什么人。 “他说了什么?”白凤轩好奇地问。 沈怀景可没脸把当初那番话重复一遍。 虽然刘沣说的都是事实。 但若是现在说与白凤轩听,他肯定得高兴疯了。 他可不想让白凤轩太得意。 “所以,你是因为刘沣说了好些话,你才一定要买这表送我的?” 沈怀景不想回答。 他当时买表送白凤轩,跟谁说什么没关系,只是白凤轩喜欢。 而白凤轩喜欢的东西,他都想给他。 那时候的他,就只有这么单纯的想法。 但现在回头看,或许那个想法也没有那么单纯吧。 “小景......我不该打你的......是我犯浑......” 沈怀景不开口,白凤轩就开始哄人了,模样就像是犯了错的大狗,明明高大又魁梧,还一副怕主人抛弃的模样。 “我该死,等下了山,让你打回来,罚我跪搓衣板也行。小景,能不能再原谅我一次......”他伸出一个手指,“就一次,我保证,下回若是再犯,我自己把自己手给剁了......” 沈怀景不是很理解地看着这个男人,发狠的时候像是要了他的命,而认错的时候,又那样诚恳,他是怎么做到又狠又深情的。 这辈子他怕是永远都学不来的。 “白凤轩,你是狗吗?” 白凤轩虽然不喜欢被这样说,但媳妇说的,就暂且忍忍。 谁让他对不起媳妇呢。 “媳妇说我是狗,那我就是狗。”说完,他还冲沈怀景汪了一声。 第141章 担心我? 趁着夜色正浓,又是人最困乏的时候,白凤轩带着沈怀景摸了出来。 院子里有篝火点着,几个土匪围在一起烤火,毕竟山上夜里还是很冷的。 “你们两个,去看看姓沈的,今晚太冷,别让他给冻死了。老大可是等着他弄到钱,带着咱们兄弟远走高飞的。” 围在火堆边的人正吃烤红薯,淡淡的香味随风吹到了沈怀景的鼻子里。 他与白凤轩躲在暗处,他们必须得穿过院子,这是白凤轩来时的路。其他有没有路,白凤轩不知道,毕竟他不熟悉这里,也不敢带着小兔子到处窜。 白凤轩摸进来的时候,这帮人还不在,也没有这堆火。大概也是冷得够呛了,才在这里生了火烤一烤。 “行,吃完了就去。放心吧,跑不了。姓沈的那小子,一看就细皮嫩肉的,手捏重一点,皮都红了,像女人一样。也难怪得白凤轩的喜欢。另一个,都被打成那样,更不能跑,放心,放心。” 白凤轩紧拉着沈怀景的手,也把那土匪的话听得真真的。 捏重一点皮就红了吗? 好像是这样的。 沈怀景本来只盯着那几个土匪,感觉到白凤轩可能在看他,下意识回头,“干嘛?” “谁捏你了?” 沈怀景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没头没脑的说的什么话。 “谁捏你了?捏哪里了?老子杀了他。” 沈怀景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是刚才土匪说了什么。 他赶紧捂了白凤轩的嘴,“小声点,我还想活着离开这里。” “你们说,沈怀景那样的,骚吗?”土匪那边还聊闲篇呢,根本不知道两个正主都在暗处听着。 “能不骚吗?你见过那谢小楼唱戏吧。就那身段,那媚劲儿,从前多得白凤轩的宠。 这沈怀景一回到江城,谢小楼就只能靠边站,还得是这喝过洋墨水的厉害,不知道从洋人那里学了多少狐媚劲。 我可是听说了,那个法兰西的人,在大街上就亲嘴,见谁都亲,才不管男人女人。 沈怀景可是在那个地方好多年的,都不知道被多少男人女人亲过睡过了,那还能不浪?怕是浪得船都要翻了,就怕那白凤轩身子吃不住......” 这人说话,几个土匪都哈哈大笑起来。 男人凑到一处,爱说些荤话,更何况还是说两个男人的那点事,就更是精彩刺激。 沈怀景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被白凤轩捏碎了,他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我没有!” 白凤轩的嘴还被捂着,但眼睛却像是要吃人。 “手疼!”他凑到白凤轩耳边。 白凤轩心头一颤,直接把人拉到了怀里。沈怀景刚要挣扎,就听到有人朝他们这边过来,便不敢动弹。 有两个人往之前沈怀景被关的地方去了,沈怀景被白凤轩揽在怀里,掩于夜色中。 待那二人走远了,白凤轩才说,“小景,乖乖躲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这话,沈怀景想伸手拉他都没有拉住,人就奔那两个土匪去了。 沈怀景叹了口气,这人真的是发疯都不挑时候的。 这会儿跟去追那两个人,还能有什么结果,肯定是把人给杀了。 如果这二人被杀,在这边烤火的人没能等到那二人回来,也会发现出了事,他们怕是就难以溜出去了。 他在心里埋怨白凤轩做事太冲动,又恨自己刚才没把人给拽住。 轻轻一声叹,回身想看看院子里的几个人,结果一只黑乎乎的东西跳到他跟前,吓得他退了一步,跌倒在地上。 这动静就有点大了。 惊魂未定,却见一只肥猫从他眼前经过。 “谁在那里?出来!” 这个声音传来时,他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他现在连个武器都没有,繁花被收走了。就算自己这段日子会点拳脚了,但拳脚也不能跟枪子比。 如果现在冲出去,要么被这些人抓着,要么就被打成筛子。两种结果都不太好。 “再不出声,老子开枪了。”土匪那边又传来了话,而且他能感觉到声音更近了。 这里怕是躲不住了,被抓只是早晚的事。 怎么办? 眼看着土匪一步步靠近,沈怀景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原本正靠近沈怀景的人,被那只跑出来的肥猫吓了一跳,有人开了枪。 “谁让你开枪的,不就是一只猫嘛。”有人挨骂。 但骂声刚落,不远处就传来叫喊声,“来人啦,有人要劫姓沈的......” 被一只猫吓着的几个人顿时都被那个声音吸引,下一秒,一帮人都朝着那边冲了过去。 沈怀景顿时慌了,“白凤轩......” 他怕白凤轩被这些人给堵住,毕竟这里是土匪窝,白凤轩一个人再厉害,也比不得土匪人多。而且,刚才那一嗓子,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赶过来。 如果现在走,肯定是机会。他可以替乱离开的。 可是,他回头看向白凤轩刚才去的方向,一拳头狠狠砸在旁边的墙上,“沈怀景,他是来救你的,别那么没良心。” “算了,死就死!” 他算是把自己给说服了,猫着腰便往来时路上去。还没摸过去多远,突然就被人拽了一把,他条件反射地就要挥拳头,“媳妇,是我!” 手被白凤轩捏住,“不是让你乖乖等着嘛,过来干嘛?” 沈怀景不答。 “怕我被人堵上了?”他又问。 沈怀景还是不答。 “没听出来嘛,刚才是我的声音?” 沈怀景有点后知后觉,于夜色里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担心我?”他再问。 “媳妇那么合不得我死?” “闭嘴。赶紧走!” 沈怀景到底是开了口。 再不走,让这个狗男人继续说下去,他们就该让人发现了。 此时,山上已经乱成一窝粥了。 四处晃动的火把,也算不清楚这山上到底有多少土匪。白凤轩原想是按摸上来的那条小路带着沈怀景下山的。 但赶过去才发现,那里已经被十来个人守着,硬闯风险有点大,他便拉了沈怀景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躲着。 “这里现在下不去了,咱们等等。”白凤轩小声说道。 “等什么?” “等齐荣的信号!” 第142章 你喜欢死我了 现在,他们走不掉。 夜里视线不好,倒也不是没有别的路下山,只是山里现在很乱,他要带着沈怀景到处走,反倒不安全。等在这里,也算以逸待劳。 他从腰上摸了支枪递给沈怀景,又掏了两个弹夹给他,“就这么多,省着点!” “一会儿,齐荣的信号响了,我掩护你。沿着那条小路一直往下走,别回头,但也别摔着......” 沈怀景的手指轻轻摩擦着枪,“你呢?” “我随后就来。这山路你走不惯,你要不先走,我带着你,也得受你连累。” “......” 沈怀景先是想反驳,随即明白过来。 白凤轩不是怕受他连累,是想让他远离危险。 这个狗男人非得把话说得这么不好听吗? 但是,对方若真说为了他的安全才让他先走,他有那个脸理所当然答应吗? 他的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在床上惯会哄的白凤轩,这会把话说得不中听,应该是想让他一会儿走得没有负担。 白凤轩,这个男人...... 二人正说话,不远处升起了一颗闪光弹。 白凤轩拉了沈怀景一把,“记住我的话!” 随着闪光弹升起,不远处密集的枪声也一并传来。守在路口的人听到枪声有些慌乱,白凤轩趁机朝着守在路口的人开枪。 双枪在手,子弹出膛,火光溅起,在这黑夜里分外灼人。 沈怀景也不含糊,连着开了几枪,刚要换弹夹,就被白凤轩拉了一把,“跟在我后面,我送你走......” 他一手拽着沈怀景,一手开着枪,于黑色迷雾之中,于对方的火力之下,他挡在沈怀景前面,为沈怀景开道,又用血肉之躯作为他的护盾。 这世间,大概再没有比他更傻的人了吧。 沈怀景被重重地推了一把,听得一声喊,“走!” 他就那样踉跄着,险些摔倒。 紧跟着他来的子弹,擦着耳边飞过,白凤轩的双枪在打完了弹夹之后,又快速换上。 动作神速,就连一直玩枪的沈怀景也觉得自己可能不比他更快。 他跑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 “沈怀景,你要这么没良心吗?” 自己骂自己的时候,新的弹夹已经换上。他到底是转身回去,与白凤轩一起战斗。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守在路口的人才刚解决,便有一队人追了过来,他们此时子弹所剩不多,没法硬拼。 “走!” 白凤轩拉着他的手,二人一起往山下狂奔。 后面追着来的人,一直在放枪,子弹时而从他们身边飞过,沈怀景从未遇到过比现在更刺激又惊险的事。 子弹从背后飞来,脚下是不太好走的山路,而且夜色比较暗,他被白凤轩拉着几次都险些跌倒。 看来,白凤轩说得没错,他真的只能连累人家。 脚下也不知道踩到了哪里,突然一滑,整个身子往下坠落,还拉着白凤轩一起。 完了! 他觉得。 得摔死! 只是,他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死。 那一刻的坠落,没有给他时间想更多,他便落了地。 没有粉身碎骨,但他听到了白凤轩一声闷哼,带着难掩的痛苦。 沈怀景好像还行,至少四肢都能动弹,似乎也没有哪里特别疼。 “白凤轩!”他叫了一声。 “嗯......” 因为看不见,他寻着声音四下摸了摸,摸到了白凤轩的手,“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没事,你呢?有没有受伤?” 沈怀景爬了起来,“我没受伤。” 他拉着白凤轩的手,想扶他起来,黑暗之中,又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白凤轩,你伤了哪里?”沈怀景立马意识到不对。 “我......腰可能......刚才摔下来的时候,好像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可能暂时不能动了,你让我缓一下......” “白凤轩......” 沈怀景紧握着他的手。 “小景,没事,我就缓缓,缓缓就行。” 白凤轩其实挺疼的。 只是因为这里太黑,什么也看不见,沈怀景自然也看不到他的状况。 但腰上传来的疼不是开玩笑的,额头上的汗水都下来了,他没敢叫疼,怕沈怀景吓着了。 “枪呢?”他问。 刚才摔下来的时候,他的枪也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白凤轩此刻更担心的是,土匪追来,他手里没有枪,怎么保护他的小兔子。 “我找找。”沈怀景赶紧四下摸了摸,因为看不到,也不知道这地方是什么样子,但摔下来的地方好像挺软,似乎有很多草,不然那么高的落差,他还能啥事没有,就不太可能。 “白凤轩,带打火机了吗?” 沈怀景摸黑也好不找。 “口袋里。但,最好不要点火......” 沈怀景知道他的担心,怕点了火被土匪发现,他们就真让人瓮中捉鳖了。 虽然知道,他还是在白凤轩的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 借着打火机微弱的光,他找到了扔在不远处的两只手枪,放到了白凤轩手里,又抬头看了看摔下来的地方,看不真切,应该是有一个洞口。 “白凤轩,我抱你到里边一点,万一那些人追来......” 沈怀景想,那些人若是追来,他们就在洞口之下,打了火把就能看到,人家再扔个手镭进来或者是往里边放枪,就必死地疑。 也不等白凤轩回应,他便伸手去抱白凤轩。 但是,他没想到白凤轩的重量还真不是他双臂能承受的,不只抱不起来,也弄得白凤轩很痛苦。 偏偏此刻,洞口上方传来了脚步声,情急之下,沈怀景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拽着白凤轩的双臂,把人往里边拖。 洞口上方传来说话的声音,“明明就跑到了这里,怎么可能不见了。仔细找,肯定是躲在哪里......” 洞口处透下火光来,沈怀景下意识地扑在了白凤轩身上,双手支撑在他身体两侧,就在这时候,枪声响起。 有子弹落下来,他们要是晚一点,就成了活靶子。 沈怀景侧着头,看着他们刚刚摔下来的地方,额头上的汗水砸下来,砸在白凤轩脸上,他却浑然不觉。 如果这些人下来了怎么办? 他的枪里应该还有两发子弹,白凤轩的枪,应该也没有几颗子弹了。 情况真的不太好。 “肯定没跑远,再四处给我找。我还就不信了,他能长翅膀飞了......” 洞口上方隐隐有说话声。 “白家军的人攻上来了,咱们还是赶紧逃吧,要抓姓沈的,以后有机会,不必把命搭在白家军手里......” “是啊,老大,还是走吧......” 声音渐渐没了,脚步声也远去了,沈怀景这才回过头来,松了口气,翻身躺在了旁边的地上。 “沈怀景,你喜欢死我了......”白凤轩突然说。 第143章 我是你的儿婿,我怎么会杀你 “沈怀景,你他娘的喜欢死我了,你喜欢我......” 白凤轩不断重复着这话。 他笑着,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高兴。 沈怀景躺在旁边,没应一声。 喜欢吗? 应该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了。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但现在...... “沈怀景,说句话,也不怕憋死你。” 白凤轩还是想要一个答案,哪怕他已经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很重要。 重要到他可以拿自己的身体替他挡枪子。 如果这都不是喜欢,他白凤轩把枪子吃了。 “说什么?” 沈怀景叹了口气。 那么多疑团没有解开了。现在谈这个,也没什么意义。 “沈怀景,你怕什么?就算岳父再不同意,他也不能从坟里爬出来打你,或是把你关在黑屋子里,让你对着那些祖宗牌位。就算他真能爬出来,我也陪你一起挨打,陪你关黑屋子,再让他打断一条腿也没关系的。” 沈怀景鼻子酸楚得厉害,他终究是欠了这个人的。 欠了,就得还。 欠钱还钱,欠命还命,欠情也还情。 “沈怀景,说一句喜欢我,天塌不下来。就算塌下来,我比你高,我替你顶着。” “沈怀景,你就算可怜一下我吧。老子腰都摔断了,怕这辈子也得成残废,好歹让我心里痛快一回......” 沈怀景不知道他摔得多厉害,也不知道他是说真的,还是只是吓他,但刚才他动不了,大概不是装的。 到底,这个男人也是为了救他。 “沈怀景,我的小景......” “白凤轩,”他打断了对方的话,“我只问一次......” 沈怀景下意识地捏紧了衣角,不管真话假话,他只问这一次,他也只给他这一次机会开口。 “我父亲和姐夫的事,有你参与吗?” 问出这句话,一直压在他心头的重负,像是突然就没有了。 不管对方是什么答案,他都选择接受。 “如果有,你会亲手杀了我吧?”他反问。 沈怀景没有回答。 “我确实想弄死沈老板。” 沈怀景听到这话,差一点就直接起来拿那枪口对着白凤轩了。 可是,他只是把拳头捏得更紧了些。 “小景......”白凤轩轻唤。 沈怀景没有回答。 他笑了一声,“我想弄死你父亲,不是因为他打断了我的腿,也不是因为他害我被关进了疯人院,只是我想,或许弄死了他,你就能回来了。 那时候,我便能把你抓在手里,不管你愿不愿意,哪怕是恨死了我,至少我在你心里,你在我身边。这就够了。” “可是,我到底没下得去手。如果他死了,你肯定会哭的。你那双漂亮的眼睛,就算是哭,也得是为我,怎么能为别的男人。哪怕他是你亲爹。” 沈怀景仍旧没有说话。 狗男人的逻辑一向自成一派,那就是没有逻辑。 “沈家的事,我知道一些,但不多。沈老板下狱之后,我去看过他。我能让他不死,只要他让你回来,让你做我媳妇。” 白凤轩的思绪闪回。 半年前。 沈家与土匪勾结这事是江城市府与警察局、保安大队一起办的。 白凤轩虽是江城的土皇帝,但一直都不过问这些事,由着那些人折腾。 沈家大小姐曾去新三团求过他,他只回了沈大小姐一句话:“姐,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你们家出事之后,整个江城无一人替你父亲和男人说过话?” 沈大小姐听了这话默默离开了,之后再也没有找过白凤轩。 沈老板的案子审结非常快,下狱之后就关在了江城监狱,那是白凤轩的地盘。 白凤轩带了些酒菜去看沈老板。 此时的沈老板已经有些憔悴了,胡子未刮,头发也白了许多,像是几天时间就老了很多。 倒上酒,白凤轩把酒杯递到沈老板跟前,“岳父,这杯,小婿敬你!” 沈老板却把酒直接泼到了白凤轩脸上。 白凤轩也不在意,笑了笑,抹掉了脸上的酒汁。 “岳父还是这么个脾气,也该改改了。” “白凤轩,你少猫哭耗子。要杀就杀,老子要是眨一下眼睛,我就是狗娘养的。” 沈老板虽然年纪不小了,但依旧血气方刚。 “岳父说笑了,我是你的儿婿,我怎么会杀你。我是来救你的。” “老子的儿子有媳妇,早晚还得抱孙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要是能给我儿子生孩子,没准儿,我会考虑一下,让我儿子纳你为妾。你白团长能生吗?” 沈老板回回捅人家肺管子,那可是老手。 白凤轩不是不生气,而是太清楚这老东西的尿性了,他要真生气了,那不就让老东西高兴了。 如今都已经成了阶下囚,让人整得那么惨,可是在他面前,依旧把头仰得高高的,完全没把他看在眼里。 不只没有看在眼里,还觉得他就是臭水沟里腐烂发臭的坏东西,嫌弃得踩上一脚都觉得脏。 “我是不能生。但,如果小景能生,我肯定努力让小景给你生十个八个孙子。” 沈老板哪里听得了这个,想压他儿子就算了,居然还想让他儿子生孩子,他起身揪住了白凤轩的衣领,“白凤轩,你给我听好了,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有机会碰我家怀景一根手指头。你这辈子做梦,他不会回来了,他要永远住在法兰西,你够不着!” 说完沈老板哈哈大笑起来。 白凤轩的脸铁青得厉害,他也不太客气地回怼,“我杀了你,他总得要回来奔丧的。毕竟,小景可是个孝子。岳父,好好想想,我可以让你一直活着,也可以让你现在就死,还可以什么都不管,等着他们按部就班弄死你,然后再把你的家产收得干干净净。至于沈怀景,老子想把人弄回来,有的是办法。你以为法兰西太远,我的手够不着吗?” 最后二人不欢而散,一桌子好酒好菜都浪费了。 白凤轩本来想着,当时大家都太激动了,等老东西冷静一下再找人去说说,结果当天晚上老东西就死了。 现在,他把半年前的这一幕讲给沈怀景听,一字不漏。 第144章 爱你,是我的铠甲,刀枪不入,子弹不伤 他是那样坦诚,坦诚到把自己当时的想法也一并讲给沈怀景听。 就像是把自己的心给剖开,血淋淋的,连里边的每一根血管都清清楚楚,不带一丝的隐瞒。 哪怕,这仍旧只是他的一面之词,毫无佐证。 沈怀景没有应声。 他该什么反应呢? 他也不知道。 从前一直没问过,也是因为有些事查证不了,就算白凤轩说了,能不能信,他也不知道。 现在,他主动问的,对方也回答了。 但他却无法给对方一句‘我相信你’这样的话。因为这个‘相信’到底是带着瑕疵的。 他更不能追问一句:你有没有骗我? “小景,我也只解释这一次。如果以后,你发现我在这件事上有一句假话,你杀了我。我认!” 沈怀景仍旧没有说话。 他好像也没什么能说的。 “小景,这八年,我很想你。特别想。但是,我也很恨你,特别恨。” “爱你,太痛了。” 沈怀景到底还是应了一句,“那你别勉强。” 白凤轩笑了一声,“偏不!老子就是爱你,就是喜欢你,哪怕痛,我也喜欢痛着。疯人院里折磨人的手段太难熬了,因为痛着,才让我一直清醒着,没有崩溃,没有彻底疯癫。小景,爱你,是我的铠甲。刀枪不入,子弹不伤......” 沈怀景读过很多书,国外浪漫主义的作品很多,但他觉得这应该是他听过的最浪漫的告白。 他很难不为之动容。 “沈怀景,我爱你......老子拿命爱你......” 白凤轩吼出这话的时候,沈怀景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害怕他把土匪给引来,也害怕自己的心颤抖得太厉害。 “小景......”哪怕捂住了嘴,他也依旧想表达。 “别说话,歇着吧。等晚一点,齐荣他们应该会过来找我们的。” 白凤轩抓住了他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借着对方手的力道,他翻了个身,扑在了沈怀景身上,吻就那样在黑暗中落了下来。 “小景,你喜欢我吧......说你喜欢我......心肝......说话......” 他粗野地亲吻着人家,断断续续的还提着自己的要求。 完全没给人家嘴一个机会,却不断地渴求着得到回答。 “心肝,就说一次,我想听......哪怕听了现在就死,你就成全我一回......” 沈怀景被他亲得有点缺氧。 这个狗男人到底怎么做到,一边把人亲那么狠,一边还不断从嘴里蹦字出来的。 沈怀景想要推开他,但手却被他抓住,拉到自己腰上,“小景,抱我......” 沈怀景突然觉得手指上有些粘乎乎的,好像是在白凤轩腰上蹭到的,他往白凤轩腰上用力一按,正咬着他唇瓣的白凤轩闷哼了一声。 “你在流血?” “一点小伤......没事......” 唇贴着唇说话,就好像怕对方的嘴唇会逃跑一样。 白凤轩知道自己受伤了,有硬东西扎进去了,应该是树枝一类的,他刚才动弹不了,一方面是掉下来的时候被硬物顶了一下,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这个。 后来让沈怀景拖拽,那树枝好像又扎得深了些,自然就更疼了,血也应该流得更多。 沈怀景赶紧推开他,打燃了火机,并用洞里的枯枝和野草点了一堆火。 白凤轩侧躺着,衣服已经让沈怀景给撕破了,扎在腰上的树枝有手指头那么粗,但到底扎进去多深,他不得而知,也不敢贸然给白凤轩取出来。万一止不住血,白凤轩就真得死了。 “小景,你就说一句吧,我大概快死了......” 已经这样了,到底还是不死心,也不消停的。 “闭嘴!” “小景,我觉得肠子都被扎破了,真的,我活不成了。你就当是给我这个快死之人一个安慰。”他又说。 “你敢死试试,欠我的,还没还清,阎王爷也不会收你。” 白凤轩笑起来,“媳妇,你就是喜欢我,特别喜欢我。” 沈怀景无语。 他在白凤轩身上摸了摸,白凤轩也不知道他找什么,但嘴还欠欠地道:“媳妇,现在不行,虽然我也很想上你......” “上你个鬼。”他狠捏了白凤轩那张破嘴,然后在他兜里找到了信号弹,朝着那洞口把信号弹放了出去。 天空炸开了烟花,而此时正在土匪窝里疯狂寻找白凤轩和沈怀景的齐荣大喊道:“齐修,你带十来个人下山去接应团长。” 齐修领命而去。 齐荣则带着剩下的人打扫战场。 死的伤的土匪不算,还抓了二十多个活口。 这些人最终怎么处理,都得等带下山见了他们团长再说。 江城医院,白凤轩的手术刚刚做完。 倒是没有像白凤轩说的那样肠子破了,但是,再差一点点就捅破内脏,不幸中的大幸。 沈怀景坐在花园的角落里抽着烟。 烟是白凤轩的,送他回江城的路上,烟从口袋里掉了出来,烟盒上还带着血渍。 打火机也是白凤轩的,而他的手上还有没洗去的血腥味,就这么夹杂着烟味一起,吸进了肺里。 “沈少爷!” 沈怀景回头,见是齐荣,便站起身来,“有事?” “团长醒了,正找你。” “这么快?” 白凤轩从手术室推出来,人还昏迷着,医生说等麻药过,可能还得一两个小时。 他才来外面抽支烟,前前后后加上起来,也不过十几分钟而已,人就醒了,确实太快。 沈怀景赶紧把烟给灭了,快步往病房去,但走到病房门口,他才想起自己手上的血腥味,忙又转头往走廊另一头去。 “沈少爷,去哪里?”齐荣跟了上来。 “我去洗个手,再洗把脸。” 齐荣跟着他到了卫生间门口,但没有跟进去。 约摸一分钟之后,沈怀景就洗完了出来。额前的头发有点湿,脸上还有未干的水渍。 齐荣掏了块手帕递给沈怀景,沈怀景没接,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起了白凤轩给过的那块手帕。 “这么快醒了,医生没说什么吗?”沈怀景边走边问。 “医生说,可能是每个人的耐药性不同,所以团长才醒这么快。” 沈怀景点点头,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 他吐了口气,这是他们把那点事说开之后的第一次照面,莫名觉得他们之间是不同的。到底哪里不同,他也说不好。 第145章 撒娇男人最好命 “让你哥去找人,你哥也一块失踪了?这医院还吃人不成?” 刚推门进去,就听到白凤轩正冲齐修嚷嚷。 明明才动了手术的人,还流了那么多血,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头,冲齐修嚷嚷的时候,根本不像个刚下手术台的人。 “团长......”齐修无奈,转头看到沈怀景进来,算是松了口气。 要是沈怀景再不来,他们团长怕是要自己拔了输液针起来去找人了。 “小景......” 刚刚还底气十足的人,一看到沈怀景,立马就像病入膏肓一样,声音虚弱得与之前判若两人。 站在病床边的罗天逸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低低骂了句‘狗东西’,然后拽了不太懂事的齐修出去。 沈怀景还没走到病床边,白凤轩就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媳妇,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就你屁话多。那么大的伤口,流那么多血,就不能消停一下。” 沈怀景虽然没给他脸色,也没什么好话,但白凤轩却很高兴。 他的小景心疼他。 回江城的路上,沈怀景一直抓着他的手,让他不许睡,不断跟他说话,还警告他,他要是敢睡着了,就回法兰西去生孩子。 他当时好困呀,好想睡呀。 但是,绝对不能让媳妇回法兰西跟别人生孩子,所以他就那样扛着回到了江城。 沈怀景的脸有些憔悴,眼里也带着血丝。 昨晚没有睡觉,一路奔波回到江城,他也一直等在手术室外面,片刻不得休息。 刚刚去外面抽支烟,也是想让自己提提神。 他知道,白凤轩若是醒了,肯定会找他的。 “媳妇......” 白凤轩朝沈怀景伸出手去。 沈怀景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手伸过去抓住。 “媳妇,你上来,睡我旁边。你眼睛好红,得好好休息。” 白凤轩粘人的时候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虽然这回他是吃了些苦头,但好歹是知道小兔子喜欢他,他觉得再多些苦头也是值得的。 所以,一刻也不想跟小兔子分开。 哪怕是拉着小兔子的手,他都觉得不够。 “别闹,你才刚做了手术,那么想把伤口崩开,找死吗?” 沈怀景可不惯着他,毕竟这可开不得玩笑。 “媳妇,我想你睡我旁边,不然,我也睡不着。医生说了,我要多睡觉,多休息,伤口才恢复得快。” 都说撒娇男人最好命。 这个时候,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沈怀景都会由着他的。 所以,只得让人再弄了张床过来,他就睡在旁边的床上,侧着身子看着那个伤在后腰,只能趴着的男人。 手,一直没放开。白凤轩像是怕他跑了一样。 罗天逸进来看了一眼,骂了一句:“狗男男!” 白凤轩算是如愿以偿,求仁得仁,抱得美人归。 罗天逸肺都快气炸了。 大半夜接到白凤轩的电话,说要去接他的小兔子,不等罗天逸反应,电话就给挂了。 之后又是调兵剿匪,又是受伤生命垂危,罗天逸心都给提到了嗓子眼。 他自然把这一切的过错都归结到了沈怀景的身上。 沈怀景不跑,也就不会被土匪给劫了。不被土匪劫,白凤轩就不会为救沈怀景差点把命给丢了。 他不怪沈怀景怪谁? 毕竟白老三那个疯子,是个油盐不进的。 “罗副官,那也不是景哥的错。你非要怪,就怪我,是我没把景哥保护好。” 面对在医院里发飙的罗天逸,齐修到底是要为他的景哥说话的。 “齐修,你让人给带坏了,知道吗?你以前多听话的孩子,现在你看看......” 罗天逸看向齐荣,“齐荣,好好管教你弟弟,让他搞清楚,他到底应该向着谁。” 齐修也不怕,回了句嘴,“景哥是团长的人,团长那么宝贝,我向着景哥不就是向着团长嘛。 倒是罗副官你,自从景哥来了之后,你就像是失宠的下堂妇一样,总是咬着景哥不放。你不是说自己不喜欢男人嘛,那你嫉妒什么?” 罗天逸本来就在气头上,原是发完了这通火,也就过去了。 哪知道,齐修还非给他火上浇油,罗天逸一把揪过他的衣领,眼看着就要在走廊里动手。 “罗副官,这里是医院,还是先松手吧。”齐荣赶紧拦在中间。 “怎么,怕我揍你弟弟?那你就管好他,你这个弟弟,越来越不像话了。” 齐荣回头看了一眼齐修,然后对罗天逸说道:“罗副官,我是怕他没轻没重的,伤着你。” 罗天逸绝然想不到,一向很知分寸的齐荣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他瞬间受到了打击。 是,齐荣说得没错,动起手来,他还真打不过齐修。 以前也不是没试过,这小子看着不怎么样,但身手是真的厉害。军营里十几个人一起围攻,他都能给撂倒。 这一点,新三团里没人不服。 “行,你们兄弟行!” “都他娘的疯了,没一个有脑子的,早晚让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罗天逸最终是骂骂咧咧走了。 齐荣替弟弟整理了一下衣服,“你的伤还疼不疼?” “哥,没事,就一点皮外伤。” 齐荣摸了摸弟弟的头,“嗯。回去休息吧,我在这边看着。” “哥,我不困,你回去休息,你看你眼睛里都是血丝。” 齐修回来的路上靠他哥怀里还真睡了一路,齐荣是真的没有合过眼。 一是因为弟弟身上的伤,他心疼着呢;二是白凤轩的情况不太好,他也放不下心来。 “你们都回去,医院这边,我守着。”说话的是刚跟主刀医院谈完出来的军医官。 “王军医官,团长的伤没什么大碍吧?”齐修赶紧问道。 “嗯。你们都回去吧,我在这边就是。” 兄弟二倒也不再争了,有王军医官在这里,他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沈怀景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没睡多久,就被噩梦吓醒了。 他梦见父亲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不配我沈家的种,你不是我儿子,我没你这样不孝的儿子。你居然委身于一个男人,你还不如让我打死了干净。 父亲的鞭子落下来,每一鞭子都很疼,鞭鞭见血。 他说:父亲,我喜欢他。很多年前就喜欢了,只是现在才知道。 父亲骂道:你这个畜生,我就算是没有生养过你...... 父亲扑上前来掐住了他的脖子,他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很快就要死掉,这才从梦中惊醒。 第146章 我虽是救人的,但也可以杀人 看着旁边病床上睡梦中的白凤轩,沈怀景长长吐了口气。 “沈少爷,醒了?” 沈怀景怔了一下,他没有注意到军医官就坐在病房里。 “他醒过吗?”沈怀景坐起身来,手还被白凤轩拉着。 “没有。不过,伤口应该有些痛,刚刚团长还哼哼了两声,又叫了你的名字。” 沈怀景想扒开白凤轩的手,但对方睡着了也抓得很紧,他低头在白凤轩耳边细语:“凤轩,我要去方便。” 说来也奇怪,一直抓着手的人,就那样放开了,嘴里还喃喃应着:“快点回来!” 这一幕,像是他们人生里有过无数次的画面。军医官以为白凤轩醒了,但白凤轩依旧睡得呼呼的。 他有些不解地看着沈怀景,沈怀景略有几分尴尬。 以前上学的时候,冬天冷,他们就会睡一起。半夜起来方便,就会发现白凤轩总是把他抱得紧紧的,他便凑到白凤轩耳边这样说一句,白凤轩哪怕没有醒,也会放手,然后还在睡梦中应上一句:快点回来。 这算是一种身体记忆。 哪怕过去了很多年。 他强行地让身体记住,让自己的潜意识记住。 “王军医,去外面说话吧。” 沈怀景看了看熟睡中的白凤轩,怕在这里吵醒他,便与军医官去了走廊里说话。 走廊里有士兵站岗,除了医护人员,别人也过不来,半个楼层算是被守护得严严实实的。 二人走到走廊的尽头,沈怀景才问道:“医生那边怎么说?” 之前白凤轩出了手术室后,军医官就跟着去了医生办公室。 “手术很成功,团长的身体也很好,伤口恢复会很快。不过,他的腰摔下来的时候被硬物磕过,腰椎可能还有损伤,但具体的情况还得等团长能下床了再看。医生只做了初步的检查,如果几天后下不了床,最坏的可能就是站不起来......” 王军医没把腰的事跟其他人说,一方面是这件事没有确定,不好说。另一方面是,他也怕乱了军心。 “罗天逸知道吗?”沈怀景问。 “腰的事,我只跟你说了。我也叮嘱了医生,不要跟任何人提及。” 沈怀景有点意外。 “陈参谋长带人去打云州了,昨天云州响了一天的枪炮,快天黑的时候,才拿下云州,伤亡也挺惨重的。罗副官派了人去支援,以防胡天瑞的人反扑,再夺回云州,二少爷那边也派了人。团长如今受了伤,已经是动摇军心了,若是再传出他的腰......” 沈怀景心里不是滋味。 是他害了白凤轩。 白凤轩让他先走的,他非要不听话折回去,结果真的就连累了白凤轩。 “为什么跟我说?”沈怀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 “别人怎么说,我不管,但他信你。我觉得,你该知道。若是......若是他真......你敢嫌弃他,不要他,我虽然是救人的,但也一样能杀人。” 军医官在沈怀景的印象里一向是内敛的,安静的,就像他这个职业一样。 沈怀景没有想到,军医官也会说这样的话。 他既有些汗颜白凤轩对他的信任,又觉得自己真的像个坏男人。 至少,在白凤轩身边这些人眼里,他就是个坏男人。 当初扔下断了一条腿的白凤轩出国,还说了那么狠的话,后来回来有事要求人家,又死皮赖脸巴着人家。他可不就是个坏男人吗? “知道了。” 沈怀景不知道自己此刻还能说什么。 “沈少爷回去换身衣服,洗个澡,你衣服上都是血......如果他醒了,我会跟他说的。” 军医官说完这话,转身进了病房。 白二爷从医院回来就躺下了,在手术室外等着的时候,他也一点都不轻松。 虽然经历了很多事,但这种守在手术室外的情景,他特别讨厌。 那会让他想起从前金寨主生死一线的时候。 白凤轩是他的亲侄子,而且跟他的感情也很好,说是亲儿子也行的。 他的心一直提着,如今躺下,也算是松了口气。 “王爷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白二爷喃喃自语,也睡了一阵。 天色已黑,小元见白二爷还没有起来,该吃晚饭了,便去叫人。 “二爷爷......” 小元在门外叫了两声,没听到白二爷回应,便推开了门,却听到白二爷在哭。 小元有点慌了,直接就扑到了白二爷床上,“二爷爷,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怎么哭了?” 白二爷做了个不太好的梦,在梦里哭了,哪知道如今泪流满面,还被小元给叫醒看到。 他抹了一把眼泪,把小元抱到床上,“二爷爷没哭 ,二爷爷就是做了个噩梦,给吓着了。” 小元抱住白二爷的脖子,把小脸贴着白二爷,小手轻轻拍着白二爷的背,“二爷爷不怕,没事了,没事了。梦是假的,小元保护二爷爷......” 她就像大人哄小孩子一样,哄得特别认真和走心。 结果,弄得白二爷又滚了眼泪出来。 只不过,这一回是幸福的眼泪。 他这样残缺不全的人,这辈子是没有孩子的,自然也做不了父亲。 但小元在他身边的这几个月,像是填补了他人生里那些以为永远会空缺的地方。 他紧紧抱着孩子,“谢谢小元,二爷爷不怕了,小元很厉害......” 沈怀景回来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屁股和腰部都重新上了药。 他想跟白二爷说说白凤轩的情况。 白凤轩的情况可以不告诉罗天逸,但不能不跟白二爷说。 结果在门口看到二人抱着哭,一时失神。 “小元,怎么惹二爷爷生气了?” 沈怀景快步进屋,想着白凤轩今天的情况,白二爷之前在医院时脸色就不太好,会不会把气撒到小元身上。 “二爷爷做噩梦,吓着了。”小元回头说道。 沈怀景有点难以置信。 以白二爷的经历,有什么噩梦能让他吓到的。 而且还给吓哭了,眼睛都是红的。 “二爷爷不哭,不哭,小元在这里,不怕。” 童言童语,自是天真。 白二爷则亲了亲小元的小脸,“谢谢我们小元。好了,下去吧,我跟你舅舅说几句话。” 小元也很懂事,没有非要赖在那里不走。 白二爷拿了手帕擦了擦眼角,没看沈怀景,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衫,“在手术室外的时候,想到以前王爷生死一线......让你见笑了......” “二爷是想念王爷了。” 白二爷收起手帕,抬头冲沈怀景笑了笑,“可能也是年纪大了,分开的时间长一点,就越觉得日子难过。遇到些不好的事,就容易胡思乱想。老三......” 白二爷停顿了一下,“你也该给他个说法了吧。若是你实在接受不了他,我现在送你走,这是机会。但如果你现在不走,以后,你也不能走。” 第147章 你就是止疼药 沈怀景没想到白二爷会跟他说这个。 走? 他能走去哪里? “我很喜欢小元,虽然私心是想让小元留在我身边,我能把她养好。但我知道,你要走,肯定也会带走小元。我成全你。 至于你姐夫,如今都成那样了,就算老三知道你走了之后,也不会把你姐夫怎么样的。以后,我会照看你姐夫。” 沈怀景愣在那里,他不知道白二爷到底是试探他,还是真心想送他走。 白二爷的心思,是他没法猜度的。 “老三喜欢你,拿他的命喜欢你。所以,他不会放你走的。既然,你在国外也娶了妻,对他也没那个意思,那就走吧。这是唯一的机会。” 沈怀景仍旧没有说话。 是因为这一次白凤轩为救他伤成这样吗? 就像罗天逸说的,他就是个祸水吗? 所以,他早晚会害死白凤轩。 白二爷也是这样想的。 “二爷,这次的事都怪我。我欠他的,我还。但,我不走。” 好半天,沈怀景才开了口。 白二爷似乎也不太意外这个答案。 “不走?那你国外的妻子......” “我没结婚!” 沈怀景第一次澄清这件事。 “没结婚?” “之前,父亲还在的时候,总是催我回来结婚。我不想回国,也不想让他催我,便找了张跟女同学的合照寄给他,说我在国外已经娶了妻,好让他断了让我回国的念头。但我没有想到,结婚这件事,会有这么多人知道。” 白二爷披了衣服从床上下来,要拿茶水喝,沈怀景赶紧拿了放在旁边的茶水递上,白二爷喝了一口,看着眼前的沈怀景,“既然这样,那就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跟你说过。 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你若是觉得你们家的事跟老三有关系,你还是不要留下的好。我这个人呢,护短。哪怕老三真的跟你家的事有关系,我也不会为你主持公道,我只会帮我侄子。” 沈怀景点点头。 果然,白二爷一直不动声色,确是把什么都看在眼里。 “既然都明白,那你说说你想跟我说的事。” 白二爷知道,沈怀景从医院回来,不会只是来找他闲话的。 茶杯放下,白二爷拉了椅子示意沈怀景坐,自己则去床边把被子整理好。 他一向是个干净利索的人,就连这屋子也总是收拾得很整洁。 沈怀景去关了门,然后把白凤轩的情况与白二爷说了一下。 说完之后,房间里安静极了。 白二爷看了沈怀景好一阵,才问了一句:“他要真站不起来了,你要他吗?” “他要真站不起来,我就是他的腿。是我欠他的,我认!” “你应该知道,他要不是这个。不过,他要真站不起来,恐怕也不会要你在他身边。你也别慌,现在既然没有确定,那就等等看,情况不一定有那么坏......” 沈怀景也希望情况没有那么坏,真要那样,他把这辈子都赔上,都不够还白凤轩的。 夜风吹拂,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周楚洋快步往周老爷子的房间去。 春风温柔,但他的脚步倒是急切了些。 “父亲,刚刚收到消息,昨晚白凤轩亲自带人剿灭了鸡头岭的土匪,听说还抓了二十几个人。” 周老爷子刚刚喝了药,屋子里都是药香。 “鸡头岭?那里离江城远着呢,白凤轩去剿那里的土匪,还亲自带兵?”周老爷子似乎在想什么。 “我也觉得奇怪。不过,我刚才想起来,沈家的老宅离鸡头岭似乎不远。而且,我还听说,白凤轩受了伤,回了江城后,直接就进了江城医院做手术。但到底伤在哪里,伤得重不重,暂时打听不到消息。” 周老爷子像是没有听到儿子的话,还在自己的思绪里。 “父亲,你说,昨天沈怀景没来家里,是不是跟白凤轩去打鸡头岭有关系?” “我昨天还派人去找沈怀景,新三团的人说他不在,也没说去哪里了,就那么把我派去的人打发回来。我估计,他也跟着去了鸡头岭......” 周楚洋还在叨叨着,老爷子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沈家老宅子现在归谁管?” 周楚洋愣了一下,“哦,政府查抄之后,房子一直空着,落了锁,没有卖出去,但也没派人看管。” “你赶紧派人去沈家老宅看看。”周老爷子急切道。 “父亲,看什么?” “看什么?看看最近有什么人来,做了什么,拿了什么......” 周楚洋虽然不太明白他父亲的意思,但还是应声下去安排。 夜色笼罩着江城,除了远处江面上偶尔会传来的汽笛声,这个城市安静地沉睡着。 沈怀景没有睡意,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绽放的玉兰花。 春天很美,春夜也很迷人,只是他的心情沉甸甸的。 “小景......” 听到白凤轩唤,他赶紧回身往病床边去。 睡了几个小时,白凤轩总算是醒了,只是他一直趴着,脖子睡得酸楚不说,脸都有点睡变形了。 “是不是伤口疼了?” 沈怀景回到医院之后,白凤轩也唤过几次他的名字,皱着眉头,像是很疼的模样,他便在他耳边轻轻哄着。 但这一回,白凤轩是睁着眼睛的。 “嗯,很疼!” 他看着沈怀景,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仿佛下一刻就会有大颗的眼泪砸下来。 “我去叫医生!” 沈怀景要走,白凤轩赶紧拉住人,“别走,你走了,我更疼!” “我让医生给你打止痛针,会好一点......” “你就是止痛药。你亲我一口,我就不疼了。” 他的眼里写着渴望,哪怕人都这个样子,但想亲近媳妇的心思,至死方休。 只要还喘气,媳妇都是要亲的。 “媳妇,真的好疼,我不想打针,针打太多,不好。我会变傻子的......”他拉着沈怀景的手,撒娇的模样怪惹人心疼。 沈怀景低头亲了一口在他脸上,他似乎有几分错愕。 小孩子要糖吃是常事,但要不要得到是另一回事,要一要是习惯。 但这个糖来得太容易,所以,小孩子有点不习惯了。 “媳妇,刚才太快,能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沈怀景又亲了他一口,这一回亲在他的唇边。 “媳妇,我是不是快死了?不然,就是做梦还没有醒?” 第148章 喜欢,喜欢你 白凤轩有点不太敢相信,小兔子居然这么听话,让亲就亲,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这么好的机会,他居然只能趴在床上。 老天爷这不是玩他吗? 他试着想起来,却被沈怀景给按住,“别动,刚缝好的伤口,要是裂开了,有你苦头吃。” 白凤轩觉得憋屈,“小景,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 沈怀景一直都觉得这个男人脑子不同于常人,不然,他说的话为什么总是前后都搭不上呢。 沈怀景就当是没有听见,替他拉了拉被子。 他侧着头看沈怀景,不死心的又问:“小景,你不喜欢我,干嘛在洞里还扑我身上替我挡子弹,就那么怕我死了?” 沈怀景本来心就有点乱,想到他万一真站不起来,他就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白凤轩还偏偏死呀死的挂嘴边,他就有点急了,“说什么不好,非得说死,嫌自己命长?” 话出口了,沈怀景才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太坏,他又赶紧解释道:“我态度不好,不是冲你......” 这样的沈怀景,自打他们重逢之后,白凤轩就没有见过。 难道,这就是沈怀景喜欢他的样子吗? 担心他,但又不好意思把担心的话说出口,所以才凶巴巴的,其实字字句句都是心疼他。 他还记得,回来的路上,沈怀景威胁他不准睡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小景,你还回法兰西跟别人生孩子吗?” 沈怀景因为心乱没敢看他,让白凤轩这一问,手又被拉住,他的目光才重新落到白凤轩脸上。 对方的脸上写着渴望,写着期待,写着想要的答案。 他在心头叹了口气,答道:“不!” “是不回法兰西,还是不跟别人生孩子?”白凤轩是个死心眼的,非得得到确切答案。 “不回法兰西。跟谁生孩子?” “好,我的好小景......” 白凤轩总算是要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眼睛一时有些湿润了。 但是,这还不够。 有些事,必须要趁热打铁的。 “小景,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沈怀景又装听不到。 自己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让他说出来,他还真张不开嘴。 八年前,白凤轩对他来说,就已经是特别的了。 只是他八年之后,经过了那么多事才明白而已。 “小景,好疼啊......”白凤轩开始呻吟,眉头都纠结在一起了,像是下一秒就要疼死。 “好啦,好啦。喜欢,喜欢你,总行了吧!” 话虽然是要到了,但小兔子说得有点勉强。 算了,不能再过分。 毕竟,小兔子脸皮还挺薄的,可能还不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我还是去叫医生,给你开点止疼药也行。” 沈怀景是怕他真疼,毕竟睡梦中都呻吟过几次,但白凤轩却拉着他的手不肯放。 “我现在不怎么疼了,有小景喜欢我,那就是最好的止疼药。” 这个男人无论什么话,好听的,难听的,戳人心窝子的,甜死个人的,只要他想张嘴,什么都能说。 哪一句真,哪一句假,有时候也真的分不清楚。 沈怀景坐在旁边,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也任由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只是对方的目光太过温柔,他的心跳不受控制的有点快,掌心也出了汗。 脑子里却一遍又一遍闪过白凤轩在洞里说的话,“沈怀景,你喜欢死我了......” 子弹落下来的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想,就扑在了白凤轩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替对方挡着。 怕他被子弹伤着,怕他死,怕...... 怕自己失去这个人。 所以,这个时候,无论白凤轩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的。 哪怕,他还不能像白凤轩那样自然,他还会有些别扭。 “媳妇,我想尿尿......” 沈怀景失神的时候,这话把他拉回了现实。 “尿......” 他站起身来,潜意识的是想扶人去厕所,但马上就反应过来,白凤轩现在不能下床的。 “那......” 他似乎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办,毕竟,他也没有照顾过卧床不起的病人。 白凤轩看着沈怀景不知所措的模样,笑了笑,“媳妇,床下面有个夜壶,你拿起来......” 沈怀景这才蹲下身去拿夜壶,这东西还有点沉,他双手拿着,看着白凤轩。 “媳妇,你得先帮我把裤子给拉下去......” 沈怀景像是个听话的木偶人,白凤轩说一句,他便动一下。 放下了夜壶,轻轻掀开盖着的被子,生怕弄疼了对方。 只是,白凤轩现在还趴着,确实也不好弄。 他有点束手无策。 沈怀景觉得自己像是个蠢货一样,居然不知道要怎么办。 白凤轩倒是比他淡定,安慰着,“媳妇别慌。你先帮我把身子侧过来。我现在腰上使不上力......” 沈怀景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腰上使不上力,可能是因为伤口,也可能是伤到了腰椎。若是后者,他难免一下子想太多。 “媳妇,愣着干嘛。放心,你慢一点,不会弄疼我的。” 于是,沈怀景在白凤轩的指挥下,把他身子侧了过来,也让原本趴着的白凤轩稍微能舒服一点,毕竟一个姿势趴太久了,他也难受。 现在就等着拉了裤子,掏出水龙头放水了。 沈怀景拿着夜壶迟疑着,白凤轩也不催他,反倒是静静地欣赏着小兔子此刻脸上的羞涩。 他得快得好起来,这样的小兔子得天天吃。不,天天吃怕是都不够的。 沈怀景知道白凤轩一直在看他,他也知道,只是照顾病人,如果不是他,换其他人照顾,也得是这样。 他到底在纠结什么。 那东西,是个男人都有,又不是没有拿过。 他有点讨厌这样矫情的自己。 “媳妇,你要是再这么看着,我就憋不住了......” 这话落在沈怀景耳朵里,耳朵立马就红了。 白凤轩笑得跟花一样,小兔子也太可爱了。 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媳妇,我真憋不住了......”他故意道。 “伤成这样,也管不住你那点心思。”沈怀景嘀咕了一句。 “媳妇,我是说尿憋不住了。你想什么呢?我还伤着,你有那个心,我也没那个力气......” 第149章 我有媳妇,为什么要你照顾? 动弹不得的男人,做点什么都是痴心妄想了。 但过过嘴瘾,看小兔子羞红了脸,又慌得不行的模样,他心里也舒坦。 沈怀景把夜壶拿去厕所倒掉,又冲洗了几遍,这才拿着空夜壶回来。 侧躺着的男人目光随着他转动,他的脸也没那么红了。 因为刚做了手术,现在还不能吃东西。白凤轩输着液,倒也不觉得饿。只是嘴唇有些干,因为现在也不能喝水。 沈怀景便拿了棉签沾水抹在他的唇上。 “我刚刚来的时候,在楼下碰到刘沣了。他说想来看看你,我没同意。” 刘沣因为被打破头的事,之前是在医院住着。本来今天他也该出院了,哪知道正准备办出院,就听说白凤轩受伤进了手术室,他便留在了医院。 只是今天江城医院被白家军守得很严实,不管是手术室还是病房,其他人也进不来。 刘沣其实是一直在楼下等着沈怀景的。 他知道,跟其他人说没有用,还得跟沈怀景说才行。 只是,沈怀景也没同意。 白凤轩应该伤得挺重。 刘沣在病房里来回走着,他要不见白凤轩一面,心里到底是没底的。 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 片刻之后,一个士兵推开了门,“刘大少爷,我们团长有请。” 沈怀景自是不想白凤轩这时候还为其他的事操心,但白凤轩却说,如果今天不见刘沣,刘沣怕是会认为他活不成了,没准儿改了主意。毕竟商人嘛,最是会权衡利弊的。 不多会儿,刘沣就站在了白凤轩面前。 “白团长,听说你亲自去剿匪了,这到底伤到哪里了?” 一进门,刘沣就表达着自己的关心。 “大少爷,咱们就别客套了。叫你来呢,是想证明,我白凤轩死不了,会活得好好的。所以,你呢,就把心放肚子里,咱们说好的事没有意外。” 刘沣见到了的白凤轩,心里就有底了。 要是白凤轩真不行了,大概也没法见他。而且瞧这说话的底气,想来也不是多严重的伤,他好歹是放下了心。 毕竟,他的身家性命都压上面了,他输不起。 “白团长误会了。我就是听说白团长剿匪受了伤,想来看看。咱们的事,那能有什么意外。那白团长好好养伤,我一会儿就出院,回去收拾点家务事。” 说着刘沣就要走,白凤轩唤住了他,“以后的事,你跟怀景说就是。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刘沣看了一眼沈怀景,忙笑着点头,“那是,那是。沈少爷是这方面的专家,还得沈少爷拿大主意的。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白团长休息。” 送走了刘沣,沈怀景关上门,走到白凤轩病床前,“他这是要清算刘家了?” “他等这一天应该等很多年了。刘沣这个人,很有些手段的,只是生于这乱世,他也深知,没有强大势力给他做后盾,他再有手段,再有本事,都没什么用。 他选择跟我合作,不是因为我是好人,而是我需要的,他能给。他需要的,我也能给。利益共同体罢了。” 沈怀景有时候真的不得不服白凤轩。 不管这个男人疯起来的时候多疯,但大事上绝对的人间清醒。 唯一不算清醒的,大概就是面对他。 他其实很想问,那次醉酒,他拿着枪抵着白凤轩头的时候,白凤轩就真不怕他会开枪杀人吗? 但是,现在那个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他真的拿命爱他。 刘沣当晚就出了院,不等天亮,就开始整顿刘家那帮人。 手很快,动作也很粗暴。收铺子,赶人,把刘家的一切抓在手中,也不过是一个晚上的时间。 第二天一早,江城都传开了。 刘家的故事,就像话本小说一样,一出接一出,一个反转接一个反转,让江城的老百姓又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齐修来给沈怀景送早餐的时候,便把听到的事给说了说。 只是白凤轩正看着媳妇吃饭,好像一句也没听进去。 倒是沈怀景吃着东西,还问了几句。 齐修觉得自己在那里好像也多余,但他又有点心疼他的景哥。 所以,等沈怀景去厕所的时候,他便对白凤轩说,“团长,要不,今天我照顾你吧。让景哥回去休息,晚上再来也行。” 白凤轩挑了眉,“我有媳妇,为什么要你照顾?” 齐修一脸尴尬,往门口看了一眼,低声说道:“团长,景哥还伤着,那天回老家一路骑马,他本来屁股就......后来又各种折腾......昨晚景哥回去,换下来的裤子上都是血,他自己偷偷洗了,没敢让下人洗......团长就体谅体谅景哥......” 裤子上都是血? 白凤轩听到这话,想起来,扯到伤口顿时疼得眉毛都要打架了。 “团长,你别着急。我来的时候,跟军医官说了,让他找个机会给景哥看看,再弄点药。景哥自己肯定不好意思说的。” “让军医官看他屁股?齐修,我看你也不想活了。” 白凤轩正疼呢,又被齐修的话给气着,他现在就是爬不起来,要是能爬起来,肯定揍这小子。 小兔子的屁股是谁都能看的吗? 只有他能看。 谁看他挖了谁的眼珠子。 “你去叫军医官来......算了,一会儿小景回来,你先送他回去,让军医官再给配点药。但是,不许看!” 沈怀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白凤轩在嚷嚷,他就听到最后一句,‘不许看’。 “不许看什么?”沈怀景问道。 白凤轩和齐修同时愣住了,齐修心想,他的景哥到底听了多少,会不会觉得他多嘴。 毕竟,他哥可是说过,就算是他景哥也不喜欢有人提那件事的。 “景哥,是我,我想看看团长的伤口,他不让。”齐修慌乱之中找了个理由,心虚地看了一眼白凤轩。 “你又不是医生,看什么看。”白凤轩还顺嘴接了他的话,像是真就那么回事。 “一会儿医生会来检查伤口,齐修你要看,就看吧。”沈怀景随口说着。 “媳妇,我的身体那也不是能白看的。我是你的,你才能看。” 沈怀景不太喜欢他叫媳妇,特别是当着外人的面,“一大早就胡说八道,我看你不是伤在腰上,你是伤在脑子里。齐修,一会儿回去买几个猪脑炖上,给你们团长补补。” 齐修看了一眼白凤轩,嘿嘿一笑。 但对上白凤轩杀人的眼神,他立马止住笑。 “对了,景哥,我刚才来的时候在楼下碰到周家少东家了,他说来探望团长,还想见见你。” 第150章 对手戏 白凤轩受伤这事瞒不住。 毕竟,昨天送到江城医院的时候,有不少人看着。 罗天逸倒是想过让江城医院戒严,但那样动静更大,搞不好外界会猜测是白凤轩快死了。 陈力刚刚拿下云州,胡天瑞肯定也不会甘心自己刚建好的军事要塞让人给夺走。 如果这时候传出白凤轩快死了,不只动摇军心,江城恐怕又有不少人蠢蠢欲动。 所以,他没有戒严。 就算外面知道白凤轩受伤了,没有那么大动静,自然也不会认为白凤轩的伤会危及生命。 所以,现在不只周楚洋知道白凤轩剿匪受了伤,大概全江城的人都知道了。 沈怀景等着白凤轩表态。 虽然齐修这话是跟他说的,但他没资格对这事做主,更何况白凤轩还很不喜欢周楚洋。 “既然是你发小来了,你就下去看看吧。” 白凤轩的目光一直在沈怀景脸上,怎么也看不够。 而刚才,沈怀景听到周楚洋在楼下,眼神似有不同。 他的小兔子在想什么呢? 是高兴吗? 好像也不像。 “不用。”沈怀景知道周楚洋为什么来。探望白凤轩只是个借口,应该是想问他那天为什么没去。当然,可能也想打听一下,白凤轩到底伤得重不重,会不会要命。 “周家少东家既然都来了,让人白走一趟,到底不好。小景,去吧。” 沈怀景看着白凤轩,明明不喜欢他见周楚洋,为什么非得让他去呢? 还是...... “好,我去去就回。” 沈怀景快步离开了病房,给人的感觉,好像很着急见周楚洋似的。 白凤轩的脸色立马就黑下来,齐修忙问:“团长,要不我下去听听......” 知道自家团长不喜欢他的景哥跟周楚洋在一块,而且之前白凤轩还让他盯着他们,如果听到他们说什么,都得把听到的汇报。 齐修觉得自家团长是醋得有点厉害。只要是人,不管男人女人靠近他的景哥,团长都觉得是情敌。 就连他,也被警告过。 “听什么听?那么喜欢听墙脚?” 白凤轩觉得伤口又开始疼了。 可是,小兔子一会儿就回去了,他这伤口怕是得疼上一整天了。 突然就觉得这一整天好难熬。 “团长,其实景哥跟周家少东家真没什么。那周少东家也不喜欢男人,他有妻有妾的,你就放心吧。” 齐修还想安慰白凤轩呢,但他哪里知道白凤轩此刻想的是什么。所以,他也根本安慰不了。 沈怀景下了楼,见周楚洋手里提着不少东西,还没走。 “楚洋!” 周楚洋有点窝火,他带着礼物来探病,守外面的士兵居然不许他上楼。他想着是不是白凤轩真伤得很严重,所以才不让外人探视。 听到沈怀景叫他,他忙迎了上来,“怀景,一早听说白团长剿匪受了伤,你有没有事啊?” 周楚洋一如既往的表达着对沈怀景的关心。 这里人来人往,说话不方便,沈怀景便把他拉到花园无人的角落。 “我没事。团长也只是点外伤,子弹取出来了,休养几天,就能出院。不过,他那个人要面子,剿匪受了伤,有些憋屈,不想见外人。 所以,也不是不见你,谁来都不见。他让我谢谢你的关心,回头伤好了,再请你吃饭。” 周楚洋想起白凤轩上回请他吃饭,那可不是什么好吃的饭,连忙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给团长带了点补品,你一会带上去。 我主要还是想看看你。那天你也没来,后来又听说团长剿匪受了伤,我怕你也......见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谢谢你,楚洋。回江城半年了,除了你,没谁对我这么好。” 沈怀景说得有些动容。 周楚洋拉了他的手,他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周楚洋这才低头看,沈怀景赶紧按住手腕。 越是这般,周楚洋越是好奇,硬是扯开了衣袖遮着的手腕。 “这是怎么弄的?” 沈怀景的手腕上还有被绑缚过的痕迹,有的地方皮都磨破了,带着些许的红肿。 但周楚洋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白凤轩可能有些变态的喜好。 比如,把人捆起来,或者是吊起来玩弄。 他曾听人说过,男人跟男人,玩起来是很疯的。 把人捆起吊起来,也是有的。不只如此,还有些更变态的,几个男人在一起玩作一团,如何如何。 毕竟,之前就有传闻,说是白凤轩与谢小楼玩乐的时候,罗天逸也有加入。如今又添了一个沈怀景,现在谢小楼虽是没在江城,保不齐白凤轩还是好这一口的。 以他对沈怀景的了解,沈怀景肯定是不愿意的,所以才让白凤轩给绑了手,弄成了这样。 “没事,就是......” 沈怀景没想说土匪这事,但一时好像又找不到太合理的解释。 不过,他迟疑之际,周楚洋则道:“怀景,都怪我,我真不知道,他居然这么对你。” 嗯? 沈怀景没太明白。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还有,周楚洋如今是道歉道上毛病了吗?每次见面都要跟他道歉,总是在自责,就好像欠了他似的。 “如今姐夫都这样了,我还害你把自己搭上,我的错,我该死......” 周楚洋都抽快自己嘴巴了。 沈怀景这才回过味来。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伤痕,想着与其找个别的理由,不如就由着他想的说算了。 “楚洋,我没事。他就是偶尔会有点......”他给了周楚洋一个‘你懂的’表情。 “也不是经常。就是我要惹他不高兴了,他就......” 沈怀景一边安慰着周楚洋,一边还给自己卖了个惨。 他其实也没有说瞎话。 白凤轩不高兴的时候,确实对他不太好。虽然没有捆起来,但做的也不算是什么人事。 所以,也不算是冤枉了白凤轩。 “好啦,不说了。我得赶紧上去,出来久了,他该不高兴了。”沈怀景也有点演不下去。 他觉得自己还真不是太擅长演戏。 而且跟很了解自己的人演戏,他的压力也很大。 “行,那你把东西带上去。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就来家里找我。我要是不在,你跟我父亲说也是一样的。” 沈怀景点点头,“回头,我得空了去看伯父。” 这句话,算是沈怀景对自己那天没有如约去周家的一个回复。 他会去周家的,虽然那天没有赴约。 第151章 它就是喜欢你 沈怀景刚回到病房,白凤轩就让齐修送他回去休息。 他回去能做什么呢? 在医院守着,能为他做一点是一点,这样他心里也好受些。 要不是为了救他,白凤轩怎么会受伤,这是他欠他的,只是照顾他恐怕是还不完的。 “你让我回去,那你方便的时候怎么办?让齐修或是军医官帮你扶着水龙头?” 齐修还有点没明白这跟水龙头有什么关系,就听沈怀景继续说,“原来,你的水龙头随便什么人都能扶。那是我自作多情了。” 齐修似乎才回过味来,顿时红了脸。 他为什么要在这里? 为什么要听到这样的话? 而且还是他景哥说的。 完了,景哥也跟团长学坏了。 “你说你,平常该你吃醋,你不吃。这时候吃什么醋。我不能自己扶着吗?我让他们扶,我尿得出来?” “我扶着,你不是尿得挺好。” “你是我媳妇,能一样吗?” “我扶着,你也没什么反应。哪里像你媳妇了?” 沈怀景最后这话是嘟囔着说的,白凤轩听得心火都窜上来了。 齐修在旁边听得脸跟猴子屁股一样红,为什么这两个人非得当他的面说这个,这是真不拿他当外人。以前,他俩也不这样啊。 “沈怀景!”白凤轩看着他,大概是说,你现在是觉得我这样拿你没办法,所以努力点火是不是? 你等着伤好了,有你受的。 沈怀景咬了下唇,刚才那话怎么就说出口了。 齐修还在旁边呢,要死了。 齐修得怎么看他。 后知后觉,他的脸也红得不像样子。 白凤轩看着如此撩人的小兔子,余光却扫到同样脸红的齐修,他也差点把这个观众给忘记了。 “齐修,还不走?没听够?”白凤轩瞪着齐修。 “走,马上走!” 说马上就真的马上。 那小子跑得贼快,估计十条八条野狗都追不上。 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心头的野兽被人召唤,一时间是很难自愿回归牢笼的。 白凤轩闷闷地说了一句,“还不过来。” 沈怀景站在那里没动弹。他都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就算是想留下来照顾白凤轩,也不用非得拿好个说事吧。 这下好了,点了火,不负责灭是不行的。 “沈怀景!”白凤轩再叫。 “不过来。一会儿,弄到你伤口,疼!” “你知道,还故意点火?小没良心的。每次方便,我都得先在心里给自己泼上几盆凉水,才能不那么激动了,敢叫你。但就算是这样,你那手一碰,它就是喜欢你......它要不是实在尿急,你以为......哎哟,气得我伤口都疼了......” 白凤轩这一说,沈怀景赶紧走到床边,“趴着别动,我没故意撩火......” 白凤轩没等他说完,就拉住了他的手,放到唇边亲吻他的掌心。 “你这伤,是因为救我,照顾你,是我的责任。” 他的话缓缓响起,但却不是白凤轩喜欢听的。 下一刻,白凤轩抓着他的手就咬了一口,“按你这逻辑,我要是这辈子站不起来,或者是死了,你得伺候我一辈子,或是给我守寡一辈子?” 沈怀景哪里听得这话。 白凤轩是气话,但沈怀景却容易想到别的。 他是真的很怕他站不起来,那样,就算是照顾他一辈子,他都觉得不够还的。 他心里酸楚又难受,但面对着本来就伤得不轻的白凤轩,他又没法发脾气,只是气自己。 “白凤轩,你气人!” 沈怀景的眼睛红了,连说对方气人,声音都带着几分委屈。 像是撒娇,但又不太明显。 白凤轩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就气人,是说他守寡,还是别的。但小兔子这副样子,他可心疼了,忙道:“好,好,我的错,我气人。这还急了。 天大的事,你在我这里,你都是爷。但只有一点,沈怀景,你说了喜欢我的。你想照顾我,是你喜欢我,不是责任。如果是责任,那只能说明你不喜欢我。你之前是骗我的吗?” 狗男人的逻辑总是让他无法反驳,而他心里的担心,却无法言说。 他甚至想过,白凤轩要是真站不起来,那一刻的白凤轩肯定会疯掉的。 是真的疯掉。 所以,他想对白凤轩更好些。 于是,他弯下腰,给了白凤轩一个拥抱。 “你会好好的。新三团和白家军都还有好多事等你决断,不许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白凤轩心头暖得跟塞了个暖水瓶一样。他伸手轻轻拍着沈怀景的背,“放心,你男人身体很好的。不过,等我伤好了,你今天撩的火,总是要还的。” 沈怀景的身子僵了一下,他便笑了笑,“我会轻一点,温柔一点,我保证不弄疼你,只让你舒服......” 说着哄人的话,他的手又开始不安分地往人家腰上去,然后手就伸进了裤腰。 沈怀景意识到这个人想做什么的时候,反手按住了他的手,“别闹!” “齐修说你裤子上都是血。我就摸一下......” “那是你的血。” “又哄我。我摸摸看......” 沈怀景不太敢挣扎,主要是怕扯到白凤轩的伤口,也就由着那人把手伸进去,但偏偏这时候,罗天逸没有敲门就进来了。 这一幕,是罗天逸万万没想到的。 不只罗天逸没想到,病房里的二位也没有想到。 “我说沈怀景,他都这样了,你就不能消停点。” 罗天逸护短,哪怕知道,沈怀景不是那种浪得没边的贱货,但他也习惯性的埋怨沈怀景。 因为不是沈怀景,白凤轩就不会受这伤。 “你是真想他死吗?现在什么情况,他受伤了,糊涂了,你脑子没坏,也没受半点伤,你弄不清楚?你想看他伤口崩开,大出血而亡,你这良心是不是让狗吃了?” 沈怀景已然习惯被罗天逸骂了,他倒是不在乎。而且,他也知道,罗天逸因为白凤轩受伤这事一直憋着火,早晚得冲他发出来。 所以,他没吱声。 倒是白凤轩听不下去了。 当着他的面敢骂他的小兔子,“罗天逸,你吃了炸药了,我媳妇那里招你惹你了?你有火冲我来,少拿我媳妇撒气!” 第152章 你就是个祸水 白凤轩不帮忙还好,这一帮忙,罗天逸就更火大。 “白凤轩,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老子哪回不是为了你。你喜欢他,你拿命喜欢,他信你吗?” “你也不问问他,他为什么被鸡头岭的土匪给劫了,总不能是那土匪想钱想疯了,劫了他跟你白团长要赎金吧?” “他有事瞒着你。你却差点为他丢了命,你说你图什么?他有对你半分好吗?” 罗天逸真的是苦口婆心。 拆散这对狗男男,好像就是他的终极目标。 沈怀景没吱声,他确实有事瞒着白凤轩,罗天逸没有冤枉他。 所以,他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罗天逸,人审出来了,你就说审出来的事,少他娘的拿我媳妇说事。我媳妇好得很,也喜欢我喜欢得要命,你一个老光棍,你懂什么。” 罗天逸都有点想破口大骂了。 他恨恨地看着沈怀景,沈怀景也懂事,“你们聊正事,我出去等着。” 白凤轩却抓着他不放手,“你出去干嘛。我的事,没你不能听的。罗天逸,赶紧的,别他娘的一堆铺垫。” 罗天逸都想上去给白凤轩两拳头,他甚至在心里想着,要是将来他养个儿子是白凤轩这样的,他估计想亲手掐死。 这一刻,他突然有点理解白大帅做的那些事了。 太气人了。 “等什么,还要老子起来求你?”白凤轩也不太耐烦了。 罗天逸到底还是忍下了气,“抓了二十几个人都审了一遍,据他们说,劫沈怀景上山,是为了钱。黄六说沈怀景能带他们找到钱,很多钱。但具体到哪里找钱,他们这些人并不清楚,都是些听吆喝的。黄六带着十几个人跑了,估计很难找到人......” 鸡头岭的老大黄六,以前是江城附近一座山上的土匪。而那帮土匪,就是与沈老板相勾结的那帮人。 沈老板倒霉之后,那帮土匪也被警察和保安团给剿灭了。少部分逃出,而这黄六就是逃脱之人。 半年前,黄六带着逃出来的十几个人投奔了鸡头岭的土匪。不到三个月,黄六就杀了鸡头岭的老大,自己接管了鸡头岭。 说起来,这个黄六还是有点能耐的。 沈怀景在旁边认真听着罗天的汇报,想着黄六说跟他的父亲打过交道,看来确实不是假话。 “这件事,根,还在沈家。”罗天逸看向沈怀景,“沈怀景,你确实是在沈老板过世之后才回来的,但我不相信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两箱黄金吗? 白凤轩或许不知道那两箱黄金,但或许白凤轩也在找那两箱黄金。 但是,那两箱东西,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哪怕是那样救他的白凤轩。 不管怎么说,他父亲极有可能就是为了那两箱东西丢的命。他们家就是为了那东西家破人亡的,他宁愿那些东西永不见天日,就当是给父亲和姐姐陪葬,给沈家陪葬,也不想任何人拿到。 “罗副官觉得我应该知道什么?” 罗天逸轻哼了一声,“你那发小周楚洋,在你刚回来的时候只敢偷偷摸摸见你一面,后来怎么就对你热情了。白凤轩或许是瞎,让你给蒙蔽了,你当我也瞎吗? 周家父子是什么大善人吗?整个江城都没人搭理你,周楚洋就那么念旧情? 他要真那么念旧情,你们家出事的时候,周家连个屁都没有放?沈怀景,是你傻,还是觉得别人都傻?” “你......”沈怀景一时无法反驳。 而且,他开始的时候确实也没有发现什么猫腻,罗天逸说他傻,完全没说错。 “刚刚我来,还在医院门口碰上姓周的。怎么,他又在你身边转悠了?是想跟你打听白凤轩是不是快死了,好去给胡老三通风报信吧。” “罗天逸!”白凤轩吼了一声。 给胡三老通风报信? 沈怀景愣了一下,然后看向白凤轩。 显然,白凤轩也早就知道。 难怪白凤轩讨厌周楚洋,而且不喜欢他跟周楚洋来往,还有这样一个原因。 “白凤轩,今天我就把这事给挑明了。省得他以后还给姓周卖你。当初,你带人去救大少爷,这事除了咱们新三团几个最信任的人,没人知道。要不是他跟姓周的说了你没在江城,江城那帮狗娘养的敢那么闹?” 沈怀景心里咯噔一下。 他确实跟周楚洋说过白凤轩没在江城,而且他还是偷偷溜出来,虽然后来知道齐修其实一直跟着。 他微微垂下头。 他是怀疑周楚洋有问题的,但他以为只是在他们家的事上,却没有想到江局乱局,也是他造成的。 “沈怀景,你就是个祸水,我没说错!你不只害凤轩,你也害你自己。凤轩去白云寨接你回来,路上遇袭。是,这事是刘老二让人干的,但出钱的不只刘老二一人。 刘老二供了个出钱人的名单,你知道上面有谁吗?排在第一位,出钱最多的就是你那好发小周楚洋! 他不只想要凤轩的命,也想让你死,你居然还在帮他,你真是太可笑了。你这些年出国留洋,是没把脑子给带回来吗?” 沈怀景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指甲都掐进了肉里,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那份名单上有周楚洋,但到底是没有看到名单,而且后来他又觉得,没准儿那份名单都是白凤轩杜撰的,故意说给他听。 “够了!”白凤轩吼了一声。 “赶紧滚,没事别来医院,我又死不了。” 罗天逸把这些说破,他知道是为什么。 可是,这对小兔来说太受打击了。 他从来都不相信,小兔子会跟周楚洋一起害他。 哪怕小兔子之前怀疑他,想杀他,但小兔子只会自己亲自动手,不会借他人之手,更不会来这些阴的。 他一直容忍着周楚洋没有动手,除了怕小兔子不信他,以为他是故意针对自己的发小,让他们的关系更糟糕,当然也是想看看姓周还能干什么。 毕竟,周楚洋一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翻不起什么浪来。早点收拾或是晚点收拾,没什么差别。 但伤了小兔子的心,他也会跟着心疼的。 “老子滚!白凤轩,你最好给我清醒一点,你再心疼他,换得回他同样心疼你吗?” 第153章 乱世让人变成魔鬼,但你,依旧纯真 罗天逸就像是来吵架的。 吵完了,就气呼呼走了。 白凤轩抬头看着沈怀景,拉过他一直捏成拳头的手,包裹在掌心里,“天逸就那破嘴讨厌,你随他去,别跟他一般见识。” “白云寨遇袭那事,周楚洋应该也不知道你与我同行。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一直那么好,他或者是江城的其他人想弄死我,一点都不奇怪。但他没必要杀你,毕竟你们十几年的交情,不是假的。” 沈怀景觉得心疼。 像是谁拿铁靶子在他心上狠狠的挠了几个来回。 十几年的交情又算个屁呀。 白凤轩一点没有怪他,现在反倒安慰着他,而且白凤轩身上还有伤。 “白凤轩,你不怨我吗?”他垂眸而视,与白凤轩仰视他的目光相交。 白凤轩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怨什么?这点事,我又不是不能控制。不算什么。” “可是......” 可是我差一点害了你。 “你应该告诉我的。”他又说。 “告诉你什么?说你发小居心不良,说他跟胡老三勾勾搭搭?你信吗?” “我......”沈怀景语塞。 “他是你的发小,你们打小一起长大,两家关系又那么好。我来江城找你玩的那年,他是你唯一介绍给我的你的朋友。你说,你们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一样,虽然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当时,我还挺吃味的。 不管他这个人现在怎么样,至少在过去十几年里,他是你的美好回忆。而且,你回江城之后,求了多少人,我又不是不知道,没人搭理你,他是唯一搭理你,还愿意帮你的。不管他帮你的出发点是为你还是为他自己,至少在你看来,那是他给你的温暖。 这样的人,对你来说多重要,我不能那么坏,把你心头唯一的那点美好都给抹杀了。所以,只要是我能控制的,都没关系。你也别太伤心,这乱世让人变成魔鬼,但你,依旧纯真!” 白凤轩一番话,惹得沈怀景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强忍着没让眼泪滚落下来。 白凤轩说了,男人的眼泪不值钱。 他不能哭。 他哪是什么纯真了,他就是傻瓜罢了。 这个男人这么好,他居然还怀疑家里的事跟白凤轩有关系。 白凤轩那样的人,就算真要收拾他父亲跟姐夫,应该也会正大光明,而且并不怕他知道。 他都想抽自己一巴掌。 “小景,没关系的!” 沈怀景闭了眼,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滚落下来,滴在了白凤轩手上。 白凤轩慌了,他一直没说,也是怕沈怀景这样。 “小景,我回头就骂罗天逸,他那张破嘴,就没个把门的。咱们不哭......”白凤轩想把小兔子抱在怀里,但他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 心头又慌,双臂支撑着身体想起来,他才发现不只腰上使不力,好像双腿也不太能动弹。 不应该呀。 就算是腰上受了伤,没道理腿不能动的。 他想再试试的时候,就拉到了伤口。要命的疼让他闷哼了一声,沈怀景赶紧按住他,“别动,我没事!” 他拉住沈怀景,“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伸手替沈怀景拭去眼泪,轻言细语地哄着,“我没动周家,还让周家粮行给新三团供粮油,除了因为你,也是想看看,周家到底还想干什么。 胡老三兵败之后逃去了省城,据说是被第九军收编了。算起来,与白家军如今都在第九军的编制之下。当然,这是面上的。 但现在,我还不到跟第九军撕破脸的时候。上回,大哥去省城,第九军的军长也把这事说和了一下,从明面上来说,我们与胡老三的事算是揭过去了。 不过,胡老三不会就这么算了,他早晚还得跟咱们来一战。 第九军也觉得如今白家军的势力太大,恐怕早晚也会敲打白家军。所以,既然周家跟胡老三勾搭着,那就先看看,好歹也能知道那边的动向......” 白凤轩温柔起来的时候,那是真能把人的心给软化了。 哪怕你就是块千年寒冰,他也能给你捂热了,让你为他甘愿成水。 他就那么说着,不只是为了哄沈怀景,也是在跟沈怀景说着自己对将来的想法。 白凤轩想得很远,野心也很大,他也确实没有把区区一个江城放在眼里。 这一刻的白凤轩,哪怕还伤着,哪怕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但沈怀景却觉得,他好高大,是自己跳起来都够不着的。 可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居然拿命喜欢他。 老天爷让他家破人亡,但却没有让他丢了这个男人。 他下意识地弯腰抱住了白凤轩,白凤轩还没说完,就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怎么了?” “想抱你!”他在他耳边小声说着。 “好,想抱就抱!我的小景什么时候想抱都行......” 白颂轩听说弟弟剿匪受了伤,正值多事之秋,他自然是不能离开开江的,便让自己老婆来了趟江城看望白凤轩。 沈怀景在开江的时候见过这位白太太,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从病房里出来,沈怀景送白太太下楼,漂亮女人身姿摇曳,宛若柳条拂风,特别迷人。 “弟妹呀,我这次来呢,除了看老三,还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沈怀景跟在旁边,“二嫂你说。” 沈怀景本来是叫他白太太的,但人家说了,你这么叫,就是没把自己当白家人。所以,他只得改口叫二嫂。 “你看,你跟老三呢,将来也不可能有孩子。我们家三个小子,你看喜欢哪个,过继给你跟老三做儿子,将来,也有人延续你们这一房的香火。” 沈怀景停下脚步,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来说这个。 而且,这也不是他能做主的事。 白太太也跟着停下脚步,回眸看他,“老三平日里忙公事,到底是想不到这些的。但你是他的......” 白太太似乎一时没想到用什么词来表达,就顿了一下。 “这些该是你为他考虑的。大哥家当然也有几个孩子,不过,大哥的孩子都大了,到底是不如从小养着的亲。 我家老小才三岁,那性子跟老三小时候倒是挺像的,不如,就把我家老小过继给你们好了。这事啊,你回头跟老三说一说,等他伤好了,咱们就把事定下来。” 第154章 谁去说? 送走了白太太,沈怀景正想回病房,护士就来叫他,说是医生请他去一趟办公室,有事跟他说。 沈怀景心头有些不安。 白凤轩手术有几天了,伤口恢复得很快。 这两天他替白凤轩翻身的时候,就发现他的腿似乎不太能动。 他其实一直担心,现在医生叫他去,八成也是为了这个。 双手不自觉的捏成了拳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打架的。 “白团长可能自己有所察觉了。”一坐下来,主治医生就开门见山。 “今早我给他换药的时候,他故意把你支开,然后就问我他的腰使不上力,为什么腿也不太能动弹。” “那你怎么回答的?”沈怀景下意识地捏紧了衣角。 “我说受伤的地方有神经受损,但只是暂时的。调理一阵子,就会恢复。但这件事,怕是瞒不了几天,他自己能感觉出来。我也让医院其他科室的医生一起会诊了一下,情况不是太乐观。” 医生把现在的情况跟沈怀景大概说了一下,沈怀景从医生那里出来,觉得双腿都有点软。 他扶着墙壁站了一会儿,齐修见了,忙上前道:“景哥,团长正找你。” 沈怀景‘嗯’了一声,齐修才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太好。 “景哥,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走吧!” 他吐了口气,还刻意活动了自己的脸部肌肉,想让自己看起来好一点。 白凤轩虽是躺在医院里,但每天依旧处理公务。沈怀景就在旁边陪着,也一直很安静。 他也是这才知道,陈力带兵去打云州,带的是白颂轩从卢城弄来的兵。 难怪,白颂轩要卢城兵力的时候,白凤轩也不生气。 因为他知道,那些人就算是到了白颂轩手里,也一样听他的调令。 再回头想想卢城兵变,能够那么快速解决,就能想到白凤轩更早之前,在卢城费了多少心思。 把白大帅撸下来,是早晚的事,也是计划中的事。 只是,他确实没想到,白凤轩会把白大帅关去疯人院。 看得出来,白凤轩报复心很重,哪怕是对自己亲爹。 陈力现在站稳云州,不只是在胡天瑞的心上扎了根刺,也是保证了水上航行的通畅。 毕竟,白家军还是很依赖水上运输的。 沈怀景见汇报的人走了,这才端了水过去。 “喝口水吧,说了这么多话。” “还是媳妇心疼我。” 他接过水杯正要喝,似乎又想起来,“二嫂跟你说什么了,半天没上来?” “她......” 沈怀景迟疑了一下,“二嫂说,想把他家老小过继给你做儿子。” 白凤轩愣了愣,“哦,二哥这算盘打得真好。老子还没死呢,这就准备人给我继承香火了。” “二少爷应该也不是那个意思。毕竟,你......”沈怀景后面的话没出口。白凤轩喜欢男人,自然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就算喜欢的那个人不是他,也会是其他男人,照样生不出来。 过继一个也不是不行。 “我什么?我能干得很,我媳妇也能干,早晚给我生一个......”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往沈怀景腰下看,沈怀景就故意转过身去,让他看不成。 “媳妇,躲什么呀。你不能生,我也喜欢死你。香火这事......咱们不是有小元嘛,我还差白老二的种。 就他家那三个崽子,看到我都跟仇人一样。特别是那个最小的,一见我就哭,像我能吃了他一样。 还是小元好,丫头更贴心。这不,昨天跟二叔来看我的时候,还一个劲地问我,舅父,你疼不疼啊,要疼的话,我给你吹吹......” 白凤轩学着小元说话,脸上满是笑意。 只是,沈怀景心里有事,这会儿有点笑不出来。 “怎么了?”白凤轩见他不言语,表情也不是太好看。 “没有。” “是不想让我养着小元?” 沈怀景摇摇头。 “你放心,我肯定把她当亲女儿。你的亲外甥女,也是姐姐的孩子,那也是我的孩子。将来,一定得找个好人家,好脾气的姑爷,绝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沈怀景听着这样的话,眼睛一热。 “小景,”白凤轩拉了他的手,“以后,我也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有时候,我是挺浑的,但这辈子怕是也很难改。等我混过了,你怎么收拾我都行。但我会尽量不跟你犯浑......” 沈怀景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里待着,也就是要回去换衣服洗澡,才会回沈宅一趟。 医生说的事,沈怀景特地回了趟沈宅找了白二爷,又把军医官和罗天逸都给叫来一并说。 这件事反应最大的还是罗天逸,因为他之前什么都不知道,而这三位都是知情者。 他揪起沈怀景的衣领就要揍人,好在是被军医官给拉开了,但火气未消。 “沈怀景,老子早就说过你他娘的就是祸水,白凤轩早晚得让你害死。现在怎么着,老子的话哪一句错了?当初让你滚的时候,你非要像张狗皮膏药一样,白凤轩哪里欠你了,你非得这么害他?” 军医官虽是努力抱着罗天逸,但张牙舞爪的罗天逸还是想蹦跶着过去打人。 “天逸,够了!” 白二爷发了声,罗天逸虽还在气头上,倒也没再嚷嚷。 “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谁都不想。但事情既然出了,那就想办法解决。我会联系广州和上海神经科方面的医生,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给老三做一个彻底的检查。” “江城这帮医生不行。”军医官立马道。 “那就去一趟省城。”白二爷说,“先把情况确定下来,才能有后续的治疗。” “谁跟他说?”罗天逸问,“他得疯了!” 确实没人敢跟白凤轩说,都能想到,白凤轩要是知道自己的情况,肯定会大闹一场的。 罗天逸也好,军医官也好,就算是白二爷,也不想当这个炮口。 “我去说。”沈怀景一直沉默,总算是开了口。 “他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的责任。他若是站不起来,我就是他的腿,以后无论他去哪里,我背着他。” 这话像保证,又像承诺,但更像是给眼前三位吃一个定心丸。 “沈怀景,你他娘的不会说话别张嘴。他怎么就站不起来,他好得很,你他娘的才站不起来......”罗天逸哪里听得沈怀景说不吉利的话,张口就骂。 第155章 叫医生 沈怀景在屋檐下抽了许久的烟。 他不喜欢抽烟的。 第一次抽烟是白凤轩给的。 第二次抽,也是白凤轩教的。 现在,他居然抽了好几根,学得有模有样的。 白二爷拿了件外套给他披上,“夜里冷,别站太久!” 沈怀景回神,这才把烟给灭了,“二爷,你也怨我吧?” “我怨不着。他喜欢你,想你,想去接你,知道你被劫,想救你,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而且,他也很开心能为你做些什么。至于说为了做这些事,给他带来了怎么样坏的结果,我想,他也是能接受的。当然,可能一开始不那么容易接受,但他能想通。” “二爷......你别安慰我......” 沈怀景心头满是自责。 他巴不得有人骂他,像罗天逸那样。 最好是打他一顿,让他身上疼着,他能好受一点。 可是,白二爷说了这样一番话,他心里更是刀搅一样,难受得想一头撞那墙上,晕死过去,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白二爷拍了拍他的背,“坐吧,反正也睡不着,咱们说说话。” 二人就这么在檐下的长廊上坐了下来,沈怀景心头压着千斤重担,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所有的坏事情,都没有人想让他发生。但人生几十年,哪能尽是好事,总会有几件坏事要人命的。你更得打起精神来,你若是垮了,你怎么照顾他。这种时候,你比任何人都重要,你得更坚强,你才是他的主心骨。再说了,他又没被判死刑,不是没有机会的......” 白二爷真的很会安慰人。 沈怀景心头也乱得很,提心吊胆好几天,最坏的可能好像还是要来临了。 他不是自己吓自己,他是觉得对不起白凤轩。 他从未这么自责和难受过。 第二天,医生给白凤轩检查伤口时候顺道拆了线。按说,也就该出院了,等着伤口慢慢恢复如初。 但医生并没有说他可以出院。 白凤轩倒也没有那么想出院,毕竟在医院里有小兔子尽心照顾,他巴不得呢。 待医生走了之后,白凤轩叫了沈怀景,“媳妇,你扶我一把,我想方便。” “躺着吧,刚拆了线,别折腾。” “那不行,线都拆了,没什么事了。我今天得自己去厕所方便。” 他执意要起来,沈怀景也没有再阻止,上前扶了他坐起来,然后替他拿了鞋子穿上。 知道他可能会站不起来,沈怀景扶得小心又用力。 白凤轩侧头看了一眼沈怀景,打从昨天起,小兔子就没有笑过,而且昨晚也来得很晚。 他的腿没什么知觉,他不傻,他自己心里也有杆秤,虽然这些人什么都没跟他说。 沈怀景把他的手搭自己肩膀上,又伸手揽了对方的腰,恨不得对方整个体重都压他身上,就怕白凤轩摔倒。 白凤轩脚落地的那一刻,整个身子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他的双腿没能提供好的支撑,身子坠下去的那一刻,沈怀景努力抱住了他。 但是,他的心却在这一刻,像是掉下了深渊。 之前他的怀疑,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小景,先扶我到床上。”他的声音冷了些。 “好!” 沈怀景不敢多说一个字。 坐到床上之后,白凤轩看着眼前的沈怀景,你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心疼,有自责,有不安,还有愧疚。 白凤轩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去叫医生过来!” “凤轩......” “我想听医生说。”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现在的情况只是暂时的,医生给你做一个全面的检查,然后......” “沈怀景,叫医生!” 他打断了沈怀景的话。 沈怀景只得去叫了医生来,然后他被赶了出去。 守在门外的沈怀景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不停地来回踱步,想知道里边现在什么情况了,但里边又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景哥,团长怎么了?”齐修一直在外面,沈怀景被赶出来,脸色就很难看,这会又这样不安,而且医生还来了,害他也跟着担心。 “没事,没事。” 这话不是回答齐修,他更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医生总算出来了,看到紧张又担心的沈怀景,只说了一句:“他想一个人待着,今天谁也不准进去打扰。” “那他......” 沈怀景也不知道这话应该怎么问。 “他很平静,只是平静得有点吓人。” 医生的话让沈怀景一颗心都快揪成几瓣了。 他这时候应该进去的,至少应该陪着白凤轩。 可是,他更知道,就连他知道这个情况,都想一个人待着,更何况当事人。 他现在进去,只会让白凤轩更难受。 毕竟,他才是那个害白凤轩受伤的人。 若是换着他受了伤,看到害自己受伤的人还在身边打转,能不添堵吗? “景哥......” 齐修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能感觉出来情况不太好了。 沈怀景没敢进去,便坐在门口一直守着。 白凤轩不吃午饭,他也陪着饿肚子。 白凤轩不吃晚饭,他照样陪着饿肚子。 直到,他听到屋子里‘嘭’的一声,像是重物坠地,他才赶紧冲了进去。 白凤轩躺在地上,十分痛苦的模样。 “凤轩!” 沈怀景扑到白凤轩跟前,齐修是跟着一起进来的,见此情景,也有些慌了,“团长,你怎么摔地上了?” “滚!”白凤轩吼了一声。 齐修愣了愣,沈怀景则道:“先帮我把他扶回床上。” 二人一起去扶白凤轩,却被白凤轩推开,“让你们滚,都聋了?” 齐修没见过白凤轩发这么大火,有些不太敢动弹,沈怀景则道:“你要发火,也先回床上去,朝我一个人发就是。我现在力量不够,一个人没法把你弄到床上。齐修,来,搭把手......” 也不管白凤轩多抗拒,沈怀景还是与齐修一道把人给抬到了床上。 齐修觉得屋子里有什么味道,好像是他们团长身上的,有点像是尿骚味。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地上,刚刚白凤轩躺过的地方真有一摊水渍。 难道,他们团长尿了? “齐修,你先出去。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准进来,知道吗?” 齐修愣愣点头出去了。 白凤轩上床之后便闭上了眼,一副完全不想看到沈怀景的模样。 第156章 老子杀了你 沈怀景长长地吐了口气,下意识地把衣角攥得都要破了。 他看着白凤轩那张面如死灰的脸,“我跟二爷、罗副官还有军医官商量了一下,尽快送你去省城的医院做一个彻底的检查。江城医院的医生不行。二爷也联系了广州和上海相关方面的医生,我们也可以去那边治疗。” 沈怀景努力让自己用尽量平和的口气来说这番话。 不是同情他的口气,也不是可怜他的口气,更不是觉得他就没希望的口气,只是单纯地陈述这件事。 白凤轩没有任何反应,仍旧闭着眼。 沈怀景知道,这时候说别的,他也听不进去。 裤子已经湿了,刚才的尿味他也有闻到。都快一天了,就算是没吃什么东西,一个人总得尿几回的。 尿在地上,尿在裤子里,都不算什么,换了洗了就是。 他现在只想让白凤轩干干净净的。 去门口吩咐了齐修打几瓶热水来,齐修虽然一肚子的问题,但这一刻也没敢多问。 关了门,沈怀景走到白凤轩病床边,“衣服,我会马上帮你换。换好之后,你先吃点东西。一天没吃东西了,就算要骂人,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我不跑,随便你......” “滚出去!” 沈怀景没说完,白凤轩就朝他吼道。 他仍旧闭着眼,这一刻,是他白凤轩二十几年人生里最痛苦和落魄的时候。 当初被沈老板打断了腿,他都没有这么落魄,毕竟那是为了娶媳妇。吃些苦,受点罪,他不觉得有什么。 后来被白大帅关进了疯人院,受了那么多折磨,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他觉得那是老东西有毛病。 而现在,他成了个废人。 就在他最爱的人眼皮子底下。 他连自己上个厕所都不行。尿急了,又想站起来,不仅尿在了裤子里,还把自己给摔了。 他趴在地上,像只让人打断双腿的野狗一样,他恨自己这么没用,恨自己就因为这么点小伤,就站不起来。 偏偏,这一切都让沈怀景看到。 他恨自己,恨如此不中用的自己。 “我不滚!”沈怀景坚定道。 “你不滚?可怜我吗?”白凤轩突然瞪着他,“老子不稀罕谁可怜。我说这些天你怎么处处牵就我,让你亲就亲,让你抱就抱,甚至还主动亲我抱我。 我还以为,老子这些年的痴心枉想,到底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搞半天,你只是可怜我罢了。 沈怀景,滚,滚得远远的。滚回法兰西去跟你那女人生孩子,老子不要任何人的可怜,更不要你的可怜。” 他指着沈怀景的鼻子,嚷嚷的声音有些大,刚刚打了热水回来的齐修在外面听到动静,也不敢敲门。 “我没可怜你。我更没资格可怜谁。你也不必拿这些话刺我。有伤就治伤,好与坏,我都陪着你。” “你陪着我?”他冷笑,“陪着我干什么?陪着我这么个废人?想还我救你出土匪窝的恩情?不用,你让老子睡了好几回,那点恩情也抵完了。咱们早两清了。” 沈怀景早就知道这个狗男人捅人刀子的时候又准又狠,但这一刻听到他说这样的话,知道是他心情太糟糕,他还是忍不住难受。 但现在不是他难受的时候,他对上白凤轩嫌恶的目光,“你死了让我滚的心。就算你再讨厌我,再恨我,我也不走!” 其实,要论倔强,白凤轩还真不一定能比过沈怀景。 这时候倔强的沈怀景只是让白凤轩更火大而已。 “不走......行,我让你不走......” 他抓起放在床头柜子上的杯子,朝着沈怀景扔了过来。 沈怀景也不躲,那陶瓷杯子就正好砸在了他的额角,顿时额角就出了道血口子。 杯子在地上摔碎,齐修听得心都颤抖起来,在外面敲了门。 “景哥,水来了!” 沈怀景看了一眼白凤轩,转头去了门口。 “景哥,你额头流血了......”齐修惊道。 “没事。你在门口守好,不管里边发生什么,都别进来。”沈怀景不以为意,接过齐修手里的热水瓶。 “景哥,团长他......” “放心,我绝不伤他。我欠着他的命......” “景哥......”齐修一脸担心,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沈怀景关了门,提着两瓶热水往里走,额角上的血已经开始往下流了,他却浑不在意。 往盆里倒了一瓶热水,又兑了一些冷水,伸手搅动之后,觉得水温可以,这才起身往病床边去。 他没说话,也没有看白凤轩一眼,伸手就去扒白凤轩的裤子。此刻,语言已经无力,而且,他明白,白凤轩也不想听他说话。 但,脏了的衣服裤子必须换,这是绝对不能妥协的。 白凤轩按住他的手,“你干什么?老子让你滚!” 沈怀景侧头看他,额角的血滑落下来,滴到了衣服上,“如果不解气,可以再砸一次,我帮你再拿个杯子。” 血滴滑下来的时候,在沈怀景的右脸上形成了一条血路,配上他那张有点惨白的脸,分外惹人心疼。 这些天,他都没有睡好。白天夜里都照顾白凤轩。 就算是白凤轩睡着了,他也不能安心。夜里还会起来看几次,就算是白凤轩夜里说梦话,他听到动静都会起来看看。 最主要的是,他心里压着最坏的担心,所以根本睡不好。 沈怀景要扒开对方的手,却忘了,这个男人虽然下半身不能动弹了,但上半身依然有力。 那双强有力的臂膀,他是感受过对方的力量的。 好在是这段时间沈怀景跟着齐修也没有白练,在白凤轩想要按住他的时候,他动作更灵活地躲开,然后揪着白凤轩的手,一个反杀,只听得他胳膊咔嚓一声,白凤轩的那只手臂就不能动弹了。 “放心,断不了,只是让你痛一下。”沈怀景说。 “沈怀景,老子杀了你!” “来呀,你杀!等你站起来,随便你杀!” 他快速地抓住白凤轩另一只手臂,顺手撕扯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下摆,一个长布条就拿在手里,然后把白凤轩还想挣扎的那只手给绑到了床头。 这一套干净利落的动作,是齐修最初的时候教他的。 但他根本没有想到,第一次实践会用在白凤轩的身上。 绑上了一只手,白凤轩大概也就不太能挣扎了。另一只手臂还疼着,根本不能动弹。 沈怀景撕了一块床单,然后按住白凤轩的手臂,动作了几下。白凤轩在一阵又一阵的痛楚袭来之后,那只手也被绑在了床头。 这会儿,手倒是不疼了,但他也彻底没法挣扎。 “我给你换裤子,乖!”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温柔,像是哄不听话的孩子,顺手擦了一下脸上的血,看起来半张脸都有些骇人。 第157章 想把你对我做的事都做一遍 裤子被扒掉了,那双温热的手又拿了热毛巾替他一一擦拭。像是怕一遍没有擦干净,他仔仔细细擦了三遍,这才替对方换上干净裤子。 白凤轩全程瞪着他,如果眼神能吃人,沈怀景大概早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下了。 裤子换了,身上也清爽了不少。 只是,屋子里的尿骚味还没有散去。白凤轩自己也能闻到,他更恨,更难受。 “衣服......” 沈怀景看了一眼白凤轩身上的病号服,要脱衣服,就得解开绑缚,但再折腾一次,太麻烦了。 而且,他也不确定,以此时憋足了气想杀人的白凤轩,他还能不能控制得住。所以,他说:“衣服就不要了。” 说完,伸手就把病号服给撕扯开来,根本不管白凤轩现在什么心情,也不管这一切结束之后,他会不会掏枪杀人。 撕不开的袖子,直接让沈怀景给剪掉。 此刻,这个男人身上每一寸肌肤都被他看过了。不只看过,还会全都摸过。 他把刚才盆里的水倒掉,重新加了热水兑上冷水,然后又换了条毛巾打湿了之后替白凤轩擦身体。 胸膛上有旧伤。 依稀能看得出来是鞭子留下的,因为沈怀景自己身上也有同样的伤痕。 但伤应该很久了,伤痕也很淡了。 他的手指抚过那些旧伤痕,对方的身体似乎抖了一下,“冷吗?” 白凤轩没有回答,别过脸去,然后闭上了眼睛。 沈怀景动作便快一点,替他擦完了前面,后背没有办法。到底还是犹豫了一下,替对方解开了一只手。 不等沈怀景让他翻身,那只得以自由的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白凤轩的手一向很重,而这一回,更是要杀他的气势。 双眼泛红,像是刚刚哭过,但表情又像是被人欺负狠了的模样。 沈怀景看着这样的白凤轩,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白凤轩喜欢在他病弱的时候折腾他。 原来,看着一个人这副模样的心情会是这样。 想让他哭,想让他求自己,想让他的眼里心里只有自己,但又拿自己没有办法。 这个心态有点病态。 可他娘的,沈怀景这会儿也有。 只不过,他现在被掐着脖子,而且他相信,只要白凤轩愿意,完全能扭断他脖子的。 他欠了白凤轩的,还做了该死的事,居然把白凤轩绑起来,那么骄傲的男人,怎么受得了呢。 他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来,白凤轩血红的双眼被他这一笑给迷了,“笑什么?” “就是......” 他被掐得太紧,说话有些困难。 只吐了两个字,就没有后续,像是故意吊着对方。 “说,笑什么?笑老子是个废物?” 沈怀景不答,只是笑意更深了些。 白凤轩被他这笑容刺激得吼了起来,“说话!” “我笑......”他拍了拍白凤轩的手,但白凤轩并没有松一点的意思。 “我笑......这个时候......老子想把你......对我做的事,都......都做一遍......” 白凤轩似乎有点没听明白。 沈怀景又说,“把你绑起来......亲你......咬你......嘴唇给你咬肿......还有下面......” 他的话太烫耳朵。 白凤轩从前自己说这些没羞没臊的话时,只觉得刺激又过瘾。 现在沈怀景说这些话,烫得他的心又热又疼。 就在话音落下时,沈怀景额头上的血珠又滑落下来,砸在白凤轩的的脸上。 他的血是温热的,但又莫名觉得滚烫。 里里外外都被烫得像着了火一般,掐着沈怀景脖子的手,到底是松了些。 “你把老子吃干抹净了,现在让我滚。白凤轩,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除非,你把那些都还给我,让老子也舒服够了,这笔账才算两清!就想这样把我扔了,你他娘的做梦。” 白凤轩听不得他说这些,这完全是在动摇他的心。 他狠下心来,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他不想让小兔子就这么给攻破了。 他松了手,语气突然就平淡了,“好,你来。我还!” 沈怀景也没想到,这个狗男人居然这么豁得出去。 为了让他滚蛋,真是什么都敢。 沈怀景强忍着把人上了的心,重新拿了热毛巾给他擦背。 擦完之后,替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白凤轩全程配合,没有一丝反抗,虽然另一只手还绑着。 他越是这般要什么都算清的模样,沈怀景就越是火大。 是,他欠了他的。 这辈子可能都还不完。 可他凭什么让自己爱上了他之后,又要赶他走。 他又不是完全没可能站起来,就这么嫌他在身边碍眼,觉得自己成了眼中刺? 沈怀景委屈。 但现在,他没法跟一个受伤的人计较。 他拉了白凤轩起来,然后坐到床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来,我抱不动你,换你到那张床上。” 床也脏了,被子、床单什么的都要换。 白凤轩没有动弹,沈怀景回头看他,故意恶狠狠地道:“就算要上你,老子也得在干净的地方,不是在这张床上。” 白凤轩也不知道是被刺了,还是想赶紧了结他们之间的事,双手搭在了沈怀景肩上,沈怀景便把人给背到了自己陪床照顾的那张床上,然后替他盖好被子。 他在白凤轩的注视之下,把床上的东西都打包起来,连同刚才换下来病号服。 拉开门,本来是想让齐修把东西拿去扔了,再找些干净的过来。但门口除了齐修,还站着白二爷、罗天逸和军医官。 这仨人来了有一会儿了。 大概是沈怀景绑白凤轩的时候。 他们在外面也听到了动静,但被齐修拦着,白二爷也相信沈怀景能处理好,也没有坚持要进去。 “这个扔了,拿些干净的过来。” 沈怀景把那包东西扔给了齐修,罗天逸闻到了尿味,下意识地遮了遮鼻子。 他们来时,齐修已经把之前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 无论是谁,这个时候大概都无法真正的平静,所以白凤轩闹的这一场,他们都能理解。 “老三就交给你,我们就不进去了。回头让医生过来处理一下你额头的伤。” 白二爷也知道,这时候进去,除了让自己侄子更难堪,大概也没有别的。 罗天逸还是有点不放心,但白二爷这样说,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二爷,你是他亲二叔,他不会跟你计较。你还是进来一趟吧!”沈怀景说。 第158章 高兴也会哭吗? 白二爷进了病房,沈怀景去找医生处理额角的伤口。 他其实不觉得疼的,因为心更疼。 心疼病床上那个男人,更恨他此刻为白凤轩做不了什么。 他很没用。 他也配不上白凤轩那么喜欢。 伤口有点长,也有点深,医生给他缝了两针,说是以后可能会留下疤痕。 他却不以为意。 一个男人,一张脸而已,真没那么重要。 他在医院的花园里坐下,夜色已经笼罩,想抽支烟,把几个口袋都掏了一遍,原来他没有烟。 他本来也不抽烟的,只是心烦的时候想抽一支。 “景哥,你还没吃饭呢。二爷亲自做了些饭菜拿过来,你也上去吃一点吧,都还热着。” 齐修担心他,扔了那包东西之后,又让护士一会儿拿干净的去病房,这就出来找沈怀景。 一直守在外面的齐修虽然没有听太清楚里边争吵的话,但大概也猜到是个什么情况。 他想安慰沈怀景,但他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我不饿。” 沈怀景刚说了这话,肚子就叫了起来,特别不给面子。 他苦笑了一声,连撒个谎也能瞬间被自己给打脸,他可真不走运。 “景哥,你还得照顾团长,总不能一直饿着。”齐修又说。 “好。吃点。” 沈怀景没有上楼去,而是去医院外面的馆子里要了一碗汤圆。 这时候,他突然就很想吃点甜的。 黑芝麻花生馅的汤圆吃到嘴里,滚烫又甜蜜的汁水像是瞬间就把身体温热起来,突然不觉得不那么难受了。 而且,上回白凤轩哄他的时候,给他端来的宵夜就是汤圆。 他一口口吃着,默不作声。 齐修就在旁边看着,一脸担心。 “团长......” 齐修不知道这话要怎么问。 他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之前白凤轩的情况,他亲眼看到的,就是双腿不能动弹了,站都站不起来。 “只是暂时的。会送他去省城......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不许乱说。” 齐修赶紧点头。 难怪团长那么生气,那么难爱。如果这事换作是他,他也一样受不了的。 团长那么厉害的人,要是站不起来...... 齐修不敢往下想。 沈怀景吃完了饭回医院,白二爷也正准备离开。 “怀景,今晚就跟我回去吧。军医官晚上会在这边守着,你别担心。你呢,也给他点时间,这种事没那么容易接受的。他呢,也不是冲你,他更多的是恨自己......” 沈怀景理解白凤轩不想看到他的心情。 毕竟,他把人家给绑起来,还说了那样的话。 于是,沈怀景也没有上楼,跟着白二爷就回了沈宅。 小元还没有睡,他们刚进院子,就听到小元的声音,似乎还挺开心的。 白二爷和沈怀景都有点狐疑,毕竟已经很晚了。 白二爷快步往里小花厅去,刚到门口就见小元坐在金寨主怀里,正说话呢。 “王爷!” 白二爷这一叫,声音哽咽不说,眼睛也红了。 金寨主抬起头来,眼神温柔,嘴角噙着笑意,“二爷回来了。” 沈怀景慢几步,到门口时,白二爷已经进屋了,看到金寨主,他赶紧叫了小元出来。 “咱们二爷都瘦了。是不是太想我了?” 沈怀景牵着小元离开时,还能听到小花厅里传来的话。 金寨主走了两个多月,白二爷就想了两个多月,如今见着了,小别胜新婚,任哪个外人在场,此刻都是多余的。 所以,沈怀景连招呼都没打,就赶紧带了小元离开。 “舅舅,金爷爷都回来了,二爷爷怎么还要哭了?” 小元不太理解。 毕竟,大人的感情复杂得多。 “你二爷爷是高兴。” “高兴也会哭吗?”小元抬头看沈怀景,这才看到他舅舅额角贴着纱布。 “舅舅,你受伤了吗?” “舅舅走路不小心,摔了一下。以后,小元走路要小心一些,别像舅舅这样摔着了。” “舅舅疼不疼,我给舅舅吹吹。” 沈怀景停下脚步,然后蹲下身来,双手拉着小元的手,“好,小元给吹吹。” 小元吹了吹他的额头,又问:“舅舅还疼吗?” “不疼了。”他摸了摸小元的脸,“走吧,去睡了。” 哄睡了小元,沈怀景这才回到自己屋子。楼下就是白二爷的房间,今晚楼下应该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他却独自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 倒也不是被冷衾寒孤枕难眠。 他是想着白凤轩的伤,想着能为白凤轩做些什么。 一声又一声叹息之后,他终究是爬了起来。 他想起方瑜走之前给他留过电话的,若是有什么急事的话,打电话也行。 沈宅有电话,只是他去拨打的时候才知道,沈宅的电话打不了省城的长途。他要打长途得去江城邮局。那里倒是可以。 这么折腾一通,又回到床上。 一夜几乎也没怎么睡,天未明就起了。 但他没有想到,比他起得更早的是白二爷。 按说,白二爷今天早上应该起不来的,毕竟以金寨主那个体力。 白二爷正在做早餐,而且还做了不少,也不知道几点就起来了,还是根本就没怎么睡。 “二爷,这么早?” 厨房里也没有别人,白二爷不想假他人之手,连别人的帮忙都不要。 “王爷喜欢吃我做的早餐,这些日子在外面,他都没有吃好。” 在沈怀景眼里,这就是一个贤惠到不能再贤惠的好夫人的样子,哪怕他是个男人。 他呢? 他好像没有为白凤轩做过什么。 “你也不多睡会儿。这几天在医院照顾凤轩,怕是也没有休息好。你的脸色一直不太好。我之前跟你说过,你才是凤轩的主心骨,你得坚强,他才会因为你更想好起来。” “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就连做一顿饭,我都不行。我的手艺不好,自己吃还行,给别人做,大概是拿不出手的。” 白二爷正忙着锅里的,听他这般说,回头看了一眼,“你有你的能干,何必在一顿饭上计较长短。用你之所长,帮他成就他想要的,那不比一顿饭重要多了。” “我......” 沈怀景一时语塞。 “对了,王爷说,以前太医院的江太医告老还乡之后,就住在省城。这人扎针很有一套,对下身瘫痪麻木的治疗很有奇效。我正准备一会儿跟你和军医官说,看看是你去一趟,还是军医官去一趟省城请江太医。 这位老太医脾气古怪,如今年岁又大了,就算是拿着王爷的亲笔信去,他恐怕都不一定会走这一趟。但先派个人去请,如果实在不行,再带凤轩去省城。 毕竟,凤轩这样去省城,还是有很多麻烦。昨晚,我跟凤轩说去省城的事,他也不同意。如果江太医能来,那是早好不过。” “我去,二爷!” 第159章 小兔子走了 白凤轩经过昨晚闹的那一场之后,又过了一夜,算是彻底冷静下来了。 现在的情况就是那个样子,他不愿意接受也得接受。 这很现实。 罗天逸来了一趟,是想安慰他的,但安慰的话到底没有出口。 “凤轩,大哥昨晚来了电话,说要过来看你。我怕他折腾,没跟他说你......”罗天逸顿了一下。 “过些日子你就好了,我让大哥放心。”他又说。 白凤轩侧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但好像并没有听到罗天逸的话。 已经下午了,小兔子没有出现。 小兔子是真的生气了吗? 小兔子应该生气的,他还砸伤了小兔子的额头,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很疼的。他可真浑蛋! “凤轩,昨天晚上,胡天瑞的人偷袭了二少爷的防区,各有伤亡。二少爷一早来了电话,说要跟你商量一下对付胡家的事。” 白凤轩这才回过头来,看着站在面前的罗天逸。 “我现在这样去了不开江,二哥应该也不能来。你去一趟开江,看看二哥的战损情况,顺便也摸一摸二哥现在的实力,打起大仗来,胡天瑞可是比胡老三那个废物要强多了。” “我走了,江城这边怎么办?”罗天逸这会哪里敢走。 “叔父回来了。我这个废物虽是带不了兵,打不了仗,但有叔父在,倒也不怕。” 白凤轩显得特别平静,因为这样,罗天逸心里更没底。 倒是像昨晚那般闹腾,罗天逸还好应对,这种平静,让罗天逸说话都要格外小心。 “既是金寨主回来了,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一会儿就去开江......” 罗天逸走了之后,白凤轩又一个人了。 之前,一直有小兔子陪着,寸步不离。现在,他想看小兔子一眼,都见不着。 是他把人赶走的,他昨晚那种态度,还说了那么难听的话,小兔子肯定还生着气,不会来看他的。 明明都不是小兔子的错,他凭什么把气都撒在小兔子身上。 心里时刻都会涌起自责,但更多的是思念。 只是一夜没见小兔子,他就想得不行。 小兔子生气了,伤心了,不想理他了,他理解的。 但是,到了晚上,小兔子也没来。 金寨主和白二爷晚上来了一趟,他下意识地朝他们身后看,似乎有期望,但期望之后是失望。 小兔子并没有一起来。 “听说,尿裤子了?”金寨主留意到他刚才的眼神,而且还特别讨人厌的提昨天的难堪事。 “王爷!”白二爷拉了金寨主一下,示意他别提这个。 “尿个裤子而已,不算丢人。我比你年纪还大的时候,不只尿裤子,还把屎给拉裤子里。所以,不算事。” 白二爷拉都没拉住,金寨主那张嘴,完全没有把门的。 白凤轩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有应声。 “你知道那得多脏吗?都是你二叔,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我。自己媳妇,你有什么不堪的事,是媳妇不能见的。一个大男人,别那么矫情。” 白凤轩知道金寨主是安慰他,但他在意的不是那个。 “叔父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到底是怼了一句,一语双关。 “你躺着说话,腰疼吗?” 金寨主是一句不落,白二爷到底是看不下去了,“王爷,少说两句。” “我的二爷,你就别惯着他了。不就是腰受了伤嘛,多大点事。别说是现在没判他死刑,没说他一辈子站不起来。就算是真站不起来,白凤轩,你怕什么? 你白凤轩这些年,难道是凭着你七尺之躯肉搏才换来了今天的成就? 你凭的是脑子,还有你那股子疯劲。所以,就算你一辈子坐轮椅,影响你脑子吗?影响你疯吗?就知道冲自己媳妇发脾气,那点出息......” 昨晚白二爷跟金寨主说了一下大概的情况。 当时二人在床上,正办要紧的事,白二爷说得断断续续,金寨主听得也断断续续。 时不时的,白二爷还得再呻吟两声,反正那画面既正经,又不正经。 金寨主也是个疯的。 他不喜欢白二爷不出声,所以故意问他,让他一边说着正经事,而自己一边又做着让人疯狂的运动。 被金寨主这顿骂,白凤轩也觉得自己该。 好半天,他才别扭地问了一句,“他呢?” 不待白二爷回答,金寨主就说:“走了。” 听到走了这俩字,白凤轩的心像是突然坠落到了深渊,“去哪里了?” “你不是让人家回法兰西吗?人家回法兰西找他媳妇去了。” 白凤轩不信,看向白二爷,“二叔,小景他走了?” 白二爷点点头。 “一早走的,这会儿怕是已出白家军防区了。” 二叔断然不会骗他的。 白凤轩难受得紧。 是他让小兔子滚的,但他以为...... 他以为,小兔子不会扔下他的。 他以为,小兔子对他多少有些感情的。 他还是太自以为是了。 自打重逢以后,他对小兔子做的那些事,小兔子凭什么对他有感情,没有杀了他,就算是小兔子手下留情了。 小兔子真的走了,这比他再也站不起来更难受,更戳心。 他真走了,他怎么就真走了。 是,他要是站不起来,他不配拥有小兔子。可是,他怎么能真走。哪怕他留在江城也好,没准儿偶尔还能碰上,他也能知道小兔子在干什么。 现在小兔子走了,他以后再也见不着了吧。 小兔子本来就不喜欢他的,不过是被他强迫的。 心里难受是他的事,为着小兔子着想,小兔子是应该走的。他这样一个废人,跟着他,只会被人嘲笑。 别人会嘲笑他沈怀景爬男人床,什么都没有捞到,还跟了个废物。 而且,就他现在这样的情况,以后也没法给小兔子快乐,他凭什么让小兔子留下来。 金寨主与白二爷交换了一下眼神,白二爷叹了口气,“风轩,你也别担心,他说了,到地方,会跟我联系的。” 白二爷这话根本没有半点安慰。 小兔子是彻底不要他了。 就算是到了法兰西,也没有想跟他联系,只会跟他的二叔联系。因为二叔一直对小兔子很好,他却经常伤害小兔子。 之前才许诺不会打小兔子的,可是昨晚又伤了小兔子。 他可真混蛋。 白二爷与金寨主也没有多待,这二人好像不是来探病的,更像是来捅刀的。 所以,白凤轩这夜注定是睡不着了。 他整夜都只有一个念头,小兔子不要他了,小兔子要去法兰西抱那个女人了。或许明年,小兔子就会当爹了,有一个他自己的孩子。 他的心像是被铁耙子抓得稀烂,却又流不出半点血来,疼得连叫都不敢叫。他自己赶人走的,他后悔了,但哪有脸再去把人追回来。 他这么个废人,还那么坏,小兔子肯定不会再想见他的。 第160章 论下手,还是二爷狠些 一夜未眠的白凤轩,天亮就要出院。 本来他现在在医院也没有什么可治疗的,毕竟他受伤的腰医院也没有什么办法。 齐修帮白凤轩换了衣服,又收拾好了东西,但一直没敢说话。 团长的心情很坏,他知道。他也知道团长为什么心情不好,但不能把景哥去省城的事告诉团长。 这是白二爷叮嘱过的。 白二爷说,这是为了团长和景哥好。但是,他还不太能理解。 但白二爷的话,他也不敢不听。 沈宅里自然也没有沈怀景。 白凤轩其实还是有些怀疑,怀疑二叔和金寨主只是骗他而已。等他回到沈宅,就能看到沈怀景从某个门里出来,或者是从某个窗户探出头来,给他惊喜。 如果是那样,他会狠狠亲他的小兔子,抱在怀里绝不撒手。 他后悔了,他不能没了小兔子。 哪怕他变成个残废,他也想把小兔子绑在身边。 可是,他再一次失望了。 沈宅里不只没有小兔子,而且连小元都不见了。 他是真的走了,把小元也带了,永远不会回来。 他问过齐修,陆昭文还在不在医院。得到的答案是,陆昭文也不在医院,之前就被沈怀景接出去了。 小兔子是真的跑了。 独自坐在书房里的白凤轩狠狠流了一场眼泪。 他没敢哭出声来,只是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最后干脆咬住自己的手,不想让哭声溢出来。 眼泪是没用的。 男人的眼泪更没用,他还这般嘲笑过沈怀景。 可是,这个时候止不住,跟有用没用没关系。 白二爷在花园里喝茶,花都开了,满园都是花香。 金寨主看着眼前的爱人,茶香花香都不及媳妇香。 眼里满满的爱意,都能把人给溺死。 “王爷,你收敛一点。”白二爷提醒道。 “二爷,我什么都没做呢,还不够收敛。我可是两个多月没好好看你了,你还不让我看个够,给补一补。” “哪有这样补的?” “我就这么补。我的身子,我的眼睛,我的心,都只能让二爷补。” 金寨主确实什么都没干,连手都没摸,但那心里眼里怕是早干了几百回无法言说的事。 白二爷内心满是欢喜。 只是,他的性子内敛些,也是小时候在王府里当差,被教得那般性子。 他不张扬,但却温润如玉,只是狠的时候也比谁都狠。 “王爷,我还是去看看老三吧,他吃了午饭就一直关在书房里,这双重打击于他来说,到底是难以承受的。他可是等了怀景八年......若是一直没等到,那也就算了。既是等到了,如今又得而复失,我怕他撑不住。” 金寨主拉住白二爷的手,“我的二爷,他是男人,撑不住也得撑。如果他的承受力配不上他的野心,那么他也成就不了大事。儿女情长,最是伤人,身体残废,最是锥心。两者加在一起,确实是猛药。不得不说,论下手,还是我家二爷更狠些。” “王爷,你......” 是,这个主意是白二爷出的。 金寨主听完之后,就有点心悸。 他家二爷要是把这个用他身上,他也得丢了半条命去。 但他庆幸,这狠招用在了白凤轩身上。 “我家二爷最是知晓人心。他现在有多难受,有多疼,沈怀景回来的时候,他就会有多开心。我家二爷狠是狠了些,到底还是疼侄子。” 金寨主说话也是没什么逻辑,一会儿埋怨,一会儿又夸的,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但想想吧,好像确实表达了一个中心:媳妇厉害! 白凤轩难受得想死的时候,沈怀景离省城已经不远了。 陪他同行的是齐荣,还有几个身手和枪法都不错的士兵。 汽车颠簸,去省城的公路一直不太好走。加上前些日子春汛,有的地方垮塌,掉落了山石,路上走得也是很惊心。 “沈少爷,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到省城了。” 沈怀景恨不得能插上翅膀,早一点到省城,不管那江太医脾气有多古怪,他就算是抢也得把人给抢到江城来。 “好!” 沈怀景一路上几乎没说过话,此刻才应了一声。 齐荣对于自家团长跟沈怀景的爱恨纠葛,虽是一直看在眼里,但他到底是不太懂男人跟男人之间那点儿女情长。 团长有多喜欢沈怀景,他天天跟着白凤轩,也都看在眼里。 但沈怀景对他们家团长,那就真差点意思了。 当然,这只是他一个旁观者的看法,而且他也不懂人家两个人的事,到底也作不得数的。 出来两天了,沈怀景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白凤轩。 怕他还生着气,怕他不好好吃饭,怕他伤心难过。 毕竟,那样的事到底是要时间接受的。换作是他自己,他觉得一个月怕是都难以接受。 所以,他得快一点把江太医给接回去,能早点让白凤轩站起来,就能让白凤轩少难过些日子。 第二天一早,车子进了省城。 沈怀景很多年没有到过省城了。 第一次来省城,还是五六岁的时候。 那时候,父亲在省城开了第一家铺子,铺子开业的时候,父亲高兴得很,抱着他指着铺子门头上的金字招牌,说:“怀景,以后那就是你的。这是第一家,还会有第二家,第三家,很多家......” 但现在,省城已经没有他家的铺子了。 八九年的光景,省城变化不大,熟悉的街景勾起旧时回忆。 车子慢慢驶过街道,他则静静地看着车窗外,好像在某个巷口,就会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跑出来,然后叫一声“小景”。 但是,车子走了很久,他也没有等来那一声小景。 “沈少爷,前面就是和记药铺了。” 沈怀景被齐荣的声音拉回来。 和记药铺,江太医家的药铺。平常江太医的儿子和孙子会在铺子里坐诊,江太医毕竟年岁大了,如今已不再坐诊。 沈怀景从车上下来,抬头看了一眼黑底的金字招牌,目光缓缓落向药铺里边。来看诊的人不少,排着队。 沈怀景让齐荣和其他几人在外面等着,自己迈步进去。 药铺里有年轻人提醒他,要看诊的话,先去那边排队,若是要抓药,就请去别家,他们这里不单独抓药。 沈怀景心想,果然是有些特别,还没听说哪家药铺不单独抓药的。 “我找江太医。”沈怀景走到坐诊的中年人面前。 中年人抬头打量了沈怀景一眼,“家父早已不看诊,先生若信得过我,就去外面排队,若是信不过,就另寻高明。” “江大夫,我从江城来,成郡王有亲笔书信让我亲手交给江太医。” 第161章 规矩不能坏 大清虽然早亡了,但对于在朝中当过差的人,大清王朝的意义到底还是不同的。 中年男人听闻这话,忙起了身,“先生请稍等,我去禀明父亲。” 沈怀景稍稍站了一会儿,打眼瞧了一下,来看病的人衣着朴素,有的还穿得很寒酸,都是些贫苦百姓。那么长的队伍里也不见一个衣着光鲜的,倒是有些奇怪。 和记药铺也不算大,除了坐诊的中年男人,还有两个年轻人,一切都井然有序。 片刻之后,中年男人快步出来,对沈怀景恭敬道:“先生请随我来!” 沈怀景便跟着中年男人去了后院。这样的店铺,不管做哪一行,大都是前店后宅,但进了后宅才发现,后宅大得很,而且后宅精美漂亮,看得出来是砸了不少银钱的。 中年人请了沈怀景在客厅里坐,倒上茶水后,一位银发老者慢悠悠地溜达出来。大清是没了,但老者的辫子还留着。 “晚辈见过江太医!” 沈怀景赶紧起身,朝老者行了一礼。 “年轻人,瞧着眼生。你是哪家的后生?” 老者在沈怀景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并没有坐在主位上。 “家父是做小生意的,没去过京城,早年倒是在省城有点小买卖。” 老者打量着他,微微点头。 中年男人退了出去,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一老一少。 “年轻人,坐吧。不知王爷如今可好?” 沈怀景也没有坐下,而是站着回道:“王爷安好。前两日才从京城回到江城。” “王爷如今在江城?我也有几年没见过王爷了。”老者有些感慨。 “是。王爷这两年都在江城。”沈怀景如实回答,并且把带来的书信双手递上。 老者接过信去,但没有拆开,只道:“也是,我记得那位白管家......那位白二爷好像是卢城的,不过,卢城离江城倒也不远。那白二爷可还好?” “二爷也好。” 老者又点点头。 “年轻人,你从江城来找我,应该不只是替王爷送封信吧。先说你的事,王爷的信我一会儿再看。” 在宫里当了那么多年差,大概都练就了一副看人的本事。沈怀景是这样想的。 自己这风尘仆仆的样子,恐怕早让老太医看得明明白白。 于是,他便如实相告此行的目的,又把江城医院给的诊断书一并递上。 不过,老者也没看那诊断书,拿过去顺手扔在一边,只是问了一些关于病人的问题。 沈怀景都一一作答。 “像他这种情况,多长时间能站起来?”沈怀景到底是有些急的。 老者笑了笑,“年轻人,我已经久不行医,更拿不得针了。你看我这手......” 他说着拿起茶杯,拿杯子的右手不停地抖,根本控制不住。 “我这样的手,你敢让我给他扎针吗?这要是一针扎错了,搞不好命都会没了。” 沈怀景倒是真没有想到这个,刚才递书信和诊断书过去,老者都是左手接的,左手倒是没有这情况。 “王爷的信,不看我也知道大概写的是什么。能让王爷亲笔,想来你或者是这位病人与王爷关系亲厚。毕竟,王爷那人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但我现在这个情况,倒不是不愿意,而是你敢不敢让我治。” “那......”沈怀景心头一急,差一点说:你儿子如何,他能治吗? 白二爷只说了江太医,可没提过那位江大夫。 而且看刚才门口排队那些人,都是些贫苦百姓,若江大夫真是医术了得,在省城这样的地界上,应该有不少有钱人来看诊的。 “年轻人,这受伤的人,是你什么人啊?”老者观察着沈怀景脸上表情的变化,又问了一句。 “是我......” 他想说朋友,也想说同学,还想说上官,但到嘴边的这些词,最终都没有出口。 老者见他迟疑,“也是,我这手都这样了,也帮不上忙,算我多嘴一问。你也不必为难。我看,你还是去省城医院,那里有些国外留洋回来的医生,没准儿做个手术,也就好了。” 白二爷说这位太医脾气古怪,却没有说哪里古怪,他也不知道现在这般算不算古怪,毕竟此刻他也没有心思想别的。 “他是我爱人。”沈怀景到底回答了老者的问题。 这话,他可以不对白凤轩说,但没有必要不对自己坦诚。 “你也喜欢男人?”老者眯缝着眼。 “我不喜欢男人。只是,我喜欢的人,刚好是个男人。” “你这话倒是听着新鲜。” 沈怀景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是不喜欢男人的。因为除了白凤轩,他也没对别的男人有过冲动。当然,他也没对女人有过冲动。 那个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他是白凤轩,他就烙在他心上。 “就你刚才说的情况,就算你敢信我这手,他怕是也很大几率站不起来。他要真成了残废,你还要他吗?” 老头就像是个包打听,还真是什么都问。 “他要站不起来,我就是他的腿。这不影响我喜欢他。”沈怀景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而这一次,说得更加坚定。 他想让白凤轩站起来,他喜欢他意气风发的样子,更喜欢他拽得二五八万,又特别聪明的傲娇劲儿,但白凤轩要是真站不起来,那也没关系。 白凤轩不能领兵打仗,他可以帮他带兵,替他打仗,白凤轩只要坐在后方运筹帷幄就行。 几千年前,孙膑受庞涓迫害受了膑刑,被砍去了膝盖以下的腿脚,也丝毫没有影响他成为齐国的军事家。并且,孙膑辅佐大将田忌,两次击败庞涓,替齐国奠定了霸业。 他可以成为白凤轩的腿,也可以成为白凤轩的枪,他可以为白凤轩做一切。 老者不知道是不相信沈怀景的话,还是在想别的,有一阵没言语,只是用一种比较奇怪的眼神看着沈怀景。 好半天,他才垂下眼眸,拿起放在旁边的书信拆开。 沈怀景安静等着,等着老者把信看完,又等着他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扫了无数遍。 “白二爷的侄子?”老者问了一句。 “是。” “倒是没听说喜欢男人也传染。不过,当年,白二爷好像也不喜欢男人,是王爷强迫的。你呢,你也是被强迫的吗?” 沈怀景心下一颤,他不知道金寨主的信里写了些什么,但老者这样一问,就像是透过他那张脸,把他与白凤轩的那点过往都看得明明白白。 他一开始是被强迫的...... 不对,也不算强迫。是他有求于人而已。 “江太医有见过被强迫的人还四处寻医,给对方治病的吗?”沈怀景反问。 老者笑了起来,也不回答。 他那笑容让沈怀景有种自己被看穿的感觉。 这个江太医确实奇怪,给人治病,还会问这么多吗? “年轻人,既是有王爷的亲笔,又是白二爷的侄子,按说,我也确实应该跟你走一趟。但你也看到了,我这手确实不如从前了,你要信我这手扎针不会死人,我也成全你的胆量。不过,我看病有一个规矩,规矩不能坏......” 第162章 宝贝,你瘦了 齐荣在外面等得有点久,排队的病人少不得会总瞧他们。 齐荣不喜欢,但又没办法阻止别人的目光。 他正想进去看看,沈怀景就从里边出来。 “沈少爷!” 齐荣迎了上去,“江太医呢?” 齐荣的想法很简单,接上那江老头,立马就赶回江城去。可不能在外面多待一刻,毕竟他们团长还等着呢。 “走吧,一会儿再说。” 几个人上了车,沈怀景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齐荣便有点担心。 “沈少爷,是不是那老头不愿意去江城?” “那倒没有。不过,有些事,我还是得再打听打听。去方医生的诊所吧......” 方瑜上回到江城来的时候,齐荣见过,也知道那是个挺厉害的女人。除了看起来有点不太正经,别的都还好。 方瑜在省城行医,大概对这江老头的本事也更清楚。齐荣也怕费了功夫弄回去一个不中用的,想着沈怀景倒也算细心。 车子在方瑜的诊所外面停下。 来之前,沈怀景没跟方瑜联系,进了诊所只有一个护士在,说是方瑜有一台大手术,没几个小时下不来。 沈怀景让齐荣带人先去找个旅馆住下,回头再来诊所接他,他自己在这里等着。 齐荣可不敢走,只让剩下几人去寻了旅馆,自己陪着沈怀景在诊所等方瑜。 这一等,就等过了午饭时间。 齐荣怕沈怀景饿了,但去门口的餐馆叫了些吃的,让一会儿送到诊所来。 沈怀景静静地坐在那里,两三个小时,一句话都没说过。 待饭菜送进来时,方瑜刚好做完手术,从手术室里出来。沾满了血的橡胶手套还没有摘,手术服上也都是血渍,知道的晓得她是医生,刚做完了大手术,不知道的怕是以为她刚杀了人,分了尸,不然弄不到那么多血。 “正好,老娘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随手扯下手套,扔在一旁,店小二还未来得及放下的饭菜,便被她抓了一块红烧肉去,放嘴里就嚼,油渍从她嘴角流出来,看着有种不只分尸杀人,还吃人肉的感觉。 齐荣默默想着,这算什么女人,可没有一点女人样。 确实,不只吃东西没有女人样,上回在江城医院手术室外面闹的那一场,不只没有女人样,这个女人还天不怕地不怕,他们团长拿枪抵她脑门上,她都没有半分惧色。 这哪是女人,这是钢铁人吧。 “看什么,老娘吃块肉,你还心疼了。”方瑜对上齐荣看他的目光。 “不是,你是谁呀,看着有点眼熟......” 方瑜这会儿确实饿惨了,要不是齐荣这大个子站这里,他可能都会直接忽视,所以坐在角落里的沈怀景她是压根没看到。 “方瑜!”沈怀景这才叫了一声。 一回头,一愣神,刚刚还一脸看谁都像欠他二百块钱的脸,立马笑逐颜开。 “宝贝,你怎么来了?” 她冲沈怀景扑过去,也不管自己身上有没有血,手上有没有油,就把沈怀景抱了个结结实实。 这画面,不只送菜进来还未走的店小二惊呆了,默默收起血手套的小护士也惊住了。 就方医生这性子,管别人叫‘宝贝’,那不得太阳打西边出来。 这个等着的男人虽然长得也算好看,但看着还没有方医生爷们,难不成,方医生喜欢这种看起来不阳刚的男人? 小护士迷糊了。 齐荣可不迷糊,走过去直接把方瑜给拉开。 方瑜回头瞪了他一眼,“你谁呀,老娘的宝贝,抱一下怎么了?” “不是你的,我们团长的。”齐荣是个直的,说话也直。 “嘿,大个子,我跟你说,我早看你们团长不顺眼,看你更是......” 眼看着方瑜就要跟齐荣计较,沈怀景赶紧给拉住,“不是饿了吗,先吃饭。” 沈怀景这一说,方瑜肚子立马就叫嚷起来。 本来是准备两个人的饭菜,但沈怀景和齐荣连筷子都没有动过,就被狼吞虎咽的方瑜给横扫了一半。 那场景,就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就没见过那样吃东西的人。 而且,还是个女人。 沈怀景让齐荣再去叫几个菜,特意说了菜的名字,方瑜听后,笑着得合不拢嘴,“宝贝,还是你疼我,一直记着我喜欢吃什么。” “我记着有什么用。倒是你,不能不吃早饭。遇上这样的大手术,做上大半天,你又没吃早饭,胃病不找你找谁?” 沈怀景替她夹了菜,让她吃慢一些,别噎着。 “今天本来是想休息的,一大早,老娘还在床,人就抬到了诊所。要不是有些交情,老娘今天就会过来。所以,早饭没吃,这手术又太他娘的麻烦,做到现在,我在里边差点都想吃人肉了。” 方瑜说得有点夸张,但饿是真饿。 “最后缝合都是让助手来的,我是实在站不住了。” 正说着话呢,就有人敲门,然后有个医生在门口探了头,“方医生,病人已经送去病房了,目前情况稳定。” “行,辛苦你了。赶紧吃饭去吧,我一会去病房看看。” 说着那年轻医生关了门。 “宝贝,你怎么来省城了。白凤轩肯放你出来?” 吃了个半饱,菜也没剩多少,方瑜等着好吃的送来,放下了筷子,这才问起沈怀景来。 “来省城办点事,顺便也想看看你。” 方瑜打量着沈怀景,她那双眼睛就跟尺子一样,刚才是没功夫,这会有功夫也有心思了,沈怀景额头上的伤痕没能逃过她的眼睛,哪怕被额前的头发遮了一半。 “宝贝,你瘦了。他欺负你?” “没有。” “别骗我。你额头上的伤,怎么回事。”方瑜伸手撩开他的头发,“伤口这么长,还缝了针,怎么弄的?” 沈怀景知道,要是不给方瑜一个答案,这事过不去。 她也是真心关心他的。 “之前剿匪,摔了一下......” “剿匪?不是,你去剿什么匪?他白凤轩就没人了,非得让你去?你这伤在额头,都破相了。多好的一张脸,这不是糟蹋了吗?还有,谁给你缝的针,这么丑。你等着,我去给你拿点药,可不能留这么明显的伤痕......” 第163章 满清余孽 与方瑜吃了饭,又闲话了一场,当着齐荣的面,沈怀景没提江太医的事。 手下人已经安排好了旅馆,过来接沈怀景了,沈怀景让齐荣先下楼去等着,说自己还有几句话跟方瑜说。 待齐荣出去之后,沈怀景才问道:“和记药铺的江太医,你可有了解?” “江太医?就那个不肯剪辫子的满清余孽?” 满清余孽? 好吧,方瑜说话一向这样。 “宝贝,这可不是我说他的,这是省城的报纸上这样称呼江老头的。他在江城其实挺出名的,不管怎么说,大清没亡之前,他可是在紫禁城里伺候皇帝和那些贵人们的。 别的不说,医术肯定了得。毕竟,太医院里可不养废物,一个不心,就能灭满门的。你找他看病?宝贝,你哪里不舒服?” 方瑜见沈怀景倒是比之前在她在江城看到时消瘦了些,想着之前都好好的,也不像有病的样子。 “不是我,是白凤轩。他为了救我出土匪窝,从高处落下来,伤了腰椎,现在站不起来。我此次来省城,是想请江太医去一趟江城,听闻他扎针很有一套,对治疗瘫痪和双腿麻木很有奇效。不过,我没有亲眼见过,你在省城应该更了解一些,所以想问问你。” 方瑜打量着沈怀景,上次见面的时候,沈怀景对白凤轩可不是这种态度,她走之后是又发生了些什么吗? 为了救他,自己落了个残废。 也对,这么感人的事,沈怀景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更何况,在方瑜看来,白凤轩在很多年前,在沈怀景的心里就是不一样的,只是沈怀景自己不明白而已。 “江老头扎针厉不厉害,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我跟他儿子打过交道。他儿子医术不错,而且只给穷苦百姓看病,是出了名的大善人。 我也听人说过,找江老头看病,很麻烦,也很奇怪,他会对每个来找他看病的人有要求,必须要做到他的要求,他才会答应看病,而且不包一定治好。 所以,虽名声在外,但他在江城还真没给几个人看过病。宝贝,他给你提了什么要求?” 沈怀景回想起离开前江太医的话,“你去逛一趟窑子,我来安排。若是同意,明天这个时候给我回信。” 他这辈子可没逛过窑子,他更不理解江老头为何让他去逛窑子。 说实话,一个男人去逛窑子,真不算个事。 但在他这里,还真就是个事。 他也不是嫌那地方脏,毕竟在那地方营生的女人,大部分都是被家人或者环境所迫,并不是人人愿意。 他只是单纯不喜欢那种地方。 “宝贝,说呀!” 方瑜见他走神,“那老头有点心理变态,听说给人提的要求都很鬼扯。据说,有个有钱人的妻子找老头看病,因为多年不孕,想着老头在宫里待了多年,皇宫的娘娘们大都有为子嗣头疼的烦恼,就觉得他一定能治这病。结果,那老头把人问了个七七八八,最后要求那女人的丈夫脱光了裤子绕着省城跑一圈,他就给人治病。” “那妇人同意了?”沈怀景好奇追问。 “怎么可能。别说是那女人不同意,就算那女人同意,女人的丈夫是傻子吗?脱光了裤子大街上跑一圈,那他以后还活不活人。没头没脸的尚且做不到,更何况还是有头有脸的商人。我是觉得呀,那老头本事是有,但不想给人治才是真的。所以才故意出这么恶心人的招,让人知难而退。” 沈怀景回想江太医的话,觉得方瑜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毕竟是王爷亲笔,江太医不好直接拒绝,给他出个难题,他做不到,就算是王爷也怪不到他那里,是他沈怀景的问题。 但为什么非得是那个呢? 沈怀景想不通。 “反正,那个老头有点问题,估计是年纪大了,脑子不行。” “这么些年,江太医在省城就没给谁看过病吗?”沈怀景又问。 “也不是没有。我回省城没两年,倒也听说他确实给人看过。第九军军长的老母亲,据说前两年差点死了,便是这江老头妙手回春。不过,第九军驻扎省城,军长图元良那就是一方霸主,江老头应该不敢跟图军长整那点小心思。 只是,外面也有传言,这图军长是在和记药铺门口跪了一天一夜,江老头才同意给他母亲看病的。但这事,只是传言,也没谁亲眼看到,当不得真......” 沈怀景听完了方瑜的话,反倒觉得那传言恐怕不虚。 能让白二爷和金寨主说脾气古怪的,恐怕就是真的古怪,而且大清亡了许久,老头还固执地留着辫子,可见也不是一般的固执。 只是,让他去逛窑子,这也太让人费解。 白凤轩只给了自己狠狠流一场眼泪的时间,抹干了眼泪之后,便重新振作了精神。 罗天逸也从开江赶回来,白颂轩的人马虽有折损,但问题不大,只是白颂轩叫得厉害而已。 主要是白颂轩觉得,要没有白凤轩偷偷让陈力带走他的那些人,去打云州,让他最后不得不再派兵支援云州,胡天瑞也不会偷袭他的地盘。所以,叫嚷这么一出,是想让他弟弟出点血的。 “二少爷的意思是,如今你伤着,暂时不能带兵。胡天瑞既然不安分,不如就此做个了结。想让咱们新三团的人随他出征,像去年落霞镇那一仗一样,打胡天瑞个措手不及。这是二少爷的计划......” 罗天逸指着地图,把白颂轩的作战计划大致说了一下。白凤轩看着地图有点出神,像是根本没有听到罗天逸刚才说什么。 “团长......” 罗天逸叫了一声。在军事上,罗天逸一直叫白凤轩团长,这一点,他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嗯。”白凤轩回过神来。 “我没敢答应二少爷,他这想法......”罗天逸想说居心不良。 “答应他吧。” 罗天逸不解,“团长,我的意思是,这时候咱们不宜跟胡天瑞动手。且不说陈参谋长刚拿下云州已经折损了不少人,现在你还伤着,二少爷又气你调走了他的兵力,这时候跟胡天瑞动手,占不到什么便宜不说。还可能,让咱们的人成了炮灰。 二少爷虽不至于害你,但他是不会把自己的人放在前面去冲锋的。我们新三团的兄弟,每一个都不能白白牺牲。” “罗副官,我只站不起来,不是脑子也坏了。我的兵,我不会让他们随便去送死。不过,在这之前,得先放点消息出去,不然就不热闹了......” 第164章 兵行险招 第二天一早,江城就有传闻,白凤轩剿匪重伤,成了残废,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周楚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床上,连衣服都没有穿好,就急急慌慌去了他父亲院子里。 刘沣头一晚就得了消息,真假不太好说。 他是亲眼去病房见过白凤轩的,当时的情况看,白凤轩可不像是站不起来的样子。 那时候白凤轩要知道自己站不起来,不可能有那么好精神头。 但他又觉得,那时候恐怕白凤轩自己也不知道。 于他来说,现在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白凤轩真的站不起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毕竟,他可没什么回头路了。 所以,第二天一早,他便出了门,去找沈怀景。 沈宅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是提着礼物来看白凤轩的。 这些人都被挡在了外面,白凤轩不见客,谁都不见。 刘沣见此情景,想着晚上再来试试,也没跟着这些人挤在一处。 齐修费了些力气才把围在门口的人给打发了,回去给白凤轩汇报的时候,白二爷也和金寨主也在书房里。 “人都走了,不过,我看到刘家大少爷了。”齐修说。 “回头你去给刘沣送个信,让他晚上过来,我找他有事。” 白凤轩知道,刘沣也是听了消息。既然二人合作,到底是要坦诚的,他也相信,在未来,刘沣会是他的一个好帮手。帮他挣钱,帮他摆平很多需要钱才能解决的事。 齐修应声而去。 金寨主坐在白二爷旁边,拉着白二爷的手看了好一阵了,才不管他们说什么,也不管门外的是不是吵得烦人。 好像,一点都不影响他欣赏媳妇的手。 “二叔,这一回,还得麻烦你跟叔父。我如今这模样,就连出个门,没人帮忙都不行。二叔和叔父就当是可怜我,再帮我这一回。” 白二爷看着自己侄子,恢复倒是很快,他本来以为,又是腰伤,又是沈怀景走了,侄子得颓废三五天才能恢复过来。 看来,他低估了侄子的抗打击能力。 “老三,虽说兵行险招,容易有奇效。但,如果对方未如你所料,你那些新兵真的都只能当炮灰了。你可要想清楚了,就这么白白送了他们的性命,可惜了。” “二叔,我知道。但要解决胡天瑞这个麻烦,这是最好的办法。我想,他要是听说我如今成了残废,应该很高兴亲自带兵直扑江城,甚至把我给活捉,一解云州之恨。 退一步说,就算他不会亲自带兵来,这么好的机会,他不会不让人过来袭扰江城的。毕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白二爷见侄子心意已决,而且消息都放出去了。 白颂轩要兵去抄胡天瑞的大本营,他就给白颂轩兵,不过是新兵而已。新兵虽然战斗力没有那么强,但如果胡天瑞亲自带兵扑了江城,大本营的兵力应该不多,他相信他二爷能解决。 当然,打仗就没有不出意外的。与其等着胡天瑞不知道哪天杀过来,不如给胡天瑞这个机会。他等着。 白二爷侧头看金寨主,见金寨主看他的手正看得起劲。 “王爷,你看半天了,到底有什么可看的?” “二爷的手好看,百看不厌。” 白二爷缩回手来,但又被金寨主给抓了回去,“二爷可真小气,现在手都不让看了。我才出去两个月,二爷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白凤轩虽然看多了金寨主的骚浪劲,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这也太扎他心了。 他的媳妇跑了。 不,他的媳妇让他给赶跑了。 他的心还流血呢,他这叔父惯会往人心窝子上插刀,这又浪又欠揍的模样,还不如直接给他两刀来得痛快。 “王爷,又没正形。老三说正事,你可有听到?” “二爷听到就行。回头,二爷跟我好好细说。” 金寨主说话就说话,嘴还往白二爷脖子上凑,当着白凤轩的面,亲了白二爷的脖子。 “王爷,你......” “二爷现在都不给亲了?我是人老珠黄,不受待见了?还是晚上没把二爷伺候好?二爷只管说,一会儿咱们就回房重新给二爷伺候好了再出来。” 白凤轩实在听不下去了,“二叔,你还是回去哄叔父吧,我瞧着叔父该吃奶了。” 白二爷脸一红,起身拉了金寨主就往外走,边走还边说道:“你明知老三心情不好,你还非得这么闹,今晚起,你别进屋睡了,自己随便找个地方睡吧。” “二爷,我都跟着你多少年了,你可不能这么始乱终弃。我的身,我的心,我的命都给你了,你不能现在不要我......” 渐渐地,声音远了。 白凤轩自嘲地笑了一声。 白凤轩呀白凤轩,他也不是没对你好过。 他扑你身上替你挡子弹,你就算让他走,你也不该是那种态度。 就算是要让他走,你也该给他带点钱。 他身上没什么钱,你让他去哪里。 他把身子给了你,把心......心好像不是。 你白睡了他,还不给钱。你可真是混蛋。 他在心里骂着自己。 他允许自己偶尔想一想小兔子,但不能太想,太想会难受的。 他还有正事要做,他哪怕残废了,也得是让对手瑟瑟发抖的残废。 远在省城的小兔子此刻坐在江太医的宅子里,他是来回复江太医昨天的要求的。 虽然他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江太医为什么提那种要求,但只要江太医愿意去江城给白凤轩治病,他都可以答应。 昨天离开方瑜诊所之后,他又四处转了转,还跟人打听了一下江太医的情况。打听到的情况也跟方瑜说的差不多。 回来的路上,他问齐荣,“你逛过窑子吗?” 齐荣愣愣地看着他,然后点点头。 “哦。里边......”他是想问里边什么样,但话到嘴边,又没问出口。 结果换来齐荣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现在,他坐在江太医面前,到底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我虽答应了你的要求,但我还是想问问,为什么是这样的要求?” 江太医摸了摸发白的胡子,“年轻人,那不是你应该想的问题吗?” 沈怀景确实想不明白。 现在看来,江太医大概也没有想要告诉他的意思。 “今天晚上八点,你到这个地方,一个人去。”江太医递了写有地址的纸张过来。 沈怀景看了一眼,他大概知道那地方在哪里。毕竟八九年前在省城读书,对省城的大街小巷倒也不陌生。 只是,那条街有窑子吗? 第165章 考验 春日的夜都是带着花香的。 沈怀景说晚上要单独去个地方,是江太医让他去的,不许齐荣跟着。齐荣自然不肯,毕竟此行出来,他是向白二爷保证了,保护好沈怀景的安全。 但沈怀景执意不许他跟,说他非要跟着,江太医知道了,就不会去江城给白凤轩看病了。 如此这般,沈怀景才得以一人来到这栋楼前。 楼上挂了块牌子,揽月阁。 名字很雅,但地方嘛...... 一个长相俊俏的小子从里边出来,恭敬地问了一声,“可是沈少爷?” 沈怀景点点头。 “沈少爷请随我来!” 小子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很白,手指纤细,有点像谢小楼的手。 说到谢小楼,已经有些日子不见谢小楼了。 跟着那小子上了楼,这窑子好像与他想象的有些不同。曾经在书里看到过的那些污秽场面,并没有出现。 进了楼里,便有丝竹之声,声音浅浅淡淡,但于这春夜里听,倒是分外撩人。 随后,他跟着小子转过长长的走廊,七拐八拐,路过一些关着门却亮着灯的房间,偶尔里边有欢笑声传出来,男男女女,却不知里边是怎样旖旎的画面。 最后他被请进了一间挺宽敞的屋子,里边已经摆好了酒菜,还有淡淡的熏香让人沉醉。 待他坐下,那小子便替他倒上酒,然后轻轻拍了拍手,便有几位漂亮姑娘姿态轻盈地从侧门进来。 虽说一个个都身穿旗袍,但那旗袍或是薄纱,若隐若现,或是开叉快到了腰,走起路来,那是说不尽的风情。 是的,他此刻才明了风情二字的真正含义。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不去看面前站着的几位姑娘。 “沈少爷,这几位就是江太医给你安排伺候你的。那我就先出去,几位姑娘可得把沈少爷伺候好了......” 沈怀景虽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来的,但如今他被几个姑娘围着,就跟进了盘丝洞的唐僧一样,眼睛都没地方放。 “沈少爷,我给你夹菜,来张嘴......” “沈少爷,吃酒,这酒是咱们揽月阁的陈酿,别处是吃不到的......” “沈少爷,你都出汗了,我替你擦擦......” 当年,他看《西游记》的时候,还笑唐僧那个傻样,原来,他也没有好哪里去。 被一帮女人围着,个个如花似玉,个个都像吞着信子的蛇,下一秒就要把他吃掉。 汗水早就湿了背,但他发现这些姑娘虽然都围着他,但没人动手动脚,没往他身上到处摸。看似亲近,却又有分寸。 “姐妹们,咱们沈少爷害羞了。这样,咱们给沈少爷跳个舞吧。” 一个身着薄纱旗袍的姑娘提议,那几个立马附和。倒是最后一个起身的姑娘,将杯子里的酒给灌进了还未回过神来的沈怀景口中。 美酒入喉,他却觉得有些苦辣。他在法兰西的时候,也喝过一些红酒,但不像这白酒这么烈,更没有这么苦辣。 音乐响起来,他还下意识地在寻找哪里有人弹奏,就见姑娘们开始跳舞了。 舞姿曼妙,身材柔软,像是弱柳拂风,好看得紧。 渐渐地,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而那些跳舞的姑娘又围了上来,围着他转圈,围着他曼妙身姿。 他有一种冲动,想把人按在怀里,做些龌龊之事。 但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他这辈子,只对一个人有过这样的想法,那就是病床上的白凤轩。 但现在...... 酒有问题。 但酒已经喝了,甩甩头,姑娘们一声又一声‘沈少爷’,叫得他心魂荡漾。 他狠狠地抓着腿,用力地抓着,疼痛能让他保持清醒,但酒劲更足更狠,特别是还有姑娘在他耳边吹气,惊得他身子颤抖。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碰姑娘们一个手指头。 他闭着眼,不看,不想,只念着那个躺在床上,生无可恋的白凤轩。 汗水不停地滚落,他的喉结也不断滚动,身体的渴望都写在了每一个细胞里,但他强忍着。 这时候,脑子里闪过江太医的话,“那不是你应该想的问题吗?” 他应该想的。 为什么是他应该想的。 他也不喜欢这些姑娘,就算是喜欢,他也不是那般随便的人。 更不会因为喝了酒,而这酒八成还让人下了药,他自己受不了,就去扒人家衣服,然后做那些龌蹉之事。 他快把自己的腿抓出血来,但这样仍旧不够。 到底是什么药,怎么这么厉害,一阵阵地搅得他心潮起伏。 他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他不能撑不住,他不能。他告诉自己。 一头撞在了桌子上,动静有点大,围着的几个姑娘都吓了一跳,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旁边有人说了一句,“下去!” 沈怀景因为这一撞,疼得厉害,人也清醒了些,缓缓抬起头来。 又晕又疼,但好像并没有出血,只是视线变得奇怪。 明明姑娘们都出去了,为什么又有几个长相俊美的男子朝他走来。其中一个,还与白凤轩有些神似。 他的目光便落在那个男人脸上。 几个男人围着他坐了下,“沈少爷,让我们来服侍你吧......” 男人漂亮的也有,比如谢小楼。 刚刚说话的男人就很漂亮。 声音也软绵绵的,像是能把人的心给软化了一样。 漂亮男人拿起一块水果,递到沈怀景嘴边,“沈少爷,张嘴,我喂你。” 沈怀景愣愣地看着他,他没见过男人是怎么伺候男人的,他跟白凤轩,每回都是白凤轩动手动脚,然后把他吃干抹净了。 看到这个漂亮男人,免不得再想起谢小楼。 谢小楼大概都是这么伺候白凤轩的吧。 一想到这个,他就不舒服。 “沈少爷,还是我来喂你。” 沈怀景微微走神,就被另一个声音给拉回来,他侧头看着坐在身边男人,眼前之人长相俊美,脸的轮廓跟白凤轩有些像,乍一看,有点神似。但如今坐近了看,眼睛不像白凤轩,鼻子也不像,嘴唇更是不像。 合在一起,完全没了白凤轩的影子。 男人嘴里叼着一块水果,凑到他跟前,那意思是要用嘴喂。 沈怀景下意识伸手推开那男人,那男人便笑了起来,“沈少爷,想摸就摸,想睡也可以......” 说完,扯下了腰带,露出了整个胸膛。 男人的胸膛很光滑,没有一点瑕疵。 但是,那也不是白凤轩的。 白凤轩的胸膛上有伤痕,有一部分还是为他留下的。 身体已经被药和酒点燃,但他的心却渐渐地冷却下来。 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江太医让他逛窑子,因为,即便是这个时候,即使是自己的身体快被火烧烬了,他的眼里,心里,所看所想,也只有白凤轩那个狗男人。 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来,他从腰里抽出一把匕首,朝着自己手掌抹过,顿时鲜血直流。 第166章 王爷的意思 人,都撤下去了。 坐在那里的沈怀景喘着粗气,匕首上都是血,而另一只手上的血珠子还在不断往下滴。 他看着朝他走来的老者,于更加明亮的灯光之下,江太医那张老脸越发清晰。 他轻笑了一声,“江太医可满意?” 江太医叹了口气,似乎也很委屈。 “我先给你止血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副银针来,在他手上扎了几下,血就不流了。 之前在江宅看着抖得不行的手,扎起针来倒是又准又稳,丝毫不影响操作。 到底之前是装的,还是不管手抖与不抖,这老头扎针都不会失了准头。 血止住了,江太医又从怀里换出个小药瓶子,往那伤口上抖了些药粉,沈怀景瞧着那瓶子有点眼熟,像是之前白凤轩给的药膏就是那样的瓶子。 伤口包扎好了,但沈怀景的汗水却没能止住,不停地往下流。 他的身体还被欲火灼烧着,仿佛要把他的骨头都给烧干,再这么下去,他也快死了。 江太医又掏了个药瓶出来,从药瓶里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递给沈怀景,“把它吃了,你会好受点。” “这是什么?”沈怀景此刻拿匕首的手都有些抖了,他都想再捅自己一刀,那样能舒服点。 “解酒的药。” “你在酒里下了春药?” 江太医有点尴尬,“也算是春药吧,但是特别上等的那种,对身体没什么伤害,从前在宫里给......” 他说了一半,没往下说,转而道:“不是下在酒里,是熏香里。以前,宫里的贵人喜欢搞这个,不喝酒,倒也引不出那药性来。” 沈怀景这才接过药丸吞下。 也不过片刻,他便觉得好受了些,不像刚才那般抓心挠肺,想做些什么。 “沈少爷,今天这一出呢,不是我的本意。都是王爷的意思。所以,如果沈少爷要恨,那就恨王爷,我不过是个听吆喝的。” 江太医从怀里掏出金寨主的那封信递给沈怀景,这是要把自己给摘干净。大概是怕白凤轩后来报复,或者是怕沈怀景恨他。 沈怀景扔了带血的匕首,接过信来。这匕首是出门之前,他跟齐荣要的,说是带着防身。 齐荣也不知道他要跟江太医去哪里,还得带着匕首防身,但沈怀景不让跟,他只得把匕首给了他。 到底,这东西还是派上了用场。 “如果我碰了那些姑娘或是那些男人,如何?”看完了信,沈怀景问道。 “这个......”江太医犹豫了一下,“沈少爷,既然你没碰,那就不说那些事。今天也晚了,我让人送沈少爷回去。江城,我会去的。但这一两天还走不了。有两味特别的药材还没到,光有我这银针还不够。沈少爷这两天就在省城到处逛逛,休息一下。等药材到了,我立马跟你去江城。” 江太医自然是想把这一段给跳过的,但沈怀景可不想跳过。 “江太医,我想知道,如果我碰了,会如何?” 江太医摸了摸胡子,“你这个年轻人,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就没意思了。” “我一向没意思。我若碰了他们,我就得死,对吗?” 虽然信上没有写,但沈怀景觉得,以金寨主与这老头的默契,有些东西根本不用写在信里。 江太医不答,沈怀景觉得自己差不多是猜到答案了,轻哼了一声,“王爷倒是真狠!” “沈少爷,王爷这不是心疼侄子嘛。王爷不过是想确认一下沈少爷对白团长的心意,这也是人之常情。你应该庆幸,如今的王爷脾气好多了。若是倒回去二十几年,就他那性子......不说,不说了......” 沈怀景带着伤回去,让齐荣给来来回回盘问了好一阵。 今晚的事,沈怀景自然不想再提。 而齐荣也觉得沈怀景有事瞒着他,两个人最后不欢而散。 省城,这里有太多他和白凤轩的回忆。 一条街道,一处房子,一家店铺,都在时光的深邃里倒映着他们年少的样子。 沈怀景原本是想去学校看看的,到了学校附近,他就停住了脚步。 眼前这栋楼,是白凤轩当初租住的地方。有时候,他也住在这里。 他还记得,上楼的木楼梯总是嘎嘎作响,每次他们二人快步跑上跑下,房东太太都会出来吼,“跑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呀!” 房东太太是个挺凶的女人,虽然缠了小脚,走路也不快,但并不耽误她当包租婆。有时候,沈怀景跑来找白凤轩,撞见了房东太太,还会被她唠叨一通,说什么只给了一个人的房钱,偏偏住了两个人,让他补钱之类的。 沈怀景倒不是没有钱给,但他觉得,这钱不能给。白凤轩租的是房子,论房子算,不论人头。他有钱也不会便宜了别人,撞上了,少不得跟房东太太理论一阵。房东太太虽然凶,但每回都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齐荣看沈怀景站在那里有点出神,今天跟着出来,他还没有跟沈怀景说过话,但他不能不跟着。 “租房的?”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沈怀景的回忆。 回过头来,他的嘴角泛了些许笑意。 刚刚才想起房东太太,这不,人就站在了眼前。 八九年的光景,房东太太也老了些许,岁月变成了皱纹烙在她的脸上。 “一个人住?”房东太太说话就打量起他来,“你有点面熟......你是那个沈家小子?” 房东太太记性很好,一下子想起他来。 沈怀景点点头,“是我,我是沈家小子。经常跟你顶嘴那个。” “你不是出国留洋了嘛,这是回来了?” 沈怀景真没有想到,自己出国留洋这事,连这房东太太都知道。 当然,他更没有想到的是,白凤轩把当初住的那个房子买了下来。 多年不见,房东太太对他反倒热情了不少。领着他上楼去看那间屋子,边走边叨叨着,“那房子我原是不卖的,但白先生出的钱比市价高了两倍,我家男人到底是见钱眼开......” 跟着上楼的时候,木楼梯没有作响,大概是这些年已经修过了。 开了门,里边收拾得干净又整洁,而且就跟八九年前一样。 沈怀景就像打开了记忆的门,所有的过往一下子扑面而来,让他眼里一热。 第167章 小景,我发疯似的想你 白凤轩是五年前买下这房子的。 按房东太太的说法,每年白凤轩都会来一趟,时间不一定。 房子保持着干净整洁,是白凤轩请了房东太太定期打扫,所以一切都是当年的模样。 他当初用的算盘,还放在书架上,几个喜欢的小玩意也仍旧摆在从前的位置,都是白凤轩买给他的。 这个男人啊...... 沈怀景让房东太太和齐荣出去,说自己想一个人待会。 这里,是他们青春最美好的回忆。 凤轩...... 轩哥哥...... 似乎那些欢笑声,穿越了八九年的时光,还在此刻回荡。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轻轻拉开抽屉,里边还跟从前一样,放着白凤轩常用的一些东西。 随手翻了翻,一个从前没有见过的笔记本跳出他的眼帘。 白凤轩不是个爱学习的,读书就爱打瞌睡,做作业都能梦游,他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但那时候的白大帅还特别想让儿子读书有出息。 翻开笔记本,苍劲有力的字体跃入眼帘。这字是白凤轩的?不像! “三月初九,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走了大半年,不知道在法兰西过得好不好。我在床上也躺了大半年,如今好歹是能走路了,没有成为残废。我不怪你父亲,他还可以打断我另一条腿,只要他把你赔给我就行。 这,也是我的奢望吧。你说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小景啊,你怎么那么狠心呢......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怎么能说这辈子都不见我,我有那么让你讨厌吗?” 这是白凤轩的日记,虽然看起来并不像白凤轩的字。 白凤轩的字写得有些丑,他曾一次又一次的手把手教过白凤轩写字,但白凤轩依旧我行我素,写得跟鬼画符一样。 翻到第二页,上面这样写道:“五月初六,昨天是端午。这是你离开之后的第二个端午。法兰西人应该不过端午,你吃粽子了吗?大概是没吃上的。 我跟教官告了两天假出来,回了一趟学校,问了你从前的同学,他们说你都没跟他们联系。看来,你是彻底要把这边的一切都忘掉了。 都怪我,是我把这一切都搞砸了。昨晚睡在这里,盖着咱们从前一起盖过的被子,特别想你,但也特别恨你。 沈怀景,你现在回来,或者是给我写封信,我还继续喜欢你。不然,就只剩下恨了......” 再翻到第三页,沈怀景还没有看清楚纸上的内容,就先看到了早已干掉发黑的血渍。 整篇纸上都有,像是写字的时候,手上就有未干的血。 “第三年了,小景。我发疯似的想你。可是,你根本听不到,你也根本不在乎。但我还是想跟你说,我跟队友一起去执行任务了。第一次杀人,第一次中枪,好疼......” 看到这里,沈怀景的眼泪瞬间滚落。 他仿佛看到,时光里,那个身上带血的男人,坐在这里,用颤抖着的手在笔记本上写下这些文字。 他当时一定很害怕,又或是很孤单吧。 他想抱抱那个人。 过往的八年,他是怎么过来的,他从来没有想过,看到这一篇又一篇日记的时候,他开始去想这个问题。 原本想去学校,最终也没有去成,陷在了这间小屋子里。 后来离开的时候,齐荣见他眼睛红了,便问了一句:“这房子是当年你跟团长读书时住过的吧?” 沈怀景点点头。 “难怪。去年这个时候,团长来过一次省城。他说要去个地方,不让我跟着,应该就是来了这里。” 在门外等沈怀景的时候,齐荣问了一下房东,知道这房子是他们团长买下的。虽没有问别的,但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沈少爷,昨晚我的脾气不好,我跟你道歉。” 沈怀景停下脚步来,“不怪你。我知道你是顾着我的安危,但这手上的伤,真是我自己弄的。你也别问原由,我也想有一些自己的秘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齐荣当然是没法再追问,哪怕他心中还存了很多疑问。 方瑜这两天因为那个做了大手术的病人,一直没离开诊所。如今病人的情况大好,她赶紧去旅馆找了沈怀景。 “怪我怪我,这两天走不开,你难得来一趟,今天带你好好转转。” 沈怀景此行还采购一些药品,都是些外伤药,多亏了方瑜帮忙。 打仗会死人,打仗也会伤人,药品自然是多多益善。 “你采购这么多东西,怎么,白家军要打大仗了?”方瑜这两日自己虽是没出门,但给沈怀景采购的东西大概都齐备了。 “军队备些伤药正常,不论打不打大仗。” “未雨绸缪是对的。不过,这些东西都不便宜,特别是这盘尼西林,堪比黄金。都说如今最有钱的是军阀,看来,一点没说错。” 沈怀景不知道白凤轩有没有钱,但这回出来带的这些钱,都是白二爷给的。 而且,他也是那晚在揽月阁与江太医聊过之后,才知道,揽月阁就是金寨主在省城的买卖。 那里虽然不做皮肉生意,但也算是风月场所。 常有省城的达官贵人出入,听个曲,喝个酒,漂亮姑娘,俊俏小子,有的是赏心悦目作陪的人。 这揽月阁主要是替金寨主收集省城这边的一些军政消息。 “对了,我昨天得了个消息。不知道对白家军有没有用。” 两人边走边聊,沈怀景听得这话,停下脚步来看着方瑜。 “听说,第九军昨晚部分开拔,往江城方向去了。当然,也不一定是去江城,可能去别的地方。不过,白凤轩现在这么个情况,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 沈怀景心头一紧。 白凤轩受伤的事虽然不是秘密,但真正知道他情况的人不多。但保不齐有人走漏了风声。 他记得白凤轩说过,第九军肯定会找机会敲打白家军的,如果此时图元良知道白凤轩重伤站不起来,不能带兵作战,会不会趁此机会直杀江城而去。 第168章 你至少得图个封疆大吏 白凤轩这两日都没有怎么睡。 白天召集团里的军官过来开了个作战会,散会之后,他自己在书房里又待了一阵,不许人打扰。 晚上也没有回房里去睡,就在书房的长榻上将就打个盹。 他不太能睡着。 无人的夜,他还是会想他的小兔子。但他都不敢去楼上小兔子住过的房间看一眼,看了,他怕自己会恨,会怨,会更想杀人。 另一方面,江城马上就要打大仗了,他心里装着太多事,也很难睡下。 “团长,胡老三也来了。你果真料事如神。”天还没有亮,罗天逸就打来了电话。 “我若是胡老三,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毕竟,他还想报落霞镇的仇。”白凤轩淡淡说道。 其实,他心里还是遗憾,因为就算他有那样的机会,他也没法亲自带兵去。 虽然冷静下来之后,接受了自己是个残废,也不去想能不能站起来这个事,但偶尔还是会意识到。 这是无法控制的。 “胡老三上回吃了大亏,这回怕是没那么好收拾。听说,图元良还给他派了几个作战参谋,恐怕有些难缠。这个图元良,上任第九军军长之前,也曾打过几次漂亮的大仗,不是个草包,更何况,他也一直想敲打白家军,这一回......” “天逸,你要怕了,就带一部分人去二哥那里。”白凤轩没等罗天逸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我怕啥?大不了就是一死。当年入讲武堂的时候就想过了,早晚也就是个死,我没什么好怕的。凤轩,就算他们人多,但老子信你。” 罗天逸对白凤轩有种迷之信任。 除了在白凤轩喜欢沈怀景这件事上。 他觉得,白凤轩只有面对沈怀景这个男人的时候,脑子是不清醒的,其他任何时候,比谁都精。 所以,哪怕这回几方作战,胡天瑞和胡老三同时杀向江城,他也相信白凤轩不会失了江城,而且还能把这二人都给打得屁滚尿流。 挂了电话,白凤轩看着窗外刚刚发白的天,轻叹了一声,“你信我?我自己都不信自己。” 从前的每一次用兵,他都是有计划的,早有盘算的。 只有这一次例外。 这一次,他大概是被沈怀景再次离开他给刺激得狠了,走了一步险得不能再险的招。罗天逸没有拦他,他二叔也没拦他,就连一向最清醒的金寨主都没有拦他。 昨日他跟金寨主聊完江城的用兵策略,问了金寨主一句:“叔父,你怎么不拦着我?” 金寨主不以为然地应了一句,“不就是想杀人嘛,拦你做甚?” “万一江城失了.....” “大清都亡了,你见我皱过眉头吗?一个江城而已,你图的也不是一个江城。” “叔父觉得我图什么?” “你嘛......你至少得图个封疆大吏。不然,你没资格给我当儿子。” 白凤轩有时候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就是金寨主的儿子。不然,他怎么跟他老子处处不对付,但跟金寨主就真的哪儿哪儿都像。 当然,他觉得他可能是以前就很崇拜金寨主。 毕竟,十几岁的时候,他就觉得金寨主是无所不能的那种男人。 “叔父,你不图点什么,白瞎了你这身本事。”他又说。 “我图你二叔。有你二叔就行,其他那些不重要。不过,白老三,我把家底都给你搭上,你以后要不给我跟你二叔养老送终,我得从坟里爬出来咬死你。” 白凤轩一直觉得,很难去定义金寨主这个人。 他所有的原则,就是以白二爷为先。 比如年前他回京城这一趟。其实,有两年金寨主不回京城祭祖了,这一回有一个家族聚会,商议一些族中之事。而金寨主这次会回去,主要是想把白二爷的名字写进族谱。 当然,他为这件事已经努力了好几回。前几回都跟族里的人闹得不欢而散。 把一个男人的名字写进另一个男人的族谱,而且这个男人还是曾经皇族的一支,那规矩礼数多了去,绝然是不行的。 但金寨主就是个死心眼,哪怕知道回京跟那帮老顽固得大战几百回合,还得听些难听的话,他就是想把这件事做成。 而这一回,他还真就做成了。 白二爷的名字进了族谱,而且是以成郡王妃的头衔。 大清虽然是没了,但皇族们仍旧按着老旧的规矩。 江城里已经有消息传开,说是胡老三又带着人杀回来了,离江城不过百十余里,很快就能杀到江城。 江城百姓开始大举往城外走,而这一回,白凤轩没有闭城,任由这些老百姓出去。但只许出去,不许进来。 白凤轩坐在轮椅上,于临江门的城楼上看着挑着担着背着行李搭船离开江城的百姓,目光淡然。 “齐修,他没说什么吗?走的时候......” 齐修愣愣地,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白凤轩问的什么。 “景哥......” 他回想起那天早上的一幕。 沈怀景已经上了马,回头看向他,“齐修,他可能脾气会不好,如果拿你出气,你就由着他,等我回来,我给你赔不是。他要是冲你发火,你也别跟他生气。如果他骂我,你就帮着他一起骂。只要能让他心里舒服点,怎么样都行的。” “没,没说什么。”他可是得了白二爷的警告,在沈怀景回来之前,什么都不能说的。 白凤轩的眼神黯淡了些,什么都没说,其实也不算坏事。 至少,没诅咒他白凤轩,更没有说这辈子再也不回来。 当然,他也不觉得沈怀景这一次走了还能回来。 “周家那边有什么动静吗?”好一会,白凤轩又问。 “周家没人出城,倒是刘沣的几个族弟和族叔一早带着家人和财产离了江城,据说是要去上海......” 刘沣已经整顿完刘家,如今的刘家,能跑的都跑了,刘寿因为中风,躺在床上成了个废人,他倒是想走来着,但没人想带他走。 两人正说话,有士兵上来汇报,说是谢小楼来了,要见白凤轩。 第169章 只是个影子 “瘦了不少。家里的事,如何了?” 谢小楼年前离开江城,算起来也有两个多月了。如今站在白风轩面前,整个人看着比从前消瘦了一圈。 “母亲......走了。” 谢小楼面带忧伤,似乎还未从失去母亲的伤痛中走出来。 “节哀!”白凤轩淡淡道。 正月的时候,谢小楼曾让人给白凤轩送了信来,说他母亲可能不久于人世,想在家里陪着母亲最后的日子,一时半刻怕是回不去。 白凤轩还让人送了些钱去谢小楼家里。 “我也不过七八岁,就被卖到了戏班子里。她没能养我长大,但好歹是给了我这条命。如今,我给她送了终,也算是互不相欠了。” 谢小楼的话软软柔柔,而他现在看起来更是柔弱,有种弱柳拂风之感。 说不得是他太悲伤了,还是因为人太消瘦,看着随时都能被风吹走。 “你是个明白人,不纠结就好。” 白凤轩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瘦了一圈的谢小楼看着好像还小了几岁似的。 就像几年前他第一眼看到谢小楼时的模样。 他微微有点走神,谢小楼却眼含热泪,蹲下身来,像只乖巧的小狗,双手就搭在白凤轩的双膝上。 “团长......”他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嘴唇抖了抖,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到处都在传白凤轩伤了腰,站不起来了。 谢小楼也是因为这个着急赶回江城的,毕竟,两天前他的母亲才刚刚下葬。 他自是不信那些流言,他要亲眼看看白凤轩。 可是,看到坐在轮椅上的白凤轩,他很难忍住心疼和伤心。 只是安慰的话,他也说不出口,他甚至都不敢提及对方受伤的事。 跟着白凤轩这么几年,他虽然一直没有看透白凤轩,但他这二十来年的人生,除了白凤轩,也没有谁对他更好了。 哪怕外面的人把他与白凤轩说得如何不堪,但他们之间,清清白白。 他不过是那个人的影子而已。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 但是,他与沈怀景,他们一点都不像。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白凤轩到底觉得他哪里有沈怀景的样子。 而他刚回江城,就听说沈怀景离开江城了,因为嫌弃白凤轩残废了。 他与沈怀景没见过几回,但他也觉得沈怀景不该是那样的人。所以,回了江城,他先去了沈宅,沈宅的人也说沈怀景走了,还让他不要在白凤轩面前提及这事。 “团长,我会一直陪着你。”他像许誓一般,抬头仰望着这几年来一直给他庇护的男人。 白凤轩垂眸看他,仿佛也在他眼里读到了那些对方未能出口的话。 “这江城若是失了,就去上海吧。你这些年的积蓄去上海,再凭着你这身本事,也能衣食无忧。别留在这里,走得远远的。” 白凤轩很少说这种话,而且还是在大战之前。 “团长!”谢小楼拉住了白凤轩的手,“我不会走的。江城若是失了,我也陪着团长。” 眼泪就那么滚落下来。 白凤轩伸手抹去了他的泪珠,笑了笑,“你倒是比有些人有良心......” 齐修在旁边干看着,他想替他的景哥说两句,但他答应了白二爷,绝对不能说的。 他在心头叫嚷,“景哥,你快回来吧。你再不回来,谢老板要把团长给抢走了。” 齐修从前对谢小楼没什么好恶,但要抢走他景哥的男人,那肯定就是他的敌人。 但最让齐修觉得生气的是,明明大战在即,他们团长却让谢小楼住进了沈宅。 谢小楼天天跟在白凤轩身边,端茶递水,就跟个伺候丫头一样。反倒是出院以来一直照顾团长的他,成了个没事干的人。 “谢老板,别以为团长让你留下来,你就不知道分寸。你应该明白,咱们团长心里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你是聪明人,不要这个时候犯糊涂。” 齐修到底是没有忍住,在谢小楼去厨房给白凤轩拿宵夜的时候,拦住了他。 “齐修,我知道你一直跟着沈少爷。不过,沈少爷走了,又一次把团长一个人给扔下,还是在他最难受的时候。反正,我是做不出来那样的事。团长待我好,哪怕我一辈子给他当牛做马,我都乐意。” 齐修想骂谢小楼不要脸,也想说他的景哥没有扔下团长,但话到嘴边,到底只是挤出一个“你”字,就没了下文。 “听,外面炮火声不断。你觉得,我是那么不懂事的人,能在这时候有什么心思吗?还是你觉得,团长是那么不知分寸的人?” 齐修反倒被他问得无言以对。 “我知道他心里有谁,不需要谁提醒。我是喜欢他,但他不会属于我,我也知道。但他现在需要我,我就会待在他身边。哪天,他不需要我了,我还回园子里唱我的戏......” 谢小楼这番话不像是对齐修说的,更像是自己说给自己听的。 齐修听了这话,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其实,谢小楼有什么错呢。 四年前,白凤轩在卢城看上谢小楼的时候,也不是谢小楼自己贴过来的。说起来,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几岁被家里给卖到了戏园子里,学戏的人,吃的苦受的罪那就多了去。 因为长得好看,人也有灵性,又有一副好嗓子,哪怕一直是个跑龙套的,但也得了些有钱人的喜欢。 平常时有打赏,这也得了师兄弟们的嫉妒,背后没有少欺负他。 是白凤轩替他撑的腰,让他不再被人欺负,就算是那些有钱人想对他动手动脚,也会畏惧白凤轩,而不敢造次。 后来,白凤轩到江城,又带了他到江城来。 白凤轩是他的贵人,更是他的恩人。 他本也不喜欢男人的,甚至从前那些男人动手动脚,他也觉得恶心。但白凤轩例外。 他喜欢白凤轩。 但他也知道,他的喜欢在白凤轩这里不值一提。 所以,他也从未开口说过那种不懂事的话。 之前沈怀景回来了,他知道他在白凤轩这里没什么用了。他也想安分地唱个戏的,毕竟他现在也是名角了,但沈怀景这时候扔下白凤轩走了,他得陪着白凤轩,他知道白凤轩看他的时候,心里想的,眼里看的,也不是他。但他只希望白凤轩能好过一点,哪怕自己只是个影子。 第170章 江城大战 连着几天炮火,如今江城的大街上连个人影子都没有。家家闭户,能逃的都逃出去了。 周家粮庄早就关了铺子,周楚洋这几天也没出门。只是,他在宅子里待着也静不下来,从昨晚夜里就开始的炮火声,到了天亮才停下来。 “胡天瑞不是挺厉害嘛,这都几天了,连个江城都打不下来。看来,也不过是个废物。” 周楚洋在屋子里回来走着,还忍不住骂一骂攻城的胡天瑞。 一早派人出去打探白家军的消息,人还没有回来,周楚洋也有些着急,朝着门外大吼,“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管家权叔赶紧快步进来,“少东家,有什么事?” “一早派去的人呢,这都多久了,死外边了?” “我出去看看。” 权叔说完就要往外走,差点跟小跑着进来的下人撞个满怀。 “少东家,听说......听说江城北边的城墙让胡家军给炸开了一个口子。一大早,新三团就叫了些人去修城墙。” 那下人大概是一路跑回来的,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把一句话给说清楚了。 “还有呢?新三团死了多少人?”周楚洋急切问道。 “这个......不清楚。不过,我听说胡三爷的人马在落霞镇跟人交火,而且胡三爷还......” “还什么?”周楚洋急切追问。 “他们说胡三爷死在了落霞镇。” 听到这话,周楚洋差点没有站稳。 “你听谁说的?可打听清楚了?” 周楚洋一把揪住下人的衣领,他断然是不信的。 落霞镇,上回胡老三的军队就折在那里。这一回,居然还折在那里。 没道理。 胡老三难道是个蠢货吗? “我......我也是听说......” 下人结结巴巴。 这打听消息嘛,不就是听说,毕竟他也没有看到。如今江城仍旧没有封城。想出城的,都可以出城,但依旧是许出不许进。 但炮火这么凶,谁还敢出去。消息怎么来的,真假无法确定。 周楚洋觉得,这肯定是白凤轩故意放出来的消息,想安江城百姓的心。 他是坐不住了,不管真假,他都想确认这个消息。 于是,他推开下人急匆匆出去。 此时,一夜未曾合眼的白凤轩坐在轮椅上,北边城墙被炸了个口子,但问题不大。 胡天瑞远道而来,没能一鼓作气拿下江城,已经是输了一半了。 而且,他估摸着,胡天瑞的弹药怕是也剩不下多少。 “金寨主刚刚来了电报,要在落霞镇休整两天,暂不回江城。胡老三还有半条命,问你要死的还是活的。” 白凤轩看着正在忙着修城墙的民工,一时失神。 “团长!”罗天逸叫了一声。 “胡老三死活不重要。不过,我想会会胡天瑞,你能办到吗?” “这个......”这不是让他活捉胡天瑞嘛,这可太有难度了。 “胡天瑞可比胡老三有用多了。费了老子这么多药弹,差不多整个家底都掏空了,他不得赔老子。” 罗天逸心想,说得倒是实话,但要活捉胡天瑞,那不是天方夜谭嘛。 毕竟,昨晚胡天瑞还用大炮轰江城呢。 这会儿也就是打累了,等歇过来,还得继续折腾。 “罗副官,你问一问二哥,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那么不中用。这都多少天了,还没有消息。” 罗天逸也想着这事。当初白颂轩的计划是带人去突袭胡天瑞的老家。就时间上来算,白颂轩也早该动手了,但胡天瑞并没有撤退,那边也没有消息来,到底是让人不放心。 如果白颂轩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可就麻烦了。 此时,在江城外驻扎的胡天瑞也是进退两难。 带来的弹药没剩下多少了,而且人员折损也很大。如果现在撤退,白凤轩肯定知道他不行了,一定会痛打落水狗。但若是继续下去,没有弹药,他也支撑不了多久。 他没有想到,江城那么难打,明明是奇袭,但白凤轩反倒像是算准了他一定会来,早有准备。 当他听说胡老三也往江城来时,他还想着,这一仗应该能捡个大便宜。哪知道,胡老三的人影子都没看到。 “大帅,刚得到的消息,胡老三在落霞镇兵败被俘。” 本来就很头疼的胡天瑞听到这个消息,那就更头疼了,“消息可靠?” “我们的人去了落霞镇,那里已经被另一队人马接管,穿的不是新三团的军装,像是土匪,但挂的却是新三团的旗帜。” “土匪?” 胡天瑞抓了抓头发,“哪里的土匪?这么厉害?胡老三可是正规军,就算他打不赢白凤轩,还打不过土匪吗?” “这个......” “滚,滚出去。” 胡老三是真来不了,居然让一帮土匪给收拾了。胡天自然不相信哪里的土匪能那么厉害。 不对,还是有厉害的土匪。 比如,白家军没能打下的白云寨。 去年就传了消息出来,说是白凤轩要收编白云寨,他还当是个笑话,毕竟,白凤轩从白云寨回江城的路上还让人劫杀了。 胡天瑞并不知道那件事的细节,所以也当是白凤轩与白云寨的土匪没有谈拢,白云寨背后下了黑手。 真要是白凤轩收编了白云寨,那他久留此地,怕是有来无回了。 只是,胡天瑞还没决定是走是留,就收到了电报。白颂轩偷袭了他的大本营,而原本被他压下去的那些人,转头纷纷投靠了白颂轩。 现在,他可是连退路都没了。 “白凤轩,老子今天就跟你拼了。要嘛你死,要嘛我死。今天咱们不死一个,就不罢休!” 胡天瑞立即调集了人马,准备把剩下的弹药都给用上,再做拼死一搏。 帐下军官们都不同意。得知大本营已经被白颂轩拿下,他们都劝胡天瑞保存实力,不怕日后不能东山再起。 若是把这点人马都打光了,那才是真的完了。 只是胡天瑞咽不下这口气,他才刚刚坐上胡大帅的位置不过一年光景。他是想大干一场的,所以才花人力物力在云州那里动手。哪知道,云州刚建好,就让人给抢了去。 奇袭江城,这是势在必行。不然,他也没法安抚胡家军众人。 不管白凤轩有没有受伤,他都要打这一仗的。但他没有想到,这居然成了他的绝路。 “大帅,新三团派人送信来了。” 众人正开会,有士兵进来报告。 “送什么信?把人拉出去毙了。” 胡天瑞这会儿在火头上,哪里听得新三团这仨字,他只想杀人,只想把白凤轩给弄死。 好在是有脑子清醒的,赶紧劝着,“大帅,好歹听听白凤轩都说什么,到时候再杀人,也不迟。” 第171章 我称你一声天瑞兄,可好? 白凤轩的信上只有几个字:要谈,还是要死。你选! 胡天瑞把那信纸都快攥出水来,他恨不得在他手里攥着的就是白凤轩的脖子,他能一把捏死对方。 但这时候,他们附近却有炮弹落下。 不只一枚,十来枚炮弹不分先后,在周围炸开了花,就跟不要钱一样。 胡天端趴在地上甩了甩头上溅起的泥土,就连嘴里都是,狠狠骂了一句:x你娘的白凤轩! 此时,白凤轩拿着望远镜看着炮弹落下的地方,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把望远镜递给身边的罗天逸,“炮手有赏!” 罗天逸拿着望远镜看了看,他们炮弹射程到不了那么远的,再加上江城所在的位置更低一点,远不如胡天瑞那边炮轰江城得利。 但这一回炮弹怎么打到的,罗天逸也很意外。 “是沈怀景改了弹道?”罗天逸下意识地出口。 这么多天了,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提及沈怀景,本来白凤轩还笑着的脸,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 “他有本事。我承认!他这个枪械官名副其实。” 以前,白凤轩想让罗天逸夸小兔子,但罗天逸就没有一句好话,一个好词。 现在...... 小兔子都走了,再好有什么用,又不喜欢他。 明明不喜欢他,还为了他做这些干什么。 要不是这次要打大仗,有士兵汇报说沈怀景曾经改过两门大炮的弹道,说是能增加射程,不然他都不知道,沈怀景还做了这些。 但士兵也说,因为怕炮弹浪费,他们只试过两次,但每一次都比从前的射程更远。 而且刚才那十枚炮弹炸开的时候,就像是小兔子留给他的礼物一般。那样绚烂,那样壮阔。 “胡天瑞会投降吗?”罗天逸看着远处渐渐散去的硝烟。 “他会愿意谈吗?毕竟,当土匪可不是他的志向。” 罗天逸看着身边的白凤轩,哪怕站不起来了,哪怕他坐在轮椅上,但仍旧不影响 他能掌控战局。 这样的白凤轩,太他娘的迷人了。 沈怀景可真是瞎呀,这么迷人的男人,他还能去哪里找得到。 白凤轩似乎觉察到罗天逸注视的目光,侧头瞥了一眼,“你什么眼神?” “白凤轩,老子头回觉得你他娘的有点迷人。” 白凤轩愣愣地看着罗天逸,然后一脸嫌弃道:“你这样的,我不喜欢。下不去嘴!” 罗天逸笑了起来,故意凑到白凤轩跟前,“老子下得去嘴就行。要不,以后我来?” “你y得起来吗?” 白凤轩伸手捏了罗天逸的大腿,罗天逸暗叫一声,赶紧按住白凤轩的手,“你想老子断子绝孙?” “你都想对我下嘴了,你还指望自己不断子绝孙。罗天逸,我知道我很厉害,但你真不行。你就算是脱光了,老子看着只会反胃,也y不起来!” 罗天逸觉得自己再次被侮辱了。 “白凤轩,你他娘的活该没媳妇,嘴那么欠......” 罗天逸话出口了,才意识到自己的嘴更欠。 他干嘛偏偏说这个。 “凤轩,我不是,我就是......老子嘴欠,你好了以后随便收拾我,我不还手......” 罗天逸在道歉这方面也不擅长,讲究的也是一个短频快的粗暴。 白凤轩苦笑了一声,“你说得也没错。我这样,也不指望有媳妇了。他就算是不走,我也给不了他......” 白凤轩没往下说。 但是,罗天逸却想多了。 腰椎受了伤,站不起来,连那里也站不起来了吗? 难怪...... 他这张破嘴,还偏偏提这个。 罗天逸又自责又心疼。 但他又没办法安慰白凤轩。 两个小时之后,送信的士兵回来了,说是胡天瑞同意谈。 第二天上午,胡天瑞进了江城,只带了几个人。 白凤轩从前是没有见过胡天瑞的,这是头回见面。但是,更早之前,他就听说过胡天瑞。 胡天瑞,三十出头,身材比较魁梧,是个壮汉模样。这种人,给人的印象更多的是有勇无谋,但胡天瑞不是。 他能一步步坐上胡家军大帅的位置,就说明有他的厉害之处。 “胡大帅,久违了!原谅我这个废人,不能站起来迎接大帅光临寒舍。” 胡天瑞也是头回见白凤轩,但听过不少白凤轩的传言。 最多的还是他与谢小楼以及自己副官三个男人的那点故事。 白凤轩比他想象的高大,哪怕是坐着,也能看出来。至于说是不是真站不起来,胡天瑞不敢确定。 毕竟,他都吃了这么大亏了,白凤轩故意放出消息说自己是废人,引了他和胡老三举兵而来,这就是事实。 他不至于连这点都想不明白。 “白团长就别挖苦我了。我不过是你的手下败将,哪里配称大帅。” “那这样。你比我年长几岁,我称你一声天瑞兄,可好?” 天瑞兄? 胡天瑞心头呵呵,白凤轩喜欢男人,总不会一眼就看上他了吧? 他可不好这一口,哪怕白凤轩长得还不错。 但对男人,他是真下不去嘴。 让他跟男人,他还如吃枪子来得痛快。 “白团长还是唤我名字,我可担不起白团长这一个‘兄’字。” 胡天瑞的眼神有几许闪躲,落在白凤轩眼里,他嘴角便多了几分笑意,“好,听胡大哥的。胡大哥请上坐!” 草! 这胡大哥跟天瑞兄有什么差别? 两个你死我活,打了几天几夜的男人如今坐在一起,没有打起来,也没有彼此仇恨,反倒是一个担心另一个看上他,而另一个还言语暧昧。 这画风,太奇葩。 拿下胡天瑞,这是白凤轩开始江城一战之后最想要的结果。 而现在,他给胡天瑞展现了足够的诚意,而罗天逸又凭着那张巧舌如簧的嘴,愣是把胡天瑞给说动了。 杀一个人不难,难的是这个人还能为你所用。 “天逸,你这么会说话,怎么对我就没两句好话?” 送走了胡天瑞,罗天逸还在想接下来的安排,就被白凤轩这话问得一愣一愣的。 “没法回答?”白凤轩又问。 “老子又不图你什么。哄你作甚?” 他朝白凤轩吼完之后,似乎又想起白凤轩那什么站不起来的事,语气放缓道:“我的意思是,咱们是兄弟,不需要口蜜腹剑那一套。但你要真喜欢,我偶尔也可以给你安排一下。” 第172章 小兔子回来了 一场大战下来,最忙的就是军医官。 王军医也几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有人断腿了,有人手断了,不少人中枪要手术,有些人救不回来,有些人是来不及救。 每天下来,不是累,而是无助。 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就那样在眼前离开,就算是医生,他也很难习惯。 “辛苦你了,舅舅!” 白凤轩极少叫他舅舅,只有在这种时候。 “你不叫我舅舅,我可能会更高兴一点。都那么年轻,可惜......” 白凤轩递了支烟给他。 甥舅二人坐在月色底下,周围都很安静,但到处都充斥着药水和血腥味。 这是战争的味道,也是死亡的味道。 “你本来是个行医的,是我把你拉入了战场。” 军医官狠抽了两口烟,“药品不够了,这次的伤亡太大,你得赶紧让人去买。我不想看到士兵因为没有药救治而亡。” “放心吧,二叔之前已经让人去采购了,这两天就能回来。” 甥舅二人也没有什么闲话可聊,待军医官抽完了一支烟,白凤轩便让他推着自己去看受伤的士兵。 新三团这一次折损不少,半年内,恐怕都很难再打大仗。士兵需要休养,而新三团也需要武器弹药还有更多的药品。 打仗就是打钱,白凤轩很明白这个道理。 回到沈宅时,已是夜深。自从开战,他就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最多就是个打个盹。 如今战事已休,他也成功拿下了胡天瑞,心里倒是没有太多担忧。所以,他又想他的小兔子了。 “喝了这碗汤,好好睡一觉吧。”说话的是个女人,白凤轩靠在长榻上也没有回头,只淡淡应了一句,“你早些睡,不用管我。” “我是管不了你,但汤必须喝了,我炖了几个小时。他们说,你晚饭也没怎么吃,可不能这么亏待自己。” “知道了,母亲!” 刚刚放下碗的女人手抖了一下,险些把碗里的汤给弄倒了。 夏姨娘是开战之前到的江城,也是听到了那些传闻,说白凤轩受伤再也站不起来,成了废人。 夏姨娘到底坐不住,一定要来江城亲眼看看。 本来,白敬轩也要一起来的,但卢城不能没人守护,白敬轩便派了几个人送夏姨娘到江城。 江城战火起,夏姨娘也没能睡个好觉。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亲儿子白老二带兵去突袭了胡天瑞的大本营,如果知道,怕是又要多一层担心 。 “那你喝了早些休息。” 夏姨娘眼眶湿了,默默地退了出去。 夜很深,开着的窗有淡淡花香入侵。 白凤轩睡不着。 他刚把汤给喝了,这会儿有点想小便。 放在长榻边的夜壶他自己能拿到,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就听到有人推门进来。 以为是夏姨娘来看他有没有喝汤,他便说道:“已经喝了,你去睡吧,很晚了。” 对方没有回答,但脚步声却靠近了。 屋里没有开灯,白凤轩刚坐起来,正欲回头,就被人从背后抱在怀里。 他条件反射地想挣扎,想反抗,但熟悉的气息让他心头一颤。 他明明都还没有睡,怎么就开始做梦了。 是小兔子身上的味道。 怎么可能是小兔子,小兔子不要他,小兔子走了。 他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觉,有幻觉了。 但这个幻觉好真实。 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温度,还有他的气息就喷在自己脖子里,在耳际边萦绕。 他在亲自己的脖子,有点痒。 小兔子可没这么热情,也没这么主动,小兔子都不喜欢自己亲他。 更何况,自己都那样骂小兔子了,小兔子怎么可能回来...... 思绪乱成一锅粥,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幻觉,但也沉醉于这样的幻觉。 但要再这么下去,他怕明天醒来,是活不成了。 这么热情的小兔子,他再也见不着了,他会疯了。 他猛然挣脱了背后的人。 黑暗之中,只有重重的气息在流淌。 没有那个热情的怀抱,他觉得自己清醒多了。 看,就是幻觉。 他刚想嘲笑自己,就被人按倒在了床上,温热的唇覆了上来,灵动而又火热,想要撬开他的嘴,汲取更多的东西。 一只缠着纱布的手,在他的脸上轻轻摩擦,淡淡的药味和血腥味往他鼻底里流窜。 不是幻觉,是谁? 他一下抓住那只缠了纱布的手,“是谁?” 他心头其实是有答案的,但他不敢直接叫那个名字。 “轩哥哥......” 耳畔的声音,蛊惑得厉害,他觉得有股电流从头到脚,瞬间通畅。说不出来的感觉,全身都麻酥酥的。 “轩哥哥......” “轩哥哥......” 一遍又一遍的叫喊,就像是毒药一样。 他知道会上瘾,会致命。 可是,他喜欢。 但喜欢能如何? 他是个废人,他要站不起来,小兔子跟着他就太委屈了。 “沈怀景,跑出去一圈,如今回来倒是学会了投怀送抱,谁教你的?” 黑暗之中,他的声音冷得没有温度。 沈怀景心头一颤,趴在他身上都不太敢动弹。 是他没分寸了。 如今白凤轩还伤着,他这般撩拨,确实是扎白凤轩的心。 他没能忍住,他想抱这个男人,想亲这个男人,想把什么都给他。 缓缓起身,坐在床边,他没敢说话,更没敢开灯。 他怕白凤轩直接把他给赶出去,他更怕白凤轩脸上都是讨厌他的表情。 小兔子离开他的身体,白凤轩又觉得整颗心都空落落的。 想把人拉回来,想狠狠亲他,比刚才小兔子亲自己的时候更狠。 可是,他不敢...... 小兔子为什么回来了? 是忘了东西,还是在外面受欺负了? 对了,他手上好像缠了纱布,还有药味...... 他伸手拉开了榻旁的灯,便看到坐在床边的背影,还有那只缠着纱布的手。 这一刻,他的心情复杂至极。他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沈怀景,想他一直待在自己身边,但自己一直站不起来,就是小兔子的负累。 他更害怕,有一天小兔子厌烦了,讨厌他这个废人,再次把他扔下,他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把他推开,他好歹还有几分尊严,他还可以好好活下去。 “滚出去!” 第173章 是我自作多情 一夜没合眼的白凤轩,如果他还能站起来,大概会去把小兔子抓回来的。 因为,刚把人赶出去,他就后悔了。 当然,如果他能站起来,怎么可能把小兔子赶走。 小兔子那么热情,主动亲他,抱他,他要不把人吃干抹净了,那就不是男人。 但现在他是个废人,除了砸床,再就是砸自己那双不能动弹的腿。 他恨。 他太恨了。 差一点又尿了裤子,差一点又让小兔子替他收拾。 他实在太没脸。 整整一夜,他就那样睁着眼。 第二天江太医给他把脉的时候,他那眼睛里都是血丝,看着有些吓人。 白二爷坐在边上,喝着茶安静等着。 白凤轩铁青着一张脸,脸上写满了全世界对他的亏欠。 就算是这样,他那眼神还时不时飘向门口,白二爷知道他在看什么,但就是不吱声。 沈怀景半夜才赶回江城,而且身上还有枪伤,都顾不上收拾一下,给自己换身衣服,就去看白凤轩。 哪知道,还让白凤轩给赶出来。 他是想让侄子再难受一点,不然都不长记性。 江太医把完了左手的脉,又把上了右手,白凤轩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到底能不能看,不能看滚蛋!” 他是邪火没处发,江太医就有点倒霉了。 “能不能看的,来都来了,好歹要看完。总不能让沈家少爷白走那一趟,还为了替我这把老骨头挡枪,命都差点搭上。” 白凤轩听到这话,哪里还坐得住。他虽起不来,但嘴长来是干嘛的。 “齐修,滚进来!” 朝着门外大喊,齐修立马就窜了进来,“少帅!” “去把.......” 说了俩字,嘴就给顿住了。 齐修这会儿倒是秒懂,“少帅,我去请景哥!” 齐修立马跑得没了影。 拿下了胡天瑞之后,新三团皆称白凤轩为少帅。如今已没有什么胡家军,只有白家军。 罗天逸起的头,其他人便跟着一起喊,白凤轩也没有拒绝。 毕竟,此一时,彼一时。 江太医按着他的脉,一直保持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宫里当差这些年落下的毛病。 待他抬起手来,便朝白二爷道:“请二爷帮个忙,替少帅翻个身,我先下上几针看看。” 白凤轩的心情很复杂。 沈怀景回来了,他的小兔子并没有走,而是去省城请江太医给他治伤了。 他还说了那么难听的话,而且小兔子还受了伤。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又感动又生气。 感动的是,小兔子并没有扔下他,小兔子一心都为了他。生气的是,小兔子走之前也没有跟他说一声,害他以为自己又被抛弃了。 今天小兔子还没来看他。 也不知道他到底伤在哪里,当着自己二叔的面,他也张不开嘴问。 不用说,他昨晚把小兔子赶出去,二叔肯定是知道的。二叔一早就没拿正眼瞧他。但是,他也生气,二叔居然骗他。 “怀景伤在肩膀,没什么大碍。” 白二爷帮着侄子翻了身,随后又补了一句:“如果你昨晚没有推他的话。” 白二爷这刀补得,白凤轩刚刚放心,又被捅出一口鲜血来。 “二叔,有你这么欺负亲侄子的吗?” “我乐意!” 白凤轩居然无言以对。 江太医已经开始在白凤轩的后腰上下针了,本来正说着话的白凤轩立马皱起眉头来,又疼又麻,好像身体里某一股神经突然被电击了一般,电流顺着那神经直通而下。 “疼吗?”江太医问。 “有点。” “嗯。接下来,可能还会更疼......” 说着,又是一针扎了下去。 白凤轩汗水都下来了。 他也不是没见过别人扎针,哪有像这个老家伙一样,这哪里是扎针,这就是要人命。 第三针下去的时候,倒是不疼了,反倒是有些麻木。原来还有些感觉的腰,有种渐渐冰封之感。 沈怀景来的时候,白凤轩刚刚扎完三针,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沈怀景蹲下身来,拿了块手帕替他擦拭。 二人四目相交,彼此眼里的自己此刻看得真真切切,此时无声胜有声。 江太医扎完了针,起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喝了口茶。白二爷一向很淡定,这一刻也不例外。 “有些年没见江太医了,你还是这么精神。”这一刻,才有时间叙旧。 “比不得二爷,我这头发都白完了。大概没两年,也该入土去见江家的烈祖烈宗了。” “我瞧着你可是长寿的面相,活个一百岁不成问题。” 江太医笑了起来,“那就借二爷吉言了。” 白二爷陪着江太医闲话,沈怀景蹲在长榻边守着白凤轩。 他想说点什么,但他又怕自己一开口,白凤轩就不喜欢。 他甚至都怕,自己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碍白凤轩的眼。毕竟,他才是害他受伤的罪魁祸首。 白凤轩的目光一刻不停地落在沈怀景脸上,他的小兔子,他日思夜想的小兔子,让他发疯的小兔子,现在是真的回来了。 他想抱小兔子,也想亲小兔子。 但现在不是时候。 他要是站不起来..... 站不起来就是个废物,不配得到小兔子的关心。他更不想,小兔子因为他站不起来,觉得欠了他的,才想一直守着他。 那样的感情,他不要。 白凤轩这时候大概也被把自己拧成一根麻花了。 想靠近,又不敢。 心情复杂,眼神更复杂。 而沈怀景在他那复杂的眼神下,收起了擦汗的手帕,却被白凤轩拉住了帕子。 一个不放手,一个非要抢了过去,那画面就跟两个小孩闹别扭一样。 白二爷和江太医不动声色的看着,而后又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江太医故意道:“沈少爷,你那身体里的子弹还没取出来,再不取,怕是要化脓了。” 白凤轩下意识地拉住沈怀景的手,“你......” “别担心,昨晚军医官就已经取了子弹出来,没大碍的。” “我又没担心。”白凤轩别扭死了,明明关心得很,心疼得紧,眼神都把自己出卖得很彻底,偏偏还要人为拉上一条线,不许对方靠近一步。 “是,是我自作多情了。”沈怀景说。 第174章 他疯起来,不是他想死,是他想很多人跟他一起死. 扎完了针,江太医又问了白凤轩一些问题,这才起身示意白二爷出去说话。 沈怀景虽然很想知道白凤轩的情况,但他并没有跟着离开。 齐修一直守在门口,非常贴心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这一刻,书房里很安静,沈怀景默默弯下腰来,替白凤轩拉下卷起来的衣衫,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肌肤,换来白凤轩一句:“别碰我!” 沈怀景的双手就那样僵住。 离开了这么多天,也就担心了这么多天,如今心爱的人就在面前,他却什么都不敢做。 昨晚白凤轩的反应他也看到了,还有刚才,他犹豫着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出去,但又不放心白凤轩一个人在屋子里。 “少帅,我帮你翻身躺下吧?”他小心问道。 白凤轩没应。 沈怀景又犹豫了一下,伸手刚碰到他的胳膊,就听白凤轩说,“不用!” 他的手再次僵住。 “齐修,滚进来!”白凤轩又朝外面叫了齐修。 齐修犹豫得很,到底要不要进去。按说,这个时候他是不应该进去的,但万一他不进去,少帅把气都撒他的景哥身上,那可不行。他景哥身上还有伤呢。 齐修到底是进来了,就看到沈怀景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少帅!” “替我翻身!”白凤轩冷冷道。 他不想让人帮忙,但他现在这个情况也是没办法的事。 齐修看了看沈怀景,只得上前搭了把手。 这一刻,他觉得他的景哥有点可怜,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齐修不懂了。 明明少帅很想景哥的,为什么景哥都回来了,少帅对景哥还那么差呢? 而且景哥都受伤了,少帅也不心疼景哥,怎么这么坏呀。 以前,少帅可不是这样的。 翻过身来的白凤轩也没有多看沈怀景一眼,而且还当着沈怀景的面对齐修说道:“去把谢小楼叫过来!” 齐修更不懂了。 他诧异地看着白凤轩,“谢,谢老板?可是,景哥不都回来了嘛......” “回来了?”他轻哼一声,“指不定哪天又跑了。” “景哥没跑。景哥是去省城请江太医,是为了少帅你,你怎么还怪景哥。景哥都受了伤,你也不关心关心景哥,还叫谢老板。少帅,没良心......” 齐修可是憋了一肚子的委屈。主要是替他的景哥委屈。 所以,这会儿说话就不太有分寸。 “为我了?我让他去省城了吗?”白凤轩朝着齐修嚷嚷。 “不是你让景哥滚的吗,我那晚都听到了......” “滚出去!”白凤轩大概也没有料到,齐修这小子居然当着沈怀景的面打他的脸。 气急败坏,加上心里本来就各种邪火,眼看就要发作起来,沈怀景倒是开口了,“少帅,我去请谢老板!” 只是他这话,并没有扑灭白凤轩心头的邪火,反而火上浇油。 沈怀景倒也不是跟白凤轩赌气。 白二爷没跟白凤轩说自己去省城这事,他昨晚就知道了。二爷有二爷的良苦用心,他也理解白凤轩的心情。 想着在省城小屋里看到的那本日记,白凤轩就算对他再凶,他都没关系。白凤轩想要谢小楼来,他成全就是,只要他高兴就好。 沈怀景刚出书房,就听到屋子里摔杯子的声音。他停下脚步,却没有折回去。 谢小楼去了书房,齐修也被赶了出来,隔着门,沈怀景能听到谢小楼安抚白凤轩的声音。 谢小楼有一把好嗓子,唱戏的时候,那好嗓子让人惊艳,而如今安慰人的时候,话语软软,满满心疼,自是他沈怀景学不来的。 “景哥,少帅他太过分了!”齐修还在替沈怀景不平。 “没关系!” “什么就没关系,少帅他......” “好了,去忙你的吧。我在这里守着就是。” 昨晚沈怀景回来得晚,又被白凤轩赶出来,加上肩膀上的伤还有些疼,也是两三点钟才合了眼。 一共就没睡多久,如今倒是没什么困意,只是觉得身体有点累。 白二爷与江太医聊完过来,就见沈怀景站书房门口,再听里边的动静,就知道他那侄子又开始作妖了。 正要推门进去,却被沈怀景拦着,“二爷,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白二爷点点头。 院子里清风萦绕,阳光格外明媚,凉亭喝茶赏花,亦是好地方。 白二爷喝了口茶,“去看过小元了吗?” 沈怀景点点头。 “那孩子特别让人心疼。知道你把陆昭文接出来了,她就想过去陪着她父亲。她还说,有她陪着,没准父亲能更快好起来。说得我呀,心里一阵阵难受。” 沈怀景一早去看了小元。离开江城前,他就把陆昭文接出来了,白二爷给找的院子,又安排了人在那边伺候。 小元原是跟着白二爷更好些的,但小元自己要去陪着陆昭文,沈怀景也就没有反对。 “小元说,二爷爷天天都有过去。多谢二爷照顾了。”沈怀景起身朝白二爷鞠躬。 “赶紧坐下。等我死了,你再给我鞠躬。” “二爷,我不是那个意思。谢谢你一直照顾小元,还有凤轩。” “老三那臭小子作妖,你这两日且随了他,等他那疯劲过了,就好了。也怪我,本来是想给他点猛药,让他别太想着腰受伤的事,才没告诉他你去省城请江太医的事,哪知道,那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把气都撒你身上了。” “二爷,我没关系。如果把我换作他,我可能还会做更过分的事。” 白二爷看着沈怀景,觉得他跟去省城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去之前,沈怀景就表明了心意,无论白凤轩是不是站得起来,他都不会离开白凤轩。但那时候的保证,白二爷到底还是不全信的,同意他去省城,也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会跑了不回来。 不怪白二爷试他,毕竟白二爷也想过,白凤轩若是真站不起来,一年两年还好说,沈怀景可能受得了。要是一辈子站不起来,谁又真想跟一个残废在一起呢。 更何况,一开始的时候,沈怀景就是被强迫的。 “你当白老三没做更过分的?江城这一仗,就是老三发的邪火。虽说胡天瑞蠢蠢欲动,早晚会为云州的事打上一场,但至少没有这么快。 还有那胡老三,若没听说他残废了,也不会这么着急跑到江城来报复。 他呀,就是想,要嘛能一次把麻烦都解决了,要嘛就死在江城。他疯起来,不是他想死,是他想很多人跟他一起死......” 沈怀景原以为白凤轩受伤是被其他人散播出去的,现在才知道,那是白凤轩自己干的。为的就是把那些想打他主意的人给吸引到江城来。 胡天瑞的兵力,胡老三的兵力,江城才多少兵,白凤轩是真的想寻死。 沈怀景听得肝颤。 第175章 都是疯子 “二爷应该拦着他。”沈怀景捏紧了拳头。 “他疯起来,谁能拦得住。再说了,我们家王爷也是个疯的。非说,孩子生气了,还不许孩子杀点人,出个气。” 白二爷在说这件事的时候,多少有点夸张。 确实,白凤轩是疯的,金寨主也一样,但这两个疯子也不是没有任何章法,该做的盘算一件不落。 不然,江城这一仗不会是现在这种结果。 “我呀,等王爷回来,还得好好跟他算这笔账!”白二爷还有些气恼的模样。 “王爷在落霞镇休整几日,也是怕胡老三的残部会回来反扑。这回,也多亏了金寨主的接应,不然我们一行人就得让胡老三的残兵给收拾干净了。” 说到这个,白二爷站起身来,走到沈怀景身边,手轻轻地放在沈怀景肩上,“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就算江太医能妙手回春,但也不许拿自己的身体替别人挡枪。你要真死在路上了,老三怕是要跟我玩命的。” “二爷,我没想那么多。更何况,这也是一点小伤。二爷,还是说说凤轩的情况吧。江太医怎么说的?” 白二爷这才又坐了下来,“江太医也没有把握,只能先治治看。他已经去煎药了,每日再辅以针灸治疗,先看看效果如何。 当年,王爷从马上摔下来,也说是站不起来了。最后还是这江太医替王爷扎了一个月的针,王爷才有了起色,之后又养了大半年,才得以恢复。所以,老三的事,也急不得。” 白二爷与沈怀景在凉亭里说话的时候,开窗的书房里,白凤轩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凉亭里。 虽然树枝挡住了沈怀景大半张脸,但他也没有移开视线。 谢小楼静静地坐在一旁,他知道白凤轩在看沈怀景,哪怕他就坐在眼前,白凤轩的目光也从来不会追随他。 就算从前那几年,目光是落在他身上,但也从来看的不是他。 “少帅,茶快凉了。”谢小楼提醒了一句。 白凤轩就像没有听见一样,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谢小楼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少帅,我明天就搬回去吧。永兴社那边......戏,还是得唱的。” 白凤轩仍旧没有回应。 谢小楼的目光也看向窗外,而他的位置更好一些,可以看到沈怀景的脸。不知道沈怀景在跟白二爷说什么,但他从来不敢那样跟白二爷说话。 每每面对白二爷的时候,他都有种压迫感。 也是,他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戏子,哪里能跟沈怀景比呢。 他默默起身,然后离开。 白凤轩似乎一直都没有注意到。 白凤轩的目光追随着沈怀景,他都还没有看够,沈怀景就起身离开了。 小兔子去哪里了? 他想挪动位置,但现在这身子不争气,他狠狠地捶了几下没什么感觉的腿。 白凤轩,你就是个废物。你再怎么看有什么用,小兔子就是脱光了躺你身边,你都没办法做点什么。 你还痴心妄想。 沈怀景往里走,正好遇到谢小楼出来。 从前,他对谢小楼没有任何敌意,哪怕他都跟白凤轩这样那样之后。 但现在看到谢小楼,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涩。 原来,吃醋就是这种感觉。 “要走吗?”沈怀景见他手里拿着包袱。 “嗯。要回永兴社了。希望......希望少帅能尽快好起来。” 谢小楼面对如今的沈怀景时,也不像从前那样自如。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但好像又什么都变了。 谢小楼说不好,就是一种直觉。 外面的传言不管有多离谱,但谢小楼心里明白,他就算在白凤轩身边十年二十年,白凤轩也当他是个戏子。烦了,闷了,心情不好了,叫他过来也不过是解个闷。 白凤轩永远不会拿看沈怀景的眼神看他。 “少帅同意吗?一会儿他寻你......” “他不会寻我。”谢小楼打断了沈怀景的话,“沈少爷,我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这份伤感,落在沈怀景眼里。 从前,谢小楼在他面前,是不会这样的。 这一刻,沈怀景明白,谢小楼是喜欢白凤轩的,哪怕白凤轩都这样了。 “沈少爷,我走了。得空,请沈少爷来永兴社听戏!” 春日的阳光下,谢小楼的身影远去。沈怀景站在那里愣了好一阵,齐修上前来说,“景哥,别可怜他,他还想跟你抢少帅。” 齐修有些孩子气的话,把沈怀景逗笑了。 “他......没有......” 看出来谢小楼是真的喜欢白凤轩,他确实心里不舒服。但是,谢小楼又有什么错呢,像白凤轩那样的男人,只有他那个傻瓜蛋才是瞎子。 “他有。他刚一回江城,就赖在少帅身边,还说要守着少帅......”齐修说了半截,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话可能也会让沈怀景伤心。 “景哥,我嘴欠。”他又说。 “没有。你很可爱!” 沈怀景摸了摸他的头,“等我伤好了,咱们再练练。” 齐修赶紧点头。 江城里的事,几乎都交给罗天逸去善后了。而江城这一战,把胡老三和胡天瑞都给收拾了,也让江城老百姓看到了白凤轩的厉害。哪怕是坐在轮椅上,哪怕是兵力不如两胡的人数多,他白凤轩依旧战无不胜。 “沈少爷,这药一定要让少帅趁热喝。可能不太好喝,但药嘛,好喝就不叫药了。” 江太医把药递给沈怀景的时候,特别叮嘱道。 “嗯,我这就送去给他。江太医,他这情况,最快多久能站起来?” 虽然白二爷说了,不能着急,但沈怀景是不能不急。 他恨不得白凤轩这两天就能站起来。 他喜欢看白凤轩得意的样子,而不是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他看着心里难受。 “我也不知道。没准儿......站不起来。我可是说了,不包治好。但你也说了,站不起来也不能不要人家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不能食言。” 沈怀景点点头,“不是我不要他,怕是他不要我了......” “沈少爷,这话,你自己信吗?他憋的那邪火,不就是冲你嘛。我听二爷说了,这事也不怪你,怪你家二爷心太狠了点。哎哟,你家二爷呀,对自己狠,对侄子也狠,你说王爷怎么还就好这一口呢......” 江太医叨叨着走远。 沈怀景端了药进书房,白凤轩瞥了他一眼,未等他开口就道:“家里人都死光了吗,让你端药来?” 第176章 小兔子会威胁人了 “是我想给少帅送药。少帅若是不想看到我,把药喝了,我就走!” 沈怀景把汤药递上。这汤药里加了不少毒虫,那药渣他看着都心惊,而且药味也有些难闻,不像一般中药的药味。幸好,白凤轩没有看到那些药渣,不然,怕是喝不下去的。 白凤轩接过碗去,一口气就把那汤药喝下。 药入喉咙,说不出来的难受和反胃,他强忍着没有停下来。 沈怀景本来想叫他慢点,到底是没有开口。 待白凤轩喝完了药,他拿了手帕想替对方擦嘴角的药汁,却被白凤轩给推开。 白凤轩不想看到他,他明白。 那天早上走得急,他是想早一点到省城,接了江太医回来治病,完全没有想别的。 走之前,他应该去看一眼白凤轩的,也应该告诉他自己很快会回来。 不全怪二爷,也怪他自己。 沈怀景在心里反省。 所以,白凤轩生气,他理解,他也包容。 端了药碗走到门口,他又停下了脚步。想到之前在屋里,白凤轩赶了他走,叫了谢小楼来,他还是觉得不爽。 哪怕知道,白凤轩就是故意扎他。 他转身走到白凤轩跟前,不等白凤轩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低头就在白凤轩脸上亲了一口。 白凤轩瞪大眼睛看着他,仿佛是被浪子轻薄了的小媳妇一样。 眼里写满了“你居然敢亲老了”的意外和惊讶。 “你说过,我想亲就亲,想抱就抱。敢不让我亲,我就扒光你衣服裤子,让你连床都下不了。” 恍惚间,白凤轩觉得自己耳朵有点幻听了。 不是,这词怎么有点熟悉。 沈怀景对白凤轩的反应很是满意。 临走之前,他的嘴角扯出一抹好看的微笑,宛如那盛开的桃花,娇艳了整个春天。 他亲我? 他居然亲我。 还这么......这么霸道。 这哪还是什么小兔子,这就是...... 白凤轩一时间没想到什么词来形容。 幸福来得很突然。 但刚刚爬上笑容的脸,很快就黯淡了下来。 白凤轩,他就是可怜你。 你是个废人,他要还你的救命之恩,他知道你喜欢这个,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脑子里两个声音在拉扯。 走出书房的沈怀景心跳很快。 他怎么就亲了脸。 既然都耍了流氓了,应该亲嘴才对。 从前这个狗男人就是这样没脸没皮的,他到底还是脸皮薄了些。 应该狠狠亲他的嘴,让他再也说不出赶他走的话来。 不,应该把他嘴唇给咬肿,让他根本就不能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只要沈怀景有机会,不是亲脸,就是亲嘴,把白凤轩撩得心火旺盛。 别别扭扭的,既想让人家亲,又好像非要拉一条线来隔开他们,反正把自己拧巴得厉害。 金寨主已经带兵从落霞镇回来了,如今在江城休整。 江城早已传开,白凤轩收编了白云寨的土匪,而这一仗就是白云寨的土匪在落霞镇阻击了远道而来的胡老三。 于是,落霞镇都被江城人笑说成了落胡镇。 毕竟,胡老三两回都是在落霞镇兵败。 胡老三也被押回了江城,暂时关在江城警察局。 一大早,陈宇就等在客厅里,他是来跟白凤轩汇报情况的。 只不过,白凤轩还没起,他就在这里候着。 “我们见过!” 沈怀景替陈宇送上了茶,陈宇立马站起身来,“是。半年前在江城警察局,让您受苦了。” 沈怀景示意他坐,自己却没有坐下,略有所思地打量着陈宇。 陈宇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又站了起来,“沈少爷,有话您说!” “陈局长,咱们见过。但第一次,不是在江城警察局。” 陈宇没应声,倒也像是默认了。 沈怀景上次见陈宇是自己受审的时候,他当时没功夫细看这个做笔记的年轻人。 后来审他的人出去了,陈宇上来跟他说话,让他安心,他那时候被打得太狠,也没心思看这个年轻人。 刚才陈宇坐在这里的时候,他就在外面打量了陈宇好一阵,他确实更早之前见过陈宇。 “应该是四五年前,华人留学生的一个新年舞会上。对吧?”沈怀景又问。 陈宇点点头,“沈少爷好记性!” 好记性个屁呀,他也是刚刚才想起来。 白凤轩曾跟他的父亲这样说过:老子想把人弄回来,有的是办法。 那夜在山洞里听白凤轩说旧事,他其实是当白凤轩威胁他父亲而已。但现在看到陈宇,才明白,白凤轩那话不是威胁。 “你不是在巴黎留学?”他又问。 在巴黎留学的华人,他大都见过。而且他跟陈宇算是老乡,更不可能不知道。 “我在伦敦。”陈宇如实答道。 在伦敦留学的人新年的时候却跑到了巴黎去参加一个华人留学生舞会,这怎么听都有点不可思议。 他是闲得没事干吗? “那陈局长的舞可跳得有点远。” 陈宇被他这一揶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三少很想你。我便替他去看了看沈少爷。本来,我还拍了几张你的照片,想回头寄给三少。但那几张照片都曝光了,很可惜......” 二人正说话,齐修过来叫陈宇去书房,他们的对话也就暂时中断。 白凤轩,你到底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你是白痴吗? 可把沈怀景给心疼坏了。 书房里,陈宇已经汇报完了情况,等着白凤轩的指示。 “别让他死,回头我去会会这个草包。” 胡老三要求见白凤轩,连输三场。从两年多前丢失江城,再到落霞镇两次败北,这回更是让人活捉了,要说胡老三不是草包,大概也没人信的。 “知道了。”陈宇点头。 “那你先回去。过几天,陈叔也要从云州回来,到时咱们再聚聚。” 陈宇走了之后,沈怀景又给他送药进来。 药已经吃了好几天了,针也扎了好几天。他现在双腿还是没有知觉,别说是站不起来,连动弹都不能。 要说他之前没有期待,那是假的。他也很想这个江太医能妙手回春,但这么几天过去,一点起色没有,他确实也很失望。 只是,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所以,现在看到沈怀景端进来的药,他不想吃。 “少帅,该喝药了。” 这两天沈怀景都是亲自给白凤轩喂药,霸道又带点强制的意思。 白凤轩半推半就,也就从了。 但今天,药汤递到嘴边的时候,白凤轩推开了,汤药就那样摔在了地上。 “不喝。反正站不起来!” 沈怀景当他是在陈宇那里得了什么不好的消息,默默蹲下身去捡那摔碎的碗。 白凤轩却抓起枕头朝沈怀景砸了过来,“沈怀景,不需要你可怜老子。滚!别在我眼前晃!” 第177章 乖,张嘴 沈怀景默默捡起枕头,放回到长榻上,然后又去捡了摔碎的碗,出门前还不忘落下一句:“我再去给少帅端一碗来。” 不管你冲我发脾气,还是让我滚,或是不喜欢看到我,但我还是做我该做的。 这是沈怀景对白凤轩的包容。 但是,他的包容也不是一味地纵容。 第二碗药端过来的时候,白凤轩根本不拿正眼瞧他,哪怕他就坐在白凤轩面前。 “乖,把药喝了。” 沈怀景这回还拿了勺子,勺子里的药汤有些浑浊,看着就难以下咽。 勺子递到白凤轩嘴边,白凤轩也不张嘴。 “少帅,我不想用强。那样没意思。但你若是非要这么不乖,我就当是你喜欢让我用强。” 沈怀景面容温和,说的话却一点也不温和。 “沈怀景,老子不必你伺候。我早说了,你不欠我的。所以,你没必要这么讨好我,更没必要委屈求全。” 白凤轩的目光落在别处,他怕对上小兔子的眼睛,自己就狠不起来。 “我不委屈。至于说谁欠谁这事,咱们以后可以细算。但我估摸着,我确实还欠了你很多。而你,也欠了我不少。但这是两笔账,不可相抵。所以,我欠的,我还。你欠的,你不还,我也会自己要。乖,张嘴!” 前面说着狠话,最后又宠溺得能把人溺死。 白凤轩哪里受得他这一张一驰的拿捏。 “沈怀景,你他娘的是聋了?老子说,不想看到你。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看我笑话,很有意思。我欠你?是,老子是睡了你几回,你来,老子还你。你不敢要,还他娘的跟我算账。你对着我,y得起来吗?” 沈怀景看着白凤轩怒火冲天的脸,哪怕是这样,他也觉得白凤轩的脸好看。 原来,真正喜欢了,就算是看这个男人作妖扎他,他也觉得欢喜。 沈怀景,你也是有病! 有病有什么关系,白凤轩有药就行。 他举着勺子的手都有点酸了。二人目光相交,拉扯的情绪像是要把对方给吞噬。 沈怀景笑了笑,把勺子放回碗里,然后喝了口药,在放下碗的同时,另一只手捏住了白凤轩的嘴,直接嘴对嘴把药送入。 白凤轩没想到他还敢这样,惊慌之余,又有些贪念对方嘴唇的绵软。 第二口药喝到嘴里,沈怀景再想凑过去时,就被白凤轩的按住双臂,不许他贴近。 沈怀景也不急,拉过白凤轩的一只手来,按到自己的腰下。 白凤轩想要挣脱开,却被沈怀景按得死死的,他那脸上的笑容仿佛在说:老子可以! “沈怀景,谁教你这么耍流氓的?” 白凤轩又急又慌,手也不敢动弹,除了这张嘴还能强硬一点,整个人的气势已经减了一半。 沈怀景嘴里含着药,自然不能开口说话,却能见缝插针的在他说话的当口,再度亲了上去。 药汁还带着对方的体温和味道,好像吃起来也没有那么难以下咽。 这一回,沈怀景没有那么快放开,而是借着这个机会,把原本单纯喂药,变成了更长更缠绵和炙热的吻。 直到白凤轩呛得咳嗽起来,沈怀景这才离开他的唇瓣,然后端起旁边的药碗,“你要不自己乖乖喝,我就当你是想让我嘴对嘴喂你。” 白凤轩居然无法反驳。 他确实喜欢。 但他不说。 “原来少帅对别人喜欢用强,也喜欢别人对自己用强。那我记住了,以后都让少帅满意。毕竟,少帅还欠着我的账。但是,我对不能动弹的男人没兴趣。所以,少帅要是一天好不起来,那就欠我一天,要是一年好不起来,那就欠我一年,若是一辈子......那你也是欠我一辈子。我会追着你要债,哪怕是下地狱,你也别想欠着不还......” 说话的功夫,沈怀景手也没停下,趁白凤轩不备,捏住他的嘴,就往嘴里灌了汤药下去。 沈怀景真的不温柔,跟谢小楼的软声软语各种哄着,更是没法比的。 之前几天他也哄着,学着,但没什么用。 这样的拉扯没什么意义,所以今天就给白凤轩来了个狠的。 待药都喝完,沈怀景拿了手帕给他擦嘴,白凤轩倔强地转过头去,不想让他擦。 他突然就笑了。 想起自己第一次被对方喂饭,好像也有类似的画面。 那时候,他大概就是白凤轩这样吧。 但他这一笑,却把白凤轩弄得心乱。 白凤轩已经把自己拧巴成了打不开的死结,但这会儿心里又有千万匹野马在奔腾,若是不找个地方给这些野马落脚,他恐怕得疯了。 所以,脑子就算清醒,心也不由自己控制,他拽过沈怀景的手,强势把人拉入怀里,狠狠地,狠狠地亲吻着沈怀景。 沈怀景被他亲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脸色微红,耳根子都红透了,一直到脖子。 他算是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撩拨别人的时候,还能厚着脸皮,没羞没臊,但被人亲得这样狠,他就管不住自己脸红心跳。 “够,够了......白凤轩......” 好不容易有词从嘴里挤出来。 白凤轩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双眼死死盯着他的唇,明明都亲红了,可他觉得还不够。 他的指腹轻轻地摩擦着那红润的唇瓣,有些不舍,又有些怜惜,沈怀景却在这时候皱起了眉头。 “刚才不是想亲我吗?怎么,现在我亲你了,还不乐意了?” 白凤轩不喜欢他这个表情。 “少帅,我很喜欢。但现在,你正按着我肩膀的伤......” 倒在白凤轩怀里的沈怀景是真不想这时候说这种话,因为太坏气氛了。 但是,他是真的疼呀。 这家伙按得太紧,大概是都不记得他肩膀有伤了。 白凤轩赶紧松手,沈怀景想起来,他却没让。 “别动,我看看!” 沈怀景便乖乖地躺在他怀里,任由他解开自己的扣子,而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对方脸上。 扣子解开,露出贴着纱布的肩膀,白皙的肌肤透着诱人的香。 白凤轩忍不住低头亲吻了伤口旁边的肌肤,特别温柔。 但偏不巧,齐修就在这时候推门进来。 “景哥,刘......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 来得不太急,但齐修逃得非常急。 第178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刘沣来了沈宅。 兵工厂的事,已经提上日程。 地方是刘沣早就看好的,白凤轩和沈怀景之前也同意那处选址。 虽然江城这一仗之前,刘沣还有些担心,他甚至都想好了,如果白凤轩输了,他逃出去,去上海或是广州,再也不回来。 但白凤轩这一仗赢得这么漂亮,也让他铁了心以后都跟随白凤轩。 “这是工厂的图纸,是我参照省城的兵工厂让人设计的,你看看哪些地方需要改,早些把图纸订下来,也好早点动工。” 沈怀景粗略地看了一下图纸,想叫齐修去楼上拿他之前画的图纸来,叫了几声都没人应,倒是齐荣进来了。 “齐修让少帅罚站,一时半会儿的怕是来不了。沈少爷,有事你跟我说。” 沈怀景回想之前齐修慌乱落跑的样子,嘴角不禁泛起笑意。 但他很快又忍住了,对齐荣道:“你去楼上我房间的抽屉里看看,有一叠图稿,帮我拿下来。” 齐荣应声而去。 沈怀景看着这份略显粗糙的兵工厂设计图,微微皱着眉。 他有想建兵工厂这个想法的时候,也就没有闲着。 只是他画的兵厂图纸是参照他在法兰西工作的兵工厂来设计的,但刚刚看了刘沣带来的图纸,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细节要改。 这里毕竟是国内,而且这是江城,有些东西做不到跟国外一样。 他设计那份图纸的时候,把这个忘了。 齐荣很快拿了图纸来,两个人在客厅说这兵工厂的设计图,就一直说到了中午。 罗天逸踏着点过来蹭饭。 当然,主要还是汇报一下当前的情况。 “陈参谋长这两天就回江城了,那边也安排了合适的人领兵。胡天瑞一早来了电报,要钱要枪要人,他一个手下败将,如今倒是成了大爷。” “胡天瑞既已归了我白凤轩的麾下,给钱给武器都是应该的。不过,现在我没钱,也没有武器给他,更没人给他,暂时欠着,让他自己先想法办法,回头再补。” “我也这样说了,他说咱们要不给武器不给钱,他就带人上山当土匪去。这胡天瑞吧,你就这么让他回去,我觉得他早晚还得反了。” “他若反了,那就是我白凤轩没本事。” 罗天逸居然无法反驳。 “放心,他不会去当土匪。他胡家祖上几代为官,在大清也是数得着的,他不会那么没出息。” “说是这样说,但......算了,先这不说这个。咱们这回折损很大,人员伤亡 不小。除去那些战死的要给家属抚恤,受伤的一部分人可能以后也没法作战。 他们要回家,也得发放路费和抚恤金。这一笔,就是不少。而且,咱们的弹药所剩不多,如今又添了云州,处处都得花钱。 我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而且,这还不谈士兵们的夏装、月饷,反正我现在是拿不出钱来了。” 罗天逸叫苦连天。 打仗就是打钱,没钱就没人,到哪里都是这个道理。 “你有什么想法?” 白凤轩知道罗天逸来找他说这事,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的。 “少帅,咱们其实可以组建自己的政府。你看,不管是卢城,江城,还是开江,以及咱们防区的其他县市,军政分家,财政税收,都是政府那帮人自己在弄。 这其中多大油水,自是不用我说。从前,你没动这心思,是因为咱们的地盘不大,人也不多,若是再添上政府那一档子的事,确实麻烦又头疼。 但现在不一样,咱们若是不接手过来,各个县市征收的税收也好,或是其他明的暗的收入,都进了少数人的荷包。 咱们白家军打仗流血死人,没道理便宜那帮人。咱们组建自己的政府,对于目前各县市任上的官员,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就换人。挑选些有才能的年轻人,不论出身,先把经济搞起来......” 罗天逸滔滔不绝地讲着。 由此可以看来,罗天逸想这件事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是这样想的,财政这块,就让二爷当家。以二爷的手段,没人敢在这上面动心思。而且,只要二爷留下,金寨主自然也不会走。不得不说,金寨主那帮人太能打,而且金寨主确实厉害。” 罗天逸的算盘打得不错,把白二爷跟金寨主都给算进来了。 只是,白凤轩还欠着他二叔跟叔父的,他可不敢开这个口,怕挨骂,更怕挨打。 所以,罗天逸的提议,白凤轩说要先想想,毕竟这么大的事,也不是两个人这么聊几句,就能定下来的。 方方面面的事太多。 午饭后,沈怀景就跟刘沣出去看兵工厂的地址了。 虽然之前沈怀景去看过一回,但到底不仔细。 这回带着图纸一起,去选址上边看边改,边讨论。 这一弄,就到了天黑。 刘沣请了沈怀景去家里吃饭,说是吃完了饭,再把没谈完的事接着谈。 沈怀景也希望早点把事情给敲定下来,自然就没有拒绝。 但白凤轩在家里可是望穿秋水了。 齐修被罚站了一天。 这会儿,还在院子里站着。 齐荣到底是心疼自家弟弟,给白凤轩送药进来时,便想给自己弟弟求个情。 “少帅,你看,这都挺晚了,齐修......” 齐荣不太会说话,更不会拐弯抹角,“要不,剩下的,我替齐修罚站?” 白凤轩喝了两口药。不是沈怀景送来的药,他觉得更难喝了。 挑眉看向齐荣,齐荣又说:“我多站一天都行。” 白凤轩知道他心疼弟弟,一口药下喉,“罢了,让齐修回去休息吧。” 齐荣一高兴,就想走,却被白凤轩唤住。 “小景手上的伤,怎么弄的?让你跟着去保护他,你就让他手上缠着纱布回来?” 齐荣回来之后就知道这事肯定躲不过,但白凤轩一直没问他,他还当这回运气好,白凤轩给忘了。 “这个......沈少爷说是他自己弄的,我也问过,他不让问。那晚,江太医让沈少爷去个地方,还不让我跟着。 沈少爷走之前就跟我要了把匕首,后来回来手上就缠着纱布了。我之后打听了一下,那天晚上江太医是去了揽月阁,想来,沈少爷也是去了那里......” 第179章 你们家的事,就算你能查清楚,你也扳不到白凤轩 沈怀景回来得晚,差不多快十一点了。 简单洗漱了一下,这才去书房看白凤轩。 他轻手轻脚进去,在长榻边坐了一会儿,也没敢开灯。 起身离开前,在白凤轩额头上亲了一下。 其实,白凤轩一直没睡着。 小兔子没有回来,他怎么睡得着呢。 听着小兔子的脚步声远去,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揽月阁的事,他把已经睡觉的江太医给揪起来问了个清楚。 小兔子居然朝自己下那么狠的手。 江太医说伤口很深,还很长,就算是伤口愈合了,这辈子掌心上都会有疤痕留下。 他觉得疼,心疼。 他之前还对小兔子那么凶,那么不好。 “小景,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恨自己那不争气的腰,像是赌气一样,他起身狠狠地捶着双腿,直到守在外面的士兵听到动静,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需要,他才停了下来。 两天后的中午,临江门外的码头上罗天逸和陈宇正等着一条机动船慢慢靠近。 陈力今天回江城,罗天逸和陈宇是来接人的。 拿下云州,陈力功不可没。 不多会儿,陈力便从船上下来,罗天逸赶紧迎了上去,“陈参谋长,一路辛苦!” 罗天逸满脸笑容,把最大的热情都给了陈力。 “父亲!”陈宇话少,只是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陈力朝自己儿子点点头,才对罗天逸说:“少帅的情况如何?” “陈参谋长,咱们回去再说。少帅还在家等着呢。” 白凤轩成残废这事,一开始大家觉得是假的,后来江城的人都看到他坐轮椅,上车下车都要身边的背,又肯定是真的。再后来,江城和落霞镇都赢得漂亮,大家又觉得是假的。 都认为这是白凤轩为了引二胡上钩,故意放出来的消息。 陈力在云州,也曾在电报里问过白凤轩的情况,但江城这边给的回复是白凤轩确实坐轮椅。 具体的情况自然不能在电报里说,所以陈力这心也一直悬着。 只是江城这一仗,实在漂亮,若是让他陈力来指挥,别说是胡老三了,光是胡天瑞就拦不住。 当陈力看到坐在轮椅上的白凤轩时,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白凤轩是他看着长大的,也曾是他的学生,最是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只能坐在轮椅上,别说是白凤轩受不了,陈力也觉得可惜。 “陈叔,先坐下吃饭吧。我没那么可怜!” 白凤轩似乎看懂了陈力复杂的眼神,反倒弄得陈力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少帅,就你在江城的大手笔,谁有资格说你可怜?也就是暂时的事,早晚还得起来跟我打架。” 罗天逸是听不得这话的,有时候他就像是护崽的老母鸡一样,他自己怎么骂白凤轩都成,但别人说白凤轩一句不好,他就听不得。 哪怕是白凤轩自己说自己也不行。 今天在座的都是与白凤轩亲近,而且很重要也得力的人。 陈家父子、军医官、罗天逸、夏姨娘,但沈怀景不在。 白二爷和金寨主是不喜欢跟这帮人凑在一起,所以二人一早去了小元和陆昭文住的院子。 江太医也被带过去了,给陆昭文看看能不能治。 沈怀景两边都没在,他是去了周家。 之前他在医院的时候同周楚洋说过,得空了会去周家看望老爷子。昨天听说周老爷子病又重了,好些天起来不床,所以他带了礼物过去探望。 沈宅这边热闹吃饭的时候,沈怀景在周家也正跟周楚洋吃饭。 “父亲这病也有好几年了,大夫看了不少,药也吃了不少。之前还好些,前些日子胡天瑞攻打江城,父亲大概是受了惊吓,病情也就加重了。” 周楚洋一脸愁苦,沈怀景刚才也见过周老爷子,不过并没有聊上几句。 周老爷子一直咳嗽,说话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好像下一口气上不来,就得一命呜呼了。 “战前,不少人离开江城,你也应该带着伯父出去避一避。万一江城守不住,你们......” “父亲不愿意。他说死也要死在江城。而且,他这身子,本身也要静养,受不得颠簸之苦。怀景,不是说你走了嘛,还说你嫌弃少帅是个废......” 周楚洋两句话后就转到白凤轩身上,但‘废人’这词没出口,他就打了住,转而道:“怎么会有那样的传言?” “我也不太清楚。传言嘛,不就是莫名其妙。我能去哪儿啊,这江城也是我的家。姐夫和小元都在这里,我要能一个人逃了,也不会待到今天。” 周楚洋看沈怀景有些落寞,毕竟,在传言沈怀景逃了之后,又有传言说谢小楼重回白凤轩身边,重拾宠爱。 “怀景,你也不容易。你这手......”周楚洋早看到他手上缠的纱布了,但一直到现在才问。 “这个......”沈怀景摊开手来,“刀给划的......” 周楚洋想起上回在医院,沈怀景额头上的伤,还有他说的那些话,不由得拉住了沈怀景的手,“他如今受了伤,可是把气都撒你身上了?” “也......没有......” 沈怀景的迟疑和欲言又止,看在周梦洋眼里,就是那个意思。 在周楚洋看来,白凤轩那样的人,如今站不起来,而且落下这伤还是因为去救沈怀景,肯定会把气都撒对方身上的。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人嘛,最终都更爱自己。 “怀景,如今你怕是更走不得了。江城一战,胡天瑞兵败,开江的白颂轩在胡天瑞攻打江城时,带兵抄了胡天瑞的老家。 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胡家军了,连胡天瑞都降了白凤轩。以后,在白家军的辖区,白凤轩就是真正的皇帝。你们家的事,就算你能查清楚,你也扳不到白凤轩。” 周楚洋擅长在不经意间说些让人误会或者想多了的话,最开始的时候,沈怀景还没有注意到,也是后来才慢慢留意到这个细节。 刚刚最后一句,就是专门为了说给他听的。 “楚洋,你知道的,我是为了姐夫,还有父亲的事才留下来的。不管真相如何,也不管谁害了我们家,我都要查个清楚。上回你送信来,说伯父要跟我说我父亲的事,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第180章 你是不是不行 “怀景,我也是最近才听父亲说起。早两年的时候,父亲虽是身体不好,但多少还管着一些家里的买卖,特别是跟沈伯伯一起的买卖。 所以,沈伯伯也常来家里跟父亲商量事,少不得也会聊些闲篇。也就说到了白凤轩。白凤轩曾对沈伯伯说过,早晚他会灭了沈家,要了沈伯伯的命。 当然,这是父亲听沈伯伯说的,真假我确实不知。我要是早知道白凤轩那么恨沈伯伯,当初断不会让你去求白凤轩的,还害了你......” 沈怀景听出来,这是说沈家家破人亡都是白凤轩害的。 确实,白凤轩驻守江城,要说他害的,他还真有那个实力。 “怀景,我听父亲说了这事,我也不太信。不是不信父亲,也不是不信沈伯伯。我是这样觉得,你在鸡头岭出了事,白凤轩能不要命去救你,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也不可能害你们家的。可能是沈伯伯对他有偏见,所以才跟父亲说了那样的气话。” 沈怀景看着周楚洋,他从前是真没有发现,周楚洋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前面诱导他怀疑白凤轩,但马上又替白凤轩辩白,好赖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 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好像又在听的人心里埋了一颗种子。 但此刻的沈怀景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周楚洋查过他回老家的事。 他当初在医院跟周楚洋说的是去鸡头岭剿匪,可没说他是被土匪给劫了去,也没说白凤轩为了救他才剿匪鸡头岭。 这件事不难查,所以周楚洋知道了也不奇怪。 但是,如果对一件事一个人的动向没那么关注的话,就不会去查这个。 想想酒窖里的那两箱黄金,是不是周楚洋想找的也是这个呢? 他不自觉地想到黄金上面。 “是,这确实有些矛盾。”沈怀景像是很苦闷地叹了口气,“我回江城半年多了,经历的事也很多,说实话,我也分不清楚谁好谁坏了。就连在我们家多年的老管家李叔,年前说回老家去祭祖,最后人也跑了。到如今,也只有楚洋你,待我一如当初。来,这杯敬我们这些年的情谊......” 沈怀景举起杯子,周楚洋还在愣神,沈怀景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把老管家跑了这事说给周楚洋听的。 既然周楚洋喜欢玩误导这种话术,他也不妨学一学。 午饭后,沈怀景就离开了周家,但没有直接回沈宅,而是去了一趟陆昭文住的院子。 江太医已经给陆昭文看过了,还在他头上施过几针,最后开了个药方子,说是先吃吃看,不一定有效果。 小元被白二爷带着正画画,金寨主则坐在树荫下喝着茶,悠闲得很。 沈怀景去看了陆昭文出来,也就在金寨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失望了?”金寨主问。 “没有。早不抱希望了。” “想得开就好。” 金寨主跟其他人的话一向不多,也就是面对白二爷的时候,嘴才跟抹了蜜一样,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沈怀景也没有什么闲话跟金寨主聊的,只是想起了在省城那夜。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掌上的纱布,淡淡问了一句:“王爷觉得那样的确认,有意思吗?” 金寨主喝了口茶,侧头看沈怀景,“没意思。那种药,一般人扛不住,你好歹得扒一下姑娘或者是小子的衣服。这个都没有,你是不是不行啊?” 沈怀景觉得一口老血呛在喉咙。 “我要真扒了,还有命坐在这里跟王爷说话吗?” 金寨主笑了起来,然后抬头望着蓝天。 风很轻,云很淡,天很蓝。 沈宅的书房里,罗天逸与陈力因为要不要组建政府这件事,已经争得面红耳赤。 陈宇和军医官默默听着,一直都没有说话。 “王军医,你也说说,别跟个闷葫芦似的。”罗天逸与陈力一番唇枪舌战下来,口有些干了。 把话头甩给了军医官之后,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白凤轩的目光落在军医官脸上,“军医官也说说吧。” “少帅,我不懂政治,我就是个医生。不过,打仗要死人,要伤人,就得有足够的药品和医护人员,这样才可以多救一些我们的士兵。” 军医官扔出这么两句之后,也就没了下文。 “王军医,你这说了等于没说。”罗天逸有些不满意,目光扫过陈宇,但没问陈宇的意见,他觉得陈宇肯定跟他老子一头的。 书房里一时有些安静,白凤轩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然后问了一句:“陈局长,你的意见?” “少帅,罗副官的意见有道理。不过,陈参谋长的意见,也很谨慎。” 说了这么两句之后,陈宇也不开腔了。 还是个说了等于没说,而且还是和稀泥的。 书房里又安静下来,白凤轩的手指轻轻地在书桌上敲着,好半天,大家都不说话了,他才道:“这件事我再想想,你们也回去想想,不急。” “少帅,不能不急,好多地方等着用钱呢。”罗天逸比较急。 “天逸,就算是现在就组建政府,也变不出银钱来。都回去吧,我回头跟二叔和叔父再商量一下。” 众人离开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碰到沈怀景与白二爷他们一起回来。 罗天逸一向不搭理沈怀景的,这时候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拉了沈怀景就走,说是有事找他商量。 沈怀景被拉到了城中的军营,罗天逸又命令不许任何人来打扰,这才亲自泡了茶递到沈怀景面前。 “罗副官,有话直说。” 一反常态的亲近,沈怀景有点虚,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罗天逸多讨厌他,他又不是不知道。 “沈少爷,你也知道,咱们白家军刚打完了大仗,折损不少。各处都要花钱,我这压力也大得很。所以,我的想法是,咱们现在可以组建一个政府,把辖区的县市纳入政府,然后统一征税,不让那些钱落到少数人手里。这样,不管是养军队,还是打仗,都能无后顾之忧......” 罗天逸巴巴地又把刚才在书房说的那些重复了一遍,他今天可是嘴都要说破了。 “所以,罗副官的意思是,让我跟凤轩吹点枕边风?” 罗天逸有点尴尬,“这也不是枕边风,就是......你的意见,凤轩比较容易听。我也是为了白家军,也是为了......” “罗副官,你手里有官员储备吗?都是值得信任的人吗?你能保证这些人上任之后,不会成为新的贪官?” 一连三个问题,就把罗天逸给问住了。 第181章 以后我都不离开你 沈怀景刚回沈宅,就被叫去了白凤轩的书房。 他想着,八成也是组建政府这事。 书房里只有白凤轩,懒懒地靠在窗边,手里还拿了本《三国演义》的画本,微闭着眼,像是正打盹。 沈怀景轻轻拿过那画本来翻了几页,耳边就传来白凤轩的声音,“回来了。” “嗯。” 沈怀景的目光落到白凤轩脸上,四目相交,之前在这屋子里热烈亲吻的画面同时闪过他们的脑海。 有一种莫名的尴尬,让二人同时转移了目光。 沈怀景把那画本放下,手有点不安分地捏着衣服。 阳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来,有些暖洋洋的。 白凤轩没说话,沈怀景也没有开口,两个人就这么坐着,大概过了好几分钟。 “你......” “你......” 几乎是异口同声,然后在听到对方出口后,又都闭了嘴。 白凤轩端了茶杯喝水,像是渴极了,沈怀景也觉得口干,但他没有茶,只得道:“少帅找我,是因为组建政府这件事吧?” 白凤轩点点头,然后放下茶杯,“你怎么看?” “这是白家军的大事,我不太懂这些。少帅可与二爷和王爷商量。” 白凤轩不太喜欢他这种态度,好像没把自己当白家军的人一样。 不是,是没把自己当他白凤轩的人。 反正,白凤轩就是分分钟都要拧巴自己。 “我与二叔和叔父商量过了,但想听听你的意见。你随便说,就算是说错了,我也不怪你。” 沈怀景看着白凤轩,从前,他们也没有聊过这方面的事,所以他不清楚白凤轩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但刚才在罗天逸那里,倒是清楚了罗天逸的想法,也顺便知道了陈力极力反对这件事。 有不同的声音是好事,那样能从不同的方面去看问题。 “少帅现在应该是为钱的事头疼。白家军这回折损不少,花钱的地方多。既然为的是钱,那就解决钱的问题。至于是不是要组建政府,可以慢慢来。” “那你就说说怎么解决钱的问题。” 白凤轩的目光一直在沈怀景脸上,额头上的伤已经好了,但伤痕还是很明显。 是他拿杯子砸的,当时流了很多血,一定很疼的。 他可真是混蛋,居然伤了小兔子。 “我们与刘沣的合作,其实是可以复制的。在白家军的辖区有矿山,而且是很值钱的钨砂矿。 大帅,这可是一座金山。钨砂矿不管是卖出去,还是日后作为我们的兵工厂自己用,在如今这个战乱的时代,都没有理由让钨砂矿落在私人手里。 至少,军队应该参股。合作的方式可以参考兵工厂。” “所以,你是让我明抢。” 沈怀景笑了笑,“大帅,钨砂矿在我们的辖区,受我们军队的保护,我们收些好处,不是理所应当。 更何况,钨砂本就用于制造枪械弹药,总不能让这些东西卖出去,让人家造了枪炮再来打咱们吧? 就算要卖,那也得是我们说了卖给谁,卖什么样的价钱,而不是他们想卖给谁就卖给谁。” “那你可知道,这钨砂矿也有周家的份额。”白凤轩问道。 “知道。我不只知道这个,我还知道,当初这钨砂矿开采的时候,我父亲也入了股。只是不知道后来因为什么,父亲退出来了。但不管钨砂矿有哪些人参股,至少得有白家军在里头。” “你倒是与二叔的想法不谋而合。”白凤轩换了个姿势靠着,大概是觉得太阳一直照在脸上,有些刺眼睛,害他都不能好好看小兔子了。 “二爷见多识广,又经过很多大事的。我的想法可能还是太单薄了些,毕竟这件事做起来,会有很多细节方面的东西,二爷一定比我思虑更周详。” 白凤轩的目光落在他的唇瓣上,他回想起昨天亲吻那柔软唇瓣的触感,下意识地喉结滚动。 他想亲眼前这个人,可是,他又纠结自己真的站不起来怎么办。 江太医下午给他扎针的时候,他又问自己到底能不能站起来,江太医只说不急。 他如何能不急。 真要是判了他死刑,好多事,他也就不折腾了。 就算是眼前的人,他也不强求。 对方愿意在他身边待一天,那就算一天。若是哪天想离开他了,他也不拦着。 可是,如果还能站起来,他的很多想法都会不同。 不只眼前的人,还有白家军的事。 “少帅,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沈怀景见他看自己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怕这个男人钻牛角尖,他怕他又胡思乱想,只苦着自己。 “嗯。” “刚才我见你看这画本,”沈怀景拿了画本在手里,“汉末风云,群雄逐鹿,就跟如今的军阀混战差不多。少帅是想做军阀,还是想做诸侯?” “有差别吗?” “当然有。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他们在名义上都还是认汉室的。所以,十八路诸侯讨的也是汉家之贼,至少明面上是正义的。 如今的军阀混战,其实是各自为政,不断组建新政府,但新政府又很快被推翻。从前,白家军的势力尚弱,地盘也不够大,不足以跟各方论输赢。 但现在不一样,收了胡老三的残部,把胡家军也收归麾下,如今的白家军足以让远在省城的第九军胆寒。你若是军阀,你就是出头鸟,谁都想吃掉你。但你若是诸侯,各方都会想拉拢你......” 沈怀景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白凤轩听得也很认真。 他的小兔子懂的东西很多,那么漂亮,那么亮眼。 这样的小兔子,他就算是站不起来,恐怕也很难放手。 可是,小兔子会委屈的。 想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他的,但现在,他连站起来都办不到。 微微捏紧的拳头表达着他此刻内心的痛苦与纠结。 沈怀景停了下来,伸手握住了他的拳头,“我以后,都不离开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白凤轩身子一颤,他难掩心头的激荡,却装作很是嫌弃地扒开了沈怀景的手,“沈少爷出去一趟,回来倒是越发会哄人了。到底跟谁学的?” “跟一个男人学的。”沈怀景笑道。 “男人?什么男人?”白凤轩脑子里闪过的是揽月阁的男人,那里边的男人女人哄人的本事多了去。 第182章 你可以跟我闹,我宠着你 “别的不学,偏学那些哄人的假话。沈少爷为了感激我,倒是费了不少心思。” 明明自己心里也疼得要死。 明明他不是想说这个,但偏偏出口的话总是伤人。 “少帅,我不感激你。我凭什么感激你,我是你媳妇,你就该拿命救我。这是理所应当。” 沈怀景不想在这个时候撩拨他,但这个狗男人非要拿话扎他,他只能越发不要脸。 反正,他也没什么脸面。 话音落下,他便伸手捏住了对方的下巴,就像从前很多次白凤轩对他那样,调戏的眼神卖弄着他当下的心思。 白凤轩很难不为小兔子刚才的话心动。 小兔子一向不承认自己是他媳妇的,现在小兔子主动认了,他能不激动吗? 他...... “同样,我也会拿命救你。”沈怀景又补了一句。 白凤轩觉得自己完蛋了。 再坚硬的心房,也挡不住小兔子这样撩拨。 之前那样问他,他都不认的话,现在就这么说出来。 这辈子,他就是来克自己的。 白凤轩捏成拳头的手都要攥出水来,而沈怀景的手指还在轻轻地摩擦着他的手背。 另一只手更放肆些,指腹在他唇上轻轻拨弄,他的气息越发重了。 眼睛也微微泛起了红。 白凤轩,你早晚得死他手里。 罗天逸说得一点都没错。 “所以,你可以跟我闹脾气,我宠着你!”沈怀景说完,凑过来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很轻,很轻,却撩拨得人欲生欲死。 该死的,揽月阁那帮人到底教了他什么。 小兔子这副样子,是不是别人也看过了? 他要把那些看过的眼睛都给挖出来。 只能是他一个人的,谁抢,他要谁的命。 沈怀景那双清澈的眸子透着满满的真诚,像是在白凤轩面前,把自己的心给摊开,凭对方随便翻阅。 白凤轩哪里受得了这个。 他想扒开沈怀景手的时候,沈怀景先一步松了手,“我们接着说正事。昨天我跟刘沣去看了工厂的选址,就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也作了讨论。 昨晚回来,我也综合双方的意见和目前现有的条件,把图纸做了一些修改,暂时定下现在的方案。我去拿纸图给少帅看。” 沈怀景说完便站起身来,离开得那叫一个突然。 刚刚还被人捧在手心里的白凤轩,这会突然像是坠落到地上,摔得他有点疼。 收放自如,好你个沈怀景。 如今倒是能耐大了,你等我好了...... 一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捶自己的腿。 还能好吗? 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现在就是最好的解释。 组建政府的事,迟迟没有下文,而兵工厂选了个良辰吉日开始动工了。 对外宣称是机械厂,毕竟刘沣在省城也有一家机械厂,只不过现在让省城的刘家人接管了。 所以,江城要添一家机械厂,其他人倒也没有过多关注。 周楚洋自那日沈怀景来家之后,就一直不安。他总觉得沈怀景变了,跟之前不太一样,但到底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 之前逃出去避祸的一些人,也在江城战争平息之后,陆续回来。 周家的铺子早已经开门营业,但周楚洋这些天都没有出门,对外只说是在家照顾生病的老爷子。 “父亲,胡老三就关在警察局,我想了好些办法,都无法接近。要是他把咱们都给吐出来,以白凤轩的性子,不会让我们活着的。” 胡老三兵败落霞镇,一开始是说胡老三战死。后来,周楚洋又再三打听,才得了消息,说是被白云寨的金寨主给带回了江城,交给了江城警察局。 如今江城警察局里都是白凤轩的人,想在江城警察局动点手脚,那就难于上青天了。 “那个草包,连帮土匪都打不过,当初还真是瞎了眼,以为他能成点事呢。”周老爷子这几日确实病重了,主要是听说白凤轩把二胡都给收了,一时气血攻心。 老天爷没把他的命给收了去,也算是他命大。 如今一提及胡老三,周老爷子还想骂娘。 “父亲,现在不是后悔这个的时候。胡老三要是把咱们吐出来,咱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现在要担心的是这个。我们这一家子,还有你的孙子才几个月......” “慌什么?”周老爷子喝道。 大概是急了,连着咳嗽了几声,周楚洋又赶紧递了茶水,又忙着拍背。 “他要是真敢把咱们吐出来,咱们父子还能在这里说话。倒是你,白凤轩把新三团的粮油采购都交给了你,你不应该最清楚新三团有多少人吗?突然跑出来这么多人,你居然不知道?你可真是个废物......” 周老爷子这一骂,又动了气,一咳嗽,老血都吐了出来。 周家父子的烂账自然由他们自己扯去。 沈怀景这些天都在忙兵工厂的事,早出晚归,几乎都难以跟白凤轩打上照面。 有时候回来晚了,他想去看白凤轩一眼,但又怕打扰白凤轩休息,也只在门口站一会儿。 不管白凤轩当时有没有睡着,第二天都会有人把沈怀景站他门口的事说与他听的。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是真高兴。 但站不起来,到底是他心头的刺,拔不出来,他就没办法敞开胸怀。 这天江太医刚给白凤轩扎完了针,白二爷便从外面进来,先看了白凤轩一眼,才对江太医说:“江太医,陆昭文的情况有改善吗?” 江太医摇摇头。 白二爷便叹了口气,“小元一直期待着她父亲能好起来,哪怕能记得小元也行。” “王爷,这人嘛,各有各的命,强求不得。” 白二爷也只得点点头,“江太医,还得麻烦你继续给陆照文用药施针,死马当活马医吧。” 江太医与白二爷这番对话,本来说的是陆昭文,但听到白凤轩耳朵里,好像字字句句说的都是他。 人各有命,确实强求不得。 因为这么几句话,白凤轩一下午都没说过话。 到晚上,沈怀景回来,白凤轩连晚饭都没有吃。 “景哥,你去看看少帅吧,他好像是不高兴了,但我们也不知道他哪里不高兴,晚饭也没有吃。少帅都瘦了好多,晚上睡不好,白天他不想麻烦别人,非必要,也不出门。从前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现在这样,他心里肯定很难受。也不知道江太医到底行不行......” 齐修最近有点爱唠叨了。 第183章 他们为你而战 沈怀景让人热了饭菜,他亲自送去了书房。白凤轩还没有睡,坐在书桌旁,一本翻开的书册已经许久没有翻页了。 “听说少帅没吃晚饭,正好,我也饿了。少帅就陪我一起吃点。” 沈怀景替他折好翻开的书页,合上书的时候,看到封面上有仨字《商君书》,目光便下意识在白凤轩脸上扫过。 以少年时期他对白凤轩的了解,《三国演义》那样的画本,是白凤轩喜欢的。 这《商君书》嘛,怕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的。 他怎么会看这样的书呢。 饭菜都摆上,筷子也递到了白凤轩手里,沈怀景还往他碗里夹了菜,然后自己又吃了一大口,“春笋味道鲜美,少帅快尝尝。” 在白凤轩眼里,沈怀景吃得有点没心没肺。 他夹了片春笋递到嘴边,到底没能张开嘴,便把筷子放下。 沈怀景见他放了筷子,便抬头看他,“是因为这些天我都没有来陪你,所以生气了?” “谁稀罕你陪。”他的声音冷冷的。 看来,确实是不高兴了。 “怪我,事情太多。那这样,明天我歇一天,陪少帅出去走走?” “不去!” “那......去云州看看?” 说到云州,白凤轩还是有点心动的。 他没有直接说不去,沈怀景便夹了块猪肝递到他嘴边,“少帅吃点这个,特别嫩,泡嫩炒的,香得很。” “沈少爷,少把我当孩子哄。” 最后一个字刚出口,那猪肝就被塞到了他嘴里,结果那猪肝太烫,把白凤轩给烫得当即吐了出来。 “沈怀景,你故意的,是不是?老子让你大半夜来我屋里吃饭了吗?要吃滚回你屋里去吃。” 他擦了一下嘴,嘴唇还有点疼。 沈怀景忙拿了手帕要替他擦,就被白凤轩给推开,“你到底想干什么?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沈怀景心疼他被烫到的嘴唇,他也没有想到,猪肝会那么烫,自然也不是故意的。 而白凤轩借着嘴被烫的事,把憋了一下午的气和怒火都撒了出来。 刚刚在花园里散步回来的白二爷和金寨主路过,也听到了动静,就站在门外听了听。 “白凤轩,你甩不掉我的,别费劲。除非我死了,或者是你死了。所以,你乖点,来,吃饭!” 沈怀景拿起筷子又夹了片猪肝,放到嘴边吹了吹,还咬了一口,觉得不烫了,这才递到白凤轩嘴边。 “乖,张嘴!” 白凤轩看着他,觉得这个画面也似曾相识。 不,沈怀景做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是你想吃我嘴里的?”说着,他就要凑过去,白凤轩这才张嘴把那半片猪肝吃了。 沈怀景笑了笑,凑到他唇边亲了一口,“轩哥哥好乖!” 站在门外的白二爷差点没有忍住笑,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 但是,他确实没有想到,沈怀景还有这么强势的一面,而他那侄子,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走吧,王爷,我们也去休息了。” 金寨主站在那里不太肯走,白二爷不解地看着他。 “怎么了?” “二爷,我也要!” 说完,金寨主还不太好意思的模样。 白二爷有点无语,“王爷,别闹。走啦......” 白二爷拉了金寨主回房休息,夜色已深,春色旖旎。 “老三心里不痛快,大概是今天我跟江太医的话,让他多想了。也怪我当时没想太多,之后才意识到,但他已经想多了,我要再去劝的话,反倒容易让他想更多。” 躺在床上,白二爷香汗淋漓,金寨主在他脸上亲了亲,“二爷别总想着他,想想我,他有沈怀景,饿不着。” “我把王爷饿着了?”白二爷已经被折腾了一回,但金寨主似乎还没有尽兴。 “饿倒是没饿着,但肯定没有吃饱。二爷,再喂我些吧,漫漫春夜,吃不饱的话,是睡不着的......” 金寨主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先在脖子上落上了吻,然后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把这原本就春深的夜染得更加浓烈。 吃完饭,沈怀景又打了热水来,替白凤轩洗了脸脚。 最后,又把白凤轩背到长榻上坐下,拉了白凤轩的手,“江太医的药一定要按时吃着。扎针若是疼的话,你就骂我,就像我以前疼的时候,也骂你一样。” 白凤轩不答。 他觉得,刚才被沈怀景那样逼着吃了饭菜,他已经是破了心房,再要跟对方说点什么,今晚大概是不想让人走了。 “兵工厂那边的进度很快,刘沣做事也很有一套,之后我就可以少去那边。昨天,我去了一趟军营,不少枪都有问题,需要维修。可能接下来要花点时间先修一修枪。 我想带几个徒弟,毕竟我一个人只有两只手,修起来很慢,有帮手的话,就算以后我不在,他们也能做好这些事。而且带上几个徒弟,说不定兵工厂建成了,他们也能去那边干活,充当技术骨干......” 沈怀景说着自己的打算和安排,白凤轩没吱声,因为他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就算以后我不在’这几个字上。 他不在? 他要去哪里? 所以,还是会离开的。 果然,都是哄人的,这回不小心把真话说出来了。 “少帅,你的想法呢?听说罗副官都来了好几趟,为军费的事......” 又叫少帅,之前哄他的时候还叫‘轩哥哥’。 果然,现在连装都懒得装了。 “少帅......”沈怀景觉得他有点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怀景,我若站不起来,这白家军于我还有多大意义?” 沈怀景万万没有想到,他想的是这个。 这么多天了,不管是要不要组建政府,还是对于军队以及辖区的一些规划安排,到了白凤轩这里,也就没了下文。 罗天逸前两天又来找过沈怀景,说不知道白凤轩怎么想的,大事小事递上去了,都没有答案。 罗天逸是真着急,但又怕把白凤轩催狠了,白凤轩的压力大。 沈怀景下意识地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白凤轩,不管你站不站得起来,你一样能指挥作战。这世间,从来不乏善战的将军,少的是有脑子有谋划的帅才。你坐在轮椅上,你也一样把胡老三和胡天瑞给收了。这有影响吗?” “胡老三是叔父的功劳,胡天瑞......他不过是轻敌了而已。” “白凤轩,你看着我!” 沈怀景双手捧起他的脸颊,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凤轩,你知道江城这一仗为什么赢吗? 是,胡天瑞可能轻敌吃了亏,但更因为你的谋划。你是个天才,你也是个疯子,你的胆子够大,别人害怕的,你却敢铤而走险。 虽然我不太鼓励这样的做法,但我相信你的能力。因为,你手下有一帮哪怕战死都不想让你输的兵。他们都想让你赢。 他们的少帅坐在轮椅上,但也一样跟他们一起在炮火里,他们想为这样的少帅拼命,哪怕他永远也站不起来,他永远站在每一个将士的心里。 白凤轩,他们是为你而战,他们想让你永远都能赢。你呢?不想成全他们吗?” 第184章 别在我眼前晃,别惹我,也别跟我说话 沈怀景的话很煽情,而白凤轩这辈子大概也没有听过这样的话。 新三团最初的几百人都是他亲自挑的,无一人叫不出名字来。 他把他们每个人都记在心里,活着的,死了的。 他带着他们在场上操练,有些兵甚至是他教会开的第一枪。 他所要的,只是军令如山,没有太想过这些人会如何想他。 但是今天,让沈怀景这么一说,他很难不为之动容。 语言的魅力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不同的话不同的人说,用不同的表达方式,就能成就一个人,也能废了一个人。 沈怀景想替白凤轩重拾信心,他太清楚一个站起不来的男人受到的打击有多大。 在法兰西的时候,从战场上撤下来的伤兵,断了双腿的,有人想举枪自杀,没了双臂的,觉得往后都活不下去。 而白凤轩比他们更优秀,更骄傲,所受到的打击和冲击也就会更大。 而且,白凤轩还是个有野心的。或许在他知道自己站不起来的那天,他那些野心可能都坍塌了,沈怀景想替他重建起来。 “这么会说,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一句好听的。” “我......” 一个爱得太早,一个醒悟得太晚,两个人感情不同步,这一刻让沈怀景无言以对。 “所以,别花那些心思哄我,说得再好听,我站不起来就是事实。” 白凤轩推开了他,躺了下去。 沈怀景坐在那里,一时间脑子里只有嗡嗡的声音,他无法为自己辩白。 特别是在看了省城的那本笔记之后。 现在这个男人钻牛角尖,也是担心自己真的站不起来,他能理解,他只想安慰他,想陪着他,想抱抱他。 “凤轩,我......我能抱抱你吗?” 白凤轩哼了一声。 哄人的时候,叫‘轩哥哥’,不想装了,就叫少帅。 现在又想哄人了,便叫凤轩。 “沈怀景,是不是在你眼里,我一直很好拿捏?” “没有,我......” “滚吧。我不需要你哄我,也不需要听你这番天花乱坠的说辞。别在我眼前晃,别惹我,也别跟我说话......” 一连说了三个别,沈怀景就像是被人扎了三刀一样。 他无法为自己辩解,他只是更心疼这个男人。 好一阵,沈怀景才起身离开。 第二天上午,白凤轩难得出了门。 齐荣跟着,去了江城警察局。 胡老三受了伤,这会儿腿还打着夹板,手也挎在脖子上,据说这是被金寨主的人活捉之后,让人给弄断了手和腿。 痛是肯定痛的,而这会儿的胡老三用丧家之犬还不足以形容。 他被人推进来,坐在白凤轩面前时,像是半条命都进了阎王殿。 “胡军长,久违了。”白凤轩淡淡看着他。 “少帅何必挖苦我。” “听说你要见我,有话就说吧,我不是太想看到你。毕竟,落霞镇的两场战斗,我都死了不少人。” “少帅到底是比我好,十一军都让我打没了。但你白凤轩,却用两场仗成了白家军的少帅。” 胡老三从前没有见过白凤轩,两年多前白家军突袭江城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打上照面,他见江城守不住,就带着人跑了。 但对于白凤轩的传言很多,他也听了不少。 都说白凤轩是疯子,他是想亲眼看一看这个疯子到底长什么样。 “少帅不过是个虚名,他们喜欢叫,那就由他们叫着。”白凤轩说得云淡风轻。 胡老三苦笑一声,“听说,你把你老子给关进了疯人院,手可真够狠的。” “多谢胡军长夸奖。不过,要是胡军长见我就是为说这个,那我就不奉陪了,我会替你问我家老东西好。” 白凤轩可没心情跟一个草包败将扯闲篇,他刚想让人把胡老三给弄出去,胡老三又开了口,“白凤轩,我就问一个问题,在落霞镇阻击我的,真的是白云寨的土匪吗?” “如果你觉得不是,心里好接受一点,你就当不是。” “不可能!白云寨的土匪哪有这么能打,他们个个训练有素,怎么可能是土匪?” “那说明胡军长见识太少,没见过厉害的土匪。” 说着,白凤轩便示意让人带胡老三出去。 胡老三被推到门口,抓着门框又问了一句,“我想见一见白云寨的那个金寨主。” 有些人的执念很奇怪,胡老三就是。 对于白云寨这位金寨主很多人都听说过,但见过真人的没几个。 金寨主到底什么来头,几乎无人知晓,毕竟早几年的时候,白云寨是默默无闻的。要不是白家军攻打白云寨一直没能拿下,白云寨和金寨主大概一直都不会引人注意。 “想见金寨主,可以。不过,你拿什么跟我换?” 胡老三愣了一下,“我如今这样,少帅觉得我还有什么能拿出来的?” “当然有。比如,你一直没有开口提及的周家父子。其实,你也可以不用开口,你们之间那点事,我也知道个七七八八。陈局长,带他下去吧,寻个良辰吉日,送胡军长上路。” 没有人真的不怕死,胡老三落在了白凤轩手里,也知道自己可能难逃一死。 但白凤轩一直没有杀他,又让他燃起了一点希望,觉得自己没准儿可能逃过一劫。 如今听到白凤轩这样说,他死活也不肯离开,他也想给自己寻点生机。 到死的关头,都想活的,哪怕多活几天也行。 他死死抓住门框不愿离开,急切道:“白凤轩,周家父子有秘密,我说。” 白凤轩也没想到胡老三居然这么不经吓,至少目前他还没有想要胡老三的命,这个人暂时是没什么用处,放一放,没准儿就用得上了,反正也不差那一口饭。 “是嘛,那得看胡军长说的秘密值不值得换你这条老命......” 白凤轩在警察局待了快半日,中午的时候才回了沈宅。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沈宅等着他的除了不请自来的二哥白颂轩,还有一个他只在照片上见过的女人。 第185章 传说中的媳妇 “老三,哦......现在应该叫少帅了。” 白颂轩一见到自己的弟弟,便开始阴阳怪气。 只是有一点让他意外,自家的弟弟还坐在轮椅上。 虽然之前到处都在传白凤轩站不起来,他也当是白凤轩故意放消息出去,引了胡天瑞与胡老三齐攻江城。 他打死也想不到,他的弟弟真的坐在轮椅上。 “二哥不想叫,也不用勉强!” 白凤轩的目光落在对方旁边的女人身上,一个身穿长裙,长相甜美的女子。他喜欢男人,平常对于女人的长相没那么在意,但这个女人了除外。 因为她是沈怀景的妻子。 居然找上门来了。 偏偏是在这时候往他心里扎针。 白颂轩本来心头是憋着火的,但看到弟弟坐轮椅,心头的那些火突然就少了一大半。 “你真不能......” 他走上前去,按着轮椅的扶手,倾身看着自家弟弟,没能出口的那个词在眼睛里被对方读了出来。 “二哥觉得我还能拿这个骗你?” “你怎么会......之前你嫂子来看你,不还好好的,怎么就......” 白颂轩一时间语无伦次。 “大概是我运气不好。”说这话的时候,白凤轩推开了二哥,觉得他挡着自己的视线了。 “这位小姐是......” 虽然一眼就认出来了,但白凤轩还是故意问道。 “她是来找弟......”白老二差一点就说‘弟妹’,但话到嘴边打了个转,转而道:“在码头遇到的许小姐,她来找沈少爷的。” 一直站在旁边的甜美女孩,这才走到了白凤轩身边。 “少帅,我叫许曼妮,是怀景的......” “许小姐不必说,我知道。”不等许曼妮说完,白凤轩就打断了她的话。 “怀景跟少帅提过我吗?”许曼妮面有喜色。 她笑起来很好看,照片上就很好看,如今看到真人了,比照片还要漂亮。 白凤轩曾经想过,这个女人除了漂亮,到底还有什么是吸引沈怀晚景的。从前只是想,如今人就站在眼前,他才发现,光是这女人笑起来甜死个人,就让他嫉妒得要发疯。 哪怕他一个不喜欢女人的人,见许曼妮的笑容,也觉得好看。 沈怀景还不得更是喜欢。 想到沈怀景曾经在无数个夜晚抱着这个女人入睡,亲她,抱她,还跟她做那些激烈的事,他就觉得自己头上长满了青草。 他想杀人,从未像今天这样想杀人。 他直直地看着许曼妮,看得许曼妮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白老二在旁边见自己弟弟眼神不对,便道:“老三,先进去再说吧,别让许小姐站在这里。” 白凤轩就像没有听到一样。 “老三!” 白凤轩好半天才垂下目光,“齐荣,打电话请沈少爷回来。就说......”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沈怀景就急急忙忙从外面跑进来。 “曼妮!” 沈怀景一早去了城郊的军营修枪。 接到沈宅这边的电话,说是白颂轩带着一位叫许曼妮的小姐到了沈宅,他还特地问了白凤轩在没在家。 得知白凤轩去了警察局,还没有回来,他是一路飞车回来的,就想在白凤轩回来之前,把许曼妮给接走。 哪知道,他还是晚了一步。 白凤轩缓缓转过头去,与急慌慌的沈怀景对上视线。 “怀景!” 而此时的许曼妮根本不知道二人眼神相碰之间,那一场风云诡谲,小跑着上前,拉住了沈怀景的手臂,“前些日子听说江城在打仗,害我好生担心。你没事就好,就是瘦了好多......” 许曼妮关心的话语就在耳边,白凤轩狠狠抓着轮椅的扶手,恨不得把那扶手给抓出几个坑来。 “我没事,就是......我身上脏......”沈怀景轻轻推开许曼妮的手,他连手都没有洗就跑回来了。 身上脏,手上更脏,怕弄脏了对方的衣服是真的,但更主要的是怕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吃醋。 “没关系,我不介意。” 许曼妮拉着他的手臂就没放开。 白凤轩默默地转过头去,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多余。不只多余,还很丢人。 人家有媳妇的,他一早就知道。 现在人家媳妇找来了,他这个废人,凭人什么跟人家争啊。 “齐荣,推我进去!” 齐荣和齐修都在,白颂轩也在边上站着,现在这个情况,任谁都知道白凤轩心情好不了。 也只有那位纯真的许曼妮不知道,自己的出现,是让这位少帅雪上加霜,生不如死。 齐荣不敢不听,只得推了白凤轩进屋。 白颂轩看了一眼那二人,也跟着进去。 沈怀景知道,他得赶紧去跟白凤轩解释,不然,那家伙发起疯来,有很多人要遭殃。 “曼妮,你稍等一下,我去跟少帅说一声,马上就来。” 沈怀景知道自己这样把远道而来的许曼妮扔下很不绅士,但这时候,他顾不上那么多。 白凤轩刚进屋,沈怀景就追了上来,按住轮椅的扶手,“凤轩,我出去给她安置住处,晚一点回来跟你解释。” 白凤轩冷冷看着他,“不回来也行!” 沈怀景知道他是想多了,但现在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事。 “我很快回来,等我!” 说完这话,沈怀景起身对白颂轩说,“二哥,别点火。算我求你!” 白颂轩有点尴尬。 白颂轩是在码头遇到许曼妮的。 许曼妮一个人,还带着行李,正跟人打听沈宅要怎么走。 白颂轩听到了,就过去搭了话,才知道她是来找沈怀景的,也知道她从法兰西回来。 沈怀景在法兰西娶了媳妇,这事白家的人都知道。 白颂轩虽是没有见过沈怀景媳妇的照片,但觉得八成就是这个女孩。不然,谁还能在江城的炮火结束没几天,就找到江城来,而且还是一个单身一个人,那不是找死嘛。 他呢,是想给弟弟添堵。 白凤轩给他的那些人都是些不怎么能打仗的新兵。虽然这回拿下胡天瑞的大营也很顺利,但前提是白凤轩把胡天瑞的主力吸引去了江城,而且还一举灭了胡老三,劝降了胡天瑞。 现在外界都说,白凤轩用兵如神,哪怕是成了残废,依旧是不败之帅。白凤轩就该是白家军的少帅,那白颂轩确实是白狐狸,尽干便宜的事。 白颂轩一是要脸,二是自家弟弟一战成名,以少胜多,他也气呀。不只气,他还觉得自己吃亏,所以这是来江城算账的。 遇上许曼妮,正好就给他那心眼多的弟弟添堵。 第186章 对不起 沈怀景带着许曼妮去了江城最大的旅馆,这里的条件也是最好的。 他让伙计送些饭菜上去,还特别叮嘱不要辣口。 他没有想到许曼妮会来江城,还是一个人。 年前的时候,江瑜来给白敬轩做手术,倒是提过许曼妮要回国。 这两个月实在太忙,他哪里还把这事放在心上。 从广州到江城那么远,而且路上都不太平,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过来的,许博雅居然让她一个人出门,到底怎么想的。 “江城的条件有限,你将就住着。如果缺什么,就跟我说,我让人送过来。” 沈怀景进了房间之后先检查了门窗的安全,又看了一眼卫生间的情况,转过身,就见许曼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怎么了?”沈怀景有点心虚。 他不知道,在他回来之前,白颂轩都跟许曼妮说了些什么,更不知道白凤轩又说了什么。 他有点慌,还有点乱。 “怀景,你不太好。”许曼妮说。 “刚打完仗,可能没有缓过来。” 沈怀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听起来好像也说得过去。 “你怎么当兵了?”许曼妮上前拉住他的手臂,他很自然地推开,“我身上脏,我去洗洗。” 再一次拒绝了对方的触碰,而卫生间里水龙头哗啦啦的声音更让他心烦。 “怀景,家里的事很麻烦吗?” 许曼妮靠在卫生间的门口,沈怀景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的许曼妮。 离开法兰西时,是许家兄妹送他到的码头,所以也知道他父亲去世的事。 但是父亲去世跟家里出事,这是不能划等号的。毕竟,他收到电报时,也不知道家里出了事。 “你听说了什么?”沈怀景问出这话的时候,心跳快了半拍。 “姐姐走了,姐夫也......”许曼妮说了半截。 “是,很糟糕。江城不是个好地方,你不该来的。” 沈怀景低头用冷水洗了把脸,抬起头时,那水珠不断滑下,他便抹了一把脸,然后转过身来,“一会儿,我会联系你哥哥,过两天派人送你回去。” “怀景,我很担心你!” 许曼妮看他的眼神很复杂,沈怀景下意识地躲开。 他想,许曼妮应该都听说了,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没什么可担心的,不会有更坏的。一会儿伙计送饭菜上来,吃了你先休息休息,晚一点我再过来看你。” 说完沈怀景就要走,许曼妮却拉住了他的手。 “所以,你一直不接受我,是因为这些年都惦记着他吗?” 沈怀景的心还是颤了一下。 他没几个在意的人了。毕竟,家里的人都死得剩不下啥。 许曼妮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与许博雅是朋友,与许曼妮也是,他更拿许曼妮当妹妹。他们认识很多年,在法兰西也一直相处很好。 许曼妮是喜欢他,他也知道。 他也明确拒绝过许曼妮,但许曼妮说拒绝是他的权利,而喜欢是自己的自由。 “对不起!”沈怀景说。 他用跟许曼妮的合影骗家里人,说自己结婚了。他不知道,白颂轩或是白凤轩有没有把这事跟许曼妮说。 但对不起是要说的。 至少他从前没有征得人家的同意就做了这件事。 “你不是不喜欢我,你只是不喜欢所有女人罢了。虽然,我哥以前跟我说过这个可能,但我以为那是我哥想劝我死心,但今天看到你那么紧张他,我信了。” 沈怀景不敢看许曼妮的眼睛。 虽然他什么都没做错,但在这个时代,男人喜欢男人到底是为世俗所不容的。 “怀景,我是挺伤心的。但......”许曼妮苦笑了一下,然后松开了拉着沈怀景的手,“但也不算太坏,你只是不喜欢女人而已,并不是单纯不喜欢我。” 沈怀景自己都不太能定义自己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毕竟,除了白凤轩,他也没有喜欢过其他人,更没有因为其他人动过半分心。 许曼妮这样说,他也算是默认了。 他不想伤害谁,还是伤害了。 “对不起!”他再一次说道。 “怀景......” 二人正说话,伙计就送了饭菜上来,站在门口敲门。 门虽开着,但伙计还是很懂规矩的,敲了门,得了应才把饭菜端进来。 “陪我吃了饭再走吧!”许曼妮坐了下来,沈怀景心里惦记着家里那个,这会儿是真没有心思吃饭。 “我那么远来,陪我吃顿饭也不肯吗?我又不会对你死缠烂打。” 许曼妮这般说,沈怀景没法抬脚就走人。 二人相对而坐,房间的门一直开着,就好像怕关上了门,别人就会误会他们在里边做了什么一样。 “我跟我哥都回了广州。哥哥接手了银行的业务,已经开始工作了。我嘛......可能会去学校做个教员,或者是去报社工作,现在还没有定下来。哥哥也很记挂你。” “挺好!”沈怀景有点食不知味。 “哥哥要结婚了,婚期定在两个月后,你能来吗?” 沈怀景这才抬起头来。 许博雅比他大几岁,按说早该结婚了。因为一直在国外读书,所以婚事就耽搁下来。 他在法兰西的时候,曾听许博雅提及过,家里给订过一门亲事,但到了法兰西后,再没见过那姑娘,亦不知道长成了什么模样。 在法兰西,也不乏追求许博雅的姑娘。华人、外国人都有,但许博雅谁都没有多看一眼。 沈怀景其实很意外这个在法兰西生活多年的男人,居然意外的传统,完全没有受到法兰西人浪漫因子的影响。 “家里订的,门当户对,没什么可挑的。至于说恋爱自由......”那时候,许博雅喝着酒,看着酒杯想了许久,“我大概也没有时间去恋爱,这样挺好。” “万一结婚以后,你遇到了更喜欢的姑娘,怎么办?”那时候,沈怀景问他。 “那就到时候再说。至少现在,我没必要为了还未发生的事,去推翻现在的契约。我家开银行的,银行讲的是什么?信用。而订婚就是一个契约,如果我连这个契约都不能遵守,还有什么信用?” 沈怀景其实不太理解许博雅这套理论,但是,他知道,谢博雅没把心思放在男女情爱上。 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追求的东西,而情爱在人的一生里,只占很小的一部分。 如果有,那是幸运。 如果没有,那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 第187章 你是我的,你就该让我拿捏 沈怀景回到沈宅,齐修已经在大门口望眼欲穿了。 “景哥,你可算回来了。少帅一直没吃午饭,等着你......” “好,我知道了。让厨房把饭菜热一下,我陪他吃。” 沈怀景快步入往里走,也没见到白颂轩,便问了一句:“二少爷走了?” “没呢。让罗副官和陈参谋长给拉走了。他一来吧,准没好事,你都让他别点火了,可你一走,他还是......” 齐修没说完,但沈怀景能想象到。 书房的门紧闭着,齐荣和夏姨娘站在门口,看到沈怀景,二人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站在他们的角度,这事也怪不得人家沈怀景。 人家早有媳妇,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如今人家媳妇找来了,这也是正常的事。所以,这个不好劝。 “二爷呢?”沈怀景问道。 “二爷和金寨主一早回白云寨了,说是过几天才能回来。” 偏偏这个时候二爷和金寨主也不在。 沈怀景叹了口气,“伯母,你去休息吧,我肯定不让他饿着。” “好。他可能会拿你撒气,你......委屈你了。”夏姨娘一脸歉意。 夏姨娘走了,齐荣还站门口,沈怀景倒也没让齐荣走,自己拍了拍书房的门,“少帅,我是沈怀景,我能进来吗?” 里边没有声音传出来。 “少帅,我进来了!” 想要白凤轩回应,大概是不可能的。所以,沈怀景在话音落下之后,就推门进去。 齐家兄弟站在门口,彼此看了看。 “这事也不怪景哥,少帅不早就知道嘛......” 齐修又替他景哥抱不平了。 “少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齐荣叮嘱弟弟。 屋子里很安静,沈怀景进去之后,里边也没有传出什么声音来。 之前,齐荣给白凤轩送饭进去,饭菜直拉就给扔了。 齐荣想着,到底还是不一样。 而此时书房里,白凤轩侧躺在长榻上,闭着眼。 沈怀景坐在长榻边上,垂目而视。 昨天这个男人还让自己别在眼前晃,别惹他,别跟他说话。他也想给对方点时间消化,所以一早才去了军营修枪械。 但现在,有些话必须说。 现在不说,这个小可怜还不知道怎么难为自己。 “这是个谎言,但并不是针对你的。”这是沈怀景的开场白。 虽然现在的状况很糟糕,但他却意外地冷静。 白凤轩也没啥反应,好像睡着了一样。 “父亲一直想让我回来,使了些法子。装过病,诉过苦,后来就拿我没成家说事。说我要不回去,他就让人抱一只公鸡跟他订下的人拜堂,算是替我把媳妇给娶了。 我不想害人家姑娘,也不想他总拿这个烦我,便说自己已经在法兰西娶妻。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便把跟许曼妮的合影寄了回来。 所以,不只是你,我家里的人都以为我在国外结婚了。” 沈怀景很平淡地讲述这段过往。 侧躺着的白凤轩虽然没什么反应,但把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他没有娶妻,他没有。 可是,那个叫许曼妮的看他的眼神,明明不一样。 自己不会看错。 那是喜欢。 那个叫许曼妮的喜欢他的小兔子。 想到有人觊觎他的小兔子,他也一样难受。 而且,觊觎者还是个那么漂亮的姑娘。他的小兔子就真没动过心吗? 如果他动心了,要怎么办? 那姑娘要把小兔子带走吗? 想到这些,到底还是没法装睡。 “她喜欢你!”白凤轩到底是憋了一句出来。 沈怀景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 “她喜欢你!” 大概是沈怀景没有否认,白凤轩突然支撑着身体坐起来。 眼尾染了红晕,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哭过了,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沈怀景。 想到白凤轩可能哭了,沈怀景又觉得这个狗男人怎么这么可爱。 他伸手摸白凤轩的脸,指尖停留在他的眼尾,“她喜欢我,我就得娶她吗?” 这下,换白凤轩没法回答了。 “我活了二十多年,还去了那么远的地方,算不得很优秀,但也没有太差。我虽然没有很好看,但也不丑,如果除了你,没人喜欢过我,那只能说明,我这个人太糟糕了,而你,是一叶障目。” 沈怀景这会儿很温柔,跟面对许曼妮时不一样。 面对许曼妮,他有歉意,还有些不堪,但面对白凤轩时,他只有柔情,比之前更温柔。 白凤轩被他摸得有点痒痒,推开了他的手,“说有媳妇的是你,现在说媳妇是假的,也是你。你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 沈怀景再一次被问住。 如果他说,从前是你对我太凶,太坏,我才故意没有说出来,那么眼前这个男人会不会更生气。 所以,他选择闭嘴。 “果然,没一句真话。你们一起在法兰西那么久,她那么漂亮,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你不喜欢他,你是眼瞎还是傻子?” 白凤轩这会儿很矛盾,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 可能是没有安全感 ,可能是害怕失去。 之前那些自卑担心,都不如许曼妮这个女人站在他面前的时候那么具象。 连他一个喜欢男人的都觉得许曼妮好看,沈怀景又不喜欢男人,怎么可能不喜欢这样的姑娘。 “她父亲是银行家,她与哥哥一起在法兰西留学。她去法兰西的时候还很小,以前是我的邻居,我跟她哥哥关系比较好,我一直拿她当妹妹看的。” “哦,这么说,你是喜欢她哥哥?” 沈怀景无语了。 他表达的重点是这个吗? 好吧,跟一个吃醋的男人没法讲道理的。 “我没有喜欢她哥哥,她哥哥快结婚了。”沈怀景解释道。 “人家快结婚了,你才不喜欢了?” “白凤轩,”他一把揪过白凤轩的衣领,“你到底想让我喜欢谁?你想让我喜欢许曼妮,我也可以成全你。你想让我喜欢她哥哥,我也可以试试看。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什么都愿意? 这个人情话说起来简直要命。 以前逼他说都不张嘴,一句好听的没有。 现在倒好,没有他不能说的。 “你要真想赶我走,你就再说一次滚。我保证,我绝不让你再看到我。 我只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看你。在你晚上睡着的时候,摸进来偷偷亲你。 又或是,把你眼睛蒙起来,撩拨你,撩拨到你只能叫我的名字,并且拉着我的手不许我走,让你满心都只有我,哪怕你看不见,但心里也只能有我......” 沈怀景说这话的时候,心跳得很快。 他从未这样直白地跟一个人表白过,但现在,他就想把内心真实的想法说给对方听。 “凤轩,你还让我滚吗?”他贴近白凤轩的唇边,再近一点,就要亲上了,但偏偏没有。 他的手在对方胸口,能感觉到对方心脏的跳动。 “白凤轩,说话......” 他的唇瓣像是无意地扫过对方的唇,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恶,又这么拿捏你? 白凤轩,你是我的,你就该让我拿捏。 别说是你站不起来,你就算是没了双腿双手,你也得是我的。 所以,想亲我就别忍着。不然,我会认为你是想让我去喜欢许曼妮,她真的很喜欢我,不然不会追到江......” “城”字还没出口,沈怀景就被按在了对方怀里,他的唇被人狠狠咬了一口。 “小景,今天不算......” 沈怀景还没有明白不算什么,白凤轩就堵住了他的嘴。 第188章 赶紧吹吹,疼 齐修端了饭菜到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主要是怕像上回一样,打扰了他们少帅的好事。 他在院子里被罚站了一天,虽然不至于多受罪,但站在那里就跟个笑话一样。 但是,现在要是不敲门,一会儿饭菜就凉了,再热,那饭菜都该没味道了。 “哥,我这会儿敲门,应该没事吧?”齐修看着齐荣。 齐荣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刚开始还能听到沈怀景的声音,虽然听不太清楚,但能知道他们在说话。 但现在,沈怀景没声了,里边也没声了。 可能两人不太愉快,所以都没说话。也可能是忙得没空说话,所以才没了声。 但这两种情况,好像都不太好第三者打扰。 “哥,你说话呀。”齐修还催促他。 “再等等!” 齐荣话音刚落,就听到里边传来杯子摔碎的声音。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齐修是想到之前在医院他景哥额头上被杯子砸出血来,现在还留着疤。 而齐荣想到的是之前送进去的饭菜被扔了一地,还有二少爷之前点火,兄弟俩动了枪。 所以,他们二人在对视之后,一起推门进去。 他们主要是怕沈怀景再出事,毕竟他肩膀上的伤都没有痊愈。 但兄弟二人进去就后悔了,因为沈怀景正趴在白凤轩身上,而白凤轩的中式短衫已经被扯开了,这激烈的场面绝对不是亲两口那么简单,这是立马就要真枪实弹来一场大战。 齐修还来不及说‘对不起’,就被他哥给捂了眼睛,一把拽出去。 关门的声音很清脆,此刻太过投入的二人才反应过来,刚才有人进来了。 沈怀景看着一脸不爽的白凤轩,笑道:“别生气!” “老子......” 才说了两个字,沈怀景就捂了他嘴,然后朝着门外喊道:“齐荣齐修!” 兄弟二人在门外应声,“在!” “去院子里跑步,跑到我满意为止!” 兄弟二人的声音很快传来,“是!” 齐修在离开之前补了一句,“景哥,饭菜要凉了。少帅还饿着,你别只顾着自己吃饱......” 齐修的话应该是没有说完的,但后面没了声,想来再次被他哥给捂了嘴,弄走了。 沈怀景低头看着身下的人,“还继续吗?” 白凤轩还被捂着嘴,自然不能开口说话,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沈怀景这才松开手。 “让你继续咬我?” 他伸手摸了一下唇瓣,指尖上有血渍,“沈怀景,你属狗的吗?” “跟你学的。” “老子......” 话还没有出口,就被沈怀景低头亲了一口,“我老子死了,你要给我当爹吗?” “起开,别压着我!”白凤轩这会儿肚子是真饿了。 当然,主要还是他怕真亲下去,情况收不住。而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能让对方尽兴。 沈怀景也是把臭流氓的习气进行到底,身子动了动,“是压着你吗?我以为是顶着你了......” 烫嘴的话,只要说过一回,后面也就顺嘴多了。 而且,这么逗弄白凤轩,对方的反应实在可爱。 明明喜欢得紧,又非要强忍着推开,看来,他的火候还是差一点。 “是不是啊,少帅!” 他又动了动。 “沈怀景,你他娘的都学了些什么?一趟揽月阁,给你脱胎换骨了?” 白凤轩把这一切都归罪于揽月阁。 等他以后站起来了,他得去一趟省城,把揽月阁那帮贱蹄子都给抓起来审问一遍,谁教的沈怀景这些东西,他得杀了那教的人。 沈怀景看他那气呼呼的样子,知道他是误会了,也不解释,只是笑了笑道:“少帅不是饿了嘛,我给少帅喂饱......” 说着,他的手在白凤轩敞开的胸膛上游走,被白凤轩给按住,“讨打,是不是?” 他身子好的时候,沈怀景要敢这么撩拨,绝对让这只小兔子第二天下不了床。 但现在,下不了床的是他。 他没办法。 “那,是我自己脱了裤子,还是少帅亲自己来?” 一旦放飞了自我,就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话,也更没有需要留的脸面。 白凤轩被他撩拨得杀人的心都有了,于是,嘴巴又不太听使唤地说了扎心的话,“别用那只女人碰过的手来摸老子。” 沈怀景的手一僵,这下是撩拨不下去了。 只得翻身下床,然后去门外拿了饭菜进来。 一场拉扯,一场火热,一场激烈,就这么落寞收场。 白凤轩吃饭的时候,沈怀景就在旁边默默看着。 许曼妮是拉了他的手,这个没法解释,他自己洗不干净。 但是,拉都拉了,时间也没法倒回,这能怎么办? 只是,要让白凤轩用这个拿捏他,他又觉得自己太冤枉。 “少帅,曼妮是拉了我的手,我认。但,我怎么做错事,也比不得少帅跟谢老板耳鬓厮磨,还要把我这个多余的赶出去,怕耽误你们的好事。” 说完这话,沈怀景一脸不高兴,小声嘟囔着:“我都没跟你算旧账,你倒是抓着点鸡毛蒜皮的不放。” 白凤轩抬头瞪他。 他也不怕,继续嘟囔,“我还委屈呢。在揽月阁里,那些漂亮姑娘和小子都围着转,我还被下了药,要不是想着你,我早就扑上去了。看看,掌心上的刀痕还在呢,我可是为了你才动的刀......” 沈怀景把手伸到白凤轩面前,就像十六七岁的时候那般,委屈巴巴的要人哄,“我手疼,给吹吹!” 白凤轩看着那掌心上的伤痕,心疼是真心疼,但这会儿他没法拉下脸来哄人。 “赶紧吹吹,疼!”沈怀景带了些撒娇的调调。 “沈怀景,你几岁了?自己下刀的时候不叫疼,现在伤口都愈合了,你跟我说疼,当我三岁小孩吗?” “我不管,都是为了你才伤的。你不吹吹,我就......我就......”他突然站起身来,“我去让曼妮给我吹吹。” 起身要走的人,可没有半点迟疑,眼看着到了门口,白凤轩到底还是认输了,“回来!” “回来干嘛?让你骂我,让你凶我?” 白凤轩无奈,放下碗筷,“我给你吹!” 第189章 说你是祸水吧,你还不信 白凤轩其实还是很好哄的。 因为好哄,沈怀景心里更觉得心疼。 之前白凤轩还威胁过他,说他媳妇若是来了如何如何。 但白凤轩什么也没做,甚至都没有冲他嚷嚷,只是自己跟自己难受。 隐忍并不是白凤轩的性子,而现在他表现出了的隐忍,大概是觉得自己站不起来,没资格吧。 沈怀景把碗筷端出来时,叫了在院子里跑得满头大汗的齐修。 “景哥,我跟我哥真不是故意,我们就是怕少帅气头上,伤着你。” 沈怀景自然知道。 也怪他没分寸,脚不小心踢到了长榻边的凳子,放在凳子上的茶杯就摔在了地上,这才...... “不说这个。你晚一点过去看看我那位朋友,她一个人在旅馆我有些不放心。问问她缺什么,都给补上。如果她要出去逛逛,你就陪着。” 朋友? 齐修有点没听明白。 不是说,那位许小姐是他景哥的媳妇吗? 长得那是真叫漂亮。 他在江城都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姑娘。 笑起来真好看,让人忍不住也想跟着她一起笑。 “不是......嫂子吗?”齐修到底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没结婚。” “啊?可是他们都说,不是,少帅因为这个伤心了好多回,怎么就没结婚呢。还有照片呢,上回我还看到少帅看你跟那姑娘的合影。” 齐修嘴快,而沈怀景也没有错过这个信息。 “我跟曼妮的合影?怎么会在他那里?” “这个......”齐修摸了摸头,“就,就你们家被抄了之后,少帅去过,然后就捡了那张照片......” 那个傻子。 拿着他与许曼妮的合影,不知道怎么伤心难过呢。 白凤轩呀白凤轩,我到底欠了你多少啊。 “景哥,你真没结婚?”齐修好像还是不太相信。 “没有。结婚的事是骗我父亲的,因为他想让我回来成亲。我不想回来。照片也是......不说这个了。那丫头要是冲你发脾气,你替我哄哄。我本来是想晚一点自己过去的,但里边那个......我不想让他多想。” “景哥,你好像变了。” 沈怀景一下没明白齐修的意思,“瘦了?还是老了?” “不是。就是,你对少帅不一样了。反正,我也说不好。不过,景哥,少帅今天确实挺伤心的。 还有那个二少爷,明明知道少帅心情不好,还非得在少帅伤口上撒盐。 说你跟媳妇跑了,不要他了,还要去生孩子什么的。结果就把少帅给逼急了,朝二少爷开了枪。” “开枪?”沈怀景心头一颤,“那二少爷.......” “二少爷没伤着。子弹从二少爷身边过去的,但二少爷哪受得了这个。从前他们兄弟在白大帅面吵翻了天,都拿枪对着彼此,但也没有真的开过枪。这一回,是有点过了。 二少爷也不是吃亏的人,也朝少帅开了枪,那子弹就打在少帅轮椅腿上。吓得我跟我哥心脏都要停了。 要不是夏姨娘冲出来挡在少帅跟前,这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后来,罗副官和陈参谋长也来了,才把二少爷给拉走......” 沈怀景哪里能想到,他走了之后,白家兄弟还有这么一出。 白颂轩,就是个搅屎棍子。 沈怀景给罗天逸挂了个电话,白颂轩还在军营那边,陈力正劝着呢。 “沈少爷,说你是祸水吧,你还不信。瞧瞧,你媳妇一来,差点让白家两位少爷没了命。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该不是哪家派来的卧底吧?” 电话那头,罗天逸仍旧没有好话。 “二少爷来江城做什么?刚刚打完仗,他不回开江好好休整,是怕没人惦记他的开江城?” 沈怀景的口气有些不太好,他都提醒了白颂轩不要点火,偏偏还整了这么一出来。 “你说他来干什么?”罗天逸反问。 “抄了胡天瑞的老家,得了便宜还不知足,想跑来反咬一口?还是觉得他才应该做少帅?” “都有吧。二少爷不打紧,倒是凤轩,你想让你媳妇活久一点,最好今天就把人送走。别碍凤轩的眼,不然,我怕她活不过今晚。” 罗天逸本来是好心提醒,但沈怀景并不受用,“罗副官想多了,少帅没你想的那么不讲理。” “行,沈怀景,不知好歹,等着给你媳妇收尸吧!” 罗天逸挂了电话。 沈怀景坐在电话旁边愣了会神,夏姨娘不知何时出现的,他注意到的时候,夏姨娘已经坐在他对面了。 “凤轩......没为难你吧?”夏姨娘小心问道。 “没有。没事了。” 夏姨娘有些意外,但又有些不太相信。 “沈少爷,我知道,在这件事上,是凤轩太为难你了。他这些年,没惦记过别人,心里只有你。当然,我知道你成了家,这事是他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太太......” “伯母!”沈怀景不知道夏姨娘到底要说什么,但他打断了对方的话,“我没结婚,是个误会。” 夏姨娘又愣住了。 “伯母别担心。我还有点事跟凤轩商量,伯母别太在意这个了。” 沈怀景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伯母,谢谢!谢谢你护着凤轩!” 夏姨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今天的事,她那个儿子也有错。 明明都知道弟弟心情不好,还非得挑事。 只是,她也管不住儿子,毕竟白颂轩从跟她回到卢城起,就一直埋怨她,为什么是人家的小老婆。 她也不想给谁做小老婆,但那时候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有个男人愿意给她一个家,她怎么可能拒绝。 她不过是做帮佣的,每天定时去几户人家做事,白大帅那时候单独住。她主要是帮白大帅洗衣服做晚饭,收拾屋子。 活不多,白大帅也大方,给得不少。 后来,白大帅看上她了,说要娶她。 她其实是知道白大帅在家乡有妻子的,但她想有一个家。 但如今再提这些,已没有什么意义。像她那样的苦命女人很多,无所谓对错,谁家有钱的还不娶几个小老婆,白大帅那样的,不娶她,也会娶别人。毕竟,她都做了白大帅的小老婆后,白大帅照样在外面有其他的女人。 第190章 给自己男人分忧,本来也是分内之事 “他想做这个少帅,他拿去就是,老子还不稀罕。” 书房里,沈怀景正说白颂轩来江城这事。 “我一个站不起来的废物,确实也没资格做什么少帅。白老二想这个位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老子一向大方,成全他。” 一说到自己那个二哥,白凤轩气就不打一处来。 从开江城跑来拱火就算了,还说他的小兔子要跟人跑了,跟别人生孩子。 白老二是眼睛瞎,还是脑子有问题。 小兔子才没有跟人跑,小兔子那么喜欢他,才舍不得他呢。 当然,这是白凤轩现在的想法。 之前嘛,他确实也那样想的。 不然,怎么能被白老二气得开了枪。 “少帅,这话你跟我说说可以,但对其他人不行。”沈怀景提了白颂轩之后,白凤轩就嚷嚷了好半天,这会儿他才有机会插嘴。 “怎么,这话就你听得,别人听了还能怀崽子不成?” 沈怀景无语。 白凤轩不喜欢看他那个表情的脸,“行了,老子不跟其他人说就是。白老二既然来了,这事就得有个结果,没结果,他不会走的。不然,把人弄死算了,省得麻烦。” 沈怀景更无语了。 “那你说怎么办?少给老子摆那副臭脸。” 白老二早晚会来说这事,白凤轩心里清楚。 只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白颂轩从胡天瑞的老家撤回来,不到两天时间,就这么着急跑来江城,这是非要论个说法,不然不罢休的。 “就二少爷的性子,现在让他认你这个少帅,确实不可能。不过,倒也不打紧。之前各自管辖自己的地盘,现在仍旧保持不变。 新三团也需要时间休整,还要再招新兵训练,没必要因为这个归属的事,跟二少爷翻脸。 我想,二少爷来,求的也无非是这个结果。当然,如果少帅更大方些,可以把云州给他。” “云州给他?老子死了那么多人,才抢到了云州,这就拱手让给白老二,没这样的道理。”白凤轩当然不肯。 “少帅,云州离我们的防区太远,但在二少爷的防区边上。而且,二少爷这次抄了胡天瑞的老家,也收了些地盘,皆与云州相接。 云州若是不给二少爷,对咱们来说,那也是块飞地。还不如给了二少作人情,我猜,二少爷此行江城,大概也是想要云州。毕竟,他也是出了力的。” 白凤轩认真地看着沈怀景,自从沈怀景回来这大半年,他能看出来,小兔子遇事都很冷静,除了在救陆昭文这件事上。 他今天确实让白老二拱得火大,但现在想想,要是当时没有夏姨娘在,他们兄弟二人可能就不只是开一枪了,没准儿当时就得弄死一个才罢休。 真要弄死了白老二,确实也是个麻烦的事。 且不说白老二的人马不会那么乖乖地跟着他,就算愿意,他现在没钱,养不起那么多人。 胡天瑞那头狼还嗷嗷待哺呢。 “二少爷无非就是想占点便宜。你给他便宜就是。更何况,我们家少帅那么厉害,这点便宜不早晚得找回来吗?” 沈怀景见他不说话,似乎在想事情,又补了一句。 “沈怀景,少哄老子开心。” “少帅,哄你开心,也得在床上。现在谈正经事。你本来就很厉害,不然,胡天瑞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愿归降。哪怕他打输了,哪怕他回不去老家,带着那些人,哪里不能做个山大王,日子一样过得逍遥。我猜,大帅应该给他画了个大饼。” 白凤轩被他又撩又夸,居然不知道怎么应答。 去了一趟揽月阁,到底都学了些什么呀? 白凤轩的思绪又飘远了。 沈怀景确实没有说错,白凤轩是给胡天瑞画了个大饼。但这个大饼最终能画得好,画得圆,画得让胡天瑞满意和向往,到底还是罗天逸那三寸不烂之舌。 白凤轩跟胡天瑞说,“胡大帅,现在你手里也不过几个县市,周围也是虎视眈眈,就算你能出头,也不知猴年马月。不如,咱们一起,不说问鼎天下,至少也能成一方霸主。” 而罗天逸便在这个基础之上,给了胡天瑞更多的憧憬。 胡天瑞毕竟跟胡老三不同,胡老三是那种手里有一个县,就能坐吃等死的人,跟他家老头子差不多,毕竟年纪大了。 但胡天瑞才三十出头,到底是有些雄心壮志的。当然,这也是因为前期白凤轩派在胡家军的卧底,对胡天瑞这个人掌握了足够的资料,不然劝降胡天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二少爷这事了结了,剩下的就是咱们自己的事。没钱,这是最要紧的。之前我给少帅的建议,少帅考虑得如何了?” 沈怀景想着既然谈了公事,那就索性把之前谈的事再问问。 罗天逸急,其实,他也急。 这两天在军营里盘点了剩下的武器弹药,确实很棘手。如果要等到兵工厂生产出弹药来,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就算是再顺利,等厂子建成,能够出产品,恐怕也得一年之后。 这一年里,他们不敢保证别人会不会对他们进攻。 毕竟,胡老三怎么也是被第九军收编的,图元良那边现在还没有态度,说不好。 如果第九军这个时候举兵来袭,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他们急需钱来采购新的武器弹药,加强防卫,招募新兵。 没有一样不要钱的。 “少帅,钨砂矿入股的事,你要觉得麻烦,我去谈。”沈怀景见他一直不说话,又提议道。 白凤轩好歹是被小兔子拉回神来,“你?” “你以为你去谈,周家父子就会卖你面子?那是真金白银,别说是周家父子,但凡持有钨砂矿股份的人,都不会给你面子。你是在他们身上割肉。” “少帅,割肉也得分怎么割法。他们都是聪明人,认得清形势。生意人嘛,都会把钱看得比较紧。但也正因为是生意人,所以才没有什么不能谈的。当然,如果少帅不放心,可以让罗副官跟我一起去。” 白凤轩没有松口,只是看着沈怀景。 好半天,他才说道:“想查你父亲跟周家那点事,你直说就是,没必要说得好像是为我着想一样。” 沈怀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点心思,逃不过少帅的眼睛。不过,给自己男人分忧,本来也是分内之事。” 妈的,聊正事就聊正事,冷不丁又撩拨他一句,是真想要他的命啊。 第191章 你逞什么能? 陈宇听说白颂轩来了江城,又听闻了在沈长的事,晚上便请了白颂轩吃饭。当然,他主要还是安抚。 陈力和罗天逸则在天黑之前到了沈宅。 “你说你也是,明明知道他是来拱火的,还非得跟他动枪。从前你们吵成那样,彼此拿枪口抵着对方,也没开过一枪,今天非得把枪开了,心里才舒坦。 我知道,沈怀景媳妇找来了,你心里有火。但他也不是今天才有媳妇的,你早该料到有这一天......” “没有这一天!”白凤轩打断了罗天逸。 罗天逸愣了一下,好像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没这一天!”白凤轩再强调了一下。 “我的少帅耶,都这个时候,咱们能不能别骗自己。那许小姐都找上门来了,你就是不想接受,那也是事实。” 罗天逸只当白凤轩是给刺激狠了,正准备苦口婆心劝,沈怀景就敲了门进来,“晚饭好了,几位还是吃了再谈。” 陈力是头回与沈怀景正式打照面。之前在军营的时候,他倒是远远看到过沈怀景,但没有打过招呼。 去年来江城的时候,他是奉白大帅的命令,是要解决沈怀景的。 当然,他也知道,这活不好干,也不能干。 如果没办成,白大帅那边不好交代。要是办成了,白凤轩要跟他拼命。 他是进退两难,他甚至都打好了主意,跟白大帅来个阳奉阴违,儿子比老子更有本事,成大事是早晚的,他不想给自己招恨。但彼时的白大帅还有些实力,他也不想跟老兄弟在那时候翻脸。 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阳奉阴违,白凤轩就把他给撵回去了,而且把什么都给挑明。好在是,他也不用跟白大帅交代,毕竟,白大帅在他回去后也成了阶下囚。 他得承认,当儿子的手段更高明。毕竟,早把他儿子给拐到了一边,他陈力没什么可选择的余地。 上次没有见到沈怀景,但之前听说了不少闲话。他也以为沈怀景就是个落魄少爷,没什么本事,现在他才知道,这沈少爷厉害着呢。 他似乎又有点庆幸,当初连阳奉阴违都没有。 沈宅的晚饭很安静,都知道白凤轩心情不好,但奇怪的是,沈怀景这个点火的居然像没事人一样,吃得最为舒心。 “沈怀景,能不能有点分寸?” 罗天逸到底是看不下去了。 “是我吃太多吗?我知道新三团现在缺钱,但不至于缺我这几口吃的吧?” 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得了白凤轩一笑。 罗天逸和陈力都有些不解,夏姨娘却往沈怀景碗里夹了菜,“多吃点,要是不够,我一会儿再去给你做。” 这是个什么情况,到底有没有人来告诉他呀。 罗天逸觉得自己应该是错过了什么。 “谢谢伯母!”沈怀景意外的嘴甜,“伯母的手艺真好!” 罗天逸都想把那碗给扣沈怀景脸上,今天白家兄弟差点一起完蛋,都是沈怀景这个祸水给惹出来的,夏姨娘是瞎了,还是失忆,居然还宠着他,是他的幻觉,还是他在做梦啊。 罗天逸带着这样的疑问,吃完了晚饭。 饭后,白凤轩让沈怀景也到了书房,罗天逸更不满了。 陈力倒是有点明白了。中午的时候,白凤轩眼里都是要杀人的疯狠,现在眼里满是柔情,只有一种可能,沈怀景跟那姑娘离婚了,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结婚这回事。 “叫你们过来,说两件事。其一,不组建政府。其二,我决定把云州给二哥,就当是我今天失控对他的补偿。” 罗天逸一听,立马站起来,“沈怀景,是不是你的主意?你到底给少帅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他做出这么离谱的决定。不组建政府,我同意,现在可能确实不是最好的时机。把云州给二少爷,凭什么?” 罗天逸的矛头直接指向了沈怀景。白凤轩也没有马上替沈怀景辩白,他看向陈力,“陈参谋长,你的意见呢?” 罗天逸反对的时候,陈力的目光就在沈怀景脸上扫过,他相信白凤轩做出这两个决定,有沈怀景的影响。 但是,他不会像罗天逸那般直接挑破。 “少帅,我之前就不同意组建政府,所以第一件事我没意见。至于说云州给不给二少爷......” “陈参谋长,云州可是你带人打下来的,你知道死了多少人,而且那些都是你亲自带出来的兵,你就能眼看着他们白死,最后还拱手把云州给白老二?”罗天逸打断了陈力的话。 “罗副官,我还什么都没说呢。”陈力笑道。 “行,你说!”罗天逸有点烦躁。 “少帅把云州给二少爷,应该不是因为之前朝二少爷开了枪给的补偿,而是觉得云州对我们来说是块飞地,既要不少的兵力布防,又怕以后有什么事的时候,二少爷掣肘咱们。 白家军不能起了内讧。可以不统一作战,不论归属和上下,但绝对不能让白家军分裂。到底还是少帅大度,想得深远。” 罗天逸都想骂陈力这个老匹夫,这时候居然还拍起马屁来了。 从前白大帅当家,这个老匹夫就是油盐不进,左右不得罪,滑得狠。现在也依旧是这副死样子,就连下午在军营劝白老二的时候,也是哄着捧着,他可真行。 “陈参谋长,云州是你打下来的,你舍得?”白凤轩问。 “打云州,我不过是参与作战而已,具体的谋划指挥都是少帅英明,高瞻远瞩。云州不管是在少帅手里,还是在二少爷手里,不都是在白家军手里嘛。” 罗天逸更是无语了。 这个老东西,真是滴水不漏。 沈怀景静静听着,他倒不怕再让罗天逸骂上一回,但好像也没有他插嘴的机会。 “既然陈参谋长也没有意见,罗副官,那就这么定了。二哥那边,还是你来解决。至于怎么给云州,我希望不要给得太痛快,不然二哥会太觉得云州太烫手。” 罗天逸都想骂街了,但白凤轩决定的事,什么时候改过。他只是狠狠地瞪了沈怀景一眼。 沈怀景接收到罗天逸的目光,转头对白凤轩道:“少帅,罗副官事务繁多,二少爷那边,还是我来处理吧。” 主动请缨的沈怀景,就像是出头鸟一样,罗天逸恨不得立刻打掉。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白凤轩便说:“你逞什么能?” “沈少爷这么能干,求之不得。少帅,这事就交给沈少爷吧,我手里的事确实太多,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我还得去给咱们的将士乞讨点饭钱。” 罗天逸扔下这话,拂袖而去。 陈力见罗天逸走了,他也没有多待。 白凤轩回头看着沈怀景,“事情办不好,你等着......” “少帅放心,为了你,我也不会办不好。”说完,他快速在白凤轩唇边亲了一口,离开了书房。 第192章 好为难啊 第二天一早,沈怀景带着齐荣去了旅馆。 齐荣手里提了个食盒,里边是江城的特色早餐,还是江城最有名的那家。 昨天白家兄弟闹成那样,总得要和解的,但他们少帅肯定不是先低头的那个。以昨天的情况来看,二少爷也不会是先低头的那个。 所以,这事才是沈怀景来。中间必须得有一个和事佬。 这是齐荣以为的。 只是到了旅馆,齐荣就知道自己错了。 食盒里的早餐是带给许曼妮的,根本不是为了做和事佬,给二少爷吃的。昨天那一闹,他倒是把这位许小姐给忘记了。 “沈少爷,我去楼下等着。” 齐荣转身就要走,却被沈怀景唤住,“齐荣,你就站在门口。” 齐荣看了一眼许曼妮,好像对方眼睛还有点肿,大概是哭过了。 也是,人家一个妇人远道而来寻男人,昨晚沈怀景也没过来陪着,还住在沈宅,哪有女人不伤心的道理。 再说了,既然是进了江城,想来也听了一些自己男人与他们少帅的闲言碎语。哪个女人能受得了这个。 齐荣有点同情许曼妮。 “我还是下楼去等吧。”齐荣伸手拉了门,想替他们把门给关上。 “齐荣,我说你在这里等,门也给我开着!” 沈怀景黑了脸,齐荣只得松了手,任由门开着,有些不太自在的站在门口,却转过头去,不看屋里的二人。 “江城的特色早餐,从前跟你说过的,看看能不能吃得惯。” 刚刚还黑脸的沈怀景,转身之后便温言软语起来。齐荣都想拿手捂了耳朵,他可不想听人家夫妻久别重逢说什么。 回头回去,少帅要是问起来,他说与不说,都好为难。 沈怀景把带来的食物都给摆上,然后才抬眼看许曼妮,“坐下尝尝,若是吃不惯,我再出去买别的。” 许曼妮微肿的眼睛落在沈怀景眼里,心里便添了几分自责。 到底是他在法兰西的时候没有把这件事处理好,还让许曼妮从广州那么远的地方过来。 这是乱世,路上太容易出危险了。 “怀景,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许曼妮没有动筷子,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沈怀景身上。昨晚齐修来过,主要是过来问他需要什么,看看要不要添些东西,或者出去逛逛。 她的心情不太好,又实在不想一个人待着,出去逛吧,亦不知道去哪里。 于是,就拉了齐修说话。 心情差的时候,有人陪着说话,至少可以让脑子少去胡思乱想。 沈怀景喜欢男人这件事,虽然都已确定了那些传言非虚,但她还需要时间来接受。 当然,她也想知道,沈怀景回到江城这大半年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两个人聊了许久,对于沈家的事,对于沈怀景经历的那些事,她也知道了个大概。 齐修还是很有分寸的,没把他们少帅强迫沈怀景的事说出来,技术性的跳过,只说沈怀景受的那些罪,还有家中的变故,可把许曼妮给心疼坏了。 “没有。只是,以后一个人不能跑这么远。路上太不安全了,万一你有什么意外,我这条命赔给你们家,怕都不够的。” “怀景,别这样说!是我自己......” 许曼妮按住了沈怀景放在桌子上的手,而齐荣好死不死地余光正好扫到这一幕。 这沈少爷到底什么意思,非得留我下来看这种事? 好为难啊! 没看见,没听见。 齐荣,你是瞎子,聋子。 齐荣在那里努力装瞎装聋,但沈怀景的声音还是飘进他的耳朵,“曼妮,国内很乱。军阀混乱,死很多人。在你来之前,江城才死了不少人。不管什么理由,都没有你自己的安危重要。 我已经给你哥哥发了电报,我想最多明天,你哥哥就会回电报。不管是他派人来接你,还是我让人送你回去,都行。但在江城的这几天,我都会安排人跟着你,这是为了你的安全,希望你能理解。” 这是跟媳妇说的话? 这话风听起来不对劲呀。 而且,要把人送走? 这沈少爷,是不是有点太...... 齐荣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不能说沈怀景绝情,毕竟,他要不对这边绝情,他们少帅可就要疯了。 昨天的事他现在还后怕呢,要是两兄弟中有一人中枪而亡,搞不好就没有白家军了。 也不怪罗副官叨叨说,沈怀景是不是哪家派来的间谍,专门来灭白家军的。 “我这几天事情比较多,可能没法天天过来看你。但只要有空,我都过来。有什么需求,你只管跟齐修说。 想出去玩,让他带着你,但一定要听话。赶紧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从齐荣的角度听来,沈怀景有点冷漠,但又不失关心。 只是这种关心不是两口子那种,更不是男人对女人,反倒像是兄长对妹妹。 齐荣没敢回头去看,也不知道许曼妮现在什么表情,之后二人也没有再说话。 直到许曼妮吃完了饭,沈怀景又交代了几句,这才出来。 这时候,齐修已经来了,手里也提了个食盒。 “齐修,这几天曼妮就麻烦你照顾了。” 齐修昨晚看着许曼妮哭了好几场,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想到许曼妮最后的交代,“别跟怀景说我哭的事,他会自责。本来就是我自己有那心思,他在法兰西的时候就跟我说得特别清楚了,我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他的事已经够多了。” 齐修也是昨晚跟许曼妮聊完之后,才知道他们根本没有结婚这回事。虽然他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传成了这样,而且江城应该有不少人都知道沈怀景在法兰西结了婚。 毕竟,当初沈老板逢人就说儿子在法兰西找了个名门闺秀,又漂亮又有学识,家教又好,如何如何。 虽然沈老板连真人都没有见过,但早已经把这个‘儿媳妇’给吹上了天。 齐修是个比较容易共情的人。再说了,昨晚见漂亮姑娘哭成那样,也把他给心疼坏了。 所以,这一大早就买了好些早点过来。他不确定人家喜欢吃哪一种,所以江城数得着的早点,他都给备了一份,准备让漂亮姑娘挑着喜欢的吃。 哪知道,他来得有点晚。 第193章 天大的事,都可以打一架解决 从楼上下楼,沈怀景才去了白颂轩的房间。 白颂轩也住在这家旅馆,毕竟是江城最好的嘛。 守在门口的士兵看他俩的眼神都不友善,昨天在沈宅兄弟二人都开了枪,白颂轩的带来的几个人虽然当时没有在场,但之后肯定都知道了。 “我们团长还没起,沈少爷还是等等吧,团长不喜欢没睡好就被人叫醒。” 白颂轩的兵不太客气。 沈怀景也不在意,“好,那我等着二少爷睡好。” 他没有离开,至于说白颂轩是真的没有起,还是只是不想搭理人,那不重要,他反正守在门口,他有的是耐心。 门口的士兵见没能把人给打发了,便又道:“沈少爷不应该很忙吗?后院都失了火,还是先去灭自家的火吧。我们团长这火,你怕是灭不了。” 沈怀景笑了笑,“多谢关心。不过,既然是我家后院的火烧着了二少爷,自然是要先紧着二少爷的。毕竟,事是因我而起,火自然也该由我来灭。只要水够在,我想,二少爷再大的火也能浇灭。” 沈怀景软语轻言,表情自然而又带了几分好看的浅笑,那士兵被他说得无法反驳。 这时候,屋里传来声音,“让沈少爷进来!” 白颂轩老早就起来了,他是职业军人,没有睡懒觉那样的习惯。 再说了,如今可是在江城,而且昨天他们兄弟都开了枪,他不确定他那个疯起来的弟弟,会不会把他的命给结果在江城。 是的,昨晚他有这样的猜想。 毕竟,枪都开了。虽然都没有伤着对方,但白凤轩现在疯了,疯了的人是不讲什么章法的。 白老三都能把他们家老子给关进疯人院里折磨,更何况他这个同父不同母的兄弟,而且他们的关系一向都不好。 他甚至想过,白凤轩要坐稳白家军的少帅,这时候杀了他,是最好的机会。 虽然他来的时候,已经做了些准备,但他是没想把命丢在江城。 只是如今他没法跟一个疯子谈。疯子是不讲道理的。 他本来以为,今天一早来的会是罗天逸,毕竟替白老三收拾烂摊子,一向是罗天逸的活。 来的是沈怀景,他确实很意外。 “沈少爷小别胜新婚,还有心情管我们兄弟的事?” 得,又一个讽刺挖苦他的。 不过,他也不在意,“二哥,既然是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二哥昨天没有负气而回,想来也是不想让昨天的事翻不了篇,不想让白家军这时候内乱,让别人钻了空子,占了便宜。所以,我一早过来,就是想跟二哥解决这件事的。” 白颂轩知道沈怀景会说话,因为上回把沈怀景给带回开江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 眼前这人看着温温柔柔,是个文弱书生,但骨子可不是。不只不是,而且很有想法,也很有胆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觉得老三还是有眼光的。 “你想怎么解决?”白颂轩其实也想把这事给解决了,只是他面上表现得并不积极。 “男人跟男人嘛,天大的事,都可以打一架解决。二少爷觉得如何?” 白颂轩轻笑了一声,“弟妹......哦,不对,现在也不知道你还是不是弟妹。” “我都叫二哥了,二哥觉得呢?” 沈怀景干嘛一直冲他笑啊,莫名其妙。 “哦......弟妹是有些手段,这就把老三给哄好了。厉害呀,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也能飘,还是我家老三那种彩旗。回头,得跟弟妹好好学学,如何能把家里家外的都给哄好。” “二哥想听,回头咱们慢慢说。但正事要紧。” 白颂轩总觉得这一次见到沈怀景跟上回不太一样了。 上回把人弄回江城,沈怀景很是清冷,似乎把什么都看透,又似乎什么都不在意。 但现在,他有在意的。 是白老三,还别的,他一时间说不好。 “好,说正事。沈少爷请坐!” 白颂轩一直坐着,翘个二郎腿,姿态在那里摆着。 沈怀景进来之后,一直站着,毕竟他也没有想在这里多待。不然,就算白颂轩不叫他坐,他也会自己坐的。 “二哥,坐就不必了,几句话的事。二哥给个态度,我这边比较急。” 白颂轩掸了一下手里的烟,然后递到嘴边吸了一口,眯缝着眼看沈怀景,“老三连站都站不起来,你让我跟他打一架,那不是欺负他吗? 还是说,你们就想给我挖个坑,让我背一个杀你们少帅的罪名,然后借此把我这条命留在江城。沈怀景,老三疯了,你得劝,不是由着他胡来,白家军......” “二哥想多了。”沈怀景打断了他的话,“要杀二哥,不必等现在,更不需要借口,昨天就能做的事。” 白颂轩居然一时无法反驳。 “我也知道,二哥来江城,不会完全没有准备。凤轩不是曹丕,二哥也不是曹植。本是同根生,凤轩可没有要相煎的意思。打架嘛,现在凤轩是没办法,所以,我来。” “你来?”白颂轩有些不太相信。 “无论谁输谁赢。打完了,昨天的事就翻篇,以后谁也不许再提及。至于说二哥来江城的正事,等打完了我们再谈。我想,那时候,彼此也都能心平气和一些。” 打完了架还能心平气和? 白颂轩听着都新鲜。 打完了架,输的那方只会想再打一架,然后弄死对方。 而赢的那一方,也一定更想弄死输的那一方。 根本就没有完没了。 就沈怀景这小身板,跟他动手? 他虽然是打不过白老三,但还不至于把沈怀景这个书生放在眼里。 所以,这不会是什么坑吧? 一眼能看到的结果,这是等着他往下跳? 什么输了赢了就翻篇,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这输了赢了,肯定有后话的。再说了,跟沈怀景打,他就算是赢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别人会说他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所以,这肯定有什么阴谋。 “弟妹,打架就算了。你是老三的媳妇,就算要打架,那也得你二嫂来。偏偏 你二嫂没来,所以,我就算打赢了你,那也胜之不武。这样,咱们比点不伤和气的。” “二哥说比什么?”沈怀景淡淡看着白颂轩。 “比枪吧。一人十发子弹,谁的环数最高,就算谁赢。这样,就算是输了,也不伤和气。本来是解决问题的,总不能再添新的矛盾。弟妹,你说呢?” 第194章 母亲,以后跟我,都不必说谢 沈怀景一早去见白老二,这是白凤轩知道的。 虽然他让齐荣跟着去,但到底还是不太放心。 齐荣脑子比齐修灵光,知道遇到麻烦了怎么解决。齐修嘛,身手是好得没话说,但脑子差点。 沈怀景走了之后,他就有点不安。 到底是怕他的小兔子受了欺负。 昨天他先朝白老二开的枪,白老二这回肯定把火都撒在小兔子身上。 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嘛。 但是,他又很想知道,小兔子会怎么解决这件事。所以,这才同意了小兔子的逞强。 “少帅,沈少爷跟二少爷从旅馆出来,直接开车去了城外。已经让人跟着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一直跟在旅馆那边的人回来汇报。 白凤轩坐在院里的樱桃树下,嫩绿的叶子间有小小的绿色樱桃。 还别说,沈老板倒是让人把这院子收拾得挺好,虽然不算很大,但处处有景,确实好看。 “凤轩,我想一会去看看老二。”夏姨娘不知何时过来的,说话的语气很小心。 白凤轩回过头去,打量了片刻夏姨娘,“现在不行。” 夏姨娘欲言又止。 昨天兄弟俩闹成那样,夏姨娘没有吓着,那是假的。 一个亲儿子,一个是她小时候抱过、养过、带过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了谁,她都心疼。 她没有昨天就去看自己亲儿子,也是紧着白凤轩的心情。 那年白凤轩在她房门外跪了一天一夜,第一次低头叫了她母亲,她就知道那个叫沈怀景的孩子,会是白凤轩最大的软肋。 她也亲眼看到沈老板是如何对白凤轩的,所以沈怀景的媳妇找来了,对于白凤轩的刺激有多大,她再清楚不过了。 “母亲,我没让你不去的意思。二哥跟小景出城去了,可能得中午才能回来。母亲要去看二哥,下午去就是。” 听到白凤轩这样说,夏姨娘才松了口气,“好,那我下午再去。” 转身欲走之时,夏姨娘又犹豫了一下,“凤轩,老二就那么个性子,怪我没把他教好,你别跟他置气。” “母亲,”白凤轩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小心的女人,他拉住了夏姨娘的手,“母亲放心,我跟二哥打打闹闹惯了,但绝对不会想要对方的命。 二哥想杀我,从前也有很多机会。我想杀二哥,不会让他现在还活着。所以,母亲别担心。” 夏姨娘不意外自己那点心思被孩子给看穿,她想藏住担心,但这个很难。 “我也没想过抢二哥那点地盘或者是人,毕竟,那点东西我还看不上。二哥自己留着玩就是。 母亲既来了江城,这回就多住些日子。要是江城住烦了,去二哥那里住几天,再回来也行。不用担心我们,我们没事。” 夏姨娘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她的心情挺复杂的。 但白凤轩能给她这样的承诺,她确实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如今只希望白凤轩能早点好起来。 “谢谢你,凤轩!”夏姨娘声音有些哽咽。 “母亲,以后跟我,都不必说谢。” 夏姨娘的眼泪还是没忍住,就那样滚落出来。 白凤轩不太会哄哭了的女人。要是自己的小兔子哭了,那肯定是又抱又亲,把人揉怀里。 但别的人嘛,他不会哄。 “别哭了。再哭,二哥的人看到了,还当我欺负母亲,又得跟我翻脸。” 白凤轩不会哄人,但这话倒是管用,夏姨娘立马收住了眼泪。 “凤轩,中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夏姨娘擦了擦眼角。 “做点红烧肉吧。小景瘦了挺多,再炖点汤,给他补一补。” “好,我立马去买菜。” 夏姨娘走得飞快,边走还边叫嚷着一直伺候她的丫头把菜篮子拿出来,说要去集市。 白凤轩看着她的背影远去,然后消失在绿色里,他突然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好温馨。 虽然现在他对夏姨娘的心情也很复杂,但这个女人对他不错,他知道。 其实,回首过往,夏姨娘都没有对他做过什么过分的事,甚至也没有对他母亲做过过分的事。 他母亲走得早,小的时候,也都是夏姨娘在照顾他。他那个父亲,有时候出去几个月都不回家,若是没得夏姨娘的照顾,他一个人也没法生活。 不管老东西在不在,夏姨娘对他都是一样的,没说在老东西面前装好,背了老东西欺负他。 只是,他自己恨夏姨娘母子而已。把自己母亲的过早离世都怪在了夏姨娘母子身上。 这种恨持续了很多年,虽然后来也明白,这都是老东西的错,但很难去改了。 思绪刚刚陷入回忆,就被已经踏进院子的罗天逸给打断。 是他打电话叫罗天逸过来。 “推我去书房吧!”白凤轩看了他一眼。 罗天逸也不搭话,但手也没闲着,上前推了轮椅,把白凤轩给送回了书房。 罗天逸不高兴,白凤轩知道。 “这两天,你去一趟周家吧。” 白凤轩喝了口茶,目光落在罗天逸脸上,“不是一直嚷嚷没钱嘛?” “去周家抢钱?” 罗天逸说话还带了点情绪。 “差不多吧。” “少帅从前不是说,咱们不是土匪嘛。怎么,现在就成土匪了?” 白凤轩叹了口气,兄弟生气了,得哄哄,不然回头又把账都给算小兔子头上。 “天逸,能好好说话吗?” “不能!”罗天逸这话的调门有点高。 “这么说,那是不想去周家。行,我自己去!” 罗天逸哪里听得这话,虽然心里还为昨天的事不痛快,态度到底是软了下来,“我去,你吩咐,不好好在家养着,到处乱跑什么。” 白凤轩也没有废话,把之前沈怀景说的方案跟罗天逸说了一下。罗天逸听完,一拍大腿站起来,“这个方法好呀,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 白凤轩自然也没有说是沈怀景想到的,罗天逸到现在也不喜欢他的小兔子,他只要不瞎不聋,就不会不知道。 “这钨砂矿确实应该掌握在咱们手里。我听说,外国人也到咱们这边来买钨砂矿,这确实是座金山。 这些年,周家还有政府那些人,可没少捞钱。我们打仗流血,让那帮人享福捞钱,确实没这道理。” 一谈正事,而且还是能马上解决军费问题的事,罗天逸似乎就把之前的不快都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显得特别积极。 “天逸,还有件事。昨天上午我去了警察局,见了胡老三。按他的说法,周家父子背后可是有人的,而且大有来头......” 第195章 你还真不敢 城郊的一处废弃靶场,之前是新三团用过的。后来新三团搬了驻地之后,那靶场也废弃了。 不过,靶子都还在,勉强能用,只是如今杂草有点深了,差不多半人高。 这个地方是白颂轩挑的,他以前来过,沈怀景反倒是第一次来。 “二哥,要不让咱们跟着的人都退远些。”沈怀景检查手枪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跟着白颂轩的几个士兵。 “怎么,弟妹怕输了脸上挂不住?”白颂轩笑问。 “望二哥体谅。” 白颂轩拉了手枪的保险,也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几个人。沈怀景只带了齐荣一人,而这里很空旷,地方是他挑的,不太可能提前有埋伏。 沈怀景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二哥,我说了,要对你动手,不必等到今天,更不用这样拐弯抹角,花这些心思。” 白颂轩回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行,那就让他们退远一点。今天既是家事,那就不需要要外人在场,也不需要外人帮忙。” 沈怀景点点头,也让齐荣退远了些,直到根本看不到他们。 此刻,长满杂草的旧靶场上只有他们二人,隔着那些半人高的荒草,彼此看了一眼。 “弟妹先来。”白颂轩说。 “二哥,别客气。一起来吧!” 白颂轩笑了笑,“也行,那就一起。” 二人话音刚落下,便有枪声响起来。 齐荣觉得白颂轩有点想不开,居然放弃了打架,要跟沈怀景比枪。 他看了一眼站在面对的几个人,在枪声响起之后,那几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只是隔得太远,也看不到。 “怕你们团长输了?”齐荣问道。 “我们团长会输?开什么玩笑。” 齐荣点点头,心想,有你们团长哭的时候。 十发子弹,打起来很快。枪声停下之后,那几人便要过去,齐荣却道:“二少爷可说了,这是家事,不要外人过去。所以,哥几个,都安心等着吧。我们沈少爷就一书生,还能把你团长给欺负了?” 那几人一听,好像也是这么个理。就算欺负,也是他们团长把沈怀景给欺负了。 这边几人正等着,那边的十发子弹已经打完。 二人一起往靶子那边去。白颂轩没有先看自己的靶子,理所当然的准备安慰一下输得有点难看的沈怀景,哪知道看完了沈怀景的靶子他完全张不开嘴。 十发子弹都是十环,而且十发子弹打成了一个圆圈,就跟逗谁玩一样,仿佛还在嘲笑他是个傻瓜蛋。 白颂轩立马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大笑话。 “二哥打得好!”沈怀景走到白颂轩的靶子前看了一眼。 “弟妹一向都这么夸人吗?” 白颂轩心里当然不舒服。 “我的意思是,二哥跟我比,还是差了点。所以,我一开始的就说了,还是打一架。二哥非要挑我最擅长的,我觉得有点欺负二哥了。毕竟,新三团里枪法最好的罗副官,也是我的手下败将!” 沈怀景很少这样嘚瑟,微微翘起的嘴角,张扬着赢家的姿态。 “二哥服吗?”沈怀景又问。 白颂轩当然说不出‘服’这个字,他只觉得丢人。 难怪沈怀景要让他那些兵都退远一些,这是给他留面子。 想到这个,他更不服气。 他一个拿了多年枪的职业军人,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拿笔杆子的书生,没有这道理。 “不服。再来!”白颂轩说。 “我猜二哥也不服。不过,二哥,输一回和回回都输,是我的话,我会选择前者。你也是带兵的人,那样不好看。” 说好的心平气和呢? 哄鬼呢? 这沈怀景倒是真心平气和了,就是不断给他拱火。 “要不这样,二哥从你带来的人里挑个枪法好的,跟我比比看。没准儿,有机会。就二哥现在这个情况嘛,”沈怀景还故意打量了一眼那靶子,“怕是还得练练。我也不想二哥太难看。” “沈怀景,你今天不是来解决问题的,你是来拱火的吧?” 沈怀景轻哼一声,走到白颂轩跟前,“二哥,昨天我也求过你别拱火,但二哥没成全我。所以,我不是太高兴......” 刚刚还带着笑的脸,在话音落下的时候,立马暗淡,白颂轩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下意识地握紧了枪。 “二哥,比枪法你是没机会,不如,还是比比拳头。其实,我还比较喜欢拳拳到肉的感觉。当然,如果二哥怕被我揍个鼻青脸肿,那咱们到此为止。 二哥放心,你今天输了这事,你知我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毕竟,二哥也是要脸的……” 沈怀景是懂怎么一边扎心窝子,还一边扇人巴掌的。 而且,白老二现在有点回过味来,沈怀景一开始就想好了要揍他。 因为昨天他拱的火。 他不想让人揍,再加上被沈怀景气得有点上头,对方话音还未落,本来就捏着枪的手,突然朝沈怀景脚边连放几枪。 一连四枪,沈怀景居然没躲。 “以为老子真不敢杀你?”白颂轩更火大,枪口指着沈怀景的脑子。这人到底多大胆子,子弹落脚边都不躲开。 沈怀景冷眼看他,“你还真不敢!” “你他娘的再说一句?枪扔了!”白颂轩怒火中烧,枪口都抵在了沈怀景脑门上。 沈怀景倒也听话,把枪扔到地上,但嘴角却扯出一抹嘲讽,“你不敢!” 话音落下,他突然打掉了白颂轩手里的枪,挥着拳头就朝白老二胸口招呼过去。 二人赤手空拳,在半人高的杂草里拉开了阵势。 刚刚的那些枪响,也让齐荣心头一惊。之前响的那些枪,他有下意识地数一下,一共二十发。大概是一人十发子弹,但现在这几枪是什么? 谁开的枪? 对面那几人差不多也是同样的心思,所以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朝着靶场那边跑去。 沈怀景跟着齐修学拳脚功夫也只有几个月,要说特别厉害,那肯定是没有的。 白颂轩虽是一团之长,但他跟白老三不一样。白老三心情好与不好,都喜欢在校场上跟士兵切磋,打上一场,浑身都舒坦了。 白颂轩可没这习惯,虽是也习了些拳脚功夫,但他用得到的时候几乎没有。之前两次作战,他都是在指挥部里指挥,没有冲到最前线去,别说是肉搏了,就连开枪都没有。 更早之前那几年,他所经历的战斗也很少肉搏。再加上他是白大帅的儿子,有肉搏也轮不上他。 所以,现在跟沈怀景动起手来,他并不占什么便宜。 而这几位冲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场景就是白颂轩连连败退,而沈怀景却意外地占了上风。 “给老子滚远点!”白颂轩到底是要脸的,连沈怀景都打不过,哪能让手下的人看到,以后他还怎么带兵。 几个士兵怕他吃亏,想上去帮忙,却被齐荣拦了,“这是他们的家事,几位还是听二少爷的话,离远些比较好。” 那几个士兵相互看看,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帮忙,就听白颂轩又吼了一声,“滚!” 于是,几人立马回到之前待的位置。 沈怀景刚刚那一脚踢砸在了白颂轩的肩胛处,他觉得骨头都像裂开了一般,下意识地护着左边肩胛,退了几步,气喘吁吁。 “沈怀景,你疯了!”白颂轩吼道。 就沈怀景这么打架的样子,今天要不把他打个残废,怕是不会罢手。 “二哥,我说了,让你别拱火,别拱火。你不但拱了火,还敢朝他朝开枪。他下半身不能动弹,你不知道他躲不开吗?” 沈怀景这会儿眼里都是怒火。他的男人,居然让人那样欺负了,他就得欺负回来。 第196章 你还很骄傲? 夏姨娘已经做好了饭菜,就等沈怀景回来就能开饭。 白凤轩在书房里看那本《商君书》,这些天,他闲着无事时,都在看这本书。 《商君书》是从君主独裁的角度,倡导推行法治,注重农战,主张极刑厚赏,以富国强兵为急务。 都说是本帝王之书,但本质是控民之术。 当然,这是白凤轩读了这些日子得出了的看法。 不过,任何东西都不是完美的,学说如此,书也一样。几千年前提商鞅提出来的东西,适应的是当时的国情,不能以现在的世道来论之。 刚刚合上书,肚子也有些饿了,掏了怀表出来看了一眼,马上就十二点了。正准备叫人去看看,沈怀景怎么还没回来,就听到院子里有沈怀景的声音传来。 小兔子回来了。 但是,他等了两三分钟,小兔子都没有到他房里来。 他便叫了齐荣。 “少帅,沈少爷去洗漱了,一会儿换了衣服就来。”齐荣知道他想问什么。 “嗯。小景没事吧?” 齐荣斟酌了一下,到底何为没事,发现自己不太好下判断。 “少帅,沈少爷把二少爷给打了,这算没事吗?” “打......” 白凤轩收到的消息是,沈怀景与白老二去了老旧的靶场比试枪法,他大概猜到沈怀景是想以此了结昨天的事。 但明明是比枪法,这怎么还动了手。 就小兔子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怎么能把白老二给打了? 不过,他好像也没有真正跟白老二交过手。 以前有几次跟白老二吵起来,闹过抓扯,揪过脖子,但没有真正开打,就被其他人给拉开了。 所以,白老二到底什么实力,他确实没试过。 但小兔子...... “小景伤哪儿了?”白凤轩急问。 他可不认为他那个哥哥真的那么草包,会被小兔子压着打。 “这......少帅,还是你一会儿自己问沈少爷吧。我......”齐荣有点为难。 毕竟,他看到的沈怀景脸上可没伤,反倒是白颂轩挂了彩。 为这,回来的路上,他对沈怀景是由衷的敬佩,可算给他们少帅出了口恶气。 至于说沈怀景身上有没有伤,他也没扒了衣服检查,这哪里知道。 “去,把人给我抓过来!” 白凤轩真恨自己这双腿,现在抓兔子都得要别人来。 齐荣赶紧往外走,沈怀景洗漱了一下,脸上手上倒是干净多了,只是身上都是泥和草碎,正想上楼,就被齐荣给拦住,“少帅生气了,让你现在去......” 沈怀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身衣服,心想他要晚一点去吧,搞不好那个家伙又得发飙。 只得往书房那边去。 白凤轩坐在书桌前冷冷看着他,让刚刚踏进门的沈怀景心头一颤,立马脸上堆起了笑容。 “少帅找我?” “过来!”他命令道。 沈怀景上前了几步,站在书桌前,二人就那么隔着书桌互相看着。 “过来!”他又说。 “少帅,我身上脏,要不,我去换了衣服再下来。” 沈怀景的态度很好,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就跟没事人一样。 “是不是欺负我腿废了,不能起来抓你?” 沈怀景哪里听得这话,腿比嘴要快,赶紧绕过书桌到了对方跟前。 “我哪敢欺负你,你看我这一身泥,一会儿给你弄......” 他嘴里的‘脏’字未出口,白凤轩就拉住他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扯,人就跌入了怀中。 白凤轩只是下半身废了,手上依然有劲,一手把对方的腰给掐得死死的,不让动弹,另一只手便开始扒对方的衣服。 “少帅,脏......” 只听得衣服被撕裂,特别清脆的声音。 白凤轩的手又急又慌,就跟猴急入洞房的新郎官差不多。 但沈怀景知道,白凤轩不是想入洞房。 “少帅,我来,我自己来......” 他按住白凤轩的手,二人目光交错,白凤轩的气息有点重,就那样喷在他的脸上。 “我自己来!”他放缓了语调。 “但,门和窗得关一下。”他又说。 白凤轩死死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近在咫尺的唇,他又心动又心疼,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乖,我去关门关窗。不急!” 他说着在白凤轩脸上亲了一口,好一阵,白凤轩才松了开手。 起身关了窗和门,沈怀景这才走到他跟前。 要在别人面前把自己脱光,第一次还是要点心理建设的,哪怕他们早就把彼此给看光光了。 他吐了口气,这才把被扯烂的上衣给脱下,又把里边的衬衣扣子一颗颗解开,露出整个胸膛来。 衣服落了地,身上的伤痕也都入了白凤轩的眼。 从前被刑讯的旧伤痕,还有之前替江太医挡的那枪留的伤,都那般触目又惊心。 明明是光滑洁白的皮肤,旧伤累累不说,还新添了几处青紫,在胳膊和腰间。 白凤轩的眼睛红了,看着那些伤痕和青紫,他的心都在颤抖。 “还......还脱吗?”沈怀景双手有些无措地捏着裤腿。 “转身!”白凤轩低沉的声音里像是压抑着千军万马。 沈怀景乖乖转了身,背上和后腰处也有青紫。 他伸手摸了摸那后腰,沈怀景下意识地抖了一下,他便狠捏了一下。 沈怀景叫出声音,险些没有站稳。 白凤轩把人拉到怀里,紧紧抱着。 “没事,就是打架嘛,难免有点......”沈怀景想给自己解释,但这个真不太好解释。 他回来路上都叮嘱过齐荣,只能说他打架赢了,不许说别的。 看来,齐荣没有齐修听话呀。 “二哥比我伤得厉害,而且都伤在脸上,我故意的。”沈怀景想转移一下话题。 “你还很骄傲?”白凤轩可不太受用他句话。 “没有很骄傲。就是......他欺负你,我哪能不替你找回来。谁都不能欺负你,只有我可以,因为,你是我的......” 白凤轩心疼坏了,他想打小兔子的屁股,狠狠的,让小兔子再也不敢随便跟人打架。 自己几斤几两没点数,弄得一身的伤,还很得意。 可是,他的小兔子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他不能再出口恶言伤了小兔子。 心头五味杂陈,白凤轩愣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狠狠地把人揉进怀里,想把他揉进骨血里,这辈子再也分不开彼此。 第197章 以后只能你来耕地? 饭菜是齐荣送进来的,二人就在书房里吃的午饭。 沈怀景把与白老二那点过程都一一说给白凤轩听。 哪怕人已经好好坐在面前,白凤轩还是听得肝颤。 不行,他得赶紧站起来,要是江老头不行,再让人去多找几个医生,或者他去上海还是广州治都行。 他不想以后都得让小兔子替他出头,让小兔子一身的伤,他却只能当个废人。 “你别光看着我,吃这个!”沈怀景夹了肉片递到白凤轩嘴边,他也不像从前那般抗拒,张嘴就吃。 “我就一点淤青,一会儿擦点药酒就没事了。” “一点淤青?你肩上伤都没有痊愈,搞不清楚自己什么状况吗?沈怀景,你是真想要我的命?” 白凤轩嘴里嚼着东西,目光却一直落在对方脸上,心疼,担心,后怕,种种情绪杂糅在了一起。 “你的命,不该是我的吗?”他抬眼看白凤轩,目光温柔像要把人给溺死一般,“我的命也是你的,所以,我不会让自己没命的,我得守护你!” 守护! 这二字瞬间击中了白凤轩的心脏。 又难受又悸动。 他紧紧捏着筷子,看着眼前这个冲他笑得那么好看的男人,但筷子却这时候断掉了。 沈怀景愣了一下,“轩哥哥!” “又想哄我了?”白凤轩扔了筷子,低沉道。 “没有。轩哥哥,我也是男人,我不是你护在怀里的小鸡崽,我也想做你的英雄。当然,我现在还差点,我会努力的......” 他的眼睛那么明亮,一闪一闪的,就像伸手可及的星辰。 只属于他白凤轩的星辰。 “我跟二哥聊了许久,昨天的事翻过去了。今天我揍了他后,我也拿了云州赔给他。二哥的骨气差了点,没有拒收云州。不过,我也把话跟他说明白了,云州给他,但人不给,他自己派兵驻守云州,他也同意了。” 白凤轩正心疼,正悸动呢,哪知道对方又无缝切换谈公事的模式,就跟之前哄他的那一出,根本就没有过。 这个人....... 哪里还是什么小兔子,简直就是小狐狸。 沈怀景只挑了能说的那些跟白凤轩说,其实,他与白老二之间,还有一些不能说的。 比如,他没把白颂轩朝他脚边连开四枪的事说出来。 他也没有说,白颂轩拿枪抵着他头的事。 其实,还远远不止这些。 白颂轩既然外号叫白狐狸,哪是那么容易把人打完了,欺负够了,还能心平气和的。 沈怀景一边喝着汤,一边看着眼前的男人,嘴角带着笑,心里想着之前的画面,好在是没人看到那些,自然也没人告诉白凤轩。 两个小时前,沈怀景在靶场按着白老二打的时候,也不是绝对占了上风,他毕竟还没到齐修那种程度,有些招式到底不老练。 所以,他在质问完白老二为什么非要拱火,白老二很快就开始反击。 他也被白老二把头按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泥。 “沈怀景,是,你说得没错,老子不敢杀你。毕竟,这是在老三的地盘上,我也没想拼命。但是,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想替老三出头,你还差点......” 白老二按着他要再挥拳头,他抓了一把泥往后一扔,迷了白老二的眼,这才得以挣脱。 就因为吃了这一嘴的泥,沈怀景后来的拳头都冲白老二的脸上招呼,所以白老二脸上才挂了彩。 二人最后打得精疲力尽,都没有力气爬起来,躺在地上的时候,白老二不知道什么时候捡的枪,就那样冷不丁地抵着他的脑袋。 他侧头看着白老二,不惧生死笑着,还在白老二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抓着对方的手扣动了扳机。 那一刻,吓得更惨的不是沈怀景,而是白颂轩。 “沈怀景,你他娘的疯子。真他娘的不要命,你就不怕打死你!” 枪,没有响。但白颂轩心跳都差点吓停了,就连现在拿着枪的手都在抖动。 而沈怀景则躺在地上,看着刚刚惊坐起的白老二,笑得跟个白痴一样。 “沈怀景,你有病。你比老三疯得厉害,你们都有病,都他娘的疯了......”白颂轩对着天空连连扣动扳机,但都没有子弹出来。 他这才退出弹夹来,里边早就没有子弹了。 刚刚,他还以为只是子弹卡壳,沈怀景命大而已。 “你早知道老子枪里没子弹了?”白颂轩这才反应过来。 沈怀景笑了笑,算是答案。 确实,在白老二朝他脚边连开了四枪之后,沈怀景就知道对方枪里没有子弹了。 但显然,白老二自己不知道。 不然,刚才不会吓得那么狠。 “万一我枪里多一颗子弹呢?”白老二也很快冷静下来。 因为他马上就意识到,在刚才那样的情绪里,在刚才那些的混乱里,他自己都不知道子弹没有了,但沈怀景却替他数着。 “有些枪确实能多藏一颗子弹,但你的这款配枪不能。二哥,你不算个坏人。” 白老二听他这前后两句话,似乎一点不搭。 把枪扔在一旁,也躺了下来。刚刚这一惊一吓,他是真没有半点力气了。 “我想,凤轩也从未想过要吃掉你的地盘和你那些兵。不然,他这么些年,会先从你身上下手,除掉了你,白大帅能依靠的就只有他。 但是,我不太喜欢二哥这种占便宜的性子。 凤轩调了胡天瑞的主力出老窝,这才给了二哥捡便宜机会。按说,二哥该知足的,再跑到江城来闹腾,图什么? 少帅不过是称呼而已,你想要,也可以让你的人那样叫你,这不代表什么。但实打实的能力摆在那里,这不是叫什么就能有的。当然,我也不是说二哥不行。” “沈怀景,你给老子收回这话。我怎么就不行,老子三个儿子,哪里不行了。白老三才不行,你那块地呀,他再怎么耕,永远都种不出东西来。” 虽然有些事白老二不想承认,但弟弟更优秀,其实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他也只能在这上面还逞强一下,不然更憋屈。 “二哥,我发现你......算了,二哥说得也没错,我这块地,确实种不出来。不过,回头,我努努力,没准儿,你弟弟那块地,能种出东西来。” 白颂轩侧头看着沈怀景,“你俩......真的他在下面?” 沈怀景只笑不答。 白颂轩吐了口气,“二叔在下面,我还能理解,毕竟没有作案工具。但白老三......你是说,老三腰伤了,那地方也不行了?所以以后只能你来耕地?” 第198章 他是我男人,怎么样都不过分,我宠着他 白颂轩中午就搭船离开了江城。 夏姨娘还给儿子留了汤,想下午送去旅馆,自然也没有送成。 白颂轩此行江城,想要的其实也是云州。如今目的也达到了,虽然是脸上挂了点彩,但沈怀景也没有占多大便宜,也就算是扯平了。 而且,沈怀景还亲口许诺白凤轩没有打他地盘和兵力的主意,这也算是消除了他的担心。 毕竟,江城大胜之后,人人都称白凤轩为少帅,他到底还是怕白老三借此收了他的地盘,或者把他收归麾下。 就算他做不了白家军的大帅,但也不想成为白凤轩马首是瞻。现在这样挺好,各管各的,互不为归属,必要的时候,还能一起作战,互为倚靠,他要的也不过是这个。 昨晚跟陈宇吃饭的时候他就明白,他这个弟弟野心大得很,布局也早得很。 他虽然不想承认,但弟弟的眼光比他长远,弟弟的能耐比他大,这都是事实。 不承认,不代表人家的本事不存在。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应该庆幸,自己这个弟弟没有吞并他的心思。当然,也可能是真的看不上那点东西。 所以,还是赶紧回去多努力吧。打个架,居然还没有占到沈怀景的便宜,反倒脸上挂了彩,他确实应该反思。 沈怀景下午收到邮局送过来的电报,那是许博雅从广州发过来的。 谢博雅说会马上派人过来接许曼妮,所以这段时间,还望沈怀景多照顾他的妹妹。 沈怀景便又去了一趟旅馆,结果许曼妮不在,说是出去了。 沈怀景等了半小时,也不见人回来,想着晚上再来。 回沈宅的路上,正好路过警察局,他便让司机停了车。 陈宇听说沈怀景来了,立马把人请进了办公室。 昨晚的事,白颂轩在饭桌上反反复复说了很多遍。今天他还没来得及去沈宅看看,准备晚上下班了过去一趟,主要是想着过了一夜,白凤轩的怒气应该散了些,他可不想撞枪口上。 陈宇把茶给递上,刚泡的,有些烫,正冒着热气。 “沈少爷,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坐坐。” 陈宇在沈怀景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沈怀景结婚这事,是在陈宇从英国回来之后了,如果他当时还在英国,肯定是要去巴黎看看的。 不过,昨晚回家,他从他父亲那里也听出来,结婚这事,怕是个乌龙。 只是,这都是沈怀景和白凤轩之间的事,他不好插嘴。他虽然是白凤轩的发小,可不像罗天逸那样好管闲事。 “我也是路过,正好想起件事来,便进来想问一问陈局长。” “沈少爷请讲。” “陈局长是一直都在江城警局,对吗?” 陈宇点点头,“我从英国回来之后,就进了江城警局,快三年了。” “去年刑讯我的那两个人,陈局长熟吗?” 陈宇微微垂目,他不明白沈怀景这时候为什么突然问起那两个人。 如果是因为那两个人当初刑讯他太狠,想报仇,那是不是有点晚了,这都半年过去了。而且,白凤轩已经替他教训了那两个人。只是,那两个人后来...... 他确实也没有关注那两个人离开警局之后去了哪里。毕竟,后来他的事情也很多,两个无足轻重的人,自然不值得了注意。 “谈不上熟,只是都在局里共事,会经常打照面。怎么了?沈少爷想找那两个人?” 沈怀景摇摇头,“已经找过了,但人已经找不到了。可能离开了江城,可能......” 可能死了。 但这话,沈怀景没说出来。 “少帅当初留了他们的命,毕竟,他们也是听命做事。不知道沈少爷找他们做什么,看看我能不能帮忙?” “确实要麻烦陈局长。我想看一下当初警局审讯我姐夫的笔录。我听说,姐夫是先被抓的,还听说,是姐夫出卖了我父亲。但都只是听说,我想看看笔录上到底怎么记录的。” 沈怀景一连用了几个听说,但陈宇不觉得他是听说,便道:“沈少爷,陆先生确实是先被抓的,之后才是你父亲。至于说是不是陆先生......这样,我先让人去找一找当初的笔录。” 陈宇起身打了个电话,让人把半年沈家案子的笔录找出来,送到他的办公室。 他则在办公室里陪着沈怀景喝茶。 “对了,少帅怎么样?昨天的事我也听说了一点。”陈宇大概猜到沈怀景查看笔录是因为什么。 陆昭文的情况,陈宇是清楚的。 自从陆昭文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之后,江城监狱长就被撸下来了,而后就由他一并接手了江城监狱。 其实,白凤轩没有进驻江城之前,江城警察局长也一并管辖江城监狱,现在只是恢复到从前的模式罢了。 陆昭文变成了傻子,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他也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医生都没能得出的答案,他这里自然也没有答案。 如果按沈怀景这个思路,最初出卖沈老板的是陆昭文,陆昭文不想恢复过来,不想面对沈怀景,似乎就说得过去。 只是这个答案,沈怀景可能接受不了。 毕竟,当初沈怀景是为了保住陆昭文的命,才去求的白凤轩,二人就此拉扯,纠葛。 “没事了。少帅挺好,二哥今天也回去了。” 这个结果陈宇倒是有点意外,毕竟昨晚白颂轩可是从头到尾都在骂白凤轩。 不像是轻易能消气的。 但是,陈宇也不多嘴问。 “那就好。少帅如今不方便,以后都得麻烦沈少爷多照顾了。他脾气有时候挺急,但他心里一直装着你,这么多年,从未少过分毫。沈少爷若是能多体谅少帅,我代新三团感激沈少爷。” “陈局长言重了。他是我男人,怎么样都不过分,我宠着他。” 陈宇被沈怀景这话给怔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与沈怀景没打过什么交道,但当初沈怀景被刑讯的时候,那么惨,硬是没有提白凤轩一个字,也没叫一声疼,就那么扛着,他就知道,这个落魄少爷骨子里硬气得很。 第199章 沈家的案子 不多会儿,警员拿来了沈家案子的笔录。 其实,沈怀景在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想过,既然那两个人都消失了,搞不好当初审讯陆昭文的笔录也会消失。 但现在笔录在他手里。 陆昭文被抓,据说是跟土匪在一起,抓了个现行。而这份笔录也清楚地记录了这件事,陆昭文亲口承认,并且也承认是奉了他岳父的指令,去见的土匪。 大致的内容,就跟沈怀景听说的差不多。 所以,单纯从笔录上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当然,这份笔录也可能是屈打成招,也可能本来就是假的。 各种可能都有,毕竟现在无一当事人,不好说。 陈宇观察着沈怀景的脸色,待他看完了陆昭文的笔录,又把另一份笔录递上,“这是你父亲的!” 沈怀景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接过那份笔录。 沈老板的笔录很简单,也承认了自己与土匪勾结,抢劫江城商户的钱财。而且,看笔录上的记载,还不止一次。沈老板提供消息,土匪伺机而动,而后双方分赃。若是钱财,便五五分账,若是货物,便由沈老板消赃之后再进行分账。 沈怀景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他父亲的签名上。 父亲的字,他还是认得的。笔录是不是真的不敢说,但字肯定是他父亲签的。 他问过老管家,老管家说他父亲的尸体上没有任何伤痕,也就是说,屈打成招不太可能。 他的手不由得捏紧了那些笔录。 “沈少爷,你们家的这个案子是当时的吴局长亲自审的,我没能参与。当时案子审结很快,没几天时间沈老板和陆先生就转到了监狱那边。所以,当时具体的情况,我并不清楚。” 陈宇开了口。 沈怀景点点头。 “麻烦陈局长了。” 沈怀景本身也没有抱什么希望,能从笔录里找出什么来,他只是想确定一件事,陆昭文到底有没有对不起沈家。 但真看到了陆昭文的笔录,他又无法确定这笔录是真实的,还是陆昭文屈打成招的。 本来是想解心中的一个疑问,现在另一个疑问出现,仍旧不得答案。 陈宇见他有些失落,接过他递来的笔录后,又说了一句:“不过,那位吴局长应该知道。他现在关在江城监狱,你要不要提审他......” 沈怀景低垂着头,似乎在想什么。 陈宇也不再多话,只是安静等着。 他都想好了,如果沈怀景要提审姓吴的,那他就陪着走一趟江城监狱。至于说姓吴的能交代些什么,他也不知道。 对于他的前任,陈宇其实一直有个疑问。白凤轩在那件事后,把姓吴的关了起来,但没有审过,就那么一直关着。到如今,好像都把那个人忘了一样。 他曾跟白凤轩提过一回姓吴的,白凤轩说先关着,然后就没了下文。 “陈局长,今天谢谢你。至于提审姓吴的,暂时就不必了。” 沈怀景好半天才开口,他站起身来跟陈宇道别。 陈宇倒也没有多说,送了沈怀景出来,然后看着他上了车。 刚才的那几分钟里,沈怀景都想了些什么呢? 陈宇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稍稍发了会呆,然后回办公室给白凤轩打了电话。 “齐荣,你见过我父亲吧!” 回去的路上,沈怀景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店铺,问了一句。 这些店铺里,曾经也有几家是他们家的,现在都没有了。 “见过。”齐荣开着车。 齐修被派去照顾许曼妮了,现在沈怀景出门,都是齐荣跟着。 “他们都说我父亲和姐夫跟土匪勾结,你说是真的吗?” 他这个问题问出去之后,齐荣好半天没应声。 “所以,你也觉得是真的?”他又问。 齐荣有点为难。 “本来,我是不信的。但现在,恐怕都是真的。”沈怀景叹了口气。 “沈少爷,你八年没回来。其实,很多人和事都不会一尘不变的。就说这江城,当年你走的时候,江城还没有驻军,这周围的几百里地,也没有这个大帅,那个军长师长。乱世不好,乱世能把人变成魔鬼。” 齐荣很少会说这样的话,但沈怀景对他的话又深表赞同。 八年的时光,他父亲又变成了什么样子,他姐夫又变成了什么样子,他哪里晓得呢。 且看他的发小周楚洋,再推及其他人,其实,也就没有什么好失望的了。 “其实,沈老板跟土匪有来往,少帅之前就知道。为了这个,少帅还专程去找过沈老板。但是,没说几句,少帅就让沈老板赶出来了。 沈老板被抓之后,少帅也不是不想救沈老板。但沈老板不领情,甚至还觉得,是少帅在背后搞鬼。 沈少爷,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沈老板大概是我见过最不知好歹的人。虽然这话对死者不敬,但也不能总让少帅背锅委屈。” “就我们少帅那性子,要真想对付沈老板,别说是后来我们驻守江城,就算是没有,少帅也能把沈老板收拾得连渣都不剩。 甚至可以让谁都怀疑不到他头上来。少帅对你,那可是真没说的。你要是还因为你家的事怀疑他,我觉得沈少爷你是没良心。” 不善言词的齐荣说了这么一长串,惹了沈怀景一声苦笑。 是啊,他在白凤轩身边这些人眼里,应该也是跟他父亲一样,不知好歹。 当初,他主动去求的人,后来又各种折腾,就算现在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知道白凤轩不可能对他们家做过什么,他想对白凤轩好,想弥补白凤轩。但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他到底还是不够。 “沈少爷,我不会说话。你要是不高兴了,随便罚我,但别把气撒在少帅头上。少帅这辈子,就没有像现在这么......” 齐荣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齐荣,我没怀疑凤轩。虽然曾经怀疑过,但现在没有。我父亲......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到底是我父亲。” 人都已经死了,好与坏,其实知道了又如何。 沈怀景的心情没有想象的那么坏,八年的时光,确实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就连他自己也改变了不少。他父亲...... 要让整个江城的人都一起来冤枉他父亲,大概是不可能的。所以,到底还是有些事是真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这也是他为什么现在不提审姓吴的原因。他也害怕听到那些不想听的。 第200章 来吧,我还债 吃了晚饭,白凤轩让沈怀景去书房,拿了药酒来要替他擦。 沈怀景不让,毕竟白凤轩现在也不方便。 “嫌我这个残废连给你擦药酒的力气都没有?” 白凤轩知道他不喜欢听这个,所以一拿这个说事,沈怀景肯定投降。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口,沈怀景就乖乖脱了衣服趴到长榻上。 沈怀景的腰比较细,但身上很有肌肉,毕竟这几个月来,他可没有闲着,天天有齐修陪着练拳脚。 虽然看着很瘦,但脱了衣服还是有肉的。 白凤轩倒了些药酒在掌心里,把双手搓到掌心发热,这才在沈怀景后腰的青紫处揉捏。 沈怀景微微皱着眉,没出声。 “可能会有点疼,但不这样揉开,明天起来更疼。本来下午就想给你弄,你非要跑出去......” 白凤轩一边揉着,一边说着,他们就像是相濡以沫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 沈怀景没吱声。 白凤轩就故意重了些,立马就换得沈怀景‘哎哟’一声。 “现在知道叫了,不是挺能忍吗?怎么不一直忍着?” “还不是怕你心疼!”沈怀景嘟囔。 白凤轩的手停了一下,然后又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怕我心疼你还跟老二打架?以后再敢这么胡来,看我不......” 沈怀景突然翻过身来,“以后谁再欺负你,我还替你打架。” “你......” 白凤轩一时语塞,心里却荡漾得跟什么似的。 这小兔子,一天撩他几百回,而且每次都是冷不丁撩他,又突然收手。 他那个心啊,就刚刚被捧到云端,又突然砸下来。 要命得很。 “别撩拨我!”他扯了沈怀景的胳膊,示意他趴下。 沈怀景却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凤轩,我不能撩拨你吗?” 他的声音就在耳畔,软软的,绵绵的,心就像被无数根羽毛撩拨着,恨不得现在把人给办了。 “不能!”他冷着脸说。 “为什么不能?” 沈怀景看着白凤轩的眼睛,白凤轩则别过头去,“我一个废人,做不了什么。” “哪儿废了?” 沈怀景眼睛虽然看着他,但手可没有闲着,已经悄无声息地滑落到不该去的位置。 “这儿吗?没废呀,这么精神......” 说着,他叼住了白凤轩的下唇。 白凤轩其实是想哄一哄他的小兔子,接了陈宇的电话,他估摸着小兔子应该不太高兴。 可是,现在画风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想推开小兔子,但按住对方肩膀的手,只是那样紧紧按着,没能推开。 “凤轩,让我疼疼你......” 白凤轩觉得自己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他怎么不想呢? 他想得有命。 可是,他连把自己给弄上床,都要别人帮忙,他还怎么让小兔子开心。 眼里的黯淡骗不了人,也没有逃过沈怀景的眼睛。 沈怀景双手捧起他的脸,指腹轻轻在他脸上摩擦,“我可能不太会,得慢慢学,凤轩教我,可好?” 白凤轩咽了咽口水,不管他多挣扎,他多想拒绝,但身体总是格外的诚实。 “他很喜欢我的,我知道!像凤轩一样喜欢我......” 白凤轩只觉得自己再次被捧上了云端,这一回,他会不会掉下来,不知道。但此刻,在云端的感觉很好。 之前,他做过几回旖旎的梦。 小兔子在梦里就是这般,温言软语,把他的心都给融化了。 他想紧紧抱住他的小兔子,却突然醒过来。 夜色深沉,孤枕冷窗,哪里有他的小兔子,他还是一个人。 那种从云端掉到地上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心都凉透了,摔碎了。 他想他的小兔子,发疯地想。 “凤轩,认真点......” 小兔子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弄到了长榻上。 小兔子一定是给他吃了什么迷魂的汤药,不然,他怎么连点感觉都没有,自己就被扒光了。 想要坐起来的时候,小兔子直接给他送到了更高的云端,他下意识地哼了一声,而后是小兔子不太清楚的说话声,“是这样吗,轩哥哥......” “你......” 他的眼睛都红了。 他想阻止小兔子,他没想让小兔子为他做这个的,但最终还是妥协了,任由小兔子为所欲为。 好半天,他才沙哑着道:“来吧,我还债!” 还债? 沈怀景笑了笑,嘴角还残存着对方的热烈,不算太难受。 毕竟,白凤轩也为他做过这个。 只是,体积到底不一样,他更吃亏一些。 “确定?”沈怀景胸口起伏着问他,声调都变了。 “嗯。” 他们彼此看着,像是要看到对方心底去。 久久地,久久地。 沈怀景最后笑了一下,“好!” 白凤轩缓缓闭上眼,他确实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是承受的那个。但是,如果是小兔子,他愿意的。 毕竟,他现在也不能让小兔子快乐,希望这样可以。 只是,这一回,还是小兔子宠爱了他。 当他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小兔子已经压了下来。 “沈怀景,你......” 话没说完,小兔子额头上的汗水就砸在了他的肚子上。 “放松,没事......” 话是从沈怀景嘴里出来的,听起来像是在安慰白凤轩,其实,他只是安慰自己。 “.....凤轩,别怕......我会.......慢一点......” 白凤轩都想骂街了。 他怕个屁。 他...... “我对自己不够狠。”他说着,脸上的表情有些难受,但此刻也没法控制。 “上回你这样,半点都不怜惜,你恨我......”他又说。 白凤轩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不敢动弹,也不敢说话。 “还是你下手狠些,才不管我......”沈怀景长长吸了口气,“坏东西!” “我是坏东西!”白凤轩承认,眼里却闪着泪光。 “你就是坏东西,把我吃干抹净了,还敢让我滚。当我就那么好欺负,我也......也得欺负回来......” “好,随便你欺负......”白凤轩此刻任由他说什么,哪怕是要他的命,他也能立马给递刀。 “白凤轩,你混蛋!” “我混蛋!” 白凤轩的眼泪已经滑落下来。 沈怀景汗如雨下,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我还没欺负你,你就哭,哭给谁看?” “我......我高兴......” “白凤轩,你知不知道,你副样子很诱人。上次在医院的时候,”沈怀景微微起身,一张一驰,嘴也没有闭着,“我就想把你欺负哭,让你只能叫我的名字,眼里心里血液里都只能是我......” “心肝,都是你......” 第201章 说了你懂吗?老光棍 白凤轩昨晚睡得不要太好。 小兔子又热情又主动,除了没有跟他一起在长榻上睡到天明,稍微让他有点遗憾。其他的,实在满意得不行。 早上醒来,睁开眼就想见他的小兔子。 房间已经收拾得很干净,床铺上的东西昨晚都被小兔子换了,小兔子还为他擦干净了身子。 回想着昨晚书房里发生的一切,他的嘴角便不由得上翘。 可是,小兔子却在他起床之前,就出门了。说是刘沣一早打电话来,厂子那边因为昨夜的大雨,有处塌方,可能设计图纸还要再改。所以,小兔子天刚亮,就过去了。 昨晚有下大雨吗? 他怎么不知道下雨了。 但是,下不下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里那个失落呀。 以至于他整个上午,都坐在书房里发呆,心情也很低落。 罗天逸是上午来的,一进书房就见他一副被人甩了的臭脸,下意识地安慰了一句,“凤轩,要不我把谢老板接过来?” 当然,这是罗天逸自认为的安慰。 白凤轩瞪他,罗天逸立马又道:“谢老板知情识趣,怎么也比你那个小景......人家有媳妇,你说你......” “他没有。” “凤轩,咱们能不能别较劲,人家许小姐......” “他没结婚!”白凤轩打断了罗天逸的话。 “没结婚......没结婚?!”罗天逸这才后知后觉。 回想之前白凤轩说‘没那么一天’,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是,你不都看过照片了吗?还有,沈老板亲口说的,这还能......”罗天逸话没说完,觉得好像是个误区。毕竟,沈老板很不喜欢白凤轩,不想他儿子跟白凤轩扯上什么关系。如果要骗白凤轩死心,说沈怀景在国外结婚了,随便拿张照片骗他,也不是不可能。 他怎么从前就没有想到过这一点呢。 但也不对,骗白凤轩就算了,也没必要逢人就说他儿子在国外娶媳妇了。 罗天逸的脑子还在梳理这个逻辑,就听白凤轩说,“他不想结婚,骗他老子的。” “那......那姑娘,他们......”罗天逸也不知道要问什么,最后反正明白了一件事,沈怀景没媳妇,白凤轩的媳妇暂时是不会跟人跑了。 “他没结婚,你还一副媳妇跟人跑了的样子?”缓过神来的罗天逸立马又挖苦起兄弟来。 媳妇是没跟人跑,但媳妇昨晚把他睡了之后,今早就没见人影,他心里想得紧。 当然,跟罗天逸这个万年光棍是没法说的。 “说了你懂吗?老光棍!” 老光棍? 罗天逸可听不得这话,而且他最不舒服的是,从头到尾,都是他最心疼白凤轩,最替白凤轩着想,可到头来,他还被骂老光棍。 “老子有媳妇,从小定了亲的。”这是罗天逸最后的倔强。 “你倒是说了好几回了,也没谁见过。天逸,咱俩这么多年,跟我没什么害羞的。不必非得拿定了亲说事,要喜欢男人,大大方方的,你看我,我怕他们说我了吗?老子喜欢老子的人,关他们屁事!” 罗天逸气得想转身就走。 但是,他今天来还有正事。 “白凤轩,老子不喜欢男人。我那未过门的媳妇,漂亮死了,你都没见过的漂亮。” 一说这个,罗天逸还有点骄傲。 白凤轩很是敷衍地点头,看在罗天逸眼里,那就是想找抽。 “白凤轩,就你这副欠揍的样子,我他娘的还跟你做兄弟,为你鞍前马后,给你擦屁股,一定是老子上辈子欠你的。” 跟白凤轩,罗天逸确实是什么都能说,当然,通常也没几句好话。所以,他特别看不上陈力那样的,马屁精,老油条,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实在让他喜欢不起来。 “行啦,废话完了,就说正事。”白凤轩想着,时间也不早了,一会儿小兔子回来,他跟罗天逸正事还没谈完,那不是耽误他看他的小兔子了。 “我一早去了周家。周老爷子还躺床上,看着不是太好,不过,真病装病说不好。我呢,就没把这事当着周老爷子的面说。周楚洋听完之后,有点慌,大概没想到咱们会明抢。” 白凤轩瞪他一眼,明抢这个词不好听。 “他说入股的事得跟股东们商量,自己一个人做不得主。我也就没有久坐,这便回来了。不过,要那帮人同意咱们入股,恐怕很难。 但你说得对,钨砂矿确实得掌握在咱们手里。如今国内战乱,国外也不消停,这钨砂矿也成了最紧俏的东西,造枪造炮都得用。总不能让这帮人把钨砂矿卖出去,再让那些人造了枪炮来打咱们......” 罗天逸一叨叨起来,那就停不下来。 白凤轩的心思早不知道飞哪里去了,大概也就听了个开头,后面罗天逸说了什么,他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少帅,你说呢?” 白凤轩看着窗外走神,被他这一唤,回过神来,“哦,好,就按你说的办!” 罗天逸无语,站起身来,“老子说了半天,你听进去几个字了?你就说好?” “天逸,我要站不起来了,你......” 白凤轩是懂怎么拿捏罗天逸的,他一说这话,罗天逸正要发火的脸,立马柔和下来,“少他娘的胡说。那个江太医不行,就找别人。天底下的医生多了去,总有能治好你的医生。再敢胡说,我抽你。” 罗天逸说完就走,不管白凤轩状态好与不好,罗天逸就最怕他说这个。很多事一直没有定下来,罗天逸也猜到是白凤轩太在意自己能不能站起来这事。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他站不起来,他还会去考虑以后娶媳妇,要几个孩子,甚至在哪里让他们上学,要不要送出国去留学这种问题吗? 那些事太遥远,而眼下的事没解决,其他的自然没法去想。 他也明白,沈怀景确实帮了不少忙。至少,沈怀景让白凤轩想要去谋划将来。 走到门口的罗天逸,突然又转过身来,“二少爷昨天回开江了,沈怀景怎么跟他说的云州?” 白凤轩笑了笑,“你猜!” “老子不猜!”罗天逸也很倔强。 白凤轩却笑得跟个白痴一样,“天逸,小景真的好喜欢我呀。他说,二哥把我欺负了,所以,他要替我欺负回来。于是,他把二哥打了。然后把云州作为二哥挨打的补偿。” “就这样?”罗天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沈怀景居然把白颂轩给打了? 就他那小身板? 第202章 想你 沈怀景先去了工地,虽然天亮之前雨就停了,但积水还很多。有些地方要改,他和刘沣还有几个懂建筑的人一起商量着修改了图纸。 一通忙下来,就已经是午饭时间了。 屁股还很疼。 只是忙的时候有点顾不上。 “怀景,来吃饭!” 刘沣让人送了饭菜过来,沈怀景刚洗完了手,脚上、裤子上都是泥,刘沣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只是,刚一坐下来,沈怀景就皱起了眉头。 不只是屁股疼,他腰也酸。 所有的疯狂都是有代价的。 他还在悔恨之中。 昨天心情确实不好,所以放纵了自己。 看吧,今天的报应来了。 “怎么了?”刘沣忙问。 “哦,没事,昨晚可能着凉了,腰有点疼。”沈怀景还象征性地活动了一下腰,这才缓缓坐下来。 他也没什么胃口,他就想找个地方躺着。但是,不想回沈宅里躺。 他跟白凤轩第一次后,白凤轩说的那些羞辱人的话,他可还清楚记得。 昨晚还是他主动的,跟第一次不同,他也没法说自己是发烧脑子不清醒。还不知道白凤轩得怎么笑话他呢。 事情虽然是做了,但过后脸皮还是太薄。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有那么浪。 现在都不敢回想,想起来都觉得臊死个人。 “怀景,我那批机器已经到了。之前你说,有些枪械没有机器不好维修,要不,我就暂时把机器放到你们军营里去。这样,一是保证安全,二是,你维修枪械也用得着。咱们厂子建成开始生产,还得有一段时间。少帅又刚打完了大仗,这时候就算出去买武器,也没那么快进得来......” 刘沣与沈怀景其实也没有见过几回。 只是,他二人似乎相处还很愉快。沈怀景懂得很多,刘沣也不是个庸人。二人在很多理念上都是一致的,所以刘沣很喜欢跟沈怀景一起工作。 如今,他们也不再是刘大少爷或者是沈少爷这样叫着。刘沣年长沈怀景很多,按说,都能叫叔了。 但刘沣不喜欢,让他叫大哥就是。 就这样,沈怀景又得了一便宜大哥。而刘沣也没再叫沈少爷,直接唤他的名字。 “那太好了。我呀,正愁这个。对了,之前你说在别处挖过来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下个月吧。”刘沣答道,“我是这样想的。工厂一时半会儿起不来,要投入生产肯定还要时间。但是,人我已经请了,钱也花了,他们干不干活,钱我都付着。虽然做枪支大炮现在的条件不允许,做些炸药什么的,弄个小作坊还可以。所以,等这些人到了,可以先做一些炸药......” 沈怀景也很喜欢跟刘沣一起工作,这人永远把很多事考虑在前面。与这样一个人共事,你会省很多心,也会觉得很愉快。 两人边吃边聊,一顿饭也不知道吃了多久。 直到齐荣过来问沈怀景,下午是不是还有事,要是没有,能不能先回沈宅一趟。 沈怀景以为是白凤轩怎么了,扔下筷子就往沈宅赶。 “少帅怎么了?”回去的车上,沈怀景问齐荣。 “过来送信的只说是少帅一早起来就闷在房里,特别不高兴。后来罗副官来了,还骂骂咧咧走的,像是两个人又吵架了。中午,少帅也没吃饭,家里谁也不敢去问......” 沈怀景急慌慌回到沈宅,根本顾不上自己腰酸屁股疼,快步往书房去。 推开门,紧张和担心都还在脸上,却看到小元坐在白凤轩怀里,小的那个在画画,大的那个在写字。 二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手里还拿着毛笔,对上他的视线。 “舅舅!”小元叫了一声。 “嗯。” 沈怀景这才吐了口气,慢慢朝书桌走过去。 小元赶紧拿了旁边的一张宣纸给遮住,“舅舅,我跟舅父还没有弄完,现在不能看。” 沈怀景的目光落在白凤轩脸上,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但是,他把小元抱在怀里,也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小元,你先出去玩一会儿。舅舅跟少帅说几句话。” 小元回头看了看白凤轩,白凤轩温和一笑,“去吧,等我们说完话,再叫你来咱们把它弄完。” 小元这才放下笔出去。 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二人,沈怀景的目光一直在对方脸上,他踏进这个门时,脑子里太多念头闪过。 现在杂乱无章地乱窜着,就连呼吸也急促了些。 “他们说,少帅中午没吃饭。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沈怀景的担心写在眼里,而白凤轩太喜欢小兔子担心他的模样。 他朝沈怀景招招手,“过来!” 沈怀景很听话地走到他跟前,他便一把揽过对方的腰,抱进了怀里。 “脏!”沈怀景有点抗拒,“我身上都是泥......” “还疼吗?”白凤轩才不管这些。 沈怀景顿时就脸红了。 “这里呢,酸不酸?”他的手还在沈怀景腰上按了按。 “有没有擦药?”他再问。 沈怀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耳朵都快烫熟了。 “小景......”他轻轻唤着。 沈怀景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低垂着头,昨晚在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一切,又闪过脑海。 “小景害羞了......” 小脸都红透了的小兔子,实在太可爱了。 但,更可爱的是昨天晚上。 他的手,不由得抱得紧了些。 “昨晚,我很喜欢!”他说。 沈怀景狠狠咬着唇,论不害臊,他永远没法跟白凤轩比。 “你怎么不吃饭......”好半天,他也只能挤出这么句话来。 “想你!” 沈怀景本来就害臊,听到这么两个字,心都像被揉得要化了一般。 “早上一睁眼,就想你。但你却走了......”白凤轩还有些落寞。 “不是走,是有事。刘沣那边......”沈怀景着急解释。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你。想我的小景腰酸不酸,屁股疼不疼,有没有也很想我?” 沈怀景的头都要低得看不见了,白凤轩却勾起了他的下巴,逼着他与自己对视。 “想我吗,小景?” 沈怀景跟个熟透的苹果一样。 昨晚做那些事的时候,一点不带犹豫的,现在倒像个处子一般。 白凤轩喜欢得不得了。 他的小景,无论哪一种模样,都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第203章 心肝,没你这样倒打一耙的 白凤轩抱着人不撒手,很自然的,身上就蹭了不少泥。 而且,他们再这么腻歪下去,怕是他也没心思做事了。 眼下的事情多得很,可不是腻歪的时候。 “凤轩,你让我去洗洗,换身衣服......” 他努力想挣脱白凤轩的怀抱,但白凤轩就是不松手,他只好在白凤轩唇上亲了一口,“乖!” 沈怀景不只一次这般哄他,但从前更像是调戏他,而今天到底是不一样的。 虽然不想放手,但想到昨晚小兔子那么卖力,一早又出去忙碌,到底是不忍心让他不高兴,这才松开手。 等沈怀景去换了衣服下来,夏姨娘已经把热好的饭菜送过来了。 沈怀景回来了,闹脾气那个就不会不吃饭。夏姨娘是懂的。 “跟罗副官吵架了?”沈怀景往他碗里夹了菜,他也陪着吃一点。 “没有啊。” “那是少帅又气人家罗副官了?” “没有。他就是只河豚。” 沈怀景一想,好像形容得也很贴切,不由得笑了起来。 “小景,你笑起来真好看!” 昨晚吃饱了的男人,如今嘴也甜得跟抹了蜜一样。 沈怀景则不太受用他的话,“哦,我不笑的时候就难看了?” “我难看。小景什么都好看。” 沈怀景倒也不是不喜欢甜言蜜语,只是再让他这么说下去,他怕自己脑子想不了别的,这个男人惯会蛊惑他的。 “凤轩,你知道我昨天去警察局了?”所以,谈正事才会让彼此都清醒。 “嗯。” “我没有故意瞒着你。” “我知道。不管什么事,你想做就去做,不跟我说也没关系。我跟下面的都打了招呼,见了你,如同见我。不管你想查什么,他们都会配合。” 沈怀景捏紧了筷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姓吴的在监狱里,我让人单独关押,也不许任何人探视,更没有审过。沈家的案子是他亲自办的,亲自审的,里边的事他应该知道很多。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提审。” “你没审过?”这让沈怀景很是意外。 “我想着,将来有一天,你应该会想亲自审他。我若先审过他了,怕你误会......” “凤轩!”他打断了白凤轩的话,“对不起!” 他看着白凤轩的眼睛,眼里闪烁着晶莹。 他还曾怀疑过白凤轩的,哪怕怀疑的时间很短暂,但到底是没有从头到尾就信他。 “非要论对不起,那也是我该跟你说对不起。你身上那些伤,明明可以避免的,都是我......” 白凤轩当时有他的考量没错,他还真不至于护不住一个沈怀景。他只是想让沈怀景吃点苦头,在江城,没了他白凤轩,沈怀景就得处处让人拿捏,处处让人欺负。 他想让沈怀景乖一些,听话。当然,也是想撒气。 毕竟,他等了八年。 八年,真的好长好长啊。 只是,昨晚看到那些伤痕的时候,他更疼。 他确实太混蛋了。 “嗯。都是你,明明我伤都没有好,你还这样那样的折腾......” 沈怀景不想让他们现在的谈话变成彼此的道歉大会,故意把话题扯到别的方向去。 “那我伤也没好,你昨晚还这样那样......” 哪知道白凤轩还倒打一耙,在这里等着他。 沈怀景一时无语。 悔呀! “不过,我特别喜欢!”白凤轩又笑着补了一句。 沈怀景往他嘴里塞了口菜,二人相视一笑。 吃过了午饭,白凤轩坚持要给沈怀景上药,两个人又在书房磨磨蹭蹭好半天。 沈怀景如今才安稳躺在床上,白凤轩则坐在一旁替他揉着腰。 “我让天逸去了周家说入股的事,估摸着这一两日周楚洋就会来找你。”白凤轩一边揉着对方的腰,一边说着正事。 “不是说让我去吗?”沈怀景侧头看他。 “你都替我打了二哥,哪能再让你替我去得罪人。这事,天逸去做更好。你既是没跟周家翻脸,我想你应该有自己打算。你就按你的想法来,他若是找你,你也按你的想法说,我知道你能处理好。” 沈怀景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白凤轩早把他给看穿了。 不只看穿了,这个男人还足够信他。 幸好,他没有傻愣愣地再错下去。 幸好,这个男人足够包容他。 “翻个身,我给你按按另一边。” 沈怀景很听话地翻身趴着,白凤轩温热的手就在腰间,力道也刚刚好,他则侧着头看白凤轩。 目不转睛。 “再看,我又得欺负你了。”白凤轩说。 “昨晚,不是我欺负你吗?” 白凤轩捏了他的鼻子,一脸宠溺,“是,昨晚让小景欺负了。所以,小景得负责,得娶我。” “娶你?我可没钱给彩礼,也没钱办酒席,你跟着我,只能吃苦受罪。”沈怀景说得一本正经。 “没关系,我有嫁妆,保证不让你......” 白凤轩突然一顿,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 他到底是又想到自己站不起来的事。 如果站不起来,后面会有很多事都要麻烦他的小兔子。 沈怀景看着他突然黯淡的眼神,他也明白,只要白凤轩一天站不起来,这根刺就会一直扎在他的心底。 无论他表现得有多诚恳,都化解不了那根刺偶尔会崩出来扎上一下。 “白凤轩,一言九鼎。敢不带嫁妆,我就再纳十个八个小妾。” 所以,与其不断地表白自己的真心,还不如这样的威胁来得实在。 “你敢!”白凤轩的手重了些,沈怀景就特别夸张地‘哎哟’了一声。 “弄疼你了?”白凤轩慌了,“我不是故意的,就是......” “就是不给嫁妆,是吧?” “给,都给!” 他低头亲了一口沈怀景的额头。 有些话,他们之间不讲,也彼此心知肚明。但有些话,就一定要讲出来,讲出来是让对方安心。 “明天我想请曼妮来家里吃个饭。他哥哥已经给我回了电报,会派人过来接她。她一个人大老远过来,我想想都后怕,这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我的罪过就大了。这两天忙,也没顾上她。她是个懂事的姑娘......” 沈怀景趴在长榻上享受着白凤轩的服务,这样的日子好得就像做梦一样。 “你......” 白凤轩静静听着沈怀景说话,到底有点没忍住。 “怎么了?” “你真没喜欢过她?她很漂亮,笑起来也很好看......” “白凤轩,你刚才还说我笑起来最好看,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就觉得人家姑娘好看了?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果然,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是假的......” “心肝,没你这样倒打一耙的。不过,我喜欢!”说完,白凤轩在他脸上亲了亲。 第204章 他很好,特别好 许曼妮被请进了沈宅。 上回来时,沈怀景不在,她就在客厅里坐了坐。后来沈怀景回来,就直接把她给带走了。 这次来做客,倒是不一样。沈怀景带着他在院子里转了转。 春已暮,院子里的花草都显葱茏之态,到处都是绿色,仿佛整个院子都被洗涤过了一般。 在凉亭里喝茶,不远处的书房里有小元与白凤轩的声音传来。一大一小不知道在弄什么,吵吵闹闹的,颇有生活的乐趣。 “怀景,你们......”许曼妮不知道这话怎么问。 刚刚与白凤轩打招呼的时候,她能感觉到白凤轩看她的眼神并不太友善。只是当着沈怀景的面,装着比较客气罢了。 “我们挺好。有些事,明白得太晚。好在,都来得及。他很好,特别好!” 沈怀景用很简短的几句话,把他们的故事做了一个总结。 其实,许曼妮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过些什么。听了些传言,又听齐修说了一些,但他知道,无论是传言还是齐修说的,都不是全部。 但是,只要沈怀景觉得好就行了。 “那就好。你们家的事,我也就不问了,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只是,过几天哥哥派的人来了,我这一走,怕是咱们很难再见面了。” 虽然离别还早,但许曼妮却有些不舍。 他们在法兰西认识了八年,从前是邻居,每天都见面。后来,沈怀景搬了家,他们也常见面。八年的时间,她喜欢了这个人很久很久。从情窦初开一直到现在,但花儿没能结出果实,她也明白强求不得。 现在放手。 但以后很难再见,她还是觉得遗憾。 八年的时光,毕竟堆积了很多东西。 “有空,我也会去广州的。你要是想来江城玩,以后给我发个电报过来,我让人去接你,或是让你哥哥派人送你过来,也是一样的。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一直拿你当妹妹,这辈子你也都会是我的妹妹。” 这番话,既感人又伤人。 白凤轩坐在窗前一直往凉亭这边看。 虽然知道小兔子不会跟人跑了,可是,那么漂亮个姑娘跟小兔子单独在一起,他到底是不舒服。 哪怕是小兔子多看那姑娘几眼,他都觉得自己吃亏。 “小元,今天是舅舅生日。你去把生日礼物拿给舅舅。” 三月初九,沈怀景的生日。 但是,他大概自己也忘记了。 昨天白凤轩把小元接过来,一大一小在书房里一个画画一个题字,到底是给沈怀景合作了一份生日礼物。 “舅父,舅舅在跟漂亮姐姐说话。”小元探头看了一眼。 小元年纪不大,但还是很懂事的。 “小元,舅父问你,是漂亮姐姐好看,还是舅父好看?” 小元略微思考了一下,“舅父好看!” 白凤轩摸了摸小元的头,“小元最乖,回头舅父给你买礼物。” 小元拿了卷好的画,出门前,回头问了白凤轩一句,“舅父,你是不是吃醋了?” 白凤轩轩愣了一下,小元则哈哈哈地跑开了。 “小丫头,居然什么都懂!” 他当然吃醋了。 小兔子的生辰,不应该他一个人陪着过吗? 小兔子居然把他的情敌叫过来,偏偏,他还不能说不行。 谁懂他的委屈呀! 小元把画拿去给沈怀景看。还别说,小元画得越来越好了,这都是白二爷的功劳。 沈怀景的目光落在旁边的题字上,这才想起,昨天回来时这一大一小在书房正忙着,小元还拿宣纸遮了他们忙的东西,大概就是这个。 “星河长明庆良辰,吾爱如月岁岁圆!” 许曼妮探过头来看画,下意识地读出了上面的题字。 画上是月下兔子捣药,胖乎乎的兔子倒是可爱得很。 “舅舅,生辰快乐!这是我跟舅父一起弄的。舅父题的字,我画的画。舅舅喜欢吗?” 舅父? 许曼妮的目光从画移到沈怀景的脸上,人家都叫舅父了。 她在心里一声叹息。 “怀景,今天你生辰吗?但我记得你好像不是今天生辰。以前我们替你过生辰,都是......” “你们替我过的是公历。这是农历。” 他打断了许曼妮的话。 三月初九,他是真的忘记了。 那年的三月初九,白凤轩在省城的出租屋里写下了对他的思念。 如今,又是三月初九。 看到画上的题字,他的眼睛都湿润了。 其实,白凤轩的字写得很漂亮。 那个骗子! 许曼妮因为不知道今天是沈怀景的生辰,自然也没有提前准备礼物。那姑娘是个讲究人,晚饭后离开沈宅,齐修送她回去,她执意要去买份礼物给沈怀景。于是,齐修陪着她差不多跑了大半个江城。 “麻烦你帮我带回去给怀景。” 包装很好的是一支钢笔。 从前沈怀景在法兰西时,她每年也给沈怀景送生日礼物。送过手表,也送过袖扣,还送过领带。但如今,那些东西都不太合适了,所以,买了这支钢笔送沈怀景,毕竟写字也用得着的。 “许小姐,我送你回去休息吧,已经很晚了。” 齐修心疼这姑娘。 齐修虽然是没有经历过爱情,但他太明白,喜欢一个人得不到会多痛苦。 毕竟,他曾看过他们少帅是那样过来的。 少帅如今是抱得美人归了。 可是,眼前的美人却伤心了。 “好。这些天,麻烦你了。等哥哥派人过来接我,我就回广州了。以后,你要是有空,来广州玩,我也带你到处逛逛。” “广州,好远啊!” 齐修没去过太远的地方。 他所到过的地方,除了省城,都是白家军的地盘。 “也不算远。只是,那里比江城繁华热闹,人也更多,还有很多外国人......” 两个人边走边聊。 这几天齐修陪着许曼妮到处逛,齐修性子好,又特别能共情,而且极会照顾人,所以他们之间关系很不错。 送了许曼妮回旅馆之后,齐修才回了沈宅。 听说沈怀景已经睡了,他便把礼物放在门口。下楼之后,也没有半点睡意,就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坐下来。 今晚没有月亮,好像月亮都躲起来了,院子里亮着灯,倒也不算暗。 一声又一声叹息,不自觉地从齐修嘴里出来。 “大半夜不睡觉,坐这里干什么?” 齐修回头看了一眼刚从屋里出来的哥哥,“睡不着,想坐一会儿。” 齐荣也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齐修一下子也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 “就是,许小姐今晚跟我说,过几天他哥哥派人来接她,她就要回广州了。还让我有空去广州玩。哥,广州很远吧?坐车的话,半月能到吗?” 齐荣看着自己迷茫的弟弟,心想,确实应该给他找个媳妇了。之前都说过来着,后来打仗就给忘记了。 “起来,哥带你去个地方!” 第205章 生辰礼物 沈怀景一早看到门口的礼物,下意识就想到了许曼妮。打开之后,里边有一张纸条,上面是许曼妮的笔迹。 “怀景,这大概是我陪你过的最后一个生辰了。来的时候,想过很多,甚至想过陪你留在江城。但现在,你也确实不需要我。这两天我都有些伤心,喜欢你很多年,你是我的整个青春。可是我也知道,你的整个青春给了另一个人。我祝福你们,也祝你生辰快乐!” 看着短短数语,沈怀景心头除了抱歉还是抱歉。如果在法兰西的时候,他有把这件事处理好,许曼妮就不会独自一人来江城。这路上的危险太多了,但凡要出一点事,他这辈子都还不上。 他已经欠了另一个人了,这辈子都只能还给那个人。 所以,他没法再欠着别的人。 他总是把感情的事处理得很糟糕。 昨晚,许曼妮走了之后,白凤轩就拉他去了书房。然后从书房的柜子里拿出好几个盒子来,一一摆在他的面前。 “这是给你的。”白凤轩说。 “生辰礼物也不用一下送这么多吧?”沈怀景觉得有点夸张了。 “不多。每年一份。” 沈怀景这才数了一下,一共九个盒子。连着今天的,正好是他离开江城后的第九个生辰。 一下子,他就泪目了。 “别哭呀!”白凤轩慌了。 沈怀景吸了吸鼻子,也没看那些盒子里都是什么,扑过去抱住了白凤轩的脖子,就不撒手。 白凤轩轻轻拍着他的背,抱在怀里的感觉那么真实,但还是有些恍惚。 过往的八年,每年的三月初九,他都是怎么过的,如今回想起来也都历历在目。 第一年,是在省城的出租屋里;第二年是在讲武堂,那夜下了大雨,他被陈力罚站在大雨中,因为白天跟罗天逸打了架;第三年是在酒馆里,罗天逸陪他喝的酒,他没醉,罗天逸醉了。回去的路上,罗天逸说着醉话,要带他去窑子,说是给他开荤,全当生日礼物。 第四年...... 第五年...... 第六年...... 第七年...... 第八年,他在沈宅,他来找沈老板,因为刚刚得了消息,沈老板跟城外的一伙土匪有些瓜葛。但是,他却被沈老板骂出来,说他是欲加之罪,还说想弄死自己,不必找借口,直接来就是。不是太愉快的一天...... “凤轩!”沈怀景轻轻唤着。 白凤轩的思绪被拉回,嗯了一声。 “我要是一直没回来,你怎么办?” 白凤轩身子僵了一下,沈怀景便把他抱得更紧些。 “以前,”他叹了口气,“你现在在我身边。” “凤轩......” 沈怀景也不是个会说甜言蜜语的人。之前调戏白凤轩的时候,倒像是灵感爆发,什么好听的话都能说,把对方撩得心猿意马。 但现在,心里满满的感动,好像脑子里一个词都没了,只想把对方抱得更紧些。 “以前觉得,你要是永远都不回来,我就那样想你一辈子也行。当然,也可能想不了一辈子,毕竟,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哪天就变了心。我死了,或者是我变心了,大概就不想了。但你回来了,我确实没法再放手......” “失而复得,再得而复失,比从未得到,要更伤人。小景,以后,你要是不想要我了,直接杀了我。死在你手里,我会比活着没了你,更开心一些。” 他仰起头来看沈怀景,有晶莹的泪珠滴落在他的鼻尖,他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但到底还是微笑着。 他的小景在他怀里,没有比这更让他开心的事。 九个盒子,九份礼物,每一份都很用心。 而今年的生辰礼物则是一只银镯子。 沈怀景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凤轩,先不说我一个男的戴不戴镯子,这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不是镯子!” 不是? 沈怀景不解地看着白凤轩。 一个银环,上面龙飞凤舞的刻着什么图案,但又觉得像是字。仔细看了又看,然后才发现那是他与白凤轩的名字。 他们的名字纠缠在一起,组成了纠缠不断的藤蔓,在银环上缠绕成了一个圈,就像是无论谁逃了跑了,最后还会回到起点,回到那个人身边一样。 “这个是脚环......”白凤轩说得小声了些。 “脚环?” 沈怀景愣住了,“所以这是......” 他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这哪是什么脚环,这应该是怕他逃跑了,做的枷锁吧。 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多怕他跑了呀。 “小景,我替你戴上。” 他仰望着沈怀景,眼里满是深情,但似乎又带了些许害怕对方会拒绝的担心。 沈怀景本来就不喜欢这些,但他又实在不忍心看对方伤心,只得点点头。 之后,沈怀景的脚踝上便多了一个银环。 “很漂亮!”白凤轩捧着他的脚,弄得沈怀景浑身都不自在。 “凤......凤轩,你先放开!我都没洗脚......” “没关系,我喜欢!” 你喜欢? 你喜欢臭脚? 什么毛病? “我不自在。”沈怀景嘟囔着。 “对不起,我......我就是觉得你戴着脚环很漂亮,特别漂亮......” 这个狗男人,都说了不自在,他还一个劲地夸。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放开。” 脚环?沈怀景打死都想不到,白凤轩会送他这样的礼物,还没法拒绝,更没法取下来不戴。 看他这么喜欢的样子,八成天天都会检查一遍的。好在是裤子遮着,这要是让人看到,还指不定怎么想呢。 “我都让你戴上脚环了,不会跑的。”他又说。 白凤轩笑了起来,“你不会,你舍不得。你看,我也有......” 白凤轩说着拉起裤腿来,脚踝处果然也戴了个一模一样的脚环。 人家表达爱意,都送戒指,就算是按国人的习惯,那也该送玉佩什么的,成双成对。哪有弄个脚环戴着的,这叫什么,彼此的枷锁吗? 好吧,跟一个疯男人在一起,他想不让自己疯,都不行。 第206章 狙击小队 沈怀景上午去的军营,仍旧是齐荣跟着。 只是,齐荣脸上有伤,像是被谁给打了。 沈怀景问了一句,齐荣说是昨晚起来上厕所,结果在院子里摔了一下。 摔一下,还能摔到脸上? 不都应该摔到屁股上吗? 沈怀景想着可能他不便说,也没有再追问。 刘沣昨日已经让人把机器都送到了军营,又给安装调试过了,他今日带着几个徒弟,就会开始大干。 虽然带的这几个徒弟现在还帮不上大忙,但慢慢来,人才总得要自己培养的。 陈力来找罗天逸,罗天逸出去了,他便四处转转,听说沈怀景带了徒弟在修枪,他便过来看看。 云州的兵力过两天才能撤回来,得等着白颂轩派兵交接。 白凤轩让他继续带云州回来的兵,所以,这两天他也没闲着,提前把驻地给收拾好,也是一堆的事。 今天他是来军营找罗天逸要军费的,这么多人回来,就得军费。之前打下了云州,胡天瑞在云州还有一部分物资,勉强还能撑一段日子。如今回来,自然就得军费开支。当然,他也知道,白凤轩现在没什么钱。 “沈枪械官!” 在军营,陈力没有叫他沈少爷,毕竟沈怀景在新三团也是有职务的。 “陈参谋长!” 沈怀景抬起头来,手上脸上都有点脏。 还别说,他那个样子看着倒是挺可爱的。 “没打扰枪械官吧?”陈力笑着问道。 “哪儿的话。就是我这里脏,参谋长去我办公室坐坐吧,我去洗个手。”沈怀景站起身来。 “不用,不用,我就看看。” 沈怀景让士兵给陈力拿了把椅子,还让人倒了茶水过来,“我这里比较乱,这一场大仗下来,不少枪械都有问题。就是我这一双手,干不了多少活。他们几个要是能学得快些,我也能松口气。参谋长别怪我招呼不周啊......” “枪械官忙你的,我也跟着学习学习。” 沈怀景也没有多的废话,一边忙手上的活,一边给徒弟讲解每一个步骤,然后又让徒弟去体验,他很有耐心,脾气看起来也特别好。 不过,这么脾气好的一个人,而且还是个文弱的书生模样,枪打得好能理解,毕竟就是干这个的,但还能把白老二给打了,陈力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当然,白老二挨打这事,谁也没看见。但是,白老二匆忙离开时,有人看到白老二脸上似乎有伤。据说,帽檐压得很低,好像就怕人看到。但到底是不是伤,看到的人到底没看真切。不过,他相信白老二确实挨了打,不然走不了那么快。 把云州给白老二,这么个给法,确实别出心裁。反正,他是想不到的。 沈怀景知道陈力一直在看他,但不是看他如何修枪,如何教徒弟,是在看他这个人。 “参谋长想不想试试?”沈怀景突然抬起头来,对上陈力的目光,陈力连忙摆手,“我打枪还行,修枪嘛,那就是门外汉了......” “行,那让参谋长给咱们试试枪。” 沈怀景起身,让几个徒弟把已经修好的枪拿了靶场那边去,自己还提了一支步枪扔给了陈力,“参谋长,走,试试去!” 陈力做了讲武堂多年的教官,枪法自然是一流的。这些年带兵,他不像白大帅那般闲着,享福。 他还是更愿意待在军营里,有时候跟士兵切磋一下拳脚,有时候也比比枪法。他不好色,也没像白大帅那样娶好几个小妾。 但是,他这般与士兵们混在一起,最终都还让白凤轩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都给收服了,他可真是老了。 对于这一点,陈力到底是耿耿于怀的。 所以,云州那些人回来,就算还是由他带兵,但他清楚得很,没有白凤轩的命令,他是指挥不动那些人的。 说悲哀吧,也是悲哀。 但跟他的老兄弟白大帅比,他到底是好多了。 陈力连开了五枪,对面报靶的士兵举棋示意都是九环。 “参谋长好枪法。”沈怀景夸道。 “不行了,年纪大了,眼睛不太好使。我倒是听说,枪械官的枪法是一绝,我这是班门弄斧,见笑了。” “参谋长可别谦虚。”他伸手拿过陈力手中的枪,对着靶子瞄了一下,然后才道:“参谋长再试试看,不过,瞄准靶心之后,枪口稍稍往上抬两公分。” 陈力有些狐疑,但还是接过沈怀景递来的枪,按他说的,又连开了五枪。之后,那边的士兵报靶,都是十环。 “这种使用年限比较久的枪,都会有点类似的毛病。没有办法完全修复,但有办法解决。所以,不是参谋长眼睛不太好使了,是枪的问题。” 陈力虽然摸了半辈子的枪,但对枪的了解肯定是不如沈怀景的。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沈怀景这话听得他很舒服。没有刻意的拍马屁,却总觉得他是被对方给夸了。 “等云州的部队撤回来之后,大部分枪械都要进行修理。不过,工作量太大,如果云州撤回来的部队配备的都是这种枪,参谋长可以让士兵试试我刚才说的办法。 如果能校正,那就不必维修,以后使用的时候记住就行。这样,也减轻一点我的工作量。” 沈怀景聊起枪来,话总是很多的,陈力本来只是好奇看看,最后试了枪,此刻也听得很认真。确实是有能耐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要不是士兵来告诉陈力,罗天逸回来了,陈力大概还得听他再说一阵。 陈力走了,沈怀景便让齐荣来试枪。齐荣枪法好,性子也沉稳。 当齐荣把这一批修过的枪都试完之后,沈怀景指了指远处的旗杆,目测得有三四百米远。 “齐荣,那旗杆看见了吗?” “嗯。” “能打得到吗?” 齐荣看了看手里的枪,“射程是够的,但太远了,很难打中。” 沈怀景从口袋里掏出个像单筒望眼镜的东西来,然后拿了个卡子给固定在布枪上,“现在试试看。” 齐荣有些狐疑地拿起枪,透过那卡子上的单筒望远镜,可以清楚地看到远处的旗杆。 “能打到吗?” “能!”齐荣肯定地说。 随着一声枪响,远处挂着旗帜的旗杆突然就断了下来,但又没有完全断裂。足可见,刚才齐荣这一枪是打中了。 “沈少爷,这个不是望远镜吗?” “也算。这个叫光学倍镜。在江城买不到这东西,我用望眼镜改的。用在布枪上大了点,但以后我会采购专业的,那样更好用。” 齐荣虽然不懂什么光学倍镜,但加上那东西,就能看得更远,而且也能命中更远的目标,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一把步枪,加上一个光学倍镜,外国人称之为狙击步枪。前几年,德国人把这种狙击步枪用到了战争中,确实起到了特别的作用。所以,我想组建一个狙击小队,由你任队长。在军队里挑枪法最好的,性子最沉稳的,最有耐性的士兵。人不必多,十来个人就行......” 第207章 今天叫你来,就是想把这笔分红给你 齐荣听得有点热血。 说实话,齐荣当初入行武,是因为白凤轩救了他们兄弟俩。不用逃命,不用东奔西跑,还能有所倚靠,也能照顾年纪还小的弟弟。 他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甚至都谈不上有什么理想。 给齐修娶个媳妇,能给齐家传宗接代,他就觉得对得起父母了。 至于说后来得白凤轩的信任和看重,到底还是他自己有些本事,也确实肯学。不然,他也只能当个大头兵。 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像今天听沈怀景说这番话的时候这么兴奋和激动。 沈怀景说,“我希望这支十来人的狙击手小分队,能在以后的战事中,承担最重要的斩首任务。用最少的牺牲,达到最大的胜利。让敌人只要听说是白家军的狙击手,都能吓得不敢冒头......” 他第一次有了想要做点什么成绩的想法。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理想,但他现在很向往。向往成为像沈怀景说的那种厉害的人。 “沈少爷,我行吗?”他到底还是有些不自信的。 也没读多少书,他就是个粗人。 “当然!你枪法好,做事稳重,性子也沉稳,最最关键的是,你绝对不会背叛少帅。” 被沈怀景肯定,他也觉得很激动。 他跟着白凤轩好几年了,白凤轩待他也不错,但白凤轩不会对他说这样肯定的话。 其实人呢,有时候是需要别人表扬的。 因为,那是肯定,那是认同,那是对一个人能力的认可。 罗天逸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陈力,有些烦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新三团是真的没有钱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沈怀景远远就看到罗天逸一张苦瓜脸,想着他们碰了面,只会不愉快,想避开来着,罗天逸偏偏叫住了他。 “你把二少爷揍了?”沈怀景被罗天逸拉到没人的地方,小声问道。 “我?开什么玩笑。我有那个实力,还能不找你罗副官报仇。我可是很记仇的,而且做梦都想把挨的打找回来。” 罗天逸见他那样子也不像是说说,而是真的很想揍自己,也就没再追问。 他是听了陈力的闲话,本来他是不信的,毕竟沈怀景有几斤几两,他还能不知道。就算二少爷比不得他的实力,那也不能让沈怀景给揍了。 再说了,沈怀景哪有这个胆子这时候还敢打二少爷。 那不是存心添乱嘛。 就二少爷那个性子,能白挨打,就不能够。 但是,当沈怀景走了之后,他看着对方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云州。他就信了。 沈怀景是不是打得过二少爷,他不知道,但如果沈怀景当真是对二少爷做了过分的事,云州就是最好的补偿。 所以,二少爷才没有闹,走得还那么快。 行啊,现在都知道给自己男人报仇了。 一对狗男男。 罗天逸觉得自己有点后知后觉。 都是一堆破事给闹的。 傍晚沈怀景收工,刚出营门就遇到了周家的管家权叔。 权叔说是给新三团送粮油过来,但沈怀景瞧着,权叔应该是等了他有一会儿了。 “知道沈少爷忙,但我们少东家还是想请沈少爷得空过去一趟,最好这一两天。” 权叔与他寒暄了几句,最后才说在正题上。 “权叔,那就今晚吧。正好,我今晚也没事。我也想过去看看周叔叔。” 白凤轩说得没错,周楚洋这两天就会来找他来,果不其然。 钨砂矿就是一座金山,不管是周家父子还是其他的股东,都不可能让白凤轩进来参一股。而且,他们都很清楚,这一股,那就是干股,白拿的。 不只白拿,以后钨砂矿的很多事,恐怕都由不得他们做主。 周家老爷子看着倒是比之前气色好了许多。 之前沈怀景来时,周老爷子还卧床不起,一说话就喘就咳嗽,感觉随时都能过去似的。 现在周老爷子坐在他面前,一桌子的好酒好菜,说话也利索,像是好了许多。 “周叔叔,不知今天唤我来,有什么事?” 周楚洋并未作陪,如今这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 “怀景啊,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与你父亲相识几十年,临了他走了,我也没能送他一程。叔叔对不起你呀。” 周老板一开口,先红着眼睛抹了一把老泪。 沈怀景算是明白周楚洋为什么那么喜欢演戏了,原来这是家传绝学。 “叔叔哪里话。自我回江城,楚洋帮了我不少忙,你身子不好,没能相送,父亲断不会怪你。再说了,我们家当时的情况,谁都避之不及。楚洋能一直帮我,我已经相当感激了。” 沈怀景也没有客气,回以对方一番感动。 “怀景,你们家......哎!”周老爷子叹了口气,“我这身子也是不争气,整日连这院子都出不了,自然也不太清楚外面的事。楚洋那个没脑子的,当初怎么就没有拦着你去找白凤轩......” 周老爷子说了半截,还难受和自责起来。 这说半句留半句的模样,父子真是一模一样。 “要是我早知道,断不会让你......让你这般委屈自己。我对不起沈大哥呀......” 周老爷子的戏那是真好,眼泪吧嗒吧嗒的,哭得那叫一个痛心和悔恨。 沈怀景想,要是自己一点没有疑心,也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这会儿应该也陪着哭一场。 可是,他现在有点哭不出来。 不管他父亲是好人还是坏人,但周家父子断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叔叔,路是我自己选的,不怪楚洋,也不怪任何人。要怪的话......”他叹了口气,“叔叔,咱们别说这个。还是先说正事吧。叔叔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要我能做到,定然不会推辞。” 沈怀景没心思跟老东西演戏,把话题拉回了正轨。 “怀景啊,”周老爷子擦了擦眼泪,“叔叔今天叫你来,是想跟你说说当年我与你父亲合伙的那个钨砂矿。 虽然后来,我与你父亲在经营上有些意见不合。你父亲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比较独断专行。一气之下,他就退出了钨砂矿。 不过,你父亲还有一些当年的分红没有领。我也曾让人把分红送去,他当时对我有些误会,一直没收,我便替他存着。今天叫你来,就是想把这笔分红给你。” 第208章 彩礼 分红? 说得真好听。 他父亲都死了,这会跟他说分红。 他刚回江城时,最需要钱的时候,没有提过分红的事,现在说分红。 再说了,他父亲什么性子,他做了这么多年儿子,难道不知道。在钱上面,他父亲是绝对不含糊的。哪可能有分红不要的道理。 所以,也不过是拿分红作皮,这是想拿钱贿赂他。 “钨砂矿?我还真不知道父亲跟叔叔还曾合伙过。我出国八年,跟家里的联系比较少,家里的事,我都不怎么知道。” “是啊。你父亲这几年都很想你,听说你在国外结婚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还是说等你有孩子了,要去法兰西看你。你们父子当年那点矛盾,我也知道。其实,真不怪你。你是好孩子......” 周老爷子一边给他打感情牌,一边还给他打回忆牌,老东西还真是挺用心的。 “周叔叔,我能问问,有多少分红吗?”说完这话,沈怀景又忙着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手头有些紧。” 周老爷子拉住了沈怀景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我知道。你在白凤轩那里的日子也不好过。那个人,脾气坏,喜怒无常。如今又成了废人,自然是要往你身上撒气的。而且,现在你媳妇回来了,他怕是更会拿你出气......” 媳妇? 沈怀景心想,许曼妮是他假媳妇的事,不至于人人皆知吧。就算知道他在国外娶了媳妇,但也没道理就认定是许曼妮。 “叔叔,你怎么......” “前两天听下人说,外面都在说,你拉了个漂亮姑娘去旅馆,还是从沈宅出来的。后来我让人打听了一下,那姑娘是从广州过来的,在船上就跟人打听你,还说以前你们一起在法兰西留学。我猜,应该就是你媳妇。后来,我让人去画了那姑娘的画像,还真就跟你父亲给我看过的照片一样。” 沈怀景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家老头子还真是,到处说他娶了媳妇就算了,居然还把照片随便给人看。 “我想着,侄媳妇过来了,你在白凤轩那里的日子也不好过。这笔钱,你正好用得上。” 周老板说着从手袖里掏出一张票据来,“这是咱们江城当地的票号,你可以随时去取兑。如果你要黄金,那得过两日,我让人换成黄金。” 沈怀景看着票据上的数字,挺大一笔钱呢。老东西可真大方。 “周叔叔,”沈怀景装出一副哽咽的模样,“太谢谢你了。曼妮只身一人来江城寻我,我却......我对不起她......” 沈怀景也挤出了几滴热泪,然后装着很屈辱的模样,却丝毫没有犹豫,就收下那票据。 他男人正缺钱呢,没道理送到眼前的钱不要的道理。 周老爷子见他收了钱,便招呼道:“好啦,咱们先吃菜,边吃边聊。” 沈怀景知道,前面这段只是开场白,正事在后面。 于是,饭吃到一半,周老爷子就提了白凤轩要入股钨砂矿的事。 “怀景啊,这个钨砂矿呢确实也不是周家说了就作数的。我对白凤轩入股的事,没什么意见。人家毕竟是江城的土皇帝,规矩我还是懂的。 咱们都不是外人,叔叔今天就跟你说句实话。从钨砂矿开采开始,哪里不是方方面面都得打点。 政府的人,军队的人,沿途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得打点到位。不然,咱们那东西也运不出去。 从前,胡老三坐镇江城的时候,每月也一样都有孝敬。这个,咱们做生意的都懂。 这两天,我也跟几位股东商量了一下,咱们在从前给胡老三孝敬的基础上,再给白凤轩加三成。如果再多,那是真的拿不出来了,毕竟那么多人要养活。你呢,好歹在白凤轩身边,你就帮忙给递个话......” 沈怀景当然是满口答应,而且还许诺,“周叔叔,我一定把话带到,也会说明你们几位的难处。只是,他这个人,最近心情时好时坏,再加上曼妮过来,他又发了通脾气...... 但叔叔放心,我会尽力劝说,毕竟白凤轩这时候参股进来,也要年底才分红。他们刚打完了大仗,不就是缺钱嘛。叔叔给的条件这么好,我想白凤轩也会明白叔叔的诚意......” 一场虚情假意的晚饭,吃得沈怀景有些累人。 回到沈宅之后,他先去洗了个澡,然后就往白凤轩长榻上一躺,便不想动弹了。 “周家的鸿门宴不好吃吧?” 白凤轩撩开了他额前被弄湿的头发。 “有点不消化。” “我给你揉揉肚子。” 说着,白凤轩的手已经伸到了衣服里。 沈怀景也不拦着他,但很快,白凤轩的手就停下来,不解地看着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人。 “什么东西?”白凤轩狐疑。 “彩礼!” 一说彩礼,白凤轩就笑了。 毕竟,那晚说嫁妆的时候,还挺风情的。 白凤轩的手从衣服里出来,手指上便多了一张纸。展开来一看,便叹了口气,“小景,我是不是不太值钱了,就给这么点彩礼。” “夫人要嫌少,我明天再去敲诈点?” 二人相视一笑。 “那老东西说,这是当年父亲赌气没要的分红。如今我媳妇来了,得花钱,专门叫我过去给我的。这么烂的借口,他是真当我是傻子呀。” “那是他老糊涂了。我家小景,哪哪儿都聪明。” 白凤轩哄人的时候,真的让人沉迷。十几岁的时候,他还没有开窍,就那么喜欢跟白凤轩粘在一起,原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沈怀景把在周家的情况说了一下,而白凤轩的手一直在他脸上轻轻摩擦。 “你什么想法?”他问白凤轩。 “他愿意给钱,当然先拿着。逼得太紧,反倒不好。如今正是用钱的时候,我也没有想现在就把周家父子给收拾了,留着他们,还有用处。” “不抢了?”沈怀景问。 白凤轩捏了捏他的脸,“不是抢,是凭本事拿。不过缓一缓,周家背后还有人......” 第209章 我哪有一直骗你,我只是一直喜欢你 两人正在书房里腻歪,沈怀景就听到院子里有齐修和齐荣的声音。 他从长榻上爬起来,在窗户边看了一眼,见兄弟二人在院子里拉拉扯扯,好像是闹别扭了。 “凤轩,你知道齐荣脸上的伤,怎么来的吗?”沈怀景随口问了一句。 他本来是不好奇的,现在看兄弟俩争吵的模样,有点猜到是怎么回事。 只是,齐修一向对他哥哥很敬重,怎么可能把齐荣给打伤了呢? 这一点他想不通。 白凤轩在窗户边吼了一声,“齐修,进来!” 齐荣往书房这边看了一眼,想跟着,到底是没有跟着。 不多会儿,齐修就进了书房。 原来,不只齐荣脸上有伤,齐修脸上也挂了彩。 好嘛,真是好兄弟。 “齐修,你这脸怎么了?” 虽然沈怀景已经猜到个大概,但还是想听齐修亲口说。 到底是多大的事,能让这么好的两兄弟向对方挥拳头,他现在真是好奇死了。 “景哥,没啥,就是昨晚上厕所,在院子里摔了一跤。” 沈怀景心想,好嘛,连借口都一样。 他回头看了白凤轩一眼,白凤轩给了他一个了然的眼神,他便继续道:“那可真是巧了。你哥昨晚起来上厕所也摔了一跤。 你倒是跟我说说,院子里哪块地不平,把你们俩都给摔了,明天我一定让人把那块地给弄平了,省得再有人半夜起来摔了。” 齐修有点尴尬,他可能也知道自己这个谎有点扯。 而且,他那聪明的景哥,肯定知道他说谎了。 “景哥,就......就......” 就了半天,到底是没有下文。 齐修低着头,干脆不说了。 “嘿,你这孩子,现在变哑巴了。你哥要是欺负了你,我给你找回来。但要是你做错了事,该让你哥修理,你就得认。如今低着头算怎么回事?” 白凤轩坐在边上一直没说话,只是他的手下意识地摸着沈怀景的腰,媳妇训人,不耽误他亲近媳妇。 不过,小兔子急起来的样子也很可爱。 大事面前倒是面不改色,一点都不慌。如今这点事,反倒急得不行,怎么那么可爱呢。 “景哥,别......别问了......” 齐修突然红了脸,而且也不敢看沈怀景的眼睛。 “你要是这样不说,我就当你是做错了事,活该让你哥给修理了。去给你哥认个错,以后改了就是。”沈怀景道。 齐修一脸委屈,“景哥,我才没有。是我哥......我哥他......” 话到嘴边滚了一圈,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这时候,白凤轩却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不就是去了趟窑子,多大点事,至于说不出口吗?” “窑子?” 沈怀景在诧异的同时,也立马意识到一个问题,齐修也不小,还真不是孩子。 孩子大了,总归是有需求的。 他好像确实不该问。 “少帅,才不是。”齐修却急了,又羞又慌,“我不是自愿的。我哥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就拉我去......我什么都没干。 那里边的女人,一个个都跟狐狸精似的,恨不得把我骨头吃了,我才不喜欢。我哥自己去就算了,还非逼着我去。哪有他那样当哥哥的。” 齐修到底是一口气把话说出来。 齐荣逼着齐修去逛窑子? 当哥哥的都是这么教弟弟的吗? 沈怀景回头看白凤轩,白凤轩对上他的眼神秒懂,立马摆手,“小景,我很洁身自好的。那种地方,我绝对不去。你,也不准去!” 沈怀景这会儿没功夫眼他扯什么洁身自好,转头看着齐修,“为这点事,怎么还打起来?” “我不愿意,要走,他还抓我回来,扒我的衣服,还让那个抹了很多粉的女人往我身上蹭。 我......我这身子是要留着给我媳妇的,才不会随便让什么女人给弄脏了。我不像他,一点都不挑......我也不是故意想打他,他不拦我,我才不会......” 哥哥带着弟弟去窑子嫖就算了,弟弟不愿意,还强迫弟弟嫖的,这可就有点过了。 但兄弟俩的事,而且还是这种事,他一个外人好像也确实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安抚了两句,便让齐修出去了。 齐修一走,沈怀景躺了下来,头就枕在白凤轩的腿上,“齐荣有点奇怪!” “好奇就叫进来问问。” 沈怀景摇摇头,“算了,他那个性子,自己不愿意说,到底是问不出来的。不过,凤轩,你怎么知道齐荣带齐修去逛窑子了。” 白凤轩的手指轻轻地沈怀景脸上摩擦,这是他们最好的时候,“半夜就接到电话,他们兄弟从窑子打架打出来的。 正好遇上巡警,知道他俩都是我跟前的人,当然就报到了我这里。齐修脸皮薄,自然不想提这个。我也就当不知道,随他们兄弟去。哪知道,我的小景好奇心这么重。” “哦,还是我的不对了?” 沈怀景有点恃宠而骄。 “小景哪有不对。是我不对,是我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小景。下回,我改正。” 沈怀景看着白凤轩的眼睛,近在咫尺。好像江城里就没几件事是白凤轩不知道的,而且他知道了也很沉得住气。比如说周家父子。 老早就知道周家父子有问题,但一直没有动他们。 现在又知道周家父子背后还有更了不得的人,一样也沉得住气。 这一点,他到底是比不上白凤轩的。 “怎么了?”白凤轩宠溺地看着他。 “凤轩,周家父子背后的人,你准备怎么办?” “那天,你问过我,想做过诸侯还是军阀。” 沈怀景坐起身来,点点头,看着白凤轩。 “我想了想,还是做诸侯有意思一点。” “所以......”沈怀景立马明白过来。 “要除掉周家父子并不费力,但除掉了这对父子,没准就会有另一对父子,或者另一对父女,那时候更隐蔽,咱们还根本发现不了。如今他们就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到底是翻不出什么浪来。 天下大事,风云变幻,国府也好,各自为政的军政府也好,不会一直这么乱的。咱们现在的实力不够强大,要做诸侯,要让别人看在眼里,先撞大自己,日后才有资格跟最上面的谈条件。不管谁主政,都能以不变应万变。” 这就是白凤轩。 哪怕坐在这里,他也觉得眼前的男人无比高大。 还闪闪发光。 这么好的男人,当初他怎么还敢扔掉不要呢? 沈怀景,你可得看住了。 “我哪里说错了吗?”白凤轩见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 “没有。说得特别好。所以,这是你这几天看《商君书》后做下的决定?” “《商君书》?那么无趣的东西,我才看不进去。”白凤轩还不承认。 “骗子!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骗我?” 白凤轩一脸冤枉,“我哪有一直骗你,我只是一直喜欢你。” “你......当初字写得不好,也是故意的吧。我还特别天真的手把手教你,天天督促你练字,原来就我是个大傻瓜。” 第210章 谢谢你一直护着凤轩 白凤轩学习虽然是不太行,但写字真还不错。只是,当初为了跟小兔子有亲密的接触,他要不装写字不好,纯真的小兔子哪能手把手教呢? 如今,沈宅的书房里有很多书。这些书,白凤轩几乎都看过,并不是放在那里装点门面的。 八年多前,沈怀景走了之后,白凤轩因为腿断了,一直在家养伤。无事可干,又哪里都去不了,心爱的人又去了远方,还说再也不回来。 伤心是真伤心,恨也是真恨。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颓废,养伤的大半年,他把从前不爱看的那些书,都找来耐着性子慢慢看。 书中自有黄金屋。这话诚然不欺。 当一个人孤寂的时候,陷入绝望的时候,伤心难过的时候,书是最好的治愈良药。 大半年的时间,白凤轩看了他过往十几年人生都没有看过的那么多书。 情伤虽然没有治愈,但也成就了后来的白凤轩。 凤凰为什么能涅盘,那是因为无所依靠之时,凤凰就只能让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种让自己像是重生一般的转折,他无需让沈怀景知道。 路是他自己选择的,人也是他自己爱的,现在这个人在自己身边,没有比这更好的事。 过往的一切,苦与痛,血与泪,都已值得。 沈怀景大抵是好奇《商君书》居然对白凤轩有那么大的影响,在军营休息的空档,他还特地拿出来看了看。 但是,无论怎么看,这都跟之前白凤轩对他说的那番话,没什么关系。 于是,他开始好奇白凤轩的书架。 从前,他真的认为,那些书都是摆设。 “沈少爷,人都已经挑好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齐荣也没闲着。沈怀景让他挑人,他便很快把人给挑出来。 “你挑的人,我相信都是最好的。不过,这件事,我还没跟罗副官说。这两天,你先带着人训练,回头我跟罗副官说了,再另外给他们训练和安置。” “不在这里吗?”齐荣听出来。 “不在这里。这里人多,难免......你也跟他们说,这件事都把嘴给我闭严实了。我不喜欢嘴不严的,而且,以后他们执行的任务也都会是最机密的。嘴严是基本。” 齐荣忙点头称是。 齐荣在军营里挑枪法好的士兵,其实这事瞒不住,毕竟谁都不瞎,谁也不聋。 所以,这事还是传到了罗天逸的耳朵里。 罗天逸一个电话打到了白凤轩那里,“少帅,是,他是你的心肝宝贝儿,我管不着。他要做枪械官,我也不反对,他有那个本事。但现在他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让齐荣随意调动营中的士兵,搞得营里闹哄哄的。 那个齐荣也是,这才跟着沈怀景几天,就跟齐修一样,凡事都听他的。少帅,这些都是你的人,他才来多久,就把你身边最信任的两个人给收服了,你不觉得沈怀景太不简单了吗?” 白凤轩没有打断罗天逸,沈怀景让齐荣在军营里挑人的事,他确实也不知道。 但是,这并不耽误他维护自己媳妇。 “不就是挑几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回头我让他给你个说法,不就得了。天逸,火气那么大,我看你还是房里缺个人。好歹败败火,硬扛着容易伤身......” “白凤轩,滚你大爷的。老子都是让你们这对狗男男给气的,我告诉你,这事要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老子不干了,让他沈怀景自己来干。” 沈怀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正打电话的罗天逸骂骂咧咧。他就没有进去,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等对方挂了电话,这才敲门。 罗天逸挂了电话正不爽,一回头,看到沈怀景来,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罗副官,打电话骂我呢?” 沈怀景不会装没听到,他可不管罗天逸会不会尴尬。 “骂你怎么了?如今沈少爷的手可真长,哪里都想管一管,要不,这个副官给你干算了?” “罗副官,骂我就骂我,别说气话。我来,也正是要跟你说齐荣挑人的事。这事,我没办好,应该先跟你商量。” 越过了罗天逸,也没有提前跟白凤轩说,这事办得确实不漂亮。 “哟,你沈少爷还能想着跟我商量?你现在都能做少帅的主了,还把我放眼里?” 有时候,沈怀景很怀疑,罗天逸是不是很喜欢白凤轩,所以打他们头回见面,罗天逸就很不喜欢他。 后来也是处处挑他的毛病,无论他干什么,或者是他没干什么,罗天逸都看他不顺眼,就像他是来争宠的小妾一样,而罗天逸这个大房眼里是容不下小妾的。 当然,他知道肯定不是。 只是,罗天逸可能天生的气质就是这般...... “沈怀景,你什么眼神?这么看老子,几个意思?” 罗天逸是真的看沈怀景不爽,但他看沈怀景不爽,主要还是护着白凤轩。 他似乎就像白凤轩的老妈子一样,要是他不护着,白凤轩就会吃亏上当一样。 “罗副官,谢谢你一直护着凤轩!” 突然来这么一句,罗天逸有点没明白。 “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凤轩。所以,你怎么看我不顺眼,我都没关系。让齐荣挑了几个人,我有些想法。你要是愿意听,我就细说说。” 沈怀景也不恼,顺手关了门,还自己拉了椅子坐下。 “当然,你要不愿意听,我也还是得说说。我让齐荣挑了十来个枪法最好的,想组建一个狙击手小队。 几年前,欧洲的那场大战你应该也有所耳闻,谁输谁赢不重要,重要的是德国在这场战争中狙击手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他们可以远距离干掉指挥官,也可以远距离打掉炮手,可以执行潜伏狙击任务,以最小的代价,为我们赢得最大的胜利......” 沈怀景一开口,罗天逸就知道他不是来说废话的。 他虽然是真不太喜欢沈怀景,但这个人做正事的时候,确实很有想法。在国外待了八年,眼界也确实不是一般人可比。 心里不喜欢是一回事,但沈怀景的这个想法一出来,他其实就已经认同了。 第211章 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两人聊了许久,后叫了齐荣一起,带着枪去了靶场。 齐荣亲自示范了步枪加上光学倍镜之后,可以达到更远的精准射击,可谓眼见为实。 “罗副官,如何?”沈怀景拿过齐修手里的枪,示意罗副官也来试试。 罗天逸的枪法好,确实也很想试一试。当他在光学倍镜里清楚看到更远的目标时,心情特别激动。 知道原理是一回事,自己亲自试那是另一回事。 枪响之后,目标落下,罗天逸有些感慨地摸了摸那光学倍镜,“这东西不够专业。” “嗯。这是我自己改的。所以,我想去了趟广州,那边应该能弄到专业的。就算没有,也可以从国外进口,只是那样会慢一些。” 去广州? 罗天逸一下子就想到那个许曼妮。 “你要亲自送许小姐回去?” “她哥哥已经派人出来了,过几天应该就能到。但,这么远,我到底还是不放心。她是来找我的,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我实在没法跟她哥哥交代。我亲自把人送到她哥哥手里,也能安心。” 罗天逸看着沈怀景,“你跟凤轩说了?” 沈怀景摇摇头。 现在他们正是最好的时候,而且许家派的人也没有那么快到。现在说了,不过是提前让白凤轩不高兴,坏了他们彼此的心情。 “那你是准备像上次一样,不告而别?沈怀景,你知道上回你走了之后,他多难受吗?你有没有良心,能不能别什么都想着自己?” 沈怀景被罗天逸这一指责,不由得笑了起来。 “笑什么?你是没良心习惯了,就指着凤轩折腾?会有报应的!” 罗天逸刚刚才对沈怀景改观了一点点,现在那点小火苗迅速被对方给掐灭了。 “是,我会有报应。但罗天逸,你也挺有意思。” “老子哪里有......”最后两个字没出口,罗天逸意识到这话不能这么说。 “罗天逸,你看啊,我跟凤轩好呢,你看我不顺眼。我稍微要有一点对凤轩不好呢,你更看不顺眼。你到底是想我对凤轩好呢,还是不好呢?你给个准话!” “老子......老子单纯看你不顺眼!” 齐荣在旁边一直没吱声。 罗天逸大多数时候不这样,只在白凤轩面前比较真性情。平常在军营,带兵的时候那是很有威严的长官,没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如今,在沈怀景面前,好像也很孩子气。 沈怀景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让自己弟弟那么喜欢他,还让罗副官也这么反常。 “好,你继续保持。你要哪天看我顺眼了,我心里反倒不踏实。这件事,我会好好跟凤轩说,你别担心。 至于狙击小分队的事,以后的训练不能在这里。我想这支小分队作为少帅的杀手锏。 团里人多嘴杂,不想那么多人知道。如果再有人来问你挑人的事,你就说......” “我就说要送沈少爷的媳妇回娘家。”罗天逸打断了沈怀景的话。 沈怀景无语。 罗天逸则一副‘老子说错了吗’的讨打模样。 连周家都知道许曼妮是他媳妇,那些相干的,不相干的人怕是也有不少知道的。 好在是知道真相的人就那么几个,也都不是会多嘴的。 而且送他媳妇回娘家,这个借口也足以让人信服。 只是,外面怕是又要起很多流言蜚语了,毕竟现在是三个人的关系,至少在外人眼里是这样的。 沈怀景回沈宅之前先去了一趟旅馆,手里提着新摘的樱桃。 这个季节,已经有樱桃成熟了。 “快尝尝看!”他把洗好的樱桃端到许曼妮跟前,红红的樱桃上还带着水珠晶莹剔透。 “记得有一年,咱们三人一起去巴黎郊外的农场摘过樱桃。”许曼妮拿了一颗在手里,开始回忆起了往事。 “那时候,哥哥说,什么时候能回家乡去吃到家乡的樱桃。今年倒是回来了,但我好像也错过了家乡的樱桃。不过,江城的樱桃也很好。” 她把那红樱桃塞到嘴里,饱满的汁水就在口腔里炸开,酸酸甜甜的,就像她曾经喜欢一个人的味道。 而现在,那个人在眼前,她再也够不着,但她会释怀的。 “对不起!”沈怀景不自觉地道歉。 “怀景,你没错。是我自己的问题。不过,这几天齐修带着我在江城到处玩,我其实也没有想象的那么伤心。我想,我可能也没有太喜欢你,只是因为从前没有得到,时间又太久了,觉得不甘心。” “曼妮,你不用这么说。我......我应该早跟你说的,只是......” 只是他自己也是现在才醒悟过来。 但这些,不必说与他人知晓。 “怀景哥哥!”许曼妮按住了沈怀景有点不安的手。 沈怀景下意识地想缩回去,许曼妮也没有放开,“说了拿我当妹妹,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没有。” “所以,以后就叫你怀景哥哥。其实,当初咱们认识的时候,我哥就让我叫你哥哥,毕竟你长我一两岁。是我固执,一直叫你名字。以后,你就是我哥哥,像我亲哥哥一样。” 沈怀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曼妮,谢谢你!”好半天,他才说出这么几个字来。 他知道,许曼妮这样说是为了让他好受一点。 这么好的姑娘,又这么漂亮,读书也很好,还这么善解人意,处处为别人考虑。他沈怀景这辈子何得何能,能有这么个妹妹。 他反握住了许曼妮的手,“曼妮,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人。我......不太好......” “我知道啊。我这么漂亮,我们家还有钱,我还读了很多书,我也从来不缺追求者......” 站在门口的齐家兄弟把二人的话听得真真的。 齐修一直侧着头看许曼妮,他知道,那个漂亮姑娘没有看起来那么不在乎。 她很喜欢他的景哥。 可是...... 他心疼那姑娘,可他又什么都做不了。 齐荣则看着自己弟弟,只是眉头皱得有些深了。 第212章 十天之内 罗天逸后来又去了周家,关于入股那事,勉强是不提了。周家那边也主动,把当月的孝敬先给送上,只是罗天逸嫌太少,又多要了些。 周家想着对方既是不提入股之事,也就只得答应下来。 他们如今正缺钱,按白凤轩的说法是,先解决眼下的问题,要给钨砂矿找点麻烦,让那帮人来求他们,以后有机会。 之前打云州的部队已经撤到了江城,如今江城的兵力可观,江城里的那些个官商们,倒是乖得不像话。 就连政府那帮人,大事小事都得派人到沈宅来请示白凤轩。 白凤轩被这些人烦得头疼,让政府那帮人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这才稍稍消停了些。 “江太医,都多少日子了,你好歹给句准话。” 上午,江太医正给白凤轩扎针,白凤轩显得有些烦躁。 “少帅莫急,莫动!这要是扎错了,那就麻烦了。” 江太医越是这般说,白凤轩越是烦躁,越是待不住。 “少帅,莫动!” 白凤轩侧过头来,江太医那张苍老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江太医,你在紫禁城里都这么给那些贵人治病的?” “紫禁城里也不会都是给治病的,也有给下病的。”江太医有点调皮。 “江太医,那是我小瞧你的。”白凤轩心想,给他叔父办事的人,果然没有一个脑子正常的。 “好说好说!”江太医把最后一根银针扎下,“少帅,现在觉得如何?” “如何?没......” 白凤轩想说没感觉,但好像也不是没感觉。他有点难以形容,有些狐疑地问江太医,“我是不是......能动了?” 问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前两天,少帅的腿就能动了。只是你自己没发现,所以,刚才我才让你莫动......” 草! 莫动是这个意思。 “那我什么时候能站起来?”他太激动了,他能站起来,他可以像以前一样。 “十天之内吧。不过,药还是要继续吃的,针也得继续扎。我也知道,少帅不太想看到我这张老脸,所以,还得请少帅再忍几天。” 十天? 太好了。 但十天又好长。 他现在的心里又高兴又乱。 他想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沈怀景。 “江老头,你怎么一直不说。害我......” 江太医擦了手,又喝了口茶,看着一脸激动的白凤轩,“少帅,你站起来是早晚的事,但万一呢?我要是把话说太早,我没站得起来,那不是让你白高兴一场。万一你一生气,赏我一颗枪子,我不是太冤枉了。” 白凤轩发现,这江太医真的太欠了。 就这么欠的人,以前怎么在他二叔和叔父跟前混的。 就他叔父那性子,还有他二叔...... 不过,能在紫禁城里混了半辈子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我能动了这事,你还告诉了谁?跟小景说了吗?”白凤轩立马又问。 “没有。少帅是第一个知道的。” “那......暂时保密。我想等站起来那天,给小景一个惊喜。” 这么些日子以来,白凤轩唯一惦记的就是自己废了这事。如今黎明的曙光已经看见,他那颗一直悬着的心,好歹是能落地安放。 他的小景,等能站起来那天,一定把小景抱起来举得高高的。 白凤轩那激动的心情,直到银针都拔下来,才渐渐平复。 “江太医,你给陆昭文也看了许久,他如何了?”白凤轩喝了口水,他还从未问过陆昭文的情况。 “还那样。”江太医说着把银针收起来。 还那样? “少帅,我还得去那边看看,记得按时吃药。后面的药方我会调整一下,没之前那么难吃了。” 白凤轩让夏姨娘送了江太医出去,等夏姨娘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包东西。 夏姨娘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直接就拿到了白凤轩这里。 “凤轩,老二派了人送来的,说是给你补身体。你看......” 白凤轩有点诧异。 白老二挨了打,还能给他送东西补身体? 总不能是挨打还给打舒服了,送东西感谢他? 他二哥也不像是那种人啊。 难不成,因为挨了打,送东西过来毒死他? 后者倒是有可能。 “哦,我看看。” 当着夏姨娘的面,他不会说不要。之前都跟夏姨娘说了那样一番话,这会儿要说把东西扔了,他二哥可能要害他,那不是自己打脸嘛。 “行,我给你放这里。我先去厨房看看。” 夏姨娘也很懂事,把东西放在桌上,就转身出去了。 白凤轩这才拆开包裹着的东西,里边是黑乎乎的几根像干柴棍的东西。 他用手摸了摸,好像是肉干。 旁边还有一封信。 白凤轩没看出来是什么肉,先拆了信来看,但看完信之后,他就很不高兴了。 白老二在信中是这样说的:老三,别怪二哥不疼你。这几根鹿鞭是哥哥我花大价钱弄到的。你说你双腿站不起来就算了,那里也站不起来,得多辛苦弟妹。 二叔那是没办法的事,毕竟缺了就是缺了。你那东西,不能当个摆设,听说这东西泡酒喝,效果特别好,你试试。 “白老二,你等着!”白凤轩把那信纸给捏得快破了。 还有,白老二最后那话什么意思? 东西泡酒喝。说他的东西,还是这黑乎乎的破玩意。 国文都没有学好,还学别人写信。 他那么有诚意,怎么把不自己那东西割了送过来,他保证吃得下。 沈怀景回家才听说白颂轩让人送了东西过来,就想看看是什么。 白凤轩说东西已经扔了。 “二哥又找麻烦了?” 沈怀景挺怕是自己上回打人,给白凤轩又添了麻烦。 他本来以为,自己话说得那么明白,白颂轩只要不傻,就应该见好就收的。 这怎么还...... “没有。他就是......弄了点东西恶心我。” 白凤轩不想提这个。 但他又忍不住多想,到底小兔子跟他二哥说了什么,白老二会寄那玩意过来。 那东西据说是大补,是不是吃了特别厉害。 但他已经很厉害了。 说是扔了,实际上他放书柜里好好藏着。 不是因为他不行啊,他就是想更厉害。 他藏这东西的时候,已经在幻想小兔子被他这样那样折腾,眼睛都哭红了的样子。 那样,一定特别刺激。 第213章 你们都不许离开我 白凤轩随便找了个理由把白老二送补品这事给搪塞过去了。 沈怀景没有再问,只是与他说起组建狙击手小分队的事时,顺便提了要买与步枪配套的专业光学倍镜。 这只是为他去广州做一个铺垫。 白凤轩自然也是同意的,毕竟小兔子做这些,都是为了他。 所以,他更想那十天不要太长,他能在八天或者五天内就站起来。 到时候,小兔子看到他站起来了,一定会特别开心的。 白二爷和金寨主到底是从白云寨回了江城。 按金寨主的意思,还是在白云寨舒坦,每天可以粘着他的二爷,寸步不离。 但是,白二爷惦记着侄子和小元,他也只好跟着回江城来。 一回到江城,白二爷就先去看了小元。 小元也有好些天没见她的二爷爷,扑到白二爷怀里,在白二爷脸上亲了又亲。 “二爷爷,你可回来了,小元好想你。” 白二爷因为身体残疾,不管他跟不跟金寨主在一起,都注定了他此生没有子嗣。 但是,他其实是很喜欢孩子的。 自己没有孩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很喜欢小元,小元也很喜欢他,他没有孩子,小元没了母亲,他们就像是互相弥补了内心的缺失。 “二爷爷也想你。我看看,哎哟,都瘦了。咱们小元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呀?” 白二爷笑得可温柔了,金寨主在旁边有点吃味,“二爷,你也看看我,我也瘦了。” 金寨主拉了白二爷的衣角,白二爷扒开他的手,“王爷,多大了。” 金寨主瘪瘪嘴,心想着,幸好二爷不能生,这要是能生,生了一个他们的孩子,那他这个当爹的大概是连二爷的衣袖都摸不着了。 “金爷爷,”小元很懂事,见金寨主不高兴了,赶紧从白二爷怀里下来,拉住金寨主的手,“小元也很想金爷爷。” “嗯,算你这小丫头有良心。来,金爷爷有赏!” 金寨主随手摘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给了小元。 小元却摇摇头,“母亲说了,不能随便收人东西。而且,这个一定很贵重,小元没有贵重的回礼给金爷爷,所以不能收。但,小元谢谢金爷爷疼爱小元。” “你这小丫头,倒是会说话。来,拿着,金爷爷不要你的回礼。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小元把头点得跟捣蒜一样。 金寨主蹲下身来,先抬头看了一眼二爷,这才对目不转睛看着他的小元说,“若是以后金爷爷死在你二爷爷前面,你得好好照顾你二爷爷。不能让他哭,不能让他太伤心,更不能让他太想念我......” “王爷,跟孩子胡说八道什么。”白二爷哪里听得这话。 小元像是不太理解金寨主话里的意思,愣愣的看了片刻,后又仰头看白二爷,最后目光在他们二人脸上来回转动了几个回合。 “金爷爷,”她抱住了金寨主的脖子,“等我长大了,我会照顾你跟二爷爷的。你们都不许离开我,小元要一直一直跟两位爷爷在一起。” 小姑娘这番话可是把白二爷弄得差点抹眼泪。 金寨主本不是个喜欢孩子的人,这会儿也把小元给抱了起来,“丫头,你要不是沈怀景的外甥女,我今天就收你当干女儿了。” “小元可以当两位爷爷的孙女!”说着,小元在金寨主脸上也亲了一口。 金寨主与白二爷相视一笑,小元见金寨主笑了,也跟着笑起来。 这个小丫头呀,是懂看脸色的,更知道怎么讨好人。 白二爷想带小元回沈宅住两天,但小元回头看了看坐在角落里的陆昭文,说了一句让白二爷特别心疼的话。 “二爷爷,我想多陪陪父亲。他一个人很可怜。那天,他看着我还哭了......” 因为小元这话,白二爷回了沈宅之后,就把江太医给叫了过来询问。 他想知道,陆昭文是不是清醒了,或者是陆昭文本来就没有傻掉。 江太医摸着他那把白胡子,想了半天,答了两个字:试试。 白二爷便没有再问。 沈怀景这两天忙得快飞起来,早出晚归,要不是晚上不回来,怕家里那个闹脾气不吃饭,他就干脆住在军营里了。 晚上九点多才进了沈宅。 白二爷看着他狼吞虎咽吃东西,感觉就像饿死鬼投胎一样。 “怀景,慢点。再忙,也不能连饭都不吃。” “二叔,不是不吃,是......”他差点给噎着,白二爷立马把茶水递上,又替他拍了拍背。 “二叔,不是不吃。齐荣给我把饭菜都打回来了。我给忘了。后来做完了事,想吃来着,结果都凉了。想着回家来,伯母肯定有给我留着饭菜,就索性回来吃了。” 夏姨娘也坐在旁边。 她一向比较安静。 哪怕是住进沈宅有些日子了,除了上回白家兄弟动了枪,她拦在中间,其他时间都活得很安静,像是怕打扰了谁一样。 “哦,现在有大嫂疼你,二叔是不是就没用了。” “二叔,你说的什么话。你也疼我,伯母也疼我,你们对我都好。” 沈怀景在两位长辈注视之下,吃得特别饱,最后还打了个饱嗝。 他不好意思地捂了下嘴,“二叔,见笑了。这要是在王府里,我这样吃饭是不是得挨骂?” “谁敢骂你?能吃就是福。没那些个规矩。” 夏姨娘默默地把碗筷收了去,沈怀景想帮忙来着,却被白二爷拉住,“去院子里陪我走走,我有点事跟你说。” 白二爷拉了沈怀景去院子里,暮春初夏的夜里,有虫鸣,有蛙叫,就跟奏着小夜曲一样。 沈怀景吃得挺饱,走一走正好消消食。 只是他心里有点忐忑,白二爷刚一回来就找他说事,能是什么事呢? 是陆昭文还是老管家? 目前能跟他扯上关系,又能跟白二爷挨得着的,大概也只有这两人。 “怀景,老管家的事,我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 沈怀景心里咯噔一下,“二叔,找到李叔了?” 虽然沈怀景看过了老管家留下的纸条,但老管家到底去了哪里,他终究是不知道的。 “嗯。” “那他......” 沈怀景既有点期待听到老管家的消息,但又有点害怕听到。 第214章 这是想让我嫁到江城来 “他去了广州!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李老板。在广州租了个大宅子,家里有保镖,有佣人。这是他在广州的地址。” 白二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沈怀景,他看着上面陌生的地址,一时间心情复杂。 他心里清楚,老管家不是拿着他们家的钱跑了。毕竟,沈家老宅酒窖里的黄金还放着,老管家真要带钱跑,不可能不拿黄金的。 但他没法跟白二爷替老管家解释,只是默默地,默默地看着手中的地址。 “我也想过让人把他带回来,但到底是你的家事,所以,你来做决定。” 白二爷知道这件事不简单,他只找到了人,别的没有多调查。 沈怀景从前有秘密,现在也一样有秘密。他不好奇那些秘密是什么,毕竟人家不想说出来的事,就自然就不想说出来的理由。 他拍了拍沈怀景的肩膀,然后回了屋。沈怀景则在院子里站了许久,许久。 第二天,齐荣先送了沈怀景去军营,之后又去码头接人。 方瑜今天上午到江城,是来看许曼妮的。 沈怀景想在去广州之前,赶紧把手里的事做完,所以一刻也不想耽误,便没有亲自去接。 齐荣在码头等了好久,已经过了客船到达的时间点,但船却一直没有出现。 他又打电话问了一下上游的码头,得知上游早晨有雾,今早发船晚了些。 快到中午了,方瑜乘坐的客船才到达江城。 这是方瑜第二次来江城。第一次是坐的车,白天晚上都在车上颠簸赶路,骨头都快给她弄散架了。 这回来,先走的公路,后走的水路,倒还能看看沿途的风光。 “方医生,沈少爷派我来接你。” 方瑜打量了一眼齐荣这个大高个,上回跟着沈怀景到省城的就是他。 她也没跟齐荣客气,把随身带的箱子递了过去。 齐荣提着箱子跟在后面,“沈少爷这两天很忙,所以没能亲自来接你。但他已经在旅馆给方医生订好了房间。我先送方医生去旅馆休息。” 方瑜穿了一条碎花的长裙,头上还戴了个白色大编织帽。码头上的风有些大,吹着她的长裙摆动,就像是画报上走下来的摩登女郎一般。 齐荣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方瑜的屁股上。 有时候,风吹得紧了,长裙舞动,正好把屁股包裹,呈现出诱人的线条。 他会下意识地吞一下口水。 不是他有什么邪念,就是男人的自然反应。 “曼妮怎么样?”去旅馆的车上,方瑜看着车窗外随口问道。 “挺好!” “男人都让人给抢了,她还能挺好?” 齐荣开着车,没回答。 “你们家少帅呢?能站起来了吗?” “江太医还在治疗中。” “那就是不行了。” 齐荣不太喜欢听这种话。 他看了一眼镜子里的方瑜,长得也不差,为什么说话就那么刺呢。 也是,头回见这女人,除了长得像女人,哪里都不像女人。 白瞎了那张脸,那么好的身段。 “齐荣,偷看老娘,小心把你眼睛给挖了。” 齐荣没吱声。 在旅馆门口下车,许曼妮已经等在那里了。 “瑜姐姐!” 看到方瑜,可把许曼妮高兴坏了。 自从方瑜回国之后,许曼妮有几年没有见到过方瑜了。 方瑜伸开双臂,许曼妮便扑进她的怀里,“我好想你,瑜姐姐!” “我也想你,小丫头。” 方瑜比许曼妮大了十来岁,哪怕许曼妮也二十出头了,但她看许曼妮也仍然是个孩子。 “瑜姐姐,你好漂亮!”许曼妮嘴甜,拉着方瑜的手就夸起来。 “在你面前,我算什么漂亮。小丫头,尽哄我高兴。走吧,咱们上去说话。” 许曼妮挽了方瑜的手往里走,“瑜姐姐,都怪齐修,我都准备去吃饭了,他才跟我说,你今天会来。早知道,我就去码头接你了。” “齐修?就刚才你身边那小子?” “嗯!” “他跟齐荣是什么关系?兄弟?” “对呀!齐修是弟弟。” “那可长得不太像。弟弟好看多了。” 方瑜才不管齐家兄弟是不是跟在后面,想说什么说什么,她就这副性子。 齐荣拉了自己弟弟,“我有话跟你说。” 齐荣把弟弟拉到了一边。 “哥,别再说去窑子的事。我不去,打死也不去!” 齐荣叹了口气,“不是那个。我让媒婆给你说了个媳妇,聘礼我都准备好了,过两天挑个黄道吉日,你就上门去提亲。” “哥,我说要娶媳妇了吗?我连人都没见过,提什么亲?我不要你给我找的,真要娶媳妇,我也得自己找。” “你自己找?找谁?那位许小姐?你别做梦。人家是银行家的女儿,你高攀不上。” “你......” 齐修气得无语,直接不理他哥,快步往楼上去。 方瑜到了江城,白凤轩便让人在望江楼订了个包间,顺带也一起请许曼妮。 方瑜救过白敬轩,无论何时到了白家军的地盘,白凤轩都会奉她为上宾。 而且,上次沈怀景带回来了的很多西药,也是方瑜帮忙采购的。 所以,方瑜在白凤轩这里,绝对是贵客。 本来还请了白二爷与金寨主,但这二位都不喜应酬,更不想跟这帮晚辈凑一起,便没有去。 白凤轩叫了陈宇和军医官做陪,而罗天逸是跟沈怀景一起最后来的。 “方医生,这第一杯敬你。大恩不言谢,有空常来江城走动走动,能常住更好!” 之前,白凤轩就想把方瑜给留下。要不是沈怀景不让,他可能就强行扣人了。 军队打仗会死人,会伤人,太需要方瑜这样的专治枪伤的外科医生。 “少帅这是想让我嫁到江城来?”方瑜玩笑了一句。 “那样最好。我新三团里未婚的男人你随便挑,但凡方医生挑中的,我替他出彩礼。”白凤轩心情不错。 “那,”方瑜的目光故意扫过沈怀景,“宝贝如何?” “他不行!”刚刚还笑着的白凤轩,立马黑了脸。 坐在白凤轩身边的沈怀景拍了他的腿一下,“方瑜开玩笑。” “开玩笑也不行。谁跟我抢人,我弄死谁!不开玩笑!”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了许曼妮脸上。 许曼妮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知道白凤轩不太喜欢她,其实她今天都不想来的,是方瑜非要拉着她来。 “少帅,不抢你的人,瞧你那小气模样,开个玩笑都不行。”方瑜在桌下抓住许曼妮的手。 “不行!”白凤轩倔强地甩了两个字给她。 “凤轩!”沈怀景轻轻唤道。 “知道了,你的朋友,你的妹妹。但我的态度也很清楚。” 白凤轩就是白凤轩,才不管是不是这么多人,才不管别人是不是尴尬。反正,只要他不尴尬,别人怎么样,他不管。也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第215章 你几岁了,还跟抢玩具的孩子一样 好在是这顿饭有罗天逸和方瑜。 罗天逸话多,而且在酒桌上,罗天逸自有一套。 方瑜也是外向的性子,跟罗天逸喝起酒来,就没有冷场的时候。 白凤轩也想喝点,让沈怀景管着就只喝了一杯,然后只能看着别人喝。 军医官本不是个话多的人,但遇到方瑜,二人是同行,都治疗了很多外伤,所以坐在一起也很有话聊,很是投机。 沈怀景总是怕把许曼妮冷落了,时不时往许曼妮那边看,白凤轩就不太高兴了。 “沈少爷,拉着我的手,眼睛却总看别人,就不怕我伤心难过吗?”白凤轩就不是个消停的,凑到沈怀景耳边,像是跟许曼妮炫耀一样,弄得亲密又暧昧。 “白凤轩,这是在外面!” 沈怀景被他弄得耳朵有些痒痒。 “外面怎么了?全江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媳妇,谁敢说什么,老子毙了他。” 耍起无赖来的人,总是霸道又不讲理。 “白凤轩,你几岁了,还跟抢玩具的孩子一样。” 沈怀景只能哄着,这狗男人,真要疯起来,搞不好会把桌子给掀了。 他不想让许曼妮看到那样的一幕。 “沈少爷,你哪里是玩具。我才是你手里的玩具,你喜欢的时候,你就玩我,不喜欢了,就看着别人。” “你......你不讲道理!”沈怀景看着他眼里的炙热,也不忍说重话。 白凤轩整个身子都快靠到他肩膀上了,其他人自然是见怪不怪了,但许曼妮还是很难让自己不去看,不去在意。 她起身去卫生间,方瑜赶紧起来跟着一起出去。 沈怀景有点担心,但又不敢起身,白凤轩紧紧拉着他的手呢。 “少帅,别那样欺负许小姐。人家一个姑娘,大老远来江城,你好歹有点风度。”罗天逸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幸好结婚是假的。 要不然,许曼妮怕是真的没法活着离开江城。 “我哪里没风度了。我还让她来给小景过生日,还请她吃饭。我可是白凤轩,见我对谁这么客气过吗?” 罗天逸轻哼了一声,“沈怀景,你还是赶紧送他回去,省得一会儿把人家许小姐弄哭了。多漂亮的姑娘,让你俩给瞎的......” 沈怀景想想也是这么个理。 白凤轩巴不得把媳妇拐回去,他一个人霸着,所以也没有反对。 卫生间里,许曼妮洗了洗脸,然后又掏出化妆盒来给自己补了个妆。 方瑜靠在盥洗台前,看着刚刚哭过的许曼妮。 “以前在法兰西的时候,你跟我说你喜欢他,我就劝过你。你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许曼妮苦笑了一下。 “就那么喜欢吗?”方瑜又问。 “是不是那么喜欢,其实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看着他很多年了,到底是不舍得他属于别人,而且还是个男人。那个白凤轩,看着挺凶。我还听人说,人也很疯,他还把他父亲给关起来,我怕怀景哥哥......” “丫头,”方瑜打断了她的话,“家乡有句老话,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白凤轩,就是他沈怀景才能降得住的人。所以,你的担心多余。” 许曼妮吸了吸鼻子,“我本来以为......以为这几天都释怀了,但好像我高估了自己。” “你呀,别钻牛角尖......” 方瑜给了许曼妮一个拥抱。 等方瑜和许曼妮再回到包间,沈怀景与白凤轩已经走了。其实,这也让许曼妮松了口气。 她其实是有点怕见到白凤轩的。 总觉得白凤轩看她的眼神,像是片刻都容不下她一般。 许曼妮也喝了些酒,多少有些醉意。 “许小姐,我跟你说啊,那对狗男男,让他们去。咱们吃好喝好,回头,我再请许小姐看戏去。这谢小楼谢老板,嗓子一绝,身段扮相那叫一个漂亮,保证你看过一回就忘不了......” “谢老板确实漂亮,嗓子也好。齐修带我去看过了......对了,齐修呢......” 许曼妮回头开始找齐修。 连连叫了几声‘齐修’,这才见齐修进来。 “许小姐!” “齐修!”许曼妮站起来,抓住齐修的手臂,“谢老板是不是很漂亮?” 齐修也不知道他们之前说什么,愣愣地,许曼妮则催促道,“你说呀!” “是!”齐修答道。 “那是谢老板漂亮,还是我漂亮?”许曼妮又问。 齐修犹豫了,他不是不知道谁更漂亮,他是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齐修!”罗天逸站起身来,重重一拍了一下齐修的肩膀,凑到齐修耳边,“好好把人哄哄,少帅把人姑娘弄伤心了。” 齐修看着有些醉的许曼妮,她的小脸红得跟熟透的苹果一样,嘴唇也格外红艳,他的心跳得很快,像是要冲出胸膛一般。 “你也喜欢男人吗?”许曼妮见他不回答,抓着他的手臂走了两步,身子摇晃,齐修赶紧双手护着,她便靠在了齐修怀里。 “谢老板是男人,但很漂亮。怀景哥哥也是......” 她抬头看着齐修的眼睛,让原本既心疼又心慌的齐修,不知如何是好。 “齐修,你说话呀......” 方瑜虽也喝了些酒,但方瑜挺能喝,所以这会儿完全没有醉意。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齐修,这小子倒是比他哥哥好看,唇红齿白,不像他哥,五大三粗,一看就是个粗人。 “那个,大家也都吃差不多了。时间不早,要不,散了吧。两位姑娘还得回去休息呢。”罗天逸见如今这情景,也不想让许曼妮醉得不省人事,到底是怕第二天沈怀景知道了找他麻烦。 陈宇和军医官倒是没有意见,罗天逸本想上去扶一下许曼妮,但被许曼妮给推开。 她就那样靠在齐修怀里,像是无比安心一样。 “那什么,齐修,你送许小姐回去。还有方医生一起......” 许曼妮是真喝醉了,回去的路上还吐了一回。回到旅馆睡下,方瑜在旁边陪着,齐修还是有些不放心,却被他哥给拽走。 而且,他哥还说,不必看日子,明天就去提亲。 第216章 这么喜欢在我背后讲故事 沈怀景一早就出了门。 许曼妮昨晚喝多了,他昨晚没能过去看看,到底是顾着家里那个。 但他昨晚也不高兴。 虽然提早回来了,但一路上没说话,回沈宅后把白凤轩送去书房,他就自己回了楼上的房间。 白凤轩让人来叫过他,他没应声。 今早带了些解酒暖胃的汤食过去,好歹昨晚是有方瑜陪着。不然,昨晚家里那位再不高兴,他都要过来看看许曼妮的。 许曼妮还睡着,方瑜便让沈怀景去了自己房间。 “你怎么样?昨晚没喝醉吧?” 沈怀景把带来的汤食盛出来,方瑜给沈怀景倒了杯水,这才坐下来,“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昨晚那点酒我一个人全喝了,也醉不了。” “还是少喝点酒。喝酒伤身。赶紧趁热喝,剩下的,晚一点曼妮起来了,你让厨房的人热一下,给她喝。那样胃会好受一点。” 方瑜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味道还行,她笑着打趣道:“怀景哥哥真体贴!” “你也笑我?” “宝贝,我哪有啊。不过,那丫头......哎,这种事最烦人。所以,谈什么恋爱,结什么婚嘛。有看上眼的,就睡一觉。舒坦了就行,非要整这些情呀爱呀的,太让人头疼。” 方瑜在这个时代是很特立独行的女子。 在沈怀景眼里,她无论是在法兰西,还是在国内,都会是很特别,很特别的女子。 她独立,她勇敢,她聪慧,她优秀,她很有想法,甚至有时候惊世骇俗。 但,她就像一颗闪亮的星星,特别耀眼。 “宝贝,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小心,我想睡你。” 方瑜一向语不惊人死不休。 沈怀景是早就习惯了,但在门口守着的齐荣听得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这是什么女人? 这么豪放,出口就是虎狼之词。 齐荣不由得往房里瞧。结果,就那么不巧,对上了方瑜扭头看他的目光。 齐荣昨天在镜子里偷看她,就让对方给抓到了。 这一回,又被抓到了。 方瑜挑了下眉,那眼神仿佛在说: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娘逗男人。 “你呀,说话还是这么没遮没拦的。这是在国内,是在江城。这话要传到我家里那位的耳朵里,他能给你一颗枪子。” 沈怀景也知道齐荣在门口肯定能听到他们说话。 所以,这话他也是说给齐荣听的。 但这话,在齐荣这里已经没什么用。 当然,他不是对沈怀景的话不在意,他是觉得方瑜这个女人就是野。 “那宝贝舍得我吃枪子吗?”方瑜接着调戏。 “舍得。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从前,方瑜也爱这么跟他闹,他都习惯了。 “哎哟,宝贝变心了,都不喜欢人家了。有了新欢,就不要旧爱,宝贝好狠心呀......” 方瑜故意尖着嗓子说话,听得齐荣有点头皮发麻。 这女人,不只是野,还挺疯。 一般男人肯定架不住。 难怪现在都没嫁出去,谁敢娶她呀。 沈怀景离开旅馆前,又去看了一眼许曼妮,见对方还睡着,便没有进去,只是拜托方瑜把人照顾好。 沈怀景今天去了陈力的驻地。 云州撤回来的人没安置在新三团的驻地,毕竟太拥挤了。 沈怀景今天过来主要是看看武器的耗损情况。齐荣把他送到之后,请了个假,说有点私事要去办。 沈怀景也没多问,陈力陪着他一起去了查看枪支的情况。 到中午的时候,齐荣也没回来,陈力便留他在这边吃午饭。 “少帅当初入讲武堂,大帅是不同意的。不过,他性子倔,大帅也拿他没办法,就由他去了。那时候,他的腿伤才好了没多久,讲武堂的训练很辛苦,我也很怕他的腿受不了那样大强度的训练,再给伤着......” 吃饭的时候,陈力说起了白凤轩入讲武堂的事。 “进讲武堂,不是大帅的意思吗?”沈怀景有点意外。 他一直都以为,是白大帅让白凤轩进的讲武堂。 “大帅是想让他读书的,不然当初也不会把他送到省城去上学。当兵,不是好选择。逢于乱世,当兵的随时都可能死。老大老二已经跟着他入了行伍,他不想老三也......” 陈力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们父子虽然有很多矛盾,但在读书这件事上,我觉得大帅做得没错。” 沈怀景其实也赞同的。 拿枪的,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早晚的事。 “父子俩的性子都挺极端,一开始的点滴积累,经年累月,最终就弄得不可调和。 我曾经也劝过大帅,但做了一辈子老子的人,怎么可能跟儿子低头。如今大帅的烟瘾也戒得差不多了,疯人院那种地方,到底不是人待的......” 沈怀景听到这里才明白,陈力是想让他给白凤轩吹点枕边风,让白大帅离开疯人院。 “陈叔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我想知道,当初凤轩被大帅关进疯人院,是怎么回事?”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罗天逸曾经提过一嘴,但没有细说。 跟他有关,跟他父亲有关。 “这个......”陈力欲言又止。 “陈叔,我知道这里边有我父亲的事。但说无妨,我只是想知道当时的情况。” 陈力叹了口气,“这事好几年前了。那时候,你们沈家的生意做得很大,沈老板也是远近闻名的富商。 当时,沈老板在卢城也有买卖。好像是少帅找了沈老板的麻烦,沈老板那个性子,一气之下就闹到了大帅那里。你也知道的,你父亲说话......” 陈力给了他一个眼神,沈怀景明白,他父亲说话不好听。 “大帅当时因为公务上的事本来就心烦,让沈老板这么一闹,自然就把气撒在了少帅身上。父子俩闹腾起来,动了刀也动了枪,大帅在气头上,就把少帅给关进了疯人院。” 陈力的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个声音,“陈叔,这么喜欢在我背后讲故事,你干脆去茶馆说书算了。” 陈力这会儿都想咬了自己舌头。 他哪知道白凤轩会来。 哎,一直小心谨慎,还是坏在这张嘴上。 “少帅,是我问陈参谋长的。也是我欠下的债......” 第217章 你不能一边深情,一边混蛋 饭没吃完,沈怀景就让白凤轩给带走了。 昨晚二人回来就没说话,一大早,沈怀景也没打个照面,直接就走了。 白凤轩在家里自然坐不住。 听说沈怀景今天去了陈力的军营,他便过来接人,顺道也慰问一下从云州撤回来的士兵。 哪知道,还能听到陈力在背后说他疯人院那段。 那一段,他自己都不想说给沈怀景听,自然也不想别人说。 “一句话不说,还没消气?” 回了沈宅,白凤轩让人把饭菜送到了书房来,沈怀景倒是安静坐着,就是不看他,也不说话,当他不存在。 “我昨晚也就说了一句,还没怎么着她,你就心疼了?” 白凤轩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可是,他就是不喜欢沈怀景看许曼妮。 而且听说沈怀景一早就去旅馆看了许曼妮,他更不高兴。 “你是我的人,她敢惦记,那就是找死!” 白凤轩的话越说越难听。 他不想的,但小兔子居然一句话都不说,哪怕骂他也行。 “沈怀景,你是不是后悔了?” 他抓住沈怀景的手,“之前说的那些话,对我的好,都是哄我的。觉得我残废了,故意说好听的?” 白凤轩的手重,抓得沈怀景有些疼。 沈怀景心里确实不高兴,许曼妮来了这么些天,他一天都没有陪过。因为军营里的事,因为顾着白凤轩的心情,就这样,白凤轩还对许曼妮那么有敌意。 他能说什么? 他也没法指责白凤轩随便吃醋,因为他知道这个男人多喜欢自己。 他其实也不是生气,他是恨自己。 是因为他没有把事情处理好,结果弄得许曼妮那么难受,白凤轩也不高兴。 因为他的一个谎言,白凤轩伤心了那么多年。 所以,他不能责怪白凤轩。 “说话!哑巴了?”白凤轩冲他嚷嚷。 沈怀景这才抬起头来,“说什么?说我欠了你多少?我说了,我还。” 他的声音有些无力。 那么多事,他真觉得很累了。 “所以,从头到尾,你就只是想还债?没有一点......” 沈怀景都想抽他两巴掌,但到底没舍得。 他捂住了白凤轩的嘴,“白凤轩,你想清楚了再说话。我可以宠着你,但不会由着你随便往我心上插刀子。 昨晚我是生气,曼妮一个人跑这么远来,我应该照顾她。从头到尾,是我没把事情处理好,我用一张照片连累了她。 你可以冲我发脾气,你冲她说狠话算什么?你要是还信不过我,你可以拿把刀把我的心给剖了,看看里边是不是只装着你。 白凤轩,你不能一直这么一边深情,一边混蛋......” 沈怀景说到后面,声音有些哽咽,眼睛也红了。 “心里只装着我?”白凤轩拉开他捂着的手。 “装着狗!”沈怀景像赌气一样。 “汪汪!” 他这一叫,沈怀景立马就被逗笑了,但眼泪也跟着滚出来。 沈怀景吸了鼻子,伸手擦眼泪,却被白凤轩抢了先。 他吻去了沈怀景滑落的泪珠,在对方的眼角、眉梢、脸颊、鼻子,都落下了吻。 “我坏,我混蛋!可是小景,你昨晚总是看她,我就是不喜欢,就是难受,就是吃醋。我不是欺负她,我就是想告诉她,你是我的,她永远别惦记。” 白凤轩捧着他的脸,“你只能看着我,你的眼里只能有我。她明明就喜欢你,你再多看她两眼,她要是不死心,你又舍不得怎么办?小景,我现在是个废人了,你要扔下我,我没法去追你。” 不提废人还好,一提废人,沈怀景就很想发火。 回回拿这个说事,回回拿这个拿捏他。 他扒开白凤轩的手,“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扎我,故意让我难受。白凤轩,老子说了多少回,你不是废人,就算是,我也是你的腿。 你知道你每说一次自己残废、废人,我心里多难受吗? 是我......是我害了你。我要是没跟你发脾气跑了,就不会被人劫了。 我要是听你的话,自己先走,也不会拖累你。 白凤轩,我有时候都想,如果那晚在山洞里,落下来的子弹打中了我,多好呀。至少,我也为你挡过子弹。可是没有......” 白凤轩听着沈怀景这些话,心疼坏了,紧紧把人抱在怀里。 “对不起,小景,我错了,我不该惹你不高兴。小景,好小景,别哭了......” “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沈怀景这会儿是真的伤心了。 白凤轩站不起来,这件事就跟钢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尽量去忽略这件事,但每次看到白凤轩坐在轮椅上,他的心就又疼又悔。 这些,他没法说,也不敢说。 “小景,我......你打我吧......” 他拉起沈怀景的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招呼。沈怀景才舍不得,凑过去咬了他唇瓣一口。 “以后再敢不信我,再胡说,再随便吃醋,我就把你嘴给咬掉。让你再也说不了话。” 眼睛还红着,泪痕未干,看起来凶凶的样子,其实已经开始哄人了。 白凤轩舔了一下被咬破的嘴唇,有淡淡的咸味,“小景,要不要再咬一口。” “不要,废牙!牙疼!” 沈怀景别过头去。 “咬嘛,再咬一口......” 白凤轩摇晃着沈怀景的身子,都快把他给摇晕了。 沈怀景无奈,只得又亲了一口。 白凤轩哪里肯让人亲了一口就跑,把人揉在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要不是夏姨娘送饭菜来敲门,估计白凤轩还不愿意放开。 白凤轩有些粘人。 其实也不是现在才这样。 从前他们在省城读书的时候,白凤轩也这般。 只是那时候,他不知道白凤轩对他的心思。 这么粘人,他怎么开口跟白凤轩说要去广州的事。 “凤轩,这两天来接曼妮的人就到了,我想......” 沈怀景想,要不就趁今天这个机会,把这事说了。省得临了才说,他又得发脾气。 “报告!”沈怀景才说了半截,外面就有士兵来。 “说。” “少帅,陈局长来了。” “让他等着。”白凤轩看出来沈怀景有话说,当然是要先听媳妇的话。 “凤轩,陈局长来肯定有事,还是先见陈局长吧!” 第218章 你打我吧,我不还手 饭菜都撤了下去,两个人也吃得差不多了。 陈宇先进来,身后还跟着齐家兄弟。 好嘛,看这架势,这是又打过架了。 齐荣鼻子处有血渍,齐修衣服给扯破了,怎么看就是窑子那点事没过去。 “少帅,他们兄弟俩在人家家里打起来的。有人报了警,下面的警员不认识他们,所以就给带回警局了。 我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今天兄弟二人去姑娘家下聘,好像是齐修不愿意,这才闹起来的。” 陈宇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白凤轩扫了一眼兄弟二人,这两兄弟跟着他有些年头了,齐荣有多护齐修,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 打成这样,这是下聘的姑娘太老太丑吗? “小景,你的人,你来处理。”白凤轩听完之后甩了这么一句出来。 说是他的人,也确实没错。 之前,齐修一直跟着他,齐荣是最近跟着他的。 “齐荣,你说。”沈怀景的目光在他二人脸上扫过,从内心来说,他更向着齐修。 除了齐修跟他的时间长一些,齐修是真的很护着他,处处为他着想,还常常为了他不平。 “我没什么说的。齐修也大了,早该给他找个媳妇。之前让媒婆说了一个,今天去下聘。他......”齐荣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弟弟,“他不听话。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的父母都不在了。长兄为父,这点事,本就是我该给他做主的。” 齐荣说完,沈怀景的目光又落在齐修身上,“齐修,你不满意这门亲事?” “景哥,我没想成亲。也不知道我哥发哪门子疯,非得逼着我去给人家下聘。我今天去,就是想去跟人家姑娘说清楚,我不想成亲,都是我哥的意思。我哥要是愿意,可以把那姑娘娶了。他就打我......这么多年,他都没打过我......” 齐修还委屈上了。 齐荣又想抽他了。 不过,在打架上面,他还真打不过自己弟弟。 要不然,他的鼻子怎么流了血。 “你不想成亲?你想干嘛?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你也不照照镜子,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齐荣也不管是不是在白凤轩面前,冲着齐修就嚷嚷。 打从没了爹娘之后,齐荣就没让弟弟委屈过。 没了父母,他就是一家之主,他就是父母。 齐修长这么大,没喜欢过什么姑娘,更不像他,偶尔还会去那花柳之地放松一下。 齐修是好孩子,齐修没他那些毛病。 齐修如今终于有了喜欢的姑娘,当哥哥的应该替弟弟高兴。 若是别的姑娘,哪怕他借点钱,想点办法,只要弟弟喜欢,他都能弄过来给弟弟做媳妇。 但那是许曼妮。 银行家的女儿,大小姐,从小在国外长大,人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是他弟弟这样的人,一辈子都高攀不上的。 而且,那位许小姐心里只有沈怀景,连看都不会多看他弟弟一眼,他没办法成全弟弟。 他也恨自己无能。 “谁癞蛤蟆?哥,你少给我扣帽子。我没那些龌龊的心思,你别把我当你似的......” 齐修到底还是有所有保留,没有当着其他几位的面,说他哥不堪的一面。 沈怀景从兄弟二人的争吵里,大概也听出点名堂来。 齐修这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但人家姑娘条件太好,齐修是高攀不起的。 哪家姑娘呢? 最近他都让齐修跟着许曼妮,答案也就显而易见了。 “老子龌龊,你再说一遍?”齐荣抬手就要抽他。 沈怀景到底是开口了,“行了,多大点事。齐荣,齐修既然说了不想成亲,你也不必逼他。至于你说他癞......” 沈怀景嘴里的‘蛤蟆’二字硬是给吞了回去,“既然齐修说没那心思,齐荣,你非逼着他认,也没这道理。 至于说给齐家传宗接代,齐荣,你是长子,你自己尚未成亲,更没道理逼着弟弟成亲。 如今是新社会了,你二人又都是白家军的兵,更不兴老旧那一套。当然,那位姑娘你要是喜欢,对方也愿意的话,自然可以娶过来。爱情自由,婚姻自由,这都不是问题。” 齐荣自然不太接受沈怀景这番话,他刚想反驳点什么,对上白凤轩的眼神,很自然地闭了嘴。 沈怀景当然也知道齐荣心里不舒服,他再次看向齐修,“齐修,你哥也是为了你好,而且你还小,父母就不在了,是你哥哥拉扯着你长大的。 长兄为父,他不只是你哥,对你也有养育之恩。把你哥打出鼻血,你怎么说?” 齐修可是个乖孩子,而且他的景哥都为他出头了,他立马转身在齐荣跟前跪下。 “哥,我知道你为我好。我也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不会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跟你动手,是我不对。我认错,我犯浑。还有,刚才我也不该跟你说那样的话,我......我混蛋!” 齐修抬手就给了自己一耳光,再要打第二巴掌的时候,齐荣抓住了他的手。 齐荣心头五味杂陈,眼睛微微有些红,他本就不善言词,这会看着弟弟脸上的巴掌印,心疼得紧。 “哥,你打我吧。我不还手!”齐修的热泪滚落。 齐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那样紧紧地抓着弟弟的手,而眼睛是红了又红。 “行啦,你们兄弟这事就揭过去了。陈局长,今天又麻烦你了。以后这兄弟二人,要是再为这么点破事打架,直接把人关个十天半月,给他们都长点记性。” 说完这些,沈怀景自然要打发人走了。 齐荣一边走一边摸了摸齐修的头,说他一个大男人,还哭鼻子,没出自息。 齐修则扒开他的手,不承认自己刚才哭,说是风迷了眼睛。 倔强着呢。 陈宇跟在后边,这对兄弟倒是有意思得很。 这时候,方瑜急慌慌地跑进了沈宅,看到齐荣扑上来便抓住他的衣袖,“齐荣,曼妮不见了。我找了好几条街,又回了旅馆,都没见到人......” 第219章 许曼妮不见了 齐修哪里听得这个,一把拉过方瑜来,“许小姐在哪里不见的,什么时间?” “一个小时前,我们在翠华楼吃了午饭,她说陪我逛逛,也想买点江城特产,过几天带回广州去。我就去上了个厕所,让她在门口等着。结果我出来,她就不见了......” 齐修不等她话音落下,撒腿就往外跑。 陈宇也知道这事要紧,对齐荣说了一句,“你带方医生进去跟少帅和沈少爷说明情况,我马上派人出去找。” 齐荣见方瑜气喘吁吁,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方瑜这会儿还紧抓着他的衣袖,好像放了他就要跑了似的。 “方医生,你休息一下,我去跟沈少爷说。” 齐荣扒开她的手往里走。 沈怀景一听许曼妮不见了,哪里还坐得住。 江城说大不大,说小,倒也真的不小。 如今江城还在白凤轩的绝对控制中,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就不见了。 齐修最先赶到翠华楼,他才不管这翠华楼的老板是谁,把掌柜直接给按在柜台上,黑乎乎的枪口就抵着掌柜的头,“说,许小姐到底在哪里?” 掌柜之前就已经被方瑜给按着问了一通,这回又来,而且还是枪口抵着,直接吓得发抖,“不知道,真不知道。刚才那位姑娘也问过了,我们的伙计就看她站门口,后来什么时候走的,跟谁走的,真没有注意。” “看来,你是不想要脑袋了!” 突然的枪响,吓得掌柜的当时就尿了。 当然,掌柜没有中枪。枪子打在了旁边的玻璃上,玻璃炸裂的动静很大,而翠华楼正在吃饭的客人听到这动静,直接给吓跑了。 这时候,陈宇也带了人来。 “齐修,别太激动!” 陈宇按住他拿枪的手,“我已经把人都撒出去了。既然是在翠华楼门口不见的人,不会没人看见。” 齐修这会儿又气又恨。气的是,要不是他哥非拉着他去下什么聘,他就会跟着许曼妮,断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恨的是,他自己也不争气,居然就那样被他哥给拉走。 齐修不想放了掌柜,他固执地认为,既然人是在你家门口丢的,那你就有责任,怎么也跑不了。 这时候,外面有警员进来。 “局长,前面街口有个乞丐说,看到一个漂亮姑娘跟着一个婆子进了巷子,之后就没有再出来。” 齐修听到这话,直接把掌柜给扔在一旁,上前揪住警员的衣领,“找到那婆子......” 沈怀景这会儿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想出去找人,但白凤轩说,无论是警察还是齐荣带出去的人,都比他更熟悉现在的江城,他们去找,会更快,让他在家等休息。有了消息再过去就是。 他如何能坐得住呢。 许曼妮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拿什么陪给人家许博雅。 都怪他,他应该多安排几个人跟着,不然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此刻,沈怀景心头是满满的自责。 “小景,先坐下。” 白凤轩见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转得他头都要晕了。 于是,拉了他坐到长榻上。 “凤轩,我还是出去找找,我不能这样干等着。” 刚要起身的沈怀景,被白凤轩给按住,“小景,别慌。两个可能。其一,许小姐自己去哪里玩了,把方医生给忘了。其二,有人带走了许小姐。你现在想想第二种可能,谁会把许小姐带走?” “我......” 沈怀景一时语塞。 “曼妮第一次来江城,除了我,她也不认识别人。她不会随便跟人走的......如果是被人强行带走......” 沈怀景想到这里,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那就是冲我来的。” “所以,如果他们找到了人,那就是虚惊一场。如果他们找不到人,那就等着,会有人联系你的。” 白凤轩这样一说,沈怀景那颗浮躁的心,立马有了安放。 既然是冲他来的,那必然有所求。 在这些人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前,自然是不会伤害许曼妮的。 他们求什么呢? 这可是在白凤轩的地盘,白凤轩的眼皮子底下。 谁有这样的本事,谁又有这样的胆子。 他想到了沈家老宅酒窖里的那两箱黄金,想到了那个鸡头岭的土匪黄六。 当初他被黄六的人抓到鸡头岭,为的就是那两箱黄金。虽然黄六始终没有提两箱黄金的事,但让他找到当初的东西。除了那两箱黄金,他想不到别的。 “是黄六!”沈怀景说。 “当初,黄六逃了,之后便没有查到他的踪迹。如果是他抓了许曼妮,他想跟你要什么?”白凤轩问。 其实,黄六抓沈怀景找钱这事,沈怀景后来也没有给白凤轩答案。 白凤轩没有追问,是想着他自己愿意说的时候再说。如果实在不想说,那也没有关系,他不是一定要知道。 但现在不一样。 “钱。很多钱。” 白凤轩看着沈怀景,“小景,我知道有些事,你有自己的想法和考虑。若是没有许曼妮今天这事,我可以永远不问。但现在......” 沈怀景低下头来,揉了揉额角。 酒窖里的那两箱黄金,他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就算是他与白凤轩好成这样,他也没打算说的。 不是信不过,是他父亲就死在这上面,他觉得这东西有毒。 “好,不说也没关系。那就先等着......” 这时候,书房的电话响了,白凤轩接了电话。 “少帅,许小姐应该是被人强行带走了。有目击者看到许小姐跟着一个卖米糕的婆子进了巷子,我们的人在巷子找到了许小姐掉落的发卡。 所以现在有两个猜测,人在江城的某个地方,或者是人已经出城了。我已经派人去各个城门询问情况......” 电话那头是陈宇的声音。 已经过了快两个小时了,若是人已经出了城,恐怕就不好找了。 “知道了,先找人。有消息,立马通知我。” 陈宇那边挂了电话,白凤轩一回头,沈怀景已经到了跟前,“怎么样?” “第二种情况。她被人带走的。但是不是还在城里不确定。许曼妮很漂亮,不管是在城里还是城外,只要有人看到,都会有印象。等着吧,今天之内应该会有消息。” 沈怀景虽然已经想到很大可能是第二种情况,但真的听到的时候,还是整个心都往下一沉。 “凤轩,万一......” 这个时候,他很难不往最坏的结果去想。 “小景,先别自己吓自己。既然把人带走是求财,当然是要见到财,不然抓了人就没有意义。” “要是我想错了呢?”沈怀景又问。 “许曼妮跟江城能扯上关系的,只有你。如果不是黄六,那恐怕就跟钨砂矿有关系了......” 第220章 心眼太多的人,当然睡不着 因为许曼妮失踪,江城被警察局和新三团的人给翻了一遍。各个城门口也设了关卡,严查出城人员,均无所获。 到黄昏时分,有个乞丐往沈宅里送了信,是给沈怀景的。 “明天中午十二点,鸡头岭,沈少爷一个人来。不然,你媳妇就得让我的兄弟们享用了。” 沈怀景气得发抖。 本来他就对许曼妮有些歉意,偏偏还出了这样的事。 “这帮畜牲!”沈怀景骂着。 “小景,别慌!”白凤轩按住他激动得捏成拳头的手。 “这个黄六,落我手里,非废了他不可。” 鸡头岭,那自然就是黄六了。 白凤轩在鸡头岭摔坏了腰,这笔账他还没算,这回新账旧账一起了结。 沈怀景在心里暗暗发誓。 白凤轩看他如此在乎许曼妮,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一个邪恶的想法。如果让许曼妮死在黄六手里,如何? 那样,他的小兔子人生里再也没有那样一个喜欢小兔子的漂亮姑娘。 想到这个,他的心里不由得畅快了不少。 “曼妮要出了事,我大概得把这条命赔给许博雅了。” 沈怀景的的自言自语,一下子把游走在邪恶世界的白凤轩给拉了回来。 许曼妮不能死! 也不能出什么问题。 得完好无损地回来。 不然,他的小兔子要把自己赔给那个叫许博雅的。 也不知道那个许博雅长相如何,但学识肯定渊博,没准还很有风度。不然,怎么配做小兔子的朋友。 “不行!”白凤轩急道。 “怎么了?”沈怀景陷在自己的情绪里。被白凤轩这一叫,也回过神来。 “我不会让你的妹妹出事,小景,信我!” 白凤轩立马让人去请白二爷和金寨主。要论对这周边土匪的了解,还得白二爷和金寨主更清楚一些。 经过一番商量和准备,由沈怀景带着齐家兄弟赶往鸡头岭。临走时,方瑜背了个包袱非要跟着去,说许曼妮出事,是她没有照顾好人。沈怀景拦不住她,只得四人一起出发。 “叔父,小景会没事吧?” 看着院子里亮起的灯,白凤轩已经开始担心他的小兔子了。 “肯定有事。沈怀景想死想疯了,你居然没拦着,不像你的作风。” 金寨主有时候真的很伤人。 明明白凤轩这时候问,求的就是一个安慰,可他就是不给。 “叔父,你说话真欠......”他嘴里那个揍字没出口,但眼神已经给到位了。 金寨主笑了笑,“你二叔就喜欢我这样。” 瞧他那得意劲,白凤轩想翻白眼,但没敢,只在心里说了一句:二叔瞎! “行啦,天色不早,你也洗洗睡。睡着了,你也就不想你的小兔子了。” 金寨主起了身,白凤轩叹了口气,“今晚是睡不着了。” “心眼太多的人,当然睡不着。哪像我,我的心眼都用你二叔身上,你二叔在,我怎么都能睡得着。” 白凤轩又被挖苦,还被金寨主秀了恩爱。 不能怪他心眼多,他太了解他的小兔子了,只要能救许曼妮,黄六开什么条件,小兔子都会答应的。 但他的小兔子却对他是有保留的。 黄六确实要钱,但是什么钱,钱又在哪里,沈怀景没有说实话。至少,有一部分不是实话。 “叔父,你对土匪了解得比较多。这个叫黄六的,喜欢男人吗?” 金寨主一听这话,哈哈大笑起来,“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没准儿,还特别喜欢你家小景这样的。” 说完这话,金寨主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伤人进行到底。 白凤轩还不敢发作,听得关门声,他也不知道是想着刚才金寨主明显就是故意逗他的话,还是真的太着,一下子站了起来。 是的,他突然就站了起来。 迈步要走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个高度有些日子没有达到了。 “能站起来了?” 他先是有点诧异,之后再是惊喜。 可惜,他的小兔子不在,不然,小兔子一定特别高兴的。 第一次站起来,但是站立的时间不长,也不过两分钟左右,他又跌坐到椅子上。 但是,这足够让他暂时扫去心头的阴霾。 于是,在这个夜晚,他给罗天逸拨了个电话,“罗副官,我今晚心情不错,所以想给别人找点麻烦。” 电话那头的罗天逸还有点懵。 沈怀景才离开江城,他还心情不错? 他不担心他的小兔子出事? 之前他离开沈宅的时候,白凤轩可不见有半点高兴的意思? 难不成,黄六良心发现,直接把许曼妮放了? 沈怀景不用去救人了? “什么麻烦?”罗天逸闹不清楚,他是又有什么毛病了,还是受了刺激之后,总能有些新奇的,大胆的,让人抓狂,但又十分拍手叫好的主意。 毕竟,他认识的白凤轩就是这样。 “前两天我说过的话,现在可以了......” “真的?少帅,老子太爱你了!” 电话那头是罗天逸惊喜的声音。 但很快,罗天逸又问道:“为什么是现在?” “因为我心情好。” 罗天逸想,大概是心情不好吧。 你心情不好,反正就有人倒大霉了。 沈怀景趁夜赶路,一行四人,快马加鞭。 齐荣一直担心路上会有埋伏,毕竟谁也说清楚鸡头岭是不是就是个幌子,为的是在路上拦截他们,就像在白云寨附近那次一样。 好在是一路上都没有出什么事。 齐荣本来还有点担心方瑜连夜骑马赶路会吃不消,路着带上这个不像女人的女人就是个麻烦,哪知道,这女人马骑得好不说,跑了一夜也没叫过累,倒是让他意外。 “给,喝口水。” 天刚刚亮时,他们已经到了鸡头岭最近的一个镇子。 黎明的曙光里,镇子在雾气之中,像是世外桃源一样。 四人在镇子口歇脚,齐荣把随身带的水壶递给了方瑜。 方瑜却没喝,直接递给了沈怀景,“宝贝,喝水!” 沈怀景也不客气,拿过去就喝了一大口,然后随意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一会儿我们去镇子里安顿一下,吃点东西,时间还早,顺便再打探一下情况。” “宝贝,这点事,齐荣去办就行,你别操心!” 方瑜接过沈怀景递过来的水壶,也不擦一擦壶口,直接就喝。 齐荣想拦都没拦住。 心头想着,这个女人是真不讲究。 一口一个宝贝,也不怕吃他们少帅的枪子。 第221章 调包 他们一行四人刚进镇子,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一行人找了家旅馆休息,然后又要了些餐食,赶了一夜的路,大家都挺累的。 方瑜有点吃不下,沈怀景也没有好多少。 但沈怀景知道,这时候就算是吃不下,也得逼自己吃下。 齐修一直很安静,安静得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一会儿,你守着他俩,别到了这里再给我出事。我出去探探情况,咱们应该已经让人盯上了。” “一共三个。在镇子口一个,现在旅馆外面有两个。哥,一会儿假装出去,我去抓个活口过来......” 齐修直到现在才说话。 齐荣看着眼里满是杀意的弟弟,微张的嘴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尽管弟弟不承认,但他的弟弟就是很喜欢那个漂亮许小姐,他是男人,他知道。 当然,也不一定是弟弟不承认,或许他的弟弟根本不知道那是喜欢。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女人? 确实,是个漂亮的女人,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呢? 齐荣这么想的时候,脑子里有个声音立马回答:白凤轩和沈怀景就不喜欢。 “齐修,别冲动。此地不宜打草惊蛇。许小姐还在他们手里,咱们此行救许小姐为上,一切听沈少爷的。” 齐修没应声。 齐荣出门去打探消息,怕齐修不听话,走时又再叮嘱了一遍。 屋子里,沈怀景打着盹,一夜赶路,他到底是有些吃不消的。 方瑜打量着不说话的齐修,齐修大概是注意到方瑜看他,回过头来,二人目光对上。 方瑜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说话,不知是怕吵到了沈怀景,还是怕沈怀景听到。 “我看你跟宝贝的身形差不多。” 二人在屋外走廊的角落处说话,这是方瑜的开场白。 “方医生有什么话直说。” 方瑜笑了笑,“你很担心曼妮,对吗?” 齐修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我会化妆,整容级的化妆。” 齐修没太理解整容级是个什么意思,就听方瑜又说:“我可以把你化成你的景哥。虽然不是百分之百像,但七八十应该没问题。 那些人,对宝贝没那么了解,七八十应该够了。只是,你去的话,风险有点大。万一被发现了,可能直接没命。” “我去!”齐修立马道。 “好!但不能告诉宝贝,也不能告诉你哥。” 齐修点点头。 黄六让人递信来,只许沈怀景一人去鸡头岭,其实这事没有什么办法,只有去与不去的差别。 白凤轩拦不住沈怀景,甚至都不敢拦。 沈怀景对许曼妮的事太紧张了,白凤轩要敢说不许他去,估计沈怀景就得跟他翻脸。 把齐修化妆成沈怀景,这事是白凤轩与方瑜私下说定的,主要是为了保证沈怀景的安全。 但要是沈怀景知道了,肯定不许。 等沈怀景一觉醒来,觉得自己好像睡了许久。他唤了一声‘齐修’,无人答应。 又唤了一声‘方瑜’,还是没人答应。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立马袭来。 沈怀景拿了枕头下的枪,刚要出门,方瑜就进来拦住了他。 “宝贝,现在已经晚了。还是安心在这里等消息。” 沈怀景也意外自己为什么睡了那么久,他明明只是想打个盹,现在知道了,是方瑜给他倒的那杯水有问题。 说什么让他好好休息,一个小时后就叫他,原来都是为了让他沉睡。 他抬手看了一眼表,已经快十一点半了。 现在赶去,确实已经来不及了。 “我不出现,你知道有什么后果。曼妮要是有一丁点事,我会把这条命赔给许家。” 沈怀景此刻既生气又着急,他扒开拉他的方瑜要走,却被方瑜拉住,“怀景,曼妮或许没在黄六手里。” “什么意思?” 方瑜欲言又止。 “你跟他们有事瞒着我?”沈怀景此刻急疯了,都忘了方瑜是个姑娘,抓着方瑜胳膊的时候,又重又急。 “白凤轩觉得,许曼妮根本没有出江城,你如果独自一人去鸡头岭见黄六,只能是去送死。 黄六这个人相当记仇,你说他要钱,他让你一个人去,怎么给钱?你哪有钱给他?你就是去送死,别说白凤轩不同意,我也不会同意。” “他要我的命,我给。那是我们沈家与黄六的恩怨,跟曼妮没关系。我连累了曼妮,就算拿我的命去换,我也愿意。” “宝贝!” 方瑜想试着安抚沈怀景,手才抬起来,就被沈怀景给推开。 “宝贝,我和白凤轩都知道你会这样做,所以才不想让你去。但如果非要拦着你,你肯定不听。 怀景,我也跟你一样担心曼妮,是因为我带她出来,她才出的事,我跟你一样,不想让她有半点事。但同样,我也不想你有半点事。” 方瑜是苦口婆心,但这一刻,沈怀景确实听不进去。 他推开了方瑜,把枪别在后腰处,快步下了楼。 方瑜只得跟了出去。 而黄六派的人还守在门口,看到旅馆里走出来第二个沈怀景,立马意识到之前那个可能有问题。 正想逃时,沈怀景抬手就是一枪,那人右腿受伤倒地。 沈怀景快步上前,把人衣领揪住,“说,许曼妮在哪里?” “许曼妮?就那个漂亮得跟朵花似的姑娘,他早让兄弟们玩够了。” 那人的腿正流血,但嘴里却没有吐出什么好话来,沈怀景一枪托送上,对方嘴里立马涌了血出来。 “我再问一遍,许曼妮在哪里?” 那人嘿嘿笑着,眼里尽是鄙视,“沈少爷,就等着给你媳妇收尸吧。而且,还是被我们兄弟给玩坏了的尸体,保证让你看了过瘾......” 沈怀景再要给他一枪托的时候,方瑜上前按住了他的手,“我来。修理这种坏东西,我最有办法。” 从腰刀抽出的手术刀,迅速划过那人的脸颊,一片薄薄的肉片,就那样掉落,之后,是第二片,第三片。 “古代有一种刑罚,叫千刀万剐。今天,我就给你开开眼......我保证,在我下了一千刀之后,你全身流血,但还没有死,只有痛苦......” 说完,方瑜脸上闪过一抹邪恶的笑容。 又是几片薄肉掉下来,这一回是鼻子,那人已经疼得叫爹叫娘。 方瑜再要下刀时,总算是松了口,“我说,我说......” 第222章 都是替他挨的 从黄六派来盯他们的人嘴里问到了关于许曼妮的消息,沈怀景便让方瑜去给白凤轩打电话。 他自己一转头,骑了马往鸡头岭去。 方瑜叫都没叫住。 当街拿手术刀剥活人肉片,这一幕无论是谁看到,那都能吓个半死。 所以,方瑜这个母夜叉的人设算是立得又狠又稳。 沈怀景一口气赶到了鸡头岭的山门,路上倒是没有任何人阻拦,也没有听到枪响。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来晚了,他害怕来晚了。 当他穿过山门,一步步走向鸡头岭的议事大厅时,沈怀景的心一次次被抓紧。 从山门通往议事大厅的路上都有血渍,还有死掉的土匪。 不难看出,不久之前,这里发生了比较激烈的厮杀。 地上的血渍未干,说明刚刚才结束厮杀。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最终在议事厅的石像后面找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齐修。 “齐修!” 沈怀景把齐修抱了起来,满脸是血的齐修看着有些骇人。 方瑜给他脸上弄的妆容此刻被血糊了一脸,说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也一点不为过。 “齐修!”沈怀景连叫了两声,齐修都没有任何反应。沈怀景的心顿时往下沉。 当他的目光落在齐修胸口流血处,那一刻,他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齐修!你别吓我!” 沈怀景的手按在了对方的颈动脉处,此刻狂跳的心,差一点都要崩出来。 直到手指感觉到了跳动,他才稍稍松了口气,“齐修,不怕,我带你走,没事......” 鸡头岭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沈怀景没有心思去想。 按着他们出发前的安排,齐荣提前埋伏到鸡头岭对面的山头,利用光学倍镜的视野,可以做远程狙击。 只要确认许曼妮没事,齐荣就可以干掉那些人。 这个安排有很多漏洞,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当时白凤轩并没有反对。 他其实还有点意外,但他被方瑜下药弄晕,齐修代替他去见黄六,他就明白白凤轩当时为什么没有反对。 背着齐修一路下山,在半山腰遇上白二爷派来的人,这才一起把人送到了附近的镇子上。 幸好,方瑜担心沈怀景的安危没有离开,一直等在旅馆里。 第一时间,方瑜给齐修做了手术。 当胸口的子弹取出来,在一旁帮忙的沈怀景额头上的汗水滑落。 “幸好,子弹打在了肋骨上。差一点......” 方瑜一想到齐荣那张凶巴巴的脸,这要是齐修死了,齐荣没准会杀了她。 旅馆门外有白二爷的人守着,原本住在旅馆的人也不许进出,此刻里边死一般的寂静。 沈怀景从里边出来时,腿有些发软,一时没有站住,险些摔倒在地。 “沈少爷,小心!”有人扶了他。 “没事,没事!” 他连连摆手,此刻才发现沾满了血的双手不停地抖动着。 他也是见过很多生死的,但齐修不行。 齐修是为了他,是替的他,齐修挨的子弹,受的伤,都是替他挨的。 “沈少爷,坐一会儿吧。”有人搬来了椅子。 沈怀景坐下来之后,才道:“找个细心的人进去守着,让方医生休息一下。” “沈少爷放心,我马上安排。” 沈怀景稍稍坐了会儿,之后去洗了把冷水脸。 白凤轩,你喜欢我,也不能拿别人的命去替我的命。 还好齐修没事,齐修若是有事,你让我如何跟齐荣交代。 沈怀景直到此刻,心绪才平静下来。 方瑜做完手术之后,在旅馆的后门处抽了支烟。 她在法兰西的时候就抽烟,沈怀景也是知道的。 可能是做手术压力大,她总是需要烟来缓解。 今天齐修这个手术不难,但沈怀景知道,方瑜肯定也吓着了。 “后悔吗?”沈怀景在她旁边坐了一下来。 方瑜没有回答。 “江城那边有消息吗?”沈怀景又问。 “已经找到曼妮了。除了手腕处有点擦伤,有点吓着了,没什么大碍。” 方瑜吐出烟圈来,嘴里骂了句法兰西文,脏得没法听。 “怀景,要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这是方瑜在一支烟抽完之后对沈怀景说的。 “宝贝,我欠着你的命,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去送死。这个主意是我跟白凤轩提出来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沈怀景这会儿已经不想怪谁,齐修没有性命之忧,已经是老天爷保佑。 “回去再说吧。齐修脸上的伤......” “都是皮外伤,不严重,消了肿之后就没什么问题了。” 齐修因为刚做了手术,不能随便移动,长途移动更是不可能,只能先在旅馆里安置。 “你已经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所以连手术用的东西都有准备?” 方瑜没有回答,毕竟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这也是方瑜一定要跟着来的理由。 傍晚时分,齐荣都没有回来。 沈怀景不免有些担心,白二爷派来的人说已经让人去寻齐荣了,晚一点应该会有消息。 刚刚吃了晚饭,沈怀景想去看看齐修,白二爷的人就来汇报,齐荣回来了。 沈怀景赶紧下楼去,齐荣脸上带着血,手里握着刀,另一只手上拖着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男人。 “齐荣!” 齐荣微微抬头,眼角的血渍进了眼里,让他看得不太真切。 但是,身体的意识很强烈,他放开了拖拽着的人,下一刻,拿着的手已经抵在沈怀景的脖子上。 “齐荣,别乱来!”方瑜刚好从楼上下来看到,赶紧叫道。 “别乱来?乱来的是你们?你们让我弟弟去死,现7在让我不要乱来?” 刀子上本来就有血,这会抵在沈怀景脖子上,方瑜也分不清楚是沈怀景的血,还是刀子本来的血,但她怕齐荣伤着沈怀景。 “齐荣,你冷静一点!”方瑜快步下楼。 白二爷的人也没有料到齐荣会突然来这么一手,一点防备都没有,不然也不会让齐荣就这么得了手。 “冷静?让我怎么冷静?齐修死了!我的弟弟死了!那个狗娘养的得给我弟弟陪葬,他也一样。你,也是帮凶!” 第223章 你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跟我要东西? 眼泪从眼角滑落,混着血水,在他的脸上冲出一条血路来。 齐荣此刻想不到别的,齐修死了,他再也叫不醒弟弟,他得杀了这些人,然后去给弟弟收尸。 刀口在沈怀景脖子上已经拉出血丝,沈怀景一直没动也没有说话。 “齐荣,你弟弟还活着,没死。我刚给他做的手术。” 方瑜知道这会儿齐荣太激动,任何言语的刺激都可能让对方彻底失控,害了沈怀景的命。 “活着?少骗老子。以为我是个粗人,就那么好骗。他死了,死在鸡头岭,老子亲自探过他的鼻息,没气了,叫不醒了......” 声音最后变成了哽咽,方瑜怕刀子伤到沈怀景,忙又安抚道:“齐荣,我没骗你。齐修就在楼上,是怀景把他从鸡头岭背下来的。 他虽然中了枪,但子弹打卡在肋骨上,没有伤及内脏。而且,我已经把子弹取出来了,齐修现在只是没有醒,但不会有生命危险!” 看着方瑜那张诚恳的脸,齐荣将信将疑。 弟弟还活着吗? 这个女人没有骗他吗? 不,这个女人最是不能信的。 这个女人最坏! “带我去!” 刀子在沈怀景脖子上抵了一下,有血渍滚落,方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齐荣,齐修真的还活着。如果齐修不在了,我会把自己这条命赔给你。”到此刻,沈怀景才开了口。 “你的命,在我这里不值钱。我弟弟那么信你,处处维护你,你最好对得起他的我信任和维护。走......” 齐荣推着沈怀景往楼上去,方瑜跟在后面,白二爷的人则把半死不活的黄六给捆了起来,扔在一边,等着沈怀景之后来发落。 楼上的房间里,齐修安静睡着,齐荣看到弟弟的那一刻,都忘了自己本来是拿刀抵着沈怀景的,直接扑到了床边。 “齐修......” 他的手有些颤抖,轻轻地抚过弟弟微肿的脸颊。 从前怕弟弟受欺负,专门送他去学了本事。长到这么大,从未受过这样的伤,也从未伤得这么严重。 “齐修......是哥对不起你......” 方瑜想上前劝他,被沈怀景拦住了。 “让他们兄弟待会吧!” 沈怀景拉了方瑜出来。 此刻,沈怀景脖子上已经不少血了,半个衣领都被染红。 “宝贝,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沈怀景自己倒不以为然。 比起齐修来,他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齐荣一直在房间里陪着齐修,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方瑜端了饭菜进来,“还没吃饭吧,先把饭吃了,你脸上的伤也得处理一下。” 齐荣像是没有听到。 方瑜走到他身后,轻拍了一下他的肩,齐荣像是条件反射,一直子抓住方瑜的手,二人瞬间在屋里打起来。 齐荣没有料到,方瑜还有些身手,但跟他比,自然还是差一点。 方瑜被反手按在了桌子上,此刻已经动弹不得。 “你的主意,还是少帅的意思?” 齐荣的声音冷冷地。 “老娘的主意,怎么了?想跟老娘算账?” 齐荣没有回答,只是手上的劲更大了些。 方瑜吃痛,骂了一句:“老娘就算对不起人,那也是对不起齐修,跟你这个大老粗说不着。等齐修醒了,我自然给他个说法。但现在......” 方瑜的话还没有说完,有个虚弱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哥,方医生,你们在做什么?” 齐荣见弟弟醒了,立马顾不上修理方瑜,再次扑到了床边,紧紧握住了弟弟的手。 “齐修,哪里不舒服,跟哥说。” “哥......” 兄弟二人彼此看着,仿佛许久没有见过一般。 “齐修,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 眼泪再次滑落。 齐荣吸了吸鼻子,“哥没保护好你,哥的错。” “哥......你特别好......” 此刻,方瑜觉得自己在这里也多余,只说了一句:“他刚刚醒来,之前失血过多,让他好好休息,少说话。” 沈怀景让人把半死不活的黄六带进了一楼的空房间里。 黄六这会儿已经醒过来。 他抬眼看着坐在面前的沈怀景,吐了口唾沫,“臭婊子!” 这个词是骂女人的,一般不会用来骂男人。 现在他般骂沈怀景,那就是压根没把沈怀景当男人看。 沈怀景也不恼,倒是白二爷的人听得不舒服,抬手给他一巴掌,打得黄六鼻血满天飞。 “你们先出去吧,我跟这位六爷聊聊。” 沈怀景让白二爷的人先出去,自己家的那点事,他到底是不想别人知道,或者让别人来插手。 待人都出去之后,门也关上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沈怀景这才问道:“想要黄金?” 黄六本来就已经出血肿起来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光。 “看来,你不知道那是黄金。”沈怀景并没有错过他的眼神。 “你连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也敢跟我要东西?” “现在可以告诉你,两箱黄金,你一个人是搬不动的。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确实让人眼馋。但是,再多的钱,跟命比起来,也就不值一提。” 沈怀景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钱是好东西,但钱也太要命了。 或许,没那两箱黄金,父亲还不会把命给丢了。 他们家也不会家破人亡。 “说吧,谁让你动许曼妮的。我会考虑给你一个全尸。” 黄六的脑子还在那两箱黄金上面。 他只知道有很多钱,但不知道有两箱黄金那么多。 如果知道...... 现在已经没什么如果了。 “沈怀景,虽然我是落了你手里。但你别忘了,你那漂亮媳妇还在我兄弟手里,你要不怕你的女人被我那帮兄弟玩死,你就再动老子试试看。” 沈怀景冷笑一声,对上已经肿得像猪头的脸,猛然一拳头落下,打得对方眼冒金星。 下一秒,他的脖子被沈怀景给掐住,“黄六,听清楚了,许曼妮不是我媳妇,而且,你那几个兄弟就跟你一样草包。还想拿这个威胁我?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黄六被他掐得快喘不过气来,眼睛已经开始翻白,沈怀景这才松开了手。 “你的账,咱们慢慢算!” 第224章 你死了,让我怎么活 齐修因为暂时不能移动,所以留在了旅馆养伤,齐荣自然留下来照顾弟弟。 方瑜想跟沈怀景一起回江城,因为齐荣不许,说他弟弟人没有好,方瑜就得负责到底。 于是,方瑜也留了下来。 白二爷的人带着半死不活的黄六和沈怀景一起回了江城。 许曼妮被接到了沈宅,而沈怀景回到沈宅第一眼看到许曼妮,直接跑上前去把人抱在怀里。 “曼妮,对不起!” 许曼妮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因为馋嘴那口吃的,就被人拐进了巷子里,然后被人蒙了头给带走。 那一刻,她确实吓坏了。 在国内的时候,他是在家人的保护下生活的,到了法兰西,也有哥哥和佣人照顾,没有过什么磨难,更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 欧洲战争的时候,许曼妮被送回了国,也没有经历那些炮火与危险。 偏偏来了江城,差一点把命给送掉了。 要说许曼妮不害怕,那是假的。 她当时都想过,如果死在江城了,父母和哥哥会多伤害,也一定会把她的死怪在沈怀景身上。 明明是她自己要跑来找沈怀景的,跟沈怀景有什么关系呢? 但那些抓他的人,确实是冲着沈怀景来的。 “怀景哥哥,我没事,他们......”他侧头看坐在旁边的白凤轩,“他们很快找到了我,我没受伤,也没有吓着......” 这话是白凤轩让他说的。 白凤轩说,沈怀景得到绑匪的消息,一个人跑去鸡头岭救她,命都不要了。 所以,如果她敢在沈怀景面前说害怕,有一点让沈怀景担心内疚的,他都能让她活着走不出江城去。 那个男人真的是个疯子。 可是,那个男人好像真的好喜欢她的怀景哥哥。 嘴里说着不害怕的姑娘,但在沈怀景怀里,却还是忍不住颤抖。 毕竟,回想那一幕,她无法让自己不害怕。哪怕现在已经安全了。 “是哥不好,没照顾好你。”沈怀景这会儿除了自责就是满满心疼。 但这一幕落在白凤轩眼里,不吃味就不能够。 哪怕他的小兔子已经一再表示心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还是受不了小兔子在他面前抱着别人,而这个别人还是个漂亮姑娘。 白凤轩轻咳了一声,似乎是在提醒许曼妮。 许曼妮立马推开了沈怀景,“怀景哥哥,我没事,真没事。看,”她还转了一圈,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很好。 沈怀景的目光一刻也没移开,就那样看着眼前笑得很勉强的许曼妮。 “小景,许小姐安全回来了,我也让医生给她检查过,只有一点点惊吓,但没什么大碍......小景,让许小姐好好休息,你也回屋去休息一下......” 许曼妮太明白,这是白凤轩要赶她走呢。 她立马说道:“是啊,怀景哥哥,你一路回来辛苦了,赶紧去洗洗,休息一下。我们回头再说。” “好,我去洗洗。你就住沈宅,哪里也别去。” 沈怀景去洗漱了,但他的目光一次都没落在白凤轩身上。 白凤轩是有点不舒服,但又不好发作。 “少帅,刚才不是我要抱的,是怀景哥哥......” 沈怀景一走,许曼妮立马撇清关系。 “我说什么了吗?” 你是没说什么,但你的眼神要吃人。 “那我回房去休息。晚饭也不用叫我,直接让人送我房间就是。” 许曼妮说完就跑,懂事得不得了。 等沈怀景洗漱出来,又换了身衣服,想再找许曼妮,就被白凤轩给拦在了门口。 “小景,你都不看看我。” 白凤轩坐在轮椅上,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小兔子。 沈怀景垂下眼眸来,“看你做什么?” 口气有点冷淡,摆明了就是不高兴。 “小景。”白凤轩拉了他的手,“我要是哪里做错了,小景只管罚,只管骂,动手打我也行。你要是连看都不看我一眼,那我活着多没意思。” 白凤轩又装起了可怜。 “少帅,你怎么会活着没意思呢?你可有意思了,心眼多得比那马蜂窝的眼都多。你多大能耐,别人的生死在你眼里,不值一提。” 说着,沈怀景推开了他拉着的手。 白凤立马又把手拉住,双手紧紧握着,“小景,你的命比我自己重要,怎么会不值一提。”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沈怀景确实很生气。 让齐修代替他去见黄六,这肯定不能是方瑜的主意,方瑜顶多算个帮凶而已。 他也不想死,他也想好好活着,但齐修就该死吗? 若是那一枪打中了心脏,就再也没有齐修了。 别说是齐荣不会放过他,就是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小景,就算你不高兴,我也得说。在我这里,没有人的命比你重要,就连我自己的命也一样。他们任何人都可以为你死,包括我自己。” 刚刚还装可怜的男人,这会儿立马强势起来。 “你......”沈怀景一时语塞。 “就算是这件事再重来一次,我也是一样的想法和做法。只要能保证你平安,我没什么不能做的。你怪我也好,怨我也好,我只要你平安。齐修......我会补偿他的......” 齐修伤得重,不只挨了枪子,还被打得有些惨。 沈怀景回江城之前,白凤轩就已经了解到了情况。 小兔子回来会跟他闹,这是肯定的。 那天商量去鸡头岭这事,白凤轩一直没说什么话。其实,这件事也不太好办,许曼妮在人家手里,他们就被人拿捏住了七寸,所以必须要有人去见黄六,这是肯定的。 在沈怀景去准备出发的东西时,白凤轩叫了方瑜去。 两个人在书房里虽然只待了一刻钟,但几乎是一拍即合。这事确实是方瑜先提的,她说自己能化整容级别的妆容,可以让人代替沈怀景。 而白凤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齐修。 因为他相信,齐修肯定愿意,而且他们身形也像。 “现在齐修活着,你当然可以说补偿他。他要是没能救回来,你拿什么补偿他?补偿他一口上好棺材吗?” “小景......你想没想过,如果去的人是你,被打成那样,还挨了一枪的是你,我怎么活?你还未必有齐修的运气,子弹卡在肋骨上。你会死,你死了,要我怎么活?” 第225章 又深情,又混蛋 “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我要再没了你,你觉得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白凤轩红了眼睛。 当他得知齐修的消息,他也觉得很难过,但他确实又庆幸,去的不是沈怀景。 人都是自私的。 请允许他在自己爱的人身上自私下去。 “白凤轩,你他娘的不拿废人说事,就不会说话了,是不是?” 沈怀景本来就很生气,偏偏这时候白凤轩又说自己是废人。 又气又恼,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话。 “白凤轩,你想没想过,齐修和齐荣跟了你这么多年,他们兄弟记你恩情,齐荣愿意把命还给你。但是,齐修不行。齐修是齐荣最在乎的人,你想过齐荣的感受吗?齐修要是真没了,齐荣会怎么样?你让那些死心塌地跟着你的又怎么想?” 在齐修这件事上,白凤轩知道自己理亏。 沈怀景怎么骂他,他都认。 他也不是不知道齐修对齐荣多重要,但他满心满眼只有小兔子的安危,他想不了更多。 “新三团那么多人,又有几个能像齐荣那样的?你不能寒了一心待你的士兵的心。如果心寒了,你还怎么做大事?” 沈怀景苦口婆心,字字句句都是为白凤轩着想。 “我现在不太想看到你,我去看看曼妮,你别吓她,也不许威胁她,否则我......” “否则什么?你又不要我?”白凤轩拉住了他的手。 “白凤轩,你有毛病!” “是,我是有毛病!你知道我多怕失去你,你知道我多怕你不要我,你知道我看到你抱着许曼妮,有多想弄死她? 小景,我嫉妒,我吃醋,我更讨厌她吸引了你所有的注意和目光。你为了救她,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亲手送上,你把我放在何处? 你但凡有一点顾念我,你就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冒险。小景,我对许曼妮还不够好吗?我甚至都想过,让她死在土匪手里好了,这样省得她再惦记。” 白凤轩是真疯了,什么真心话都敢说。 沈怀景看着紧紧攥着他手的男人,第一次体会到了‘秀才遇到兵’的无奈。 “你......” 如果他不退让,他们就得在这里吵下去。 闹得厉害了,还不知道这个男人会干什么。 他无奈又郁闷,只得什么都不说了。 “小景......” 沈怀景不理。 “小景......” 刚刚还凶,现在又像小狗一样,沈怀景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变的。 又深情,又混蛋。 偏偏,他还不能真跟他生气。 谁让这个狗男人一心都为了他。 其实,他们都为了彼此。 “白凤轩,我知道你心疼我,你关心我的安危,但有些事,我想自己......” “你都是我的,你的事当然也是我的事。你家那点事,你不想说,我就不问。小景,但你的安危我不能不顾。就算再缺德,再混蛋,我也不会把你置于危险之中。” 沈怀景被他这番真诚实意的表白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长长叹了口气,拉了白凤轩的手,“算了,我去看看曼妮,回头跟你说钱的事。” 白凤轩不放手,沈怀景便垂目看他,看得他不得不放手了,这才道:“曼妮肯定吓坏了,是我连累了她。你乖,别吃醋,别闹,别发脾气,回头我来找你。” 说到最近,到底还是沈怀景让了一步。 能怎么办,自己的男人不就得哄着宠着呗。 “那你不许抱她!” 这是白凤轩最后的倔强。 “好,不抱。只抱你!” 他弯下腰来,给了白凤轩一个拥抱。 他大概也忘了,自己那样走了之后,这个男人一定很担心的。 许曼妮听到外面沈怀景的声音,想着白凤轩的警告,也没敢开门,只说一句:“怀景哥哥,我没事,我休息了。” “曼妮,开门,别怕!” 许曼妮其实还是怕的。 虽然被救出来了,但这些人他都不熟悉,最熟悉和信任的两个人都不在,而白凤轩还威胁她。 “怀景哥哥,我真没事,你去休息吧。” 许曼妮的声音有点急,还有点慌。 沈怀景有点心疼,放缓了声音,“曼妮,凤轩跟你开玩笑,别怕。” 白凤轩能干什么,沈怀景猜也能猜到。 好半天,许曼妮才开了门,露了半个头出来,“怀景哥哥,我不怕,真的,不怕......” “你这丫头......” 他想抱一抱许曼妮,像哥哥抱自己的妹妹那样,让她别怕,让她别担心,她很安全。 但是,想到对白凤轩的承诺,到底还是没有。 门开着,两个人虽然在屋里说话,但间隔了近两米的距离,好像靠近了就会被吃掉一样。 许曼妮时不时还往门口看一眼,好像是怕白凤轩突然出现。 她还想活着离开江城的。 那个男人是真的很疯。 沈怀景从许曼妮的口中知道了她被绑的大概情况。 绑她的人说,他们只求财,不要命。知道她是沈怀景的媳妇,只不过是想跟沈怀景要点钱,拿到了钱,自然会放了她。如果她又吵又闹,不听话,男人们可见不得这样的如花美眷,到时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她一直被捆着,眼睛也蒙着,并不知道在哪里。最后被救出来时,有人死在她身边,流了好多血,她摘去蒙着眼睛的布条时,直接给吓晕过去。 讲述这一段的时候,许曼妮的声音还忍不住颤抖。 她努力想让自己不害怕,但好像那些画面到底成了她的梦魇。 “怀景哥哥,他们......他们为什么说我是你媳妇?” 沈怀景满心自责,听到她问这个,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是他当初种下的孽,到底是要他来还。 “曼妮,对不起......” 他咬了下唇,到底还是当初拿他与许曼妮合影骗父亲的事和盘托出。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当初的一个谎言会在后来给你带来这样的危险。我......” “没,没关系。虽然不是真的,但假的,我也高兴......” 沈怀景没法接这话。 在当下,他甚至连‘对不起’都说不出口了。 “怀景哥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她不知道要如何说,又怕沈怀景误会她,忙又道:“少帅也知道吗?” 沈怀景点点头。 他本来不必与许曼妮说他与白凤轩那点事,但许曼妮因他陷入危险,他觉得有必要把所有说清楚。 于是,他与白凤轩那点过往,在他简要但并不简单的描述里铺陈开来。 第226章 两箱黄金能做什么 “怀景哥哥,他真的好喜欢你。” 许曼妮听完沈怀景的话之后,突然觉得自己那么多年的喜欢,真的不值一提。 跟白凤轩比起来,她那点喜欢又算什么呢? 她没有为沈怀景疯过,也没有为沈怀景做过什么了不得的事。 只给哥哥留下一封信,就从广州跑来江城,这是她为沈怀景做的最出格的事。 “曼妮,我......”沈怀景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怀景哥哥,我放下了,真的。他等了你那么多年,喜欢你那么多年,对你那么好,你该是他的。” 沈怀景张着嘴,仍旧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他给许曼妮说这些的本意不是让许曼妮说这些话的。 但好像,这样也好。 “他们,江城那些人,把你们说得很难听。还说了很多你的坏话,也有白凤轩的......他们都是坏人......” 沈怀景再次无语。 这一波怎么能揭得过去呢,可不可以不说这个了。 所以,他只得提前跟许曼妮说,“等你哥哥派的人过来,我会跟他们一起送你回广州。这一次,绝对不会让你出一点事,保证安全把你送到博雅手里。” 许曼妮先是有些许的喜色,之后又摇了摇头。 沈怀景没有看明白她的意思,便补充道:“正好我去广州还有一点事,跟你们家银行业务上的。” “那......你能待到哥哥结婚之后再回来吗?” 沈怀景想了想,一去一回,再加上处理一些事情的时间,两个月怕也差不多。 参加了许博雅的婚礼再回江城也好。 许博雅是他的好朋友,能见证好朋友走入婚姻的殿堂,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应该可以。” “那......白凤轩也去吗?”这话问完之后,许曼立马意识到白凤轩现在腿不方便,“他应该不会去。你要去那么久,他同意吗?他会很想你的,很舍不得你。他同意你去吗?” 沈怀景又一次无法回答了。 他确实还没有跟白凤轩说。 之前本来想说的,但因为许曼妮不见了,这事也就给打了岔。 现在...... 算了,只能等许博雅的人到了再说。 “他会同意的,我去广州也是办正事。” 沈怀景在楼上跟许曼妮说话。 白凤轩虽然没有上楼,也答应了沈怀景不吃醋,不闹,要乖。 只是,他让夏姨娘上来看了好几回。 夏姨娘也把看到的情况如实告诉了他。 他还是有点...... 毕竟,小兔子陪着许曼妮说了好久的话。 “凤轩,要不,我叫沈少爷下来?”夏姨娘问他。 “不用。我再等等。” 夏姨娘看他那倔强的样子,也不多说,笑着走开了。 都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白凤轩疯起来的时候,没人拦得住,但沈怀景就是那碗卤水。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沈怀景从楼上下来。 白凤轩跟做贼似的,赶紧让人推他回书房去,假模假式拿了本书在看。 沈怀景早看到他在楼下等着,而且还看到夏姨娘来探了几回头。 那个男人啊,心眼还是小得跟针鼻一样。 “行啦,别装了。当真以为我瞎呀?” 沈怀景拿开了他挡着脸的书。 “小景......” 白凤轩笑着跟个哈巴狗一样,那叫一个讨好。 沈怀景是真拿这个男人没办法。 混蛋的时候,恨不得掐死他。 深情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的命给他。 “凤轩,两箱黄金能做什么?” 沈怀景本来是打算到死都不跟任何人说黄金的事,但,他到底还是喜欢眼前这个又混蛋又深情的男人。 “买不少枪了。” 沈怀景点点头。 “黄六就是为了那两箱黄金。不,应该说,黄六只是知道有那样一笔钱,但不知道是两箱黄金。 我想,这两箱黄金应该跟他们说的我父亲与土匪勾结的事有关系。我审过黄六,但黄六没张嘴。这件事,恐怕得你安排专业的人来审。我想,撬开了黄六的嘴,我父亲那点事,大概也就离真相不远了。” 沈怀景这下算是把最大的保留给和盘托出了。 “好,我让陈宇亲自审。” 已经把最想保密的事都说了,沈怀景心头像是轻松了不少。 他看着白凤轩不能站起来的双腿,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开口说去广州的事。 按时间来算,许博雅派的人快到了。 沈怀景给陈宇打了个电话,亲自交代了刚才的事,并且叮嘱陈宇,不许再有人知道黄六说了什么。 挂了电话回头,见沈怀景欲言又止,他便道:“许曼妮的事,我很抱歉。绑匪送来消息之后,你就打定了主意要以身犯险,我不敢拦你,也不能...... 所以,那时候即便我已经得知许曼妮很大可能还在江城,我也没敢跟你说。我怕你觉得我是故意拦着你,不让你去,才那样说的。” 沈怀景这会儿已经不气了,自然也更心平气和。 “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吗?” 白凤轩摇头,“一种直觉。如果我是绑匪,图的是钱,把你叫到鸡头岭,还得带着许曼妮太麻烦。而且,他送来了那样的消息之后,是人都会条件反射,认为许曼妮一定出了城。 所以,当时直觉许曼妮还在江城,便让陈宇的人加紧盘查。方瑜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陈宇的人已经找到那些人的藏身之处了。但在那之前,我用直觉是无法说服你的。” 沈怀景点点头。 确实,那种情况之下,他不信什么直觉。 两个人既已把话说开,心中自然再无芥蒂。 晚饭一起吃的,白凤轩正准备晚饭过后,给他的小兔子表演一下‘站起来’这个惊喜。 哪知道,小兔子给了他另外的‘惊喜’。 “我想送曼妮回广州。” “我知道,现在说这个有点突然。但这件事,我考虑了好些天。” “没出绑架这件事之前,我就想好送曼妮回广州,想亲手把她交到博雅手里。出了绑架这件事,我更不放心。 而且,我去说广州也不只是送曼妮,还有之前跟你提过的组建一个狙击小队。最好的狙击步枪,那边应该能弄到几支......” 第227章 心肝,你可要哥哥的命了 沈怀景说了长长一串,白凤轩除了静静听着,就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最后没了。 是,道理他都明白。 但道理明白是个屁。 他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人。 他只知道,小兔子要跑了。 这一回,他还没有理由把小兔子给抓住。 本来想给小兔子惊喜,现在也没有心情了。 而且,小兔子要去广州,他更不让小兔知道自己能站起来了。 那样,小兔子在广州会一点都不惦记他的。 还说要参加两个月后许博雅的婚礼再回来。 两个月,好漫长啊! 怎么办,小兔子还在眼前,他已经开始想念了。 沈怀景知道这不会是一个愉快的话题,也料到了白凤轩会不高兴,但没有料到白凤轩这么安静。 “凤轩,我一定会回来的。”沈怀景先承诺了这个。 白凤轩还是不语。 “凤轩,两个月很快的。我也会很想你......我也舍不得离开你......” 沈怀景拉了白凤轩的双手,捧在自己掌心里,又拿到唇边吻了一下,“轩哥哥,我们未来还很长,很长,一辈子那么长。我都会陪着你,也会让你陪着我,我们......” “去吧!”白凤轩突然打断了他难得的表白。 “凤轩......” “去吧,虽然我确实很舍不得......” 白凤轩意外的通情达理,反倒让沈怀景有点不能适应。 他一把抱住了白凤轩,“轩哥哥,我会很快回来的,我会特别特别想你......” “光用嘴想?” 沈怀景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那......晚上我伺候你?” “你想怎么伺候?”白凤轩的手轻轻的摩擦着他后脖子的皮肤。 沈怀景一口叼住了他的唇瓣,然后轻轻地在他唇上碾磨。 白凤轩哪里经得起他这般撩拨,很快就有了反应。 一把揽过对方的腰,拉到腿上,变被动为主动,把这个吻变得更深入,更持久。 直到沈怀景有点喘不过气来,白凤轩才抵着他的额头,气息有些重地说道:“心肝,还得练习!” “我这不是怕你吃不消,又......” 他的手开始调皮。 嘴角噙着小狐狸似的微笑,把白凤轩的耳垂含在嘴里,舌头不断拨弄,像是逗弄笼子里的猛兽,又大胆又有几分怂。 他的气息喷在对方的耳际,热气开始向身体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白凤轩差一点就要把人抱起来,往那长榻上去。 但突然想到,这会儿小兔子要知道他能站起来,去了广州就不会着急回来。 他得拿这点事吊着小兔子,让小兔子一直惦记着他,一直心疼他,一直愧疚。 要论心眼,还真像金寨主说的,得是他白凤轩的心眼多。 明明已经急不可耐,却还强忍着那份激动,把人努力推开。 “怎么了?” 沈怀景有些不解地看着白凤轩。 明明已经那么强烈,为什么拒绝呢? 是因为他要去广州,所以生气不愿意亲近了吗? “你今日让我这般食髓知味,明日你若是走了,还一走就俩月,我这日子要怎么过?他......” 白凤轩拉了沈怀景的手按住自己,“想你了,怎么办?” “他那么喜欢你的,你是知道的。你不想他吗?你就愿意让他饿着,让他苦着,让他等着......” “与其如此,还不如你什么都不给。我还能扛一扛,他也能......” 白凤轩说这种话,从来不害臊,而且说得特别溜。 沈怀景到底害羞,只得低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都可以吗?”白凤轩反问。 沈怀景觉得这话是个坑。 但这时候了,坑也得跳下去。 “都,都可以!” 沈怀景一松口,白凤轩就朝外面喊了一声,“晚饭不吃了,闲杂人等滚得远远的。” 这时候沈怀景有点后悔跳坑太仓促,白凤轩已去关了门窗,又拉上了窗帘,然后回头对小兔子露出了恶狼微笑。 “小景,把衣服脱了!” 沈怀景在片刻犹豫之后,还是听话地把衣服脱掉。 此刻,只着裤子的沈怀景,下意识地用手想挡一挡前面。 其实,男人真没什么挡的。 他就是下意识的动作。 这样脱掉了上衣,他到底还是有点别扭。 “裤子也脱掉!” 白凤轩坐在轮椅上,指挥着小兔子。 沈怀景此刻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他们早就坦诚相见过,而且更负距离的事都做了。 这时候再别扭,反倒矫情了。 他大大方方把裤子脱掉,然后像是恶作剧一般,把裤子脱下直接扔给了白凤轩。 白凤轩拿到鼻底闻了一下,嘴角露出恶魔般的微笑。 沈怀景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挑起对方的下巴,“少帅,满意吗?” 白凤轩喉结滚动,小兔子这了人的模样,就该狠狠收拾的。 但是,不等他收拾小兔子,小兔子已经坐到了他的腿上,眼带风情地看着白凤轩。 他的腰肢柔软,似弱柳扶风,那样风情,那样消磨人。 “心肝,你可要哥哥的命了!” 白凤轩的手重,捏着人家腰肢就不肯松手。 嘴里说着要命,但身体欢喜得很,不断迎合。 “宝贝,不喜欢?”沈怀景再次含住他的唇瓣,轻轻地吮吸。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白凤轩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气息,他想心如止水。 但是,心湖早就起了惊涛骇浪,想压都压不住。 这时候,他发疯地想把人按在墙上,啃咬着对方的后脖子,与之融合,与之共攀最高峰。 再不然,就是把人抱起来,抵在墙上,极尽缠绵,带着小兔子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但是,那就暴露了他能站起来的秘密。 于是,他强压着情潮,“媳妇,要我吗?” “要!” 欲火点起来,自然不是一个人的事。 两人拾柴火焰高。 “那该怎么做?”白凤轩难得那么有耐心。 沈怀景不说话,但手却没有闲着。 甚至,还有点着急。 着急于内心的炙热,着急于给予,着急那抵死缠绵的温柔。 第228章 下次,再说 陈宇是天黑之后过来的,刚刚把人审完,一刻也不敢停留。 听说白凤轩与沈怀景在书房里,连晚饭都不吃了,还让人退避三舍,心想,不至于吧。 其实,相当至于。 十几分钟后,当陈宇见到白凤轩时,脖子上的吻痕那么明显。 当然,白凤轩也没有要遮一下的意思。 长榻上睡着个人,但被屏风遮着,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屋子里有些味道还未消散,弄得陈宇有点臊得慌。 白凤轩坐在轮椅上看着刚刚送上的审讯笔录,特别正经。 要不是陈宇知道这个男人刚刚才做完了非常不正经的事,他差点就信了他的专注。 陈宇有些忍不住想往屏风里边看,偷瞄了几眼,只能透过屏风的缝隙,看到里边之人的些许侧影。 肯定累坏了。 陈宇想。 就白凤轩那疯劲,还不得几天让人下不了床。 不对,他都站不起来了,还能有那么强的战斗力吗? 想到这个,陈宇的目光转过来,落在了白凤轩的腰下。 “除了你,没人知道这些?”白凤轩突然问。 陈宇愣了一下,“嗯,我亲自审的。” “我就说嘛,黄六怎么会绑了许曼妮,果然是后面有人递主意。钨砂矿,看来还真是座金山。把人看好了,回头等小景......”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回头,嘴角露出浅浅笑意。 陈宇极少看到白凤轩这么笑。 他也跟着回头往屏风那边看。 “你看什么?不许看!” 被白凤轩这一吼,陈宇赶紧扭头。 “少帅,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不耽误你跟沈少爷继续忙。” 陈宇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大概也是头回说这般调侃的话。 白凤轩笑了起来,“好小子,你居然也......赶紧走吧,他脸皮薄。要不是这会儿累得睡过去了,肯定不会让你进来。” 陈宇觉得耳根子一热,这话他真不想听的。 他觉得烧耳朵。 他到底犯了什么罪,要听到这样的话。 好吧,大概是他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 男人啊,有了媳妇真可怕。 他不希望自己变成白凤轩那样。 他得清醒得活着。 沈怀景似乎是觉得有人来过,但实在太累,也睁不开眼。 好像有人在说话,但没有听清楚说了什么。 这会儿感觉到身边有人睡下,他才转过身来,也没睁开眼,就往人怀里钻。 粘人得很。 对方很宠地把他圈在怀里。 “心肝,有没有不舒服?”他低低地问。 “你坏......”他像梦呓一般。 “我坏,我坏!” 满眼宠溺,眉眼笑得弯弯。 此刻的满足自是不必说的。 “下次......不许......”沈怀景把脸往他胸口贴。 他轻轻地摸着对方的后脑勺,“下次......再说......” 坏东西都是这样的。 坏了一次,还想更坏。 沈怀景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白凤轩神清气爽地吃着早餐。 坐在他对面的是有点战战兢兢的许曼妮。 “这么怕我?”白凤轩笑问。 “没......” “别怕。之前,逗你玩。” 许曼妮心想,你现在才像是逗我玩。 “既然是小景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等你家里派的人过来,小景送你回广州。不过,你不许......” “我知道!”许曼妮不等白凤轩说完,“你们特别好,怀景哥哥都跟我说了。你等了他很多年,他的心里也只有你,你们之间,水泼不进,火烧不入。以前是我不懂事,我现在知道了,少帅哥哥!” 许曼妮的反应让白凤轩有点意外。 之前,他确实恐吓过这丫头,难道是吓得有点狠了。 坏了,这要把丫头给吓坏了,媳妇得跟他闹呀。 “那个,你......”白凤轩没怎么跟姑娘打过交道,他也不知道这话要怎么说好。 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的小姨子,还是得对人家好一点。 “那什么,回头我让人准备些江城的土特产,你给带回去。但是,不许在你怀景哥哥面前说我坏话。” 一边哄人,一边吓人。 白凤轩就是这般。 等沈怀景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他以为自己只是多睡了一会儿,哪知道他睡了一天一夜。 起身之时,才发现自己哪儿哪儿都疼。 不做人的白凤轩,难怪当时笑得那么恶魔。 下回...... 下回绝对不这么惯着他。 夏姨娘给准备了洗澡水。 沈怀景都快羞死了。 自己洗了澡,又擦了药,这才觉得好受一点。 夏姨娘又给送了饭菜过来,都是些补身子的,还特别慈爱地看着沈怀景,就像看刚刚洞房第二天的新媳妇一般。 好似那肚子里已经有了白凤轩的种,不久之后,就能生出娃娃来。 “伯母,那个......” 沈怀景被她看得都有点噎着,张了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凤轩出去了,说有点事,可能晚一点才能回来。走之前,特别吩咐了,要把你照顾好。辛苦你了。” 夏姨娘做这些,已经让他特别难为情了,再听到这番话,沈怀景羞得头也不敢抬,恨不得把头给埋进碗里去。 这时候,外面有人来报,说是有从广州来的客人,姓许。 沈怀景也没吃几口,就放下碗筷出去,就见站在大门之外的许博雅。 许博雅这个人就跟他的名字一样,既博学,又优雅。 丝质的衬衣搭配西装裤,看着文质彬彬。 鼻染上一副金丝眼镜,更添了几分书卷气。 “博雅!”沈怀景有些喜出望外。 许博雅缓缓转过身来,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特别好看。 “怀景,好久不见!” 许博雅的声音也很好听,有种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 沈怀景赶紧让人去请许曼妮。 片刻之后,在沈家客厅里,眼含泪花的许曼妮紧紧抱住了许博雅。 “哥,我好想你!” 许曼妮哭了。 许博雅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瞧我做什么?不是偷偷跑了吗?知道父亲和母亲多担心吗?多大的人,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做哥哥的到底是舍不得过多责备妹妹,虽然话是那般说,但口气却很温和。 第229章 他有时候会很疯,很混蛋,但也很可爱. 许博雅会亲自来江城接许曼妮,这是沈怀景没有想到的。 自半年多前法兰西一别,如今这般相见,彼此都很感慨。 来的路上,许博雅已经听说了一些关于白凤轩和沈怀景的事。 如今的白家军已不是从前的白家军,活捉了胡老三,又收服了胡天瑞,不管是从地盘还是从实力上来说,白家军都不容小觑。 许博雅的目光有几次都从沈怀景的脖子上扫过。 虽然衣领遮了大半,但总能看到些若隐若现的痕迹,反倒更让人遐想。 当着许曼妮的面,他自然不好问的,倒是沈怀景见他欲言又止,找个了理由打发许曼妮出去。小花厅里才只余他们二人饮茶。 沈怀景的屁股有点疼,多少有些坐不住。 都怪白凤轩,早知道今天许博雅就到,昨天绝对不会惯着那个狗男人。 “听曼妮说,你已经接手了银行的业务?” 许博雅点点头,“之前在法兰西的时候,父亲就一直想让我回来。如今国内的形势也是瞬息万变,对于银行业来说,既是机遇也是挑战。我也想用我所学,把银行发展壮大。 不过,真正回来接手业务之后才发现,军阀混战的年代,银行业也不得不背倚大树。如果想独善其身,几乎不可能。哪家银行背后都得有势力支持,不然很难开展业务......” 说起银行的事来,许博雅的话会多一点。 当然,这也只是他们话题的一个过渡。 彼此的视线对上,许博雅眼里有疑问,但到底没能张得开嘴。 “博雅,有件事,我得跟你说声对不起。” 沈怀景没有打算瞒着许博雅之前的事。 许曼妮被人给绑架,都是因为他的原因。他也知道,如果他不说,许曼妮是绝对不会多嘴的。 他已经很对不起许曼妮了,还让那丫头受了那么大的惊吓。 哪怕会被许博雅臭骂一顿,甚至打上一顿,他也一定不会瞒着这件事。 许博雅这个人很有涵养,在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倒也没有责怪 沈怀景,反倒是觉得自己妹妹给沈怀景添了麻烦。 “情爱之事,原本就勉强不得。曼妮是一厢情愿,我知道。但怀景,你呢?你跟那位少帅,是对方的一厢情愿,还是你们两情相悦?” 沈怀景倒不是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面对昔日好友,这件事,他到底是有点张不开嘴。 如果他是跟一个姑娘如何如何,倒也没什么不能言说。 他跟一个男人,到底是世俗所不容。 “我们......”他犹豫着如何措词。 许博雅则笑了一声,“怀景,你不必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 沈怀景看着许博雅,“两情相悦,自然是我们。” 沈怀景一时脸红。 “在法兰西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见过男人喜欢男人,就算是咱们国家,几千年来也不乏断袖龙阳之好。爱情本没有什么错,爱情是美好的,是浪漫的,是让人愉悦的。只是......” 许博雅来了个转折,但到底叹了口气,“我一个局外人,其实说什么都不对。你是当事人,只要你觉得好,那就是好。跟你喜欢的那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没有关系 ,我都祝福你。” 许博雅这番话说得沈怀景心头一热。 “我......没喜欢过别的男人或是女人,但他......哪怕我去了法兰西,他也依旧在我心里。只是,我真正明白的时候,已经让他等了我很多年,也让他伤了很多年的心。 我......我不太明白爱情。但如果有子弹朝我飞过来,他会替我挡在前面。同样的,如果有人捅他刀子,我也想替他挡上那一刀。他有时候会很疯,很混蛋,但也很可爱......” 沈怀景说起白凤轩的时候,嘴角带着甜甜的笑。 其实,他说了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想到那个人,那个人就让他觉得开心。 而他的开心,是别人看得见的。 同样的,他的喜欢和爱,也是别人看得见的。 两个人聊了一阵爱情,最后说到了正题上。 “博雅,可有兴趣来江城开一家分行?” 许博雅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微微思考了一下,“也无不可。我这一趟亲自来接曼妮,也是为了考察市场。还未踏上白家军的地盘,少帅白凤轩的名字已经如雷贯耳。怎么,你现在连少帅的家都能当了?” 最后这话是许博雅的调侃。 沈怀景的脸微微有点热,没有否认。 “既是如此,我自然是乐意的。不过,我如今刚到江城,此事不急,也得许我好好了解一下江城。” “那是自然。” 白凤轩回来得晚。听说许博雅来了,倒是想见一见对方是个怎样的男人,却听说许博雅带着许曼妮去住旅馆了。 沈怀景在书房里翻那些书架上的书,书页里大都有批注,都是白凤轩的笔迹,那个不爱读书的白凤轩好像是假的一般。 “小景......” 白凤轩被人推进了书房,沈怀景手里正翻书,回头迎上他的目光,便问:“去做什么了?怎么这么晚?” “去......当土匪。”他笑道。 “嗯,你确实是土匪!” 白凤轩揽了对方的腰,直接拉到了自己腿上坐下,“心肝,想我没?” “想你怎么欺负我吗?” “心肝,我哪有欺负你。不都是你欺负我吗?我可是下面那个......” 白凤轩笑得一脸满足,双手掐在对方的腰肢上,“心肝太热情,我都快吃不消了。” 他在沈怀景的耳边低语,弄得沈怀景耳根子都红了。 捏了他的嘴,“不许说!” “好,不说,不说。” 他抓了对方的手,递到嘴边亲吻,满眼宠溺地看着怀里的人。 “腰疼不疼?” 沈怀景推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许说,但白凤轩心疼着,手又摸到了屁股上,“这里呢......” 沈怀景‘嘶’了一声,娇嗔道:“混蛋!” “好,我混蛋,我坏人,媳妇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此时他们不要太好。 要是能每天都这样,多好。 可是,许博雅来了,也就意味着他的媳妇又要跟人跑了。 第230章 我不急,谁急了,谁知道 “凤轩,你知道四方银行吗?” 白凤轩的手环在对方腰上,“嗯,以海外华商为背景的民间银行。最早的时候,叫四方钱庄。成立最初,是为了服务海外华商资金需求,最初建立在广州。而后,随着海外华商实力扩大,四方钱庄改为四方银行,在广州众多银行里,也是独树一帜的银行。” 沈怀景没有想到他了解这么多。 当然得了解呀。 毕竟,银行家的女儿跟他抢媳妇,他能不上心吗? “本来我有想法,这次去广州见了博雅,想请他们的四方银行到江城设立分行。正好博雅这次来了,我跟他一提,他也同意,以后筹措军费这块,至少可以省点心。” 白凤轩亲了沈怀景一口,沈怀景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正经事呢。” “这也是正经事。我的媳妇,真真是什么都为我考虑。我上辈子到底是积了什么大德,能有这么好的媳妇。” 白凤轩把头往沈怀景怀里蹭,沈怀景被他弄得痒痒,忙推开,手里的书落到了地上。 沈怀景弯要去捡,却被白凤轩给拾了起来,“嗯,咱们家媳妇还很爱看书。我得跟媳妇好好学......” “骗子。明明你早看过了。” 白凤轩把书扔桌上,仰头看着怀里的人,“是看过了。养伤那大半年,想你的时候,很想你的时候,特别特别想你的时候,就看书。因为你喜欢我看书。我想做点你喜欢的事,哪怕你并不知道。” 沈怀景发现,这个男人就是生来克他的。 总是能这么不经意地就扎到他的心。 过往的时光,他补不回来。 过往的情感,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还。 但这个男人,每每这么不经意提及,他就觉得心疼得紧。 好在,这个男人一直等着他,一直没有放弃。 要不然,他就错过了这么好的男人。 沈怀景低头亲了一口白凤轩,“到底去哪里了?” 白凤轩笑道:“媳妇哄哄我,我就告诉你。” 沈怀景不想惯他这毛病,作势要起身,白凤轩立马把人拉回来,“好好好,我说。” “我刚刚说去当土匪,你不信。真去当土匪了。既然,周家在钨砂矿的事上给我软钉子,那我就给他点硬手段。人嘛,总归都是这样,疼了才知道乖。” “所以......” 沈怀景看着白凤轩。 “所以,我让二哥在云州把运送钨砂矿的船给扣下了。听说,是卖给德国人的。反正,我不急,谁急了,谁知道。” “二哥......” 沈怀景想到上回把人给打得鼻青脸肿,白颂轩走的时候骂骂咧咧。 说他们俩是一对疯子,还说他们自己玩就好,不要去霍霍他。 “二哥没说什么吗?” 沈怀景现在是气消了,当时打人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过分。 但到底是自家男人的哥哥,白凤轩也没对他二哥下那种狠手。 “他......”白凤轩揽过沈怀景的脖子,亲了一口,“他说弟媳妇的手好辣!” “他是羡慕,嫉妒,咱们不理他。”白凤轩亲了一口不过瘾,又在沈怀景唇上啄了啄。 江城的钨砂矿开采时间并不长,也不过几年时间,存量却很大。 这几年,周家掌控着钨砂矿的买卖,也跟外国人做生意。 江城还在胡老三手里的时候,从江城出去的钨砂矿都有胡老三的人一路保驾护航,自然也没有出过什么问题。 白凤轩驻守江城之后,也没有对钨砂矿动手。 大概周家也没有想到,在给了白凤轩一个软钉子之后,白凤轩会给他来这么一招。 “扣了?老子一路上都有打点,怎么可能被扣?那东西虽是值钱,但能买的人也不多,更何况那么多货,走了这么几年,从未被扣。” 周楚洋是半夜得到的消息,说是运送钨砂矿的船在云州被拦下,几条船都给扣押了。 “白凤轩!”周楚洋咬牙切齿。 他早就知道白凤轩没那么好说话,怎么可能因为沈怀景答应吹枕边风,白凤轩就放弃了入股钨砂矿,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去,去请沈......”他想说请沈怀景,但话没说完,才想到如今是半夜,便改口道:“天亮之后备一份厚礼……算了,回头我跟父亲商量之后再说。” 周楚洋打发了人出去,自己在外面的走廊抽了支烟。烟抽完,又散了散身上的烟味,这才低头看了眼手表,然后往周老爷子的院子去。 半夜被吵醒的周老爷子,还有起床气,再加上听说钨砂矿在云州被扣,气得骂了娘。 “让你办这点事都办不好,还怎么让我把大事交给你。” 周楚洋被老爷子指着鼻子骂,他也觉得很委屈。 那天,沈怀景来周家,老爷子跟沈怀景说了些什么,他并不知道,只知道送了一笔钱给沈怀景,沈怀景也没有拒绝。 他从来不认为,他父亲亲自办的事,还会有纰漏,而且白凤轩的人后来也收了上供,他自然也就认为这事水到渠成了,哪知道有这么一出。 但他父亲骂起来人是不讲这些的。 “父亲,天一亮,我就去沈宅。看看白凤轩是个什么态度。” 周楚洋心里虽觉委屈,但半点没有表现出来,“儿子办事不力,还望父亲责罚。只是,父亲且顾着自己身子,还在吃药中,切不可动怒,再伤了身子。” 周楚洋一副孝子模样,周老爷子骂完之后,气也顺了些许,“去把沈怀景给我叫过来!” “父亲,此一时,彼一时。咱们现在让人捏着喉咙......” “他一个爬床的小玩意,还真以为白凤轩拿他当回事。白凤轩要真拿他当回事,咱们的船能在云州被扣?” “父亲......”周楚洋欲言又止。 大半夜去沈宅请沈怀景,除非他疯了。 如果说,以前他是真的不知道沈怀景在白凤轩心里的地位,但现在他再傻也知道。 白凤轩的人在江城翻地毯似的找许曼妮,不都是为了沈怀景吗? 周楚洋有点后悔,当初不应该让沈怀景去求白凤轩的。 如果没有,现在...... 第231章 主要是我家小景疼我 “杵在这里做什么?等老子给赏钱吗?” 周老爷子见他还没有走,立马又开骂了。 周楚洋转了身,走到门口,到底是没有出去。 “父亲,还是我带上厚礼亲自去沈宅求人吧。” 周老爷子眯缝着眼睛看自己这个儿子。 他一直都对周楚洋不满意。 周楚洋跟沈怀景年纪差不多大,但读书的时候,周楚洋不及沈怀景,学做生意,周楚洋也不及沈怀景。 沈怀景几岁就被其父带着到处巡查店铺,无论是算账还是别的,见解都比他这个儿子强。 他是用心培养过周楚洋的,但与他期望的还有很大差距。 “你去求他?他一个小玩意,配你求他?不过是个卖屁股的,算什么东西。少给老子丢周家的脸面,去,让他马上过来......” 周楚洋突然跪了下来。 周老爷子退了一步,披着的衣服掉到了地上,他低头看着周楚洋,“你......背着老子做了什么?” “我......” “说,你到底干了什么蠢事?” 周老爷子双眼如钩,那钩子锋利得很,像是要把周楚洋的心当场钩出来。 “我听说......听说他媳妇来了江城,就给......给黄老六......” 周楚洋的话没说完,就挨了老爷子一巴掌。 “你个蠢货,让你多事。我说这两天白凤轩的人跟疯了一样,找那个姓许的姑娘,还当是他想要了那姑娘的命。搞半天,是你......” 又一巴掌甩过来。 周楚洋的嘴角出了血。 “好端端的,你非得给老子惹事。当初让沈怀景去找白凤轩,也是你这蠢货做的蠢事。他要是滚蛋了,又或是陆昭文被枪决了,这后面的事,都他娘的没有。 你这个狗东西,老子教了你那么多,你倒是一句没听进去,反倒学会自作主张了......” 周老爷子要抬手打第三巴掌的时候,被周楚洋抓住了手腕。 他抬头看着周老爷子,“父亲,我不也是为了找到那些东西吗?” “黄六是个草包,不管他能不能从沈怀景里那里拿到东西,对咱们都没有坏处。而且,沈怀景或是白凤轩都不会知道这件事跟我有关系。我不会连累周家,更不会连累父亲和父亲的大事......” “连累,你他娘......” 周老爷子还想抬手打人,但手被抓着,只得骂道:“白凤轩不知道?他要真不知道,咱们的船会无缘无故在云州被扣?你个猪脑子。” 周老爷子给了儿子一脚,踹在他的心窝上,周楚洋吃痛,到底是松了手。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这一刻,他不恨是假的。 不只恨白凤轩,恨沈怀景,也恨他的父亲。 “父亲,”他强忍着此刻的痛楚,“如果白凤轩知道我跟黄六有关系,会只扣下船只吗?怕是早带人把周家给围了,儿子也没命站在这里挨你的骂。” “你......”周老爷子自然气得不行,但理智又告诉他,周楚洋说得也不无道理。 “所以,还是钨砂矿的事。咱们虽然上了供,但白凤轩并不满足,上供他要,入股也要。” 周楚洋会来,这是在沈怀景的意料之内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周楚洋会来得这么早。 他与白凤轩正吃早餐,金寨主打着哈欠刚进来,见沈怀景正往外走,便问了一句:“这么早就有访客?” 沈怀景‘嗯’了一声,快步出去。 白凤轩坐在桌边,打量着金寨主的一脸倦容,“叔父昨夜辛苦了?” 金寨主坐下来喝了口茶,目光落在白凤轩似笑非笑的脸上,“比不得少帅辛苦,那么大动静,还真当我们都是聋子。少帅,我就是有点好奇,你说你这腿都......确实是年轻人,有干劲......” “让叔父见笑了。主要是我家小景疼我。” 白凤轩一脸嘚瑟。 金寨主皮笑肉不笑,“我看,是你死皮赖脸吧?” “那不也是跟叔父学的吗?叔父不是说了,我最像你。不过,叔父年纪不小了,还是悠着点。当然,我不是说叔父不行,叔父肯定行,就是心疼我二叔。” “你还是先心疼你的小景吧。” 白二爷正好听到这话,从外面进来。 白二爷倒是神清气爽,像是被滋润得特别好的花儿一样。 再看金寨主,果然还是辛苦耕地人被榨取了更多。 白凤轩看着二叔在自己对面坐下,心下感慨,到底是他的二叔,到底是把京城王爷都给拿下的二叔,果然是不一样的。 “听说,周家那小子来了。一大早的,你没跟去,倒是新鲜。” 白二爷把剥好的鸡蛋递到金寨主手上。 这些事,他做了很多年,早已经刻在骨头里。 金寨主也很自然地接过去,咬了一口之后,觉得不喜欢,想吐的时候,对上白二爷的目光,只得默默地把鸡蛋给吞下去。 “叔父,不至于......”白凤轩打趣着。 “毛头小子,你懂什么。这是你二叔对我的爱。” 论不要脸,到底还是金寨主更胜一筹。 白二爷无视二人的废话,尝了一口粥之后,这才递到金寨主跟前。 “你让老二扣了那几条船,到底是要明抢了?” 白二爷像是很随意地聊着家常。 白凤轩立马正经起来,“倒是没什么能逃过二叔的眼睛。不过,明抢这个词不文雅,应该叫创造给彼此谈判的条件。既然他们给了我一颗软钉子,我只好来点硬的。在白家的地盘上,总要教他们懂规矩的。” 叔侄二人正聊天,夏姨娘就端了刚熬好的汤进来。 白二爷忙上前接过来,“多谢大嫂。” “小心烫。”夏姨娘还不忘提醒。 “二叔,这是什么?” 白凤轩有点好奇,白二爷立马把那碗汤给移到金寨主那边,“给你叔父的,你别想。” “二叔,别那么小气嘛。” 白二爷很宝贝那汤,白凤轩就越想尝一尝,似乎闻起来还不错,但有一股中药的味道。 “不是小气,这是药。江太医刚给开的新方子,你叔父......”白二爷说了半截,没往下说。 白凤轩的目光投到金寨主身上,瞧他那一脸憔悴的模样,难不成,这是补身子的? 就是男人太虚,损耗太多,所以必须得补,不然就真抬不起头来。 那一瞬间,白凤轩有点同情金寨主。 所以,他还安慰了一句:“叔父,我那里有点好东西,要不要......” 他往金寨主那边凑过去,两个男人私语了几句,像是特别怕白二爷听到一般。 “回头说。现在......”他示意正看着他们的白二爷。 白二爷懒得理会他们二人。 第232章 二哥想发财吗 外面的客厅里,沈怀景喝着茶,淡淡看着有些着急的周楚洋。 “什么时候的事?”沈怀景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昨天。这不,我一收到消息,就立马赶过来。怀景,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咱们......如果有什么误会,少帅直管说,但这批货是给德国人的,之前因为打仗,已经耽误了些时间,再要被扣着,就没法交货了。 不然,我也不能一大早就来求你。” 周楚洋用了求这个字。 沈怀景忙道:“楚洋,哪里的话。你我之间,用不着求。但凡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我去问问少帅。这军队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你别着急。” 沈怀景让人给周楚洋续了茶水,自己去饭厅把没有吃完的早餐给吃完。 才不管坐在客厅里的周楚洋有多着急。 白凤轩看着眼前人的模样,嘴角一直噙着笑。 好想亲他。 把他按在怀里狠狠地亲。 “没什么要交代的吗?” 沈怀景虽然一直低头吃东西,但刚才就注意到白凤轩一直看他。 这会儿吃完了,二人目光对上。 “我的小景知道怎么说。”白凤轩笑道。 “万一说错了呢?” “不会错。就算错了,也是对的。” 沈怀景摇摇头,“你呀,像个被我勾了魂的傻子。” 他低头在白凤轩唇边落下了一吻,这才慢悠悠往客厅去。 周楚洋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见到沈怀景出来,忙迎了上去,“怀景,少帅怎么说?” “楚洋,你先别急,听我说。我问过少帅了。少帅说,前些日子,二少爷来了江城,跟他要了云州。现在,云州归二少爷管辖。 你是不知道二少爷那个人,上回来,就在这客厅里,为了云州,兄弟俩还动了枪。 当时二少爷那子弹就落在少帅的脚边,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就打中了少帅。 我都快吓去半条命。就这么着,给要了云州去。 少帅也不想给,但二少爷......哎,那就是个不讲理的,少帅不给云州就要死要活的。为了兄弟不反目,最后少帅没办法,只得把云州给他。 这不,前几天驻守在云州的军队才刚刚撤回到江城。你说货船在云州被扣,少帅也很想帮忙,但他那个二哥......” 沈怀景摇摇头,“楚洋,这个白二少,真的谁都不认。之前,少帅曾在外面买过一批枪,走水路到江城。 哪知道,在开江水域就让二少爷给扣了。后来,少帅还亲自跑到开江去要枪。但那就是个貔貅,吃进他嘴里的,就真没有能要出来的。要不,你们重新装货,走陆路,别走水路,陆路应该没问题。” 沈怀景说得特别真诚,除了意见特别坑以外。 周楚洋搭上一份厚礼,但什么事都没办成,心里自然不能舒服。 回了周宅与老爷子一说,少不得被骂个狗血喷头。 重新装货自然是不可能,只要走水路,往下就得过云州,还得被扣。 生意以后还得做下去,想把钨砂矿运出去,还得走云州水路。 “父亲,不想让白凤轩入股钨砂矿,怕是不行了。” 周楚洋被骂了好一阵,总算是找到机会开口。 “他白凤轩休想!” 周老爷子因为生气,一口老血就那么喷出来。 周楚洋赶紧上前扶住老爷子,“父亲息怒,我立马去请医生来。” “老子死不了......” 周老爷子也是个倔强的,他推开了周楚洋,唤了管家进来。 “去,联系在开江的人,说我要跟白二少爷做个朋友。” 开江城。 白颂轩自从那日被沈怀景打个鼻青脸肿回来之后,就深居简出。 白凤轩乔装打扮亲自来了一趟开江城,而且不是坐在轮椅上,是自己双腿走来的。 为这,白颂轩就骂了娘。 “老子就知道你是装的。” “你小心装残废,变成真残废!” “狗东西,你他娘的就没一件事是真的,没一句话是实话。” 等白颂轩骂完了,白凤轩才笑道:“二哥这是为我担心了?” “老子吃错药了,替你担心。老子巴不得你死了才好。” “二哥才舍不得我死。我要是死了,二哥自己玩,多没意思。” “谁他娘的想跟一个疯子玩。” 兄弟二人见面,气氛总是很怪异。 这一次也不例外。 反正,外人是看不懂他们之间到底是恨还是爱。 他们自己好像也没太弄明白,但并不影响他们之间既彼此算计,但又彼此关心。 “二哥想发财吗?”白凤轩笑问。 “有发财的事,你还能便宜了我?” “二哥,有弟弟一口吃的当然也会有二哥一口汤。但二哥要是不想要,那就算了。” 白凤轩要走,白老二自然不肯。 打扮成那样跑到开江来,不知道算计什么呢。 “你先说说看。” 就这么着,白老三指使白老二把运送钨砂矿的几条船都给扣在了云州。 明面上,这没白凤轩什么事。 白颂轩刚睡了午觉起来,他那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夫人凑到了跟前。 “颂轩,我有个朋友,想见见你。” 白太太一屁股坐在白老二的腿上,双臂环着对方的脖子,“这个人很有些门路,你就见见吧。” 白老二打量着夫人,“你的朋友,你见就是。见我做甚?” “颂轩,你看......” 白太太晃了晃手腕上的玉镯子,水头极好,一看就不便宜。 白颂轩不管太太怎么花钱,更不管女人这些东西,但他也知道,有人想讨好他,少不得走太太的门路。 “那人送的,他有求于你。人很大方,也就是你一句话的事。” 白太太浅笑盈盈,看样子非常喜欢那玉镯子。 白颂轩掐了白太太的腰一把,“行,见见,看看是什么样的朋友。” 客厅里,一个中年男人正等着。 那人一见白颂轩,便恭敬地作了自我介绍。 他叫邱山,在开江城开了个舶来品的铺子,而白太太是他店里的常客。 白颂轩打量着这个男人。 对于邱山这个人,白颂轩有印象。几个月前,他把沈怀景劫到开江那次,沈怀景在街上遇了一位故人,那人就是邱山。 当时他有让人远远跟着沈怀景,所以在沈怀景接触了这个人之后,跟着的人便把邱山调查得很清楚。曾经给沈家做事,后来不知何故,离开了沈家。 第233章 你偷了我的吻,也偷了我的心,你还不是贼 “邱老板,幸会!” 白颂轩坐在主位,笑意盈盈地看着邱山。 其实,只要不是面对自己那个疯子弟弟,白颂轩大多数时候看起来比较温和。 外人送他白狐狸,就是因为他看着一副书生气,人畜无害的样子,但骨子里却狡猾又奸诈。 白颂轩轻轻吹开茶杯里的浮茶,浅浅饮了一口。 “邱某未曾先递帖子,便到府上拜访,感谢大帅不怪罪。这是一份薄礼,望大帅别嫌弃。” 邱山把准备好的礼单递上。 白颂轩扫了一眼,那哪是什么薄礼,不要太厚了。 就为了见他,为了他一句话,送这么重的礼,白颂轩大概也猜到这个邱山是为什么来的。 他那个疯子弟弟说得没错,要发财了。 就只是那么几船钨砂矿给扣下,就给了这么多礼,这要是...... 白颂轩心想,每回都给扣下,那可真是发大财了。 当然,每回扣下肯定不可能的。 “邱老板,这礼还算薄?”他那双狐狸眼扫过邱山那张看起来忠厚实在的脸,“看来,邱老板这生意做得够大呀。” 邱山十分恭敬,起身回道:“大帅见笑了。我一个小本生意人,哪里有这么大手笔。是这样,我有位生意上的朋友,特别仰慕大帅,又听闻白太太是我店里的贵客,所以想让我替他搭个线,他特别想跟大帅做朋友。” “原来是这样......” 白太太是真喜欢那镯子,又一直觉得这个邱老板是个极懂事的人,为人大方,出手也阔绰。 所以,她也知道,邱老板求自己男人这事,肯定还有更大的手笔。 她甚至都想好了,跟这个邱老板再要些什么。 所以,她打发了丫头去前厅盯着,要是邱山与白颂轩谈完了,就赶紧过来通知她。 白太太心情不错,特别是听那邱山管白颂轩一口一个‘大帅’叫着,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白凤轩被众人称为少帅之后,比起白颂轩,白太太更生气。 老头子还活着,也没说把白家军传给谁,凭什么白老三就成了少帅。 不管是论资排辈,还是论对白家军做出的成绩,那也该是他男人,怎么也轮不到白老三。 一声‘大帅’,那可是叫到了白太太的心里去。 “太太,邱先生刚走了。”丫头快步进来。 白太太立马往自己男人那边去。 她得吹点枕头风,这个道理她自然是懂的,虽然她也不知道邱山求的这事到底是什么。 江城沈宅里,白凤轩已经得到了消息,一大早,周家父子搭船去了开江城。 他估摸着最迟晚上周家父子就能见到他二哥。 所以,不会超过今晚,他二哥那边就有消息。 沈怀景去了一趟许家兄弟下榻的旅馆,刚刚回来。许博雅还要在江城待上几天,没有那么快走。 回到书房,见白凤轩坐在椅子上打盹,他便过去在对方唇上亲了一口。 想逃的时候,却被人给抓住。 “哪里来的小贼?” 白凤轩笑着看他。 “少帅冤枉,我哪里是贼?”沈怀景浅浅笑着,有种岁月静好的模样。 “你偷了我的吻,也偷了我的心,你还不是贼?” 这样的话,白凤轩回回都是信手拈来,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风月故事,不然怎会如此老练。 “凤轩,你为什么喜欢谢老板?” 明明好好的气氛,被沈怀景这突然一问,白凤轩脑子里立马响起警报来。 “心肝,我哪有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你,一直喜欢你。” 白凤轩把人拉到怀里,亲了又亲,双臂环在对方的腰上,“媳妇,我跟谢老板真的特别清白。不然,我怎么敢说喜欢你。” 沈怀景倒也不是要翻旧账的意思,就是突然想起来,他好像一次也没有问过,白凤轩到底为什么把谢小楼带在身边。 如今这般问,了不是吃醋,就是想知道原由。 “既是不喜欢,为何这么多年都带着谢老板?” “媳妇,你是不信我?” 沈怀景叹了口气,“我没别的意思,也没有翻旧账,毕竟过去那些年,我也没在你身边。你就算有别人,这也很正常。我只是在想,你把谢老板带在身边,总归有个理由。哪怕不是喜欢,也一定是别的。” 白凤轩把脸埋在沈怀景的胸口,“媳妇,咱们能不能不提这个。” 沈怀景想了一下,也不是非提不可。只是刚才回来的时候,他听人说起了谢老板。 自从他回来之后,谢老板离开沈宅,白凤轩没再找过谢小楼,外面便有传言说,谢小楼被白凤轩玩腻,这才被扔在永兴社不闻不问。 “没有一定要提。只是......” 沈怀景的话只说了一半,因为最近江城发生的事太多,他们都有点自顾不暇,再加上白凤轩受了伤,他的心更多的记挂在白凤轩身上。军队的事,工厂的事,还有许曼妮,他大概也分不出别的心来。 谢小楼最近过得不太好。 “要不,你去一趟永兴社吧。”沈怀景说。 “媳妇,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不管是谁,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我绝对不多看一眼,我看着媳妇,心里眼里都只有媳妇。” 沈怀景知道他误会了,叹了口气,“凤轩,我不是那个意思。谢老板,不太好......” 谢小楼自那日离开沈宅之后,照例回永兴社唱戏。 开始一阵还好,毕竟白凤轩也很少去永兴社。要见谢小楼,都是打发人过来接。 谢小楼已经有段时间没被白凤轩接去过,而且江城的人都知道,沈怀景才是白凤轩的掌中宝。 这世间的人,大部分也都是看人下菜碟的。 谢小楼之前白凤轩的人,自然没人敢不敬他,哪怕世人都觉得他就是白凤轩的一个玩物。 但现在不一样,一个被人抛弃的玩物,哪怕戏唱得也不错,在世人眼里不只下贱,还是最龌龊的东西。 所以,谢小楼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永兴社已经捧了新的角,谢小楼连戏都唱得少了。 前几天,倒是出来唱了一回,还被几个地痞流氓调戏。人家扔了几个银两,就想要他像伺候白凤轩那般。其实,他也就给白凤轩唱个戏,陪着说说话,谈不上有什么伺候。 最多,白凤轩就是抱过两回,再无别的。但这些人想的自然不是那般,有人让他脱裤子,有人扒他衣服,后来还是永兴社老板出面,这事才得以收场。 第234章 既是朋友,朋友有事,哪能不闻不问 永兴社算是江城最大的戏台子。 白凤轩把谢小楼弄到江城来了之后,谢小楼就是永兴社的角。 有人捧是一方面,主要是谢小楼还是有些本事的。 如今谢小楼没了白凤轩这个依靠,受人欺负和白眼,也就再所难免。 其实,对于这件事,谢小楼自己倒是看得挺开。 “谢老板,要不,你回老家去歇一阵子。这江城啊,到底不像从前,那些人也不是好惹的。从前,你有白团长,不,有少帅撑腰,如今......”永兴社的老板正在后台劝说谢小楼。 今晚有谢小楼的戏——《贵妃醉酒》。 镜子里已经装扮好的杨贵妃,除了瘦了点,那真是美目盼兮,明媚又勾人。 谢小楼侧头抬眼,看着面前的永兴社老板,“我来这永兴社,也有三年了吧。这三年,多亏了你关照。今晚,就让我唱完了这出《贵妃醉酒》,不必你赶我,我自会走的。” “谢老板,瞧你说的。我哪是赶你,就是......”老板一脸为难,“这个行当啊,他不容易。从前,别人被你压着的时候,多少有些怨恨。如今,你失了势,少不得......哎,这个世道,就他娘的这样。” “我呢,也是看着你过来的,是真心为你好。其实,这两年,你也挣得差不多,不管去哪里,日子都会好过。去省城,那里贵人多,你这长相和本事,总能有人捧的。 趁着还年轻,再赚几年,然后回乡下买块地,娶个媳妇,生个娃,日子也能过得不错。没必要非得在江城里,让那些人给糟践......” “谁敢糟践谢老板!” 永兴社老板的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得外面有人接了话。 二人双双回过头去,就见一身军装的沈怀景迈步进来。 老板一见沈怀景,赶紧迎上前去,“不知道是沈少爷来了,有失远迎。” 沈怀景的目光落在谢小楼脸上,真真是个妙人,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谢小楼嘴角勾起浅浅的笑,亦不说话,等着沈怀景走近。 “谢老板,听说今晚唱《贵妃醉酒》,我可是来听的。” 谢小楼似乎有些恍惚。 半年前,沈怀景来永兴社找他时,他是那个在高位的人。 哪怕他没有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但他在心里觉得,沈怀景来找他,是来求他的。 时移世易,如今他落魄了,但一身军装的沈怀景却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真好啊。 人家只不过在白凤轩身边几个月,而他这个待了几年的,从前是戏子,如今还是戏子。 既没能为白凤轩做些什么,更没能走进白凤轩心里。 这一刻,他的眼睛里不由得流露出几分伤感。 他为自己。 也为这命运。 “是,是,是,今晚谢老板的《贵妃醉酒》。”老板赶紧接过话去,一张老脸笑得跟朵花一样。 虽然谢小楼早已经看多了这个行当里的捧高踩低,也知道人心大凡如此,但这一刻,还是唏嘘。 “我立马去给沈少爷安排位置。沈少爷若有别的吩咐,只管说,我一定照办。” 老板就像只哈巴狗一样。 从前,老板也那样讨好谢小楼来着。 “谢老板,你陪着沈少爷说话,等到你上场了,我自会来请你。” 老板态度大变。 之前还劝他今晚不要唱了,但如今更怕他不唱。 白凤轩如今的势力有多大,江城谁人不知。坐在轮椅上把胡老三给收拾了,还把胡家军也给收了。 反正江城的说书馆里,已经把白凤轩的故事说得神乎其神了。 “麻烦了。”谢小楼倒是客气。 待那老板出去之后,沈怀景才坐了下来,“既是受了欺负,怎么不让人去给少帅送个信?” 谢小楼笑了笑,“戏子嘛,再有名的角,也是戏子。既是戏子,哪有不受欺负的。少帅如今日理万机,我又没少胳膊少腿,不至于......” “谢老板说不至于,但我沈怀景至于。” “沈少爷心好。但不必可怜我。” 沈怀景轻哼了一声,“谢小楼,我不是什么好心人,我也不善良,更不会去可怜谁。过往这几年,是你陪着凤轩过来的,不说别的,你们至少是朋友。 我知道,你没有爬过他的床,他也没有碰过你。既是朋友,朋友有事,哪能不闻不问。凤轩如今腿不方便,不然今晚来的就是他了。” 沈怀景这话说得半真半假。 真的是,白凤轩亲口说的,谢小楼对于他来说,就是朋友。 假的是,白凤轩打死都不肯来。 所以,沈怀景才自己来的。 “少帅的腰......” 其实,谢小楼一直惦记着白凤轩,只是如今他也没有什么立场去探望,毕竟他觉得,沈怀景回来了,他的出现除了让人讨厌之外,没有别的用处。 所以,心里再担心,也不敢去探望。 其实,白凤轩也没有让他不去沈宅。 沈怀景更没有。 “还在治疗中。不过,我相信他能站起来。当然,如果最后真的站不起来,他也是白家军的少帅,也是顶天立地的男人。我会成为他的双腿。” 沈怀景并没有要炫耀的意思,他心里就是那般想的。 而且,当着谢小楼的面,他也没有必要炫耀。 他知道,谢小楼对白凤轩有感情,而他也尊重这份感情。 毕竟,缺席的那几年,是谢小楼陪着白凤轩。 他其实是感激谢小楼的。 只是,感激这话,他到底是说不出口。 “沈少爷很优秀。你们,很配。也难怪,少帅这么多年,都对你念念不忘。” 缓缓话语的最后,是落寞的苦笑。 “谢老板,有些事,我尊重你。但人,我不会让给你,我也很自私。凤轩当你是朋友,你自然也是我沈怀景的朋友。 不管别人怎么说,在我看来,谢老板戏好,人也好。 所以,如果你想留在江城,我和少帅就是你的倚仗,谁也不敢动你分毫。如果你想去别处,我也一样祝你好运。” 二人正说话,老板突然进来,“沈少爷,戏要开场了,要不,还是先去雅间落座,谢老板也好准备上场?” 第235章 你试过太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会想给自己找一点安慰吗? 沈宅里,白凤轩与金寨主弄了点小酒小菜正喝着。 白二爷原本陪着,但没陪多久,便说身子乏了,早早回房去睡。 待白二爷走了之后,金寨主才凑过来,“你之前说的那个东西......” 金寨主显得特小心,好像怕谁听到一样。 “叔父,你真不行了?” 白凤轩问这话不是打趣,是真心想知道。 毕竟,金寨主最近好像被榨干了一样,而他二叔倒是红光满面,滋润得很。 “你才不行!” 金寨主哪里肯认这个。 “叔父,别不承认。毕竟你这年纪也不小的,而且二叔正是......”白凤轩怕他二叔突然出现,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门口。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男人,我懂!” 金寨主给了白凤轩后脑勺一下,“你懂个屁。” 这一下有点重,白凤轩摸了摸后脑勺,嘴里嘟囔,“我又不往外说,又不笑话你,别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再说,再说老子把你那条腿也给折了。” 白凤轩下意识地伸手捂着腰下,“叔父,这个玩笑开不得。这是我家小景的,你不能让我家小景守活寡。” 金寨主把手搭在白凤轩肩上,“你放心,你那媳妇守不了活寡。你要腿断了,让你媳妇在上面,保证也能把你弄舒服了......” 白凤轩虽然说过要还沈怀景在上面这点事,但别人说,他还是不接受的。 “叔父,你这有点毒了。” “有你嘴毒,你都给老子说不行了。” “那我不是关心叔父和二叔嘛。之前二叔给你喝药,你又一副被榨干的模样,我这不是想多了。” “白老三,你也就跟我贫。这话让你二叔听见,非收拾你不可。 我呀,最近是不太好。正好江老头来了,就给开几副药调理调理。我这身子,到了春夏季,总是犯老毛病,打小落下的。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夜里睡不好,所以看着憔悴了些。你二叔每年这个时候,都替我操心,你还给老子想些乱七八糟的。 白老三,是不是你整天就想着那点事,所以也当别人都跟你一样。” 白凤轩嘿嘿两声。 他不是整天想着,他就是靠近小兔子,不由自主。 这不怪他。 只怪小兔子太招人了。 “叔父,我不是年轻嘛。这没吃饱......” “你说你......”金寨主一脸瞧不上他的模样,“真够不要脸的。” “那还不是跟叔父学的。” “滚蛋。那是你老子教的,跟我可没关系。我呀,可不敢放你二叔去跟别的男人私会。” 金寨主说的是沈怀景晚上去听谢小楼的戏。 白凤轩喝了口酒,“叔父,他非要去,我要不让,他肯定觉得我跟谢小楼有点什么。我哪敢不让他去。” “还不是你自己欠的债。” “叔父,我真没碰过他。顶多就是抱过两回,那不是......不是太想媳妇了嘛......” 金寨主鄙夷道,“我要是敢抱别人,你二叔能剁了我的手。不,我绝对不会抱别人,哪怕是碰别人一个手指头,我都觉得对不起你二叔。 做人,有点要求。自己的风流债不处理干净,还让人家来处理,你可真不要脸。” 白凤轩被金寨主说得无言以对。 金寨主突然有点好奇,“老三,你老实说,你真没碰过谢小楼?” “叔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再说了,我要是真碰了谢小楼,我哪敢再惦记小景。我良心也过不去。我对自己还是很有要求的。” “你......没看出来。” “叔父,真没有。这谢小楼吧......当初,我从疯人院出来,心情糟糕透了。想杀人,也想那个小没良心的。 本来,那晚是想去砸了沈家的铺子,最好还能把沈老板给打个半死。 路过戏园子的后巷,正好看到谢小楼被人动手动脚。几个男人围着他,摸他的脸,扯他的衣服,要脱他的裤子。 他那张脸转过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就觉得他好像小景。他受了欺负,好像觉得小景也受了欺负,所以救下了他。 第二天,我又去戏园子看他,发现他跟小景一点也不像。眉眼不像,脸蛋也不像,神韵更不像。 但那晚,救下他,抱着他的时候,他那瘦弱的身子,好像小景上学时候一样。 我知道他不小景,我知道...... 叔父,你试过太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会想给自己找一点安慰吗? 哪怕是一点点,一点点就可以让自己缓过来,然后再走接下来的漫漫长路。 谢小楼对于我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所以,我不会碰他,但我确实抱过他,这一点,我认。” 金寨主没说话,但他能理解白凤轩说的这种感觉。 毕竟,他也曾跟白二爷分开过很长一段时间。 在那段时间里,有多想念,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他也懂白凤轩那种想找一点点安慰的想法,他夜夜抱着白二爷的衣服睡觉,他觉得那就是安慰。 金寨主给白凤轩杯里倒了酒,“守得云开见月明,到底还是等到了。” 两个男人喝的酒,说的都是心里的话。 而永兴社里的《贵妃醉酒》正唱到高潮之处。 杨贵妃唱道::悔当初入皇宫,倒不如嫁一个田舍翁,落一个早相见晚相依。见两旁宫娥彩女,一个个替我伤怀。哎呀呀,李三郎,闪得奴独自一人怨东风。 谢小楼的杨贵妃,美目流转,眸光闪动,格外风情。 台下有人鼓掌叫好,看着气氛还不错。 沈怀景坐在楼下,看着这么漂亮的谢小楼,心头不禁跳出个疑问:这么多年,白凤轩真就一次都没有动过心吗? 他的这点思绪很快被楼下骚动打断。 “什么杨贵妃,瘦得跟个猴似的,还敢唱杨贵妃。给老子做个小妾还差不多......” “滚下去,唱得真难听......” “退票!退票!” 有一人喊‘退票’,立马就有人附和,很快全场都是‘退票’之声。 谢小楼站在台上,他不是没被人喝过倒彩,也不是没被人叫过‘滚下去’,但今天是不一样的。 他知道,这些人就是故意的。 他本身无能为力。 身子福了福,“各位,小楼唱得不好,给大家赔不是了。” “滚下去,没本事别唱戏,还是去陪男人睡觉,挣钱比较快。” 有人这么一吼,全场都是嘲笑之声。 不但如此,还有人朝谢小楼扔瓜子,扔茶杯,险些砸到了谢小楼的脸。 此时,一声枪声响起。 众人回头看向二楼雅间,沈怀景拿着枪站在窗口,“谢老板的杨贵妃唱得很好。我沈怀景非常喜欢。 谁要是不喜欢,可以滚出去,滚出江城,滚出白家军的地盘。不想走的,老子拿枪子送他走!” 沈怀景说完,又连着开了三枪,戏园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第236章 谢谢少帅 沈怀景在永兴社这一闹,少不得又给江城里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他早已不在乎那些人说什么。 反倒是永兴社老板有些战战兢兢,毕竟他还曾想赶谢小楼离开。 当晚的情景也传到了白凤轩的耳朵里,但沈怀回来后,白凤轩又只字不提。 金寨主说得对,到底是他惹下的债。 夜里白凤轩没有睡太好,毕竟小兔子回来时的脸色不太好。 他还是小心点,省得被清算。 第二天吃早餐,沈怀景冷不丁问了一句,“谢老板很好看,你就真没有动过心?” 吓得白风轩差点给他跪下了。 金寨主见他那怂样,还调侃了两句 ,说沈怀景的家教太好。 早饭后沈怀景要出门,他想去工厂那边看看。过几天,他要去广州,一时半会回不来,还有些事要交代刘沣。 “小景,邱山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他被白凤轩的话给绊住。 “他怎么了?” 沈怀景的脑子里闪过在开江城见到邱山的模样。 “昨晚二哥那边来了消息,周家父子去了开江见二哥,这其中牵线搭桥的人就是邱山。听二哥说,你上次在开江的时候,正好见过邱山?” 白凤轩昨晚没提这件事,主要是怕沈怀景心情不好,拿谢小楼的事翻他的旧账。 但这件事又不能不跟沈怀景说。 邱山这个人,白凤轩隐约有点印象。他们在省城读书的时候,白凤轩也去过沈家的铺子,见过邱山这个人。 那时候的印象不深,但如今这个人跳出来,自然就印象深刻了。 “确实见过。我当时以为是偶遇,如今看来,也没有什么偶遇。造化弄人,这世间的人和事......”沈怀景叹了口气。 “也是,连从小好得跟穿一条裤子的发小,都变得让我不认识了,更何况沈家当年的一个掌柜呢。 他是个精明人,我虽然了解不多,但从前倒是听父亲常夸他。他既然能给周家牵线,想来也是无利不起早,又或是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白凤轩点点头。 “二哥还说什么了?”沈怀景想到了那几船钨砂。 “二哥说,周家挺大方,给了不少,说是交个朋友。以后,每船钨砂过云州,也都会有二哥的一份好处,主打一个有钱大家一起赚。” “二哥同意了?”沈怀景赶紧问。 “二哥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哪有送到手里的钱不要的道理。还跟人夸了海口,只要有他白颂轩在,在白家军的地盘,就不会让钨砂矿有半点麻烦。” 沈怀景听着这话,觉得怎么有点虚,对上白凤轩的带笑的眼神,瞬间便明白,这兄弟二人怕是早就商量好了,怎么坑周家父子,怎么把人耍得团团转。 没准儿,还会给周家父子玩一个兄弟反目的戏码。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沈怀景在某一个时候,总有一种感觉,幸好,幸好这个男人一直喜欢他。 不然,就人家那脑子,八百个心眼子,他怕是真玩不过的。 “小景,怎么啦?” 白凤轩被沈怀景看得有点不自在,他不知道沈怀景在想什么,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思量,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谢小楼那事过不去,到底是要算一算账的。 于是,他立马举手发誓,“媳妇,我真没碰过谢小楼。就......就抱过两回,真的只有两回......要不,你剁我手吧......” 沈怀景被他突然的自首弄得发笑,这个男人,疯的时候是真疯,可爱的时候是真可爱。 “剁你手干嘛?我可不喜欢没手的男人。” 白凤轩见他并没有生气,心头的石头才稍稍落地,赶紧揽了对方的腰,把人揉进怀里,“媳妇最好,最大度,最......” 沈怀景捂了他嘴,“少给我灌迷魂汤,我得出门了。你跟二哥的事,你们自己商量。至于谢老板......他说要离开江城。人家走之前,好歹见一见,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 谢小楼已经决定离开江城了。 如果昨晚沈怀景没有去永兴社,他大概还下不了这个决心。 但沈怀景开的那几枪,似乎也惊醒了一直浑浑噩噩的他。 白凤轩从前不属于他,以后也不会。 他喜欢江城,是因为白凤轩在江城。 现在,白凤轩还在江城,但江城却没有什么是他能留恋的地方。 与其在这里让人指指点点看笑话,还不如去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他有一把好嗓子,一身好功夫,就算是不倚靠任何人,他也可以活得很好。 沈怀景出门之后,白凤轩让人去接了谢小楼来。 谢小楼有点意外,他没想到离开江城之前,还能见到白凤轩。 在沈宅的凉亭里,谢小楼头一回这么放肆地看着白凤轩,“少帅,谢谢你这么些年的照顾。我没什么能为少帅做的,只希望少帅和沈少爷一切都好,顺顺利利。” 他的眼里闪动着泪光,而白凤轩故意装作没有看见。 江城的春天早已过去,初夏的葱茏在往深处蔓延。 有些时光过去,连点痕迹都不会留下。至于有些人......到底他心头只装得下一人而已。 “想好去哪里了吗?”白凤轩问。 “去省城吧。我还没有去过省城,听说那里繁华热闹。也想去北平、上海、广州,但那都是以后的事。先去省城,待一段时间看看。” “好。如果在那边有什么麻烦,给我来电话,我会替你处理。” 白凤轩自始至终目光没有落在谢小楼身上。 谢小楼知道,自己对于白凤轩来说,什么都不是。 但能听到白凤轩这番话,他心头还是欢喜的。 几年的时光,也不是全无用处。 当然,他求的也不是这个。 但能这样,也算好事。 “谢谢少帅!” 谢小楼离开沈宅时,白凤轩让人送了几张钱庄的票据,只说是给他添点盘缠,愿他在省城一切如意。 谢小楼回望那个在凉亭里被树叶遮挡了大半身子的男人,眼泪骤然滑落。 他本不喜欢男人的,他开始愿意跟着白凤轩,图的是白家三少爷的庇护,图的是不再受人欺负,图的是日子能好过一点。 但后来,他也想图这个男人,可他却连一句“喜欢你”也不敢说出口。 第237章 你不敢睡我 许博雅准备带着许曼妮回广州了。 白凤轩作东,请了许家兄妹在望江楼吃饭。 许曼妮这才注意到,无论是齐修还是齐荣,都没有跟在沈怀景与白凤轩身边。 自从她哥来了江城之后,她就被带离了沈宅,这几天都陪着哥哥,也没有顾得上来沈宅问一问方瑜回来没有。 沈怀景从鸡头岭回来后,只说方瑜在那边救治受伤的士兵,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她当时也没有多问。 如今要离开江城了,她到底还是想见一见方瑜的。 所以,吃饭的时候,沈怀景起身出去了,她立马跟了出来。 “怀景哥哥,瑜姐姐呢?” 沈怀景本想去卫生间,被许曼妮追出来叫住,便让她稍等片刻,他去去就回。 许曼妮见他往卫生间方向去,这才反应过来,便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齐修受伤也有几天了,按说也可以移动了,但不知为何,方瑜也好,齐家兄弟也好,都没有回江城来。 最近沈怀景也是一堆事,他还真没有顾上过问。 要不是许曼妮这一问,他还真给忘记了。 “曼妮,方瑜还没有回来。齐修受了伤,她在那边照顾......” “齐修受伤了?伤哪里了?”许曼妮打断了沈怀景的话。 “怀景哥哥,你怎么没跟我说呀。” 许曼妮的着急,沈怀景看在眼里。 他想起之前齐家兄弟打架的事来,还有齐荣说的那些话。 齐荣说齐修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齐修......子弹打在了他的胸口,差一点没命了,很危险......” “那......”许曼妮一时间不知道要问什么,但着急和担心是骗不了人的。 “方瑜已经把子弹取出来了,卡在了肋骨处,不幸中的大幸。所以,暂时还不能回江城。” “他,肯定是为了救我。都怪我,要是我不贪那一口吃的,也不会给你们惹这么多麻烦,还害了齐修受那么重的伤。我......我一直都不知道,也没能去看看他......” 许曼妮有些自责。 这一刻,沈怀景觉得,齐修未必如他哥说的那样,吃不上天鹅肉。 当然,那是后话。 “曼妮,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了我的连累。齐修那边有方瑜在,会很快好起来的,别担心。” 知道齐修受了伤,许曼妮整晚都有些心情低落。 吃过晚饭后,白凤轩与沈怀景一起回去的时候,白凤轩还问了一句:“那丫头追出去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舍不得你,又哭哭啼啼了?你可不能因为他哭了,就留在广州不回来。那样,我会死的,媳妇!” “尽瞎说。”沈怀景推开白凤轩靠在自己肩上的头。 “那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她问方瑜,顺带我跟她说了齐修受伤的事。她大概是担心齐修,毕竟来了江城之后,一直是齐修在照顾她。他们应该相处得不错。” 白凤轩眼珠子转了转,“要不,找个理由让许博雅再待几天。等齐修伤好得差不多了,正好跟你一起送他们回广州。” 沈怀景回头看白凤轩,他心头打的那点小算盘,没能逃过沈怀景的眼睛。 “怎么,想给齐修找媳妇?” “媳妇,齐修给你当妹夫,你还瞧不上?” 沈怀景懒得听他胡扯,“齐修的伤一时半会好不了,博雅也不便久留,你就别折腾了。缘分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强求不得。” 白凤轩自然不认可这种说法。 毕竟,他跟沈怀景,不就是他一开始强求来的吗? 如果他没有强求,哪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 鸡头岭附近的镇子上,齐修的伤已经好了很多。 按齐修的想法,是早就想回江城的,但齐荣不让,非要等他好全了,才能离开。 方瑜也因此被齐荣给强留在镇子上。 “齐荣,你是不是怕回去让白凤轩收拾,才拿齐修的伤当借口。他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找辆马车回去,不会有什么影响。” 夜色已深,方瑜点了支烟靠在走廊的柱子上。 齐荣双手扶在栏杆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瑜一口烟吐出来,那烟味顺着风吹就到了齐荣鼻底,他这才回头看方瑜。 “一个女人,抽什么烟?” 方瑜有很多地方,都不招齐荣喜欢。 比如,抽烟、喝酒,还有打牌。 在镇子上待的这几天里,方瑜也是闲得没事干,居然去赌。 这还真让齐荣开了眼界。 那日,方瑜当街用手术刀切人脸肉片的场面,很多人都有看到。 后来这事被传得特别邪乎,所以方瑜又狠又毒的恶女人人设,那是立得死死的。 方瑜去赌,别人都不敢赢她的钱。 主要是别人一想到他切人肉片的画面,就实在胆寒。 万一她要是输了,又拿把刀出来切人肉怎么办。 这女人狠毒也就算了,关键是背后还有白家军,这也是白家军的势力范围内,谁能不怕呢。 后来没人敢跟她赌,她倒也不去了。 “齐荣,你是我什么人,还管我抽不抽烟?总不是,看老娘有几分姿色,想娶我吧?” 方瑜也是个口无遮拦的,也没什么话她说不出来。 更何况,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发现逗齐荣也挺有意思的。 “娶你?那我还不如娶个男人。” 方瑜一笑,走到齐荣身边,嘴里吐出来的烟正好喷在齐荣脸上,“原来你也喜欢男人。你们少帅这喜好,还传染人吗?没看出来。” 齐荣回头瞪她,她却笑意盈盈,拿烟的手很自然地搭在了齐荣肩上。 “既是喜欢男人,那你几次三番的偷看我做什么?” 说着,她又了口烟。这一回,更故意。而齐荣的鼻底,不只有烟,还有方瑜身淡淡的香味,很好闻。 比他曾睡过的那些女人要香多了。 “难道,不是想睡我吗?” 方瑜笑着甩了个媚眼过去,齐荣只觉有人在他胸口一拳头,有点难受,但又莫名熟悉,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个女人,跟青楼里的那些女人不一样,跟他认识的女人都不一样。 “方医生自重!” 齐荣扒开了方瑜的手。 “不过是搭个肩,就要自重。难道,你在心里,没有把我早给扒光,这样那样的......”说到这里,她低头轻笑,“嗯,你大概是不敢的。” 齐荣下意识捏紧了拳头,“我有什么不敢?” 方瑜抬起头来,对上齐荣染了些怒火的眸子,“你不敢......睡我......” 第238章 谁办谁呢 齐荣拽了方瑜进房间。 动作有些粗鲁。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温柔的人,而且,方瑜还这样挑衅他。 不敢睡她? 他又不是什么好人,这个省城来的方医生,大概是小瞧他了。 反正,他差点把沈怀景给杀了,等齐修伤好之后回江城,他是要去白凤轩那里请罪的。 以白凤轩对沈怀景的疼爱程度,搞不好会要了他的命。 毕竟,白大帅之前只是想收拾沈怀景,让白凤轩知道了,就把白大帅给送进了疯人院。 那可是亲爹。 他齐荣对于白凤轩来说,又算什么呢。 总不会比白大帅好过。 当然,他也没有打算跑。 他跑了,他弟弟怎么办。 他可以死,他可以把命还给白凤轩,毕竟当初也是白凤轩救了他们兄弟二人,替他们解决了麻烦。 白凤轩要他的命,他不会有怨言。 都要死的人了,还怕睡个女人吗? 更何况,他最近也很素。 这个女人还偏偏撩拨她,那就是欠收拾。 不过,他还真没有亲近过这样的女人,留过洋,见过大世面,不怕死,也够狠够辣,肯定也很带劲。 齐荣特别兴奋。 从前去逛窑子,那些女人都是些庸脂俗粉,完全不能跟方瑜比。 而且,方瑜的屁股很翘,摸起来手感一定特别好。 门,被他一脚踢上。 有些急不可耐地把人扔到了床上。 他可没那些柔情蜜意的你侬我侬,男人女人那档子事,他就像饿了吃饭一样。 要的是一个管饱。 方瑜被他摔得有点头晕。 这个男人有点野。 不过,她喜欢。 齐荣亲她脖子的时候,胡茬扎得她有点疼。 她抓着齐荣后脖子的衣领,嘲笑道:“猴急成这样,你到底憋了多久?” 齐荣连头也没抬,在她脖子上又亲又啃,嘴里溢出一句来,“谁他娘的让你太招人了。” 方瑜笑了起来,抓着齐荣的耳朵,大概是手有点重了,齐荣吃痛地抬起头来看她。 “怎么个意思,这时候敢说不干,老子也照样把你办了。” 方瑜看着压在她身上的齐荣,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然后一个翻身,把齐荣给压在了身下。 “谁办谁呢?” 她就坐在齐荣身上,带笑的嘴角看着格外勾人。 齐荣的气息有些重,他这个人办事,不喜欢说那么多屁话。 有功夫说话,还不如多办两回事。 毕竟,男女之间,也就那么回事,没那些磨磨叽叽的。 “老子,办你!” 齐荣说着就要再把人压身下,方瑜却突然低头亲了他的嘴。 齐荣自打头回跟着别人去逛窑子,和女人有那档子事,就没有亲过嘴。 为什么没有亲过,他也不知道。 他喜欢亲女人的脖子,也喜欢女人亲他的脖子。 但是,真没有亲过嘴。 也有姑娘试过要亲他的嘴,他不乐意,所以,一直没有亲嘴这回事。 哪知道,今天让方瑜把他的初吻给夺走了。 “傻了?” 方瑜看他那愣愣的模样,像是被谁给强上了一般,又震惊又意外,还带了几分像是委屈的情绪。 “总不会,你还没让女人亲过嘴吧?”方瑜调侃道。 “老子女人都不知道玩了多少个,怎么可能没有亲过嘴。”齐荣也是个倔强的。 “是嘛,那看看你技术如何?” 方瑜再次低下头来,一手轻抚着他的脸,两片唇瓣在对方的唇上碾磨、轻压,时不时还调皮地用舌头扫一扫对方的唇。 齐荣只觉得这个女人有毒,不过是亲个嘴,嘴碰嘴也就是了,这女人怎么还能玩出这么多花样来。 他的脑子有点短路。 难不成,国外的人亲嘴不一样吗? 他还在想亲嘴这个问题,方瑜的舌头突然撬开了大门,然后长驱直入,横扫千军万马,势如破竹。 齐荣顿时溃不成军。 舌头这个物件,除了吃饭、说话,平时大抵也是用不上的。 他第一次知道,另一个人的舌头在自己的嘴里,还能搞出这么多事来。 方瑜像是要把他给吞下去一样,有种不断把他吸入的感觉。 渐渐地,他觉得脑子有点缺氧。 好像很舒服,又好像有点飘飘欲仙,分不清楚是做梦还是现实。 这种感觉,太刺激,也太不真实。 他从未感受过。 这也叫亲嘴吗? 这他娘的明明就是胡来。 他一把抓住对方的屁股,强大的手劲把人抱了起来,随之,他的整个身子也坐起来。 方瑜环着他的脖子,二人纠缠在一处,把一场亲吻弄得昏天黑地。 直到齐荣有点喘不过气来。 方瑜这才放开他,笑着道:“看来,真没有怎么亲过。” “老子......” 方瑜的手指按在他的唇上,后面的话,也就那样被压着没能出口。 “喜欢我这样亲你吗?” 方瑜那漂亮的眸子闪动,齐荣看着有些挪不开眼,喉结却性感地滚动着。 他的热望,都在眼神里,还有那双紧紧抱着屁股的大手里。 “洋鬼子真是坏,尽教女人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齐荣明明很喜欢,但就是不承认,嘴巴倔强着呢。 方瑜叹了口气,“既然不喜欢,那不亲了。” 她作势要放开齐荣,齐荣哪里肯,猛然收紧手臂,方瑜整个人都贴到他的身上,饱满的胸部被挤压着,衬衣扣子都有点要崩开的态势。 齐荣微微低头,凑到那快要崩开的扣子处轻嗅了一下,然后张嘴咬开了扣子。 带着些胡茬的唇落在了胸前,方瑜整个身子微微一颤。 有一种男人,你第一眼看到他,就会觉得他一定很野。 而有的女人是喜欢这种野性的。 野性,也代表了满满的性张力,很刺激人。 偏偏,方瑜就喜欢这种。 像是法兰西男人那种所谓的浪漫,她还真的喜欢不起来。 她觉得,男人就得要野一点,不然多没意思。 这一刻,他被齐荣压在身上,享受着这个男人的野性。 不只是野性,齐荣身上还有种说不出来的劲。 而此刻,这种劲正在他们的身体里蔓延,把原本有些无聊的初夏之夜渐渐填满。 第239章 我养你 “哥,昨晚你去哪里了?少帅昨晚来了电话,让咱们一早回江城。” 兄弟二人一起吃早餐,齐修昨晚去找过齐荣,但齐荣不在房间里。 要回江城了。 齐荣在心里叹了口气。 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过去的。 “哥,你怎么不说话?” 齐修觉得他哥有心事。 “赶紧吃,吃了好赶路。”齐荣催促着。 “方医生还没有起。昨晚接到电话的时候比较晚,我也不好去打扰方医生。也不知道,方医生要不要跟我们回江城,还是直接回省城去。这一回,多亏了方医生,要不然,我这条命......” “这么大的碗都堵不上你的嘴。” 齐修知道他哥太在乎他,差点没命这事,他哥肯定吓坏了。而且,后来他才听说,他哥还拿刀抵着沈怀景的脖子,差点要了沈怀景的命。 这事他没敢提,他也不知道怎么提。 如今要回江城了,既然有那么多人看到,白凤轩就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哥,我会替你求少帅。如果少帅要罚你,我跟你一起挨罚就是。” 齐荣抬眼看弟弟,“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担着,你管好自己,少逞能。少帅要我的命也好,罚我也好,不许你多说一个字。听到没?” 齐修不答。 “齐修,我欠着少帅的命,还给他,是应该的。但你不欠,老齐家就指着你传宗接代,你得好好活着。我要是真......”齐荣说了半截,打了住,“吃饭!” 方瑜起得晚,毕竟昨晚太累了。 春风一度,一夜缠绵。 不对,不算缠绵。 两个人都很野,这会儿碰上了面,齐荣想问她怎么样,但齐修在场,他到底不好开口。 黄昏之时,齐家兄弟和方瑜才到了江城。 齐修伤口还未痊愈,又一路奔波,回到沈宅,方瑜先给齐修检查了伤口,确定无事,这才去见沈怀景和白凤轩。 书房里,齐荣跪在沈怀景面前,双手举着之前伤过沈怀景的那把刀。 “所以,小景脖子上的刀口是你弄的?” 白凤轩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虽然他们亲热的时候,有看到脖子上的伤痕,但沈怀景说是抓黄六的时候弄伤的,白凤轩倒也没有起疑。 如今,齐荣举着刀跪在这里,白凤轩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齐荣也有点意外,沈怀景居然没有告诉白凤轩自己拿刀要杀他的事。 当时还有白二爷的人在场,白二爷的人也没有多嘴,肯定也是沈怀景打了招呼的。 齐荣看向沈怀景,“沈少爷,之前那件事,我有些冲动,伤着你了,我很抱歉。但,齐修是我弟弟。我可以死,但齐修不行。所以,我任凭沈少爷处置。” 白凤轩万万没有想到,齐荣有一天会伤了沈怀景。 看来,那天沈怀景说得一点也没有错。 他虽然自私了些,但他也容不得齐荣这般撒野。 “齐荣,既是你自己愿领罚。那就二十鞭子,自己去院子里打完了再回来见我。” 方瑜在门口正好听到这话。 他想替齐荣说点什么,但到底没有进门。 白凤轩是什么人,不是因为她帮忙说几句话,齐荣这顿罚就能免了的。 而且,就齐荣那性子,未必要她多嘴。 白凤轩有多在意沈怀景,她又不是不知道。 更何况,这件事里,她也有责任。 齐荣起身要走,沈怀景却开了口,“少帅,这件事因我而起,到底也是因为我,齐修才以身犯险。齐荣心疼弟弟,人之常情。二十鞭子太重了。若真要这么罚,我可能得先挨上十鞭子才是。毕竟,齐修差点连命都丢了。” “小景,你不必替他求情。他大概是跟着我的年头久了,忘了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得给他长点记性。”白凤轩自然不会这么放过齐荣。 谁伤了他的小兔子都不行,哪怕是他自己也不可以。 “凤轩,你这般罚他,我又如何去见齐修呢?是不是我也得挨上二十鞭子,才能赔齐修受的那些伤和挨的那颗子弹?” “小景,一马归一马。齐修他自己......” “沈少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少帅说得对,我确实应该长点记性,不然以后说不定还会闯下更大的祸。沈少爷待齐修好,我自是感激不尽。但我做错了,就是错了,我认罚,我也感激沈少爷把齐修背下山。不然......” 齐荣一时哽咽。 他当时在鸡头领看到自己弟弟一脸的血,再探鼻息,都没有气了。 气疯了,也杀疯了。 哪里还顾着仔细查看,只想把伤他弟弟人都给杀了。 幸好沈怀景去了,也把他弟弟给背下了山。 如果等他把黄六抓回来,再去寻他弟弟的‘尸体’,怕是人真的死了也不一定。 毕竟,当时流了太多血。 沈怀景到底是没能替齐荣免去这一顿鞭子,而方瑜则在房里听着院子里鞭子抽打的声音。 每抽打一下,她都会下意识地捏紧拳头。 那个野男人,就是个蠢货。 她在心里骂齐荣。 骂归骂,骂完了又觉得齐荣特别男人。 错了敢于认,哪怕是死,也不会皱眉头。 这个世道不好,她见过太多没骨头的男人。 院子里的鞭子声停了,方瑜这才走到窗边看了一眼,齐修正扶着他哥往屋里走。 约摸二更时分,齐荣因为身上疼,还未睡着。 门被人推开,趴在床上的他侧头看向门口。 方瑜拿了盏灯正好进来,微弱的灯光并不明亮,显得方瑜的脸也明暗不定。 齐荣没出声,只是默默地趴在那里。 这个时候,他并不想见到方瑜。 背上都是伤,皮开肉绽,没什么好肉。 方瑜坐到了床边,灯盏便放在了床头柜上。 轻轻撩起齐荣的衣服,大概是衣服沾在伤口上了,齐荣嘴里发出一声闷哼。 “该,让你胡来!” 方瑜一巴掌打在他身上,齐荣立马痛苦嚎叫。 这要是换一个人,他哪怕身上都是伤,肯定起来揍人。 但因为是方瑜,因为昨晚才睡了人家,他没脸冲人家发火。 毕竟,他睡了人家,连一个子都没给,他觉得心里欠着人家的。 挨这一下,疼也就疼了。 “白凤轩对你这么狠,要不,你跟我去省城。我养你!” 齐荣压根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这样一个大男人,居然还能听到一个女人这样跟他说。 太阳打西边出来大概都不可能的事,他一定是疼得太狠,出现幻听了。 第240章 轩哥哥不让我吃饱再走吗 “方医生,你跟任何男人睡完之后,都这么说吗?” 齐荣的嘴有点欠抽。 方瑜也没有便宜他,赏了他一巴掌后,摔门而去。 齐荣的脸有些火辣辣的,仿佛这才是真正的现实,而刚才听到的,只是梦话而已。 沈怀景夜里睡不太着,大概是第二天就要出发去广州,心里想的事有点多,翻来覆去,没啥睡意。 想跟白凤轩亲亲来着,白凤轩就跟个贞洁烈女似的,死活不让碰。 最后弄得他自己心火难消,起来喝了杯凉开水,又到院子里转了转,让脑子和身子都消停一下。 就这么,与方瑜在院子里遇见了。 半夜三更,两个人都睡不着,肯定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宝贝,你也睡不着?既是舍不得,那就别去,干嘛为难自己。” 方瑜的口气有点差。 虽然打了齐荣,但心里堵得难受的还是她自己。 她就没见过像齐荣那么欠抽的。 “为难不为难的,有些事,都得去做。你呢,你为什么睡不着?” 二人在凉亭里吹风,初夏的夜晚倒是凉爽,除了蚊子时不时围着他俩唱点小夜曲。 方瑜一巴掌打在手臂上,掌心便多了点血渍。 “我睡不着,是有点想杀人。就像这样......” 她摊开掌心里打死的蚊子,沈怀景没太懂她的意思。 其实,方瑜这个人,很少有心情低落的时候。 或者说,方瑜很少让别人看到她心情低落。 在沈怀景的眼里,方瑜是那种完美的女人。 能干,漂亮,做事干净利落,不管处理什么事,都像一阵风。 跟她做朋友很舒服,这和性别没关系。 更多的时候,沈怀景也没有把方瑜当成女人。当然,也不是男人,就是没有性别的概念。 “宝贝,明天一早,我也回省城了。其实,我还挺喜欢江城的。” 莫名的感慨,让沈怀景目光不再从她脸上移开。 “是在镇上出什么事了吗?还是齐荣怪你?” 沈怀景想不到别的,最近发生的事里,只有那一件。齐荣当时拿刀要杀他,想来对方瑜的态度也不会太好,哪怕方瑜救了齐修。 “他怪我?他算什么东西。” “方瑜,别怪他。这事都是因我而起。齐荣没什么家人了,就齐修这一个弟弟,他把齐修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这次的事,我的责任,都是因为我......” “宝贝,别动不动就往自己身上揽。我心疼你,白凤轩也心疼你,有什么错。就算有错,那也是齐修自己愿意,齐修要是不愿意,我还能拿刀逼他不成。再说了,谁也没有想到,齐修一去就被识破了。我是对不起齐修,但齐荣......” 方瑜心想,老娘都让你睡了,还要让我怎么补偿你。 沈怀景心怀愧疚,齐修回来之后,他还专门找齐修聊了聊。 毕竟他马上要离开江城,他自己的责任,他不会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齐修太好了,齐修不只没有怪他,齐修还说:“景哥,幸亏是我去了,要是你去,黄六怕是更得折磨你。你这身子也不如我皮实,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得多伤心。景哥,我很高兴能为你做些什么,你是除了我哥和少帅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了。” 一时间,反倒把沈怀景弄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两个都有些心事的人,在凉亭里坐了一阵,最后不堪蚊子咬,都各自回房去睡。 白凤轩把刚刚上床的小兔子捞进怀里,沈怀景装作特别嫌弃地推开,“不是不让我碰吗?现在离我远点。” “心肝。我哪是不让你碰,我是......” “是你厌倦了,不喜欢了。”沈怀景打断他的话。 “媳妇,你可冤枉我了。我这不是......你明天一早要赶路,我要把你给弄疼了,弄伤了,去广州的路那么远,我怕你路上难受。 还有,你要走了,想把我喂得饱饱的,我懂。但你不知道,其实饿着更好过一点。毕竟,这一顿吃饱了,要饿好久,我怕我今晚吃饱了,会不想让你走,把你捆起来,关在屋子里,你就走不了。” 沈怀景听得心头一热,鼻子也有点酸。 当初,他被父亲强行送出国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舍不得。 那时候,更多的是难受和愤怒,还有怨恨。 现在,他紧紧抱着这个男人,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敲打着他的灵魂。 “白凤轩!”他轻轻唤着。 “嗯?” “你去把沈家老宅里的两箱黄金取出来吧。” 白凤轩轻轻摸着他的背脊,“不用。” “有用的。现在你养着这么多人,处处都要花钱,那些黄金放在那里,也是个死物。还不如......” “媳妇,没钱我自己想办法。你的,就是你的。我喜欢你,不是想从你这里捞些什么,我要是那种人,你还跟我,那不是眼瞎了。我的小景聪明又厉害,才不是个瞎子。” 沈怀景被他的话弄得心里软得像棉花一样。 他抬起头来亲了白凤轩一口,屋里没有开灯,虽然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但他知道,此刻的白凤轩一定也看着他。 “凤轩,此行广州,还有一件事。姐夫在四方银行里有一笔钱,此行去广州,也是为了把这笔钱取出来。还有就是,当初父亲让姐夫在广州开设这个账户,我也想知道到底是做什么用的。这笔钱的数额不小。之前一直没跟你说,是有点小心眼了。倒不是不信你,就是......” 白凤轩堵住了他的嘴,狠狠亲吻之后,“我知道,小景有自己的安排和打算。” “白凤轩,你有点傻!” “没关系,我的小景聪明就行。” 沈怀景被他说得有点想哭了。 他一个大男人,经历了家破人亡,都没有这么想哭。 偏偏是白凤轩,几句话就让他破了防。 这让他如何离开这个男人? “凤轩,我有点饿......” 白凤轩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想松开他。 沈怀景却紧搂着他不放手,本来就有些升温的身体开始在对方身上蹭。 “轩哥哥不让我吃饱了再走吗?” 第241章 什么都逃不过白二爷的眼睛 白凤轩到底是心疼媳妇。 哪怕媳妇在怀里身娇腰软,馋人得很,他也很克制。 此去广州路远,他不想他的小景既要忍着路途的艰辛,还要忍着身体上的不舒服。 沈怀景在床上到底是不如白凤轩熟练。 “白凤轩,别……” 好像什么都不能想了,只能不断地叫着对方的名字。 直到最后烟花放完,身上多了一层薄汗。 “媳妇,喜欢吗?” 他没有回答白凤轩,只是把自己的唇迎了上去,与对方唇齿纠缠。 第二天一早,江城码头。 许曼妮把齐修叫到了一边,远远地,也听不清楚他二人说了些什么。 白凤轩依旧坐在轮椅上,他现在走路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还装着站不起来,就是要让他的小兔子去了广州也要时时刻刻惦记着他。 “乖乖听江太医的话,药再难喝,都得喝。扎针疼了的话,就让江太医轻一点,等我回来。” 沈怀景很是不舍。 特别是白凤轩现在还不能站起来,那就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也不管码头人来人往,他低头在白凤轩唇上亲了一口。 齐荣在旁边看着,有些害臊,别过脸去。 方瑜则在一旁像看爱情电影一样,只是目光与齐荣交汇时,原本笑着的脸,立马变得冷冰冰的。 “宝贝,一路顺风!”在沈怀景亲完之后,方瑜才开了口。 “嗯,你回省城,路上也要小心。” “放心,我走南闯北哪里没去过。别担心我,等你回来,给我来个电话,我再过来看你。” 二人点点头,沈怀景才把目光落在齐荣身上,“齐荣,少帅就交给你了。一日三餐,都得盯着他,不许他偷偷把药给倒掉,要盯着他喝。还有,他若是闹脾气,就给我发电报,我哄他。” 方瑜在旁边给听笑了,“宝贝,我还真没有想到,你谈起恋爱来,都这么宠人的吗?” 白凤轩一脸傲娇,“方医生,你这是嫉妒。你这年纪也不小了,赶紧找个男人嫁了。实在不好找,就嫁到我新三团来,我新三团未婚的,随你挑。齐荣,怎么样?” 白凤轩拉了齐荣一把。 齐荣压根没想到自己会被拉郎配。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方瑜说,“少帅,嫁人就算了。不过,你们新三团要有野一点的男人,我倒是可以随便睡。” 白凤轩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个正常的,头回见面就野得很,也辣得很。但没有想到,已经野到这种程度了。 “方医生豪放。” 沈怀景在旁边拉了方瑜衣角,“你就少胡说八道。小心,凤轩真能给你塞十个八个男人。” “宝贝,我求之不得。赶紧走吧,船快开了。” 方瑜催促着,而许博雅已经去叫了跟齐修说话的许曼妮。 “齐修,我会给你写信的。你一定要给我回信。” 许曼妮走之前拉了齐修的手。 齐荣侧头看着。 他觉得,许曼妮走了之后,弟弟一定会伤心的。 在镇子上养伤的时候,他们没有再提过许曼妮,也没有再说过成亲的事。 但齐荣心里还是那一个想法,得给弟弟娶个媳妇,然后再生个娃,那样他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沈怀景去了广州,方瑜也回了省城。原本,白凤轩是让齐荣送方瑜回省城的,但方瑜不让,说自己能一个人来,也能一个人回去。 白二爷和金寨主在江城另外置了宅子,与陆昭文住的地方就一街之隔,倒是十分清静,也方便他常去看望小元。 “这陆先生的病,就没有一点起色吗?” 白二爷去看小元,顺道也看一看陆昭文。 江太医生正给陆昭文扎针,回了一句:“今天想试试要命的穴位。只是,这穴位太过凶险,如果病情不是我判断的那般,几针下去,怕就得去见阎王。若真如我判断的那样,自然也能有些效果。” “江太医,你也是在宫里行医多年的老人了。既是要命的穴位还得仔细些,怀景刚刚去了广州,总不能他一走,陆先生就一命呜呼吧。” 白二爷接了话,但这话也是说给陆昭文听的。 之前说要试试陆昭文,一直没有顾得上。 “二爷说得是。老朽定然仔细些。这穴位呀,我还是年轻的时候在宫里救一位贵人,扎过一回。贵人倒是救回来了,我那一身衣服也给汗湿了。打那之后,再不敢在那个穴位下针,实在凶险。” 说着,江太医像是特意预告一下,“二爷,我要下针了。要是人真没了......” 白二爷的目光落在陆昭文那双看似无神的眼睛上。 “只管下针,若是人真死,我给怀景个说法。一个大男人,自己的媳妇没保住就算了,还一味寻死,咱们也不必非救他不可。他若真死了,对怀景来说,也是解脱。” 陆昭文的眼睛转了一下,白二爷轻哼了一声,“要按我的意思,我就直接给弄死了。一个没什么出息的男人,让自己的小舅子为了救他,把什么都给搭上,他有什么脸活。” “行,有二爷这话,我便下针了。” 江太医是懂配合的,作势要在陆昭文头上下针,手指刚触碰到他的头皮,陆昭文的身子就抖了一下,“小元......” 他像梦呓一般叫着。 江太医抬头看白二爷。 白二爷示意江太医继续,陆昭文感觉到头上的疼,叫了起来,“小元,小元......” 清楚又大声。 小元在外面玩耍,大抵是听到了,从外面跑了进来。 “父亲是在唤我吗?” 陆昭文见到小元,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 小元扑到了陆昭文怀里,“父亲,我在,我在。” 陆昭文紧紧抱着小元,双臂抖动得厉害。 “父亲,你醒了吗?你认识小元了吗?” 小元当然高兴,她一直期待的就是这一天。 白二爷在旁边静静看着,江太医拿了银针要下第二针,陆昭文下意识躲开。 白二爷轻哼了一声,“小元,来二爷爷这里,别耽误江太医给你父亲治病,咱们先出去。” 小元自是懂事听话的,赶紧离开陆昭文的怀抱,而陆昭文却抓着小元的手不愿意放开。 “什么都逃不过白二爷的眼睛。”陆昭文抬头对上白二爷明朗的目光。 第242章 你就这么坑养大你的人? “小元,跟江爷爷出去,你二爷爷有话跟你父亲说。 ” 江太医牵了小元的手,小元的目光先是落在白二爷脸上,之后又落在陆昭文脸。 见陆昭文冲她点头,她才跟着江太医出去。 小元还不太明白大人之间要说什么,但她能看出来,父亲突然醒了,二爷爷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跟父亲说的。 跟着江太医出门的时候,一双漂亮的眼睛还回头看了两次。 待房门关上,白二爷看着眼前的陆昭文。 这些日子,他也让人细查了一下陆昭文的事。陆昭文如果是装傻,无非两个原由。一是无颜面对自己的小舅子,二是怕被人弄死。 陆昭文在江城监狱里上吊这事,到底是自己吊上去的,还是让人给吊上去的,最后也没有一个结论。 “二爷想问什么就问吧。” 已经被人识破了,陆昭文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昨天晚饭后,沈怀景来了一趟,跟他说要去广州,一两个月才会回来。 他也亲眼看到沈怀景拆开了小元的玩偶,从里边拿了东西出来。 自从住进这个院子,他就冷眼看着周遭的一切。 时不时的,伺候他的人也会聊点闲话。因为都当他是傻子,就算是当着他的面,也不避讳。 所以,哪怕他足不出户,但知道的并不少。 白凤轩站不起来了,但并不影响白凤轩依旧厉害。 他的小舅子跟白凤轩成了江城人嘴里的狗男男,貌似白凤轩对小舅子还不错。 他也在想,过往这些年,他和父亲是不是都错了。 昨晚沈怀景离开前,拉着他的手说,“我知道你和父亲都想让我娶妻生子,但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如果你这辈子只能这样,我会替你把小元养大,当成我自己的孩子。白凤轩也会把小元当成自己的女儿,所以,你尽管放心。 但姐夫,你就真愿意这样傻一辈吗?姐姐死了,你就非得像只乌龟一样缩进壳里吗?” 昨晚他是没有回应沈怀景的。 现在面对白二爷,他倒是更能坦然一些。 或许是觉得,白二爷终究是个外人。 “理由?一直装傻的理由?” 白二爷直击问题的中心。 陆昭文苦笑了一声,“我是个懦夫。” “你确实是!” “怀景来监狱见我那天,我才得知爱妻已故。我们的感情很好,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她什么都好,是我对不起她。我没想到,她会为了救我......” 陆昭文说到这里有些哽咽。 白二爷也没有安慰他,只是静静等着他继续。 “我是个该死的人。要不是我,沈家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最初,周楚洋跟我提钨砂矿的时候,我就很心动。我知道,那东西赚钱,是座金山。 回家跟父亲说这件事,父亲本是不同意投资入股的。一方面是投入比较大,二是开采方面也有一定的难度,我们都不懂这些。父亲经商多年,更为谨慎一些。自己不懂的行当,是不愿意踏足的。是我一直劝说父亲......” 陆昭文讲述的故事有点长。 当初周家在江城附近的山里发现了钨砂矿,但以周家当时的实力,没有钱去开采这个矿,就拉了一些人入伙,这其中有就有沈家,而且以沈家的实力最强。 周沈两家本就是世交,关系一向不错,再加上从前经营的行当也不冲突,没有任何的竞争,所以两家关系一直很好。 当周楚洋跟陆昭文提钨砂矿入股的时候,陆昭文还特地去看了那个矿,并且也做了一定的功课。 知道这东西利润大,再加上如今全世界都在打仗,钨砂矿就是军备物资,只会在以后价格更高,这是一个非常有前景的行当。 陆昭文很心动。 随后,他花了些时间说服了自己的岳父沈老板,因为最初的投入资金比较大,沈老板没有那么多流动资金,还卖掉了省城的几个铺子,只为在钨砂矿里占有更多的份额。 一开始,都挺好的。 钨砂矿开采之后,陆续往外运输,所得收益也是看得见的。 所以,最初的时候,周沈两家关系好得不得了。 周老爷子虽然因为身子不好,不怎么在外走动,但沈老板还是常去周家走动,喝个茶,吃个饭,聊聊生意上的事。 但是,这样的和谐日子并没有太久。 先是矿上出了事。 有矿工在采矿的时候出了事,当时还死了人。 沈老板觉得,是周楚洋的人没有管理好矿上的事,便要安排自己的人手去管理。 周家当时倒也没有反对,但沈家的人大量入驻之后,矛盾也就接边发生。 到底听谁的,谁说了算,难免有纷争。 沈老板做生意这些年,一向比较霸道。 一开始,他是不懂矿上的事,时间长了,自然也懂一些,便不愿别人插手。 周家自然也不会放弃对矿上的管理,两家人就此矛盾不断,两边的人马还曾在矿上打过几回架。 有一回,打得凶了,沈家这边的几个伙计还被打得头破血流,最终闹到了警察局。 当时江城的警察局长姓吴,就是如今还被白凤轩关在监狱里的那位。 这吴局长早就跟周家是穿一条裤子的,所以在那场纠纷里,沈家不只没有占到便宜,反倒还被抓了几个人,赔了些钱。 沈周两家的矛盾就此不可调和。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还好,后来沈老板发现周家在账目上搞小动作,导致利润分配的时候,远远少于实际所得。这便踩了沈老板的底线。 沈老板又不是什么善茬,哪有吃了亏不找回来的。 之后,沈家放弃了对矿上的管理,但自那之后,运往外面的钨砂矿,总是被劫。 不只如此,原本谈好的主顾,也被人抢了生意。 这些事,都是沈老板联合土匪做下,为的是让周家知道,钨砂矿的事,周家说了不算。 但是,沈老板做这些事,也没有逃过周家的眼睛,后来就有了陆昭文去见土匪头子,被人抓了个正着的事来。 “进了警察局我就明白了,人家早就设好了圈套,等着我去钻,为的就是把我抓个现行,然后才能连同父亲一起给揪住。是我太傻......” 陆昭文给了自己两巴掌。 “所以,也是你把沈老板给供出来的?”白二爷问。 陆昭文顿时默不作声。 “听说,你是沈家的养子,后来又娶了沈家的女儿,你可真是有出息,这么坑养大你的人?” “我......”陆昭文涨红了脸。 第243章 一场狗咬狗的戏码 时光倒回到那一天。 陆昭文被带回了江城警察局。 审他的是吴局长。 他与吴局长其实也算相熟,这个人在江城警察局当局长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沈家是江城大户,吴局长从前也常与他打照面,都是十分客气的。 “陆昭文,咱们也算是熟人,我不想为难你。但这一回,你跟土匪勾结,被抓了个正着。要知道,上面刚刚下达了命令,各县市都要花大力气剿匪,严查与土匪私通之人。你说你,偏偏撞到枪口上,让我也很为难啊。” “吴局长,这真是场误会。我是个正经商人,哪里会跟土匪勾结,是他们抢了我家商号的货物,我不过是拿钱去赎货而已。你也是知道的,这附近的土匪时常抢劫,江城也不只我一家被劫过,拿钱赎货赎人,都是惯例,这哪算勾结。” 陆昭文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陆昭文,我不妨给你透个底。土匪我们也抓了不少人回来,他们已经交代了,之前江城不少商号的货被劫,都是你们沈家给的消息,你们从中抽成,拿了好处。今天,你就是去拿好处的,而且我们也缴获了不少现大洋。你如果不认,那就不怪我对你上手段了。” 陆昭文当然不能认。 其实,沈老板做的那些事,倒也与吴局长说的差不多。 生逢乱世,能发大财的,又有几个手是干净的。 沈老板最初只是与土匪合伙抢劫钨砂矿,先是让周家出钱赎货,后来自己联系了买家之后,直接把抢的钨砂矿运往外地倒卖。 在这个过程中,土匪又何止是抢钨砂矿,到底也会抢些别的商号。 沈老板又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从前的竞争对手,又或是与之结过仇怨的商家,这一刻他都借了土匪的手一并收拾。 但陆昭文到底是没有认下。 只是后来,吴局长让手下的人对陆昭文动了刑。 陆昭文到底是受不住,在重刑之下,只得把岳父给招了出来。 就这么,沈老板也被抓了进去。 翁婿双双入狱之后,他们只在对质的时候,见过一回。 沈老板当时对他吐了唾沫,没给他一个字。 他知道,这辈子,父亲是再也不会原谅他了。而沈老板也就此认下了所有的罪名。 “我早该死的,是我害了父亲,害了沈家......” 陆昭文连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左右脸颊皆已红肿。 白二爷淡淡看着,这些年,可怜之人又可恨的,他倒是见了太多。 陆昭文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只是,他心疼沈怀景。 “既是想死,那你早该死,不应该等到沈怀景回国之后,才闹这么一出自杀。” 白二爷的话冷冰冰的,连眼神都像冰刀子一样。 这些事,好在是沈怀景没有亲耳听到。 他一个外人听了都想杀人,沈怀景是为了救陆昭文,最初才会找上白凤轩的。 虽然从结果来看,沈怀景与白凤轩二人倒也算好,但这个过程残酷了些。 “我......” 陆昭文捏着衣角,“我是个懦夫,我不敢......” 他不敢自我了断。 他下不去手。 他的岳父下狱几天之后,就去世了。 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想过一头撞死算了。 但是,他撞在墙上,把额头撞了个大包,连点血都没有流。 他到底狠不下来。 他还是怕死的。 而后,他被判了死刑。 在沈怀景回来之前,他一直是数着日子过的。 到了行刑那天,他起得特别早,甚至头一天晚上基本没怎么睡着。 想了很多事,想着如今一了百了,倒也干净了。只是他还是舍不下很多,舍不下妻子,舍不下孩子,只是那时候已经无能为力。 所以,当他没有等来行刑的时候,他是多么庆幸。 他曾问过狱警,是不是他的案子有新的说法了。 狱警没有搭理他。 后来见到了沈怀景,他才知道是小舅子求了白凤轩。 可是,他就是那样虚伪,在小舅子面前还要装着一副不怕死,埋怨小舅子去求白凤轩的模样。 他就是那样一个无可救药的人。 其实,他从心底是庆幸自己活下来的。 当然,他也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那般怨恨沈家和沈怀景的白凤轩,会愿意放过他。 他想在沈怀景面前做个好姐夫,他让沈怀景带着妻子和孩子走,还告诉了沈怀景四方银行里有钱。 但他又知道,自己这个小舅子是不会真的离开的,一定会救他出去。 直到,他知道妻子为了救他被人欺负,最后愧疚自杀。 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混蛋。 那一刻,他是真想死的。 不只是他想死,别人也想他死。 他回到监室有些浑浑噩噩,有狱警跟他说话,但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已经记不得了。 好像那一刻只想死,也有人叫他去死。 是有人把他吊起来,还是他自己吊上去的,现在他也说不清楚了。 在医院醒来的时候,看到着急的沈怀景,他既无颜以对,也害怕再有人弄死他。 于是,他装起了疯,卖起了傻。 他想着,没有一个人会要傻子的命,也没有一个人会怨恨傻子。 他逃避现实,他逃避一切。 如今,在白二爷面前,过往点滴都被剥裂开来,如此难堪,如此恶劣。 白二爷让人看着陆昭文,临走之前说了一句:“你得向怀景赎罪!” 白二爷还带走了小元。 这样的父亲,不配拥有小元这么好的女儿。 他不会把小元留在陆昭文身边。 到了晚上,白二爷才让人去沈宅给白凤轩送了信。 其实,这一切跟白凤轩预料的差不了多少。 沈老板并不无辜,而周家也不是什么善类。 一场狗咬狗的戏码,只不过是周家胜了。 只是,他的小景,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呢? 沈怀景才刚刚离开,他已经开始想他的小兔子了。 第244章 很爱,很爱他 离开江城,走水路,顺水而下,去往广州。 虽然路上也有耽搁,好在是还算顺利。 十多天之后,沈怀景已经抵达了广州城。 这一次陪同沈怀景去广州的是军医官。一方面是军医官要去广州采购一些药品和手术器材,另一方面,白凤轩到底不放心没有信得过的人跟着沈怀景一起。 虽然不是怕小兔子去了就不回来,只是不放心他的安全。 毕竟,他那一颗心都系在了小兔子身上。 他是恨不得自己跟着一同去,但他确实没有办法同行。 白家军那么个大摊子,还有回了老巢之后就跟他要东要西,嚷嚷个没完的胡天瑞。 远在省城的图元良也态度不明,他断然是不能离开江城的。 除了军医官,沈怀景还带了两个比较得力的士兵同行。 这二人也是齐荣之前挑选出来作为狙击手的人员,此行广州全当是一个试炼。 毕竟,以后这几个人都是要执行特殊任务的。 不管是机警度,应变能力,还是别的方面,对一个好的狙击手来说,都很重要。 军医官在旅馆安置好了之后,便过来找沈怀景。 沈怀景正跟许博雅通电话。 刚到广州,许博雅怕他们有不习惯的地方,那是个周到的人,就连如今他们住的旅馆也是许博雅给安排好的。 “博雅,今晚就算了,大家都累了。你和曼妮也要跟伯父伯母团聚,我们也休息一下,明天上午,我去银行找你......好......好......” 挂了电话,沈怀景走到沙发上坐下。 “采购药品,许家有门路,可以拿到最好的药品,价格也能优惠一些。明天上午,许家会派人过来,这方面的事,我是外行,就辛苦舅舅了。” 这是沈怀景第一次叫军医官舅舅。 军医官听着还有点别扭,虽然到达广州之前,沈怀景就跟他说过,不必称自己为沈少爷,只管叫名字,他也不会叫他职务。 他本来以为,沈怀景会直接叫他名字,哪知道对方叫的是舅舅。 看军医官愣住,沈怀景笑了笑,“怎么,我叫错了?” “没有。只是......还不习惯。” “没关系,会习惯的。” 在广州的第一夜,沈怀景到底是失眠了。 他在邮局下班之前,给白凤轩发了封电报,电报上只有几个字:已达广州,吾爱,勿念! 但夜里睡不着,他半夜又爬起来,拿了信纸提笔给白凤轩写信。 从离开江城,他就开始想念那个男人。 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想念,路上做梦,梦里都是白凤轩。 完了,这辈子,没了这个男人大概是不能活了。 他有点庆幸,庆幸自己八年前去法兰西的时候还没有开窍,若是开窍了,那八年怕是度日如年,相思成灾。 但现在想想,在法兰西的八年,他其实也常想念白凤轩的。 只是,他以为,那是兄弟间的想念,不涉及情爱。 所以,也不像如今这般强烈。 真正拥有过那个人之后,就真的不愿再放开了。 而那过往的八年,白凤轩日日都是这般想念他吧。 于是,他在台灯下,提笔落下俊秀的小楷,“凤轩吾爱,今夜是在广州的第一晚。虽然傍晚的时候才给你发了电报,但夜里到底睡不着。大抵是没有你在身边,总觉得背后是凉的,要你的心靠着,才能入眠......” 第二天上午,四方银行,许博雅的办公室。 “这笔钱你是想现在提走,还是转到别的账户?” 许博雅看过票据之后问他。 “博雅,我今天来,不是想把这笔钱提出来,我是想查一下,这个账户过往来往的账户都有哪些,都是些什么人。我想知道,我姐夫之前在广州都做过些什么。” “好吧,我让人帮你查。” 沈怀景知道,这是不合规矩的。如果这笔钱不是放在四方银行,他又正好与许博雅熟识,想要查账户的往来记录,那就比较困难了。毕竟,他不是陆昭文本人。 许博雅打了个电话安排,然后让人泡了咖啡进来,二人边喝着咖啡,边聊着天。 虽然一路上他们也聊了很多,但并不影响他们一直有话题。 “怀景,你想没想过,就留在广州?” 咖啡喝了一半,许博雅的一句话,拉回了思绪有点游走的沈怀景。 沈怀景还在想,不知道今天白凤轩能不能收到他昨天的电报。 他本来可以给白凤轩的军用电台发报的,那样白凤轩马上就能收到。 但是,有些话,他又不想让下面的人看到。 “留在广州?”沈怀景重复着这话。 “嗯。凭你所学,在广州更有作为。江城那个地方,说是热闹繁华,大抵也是相对于内地的小县城。不能跟广州比。你在法兰西待了八年,总不会是为了一辈子窝在那么个小地方吧?” 许博雅绝口不提白凤轩,更不提那所谓的爱情。 毕竟,在许博雅的世界里,没有什么爱情。 他也很难想象,沈怀景如今因为爱情,窝在那么个地方,而且还是为了个男人。 “我......我想跟他在一起。” 许博雅微微愣了一下。 想起离开江城前,沈怀景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了白凤轩。 他到底是小看爱情了。 “不后悔?”许博雅像是不死心。 “离开了他,我才会后悔。他特别好,是你们不知道的好。所以,他想做的事,我都想帮他成就。他高兴就好。” “那你呢?” “我......”沈怀景垂下头来,“小的时候,我想做个商人,毕竟,家里就是干这个的。很多东西耳濡目染,不必特别去学,自然就会。 后来去省城上学,我想考大学,我想学数学,或者是文学,但没有想过出国读书。 被父亲强行送出国后,我想着这辈子再也不回来,因为那里都是我憎恨的人。我恨父亲,恨姐夫,也恨白凤轩。 父亲和姐夫都冤枉我,都不信我,连姐姐也不信我。 而白凤轩,把我们最好的兄弟情谊给抹杀了。 但是现在, 我只想在他身边,陪着他。他想做军阀,我可以为他出谋划策,可以给他添砖加瓦。 他若是想做一方诸侯,我也可以做他的左膀右臂,可以做他的腿,做他的翅膀。我很爱,很爱他......” 第245章 都是算计 一杯咖啡喝完,虽然他们关于爱情的话题还没有结束,但银行的工作人员已经拿来陆昭文账户的来往记录。 沈怀景匆匆扫了一遍,觉得有个公司的名字颇为眼熟。 “博雅,你看这家公司,是不是名字有些熟?” 许博雅凑过来看了一眼,“像是法兰西的一个军火商。” “文森特家族。”沈怀景说,“我的专业导师就是文森特家族的一员。所以,当年上学的时候,有幸跟着老师去参观过文森特家族的一家工厂。 所以,对这个家族也算有所了解。只是不知道,在广州管理公司的会是家族的哪一位。” “这个不难,我让人替你查。” 许博雅说不难,确实不难。 打了两个电话之后,就查到了。文森特家族在广州的公司负责人,是一位叫彼埃尔.文森特的人。 沈怀景想见一见这个叫彼埃尔的人。 一个军火商,很难不让沈怀景想到钨砂矿。 只是,这样的人,并不是随便得见的。好在是许家在广州有头有脸,时常有些酒会,总有机会碰得上这位文森特家族的人。 从银行出来,沈怀景拿着之前白二爷给的地址,去了老管家在广州的安身之所。 老管家并不在家,他连大门都没能进去,就被门房给驱赶。 沈怀景并没有离开,而是在离大宅子不远的地方等着。约摸中午时分,才见有辆轿车开来,在大宅子前停了下来。 沈怀景把身子隐在树后,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确认无疑就是老管家。 只是,一身绸缎锦衣,连花白的头发都梳得油光发亮的老管家,哪里还有从前作为管家的模样,俨然就是一位富商。 他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沈怀景下意识地躲到树后面,他本来是想见老管家的,但这一刻,他又不太想见了。 老管家听门房说有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来找他,还带着他家乡的口音,很自然的,老管家就想到了沈怀景。 只是,白凤轩怎么可能让他来广州。 所以,刚才回头看的那一眼,他只是下意识觉得,如果是他家少爷来广州了,没有见到他,断然不会离开的。 只是,刚刚他回头,他没有寻到人。 或许,是他想多了。 沈怀景看着老管家的背影进了大宅院,他则静静地立于树下。 老管家身上还有什么故事? 好的? 坏的? 有时候,他都害怕听到故事了。 如果不是自己期望故事,听了也只是徒添烦恼。 “少爷,回去吗?” 跟着沈怀景的人见他愣了许久,问了一句。 沈怀景这才回过神来,“嗯,回去吧!” 江城。 白凤轩是从军营回来,才看到沈怀景发的电报。 他把那几个字念了又念,满心欢喜,但又满心想念。 把电报贴在胸口,就像他的小兔靠在他的胸口一般。 “少帅,运送钨砂矿的船今晨又起航了。这是半个月里第三次往外运送,这一次还比前两次多了两船。” 齐荣汇报着刚刚收到的消息。 白凤轩就像没有听到一样。 他的小兔子,不怪他夜夜难眠,小兔子也想着他的。 “吾爱,吾爱......”重复着电报上的两个字,白凤轩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少帅!”齐荣觉得白凤轩有点魔障了。 “老子不聋。”白凤轩不太耐烦。 齐荣在心头叹了口气,你媳妇走了,你这阴晴不定的毛病,也就越发重了。 “给我接二哥的电话。”白凤轩微微睁眼,扫过齐荣内心翻白眼的脸。 很快,电话接通了,话筒里传来白颂轩的声音。 “老三,今天想我了?” 白颂轩的声音听起来就愉悦得不行。 “二哥,我可想死你了。这钱,你可不能一个人挣。当初说好的,我得抽点成。二哥是自己送过来呢,还是我让人去取?半个月都第三趟了,二哥总不能让我干看着吧?” “老三,瞧你说的。周老板可是说了,每个月都有给新三团孝敬,而且数额还不少,你怎么连二哥这点残羹冷炙都看得上。这可不像你呀,越发小气了。” “二哥,你可真是貔貅!” 白凤轩压根也没想从他二哥这里掏出几个子来。 只不过,偶尔给他二哥找点不痛快,是他的乐趣。 “老三,你可太抬举哥哥了。这样,别说二哥不疼你,回头我让人把上回送的东西,再给你弄些过去。咱们白家的男人,不能吃那哑巴亏。” 白凤轩一点便宜没占着,还让白老二给侮辱了一回。 “二哥,你要是哭的时候,可别求我。我一向小气又记仇,不落井下石,就是我对二哥的最大义气。” 说完,白凤轩挂了电话。 此时在开江城的白凤轩放下电话还哼起了小曲。 最近他确实捞了不少。 周家想跟他做朋友,自然出手也很大方。 但他明白,做朋友是什么意思。 朋友嘛,以后自然得互相帮忙的。周家看中他手中握有兵,而且还跟他那个疯子弟弟不和,捧他的时候,还顺道挑拨了一下他们兄弟的关系。 他与白老三不和,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 白大帅不管事之后,他们兄弟也是各管各的,谁也不服谁。 他们兄弟给外界的感觉就是,老子不管事了,兄弟二人各抢各的,除了没有拿枪拿炮跟对方干起来,那就算是客气的。 兄弟二人各占据一方,看似井水不犯河水,但背地里,小动作又不断。 比如,这云州明明是白凤轩的人打下来的,后来怎么就到了白颂轩的手里。 前两天,周楚洋到开江城办事,请了白颂轩吃饭,言谈之间,也少不得替他不平,替他惋惜。 而且,周楚洋还投白太太所好,送了几件漂亮的首饰。 白太太也不少是跟他吹些枕头风。 “夫人,上回你跟我说,老三跟外面弄了一批枪支走水路到江城,你听谁说的?” 白颂轩看着坐在对面正欣赏手上新戒指的白太太。 “这个呀......好像是邱老板说的。我也快记不得了。” 确实,白太太哪里会记那些。 更何况,这事也过去有些日子了。 “邱老板怎么知道?”白颂轩又问。 “邱老板......我怎么知道呀,你得去问邱老板。不过,邱老板这个人确实有些法子,门路也广,认识的人也多,大概是听谁说的吧。 老三那批枪最后不是落你手里了吗?这不就得了,你该感谢邱老板。这一回,人家还介绍了周老板给你认识,以后咱们可就有源源不断的钱送上门了。我听说,这个钨砂矿可赚钱了......” 白太太叭叭地说着。 白颂轩虽然笑着,但他这会儿才明白过来,这周家早就在他身边动了手脚了。要让他们兄弟反目,这棋下得早着呢。那个蠢婆娘,如今看来,比之沈怀景,确实差远了。 第246章 我一个残废,帮不上二哥 白颂轩不动声色地给身边的人做了一个调查,特别是他这位太太。 白颂轩不好色,没有像他老子一样,娶上几房小妾,所以能吹枕边风的也就这么一位。 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才发现,那个叫邱山的,悄无声息地与自己手下几位得力干将的老婆或是小妾都走得很近。 那几位都与白太太交好,平常少不得在邱山那里采购一些女人喜欢的东西。 有些是从海外远泊而来,有些是时下上海或是广州那边流行的服装或是饰品。 反正,女人们都喜欢这个。 这么一圈下来,白颂轩不觉得背脊发凉。 但叫自己的得力干将换老婆,当然不可能。而且也很莫名其妙。 于是,他便打发自己的媳妇带着孩子回卢城去。 如今他的大哥白敬轩在卢城,也算太平。之前,卢城闹过兵变之后,被他那个弟弟彻底整肃,如今倒是风平浪静。 关键是,卢城那个地方,算不得什么战略要地。当初,也就是他老子想躲太平,想躲清静,想在那个地方享清福,这才把白家军的大本营安在了那里。 白太太自然是不愿意走的。 且不说卢城那里不如开江这边出入方便,深山里的小城,白太太也没几个熟识的人,回到卢城去,就连打牌都没什么牌搭子。 哪里像在开江,谁人不识得他白太太,白颂轩是开江的土皇帝,她就是开江的皇后。 “颂轩,我不想回卢城,我想陪着你。” 白太太是个会撒娇的人。 白颂轩不说有多吃她这一套,但不会不喜欢。 平常白太太要求他个什么,撒个娇,说点好听的话,白颂轩无不答应。 毕竟,白颂轩觉得,一个女人无非就是那点小心思,没什么大毛病,而且还给他生了三个儿子,本来也应该宠着。 他本身的心思也不在于女色上面,所以对白太太一向比较纵容。 但现在,这份纵容让他有些后怕。 他自然无法对这个枕边人说那些阴谋诡计。 这个女人的脑仁也就那么大,而且也装不太多事,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老头子还在疯人院里关着,你一个做媳妇的,隔三差五的好歹去看看,也算替我尽了孝。” 白颂轩这理由找得都很蹩脚。 “颂轩,你是不是有别人了,所以才要打发我回去。我告诉你,白颂轩,当初你娶我的时候,可是说好的,这辈子妻妾都只能有我一个。我娘家那么多钱财都带过来,为的是助你一臂之力,你现在要敢食言,我......” 白太太情急之下,抓了平常用的剪刀,往自己脖子上戳。 不过,连皮都没有碰到,已经先叫唤起来,骂白颂轩没良心,又说自己命苦,反正妇人撒泼那一套,一点都不生疏。 白颂轩烦得很,直接让人把她给架了出去。 也不管白太太是不是愿意,反正连同三个孩子一起,都给打包送回了卢城。 走的时候,肯定是不愿意的。 不过,后来,白太太又很庆幸自己离开了开江。 大概是在白太太被打包送走之后几天,开江被突袭。 因为动静挺大,白太太在卢城很快就得了消息。 她这才觉得,原来男人送她回卢城,不是因为有别的人,而是怕他们在开江不安全。 白凤轩得了卢城被袭的消息,既没派兵,也没有打个电话或是电报问询一下他的二哥。 他就跟完全不知道开江被袭一般,在江城里过着他半残废的日子。 “少帅,二少爷的电话。” 齐荣过来请他的时候,他还在打着瞌睡。 白日里犯困,大概就是小兔子离开江城之后,他新添的毛病。 夜里睡不着,想小兔子,他便起来读书。 有时候,一读就是凌里三四点,还丝毫不觉得困。 有两回被夏姨娘看见屋里亮着灯,本以为他是忘记关灯了,进来一看,他看书看得正专心,反倒问夏姨娘有什么事。 晚上没睡,白天肯定犯困。 如今江城无战事,军队的训练上面有罗天逸和陈力,他几乎不用担心。 除了想他的小兔子,他还真没有别的事干了。 当然,如果他想干点什么,大概就是有人要倒霉了。 “说我不在。”白凤轩打着哈欠。 “但二少爷说......” “你管他说什么,他又死不了。” 齐荣无语,只得退了出去。 傍晚的时候,罗天逸来了沈宅。 白颂轩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找不到自己那个疯弟弟,只好找罗天逸。 “少帅,二少爷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了,你就真的这么放任不管?” “我一个残废,帮不上二哥。”白凤轩遗憾地摸了摸自己的双腿。 罗天逸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叹了口气,“少帅,毕竟跟二少爷动手的是胡天瑞,你不好真的不管。” 白凤轩早已经能行走自由的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罗天逸自然也是知道的。 “二哥要是连胡天瑞都打不过,他还真没脸占着开江城。” “但胡天瑞反了,也一样是打了你的脸。真要这么放任不管,胡天瑞还不得以为咱们现在的实力不如从前了。搞不好回头就冲江城来了,那也是个说不准的人。” 胡天瑞会反,罗天逸觉得是早晚的事。 当初胡天瑞投降得很快,快到他都觉得这事不真实。 他也曾劝过白凤轩,胡天瑞不可信。 但白凤轩说,既然是他主动降,我若是不受了这降,非得逼他到走投无路,那以后想要收服谁,人家都死磕到底,咱们就吃大亏了。 所以,不管胡天瑞是不是真心降,这个降他都得受。 放胡天瑞回老巢之后,之前许诺给的军费和军火,一件没给。 而白颂轩却从胡家军的地盘上搜刮了不少钱财,那一仗,白凤轩赢的是面子,白颂轩其实才是实打实的赢家。 不只从胡家军的地盘捞了好处,后来还死皮赖脸的要走了云州。 真正受益的还是白老二。 “我还需要什么脸。老东西没给我,二哥也没给我,一个胡天瑞更不会给我脸。所以,脸嘛,不要也罢。 不过,二哥最近吃得太多了,确实要吐点出来,不然,多让人眼馋。” 第247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二人正说话,齐荣就拿了电报进来。 “少帅,开江来电。” 齐荣把电报给递上。 白凤轩在开江一直有安排人手,不然他二哥的一举一动,如何能知晓。 白凤轩看了一眼电报,便递给了罗天逸。 “看来,二少爷叫唤得厉害。”罗天逸说。 “我这个二哥,一向如此。都说,会叫唤的狗,有肉吃。我也就是吃了这哑巴亏。” 罗天逸听这话,怎么就那么别扭。 不都说是会叫唤的孩子有糖吃吗? 怎么就变成了狗? 好吧,他们白家父子几人,也确实有点狗。 胡天瑞如今的实力并不强,毕竟不久之前才在江城吃了败仗。 这一回奇袭开江,抢了白颂轩的一家粮库,顺带还抢了些民财。动静是不小,但人员伤亡不大,典型的土匪作风,打了,抢了就跑。 只是白颂轩叫唤得厉害,有点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孩,上对方家长这里告状一样。 “二哥,听说,开江被袭了。罪过罪过,我最近外出,没在江城,确实是刚刚才听到消息。” 白凤轩当着罗天逸的面给白老二打电话。 “白老三,你故意的。” 白颂轩这会儿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相比之前四处找他弟弟的时候,没那么生气了。 “二哥,你可冤枉我了。这胡天瑞虽是归降了我,但他要反,我也拦不住。不过二哥,说也奇怪,按说,他更恨我,毕竟我把他打服了,你说他怎么不来江城找我麻烦,跑去开江抢劫你去了?” “白老三,就算他不是你授意的,也是你默许的。我还不知道你,吃不得半点亏。周家那事没给你抽成,你让我别哭,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 行,你可真行。你那小媳妇还一再跟我保证说,我们是兄弟,你白老三再怎么也不会对我这个亲哥哥动手。看来,你那小媳妇也是瞎了眼,看错了人。” “二哥,我媳妇眼睛好得很,才不瞎。不如,二哥反省反省,最近吃得太多,是不是别人都看不下去了?” 白颂轩在那头摔了电话。 他还没发脾气,偏偏让自己弟弟给明里暗里的讽刺挖苦。 胡天瑞偷袭他这件事,他确实不相信跟白凤轩没关系。 毕竟,他那个弟弟对亲爹动手都那么狠,何况他这个二哥。 虽然这次偷袭伤亡不大,但白颂轩确实没脸。 之前倒戈在他麾下的部分胡家军将领,这时候也不免在他面前说胡天瑞如何如何,字字句句都是刺激他出兵去剿了胡天瑞。 按白颂轩的心思,还真想那么干。 他甚至都让人集合部队了,但到底没有把人给撒出去。 “团长,改主意了?”跟随多年的心腹不解问他。 “这事要真是老三授意的,咱们如今集合部队出了开江,开江城空虚,你要是老三,你能错过这个机会?” 心腹点点头,“团长思虑周到。” “还有胡家军的旧部,他们是什么心思?” 心腹想了想,“这些人本就是权衡利弊投了咱们,好几个还是胡家的人,与胡天瑞本就不和。他们怎么可能真心成为咱们白家军的人。” “既然知道,他们这些人鼓动我去剿灭胡天瑞,总不会那么好心是为了我白颂轩。” 白颂轩气归气,恼归恼,脑子还没有坏。 咽不下的气,他早晚找那个疯子弟弟要个说法,现在守在开江,按兵不动,才是上策。 两天之后,白颂轩收到消息,胡天瑞的人马在偷袭开江运走粮食和钱财之后,逃回大本营的路上遇了土匪,说是抢到的东西不只被土匪劫了,还损失了不少人马。 这事,就像风一样,很快在周边十几个县市传开,就像有人故意散播消息似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来,胡天瑞也让白老三给算计了。”白颂轩收到消息不免感慨。 胡天瑞被劫了东西不说,还被打得屁滚尿流,就像身后有一群野狗追一样,带着原本就不多的人一路逃窜。 好在是后面追的人没有真要他们命的意思,追了一半就放弃了。 不过,让人给胡天瑞带了话。 “我们金寨主说了,最讨厌不信守承诺的人。所以,下回,别再落他手里。” 金寨主,白云寨的那位。 一直传说是被白凤轩给收服了,特别能打。 上回江城被围,胡老三的军队没能赶来,就是被金寨主给拦在了落霞镇。 “这个金寨主,到底他娘的什么人啊?” 胡天瑞骂骂咧咧,也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如今的胡天瑞,不只没了钱,没了粮,连人还损失了不少。 真是偷鸡不成,蚀了把米。 于是,他只能把这些都算在白凤轩头上。 白凤轩看着运回来的那些粮食和现大洋,想着接下来一段时间,倒是可以过点富足日子,心情倒是极好。 只是白二爷不乐意了,说他以后再敢让金寨主去做这种事,他就把白凤轩给剁了。 白二爷霸气领走了自己男人,白凤轩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这事,他真的挺委屈的。 本来,他是跟金寨主聊了这件事,想让齐荣带人去劫胡天瑞。哪知道,金寨主无聊,说是天天在家让白二爷盯着喝药,都给喝怕了,想出去放个风。 再加上,收拾人这种事,金寨主干起来更得心应手。 当然,最主要的是,金寨主最近烦躁,有点想杀人。 在江城又不能随便杀人,这不正好是送上门的机会。 就这样,金寨主领了这事。 结果,他差点让自己二叔给剁了。 白二爷指着鼻子骂他的时候,金寨主在一旁装着无辜的模样,还特别茶地说:“二爷,我就是想着,凤轩也是咱们亲侄子,他有难处,哪有不帮的道理。二爷别生凤轩的气,是我没先跟二爷说。” 为这,他二叔把火力全都开在他身上。 白凤轩无言以对。 看着金寨主,觉得这回被坑得有点狠。 虽然被坑了,但第二天,白凤轩就带着礼物去了白二爷那边,又是认错,又是自己打耳光,就差没有跪下来。 当然,他也跪不了,毕竟还装着残废。 “王爷最近一直吃着药。小的时候,大概也就是这个季节,王爷亲眼看着他的额娘惨死。于是,就此落下了病根。每到这个季节,总是烦躁,夜夜做噩梦,容易动杀心。你还让他杀人,他不是更容易魔障。白老三,下不为例。再有下次,我亲手剁了你那双废腿!” 第248章 你要是早一点跟我说,或许,我会少走一些弯路 沈怀景在广州盯了老管家好几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老管家做的是贸易商行,有模有样的,毕竟跟着他父亲很多年。 他刚回江城的时候,老管家说他年纪大了之后,买卖上的事,他父亲大都交给姐夫陆昭文。 那时候,他自然是信的。 现在看来,老管家也没对他说什么实话。 “怀景,许行长刚刚让人送了请帖过来,今天晚上在许家有一个商务晚宴,在广州的不少商人都会来参加,其中也有那位叫彼埃尔的。” 沈怀景刚刚换了短袖短裤,广州比较热,他还没有太习惯。 接过军医官手里的请帖正翻看,军医官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他的脚踝上。 那是...... 镯子? 还是脚铐? 军医官微微有点失神。 “舅舅,晚上......” 沈怀景说了半截,顺着军医官的目光低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脚环露出来了。 他笑了笑,“舅舅,别看了,你外甥的杰作。” 军医官‘哦’了一声,心想,也对,沈怀景怎么看也不是好这种东西的人。 也只有他那个便宜外甥才会想一出是一出。 “他也有一只?”军医官问。 “等回去之后,舅舅自己检查。”沈怀景把请帖放在一边,“晚上许家的宴会,你陪我一起去。另外,一会儿你去给凤轩发个电报,这都好几天了,他应该收到我之前的电报了,怎么也没个回应。你给催催。顺便问问他,最近有没有按时吃药,有没有听江太医的话。” 军医官想,那可不是个听话的。 他要是听话,那怕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没有回电,八成又在江城折腾别的。 但这些话,军医官可不会说出来,毕竟,外甥是有血缘的,他还是更向着外甥。 晚上许家的商务晚宴参加的人很多,也很热闹。 许家是开银行的,而且从满清的四方钱庄到四方银行,这背后的积淀也很深。 许家的背后是广州商团。 无论是从实力还是财力,都不容小觑。 所以,但凡受邀,几乎没人不会给许家面子。 沈怀景与军医官到许家时,等在门口的许曼妮赶紧迎了上来。 “怀景哥哥,王先生!” “曼妮,你哥呢?” 沈怀景今天打扮得很贵气,头发也弄得一丝不苟,看着就是谁家的少爷。 “大哥在招呼客人,让我在门口等着你们,我现在带你们过去。” 沈怀景点点头。 许曼妮一边走,一边说道:“今天来的人有点多,大都是跟我们银行有业务往来的,也有少数是父母亲的朋友。对了,大哥还说,今天有位你的老乡,一会正好介绍你们认识。” 老乡? 沈怀景没作他想。 在许曼妮的带领下,很快就在宴会大厅见到了许博雅。 许博雅永远那么优雅,无论站在哪里,都会是一副商界精英的模样。 “怀景,给你介绍个人,老家也是江城的。没准儿,你认识。” 许博雅拉着沈怀景就往前面去,军医官则扫了一眼四下的宾客,一个个都衣着不凡,想来也个个身价不菲。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个外国人身上,那人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与身边的人谈笑风生。 他听到身边的叫他文森特先生,原来,这就是沈怀景今天想来结识的那位。 确实,一身的贵气。 不愧是法兰西的贵族。 沈怀景被许博雅带着去寻那位老乡,却在视线里扫到一位身影熟悉的人。 不会是老管家吧? 这个想法还没有落地,就听许博雅叫道:“李老板,我给我带了一位老乡来。” 一身锦衣华服的男人转过头来,原本脸上带着笑,在撞上沈怀景眼睛的时候,顿时僵住。 “怀景,来,给你介绍一下李老板。李老板是做贸易的,生意做得很大,也是我们银行的大客户......” 许博雅话说了一半,就发现李老板的神色有点不对,回头看沈怀景,发现沈怀景也不太对劲,他们二人的感觉,像是认识。 于是,他立马道:“二位都是江城人士,想来,是认识的。” “博雅,这位李老板确实旧识,不只旧识,还是看着我长大的。李叔,对吧?” 李老板只得点头,“是。有些日子不见了,少爷好像又瘦了。” “既然二位认识,那你们先聊,我去招呼别的客人。” 许博雅机灵得很,看得出二人的关系不一般。他自己在这里,反倒让人家不好说话,所以逃得很快。 沈怀景打量着眼前的老管家,果然是人靠衣装,换了一身行头,有了一个老板的名号,在他们家几十年的管家,也像是变了一个人。 “李叔,咱们改天再叙旧吧。今晚,我有别的事。” 沈怀景没有想在这里跟李管理聊那点过往,毕竟这地方太不合适。 而且,他相信故事也会有点长,没点时间,怕也听不完。 “少爷,你是来见文森特的吧?” 李管家说着,目光转了过去。 沈怀景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个鼻梁高挺的外国男人。 从侧脸看,倒是与他那位大学教授有几分相似,血缘这个东西,到底骗不了人。 “看来,李叔什么都知道。”沈怀景也不隐瞒自己的意图。 “少爷应该已经查了广州的那个账户。其实,少爷不必去问文森特先生,老板之前确实与文森特先生的公司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李管家示意沈怀景到一边说话,沈怀景便跟着他到了角落里。 “有生意上的往来,不奇怪。不过,据我所知,文森特家族在法兰西是做军火的,想来,到了广州也不例外。父亲跟他能做什么生意?是跟他买军火,还是有军火材料可以卖给他?” 李管家不答。 有些话,确实也不方便在这里说。 “李叔,是钨砂矿吧?”沈怀景再问。 李管家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沈怀景轻笑了一声,“李叔,你的嘴可真严实。你要是早一点跟我说,或许,我会少走一些弯路。” 第249章 媳妇,我特别想你 沈怀景在许博雅的介绍下,总算是与彼埃尔搭上了话。 不过,这个法兰西贵族傲慢得很,没有把他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放在眼里。 如果不是他说一口流利的法兰西语,重新吸引了彼埃尔的注意,他们今晚也只能是碰个面而已,转头这个外国佬就不会记得他。 “法兰西语说得很地道。你去过我的国家?” 彼埃尔看他的目光都跟之前不一样了。 “我在法兰西留学八年。” “学什么?” “学机械,师从文森特教授。” 外国佬一听这话,立马笑了起来,还高兴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哦,原来是叔叔的学生。沈先生,咱们很有缘分。”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不管是国人还是外国人,朋友、同学、师生、亲戚,这样那样的关系交织在一起。 让原本萍水相逢的人迅速拉近关系,靠的无非就是这些。 若是没了这些,你想在一个人心中留下深刻印象,除非你特别厉害。 沈怀景自认为自己不是那种特别厉害的人,所以他不得不借用自己和文森特家族唯一的这点关系。 “我也没有想到,能在国内遇到老师的家人。为我们的缘分干杯!” 老管家远远看着沈怀景与那 个外国佬相谈甚欢,而他却没有待多久,早早离开了许家的宴会。 沈怀景与彼埃尔聊得还不错,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在异国他乡漂泊了八年,沈怀景太知道怎么跟一个身在异国他乡的人聊天了,所以每一句都能聊到彼埃尔的心坎上。 “沈先生,咱们真是一见如故。我真的没有想到,在广州还能遇到叔叔的学生。叔叔特别优秀,你是他的学生,你也一样特别优秀。” 许家宴会结束的时候,沈怀景送彼埃尔上车,这个外国佬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今天太晚了,过两天,咱们一起吃个饭,好好聊。” 沈怀景自然满口答应。 从前他父亲或是姐夫跟这个外国佬做什么生意,他不管。但现在,他想跟这个外国佬做生意。 送走了彼埃尔,沈怀景才下意识回头找老管家,这会儿自然是找不到人了。 “李先生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军医官在旁边说道。 “行,咱们也回去。累死人了。” 沈怀景不喜欢应酬。 在法兰西的时候,他没什么应酬。在江城,他也没有应酬,有白凤轩这个土皇帝在,他根本也不需要应酬谁。 今天费了些心思跟彼埃尔聊天,还真是费脑子,确实累人。 回到旅馆,路过前台,有工作人员递了信封给他们,说之前邮局送来的电报。 沈怀景有些激动。 上楼的时候,一直紧紧抓着信封,回了房,来不及把有些厚的衣服换下来,就赶紧拆了信封。 电报上只有两句话:媳妇,我特别想你。因为太想你,晚上都睡不着。 沈怀景看着这两句话,嘴角微微上翘。 每一个字都那么普通,连在一起,偏偏组成了最美最动听的情话。 他的白凤轩,他的男人...... 他得快一点把这边的事情办好,然后能早一点回江城去。 至于说许博雅的婚礼,恐怕他是待不到那个时候了。 毕竟,他太想念白凤轩了。 因为收到回电,他自然也睡不着。于是,已经半夜了,也照样提笔给白凤轩写了信。 他不管这些信什么时候能到白凤轩手里,但他想写,他就要写,然后寄给那个男人。 于是,展开的信封上又落了俊秀的小楷:轩哥哥亲启。见字如面。我在广州,甚是想你。今晚去见了一个叫彼埃尔.文森特的人...... 沈怀景洋洋洒洒写下的长信,在第二天一早寄了出去。 傍晚的时候,李叔来了旅馆见他。 在旅馆的房间里,二人相对而坐。 李管家换了一身普通的装扮,与之前看到锦衣华服的李老板,判若两人。 “李叔想跟我说什么?” 沈怀景看着坐在他对面,已经有十来分钟,但一直没有开口的男人。 “若是李叔没什么想跟我说的,那李叔来干什么?”沈怀景又问。 “少爷,关于从前的事,你都知道了?” 老管家好半天才开了口。 “我知道的,和李叔要跟我说的,或许不是一个版本。” 李管家听着这话有点讽刺,咂了咂嘴,“少爷,不跟你说,是老爷的意思。” 沈怀景只是淡淡看着李管家,似乎在等着他的下文。 “老爷被抓走那日,已经预料到沈家要大祸临头。当时,大小姐带着小小姐出门了,只有我和几个下人在府里。 老爷被带走之前,跟我说了一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跟你说。我没能拦住大小姐给你发电报......” “从前,老爷是挺想你回来的。但警察进了家门,老爷就知道这事不简单,你若回来,只会陷入危险和漩涡里头。 老爷不想你出任何事。虽然从前老爷对你做的事,可能你觉得过分了,但老爷确实都是为了你好。” 沈怀景依旧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这件事,说来有些话长了。”李管家叹了口气。 都已经到了这里,沈怀景都来了广州,他相信沈怀景是知道他在广州的,所以再瞒下去,也就没有必要。 “是周家先不地道!” 老管家在正式讲故事之前,给这件事定了一个基调。 他所讲述的过往,其实跟陆昭文与白二爷说的差不了多少。 只不过,沈怀景此时在广州,并不知道陆昭文已经对白二爷和盘托出了。 沈周两家的合作,确实是因为周楚洋找上陆昭文开始的。 而他们的矛盾,除了对矿上的管理权之争、利益分配之争,还有别的。 “老爷无意之中发现,周老板在几方势力中间周旋,而周老板的背后,还有别人。咱们老爷做生意,不喜欢跟那些势力牵扯不清。 因为一不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如今是乱世,一个生意人如果没有倚靠,其实是很容易被人拿捏的。老板很不容易,但还是让人给算计了。” 第250章 他想做的事,我都想成全他,也是成全我自己 在老管家的口中,更多的是沈老板的不容易,几乎每一件事,沈老板都是被逼的。 总之,老管家把沈老板树立成了一个被害的形象。 因为被压迫,不得不反抗。 没有一件事是沈老板主动的,都是被逼无奈。 沈怀景若不是当了自己亲爹这么多年儿子,他大概也就信了。 “李叔,沈家倒霉,整个江城无一人替父亲和姐夫说话,难道全都是别人的问题吗?” 沈怀景听完之后反问了一句。 李管家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你跟着父亲很多年,在你的角度看来,父亲没有任何问题,更没有错,有错有问题的都是别人。 但李叔,我做了父亲这么多年儿子,不说绝对了解,但我也知道他是什么性子。做生意霸道,为人也霸道,不招人恨,不跟人结怨,这是不可能的。” “少爷,老爷让他们害死了。你是他亲儿子,你怎么能......” 李管家大概是情感上接受不了自己看着长大的少爷,反倒会说他亲爹的不是。 “我是他亲儿子,但我更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姐夫被抓,他们冲的是父亲。所以,不管姐夫是主动招供了父亲,还是被刑讯逼供招出了父亲,结局没什么差别。 我想知道的是,父亲去世是真的因为心脏不好,还是有人不想他多活几天。毕竟,刑都判了,只等一个执行。” “这件事,我也不清楚。老爷被抓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老爷。也想了些法子,但都没用。 警察那边说,老爷自己认罪了,这才判了死刑。但没多久,老爷人就没了。我花了些钱找了监狱里的人,据说老爷死之前白凤轩去过......” 李管家说了半截,他家少爷跟白凤轩已经那样了,他也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但他打听到的确实如此。 “凤轩确实见过父亲。但凤轩若想要父亲的命,还真不用等到那个时候。” 沈怀景一句话,就把白凤轩给摘干净了。 “少爷......”李管家对白凤轩依旧持有保留态度。 男人跟男人在一起,他反正是想不明白的。 这不是正道。 就算是他家少爷迫于无奈,但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信了那个白凤轩。 “少爷,你就那么信他?”李管家忍不住提醒。 “我能不信他吗?我回去扫墓被黄六的人给劫去了鸡头岭,他为了救我,摔坏了腰,如今都还坐在轮椅上,还不知道能不能站起来。你让不信他,信谁?” “黄六?”李管家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些事。 “少爷,没伤着哪里吧?”李管家担心道。 沈怀景大概说了一下李管家离开之后,江城发生的一切。 最后用一句话来总结了一下,“我跟他,这辈子都会绑在一起。” “少爷......” “不堪也好,别人指指点点也好,我不怕。这辈子,能拿命救我的人,我难道该放手吗?” 沈怀景也知道,没法跟老管家去谈他们的感情。 就算是说了,大概老管家也不会理解。 他也并不需要人家理解。 “李叔,我的事我会自己看着办。现在,我想知道,你来广州是想做什么?我知道你是重情谊的人,你不会嫌弃我跟小元是你的累赘。” 李管家低下头来叹了口气。 “李叔,到现在了,还不能跟我说吗?” “少爷......我没什么能耐。会的那点东西,都是老爷教的。我也没什么亲人,我把老爷一家当作是亲人。别人怎么说老爷,我不管,但在我心里,老爷就是好人。” “少爷,周家害了老爷,我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李管家来广州,原来是想坏了周家跟德国人的钨砂买卖。 只是这件事并不容易。 老管家从前自己也存了些钱,来广州铺陈了这样一个摊子,为的是彻底搅黄周家的买卖。 他年纪大了,不比年轻的时候,能做的事有限。 但是,他不想在江城慢慢老死。 他要是再年轻一些,他还能冲到周家去,把周家父子给弄死。 但是,现在他不能。 当然,他也是想多赚一点钱,留给沈怀景。 “李叔,那两箱黄金还不够吗?我还需要你替我赚钱?我不是小孩子了......” “少爷,我没什么能为你做的,我就是想......” 一时间,李管家老泪纵横。 他就是想尽一点他的心而已。 两个人聊到了深夜,而沈怀景也没有隐瞒自己此行广州的目的。 对于沈怀景要用陆昭文账户里的那些钱给白凤轩买军火,老管家确实不赞同。 “少爷,就算你觉得他什么都好,你信他,但你也不必把自己所有的家底都给搭上。那些钱,是你的退路。若是将来他对你不好,你还......” “李叔。我又不是女人。我一个男人,可以凭本事和能耐吃饭。就算他以后真对我不好,或者是不要我了,我哪里不能找口饭吃。 我不需要那些东西傍身。他想做的事,我都想成全他,也是成全我自己。” 看着长大的少爷,如今变得让他有些不认识了。 白凤轩那个疯子,到底是给他家少爷下了什么蛊,能让他家少爷变成这样。 幸好老爷是不在了,若是在,大概也得气死。 但这话,老管家自是不能说的。 他有些后悔,应该在少爷刚回江城的时候,就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少爷。 没准儿,少爷就会早早离开江城,跟白凤轩就扯不上关系了。 只是如今后悔已晚。 “李叔,若是你不想回江城,那就在广州这边经营贸易公司也好。以后,少不得很多东西要从这边采购,李叔在这边,我也更放心一些。当然,李叔若是不愿意跟白家军扯上关系,我也不勉强。但我这辈子,肯定跟白凤轩绑在一起。他活,我活,他死,我死!” 沈怀景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李管家哪里还能说什么。 “少爷想做的事,我都愿意成全。只是,少爷,能不能让小小姐来广州。江城那个地方,都是些伤心事,小小姐别看年纪小,其实什么都明白。” 老管家想的是,先把小元给弄来广州,之后再劝他家少爷离开江城,那样也就没有人质在白凤轩手里了。 他始终觉得,他家少爷是被逼的,不是自愿的。一定是白凤轩拿他家小小姐做人质,所以他家少爷才不得不跟白凤轩在一起。 第251章 胡天瑞反水,请少帅责罚 白凤轩让人给胡天瑞带了信,十天之内,若他自己主动来江城领罚,之前反水的事,便可既往不咎。 但若是不来,那就是跟整个白家军为敌,白凤轩会下悬赏令,谁要能拿到胡天瑞的人+头来江城,可得五千现大洋。 五千现大洋,那是能让人眼红到杀人的数额。 这个消息传给胡天瑞的时候,不少人也听到了风声。 白凤轩要的就是胡天瑞如丧家之犬一般。 胡天瑞当然没有那么听话,只是带着他那几百人躲在山里,很快就没吃没喝,日子不好过。 “大帅,要不,你还是去江城跟白凤轩低个头。”身边的人劝他。 “我去江城?那我还有命活吗?”胡天瑞自然不信白凤轩能既往不咎。 “大帅,既然白凤轩都把消息放出来了,大家都知道了。你要真去了江城,他反倒不会真动你。不然,他就失了信。以后别人怎么看他?” “他白凤轩就是个疯子,他连他亲爹都能送进疯人院里折磨,我算个屁呀。他会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他搞男人的事,别人都当是丑事,他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也不怕失了信?他白凤轩有信用吗? 当初答应老子的军费和武器,哪一样给了?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一肚子坏水。” 胡天瑞一想起白凤轩就火大。 身边的人倒也不好劝了。 只是,没吃没喝,就容易出事。 更何况,五千现大洋的悬赏,太让人眼馋了。 于是,在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胡天瑞差点让几个摸进他屋里的士兵给弄死。 他摸了一把脖子上的血,看着眼前被按在地上的几个人。 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没想到最后还想要他的命。 这确实让胡天瑞有些后怕。 想要他命的人,他当然不会放过。 但随后还发生了一件事,躲在山里这几百人,还来了一场火拼。 结果伤亡惨重。 不久之前还威风凛凛的胡家军大帅,如今就落魄得跟个要饭的一样。 城没了,人也没了,啥都没了。 “都他娘的不想活了?” 看着地上死伤的士兵,胡天瑞怒火中烧。 “你们没死在战场上,就这么想死在自己人手里?” 他指着剩下的那些士兵。 为了让火拼的两帮人停下来,他自己也弄得灰头土脸,手臂还被流弹给伤了。 “胡天瑞,还不都是因为你。白凤轩开出了更好的条件,要你的命。而且,还能给我们在白家军安排新的职务。 我们只会打仗,跟着谁打不是打,没必要跟着你在这山里饿死。你不能怪我们,只怪你太无能。” 曾经最亲信的手下,如今却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胡天瑞还真是悲从中来。 白凤轩,那个疯子,这是非要折腾到他连一个人都不剩下。 他看着剩下的这些人,都是跟着他的老人,助他上位胡家军大帅的人,现在,连他们都变了心。 胡天瑞,是天要亡你! 江城里,那个半残废还在打瞌睡。 昨天傍晚收到小兔子的信,兴奋得一个晚上看了无数遍。 如今,他都能把信给背出来。 周家送了这月的孝敬过来,他也没有多看一眼。 齐荣进来说,胡天瑞负荆请罪来了,他才微微睁了眼。 “让人找个照相的过来,给咱们的胡大帅好好拍一拍。” “少帅,还是别了。我看姓胡的......”齐荣想劝一句。 “老子说拍就得拍。赶紧去!” 一夜没睡的人,瞌睡又被人吵醒,本来心情就不好。 而且刚刚被打扰的时候,他正做梦亲小兔子来着。坏了他亲小兔子的美梦,他能让人好? 齐荣只得打发人去请照像的来。 齐修推着白凤轩去院子,胡天瑞光着上半身,背上还真背了根棍子,有点那么个意思。 手臂上缠着纱布,隐约能看到渗出来的血渍。 胡茬没有刮去,原本就是粗野汉子的胡天瑞,这会儿看着更有土匪气。 “哟,胡大帅这是怎么了?” 胡天瑞一个汉子,如今这般,已经是没脸到家了。 但是,现在他哪里还要脸。 他现在是不得不低头。 人也没了,啥都没了,他要再不低头,总不能真想死。 他不想死。 他还想做些事。 至少,白凤轩曾经给他画的饼,想一想,依旧让他很激动。 “胡天瑞反水,请少帅责罚!” 胡天瑞取下背上的棍子,上前几步,走到白凤轩面前跪下,双手递上棍子。 白凤轩拿过棍子在手里掂了一下,“棍子是好棍子,不过,你甘心受罚吗?” 胡天瑞低下头,“甘心!” “我看,不太甘心吧?你胡大帅当初从胡家那些人里杀出来,然后坐上了胡家军的大帅,就这么快让我收拾得跟只丧家犬一样,你还不得恨死了我。 而且,我还把你的人都折腾得没剩下几个了,还让你差一点死在亲信手里。你能甘心受我的罚?” 胡天瑞跪在那里没有回答。 他确实不甘心,他怎么能甘心呢。 但形势比人强,他能如何。 他没得选择,只能低头。 “少帅英明神武,我这样的跳梁小丑,不过是自取其辱。” “瞧瞧,咱们胡大帅多日不见,倒是文雅了。你怎么能是跳梁小丑呢,你不过是觉得,白凤轩说话跟放屁一样,不给钱也不给武器,偏偏他的二哥最近还肥得跟猪一样。猪肥了,肯定是要人宰杀的。反正他们兄弟也不是一条心,就算是动了那头肥猪,白凤轩不只不会生气,没准儿还得感谢你呢。” 胡天瑞无语。 这白凤轩,怎么跟钻他肚子里去了一般。 他突袭开江城,确实是这样想的。 但他没有想到,会被白凤轩收拾得这么惨。 “我那个二哥,确实太肥了。我也不太喜欢。有人敲打他,我也挺高兴的。不过,你敲打了我二哥,也就打了我的脸。我家二哥撒泼起来,我也头疼。你说,这气,我不往你身上撒,我也找不到别的地方。” 话音刚落,白凤轩一棍子下去,打在了胡天瑞的肩膀上。 这么没有预警的动手,打了胡天瑞一个心惊。 听着好好说话的人,哪知道,瞬间就下狠手。 白凤轩把棍子递给齐修,“你来,别客气。五十棍子。如果没打死,再叫我。” 说完这话,白凤轩瞅了一眼脸色发青的胡天瑞。 初夏的天气还不算热,但胡天瑞现在流的都是冷汗。 五十棍子,他还有命活吗? 来也是死,不来也是死。 他现在想跑,已经没机会了。 “怎么,胡大帅觉得我舍不得杀你?那你是小瞧我了。” 白凤轩让齐荣推他进了屋,院子里棍子落下的声音特别响亮。 第252章 谢少帅不杀之恩 一盏茶的功夫,五十棍子也就打得差不多了。 被人拽来拍照的师傅拿着相机在院子里忙活。 胡天瑞满背都是血,却硬扛着一声没吭,只是嘴唇已经被自己给咬破了,正流着血。 汗水、血水,混杂在一起,胡天瑞那张脸也就显得有些瘆人。 齐修收起棍子,看了一眼快要倒地的胡天瑞,“胡大帅,是条汉子。” 胡天瑞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向齐修,五十棍子下来,打得那么厉害,他如今还能喘气,没有直接打死过去,只能说,眼前这个人给他留了条命。 “多谢!”他颤抖着的嘴唇挤出这么两个字来。 齐修笑了笑,“你该谢少帅!” 说完这话,齐修进屋去跟白凤轩汇报。 胡天瑞是见过用棍子打人了。别说是五十棍子,就算是二十棍子,也能把人打成残废。 身体差一点的,二十棍子下去,直接就没命了。 刚才这位下手看着很重,动静也很大,也确实疼,却没有打在要命的地方。 这位,是懂怎么打人只疼不要命的。 片刻之后,里边就传出话来,让人带胡天瑞进去。 白凤轩坐在小花厅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青花的茶盏,眼神带了些随意,扫过胡天瑞的脸。 胡天瑞被扔在地上的时候,整个身子倒了下去。 他现在确实撑不住了。 虽然不至于要命,但确实太疼了。 “既然没死,看来老天爷是有好生之德的。胡天瑞,就养着吧。回头想再反水了,咱们再玩。” 说完这话,白凤轩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来。 胡天瑞倒在地上,自下而上看他,莫名有种白凤轩很期待他再反水,然后再玩死他的错觉来。 想到这个,他不由得背脊发凉。 “谢少帅不杀之恩!” 白凤轩挥了挥手,下面的人便把胡天瑞给抬了出去。 胡天瑞低了头,他身边愿意跟着他的那些人,也尽数来了江城。 罗天逸是后来才听说他今天这么折腾了一通胡天瑞,晚上过来时,还埋怨白凤轩没有早点叫他来看热闹。 “你看什么热闹,好好干你的事,别哪里的热闹都想凑。”白凤轩有点嫌弃。 “少帅,你如今能这么悠闲的收拾人,不都是我忙前忙后,你能不能有点良心。” 罗天逸最近确实忙。 招新兵,训练部队,一大堆的事,都得他拿主意。 他是天天忙得连吃饭都没什么空。 “对了,少帅,我昨天去看了新建的工厂,刘沣的速度还挺快,有点像那么回事了。这工厂得快一点建成生产,咱们才能不为军火发愁啊。” 罗天逸是既高兴又有点愁。 江城一场 大战下来,武器损耗大,又招了新兵,都得要配装备的。 这个乱世,谁手里的武器多,谁就能做老大。 “到底还是小景考虑长远。现在还说我媳妇不好吗?” 罗天逸翻了白眼,“是,你媳妇好,你媳妇什么都好。你媳妇的臭脚都是香的。” “我媳妇的脚才不臭。” “你闻过?”罗天逸心想,你不至于这么重口味吧。 “我亲过。才不臭,香得很。” 罗天逸觉得自己耳朵脏了。 本来是想来沈宅蹭个晚饭的,但想到白凤轩舔过沈怀景的臭脚,他就觉得跟白凤轩一起吃饭,太倒胃口,那个画面太伤胃了。 所以谈完了军队的事,便离开了。 夏姨娘听说开江遇袭都是胡天瑞养了好几天伤之后了。 他到底是不放心自己儿子,白凤轩便让人送她去了开江城。 “你不是处处护着白老三嘛,还记得有我这个亲儿子?” 白颂轩一见夏姨娘,就先埋怨上了。 从前,白颂轩埋怨夏姨娘为什么给人做妾,自己不是嫡出,所以总被白老三各种挖苦,那些难听的话句句都让他想杀人。 后来大了,他与白老三势不两立,总是争斗。虽然明面上,夏姨娘没有帮着白凤轩,但私下里,夏姨娘总是劝他要让着弟弟。 越是这般,白颂轩越是恨死了白老三。 可以说,他与白老三那点恩怨,一半是夏姨娘给的。 “老三早早没了母亲,你那个父亲又是那么个东西。老三从小受的罪比你多。而且,我也答应过太太,但我终究没有照顾好老三。” “是你没照顾他吗?是他根本不领情。怎么,现在他稍微给你点好脸色,你就感动了。我才是你亲儿子,他算个什么东西。” 白颂轩自己都是当爹的人,但好像还有点吃弟弟的醋。 但是,他不觉得这是吃醋。 他只是单纯很讨厌白老三。 “他是你亲弟弟,身体里流着跟你一样的血。” “老头子还亲爹呢,他不照样给收拾了。母亲,白老三是养不熟的野狗,你少费那个心思。这回来了江城,你也别走了。卢城那破地方,别回去,就在这里安心养老。” 白老二虽然嘴欠,但其实挺心疼夏姨娘。 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是妾,后来能理解了,只是他那个性子也不可能跟母亲认错。 就这么,这些年,母子也是别别扭扭的。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待几天,就回卢城了。我在卢城住了那么些年,我还是想回去。你不是把妻儿都给送回卢城了嘛,我回去带着孩子们,也能热闹些。” 白颂轩也懒得劝。 他知道,自己母亲看着柔弱,其实内心最为坚强。无论是决定了什么,别人很难动摇她的想法。 比如对白凤轩母亲,对白凤轩,对他家老头子。 他其实也知道,母亲这些年,跟老头子一处也没过什么好日子。 老东西娶了好几房小妾,早把他母亲忘一边了。 有时候,老头子心情不好,还会拿他母亲出气。 卢城兵变,母亲会是那个态度,他是理解的。但是,他气的是,母亲回回都向着白老三那个疯子。 “老三真废了?站不起来了?”母子俩说了会儿话,白颂轩才问到关键点上。 “怎么,你巴不得你弟弟站不起来?”夏姨娘不太高兴。 “我当然巴不得他站不起来。凡事都跟我争,处处压着我一头,我上回没弄死他,都算是我念手足之情了。” 夏姨娘哪里听得这话,起身就往白颂轩身上招呼。 白颂轩一边叫嚷着‘你再打,我不客气了’,但始终没敢还手,躲几下,又不敢太躲,怕夏姨娘打不着他,更生气,把自己给摔着了。 第253章 玩了一手空手套白狼 广州城里,沈怀景已经跟彼埃尔谈好了购买一批武器的合约。 其中,十支最新产的狙击步枪。 沈怀景自己试过,都是很不错的。 当然,这十支狙击步枪也不便宜。 交情归交情,并不影响对方狮子大开口。 “沈先生,你是一个非常有远见的商人。” 沈怀景把刚刚试完的狙击步枪收起来,诧异道:“文森特先生觉得我是商人吗?” “当然,非常优秀的商人。” 沈怀景心想,老子要是优秀,就不能让你这么狮子大开口。 不过,来日方长。 “我以为,我只是个干技术活的。”沈怀景笑道。 “哦,沈先生,你太谦虚了。我只是很遗憾,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毕业的时候,叔叔怎么没推荐你到我们公司来工作?” “教授有推荐的,只是我拒绝了。”沈怀景如实答道。 “为什么?是觉得我们公司不好吗?”彼埃尔不解地看着他。 “不,很好。但我这样一个华人,就算是进了你们公司,也不会有太大的发展。那时候,我是想留在法兰西的,所以想去一个能给我更多施展机会的地方。想让老板看到我的才能,而不会因为我这张脸,少了很多机会。” 彼埃尔摊了摊手,“非常抱歉。我们这样的公司......你知道的,我们做的又是军火......” “我懂!不过,现在咱们认识了,这样的缘分也很好。不能做同事,可以做朋友,或者是生意伙伴。” 沈怀景没让这个话题落在地上,而且接得让对方很舒服。 彼埃尔立马笑道:“沈,我太喜欢你了。” “谢谢,我也很喜欢你!” 两个人热情拥抱了一下。 “走,去我的办公室喝咖啡,咱们聊聊别的。” 沈怀景也没有想马上走的意思,军火的事谈妥了,他现在想谈谈钨砂矿的事。 不管是德国人还是法兰西人,甚至是美国人,这几年都在从国内进口钨砂,而且量还不小。 不断的战争,需要大量的钨砂来制造武器。 沈怀景在法兰西的时候,其实就了解一些。 此刻坐在彼埃尔的办公室里,当他提及钨砂,彼埃尔的神色明显意外。 “沈先生,你的意思是,手里有钨砂矿?” 沈怀景点点头。 “我的家乡出产钨砂矿。只是离广州城太远,运出来不那么方便,再加上从前也没有找到销路。此次我到广州,除了替我们少帅采购军火,也是想谈一谈钨砂矿的买卖。” “沈先生手里有多少?”彼埃尔立马问道。 “文森特先生想要多少,我就能有多少。” 这话听起来像是玩笑,文森特有些狐疑地看着沈怀景,“沈先生没说笑?你应该知道的,我们对于钨砂矿的需求很大。” “我知道。我的父亲跟人合伙开采钨砂矿,虽然开采技术是落后了些,但矿的产量很大。之前,卖给国府和一些国外的商人,德国人买得比较多。 不过,德国人太古板,而且你也知道,如今的世界到处在打仗,军火消耗量大,对钨砂矿的需求更大,德国人付款太慢,有时候还得拖上半年才给钱。 就算是老主顾,我们也实在拖不起,所以想寻找新的合作伙伴。需求最更大的主顾,我们可以比给德国人更优惠的价格。” 沈怀景玩了一手空手套白狼。 不过,他也不觉得算空手。 虽然白凤轩现在手里没有钨砂矿,但只要他想有,就一定会有的。 听说比给德国的价格更优惠,彼埃尔当然动心了。 彼埃尔在广州的主要工作是销售军火,同时为国内采购制造武器的钨砂。 这些年,德国的军工发展太迅猛,大头的生意都让德国人做了。 不说别的,就中国这边的军队,好多都是德式装备。 军火是一本万利的大专卖,他们法兰西也想分一杯羹,不能让德国人独占。 从彼埃尔那里回来,沈怀景就让军医官给白凤轩发了电报。 陆昭文账户的钱,就这么给花出去了。而他向彼埃尔采购的枪支都是目前最新的,性能最好的,每一种枪都不多,主要不是为了配备军队,这些是为了给军工厂做样品的。 “怀景,药品和枪支明天都能到仓库,你看还有什么需要购买的。咱们在广州停留的时间很长了,少帅那边怕是等不急了。” 军医官之前收到罗天逸的电报,让他们早些回去,主要是怕白凤轩想媳妇,不停作妖,江城再出什么状况。 “我也想早些回去。不过,工厂需要的一些东西还没有到货,得再等等。” 沈怀景也很想白凤轩,他也恨不得飞回去。 “这样,舅舅,先让军火和药品装船,你就押着这些东西回去。回去跟凤轩详细说说这边的情况,省得他担心。我最迟一周,就能回江城。” 沈怀景也怕东西在仓库里时间长了惹麻烦。 药品也好,军火也好,这些东西都太敏感。 花了大价钱弄来的,可不能到了手里再出事。 “怀景,我要一个人回去,少帅还不得杀了我。我还是等你一起。” 沈怀景想了想,依白凤轩的性格,怕还真是。 “也好,我再催催那边。” 已经开始计算回程了,沈怀景便请了许家兄妹吃饭。 来了广州之后,很多事都仰仗许家帮忙,所以感谢是必须的。 灯红酒绿,这个城市的夜很旖旎。 沈怀景看着窗外明暗闪动的灯火,屋里是华丽的装饰。 虽然国内还有地方在战火之中,但并不影响人们奢华,也不影响人们消费。 只是,他太想他的少帅了。 “在江城开设分行的事,我跟父亲还有几位股东商量了一下,今年恐怕不行。” 沈怀景并不意外许博雅会这样说。 “怀景,我没有别的意思。军阀混战,大大小小的军阀多如牛毛。少帅如今是风头很盛,但......恕我直言,他恐怕还没有做一方霸主的实力。” 许博雅的话并不中听,但沈怀景却理解他的担心。 如果江城再起战事,白凤轩不敌,那他倚仗白家军的银行,恐怕也会倒霉。 江城离广州太远,他不能冒这个险。 “没关系,今年不行。那明年争取行。”沈怀景并没有劝说。 人家觉得你实力不够,那就让人家看到实力。 因为这个,他也得让白凤轩成为一方霸主。 第254章 这辈子,也不会再爱上别人 沈怀景在广州又停留了四五天,工厂所需的东西基本上都备齐了。 傍晚的时候,李管家来了旅馆。 手里一口大皮箱,沈怀景不解地看着箱子,“是什么?” “这些是给小小姐的。都是小小姐喜欢的。” 沈怀景打开箱子看了看,里边有很多漂亮的衣裙,还有几个毛绒玩偶,把箱子塞得满满的。 “李叔,这也太多了。” 沈怀景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其实有些惭愧。 自打他回了江城,就没有怎么带过小元。 之前是由老管家带着,后来是白二爷费心,他几乎没把时间花在小元身上。 他这个舅舅当得还真是不称职。 “不多。我这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江城。我也没什么能给小小姐的,这些是她喜欢的......大小姐不在了,小小姐......” 李管家一说起小元来,眼睛就湿润了。 他把小元当成自己的亲孙女一般看待。 当初离开的时候,他让白二爷把小元带到江城,他其实也是不太放心的。 虽然白二爷是真的很喜欢小元,但他觉得,一个身体不健全的人,又在王府里当了多年太监,还喜欢男人,如果小元惹白二爷不高兴了,白二爷会不会有变态的想法。 但当时,他又没有别的选择,他有自己的事要做。 好在是,见了沈怀景,知道小元一切安好,白二爷也是真疼小元,他才放了心。 “少爷,你们几个人带了那么多药品和军火,路上太不安全了。我明天派几个人过来,跟你们一起回江城。如今到处都在打仗,少爷路上一定要小心啊。” 李管家不太放心。 “李叔,凤轩会派人来接应我们,路上应该不会有事,你别担心。等我到了江城,再给你发电报。” 李管家点点头。 “李叔,你也要多保重。我跟博雅说过了,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去找博雅,他与我在法兰西相识多年,是极好的朋友,他不会不管的。” 沈怀景拉住了老管家的手。 主仆二人紧紧握着。 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老管家是想跟着回江城的,但他又想给他的少爷留一条后路。 所以,他不能回去。 第二天一早,沈怀景一行人便踏上了归程。 从广州走水路回江城,一路逆水而行,船行较慢,不如下水时来得畅快。 老管家派了几个人跟着,许博雅也不放心,也派了十来个人跟着,所以他们的队伍也算不小。 军医官打了午饭端进船舱,沈怀景正在写信。 “给少帅写信?”军医官把饭菜放在桌上。 “嗯,马上写完了。” 沈怀景出来一个多月,给白凤轩写了十来封信,差不多是三天一封。 但是,也不一定。只要他想那个男人了,或者是睡不着,就会给白凤轩写信。 他的文笔很好,毕竟从前是想学文学的。 写完最后一句,折好信纸,塞到信封里,准备在到达下一个码头补给的时候,把信给寄出去。 “马上要到洛川了。洛川水寇匪患多,江上时有被劫船只,看来明天,咱们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 沈怀景吃着饭菜,与军医官说着路况。 “我刚刚也跟船老大聊过这事。他说上个月,他的船才被洛川的水匪劫过一回。好在是这些人要钱不要命,只要给钱,一般都不会伤人。只是,咱们这回带的货......” 东西装船的时候,武器伪装成机器零件,所以,哪怕枪支这种东西挺沉,船上的人也只当是铁疙瘩。 而药品则用棉纱伪装在外面,除了有些药品不能摔,也是为了让人不起疑心。 “提醒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吧!” 货船走得比较快,原本以为第二天早晨才能进洛川地界,哪知道半夜就入了洛川。 沈怀景和军医官都没有睡,一直盯着外面。 黑漆漆的江面上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机舱里的机器声。 “有烟吗?”沈怀景轻轻地摩擦着手里的枪。 军医官从口袋里掏了烟递给他,他拿了一支出来,递到嘴边时,军医官便把火递了过来。 不过,他没有点。 “算了!”沈怀景叹了口气,把烟又放回烟盒里。 “舅舅是看着凤轩长大的?”沈怀景其实有点紧张。 上战场,他都不会紧张的。但现在带着这么多东西,他心头压着事,还有这些人,他不只是他自己。 “没有。我与凤轩的母亲是远房表亲,但两家的关系不错,常有往来,所以我们姐弟的关系也很好。早些年,我在外地。后来,白大帅有了地盘,凤轩身边也需要人,我才留在凤轩身边。” 沈怀景点点头,聊点闲篇,他会没那么紧张。 “舅舅的家人呢?”沈怀景其实不太清楚军医官的情况,白凤轩也没怎么跟他说过。 “凤轩就是我的家人。”军医官把头靠在墙上,“我结过婚,媳妇生病去世了,也没孩子。后来,就没有再找。” 军医官也不曾与人聊起自己的事。 一是没什么必要,二是也没有那样适合的对象。 “凤轩曾想给我找一个人,但我不想要。我跟我的太太是自由恋爱。我们感情很好。她走了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走出来。 这辈子,大概也没法再爱别人。如果找了别人,我也觉得对不起她。她嫁给我,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军医官像是喃喃自语,在这寂静的夜里,内心的伤就这么一点点被剥开。 沈怀景没言语。 有些伤,是语言不能安慰的。 他也知道,军医官并不需要谁来安慰。 “所以,我能理解凤轩!”沉默了好一阵的船舱里,军医官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沈怀景想起军医官曾经威胁过他。 说他的手术刀能救人,但也一样能杀人。 原来,他只当是这个当舅舅的心疼外甥,现在是明白了,这是一个情长的人对另一个情长的人的成全。 “我不会离开凤轩的。”沈怀景再次承诺。 “我知道。不过,你也不必太宠着他。他呀......太宠了,毛病就会很多。” 沈怀景笑了起来,“没关系。他的毛病,也很可爱。” 军医官用头轻敲着墙壁,笑得很无语。 都说爱情让人眼瞎,这话确实是有道理的。 第255章 有没有可能是凤轩的风流债 沈怀景和军医官一夜没睡,看着天亮了,船也快出洛川地界,才合了眼。 哪知道,二人刚刚睡下,就听到船老大的喊声,“水匪来了!” 好在是沈怀景和衣而睡,手里还抱着枪,听到动静,一个鲤鱼打挺就起了身,然后冲到了船舱外面。 晨曦微光里,几条小船正在朝他们的大船靠近。 “怀景,有十来条小船。”军医官数了一下,“大概百十来人。要硬拼吗?” 沈怀景探头看了一眼,小船已经靠近,如果硬拼,他们在人数上有点吃亏,而且他还不知道带的这些人战斗力如何。 如果不硬拼,水匪上了船,发现里边都是枪支和药品,绝对会都给带走。 那他们这一趟,花了这么多钱,不都白瞎了。 “不能让这些人上船,叫上几个人,跟我走!” 沈怀景拉了一下枪的保险,先出了船舱,军医官随后。 大船激起浪花,波动着靠近的小船。小船上有人甩了绳子,要套住大船,沈怀景一枪过去,刚刚套在大船上的绳子就被打断。 水匪大概没有想到船上的人还敢动枪,小船上一声大喊,“他们有枪!” 原本靠近的小船开始退开,沈怀景让自己的人一字排开,荷枪实弹,对着江上的小船。 “怀景,我带人去另外一边!”军医官说了一声,就叫了几个人跟着去另一面。 刚刚他看到有几条小船从那边围过来了。 “舅舅小心!” “你也是!” 军医官带人去了另一边,沈怀景则盯着离他们十来米开外的几条小船。 从人数上来说,这些水匪人更多,而且能看到他们手里都有枪。 如果真的打起来,他们未必能胜。主要是带的这些东西太重要,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跟这些人撕破脸皮。 他让人回自己船舱拿了放在床头的几颗手雷,那是文森特作为朋友送他的。 说是让他试用一下杀伤力如何,这是公司最新研制的,还没有大量投入生产。 “各路英雄,我不管你们是哪条道上的。但今天,我不会让各位上船。如果英雄只是求财,咱们好商量。”沈怀景朝着江面大声说道。 既然这些水匪从前也没有伤人,只是求财,沈怀景也想破财免灾。 但让这些人上了船,那可能就是另一种结果。 沈怀景的话音落下,却没有半点回应。 几条小船不远不近,没有退的意思,但也没有进一步靠近。 刚才一枪就打断了他们想套住大船的绳子,任谁都知道,这船上有厉害的人。 而且,站在船头的这些人个个拿着枪,看着也不像是好惹的。 “今日,路过贵宝地,多有打扰。哪位是当家的,可上前说句话。财钱好商量,大家别伤了和气。我白凤轩日后定然记着各位的好。” 沈怀景双手抱拳,手里却握着刚刚手下人拿来的手雷,引线都挂在了手指上,如果有什么不对劲,这手里的东西肯定第一时拉开扔出去。 “原来是白家少帅,久仰!” 远一点的小船上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敢问这位女英雄名号!” “我一个女流之辈,不足挂齿。倒是少帅的名号,如雷贯耳。想不到,今天还有这样的缘分。既然是缘分,我便想交少帅这个朋友。” “女英雄谦虚了。我白凤轩亦是好交朋友的人。” 沈怀景看着远一点的那只小船慢慢划了过来,站在他身边的人紧握着枪,只等沈怀景的命令。 军医官已经到沈怀景身边,“怀景,小心有诈。” 沈怀景静静看着靠近的小船,站在船上的女人一头短发,像个男人模样。 她双手背负在后,身子挺拔,不管是胆量还是气度,都是许多男人都比不上的。 沈怀景额头上的汗水轻轻滑落。 “少帅,久仰!”那女人朝着沈怀景一拱手。 “女英雄飒爽英姿,幸会!” 女人站在小船上打量着大船上的沈怀景,眉间带笑,“少帅,你跟传说的有点不一样。” “哦?怎么个不一样?” “听说,少帅喜欢男人。我原本以为,少帅是个粗野汉子,但没有想到,少帅长得这么俊秀。” “看来,是我让女英雄失望了。” “哪里。少帅这长相,我很喜欢。” 女人很直白,目光有神,直视沈怀景的时候,一点没有女人该有的害羞和不好意思。 反倒是把自己那点心思张扬放肆。 “少帅,男人多没意思,要不,试试女人。”她笑着。 沈怀景心想,妈呀,这是什么女土匪。这是抢钱,还是抢人。 “女英雄好意,心领了。不过,再漂亮的女人,我也硬不起来!” 当着众人的面,沈怀景说这样的话,也是让军医官意外。 这也太直白了点。 女人听后,哈哈大笑起来。 “少帅倒是直率!我喜欢!今日多有得罪,少帅见谅!” 沈怀景也不知道这女人是真想交朋友,还是打别的主意。 “女英雄客气。今日,既是路过宝地,规矩我还是懂的。”沈怀景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高高举起,“女英雄,这是白某的一点心意,请英雄笑纳。” 军医官听沈怀景这一句又一句对答如流,就跟混了很多年江湖似的。 他知道那布包里是黄金,从广州出发之前,沈怀景特意准备好的。 女人并没有派人过来,沈怀景以为她是不信,便又拆开了布包,露出里边的金条,却听得那女人笑道:“少帅,不必这么客气。这回不知道是少帅路过此地,让少帅见笑了。你们且行回江城,我会通知沿途的所有人,不许动你们分毫。” 沈怀景和军医官都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二人对视了一眼,甚至都有点怀疑,这女人是不是欲擒故纵,知道他们船上有好东西。 先让他们失去防备,然后再致命一击。 随后,再一声哨声,原本围在大船附近的小船都随之离去。 突然窜出来的水匪,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就这么划着小船离开。 沈怀景看了看军医官,军医官也是一脸想不明白。 他们不过是离开江城一个多月,难道白凤轩现在的势力已经大到连洛川的水匪都畏惧了吗? 这洛川离江城远着呢,就连离白家军的势力范围都远。 虽是有惊无险,但船老大还是吓得不轻,说之前走船,这女水匪头子钱少了都不干的。 “这女人什么来路?”沈怀景这才问船老大。 “我也不太清楚。前两年来的洛川。有人说是从别的地方逃来的,也有人说是当地被打散的土匪,反正领头的是个女人,叫曹金花。据说使得一手双枪,一打一个准,比男人都强......” 船老大知道的也不多。 清晨的朝阳升起,阳光洒在江面上,船只缓缓上行,在江面上拉出一条条水纹。 沈怀景坐在船头,手里拿着枪,轻轻地擦拭着。 军医官坐到旁边,递了早餐给他。 “舅舅听说过这个曹金花吗?” “没有。” “舅舅,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凤轩的风流债?” 军医官拿着馒头的手顿了一下,“不是硬不起来吗?” 沈怀景失笑。 第256章 这家伙也是个疯子,而且比他弟弟还不要脸 出了洛川,船又走了三天,白凤轩派来接应他们的人就在码头等着了。 带队的是齐荣。 “凤轩怎么样?能站起来了吗?” 齐荣赶紧摇头。 白凤轩再三叮嘱他,如果沈怀景问起,绝对不能说他的真实情况。 沈怀景这一个多月来,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哪怕是写信或是发电报,他都不敢问这事。 既怕白凤轩没有起色,又怕伤了白凤轩的心。 为此,他在广州还收集了不少治疗腰伤的药和偏方,就希望他的男人能站起来。 “你的伤呢?” 见到齐荣,沈怀景就想起他挨的那些鞭子。 “好了。” “好了就好。如果你还气不过,等回了江城,咱们的账可以另算。不必让凤轩知道。就咱们二人......” 沈怀景站在船头,夏日的阳光有点晒了。好在江风吹着,倒也算舒服。 “沈少爷,此事不必再提。” 沈怀景回头看他,“行,不再提。” 他也不是矫情的人。 但是,就此欠了齐修一条命,这是不争的事实。 “齐荣,知道了一个叫曹金花的女人吗?” “曹金花?”齐荣诧异看着沈怀景,“没听说过。” 沈怀景也不多问。 不过,齐荣倒是有点好奇,毕竟,沈怀景不会无缘无故问一个女人。 “沈少爷,这个女人怎么了?” “我们过洛川的时候,差点被这个女人为首的水匪劫了。” 沈怀景大概说了一下出洛川的那个早晨发生的事,虽然是虚惊一场,后来也一路都是坦途,但这事总觉得怪异。 “许是她认识少帅。”齐荣说。 “她要真认识凤轩,见到我这个假冒的,还能放我离开?当然,也可能是他并没有见过凤轩的样子,却跟凤轩有别的交集。”沈怀景这两天都在想这个曹金花。 毕竟,那日曹金花要真想劫他们的船,除了鱼死网破,怕是也没有别的法子。对方人多,而且又善水上作战,他们到底吃亏。 齐荣觉得沈怀景有点醋意,便替他们少帅找补道:“沈少爷放心,少帅真没那些个心思。少帅连谢老板都没碰过,干净着呢。不像我......” 齐荣差点都把自己给拿出来作比较了。 好在是打住得比较快。 沈怀景笑了笑,也没有解释齐荣是误会了,只道:“你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小心得病。不如说个媳妇,也算是有个家。你都不成家,却非要逼着齐修成家,这确实也说不过去。” “我......” 齐荣脑海里闪过方瑜的模样。 那个女人又野又辣,在床上倒是得劲。 不过,这样的女人,大概是不会嫁给他这样的男人的。 他一个穷光蛋,而且哪天死都不一定。 更何况,那个女人说了,军营里强壮的男人,要睡十个八个。 不守妇道! 他可不想自己头上太绿。 “齐荣!” 沈怀景见他出神,叫了他一声。 “哦。我就算了,万一哪天死了,让人守寡,不好。她若是不替我守寡,老子又觉得憋屈。” 沈怀景被他这矛盾又自我的理论给弄得无语。 你都死了,哪还有什么憋屈。 死了就一了百了。 船又上行了四五天,好歹是进了白家军的地盘。如此,便真的可以高枕无忧。 船过云州,沈怀景看着江中小岛,倒是生出些去岛上看看的念头来。 不过,这次就算了。 “齐荣,我走之后,凤轩跟二少爷,没闹什么别扭吧?” 齐荣想了想,“你还是回去自己问少帅吧。” 沈怀景一听这话,不用说,肯定闹别扭了。 也是,一个多月的时间,那么久,他总得找些事来做,才能把时光给打发了。 一直站不起来,大概白凤轩的心情不会太好,不知道又折腾了些什么。 船过开江,也就停了下来。 沈怀景让齐荣和军医官押着船先回江城,但齐荣不干,说出来的时候少帅说了,他只要接到人,就得寸步不离地跟着,不然回去就得再挨鞭子。 沈怀景没办法,只得让军医官先随船回江城,自己带着齐荣在开江下了船。 从码头下船,沈怀景就发现开江城的防御比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更为严密。 不管是码头的岗哨,还是架在岸上的大炮,都比头一次更多。 “齐荣,开江最近出什么事了?” 二人往岸上走,沈怀景随口问道。 “胡天瑞反水,突袭了开江。” 沈怀景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提着箱子的齐荣。 “那二哥......” “二少爷没事,就是......” 齐荣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件事,“一会儿你见了二少爷就知道。我估计,这会儿他还在气头上。” 这会儿还在气头上,不用说,肯定跟自己男人有关系。 沈怀景也懒得再问。 齐荣这性子,问一句答半句,还说不明白,跟挤牙膏一样,烦人得很。 在开江城的白宅里,白颂轩一副不太待见人的模样。 沈怀景笑呵呵地上前,“二哥这是受谁欺负了。跟我说说,我给二哥出气。” 按白颂轩现在心情,他都想一个茶杯给沈怀景扔过去。 但是,想到他那个难缠的弟弟,到底是忍了。 “你给我出气?弟妹,你怕不是专程来气我的吧?” 白颂轩阴阴怪气的。 沈怀景也不计较,不请自坐,齐荣就站在他身后。 “二哥,瞧你说的。我刚从广州回来。路过开江,便先下了船,想说来看看二哥,顺便也给二哥带了点礼物。二哥别嫌弃。” 沈怀景的话音落下,站在他身后的齐荣便把随身带着的箱子打开,从里边拿出两个一大一小的盒子来。 双手递到白颂轩面前,但白颂轩也不理睬,似乎并不稀罕他送的东西。 沈怀景站起身来,走过去拿了其中一个盒子,打开盒盖之后,亲自递到白颂轩面前,“二哥,这是德国产的高倍军事望眼镜,我想二哥用得着。” 还别说,这东西一递过去,白颂轩就很难不多看两眼。 “能看多远?”他像是随口问着。 “肯定比二哥现在手里的要远,要清楚。二哥试试?” 白颂轩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趣,但是眼睛还是有骗不了人。 沈怀景笑了笑,“二哥要是不喜欢这个望远镜,还有这个......” 他把装望远镜的盒子放在一旁,齐荣便捧着长盒上前一步,沈怀景就此打开,“二哥,这个喜欢吗?” 白颂轩在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时,条件反射地身子想往退,只是退无可退,有些紧张道:“沈怀景,你想干什么?” “二哥别紧张,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法国产的最新型号手雷,比现在咱们白家军装备的手榴弹威力更大,杀伤力也更强,而且在使用上面,安全系数更高。” 五颗手雷在盒子里排开,中间有软垫隔着,就像是装鸡蛋一样,生怕磕碰着了。 “二哥,这东西可不便宜。”沈怀景又补了一句。 白颂轩轻哼了一声,“你男人疯够了,你就上门给我送颗糖,你们两口子还真把老子当傻子玩?” “二哥,有这种事?我离开江城一个多月,着实不知道我家凤轩在家做什么了。你好好跟我说说,等我回江城了,让他给你赔罪。” 白颂轩看着一脸笑意的沈怀景,他现在觉得,这家伙也是个疯子,而且比他弟弟还不要脸。 上回揍他的时候,那个疯劲他是领教过了。 还别说,他有时候想想,都有点后怕。 想着要是当时枪里还有子弹,沈怀景的脑袋就开花了。 白老三肯定得要了他的命。 第257章 今夜能好眠 当初把他打成猪头,如今又拿着所谓的礼物来,像个哈巴狗一样讨好他。 这两口子是把他当傻子,还是自己得了健忘症,沈怀景怎么就拉得下脸来的。 “我哪敢让少帅给我赔罪。我可没那么大脸。” 沈怀景笑着,让齐荣把东西拿开,白颂轩嘴里虽是没说什么,但眼睛却盯着。 “二哥,送你的,不会拿走,放心!” “老子才不稀罕。真要是好东西,你还能想着我?” 嘴里虽然嫌弃,但眼睛却很诚实。 “瞧二哥说的,咱们可是一家人。上回,我不懂事,气头上,伤了二哥,二哥都没跟我计较。二哥多大度,我也不能太不懂事。这回,我好歹是去了广州一趟,给二哥带点小礼物怎么了?我沈怀景也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所以,这意思是我小气了? 老子哪里小气? 白颂轩以前只觉得白老三气人,现在才发现,他弟弟气人是武气,而弟媳妇气人,是文气。 武气,你还可以骂街,动手。 而文气,人家句句都是好话,你连骂街都张不开嘴。 “二哥,你是哥哥,有时候也要体谅一下凤轩。他呢,如今站不起来,本来心情就不太好。如果有什么做得过分的,二哥别跟他计较。 但是,二哥也不能因为凤轩现在身体不好,欺负他。二哥是知道的,我自己被欺负了没关系,但凤轩被欺负了,我是忍不了的。” 前面还哄人,讨好呢。 转头,又威胁起人来。 白颂轩站起来身,“弟妹,你刚从广州回来,你们小别胜新婚,二哥就不留你在开江吃午饭了。我怕老三等不及。” 这是下逐客令了。 沈怀景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二哥,我这回来,还有点小事。” “说!” 白颂轩的烦写在脸上。 巴不得赶紧把人打发了。 “胡天瑞反水,这事还真不是凤轩授意的。胡天瑞这个人,不像胡老三那般草包。当初他愿降,本来也不甘心,所以,反水是早晚的事。所以,这笔账,你真不能记在凤轩头上。” “不记白老三头上,那是我自认倒霉了?”一提及这个,白颂轩就来火。 “二哥,看你,又说气话了。” “哟,我现在连生气都不能够了。合着不是江城被胡天瑞给突袭,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二哥,江城又不是没被胡天瑞突袭过。不过是凤轩有能耐,把胡天瑞给收了。” 白颂轩没想到沈怀景还能在这里气他。 “你......你走,你走......你跟你男人一样讨厌。” 白颂轩转过脸去,沈怀景却始终保持微笑,“二哥,我就是说句实话,你看你又不高兴了。要不要让江太医给你开个方子,调理一下。你最近可能火气太重了。” 白颂轩都想骂街了,还没开口,沈怀景又说:“不过,二哥,恕我直言。你要是连胡天瑞那点残兵都打不过,那你这开江城,恐怕也早晚是别人的。” 再一次,白颂轩被堵得哑口无言。 他被侮辱了。 而且侮辱他的人还笑得那么好看。 你说多气人。 他居然找不到反驳的词。 白颂轩到底还是忍不下去了,再让沈怀景在这里气他,他怕又要把人扣下来。 沈怀景和齐荣被赶了出来,但带去的礼物却被白颂轩留下了。 本来,沈怀景到开江城是说邱山的事。 但是,白颂轩现在的心情似乎并不合适说这个。 也不怪白老二这么不待见沈怀景。 听说胡天瑞去江城负荆请罪,他越发觉得这戏是做给他看的。 所以,故意跟他那个弟弟要人。说自己不能白让胡天瑞给袭了,既是请罪,那就把人送到开江来。 结果,让白老三给拒了。 白凤轩说,既然是他的人,犯了事,自然由他罚。还让他这个二哥好好训练一下自己的人,胡天瑞的几百残兵都能弄得他鸡飞狗跳,是不是应该好好反省一下。 你说白老二能给沈怀景好脸色看? 军医官回了江城,白凤轩却没有见到他的小兔子。 听说小兔子去了开江城,白凤轩又是担心,又是心急火燎。 给他二哥打了好几个电话,但他二哥就是不接。 差一点,他都要亲自去开江城了,好在是让罗天逸给拦住了。 “你那媳妇,是能白让人欺负的吗?他不把二少爷给气个半死,就算不错了。”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他都能从水匪手里安全无恙地回来,你还怕他在二少爷那里出事?” “二少爷又不是什么傻缺,至于为难他吗?” 罗天逸都想骂街了。 只要不关乎沈怀景,白凤轩的脑子比谁都精明。 一牵扯到沈怀景,就跟个脑子缺了弦的一样。 “水匪这事,有点蹊跷。” 军医官说水匪这事的时候,白凤轩就在想,他还真不认识一个叫曹金花的女人。 准确来说,他认识的女人就不多。 或者说,他能记住的女人是少之又少。 这个曹金花是什么鬼? “怎么个奇怪。你威名远播,人家敬你,还不好?”罗天逸都快让他给气昏了。 “天逸,你听说过曹金花?” “我上哪儿听说,曹......”罗天逸说了半截,突然打住。 他的神情有片刻的不对劲,但立马又道:“我还能记住别的女人吗?我可是有未婚妻的。” “都没见过,听你吹。” “老子就是有,从小定下的,你懂个屁。” “行,你说有就有。” 沈怀景这次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罗天逸这个大管家大概是最高兴的。 手下人清点了一下物品,进来汇报的时候,罗天逸也准备回军营。 “少帅,这么多东西,得不少钱吧?” “这可都是我媳妇的钱。你记住了,以后对我媳妇好点,少阴阳怪气的。我媳妇真好,把所有的家底都给了我,谁敢说他有半个字不好,那就是跟我过不去。天逸,你也一样。” 罗天逸虽然没法反驳,但还是叽歪了一句,“以前不是穷得叮当响吗,原来有这么多钱藏着。” “罗天逸,你那嘴就不打算要了。” 白凤轩是不许别人说他媳妇不好的。 好在,罗天逸也逃得快。 下午,沈怀景回了江城。 白凤轩早就望眼欲穿了。 要不是还要装个半残废,好之后这样那样的让小兔子心甘情愿,时刻都顺着他惦记着,他在看到沈怀景进门的第一眼,就会朝小兔子跑过去。 不过,小兔子比他心急。 “凤轩!” 声音都带着颤的。 齐荣和齐修觉得自己在旁边太多余,很自然地退了出去。 不等门关上,沈怀景就扑到了白凤轩怀里,“我的轩哥哥,终于抱上了。今夜能好眠!” 第258章 父亲死了 要说会撩拨人,还得是沈怀景。 简单一句话,就让白凤轩心猿意马。 沈怀景写回来的十几封信,他总是看不够的。 小兔子的文笔太好。 不,是小兔子太喜欢他了。 也不对。 是小兔子太喜欢,文笔也太好。 轻轻捞了一下对方的屁股,沈怀景就坐到了他的腿上。 顺势,有人的脖子被勾住,四目相交,此刻,语言真的多余。 白凤轩仰头望着他的小兔子,“黑了,瘦了。” “这叫相思瘦!”小兔子拉起他的手,到唇边亲吻。 顷刻之间,酥麻就传遍了全身。 他的手有微微的僵住,仿佛忘记了该做什么。 也可能是觉得,这不像是现实。 “小景......”他轻唤。 “我在!轩哥哥!” “小景!”他又叫。 沈怀景再次低头亲吻他的手,抬起头来时,是鼻尖,脸蛋,然后是额头,最后是耳垂。 明明都那么轻,那么淡,却又格外心动。 直到亲吻落在他的唇上,白凤轩才找到了一点真实感。 “想我吗?” 沈怀景笑了起来,“我的凤轩傻了,刚刚我说什么来着?相思瘦......” 他在他的嘴边呢喃,又像燕子啄新泥,那样欢快。 白凤轩这才反应过来,把人按在怀里,亲了个够。 “媳妇......我的媳妇......你终于回来了......可想死我了......” 白凤轩就比较直白了,也没有什么诗情画意。 主打一个简单明了。 沈怀景的嘴角带着笑,他便连同那笑意一并吻去。 直到对方无法呼吸了,他才稍稍松开。 看着小兔子红肿的嘴唇,他又低头啄了啄。 沈怀景躺在他的臂弯里,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手指抬起,轻轻滑过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凤轩,你又欺负二哥了?” 白凤轩拉了他的手到唇边吻了又吻,“不说白老二,说我。” “好。我的凤轩,又调皮了。” 满眼的宠溺,是白凤轩爱死了的模样。 “没有调皮。我的小景不在,我只揍人。” 沈怀景环住了他的脖子,借助对方的力量,把自己拉起来,然后再次亲吻了这个调皮的男人。 直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谁他娘的不识趣?” 白凤轩太不高兴了,这会儿谁来打扰他们,他就想杀了谁。 偏偏,敲门声还一直没停。 白凤轩正要骂人,沈怀景就捂住了他的嘴,向着门口问了一句:“什么事?” “舅舅,你回来了吗?” 门外是小元的声音。 沈怀景赶紧从白凤轩怀里起来,白凤轩硬抱着不让,沈怀景推了推他,“乖,晚一点再补偿你。” 白凤轩自然不太乐意,但外面等着的是沈怀景的亲外甥女,他也只好认了。 沈怀景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起身去开门。 小元看到沈怀景,直接就扑到了沈怀景怀里。 “舅舅!” 沈怀景索性把小元给抱起来,在她小脸上亲了亲,“想舅舅了?” “想舅舅。” “舅舅也想你。对了,舅舅这回去广州,还见到李叔。李叔给咱们小元带了很多漂亮的衣服和玩具。” 沈怀景说着,在门口叫了一声齐荣,让他把最大的那个皮箱拿过来。 小元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白凤轩,低低地叫了一声‘舅父’。 白凤轩觉得这孩子好像有点怕他。 最近,他也没有凶孩子,怎么是这个态度? 白凤轩正狐疑,齐荣就把箱子拿了进来,然后一大箱的漂亮衣裙和玩偶都在小元面前。 沈怀景期待着小元的高兴和兴奋,但小元只是说了一句:“谢谢舅舅!” 不高兴了? 为什么? 是因为自己走太久了吗? 他把小元抱在怀里不愿意撒手,毕竟心里带着亏欠。 “小元,来看看,喜欢哪一个玩偶?” 沈怀景这会儿也顾不上旁边一直不太高兴的白老三,随手拿了一个毛绒玩偶给小元,小元只是抱着,好像也没有多高兴。 “不喜欢吗?”沈怀景哄着问道。 “喜欢的。” “那小元为什么不开心呢?是觉得舅舅走了很久,所以生舅舅的气,觉得舅舅不要你了?” 小元没有回答。 “小元,舅舅走之前不是跟你说过。舅舅会回来的。舅舅谁都可以不要,但一定不会不要小元的。” 白凤轩哪里听得这话。 搞半天,他现在连这个小女娃都不如了。 “小景......”他在旁边叫了一声。 沈怀景给了他一个眼神,大概是说,我哄孩子呢,你就别闹了。 “舅舅不会不要小元的。”沈怀景像保证一般。 小元双手环着沈怀景的脖子,像是怕放开了,沈怀景就会不见一样。 这孩子,有心事了。 也是他的错,就这样离开了一个多月。虽然是有白二爷和金寨主照看,但到底是没有亲人在身边。 他那个姐夫又那个样子。 陆昭文? 之前陆昭文就有把小元给弄哭。 会不会是他不在这段时间,陆昭文的情况更严重了? “小元跟舅舅说说,到底怎么了?” 小元摇摇头,却把小脸埋在沈怀景脖子里。 沈怀景叹了口气,回头对白凤轩说道:“凤轩,我带她到院子里走走,大概是好久没见我,太想我了。” 白凤轩瘪嘴,不高兴都写在脸上。 又出了一个跟他抢媳妇的,都该死! 心里顿生恶魔,但脸上还不敢表现出来。 沈怀景出去之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算是安慰。 沈怀景想放小元下地,但小元就是不松手,问什么也不回答。 沈怀景越发觉得孩子有事,便抱着小元到了没人的地方,“小元,现在没人,你跟舅舅说,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舅舅......” 小元这才抬起头来,四下看了看,那警惕的小眼神,让沈怀景心头猛然一沉。 孩子虽然小,但孩子什么都懂,他这是怕谁给听去了? “小元不怕,有舅舅在。”沈怀景鼓励道。 小元眨巴着眼睛,未语泪先流。 “到底怎么了?”沈怀景哪里见得她哭,便有点急了。 “舅舅,父亲......父亲死了.....” 这一刻,小元声音颤抖得厉害,努力克制着自己别哭出声来。 但是,眼泪却如断线的珍珠,不断砸下来。 陆昭文死了? 怎么可能? 陆昭文要是死了,白凤轩不可能不跟他说。 “什么时候?”沈怀景狐疑道。 “前几天,父亲......舅父......”小元哭着,话都说不明白。 父亲、舅父? 陆昭文让白凤轩弄死了? 不可能! 第259章 凤轩,你可有事瞒着我? “我看到的。舅父这样......”小元一双小手揪住了沈怀景的衣领,面露凶光,恶狠狠地道,“你早该死了。要是没有你多事,我跟小景也不会白白浪费八年。陆昭文,最该死的就是你......” 小元一边流着泪,一边说着。 双手颤抖,口水和泪水一并滑下。 沈怀景听得字字扎心。 “然后呢?”他克制着自己的激动。 “舅父的腰早就好了,他能站起来。他把父亲揪起来扔在地上,父亲流了好多血,鼻子、嘴......最后就趴在地上,再也没动了......” 小元紧紧抱着他,却不敢哭出声来的模样,真把沈怀景心疼坏了。 孩子到底得有多害怕,在沈宅里,在他们曾经的家里,居然都不敢哭。 因为孩子也知道,这里现在是白凤轩的地盘。 小元会说谎吗? 他其实不太了解这个孩子。毕竟,他跟孩子待在一起的时间太少。 白凤轩腰好了? 能站起来了? 可是刚才白凤轩还坐轮椅上? 沈怀景知道,这一刻不应该怀疑他最喜欢的男人。 可是,小元不会凭空说这些。 “小元,听舅舅说。”他拍了拍孩子的背,“舅舅会把这件事查清楚。你记住舅舅的话,今天什么都没跟舅舅说。如果有人问你,为什么哭,你就说害怕舅舅不要你了。记住了吗?” 小元还哭着。 沈怀景便摇了摇他。 可能是手劲有些大了,小元一下子被怔住,这才点点头。 此刻,沈怀景的心情很难形容。 但是,他立马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元,你当时在哪里?你父亲被摔倒在地的时候。” “我在柜子里。前些日子,二爷爷不知道为何,就把我接走了,也不让我见父亲。可是,我真很想父亲。 有一天,就偷跑回之前的院子去看父亲。父亲瘦了很多,胡子也没有刮。我正跟父亲说话,外面就有人来了,父亲就让我躲在柜子里,别出来......” 躲在柜子里的小元,能从声音听出来是白凤轩来了。 一开始,小元并没有听清楚白凤轩跟她父亲说什么,直到她听到父亲惨叫了一声,这才偷偷开了一个小缝往外看,正好看到白凤轩揪着她的父亲,而后来的画面,确实吓坏了他。 陆昭文倒在地上流了很多血,一动不动。 白凤轩蹲下身来,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血,便让人把陆昭文给抬了出去。 小元躲在柜子里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那些人都走远了,听不到任何动静了,她才从里边出来。 地上的血渍还在,她除了嘴里念叨着父亲,整个人吓得有点狠。 那天,她回家很晚。 白二爷和金寨主为了找她,几乎要把江城给翻了一遍。 最后,在几个月前他们暂居的破院子里找到了小元。 小元当时发着高烧,说着胡话。一会儿父亲,一会儿母亲,一会别死,一会又叫着舅舅。 两天后,小元才在江太医的治疗下退了烧,人也清醒了。 白二爷问她怎么了,她说他们都不要她了。 可把白二爷给心疼坏了,这几天白天夜里都陪着哄着。 今天听说沈怀景回来了,白二爷本是要亲自带她过来的,因为金寨主最近不太好,白二爷只能在家守着,这才让人带了小元来沈宅。 若是白二爷亲自过来,小元大概也不敢跟沈怀景说这些。 “舅舅,舅父......他......会杀了我吗?” 九岁的孩子,突然问出这样的话,可把沈怀景的心都给扎烂了。 “不会。我会问清楚,是不是小元看错了。” “我没有,我没有......” 小元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白凤轩,时不时往院子里看一眼,他都想出去抓人了。 那个小东西,非得这时候来,就不能晚一点吗? 非得跟他抢媳妇,怎么那么不懂事。 沈怀景哄了小元好一阵,小元才稳定了情绪。 “齐修!”扯着嗓子叫了几声,齐修才从屋子里出来。 “小元,你跟着齐修叔叔,别怕,齐修叔叔很好。” 小元有点不肯松手,但最后还是没有坚持。 齐修跑过来,“景哥,什么事?” “你带着小元出去转转,晚一点再带小元回来。” “好。”齐修牵了小元的手,“小元,跟叔叔去玩。” 小元回头看了一眼沈怀景,沈怀景冲他点头,他才跟着齐修离去。 沈怀景在院子里深呼吸了几次,然后让自己的心情足够平静。就算这样,他都怕自己进门见了白凤轩就忍不住发火,他又去洗了一个凉水脸。 白凤轩听到脚步声,这才赶紧坐回轮椅上,差一点就露馅了。 “那丫头呢?走了吗?” 沈怀景拉了椅子坐下,白凤轩莫名觉得事情有点不妙,他的媳妇好像不高兴了。 他都没有发脾气,让小丫头霸占了媳妇,怎么还不高兴了。 明明该不高兴的是他才对。 “小景,”他拉了拉沈怀景的手。 沈怀景也没有躲开,看着眼前温顺讨好他的男人。 真是他杀了陆昭文吗? 但是,为什么? 就为了从前那点事? 要真为那点事,陆昭文怕是早死了,活不到现在。 不,现在应该先确认陆昭文是不是还活着。 “凤轩,你可有事瞒着我?” “媳妇,我哪儿敢呀。” 白凤轩拉了他的手要亲,沈怀景这次躲开了。 “凤轩,我不想拐弯抹角,我也不想听别人说。我想听你亲口说,我姐夫呢?还活着吗?” 本来还一副讨好模样的白凤轩脸色沉了下来。 谁那么多嘴跟小兔子说的。 真是不想让他好过这一夜。 刚刚还好好的,小丫头来了一趟,小兔子立马就变脸了。 难道是小丫头? “小景,我想杀他,不用等你离开江城。” “你敢说你没打他?”沈怀景不想去猜测,也不想像从前那样自己查。 如果真是白凤轩干的,他想知道原由,如果足够能说服他的理由,他也不是不能认可。 “我打了。但他没死!” 白凤轩也很坦荡,没为自己狡辩。 “所以,你还是骗了我。” “我哪里骗你。我不过是还没来及跟你说。反正你回来了,早晚也得知道,不必骗你。” “我是说,你早就能站起来了,却一直没跟我说。” 白凤轩一时哑言。 第260章 你不配 “媳妇,站起来这个事,我......我本来是想第一个告诉你的。可是,你不是要去广州嘛,我就怕你......” “所以,我去广州之前,你就能站起来了?”沈怀景打断了他的话。 白凤轩想咬自己的舌头。 果然,一慌就容易给自己埋坑。 他立马低眉顺目,“媳妇,我不是怕你去了广州不想着我。你说要去两个月,还要参加完许博雅的婚礼。我要是还半残废,你念着我,断不能太久。我就这么点私心,真的,没别的。” 白凤轩举手发誓。 沈怀景打量着他。 这个男人,有时候看,确实可爱得紧,仿佛人畜无害。 但是,真的是仿佛。 狠的时候比谁都狠。 就算白凤轩真的杀了陆昭文,好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他记得,白凤轩曾经说过,要是早知道他父亲死了,他就能回来,对方是会真的杀了他父亲的。 这话,就算是现在他们关系好成这般,再细想,也不会是假话。 白凤轩就是那样想的。 “凤轩,我现在直接来问你,懂我的意思吗?” 白凤轩点点头,“我懂。你是信我的。但陆昭文真没死。我现在带你去。” 白凤轩也没有多费口舌。 毕竟说再多,也不如让他的小兔子看到陆昭文还活着。 陆昭文之前住的那个院子,除子多了些人值守,倒也没有别的。 陆昭文躺在床上,闭着眼,脸上的淤青还在,被人打过是确定无疑的。 小元没说谎,白凤轩也没有抵赖。 沈怀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推门进去。 听到动静的陆昭文也没闭眼,只是说了一句:“你们干脆杀了我。反正我活着也没意思。” “姐姐白死了。” 听到这话,陆昭文猛然睁眼,看着站在病床前的沈怀景。 “姐夫,装傻有意思吗?” 沈怀景的声音冷冷地,像是寒冬腊月里刮过的风,如刀子一般地割人。 陆昭文的嘴唇动了动,没言语。 “说说吧,为什么装傻?” 沈怀景拉了椅子在病床边坐下来。 “白凤轩没跟你说?那个疯子,不是巴不得我死吗?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不在你面前嚼舌根?” 沈怀景想听的当然不是这个。 他挑了挑眉,不悦全都写在脸上。 “姐夫,我如今也不太正常,所以,脾气可能不太好。最好,我问什么,你说什么。懂吗?” 沈怀景从未如此跟他说过话。 陆昭文有点虚。 白凤轩之前揍他比较狠,但他知道,白凤轩不敢真的杀了他。 小舅子去广州了,小元还留在这里,就一定会回来的。 白凤轩那么在乎小舅子,断不敢让他死。 但揍他的时候是真疼,现在翻身都还疼。 “怀景,你......” 四目相交,沈怀景冰冷的眼神布满杀意。 他从未见过沈怀景这样的眼神。 “说!”沈怀景低喝。 “我......我没脸面对你,也对不起你姐,还有......父亲.......” “还有呢?”沈怀景再问。 “他们......他们说好的,能保我的命,保你姐和小元的命,只要父亲......” 陆昭文之前面对白二爷的时候,到底还是有保留的。 只是现在,面对沈怀景,他没法再有保留。 沈怀景眼里的杀意,让他心头一阵阵胆寒。 小舅子是真想杀他的。 在进这道门之前,白凤轩让监狱那边提了个人过来。 这个人就是之前江城的警察局长。 白凤轩关了他之后,确实没有人审过他。直到,陈宇审了黄六之后。 陈宇审黄六,本来是想抓到许曼妮那件事的背后主使。 哪知道,那件事没审出结果来,倒是翻了些旧账出来。 黄六知道得还不少。 与土匪勾结这件事,最初虽然是沈老板开始的。 毕竟,沈老板那个人睚眦必报,容不得周家那样欺负人。 但后来的很多事推进,其实是陆昭文。 黄六说,“我亲耳听到那个陆昭文跟我们老大说,他跟他岳父做生意的想法不同,但他那个岳父从不听他的建议,也不愿意放权,时时刻刻都怕他抢了沈家的财产 陆昭文还抱怨说,他那个小舅子都在国外娶媳妇,再也不回来了,但老头子还是想把家产都留给小舅子。 他十几岁就跟着做生意,辛苦了这么多年,到最后怕是什么都捞不着。所以,陆昭文跟我们老大还有别的买卖......” 白凤轩没有在沈怀景去广州前告诉他这些,因为人反正跑不了,早一点,晚一点没有什么差别。 再说了,他也不想小兔子伤心。 一堆恶心的脏事,他替小兔子料理了就是。 他想着,反正陆昭文要装傻装疯,那就成全他。 把人揍个半死,等两个月后沈怀景回来,陆昭文真的成了傻子,那样最好。 也不必让他的小景知道,更不会让小景伤心。 哪知道,小景太想念他,回来得比想象的要早。 他那天刚揍完了陆昭文,就收到了电报,说是他们准备起程回来。 当然,他甚至都想好了理由,说陆昭文自己摔的,或者是陆昭文疯跑出去,让别人给打的。 什么样的理由都可以。 但他没有想到,他揍陆昭文会被小元看到。 “你把父亲卖了,为了保你自己?”沈怀景阴冷冷的声音像是从地狱发出来的。 在广州见到老管家的时候,大概的情况都已经知道了。 他其实都能理解陆昭文扛不过酷刑,把他父亲招出来,或者把事都推他父亲身上。 毕竟,他父亲也确实做了那些事。 但他没有想到,是因为那些人说了可以留他的命,他才咬死了养自己长大的人。 就算父亲是个恶魔,但这些年,好歹是养大了陆昭文,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 如此恩将仇报,他居然曾经为了这样的人,把自己的屁股献出去。 沈怀景在看了黄六的笔录,亲耳听了姓吴的招供,他现在的心情,只想亲手掐死眼前这个男人。 “姐姐死得真可惜!” “为了你这种男人!” “你不配!” “不配有小元那样乖巧的女儿!” 第261章 我亲小景那晚,你其实就动了谋财的心思吧? “怀景,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姐姐,但我也是害怕他们伤害......” 陆昭文坐起身来,想要拉沈怀景,却被沈怀景别开。 “姐夫,沈家的财产就那么吸引人吗?” 陆昭文想要再拉的手,就那样僵住。 一同僵住的还有他的脸。 沈怀景都知道了? 他的眼里写满了惊讶。 “怎么,觉得土匪头子死了,你跟他说的那些话,做的事,就没人知道了?” “怀景,你听我解释。我当时,当时就是喝多了,随口抱怨几句。你也知道的,父亲他......他一向六亲不认。 我不过是拿了些钱出去自己做生意,他就骂我吃里扒外,还说我是养不熟的野狗。不只把我打得皮开肉绽,还说,说......” “说什么?” 沈怀景质问。 “说......说要让你姐跟我离婚......哪有他那样当父亲的,什么都是他说了作数......” 陆昭文还哭起来。 他的姐夫,怎么变成了这样。 八九年前,他离开家的时候,他的姐夫不是这样的。 他的父亲确实有些问题,但过往这么些年,他们一家人也算过得不错。 为什么姐夫变成了这样? 沈怀景想不通啊。 难道就是沈家那些财产吗? 都是为了钱吗? “怀景,我也不想的......我也知道错了,真的......” 陆昭文抓住沈怀景的手,苦苦哀求,“求你看在小元和你姐的面子上,原谅我。我一定,一定再也不敢了。” 沈怀景冷冷看着陆昭文,“别提我姐,那样,我更想杀了你。也别提小元,你不配!” 扒了陆昭文的手,转头离去之前,他到底还是抽了陆昭文两个耳光。 陆昭文鼻血流出,扑腾着从床上下来要抓沈怀景,沈怀景气不过,又踢了他几脚,这才道:“听说这几年,你跟刘治走得很近。一肚子脏货,都是他教你的吧?早知如此,我杀刘治的时候,就不该那么便宜他。” 陆昭文抬头看着沈怀景,眼里都是惧意。 沈怀景却在这一刻蹲下身来,“我他娘的居然为了救你这种人......” 冷笑。 苦笑。 他自己大概也说不清楚当下的心情。 “你知道刘治怎么死的吗?” 陆昭文看着他眼底的凶光,愣愣地摇头,身上的疼,已经不再重要。 “就是用这把刀......”从后腰抽出来的匕首抵在了陆昭文的胸口,“一刀子捅进去,再一刀子,又一刀子......” “足足十几刀。那血,就喷在我手上,热的......” “我觉得姐姐在天上看着我呢,我一点都不怕,只觉得特别开心。” “可是现在,姐夫,我要也这么捅了你,姐姐大概会不高兴吧。毕竟,她都把自己搭上了,还想救你......” “你可真是交了个好朋友。刘治那样的畜生,你也敢跟他做朋友。父亲怎么没有早打死你?” 沈怀景的手颤抖着,一直在外面听着的白凤轩到底怕他把人给杀了,进来按住了他的手。 “小景,现在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沈怀景缓缓回头,眼睛都红了。 白凤轩看着心疼,“小景,乖,他的账,以后慢慢算。” 白凤轩抢过紧紧被他攥在手里的匕首,这才发现,他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划伤,正往外流着血。 “齐荣,把小景带出去,处理一下伤口!” 白凤轩叫了一声,齐荣赶紧进来,硬拽了沈怀景出去。 白凤轩看着趴在地上的陆昭文,匕首的刀刃在陆昭文的脸上划过,于是,那张本来就有淤青的脸上多了一道血痕。 “陆昭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陆昭文浑身发抖,颤颤地看着拿刀在他脸上比划的白凤轩。 “九年前,我亲小景那晚,你其实就动了谋财的心思吧?” 陆昭文不断摇头。 “沈老板虽是把你养大,又把女儿嫁给了你。但是,沈老板不好相处,也不好伺候。 而且,你很清楚,沈家再多的钱,跟你这个养子或是女婿是没关系的。 你再替他做多少事,也不会留给你半分。除非,小景让他彻底讨厌,他们父子彻底反目,你才能成为沈老板唯一的指望。 偏偏,小景非常优秀,你又处处不敌他。若是没有沈老板绝对不能接受的事,他们父子不会翻脸。 而我,我喜欢小景,我亲了他,偏偏还让你给看见了。所以,那天晚上,你才故意把事情闹得那么大,让府里的下人都看见,都知道。” 陆昭文仍旧摇头。 “不承认?” 白凤轩的匕首在他脸上又划拉了一下,血道子立马就出来。 “最近,我闲来无事,寻了几个早年在沈家做事的下人。他们都说,在小景被关起来之后,你每天都会去找沈老板替小景求情。 就连姐姐都认为你是在劝说沈老板,但每次你去‘劝’过之后,沈老板就更生气,罚小景就罚得更惨。包括我来提亲那次。” “白凤轩,我现在落你手里,想编什么瞎话,都随你。你要真有证据,你就拿出来。你说有证人,那就找来对质。” 白凤轩笑了笑,“陆昭文,有句话怎么说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 “我去沈家提亲,你当时是没有出现,我被打断了双腿,姐姐送我去的医院。过了太多年,有很多细节我也忘了。 不过,最近可能是扎针扎得有点多,想起来了。姐姐似乎这么说过一句:父亲这么生气,也怪昭文多嘴。陆昭文,你当时多了什么嘴?” 陆昭文的脑子里闪过多年前的画面。 “父亲,虽说断袖不光彩,但白家既然上门提亲,也算是把怀景放心上的。不如,就成全了他们。如今白家势力大了,有白家作靠山,咱们以后做生意,也不怕被人卡脖子。” 沈老板那个性格,哪里听得这样的话。 成全白凤轩,那是让他卖儿子吗? 他的儿子是要继承香火的,怎么可能嫁给一个男人。 所以,沈老板没有当场打死白凤轩,那都算是好的。 白凤轩看着汗水都下来的陆昭文,笑了笑,“放心,小元我会养着,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姐姐。 真是替姐姐不值,为了你这种人,把清白和命都给搭上了。你说,姐姐要是泉下有知,会不会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第262章 我喜欢你,和恨沈老板,不冲突 本来应该如胶似漆,小别胜新婚,蜜意浓情的两个人,因为陆昭文折腾到了很晚。 沈怀景的手指已经包扎好了。 他垂着头,双手抱拳,就那样一下又一下地砸着额头,像个机器一样。 白凤轩怕他把自己头给砸坏了,按住了他的手臂。 “小景,很晚了。” 沈怀景缓缓抬起头来。 “我是不是很蠢?” 白凤轩把人拉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小兔子的背。 “媳妇,虽然我现在说这话,挺欠揍。但我还是想说,留着陆昭文的命,也是因为是他把你引到了我身边。” “确实欠揍!” 沈怀景说着,在他背上捶了两下。 “怪我,陆昭文的事没有早一点调查清楚。”白凤轩自责。 “不怪你。是我自己瞎,自己蠢......” “心肝,不许这么说。我的心肝,只是重情重意。” 沈怀景的眼泪滑落,滴在了白凤轩的衣服上。 他吸了吸鼻子,“如果小元没有看到,你是不是打算自己处理,不告诉我?” “都是些脏事,我的小景不需要被这些脏事污了耳朵。” “白凤轩......我是男人......” “我知道。我知道你什么都能自己扛,我也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但小景,我喜欢你,便舍不得你受半分委屈,有半分伤心。更何况,这些脏事已然过去,知道了,也只是让你心情变坏而已。” 白凤轩说得都对。 现在他知道了,心头的那个坎,不是太能过去。 姐姐死了,小元还亲眼看到白凤轩打了陆昭文。 他只觉得头疼。 “小景,你还没吃晚饭,先吃点东西。吃完之后,咱们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新的一天开始,那些破事都过去了。” 白凤轩扶着沈怀景的肩膀,沈怀景微微点头。 “小元呢?” “二叔接过去了,放心吧。” 齐修送了饭菜进来,沈怀景也没有吃多少。 心头装着太多破事,好像饭菜也就难以下咽。 喝了半碗汤,怎么也不肯再吃些,白凤轩也没有强求。 一路的旅途奔波,沈怀景现在是身累心也累。 坐在木桶里泡着澡,微微闭着双眼。 白凤轩拿着毛巾替他擦肩,缓缓的水流浇到肌肤上,升腾的热气在屋子里久久未能散去。 “小景,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就打我几下。” 沈怀景太安静了,白凤轩总归不放心。 “打你做什么?” “你们家的事,我该一直盯着。或许,也就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沈怀景微微睁眼,侧头看着坐在浴桶边上的白凤轩。 他伸手摸了摸白凤轩的脸,手上的水珠沾到对方脸上滑落。 “凤轩,你从疯人院出来那次。如果没有遇到谢小楼,而是正好碰上我父亲,你会杀了他吗?” 沈怀景的脑回路大概也是不同的,这个时候,居然会问早八百年的旧事。 白凤轩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躲闪,肯定地说:“会!” “就算你不高兴,我依旧会这么说。我当时就是想弄死沈老板。疯人院里的日子太难熬了,日子过很恍惚。但是,我的小景在我心上,所以,我又没能真的疯。” 白凤轩的话听起来就特别矛盾。 他好像在表达一个很奇怪的现实:我特别喜欢你,我疯狂想你,你的存在让我度过了黑暗。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同样疯狂想弄死你父亲。 他把这两者分得很开,并且互不影响。 “那你后来去找我父亲了吗?” “找了!砸了他在卢城的店铺,并且告诉他,最好小心点活着,别落我手里。不然,会死得很难看。” 沈怀景捏了捏他的脸,很是疼。 白凤轩没皱一下眉头。 “你不说,我也不知道的。”沈怀景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心疼。 “我不骗你。我喜欢你,和恨沈老板,不冲突。” 沈怀景差点要被他这个理论给逗笑了。 这个男人的脑子肯定是不一样的。 大概,没有人会像他那般想。 但就是这样的他,才会更让自己舍不得放手。 一码归一码,做了就认,哪怕你会要他的命,他也甘愿把头送给你。 “水凉了,我再加点。” 白凤轩要起身,却被沈怀景拉住,“不洗了,扶我起来吧。” 白凤轩长臂一伸,直接把人从水里给捞了起来,也不怕把自己给弄湿,就那般抱在怀里。 沈怀景像是没了骨头一般,就那样靠在他的胸口。 “凤轩,为什么是我?” 在白凤轩把光溜溜的他放在长榻上时,沈怀景看着他的眼睛问了一句。 “没有为什么。你落在我眼里,就落在了我心上。没有理由。” “我要真娶了别人呢?” “我......”他挣扎了片刻,倔强道:“不会祝福你们。” 沈怀景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不想杀了我们这对狗男女吗?” “想过!” 沈怀景一怔。 “想过。只是想杀了你老婆,把你给抢回来。然后关在屋子里,不给你穿衣服,锁你在床上,让你天天只能光溜溜地等着我回来......” “像现在这样?”沈怀景勾他的脖子下去,亲了一口。 “现在很晚,你也累了,早点睡。” “我睡不着。” 沈怀景眼神带了些迷离,也不知道是不是泡太久了,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格外风情。 “那......我给你唱歌,哄你睡......” “你不要想我吗?” 微微启开的嘴唇仿佛是在发出邀请。 白凤轩其实已经扛不住了,身体抵着沈怀景,早已经把自己暴露得很彻底。 但是,他并没有随了自己身体的左右,更没被沈怀景这勾人的样子蛊惑。 他伸手拉过薄被,把那光溜溜的身子盖上。 “乖,好好睡一觉。” 他低头亲在沈怀景的额头,是心疼,是宠溺,是不舍。 沈怀景闭了眼,眼角却有泪珠滑落。 他再次低头,连那泪珠一并吻去。 “心肝,好好睡,我陪着你。天塌下来,还有我。别担心!” 沈怀景闭上了眼,再也没有睁开。 但他心里很平静,他的手抓着对方的衣袖,就那般沉入了梦中。 第263章 小元见过爷爷打父亲? 沈怀景这一觉睡得太久,到了第二天中午,仍旧没有醒。 白凤轩连叫了几回,沈怀景都没有应声。 最后,又把江太医给拽了来。 江太医把了脉,说他只是太累了,让他睡够就行了。 江太医最近都在白二爷那边。 金寨主用着药,又扎着针。 “叔父怎么样了?”白凤轩有几天没过去看金寨主了。 “好是好些了,只是王爷这病,没法去了病根。每年都得这么折腾一回,很是受罪。不过,王爷这些年,大概也习惯了。” “以前还在京中的时候,王爷也是一直吃着我开的方子。这些年,药也没停过。” “年少时留下的创伤,大概要用一辈子来愈合。” 江太医在宫里多年,看了太多的悲欢离合。 富贵如云,今日有多风光,来日就有多惨淡。 这样的人,多了去了。 所以,生于帝王家,生于王侯之家,也未必就是幸事。 送走了江太医,白凤轩再折回书房,沈怀景已然醒了。 “几时了?” 他迷蒙着双眼,像极了从前上学时候,早晨刚醒来时的模样。 “快一点了。” 沈怀景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太阳很大,照在窗边,他居然睡了这么久。 “你先洗漱一下,我让人送饭菜过来,咱们马上就吃饭。” 沈怀景乖乖坐在长榻边上,等着白凤轩打了水来给他洗脸,又擦了手。 他安静坐着,又等着白凤轩把饭菜都递到跟前,像是个乖巧的孩子一般。 沈怀景对吃的并不挑剔,他在法兰西八年,很多时候自己做饭。 一开始的时候,做得特别难吃,他也都吃了。 沈宅里的厨子,手艺自是没得说的。 只是,他到底是吃出来,这不是夏姨娘的手艺。 “夏伯母呢?”沈怀景吃了几口,这才问道。 “之前去了二哥那里。你在二哥那里没有看到她吗?” 沈怀景摇摇头。 “是觉得饭菜不好吃?那我回头换个厨子。” 沈怀景再摇头。 饱饱地睡了一觉,吃饭的功夫,脑子也渐渐清晰起来。 昨晚知晓的一系列事,在脑子里渐渐排列开来。 他为了陆昭文,真不值。 但是,得到了眼前这个男人,好像又是值的。 这很矛盾。 却又合理。 老天爷好像总是这样,给你一巴掌,又能给你一个糖。 你都没法埋怨老天爷不好。 “小元在二叔那边。你想过,怎么跟小元说吗?” 白凤轩大概是想到了江太医临走前的那句话,他虽然讨厌死了陆昭文,但小元那丫头,他还是喜欢的。 他也不想那孩子心里留下什么阴影,他更不想那孩子怕他,讨厌他。 “吃过饭,我去二叔那边看看,我会好好跟她说的。” 沈怀景虽然这样说,但他心里其实也没有想好。 毕竟,太多的事一下子涌来,他一时间还没有想到如何去安抚小元。 是的,他是个不称职的舅舅。 白二爷和金寨主搬出来了之后,沈怀景还未曾到过。 院子倒是不错,古色古香,再加上白二爷又极会打理,如今院里不只树木葱茏,一架葡萄更是惹人眼。 金寨主就坐在那葡萄架上下乘凉,白二爷在旁边轻轻地摇着扇子。 如今白日里有些热了,不太懂事的知了,也开始在树枝上叫唤。 金寨主有些心烦,白二爷便让人拿了杆子把树上的知了赶走。 沈怀景与白凤轩来时,看到的就是白二爷正哄着金寨主喝药。 “药太苦,不喝。” 金寨主耍着孩子脾气。 白二爷也不恼,“王爷喝我嘴里的,便不苦了。” 白二爷也是会宠人的,把又苦又涩的药吃进嘴里,再嘴对嘴地喂金寨主。 如此这般,金寨主倒是不闹腾,乖乖地都喝了。 不只药喝了,还会揽着白二爷的脖子,多亲一会。 “二叔,我们好像来得不是时候。”白凤轩咳嗽了一声。 金寨主回头,甩了一个字:“滚!” “王爷......”白二爷轻拍他的手。 “二爷再亲亲......”金寨主可不依。 沈怀景觉得有点尴尬,别过头去。 在法兰西的时候,不乏有人当街热吻的,但他确实是头一回看男人亲吻男人。 虽然他跟白凤轩也亲,但这种看现场,他还是头回。 明显的,金寨主很会亲。 白二爷也宠着,在他唇上轻啄了一口,“凤轩和怀景来了,别闹了。” 金寨主回头看沈怀景,“侄媳妇,我还以为,你昨晚就把这小子给剁了。怎么,到底舍不得杀他?” 沈宅那边的事,金寨主自然也知道了。 小元昨晚接回来,夜里一直不肯睡,白二爷哄了许久,好不容易把人哄睡着了。 他自然得派人过去问问怎么回事。 “叔父说笑了。” 沈怀景这回也不是空手来的,把从广州带回来的礼物递上,“也不知道叔父和二叔喜欢什么,我便看着买了些,叔父和二叔不要嫌弃。” 白凤轩赶紧把礼物给递上。 “难得你有心,出门还能想着我们。快过来坐吧,太阳底下晒。”白二爷让人接了礼物,招呼他们。 四个人一起在葡萄架下喝茶,只是金寨主那杯是药茶,他不太喜欢。 不见小元的身影,沈怀景有点担心,“二叔,小元呢?” “昨晚没睡好,吃过午饭,就睡了。放心,我让人看着的,若是醒了,会叫我。” “辛苦二叔了。”沈怀景起身作揖。 “一家人,不说这些。也怪我,没看好孩子,让她看到那些事。倒是你们,想好怎么跟孩子解释了吗?” “陆昭文活得好好的,一会儿小元醒了,先带她去看看。”白凤轩接过话来。 “你们啦,好好跟她说。小小年纪,受了这么大的刺激,别......” 白二爷看了一眼金寨主,没往下说。 “二叔,我知道。你放心!”沈怀景说。 一盏茶还没喝完,下人便来说小元醒了。 沈怀景让白凤轩在外面跟白二爷他们说话,自己进去跟小元聊聊。 见到沈怀景,刚刚被噩梦惊醒的孩子,紧紧地抱着沈怀景的脖子,不敢撒手。 “舅舅,你别扔下小元!” 沈怀景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小元不怕,舅舅一直在。” “舅舅,父亲他......死了吗?” 孩子颤颤巍巍地问着,沈怀景满是心疼,想来昨晚孩子没怎么睡,大概是一直没有得到他给的答案。 “没死。但,你父亲做错了事,所以被你舅父给打了。” 听到这话,小元紧张的情绪松了一下。 “爷爷以前也说父亲做错了事,所以要挨打的。” “小元见过爷爷打父亲?” 小元点点头。 “爷爷打人可狠了,父亲好些天都下不了床。母亲怕父亲被打坏了,还替父亲挨了好几下......” 第264章 父亲做错了什么 自他离开家的那八年,他们家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以前他在家的时候,父亲虽然对姐夫是严厉一些,但也没有说挨打的。 毕竟,他父亲这个人,对谁都严厉。 就算是他这个亲儿子了,也没有多宽容。 “小元,你跟舅舅说一说以前爷爷和父亲的事吧......” 沈怀景把小元放到腿上坐着,又拿过她最喜欢的毛绒玩偶,小元一手抱着玩偶,一手拉着沈怀景的手指。 “舅舅,我说完了,能去看父亲吗?” 小元仰头看他。 沈怀景点点头。 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金寨主把玩着白二爷的手。 每次发病之后,金寨主就格外粘人。 舍不得白二爷离开他半分,若是白二爷不在,恐怕就有人要倒霉了。 要嘛被他打个半死,要嘛直接就要了命。 他本来就是越见血,会越疯狂的。 “如今天也热了,我打算跟王爷回白云寨去住,寨子里凉快。怀景也回来了,不管是沈家的事,还是白家军的事,还是跟你二哥,你自己看着办。天气热了,我跟王爷都不想动弹,你最好不要来找我们。” 这几年,白二爷与金寨主一直住在白云寨里,乐得清静。 要不是为了替侄子撑腰,他们还会一直住在山里。 这江城热闹归热闹,但到底不是他们喜欢的。 “二叔,你们要走了,我该寂寞了。” “你寂寞个屁。怀景回来了,你不得天天晚上折腾他。你寂寞不了。” 金寨主随口接了一句。 “叔父,我年轻嘛。你不也年轻过。是吧,二叔?” 白二爷就不喜欢这两个男人凑在一起说这些有的没的。 “王爷是觉得我最近让你吃太素了,所以有怨言?” 金寨主最近吃着药,还扎着针。按江太医的话说,最忌情绪激动,所以房事要节制。 白二爷自然是听医嘱的。 只是节制这个词到了白二爷这里,就成了彻底没有。 也不怪金寨主心生埋怨。 “二爷,你看我都瘦了,给点肉吃呗......” 白凤轩低头笑。 因为他才发现,自己很多时候,好像跟金寨主差不多。 之前他还觉得金寨主骚,好像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王爷,今晚分房睡。我看,你还得再静静好。” 金寨主立马黑了脸,“二爷干脆弄死我得了,也省得叫我夜夜难熬......” “你......” 金寨主这夜夜难熬,有点一语双关。 他夜里总做噩梦,睡不好。 白二爷又生生掐停了他世俗的欲望,这不就更磨人了。 但跟生病的人,白二爷自是不会计较。 他只有心疼。 “王爷......”他拉起金寨主的手,双手捧着,握在掌心里,“再吃两副药,应该就差不多了。王爷再忍耐些,等停药了,我还补偿王爷。” “怎么个补偿?” 金寨主就当白凤轩不存在,眼里的欲望张扬又热烈,看着白二爷的眼睛,恨不得当下就把人给吃了。 白凤轩都想给他俩腾地方了,要不然,他怕自己也看得热血沸腾,会想把小兔子也立马吃干抹净。 “王爷,凤轩还在呢。”白二爷到底脸皮薄些。 “让他学学也好。”金寨主不以为意。 白二爷轻拍了他的手,“老三那副要人命的样子,八成也是你教的。你可不能再教他那些要命的,要把怀景给吓跑了,你赔个媳妇给他?” “二叔,我家小景才不会跑。他可喜欢我了。” 金寨主轻哼了一声,“喜欢你?喜欢杀死你?” 长辈不像长辈,小辈也没个规矩,反正,男人啦,就是没羞没臊的。 沈怀景听小元讲了很多事。 比如,陆昭文跟那个死了的刘治。 以前,刘治常来他们家走动。 一开始的时候,沈老板倒也热情,毕竟刘家在江城也是旺族,而且刘治又在市府做事,陆昭文有这样的同学朋友,没什么不好。 只是,后来沈老板就不许陆昭文跟刘治走动。 “爷爷说,姓刘的不是什么好人,还说父亲跟着那个人学坏了。父亲跟爷爷吵了一架,那天晚上出去了,就没有回来。母亲担心了一夜,还让人出去寻过。” “爷爷还说父亲傻,姓刘的就是想坑他的钱。又骂父亲没脑子,说白跟他那么多年,什么都没学到,不如舅舅聪慧......” “有时候,母亲偷偷哭。母亲不许我跟任何人说。有一回,我听到母亲去跟爷爷说,想搬出去住。爷爷没同意,之后父亲回来,就把父亲叫去骂了一通。说父亲让母亲去说分家的,想分走沈家的钱。” 小元说了很多。 孩子毕竟还小,有些事记得不是很清楚,有些事也是凭着自己的理解。 但是,在那些大大小小的家庭争吵里,沈怀景已然知道,姐夫与父亲早就不睦了。 只是,姐姐在写给他的信中,从未提及。 父亲虽然少于写信,但一年一两封信还是有的。 也未曾提及与姐夫关系不睦之事。 不过,如今细想想,父亲一再叫他回来,说自己老了,打理生意有些吃力。 有时候说让他回来继承家里的生意,有时候又说让他回来自己开个牙科诊所。 其实,这些事现在想来,都是有原由的。 只是,在广州的时候,老管家却只字未提。 今天过来之前,他已经发报给了老管家。孩子自然是不会说谎的,但孩子可能不太能理解大人之间的事。 沈怀景带了小元去看陆昭文,但是,没有让小元靠近陆昭文。 “舅舅,父亲做错了什么?”他在门口问沈怀景。 沈怀景对上陆昭文的目光,“那你得问你父亲,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小元看着床上躺着的陆昭文,她是想过去抱抱他的父亲的。陆昭文脸上的血口子已经结痂,但看着却很吓人。 “父亲,你做错了什么事?舅父才会这样打你?” 小元问这话的时候,显得有些紧张。 孩子虽然小,但经历了沈家家破人亡,自然也比一般的孩子早熟。 舅父打他父亲那么狠,比他爷爷都狠,一定是父亲做了很错很错的事。 她有点害怕听到答案。 第265章 舅父真不能生孩子 陆昭文自然是没法回答的。 昨晚沈怀景走了之后,他其实没有怎么睡着。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天。 是不是天明的太阳都见不着了。 沈怀景想杀他,他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 他也不知道,他的小舅子什么时候就变得这么狠了。 果然,跟他父亲一样。 有其父,必有其子。 他还是这样想的。 他想活着,哪怕是现在这样苟活。 他要真有勇气死,早就自我了断了。 确实是个懦夫。 他不如岳父,也不如小舅子。 天快明时,才隐隐睡着,却又做了个噩梦。 他梦见爱妻衣衫不整,脖子上挂了根绳子,像恶鬼一样扑向他。 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对得起沈家吗? 他是被吓醒的,醒了之后,衣服都给湿透了。 此刻看着小元,他微微张着的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小元见他不答,便挣开了沈怀景的手,冲进屋子里,拉着他的手,“父亲,你说呀,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事?” 小元的情绪有点激动。 陆昭文别过头去,小元不依不饶,“你说,你说呀,他们都说是父亲的那个同学欺负了母亲,母亲是受辱而死。你们不是好朋友吗?好朋友是这样的吗?” 小元疯狂地拽着陆昭文,渴求一个答案。 沈怀景见状想进去拉开小元,却被白凤轩给制止。 “让她发泄一下吧。从家里出事到现在,小丫头太安静了。” “可是......”沈怀景心疼。 “放心,发泄完了,孩子会没事的。” 屋子里,小元拽着陆昭文,又哭又喊,“父亲,你说话呀。你回答小元,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你知不知道,母亲死了,他们把母亲说得多难听。说母亲勾引男人,还说母亲不要脸......他们说我是野种,不是你的孩子。父亲,我是野种吗?” 野种这个词到底是刺激了陆昭文。 他自己龟缩起来,却让几岁的孩子独自去面对这一切。 他不只是懦夫,他连人都不算。 陆昭文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两巴掌,打得小元有点懵。 懵完之后,小元双手拍打着陆昭文的脸,又哭又骂,“父亲是坏人,是坏人,你坏,你把母亲还给我。你把爷爷还给我......” 陆昭文的脸本来就疼,这会儿他自己甩巴掌,小元的小手又没停过,已然把他脸都给打红了。 沈怀景到底看不下去了,怕孩子这样情绪崩溃,赶紧冲进去,把孩子抱了出来。 “小元乖,没事了,没事了......” 沈怀景哄着孩子,恨不得这些苦与难,都让他一个人承受。 “舅舅,他们都说是父亲害了爷爷和母亲,是真的吗?” 沈怀景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舅舅,你告诉我吧,我长大了,我懂事的。” 小元抹了一把眼泪。 “你父亲是做错了一些事,但爷爷也做错了一些事。你母亲......你母亲只是想救你父亲,她只是太喜欢你父亲而已......” 隔着不远的距离,陆昭文在床上听到沈怀景的话。 这一刻,他恨不得撞死。 可是,他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他太悲哀了。 “他们还说,父亲也害了舅舅。要不是为了救父亲,舅舅都不会爬舅父的床。” 这话从一个九岁的孩子里嘴说出来,沈怀景都想抽自己两巴掌,然后再抽跟小元说这话的那些人。 “没有的事。舅舅是喜欢舅父,舅父也特别喜欢舅舅。” “就像金爷爷和二爷爷那样吗?” 沈怀景也不知道该不该跟孩子说这些,毕竟她还这么小。 他点了点头。 “那舅妈呢?” 沈怀景一时哑言。 “你没有舅妈,只有舅父。”白凤轩走了过来。 小元下意识地抱紧了沈怀景的脖子,泪痕未干,看白凤轩的眼睛也很警惕。 “丫头,怕我?” 白凤轩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 还别说,这孩子哪里都不像沈怀景,就是这双眼睛特别像。 小元别过头去,没有回答。 “丫头,来,我抱!”白凤轩伸出去手。 小元没敢回头。 沈怀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舅父跟舅舅一样疼你。舅父虽然打了你父亲,但那是因为你父亲做错了事,该打。任何人做错事,都得挨罚。” 小元似乎在理解着沈怀景的话,“那舅父做错了事呢?” 沈怀景一愣,回头看白凤轩,“舅父做错了什么事?” “舅父骗人。舅父早就能站起来了,还骗舅舅自己动不了。” 白凤轩都想给这丫头的屁股来两下。 好不容易给媳妇解释清楚了,让他没提这事了,小丫头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舅父确实骗人,也确实该罚。”沈怀景甩了个眼神给白凤轩。 “小景,我......” “你以为,没小元提醒,我就忘记了。我只是,没腾出手来。” 白凤轩心里叫苦。 “好,舅舅会罚舅父的。那小元要不要让舅父抱一下?” 沈怀景哄着孩子。 “不要,舅父会打我的。” “丫头,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你是你舅舅的命,我喜欢你舅舅喜欢得连命都想给他,我舍得打你?” 白凤轩就是这样,才不管是不是当着孩子的面,话依旧那么直白。 沈怀景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收敛点。 “舅父又不能生孩子。”小元低低地道。 白凤轩彻底让她给整无语了。 “是,我是不能生。那是你舅舅不太努力。你舅舅努力一点,没准儿我就能生了。” 白凤轩不要脸已是常事,但在孩子面前,还是头回这样。 沈怀景到底是听不下去了,抬脚要踢他,他也不躲,结果沈怀景那一脚就踢了个结实。 “傻呀,都不知道躲。”沈怀景踢了人,又心疼了。 “小景想踢我,我哪敢跑。让小景踢个舒服。” “你......孩子在呢......” 小元看了看白凤轩,也看了看沈怀景,最后叹了口气,“舅舅,舅父真不能生孩子,他是男人。爷爷说,沈家会断香火的......” 沈怀景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不是沈家断了香火。 而是从前大人说话,大概也没有背着孩子。 只是觉得孩子那么小,哪里懂那些,哪知道,孩子都听了去,孩子似乎也懂点意思。 第266章 要不然,上去把媳妇给抢下来 沈怀景其实挺担心哄不好孩子。 毕竟,小元是亲眼看到自己父亲被白凤轩打成那般,还一度认为白凤轩把他父亲活活给打死了。 但是,小元比他想象的理解能力更强,更明白事情。 沈怀景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想着白二爷照顾金寨主也辛苦,怕再让白二爷夜里受累,他便把小元接回了沈宅。 于是,白凤轩就这般错过了与媳妇小别胜新婚的最佳时机。 昨晚,媳妇是想让他这样那样的。 但是,他知道媳妇心情不好,心疼媳妇,也只抱着媳妇睡了一晚。 本来想,今天媳妇心情好些了,晚上再给补上。 好饭不怕迟。 哪知道,好饭他没指上,还多了个电灯泡。 小元回了沈宅,沈怀景自然也就回了楼上睡,还在自己房间里加了一张单人床,让小元就住在他的房里。 “舅舅,能不能让舅父别杀了父亲......” 临睡之前,小元问沈怀景。 沈怀景的手一顿,“舅父不会。” “舅舅会吗?” 小元看着沈怀景的眼睛。 他心跳慢了半拍。 他现在那点心思,是连一个九岁的孩子都瞒不住了吗? 沈怀景叹了口气,双手轻轻拍了拍小元的小脸,“小元,别胡思乱想,睡觉。” 小元倒也听话,没有再问。 沈怀景替他盖好了薄盖,坐在床边,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小脸,手指轻轻地替她撩起了额头的发丝。 姐姐决定结束自己生命那夜,大概也是这样看着孩子的吧。 这一刻,他看着小元,突然在想一个问题,姐姐去世之前,是不是也知道陆昭文干的事。 姐姐到底是因为不甘受辱才会想结束自己的生命,还是因为知道自己是为了陆昭文那样一个人太不值,所以才一时想不开。 这个问题,现在都没有答案了。 不管是姐姐还是刘治,都已经死了。 这将是一个永远的迷。 他倒是希望姐姐不知道,至少姐姐不会更难受。 “舅舅,别杀父亲.....” 小元闭着眼,说得很小声。 沈怀景这才回神,轻轻拍着,安抚道:“不会的,小元放心。但,舅舅不喜欢你父亲,很不喜欢。” “谢谢舅舅......” 小元拽了他的手指。 甥舅二人,再没说话。 夜很漫长。 对于楼下的白凤轩来说,日子有点难熬。 媳妇没回来,孤枕难眠也就算了。 现在媳妇就在楼上,他还得孤枕,太受罪。 要不然,上去把媳妇给抢下来。 不知道媳妇会不会生气呀? 管他的,先上去再说。 白凤轩摸上了楼,在沈怀景的门口转悠了一下,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边的动静。 想看看媳妇睡了没有。 哪知道,门突然就开了。 白凤轩笑呵呵地看着沈怀景,“小景,我就是上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他那点心思,沈怀景还能不知道。 “没什么需要的,早些回去睡吧。明天还有正事。” “小景,不是......” 沈怀景要关门,白凤轩赶紧拿手把门撑着。 “不是什么?” “我想你......” 沈怀景想着昨晚他都那般了,这家伙愣是不从。 这会又有点坐不住了。 “嗯,我也想你。去睡吧。” 说完,沈怀景又要关门。 白凤轩只得把手卡在中间,沈怀景心疼他,自然不敢真把他手给卡疼了。 “又怎么了?”沈怀景装着不解。 “媳妇,你知道的......” 沈怀景回头看了一眼小元,然后迈步出来,把门给拉上,“嗯,我确实知道。咱们家凤轩腿好利索了,都能楼上楼下乱窜了。” 双手抱在胸前,摆明了要跟他算欺骗那笔账。 白凤轩赶紧哄道:“媳妇,我认错,我认罚。” “少帅说说看,怎么罚?” “罚我给沈少爷暖床。”他凑到沈怀景耳边,差一点就要亲上了。 结果,沈怀景躲开,他差点亲到墙壁上。 “天气热了,我怕生痱子。少帅想点别的。” “我给沈少爷扇扇子。” 他立马又摆出哈巴狗摆尾巴的姿态。 “夜里凉,扇扇子容易着凉。” “小景......你可怜可怜我......我都素了一个多月了......”讨好不行,那就只能装可怜了。 拉着对方的衣角,像只大狗一样,让人不忍拒绝。 “少帅才不可怜。从来,只有少帅拒绝我的。” 白凤轩都要哭了,“媳妇,昨晚......昨晚我不是怕你伤怀,不敢再弄疼你。哪是拒绝,你也知道的,我谁都能拒绝,就是没法拒绝你。” 虽然说的是讨好卖乖的话,但沈怀景也知道,他字字真心。 “凤轩......”他伸手摸了摸白凤轩的脸,然后凑上去亲了他的额头。 白凤轩正想有所行动的时候,又被他给推开,“今晚不行,真没那个心情。” 媳妇都这样说了,他就算是再不懂事,也知道再纠缠着,媳妇就真不高兴了。 “好,知道了。媳妇早点睡。” 他在沈怀景额头上也亲了一口。 今晚,又得看书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他还以为,媳妇回来之后,这话再也不会用来劝自己了。 于是,睡在楼上的沈怀景一夜没有合眼。 而在楼下书房里的白凤轩看书到了天明。 第二天早饭时间,两个人都没能起床。 谁也不敢去叫,毕竟按齐荣的认知来讲,他觉得二人昨晚都累坏了。 他懂的。 那种事,还是很辛苦的。 一想到这个,他就想起春宵一度之后的方瑜。 他离开方瑜房间的时候,方瑜还睡得沉。 他本来都走到门口了,到底又折了回来,在人家脸上亲了一口,这才出门。 如今回想起这个来,他又不忍在心头埋怨这个狠心的女人。 回了省城一个多月了,居然没个信来。 是不是在省城跟其他男人玩得太开心,早把他这段露水姻缘给忘记了。 想到自己被方瑜给忘了,齐荣就不太舒服。 齐修跟那个许曼妮连手都没拉过,许曼妮回了广州之后,还给他弟弟写了好几封信来。 果然啊,又野又辣的女人,不适合做老婆。 也不适合让他惦记。 第267章 你们滚回自家去啃 许曼妮不只给齐修写了好几封信,这次沈怀景从广州回来,许曼妮还让沈怀景带了礼物给齐修。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齐荣觉得自己受伤害了。 “哥,都快九点了,要不要去叫一下少帅跟景哥,好歹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齐修敲了敲手腕上的新手表。 那是许曼妮送的。 瑞士产的名表。 价值不菲。 关键是,连手都没有拉过,凭什么许曼妮能送那么贵的表给他弟弟。 方瑜那个婆娘,连问他一句都没有。 齐荣有些烦躁地拍了一下齐修的手,“显摆什么?不就是一块破表嘛,谁没有似的。” “哥,你不是就没有嘛。再说了,这也不是破表。景哥说了,贵着呢。” “一块表就把你给拿下了,有点出息。”齐荣更不爽了。 “哥,我才没被拿下。这是我们友谊的见证。” “友谊个屁。那丫头对你图谋不轨。” “许小姐眼光好,才瞧不上你弟弟我。所以哥,你别总是瞎操心。我自己什么身份,我心里清楚。 我会结婚的,也会给齐家传宗接代,等我自己找个喜欢的,也生几个孩子。 许小姐是什么都好,但她那样漂亮又高贵的花,在我这块贫瘠的破地里,会枯死的。我知道。” 齐修对着那表盖吹了口气,又在衣服上擦了擦,好像是嫌弃他哥刚才拍他那一下,把他表给弄脏了似的。 “我呀,会永远记得许小姐的。毕竟,那么漂亮的姑娘,不多见。哥,你有见过比许小姐更漂亮的姑娘吗?” 齐荣刚刚才觉得自己被弟弟插刀了。 毕竟,弟弟那话,好像也是在说他。 方瑜那样野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安安分分做他的媳妇。 想着第一次见面,方瑜就跟白凤轩杠上,那股不怕死的劲,他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人。 那样的女人,大概谁都难以降服她吧。 他齐荣又算个什么东西。 白睡了人家一回,就算是赚到了。 沈怀景到底还是比白凤轩起得早。九点一刻,也就下了楼。 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出了门,说要去工厂那边看看。 等白凤轩睡到快中午醒来,听说媳妇都出门了,齐荣就被他给埋怨上了。 “这么没点眼力劲吗?小景都起来了,你也不叫我?我说齐荣,你就活该娶不上媳妇。” “沈少爷说让你多睡会,别叫你。”齐荣一边帮他穿衣服,一边嘟嚷着。 “他说不叫就不叫,你到底......算了,赶紧打水来我洗漱,随便给我弄点吃的。” 离开一个多月的时间,厂房已经起来了。 刘沣见了沈怀景自然高兴,兴致勃勃地说着接下来的安排。 两个人聊完了正事,已是中午。 刘沣家里送了饭菜过来,沈怀景也没有客气,一起吃了点。 “这次去广州,收获不小吧。”吃饭的时候,也聊点闲话。 “是啊。带了一批新枪回来,等厂子建起来之后,咱们可以仿制。还有新式的手雷,据说威力很大,但我还没有亲自试试。回头,找个时间,试一下,记录数据,咱们可以一起研究研究。” “怀景,我就喜欢跟你做事。无论是做什么,你都把很多东西考虑在前面,有计划,有安排,也有远虑。” “刘大哥,你可别夸我。我这人容易骄傲。” 刘沣笑了起来,“老弟有骄傲的资本。” 二人哈哈一笑。 沈怀景看着眼前的刘沣,很自然地想起了被他亲手杀了的刘治。 他们是堂兄弟,但长得一点都不像。 “刘大哥,你那堂弟刘治,了解吗?” 刘沣正喝汤,听他这一问,抬起头来。 刘治都死了大半年了,沈怀景这时候问起来,他有些不解。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他跟我那姐夫是同学,据说从前二人关系还不错。” 陆昭文傻了,这是整个江城都知道的事。 刘沣知道得也不会更多。 一个傻子,自然可以隐藏起来很多秘密。 而一个死了的人,也一样能隐藏秘密。 那么,沈怀景到底想问什么呢? 刘沣正琢磨着,沈怀景又开了口,“我就是随口问问,大哥不必为难。” “怀景,我不是为难。我是不知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刘治是我堂弟没错,但我们的关系也不太好。 他呢,凭着早年刘家的关系,进了市府做事,学得油腔滑调不说,也并不怎么待见我。 我在他的眼里,就是个小妾生的小杂种,他对我的态度,并不会比其他刘家人好。如果你是想查你姐夫跟他从前的事,我倒是能帮上点忙。” 刘沣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沈怀景便立马谢道:“那就麻烦大哥了。” 离开在建工厂,沈怀景又去了一趟城郊的军营。 白凤轩也在那里。 罗天逸正巴巴地汇报最近的开支。 钱又花了不少,庞大的开支,总是让罗天逸头疼。 人多了,事多了,花钱的地方也多了。 能不头疼吗? “罗副官不必头疼,钱会有的。”沈怀景进屋。 “沈少爷有钱?” 想着之前沈怀景在广州弄了那么多东西回来,都没有花他们的军费,他估摸着沈怀景手里肯定还有。 只是,他不敢让白凤轩找沈怀景要。 怕白凤轩揍他。 “我没钱。但,江城有钱,咱们就有钱。” “天逸,听我媳妇的。赶紧走,叨叨我半天,耳朵都起茧子了。” 罗天逸瘪嘴,也不想看他们这对狗男男,合上账本,还真就走了。 白凤轩赶紧把人捞到身边,“媳妇,我好想你。” “就属少帅嘴甜。” “哪有。咱们小景的嘴才甜。”说完,他把人脖子给揽过来,很自然地亲了起来。 罗天逸刚出门,想到有点事忘记说了,进来就看到两人正亲着。 “你们......滚回自己家去啃,这是军营......” 罗天逸气得摔门而去。 “要不,给罗副官找个媳妇?”沈怀景问白凤轩。 “嗯,老处男的火气是大了些。” 沈怀景捏了他的嘴,“就你坏。” “我媳妇喜欢就行。” 两个人腻歪了一会儿,沈怀景便从他怀里起来,说正事,在怀里是不行的。 “这是参照德法两国训练特种兵和狙击手的办法,制定的合适咱们自己的训练方案,你先看看。”沈怀景从公文包里掏出几页纸递给白凤轩。 第268章 不就是玩个枪嘛 白凤轩匆匆看了一下,嘴角溢出些笑意来。 “怎么了?我是外行,可是纸上谈兵,不切实际了?” 沈怀景没有带过兵,更没有训练过士兵。 他玩枪虽然厉害,但带兵打仗还真就是纸上谈兵。 欧洲打成一锅粥的时候,他也看过一些西方的军事着作,战后也看过一些军事家对欧洲战事的总结和分析。 反正,他不工作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爱好,杂七杂八的书倒是读了不少。 全世界都不安定,都在打仗,他觉得,多看一点这方面的书,未必没有用处。 但是,他确实没有想到,有一天真能在军队里用上。 “没有。小景,你等等,我打个电话。” 白凤轩起身拨了电话,没一会儿,齐荣就进来了,手里还拿了一份文件。 “少帅。” “把东西给小景。” 齐荣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了沈怀景。 “你先看看,一会儿去看看齐荣这一个月来的成果。” 沈怀景快速看完了那份文件,文件上的字是白凤轩的字迹,带着些刚劲与霸道,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你一个人弄的?”沈怀景有些意外。 “小景觉得如何?”白凤轩拿过茶杯,喝了一口,眼里带了几分期待。 “好,特别好。把我没能想到的地方,都给填补了,而且要求也更具体。” 白凤轩这份文件就是狙击手的训练计划。不过,并不只是训练狙击手,也训练特殊作战的士兵,所以,严格来说,这是一份特种兵的训练计划。 白凤轩毕竟是上过讲武堂的,在如何训练这块,自然是要比沈怀景更有心得。更何况,做这份训练计划书,也不全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凤轩,我是不是有点班门弄斧了。”沈怀景有点惭愧。 “小景,你才不是。你的方案,大体上跟我的差不多。只不过,你没有带过兵,你也没有当过兵,没有接受过系统训练,所以有些东西你不知道,这很正常。 更何况,制定这样一套训练方案,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好的。 你跟我提及狙击手的事,我便想到了陈力。早年,陈力在讲武堂的时候,曾有意训练枪法比较好的几个人。其中就包括了罗天逸。 只不过,那时候,没有狙击手的概念。只是陈力觉得,一个军队里有几个枪法特别好的,关键的时候,可以用得上。 比如,一枪打掉对方的炮手,或者是直接干掉对方的主官。 只是,他的这个想法并没有得到上官的认同。这么些年,他跟老东西,也没再提过这个。 所以,你跟我提组建狙击手小队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了他。因此,专程找他聊了聊。 其中一些建议是他给的,我也结合了一下咱们的情况,然后有了这份训练计划书。你没在江城这一个多月,齐荣已经带着人开始训练了。” 沈怀景听完,看向齐荣。 齐荣道:“沈少爷,我已经通知小队集合,现在就可以过去。” 沈怀景有点兴奋,站起身来,“那就去看看。” 早前沈怀景就说过,那些人的训练不能在军营里,主要是怕走漏了风声,毕竟这些人是要做杀手锏的。 白凤轩便在上回沈怀景与白老二打架旧靶场附近搭建了房屋,用于这些人的训练。 车子在靶场外面停下,便有人快步跑了上前,“白家军特种小分队集结完毕,请少帅和沈少爷检阅。” 独种小分队? 沈怀景回头看白凤轩。 “我让齐荣稍微多挑了点人。”白凤轩解释道。 沈怀景当初想组建狙击小队,大概就要十来个人。齐荣也早就把人挑出来了。 如今站在训练场上等着检阅的却有四五十人。 一个个精神饱满,看得出来,都是白家军最好的兵。 “他们,大都是跟着我好几年的。不管是枪法,还是格斗,应变能力,都是最好的。当然,最重要的是,绝对忠诚。”白凤轩说道。 “那就先看看枪法。”沈怀景道。 “齐荣......” 齐荣这五十来人分成六个小队,每队八人,先是固定靶子,之后是移动靶子,然后是运动射击,总之他们平常训练的那些,都给走了一遍。 看起来,确实不错。 “小景,你是高手,要不要试试?”白凤轩拿过一支枪来,递给沈怀景。 “我?”沈怀景拿过枪,“我怕是差远了。” “沈少爷,试试吧。大家都知道,你是枪神。” 有士兵这样说道。 枪神? 什么时候他还得了这个名号。 “你们这么捧我,一会儿我摔下来,可是要摔得稀碎的。” “没关系,我接着你。”白凤轩凑到他耳边低语。 “别闹。”他松了一下枪的保险。 “那,我就试试。先说啊,我就是个门外汉,要是一会儿打得不好,脱了靶,不许笑话我。不然,我可是很记仇的。” 众人自然笑说不会。 沈怀景的枪法好,自那次与罗天逸比过枪之后,整个白家军都知道。 所以,大家私下给取了这个么‘枪神’的名号。 也算是对他枪法好的认同。 “小心点,别把自己弄伤了。我会心疼的。” 在开始之前,白凤轩又忍不住提醒。 固定靶自然是不必说,沈怀景上回跟罗天逸比的就是固定靶,没有任何意外,五枪皆是十环。 之后是运动靶,同样是五枪,白凤轩想着,万一小兔子没打好,也没关系,毕竟,小兔子又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 只是,他想多了。 沈怀景五枪打完,一样是枪枪十环。 脱靶,那就不存在。 之后是奔跑中射击,有时间限制,再之后,是坐在车上射击。 反正,刚才士兵们训练的那一套,都让沈怀景给来了一遍。 所有的项目都结束之后,训练场上一片掌声。 “枪神不愧是枪神。沈少爷威武!” 众人齐声高喊,倒是把沈怀景弄得有点不好意思。 “运气好而已,大家别夸了。” 沈怀景把枪递给齐荣的时候,齐荣眼里写满了佩服。 也就是今天齐修没有跟着,要是齐修跟着,肯定得跳起来。 “少帅,要不咱们看看下......” 沈怀景回头,见白凤轩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他,嘴里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转而道:“我怎么了吗?” “小景,你到底还有多少让我惊讶的东西?” 沈怀景笑了笑,“不就是玩个枪嘛。” 第269章 少帅打媳妇了 枪法看过了,接下来是格斗。 沈怀景见士兵们打得很热血,他也有点蠢蠢欲动。 只是这一个多月他都在广州,几乎就没有练过,搞不好全都还给齐修了。 训练场上这些士兵,个个都很厉害,他就算想试试,也怕自己这把骨头不扛打。 “齐荣,你比他们如何?”沈怀景问了一句站在身旁的齐荣。 白凤轩听见了,便道:“齐荣,你跟他们试试。” 齐荣便拿下身上的手枪,挽了袖子上场。 齐荣挺厉害,但他跟齐修的路数不一样。 齐修更灵活和轻盈,走的是快速和出其不意,而齐荣偏重于力量,毕竟,他的力量更强大。 但是,这样的齐荣,之前还被弟弟打得挺惨。 想到这个,沈怀景不由得笑出声来。 “笑什么?”白凤轩问。 “齐荣很强。不过,跟齐修比,还是差一些。” “你可别当着他的面说,他最近都烦齐修。” “为什么?” “许曼妮不是给齐修带礼物了嘛,他好像有点吃味。” “齐荣喜欢曼妮?所以,之前那么生气,是误会齐修跟曼妮......” 白凤轩都快被媳妇这脑回路给逗乐了,也不管是不是有很多士兵看着,他伸手捏了一下沈怀景的脸,“心肝,你怎么这么可爱?” 沈怀景到底脸皮薄些,“大家都看着呢。” “让他们看。整个白家军,谁人不知道你是我媳妇。我呀,就是稀罕我媳妇。” “你......没个正形。” 沈怀景知道,白凤轩从来不在意别的人眼光,更不在意别人说什么。 当然,他现在也不在意,只是军营毕竟是军营,他不想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个男人的小玩意。 “凤轩,我也去试试。跟齐荣......” “小景,你要真想试,那就跟我试试。” 沈怀景心想,他还真没跟白凤轩打过架。 从前,被白凤轩用强,他不是对手,毕竟,那时候他还没肿眼齐修学武。 他也很想知道,他离白凤轩还有多远的距离。 “好!” 他们少帅要打媳妇了,围着看的几十号人没谁真在乎谁输谁赢,大概都在想,真要把媳妇给打坏了,以后他们少帅还能上床吗? 于是,看热闹是一方面,大家还打起赌来。 “少帅肯定放水。我压二十。” “我也压二十。不过,我压沈少爷会输。咱们少帅这时候肯定要脸面的。” “你懂个屁,少帅多疼媳妇。哪能真伤了沈少爷。我压五十,少帅放水,沈少爷赢。” 沈怀景和白凤轩还没有开打,看热闹的人先下起了注。 齐荣在旁边瞅着,也没有阻止,并且还说了一句:“我压一百,少帅赢。” 大概是看到齐荣都压了白凤轩,之前压沈怀景赢的人,又改了主意。 训练场上的二人交上了手,下注也就结束。 一开始是大部分人都压沈怀景赢,最后让齐荣给带着一大半的人改了主意。 “其实,谁输谁赢不重要,我就想看看,少帅是不是真敢打媳妇。” “我也是,我也是。” 一帮等着看白凤轩笑话家伙,生怕事情闹不大。 “凤轩,不许让着我。”沈怀景在交手之后,还不忘提醒一句。 “小景,咱们就是过过手,玩玩。” “那就不玩了。”沈怀景停下来。 “小景,万一伤着你,心疼的还是我。” 沈怀景也是个倔强的,“你要敢让着我,以后都别上我的床了。但你要是今天赢了我......” “如何?”白凤轩期待道。 “那就随你怎么样。” “当真?” 白凤轩一脸喜色,但很快就沉下脸来,“小景,跟伤了你比,我还是忍一忍。” “没出息。看样子,你以后都不想跟我睡了?” “我......” “就这么瞧不起我?” 沈怀景不断拿话刺他。 白凤轩叹了口气,“行,小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二人再次动起手来。 沈怀景没有白凤轩想的那么弱,毕竟上回都能把他二哥打成了猪头,不可能都是运气。 于沈怀景来说,应对白凤轩确实有些吃力,他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白凤轩仍旧游刃有余。 只不过,白凤轩没下过狠手,但也算不得放水。 最后是沈怀景自己吃不消了,停下来,“不打了。我认输!” 士兵们对于这个结果,有点意外。 赢了的人,当然高兴。 输了的人嘛...... 钱财是小事,他们没有想通,少帅怎么就不疼媳妇了呢? “不是都说少帅很宠沈少爷嘛,这怎么也没让沈少爷赢一回。当着大家的面,让沈少爷多难堪。” “我估计,今晚少帅回去,要跪搓衣板了。” “你们就没觉得,沈少爷也很厉害吗?” “对呀。看刚才他们交手,少帅可没有放水。” “听说,上回二少爷让沈少爷给打成了猪头。我本来还不信,现在算是信了。” “不过,还是咱们少帅更强。不对,少帅不是腿刚好嘛,怎么就这么厉害了?” 似乎众人都忘记了,他们少帅是个半残废,才能站起来。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少帅一直就是装的?” 这话说得很小声,但众人皆点头。 “咱们少帅的心思呀,猜不透。” 打了这一场,沈怀景虽然累得不行,但衣服也湿透了。 回去的路上,白凤轩拿着扇子替他扇着风,“小景,有没有哪里疼?” 沈怀景吐了口气,“心疼!” 白凤轩慌了,“是不是刚才我那一脚,你没能躲开?回头我就让江太医过来瞧瞧。我都说了,玩玩就行,你还......怪我,也没能收着点......” “我的少帅,”沈怀景见他那慌了的样子,可爱至极,他凑过去亲了一口。 齐荣在前面开着车,刚好在镜子里偷看到,他有点没眼看。 “我逗你呢,轩哥哥!”沈怀景倒在了白凤轩怀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睡姿,想让自己更舒服些。 打了一架,确实累了。 如今这样躺在爱人怀里,看着他的眉眼,心头倒是无比安心。 白凤轩低头,鼻尖在对方鼻尖上蹭了蹭,“真没有伤着哪里?” “没有。只是想让轩哥哥紧张一下。” “小坏蛋。你呀,早晚得要了我的命。” 齐荣听着后面二位的话,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凄凉。男人跟男人都能这么腻歪,他凭什么一个人? 第270章 主要还是靠这张脸,少帅就喜欢我这张脸 洗了澡,又睡了一个小时,沈怀景再醒来时,精神倒是大好。 瞅了一眼院子,原来在他睡觉的时候,下过了一场雨,空气中都是泥土和草木的味道。 吃了杯茶之后,从楼上下来,见齐修带着小元在客厅里玩耍。 小元在齐修脸上画了几个乌龟,齐修那张脸,怪模怪样,让人忍俊不禁。 “这是玩什么?”沈怀景问道。 小元回过头来,“舅舅,我跟齐修叔叔比算术。齐修叔叔输了,就让我在脸上画一只小乌龟。” 沈怀景走过来,细看了一下齐修的脸,“输了这么多?” 齐修不好意思,嘿嘿两声。 “咱们小元真厉害!” 沈怀景蹲下身上,见小元额头上也有一只小乌龟,不过,看起来还蛮可爱的。 “齐修叔叔才厉害,每次都输得不着痕迹。” 两个大人一听这话,都给愣住了。 齐修本来以为自己演得挺好,哪知道,早就被小丫头给看穿了。 他知道小元最近都不开心,所以带着小元的时候,都努力逗孩子高兴。 “齐修叔叔都输得不着痕迹,咱们小元怎么看出来的?” “舅舅,我也很聪明的。像舅舅一样聪明。” 小元还有点傲娇。 那可爱的模样,让沈怀景又喜欢又心疼。 “爷爷从前总说,舅舅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还说舅舅算盘打得好,算账也特别快。舅舅,要不,咱们比比打算盘,如何?” 沈怀景有些年头没有在摸过算盘了。 家里做生意,父亲也有培养他这方面的能力,所以很小的时候他就会打算盘,会算账了。 “好。舅舅好些年没有拨过算盘了,大概都忘记怎么拨了。”沈怀景说。 “舅舅才不会忘,舅舅不许让着小元。” 齐修顶着那一脸的小乌龟去拿了两个算盘过来,然后很自然地当起了考官。 一共十道算数,齐修一边在本子上记下来,一边念着,让一大一小拨算盘。 甥舅二人玩得正高兴,外面有人进来汇报说,胡天瑞来了。 沈怀景的手指顿了一下,小元便高呼道:“舅舅我算完了。” 沈怀景回头冲小元笑,“嗯,小元果然比舅舅要快。” 小元探头看了一眼沈怀景的算盘,“舅舅比小元快,只是刚才被打断了,舅舅才停了下来。还是舅舅赢了。” 小元伸手替沈怀景把最后一组数字给拨上,很快得出了与自己算盘上相同的数字。 “看,舅舅,咱们算出来一样的。” 沈怀景摸了摸她的头,“小元比舅舅厉害。小元先跟齐修叔叔去玩,舅舅处理点事。” 小元也很听话,抱了算盘跟齐修走了。 客厅里,胡天瑞就坐在沈怀景的对面,这是他们第一次打照面。 江城被围的时候,沈怀景还在回来的路上,并没有见到胡天瑞。 胡天瑞倒是听过不少关于沈怀景的传闻。 沈家的少爷,留洋归来,白凤轩的情人,以色伺人,为了救其姐夫,主动爬了白凤轩的床。 白凤轩曾为了他,把整个江城警察局给端了。 当然,也有关于沈、白、谢三人的那些三人行故事。 如今坐在沈怀景的对面,看着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感觉他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毕竟,按传闻来看,沈怀景怎么也该是个妖艳贱货,不然一个男人,怎么能把另一个男人迷得团团转。 “胡先生,我脸上有东西吗?” 胡天瑞看得出神了些,被沈怀景这一问,回过神来,“胡某失礼了。” “没关系。大概是胡先生先前听了许多关于我的传闻,一时好奇,我能理解。” 胡天瑞心想,他是有透视眼吗,居然能看穿老子想什么。 “沈少爷,恕我直言,你这皮囊可不如谢小楼勾人。” 沈怀景先是一怔,之后失笑道:“是,谢老板长相俊俏,我自然是不及的。让胡先生失望了,怀景的罪过。” “你不生气?”胡天瑞意外。 “我干嘛生气?长相是父母给的,天生就长这样。长得比我好看的男人多了去,我总不能把人都给杀了吧。” 胡天瑞觉得这话有理,但又好像哪里不太对。 “我没说你不好看。你长得也不难看。少帅喜欢你,想来也不只是看皮囊。” 沈怀景看着他,没言语。 胡天瑞先是降了,后来又反了,再后来又自己回江城负荆请罪。 闹了这么大一圈下来,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态。 “没有。主要还是靠这张脸,少帅就喜欢我这张脸。”沈怀景道。 胡天瑞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胡先生,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少帅可能得晚一点才能回来,若是很急,可与我先说说。若是不急,那就请胡先生留下来吃个晚饭,等少帅回来再说。” “倒是有点事,但不急。沈少爷若是忙的话,不必陪我。我自等着少帅便是。” 胡天瑞敏感地觉得,原本他以为的那个花瓶沈怀景,可能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传闻是听了很多,都是是香艳的事。 但传闻未必就能信。 就像白凤轩与白颂轩的关系。 他要是早知道这兄弟俩好着呢,他也就不会吃这么大的亏了。 如今人也没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跟着自己的兄弟还有一部分想要他的命,他是一把好牌,自己打成了稀烂。 “我倒无事,陪着胡先生喝杯茶,我还是很乐意的。” 胡天瑞突然就觉得,这茶也不太好喝了。 白凤轩手狠,他是领教过了。 白凤轩太疯,他也见识过了。 他在白凤轩面前,不敢耍心眼,也不敢大意。 现在面对沈怀景,他也不敢大意。 既然这人长得还不如谢小楼好看,凭什么得了白凤轩的宠爱。 那自然是有了得的手段。 这一点,他还是明白的。 “胡先生的伤,可好些了?”正在胡天瑞有点坐不住的时候,沈怀景问了一句。 “让沈少爷看笑话了。伤已经好了,还得谢少帅的不杀之恩。” “胡先生若是不甘心,可以再反一次。我去替胡先生说说情,让少帅放你回去,再给你一次机会。” 胡天瑞额头上的汗水都下来了。 他都不知道沈怀景是试他,还是给他挖坑,反正不是什么好苗头。 “天瑞不敢!”胡天瑞起了身。 “这世间,就没有什么敢不敢的。不过看代价与所得谁更高一些罢了。胡先生不必紧张,我也不过是闲话两句。反不反的,其实也没什么。 反了,替少帅敲打了二哥,亦是好事。毕竟,二哥最近有点不知分寸了。不反呢,从前胡家军的地盘,好歹胡先生还占着一些,对于少帅来说,都是好事。” 第271章 凤轩,我爱你 胡天瑞听得心惊。 心想着,对白凤轩当然是怎么都不差,但对他来说,那就是天壤之别了。 反了这么一回,彻底把他给反成了孤家寡人。 说实话,他现在对于还跟着他的那部分人,也不敢太相信。 一遭被蛇咬,到底是谁也信不过了。 “沈少爷,天瑞不知好歹,经此一事,自然不敢再反。要说心有不甘,我承认,确实有。但输了就是输了,我也不想死,更不想真的落草,做一辈子土匪。 所以,我没什么可选择的。少帅若是还信得过我,我自然愿替少帅尽犬马之劳。少帅若是信不过我,我......” “信不过你,当如何?”胡天瑞顿了一下,沈怀景便多问了一句。 “我在白家军做个大头兵,总还是能行的。” 沈怀景笑了起来,“胡先生做大头兵,那是大才小用了。至于说少帅要如何安置你,等少帅回来再说。咱们既是闲聊,我想跟胡先生打听个人。” “沈少爷请讲。” 胡天瑞这回来找白凤轩,本来也是想问一问要如何安置他。 他的伤已经好了,就那么天天待着,他浑身都不舒服。 “胡先生可听说过一个叫曹金花的女子。我听她的口音,倒是跟胡先生有些像。” 沈怀景回来之后便让齐荣去查这个曹金花,但还没有结果。 如今见到了胡天瑞,听他说话,口音与那曹金花相同,他想着之前船老大的话,曹金花是外地来的,又操着与胡天瑞差不多的口音,如果曾经是胡家军地盘上的土匪,没准儿胡天瑞还真就知道。 “曹金花?”胡天瑞想了想,“这名字倒是没有听过。沈少爷知道此人是做什么的吗?” “应该是个土匪,擅使双枪。” “土匪......”胡天瑞低头沉默了一会儿。 “从前,胡家军的地盘上,倒是有一股土匪,领头的就姓曹,但是个中年汉子,不是女人。不过,前两年,胡家军剿匪,领头的死了,剩下的人跟着一个小子走了,至于去了哪里,倒是不知道。但我听说,那小子就擅使双枪。” 沈怀景回想了一下曹金花的样子,一头短发,也着男人打扮,要不是听她说话,嗓音骗不了人,还真就当是个男人。 “关于这个擅使双枪的小子,胡先生还知道些什么?” 胡天瑞把自己知道的都与沈怀景说了。 沈怀景几乎可以断定,他们在洛川遇到的曹金花,就是胡天瑞说的那个小子。 只是,她怎么就跟白凤轩扯上关系了,还卖了那么大个人情给他们。 白凤轩踩着饭点回来的。 见胡天瑞来了,便把人叫进了书房。 沈怀景没有跟进去,他大概猜到,白凤轩叫胡天瑞去,想必是已经有安排了。 在这方面,他对白凤轩只有佩服的,没有不放心的。 不多会儿,胡天瑞就从书房里出来,也没有吃晚饭,匆匆离开了沈宅。 夜里沈怀景哄睡了小元,开门出来,就见白凤轩倚在门口,眼巴巴地等着他。 “小元睡了?” 沈怀景点点头。 “那媳妇哄我睡觉呗?” 沈怀景笑了笑,白凤轩赶紧把人抱起来,快步往楼下去。 实在不怪白凤轩太猴急。 沈怀景走了一个多月,他确实素得厉害。 再加上,媳妇在怀,他要再坐怀不乱,那他就是真的不行。 “媳妇,白天说的话,算数吗?” 把人衣服都给扒了,这会儿还问这样的话,不得不说,白凤轩还是懂点情趣的。 “我说什么了?”沈怀景故意不认。 “媳妇,你不乖......”说着,他便在对方脖子上啃了一口。 “你这狗撒尿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沈怀景被他咬得有点疼。 “媳妇,这辈子是改不了了。你是我的,就得给你打上标记,无论你走到哪里,都得让人知道,不能惦记,你是有主的。” 沈怀景可不爱听这话,“我又不是狗,还得要个狗牌吗?” “心肝,我是你的狗。汪汪......” 沈怀景被他给逗乐了。 这一笑,对方便抓住机会,顿时让他皱起了眉头。 他就知道,这个狗男人从来不知轻重的,只顾着当下的舒坦。 刚刚还像小狗一样,如今就是只狼。 他咬着牙,没把人给推开。 “心肝,叫人!” 沈怀景还在适应中,他想让人慢慢来,但这家伙哪里会听他的。 “凤轩,你别太粗鲁。” “那,叫点好听的。” 他嘴角噙着笑,目光落在沈怀景染了红晕的脸上,舍不得移开。 “凤轩......” “不要这个。” “轩哥哥......” “还有呢?” 白凤轩轻轻地扭动着腰,这回倒是不急不缓,只是太过磨人。 刚刚才适应的身体,被蹭得像有虫子在爬一样,止不了痒,又解不了渴,最是磨人。 “小景,叫人......” 沈怀景此刻想不出来还能叫什么,只得咬着唇。 白凤轩就像是惩罚他一般,如乌龟爬行,非要把人给磨得发疯。 “白凤轩,你......你个王八蛋......” “咱们小景会骂人了。不过,骂人,我也喜欢。再骂,骂得狠一点。” 他的嘴角噙着笑,逗弄的意味更明显。 “心肝,骂呀,越骂,我越高兴......” 白凤轩叼住了对方的唇瓣,嘴角溢出来的话语,在对方的喘息里,多了几分旖旎。 沈怀景倒是想说话,但嘴都让人给堵住,还不断碾磨,他哪有机会发表意见。 “心肝,你可想死我了。你走后的每一天,我夜夜不能入眠,想的都是你的。做梦都想像现在这样,让你在我怀里沉沦,让你为我无法自拔,让你眼里心里都只能有我,谁都想不到......” 沈怀景有点意乱情迷,而这些话,像是催化了他的感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点燃,熊熊烈火烧之不尽,他只想在无边的夜里呐喊。 “轩哥哥......我也想你,夜夜梦的都是你......” 他的话语并不清晰,是从白凤轩的嘴角溢出来的。 但是,听不听得清楚没关系,小兔子的声音太过迷人。 “心肝,继续说......说你想你,我你想让我睡你......” “我想你,想让你睡,只要你......凤轩,我爱你......” 我爱你这样的话,沈怀景还是第一次对白凤轩说。 表白就算了,他还说得那么露骨。 白凤轩哪里受得了这个刺激,他的小兔子真的太会要他的命了。 第272章 我是尽孝 夜深人静,长榻之上,沈怀景身上染了一层薄汗。 他侧头看着身边的爱人,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 白凤轩别过脸去,扔出四个字来,“今晚不算!” “怎么就不算呢?” “我说不算就不算。” 沈怀景笑了起来,“没关系,不过是快了一点。你太激动了。” “闭嘴!” 白凤轩极少对小兔子这样。 他现在心情有些糟糕。 为了今晚的大战,下午的时候,他还特地让厨房给他做了补身子的,为的就是要大战到天亮。 怕沈怀景知道,还偷偷吃,甚至还叮嘱了厨房,若是沈怀景不小心问起来,一定要想好说辞。 结果,好东西吃下去了。 他居然那么快。 太没天理了。 不,肯定是白老二害他。 此刻他的心情就跟吃了火药一样,恨不得半夜杀到开江去,把白老二给揪出来打个半死。 居然敢阴他。 “凤轩,真没关系的。”沈怀景总觉得他是用力过猛了。 本来都想让好了,让对方彻底解解馋。毕竟,他也素了一个多月,临走之前,白凤轩都忍着没有碰他。 哪知道会是这么个情况。 白凤轩是快了一点。 但没有想到的是,快了之后,然后小朋友就不太配合了,一直睡大觉。 沈怀景还卖了把子口技,结果小朋友就是睡大觉。 这种情况之下,白凤轩的心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我有关系。你先睡着,我出去一趟。” 沈怀景想让他别折腾,但到底是没有开口,这件事对于白凤轩来说,好像特别严重。 总不能他的两条腿能站起来了,小朋友又罢工了吧。 沈怀景懒得去想这个问题。 虽然他被撩拨得厉害,最终还是白凤轩用那灵巧的手和嘴替他放了烟火。 但到底不如之前那般恣意。 只是,他也不是会在这方面特别放纵自己的人。 由着白凤轩出去,他也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江太医是半夜被白凤轩给揪起来的,睡得有点迷糊,毕竟年纪大了。 白二爷还当是江城又被围了,拿着扇子寻了过来,最终问明了原由,白二爷看着自家侄子,想骂都不知道哪里下嘴。 倒是江太医,不急不缓地把白凤轩带过来的东西瞧了瞧,又闻又尝,最后才说:“少帅,这东西本身是有那方面的功效。不过,这个是经过药水泡过,再晒干的,所以......” “该不是沈少爷觉得少帅太能折腾,吃不消,这才拿这东西说给少帅补身子,实际上是让少帅少些世俗的欲望。” 江太医话音刚落,白凤轩与金寨主同时站了起来。 白二爷瞅了一眼金寨主,“王爷,你怎么了?” 金寨主赶紧坐下来,“我,我就是替老三生气。这沈怀景也是,哪能这般害自家男人。” 白二爷那双精明的眼睛扫过,然后落在白凤轩脸上,“你把东西也给王爷了?” 白凤轩想说没有,但他二爷多厉害,他要敢这时候说谎,他二叔有的是方法收拾他。 而且,金寨主最近还吃着药。 也不知道吃了这玩意,再加上吃药,会不会有什么其他问题。 他主要还是怕这个。 那样的话,二叔更不会放过他。 “二叔,我......我是想着叔父年纪也不小了,让他补一补,我是尽孝......” 后面这话,白凤轩说得极小声。 白二爷一拍桌子站起来,“你们......你们简直莫名其妙!” “我说王爷这回怎么病了这么久,又是吃药,又是扎针,比之往年都更麻烦些。好嘛,原来是这么个东西在作怪。” 白二爷抢过江太医手里的鹿鞭,直接在手里就给掰成了两节,那断的声音还特别清脆。 白凤轩与金寨主同时抖了一下,好像刚刚掰断的不是鹿鞭,而是他们的...... “二爷,真不怪我。是凤轩非要给我的,我就是怕你不满意,毕竟我人老珠黄,也不像年轻的时候,我还比你大几岁......你要是不喜欢了,我就没人要了......” 要说贱,还得是金寨主。 白凤轩知道自己会倒霉,二叔这里逃不掉。 但他没有想到啊,叔父插刀这么快,装可怜,也比他快。 “王爷,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那么不知分寸。早些年,在京城里,你也知道这些东西,不管好坏,那都是......” 白二爷当着江太医到底是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金寨主是他的男人,也是他的天,更是他的主子。 他怎么能当着外人的面指责自己的天呢。 “二爷,就原谅我这一回。我保证,以后绝对不碰这些东西。再碰,二爷就......” 金寨主就了半天,后面也没说出个名堂来。 白二爷此刻也懒得跟这二人计较,忙问江太医,“江太医,如今王爷吃着药,这东西对王爷的身子可有影响?” “是有一些影响。”江太医答道。 “比如呢?”白二爷又问。 “二爷,要不,你带王爷回屋去试试......” 金寨主一听这话,立马揪了白凤轩的衣领,“白老三,你可害死老子了。老子要是不举,我就把你那玩意给剁了喂狗。敢让你二叔守活寡,我就让你的小景守寡!” “叔父,我也是受害者。我本来是好心,好东西跟你分享,我哪儿知道会这样。再说了,你自己吃着药,心里没点数,还敢吃这东西。” 两个大男人在屋子里眼看要打起来,白二爷咳嗽了一声,两个男人顿时松了手。 “二爷,我就是吓吓他,不会真剁了。我是气坏了,老三越发不懂事了。二爷,咱们回房......” 金寨主是真怕自己不能人道了,赶紧拉了白二爷回房去试。 白凤轩看着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江太医,这老头居然要打瞌睡了。 这个老头,有他这样的吗? “江太医,要不给我开点药。不然,给我扎个针也行。” 江太医抬起头来,一脸为难,“少帅,我还真没在那个地方扎过。” “老子让你扎那里吗?算了,你先说说,我这个能治吗?要是不能治,今晚我就去开江,把白老二给阉了。” 第273章 我正愁杀猪找不到理由 凌晨的电话铃声吵醒了白颂轩。 眼睛还有些睁不开,摸了话筒过来,迷糊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什么事?” “颂轩,救命啊......” 电话里,白太太的声音刺耳又提神,白颂轩一下子坐起身来。 “怎么了,说清楚。” “颂轩,刚刚有一伙人冲进家里,把咱们三个儿子都给抓走了。” “谁他娘的那么大胆,敢抓我儿子?” 白颂轩顿时火冒三丈。 卢城如今虽然没有军队驻守,但还有保安大队和警察维持治安。 那可是白家军的地盘,也是他白家的老家,谁敢动白家的人,还直接冲家里把人劫走了。 土匪可没那么大胆子。 “我也不知道。他们好凶,老三被抓走的时候,还哭闹着。颂轩,你快救救儿子,我怕他们会要了儿子的命。” 白太太在电话里头哭起来,白颂轩也急,但他到底比白太太冷静些,“先别哭,那些人说什么没有?” “他们......他们走的时候说,你想要人家的命根子,人家就要你断子绝孙。颂轩,你快想想办法呀,再晚了,咱们儿子......” 白太太哭得厉害,哭得白颂轩心烦,“行啦,别哭了。你马上去找大哥,我会尽快赶过来。” 挂了电话,白颂轩就让守在外面的去集合一支队伍。敢动他白颂轩的儿子,还在白家军的地盘上,看来真有人不想要命了。 只不过,当他穿上衣服,拿了配枪,正准备出门的时候,脑子突然就冷静下来。 在卢城抓他儿子,还说他动了人家的命根子。 这是寻仇。 他也没动过谁的命根子呀。 但是,能在卢城干这件事的人,他倒是能想到一个。 “团长,人已集结完毕。”副官在门口回话。 “先等着。” 白颂轩回身给白凤轩拨了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才有人接听。 “喂!” “弟妹?” 白颂轩听着声音不像自己那个疯子弟弟。 “二哥,有事吗?” 沈怀景打了个哈欠,侧头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发白了,但白凤轩好像一直没回来。 “老三呢?” “他昨晚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去哪里了?” “他没说。怎么了,二哥?” 沈怀景自然不能告诉他,他那个弟弟因为昨晚太快,后来小朋友又总睡大觉,所以觉得太丢脸,自己躲出去了。 白颂轩本来是想质问弟弟,是不是动了他的三个孩子。 但是,他又觉得这事没凭没据,只是他的猜测。他们兄弟二人最近不是太愉快,如果他真冤枉了白老三,那就是又添怨恨。 好在是沈怀景接的电话,他便换了个说法,“弟妹,我刚刚接到卢城的电话,你那三个侄子在卢城被歹人绑架了。” 白颂轩语带哽咽,先卖了个惨。 “你二嫂吓坏了,现在也不知道孩子们在哪里。老三在卢城安排有人,所以想让老三的人帮忙查查。” 沈怀景一听这话,确实有点急。 白家的人在卢城被人劫了,这听起来像是个笑话。 这不是打白家军的脸吗? “二哥,先别急,我立马让人去找凤轩。” 白凤轩是天亮后才回来的,沈怀景已经在吃早饭了。 看他打着哈欠的样子,像是一夜都没有睡。齐荣出去寻到人后,倒是来了个电话,说是在白二爷家里。 “怎么,二叔家没有床铺给你睡觉?” “睡不着,没媳妇在身边。” “你不是扔下我自己跑了吗?” “我......” 沈怀景叹了口气,“我都说了,没什么,你别太为难自己。” “媳妇,我不是不行,我是......我是让人给阴了......” 沈怀景喝了一口粥,有点烫,他又吹了吹,“少帅,你怕不是被人阴了,你是背着我偷吃什么好东西了吧?” “我......”白凤轩一时语塞。 接了白颂轩的电话之后,沈怀景就起了身。 他记得白凤轩出门前,在书架最高那一排的某个格子里拿了什么东西。 于是,他踩了椅子站上去瞧了瞧,隐约闻到一点味道。 这味道,似乎白天的时候还闻到过,好像是厨房里飘出来的。 然后,厨子就被揪了起来,一问一吓,厨子就把什么都给说了。 白凤轩还需要吃那东西来补吗? 他不吃,就够能折腾人的。 “凤轩,你白日里问我,什么都行,原来是这个意思?” 白凤轩没法反驳。 他确实就是那个意思。 他想把过去的一个多月都给一次补上。 但是,他又怕自己身体跟不上,所以才把这好东西给拿出来炖上,准备好好大战一晚。 “媳妇,我不也是想补偿你嘛。咱们都一个多月没有......” 他的话没说完,沈怀景就从桌子下面扔出几本画本来。 这是他在书架最上面一层一并找到的。 “说吧,想试试里边哪一种?还是都想来一遍?” 画本里都是些春宫图,而且有些看起来特别高难度的动作,他确实是想试一下。 不然,也不能吃那玩意。 “媳妇,我喜欢你,特别喜欢......” “别以为说好听的,我就不生气。”沈怀景冷眼看他。 “媳妇,现在不是这个,是我让二哥给阴了。我......” 白凤轩还委屈呢。 江太医说了,他这个得吃几副药调理看看,不能急。 他能不急嘛,这不是要人命嘛。 “所以,你就让人把二哥的孩子给抓了?” 白凤轩倒是没有想到,沈怀景已经知道这事了。 “怎么,二哥来过电话了?” 果然是这样。 沈怀景都有点无语。 这两兄弟到底是什么毛病。 真想弄死对方,从前机会多了去,非得这么儿戏一样闹着? “媳妇,二哥太坏了。之前说送那鹿鞭给我补补,我当他真是想当个好哥哥。哪知道,是想让我不举,你说,我这口气能忍吗?他要我的命根子,要我家小景的幸福,我还不能让他断子绝孙?” 沈怀景心头一紧,“你不会真要杀三个孩子吧?你们兄弟斗归斗,拿孩子出什么气?” “媳妇,我就是吓吓他。顺便,让他掏点钱。他最近太肥了,我正愁杀猪找不到理由。居然这么阴我......” 第274章 这么说,是你媳妇想让你抬不起头来了? 白颂轩到底还是赶来了江城。 在知道是白老三绑了他儿子之后,白颂轩反倒不着急了。 因为他相信,白老三再浑蛋,再疯,也不会真的杀了他儿子。 既然儿子们没事,老三愿意替他养着孩子一段时间,他有什么不愿意的。 所以,在电话里虽然骂了白凤轩下作,但心里还真没把这个当回事。 “二哥,我是疯子,我没什么底线。你送那玩意阴我,害老子不举,我虽不至于杀了你儿子,但能让你断子绝孙,把那玩意给割了就是。反正,我不行了,别人也得不行。” 这疯话,大抵也只有白凤轩能说。 “老三,那可是你亲侄子,你要下得去手,二哥敬你这六亲不认。” 白颂轩到底还是觉得弟弟是吓他的。 白凤轩在电话里也不急,“二哥,当父亲的当到你这份上,老子都替侄子们遗憾他们投错了胎。” “对呀,你二哥我就是这么当父亲的。咱们不是有这样的爹嘛,随根了。” 白颂轩也是死不要脸到底。 他是真没想到白凤轩会让人绑了他儿子,说什么之前送的鹿鞭吃了不举。 开什么玩笑。 那玩意吃了太能举了吧。 八成,这是把弟媳妇折腾狠了,让弟媳妇给修理了,上他这里找气出。 他白颂轩可不吃这一套。 要敢动他儿子,他们这兄弟也就做到头了。 “二哥,论狠,还得是你。行吧,你不来江城给个说法,我也不强求。不过,叔父也吃了那玩意。你可能不太知道,叔父这人忒小气,又特别记仇。 咱们二叔吧,又特别护男人。我估摸着,你要不来江城给个说法,叔父和二叔就得带人去开江自己讨个说法了。二哥保重。” 是,白老二到底还是被白凤轩给吓到江城来的。 他们兄弟怎么斗,都不下死手。 但金寨主和他二叔就不一定了。 从前,攻打白云寨的时候,他是主力。 当初是为了讨老头子的喜欢,在老头子面前,他也没少编排二叔和金寨主的坏话。 看看他二叔和金寨主怎么收拾他老子的,他到底还是心有余悸。 卢城兵变,白凤轩没派一人去卢城,就控制了局面,这里头自然是他叔父和二叔的功劳。 江城被围,叔父带兵在落霞镇就拦住了胡老三的大军,光是听听,他也觉得肝颤。 他自认自己带着卢城的兵去拦胡老三,都不敢说一定能赢。 他甚至都不清楚,他叔父到底有多少人马,有多能打。 所以,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到了江城。 金寨主的气色不太好。 本来就吃着药,扎着针,再加上昨晚拉了二爷回房试了。 结果嘛,那脸色就能看出来。 “老二,听说那东西是你送给老三的?”金寨主没开腔,倒是白二爷饮了口茶之后问话了。 沈宅的小花厅里,二爷两口子,白凤轩两口子,然后就是白颂轩。 都是白家人,到底是没有外人。 白颂轩抬眼对上二叔阴冷的目光,“二叔,东西是我送的。但我真是为老三好,这不是怕他腰坏了,那兄弟也不得劲,我也是替弟妹着想。” 白颂轩说完朝沈怀景使了个眼色,大抵是想让沈怀景帮着说句好话。 沈怀景全当没看见。 为他着想? 想玩死他还差不多。 他没跟白老二算账就不错了,还想让他帮忙说话,做梦吧。 “那东西,你自己也吃了?”白二爷又问。 “没......”白颂轩一见二爷眼神更冰冷,立马补充道:“二叔,是这样。前些日子,我媳妇从外面弄了这好东西,本来是给我补的......” “你不行?”白颂轩没说完,沈怀景忙插了一句。 白凤轩回头看自家媳妇,心说:媳妇,论补刀,还得是你。 眼神里尽是赞赏,沈怀景却白了他一眼。 “没有,没有!”白颂轩可不认这个,“我媳妇就是......反正,那东西是媳妇给我的。我不是没顾得上吃嘛,老二受了伤,我这当哥的,就想弄点好东西让他高兴高兴。这东西很难得,这怎么就吃出不......” 嘴里的‘举’字没出口,因为他的目光对上了金寨主。 “我是真不知道。二叔、叔父,我真的冤枉。我就算是猪油蒙了心,我也不能给老三送这个。反正老三也生不出孩子,我没必要在这上面给了添堵。我真是好心。” 白颂轩是一脸的冤枉,他至今都不相信那东西吃了会不举。 “老二,这么说,是你媳妇想让你抬不起头来了?” 抬不起头? 沈怀景心想,到底是二爷文雅。 不过,这形容倒是形象至极。 他嘴角溢出几分笑意。 白凤轩拍了他的手一下,沈怀景赶紧收住笑意。 “二叔,那也不能够。我媳妇,我媳妇也没道理这般害我......” 白颂轩虽然这样说,但他的脑海里闪过媳妇把这东西给他的情景来。 媳妇说是让他吃了更厉害,还一脸的欢喜。 怎么看,也不像是要让他不举呀。 可是,怎么就觉得媳妇当时笑得有点奇怪呢。 不能够呀。 那可是亲媳妇。 “二哥,二嫂害不害你,我不知道。不过,有些人借二嫂的手和嘴,应该也没少往你边上递东西,递话吧? 比如,之前叔父给我弄的那批枪。这江上的船来来去去多了,二叔怎么就那么巧,偏偏就查了那条船,还一查一个准儿,正好查到了枪。 还有云州,我估计,二哥一开始并没有想要云州吧?若二哥真想要云州,胡天瑞在云州有动作的时候,你就应该动手了。 二哥,你是聪明人,这里边有没有二嫂的事,你自己清楚。 这些年,咱们兄弟是有不少矛盾,但哪些是咱们自己有的矛盾,哪些是别人在你耳边嚼了舌根,你应该分得清楚。” 白颂轩自然明白弟弟这话的意思,他早前把身边的人都给查了一遍,也是意识到这个。 但是,当着弟弟的面,他断然不能承认。 他的人和事,他自己清理。 “老三,你二嫂也没得罪你,非让你二嫂背这锅,你未免太小气了。跟一个女人计较。” 白颂轩知道,既是来了江城,总不能什么说法都没有。 不说白老三那里不依,他二叔这里也过不去。 他站起身来,“二叔、叔父,这件事,我会给你们一个解释。老三,若那东西真有问题,我也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至于三个孩子,你先替我养着,二哥早晚得来接走。” 第275章 弟弟你欠抽 白颂轩急匆匆来了一趟,又急匆匆回了开江。 白二爷与金寨主回去的路上,金寨主就躺在二爷怀里。 车子开得很平稳,只是齐荣又被喂了一嘴的狗粮,心里那叫一个难受。 “王爷,我瞧着老二也没有说谎。” 白二爷的手被金寨主拽着,在自个脸上轻轻摩擦。 “这件事,老二不敢,也没那必要。”白二爷又说。 “大概是个乌龙。不过,这事让老三自己烦去。咱们啦,回家再试试......” “王爷......”白二爷轻捏了一下金寨主的脸。 齐荣听着二人说话,脑子里已经炸开了花。 你们年纪都不小了,能不能考虑一下我这个单身汉的感受。 不行,今天晚上,我也得去泄泄火。 夜色垂幕之后,齐荣就去了常去的那家窑子。 找的还是上回的那个姑娘,他也算是这姑娘的常客。 平常见了姑娘,自然是该办事办事,他恨不得一个晚上多办几回。 今晚嘛...... 姑娘衣服都扒下来了,纱帐之中,娇喘连连,他却突然刹了车。 “齐爷,怎么了?”姑娘小声问道。 “没......” 就在刚才,他突然觉得差点意思。 差什么呢? 姑娘身子软,叫得也好听,但他怎么就觉得太他娘的假呢? 而且,跟方瑜比,那简直差远了。 是啊,他刚才满脑子都是与方瑜欢好的模样。 起身下床,抓了衣服随便套上。 然后从兜里捞了钱出来扔到床上,一句话没有,就此走人。 姑娘还在床上想着,是自己刚才哪里没有伺候好吗? 夜色正浓,夏风清凉。 齐荣在街角抽了支烟,突然就想起方瑜那婆娘在镇子上当街切人肉片的事来。 嘴角不由得溢出几分笑意。 也是,这世间大抵是找不出像方瑜那样的女人。 太他娘的野,也太他娘的狠了。 可是,那女人,现在想见上一见,都不容易了。 一支烟抽完,齐荣才溜达着回沈宅。 “你又去窑子了?” 齐荣刚进屋躺下,原本以为睡着了的齐修,突然问了他一句。 “没有。”他有些烦躁地应道。 “骗人。你身上一股子脂粉味。” 齐修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开了屋里的灯。 齐荣背对着外面侧身躺着,“老子去了窑子又如何,少管我,管好你自己。” “哥,要不,你就把那姑娘娶了。” “娶谁?”齐荣脑子里闪过方瑜的脸。 “就上回你去给我下聘的那家。我瞧着,人家姑娘看你的样子,挺喜欢的。” “少给我扯蛋,赶紧睡。” 齐荣心头像猫抓一样。 他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反正就是不舒服。 “哥,我是真为你好。总去那种地方,染上了什么病,那不是害了你自己嘛。 上回我听方医生说,省城有些男人常逛窑子,染了那种病之后,下面烂得只能全给割了。哥,我可不想你变成那样。” 齐修无意中提到了方瑜,正想着人家的齐荣,像是突然在心头上又点了一把火,顿时坐起身来。 “她什么时候跟你说这些的?” “就上回从镇子上回来。我跟方医生坐马车里,就随便聊聊。我不是担心你嘛,她又是医生,我就问她,万一染上了那种病,有没有药能治。 方医生还以为是我常去那种地方,提醒我不能去,说不干净,染了病如何如何......” “你怎么说的?”齐荣打断了齐修的话。 “我说我不去,我哥有时候会,我替你担心......” 齐荣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把揪住齐修的衣领,“你......你找抽是不是?” 齐荣到底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后来回了江城,方瑜不待见他。 他还以为,是自己白睡了之后,方瑜后悔了。 或者是他没说对方瑜负责,那女人心里不舒服。 搞了半天,原来是他弟在背后给他插了刀子。 “哥,我知道这事不能随便说。但方医生没关系,她是医生,懂得多......” 齐修还想解释一下,但齐荣没给他机会,推了一把,直接摔门走了。 这天晚上,齐荣再没回来。 齐修有点想不明白,他也没哪句话说错呀,怎么他哥就生气了。 他哥逛窑子这事,又不是什么秘密,白家军里不少人都知道,生的哪门气。 第二天上午,齐修也没见到他哥。 到了晚上,还没见他哥回来。 “景哥,我哥是被派出去了吗?”齐修忍不住问了沈怀景。 “没有。你哥请假了。说是想你父母了,要去庙里陪两天。” 齐修愣愣地,好一会儿。 好好的,突然去庙里做什么。 自从他哥把父母的骨灰放在庙里之后,闲的时候,也会去祭拜,但没有说要去陪几天的。 他哥受什么刺激了? “怎么了?”沈怀景正写东西,见齐修有点走神,多问了一句。 “没事。我就是觉得我哥怪怪的,昨晚半夜回来就怪怪的。” “昨晚怎么了?” 齐修就把昨晚的事给说了一下。 属下逛窑子这事,沈怀景没功夫管,整个白家军,不只齐荣,不少人都好这一口。 他管不了,也不可能管。 不过,齐修把今晚的事说了之后,沈怀景到底还是让人去几个城门口问了一下。 得到的结果是,齐荣没有进山里,好像是往省城方向去了。 去省城? 沈怀景突然觉得有点意思。 “笑什么呢?” 白凤轩洗完了澡进屋,就见沈怀景正低头笑。 “没什么。”沈怀景拿了扇子起身,走到长榻边坐下,替白凤轩扇了扇。 白凤轩接过扇子,自己扇起来,又拉了沈怀景到怀里,“明天一早,周楚洋大概又得来找你。你要是懒得应付他,就跟下面的人说你不在。” “怎么了?” “钨砂矿的事,想再敲打敲打他。” “所以,胡天瑞是去打劫了?” 白凤轩一笑,低头亲了一口,“我的小景真是冰雪聪明。” 之前叫了胡天瑞进书房,原来就是说这个。 “其实,我想过直接派兵去接管了钨砂矿。周家也好,那些股东也好,翻不起天来。不过,既然要做一方诸侯,到底不能把土匪那一套搬到台面上来。 至少,表面上的功夫,该做还得做。江城要真成了死城,倒也没啥意思。媳妇,我说得对吗?” 沈怀景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轩哥哥真聪明。” “媳妇,我想......” 他低头看了一眼下面,想法和身体不是一伙的,他又想剁了白老二。 第276章 少帅要真想要钨砂矿,直接派兵接管,你又能奈他何? “媳妇,你不会嫌弃我吧?” 兄弟不争气,他再想,那也是做梦。 沈怀景注意到他刚才的目光,故意道:“当然嫌弃。你把自己搞成这样,以后还能不能行,都是个问题。我看,以后,还是我辛苦一些,少帅就躺着享受吧。” 虽然白凤轩早答应过人家,要还债的。 得让人家上一回。 但是,要以后都在下面,他太憋屈了。 “怎么,少帅不乐意?” 白凤轩不回答,沈怀景就故意黑了脸。 “媳妇,我哪敢。我也没说不乐意。就是,我觉得,辛苦活还是哥哥来干。不能让媳妇累着。” 沈怀景伸手在他胯下摸了一把,“我看,哥哥更累。” 白凤轩觉得自己被狠狠插了一刀。 “媳妇,你欺负人。” 沈怀景捏了他的脸,手有点重,白凤轩故意哇哇大叫。 “媳妇,你不喜欢我了,你嫌弃我了......” 沈怀景被他那模样给弄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多大的人,还给我整这一出。” “男人嘛,不都想在自己媳妇面前更厉害。” 白凤轩揉着自己的脸,一副可怜模样。 “你还不厉害?当初把我折腾得几天下不了床,你还要怎么厉害。想把我给折腾死?” “我......” 白凤轩没法回答。 “下不为例。再敢整这种事,我就当你是想我死。” “我没有,我就是太喜欢你,太想......” “闭嘴!”沈怀景捂住了他嘴,然后叹了口气,“你不需要那种东西,你一直很厉害,特别厉害!” 沈怀景哄人的时候,特别迷人,白凤轩看得有点呆了。 这种时候,兄弟就应该给力呀,睡大觉是几个意思? 你忘了自己多喜欢小兔子? 不管白凤轩怎么在心里呐喊,小兄弟仍旧睡自己的觉。 “好啦,睡吧。” 沈怀景先躺下,然后闭上眼。白凤轩在长榻边坐了一会儿,心头再波涛汹涌如何,那也是徒劳。 他微微捏紧了拳头,应该把白老二打成猪头的,白白放其回开江城,想想还牙疼。 第二天一早,周楚洋果真来了沈宅。 白凤轩天刚亮就去了军营,身体里的邪火出不来,只能在训练场上让耗费自己的精力。 自上回周楚洋来求他船被扣了那事,他们也快两个月没见面了。 当然,主要是沈怀景这段时间也没有在江城。 周楚洋一脸着急,见了沈怀景就抓住他的手,“怀景,这回你一定要帮帮忙......” “楚洋,这是怎么了?” 沈怀景觉得,自己的这演技都被发小给磨得太好了。 “昨天夜里,矿上出事了。一帮土匪闯进来,不只伤了人,还抢走了原本要给工人发的工钱。如今矿上......” 周楚洋话没说完,先哭了起来。 “楚洋,别着急,慢慢说。” 沈怀景拉了周楚洋坐下,又递了茶水给他。 周楚洋哪有心思喝茶,把茶杯放下的时候,茶水溅出来,烫到了自己的手指。 手指有些疼,似乎也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发疼的手指,沈怀景明明看见了,故意装没看到。 “楚洋,按说,矿上都有守卫的人,就算真有土匪来,一群乌合之众,不至于能让矿上有什么损失。怎么,你难道为了省那点钱,没请人护卫?” “自然是有的。但那些土匪,训练有素,不像是一般的山匪,而且他们都有枪......” “不像山匪?还训练有素?难道是当兵的?你们家的矿,我记得是在白家军的地盘,总不能是白家军里有人不想活了吧?” 周楚洋立马摆手,“怀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断没有怀疑白家军的意思。不过,这事既然发生在白家军的地盘,我也只能来请少帅和怀景给我做主。” 沈怀景点点头,“那你可知道,这些人有什么特征?要真是土匪,我回头就派人把他们给剿灭了。欺负谁都行,居然敢欺负到你的头到,我沈怀景绝对不答应。” 周楚洋见沈怀景义愤填膺的模样,他还真有点不好张嘴。 其实,他来之前,就怀疑矿上这事就是白凤轩的手笔。 但是,沈怀景那样说的时候,他又不敢认。 没凭没据,他不想让白凤轩有理由为难他。 “我听......听矿上的人说,领头的是从前胡家军的胡大帅。怀景,上回江城一战,这个胡天瑞不是降了少帅吗?” 哟,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胡天瑞?没看错?” 沈怀景像是很惊讶一般。 “应该没看错。这种事,断不敢随便冤枉人的。” 周楚洋小心应答,也观察着沈怀景的反应。 “这个胡天瑞,当初攻打江城的时候,打不过,就主动降了。少帅也是本着不赶尽杀绝的想法,便收编了胡天瑞和麾下的人马,还特意让他们回到老家,仍旧管理之前的地盘。 哪知道,不到两个月,胡天瑞就反了。不只偷袭了开江,杀了二少爷一个措手不及,还抢了开江的粮库。 为了这个,二少爷还跟少帅闹过,误会是少帅的意思,搞得他们兄弟不睦。 看看,如今又打劫你的钨砂矿,让你也误会是少帅授意的。少帅真没那个意思。少帅要真想要钨砂矿,直接派兵接管,你又能奈他何?” 前面听了一大串,周楚洋觉得沈怀景是在替白凤轩开脱。但是听到最后两句,赫然发现,那才是重点。 沈怀景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相信他的发小。 沈怀景什么时候变了的,他也说不好。 但这一刻,他只觉得后脖子发凉。 “楚洋,你真不能误会少帅。这胡天瑞之前反了,少帅已经下了追杀令,就是这胡天瑞躲进山里,确实不好抓人......” 沈怀景还说了很多话,但周楚洋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胡天瑞偷袭了开江,他自然知道。 为这个,他还在白颂轩前面挑拨过他们兄弟的关系。 但他打死不相信,胡天瑞偷袭开江,没有白凤轩的意思。 这兄弟二人的关系挑拨没成,反正让自家的矿倒了霉。 周楚洋离开沈宅的时候,有些垂头丧气。 因为这一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白凤轩对钨砂矿,志在必得。 第277章 少帅,还得是你 周老爷子又摔东西了。 听了周楚洋的话,他除了骂周楚洋没本事之外,还把邪火都撒在了儿子身上。 “赶紧安排,我要去一趟省城!” 撒完了气,周老爷子好歹是冷静下来。 “父亲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你去做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周楚洋被骂得狗血喷头,他把这些账都算在白凤轩与沈怀景头上。 沈怀景跟白凤轩睡在了一个被窝,如今也是一条心了。 他居然那么傻,之前还相信沈怀景能帮着他。 他为自己这份傻,还甩了自己两巴掌。 胡天瑞回江城负荆请罪这事,还真没有几个人知道。 一方面是,胡天瑞自己觉得丢不起那个人,自然不敢到处嚷嚷。 另一方面是,他也怕白凤轩不会放过跟着他的那些手下,所以,他请罪是自己一个人进城的,手下人都留在城外。 后来白凤轩派人把那些人就安置在城外,没有与白家军在一处。 因此,沈怀景对周楚洋那番话,可以说是滴水不漏,没有半点破绽。 “那老东西去省城了,我倒想看看,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中午,沈怀景带了饭菜去军营,与白凤轩两个人一同吃午饭,也聊一聊正事。 “那就让齐荣去办。”沈怀景往他碗里夹了菜。 “齐荣不是上庙里去了吗?” “齐荣去了省城。” 白凤轩不解,“那小子敢骗我。” “他不是骗你,大概是......”沈怀景只是有些猜测,所以,这话暂时也不好说。 “是什么?” “等他回来再说吧。你在省城那边安排有人,齐荣本来就熟悉,让他去办,我也放心。” “行,回头给省城那边发个电报。” 白凤轩今天在训练场上累得够呛,所以胃口也很好,倒是沈怀景没吃多少,一大半都给白凤轩吃了。 “凤轩,周楚洋怕是回过味了。我想,以后也不必在他面前演戏了。” “难为我们小景。” “难为倒谈不上。只是,有些唏嘘。” 沈怀景与周楚洋是一起长大的发小,那时候,他觉得,周楚洋除了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他们就是最亲的兄弟。 不会背叛,不会闹翻,会是长长久久的朋友。 原来,这世间再好的关系,也有会变质的一天。 他觉得可惜。 “小景,你有我。一个周楚洋,不值得你惋惜。” 白凤轩看穿了他的心思。 沈怀景笑了笑,“有一天,你会让我惋惜吗?” “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也永远只爱你。” 沈怀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他想说他也是,但话没出口,罗天逸就挺煞风景的进来了。 “我说你们,能不能看看地方。这里是军营,是军营,不是你们的闺房,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白凤轩还不高兴呢,“你怎么每回都那么不懂事?看我跟小景正表达爱意呢,就没点自觉自己回避,还偏要进来,有你那么没眼色的人吗?” “白凤轩,我真想掐死你。” 罗天逸最近很上火。 特别是看到这对狗男男在军营里没羞没臊的时候。 “我媳妇枪快!”白凤轩嘚瑟。 “你......怎么那么贱......” “罗副官,注意你的措词。”沈怀景提醒道。 “行,当老子没来过。”罗天逸正要往外走,像是想到什么,拍了一下脑袋,“让你俩给气的,都忘了正事。” “刚刚收到第九军的电报,图元良亲自发的。说是最近要对第九军辖区的匪患做一次大的围剿,命令我部前去新平以北和大部队汇合。” 罗天逸把电报递给白凤轩,白凤轩也没接过去,自顾自吃着饭,沈怀景伸手拿过去看了一眼,“上回大哥遇袭,就是在新平。” “是。新平虽然名义上是二少爷的地盘,但实际上大部分都控制在周围的土匪手里。二少爷远在开江,自然也是鞭长莫及。” “图元良让咱们去新平以北集结,怎么看,都没有憋什么好屁。”罗天逸说道。 “若是不去,如何?”沈怀景问。 “不去,那就是抗命。不管怎么说,白家军如今还在第九军的编制之下。既是抗命,图元良也就有理由出兵收拾咱们。”罗天逸又说。 “去了,怕是陷阱,不去就是抗命,看来,进退两难了。” 沈怀景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一直没出声的白凤轩。 “可不是。图元良一直默不作声,突然来这么一下,确实棘手。咱们现在要跟第九军撕破脸皮,吃亏的还得是咱们。 但要听令去了新平集结,有两个问题:一是怕新平集结剿匪就是冲咱们来的,二是怕图元良给咱们玩个调虎离山。 江城虽不是多了不得的地方,但到底是咱们的大本营,失了江城,咱们也就算失了根基。” 罗天逸叹了口气。 白凤轩还是没言语,默默地把盘子里的菜都给清扫干净,最后还打了个饱嗝。 沈怀景与罗天逸都看着他,他又喝了口茶。 “看我作甚?”白凤轩好像都没听到他们刚才的话一般。 “我的少帅,这种时候,不该你拿主意吗?”罗天逸有点着急道。 “多大点事,看把你愁的。既是第九军的军长亲自命令咱们去,那就去。” “少帅,就这么去?万一......”罗天逸急了。 “不然呢?不听命令,说你反了。让他也像我给胡天瑞那样,来个买人头,千里追杀?”白凤轩反问。 罗天逸一时无语。 “给图军长回电报:白凤轩接军长令,不日便按约定时间到新平集结。另请军长把这些年拖欠白家军的军费一并补好,也好让凤轩有盘缠早日打包出门。” 罗天逸与沈怀景听完最后两句,一同笑了起来。 “少帅,还得是你。”罗天逸立马拍起了马屁。 “都说了,多大点事。既然他认我是第九军的编制,那这些年的军费自然得补上。我白凤轩让人当兵,也没有不给军饷的道理。回头,你让人算一下这些年的军费,一并发给图军长。” 罗天逸得令,跑得比兔子还快。 沈怀景带着笑意看他,看得白凤轩有点慌。 “小景,怎么了?” 沈怀景朝他勾了勾手指。 白凤轩凑了过去,沈怀景便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的轩哥哥真棒!” 白凤轩心头一颤,小兔子这模样太可爱了,要是在这里,在这办公桌上,把他弄哭,会不会特别有意思。 第278章 过往 弄哭? 白凤轩现在还真就只能想想。 江太医开的药还吃着,小朋友虽不像之前那么不配合,只是配合度不高。 想着那天晚上快得让人怀疑人生,而小兔子一副‘你不行了’的眼神,他觉得这份屈辱怎么也得完全养好之后,彻底找回来。 要是再来一次太快,他可受不了小兔子对他能力的再次怀疑。 所以,心头升起来弄哭人家的想法,也真的只是个想法,至少暂时不可能实施。 傍晚从军营回沈宅时,沈怀景突然说,“凤轩,给姐夫换个地方住吧。” “好。你说哪里?” 沈怀景看着渐渐落下山的太阳,眼神忧郁,“江城监狱吧。” “江城监狱?”白凤轩有点意外。 “再给关起来?还是......” “都行,只要别让他生事,别给我惹麻烦,但也别让他死。我答应了小元。” “好,我让陈宇安排。” 沈怀景这两天都在想如何安置陆昭文。 想到姐姐的死,他确实想杀了陆昭文。 但陆昭文到底又是小元的父亲,他既是答应了孩子,自然不能食言。 但是,要放任陆昭文不管,他又怕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所以才想到了江城监狱。 毕竟,那地方陆昭文也熟。 车子刚到沈宅外面,沈怀景就看到刘沣在门外转悠。 他还以为是工厂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赶紧让齐修停了车。 “刘大哥,出什么事了?” 白凤轩跟在后面下的车,什么时候,他家媳妇管刘沣叫大哥了。 叫得这么亲热。 刘沣都四十好几了,他的小兔子才二十多岁,刘沣怎么好意思当小兔子的大哥。 也不对,那也不能叫叔。 不是,那人没名字吗? 叫什么大哥。 白凤轩的不高兴都写在脸上,刘沣扫了一眼,心想,我怎么了吗?少帅的样子,好像是不太想看到我。 他赶紧朝白凤轩一拱手,“少帅,打扰了。我找怀......” 差一点就直接叫沈怀景的名字,好在是打住得快,改口道:“我找沈少爷说点事。” 白凤轩嗯了一声,“长话短说。” “是,是,是!” 白凤轩先进了大门,沈怀景这才道:“刘大哥,不是说好了叫我名字嘛,怎么又叫沈少爷。” “我说怀景老弟,”刘沣朝门里看了一眼,赶紧拉了沈怀景到边上,“刚才少帅看我的眼神像是不太高兴了,我要是再叫你名字,我怕他得扑过来。” “有吗?”沈怀景笑道,“不至于,不至于。他就是......” 沈怀景心想,就是太粘人,太爱吃醋。 大概是自己那声‘刘大哥’,又打翻了醋坛子。 哎,他就没见过,那么爱吃醋的男人。 “刘大哥,咱们不管他。赶紧说说,是不是工厂那边有什么问题了?” 沈怀景是巴不得工厂那边能再快一点,图元良突然调白家军剿匪,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搞不好,接下来白家军就得跟第九军作战了。 那可是块硬骨头。 “那倒没有。工厂那边挺顺利的。我来是跟你说别的事。上回你问刘治跟你姐夫那事,我查了一下。” “刘大哥,那进去再说吧。” 沈怀景赶紧请了刘沣进屋。 他没想到刘沣查得这么快。 沈宅的小花厅里,沈怀景静静地听着,刘沣的嘴一直就没有停过。 而沈怀景的神情也渐渐凝结,眉头都像是打不开似的。 “怀景,我手下有个人,之前是替刘治做事的。所以,他对刘治的事比较清楚,关于你姐夫和刘治的往来,他也知道不少。如果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我去叫他来,你再细问便是。” “谢谢刘大哥,我没什么要问的了。不过,既然从前是替刘治做事,如今大哥用他,还是小心些。”沈怀景是好心提醒,毕竟刘治是个烂人。 “你放心,有我分寸。刘家还有些烂账,这些人我也不太想用,但要把那些烂账都给收拾了,有些人就不得不用。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怀景本来想留刘沣吃饭,但刘沣说晚上还得去工厂那边盯着安装机器,饭就不吃了。 送走了刘沣,沈怀景独自在小花厅里坐了好一阵。 按刘沣查到的说法,早年的时候,这个刘治还想娶他姐姐,而刘家也曾让媒人到沈家递过话。但被沈家拒绝了,说他沈家的女儿不外嫁。 显然,这件事,陆昭文是不知道的。 要是知道,陆昭文大概也不会跟刘治走那么近。 刘治与陆昭文亲近起来,也是在陆昭文由沈家养子变成沈家姑爷之后。 他们本来是同学,但上学的时候,关系并没有特别好。后来,刘治进了市府,而陆昭文也接手了沈家不少生意,刘治才与陆昭文走近了些。 刘治其实早就有染指沈大小姐的心思,除了沈大小姐长得漂亮,还因为刘治这个人心眼小。他觉得当初沈家拒婚,就是瞧不上他。他就偏偏要把这个女人搞到手。 所以,他一面跟陆昭文交好,但又借着很多机会,故意接近沈大小姐。 沈大小姐是个规矩的女人,虽然也看出来刘治故意接近她,但刘治一直没有什么越矩的行为,沈大小姐自然也没敢跟陆昭文提这个。 刘治曾在一次喝醉了之后,对身边的人说,他很快就能把沈大小姐搞到手了。 沈大小姐会跪在他面前求他,主动爬他的床,像只母狗一样冲他摇尾巴,他让沈大小姐干什么,沈大小姐就得干什么。 没多久,沈家就出了事,沈大小姐果然去求了刘治。 这是刘治与沈大小姐的那点过往,至于跟陆昭文,他们真正关系特别近,是一起在省城开了铺子做买卖。 做的生意与沈家铺子相同,为此还抢了不少沈家的买卖。 沈老板还以为是掌柜不得力,为此,还把掌柜给开除了。而当时在省城替沈家经营买卖的就是邱山。 邱山离开之后,省城的生意不只没有起色,反倒越来越差,沈老板有心结束省城的买卖。 这时候,周家找沈老板入股钨砂矿,沈老板就正好把省城的铺子给卖掉,把钱投入到了钨砂矿里。 按刘沣的话说,虽然刘治死了,陆昭文情况也不太好,但省城的铺子一直都开着,而且生意还不错。 刘沣建议沈怀景得空的时候,可以去省城看看。 第279章 你们是不是睡过了 陆昭文又住回了江城监狱。 只是,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 陈宇让人在监狱里给陆昭文弄了个单间,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每日三餐皆有专人送,还有专人在外看管。 陆昭文上回被白凤轩打得有些惨,如今还养着伤。 军医官刚替他检查了身体出来,就在门口遇到了沈怀景。 “他怎么样?”沈怀景问道。 “没什么大碍了。不过,骨折的地方,还得养段时间。” “麻烦舅舅了。” “不麻烦。我先走了。” 军医官话不多,背着医药箱先行离开。 沈怀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进去。 陆昭文刚躺下,听到动静回头,沈怀景已经到了跟前。 “怀景......”陆昭文想起来。 “躺着吧,我问几句就走。” 陆昭文看着沈怀景。 这些日子,他都在等着沈怀景和白凤轩如何处置他。 他甚至都想过,沈怀景会杀了他。 所以,不管是什么结果,他都能接受。 他确实该死。 他也哭过,也被噩梦吓得不敢合眼。 最后,他想明白了,欠了的都得还。 不管是还命,还是还别的。 若是死了,那也是解脱,至少,他能到地下去跟妻子认错,跟岳父认错。 “听说,你跟刘治在省城还有几间铺子?” 陆昭文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怀景,我不是不想告诉你。老实说,我自己都把这事给忘了。我被抓了之后,刘治让人带了信给我。他让我别提省城铺子的事,说沈家如今被查抄了,要是连累省城那边的铺子,以后我出去,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我当时也是想......” 陆昭文有点说不下去。 他知道沈怀景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是恨他自私,恨他小人,恨他不要脸。 “我想着,小元还小,你姐姐也......” “我说过,不要提小元,你也更没资格提姐姐。姐姐为了你才死的。陆昭文,你想没想过,姐姐在被你的好兄弟刘治给糟蹋之后,刘治还告诉了她,你如何与他联手,如何抢沈家在省城的生意,如何讨厌你的岳父,如何处心积虑想谋了沈家的财产?” 陆昭文听到这话,瞬间瞳孔放大。 他惊讶,他更害怕。 刘治要真是那样,他的妻子决定结束自己生命之前,得是多难受。 不只身体难受,心也一样千疮百孔。 “不......不会的,刘治他......” 陆昭文断然不敢相信会是那样的可能。 “刘治不会那般对姐姐说吗?”沈怀景轻笑,“刘治就是个烂人,你当他是什么好人吗?当初他就想娶姐姐,是父亲不同意。你什么都不知道,还......” 沈怀景有点说不下去。 他太为姐姐难过了。 姐姐那么好的,凭什么就被这么两个烂人给糟蹋,给伤害。 这一刻,他心里又升腾起杀了陆昭文的想法。 但是,他忍住了。 “怀景,我该死,我该死。”陆昭文又甩了自己两巴掌,痛哭流涕。 “我对不起你姐姐,也对不起父亲,我......”陆昭文突然一头撞到了墙上。 好在是这墙壁软包了一层,撞不死人。 不得不说,陈宇办事,很细心,也很尽心。 既然白凤轩说了不能让陆昭文死了,陈力也是把可能导致陆昭文死的地方都给想到了。 “姐夫,别跟我演这么一出,我不喜欢这种戏码。你确实该死,但不是现在。你得赎罪,活着赎罪,为姐姐,为父亲,还有整个沈家。省城的铺子,我会接管,但我希望,你最好没有事再瞒着我。” 陆昭文哭起来,头就那样靠在墙上,“怀景,你杀了我吧,让我给你姐姐偿命!” “你以为我不想?”沈怀景轻哼。 他走到床边,坐下来,一把揪过陆昭文的衣领,逼着他与自己对视,“姐夫,好好活着,再有寻死的念头,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所以,你最好别逼我。我现在的脾气不是太好......” 如果目光能杀人,沈怀景大概已经把陆昭文千刀万剐了。 “现在想想,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的......” 陆昭文此刻泪流满面,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要把牢底坐穿了。 小舅子不会放他出去,而且,就算他能出去,好像也没什么能去的地方了。 “四方银行里的钱,是当初我与土匪做生意的赚的钱。我也知道,跟土匪的生意,不是长久之计,早晚得让人发现。所以,想去广州那边做买卖,然后带着你姐跟小元一起过去。所以,先后两次,我跟父亲找了理由,去了广州那边。还买了房子了铺子,本来想过了年就过去的,哪知道......” “省城的几家铺子,都是我在管理,刘治只分红。但我出了事,刘治后来也......我也不知道省城如今的情况。我那份包裹里的印信,你拿着去省城,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应该就能把铺子收回来。至于广州的房子和铺子,一应的凭据都在四方银行的保险柜里。” 陆昭文这回倒是没什么保留,把所有的买卖上的事都告诉了沈怀景。 广州的房子和铺子,沈怀景上次拿着票据去四方银行的时候,其实已经看到了。 他也猜到陆昭文是要在那边做生意,只是那时候他还不清楚,这是他父亲的意思,还是陆昭文自己的想法,但房子和铺子都落在陆昭文的名下。如今,这些都交给了在广州的李管家管理。 沈怀景离开监狱之后,去了一趟邮局,给在省城的方瑜挂了个电话。 方瑜接完了沈怀景的电话,看着坐在对面跟个讨债鬼一样的齐荣,不太待见地道:“伤口包扎好了,就赶紧滚,别在我这里碍眼。” 齐荣的手臂上包着纱布。 “你跟那小子,是不是睡过了?” “你他娘的有病吧?老娘跟谁睡,有你什么事?” “你跟我睡了,就不能跟别人睡。” “你算老几?” 方瑜抓起办公桌上的烟,点了一支。 抽了一口之后,垂目看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齐荣,“你上窑子里睡了姑娘,也不让人家姑娘再接客了?” “你又不是窑子里的姑娘。” 方瑜居然无法反驳。 “齐荣,你抽的什么风?你知道你打的那人谁吗?” “我管他是谁,他敢打你的主意,我就得剁了他。” 齐荣那副不要脸,又土匪的模样,还别说,方瑜真有点喜欢。 但是,不能惯着这土匪。 “去,你去剁了他。看看是他老子把你大卸八块,让你一块尸骨都走不出省城,还是你能剁了他。你还真当这里是江城,是你们少帅的地盘,你怎么闹腾,没人敢把你怎么样?这里是省城,能弄死你的人多了去。” 第280章 想死你了 齐荣是昨天到了的省城。 刚进城,就被白凤轩安排在省城的人给接走。 他是没想明白,白凤轩怎么就知道他在省城。 看了白凤轩两封电报,他立马做了安排。周老爷子那事等人到了省城,再派人跟着,总能查到些东西。 而另一封电报是针对第九军的。 他昨晚还带人去摸了一下第九军的驻地,第九军倒是比胡老三的十一军强悍多了,而且目前军队正在集结,确实有开拔的意思。 到了下午才有时间,去见方瑜。 但是,他没有想到,方瑜那里还有别的男人,二人有说有笑,还动手动脚的。 齐荣哪里见得了这个,当即就把人给揍了。 那人虽然穿着军装,但到底是个公子哥,跟齐荣打架,肯定吃亏。最后对方掏了枪,齐荣胆子也大,徒手夺枪,那子弹就擦着他的手臂过去,所以,这才挂了彩。 挂彩也就算了,他抢了人家的枪,直接把枪给卸了,还威胁人家,“再不走,老子就能像卸枪一样卸了你的腿。” 对方给吓着了,带着鼻青脸肿跑了。 但人家跑之后落下了话,让他等着,绝对不会放过他。 “我不怕。他要弄死我,来就是。”齐荣似乎一点也不急。 方瑜都想抽他两耳光。 但又一想,现在也不是抽人的时候。 “赶紧滚蛋。还真等着他带人来抓你?” 齐荣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聋了?赶紧滚!” 方瑜抽了几口,烟就扔在了地上,有些烦躁。 “我不走。我走了,他带人来,你就有麻烦了。” 方瑜冷哼了一声,“你揍人的时候,就没想到我会有麻烦。你是猪吗?脑子都让狗给吃了。赶紧滚,不然,我拿刀先捅了你。” 齐荣知道这女人狠,但好歹他们也睡过,怎么能一点情分都不讲。 “你捅。我睡了你,该着你的。” 方瑜没想到,齐荣这么死倔。 她上前捏住齐荣的下巴,“齐荣,你给老娘听好了,不是你睡了我,是我睡了你。老娘睡的人多了去,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赶紧滚,听清楚没有?” 方瑜的目光都要杀人了,但齐荣却半点不惧,“在我之前的,我不计较。但,现在你是我的人,敢跟别的男人睡,我会剁了那男人。至于你......我可以原谅你一回,下不为例。” 方瑜正气头上,差点被齐荣给逗笑了。 “你原谅我一回?凭什么?你是我什么人?怎么,睡过一回,就当自己是我男人了?一个大男人,别这么玩不起。” 齐荣这辈子大概都没听过这种话。 男人说这种混账话,自然是有的。 但一个女人这么说,还说他玩不起,他当然不接受。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方瑜,长臂一伸,勾住对方的腰姿,直接把人收进了怀里。 方瑜反应也很快,但力量倒是不及对方大,而且这时候她能感受到齐荣的愤怒。 眼底燃起的烈火,仿佛要把人吞噬了一般。 所以,她没能挣脱。 他的手,揽住了方瑜的后脖子,强势按下,粗暴的吻便由此拉开。 上回他们在镇上旅馆的时候,方瑜就知道,这个男人很野,也很带劲。 她喜欢这样的吻,粗野又刺激。 特别是那臂膀如此有力,回了省城之后,她还做过几回与这个男人的狂野春梦。 但是,醒来想到这个男人常逛窑子,她又提醒自己,“算了,小心得病!” 只是这会儿,被齐荣狂野地亲吻,她觉得‘得病’这事可能机率也没有那么大。 而且,上回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齐荣那东西她是仔细把玩过的,也不像有得病的样子。 她想沉沦在这个男人粗野的亲吻里。 不过,理智还是战胜了欲望。 “齐荣,放开我!” 她努力推开了齐荣,微肿的唇瓣,红红润润的,齐荣忍不住,又亲了一口。 “你他娘的听我说。” 方瑜喘着粗气,“赶紧走,我不开玩笑。蒋公子,你惹不起。我也不一定护得住你。” “我走了,你怎么办?”齐荣抵着她的额头,眼底的欲望还未褪色。 “你走了,我有办法对付。但你若在,我会很被动。” 齐荣有些不信。 他来省城是因为想这个女人,想亲她,想睡她,甚至让她给自己生个崽子的念头也闪过。 但不是想把她放在危险之中。 “骗我?”齐荣的大手捧着她的脸,轻轻摩擦。 “没有。听话,赶紧走。” 方瑜被他这么摩擦着,有些心猿意马。 这个死男人,是知道怎么撩拨她的。 “方瑜,看着老子的眼睛。” 方瑜本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特别是齐荣还这么墨迹,“看个屁,你他娘的再猴急,再想睡老子,也不能是这个时候。” “你先回答我。跟他睡了没有?” 齐荣是个死心眼的,不达目的不罢休。 “有完没完?” 方瑜推了他一把,要起身时,齐荣又把人捉了回来,圈在臂弯里,“回答我!” “没睡。行了吧?” 方瑜不想跟他浪费时间。 “没骗我?”齐荣还不放心。 “齐荣......”方瑜直接给了他一耳光,“老娘还不至于吃东西一点不挑嘴。赶紧滚,我不想再说一遍。还是,你觉得,我一会儿去跟他睡了,你就舒坦了?” 这话倒是有效。 齐荣摸了摸被甩疼的脸,看着一脸怒气的方瑜,再次揽过对方的脖子,强吻下去。 方瑜都快被他亲到腿软了,他才放开。 “确定自己能应付?” 方瑜这会儿脑子有点缺氧,点点头。 “好,我现在走。但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走之前,齐荣还捏了方瑜的屁股一把。 齐荣出门之后,并没有走远,他在诊所对面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一直静静等着。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还真就见到一帮人冲进了方瑜的诊所。 他想着,要是这些人敢把方瑜带走,那就杀得一个不剩,然后带着方瑜逃出省城。 但是,这些人进去不过十来分钟,就出来了。 方瑜并没有被这些人带走。 待这些人都离开之后,齐荣又摸回了诊所。 方瑜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不知道低头想什么,齐荣从背后抱住了她。 “就那么想死?”方瑜知道抱他的人是谁。 “是想死。想死你了!” 第281章 图什么 刚刚应付完那帮人,方瑜的心情不是太好。 但齐荣说这话,她又喜欢听。 这个土匪一样的男人,嘴没停下来,手也不闲着。 带了些老茧的手,已经伸到了她的白大褂里头,并且十分娴熟地撩起她的衬衣,在她腰间的肌肤上探索。 粗糙的手指,在皮肤上有一种特别的质感,让她想起那个在旅馆的火热夜晚。 这个家伙,野起来确实很带劲。 只是一想到这双手不知道碰过多少窑子里的姑娘,方瑜就不太舒服。 她按住了齐荣的手,“不想要你这双手,我也可以成全你。别以为,这是你能随便撒野的地方。” 齐荣浓重的气息喷在方瑜的耳际,整个身子有片刻的静止,但只有片刻。 片刻之后,他便把人抱起来,放到办公桌上,以绝对的力量优势,把人掌控在怀里,任他又啃又亲。 方瑜再次被他弄得意乱情迷。 白大褂被扯开,胸前的衬衣崩开了扣子,带着些胡茬的嘴唇在她胸前的软肉上又啃又吸。 方瑜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跟着沉沦。 她没法推开这个男人。 理智是一回事,但身体就他娘的很喜欢。 “方医生,你没......” 推门进来的护士,大抵是有些担心她,哪知道进门看到的是如此香艳的场面。 立马吓得退了出去。 方瑜就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她踢了齐荣一下,听得齐荣闷哼一声,意识到自己可能没踢对地方。 想问他有没有事,但到底忍住了。 齐荣弯下腰去,低着头,一只手就撑在办公桌上。 方瑜扯了一下衬衣和白大褂,然后从办公桌上下来。 “滚吧!” 她的声音很冷淡。 “你住哪里?”齐荣低着头问。 “就那么想死?齐荣,我要是你,我就赶紧逃出省城,不然,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刚才那些人是走了,但他们也不是吃干饭的。我把丑话说前头,你要让那些人抓住了,我不会救你。” 翻脸无情啊。 这个女人。 齐荣重重吐了口气,“不需要你救。你住哪里?” 死心眼就是死心眼,问不到,那就不罢休。 方瑜怕那些人再折回来,只想赶紧打发了齐荣,随口说了个地址。 “我晚上来找你。” 齐荣扔下这么句话,离开了。 方瑜走到窗边看了一眼,齐荣的身影刚好出了诊所。 她没想到齐荣会来。 她更没想到,齐荣会因为蒋公子跟她动手动脚,发那么大的火。 其实,蒋公子那样的人,不用齐荣动手,她也能收拾。 想到齐荣护着她的模样,她的嘴角溢出几分笑意来。 不过,这种情绪只持续了半分钟。 她便整理好了衣服,出去找刚才的那个护士。 可不能让护士随便跟人叨叨。 夜色垂暮,方瑜今天特意走得晚了些。 她想着,蒋公子的人,八成会盯着她,如果没有抓到齐荣。 要是抓到了齐荣...... 抓到了,那齐荣不死也得脱层皮。 离开诊所之前,她打了个电话,“姑妈,还有饭吃吗....我想你了......好,我马上过来。” 方瑜在省城有一辆小车。这个年头,能开得起小车的,非富即贵。 按方瑜在省城的收入,她自然也是买得起的。 车子驶进了省城的大宅门,门口的牌匾上赫然写着‘图公馆’。 换了一身连衣裙的方瑜,脚踩高跟鞋,一手拎个小包包,另一手提了个糕点盒,走起路来裙子飞扬。 “姑妈!” 随着她的叫声,便有下人上前来接过她手中的糕点盒。 “来啦。我让厨房做了几个你喜欢的菜,不过还得等一会儿。过来吹吹风扇,吃点凉快的,外边热。” 方瑜走到老太太跟前,伸手接过老太太递上的冰镇甜品,喝了一口,“好凉快,好舒爽。表哥呢?” “在书房呢。” 老太太拉了她坐下。 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的老太太满脸笑容,看着方瑜的眼睛里写满了喜欢。 “小瑜呀,上回给你说的那个蒋敬安如何了?” 方瑜屁股还没有坐热,老太太就问起她的婚姻大事。 三十出头的姑娘,至今也没有一个婆家,这是要让人看笑话的。 “姑妈,那人油得很,我不喜欢。他对我倒是殷勤得很,不过,他也不是喜欢我,他不过是因为我是图军长的表妹。如今表哥是军长,他自然不也亏待我。要是哪天表哥失了势,他能把我放眼里?” “你倒是什么都明白。”一个男人的声音插了进来。 方瑜回头,就对上了刚从楼上下来的图元良的目光。 “活得这么明白,就该早嫁人。三十好几了,天天弄得一身是血,图什么?”图元良走到方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图什么?当然是图活得畅快。” “你所谓的活得畅快,就是狮子大开口,让人家选要钱还是要命?那你可真畅快。” 图元良挖苦着自己表妹,老太太不依了,“你呀,小瑜难得来,说她干嘛。还不是怪你。当初我就不同意把她送到那法兰西去。 一个姑娘家,去那么远的地方,身边也没个人照顾。想学医,哪里不能学。一去就十几年,幸好没找个洋鬼子。咱们方家是书香门第,可不能嫁个洋鬼子。” 方瑜差点被老太太给逗乐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不过,让老太太这一打岔,图元良也就没再说她。 在图家吃了晚饭,临走前,又去图元良书房坐了一会儿。 “表哥,蒋参谋长的夫人是不是又来家里催过了?” “你问母亲去,反正,你的事,我也管不了。” “别呀,表哥。姑妈单纯善良,那蒋夫人又是个能说会道的,我这不是怕姑妈被人蒙骗嘛。” “你既是不愿意,母亲之前跟你提蒋敬安的时候,你就该一口回绝。这会儿才不愿意,晚了。” 图元良知道他这个表妹有主见,也不个能听劝的人,所以在婚姻大事上,图元良不会劝她一定要结婚,或者是一定要嫁给什么样的人。 “我这不是怕驳了蒋参谋长的面子嘛。毕竟,表哥挺倚重蒋参谋长的。要是因为我这点事,你们之间生了嫌隙,那多不好。如今是多事之秋,我知道你这个军长,也不那么好做。” 第282章 家里有人等着,不回去不行? “既知道是多事之秋,你还天天给我惹事。说吧,今天在你诊所里把蒋敬安打了的人是谁?” 方瑜一听这话,当下心头一紧。 只是,面上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表哥,我还不能有两个追求者?” “追求者?” 图元良轻哼,“就你那耍枪斗狠的模样,他看上你什么了?” “表哥,我不是生了副好上皮囊嘛。虽然三十好几,但是,我这身段......”方瑜起身转了一圈,裙子摆动,体态轻盈,确实是好身段。 “还有我这张脸。男人喜欢我,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有人为我争风吃醋,说明你妹妹我行情正好,不愁没人要。” “不过,表哥,蒋敬安挨打这事,蒋参谋长那边要是问起来......” “想让我怎么说?”图元良看着方瑜。 “表哥那么聪明,不需要我教。那什么,我也不打扰表哥看书了,先回去了。” 方瑜转身就要走,却被图元良唤住。 “来都来了,今晚就住这里。还是说,家里有人等着,不回去不行?” 方瑜想找理由,但图元良完全不给她机会。 也不知道齐荣那小子怎么样了,不会真去了她说的那地方傻等吧。 如今蒋敬安正四处找他呢,这要是被抓到了,那就麻烦了。 但表哥都这么说了,她还要走的话,那就真是有人等了。 “行,就住表哥这里。” 方瑜拉开了书桌前的椅子坐下,“表哥,有个事我还真想问你呢。听说,第九军要在新平集结剿匪?” “听谁说的?”图元良挑眉。 表妹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而且舅舅一家也只剩下表妹一个人,他当然是拿方瑜当亲妹妹看待。 但是,就算是亲妹妹,他也不许对方过问军中的事。 “蒋公子今天不是来了,他叨叨着说过几天要开拔,还说什么舍不得我,油腻得很......” 方瑜一脸的嫌弃。 蒋敬安也在军中任职。 方瑜把这话说给图元良听,她知道表哥肯定不高兴。 把军队的大事随便嚷嚷,这样的人,别说想做他妹夫了,就算是在军中也不可靠。 蒋参谋长有能力,可惜生了个没什么本事的儿子。 “听说,还调了白家军。表哥,就白凤轩那德性,能听你调令?”方瑜接着问道。 “你觉得白凤轩是个什么样的人?跟传说中的一样吗?”图元良没有回答,反倒问起方瑜来。 “他......就一个疯子,比传说中的疯得厉害。不过......”方瑜停顿了一下,“倒是个情种。” “情种?三个男人搞在一起,那叫情种?不对,现在得四个。确实疯得厉害。” 方瑜也不接这话茬。 白凤轩有没有三人行,她是不知道。 不过,她家宝贝什么样的人,她还是很了解的。 能让她的宝贝死心塌地为了白凤轩,那白凤轩就一定是一个值得的人。 至于外界传的几人行,不重要。 “听说,白凤轩从前那位相好,如今到了省城唱戏。这才唱了几日,便有不少富商贵人前去捧场,都说想看看陪了白凤轩多年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方瑜还真没去听过谢小楼的戏,但关于谢小楼,她在江城的时候,确实也听说了一些。 曾经还在医院,远远见过谢小楼一眼,是个长得漂亮的男人。 不过,唱旦角的男人,哪一个没副好皮囊。 “怎么,表哥也好奇?”方瑜笑问。 “我不好奇谢小楼。我只是有点好奇,你那位在法兰西救过你命的朋友,他在白凤轩的心里有多重的分量?” “哇,表哥,你不会是想抓了我家宝贝,拿他要挟白凤轩吧?我劝你千万别这么干。白凤轩疯起来,我怕他把省城都给屠了。” “原来,你那位朋友这么重要。” 方瑜叹了口气,“表哥,你们军人打仗抢地盘,尽管放手去干。但抓人家家人,这有点上不得台面。我是觉得吧,像白凤轩这样的人,与其跟他为敌,不如跟他为友。 他疯归疯,但也不是池中之物,很有脑子的。而且,以第九军目前的处境,韬光养晦不是更好。那些匪呀,自立门户的小军阀呀,由着他们去。 他们打来打去,第九军才能高枕无忧。要是把那些个土匪都剿没了,没准这些小军阀就想图别的了。” 图元良看着自己的表妹。 他们兄妹几乎不聊军事,更不聊政治。 如今国内一团糟,好像也没什么可聊的。 至于军事,他从前认为表妹不懂这些。 但他刚刚才发现自己错了。 表妹在法兰西是经历了欧洲的那场大战的,也上过战场,哪怕只是个医生,她怎么会不懂军事呢? 也许,她的格局更大,都不一定。 “照你这意思,匪不剿了?”图元良好一阵才问。 “哪能。军令如山,没有朝令夕改的道理。更何况,这不是上面的命令嘛。不过,有句话怎么说的,雷声大,雨点小。水清则无鱼嘛。 表哥,第九军虽然不是你自立门户的军队,但,如今这年头,谁手里有兵,谁才是大爷。 如果没了兵,就跟那个胡老三一样,十一军没了,胡老三就什么都不是。哦,现在都不知道还活没活着......” 兄妹俩聊了一会儿,方瑜打着哈欠,说自己累了,便去洗澡准备睡觉。 方瑜走了之后没多久,图元良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军长,那小子有些能耐,我们几个没能把人拿住,给跑了。” “一群废物!” 图元良把电话给撂下。 图元良在方瑜家附近安排了人,为的是个守株待兔,想看看把蒋敬安给打成猪头的男人到底是谁。 哪知道,这小子这么本事。 敢在他表妹身边打转的男人,他也很好奇。 齐荣根本就没去方瑜给的地址,他知道上回白凤轩为了把方瑜弄到江城做手术,让人查过方瑜。 所以,直接打电话回去要了方瑜的住址,天一黑,就准备来这里等人。 哪知道,方瑜没等来,他差点让人家给抓个正着。 第283章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方瑜第二天去诊所很早。 她想着,如果齐荣没被抓住,那肯定会再去诊所找她。 可是,大半天都过去了,也不见齐荣的身影。 方瑜有点担心齐荣被抓住了。 于是,她早早下班,准备回家换身衣服,然后买点礼品去蒋家看看蒋敬安,探探口风。 哪知道,她刚进屋,就被人给捂住了嘴,连她那只想要挣扎的手也被对方给扣得死死的。 “别动,别出声,是我!” 是齐荣。 这小子怎么摸到她家里来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哪里? 不是,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吧。 蒋敬安说不定就在她家外布了人手,这小子就这么来,也不怕让人瓮中捉鳖。 “你昨晚去哪里了?”齐荣问。 方瑜自然也给不了他答案,毕竟嘴还让人给捂着。 “去见那小子了?” 方瑜都想翻白眼了。 “方瑜,我不许你见那小子。不然,我今晚去剁了他。” 方瑜无语了。 高跟鞋起落的瞬间,给齐荣踩了一脚狠的。 齐荣吃痛,捂着她嘴的手松了一下,方瑜顺势咬了一口他的手指。 “你这婆娘,下手这么狠。” 齐荣脚趾头痛,手指头也疼。 方瑜吐了一口唾沫,“放开我!” 齐荣这会儿吃痛,也没再扣着她,但下一秒,黑乎乎的枪口就抵在了齐荣太阳穴上。 “齐荣,我不想废话。滚蛋,滚出省城,回江城去。” 齐荣就当没听见,没看见,抬手亲了一口被她咬过的地方。 “真甜!”他说。 方瑜被他这骚气又土鳖的模样弄得又好气又好笑。 “你听到没有。”枪口在齐荣头上顶了顶。 “要杀,你就动手。死你手里,老子心甘情愿。” 话音刚落,方瑜就松开了保险,清冷的声音也传进了齐荣的耳朵,“行啊,成全你。” 但下一刻,齐荣抬手反制,方瑜手中的枪被夺了不说,还被齐荣给按在门上。 他凑到方瑜耳边,“老子稀罕你,能好好说话不?” “老娘不稀罕!” 方瑜是喜欢野的,但处处被压制住,她当然也不高兴。 “不稀罕?那你还勾引老子。把我睡了,就想把我一脚踢开?门都没有。” “齐荣,玩不起就明说。谁勾引谁?你他娘的自己定力不行,怪老娘勾引你?你什么货色,老娘看得上你,你就该偷笑了。别他娘的不识好歹。我要叫一声,你今天就得死在这里。” “叫啊......” 齐荣也是个不信邪的。 方瑜到底是没有叫。 睡齐荣的时候,她也没想到能给自己睡出个麻烦来。 得了便宜就算了,哪还有这么不依不饶的。 “老子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齐荣不是什么温柔的男人,毕竟,他这辈子也没对谁动过情,更不懂情这玩意是个什么东西。 原始的欲望指引着他来了省城,他想再睡一次方瑜,要是睡了之后,还是念念不忘,那就把这女人给抢回江城去。 管她愿不愿意,保证让她给自己怀几个崽子。 他的吻落在了方瑜的耳际,并不温柔,带着粗野的狂放,像是要把对方给吃到肚子里。 方瑜被他弄得心痒痒。 她觉得自己就像中毒一样,这个死土匪一亲她,她就想要更多。 想跟他更亲近,更缠绵,更深入。 “齐荣,你先放开我的手......” 这样被扣着,她确实不方便,也不太舒服。 “放了,你再掏出把手术刀来。方医生的厉害我是见识过的......”齐荣说着,含住了方瑜的耳垂,手枪已经被扔在远处的沙发上,柔软的腰姿在他的大手之中,显得那般纤细,好像他但凡力气大点,就能把那腰给捏断了似的。 粗野的吻在耳际滑落,然后开始在脖子上游走。 “老子做梦都想亲你,睡你.......” 不会说情话的,说起来又直接又流氓。 “窑子里的姑娘没你这么带劲,她们叫得再欢,老子也没兴趣。你把老子变成了这样,敢不要我,那就不行......” 这话要是别人说,可能早就被方瑜给打爆头了,但这话是齐荣说的,她偏偏喜欢听。 不知道什么时候,方瑜已经转过身来,二人的身体纠缠在一起。 方瑜搂着齐荣的脖子,彼此交换着口腔的温度。 裙摆已经被撩起来了,粗糙的大手很不客气地扯拽着里边的遮挡之物。 方瑜知道他想干什么,脑子里闪过阻止的念头,但到底是被诚实的身体给打败。 二人从客厅亲吻着到了卧室,最后双双倒在了床上。 外面的太阳还未下山,夕照正烈,好在是屋里窗帘够厚实,遮挡了光线,也遮挡了这旖旎的风光。 家里的电话响了两次,方瑜想伸手去接,却又被齐荣给拽了回去,再次纠缠,让这屋子里春色无边。 “土匪!” 夜色垂暮之后,躺在床上头发都汗湿了的方瑜骂了一句。 “还来吗?”齐荣问。 “滚!老娘腰都要断了。” 齐荣侧身看着方瑜,手指轻轻撩拨了一下她额前的发丝,“断不了,耐c......” 说着,他还亲了一下方瑜的唇。 方瑜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他也不介意,笑着把脸伸过去,“不过瘾,就再打几巴掌,不疼......” 方瑜翻了个白眼,抬起手臂遮挡自己的眼睛。 台灯的光线昏暗,黄色的灯光让房间显得暧昧又旖旎。 安静了差不多十来分钟,方瑜说了一句,“宝贝要来省城了。” “我知道,昨晚收到了少帅的电报。” “知道什么事吗?” “没说,只让我负责沈少爷在省城的安全。” 齐荣坐起身来,侧头看着躺在身边的方瑜,“我去洗一下,要不要抱你一起?” “滚!” 齐荣笑了笑,光着身子下床之后,还是把方瑜给捞到怀里,抱进了浴室。 于是,在浴室里,又混乱了一场。 最后洗完了出来,方瑜都完全不想动弹。 “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想吃什么?” 方瑜也没有搭理他。 齐荣便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你先睡会儿,我去去就回。” 第284章 总不能睡过两回,就要了他的命 方瑜是真的累了。 这个土匪太能折腾,精力好得跟吃了药一样。 所以,她这一睡,就不知道睡了多久。 要不是肚子太饿,她大概都不会醒。 齐荣没回来。 她抓过床头的手表看了一眼,已经半夜。 齐荣...... 胡乱地套了衣服,头发也乱糟糟的。 齐荣说去给她买吃的,但屋里没有吃的,说明人没有回来过。 他一定是被抓了。 拿了钥匙刚要出门,方瑜又顿住了。 若真是被抓了,她现在去找蒋敬安,恐怕也不行。 但是,什么也不干,她又怕齐荣死在了蒋敬安手里。 纠结之下,她折回沙发边上,给图元良打了个电话。 “说吧,那小子到底跟你什么关系?”图元良在电话那头问道。 方瑜知道,她要说什么关系都没有,表哥肯定是不会管的。 她现在都不知道,齐荣的命还在不在。 心有些乱,拿电话的手下意识把话筒捏得紧紧的。 “表哥,我跟他......睡过......” “......” 电话那头只有图元良的沉默。 “两个月前睡过一回,今晚,也睡过......”她又说。 “你去法兰西十几年,就学了洋鬼子这些个东西?” 图元良的声音里带了些压抑的怒火。 “表哥,我三十几了。他也不是我睡过的第一个男人......但,是最特别的一个......” 图元良再次沉默。 “表哥,我不想他死!” 方瑜已经说完了该说的。 没有一个字是废话。 片刻之后,图元良才开了口,“天亮之后过来一趟。” 图元良挂了电话,方瑜拿着电话愣了好一阵,似乎才回过味来。 也许,齐荣没能回来,不是被蒋敬安的人给抓了,而是被他表哥的人给抓了。 这里可是第九军的地盘。 她表哥昨晚上故意留她在家里住,或许那时候就已经动手了,只是昨天没有抓到人。 这一夜,方瑜有些忐忑。 第二天一早,方瑜就去了图公馆。 图元良正陪母亲吃早饭,见她来,也没给个温和点的脸色,倒是老太太招呼她一起用早餐。 只是,这时候的方瑜到底吃不下饭。 所以,粥放在眼前,她只是搅动勺子,一口都没吃。 “怎么,粥里有毒?”图元良口气不太好。 “没有。”方瑜赶紧舀了一勺塞嘴里。 方瑜在看图元良的脸色,也显得比较拘谨,不像平日的她。 老太太的眼睛又不瞎,知道这兄妹肯定有事,就是不告诉她这老太太。 “小瑜,有委屈跟姑妈说。你哥,今早就跟吃了火药一样,见谁都发脾气。咱们啊,别理他。” “母亲,她不是孩子了。别总惯着她。” “那你也别总凶她。她要是做错了事,你好好跟她说便是。她读了那么多书,不是个不讲理的人。摆这脸色给她看,哪有点当哥的样子。” 图元良瞪了方瑜一眼,再看向老太太时,脸色和悦了不少,“您说得是,我会好好跟妹妹说。” 方瑜不敢吱声。 不管是方家还是图家,都是传统人家。 她昨晚在电话里跟图元良说了那番话,她都能想象到图元良有多生气。 可是,她要是不说那些,她又怕图元良不管齐荣的死活。 等吃完了早饭,图元良回了楼上的书房,方瑜也很自然地跟了上去。 书房门一关上,方瑜便问道:“他人呢?” “他是谁?” 图元良侧头看她。 方瑜也很难给齐荣一个定义,最后给了一个最直白的,“昨晚才睡过的男人。” “你......”图元良都想抽她两耳光。 “舅舅、舅妈幸好是不在了,若是在,怕是得气吐血。你一个姑娘家,你就不能......” 图元良捏紧了拳头,嘴里难听的话到底是没有出口。 最终,双手撑在了书桌边上,“打算怎么办?” “不能让他死。让他离开省城。” “然后呢?”图元良又问。 “没有然后。” 没有? 图元良不解地回头看着方瑜。 “那小子什么来路?家是哪里的?娶妻没有?” 图元良强忍着怒火,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 “就是露水姻缘,管那些作甚?总不能,跟我睡过两回,就得要了他的命。他又没强迫我,你情我愿的事。” “露水姻缘?那你昨晚着急给我打什么电话?想保住他的命,你是不是也应该给你哥一点诚意?你是我亲表妹,在我心里,其实就是亲妹妹。小瑜,你不能这么扎哥哥的心。” 图元良比方瑜要大上十来岁。自打方瑜从法兰西回来,她干什么,图元良都由着她。 她要开私人诊所,收治那些出得起钱,又受了枪伤的人。 他便由着她。 可是,这件事不一样。 他不能不管。 “表哥......我......” 方瑜一向能言,这会语塞。 图元良也看出来,昨晚抓的那小子,在妹妹心中是不一样的。 那小子确实厉害,要不是昨晚布的人多,还真就抓不住。 打也打了,审也审了,但那小子一个字没吐,反倒还嘲笑审他的人。 生就的一副土匪相,看着也不像是哪家的公子,更不可能是有好的家世背景。 “他既碰了你,你们又没有以后,我自然也不会留他的命。”图元良拿起电话来,“把那小子杀了,扔到护城河里去。” 方瑜上前按住了电话,“哥,我求你!” “军长,当真杀了吗?刚才那小子说了一句话。” 图元良扒开方瑜的手,“说了什么?” “他说,他可以死,但不能碰方医生。” 方瑜就在边上,清楚地听到电话里的内容。 她的心颤了又颤。 那个倔种,这种时候,就不知道先服个软,把命给保住。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感动。 “军长,杀了吗?”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得到回应,又问了一句。 方瑜跪了下来,图元良垂目看她,这才对着电话说了一句,“先把人看好,找个医生给他弄点药。” 方瑜一听这话,心头又一紧。 弄药? 肯定是伤得很重。 也是,到了她表哥手里,怎么可以不审不问。 那个倔种什么都不说,不吃苦头就怪了。 第285章 难道说,省城的姑娘有魔法? 沈怀景是在黄昏时分到达的省城。 除了齐修同行,这次还带了几个特别小分队的人,以及江太医。 江太医已经完成了使命,这回就跟着沈怀景一起回了省城。 “沈少爷,真不住我那里?我家房子大,出门也方便,总比你住旅馆要强。” “江太医,多谢了。不过,凤轩在省城有房子,我还是住那边去。等回头我忙完了事,再去看你。” 在城门处,二人正说话,江太医的儿子便迎了上来。 几句寒暄之后,江太医便随了儿子先行离开。 沈怀景看着夕阳下的省城,轻轻吐了口气,又回来了。 他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齐修四下张望着,说好了他哥来城门处接人的,怎么没见人呢。 “景哥,我哥还没来。要不,咱们先等等。”齐修说。 沈怀景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齐荣没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毕竟,齐荣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 他心头正这样想,便有人朝他们过来,齐修认得其中一人,“景哥,那是少帅的人。” 沈怀景抬起头来,那两人便到了跟前。 “沈少爷,少帅让我们来接你。”其中一人说道。 “齐荣呢?” “出了点事。沈少爷先随我们回去,再慢慢细说。” 一听说出了点事,齐修心头就有点慌。 “老邓,我哥他......” 沈怀景拍了拍齐修的肩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去再说。” 齐修只得点头。 齐荣被第九军给抓了。 被抓的原因是跟第九军参谋长的儿子抢女人,还把人家参谋长的儿子打成了猪头。 齐修听到这话的时候,惊讶得嘴都合不拢。 他哥在江城的时候也只逛个窑子,睡个姑娘,从未听说会因为跟谁抢女人,把人打了这种事。 怎么到了省城,他哥就变这样了。 难道说,省城窑子里的姑娘有魔法? 不对,他哥为什么要来省城,不是说去庙里陪父母了吗? “人关在哪里?”沈怀景问。 “没有查到。第九军能查的地方我们都查了,没有找到人。” “死了?”沈怀景又问。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齐修坐不住了,“我去找我哥。” “齐修,坐下。你知道去哪里找吗?” “既然是第九军抓的人,我自然是去第九军找。大不了,我冲进图元良的家里,抓了他老娘,换我哥。” 沈怀景按住了齐修肩膀,“别胡闹。这里是省城,不是咱们的地盘。你放心,你哥不会死。至少,你家大嫂不会让他死。” “大嫂?”齐修糊涂了。 他哥是为了个女人跟人打架的,这怎么就大嫂了? 不是吧? 他哥真要娶个窑子里的姑娘? “我去打个电话,你待着不许动。” 沈怀景起身,去给方瑜拨了个电话。 夜色低垂,齐修陪着沈怀景到了方瑜的诊所门口。 来的路上,齐修才知道,他哥是为了方瑜跟人打的架。 不是,他哥什么时候跟方瑜搞在一起了。 难道是,他哥把人家方医生给糟蹋了? 完了,他哥这回要完蛋了。 齐修也不敢多问。 他现在是真后悔没早点给他哥说个媳妇。 要早说了媳妇,或者是那晚他没怪他哥去逛窑子,没准儿他哥也不跟他生气,跑省城来。 但怎么就是方医生呢? 像方医生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跟他哥搞在一起。 他哥真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还让他别做春秋大梦,自己反倒一点都不清醒。 “来了?”方瑜打开门看到沈怀景,显得也没什么精神。 “嗯。” “进来说吧。” 方瑜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齐修。 两兄弟长得一点都不像,性子也完全不一样。 但看到齐修,方瑜脑子里瞬间闪过齐荣的样子。 这两天诊所里没有收治任何病人,就连护士和两个助手医生也让她放假回家了。 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有很多烟头,看来方瑜最近抽得不少。 “齐荣怎么样?”沈怀景刚一坐下来,先问了齐荣的安危,他知道齐修最担心这个。 “受了点伤,但没有性命之忧。” 听到这话,齐修心头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这件事,找蒋参谋长还是图军长,才能把人要回来?”沈怀景又问。 方瑜看着沈怀景,欲言又止。 “说吧,都这个时候了。”沈怀景道。 “图军长知道你要来,想见见你。”方瑜点了支烟,抽了一口,吐出烟圈来,这才说道。 “好,那就见见。” 方瑜抬眼看着沈怀景,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张嘴。 沈怀景到底了解她,安慰道:“没关系,此次来省城,我也想见见图军长。正好。” “宝贝,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什么?没告诉我你跟图军长是亲戚?” 方瑜愣了一下,然后苦笑了一声,“宝贝聪明。” “之前,确实没有想到。这个时代,能送子女出国读书的家庭,都不是一般的家庭,非富即贵。 你在法兰西待了十几年,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家境优渥这是肯定的。 回了省城,开私人诊所不奇怪,专治枪伤,还能那么张扬,说明你的家庭了不得。 三教九流都不敢动你,我的方医生得有多强大的家庭背景。以前是没有细想,只是也不难猜。 这次到省城,正好江太医也一起回来。也就聊了点闲话,正好说到了这个图军长。 江太医说,图军长的母亲姓方,早年方家也是省城的书香门第,出过几位做官的。能让你这么不怕事,自然得有图军长这样的亲人,省城才没人敢动你。” “我没想骗你。就是......你没问过,我要自己说,就显得有点......后来,白家军赶跑了胡老三的十一军,胡老三又投了我表哥,这话我也更不好说了......” “我懂。没关系。” 方瑜上前给了沈怀景一个拥抱。 “宝贝,给你惹麻烦了。” 沈怀景拍了拍她的背,“不算。我跟凤轩也想交图军长这个朋友。正好,这也是个机会。” “宝贝,我太爱你的。你真的太好了。” 说完,方瑜在沈怀景脸上亲了一口。 齐修在旁边看得有点懵。 按说,方医生是跟他哥搞一块儿,要做他大嫂的,怎么还亲他景哥呢。 还说太爱景哥。 幸好,他哥没看到,少帅也没看到。 “好了。跟图军长约个时间地点,凡事好商量。” 第286章 他确实很喜欢我,不过,还是太快了 沈怀景去省城,最舍不得的自然是白凤轩。 毕竟,小兔子这才回来几天,又要走人。 而且,他都还没有跟小兔子好好亲近,哪里舍得放人走。 但,小兔子说一定要去。 不只是为了陆昭文的那几间铺子,他也想会一会图元良。 图元良让白家军在新平以北集结,参与剿匪。虽然白凤轩以补军费为由,跟第九军狮子大开口,但那边后来没了下文。 白家军可以不去新平集结。 但与第九军的梁子不能由此结下,他想弄清楚图元良对白家军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毕竟,如今的白家军,最好不打仗。 沈怀景最终说服了白凤轩。 但说服白凤轩主要理由,不是上述那些。 而是...... “凤轩,你看,你现在也不行。我在家不在家,其实没差别。你好好吃药,把身体养好,等我回来,验收成果。” 小兔子说得一本正经,太要他的老命了。 他不行? 小兔子又瞧不起他。 “要不然,你在下面,以后出力的事,都由我来。不然,我天天跟你一被窝睡,又解不了馋,我怕自己更加埋怨你。” 白凤轩当时听到这些话,就差没有拿刀自刎了。 于是,他把这些屈辱都记在了白老二头上。 所以,就算不舍,他也只能放小兔子去省城。 “舅父,药该凉了。”白凤轩自打受伤,已经连着吃了几个月的药了。 这一碗又一碗的药汤,吃得他有些想吐。 但是,为了在小兔子面前恢复雄风,他又不能不吃。 小元把药碗推到他面前,他垂目看了一眼,叹气道:“苦!” “我这里有糖,等舅父喝完了药,我给舅父吃糖。可甜了。” 小元从口袋里掏出糖来,递到白凤轩面前。 白凤轩一口气把药汤饮下,小元就把糖给塞他嘴里,“舅舅说了,得盯着舅父吃药,一顿都不能落下。” “小元,”白凤轩长臂一揽,便把孩子抱在怀里,“还怕舅父吗?” 小元摇了摇头。 “舅舅说了,舅父特别好。” “那舅父打你父亲......” “父亲做错了事......”小元低下头去,“其实,母亲死之前那晚,坐我床边上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白凤轩心头一紧,“你没睡着?” 小元摇摇头。 “那晚,母亲一直没回来,我跟管家爷爷都很担心。管家爷爷让我先睡,我怕管家爷爷不放心,就乖乖闭上了眼睛。但是一直没睡着。后来,听到母亲进屋,我本想起来,但母亲哭了......” 小元低下头去。 “母亲以前也常哭的......” “以前为什么哭?”白凤轩问道。 “父亲心情不好,母亲说,都是她的错。小元不懂,母亲也没有做错什么。是爷爷经常骂父亲......母亲还求爷爷来着,母亲也被爷爷骂......” 白凤轩下意识地把孩子抱得紧了些。 小元快哭了。 “那晚,母亲就蹲在墙角,哭了好久。我不敢起来,也不敢叫她。母亲从前跟我说过,不许把她哭的事告诉任何人,不然她会生气的。但是,那天晚上,母亲好伤心......” 小元哭了起来。 这件事,不管是管家爷爷还是她的舅舅,她都不曾提及。 但刚刚,白凤轩问的时候,孩子还是破防了。 “母亲拉着我的手说,她一直都错了......她想长长久久陪着我的,现在她累了,想歇一歇了......舅父,我不知道母亲说歇一歇就是死了......舅父.......” 小元抱着白凤轩哇哇大哭。 这是她心头最大的秘密,如今说出来,这快一年积压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 她错了? 错看了陆昭文? 还是从前错爱了男人? 白凤轩抱着小元哄了好一阵,孩子哭累了,这才收住眼泪。 傍晚的时候,白二爷过来了,因为这一两天他们准备回白云寨去了。 白二爷还是想带小元一起回去。 他喜欢这孩子,如今沈怀景又不在江城,让小元跟着白老三,他到底不放心。 听闻了小元说的那些事,白二爷也沉默了很久。 “二叔,你去陪陪她吧,她呀,眼睛都哭红了。我看了,实在心疼。好在是小景不在,不然,得更心疼。” “好。我想带她回白云寨,那里清静,也能让她不去想那些破事。” “这事我跟小景商量过,小元若是愿意跟你走,便随她。若是她不愿意,还是让她留在江城。小景不会在省城待太久的......” “这是自然。对了,老二刚才来了电话,说明天一早来江城,那鹿鞭的事,有个说法了。” 一提及鹿鞭,白凤轩心火就上来。 小兔子走的那天早上,像是为了安慰头一天对他的打击,他还没睁眼,小兔子就在小兄弟头上亲了又亲。 结果,他一激动,立马给小兔子放了一场烟花。 小兔子给了他一句既安慰又打击的话,“他确实很喜欢我,不过,还是太快了。” 小兔子真的变了。 不只知道怎么拿捏他,还知道怎么戳他的心。 “等我回来,要是没有一点进步,你等着......” 小兔子那副收欠公粮的表情,他想想都心悸。 所以,第二天白凤轩见到白老二时,眼里尽是杀意。 一同前来的还有白太太。 看样子,白太太是被男人给修理了,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你说!” 白老二开了口。 白太太立马站起身来,“二叔,叔父......” 她又看向白凤轩,“三弟......” “这事全怪我,不关颂轩的事。是我猪油蒙了心......”白太太突然就跪了一下来,“真不是颂轩要害三弟,更不敢害二叔跟叔父,是我听了别人的瞎话......” “说重点!”白颂轩吼了一声。 白太太的身子抖了抖,立马道:“我本来是怕颂轩再找个小的......毕竟如今不同从前了,他虽答应过我不纳妾,但我怕他......” 白太太看向白颂轩,白颂轩的脸铁青着。 “男人嘛,哪个不喜新厌旧。更何况,就算他不想,也会有不要脸的狐狸精想勾搭他。 我怕他真在外面弄人回来,就问邱老板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男人不找别的女人。那邱老板说,法子倒是有,就是得......” 白太太到底难以启齿,“他说,那东西本是补药,但若用特殊的药水泡过之后,就能让男人没那些念头。 也就是我吃点亏,但能保证别的女人没机会。所以我就......我是真不知道,他会把这东西送给老三,老三又把这东西给了叔父......” 第287章 有奶就是娘 听起来是妇人后宅里的那点上不得台面的事。 好像很扯。 就像是白老二为了给弟弟和叔父一个交代,硬凑出来的故事。 牵强得很。 “叔父,真的就是这样。颂轩没有害三弟的意思。再说了,弟妹也生不出孩子来,颂轩也没必要拿这个害三弟。” 好像又有点合理。 金寨主看着眼前的女人,他倒不是不信。 从前王府里的女人争宠,有的是手段,这点事,别人听着可笑,但真实性很强。 “叔父,你觉得呢?”白凤轩问道。 “我跟她说不着。东西是你送我的,我只问你要说法。” 白凤轩一时语塞。 他也是受害者。 他不过是想分享好东西,想尽点孝心。 怎么尽点孝心也这么难呢? “二叔,叔父,三弟,我真的句句属实,你们一定要相信颂轩,他绝对没有害你们的意思。你们要是不信,我就......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白太太说撞死,还真就撞。 反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在这里是演了个全套。 “行啦,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也给自己留些脸面。”白二爷开了口。 “二叔教训得是。”白太太立马恭顺乖巧起来。 “是不是真的,你们两口子自己心里清楚。姑且就当你们说的真话。不过,害了人,总不能只给个说法,就这么把事了了吧?” “二叔,这是一点心意。”白颂轩立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票据递上。 白二爷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顺手递给了白凤轩。 白凤轩一看,数字还不错,难得能从他二哥身上刮肉。 于是逸为其难道,“二哥,按说,你对我和叔父的伤害,这点......真的是不够的。身体上的伤害是其次,主要是精神上的伤害。我被小景嫌弃,叔父在二叔面前更是颜面扫地......” 金寨主咳嗽了一声。 “当然,主要是我,我受的伤害比较重,我家小景差点不要我。二哥,要不,你再添点,全当给我家小景的精神补偿。” 白颂轩给这些钱,已经是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了。 哪知道,白凤轩还嫌少。 “老三,二哥穷啊,比不得你。这些,已经是二哥所有的家当了,实在是拿不出别的了。” 白老二一向抠搜,从他口袋城掏钱,这回要不是扯上了金寨主,他都不能给这么些钱。 “二哥,瞧你说的。你哪里只有这点家当。你最近肥得流油,都招土匪眼红了,怎么可能只有这点。 二哥别小气,相比弟弟弟妹还有二叔叔父受到的伤害,心灵的创伤相比,二哥这点钱是补不回来的。 要是二哥实在给不了,那我就只能想想别的法子,自己给自己找点补偿。” 白颂轩不傻,知道弟弟这是威胁他。 他心里虽然很不情愿,但又从口袋里掏了一张票据递上。 白凤轩扫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勉强道:“二哥到底是理解人的。那做弟弟的就当吃点亏,长教训了。我知道二哥二嫂忙,我也就不留你们吃午饭。” 白凤轩拿了钱,这就要送客。 白颂轩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老三,有点事,跟你商量。” “二哥这么客气?你地盘上的事,你自己看着办。我嘛,就不方便插嘴了。” 白凤轩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 白二爷和金寨主也不想听他兄弟二人掰扯,起身要回自己院子收拾东西,顺道接走了小元。 白太太也被赶出了客厅,去院子里等着。 “钨砂矿,你是志在必得了?” 白颂轩也不兜圈子。 钨砂矿出了事,周楚洋早早就联系了他。 说是胡天瑞,但肯定是他弟弟的手笔,这个不难猜。 虽然都知道胡天瑞反了,也都知道白凤轩对胡天瑞下了追杀令,但后来胡天瑞就不见了人影。 不用说,人一定是到了他弟弟手里。 所以,之前,他才跟白凤轩要过人。 白凤轩没给人,而不是说没抓到人。 白凤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有回答,就算是默认了。 “那我真不太懂了。钨砂矿就在你的辖区内,你想要,派兵过去,他还敢不给?兜这么大圈子,不像你的作风。” “二哥,我该是什么作风?” “你......”白颂轩想说他土匪,但词到嘴边,没出来。 “二哥,我们是正规军,隶属第九军麾下的五十二师。前几天,图军长还给我下了命令,半月后在新平集结剿匪,咱们可不是土匪,不干那些抢夺老百姓财产的事。” 白颂轩都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么伪君子的话,居然是从他弟弟嘴里出来的。 “图元良要剿匪?”白老二还是会抓重点的。 白凤轩让人去拿了图元良的电报过来。 白老二看完之后蹙眉,“不是好事。去与不去,都不好。” “谁说不是呢。”白凤轩装出一脸为难的样子。 “那你怎么回的电报?” “咱们既是第九军麾下,军长调令,不得不去。所以,我已回电图军长,不日便出征新平以北。” “你还真去?”白颂轩狐疑。 “他要真给钱,我当然真去。这些年,第九军欠咱们五十二师不少军费呢,都补齐了,当然得去。毕竟,有奶就是娘嘛。” 白老二听着这话怎么那么别扭。 不过,话是难听点,但他弟弟这脑子确实转得快。 既然第九军要认白家军为五十二师,那就得把五十二师的军费补上。不给军费,自然也就不认五十二师,那么,白凤轩不听调令,也很正常。 至少,在台面上,第九军找不到借口。 “二哥,倒是你,家里的耗子都给逮干净了?” 白颂轩不答。 “二哥的家事,我确实不便多说。不过,让二嫂回卢城老家待着,确实是件好事。听说,母亲也回了卢城。有儿媳、孙子陪着,母亲倒也不会孤单。二哥也算是尽孝了。” 白颂轩听着他句句都像是挖苦。 但也明白,弟弟句句都是提醒。 “邱山我也一并带来了,跟沈家的事有些关系,你自己慢慢审。至于周家......既然他想让咱们兄弟失和,那咱们就把戏接着唱。但有一点,钨砂矿,你不能一个人独吞,好歹给二哥分杯羹。” 第288章 都想让她幸福 看看,这就是他那老狐狸二哥。 虽然刚刚才舍了钱,但立马就想在他这里掏更多回去。 钨砂矿是金山,而白老二给的那点钱,与钨砂矿的长久收益相比,那就不值一提。 论会算账,还得是他二哥。 “二哥,这个再说。我现在还没喝到汤呢......” 白颂轩见弟弟没有一口拒绝,便没再提这个。 “老三,我这回来,还有个事想跟弟妹说说。对了,弟妹呢,怎么不见人?” “他出远门了。有事,你跟我说。” 白颂轩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了烟出来递上,却被白凤轩给拒绝了。 “媳妇不喜欢我嘴里烟味,戒了。” 白颂轩笑道:“还是弟妹的家教严。” “那是媳妇喜欢我,更喜欢亲我。要说家教严,还得是二嫂,都想让二哥不举,这手段,确实了得。” 白颂轩本来笑着的脸,一下子僵住。 他不知道那玩意吃了是不是真能不举,但他专程去了趟卢城,把媳妇给抓回来,审得也清楚明白。 邱山被他打了个半死,也确实是那般说的。 他又庆幸自己之前事情太多,真没有顾上那东西。 要是真吃了...... 他虽不是个纵欲的人,但不举的话,到底还是失了男人雄风。 那个蠢婆娘,大概找不出比她更蠢的女人来了。 “老三,这事,我赔了理也赔了钱,就此过去,谁都不要再提。其实,我才是最冤枉的那个。人家说娶妻娶贤,到底还是三弟有眼光。” “我家小景那是万里挑一的,当然最好。”别人夸他媳妇,他当然高兴。 不过,他二哥从来不白夸人。 “那是,弟妹确实能干。所以,我想问问弟妹,上回送我的那手雷,能不能再弄几箱......” “确实是好东西,弟妹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 “二哥!”白凤轩打断了白老二,“刚才不是说穷嘛,没家底了,那东西贵着呢,二哥有钱买?” “要钱啊?”白颂轩笑了起来,“老三,都是一家人,都是白家军,说什么钱,这么见外。” “二哥......滚!滚回开江去,不然,我扔你一颗不要钱的......” 白颂轩是被赶出来的,白太太在外面就听到了动静,迎上来时想问又不敢问。 白颂轩白了她一眼,“都是你给老子整的事,回去再慢慢收拾你......” 白老二一早从开江来,损失了一大笔钱,连顿午饭都没有混上,自然是有怨气的。 而在省城的沈怀景,此刻正在西餐厅里与图元良吃午餐。 外面的太阳很大,天气也很热,餐厅里风扇呼呼地吹着,除了他们,没有别的客人。 两个人在寒暄之后,已经开始用餐。 “牛排老了一点。”沈怀景吃了几口之后说道,“不过,可能更适合当地人的口味。” “沈少爷在法兰西待了几年?”图元良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刀叉,这玩意他到底是吃不习惯的。 “八年。十六岁吧,让我父亲拿棍子逼着去的。” “怎么,沈少爷不想留洋?” “不想。那时候,毕竟年纪小,到底舍不得家,也舍不得家人。” “确实。”图元良点点头,“不过,我家小瑜倒是愿意去。她是个目标很明确的丫头,说要当医生,要拿手术刀。 母亲一直舍不得,但也拦不住。为了这个,她去法兰西的那些年,我可没少被母亲埋怨。” 说起家常,图元良就是一个疼爱妹妹的大哥。 但沈怀景不会忘了,他也是第九军的军长。 打仗是一把好手,而他此行要见图元良,也是不想白家军跟第九军有战事,至少这一两年里最好不要有。 “方瑜一直很有主见,也有很有想法。当然,更是医术了得的外科医生。如果她不回来,在法兰西也会有不错的成就。” “那丫头,确实很优秀。所以,不管是我,还是我的母亲,断不能随便把她嫁给什么人。” 沈怀景心想,总算说到齐荣了。 “图军长的意思我明白。作为方瑜多年的朋友,我也真心希望她好。那位蒋公子,家世确实不错,起码有个好爹。” 图元良听出他的挖苦,也不恼,只是笑道:“有个好爹,那也比什么都没有强。沈少爷,你说是吧?” 沈怀景点点头,“确实。我从前,也有个好爹。我们沈家当初在江城,不说是江城首富,那也是人人皆知的富商。 大半年前,突然就家破人亡。好爹就变成了麻烦爹。有些事啊,也是此一时,彼一时。图军长,你说是吧?” 图元良笑了笑,不言语。 沈怀景拿起酒杯,“图军长,你是方瑜的大哥,自然也是我的大哥。方瑜的爱情也好,婚姻也好,我想,咱们两个说了也都不算。 但我相信,咱们一定都是想让她幸福的。今天这杯敬大哥,也敬我自己,更敬我们都爱着的方瑜。” 图元良这酒就不能不喝了,毕竟沈怀景都把活说到这份上了。 而且,人家说得一点毛病没有。 二人碰了杯,喝了酒,图元良盘子里的肉还有很多。 沈怀景擦了擦嘴,“大哥,齐荣是白家军的人。他在你的地盘上惹了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 无规矩不成方圆,更何况是带兵的人。不过,不管大哥是要他死还是要他活,我都想见他一见。 若是他要死了,全当送别。若是大哥不要他的命,我也想听听他对这件事怎么说。方瑜有方瑜的态度和想法,齐荣也该有自己的态度。大哥,你说呢?” 一口一个大哥,图元良打量着面前的清秀小子。 关于沈怀景与白凤轩,他也听过一些传闻。 但传闻到底是传闻,什么爬床上位,以色侍人,妖艳贱货...... 难听的词多了去。 只是这样的人,能被他妹妹看重吗? 如今与沈怀景见过之后,聊过之后,那些传闻实在太鬼扯。 以第九军如今跟白家军的微妙关系,沈怀景还敢来省城,还敢跟他见面,这份胆色那就不是谁都有的。 第289章 我不会娶她 铁门打开,坐在窗前的齐荣连头也没有回。 他的胳膊上、背上都缠着纱布,露出来的肩膀上有结痂的伤痕。 沈怀景被这一幕给止住了脚步,倒是跟着身后的齐修没那么淡定,冲上前去,“哥,你怎么样?” 齐荣回过头来,他想都没有想到,沈怀景和弟弟能到这里来。 “哥,疼不疼?” 齐修看着上半身缠满了纱布的齐荣,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而齐荣那张脸也不好看,虽然脸已经消肿,但淤青隐约能见,右边眼睛微微有点肿,说他惨不忍睹,也不为过。 “哥,你说话呀。他们打你了?我替你打回去,这些混蛋......” 齐修从未见过他哥伤得这么惨。 虽然上回他们兄弟动手,他也把他哥给打得鼻青脸肿的,但他下手有轻重,这些人就完全不同了。 “说什么胡话。”齐荣摸了摸齐修的头。 “哥,你说你......之前给我下聘的姑娘,娶回家就很好,你干嘛非得......方医生那样的人,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配得上的。你之前还劝我别做梦,自己反倒忘了,方医生是咱们做梦也高攀不上的。” 齐荣笑了笑,虽然笑的时候脸还有点疼,但他不后悔。 “齐修,哥......”他叹了口气,“有些好东西,吃过一回,就想再吃,放不下,也忘不掉了......” “哥,你怎么那么傻呀......” “我呀......死了也值。她......她没事吧?” 齐荣看向进屋后一直没有说话的沈怀景。 “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人吗?”沈怀景这才问道。 “知道,第九军!” “在第九军的地盘招惹第九军,你也是想死想疯了。” 齐荣苦笑一声,“第九军又如何,大不了就是这条命。但她是我的女人,我不许别人碰她。沈少爷,我齐荣不是什么好人,睡过的女人也不少,但她不一样。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就在我眼前,我哪里容得下别的男人对她动手动脚。” “你容不下?你就没想过把自己搭进去,给她惹麻烦?” 齐荣语塞。 “方瑜是什么性子的人,你不知道吗?她头回到江城,凤轩拿枪抵着她的头,她都不眨眼的人,你觉得那样一个蒋公子,真敢对她做什么?她又能便宜了敢对她动手的人?” 齐荣再次沉默。 其实,这几天,他也想了很多。 那天,确实太冲动了。 他心心念念跟来找方瑜,正好就看到那一幕。 与其说是他容不下别的男人对方瑜动手动脚,他更气的是,方瑜居然还朝那个男人笑。 他吃醋,他不舒服,他只想揍那个男人。 因为,他不能揍自己的女人。 “现在担心方瑜怎么样,是不是太晚了?”沈怀景见他不作声,故意刺他。 “她......”齐荣站起身来,可能是动作太急,扯到身上的伤,痛得他龇牙咧嘴。 只是,他现在顾不上,抓了沈怀景的手腕,当即跪了下来,“沈少爷,求你,求你帮帮她。” 齐修想扶他哥,却被沈怀景阻止,“让你哥跪着。” “景哥,我哥还伤着。”齐修心疼哥哥。 “你哥多威风,抢女人都抢到省城来了,打了第九军参谋长的儿子,睡了图军长的妹妹,他多了不起。” “图元良的妹妹?”齐荣抬起头来,像是怕自己耳朵听错了。 “你是说,方瑜是图......” “不然,你以为方瑜能在省城开私人诊所,专治枪伤,收费跟抢劫一样,没人敢动她分毫,她哪来的底气?” “图元良的妹妹......以前怎么没听沈少爷说起......” 齐荣还在消化这个信息。 “我也是才知道。不然,你以为图军长抓你,是因为你打伤了蒋公子?” 齐荣到现在才知道,真正抓他的人是图元良。 他虽然知道抓自己的是第九军,但蒋公子是第九军的人,所以他根本没作他想。 难怪,他被抓到好几天了,审也审了,打也打了,后来还给他治伤,但就是没有见到被他打伤的蒋公子。 “齐荣,你怎么说?”沈怀景又问。 齐荣还在回想上一个问题,被沈怀景这一叫,回过神来,“什么?” “你跟方瑜,你怎么说?” “我......”那天晚上,他出去给方瑜买吃的,想的是要把这个女人拐回江城去,然后让她自己给生一窝崽子的。 但现在,方瑜是图元良的妹妹,确实是他高攀不上的。 “我高攀不起!”他说。 沈怀景轻哼,“呵,把人睡了,现在说高攀不起。” “我......” “哥,大嫂很担心你。”齐修插了一句。 大嫂这个词让齐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齐修说的是方瑜。 刚才还说他做梦,现在都叫上大嫂了。 “来的路上,我都跟景哥说好了。把你接出来之后,咱们就在省城办婚礼,景哥都答应借我钱了。一定热热闹闹的,绝对不让大嫂委屈。 等回了江城之后,再在江城办一场,让少帅和景哥主婚,白家军的弟兄都能喝上一杯喜酒。 新房嘛,就用之前你给我准备的那个院子,小是小了点,但暂时也来不及,等以后有钱了,咱们再换一个大房子。 哥,我也会攒钱的,大嫂从小就没有受过苦,锦衣玉食的,绝对不能让大嫂嫁到咱们家后受苦......” 齐修巴巴地说着,已经给自己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愿景。 齐荣听着,他其实也向往。 但,那只是向往。 “我不会娶她。我是睡了她,图军长要杀要剐,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我不娶妻,更不娶她。” 齐修的美好愿景被打破。 他不解地看着齐荣,“哥,你这说的什么话。你都跟大嫂那样了,哪有不娶人家的道理。做男人,就应该对自己的女人负责,不然,那还叫什么男人。 人家方医生多好的家世,人又漂亮又能干,哪一点配不上你?” “我说了,我不会娶她。”齐荣再次强调。 “为什么呀?你不想娶人家,那你......”齐修后半句没有说出来。 “我是当兵的,哪天死都不一定,她要嫁给了我,早晚得守寡。她那样性子的女人,不会为我守寡的。既然她早晚还得找别人,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而且,她也不会嫁我,我算个什么东西。” 齐修都想给他哥两下了。 刚刚他哥还说什么吃了好东西,就忘不掉,自己的女人如何如何,怎么转头就说这种屁话。 这时候,一直站在门外的方瑜走了进来,“你确实不是东西。我方瑜,没想过嫁人,更没想过嫁给你这种人。 齐荣,你说得没错,我就算嫁给你了,你要死了,我也不会为你守寡。 别说是守寡,就算你没死,我哪天看上顺眼的男人,也一样给你戴绿帽子。 所以,赶紧滚出省城,老娘不想再看到你。我也不想有什么难听的传闻,说被我方瑜睡了两回的男人,就给弄死了。要这样,我以后可不好找男人......” 第290章 她就像只自由翱翔的鸟 齐修没想到他哥能说这么混蛋的话,更没有想到方瑜就在外面听着。 在方瑜转身离去之后,齐修指着他哥的鼻子骂道:“大哥,你可真混账......” 扔下这话,齐修赶紧去追大嫂了。 沈怀景也不知道方瑜就在外面,他要是知道,在齐荣说出那些话之前,就会阻止他。 不过,在来见齐荣之前,沈怀景确实问过方瑜的意思。 既然二人的关系都这样了,她是怎么打算以后的事。 沈怀景也承诺,不管方瑜做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支持她的决定。 当时,方瑜站在诊所的二楼,看着夕阳西下,沉默了很久。 “宝贝,我不是个适合结婚的女人。我这辈子,也确实没有想过成为谁的妻子。所以,在法兰西的时候,我也交过几个男朋友,也有几段快乐的时光...... 爱情嘛,确实很美好......但成为谁的妻子,孩子的母亲,对我来说,太沉重了。 你看,这个国家,水深火热,什么时候自己死了都不一定,何必再添几个为我伤心难过的人呢?” “我们......我们不过是在某个特定的时候,身子都寂寞了而已。成年人嘛,总归是有些需求的。 而我,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既没什么可守的,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快活而已...... 所以,不存在有什么打算,更不存有什么以后。你放心,我不会让齐荣死在省城,等你见过他之后,就赶紧把人带走吧......” 沈怀景没有劝,甚至没有问她是不是真的考虑清楚了。 方瑜在法兰西的时候不乏人追求,也确实交过几个男朋友,但时间都不长。 用她的话说,他们很开心。 但是不是都睡过,沈怀景还真不知道,毕竟,从前他们也没有聊到过睡不睡这个问题。 方瑜,是这个时代很特别的那种女人。 没有什么传统思想的禁锢,也没有必须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她只是她自己,快乐而纯粹,自由又洒脱。 她像只自由翱翔的鸟。 所以,这样的人会离开法兰西回国,至今都让沈怀景没想明白。 刚刚方瑜说的那番话,一大半都是真实的想法,但也不乏气话。 毕竟,在气人这方面,方瑜还是独树一帜的。 齐荣铁青着脸,不知何时拳头已经攥紧。 沈怀景轻咳了一声,“既然,你们心有灵犀,这件事也就翻篇了。我会让人即刻送你回江城,但从此以后,你不许再踏足省城一步。” 齐荣明白沈怀景的意思。 那便是让他以后不许再见方瑜。 如果他敢再来省城,只有死路一条。 想来,为了救下他这条命,沈怀景在图元良那里应该费了不少力气。 “谢谢沈少爷!” “不必谢我。是方瑜给图军长下跪,求他饶你一命。记着人家的救命之恩,以后别再给人添麻烦。” 沈怀景也是懂下刀子的。 这时候的齐荣,不管嘴上说的是什么,但心里肯定都不好受。 非得这时候说方瑜下跪求图元良放过他,那可是一刀子扎在心窝上,叫不出疼来,只有五经八脉像是瞬间断掉一般,浑身无力。 齐修自然没有追得方瑜回心转意,毕竟,他还是太单纯了。 最后,他只能怪在他哥身上。 是他哥混蛋,是他哥不做人。 沈怀景本来想让齐修送他哥回江城,但齐修打死不肯。 一方面是为了沈怀景在省城的安全,另一方面,他现在恨死他哥了,他连多看他哥一眼,都觉得来气。 他怕自己半路上没忍住,再把他哥揍个半死。 所以,沈怀景只得让其他人先送齐荣回去,怕的是图元良改了主意。 省城的几家店铺都已收回,沈怀景还用了一个晚上,把几家店铺的账本都看了一下。 还别说,真赚钱。 只是此刻,他也没有信得过的人来管理这几间铺子,所以只得留下之前做事的人。 “景哥,咱们铺子也收了,是不是要准备回江城了。” 齐修到底还是惦记着他哥。 当时气归气,但过了两日,气也消了,毕竟是亲哥,而且他也确实觉得,自己哥哥配不上方瑜。 所以,这事在齐修这里,也就算过去了。 “咱们的正事还没做呢,现在回不了江城。”沈怀景这两日都住在白凤轩之前买的那个房子里。 屋子里的一切照旧,回忆满满。 “咱们不是来收铺子吗,现在铺子也收了,我哥也......还有什么事?” 沈怀景喝了口茶,拿过蒲扇扇着风。 这两日省城有些闷热,屋子里也没有风扇,到底是热了些。 之前他夜里看账本,也是齐修在旁边替他扇扇子。 最后齐修扛不住困,还给扇睡着了。 “咱们就现在这么走,怕是图军长也不会让咱们出城。” “难不成,图元良还想扣下你,要挟少帅?”齐修立马紧张起来。 “不行,我得跟省城这边的人说,他们一定有办法,把咱们给偷偷弄出城去。” 齐修说是风就是雨,这就要起身去找老邓那帮人。 沈怀景拉住了他,“齐修,不急。图军长不是个小人,他能放了你哥,就已经是对我示好。所以,我更不能不知好歹。” 齐修有点听不懂沈怀景的话。 “景哥,放了我哥,不是大嫂......不是方医生求的吗?” “嗯。方医生确实求了,但他要真弄死你哥,别说是我,就连少帅来了,也说不出个不字来。晚上,你陪我走一趟揽月阁。” 夜色沉下,沈怀景再次来到揽月阁外。 上次来的时候,是他一个人,在里边经历的一切,如今回想,还历历在目。 他下意识伸出手来,掌心上的伤痕还是挺醒目的。 嘴角扯出几分笑意来,齐修也不知道他笑什么,只是觉得这小楼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正经地方。 当然,这只是他的感觉。 敲了门之后,便有人应声而开。 还是上回迎他的那人,只是这回更为恭敬,“沈少爷请!” “收到王爷的电报了?”沈怀景迈步进门。 “前几日就已收到。不知王爷和二爷最近可好?” “都好。王爷知道你们在省城辛苦,这个拿去......”沈怀景随手掏出一张银行的支票,那人双手接过,“谢王爷和二爷赏,谢沈少爷......” 第291章 你的名字,是我念念不忘的春词 齐修总觉得这地方怪怪的。 女人年轻漂亮,花枝招展,个个弄得香喷喷的就算了,这男人怎么也涂脂抹粉,弄得有些风尘味。 就刚刚从他身边过去的两个男人,居然还冲他笑得特别......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守在门口的齐修,越想越觉得这地方不太正经。 不然,正经的男人怎么会那样。 他从前倒是听军队里的兄弟说过,有些窑子里有专门服侍男人的相公。 总不能,这里就是省城的窑子吧? 那他景哥来这里,是找相公快活? 齐修不由得看向门里,之前陪着景哥进去的,就是个长相好看的男人,总不能,这会儿已经忙上了吧。 他都想推门而入。 但是,又想到进门时沈怀景与那人说的话,似乎这应该是金寨主的地盘。 金寨主再怎么不正经,那也不能让他的景哥到这里快活吧。 哎呀,好纠结,到底要不要进去。 齐修在那里犹豫着,里边也没什么动静传出来,他把耳朵贴在门上,想仔细听听。 如果他的景哥真的那什么了,为着他的少帅,他也得阻止的。 不然,少帅得多伤心。 这时候,门突然被拉开。 齐修差一点扑了进去,有些尴尬地冲沈怀景笑了笑,“景哥......” “干什么?” “就.......就......”齐修一时语塞,总不能说,怕你在里边玩相公,对不起少帅吧。 “走吧,先回去。” 迎他们进来那人,一直把他们送出了揽月阁,这才转身进屋关了门。 齐修回头看了一眼‘揽月阁’那仨字,到底没忍住,“景哥,这揽月阁是干什么的?” “你觉得是干什么的?” “我......我觉得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我刚才在外面,听到有丝竹之声,还有女子调笑,也有男人......但好像,又不像江城的窑子......” 齐修说得有点不太好意思。 他这辈子就去过一回窑子,还是上回他哥硬拽着他去的。 那里边姑娘可没揽月阁的姑娘漂亮,而且揽月阁的姑娘,好像也不吃人。 齐修大概是上回被窑子里的姑娘吓得有阴影了。 沈怀景笑了起来,“这是金寨主的地盘。做什么的不要紧,我只是过来听点消息。现在咱们回去。不过,今晚来这里的事,最好别跟凤轩说。” “我知道。这里边还有相公......” 沈怀景拍了拍他的头,“嗯,知道得不少,还知道相公。” “我......” 齐修虽然不太能理解男人跟男人干那事,有什么乐趣。 毕竟,都是男人,对方有的,自己也有。 又不是没见过,多没新鲜劲。 总不能,两个人在一起比大小吧。 但,他又觉得,他的景哥和少帅又是不一样的。 他们是爱情。他觉得。 爱情是个什么,他其实也不懂。 二人走在夜风吹拂的晚上,齐修突然问了一句,“景哥,我哥其实是喜欢方医生的吧?” 沈怀景没回答。 喜欢这个东西,很自我。 而喜欢,其实又代表不了什么。 “我觉得,方医生也是喜欢我哥的。不然,女人的清白就跟命一样,她都愿意跟我哥那样了,不可能不喜欢。” “但是,我又不懂,他们为什么非得说那样的话。” “景哥,以前少帅对你不好,但少帅也明明特别喜欢你的。少帅说,那是爱情。我不懂什么是爱情,我就觉得吧,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那么复杂。” 齐修边走边叨叨。 “齐修,那你喜欢曼妮吗?” “喜欢呀!”齐修连想都没有想。 “许小姐很漂亮,人又温柔,而且懂得很多。她也没有瞧不起人,还送我那么贵的手表,还让我去广州玩。就没有哪个姑娘对我这么好过,我当然喜欢。” “那你想娶曼妮做媳妇吗?” 齐修嘴唇动了动,他大概明白他的景哥问的是什么意思。 并不是因为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就一定要娶回家。 两个彼此都喜欢的人,也不一定要做夫妻。 有些可能是客观的原因,有些是因为自己求的东西就不是婚姻。 就像他的景哥其实也是喜欢许曼妮的,哪怕不是许曼妮希望的那种喜欢。 而许曼妮也很喜欢他的景哥。 哎,脑子给弄乱了。 “景哥,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许小姐特别好,我想跟她做一辈子的朋友,我希望她好。但她要是嫁给我,她就不好了。 我不太懂爱情,但我喜欢的人,我都希望他们好。像少帅,像景哥,像我哥,还有许小姐,方医生......” 关于爱情这个话题,大概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 沈怀景对于爱情的想法,那就是白凤轩。 白凤轩就是他的爱情。 如果没有白凤轩,他也没有什么爱情。 所以,这个夜风吹拂的夜晚,他又想他的轩哥哥了。 回到住的地方,因为思念,有些睡不着。 夜半,又下了雨。他便起了身,于昏黄的灯下,在白凤轩留下的日记本上写下这么几句: 是我相思成疾 才惊这了满城风雨 还是 你的名字,是我念念不忘的春词 ——致我的凤轩 第二天一早,沈怀景让人去图公馆递了拜帖。 下午的时候,图元良就派了人过来接他。 沈怀景特意换上了带来的军装,毕竟他这一次见图元良,代表的是白家军。 只是,沈怀景没有想到,来接他的人带着他去的不是图公馆,也不是第九军的军部,而是城外的训练靶场。 他到的时候,图元良手里正拿着一支步枪,连着几声枪响之后,士兵报了靶。 “图军长好枪法!”沈怀景这才笑着上前。 “我在沈枪械官面前,那就是班门弄斧了。要不要试试,听说沈枪械官对枪特别有研究。” 图元良把枪递了过去,沈怀景赶紧接过来,利落地拉动了一下保险,枪膛里已经没有子弹。 他抬枪朝着靶子瞄了一下,这才放下来,“德国最经典的一款布枪毛瑟98式,多年前就是德军制式步枪,就算是现在,德军也没有换装这款枪,足以说明他的性能无可挑剔。 不过,德国人还是觉得这款枪太长了,缩短枪管,或者再对其他方面做更优化的改进,应该是这款枪的将来。” 第292章 甩锅 一说起枪,沈怀景总有许多话。 他喜欢枪,他也喜欢设计枪,更喜欢玩枪。 虽然在去法兰西之前,他从未想过这辈子要跟枪打交道。 “来,试试!” 图元良把子弹递上。 沈怀景便麻溜装好弹,瞄准,开枪,命中,完美得就跟艺术一样。 最后报靶,也没有半点意外。 “小瑜说你的枪法很好,今天算是见识了。”图元良赞道。 “图军长见笑了。我呢,吃的就是枪这碗饭,要是自己枪都打不准,这碗饭也就没法吃了。” 图元良点点头。 “走吧,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沈怀景随手把枪递给身边的士兵,图元良走在前面,他就慢上半步,紧跟着。 第九军的训练场倒是不小,随处可见正在操练的士兵,而且是在现在的大太阳底下。 图元良约他在这里见面,大概就是想让他看看这个。 威慑也好,警告也好,反正意思就那么个意思。 跟着图元良进了帐篷,天气依旧很热,只是头顶没有那么晒而已。 帐篷里挂了张第九军的防区图,白家军的位置被标得很清楚,并且在第九军的防区图内。 西瓜、凉茶,还有一碗冰凉冰凉的甜点,是图元良招待他这位白家军枪械官的。 “听说,胡老三在江城。”图元良喝了口茶,像是闲话一般问了一句。 “确实。胡军长在江城小住。” “怎么,你们家少帅没把人给杀了?” “瞧图军长说的。怎么说,胡老三都是图军长的人。虽说白家军与胡老三有些旧怨,但胡老三既是投了图军长麾下,我家少帅也不会不考虑图军长的面子。” “哦?我还有面子?”图元良笑了笑。 “当然了。您可是我们五十二师的上官,哪有下属不给上官面子的道理。我知道,图军长断然没有为难我家少帅的意思。不过是胡老三吃里爬外,与胡天瑞联手,想致我家少帅于死地而已。图军长定然是不知情的。” 图元良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沈怀景,就好像他对这件事深信不疑一样。 其实,这些话,就是堵他图元良的嘴而已。 确实,沈怀景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反驳说,胡老三突袭江城,是他图元良的意思。 他当初没有让第九军的人跟随而去,只是派了几个作战参谋,就是想看看胡老三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如果胡老三败了,他可以把这事推得干干净净。 如果胡老三赢了,第九军就可以实际控制大部分白家军的地盘。 他也一样知道,如今坐在他面前这个年轻人,也把他那点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有些话,彼此心知肚明,但不能说破。 说破了,大家都不太好收场。 沈怀景咬了一口西瓜,鲜甜的汁水从嘴角流出来,他连连叫道:“这西瓜真不错!” “枪械官喜欢,那就多吃点。要是不够,回头再带几个回去。” “够了够了。这西瓜虽是好吃,但西瓜性寒,虽是可以清热解毒,生津止渴,消暑解烦。但要真吃多了,是会拉肚子的。 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凡事还是不要太过。太过了,终究不好。 这就好比我们白家军,不过是要个安身立命之所,没有太大的野心,更没有非要与谁争地盘,过不去的意思。 不然啦,就像胡天瑞一样。好好的胡家军,让他给弄没了。” 图元良是一字没落,都听到了耳朵里,也都听到了心上。 说胡天瑞,也是说第九军吧。 一边表示白家军没有与第九军为敌的意思,一边又警告他图元良,若是真想跟白家军动手,白家军也不惧一战。 甚至还早早替他图元良设定好了结果,就得跟胡天瑞一样。 “到底还是少帅的人能打,少帅更是运筹帷幄,堪比卧龙在世。” 沈怀景啃掉了最后一口瓜肉,连忙摆手,“图军长,你可别这么夸他,他呀,就是疯。” “胡天瑞带兵突袭江城的时候,他还坐在轮椅上,站不起来呢。可能也是觉得自己废了,他要一个人死多没趣,好歹得拉多一点人一起死,黄泉路上也热闹不是。所以,这江城一战,也就他这个疯子能这么打,换一个人,就不能够。” 图元良嘴角扯了几分薄笑,现在你们打赢了,那还不是随你们怎么说。 “图军长,你是不知道啊,江城的百姓听说胡天瑞与胡老三同时奔江城而来,早早收拾家当逃出城去了。那都是认定了少帅打不赢的。我当时也就是没有江城,要是我在,还真得拦着他,不让他这么打。当然,我也是不懂打仗的,就是数学稍微好点。” 图元良觉得沈怀景说的都是屁话。 但面上还保持着微笑。 “枪械官,少帅就没有想过,万一胡老三是我授意去的江城,那......” 图元良等着沈怀景的反应。 沈怀景突然怔住,然后不解地看着图元良,“图军长,你与少帅无怨无仇,以你光明磊落的为人,绝不会落井下石。 再说了,白家军本来就是五十二师,那是你的五十二师,你为何要自断自己的手臂?这不符合逻辑呀。所以,不管是我还是少帅,我们都没有那样想过。” 图元良被堵得无话可说。 沈怀景笑着端起了凉茶,他好像一直在吃,肚子都有点饱了。 “五十二师确实是第九军麾下,不过,我还欠着你家少帅的军费呢。” “图军长,军费欠着就欠着呗,白家军也不是揭不开锅了。等什么时候图军长手头宽裕了,再拨给白家军也不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 “是嘛?但你家少帅回我的电报上说,就等我的军费打包行囊去新平集结。我瞧着这意思,没了那点军费,五十二师这是没法开拔呀。” “图军长,情况是这样的。这白家军呢,他也不是我家少帅说了算。你也知道,我家少帅跟二少爷不睦。 原本呢,这新平就是二少爷的辖区,按说二少爷那边派兵去新平集结,更近一些,也理当是二少爷出兵。 但,二少爷不听我家少帅的调令,他也不认我家少帅,说大帅还活着呢,我家少帅算个什么东西。论军功,论功绩,那都不如他二少爷。就算是论大小,怎么也是二少爷排在前边。 所以,二少爷说了,要让他去新平集结,得给钱。不给钱不去。你也知道的,这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家少帅几次大仗,人员伤亡惨重,如今虽是招了几个新兵,但新兵蛋子真不能打。真要去剿匪,那就是送死。 这军费,少帅还真不是为自己要的,那是二少爷......少帅也想替图军长分忧,确实是比较头疼。 上回,我们家大少爷从省城开会回去,就是在新平出的事,差点命都没了。少帅跟大少爷那是一母同胞,感情好得很。少帅早就想剿灭这帮土匪。我家少帅那性子,特别记仇......” 沈怀景巴巴地说着,图元良愣是没能插上一句嘴。 第293章 都是演技派 说了半天,无非就是要出兵,那就得给钱。 不给钱,那是不行的。 而且,沈怀景还引出了上回大少爷受伤那件事。 白敬轩遇袭,虽然有当时的胡家军作梗,但在那个地方出事,各方势力也都难脱干净。 胡天瑞负荆请罪之后,白凤轩也跟算了这笔旧账。 胡天瑞确实是条汉子,这事他居然一点没狡辩。 但是,他也说了,透露白敬轩回来路线的是省城这边的人。 至于具体是谁,确实不知。 而且,他的人在突袭了白敬轩之后,并没有追击,毕竟那地方太复杂,他们也怕陷在里头,最终被别人包了饺子。 但白敬轩却一路被追杀,差点死在了路上。 沈怀景这会提及白敬轩遇袭之事,也是试探。 “大少爷的事,我也是事后才听说。既然枪械官提及了,我想我有必要解释一下。毕竟,是我下令让白家军派人到省城开会,共商剿匪事宜的。所以,不管来的是白大帅,还是大少爷,路上出了事,我都难逃干系。” “图军长多心了。少帅从未怀疑过您,大少爷遇袭这件事是那帮土匪干的。我估计,选在那里动手,可能是想借此嫁祸给二少爷,想弄得白家军兄弟反目。毕竟,二少爷野心勃勃......” 沈怀景主动把图元良摘个干净,而且还拿白颂轩说事。 此时,在开江城的白颂轩莫名有些后脖子凉。 明明外面是烈日高悬,知了叫得特别欢快,怎么就觉得冷呢。 白太太被修理之后,他就派人把她送回了卢城,并且禁足她三个月,不许出府。 被带走的三个儿子,自然也都送了回来。 这一回,白太太确实被吓得不轻。 “团长,周老板来了。” 白颂轩想到自己这回白白损失掉的钱,心里那叫一个不痛快。 听说周楚洋来了,立马又高兴起来。 周家自从与白颂轩搭上关系之后,周楚洋时不时会到开江走动。 除了开江有周家的买卖,主要还是拜会白颂轩。 这一回,周楚洋又带了些礼物。 “周老板,你来就来,回回带这些礼物,实在太客气了。” 白颂轩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没有一回拒绝的,收得特别畅快。 “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大帅不嫌弃,就算是看得起我了。” “周老板就是会说话,我呀,就喜欢交你这样的朋友。来,来,来,坐风扇这边,最近的天可真热呀。” 二人一阵寒暄,周楚洋便以邱山作为切入点。 “大帅,我刚到开江,本是有点生意上的事,要与邱山邱老板商量的。可我刚才去时,听说邱老板让大帅的人抓了。邱山这是犯什么事了?” 白颂轩刚拿起杯子喝茶,递到嘴边顿了一下,“这个邱老板......说起来,我恨不得削了他的骨,剐了他的肉。” 手中的杯子啪的一声落在桌上,杯子倒是没有碎,不过茶水都给溅出来了。 周楚洋心头一怔,“大帅息怒!邱山若是犯了事,大帅该杀就杀,别把自己身子气坏了。” 也不知道是天热,还是心里发怵,周楚洋额头上的汗水都下来了。 知道邱山被抓,他其实想调头就回江城的,但又实在想知道邱山为何被抓,所以才来了白颂轩这里。 白凤轩那边显然是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他不能连白颂轩这边也断了。 他跟他家老子不一样,他老子指望着背后的那个人,他更相信自己。 “周老板,你说这个邱山,他干的是人事吗?他居然让我太太给我吃泡过药的鹿鞭,名义上给我补身子,其实就是想让我废了......” 白颂轩也是地道的演技派,把心头的那些愤怒,男人的屈辱,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人,我能留着他?” 杯子砸在了地上。 这一回,彻底给摔碎了。 “有这种事?那这邱老板确实该杀......” 周楚洋赶紧附和。 “那大帅身子可......这样,我替大帅请个好大夫瞧瞧,这可是大事......” 周楚洋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 白颂轩骂骂咧咧好半天,周楚洋在旁边听着也不敢搭话。 最后,他吐了口气,“让周老板见笑了,只是这事,我一想起来就想杀人。” “是,是,是,这种事,任何人都忍不下的。但大帅还是别把身子气坏了,先顾着自己。” “谁说不是呢,我这天天还吃着药。你瞧瞧我这气色,是不是差多了......” 周楚洋哪里敢说不是,其实,他也没有仔细看。 “邱山的铺子我让人查抄了,里边还有些货,我也正想叫你来一趟,把那些货给我处理了。” 周楚洋立马应下。 周家与白颂轩搭上关系,就是邱山牵的线。 如今邱山出了这样的事,白颂轩没有一并牵连周家,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大帅,你放心,这两天,我就让人把那些货给处理好。只是那邱山,与大帅无怨无仇的,怎么会这般害大帅呀?大帅可审过邱山了?” 周楚洋挑事的老毛病又犯了。 白颂轩心里轻哼:行,给你表演的机会,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审了,说是我太太的意思。这不是鬼扯吗?我太太会想我不举......” 不举这词出口,白颂轩像是怕人知道,立马捂了嘴,慌得很。 “就是他诓骗我太太。我那太太,一个无知妇人,只当还是为我好呢。哪知道,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就那害我的东西,邱山还跟我太太要了不少钱。不瞒周老板,我其实也在想,邱山为什么这么做。我也没抢他老婆,夺他姐妹,如此害我,图什么?” 白颂轩似乎还特意引导了一下周楚洋。 “这个......确实不好说。” 周楚洋没有跟进。 于是,白颂轩又说,“我想来想去都想不通啊。所以,又让人仔细查了这个邱山的底细,这才知道,邱山以前可是沈家商铺的掌柜。 那沈怀景不是跟了我家老三嘛,如今也算是我的弟妹。邱山害我,铁定是我那弟妹自己生不出儿子来,嫉妒我......” 周楚洋心想,他女儿也生不出来呀。 “还有白老三,摔了个半残废,我曾经嘲笑过他,说他身子废了,那玩艺铁定也不行了。白老三多记仇的人,肯定是他想了这阴招害老子......” 第294章 他乡遇故知 沈怀景在省城又待了两日,临走之前,特地去图公馆辞行。 若是他能离开省城,白家军日后定是有段时间的太平日子,至少不用担心第九军。 但,他要是走不出省城...... “枪械官不多待几天,难得来趟省城。”图元良在书房见了他。 “我倒也想。从前,我跟少帅都在省城上中学,这里有许多美好的回忆。只是,我家少帅粘人,总是来电报催我回去,说是想我了。其实,我也挺想他的,吃不好,睡不好,还是回去看着他,更安心些。” 沈怀景这恩爱秀得让已经中年的图元良尴尬得很。 他反正是不能理解男人跟男人之间所谓的爱情。 “枪械官与少帅感情真好。”图元良言不由衷。 “是他特别好。”说完了,沈怀景又不太好意思地笑道,“让图军长见笑了。” “真挚感情,很难得。不像我跟夫人,结婚二十几年,没说过一句喜欢,也没有说过一句想念,倒是无趣得很。” “军长与夫人皆是含蓄之人,不像我跟凤轩,没羞没臊的,也不怪外面的人把我们说得很难听。不过,我与少帅也不在意,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想说就说去。反正,他是能拿命换我的男人,而他待我,亦如此,这就够了。” 图元良听了这一阵,最后说了两个字:“难得。” 这是他的真心话。 他虽然不能理解男人与男人的爱情,但能拿自己的命换对方,这是世间多少人做不到的。 就是他,亦不能。 他想起了一向不求人的妹妹跪在他面前的样子。 那么骄傲的丫头。 虽然他看齐荣没有一点顺眼的。 要家世没家世,要钱没钱,要文化也没文化,除了一身匪气,实在挑不出能看的点来。 他很难相信妹妹会喜欢那样的男人。 可是,他又觉得,妹妹就是很喜欢齐荣。 哪怕妹妹说了,不会嫁人,更不会嫁给齐荣,也不会再见齐荣。 “枪械官既是要离开省城了,那晚上就留下吃个便饭,算是我给枪械官践行。” 沈怀景没有拒绝。 只是,他没有想到,除了吃饭,图元良还安排了别的。 图公馆的后院里摆上了可口的酒菜,月华如洗,灯火明亮。 这样的夜晚,谢小楼一身戏服立于月色之下,静若处子,美若天仙。 “谢老板,别来无恙!” 沈怀景上前,谢小楼福了福身子,“沈少爷好!” 谢小楼离开了江城,来了省城,沈怀景之前也听说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图元良会把谢小楼请家里来唱戏。 这有点给他添堵的意思。 “许久没有听过谢老板的戏了,今晚到底是沾了图军长的光。” 图元良原就跟在旁边,观察着他俩说话,这时候便应了一句,“谢老板可是江城名角,又与枪械官是旧识。他乡遇故知,亦是幸事。枪械官可不是沾了我的光,是我沾了枪械官的光。” 故知? 故你祖宗!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图元良还有好看热闹的雅兴。 “图军长说笑了。” 谢小楼被请来图公馆唱戏,他也没想到会遇见沈怀景。 自打离开了江城,那里的一切就算是结束了。 虽然有他放不下的人,但又不得不放,毕竟,那人从来没把他放在心上。 到了省城,因着他曾跟过白凤轩,不少人来听他的戏。 其实,他也知道,那些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离开了江城,没人护着了,又得了那样一个名声,少不得让些男人动手动脚。 今天图元良请他来唱戏,他还以为图元良也是存了那样的心思。 男人嘛,不一定非要是断袖才好这一口,有钱有势的男人,也有不少玩男戏子的。 他以为自己今晚躲不过去了,但看到沈怀景,他又觉得自己想错了。 “枪械官,入席吧。咱们边吃边听谢老板的戏。我今晚,特意点了谢老板最拿手的好戏。” 沈怀景点点头,二人双双落座。 沈怀景打量着谢小楼这身扮相,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待锣鼓家伙声起,今晚的表演正式开始。 谢小楼今晚唱的是《游园惊梦》。 沈怀景早年读过《牡丹亭》,还得记得其中的一些有名的句子。 比如: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如今听着谢小楼独色的嗓音,他的脑海里不由得闪过自己想象的一些画面。 毕竟,谢小楼陪了白凤轩很多年。 毕竟,谢小楼是真的很喜欢白凤轩。 毕竟,那些他错过的年月,是眼前这个漂亮的人守在白凤轩的身边。 心头升腾起来的妒意,让他始料未及。 他不由得拿自己与谢小楼相比,他没有谢小楼长得好看,他自己知道,别人也知道。 特别是那个胡天瑞,上回当着他的面就说他没有谢小楼的的皮囊好。 这会儿,他想弄死胡天瑞。 看看谢小楼那双满是风情的双眼,白凤轩看着这样的人,这样的眼睛,真的一点没动过心吗?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他也问过白凤轩,白凤轩也保证没有。 可是,谢小楼真的很漂亮。 他恨谢小楼的漂亮,想划了这张漂亮的脸蛋...... 他觉得自己心里住了一头恶魔,而且他正在把这头恶魔一点点唤醒。 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攥紧了拳头,这一点没有逃过图元良的眼睛。 “枪械官,这杯酒我敬你,祝你一路顺风!” 沈怀景赶紧起身,“谢图军长!” 白酒很烈,他是少于喝白酒的。 如今一杯酒下肚,加上心头的妒火,烧得有些难受。 “看来,枪械官不善饮酒,怎么才一杯,脸就红了。” 沈怀景摸了摸自己有些烫的脸,回头看像正在唱戏的谢小楼,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游完了旧园,惊醒了残梦,从此,走后的每个夜晚,他就像滚滚黄河一般,不断流入我的梦中......” 原来,在法兰西的那八年,他从未停止想念。 第295章 他就是吃醋了 眼泪夺眶而出,沈怀景自己也没想到。 图元良更是始料未及。 他挥了挥手,胡琴声停了,谢小楼也停下了唱词,原本满是情绪的脸,此刻回归正常。 谢小楼看向沈怀景和图元良,旁边则有人示意他先退下。 谢小楼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但刚刚好像是沈怀景哭了。 沈怀景为什么哭? 被这出戏感动了? 谢小楼想不明白。 沈怀景侧过头去轻拭眼角,片刻之后,才回过头来,“又让图军长见笑了。” “看来,谢老板的戏确实太好,都把枪械官给感动哭了。” 沈怀景吐了口气,“谢老板的戏确实好,不然,怎么能是江城名角呢。就算是到了省城,谢老板一样是角儿。只是......” 说到这里,沈怀景顿了一下,“图军长也不是外人,说与图军人听,我也不怕丢人。当初,我被父亲逼着去留洋,不是父亲想让我开阔眼界,也不是想让我有多大的学问。 他只是......只是因为凤轩亲了我,还让我姐夫看到。这事,让我姐夫给闹得府里人都知道。 父亲觉得丢人,也觉得我再留在江城或是省城读书,早晚让他抬不起头来,所以赶紧把我给送出去。 他觉得,只要把我送得远远的,我就不会喜欢男人了。当然,他可能还觉得,就算我喜欢男人,要跟男人搞在一起,在国外也丢不了他的脸......” 图元良静静听着,沈怀景边说这番话,边给自己倒上了酒。 白酒很烈,但这一刻的心情之下喝,似乎正好。 “可是......”沈怀景喝了一口,烈酒下喉,又苦又辣,他的脑子里闪过白凤轩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等他的那八年,日思夜想的八年,还有那写满相思的日记本。 他心疼了,他也嫉妒了。 他的心情有点乱。 “其实,我那时候觉得很冤枉的。我不喜欢男人,至少当时不喜欢。我拿凤轩当兄弟,想做一辈子兄弟的。 我也恨过凤轩,恨他亲了我,恨他对我存了那样不干净的心思,更恨他害我被父亲打,被父亲强送去国外......” 又一口烈酒下喉,他朝图元良笑了笑,“那八年,我一直恨他,至少从前我那样以为。但刚刚,看到谢老板的时候,我就嫉妒了。 他太漂亮,在我离开的那些岁月里,是他陪着凤轩的。其实,我也知道,凤轩没碰过他,但我还是嫉妒......” “图军长,你大概不太明白这种心情。我自己其实也不太明白。可那么个漂亮的人儿......刚刚上前那一刻,我居然想划了他的漂亮脸蛋......” 直白又真挚的性情流露,沈怀景就像是把自己的心都彻底给剖开了一般。 那样摆在了图元良面前,既不怕丢人,也不怕别人嘲笑他。 他就是吃醋了。 “我想,我真的是个很坏的人。刚回江城的时候,明明是我求着凤轩的,却对他没有一句好话,尽是埋怨,尽是仇恨。 但凤轩,他真的特别好,特别特别好,所以,哪怕谢老板多惦记他半分,我都不喜欢......” “图军长,我其实不是个善妒的人,真的......” 眼泪滑落得比他想象的要快,也不知道是情绪始然,还是酒的关系。 “我就是才发现,在法兰西的八年,我那么那么的想念凤轩......” 杯子里的酒一口饮尽。 沈怀景的脸已经红得像抹了胭脂一般。 图元看着沈怀景的真情流露,最终安慰了一句,“枪械官,都过去了,你们现在很好,以后应该也会。” 沈怀景抹了一把眼泪,赶紧给图元良倒上了酒,又给自己满上,拿起杯来,“图军长......不,图大哥,谢谢你......这杯我敬你。” 图元良心想,谢我什么? 总不能谢我拿谢小楼把你给弄哭了? 但酒还是要喝的。 整杯酒下肚,沈怀景还打了个酒嗝,“图大哥,你放心,等我回去之后就跟凤轩说,绝对不给大哥添乱。大哥但凡有需要,招呼一声就是,我家凤轩不是不懂事的人。” 哭也哭了,真心话也说了,借着所谓的那点复杂心情,还不忘表态。 反正这顿饯行宴,两个人吃得各有收获。 沈怀景离开图公馆时,还是图元良派了车把他送回去的。 齐修在车上也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事,一直忍着回到住处,替沈怀景弄了热水洗了澡,待他清醒些了,才问道:“景哥,怎么喝了那么多,是图元良不让咱们离开江城吗?” 沈怀景这会儿的酒劲也散了许多,脸虽然还有点红,但脑子倒是无比清醒。 “没有。收拾好行李吧,明天一早就出城。” 沈怀景倒是真有点累,往那床上一躺,就想睡觉。 他昨天专程去了一趟揽月阁,就是想足够了解图元良这个人。 揽月阁负责在省城这边收集情报,所以,对于第九军军长了解得也很细致透彻。 图元良是个重感情的人,但图元良也是个头脑无比清醒的人。 第九军坐镇省城,图元良虽然是一军之长,权力很大,但他这个位置也不那么好坐。 按揽月阁给的信息来看,是上面觉得白家军的势力膨胀太快,图元良如今能做的,要嘛灭了白家军,要嘛收服白家军。 若是前者,第九军没有十足的把握。 就算是真的赢了,第九军也一定损失惨重,那么图元良的下场不会比胡老三好多少。 战乱年代,你没了兵,那就没了权,没了势力。 若是后者,大概也够呛,所以,他今天表态的那番话才是重点。 第二天一早,沈怀景一行人就准备出城。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方瑜和图元良都在城门口等着。 图元良改主意了? 沈怀景心头一紧。 难道昨晚那一出,白演了? 他多真挚呀,多走心呀,多情真意切呀。 这怎么还...... “宝贝,要不是表哥说你今早走,我都不知道。”方瑜上前有些埋怨道。 “本来是要跟你说的,结果在图军长那里喝多了,就把这个给忘了。” “我给你准备了些东西,一会儿带上。这一走,也不知道你何时再来省城了。我会想你的。” 方瑜抱了一下沈怀景。 齐修在旁边看着,心想,这方医生怎么动不动就抱呀。 “方瑜,你保重!”沈怀景拍了拍她的背,然后放开,走向图元良。 “图军长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图元良把一封信递到了沈怀景手里,“替我带给白凤轩。” 第296章 媳妇就不想验收一下成果? 沈怀景的担心有点多余了,图元良并没有拦下他。 兄妹俩站在城门口看着他们车子远去,方瑜问了一句:“表哥,谢谢你!” 图元良哼了一声,“不必谢我,他都让我给弄哭了,我哪能不让他走。” 方瑜回头看图元良,似乎有点不太明白。 “哦,昨晚他来辞行,在我那里喝多了。说了很多心里话......” “只是因为这样?”方瑜似乎有点不信。 “不全是。昨晚收到的消息,白凤轩亲自带兵奔省城而来。我要是真留了他在省城,怕是真如你所说,白凤轩会屠了省城。” 方瑜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只是看向沈怀景离去的方向。 “当然,白凤轩也不一定有那个实力能屠了省城。只是......”图元良叹了口气,“没必要非得让一个疯子与自己为敌。不,或许是两个......” 车子出了省城地界,沈怀景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从包袱里找出图元良给的那封信,稍微捏了捏,然后把信给拆开。 信纸上只有一句话:枪械官戏好! 沈怀景苦笑了一声,把那信纸捏成了团。 “景哥,图元良信上说什么了?”齐修见他神情有些怪异。 “没什么。” 其实,也不算是戏,绝大部分都是他的真情实感。只不过,他放大了情绪罢了。 图元良看穿了他,也没有拦他,足以说明盟约达成。 有些东西,不必说得太明白,毕竟,说明白了,反倒差点意思。 车子一路往江城去,天快黑的时候,有一小队人马迎上来,沈怀景这才得知,是白凤轩在前面的镇子上等着他。 镇子不大,唯一的一家旅馆已经被包了下来。 沈怀景推门进房间,白凤轩已经摆好了饭菜,等着给他接风。 “你怎么来了?”沈怀景快步上前。 “想你了。” “带了多少人?” “也没多少,就......都来了......” 沈怀景怔了一下,“你......这不是胡闹嘛......” 他突然明白,图元良为何看穿了他,却没有拦他。 想来,图元良已经得到了消息。 这也说明,图元良确实没有想跟白家军一战的意思。 “小景,我想你。” 白凤轩伸手抱住他,沈怀景把人推开,“少拿话哄我。” “我的小景,打你那天早上出门,我就开始想你,要有一句假话,让我不得好......” 嘴里的那个死字没有出口,就让沈怀景给捂得严实了。 “不要口无遮拦。” 白凤轩拉下他的手来,然后在他掌心落下轻吻。 “你......” “媳妇,你不想我吗?” “不想。你一个半残废,有什么可想的?” 沈怀景抽回自己手来,然后还颇有些嫌弃地在衣服上擦了擦,白凤轩直接把人给抱起来,“半残废?我家小景学坏了,总这样扎我的心,会很疼的。” 抱了人就往床边去,桌上的一桌好菜,到底是要被辜负了。 当沈怀景被白凤轩按在身下,亲得连呼吸都有点困难的时候,半残废好像今天不残废,不只不残废,还特别威风。 沈怀意已经感觉到被抵着了,努力找回一丝理智,“凤轩,现在不行。” “怎么不行?媳妇就不想验收一下成果?” 浓重的气息和那双写满了热烈的眼睛,早已把白凤轩那点心思出卖。 他才不管媳妇愿不愿意,而且他好久没有玩强制那一套了。 如今在这旅馆里来一回强制,好像也很不错。 沈怀景狠咬了他一口,舌头疼得想骂娘。 “媳妇,你也太狠了......” 嘴里都是血腥味,连沈怀景都尝到了血的味道。 “白凤轩,疯也得挑个时候。你把白家军都带出来,这里离省城那么近,却想着搞这点事,你让那些替你卖命的兄弟怎么想?” 白凤轩不答。 沈怀景推开他,坐起身来,“这里不是地方。” “我觉得是。” 他再次把沈怀景给按在了床上,双手撑在沈怀景双侧,嘴唇上有些许的血渍,看着格外艳红。 “凤轩,乖......”沈怀景试着哄人。 “媳妇,不能拿嘴哄,不够......” 沈怀景看着他那双泛红的眼睛,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怎么就给忘了,这个狗男人在这件事上是得不到,就会越发疯狂的。 除非是白凤轩真的不行,或者真的不愿意。 但现在,白凤轩想,很想。 沈怀景心一横,还是早点解决说正事吧。 不然,今晚是过不去的。 没准儿还得被他磨得一个晚上不消停。 “不能拿嘴哄?” 他的手已经开始调皮,然后有人的皮带落了地。 “不喜欢我拿嘴哄吗?” 沈怀景的声音不太清晰。 “媳妇,你犯规......”白凤轩后面话淹没在自己的惊呼里。 “这就犯规了?我可是跟少帅学的。少帅也验收一下我的学习成果,是不是有长进?” 长进个屁呀。 不长进,他都吃不消。 如今长进了不少,又是小别胜新婚,哪里是他扛得住的。 “你又去揽月阁了?” 白凤轩突然就想到了揽月阁。 上回小兔子去了成都回来,就长进不少。 这一回,更厉害了。 “我要杀了那帮狗玩意,都教......教了你些什么......” 沈怀景这会实在太忙,顾不上回答。 于是,白凤轩又不太情愿地放了一场烟花。 沈怀景喘了几口粗气,“两分钟,看来,药不能停......” 白凤轩拉了被子捂了自己的头,媳妇嘲笑他,还嫌弃他...... 沈怀景起身喝了口茶漱口,然后才回头看着在床上纠结成一团的白凤轩。 “好歹有进步,比出门的时候强......” 白凤轩拉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冲向沈怀景。 大概是速度太快,力量太大,直接推着沈怀景把人抵在了墙上。 粗野的吻落下来,像是要把对方给咬死一般。 直到沈怀景嘴里溢出一句,“要不,我来......” 白凤轩这才停下来。 沈怀景笑了笑,“我肚子饿了,先吃点东西,还有正事跟你聊。” 对于谁在上面这事,白凤轩还是有自己的坚持的。 虽然从前也答应过,得让人家在上面一回,毕竟欠了债,要还嘛。 但是,肯定不能是今晚。 二人总算坐到了桌上吃饭,沈怀景边吃边把在省城的事大概说了一下。 “姓周的老东西呢?” “他已经到了省城,但这几天都待在旅馆里,没有见任何人,像是在等人。我让人一刻不闲地盯着他,只要他见人,就会有消息的。” 第297章 没有生离 “他既然没有带周楚洋去,那就说明,这背后的人,周楚洋还没有资格见。不过,你那位发小也没闲着。老东西去了省城,他就跑到二哥那里去了。” “又挑拨你们兄弟关系了?”沈怀景已经吃好了。 天气有些热,加上又赶了一天的路,他只想赶紧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挑没挑拨不知道,不过,二哥大概又讹了他一笔。” 白凤轩让人送了热水进来,本来是想亲自给小兔子洗的,但小兔子不让,让他在外间待着,如果非要进来,那晚上就不能上小兔子的床。 为了能挨着媳妇睡,白凤轩只得一边想象着媳妇沐浴的香艳画面,一边跟媳妇聊着闲片。 “怎么说?” 听着里边的水声,白凤轩就把邱山铺子被查,白老二砸锅卖铁,让周楚洋处理那些破烂的事道来。 “媳妇,你说,我要不要找个机会,再敲二哥一回?” 沈怀景没应声。 “我想了又想,打的这几回仗,虽然都是我赢了,但便宜全让二哥一个人占了。我这心里有点不平衡。如今我这花销也大,让二哥再出出血,也算是提醒他下回别尽想占便宜。” 沈怀景还是没应声。 “媳妇,怎么了?是不是睡着了?” 沈怀景不只没有应声,里边连水声都没了。 白凤轩正想推门进去,沈怀景就穿好衣服从里边出来。 他的头发有些湿,好像又有段日子没剪头发了,如今又长了些,不过更好看了。 白凤轩赶紧拿了干的毛巾去替小兔子擦头发,顺带给自己谋点福利。 不安分的大手,总在人家脸上有意无意地滑过。 那点心思,都不用隐藏,反正也藏不住。 沈怀景便由着他,待头发擦得差不多干了,他才站起身来,拿了放在角落里的箱子到桌上。 “二哥是不那么可爱。不过,弄狠了,也是会咬人的。算了,缺钱的话,我给......” 箱子已经打开,沈怀景从箱子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到白凤轩手里。 “媳妇,不用,我有钱。” “你有是你的,我给的,你不准拒绝。” “媳妇......”白凤轩把信封放回箱子里,“我不要,弄得我都像吃软饭的。” 沈怀景笑了,再次拿过信封,拉过白凤轩的手来,把那信封拍到他掌心上,“轩哥哥是觉得我的软饭很难吃?” “才不是......你是我媳妇,得我养着你,哪能回回都花你的钱,我算什么男人,让媳妇养我就算了,还让媳妇养着我的军队,我没脸......” 白凤轩就是不肯要那钱。 沈怀景叹了口气,“我的,不就是你的,跟我这么客气,是想换媳妇了?” “没有,只有你,只能是你。可我想养着媳妇,不是......” “轩哥哥,你不先看看里边有多少?”沈怀景打断了他的话。 还别说,这话真管用。 白凤轩赶紧打开了信封,看到里边支票上的数字,他那表情又像哭又像笑,反正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嫌少?” “不是。”他摇头。 “那是?” “就有点害怕。” 沈怀景不解。 “你害怕什么呀?钱烫手?还是觉得钱不干净?” “都不是。” “那你......” “小景,要是哪天你不喜欢我了,喜欢上了别的男人或者女人,你是不是也这样拿钱砸他们?” 沈怀景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 什么叫拿钱砸? 他的钱是铁做的,还是木头,怎么就叫拿钱砸? “他们想要什么,你都给买,都哄着,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你也搭个梯子去给他们摘。” 沈怀景看着白凤轩那委屈巴巴的模样,是他脑子坏了,还是这个狗男人又开始发一种他没见过的疯了? 还摘星星? 还搭梯子? 有那么长的梯子吗? 他不怕摔死呀! “我也不能给你生孩子,让沈家断了香火,小元都瞧不上我,说我不能生......” “你要真有了孩子,我给孩子当干爹,行吗?我争取不嫉妒,你别不搭理我就行......” 沈怀景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抬腿就踹了一脚。 白凤轩吃痛,摸了摸屁股,“小景,你踹我干嘛?” “踹你?我应该打破你的脑袋,然后看看你那脑子里边到底装的是什么。怎么就这么几个钱,就把你眼睛给闪瞎了。眼瞎就算了,还跟我这里胡说八道。我要能有孩子了,老子第一个把你千刀万剐,还让你给我孩子当干爹,做你的春秋大梦......” 沈怀景一通骂,白凤轩便又贱兮兮地凑过来,搂了他的腰,“媳妇,谁让你这么好,我不是怕有人来抢嘛......媳妇放心,就算有人敢来抢,我也让他们有去无回,谁来杀谁......” 沈怀景无语。 就这么个破脑子,打仗的时候,算计的时候,那是一点不落人后。 算了,也没功夫跟他气。 沈怀景双手捧住了白凤轩的脸,然后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我是你的,永远都是。除非......” “什么?” “没有生离,只有......”他又亲了一口白凤轩。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白凤轩已然明白,紧紧抱住怀中的人。 他才是占便宜的那个。 他才是被宠爱的那个。 白凤轩是这样觉得的。 白家军撤回江城,已经是在几天之后了。 回到江城,沈怀景才知道,白家军大队人马离开江城之后,江城居然是胡天瑞坐镇。 “你就不怕他再反?”沈怀景都觉得后脑勺疼。 “这不是没反嘛......” 白凤轩不以为意。 “万一反了呢?”沈怀景强压着怒火。 “那就把他给弄死。” 白凤轩说得云淡风轻。 沈怀景觉得再跟这人说下去,估计自己血压都高了。 他给罗天逸挂了个电话,还没等他开口,罗天逸便说道:“要是为胡天瑞那事,我也尽力阻止了。你那个男人,就是个油盐不进的货色,我都想把他弄死。” “你想弄死他?” “我说沈少爷,你听话能不能听重点?” “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是,罗天逸,你要敢动他的心思,我先弄死你......” “都他娘的疯子,你也去吃点药,老子不搭理疯子......” 第298章 你威胁我 沈怀景离开江城之前就给老管家发的电报,他以为,就算再迟,他从省城回来,老管家那边也应该有信来了。 但是,老管家连个电报也没有回。 沈怀景不放心,再给老管家发了电报不说,还给许博雅也发了个电报。 周老爷子在省城待了几日,白凤轩安排在省城的人也没见他出门,更没见他会客,一直盯到他离开省城也没有任何发现。 这个结果,白凤轩自然是不满意的。 对方一直没有现身,无非两种情况。 一是周老爷子根本没有见到人,二是对方发现周老爷子被人盯上了,所以没有露面。 但沈怀景却认为,周老爷子已经拿到了对方的承诺,不然绝对不会离开省城。 按白凤轩的意思,都想直接把人给绑了,然后再审问一番,不求得不到结果。 沈怀景不同意,虽然他已经不想跟发小再演戏了,但后面的人没有揪出来,太早把周家这张底给掀了,后面的人更抓不到尾巴。 只是,钨砂矿不能再等了。 沈怀景在周老爷子回江城之前,去了一趟周府。 上一回来周府,还是老爷子请他去的。 而这一回到周府,他是不请自来。 “孩子都半岁了吧,这东西也不值钱,但孩子应该喜欢。” 来的路上,沈怀景给周楚洋的儿子带了个小玩具,确实不值钱,但也算没有空手来。 周楚洋也不热情,大概也猜到没有什么好事。 二人相对而坐,显得特别疏离。 周楚洋不搭话,沈怀景就只能唱独角戏。 “怎么,老爷子不在家?”沈怀景明知故问。 “父亲病了,有事跟我说吧。” “跟你说也行,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做主。” 沈怀景既已决定不装了,所以也没了那些客套。 “枪械官先说说看,能不能做主,也得听听是什么事。” 周楚洋一改往日唤他名字的习惯,这让沈怀景心头有种不安的感觉。 也是,他这个枪械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周楚洋就算是个聋子,这么久了也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周楚洋不傻,这么几个回合下来,不会一点东西都没有瞧出来。 “既是这样,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钨砂矿的事,我想,咱们还得再聊聊。” 沈怀景直奔主题,周楚洋刚端起茶,递到嘴边顿了一下,这才喝了一口,轻轻放下时,倒是比平日多了几分沉稳和老练。 沈怀景隐约觉得今天会有更不好的事。 这是一种直觉。 因为,今天周楚洋的气场完全不一样。 “枪械官想怎么聊?” 周楚洋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半分退缩。不只没有退缩,还有一种‘你有多少能耐,都放马过来,老子不虚’的意思。 “钨砂矿如今是战略物资,既是在白家军的辖区内,那白家军自然也有保护其安全的职责。上回钨砂矿出事,已然说明有人盯上它了。 所以,完全由民间来经营钨砂矿,早晚还得出问题。少帅的意思是,我们派兵保护矿,也负责整个运输线路的安全,还有交易的安全。至于矿上的管理,还可照......” 沈怀景嘴里那个‘旧’字没有出口,周楚洋就哈哈大笑起来。 他看着脸都笑得有些扭曲的周楚洋,目光淡然,就算是山雨欲来,他现在也只有安静接受的份。 不是太好的感觉。 “枪械官,出国留洋八年,如今倒是把硬抢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了。不得不佩服,这学问多的人,到底是什么话都能说得漂亮。 白家军想要钨砂矿,拿去就是,干嘛遮遮掩掩。怎么,是怕江城的商人都说你们白家军是土匪?” 沈怀景在这件事上,他确实不那么硬气。 说是生抢,其实也不算冤枉。 所以,沈怀景也没有再给粉饰的意思,“少东家,你要非这么说,我也认。” “你......” 周楚洋倒是没想到他认得那么干脆,而且连点犹豫都没有。 毕竟,这太不像沈怀景的性子。 “这是乱世。乱世的法则是什么?谁手里有枪,谁有势力,谁就说了算,谁就是王法,谁就是规则。你既在这乱世之中,又在这规则之下......” 沈怀景顿了一下,拿起还在冒热气的茶,却没有喝,像是在想什么,片刻之后才说,“我父亲也是在这规则之下,结果你也看到了。” “沈怀景,你威胁我!” “少东家,我只是说一个事实。你要觉得威胁比较好理解,那就是威胁。” 说完这话,沈怀景才微微饮了口茶。 茶是好茶,只是今天不是喝茶的气氛。 周楚洋轻哼一声,“枪械官既然跟我讲规则,那我也跟枪械官说一说规则。” “行啊,我就洗耳恭听。” 沈怀景放下茶杯,静静等着周楚洋放马过来。 “枪械官,你家的老管家是去了广州吧......” 扔出老管家这个话题,沈怀景心头就是一紧。 老管家之前的电报没有回,他就隐隐有些担心。 现在周楚洋又提及这个,不好的感觉在脑子里扩散。 “看来,少东家对我们家一直很关注。” “那当然,毕竟,咱们两家是世交。” “世交?”沈怀景觉得这个词真的讽刺至极。 “我记得,老管家到沈家也有些年头了。无妻无子,他把沈家当成了自己家,也把你们家的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要说他是沈家的一分子,也不过分。” “如今沈家可没几个了人了。除了不懂事的孩子,还有那个不知道是真疯还是假傻的陆昭文,老管家也算得上一个。枪械官介不介意再给沈家添一场葬礼?” 周楚洋就这么撕破了脸,这倒是沈怀景没有料到的。 “你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捏紧拳头,老管家在广州一定是出事了。 “没什么意思。如果枪械官觉得,这是威胁,那就当是威胁。至于说钨砂矿嘛,那也不是周家一家的,少帅想拿去就拿去。没了钨砂矿,周家也不至于饿死。” 周楚洋居然这么大胆,敢在江城跟白家军叫板。 他凭什么? 难道就仅仅只是因为拿捏着老管家的命? 沈怀景一时想不明白。 “少东家,你就没想过,我可能不会管他是死是活。而你的家人,可都在江城,你就不怕......” “怕呀!”沈怀景没说完,周楚洋就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怕有什么用。少帅既然都要拿周家开刀了,横竖都是个死,那还不如黄泉路上拉个伴,好歹也不算太亏......” 第299章 他就不怕老子秋后算账? 沈怀景与周楚洋这一次的正面交锋,他算是铩羽而归。 刚回沈宅,他还没来得及跟白凤轩说周家的事,白凤轩就把电报递给他。 “这是刚刚收到了的电报,老管家在广州被抓了。” 沈怀景抓过电报,匆匆扫了一眼。 电报是许博文发来的。 “我要去广州!” 沈怀景一刻也待不住。 他得去一趟广州,不管什么法子,他都得想想,花多少钱都无所谓,一定要把老管家救出来。 “小景,你别急,听我说!” 白凤轩拉住要进屋收拾行李的沈怀景。 “我能不急吗?李叔这一辈子都只为了沈家,如今是为了我,我不能不管他。” “小景,我没说不管他。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我得去广州,想办法。博文一定有办法,许家在广州有人脉,有关系......” 沈怀景完全不听他的话,想着周楚洋在他面前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他到底还是太心软了,早该把周家给收拾了。 白凤轩直接把人按在了墙上,把他禁锢在自己双臂之间。 本来这个姿势是很暧昧的,但现在的气氛却完全不对味。 “沈怀景,冷静点!” 白凤轩这一吼,沈怀景倒是没有再闹着要去广州,微微起伏的胸膛表达着他此刻的情绪。 “媳妇,听我说。我刚刚给许博文回了电报,让他先动用许家的关系看看,花多少钱都没有关系。如果不行,咱们再想办法。” “所以,现在不能慌,不能乱!你放心,凡事有我,我不会放着你的家人不管。” 沈怀景长长吐了口气,“周楚洋......” “什么?” “这事是周楚洋干的。” “来人,去周家把人给我......” 白凤轩没说完,就被沈怀景捂住了嘴,“凤轩,他就是用李叔来拿捏我的。他料定了我不会不管李叔,所以才下了这步狠棋。目的很简单,钨砂矿不会交出来。白家军要钱,他们可以给孝敬,但也仅止于孝敬。” “他就不怕老子秋后算账?”白凤轩倒是没有想到,就周楚洋那么个玩意居然还敢跟他玩这一出。 “他应该还有后招。”沈怀景这会算是冷静下来了。 “还有后招?什么意思?” “能在广州把李叔给弄进去,说明他盯着李叔或者是我已经很久了。 也定然知道我跟许家的关系,既然知道,还能把李叔给弄进去,那就说明他在广州有足够硬的后台。 连许家也没法动的后台。 钨砂矿,也不是大米白菜,谁都会买。 能买那东西的买家本来就屈指可数。 一直以来,钨砂矿都是打广州出去,如果失了广州这个市场,我们就算拿到了钨砂矿,那也只是一堆石头,变不成金子。 另外,周楚洋怕是还联络了江城的不少商家,我们要真把周家怎么样了,以后恐怕就没人敢在江城做生意,江城就是一座死城了。 他应该也看出来,我们迟迟没有采取强硬手段,也是不想让江城变成死城。 还是我大意了。一直以为,他父亲才是老狐狸,却忘了周楚洋早已不是小绵羊......” “小景,这不怪你。这回吃的亏,老子早晚得找回来。”白凤轩恨得牙痒痒。 让他媳妇不痛快,那就是要他的命。 而他这个人,一向记仇。 彻底冷静下来的沈怀景,开始回想与周楚洋数次交道。 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应对得很好,戏也很好。 但现在才发现,周楚洋才是真正的表演大师。 沈怀景坐了下来,轻轻敲打着额头,他觉得有些头疼。 白凤轩递了杯茶给他,他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喝。 “凤轩,周老爷子回江城了吗?”好一阵后,沈怀景问。 “在回来的路上了,最迟后天就能到江城。” “凤轩,你说,这是周楚洋自己的意思,还是周老爷子的意思?”他侧头看着白凤轩。 “你想说什么?” “这些年,表面上都是周楚洋在处理周家的买卖,但事实上,能做主的还是他父亲。 既然周老爷子去了省城,为的肯定还是钨砂矿的事。如果他有广州那边的安排,周老爷子还去省城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他们父子不是一条心的?” 沈怀景点点头。 “就算父子不是一条心,但有一点还是一样的,钨砂矿都不想交出来。” 沈怀景再点点头,“不过,既然不是一条心,那就有文章可以做。” “你说说看......” 沈怀景凑到了白凤轩耳边一阵低语。 第二天早晨,沈怀景收到许博文的电报。 许博文已经动用了一切关系,想把李管家给捞出来。 但是,上面的人发了话,这人不能放。不只不能放,对于李管家被指控的所有罪状,皆查有实据。 也就是说,这个局做得很完美。 人,自然也是出不来的。 看了电报,沈怀景已经不像昨天那么急躁,这是他之前就想到的结果。 没准儿周楚洋正等着自己去求他呢。 毕竟,现在周楚洋拿捏着他的七寸。 周府里,周楚洋的心情不错,难得没有出门,在家逗着孩子玩。 小孩已经半岁多了,虽然不会走路,但好像什么都懂。小手拍在他脸上的时候,他也不恼,还冲孩子笑得很高兴。 孩子也咯咯地笑着,俨然一副父慈子孝。 “少东家......” 权叔从外面回来。 “权叔,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好了。不过......”权叔欲言又止。 “权叔,不必劝我。你也看到了,这么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反正,无论我怎么做,老头子都不高兴。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自己高兴。至于老头子嘛......他也该休息了......” “万一......” “没有万一!” 刚刚还笑得很慈爱的周楚洋,叫来奶妈把孩子抱走,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权叔,这个家也该我说了算了。 你要是真舍不得老头子,之后你也可以陪老头子回乡下去养老,我答应你的,一样也不会少......” “东家误会,我自然是愿意跟着东家的......” 第300章 一出戏落幕 太阳高悬,周府却大门紧闭。 周老爷子是早晨的时候入的江城,白凤轩的人一直目送着周老爷子入了周府。 沈怀景和白凤轩一早就在周府斜对面的茶楼里喝茶。 他们当然不是来喝茶的,主要是来看热闹。 周府虽然进不去,但好歹这里也离得近一些。 白凤轩剥着瓜子,一颗颗放在盘子里,沈怀景则喝着茶,时不时拿起一颗瓜子仁就着茶吃。 只是吃了几口之后,他才意识到什么。 嘴角泛起些许笑意。 “笑什么?”白凤轩问。 “想起上学的时候。上学的时候,我总嫌那瓜子壳麻烦,你便是这般给我剥好。这么多年了,你倒是没忘......” 沈怀景说着,拿了一颗递到白凤轩嘴边。 白凤轩则连着他的手指一并给含住。 齐修站在旁边觉得有点没眼看。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似乎是提醒这二位。 白凤轩才不管,还把对方的手指头吸了吸,弄出声来。 齐修突然就脸红了,大概是听着这声,想到了一些旖旎的画面。 “景哥,我去方便......” 齐修走了很快。 沈怀景把手给抽回来,“你呀,把孩子给吓着了。” “我怎么了,总不能把他小子的尿给引出来了吧。” 沈怀景拍了他一下,“又胡说!” “哪胡说了。总不能是把他那个给吸.....”白凤轩话没说完,就被沈怀景给喂了一把瓜子,连壳一起。 他也不讲究,连那壳一并嚼了,嘴里还不闲着,“毛头小子,在这方面可是比他哥差远了。” 沈怀景可不想在公共场合聊这个,赶紧转移了话题。 “说起齐荣......回来之后,你没罚他吧?” 沈怀景回来之后还没有去看过齐荣,齐荣还在军医官那边养伤。 “我罚他干嘛。就是这小子还是有点不争气,直接把方医生给拐回江城多好。就那么点出息,人都睡了,磨磨叽叽,不像个男人。” 沈怀景知道,白凤轩一直想让方瑜留在白家军。 他狐疑道,“不会是你怂恿齐荣那么干的吧?” “媳妇,我要早知道方医生好齐荣那一口,她在江城的时候,我早把齐荣给扒光了,送方医生床上去。美色这东西,不分男女。方医生那么野,倒是跟齐荣挺配。” 沈怀景压根没看出来,这二人哪里配了。 不过,他说了也不算。 毕竟,二人都睡到一处去了,而且无论是齐荣还是方瑜,明明都是喜欢对方的。 爱情这东西,确实没什么道理。 就好比他跟白凤轩。 当初白凤轩把他弄得半死不活的时候,他恨不得想杀了白凤轩,但现在,他又爱惨了这个男人。 “确实,美色不分男女。谢老板才真真算得上美人。” 沈怀景这时候提起谢小楼,白凤轩不由得心头一紧。 谢小楼去了省城之后,他也收到过那边传回来的消息。 有些不入流的玩意对谢小楼动手动脚,他也让那边的人稍微盯着点,不能让谢小楼真的吃了亏。 毕竟,那也是陪了他许久的人。 不是爱人,至少也是个朋友。 不过,这事他肯定不能让沈怀景知道。 “好端端的,怎么说起他了。”白凤轩还是有点心虚。 “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能说谢老板了?谢老板是有毒吗?” 白凤轩都不知道该陪笑,还是该解释点什么。 “你就不想知道,谢老板去了省城之后,过得怎么样?”沈怀景又问。 “路是他自己选的,好坏都自己受着吧。我不关心。我心里只有媳妇一个人。” 白凤轩借机赶紧表忠心。 “咱们少帅还真是半点不念旧情。好歹,谢老板也陪了你这么几年,不说是朋友吗?” 白凤轩张着嘴,不知道如何答。 完了,媳妇不知道为什么吃醋了。 虽然媳妇吃醋他很高兴,但总得知道发生了什么呀。 总不能,是在省城遇到了谢小楼,谢小楼说了什么吧? 白凤轩一双眼睛直转悠的时候,沈怀景又说:“凤轩,你还记得我留洋前,你来江城玩,咱们夜里去听戏,听的是哪一出吗?” “《游园惊梦》,祝怀山祝老板的戏。怎么了?” “离开省城前一天,我去图军长那里辞行,他请我在家里听了戏。听的就是这出《游园惊梦》,不过,是谢小楼的戏。不得不说,谢小楼的扮相确实漂亮。也难怪,胡天瑞头回见我,就嫌我不及谢小楼好看,说你有点眼瞎。” “这个胡天瑞,回头老子收拾他。他什么狗眼睛,哪分得清楚好看不好看的。”白凤轩赶紧骂胡天瑞。 沈怀景的目光落在白凤轩脸上,嘴角噙着几分笑,“我也很好奇,咱们家少帅,是不喜欢美色吗?” “我家媳妇最好看,别人都入不了我的眼。我家小景不只好看,还聪明,学问好,无所不能......” 白凤轩恨不得把自己媳妇夸成天仙下凡。 但是,周家那边好像没给他继续夸的机会。 “都出来了......”沈怀景的目光看向周府大门。 白凤轩起了身,走到窗户边,从周府出来的,都是周家各处铺子的掌柜。 一个个行色匆匆,很难看出来,里边到底谁输谁赢。 “小景,你觉得这父子俩谁更狠点?” 沈怀景也站起身来,目光投入周府门口,“姜还是老的辣吧!” “我觉得,当儿子的,应该也不会太差。” 沈怀景回头看白凤轩。 他当然是希望老子能赢,毕竟广州那边的事还得这边的危机解除。 但白凤轩说得也不差,周楚洋能不动声色在广州弄这么一手,还能当面跟他撕破脸,要是就这么被老头子拿下,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些。 所以,输赢不好说。 “两败俱伤当然最好。不过......” 沈怀景话没说完,就见周楚洋从里边出来。 他负手而立,于周家大门口,就好像故意站在那里给谁看的一样。 “看来,儿子赢了。”白凤轩说。 “儿子赢了,钨砂矿的事,咱们只能退一步了。凤轩,对不起,我不能让李叔有事......” “小景,不必说对不起。既然这出戏落幕了,哥哥请你再看一出戏。” 白凤轩拉了沈怀景下楼,沈怀景让他慢点,他干脆抱了沈怀景下楼,完全不在意别人看他的目光。 他抱自己媳妇,谁爱看谁看。 第301章 一笔大买卖 沈怀景被白凤轩带到了江城商会所在地。 一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外面看着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进去之后才发现,白凤轩的人已经把里边围得严严实实。 罗天逸见他二人进来,有些懒散地迎了上来,“怎么,周家的戏看完了?” “到底还是儿子更胜一筹。”白凤轩说。 “行吧,那这边就开始了。”罗天逸说。 沈怀景也不知道他俩打的什么哑谜,正要问,就被白凤轩牵了手,“小景,先随我进去,慢慢说。” 里边的厅堂里已经坐满了人,都是江城的各大商户。他们是天刚亮就被弄到这里的,并且没有走露一点风声。 如今,一个个战战兢兢看着刚刚进来的白凤轩,都不知道白凤轩要干什么。 上一回,他们被白凤轩困在商会的酒会上,还是白凤轩打胡老三的时候。 这一回,总不是又要打仗了吧。 众人心里都有猜测,但谁也不敢说话。 这回打谁? 打第九军吗? 大家彼此看看,最后还是把目光都投向了走到主位上的白凤轩和沈怀景。 “各位,我就不必做自我介绍了吧。大家都是熟人。” 白凤轩一开口,厅堂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今天,把大家请到这里来,是有点事想跟大家商量一下。咱们江城,一年之内,历经两次战火,百废待兴。各位都是江城有头有脸的商人,为江城做点贡献,也是大家的分内之责。所以......” 白凤轩的话没说完,就有人应了一句,“想抢钱就明说,何必绕那么大弯子。” 白凤轩的目光看向那人,“黄老板,是吧?” 那人没想到自己声音不大,还让对方给听见了,一时有点慌。 “黄老板,你见过抢钱吗?” 那人不答。 “我想,诸位应该都没有见过真正的他抢钱。那,我今天就跟大家说说......” 远处,突然的一声爆炸,打断了白凤轩的话。 众人皆惊。 “这是哪里的炮声?” “谁打来了?” “第九军吗?” “还是石家军,或者中央军?” 猜测四起,白凤轩的目光则一一扫过里边慌乱的一张张脸。 沈怀景也被爆炸声惊着。 在白家军的辖区,动静这么大,这要真是有人打进来了,不是第九军就只能是中央军。 第九军不太可能,难道是中央军? 沈怀景也不免有些猜测。 他回头看向白凤轩,白凤轩倒是很淡定。 他又觉得自己紧张早了,似乎这声音是白凤轩早就料到的。 再看向跟着他们的齐修,好像也没有点慌的意思。 守在外面的白家军并没有动弹,沈怀景便知道,一定是白凤轩早就安排好的。 此时,有一人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嚷道:“是周家的钨砂矿......” 话只说了半截,众人皆惊,有些人已经站起身来,看向白凤轩。 白凤轩想要钨砂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们这些人,之前都跟周家有联系,按周楚洋的话说,如果让白凤轩对周家下了手,那么他们这些商人早晚都是一样的结局。 所以,他们得团结起来,一起抵抗白凤轩,他才不敢对大家都下手。 为此,这些人还达成了一个盟约。 不过,这事做得很隐蔽。 “白凤轩,威逼不成,就要硬抢。你跟土匪有什么区别。”有胆子大的,大概也是爆炸声刺激狠了。 有人出头,便有众人附和,他们相信法不责众。 白凤轩不可能真把所有的商人都给杀了抢了。 因为真那样,也不等江城百姓要他的命,周边的军阀也好,土匪也好,就会替他们出头。 “当然还是有区别的。比如,如果我是土匪,各位家里此刻已经被抢干净了,我会一个子都不给留下,人我也一样不会留。” “你......”那人被气得差点吐血。 “我现在还跟你们好好说话,足以说明我没想抢钱。各位......” 白凤轩的目光扫过众人,“我这人脾气不好,性子更差,说话做事,全凭自己开心。如果有人让我不开心,我就得让他们更不开心。 说实话,一座小小的江城,老子还真没放在眼里。就算真的死光了,大不了再打一座城就是。” 沈怀景在旁边拉了他的衣服,他侧头看沈怀景,立马笑道:“不好意思,我说话太直白了。我确实不在乎一座江城,但我家小景在乎。 所以,各位如今都能安安全全坐在这里,都得感谢我家小景。今天,也不妨把话给各位说明白了,钨砂矿,我白凤轩势在必得。如果我得不到,那就只能毁了,谁也别想要......” 他的话已经不是威胁,因为在他说话期间,爆炸声又响了两次。 每响一次,众人的心都跟着颤抖一次。 “本来,我是要入股钨砂矿,他们不同意。既然文的不行,那只能来武的......” 沈怀景都有点无语了。 哪有把这么无赖的话都说出来的。 而且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但现在也没办法拦了。 事情都做了,说什么已经不重要。 “各位手里的那点钱,我白凤轩还真看不上。不过,如今倒是有个大买卖,如果大家想一起做生意,我也求之不得。” 白凤轩说完,便有几个士兵把之前准备好的东西发到众人手里。 有人着急先看了一眼,像是没有看明白,又再看了第二遍。 沈怀景也从齐修那里拿到了一份资料。 按资料上的意思,白家军将成立白家商号,现在开始募股。虽然资料上洋洋洒洒写了不少,但主要意思其实就是一个,把这些商人都捆绑在白家军上面。 一方面为了军费,另一方面因为利益共同体,也能让这些商家在各地的分号成为白家军的耳目。 沈怀景并不知道白凤轩还谋划了这么大一件事,一个字都没有跟他提过。 “少帅,我们若入股,能得到什么?”有人看完问了一句。 “你想得到什么?”白凤轩反问。 “利益。最大的利益。当然,在有命花的情况之下。” 他这话一说,便有人笑。 确实,再大的利益,没了命,钱拿来有何用。 “既然是要最大的利益,风险肯定也是最大的。你们都是经营多年的商家,风险越大,利益越大,这个道理不必我说。 入股白家商号,你们投的是我白家军在未来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立于不败之地。白家军开疆扩土,永远有你们商号的一席之地。 当然,若是白家军没了,那很抱歉,投资失败......” 第302章 捆绑 众人哑言。 厅堂里突然安静下来。 沈怀景的目光扫过众人,缓缓起身。 “各位,我沈家的事,你们不会不知道。乱世是什么?乱世就是没有军事力量作为你的支撑,不管你能耐多大,做生意多有手段,要让你家破人亡,也是很容易的事。” “各位,都不会想步我沈家的后尘吧?” 众人欲言又止。 没有谁会想被逼着掏钱,而且这跟生抢真没有区别。 谁也不知道,把钱砸进去,到底能不能拿到回头钱。 白凤轩就是个疯子,白家军能撑多久,这都是未可知的。 “你投吗?” “不知道啊,这......” “白家军要是完了......” “完不完的,不得先顾着眼前嘛......” “谁说不是。今天要是不给钱,怕是走出这道门了......” “周家的钨砂矿,真给毁了?” “周家少东家那边......哎,现在到底什么个情况......”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都不敢掏钱的时候,总会有不信邪的,胆子大的。 其中一人站起来,“少帅,我投一万现大洋!” 沈怀景的目光看了过去,此人很是年轻,他甚至都不认识这人。 不过,不认识也正常,他都八年没有在江城,新起的商家,哪能都认识。 当然,也许此人就是白凤轩安排的托。 干这种事,不得有两个托嘛。 “你......”白凤轩也看向这个年轻人,“你是......” “富春楼。秦卓。” 富春楼? 沈怀景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记忆闪回,白凤轩似乎提到过这个名字。 “小景,等我回卢城,给你带富春楼的烧鹅,那才是一绝,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是这个富春楼吗? 白凤轩冲他微微点头。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进。 这就跟买股票一样。 能不能赚钱不知道,别人都买了,自己要是不买,说不定就会吃亏。 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不买怕是走不掉的。 于是,有富春楼开头,便有十来个商家都认了出资。 剩下不愿意出钱的人,还是不少。 白凤轩扫过众人,“其他不愿意投资的,我白凤轩也能理解。毕竟投资嘛,都是有风险的。我白凤轩今天在此保证,不管你投不投资,我都不会为难各位。 各位以后想在江城做生意,可以照旧。要是怕我报复,要把店铺搬去别处,我也不拦着。 我白凤轩说是好人,大概是没人信的。但你们若不先捅我一刀,我的子弹还是很贵的,不会浪费。” 这番话之后,又有几个人出了钱。 出钱的还是少数,没有出钱的是多数。 白凤轩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让人都散了。 有些没有掏钱的人走出商会大门还在说,“我就说他不敢把咱们都杀了吧。看看,没有出钱,他还不是照样放咱们走。” “你现在声大,刚才怎么不敢吱声?” “等着吧,以后早晚得被穿小鞋。” “那咱们更应该团结起来。他不敢把江城变成一座死城。” 那些声音远去,沈怀景发现那位秦卓还没有走。 白凤轩带了沈怀景过去,“好些年不见,你倒是长高了,也长大了。” “少帅,好久不见!”秦卓笑道。 “你母亲可好?” “母亲很好,也常念叨你。知道你忙,所以搬来江城之后,也没敢去打扰少帅。” “卢城的富春楼呢?” “还开着,有伙计在打理。前两年,少帅常驻江城,母亲就想在江城开一家富春楼,只是那时候人手不够,我也在外读书。如今,我也读完书了,江城的富春楼才得以开起来。” 白凤轩点点头。 “对了,母亲还让我请少帅闲了过去坐坐了。知道你忙,今天来的时候,母亲让我带了这个......” 秦卓把带来的篮子递上,里边用油纸包裹,是香喷喷的烧鹅。 “替我谢谢你母亲。今天还有事,回头得空了,我去看看你母亲。” “好,少帅、沈少爷,那我先回去了。” 目送着秦卓出门,白凤轩赶紧拆开那油纸,扯了一个鹅腿给沈怀景,“小景,你快尝尝,以前我跟你说过,卢城除了白茶,这烧鹅就是一绝。” “他是谁?”沈怀景并未接过烧鹅。 “秦卓,富春楼的少东家。” “我是说......他长得很秀气。” 白凤轩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媳妇,你也太可爱了。” 说着,在沈怀景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把烧鹅腿塞到沈怀景嘴里。 “走,咱们回去我慢慢跟你说。” 对于这个秦卓,沈怀景是有点好奇,因为那小子长得眉清目秀,好像白凤轩就好这一口。 不过,回去的路上,白凤轩先说了白家商号的事。 这是白凤轩在沈怀景去广州那一个多月,实在是闲得发慌,琢磨出来的。 这事,他之前跟白二爷聊过。 用白二爷的话说,吃相别太难看。 白凤轩觉得,怎么吃,反正都不好看。吃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有人跟着他。 所以,今天就算是秦卓不开这个头,白二爷授意的商家也会开这个头。 所谓托嘛,就得是个引子,要是连个引子都没有,那戏就可能真唱不下去了。 “我从广州回来,你只字未提,是信不过我?”沈怀景当然不高兴自己被蒙在鼓里。 “想跟你说来着。这不是,你一回来事情那么多,我也就忘了。而且,我本来想,这事等钨砂矿的事完了再办,哪知道周家还整这么一出......” “你真把钨砂矿给毁了?”沈怀景更担心的是这个。 “那不能,那可是金山。但要不弄点动静出来,周楚洋还真就当我白凤轩的枪炮都是烧火棍了。” “可是,你把周家逼到绝路,李叔在广州就必死无疑。” 沈怀景没有在听到爆炸时就把白凤轩揪出去质问,是因为知道,戏台已经搭好,一切准备就绪,他这时候不能添乱。 但李叔...... 他心里到底是对白凤轩有埋怨的。 “小景,你放心,我说了不会让李叔有事。” 车子在沈宅门口停下,罗天逸的车子也正好到达。 商会那边开始之后,罗天逸就不见了。 “周家那小子怎么说?” 白凤轩看向刚刚下车的罗天逸。 “他说要跟沈少爷谈。” 第303章 因为你,我挨了多少打,你恐怕不知道吧 白凤轩算是几管齐下。 钨砂矿那边派了人,不只弄出了动静,如今已经完全接手了钨砂矿。 而且还有一个特别冠冕堂皇的理由,防止土匪破坏。 刚才那爆炸声,也一并推在土匪头上。 从明面上说,白家军还是为了保护钨砂矿。 虽然大家心里明白真实情况是什么,但没人敢把这事给捅破。 沈怀景给白凤轩出了个主意,让周家父子相争。 他本来是以为,周老爷子更胜一筹,让周楚洋被修理,大概也就顾不上广州那边的事。 因为他相信,再硬的关系和后台,都得用金钱去支撑。 如果周老爷子收拾了周楚洋,那么周楚洋就不能给广州那边好处。他再让许博文花些钱,老管家自然也就能放出来。 但是,周老爷子输了。 而白凤轩直接拿下钨砂矿,同时再派罗天逸去跟周楚洋谈,除了能给江城商家一个杀鸡儆猴的效果,还要表明他白凤轩没有杀人的意思。 你要说白凤轩虚伪吗? 确实也虚伪。 如今,沈怀景坐在周楚洋面前。 昨天还在他面前得意得很的周楚洋,如今已经低下了头。 “你赢了。”好半天,周楚洋说。 “少东家这话我不懂。” “沈怀景,你装什么装?也是,你都能那般狠心不念家,也不念你父亲和姐姐的人,我怎么还能觉得你能对我念点旧情?是我太天真了。” 沈怀景轻笑了一声,“楚洋,这话,我该还你。” “你跟你父亲也斗得不差,平时的孝顺儿子,反手一击的时候,还是你更狠些。所以,跟周老板比,我还是太嫩了。” 周楚洋抬眼看着沈怀景,他们是彼此看着对方长大的,也陪伴了彼此很多年。 年少时的那些美好时光,如今像幻景一般闪过,那么不真实。 “是你?” “是我!” 沈怀景并没否认。 “想让老头子钳制我,让我顾不上广州那边。于是,你们便能顺利拿下钨砂矿。” 沈怀景站起身来,“钨砂矿,不过是早晚的事。除了胡老三那个蠢货,让你们给了点孝敬就知足,无论谁接手了江城,钨砂矿都不可能在你们手里。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怀璧其罪!” “你要这么说,也行。不过,于这乱世,一个商人,不依附点势力,凭什么立足。看看我父亲,他要愿意依附谁,大抵也不会走到家破人亡的境地。 楚洋,咱们一起长大,我也以为,咱们能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就冲曾经的那点情分,我不会赶尽杀绝,不会像你们对付我沈家那样。” 沈怀景头回把过往点破。 到了这里,周楚洋也不意外了。 这世间也没有无缘无故的仇与恨。 “我们......”周楚洋笑了起来,“沈少爷如今本事大了,到底是找了个好男人,这是要把曾经踩过沈家的人,都来个秋后算账吗?” 沈怀景如今早不在意这些挖苦了。 最开始的时候,江城那此人说的话更为难听人,他都听下了。 这算什么。 而且,周楚洋说得也不差,他确实找了个好男人。 “那不是还得谢谢楚洋。要是没你提醒,我怎么会想去爬白凤轩的床呢?” “我要是不爬白凤轩的床,我怎么知道,他对我不只余情未了,而且还情根深种,整整八年,都一直等着我回来。” “这么深情又长情的男人,确实是难得的好男人。” 沈怀景像是故意气周楚洋似的。 “所以,就冲你把我送到这个好男人身边,我也不会让周家步了沈家的后尘。毕竟,你周老板可没什么人的床能爬......” 周楚洋被刺得猛然站起,二人目光交错,如电光火石一般。 沈怀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别太激动。我呀,相信你当初让我去找白凤轩是真心为我好的......” 嘴里说着相信,但眼里却表达着相反的意思。 “你总不会是那个时候,就想让我去送死,对吧?” “不过,白凤轩确实想杀我的。瞧瞧......”他指了指自己的一只耳朵,“这是见白凤轩那晚,他亲手开枪打的。 就差一点,子弹就直接穿透我的脑子的。我想想,要是那样的话,这沈家的事,后来也就无人问津了。 陆昭文到时候也吃了枪子,一个老管家,一个小丫头,在江城是翻不出浪来的......” “只是,我有一点不太明白。” 沈怀景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让你这么恨我?那么想让我死? 我没有死在白凤轩手里,你便想让我死在警察局。我在警察局没死成,你又想让我死在白云寨回来的路上。 哦,白云寨那一出,应该是针对凤轩的,我就是顺带的...... 让我再想想,我被鸡头岭土匪劫了,也是你安排的吧。还有,许曼妮绑架案,也是专门为我设计的吧。 如此说来,周老板真是时时处处都把我放在心上,不除掉我,不罢休啊......” 桩桩件件,从沈怀景嘴里出来,这一刻,他不需要证据,因为没那个必要。 “我到底是做了什么,让周老板你这么恨我?” “我不该恨你吗?” 沈怀景有些没明白。 “咱们两家是世交,说来倒是好听。那也不过是两家做的生意没有交叉,没有谁抢谁的买卖,才太平了许久。 你父亲那个人,向来霸道,也确实颇有手腕。但,他赚钱就赚钱吧,动不动就在我家老头子那里显摆什么。 显摆自己能耐,显摆自己有个聪明的儿子,三岁就能打一手好算盘,盘账更是一把好手。 于是,就显我这个周家的儿子,那么愚笨。老头子自己比不过人家,就想拿我跟人家儿子比。 然后发现,人家儿子比我强了太多,横看竖看都不顺眼。要不是几个姨娘的肚子都不争气,没能再生出儿子来,我哪里能入得了老头子的眼。 沈怀景,从小到大,因为你,我挨了多少打,你恐怕不知道吧。” 第304章 跟你做兄弟,容易折寿 细数过往,于周楚洋来说,似乎也是一笔血泪史。 周老爷子一开始是恨铁不成钢。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总想压过沈家一头的周老爷子,到底没能如愿。 也因为这样,周楚洋就成了父亲泄火的工具。 他把衣服扯下来的时候,沈怀景这才看到,周楚洋的背上都是伤痕。 密密麻麻,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的旧伤了。 大概就是伤好了,又添新伤,叠加在一起,就像网状一样,那是鞭子留下的。 沈怀景也挨过鞭子,太知道那些伤痕是什么样子。 他也被震撼到了。 这才想起来,十几岁的时候,夏天去河里洗澡,周楚洋打死都不会脱了外衣。 他当时只当周楚洋是怕羞,原来是不想让人看到那些伤。 还有几回,周楚洋请假没去上课,说是病了。 他去周家探病,周家说是风寒易传染,也没让他见到人。 后来,周楚洋再回学校,脸色差不说,也不爱搭理他。 总要过上好几天,周楚洋才会愿意跟他玩耍。 那时候他是以为周楚洋身子刚好,不愿意动弹也正常。他却从未发现,周楚洋其实是带着伤的。 回想起这些,沈怀景才觉得自己这个发小当得太过敷衍。 他大概还记得,周楚洋有说过,让他能不能让着自己一回。 他那时候还是孩子天性,笑着跟周楚洋说,“你要有什么不会的功课,我教你。学习,哪有请别人让的道理。” 那之后,周楚洋也好几天没有理他。 在他的记忆里,他们虽然经常闹别扭,但过上几天,总会和好的。 毕竟都是孩子嘛。 原来...... “你去省城上中学,我总算松了口气。以为,你不在江城了,好歹父亲不会拿我跟你比较了。 哪知道,你在省城的报纸上发表了几首小诗,被你父亲拿着当宝一样的到处炫耀。 隔了那么远,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也因为你,再次挨了打。我是做什么什么不行,你是处处优秀。沈怀景,跟你做兄弟,容易折寿......” “那你......你为什么从未说过?” 沈怀景问出这话时,就觉得自己也白痴了。 以周楚洋的性子,怎么可能说这些呢。 “说?说什么?说因为你优秀,我才让父亲打了。说我蠢笨,还是说我不被父亲喜欢?” “既如此,为何还跟我做了这么多年朋友?” 周楚洋苦笑了一声,“你猜呀,你不是很聪明吗?” 这让沈怀景怎么猜呢。 过往太久远,而且过往于他来说,一直都是美好。 所以,他从前才理解不了,周楚洋为什么要那么做。 但是,两个人的记忆,有人只记住了美好,如他。有人只记住了痛苦,如周楚洋。 “怎么,那么聪明的沈少爷,也猜不到吗?”周楚洋哈哈大笑起来。 “想知道?求我呀!求我,我就告诉你。” 此刻的周楚洋已然有些疯癫了。 “知己知彼,离得近了,下刀子的时候才能更准,更有机会。”沈怀景此刻倒是无比平静。 “对,你说得没错,下刀子的时候更准。”周楚洋笑得有些张狂,“知道你家老头子为什么非要送你出国留洋吗?他们为什么都不信你吗?” 沈怀景一下子明白过来,“是你?” “对,是我。都知道我跟你的关系最好,你跟白凤轩搞在一起了,沈老板自然是要寻我来问的。我当然得替你们好好说说呀......” “在省城的时候,你俩睡一个被窝,你那屁股,早就让人捅过了。知道沈老板当时什么表情吗?对,就是你这种表情......” 沈怀景确实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在他被强制送出国这件事上,还有周楚洋的功劳。 “他那引以为傲的儿子,早让人捅烂了屁股。他沈老板再厉害,再有手段如何?生个儿子,不也是让人c的吗,太他娘的爽了......” 沈怀景看着在他面前笑得有些扭曲的周楚洋,十多年的美好记忆,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乌有。 他就像做了一场扭曲的梦,痛苦又难受,却还叫不出来,一直有东西压在胸口。 果然,真相这个东西,揭开之后,不一定都能承受得起。 沈怀景晕倒在了周府。 随后,周府被白家军围了。 江城的气氛也变得凝重。 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周家,有想离开江城的,但又怕死得更难看。 沈怀景一直发着烧,就像第一次欢爱之后那般。 有时,还说几句胡话。 有时,还哭上一场。 白凤轩心疼得紧,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军医官来给沈怀景打了针,但烧却一直没有退去。 白凤轩都想把周楚洋抓来千刀万剐,但到底是忍住了。 直到半夜,沈怀景才醒了过来。 “轩哥哥......”他的声音有些哑。 白凤轩忙抓紧他的手,“我在。要喝水吗?” “轩哥哥......” “我在,我在......” 白凤轩赶紧把人扶起来,自己靠在床头,让沈怀景靠在自己怀里。 “我睡了多久了?”他的声音很浅。 “大半天了,还发着烧。”说着,白凤轩摸了摸他的额头,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烫了。 “轩哥哥,我很让人讨厌吗?” 他的头动了动,眼泪滑落下来、 “怎么会,我的小景最可爱,哪里都可爱。” “可是......”他想起了周楚洋的那些指控,眼泪止不住啊。 他不介意与周楚洋翻脸,但他很介意从前的那些好时光,都被抹杀,然后告诉他,都是假的,从未真过。 他就像个傻子一样。 “不管周楚洋说了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那小子就没安好心,让你去,就是诛你的心。 你若随了他的意,跟自己过不去,他就达到了目的。所以,我的好小景,你只想着我就好。你的轩哥哥,永远都守着你......” 白凤轩把人紧了紧,小兔子难受,他心里更像刀绞一般。 “李叔那边别担心,许博文之前发了电报过来,说是已经见过李叔,他没有大碍。只是,广州那边的钱和铺子是保不住了。不过没关系,怎么失去的,以后就怎么拿回来,只要李叔人没事就行。” 第305章 是他太喜欢你 对沈怀景来说,李叔没事,那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有些无力地靠在白凤轩身上,额头上微微冒着汗。 白凤轩拿了手帕替他擦拭,他则抓住了白凤轩的手,递到自己唇边,亲了亲。 “凤轩,谢谢你。” “你是我媳妇,说什么谢。” 白凤轩低头,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 “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他作势要起来,沈怀景却靠着不想动弹。 “怎么了?”白凤轩的声音很温柔。 “不想你离开......” 沈怀景的声音微弱些,但也因为这样,相比平日里,倒是更撩拨白凤轩的心。 更何况,他还说不想他离开。 虽然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但是,他家兄弟偏偏就兴奋了。 该让你起来的时候,你给老子睡大觉,现在你倒是会挑时候。 也不看看我媳妇身体都没好,给老子消停点。 他在心里这样骂,但他家兄弟可不太听他的话。 “凤轩,你......” 沈怀景似乎已经感觉到了。 “媳妇,不是我,就是......他太喜欢你了......” “嗯,他太喜欢我了。喜欢我弱不禁风的样子,喜欢把我弄哭,喜欢我求饶......” 白凤轩听着这话,脑子里已经有了画面。 他确实挺喜欢的。 哎呀,都说了,不能在媳妇生病的时候欺负他。 白凤轩有些粗暴地推开了沈怀景,就像屁股底下有针扎一般,跳下了床,“媳妇,你躺着,我去给我拿吃的......” 他跑得挺快的。 齐修就在外面守着,怕他们有什么需要。 哪知道,正好看到他家少帅顶着个帐篷就出来了。 这...... 齐修担心坏了。 不是吧,景哥都那样了,少帅还想着那点事。 男人啊,果然都是禽兽。 他哥也是。 齐修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景哥,你还好吧?” 沈怀景应了一声,“进来吧。” 齐修犹豫了一下,怕此刻进去会看到春色无边的场景,但又一想,既然是景哥叫他进去的,应该不会。 沈怀景靠在床头,显得没什么精神,落在齐修眼里,就是被人欺负完了的模样。 “景哥,你......要不要擦一下身子?” 沈怀景闻了闻自己身上,是有点味了,毕竟天气热,他发烧又流了不少汗水。 “是要洗一洗,不过,晚一点吧,我现在还不想动弹。” 听他景哥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 齐修不由得骂了一句,“禽兽。” 沈怀景不解地看着他,齐修忙解释道:“景哥,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少帅。你都病成这样了,他还...... 哪有像他这么不心疼人的。 景哥,你不能太惯着他了。平时也就算了,每回你生病,都非得往死了折腾你,这哪里是喜欢你,我看是想要你命还差不多。” 齐修有些义愤填膺,沈怀景这才听明白齐修的意思。 看来,这误会有点大了。 “我现在的样子很......”他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像被人糟蹋过后的样子吗?” “景哥,你第一次发烧就是这样......” 沈怀景突然有点脸红。 “少帅就只顾着自己开心,全然不管你还病着,你就不该对少帅太好。少帅只会变本加厉,一点都不疼惜人......” “说谁呢,臭小子?” 白凤轩端着粥进来,正好听到齐修这番话,黑着那张脸有点吓人。 齐修也不怕,对上他的眼神,“说少帅你,每回景哥病了,你就加倍欺负人家。哪有你这样的,自己的媳妇不得好好疼着嘛。少帅,你这样,媳妇早晚会吓跑的。” 白凤轩把那粥放桌上,“你再敢说一遍......” 眼看着白凤轩要打人,齐修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哪里说错了吗?少帅就是欺负人,也就是我景哥脾气好,不然,早不要你了......” 白凤轩哪里听得这话,上手要抽人的时候,沈怀景说了一句,“还傻站着干嘛,等着挨打呀。” 哪知道齐修回道:“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白凤轩气得回头就去拿枪。 这回,齐修倒是跑得快了。 毕竟,身手再好,那也比不上子弹。 “这臭小子,是不是脑子少根弦?” 齐修跑了,白凤轩关了门,把枪扔在桌上,这才端起粥坐到床边,“媳妇,我是不是最近脾气太好了,那小子越发没规矩了?” “他只是心疼我,误会了而已。也不怪他,谁让你之前,总是在我生病的时候折腾我。我倒是挺喜欢他的,是个可爱的孩子。” 白凤轩把粥都递到沈怀景嘴边,听到这话,又不给人家吃了。 “你喜欢他?媳妇,你不许喜欢别人,只能喜欢我。” 沈怀景无语。 “他一个毛孩子,懂什么?哪知道我多会伺候媳妇,让媳妇高兴。” “也能让媳妇饿着。”沈怀景示意了一下粥。 “那媳妇说句好听的。” 沈怀景在心头叹了口气,到底谁是孩子,到底谁病着呀。 “我家轩哥哥最好,最厉害,我最喜欢轩哥哥。行了吧?” “......媳妇,你有点敷衍......算了,你还病着,这回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啊,你不能太宠着齐修,不然,我就杀了他。” “行,行,行,就只宠你,只宠我家少帅一个人。” 白凤轩凑过去亲了一口,这才把粥给递上。 吃饱了肚子,沈怀景的烧也就都退了。 白凤轩又打了热水来,替他擦了擦身子。 虽然擦的过程总是邪念百出,但到底是忍住了。 “媳妇心情不好,媳妇生着病,媳妇不能这时候欺负。” 他就像王八念经一样,念得沈怀景直发笑。 “你还笑,还不都是你闹的。” “是,是,是,我的错。等我有精神头了,再补偿我家弟弟。” 好不容易都消停了,也已经夜深了。 沈怀景自然是睡不着的,白凤轩也就陪他躺着说话。 “白家商号,你是怎么有的这个想法?” 白凤轩拉着沈怀景的手,像是玩耍一般,在他手指上轻轻地摩擦。 “既是要做一方诸侯,到底是要长远计。我让媳妇养着就算了,总不能还让媳妇养着整个白家军。 说出去,我一个人吃软饭,倒也无所谓。整个白家军都吃软饭,那就有点丢人了。” 第306章 狗咬狗 “当然,最主要的是还想把这些商家都绑到白家军这条船上。国府也好,军阀也好,谁上台,谁下台,最终能支撑下去的,不都得要钱嘛。 打仗要钱,养军队要钱,买武器也要钱。想要立于不败之地,光有军队还不行。只有把商家都绑在一起,有共同的利益,他们也才能为我所用。 况且,这些商家在不少地方都有分号,南来北往,他们的消息也最为灵通。方方面面的人都有打交道,也能为我提供最及时和有用的消息。 还有一点就是,白家军的辖区,需要一个稳定繁荣的局面。有了稳定和繁荣,才会有人想来这里做生意,就算以后再想打下别的城池,至少当地的老百姓不会反对白家军入驻。当然,一开始嘛,总会拿一些祭刀的......” 沈怀景侧头看着身边的男人,都说他是疯子,但谁也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疯子。 这个疯子其实很有想法,也特别有魅力和魄力。 不畏人言,也没有想做什么世俗的好人,给自己博个好名声。 其实,他心头装的是更广阔的世界,更太平的世界。 “凤轩,你想不想......” 他的手伸到了白凤轩的腰上,白凤轩立马按住他的手,“不许动,不要调皮,也不要点火。我好不容易让他消停了,你可别招惹他......” 沈怀景笑了起来,“凤轩,你太可爱了。”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男人。谁的眼光那么好......” 傲娇的样子也很可爱。 “周楚洋呢?”沈怀景又问。 “在周府,我让人围了周府。不过,按我的心思,应该把他千刀万剐的。” “为什么没有?” “他是你发小。不管他多坏,但在你的十几年记忆里,他是你年少的美好。” 白凤轩这话像是一下子戳中了沈怀景心底的柔软,他的眼睛顿时湿润了。 “不过,也正因为他知道,他是你年少的美好,才能拿捏你。他不过就是赌,赌你够善良,赌你不敢让李叔有事。他可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不在意生死。都知道我对钨砂矿志在必得了,还有心思把他老子拿下,这种人......比谁都想活,也比谁都想往上爬......” 沈怀景听着白凤轩的话,回想着周楚洋说的字字句句。 虽然全都是对他的指责与控诉,但现在仔细想想,那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求饶。 以卖惨的方式求饶,主打一个让他愧疚,也主打一个感情牌。 当然,前提是周楚洋也了解他。 “我还记得咱们在省城刚刚特别好那会儿。我问你,有没有人比我跟你更好。 你说有,说有一个叫周楚洋的发小,说你们打小就认识,两家是世交,一起长起来的,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一样。 那时候,可把我给嫉妒坏了。都想跑到江城去,把周楚洋给剁了。” “后来去江城看你,你还介绍那小子给我认识。明明我只想跟你待在一起,他偏偏像个跟屁虫一样,非得挤在我们中间。说实话,我当时就想把他揍个半死。” “但我知道,你很看中这个发小。我呢,没有那样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还很好的朋友。 如果非要勉强说有,大概就是白老二。白老二不待见我,我也讨厌他。 他总给我找麻烦,我也找他不痛快,虽然我们感情不好,但也算陪着彼此长大的。 所以,后来每次我想弄死白老二的时候,都会想起那些互相伤害的少年时光。于是,没真下得去手。 我想,白老二对我也是如此吧。你跟周楚洋那么好,你又是个重情的人,那些年少时光更为珍贵。就算真要了结周楚洋,那也得是你亲自动手。 但我想,周楚洋也赌你不会真要了他的命。所以,他才敢这么干。如果成了,拿捏住了你,再跟你谈条件。如果不成,你也不会杀他,至少现在不会。” 沈怀景伸手抱住了白凤轩,这个男人,就像住在他心里一样,什么都明白。 还好,他在八年之后,没有错过这个男人。 沈怀景与白凤轩闲话睡不着的时候,周家父子自然也睡不着。 周老爷子怎么也没有想明白,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居然敢把他给拿下。 而且,周家的那些掌柜都向着他儿子,一手带起来的人,居然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原本是赶回来修理儿子的,反倒被儿子给拿下了。 沈怀景确实是给白凤轩出了主意,让这周家父子反目。 但是,真正推波助澜的是周楚洋已经不甘于做个提线木偶。 所以,不管有没有白凤轩的人提前给周老爷子通风报信,说周楚洋已经联合了周家所有商家,要老家伙彻底退休。父子之战,没有外力也很快燃起,并且有所结局。 只是结果不是沈怀景料想的那样。 “你个不孝子,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周家,都得毁在你手里。” 之前父子一战,周老爷子就给气病倒了。 后来,周家又让白凤轩的人给围了,周老爷子把一切的过错都算在了周楚洋头上。 “周家是让我害的吗?不是父亲你吗?” “你个蠢东西,没有你擅作主张,白凤轩就盯不上咱们,更盯不上钨砂矿。” “父亲,我是蠢,但你以为这江城里,除了你自己,都是蠢人吗?你对沈家做的那些事,你当沈怀景一点都不知道?弄死了沈老板,抢了沈家家产的,不都是你吗?” “你......” 周老爷子气得要坐起来,连着几声咳嗽,一口老血涌出。 “父亲,我劝你还是省点精神,好歹可以多活几天。哦,也不一定。没准儿,明天就得死。” 周楚洋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周老爷子,没有上前要帮忙一下的意思。 周老爷子用袖子擦了嘴,指着不远处的周楚洋,“以钨砂矿引沈家入局,可是你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我也不过是随口说说,拿主意的还是你呀。让我去劝说陆昭文的也是你,让我挑拨他们翁婿关系的不也是你吗?我一个蠢人,哪里有那么多心思......” 父子俩彼此挖苦,真是难看至极。 还别说,父子也真像,说不是亲父子,都没人信。 “父亲,杀人诛心那一套,你玩得多好呀。沈家大小姐会死,不就是你递的绳子嘛......” 周老爷子有些惊讶,仿佛这是天大的秘密似的。 “怎么,以为我不知道?” “沈大小姐去求刘治帮忙救陆昭文。刘治哪里会帮忙,只不过是想把人吃干抹净而已。 据说,那晚,沈大小姐可是被刘治折腾了几个小时,后来收尸入殓的时候,下体和屁股都有脓血流出,惨不忍睹。 是你,让人在沈大小姐被折腾完回家的路上,告诉她,沈家的祸都是陆昭文想吞了沈家的财产,是陆昭文与人合谋,就是要害死沈老板。 失了身子,又发现自己为了个混蛋把什么都给搭上了,沈大小姐很难不死的。 父亲,你猜,沈怀景要是连这个都知道,他会怎么处置你呢?” 第307章 难怪 周家父子如今都这副模样了,还不忘狗咬狗。 周老爷子被气得又吐了两口血。 月华如水,夜风清爽,但月光到底薄凉,一如周家这父子亲情。 “你以为,沈怀景和白凤轩就能放过你?” 周老爷子嘴角还带着血渍,却非要在这时候跟儿子嘴上争高低。 到底是心气太高啊。 “沈怀景不会杀我。”周楚洋这话说得很平静。 “不杀你?你几回想要了他的命,他不杀你,你还真是个蠢货。”周老爷子冷笑,却又引得自己咳嗽不止。 “他舍不得......毕竟,十几年的时光,那是我给他的美好回忆。他念着这个......不过,父亲你怕是不懂的......” 周家的事已经在江城传得沸沸扬扬。 之前的刘家,如今的周家,自打沈怀景回了江城之后,江城好像就没有太平过。 有人觉得,沈怀景这是要秋后算账,算沈家家破人亡的账。 无关的人,自然当成茶余饭后的闲话。 而与沈家的事沾过边的人,自然也都战战兢兢。 沈怀景这两日一直待在沈宅没有出门。 倒是有不少人送了礼过来,毕竟,沈怀景在周家晕倒的事,江城早就传遍了。 看着客厅里堆成山的礼物,沈怀景微微有点出神。 每一份礼物都登记在册,谁送的,送的什么。 沈怀景看过册子,每一份礼都不便宜。有补身子的名贵药材,也有送金银的,甚至还有人送助男男房事情趣的东西。 这确实让沈怀景有点无语。 “景哥,刘老板来了。”齐修进门通报,把走神的沈怀景拉了回来。 “哦,请他进来。” 说话的功夫,刘沣就迈步进来。 “瞧我,知道你病了,还空手过来,是不是不懂事啊?”刘沣进来就见到那一大堆礼物。 “刘大哥说笑了。你我之间,不需要那些客套。更何况,我也没病,只不过是......不提这个。刘大哥请坐。” 刘沣扫了一眼礼物,笑着坐下,“怀景老弟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这些东西都看不上眼了。” “刘大哥,你这是专程来挖苦我的吗?” 齐修给刘沣送上了茶,便退到门外守着。 “我正好路过,过来看看你。顺道跟你说说厂里的事。现在机器设备已经开始安装调试。之前,你带回来的手镭,拆开之后,也开始进行仿制,不过,效果很差。这技术方面的问题,恐怕还得你来解决......” 刘沣在几句闲话之后,就开始说起了工厂的事。 不得不说,工厂从开始动工到现在,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能这么快建成,确实在沈怀景的意料之外。 只是,目前的问题也很多。从外面请回来的技术工人有限,新招的工人还有一个长时间的学习过程。 他们除了要技术工人,也需要武器方面的专家,毕竟沈怀景一个人不足以支撑一家军工厂。 “武器专家我有联系过几个。下个月吧,下个月应该就能过来。”沈怀景说。 “那可就太好了。” “上次去广州,也是为了这个。” “怀景老弟,我呀,就喜欢跟你一起做事。你是能让人无后顾之忧的。那行,事情我也说完了,我还得赶着去工厂那边。如今天气热,咱们那些东西又敏感,不少新手呢,还是盯着放心些。” 沈怀景起身送了刘沣出来,一直把刘沣送上车,“刘大哥,就辛苦你了。” “见外了不是。有钱一起挣,我信你跟少帅,辛苦不算什么。走了......” 刘沣这个人,有时候沈怀景都觉得很神奇。 明明是个特别精明的商人,有时候看起来又像特别傻。 刘沣下注白凤轩的时候,白凤轩还没有收拾胡老三跟胡天瑞。 把自己全部身家都搭在白凤轩身上,虽然于当时来说也算是无奈,但也确实够胆量。 齐修见沈怀景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怕他晒着了,“景哥,进屋吧,外面太阳大。” “没事。对了,你哥呢,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这两天长新肉,把他痒痒得总想去挠,军医官说,再敢乱挠,就把他的手给绑起来。” 沈怀景还记得齐荣当时伤得有多重,又想起方瑜听到齐荣那番话时的反应,便对齐修说,“去看看你哥。” 齐荣一直在养伤。 白家军没有自己的医院,不过,也给受伤的士兵弄了个地方养伤。 军医官是这里的头头,下面有几个郎中,也有三个学过西医的医生。 江城那一战,虽然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但如今还有士兵的伤没有痊愈。 沈怀景来了这里,先去看了一下还在养伤的士兵,士兵们个个都对沈怀景很恭敬,也很感激。 “舅舅,这些受伤的士兵军饷照发吗?”沈怀景在军医官的办公室坐了下来。 “按少帅的意思,重伤的士兵不只军饷照发,而且还是双份,算是对他们因为作战受伤或是致残的补偿。 少帅跟他们说,这多发的军饷都是沈少爷给的。等他们伤好之后,若能继续作战的,自当留下。不能作战的,除了给补偿金,只要他们愿意,也可安排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挣些家用。这也都是你的意思。” “难怪......” 难怪那些人对他恭敬又感激。 难怪白凤轩要建白家商号,以后用钱的地方确实很多,而这些不能作战的人,也确实需要地方安置。 虽然这部分的开销会随着作战受伤的人增加而增加,但也会有更多的人愿意加入白家军,为白凤轩卖命。 不得不说,白凤轩确实很有一手。 舍了钱,但军心和人心都给了他...... 哎,这个男人啊! “你这个外甥,自己做好事,还不好意思认,非得让我顶上。他也不怕我哪天把人带跑了。” 沈怀景当然是说笑。 军医官把刚泡的茶递上,还提醒他有点烫,这才坐了下来。 “他说他吃着软饭。” 沈怀景无语。 他们私下说这个,就当是情趣了,哪有还拿出来说的,好像多光荣似的。 “你别信他胡说。” “少帅有没有胡说,别人不知道,我还是知道的。上次去广州,就少帅给带的那点钱,弄不回那么多东西。我知道你往里头添了不少,他确实吃软饭。整个白家军说是你养着,也不为过......” 第308章 难得有情郎 说话的功夫,齐荣拄了拐过来。 齐荣脚踝上有伤,主要是当时被脚镣给磨出了很深的伤,后来又因为天气热,伤口感染腐烂。 回来之后,军医官也是很头疼。 好在是如今已经好很多了,再过几天,大概也不需要拄拐。 “沈少爷!” “嗯。把上衣脱了!” 一进门,就让他脱衣服,齐荣愣了愣,倒也没有拒绝。 因为刑讯留下的伤痕仍旧触目。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了周楚洋背上的旧伤。 “外伤都已经愈合了,只是刚回来的时候比较吓人。好在是他身体好,换了别人,可扛不住这大热天伤口发炎溃烂。”军医官说了一句。 “也好,给他长个记性!” 齐荣低着头,不言语。 “那你们聊,我去看看昨天刚做了手术的一个士兵。”军医官知道他找齐荣可能有话说,便找了理由先出去了。 齐修在旁边看着,自己哥哥身上那些伤,他看一眼就心疼一眼。 所以呀,女人是不能随便睡的。 这不就睡出代价了。 “齐修,你去外面等着。” 齐修愣了一下,“哦,好!” 齐修出去了,沈怀景才起了身,拿起刚才齐荣扔在一旁的衣服,替他穿上。 齐荣要自己扣扣子,却被沈怀景拍掉了手,他一颗一颗给齐荣扣下来。 “肩膀上的牙齿印是方瑜咬的?” 齐荣身上的伤不少,但沈怀景还是一眼看到了他肩膀上很深的牙齿印。 连身体上那些受刑留下的伤都愈合了,但肩膀上的咬痕依旧很清晰,可见,方瑜咬的时候,下嘴挺狠。 再次听到方瑜这个名字,齐荣心头还是微微一颤。 “狠话都说了,她也听见了。有心没心的,你自己知道。但是,如果哪天后悔了,也别招她。她父母去世得早,从小在图家长大的。图元良不只是他表哥,亦像父亲一般......” 沈怀景的话仅止于此。 “行啦,好好养着吧。伤好之后,特战小队的事还得你来。” “谢沈少爷!” “我没做什么,不必谢我。” 沈怀景拍了拍他的胸口,齐荣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车子回沈宅的路上,齐修瞧着离周府不远,便问了一句,“景哥,周家那边还围着,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沈怀景想起那天被周楚洋质问的场面,觉得有点头疼。 “景哥,要我说呀,周家父子早该杀了。留着他们作甚?一肚子的坏水,不干人事。许小姐被绑那事,说不定就是周家父子干的,不然,那个黄六哪里得来的消息。” 齐修巴巴说着,沈怀景记得那天他问周楚洋时,周楚洋并没有否认。 他,其实有点同情周楚洋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优秀,也会成为别人的噩梦。 当然,或许周楚洋说的那些,都不过是借口而已。 “景哥,你就是太善良了。你可不能太善良,如今坏人很多,你会吃亏的......” 齐修说了一路,倒是把沈怀景当成不晓社会险恶的孩童一般。 想想,倒也觉得好笑。 但齐修本来就是至情至性的性子。 这也是他喜欢把齐修带在身边的原由。 “齐修,去把周老爷子带过来吧......” 沈怀景这两天都在想如何处理周家父子。 都杀了,但在这个时候并不合适。 白凤轩建了白家商号,让江城的商人入股,他要这时候把周家父子都杀了,给外界的信号就是,看看,白凤轩不只抢周家的钨砂矿,还要把周家赶尽杀绝。 确实需要有人祭刀,但做绝了,对白凤轩的名声不好。 虽然白凤轩并不在意那个。 若说是周家害了沈家家人亡,这时候就算拿出证据来,世人也是不信的。 毕竟,如今他占着上风,周家落在了下风。 人家只当他是要抢周家的财产,非得把这屎盆子扣周家头上。 他得忍着。 另外,沈家的事,姐姐的事,还没有真相大白,他要等老管家回来亲口说。 但在这之前,他想听听他叫了多年周叔叔的人,会如何为自己辩解。 周老爷子是被人抬着进的沈宅。 也不过十几天,周老爷子比之在省城看到时,不只瘦了许多,人也看着没有血色,像是命不久矣。 沈怀景让军医官和郎中都来看过了,中西医得出的结论都差不多,时间不多了。 “周叔叔,被亲儿子背叛的感觉如何?” 周老爷子躺在椅子上,沈怀景走到旁边,居高临下看着他。 “那不过就是个蠢东西。”周老爷子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了。 “是嘛。我倒是觉得,楚洋挺聪明的。” “他要真聪明,就不会落了如今的下场。他要真聪明,你刚回江城的时候,随便找个机会,都能把你给弄死,还轮得到你爬白凤轩的床。 到底还是蠢,还念着你们那点从小的情谊。这世间,哪有什么情谊。你沈怀景对他下手,可不会有半分手软。” “我倒是没看出来,楚洋还念着我们小从的情谊。他可是恨我恨得要死。” “他当然恨的。因为你沈怀景,他可没有少挨我的打。每次你没心没肺跟他炫耀你有多厉害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他会很难受吗? 你跟你父亲一样讨厌,也跟你父亲一样虚伪。不过,你老子到底还是不如你的。他没你豁得出去。毕竟,你是连屁股都能舍给男人的,还是你狠......” 周老爷子说完想大笑来着,一口气差点没来上,连着好几声咳嗽。 沈怀景对于这样的嘲笑早已刀枪不入。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我就当是周叔叔夸我了。” “你......不要脸......到底是你母亲走得早,跟着你父亲那个玩意,能学什么好。可惜呀......你母亲那么好的一个人,命不好......” 突然提及他的母亲,沈怀景心上还真被扎了一下。 到底是母亲十月怀胎,辛苦生下他的。 如果母亲还活着,知道他跟男人在一起,大抵也是会伤心的。 但这时候,姓周的为何会提及他的母亲。 只是这会儿,他也没心思想别的。 “周叔叔,我连屁股都不要的人,哪还要什么脸了。不过,还是谢谢你,还替我想着脸面。 至于我母亲......她的命,是不好,走得太早。但庆幸的是,也许我父亲真不算个好人,但至少没有三妻四妾,此生只我母亲一人。 哪怕母亲离世多年,父亲亦未再娶。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至少,这一点上,我母亲已经胜过了很多女人,也胜过了你的夫人。” “有情郎?”周老爷子哈哈大笑,“你父亲那个伪君子?” 第309章 顶锅 沈怀景不想费口舌在他父亲是不是伪君子这件事上。 更何况,周老爷子嘴里也不会出来什么好话。 “周叔叔,我今天请你过来,其实就想问一句。如果就只是为了钨砂矿,就要我沈家家破人亡,是不是太狠了点? 还是说,我父亲在别的地方也让周叔叔不痛快了。所以,我父亲不死不行?” “怎么,你家那个老东西没告诉你,你父亲都对我干过些什么。也是,那种狗奴才怎么可能咬主人呢,只会把主人夸得跟个大善人一样。 世侄啊,我就是想弄死他。哪怕他如今都变成了一堆白骨,但我仍旧余恨难消。 你要是没有爬上白凤轩的床,你也早该下去陪他了......”周老爷子冷笑。 许是因为情绪激动了些,连着咳嗽了好一阵,最后吐了口血,好歹才停下来。 沈怀景看着那地上的血,心情有点复杂。 “这江城里的人,人人都知道我生了病,周家的生意早早交给不成器的儿子打理。 可是,他们谁又知道,我这哪里是什么病,我这是中了毒。而下毒的,就是你那个好父亲。 我没被他毒死,却伤了五脏六腑,只能常年吃着药,吊着半条命。他以为我不知道是他下的黑手?他和他那个管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下毒? 他父亲? 沈怀景到底还是不信他父亲能杀人的。 生意人嘛,有些过激的手段是可能的,但怎么会下毒要人命。 而且那是他父亲,就算他不算什么善人,也不会为了钱,就投毒害命。 反倒是与土匪勾结这样的事,更像他父亲能做的。 沈怀景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此刻心底的想法。 “也是,你也不敢信。你以为我让人在广州把那老东西弄进监狱里,就只是想拿捏你?不,我是想让他生不如死。直接让他死了,那多便宜他......” 周老爷子说完又吐了口血,沈怀景怕人死在沈宅,而他想问的还没有问出来,只得让人把周老子爷送去了医院。 一面之词,当然不可全信。 但...... 周老爷子把老管家的事给顶到了自己头上,还是有点让沈怀景意外。 虽然这件事到底是周楚洋的自作主张,还是周老爷子其实是知道的,他并不肯定。 但周老爷子主动把这件事顶下来,他也看出来,老家伙活不了几天了,到底还是想保住儿子的。 周家被围这两日,父子俩一定是做过什么交易了。 将死之人,一人顶下所有,给儿子寻一条活路,到底还是念着父子亲情的。 沈怀景在医院的走廊上站了许久。 外面的太阳很烈,他的心也很燥。 想掏根烟出来抽,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带烟。 “景哥,要抽烟吗?我去买。”齐修见他翻兜的样子,问了一句。 “不用,我就是......” 他其实没有什么烟瘾。 只是有时候,心里烦,就想抽一支。 抽烟是白凤轩教的,但现在,白凤轩自己都把烟给戒了。 没多久,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病人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不过,他的五脏六腑损伤很大,也不是一日两日。在我们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沈怀景点点头。 已经是行将就木,却还要坚持去省城,他到底是去见了谁呢? 沈怀景回沈宅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第九军已经往新平一带集结,白凤轩到底还是派了点人过去意思一下,由陈力带队。 既然图元良没有要跟他动手的意思,他也得懂事,知趣。 这是一种默契。 老管家已经被接出来了,许博文也发了电报过来,说是这两天就派人送老管家回江城。 当然,这也是沈怀景的意思。 有些事,他必须当面问清楚。 白凤轩知道他最近心情都不太好,旧事一件件剥离开来,真相就将大白,但真相可能又不是他想要的。 这晚天气比较热,白凤轩就带了他去富春楼。 吃东西是其次,主要是想让他散散心。 秦卓和他的母亲一起招待他们二位不说,还提前关了店门,只为了让他们二位更清静些。 “少帅、沈少爷,这是刚出炉的,比那日我让卓儿带过去的要更香一些。搭配上我自制的酱料,一点都不腻人......” 秦夫人是个温和的女人,执掌富春楼多年,不像个商人,更像个邻家大婶。 沈怀景本来是没有什么胃口,但难以拒绝人家的热情,只得夹起来尝了一口。 “确实不腻人,还很香。伯母手艺真好!” 沈怀景半真半假地夸着。 他心里有事,心思也没有在吃上面。 不管给他吃什么,他肯定都会夸的。 白凤轩也吃了一口,连连点头,“富春楼几十年味道不变,很是难得。记得,我小的时候,大哥第一次带我到富春楼吃烧鹅,就是这个味道。我还跟大哥说,要每天吃一只烧鹅......” “大少爷也常来的。”秦卓插了一句。 “嗯。大哥说,以前母亲在的时候,也喜欢富春楼的烧鹅。所以,每次他想母亲了,就会去富春楼吃烧鹅。那样,就好像母亲还在,就坐在对面看着他,还提醒他慢点,别噎着......” 白凤轩突然的感伤,拉住了沈怀景的思绪。 小时候的白凤轩是什么样子呢? 他们都一样是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母亲。 他还好,一直有姐姐在身边,姐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填补了母亲的角色。 所以,这也是他最初为什么要不顾一切救陆昭文的理由。 因为,那是姐姐很喜欢的男人。 “白太太怀着你的时候,也来过两回。那时候,肚子已经很大了。她说,那一胎想生个丫头,丫头跟母亲更亲些。但若还是小子,她也不会不喜欢,就是怕你长大后太闹腾。毕竟,你在肚子里可没少折腾她......” 白凤轩吸了吸鼻子,笑得有点像个孩子。 沈怀景则在桌子下拉了他的手,他便紧紧地反握住。 第310章 你来,我让你 “白太太若是还在,现在看到少帅你,一定特别高兴。你长得像她......” “他们都这么说......所以,我家老东西才一直不喜欢我......” 不是太开心的话题。 沈怀景见再聊下去,他家少帅搞不好要哭鼻子了,忙问了一句,“伯母,你应该是看着凤轩长大的吧?能跟我说说凤轩小时候的事吗?” “少帅呀......”秦夫人笑了起来,“少帅小时候可皮了。大少爷脾气好,总是哄着他,护着他。每次少帅惹了事,受大帅罚,可把大少爷给心疼坏了。” “我大哥就那样,老好人一个。”白凤轩一提起大哥,嘴角就有了笑意。 “大少爷有学问,是个读书人。我们在卢城的时候,大少爷也常来坐坐,说些从前的事......” 四个人坐在一起,聊着家常与过往。 沈怀景就一直拉着白凤轩的手,没有放开。 等夜深了,二人才从富春楼离开。 无风的夜晚,江城有些闷热。 沈怀景给齐修打包了一只烧鹅,把他一路上给馋得不行。 而那二位倒是不急,边走边聊着天。 “小景,不管曾经发生过些什么,人已经不在了,你不必太为难自己。”白凤轩还是想安慰一下媳妇。 “我知道。只是......” 他叹了口气。 谁又真想自己亲爹是个坏人呢。 哪怕他不够好,但也不希望太坏。 “凤轩,”沈怀景停下脚步,“你把大帅送进疯人院......” 沈怀景从未问过这件事,因为他觉得,这是白凤轩心底的伤,他不应该去撕开那伤口。 但今晚,他突然有点想知道,白凤轩做下这个决定之后的心情。 “我是坏人。我的小景不是。当初,我被关进疯人院的时候,就想好了,只要我不死,早晚有一天,我会把那老东西也给关进去,让他受一遍我受的苦。我是不孝子......” 在他离开的那八年,他的凤轩都经历了什么,其实,他们没有机会去细说。 有些,是他知道的。 但还有很多,是他不知道的。 上次回省城的时候,沈怀景又把那本日记本细细看了一遍。 只是,每一个字,都如泣血一般,把他的心拽得又紧又疼。 在这个闷热的夜晚,于江城的大街上,亦不管身边是不是有旁人,他伸手抱住了白凤轩。 “没事......都过去了......现在有你......” 白凤轩轻轻拍着他的背。 倒是一直惦记着烧鹅的齐修,有点没眼看。 他是该走了,还是躲起来呢? 犹豫走与不走之间,天空一声炸雷,总算让他找着了机会,“少帅,景哥,快走吧,要下雨了......” 白凤轩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小景,想淋雨吗?” 沈怀景笑着,“随轩哥哥......” “好!” 二人牵了手,旁若无人地漫步在大街上。 街上有人侧目看他们,也有人奔跑着归家。 只有他们,手牵着手,笑着,像是特别开心一般。 齐修是闹不懂了,又不能自己先跑了,只得臊眉耷眼地跟在后面。 人家没羞,他倒是羞得不行。 雨声,雷声,一并而至。 前面两人淋了雨,心情大好,还在雨中奔跑,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 齐修跟在后面追人。 造孽呀,他的烧鹅。 果然啦,男人情呀爱的搞起来,都不太正常。 淋了雨的二人回家洗了热水澡,如今算是消停地躺在了一处。 白凤轩习惯性的玩着沈怀景的手指,特别满足地样子。 “凤轩,秦卓好像特别喜欢你......” 沈怀景注意到,他们在富春楼的时候,秦卓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都落在白凤轩脸上。 说他半点不吃味,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那孩子五官长得很好看,而且比他年纪还小,嫩着呢。 “媳妇,你越来越可爱了!” 白凤轩把人捞进怀里,狠狠亲了一口。 “别想就此敷衍过去。”沈怀景装着不高兴的模样。 “哪有。媳妇可冤枉我了。” 沈怀景仰头看着他,似乎是在期待他后面的话。 白凤轩故意不说,眼睛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媳妇太可爱了,怎么办呀! 好想捏肿他的小脸,还想把他的嘴唇给咬破,让他走到哪里,都带着自己的烙印。 心里边这样想,手和脚也就随之而动。 刚要亲到的时候,被沈怀景捂了嘴,“白凤轩,你倒是越发不老实了......” 白凤轩的笑意更深了,还特别骚气地舔了对方的掌心。 “你......” 沈怀景缩回了手,作势要起身,却被白凤轩给按回了怀里。 “去哪里呀?” “我回自己房间睡去!” “媳妇是想让我独守空房?” “你该!” “媳妇,我很久没吃肉了,要不要今晚......” “轩哥哥,上回是你自己不要的。过了那个村,就没那个店了。还有啊,我可不喜欢伺候招蜂引蝶的男人......” 沈怀景这是第二次问秦卓了。 上回白凤轩也没怎么说清楚,就那么给带过去了。 这一回,居然还是。 沈怀景便真有些不高兴了。 他挣扎着起来,白凤轩见他真生气了,立马哄道:“媳妇,我哪敢招蜂引蝶。我眼里只有你,哪里装得进去别人。 那秦卓,小时候确实也熟识,后来他父亲病故,族人欺负他们孤儿寡母,想夺了富春楼。 我也不过是帮了点小忙,所以他对我便多了几分感激。除此之外,哪有别的。我也就是喜欢吃他家的烧鹅,真无旁的事......” “从小的交情,又替人家孤儿寡保住了产业,咱们少帅这恩情真是大了去了。 也难怪,咱们少帅在他眼里,不就是闪闪发亮,跟珍宝一般,怎么看也看不够嘛......” “媳妇,你......” “我怎么了?我越来越矫情,越来越讨厌,你不喜欢了,是不是?” 白凤轩立马把人紧抱住了,“心肝,是我矫情,是我讨厌,是我惹我的小心肝不高兴了。你罚我......要不,今晚,你来,我让你......” 第311章 沈怀景,我爱你 得说白凤轩活该能把软饭硬吃。 活该他有个好媳妇。 看看,人家多豁得出去。 沈怀景本来就是闹一闹,吃味是有一点,心情不好也是真的,心疼白凤轩更是。 总之,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吧,就越来越不像他自己。 但是,白凤轩居然说让他来,让他卖力。 他确实很心动。 一个翻身而起来,沈怀景没有片刻的迟疑,就好像是怕白凤轩反悔一般。 丝质的衣衫扔下长榻,背上的旧伤痕于灯光之下,像是浮雕的画卷。 白凤轩满眼满心都只有这个居高临下正看着他的小兔子。 “凤轩......” “我在!” 沈怀景俯下身来,亲吻他的爱人。 唇齿交战,你来我往,排山倒海而来的,不只是欲望,还有他们对彼此的眷念与深情。 “凤轩......” “小景......” 沈怀景的吻不算太温柔,但比之白凤轩有时候的粗野,到底还是差了一些。 他的手已经扯掉对方的扣子。 “我会很温柔的......” “不温柔......也行......” 沈怀景顿了一下,有些怔住的模样,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凤轩。 “把我给你的疼,都还我......加倍!” “你个混蛋!” “是,我是混蛋!” “老子才不学你......” 白凤轩笑了,伸手勾住了沈怀景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 热烈的吻开启了午夜场的华丽序幕。 齐修给自己冲了个凉水澡,还给自己倒了二两酒,就着那只被油纸包着,半点没有淋着雨的烧鹅,吃了个惬意。 还别说,这富春楼的烧鹅那是味道真好,吃得他唇齿留香,要不是怕吃太多了,晚上不好睡觉,那一整只烧鹅它是半点不留的,都给吃进肚子里。 雨,哗哗地下着,甚是好听。 齐修打了个嗝。 吃饱了,喝足了,解了馋,如今倒是有些乏了。 他去洗了把脸,又漱了口,准备回房去睡觉。 路过书房门口,听得里边有些旖旎之声。 齐修先是止住了脚步,听了一会儿,这动静渐渐在脑子里有了画面。不想则已,这一想,就一发不可收拾。 心血往上涌,止不住的悸动。 要死了,他到底都听了些什么呀。 若是没有喝酒,大抵听到第一声的时候,他就反应过来,跑了。 但酒精让他放松了自己。 回味过来之后,他倒是羞得不行。 倒不是听到里边的风月之声,他替人家害羞,而是他现在的身体,有点奇怪。 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虽然还没有吃过猪肉,但到底是听说过猪走路的。 而且,上回他哥非要给他拉去窑子,怕他不会,还让那窑子里的姐姐教教他,这才把他给吓坏了。 虽然没有来得及实践,到底还是听了几句。 而且,在那之前,他也听军营里的士兵说过一些。 脚步乱了,身子也不稳了,撞倒了东西,也就再所难免。 沈怀景听得外面有东西掉落的声音,顿时回头,似乎是受了些许的惊吓。 外面不会是谁听墙角吧? 那刚才的动静都被听了去了? 这也太...... 沈怀景有点走神。 第312章 沈怀景,我爱你(2) “小景,干什么?” “外面好像有人。” 沈怀景有点想到此为止。 因为他知道那样会很疼,虽然白凤轩一声没吭,他也尽量做到温柔。 只是,他在这个位置也是新手,没什么经验可寻,又怕把人给弄疼了。 只是,白凤轩没有给他退缩的机会。 “心肝,不要想别的,想我......” 话音落,白凤轩拦腰搂住。 豆大的汗珠滑落,滴在沈怀景的胸膛上,二人位置迅速反转。 “行吗?”沈怀景有些担心。 毕竟是头回,还是这个位置。 “行!” 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一般。 “凤轩,可以了......” “不可以!” 倔强的人就是这般,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小景......” “凤轩......” “沈怀景......” “白凤轩......” 沈怀景只得把上学在揽月阁学的那点皮毛给拿出来。 他原本是想着,待白凤轩彻底好了,再寻个良辰吉日,算是对白凤轩的补偿。 哪知道,他怀里的男人,更疼他,更爱他。 怎么办,他现在觉得,别人多看一眼他的凤轩,他都想把对方眼珠子给挖了。 “凤轩,喜欢吗?” “沈怀景......” “回答我,白凤轩......” “小景......” 白凤轩原来想说什么,已经不再重要。 顷刻之间,他如坠云端,有金光万丈,华丽无边。 “沈怀景,老子爱死你了.....” 齐修本来就没睡着,脑子里又受了那些声音的影响,这会想不胡思乱想,都不太可能。 怎么办,这兄弟今晚是要这么为难他吗? 他倒是听军营没成家的兄弟说过解决之法,只是他从未试过。 从前吧,他的精力都消耗在打斗上面,好像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在这上面。 所以,小兄弟一直很乖。 今天不行,今天必须得做点什么。 都是他家少帅和景哥,大半夜不睡觉,也不怕热。 他一边埋怨着书房的二位,手也没有停下来。 突然听到白凤轩喊的那一声,他连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直接就给砸在手里了。 完了! 齐修有点吓着了。 难道,他也喜欢男人? 完了。 他哥要知道他喜欢男人,不得打死他呀! 齐修半夜起来洗裤子,他还在后悔喝酒误人。 若没那二两酒,他就早早睡了,断不会听到那些旖旎之声。 若是没有听到,自然也就不会 他一边洗裤子,一边后悔。 越是后悔,越想抽自己两个耳光。 “还没睡?” 齐修整个身子一颤,然后才缓缓回头,“景......景哥......” 沈怀景也没想到,他是出来想弄些热水,给白凤轩洗一洗。 哪知道就这么遇上了半夜洗裤子的齐修。 沈怀景看到他手里的裤子,像是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转头想走,到底还是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那个......手用多了,不好......” 平常挺单纯的孩子,这下子突然秒懂。 那脸瞬间就红了。 沈怀景有点想咬了自己舌头。 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呢。 第313章 伺候月子 一连两天,白凤轩都没有出门。 不只没有出门,其实是都没有下床。 沈怀景因为他,也一直待在沈宅。 一日三餐,就跟伺候月子一样。 但凡沈怀景离开一会儿,那就不行。 这里不舒服,哪里疼,要人陪,要人安慰,总之把沈怀景吃得死死的。 那晚的动静,其实也不只齐修一人听到了。 毕竟,沈宅里虽然住的人不多,但值守的人还有几个。 只是,大家都觉得,他们少帅用力太猛了,闪了腰,所以才起不了床。 罗天逸听说他闪了腰,专程过来看笑话。 白凤轩躺在长榻上,风扇呼呼地转着,一只手还拽着沈怀景,不肯放。 “我说二位,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罗天逸见不得这对狗男男在他面前秀恩爱。 而且,这都把腰给玩折了,这也太拼命了。 沈怀景欲收回手去,白凤轩才不放。 不只不放,还娇嘀嘀的跟沈怀景说,“小景,我想吃葡萄。” 一说葡萄,沈怀景就想起那晚被他玩弄过的葡萄。 二人眼神对上,顿时风情万千。 罗天逸又不是瞎子,这两口子格外腻歪,就跟新婚之后,恨不得拿根绳子把彼此绑在一起一般。 虽说小别胜新婚,但沈怀景回来也有好几天了。 之前也不至于,现在这是抽的哪门子的疯。 还是...... 沈怀景的屁股真那么好? 也是,不好的话,能把腰给弄折了嘛。 沈怀景拿了葡萄塞他嘴里,他则笑着说了一声,“甜。” 二人眼神都拉丝了,旁若无人。 “咦......老子都一身的鸡皮疙瘩。” 罗天逸有点夸张地身子抖了抖。 白凤轩才不搭理他,就当他是个摆设,一双眼睛就盯着沈怀景,好像转个头的功夫,沈怀景就会被拐跑一样。 “小景,还要......” 不怪罗天逸多想。 就他那调调,很难让人不想歪。 “沈怀景,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药,我怎么觉得,他脑子都有点不正常了。” 沈怀景心想,谁说不是呢。 回想昨天早上醒来,白凤轩就拽着他的衣袖,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小景,人家都给了你,你可不能始乱终弃。你若那般,我也不活了......” 好嘛,就跟他把对方给糟蹋了一样。 谁他娘的糟蹋了谁,心里没点数吗? 他不也早就给了嘛。 沈怀景只得赶紧安抚,“又说疯话。给不给的,我都不会离开你,直到我死......” “那,我欠的债,还清了吗?”白凤轩又问。 “勉强吧......” “可是,我屁股疼......” 那副被蹂躏之后,娇滴滴的模样,沈怀景都怀疑他是不是变性了。 “我昨晚给你擦了药,这两天会有点疼。你好好休息两天,就会没事的。” “小景,你得陪着我。我一看不到你,我就心慌,我就觉得你抛弃我了......” 沈怀景虽然无语,但仍旧宠着。 怎么办呢,人家把屁股都给了,还给得那么壮烈。 他能说什么。 “好,陪着你,一步也不离开......” 于是,这两天,他们就这么粘着。 沈怀景去上个厕所时间长了一点,白凤轩都要让齐修去催的。 又一颗葡萄塞到白凤轩嘴里,沈怀景问罗天逸,“陈参谋长到新平了吗?” “昨天下午到的。第九军也到了新平。我今天来,也正想说这事。 图元良这回说是扫荡新平一带的匪患,但第九军派出的人不多。 拉拉杂杂,也就四五百人,还都是些作战力量最弱的。 我瞧着,更像是走个过场。不过,声势倒是弄得挺大。” “四五百人去剿匪,其实人已经不少了。不过,新平一带匪患猖獗,再加上各自 为王,要是所有土匪加起来,怕是一两千人是有的。 真打起来,谁吃亏还不一定。不过,这些土匪真要能一条心,那就不是土匪了。 所以,四五百人已经足够。再加上图元良从各地调的人马,加在一起,恐怕也得有两千人左右。声势确实够大。”沈怀景说。 “这图元良也是有意思。江城被围的时候,他派了胡老三来趁火打劫。 咱们那回要是没扛住,如今不只江城,怕是白家军的地盘都纳入了第九军的版图。 如今又让咱们跟着他的人去剿匪。老实说,我是不太赞同陈参谋长带人去的,虽说两三百人不多,但都是白家军的子弟。如果有个万一,那不就白死了吗?” “不派点人去,那就是完全不给图元良面子了。小景在省城的时候,图元良没有为难他,已经算是摆明了态度。我必须得给图元良一个态度。”白凤轩说。 “图元良没为难你媳妇,那不是因为你把人马都带出去接人了嘛。你当图元良是瞎子聋子,不知道你带了人去?老子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疯的。” 一说起这个,罗天逸就想骂人。 好在是有惊无险,要是白凤轩带人去了,图元良就是不放人,真要一战吗? 他们是远道而来,人家是以逸代劳,有天时地利人和,那不是摆明了吃亏的仗嘛。 可是,就为了沈怀景,白凤轩才不管那些。 “就你话多。老子少你一根毛了,还是让白家军死人了?” 白凤轩就不喜欢罗天逸婆婆妈妈的。 “你就作吧,早晚作死!” “老子喜欢,你要看不惯,滚蛋!” 这不,两句话不对付,二人就吵了起来。 罗天逸起身踢翻了椅子,指着白凤轩骂道:“你个狗东西,老子为你操碎了心,你他娘的现在是有了媳妇谁的话都不听。 狗玩意,你那公狗腰活该弄折了,最好这辈子都爬不起来,才消停。” 骂起架来,罗天逸也是什么难听说什么。 其实,之前白凤轩伤了腰,站不起来的时候,他可没有少着急。 骂完之后,罗天逸气呼呼地走了。 沈怀景赶紧追了出去。 知道他们二人不会真的动气,但他更知道,罗天逸确实都是为了白凤轩着想。 在院子里拦住了罗天逸,“他就那么个臭脾气,你知道的,别跟他一般见识。” “老子不是冲他,老子是......” 罗天逸看着沈怀景那张脸,“沈怀景,不是我说你。床上那点事,你好歹让节制一点。 他的腰才好多久?你也不能图一时的痛快,把他折腾成那样。现在你倒是舒坦了,过上两年,他身子废了,你想舒坦都没机会了。” 沈怀景没为自己辩驳。 罗天逸看他态度不错,也没再嚷嚷,“行啦,进去守着他吧。跟个坐月子的妇人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了......” 沈怀景心想,地倒是深耕播种了,但地不肥,大概是种不出什么来的。 第314章 沈家过往(1) 白家商号正式挂牌,选的是从前沈家的一处商铺。 开业当天,投资入股的各个商家都来了。 敲锣打鼓,好不热闹,也算得上是江城的一大盛事。 白家商号由沈怀景主持。 所以,他现在不只是白家军的枪械官,还是白家商号的沈老板。 沈怀景这几日派人联络了之前在沈家做事的一些伙计和掌柜。 这些人在沈家家破人亡之后,有的离开了江城,有的在别家做事。 没在江城的,沈怀景让人带了书信去请,在江城的,他亲自去请。 如今,不少曾为沈家做事的人又聚集在了白家商号。 白凤轩的产业开业,江城数得上的人,都得递一份礼过来庆贺。 所以,今天不只人多,礼也收得多。 门口的花篮摆成了长串。 “卢城万松号,贺白家商号开业!” “江城汪记绸缎,贺白家商号开业!” “开江庆丰船运,贺白家商号开业!” “江城富春楼,贺白家商号开业!” “省城第九军图元良,贺白家商号开业!” 听到第九军的名号,前来参加白家商号开业的众人都给愣住。 第九军不打白家军吗? 之前不是还派了胡老三攻打江城,这怎么就和好了? 众人窃窃私语,就见一位身着军装的年轻人进来。 沈怀景赶紧迎了出来,此人他倒是见过,是图元良身边的副官。 “张副官,一路辛苦!”沈怀景双手抱拳。 “沈少爷,祝贺!” “多谢!张副官,里边请!”沈怀景赶紧把礼物接了过去,亲自带张副官进屋。 “连第九军的图元良都派人送了贺礼,我地个乖乖,老子真他娘的后悔,那天没有多投点钱。” “你是后悔没有多投,老子是根本没投。早知道......” 有人后悔,有人想抽自己耳光。 不过,时机这东西,过了就是过了。 “广州四方银行,贺白家商号开业!” 沈怀景刚刚引了张副官落座,听到外面说是四方银行来人了,他又赶紧迎了出来。 “怀景哥哥!” 沈怀景想也没有想到,来人竟然是许曼妮。 “曼妮,怎么是你?” “哥哥要派人送李叔回来,又听闻白家商号开业在即,我便跟哥哥说想一起来,哥哥便答应了。” “李叔......” 沈怀景没有想到老管家这么快就到了江城。 “李叔身子不是太好,我让人先送他去沈宅了。我们也是今早才到的江城,想给怀景哥哥一个惊喜,所以就没有派人提前通知。” “好,好!曼妮,赶紧进去坐......” 沈怀景拉了许曼妮往里走。 齐修本来在里边帮着招呼客人,一回头,就见到许曼妮进来,脸上立马有了笑容。 “许小姐!”他跑了过来。 “齐修,好久不见!” “也没有好久......”齐修想着,也不过两三月而已。 “我很想你。给你写信,你怎么也不给我回信呀?” “我......我的字不好。” 沈怀景见许曼妮挺高兴与齐修待在一块,便道:“齐修你替我招呼曼妮,我还得去招呼别的客人。” 齐修满口答应,引了许曼妮落座。 今天来了不少人,而白家商号外面,也由陈宇亲自带队维持治安。 白家军辖区里数得着的大商号,几乎都派人前来道贺。 江城,一时众商云集,热闹非凡。 白凤轩可没来这里凑热闹。 他不喜欢这种场合,自己在沈宅里躲清静。 老管家被送到沈宅时,白凤轩正在凉亭里乘凉。 旁边摆着茶水与瓜果,他正想着自己的小兔子。 他扫了一眼十分憔悴的老管家,也不过大半年不见,人是越发老了。 加之,在广州入狱之后,老管家也受了些刑苦,所以看着更为憔悴和苍老。 “说说吧!” 齐荣扶了一把老管家,让他在椅子上坐下。 齐荣的伤也好了,除了跟在白凤轩身边,特战分队那边的训练也由他管理。 “少帅想问什么?”老管家知道,这一次回来,他就没法再隐瞒什么了。 “姐姐的事,你早就知道。” 老管家没有否认。 “我明白你不告诉小景的想法,但你至少应该告诉我。” “大小姐......”只说了三个字,他眼睛就红了,语带哽咽,“大小姐太可怜了......” “那夜,大小姐回来很晚。我原是想出去寻她的,但小小姐一个人在家,我又不放心。到了半夜,大小姐还没回来,我就越发担心。 因为陆昭文处决的日子快到了,大小姐整夜睡不好,白日里饭也吃不下,能想的门路都想尽了。 我要是早知道她会那么傻,无论如何我也会拦着她,不让她去求刘治......” 老管家哭了起来。 “刘治那个人,老爷不喜......” 从沈家大小姐开头,老管家开始讲述他最不愿提及的过往。 陆昭文还有几天就要枪决了,沈大小姐四处求人,四处碰壁。 明知道刘治对她不怀好心,她还是硬着头皮去求刘治。 “沈小姐,不是我不愿意帮忙。这件事,确实很难,我也是要担很大风险的。 你们家什么个情况,你也清楚。谁都不愿意搭理你,你也应该知道,这件事有多不容易。 我呢,与昭文也是好友,自然是想帮他的。但实在是......” 刘治一直推脱,但又没有完全把话说死。 这也是沈小姐还会找他的理由。 当然,也是沈小姐实在没有别人可求了。 “你想要什么?”沈小姐问。 “这个......” 刘治一双色咪咪的眼睛直往沈小姐的胸上瞄。 男人那点心思,一看就懂。 沈小姐但凡还有路走,也不会走这条路。 “沈小姐,我有点好奇。据说,新三团的白凤轩,与你家弟弟曾是好友,还一起在省城读过书。 如今,新三团驻扎江城,你何不去求求他呢?他可是江城的土皇帝,要救昭文,他的话更顶用。” “白团长......” 沈小姐太清楚,自己男人在父亲面前多次诋毁白凤轩,白凤轩恨她男人恨得入骨。 所以,白凤轩绝对不会救陆昭文。 而且,他也对白凤轩开不了那个口。 她的男人,她的父亲,曾经是如何对白凤轩的,她比谁都清楚。 白凤轩被打断了一条腿,差点成了残废,那是他父亲下的狠手,也有陆昭文的功劳。 包括白凤轩被关进疯人院,也有他父亲和男人的手笔。 白凤轩入驻江城,没有算这笔旧账,就该庆幸了,她如何还好意思让人家救她男人。 第315章 沈家过往(2) “他与昭文有旧怨,不会帮忙的......” 刘治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 沈家出事之后,刘治早就想把沈大小姐块香肉吃到嘴里了。 要不是怕白凤轩做点什么,他才迟迟没有动手。 后来沈老板死了,白凤轩没有帮忙,陆昭文也快到死期,还从沈大小姐嘴里听到他们有旧怨。 刘治便再无任何担心。 “原来如此。你呀,也不容易。咱们也认识多年,我与昭文也多年好友。也罢,我就为了你,豁出去了。不过,你打算怎么谢我?” 沈大小姐此番前来求人,已然做好了打算。 她受些罪无妨,但不能让陆昭文死。 她就这一个念头。 衣服扣子是她自己解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刘治那么变态。 折腾起来人,根本不顾她的死活。 哪怕她一再求饶,说自己不行了,刘治不只没有停下来,还变本加厉。 掐她脖子,扇她耳光,就连她的屁股,最终也被那个畜生逞了兽欲。 那夜,她托着残破的身子离开之前,刘治躺在床上笑着对她说,“陆昭文死定了!” 她知道自己上了当,但此时已无力回天,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个丑恶的男人。 “看在你让老子舒服的份上,不妨告诉你,你那个男人,早就想谋夺沈家的财产了。 沈家家破人亡,就是他与别人做的局。想要知道他跟谁做的局,过两天,身子好些了,再来寻我。把我侍候高兴了,我会告诉你的。” 那一刻,她想冲上前去杀了那个畜生。 可是,她知道自己杀不了。 颤颤巍巍往家走时,她一直在想,刘治一定是骗她的。 陆昭文对父亲有些报怨,她是知道。但陆昭文也是在沈家长大的,就算再想谋沈家的财产,也不会想害得沈家家破人亡,想害死父亲。 不会的,她那么喜欢的男人,不会做这种事。 但是,回去的路上,她遇到周家的管家权叔。 大半夜在街上等着她,那一刻,她便明白,她的今晚的遭遇,早就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权叔给她看了些东西,都是陆昭文背着沈老板做的一些事,这其中就包括把沈家拉入绝境的合谋。 待她父亲入狱,如何瓜分沈家财产,白纸黑家,都出自陆昭文的手笔。 她认得自己男人的字。 “陆昭文是不会死的,沈大小姐,你的付出太不值得了。等过上几日,陆昭文假死脱身,就会拿着沈家的大部分家产去广州。 他在那边房子商铺都置办好了,还有了外宅。瞧瞧,”权叔把一张陆昭文与漂亮女人亲密合影的照片递上,“比你可年轻多了。这脸蛋,嫩得都能掐出水来......” 周家的管家,才是压死沈大小姐的最后一根稻草。 谋财害命也就算了,就连他对她的感情,也都已经不复存在。 那么,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回了家,她哭了。 哭完了,她又觉得哭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这人间,已经没有什么是她留恋的。 只有这孩子...... 可是,这孩子是陆昭文的种。 她既爱这孩子,又恨这孩子。 她久久地坐在床边,看着孩子。 最终,还是把什么都给舍下了。 结束自己生命之前,她给老管家留下了一封长信。 她断然张不开嘴把自己今晚的遭遇当面说与老管家听。 但是,她又不想自己这么死了,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些坏人做的坏事。 特别是陆昭文,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她把一切写在了信中,告诉老管家沈家老宅酒窖里还有两箱黄金,让老管家带着孩子回乡下去,远离江城这个是非之地。 等过段时间,风声过去了,再把那两箱黄金运走,带着小元远走他乡,去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她无颜面对孩子,也没法苟活于世。 她累了,她想永远地睡下。 她在信的末尾叮嘱老管家,若是沈怀景没有回来,日后也不必与弟弟提及沈家之事。 如果弟弟后来回来了,捡些能说的说与弟弟听便是。 太脏的事,不必提及,毕竟,会脏了弟弟的耳朵。 但是,她死的时候大概没有想到,她的弟弟是在陆昭文枪决期限之前回来的。 更没有想到,弟弟也跟她一样做了傻事。 只是弟弟比她幸运罢了。 若是泉下有知,大概也算心安。 虽然她永远都理解不了男人跟男人能有什么一辈子。 但是,她与陆昭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终也不过如此。 “信呢?”白凤轩听完老管家的话,问了一句。 “信在以前住的那间破屋子里。” 老管家回忆这段过往,已然老泪纵横。 他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泣不成声。 “少帅,我这辈子,也算阅人无数。陆昭文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与大小姐两小无猜,感情那般好,最终......我又如何敢信,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真情?” “大小姐最是命苦......入殓的时候,脓血不止......刘治那个畜生......就应该千刀万剐,陆昭文也是......” 老管家最终嚎啕大哭,一时停不下来。 白家商号那边正是热闹时候。 沈怀景看着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吉时也快到了。 正要往里走,就听得有人高喊,“洛川千波寨曹大当家,贺白家商号开业大吉!” 曹金花? 沈怀景猛然回头,就见曹金花笑盈盈走来。 那日在船上,看得倒不那么真切。 如今近在咫尺,曹金花一身丝质短打,脚步轻盈,活像个假小子一般。 “恭喜!”曹金花拱手。 “曹大当家!”沈怀景拱手还礼。 “曹金花贺白家商号开业!” 沈怀景有点尴尬。 那次为过洛川,报了白凤轩的名字,如今这般在江城,他断然知道,曹金花不会不知道他不是白凤轩。 “曹大当家,那日多有欺瞒,实属无奈之举,还忘大家莫与我一般见识。回头,我在望江楼摆桌,给大当家赔罪。” “沈少爷言重了。你跟少帅本是一家,若是别人冒充他,我定是会计较的。但你嘛,你是他媳妇,冒充自己男人,你有这资格!” 第316章 曹大当家 曹金花居然来了江城,这是沈怀景完全没有料到的。 洛川距江城很远,走水路顺江而下,也得两天时间,若是逆水而上,三四天时间总是要的。 这么远过来,总不会只是来庆贺白家商号开业吧。 沈怀景不免多想。 而且,曹金花与白凤轩之间的渊源,他至今都不知道。 白凤轩是一口咬定,他从未见过曹金花,看起来也不像是说谎。 这里边到底有什么差错,因为后来事情太多,他也没能顾得上再让人去查。 “沈少爷,听说白家商号之前在招募股东,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机会,搭上少帅这艘大船?” “别人自是不行的,但曹大当家想上船,随时都可以。” 沈怀景满口答应。 除了之前曹金花在洛川没有为难他,更重要的是,以后钨砂矿走水路南下去广州,都会经过洛川。 钨砂矿这种东西,他们劫了去,自然不好找买家,但要想坏你的生意,还是很容易的。 只要打翻船,让钨砂矿沉入江底,那就足够了。 这对于他们来说,再容易不过。 除了钨砂矿,白家商号开业之后,南来北往,水路是主要的途径。所以,不管是进的货物进来,还是江城这边的货物出去,想运往南方还得过洛川。 到底都是要让别人卡脖子的,他自然没有道理拒绝这样一个人入伙。 而且,上回他们过了洛川,一路通行无阻,没有遇到半点麻烦。 也是因为曹金花一句,沿途她都会打招呼。 所以,洛川千波寨这名头,怕是一点都不虚。 沅水连湘水,千波万浪中。 看来,这曹大当家的地盘不是一般的大。 “那我就先谢过沈少爷了。” 曹金花笑着看沈怀景。 老实说,确实没有谢小楼长得漂亮。 但是,谢小楼没沈怀景那个劲儿。 “曹大当家,叫沈少爷就客气了。我第一次见大当家,就觉得大当家是女中豪杰,心中很是佩服。大当家唤我怀景便是。” “怀景?”曹金花咀嚼着这个名字,“你家少帅不吃醋?我可是听说,少帅的醋劲大着呢。” 沈怀景不好意思一笑,“他就是......让大当家笑话了。” “不会。男人疼媳妇,不乐意让别人亲近,我懂。行,以后就叫怀景。” “那大当家稍坐,我还得上去说两句。” “怀景弟弟先忙。以后,你也不必叫我大当家,若是愿意,唤我一声姐,我会很乐意!” “好。金姐,请稍坐!” 金姐? 曹金花觉得有意思。 沈怀景起身往台阶上走,他的背影落在曹金花的眼底。 “大当家,刚打听了,少帅没来,说是病了,在沈宅里养病。” 刚刚从外面进来的男人凑到曹金花跟前。 “什么病?” “说是......” 曹金花侧头看那人,那人才小声道:“说是房事太用力,折了腰,好些天了......” 曹金花一听这个,目光再次落到沈怀景身上。 此时,沈怀景已经站到了台阶上,“各位,今天是白家商号开业的大好日子。我沈怀景,在此感谢前来参加白家商号开业庆典的朋友们。 往后,白家商号还得大家多多照拂,有钱大家一起赚,有难处,大家互相帮个忙。 咱们江城商帮应该不局限于江城或者是附近几个城镇,咱们可以把眼光放远一点,广州、北平、上海,甚至是国外。 我很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与江城商帮的各位老板掌柜一起,把生意做到世界各地......” 沈怀景慷慨激昂的讲话开始了。 曹金花坐在前排,离台阶上的沈怀景并不远,可以把他脸上的细微表情都看得很清楚。 这腰姿嘛,确实是细。 看这腿的站姿,好像还练过,应该很结实。 还别说,只看身形的话,倒是跟谢小楼差不多。 脸嘛,不如谢小楼精致,但贵在棱角分明,不带半点柔媚。 看着是个书生模样,但说话做事,倒是挺豪气,没有书生的酸腐气。 也是,毕竟是喝过洋墨水的,见过大世面的,说话做事,处处透着局格。 当初在洛川江上一遇,眼看着被她的船围上了,却敢自报白凤轩的大名,这不是威慑,这是想交朋友。 所以,哪怕已经认出来他不是白凤轩,也没有挑破。 她从前是没有见过沈怀景,倒是也听了些闲话。 毕竟,白凤轩与爬床少爷的故事,早就传到了洛川那边。 有人说他长得像谢小楼,其实也不像。身段确实差不多,但曹金花觉得,应该是谢小楼像他才对。 不然,白凤轩为什么把陪了他好几年的谢小楼给扔了,让眼前这位成了心尖宠。 沈怀景倒不是个啰嗦的人,一段不长的开业致辞讲完之后,便举起了酒杯。 “各位,我这个不太会说话,也没做过什么生意。头回做掌柜,要学的还很多。 以后,各位多帮衬,多指教。今天这杯,我敬拨冗出席的各位前辈,先干为敬!” 沈怀景一仰头,那酒就入了喉。 众人掌声起来,沈怀景笑道:“今天准备了一些餐食,大家随意。” 沈怀景今天是按西方酒会布置的,主打一个餐食自主。 当然,这也是这两江城商会学了上海、广州那些商人酒会那一套,好这个。 此时,乐声起,专门从省城请的西洋乐手拉开了开业庆典的序曲。 而商号外面,几声炮响,差点又让与会的众人吓得想躲起来。 “各位,没事啊。这只是空炮。大家都知道,我在国外待了七八年,所以也学了国外那一套,想开业弄个礼炮。 不过,江城也确实没有那东西,便让白家军弄了几个空炮,就当是礼炮,听个响,图个热闹。” 听得沈怀景这样解释,众人倒是松了口气。 还别说,刚才那炮声一响,第九军的张副官,曹金花身边的保镖,几乎是在同时都掏出了枪。 “把枪收起来吧,少帅的地盘,就不能够出事。”曹金花对保镖说。 “这开个业,动静也太大了。这哪里是什么礼炮,怕是整个江城都能听到响了吧,就跟上次在商会,周家钨砂矿那事一样......” 曹金花听得身边有人小声说话。 “少说两句,人家说是礼炮,那就是礼炮。” “是礼炮,也是威慑。” “听说,沈少爷三岁算盘就打得极好,七八岁就跟着沈老板巡视沈家各地的商铺,看账本、盘账,生意上的那点事,他没有不会的。沈老板本就有些手段,沈少爷怕是更厉害了......” 第317章 是媳妇太厉害 开业庆典忙了半日。 到午后,送走了众人,沈怀景这才坐了下来。 “怀景哥哥,今天你也累了,我就不打扰。我先去旅馆住下,这一路上也挺累人。你也好好休息,咱们回头再聊。” 许曼妮过来告别。 沈怀景赶紧起身,叫了齐修过来,“你送曼妮去旅馆,负责她在江城的安全。” “怀景哥哥,这次我哥也给我派了人。你那边也正是用人的时候,齐修不跟着也没关系。” “还是让他跟着吧,我放心些!” 沈怀景可不敢再大意。 上回许曼妮好歹是没出什么事。 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可真没法跟许博文交代。 “好,那我先走了。怀景哥哥辛苦了,好好休息。” 沈怀景送了许曼妮出来,正好罗天逸到了门口下车,双双打了招呼,罗天逸便让司机送许曼妮去旅馆。 目送着车子离开,罗天逸挺亲密地把手搭在了沈怀景肩膀上,“沈少爷,今天收了多少好东西呀?” “罗副官早的时候不来帮忙,这会儿要收东西了,倒是来得巧。” “我这不是想着帮帮忙嘛。东西多了,怕咱们沈少爷搬不过来。” 沈怀景白了他一眼,扒开他搭在肩膀上的手,自己往里走。 罗天逸赶紧跟了上来,“我听说,图元良也派副官来道贺了?” 沈怀景不答。 “沈怀景,你走那么快干嘛,我又不抢你东西。瞧你那副小家子样,之前那大方劲哪里去了,如今成了沈老板,倒是小气了......” 罗天逸紧跟着往里走,嘴里还叨叨个没完。 也不怪白凤轩觉得他婆婆妈妈,这罗天逸还真是。 “沈老板,你这里弄得倒挺气派呀,花不少钱吧。还得说,沈老板会花钱,瞧瞧这......” 正叨叨的罗天逸突然没了声。 沈怀景回过头,就见罗天逸愣在那里,像是看到了什么。 他顺着罗天逸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了曹金花从后面回廊里过来,大概是去方便了,身边也没有跟着人。 曹金花一边走,一边还在整理袖口。 她的袖口上有绑带,红色的绑带,白色的丝质衣衫,看起来倒是很亮眼,也很精神。 只这一眼,沈怀景就可以确定,罗天逸是认识曹金花的。 “金姐!” 沈怀景叫了一声,曹金花便抬起头来。 在看到沈怀景的那一刻,也自然看到了离沈怀景几步之遥的罗天逸。 不过,曹金花的目光并没有过多停留在罗天逸的身上。 她笑着走到沈怀景跟前,“怀景,我也得走了。” “这就要回洛川?” 沈怀景心想,她不会真的只是来参加白家商号开业的吧。 “暂时不回洛川,想回一趟九山。” 提及九山,沈怀景没问她去那里做什么,而曹金花也没有多说。 “下午热,金姐,不如明天一早起程。正好,今晚我也好好招待金姐,尽一下地主之宜。” “谢谢弟弟。过几天,我还会回江城的。咱们入股的事没谈,我不着急回洛川。你这些天应该也累了,好好休息。等我从九山回来,咱们再聊。” 沈怀景见此,也不多加挽留,“行。那我派几个人送金姐去九山。” “不麻烦了。在你和少帅的地盘,我出不了事。” 曹金花拍了拍他的肩膀,侧头看了一眼一直没有说话的罗天逸,然后冲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没说一句。 沈怀景赶紧把人送了出来,又看着曹金花离开,这才转身往里走。 罗天逸还愣在那里。 沈怀景也不管他,去往有电话的房间,然后给沈宅拨了电话。 “凤轩,李叔怎么样?” “他身上有伤,我让军医官过来瞧了,换了药,又吃了药。大抵是路上辛苦,已经睡下了。” “那就好。对了,张副官说想见你一面。” “行,晚上在望江楼设宴,给张副官洗尘。” “凤轩,我的意思是,还是在家里吧。上回我离开江城,图军长便是在家里设宴。” “好,听你的。怎么样,累不累?” 说完了正事,白凤轩立马心疼起媳妇来。 “还行。曹金花也来了。少帅,你确定跟这位曹大当家的,没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沈怀景故意把声音说得大一点,他知道罗天逸就在外面,而且这种木板隔断的房间并不隔音,外面是可以听到说话的。 “我的小景,管她什么花,我对女人都硬不起来。绝对没有那些风流债。” 沈怀景笑了起来,当日,她见到曹金花也是这般说的。 他们啊,还真是想什么都一样。 “媳妇,笑什么?我说得是真的,我真不认识曹金花,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难道,是她仰慕我?” “美得你。” 白凤轩笑道:“她就算再仰慕我,也没有用。我有媳妇,别的人,不管男女,都入不了我的眼。媳妇啊,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要抱着你。” “一会儿吧......” “媳妇,我屁股疼......” “这都多少天了,怎么还......你少装病啊......” “真没有。是媳妇太厉害了......” 这个狗男人,天天哄他。 哄得他上头不说,他现在都怀疑,白凤轩才是想做媳妇的那个。 “那,以后都让我出力?” “那......还是我辛苦一点。媳妇身子弱,这种力气活儿,媳妇干一次还行,哪能经常干。媳妇会吃不消的。我身强力壮,没道理让媳妇卖力气的......” 得!说让他再在下面,到底还是不肯的。 不过,他也没有真想让白凤轩还在下面。 他得承认,卖力这种事,还是白凤轩更得心应手。 “行了,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今天不许闹,图元良派张副官来,应该是有正事要谈。” “知道了!” 挂了电话,沈怀景出来就没有见到罗天逸了。 寻了一圈,罗天逸还真盯着那一堆贺礼去了。 沈怀景走到他身边,见他的目光落在写有“洛川千波寨曹大当家”的礼盒上。 “认识曹大当家?”沈怀景直接问道。 “不认识。” “睡过人家?” 罗天逸侧头,眼露惊慌,“沈怀景,你说的什么屁话。老子冰清玉洁,怎么可能随便跟人......我有定亲的......” 第318章 我做错了事,罚站 沈怀景回到沈宅,把罗天逸落荒而逃的事,当笑话说与白凤轩听。 白凤轩之前跟罗天逸说曹金花这事时,就有点怀疑罗天逸可能认识曹金花。 当然,只是怀疑,他也没有多想。 因为他觉得,曹金花不管基于什么理由给了小兔子方便,以后都会知道的。 这世间的事,没什么无缘无故。 这不,人家就来了嘛。 “凤轩,你与罗副官相识多年,又一直在一处。他真有定亲?” 沈怀景洗了把脸,然后坐到风扇跟前,才觉得凉快了些。 “说是娃娃亲,但我没见过。问他哪家,他也不说。所以,有没有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开始吧,我还真有点怀疑他喜欢我。毕竟,像我这般长得俊,能力又强,还深情又长情的男人,世间少有。他没道理不喜欢我......” 沈怀景见他得瑟,一副讨打的模样。 便故意刺他,“是啊,少帅多优秀啊。谢老板那样的妙人,多少人都看不上,也只钟情于少帅呢......” “媳妇,没有的事,误会......” 白凤轩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没能在小兔子那里卖到便宜,还让小兔子揪起了从前的小辫子。 “误会?不能吧。谢老板为了你都伤心欲绝,远走他乡了。少帅也太不男人了,连他喜欢你,都不敢承认。” 白凤轩都想咬了自己舌头,干嘛非得作死呢。 谢小楼那一段,他是永远都躲不过的。 哪怕他没睡过谢小楼,也没有亲过谢小楼。 但是,谢小楼陪了他好几年,这是事实。 “媳妇,我只是太想你了。你看,你都不要我了,我这么多年,还为你守身如玉,谁也没碰过。看在我这么长情的份上,咱们以后能不能把谢小楼这事翻篇了?” “翻篇做什么?这不是咱们少帅炫耀的资本吗?比起罗天逸来,谢老板可是更值得少帅拿出来吹嘘......” 白凤轩被捏得死死的。 “小景,我错了。你就看在,我的屁股还疼的份上,能不能先放我一马?” 一说屁股疼,沈怀景就不由得想起那晚。 这个狗男人,是知道怎么撩拨他的。 好几天了,天天拿屁股说事。 他都跟伺候月子一样,这家伙半点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齐修这几天都不敢往跟前凑,怕自己被毒害了。 “屁股疼?那我检查检查......” 说着,沈怀景就去扒他的裤子。 那个不要脸的才不怕,巴不得小兔子来呢。 毕竟,裤子都扒了,那肯定得做点什么。 外面烈日当头,知了声声叫着夏天,如同奏乐一般。 屋里风扇转动,还算凉快,与小兔子来一场负距离的大战,出一身大汗,也算畅快。 哪知道,沈怀景刚把裤子扒了,他的屁股就被挨了一下。 又清脆又响亮,而且还很疼。 “媳妇,轻一点......” “不是屁股疼吗?我再多打几下,他也就不疼了。” 说着,沈怀景的巴掌又落下来,白凤轩才不想再挨打。 一个翻身,就把人压在了身下。 此时,齐荣推门进来,正好看到他们少帅的光屁股蛋,还有...... 齐荣手里端的酸梅汤摔在了门口,洒了一地不说,碗也碎了。 白凤轩回头,低骂道:“这兄弟俩是不是跟我有仇?” 沈怀景拍了他的屁股一下,“起开!” 白凤轩叹了口气,这下什么气氛都没了。 沈怀景起身,还帮忙拉了一下裤子。 摔碎的碗收拾干净了,沈怀景出来扔那碎碗,就见齐荣站在院子里。 烈日当头,还没站多会儿,额头上的汗水已经出来了。 “站这里做什么?”沈怀景问。 “我做错了事,罚站!” 齐修曾经因为这种事,被罚过站。 齐荣倒是懂事,白凤轩还没有罚呢,自己先去大太阳底下站着了。 “你做错什么了?” 齐荣动了动嘴,没说话。 “行啦,你晚一点去一趟张副官住的地方,把人接到家里来。另外,让人给胡天瑞传个话,让他明天过来一趟。” 沈怀景说完要走,见齐荣还站太阳底下,便瞪了他一眼,齐荣这才往后院跑去。 夜色垂暮。 沈宅里灯火已上。 白凤轩与张副官相谈甚欢,而沈怀景在旁边作陪,时不时给二人倒上酒,倒是少于插嘴,乖巧得不得了。 张副官虽然看着年轻,但能在图元良身边任副官,自然是有些本事的。 二人看似闲聊,但说的都是国内的局势。 几个政府同时存在,几套班子,打也打了,伐也伐了,人死了不少,但整个国家仍旧一盘散沙。 二人皆有些感慨。 白凤轩试探性地问了一下图元良的想法,张副官只说图军长希望长治久安,老百姓能安居乐业。 好像说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一顿晚饭吃下来,话说了不少,但好像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只是,二人都喝了不少酒,也没人醉,倒也尽兴。 沈怀景让齐荣送张副官回旅馆,又去给白凤轩弄了碗醒酒汤。 白凤轩喝了酒,身子有些热,脱了上衣光着上半身坐在窗户边。 风扇吹着好像都不过瘾,沈怀景忙拿了衣服给他披上,怕他这样光着吹会着凉。 “小景,你看图元良什么意思?” 沈怀景把醒酒汤递给他,他喝了一口,就看着沈怀景。 “咱们这里是天高皇帝远,不管是哪个政府,一时半刻也顾不上咱们这里。不过,如今的白家军势大了,难免让人惦记或者是忌惮。图元良既然不想打咱们,那就是拉拢。图元良也非池中之物,恐怕有些想法。” “你的意思是,图元良要自己组建政府?” “可能不是他。不过,也不一定。省城是块风水宝地,第九军辖省城多年,他要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那就奇怪了。先看看吧。咱们还是按咱们的步子,不过,外面是多事之秋,风云变幻,咱们确实要多些耳目。” 第319章 父母的往事(1) 第二天一早,胡天瑞来了沈宅。 胡天瑞和他的人一直驻扎在江城外面,也没有与白家军一处。 上回白凤轩去接沈怀景,带着大部分人离开了江城,他才带人入驻了江城。 不过,对于这件事,江城的人几乎不知道。 “九山曾是你胡家军的地盘,应该熟悉吧?” 胡天瑞点点头。 “如今那一带的情况如何?” “九山那一带土匪多,山多谷深,便于土匪藏匿。当年,胡家军想剿灭九山的土匪,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虽然经过几次清剿,如今匪患倒是没有从前那般猖獗,不过,还是有两股土匪盘踞在九山一带。” “嗯。那带着你的人,去一趟九山。不用剿匪,保证曹金花的安全便是。” “曹金花?从前曹老大的丫头?” “应该是。她昨日来了江城,庆贺白家商号开业。上回我从广州回来,在洛川人家行了方便,又一路打了招呼。既然来了白家军的地盘,断不能让她出了事。 我本是想派人随行,但她不愿意。我估计,她有她的事要做。但她没带几个人,九山那一带虽说是在白家军的辖区,但属于鞭长莫及之地。 你比较熟悉,还是你去,我更放心些。” 胡天瑞没有多问,领命而去。 老管家回了沈宅,白凤轩安排他住在后院。 因为一路劳顿,加上身上有伤,沈怀景回了沈宅之后并没有马上去见他。 他的心情其实也有点复杂,因为知道,可能会从老管家嘴里听到一些他并不那么想听到的真相。 所以,今晨用了早饭,又见了胡天瑞,沈怀景才往后院去。 主仆二人再次在沈宅里相见,对于他们来说,都很感慨。 地方都是他们熟悉的,都生活了多年,但物是人非。 隔着门窗听到里边的咳嗽之声,沈怀景这才推门进去。 下人正伺候老管家喝药,大抵是让水给呛着了。 “沈少爷!” “出去吧。” 下人退了出去,沈怀景坐到了老管家床边。 “李叔,可好些了?” 老管家昨天与白凤轩说了沈家的所有过往,于他来说,那些也是他不愿再提及的。 所以,昨晚一直没有睡着。 他怕沈怀景回来就会再来问他,也怕面对沈怀景的质问,他无言以对。 但躲是躲不掉的。 “人老了,倒是经不得事了。”老管家叹了口气。 “李叔,你受苦了。” “少爷,是我对不起你!” 老管家突然从床上下来,跪在了沈怀景面前。 “对不起我什么?是隐瞒姐姐死的真相,还是隐瞒沈周两家多年的恩怨,再或是冷眼看着我为了救陆昭文,不顾一切,却一直没有阻止?” 沈怀景虽然提醒自己不要太激动,但他到底是没有忍住。 害他家破人亡的人固然可恨,但一直什么都不说的老管家,也没有半点可爱之处。 “少爷,我......” 老管家哭了起来,他确实无言以对。 “姐姐的事,我大概能猜到。刘治那个畜生,骗了姐姐身子不说,最终杀人诛心,让姐姐走上了绝路。” “少爷,不只刘治,还有周家。周家才是压垮大小姐的最后一根稻草。” 再说一遍沈大小姐的遭遇,老管家已经泣不成声。 昨天见过了白凤轩之后,白凤轩只说了一句,“与我说的这些,一字不落,全都说给小景听。他该知道,哪怕会很疼!” 所以,当沈怀景知道自己姐姐死后的惨状时,他都恨不得再把刘治的尸骨刨出来,用锤子砸成渣渣。 就算那样,大概也是不能解气的。 而周家人做的事,他当然会一笔笔算账的。 看到姐姐留下的绝笔,沈怀景哭得差点断了气。 白凤轩就站在屋子外面,听到里边的哭声,他没有进去。 哪怕他心疼死小兔子。 但有些过程,只能他自己去经历。 他微微闭上眼,想起沈家刚出事的时候,沈大小姐来找他的样子。 那时候,他没有想到沈老板会很快死去,也没有想到,沈大小姐后来会有那些遭遇。 因为他恨沈老板,也恨死了陆昭文,所以他袖手旁观。 但是,从内心来讲,他对沈大小姐是有亏欠的。 至少,沈大小姐对他还不错的。 所以,在查明沈大小姐是被刘治给欺负自杀,他做的那些疯狂的事,都像是为了弥补。 但是,让野狗咬了刘治的尸体又有何用,死了的人终究是活不过来了。 沈怀景哭够了,连姐姐那封绝别信上都沾了太多泪水,他颤抖着手折起来,塞回信封里,贴在自己胸口。 又过好一会儿,他才吐了口气,彻底让自己冷静下来。 信被放在了一边,他又扶了一直跪在地上的老管家起来。 “李叔,说说父亲与周家的恩怨吧。” 他的声音格外平静,就像之前那个差点哭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老管家擦了一把眼泪,坐到床边,“都说沈周两家是世交,其实,不是。真正与周家有世交的是夫人娘家......” 沈太太娘家姓宋,宋周两家是世交。 据说,祖上曾经同朝为官,也曾有联过姻,常有走动。 到了沈太太这一代,宋周两家都已经没落,情况大不如前。 宋家没有儿子,只有沈太太一个女儿。 原本,沈太太与周家是有婚约的,也是儿时定下的亲事。 但是,后来,宋家却把女儿嫁到了沈家。 这其中的缘由说起来也很世俗。 那时候,周家条件也不好,虽然在江城做着生意,但财力远不及更有底蕴的沈家。 沈老板偶然见过一回宋家女儿,便情根深种,上门求亲。 宋家父母没有儿子,自然也想女儿许个好人家,便退了周家的婚,把女儿嫁给了沈老板。 按说,这个锅也不是沈太太来背,毕竟,婚姻大事,她自己也做不得主。父母决定的事,她一个女儿家,不能反对。 当然,她与周楚洋的父亲两小无猜,肯定也是有些感情的。 要说有多深的感情,恐怕也只有当事人才能说清楚。 对于周楚洋的父亲来说,沈老板于他,那是夺妻之恨。不管沈太太是自愿,还是被迫。 梁子就是那时候结下的。 只是,当时的沈老板根本不知道这些事。 第320章 父母往事(2) 沈老板刚跟太太成亲那会儿,二人也算过得和谐。 沈太太是个温柔的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照顾家里,做得也是井井有条。 进门没多久,就怀了头胎,沈老板很是高兴。 只是沈太太一直生活在沈家老宅,照顾孩子、伺候公婆。 没两年,周家也发了财,生意一下子做大了。 沈老板与周老板也就很自然地相遇。 周老板提及与沈太太娘家是世交,沈老板还特意回家问过沈太太。 沈太太大概说了一下沈家与周家的过往,但没有提及他们曾经定了亲,又退了亲这件事。 沈老板觉得周老板这人很是精明,是个有头脑的生意人。加上周家与宋家是世交,他们又都在江城做生意,而且生意上并没有冲突,很自然就与之交好。 打那之后,沈周两家就常有走动。 后来公婆去世,沈老板才把妻女接到了江城生活。之后,便有了沈怀景。 也就是在沈怀景的百日宴上,周老板多喝了几杯,说了几句醉话。 他说,“今日,沈兄喜得贵子,确实值得高兴。但沈兄哪里知道,阿云本是我的妻子。是我的,从小定下的亲,该给我生儿育女,伴我一生的。 我们两小无猜,是你横刀夺爱。阿云,是喜欢我的,一直都只喜欢我......” 百日宴当日,沈老板隐忍不发。 直到第二日,送岳父母回去后,他才逼问二老。 得到答案之后,沈老板一气之下,把宋家给砸了个稀烂。 打那之后,沈老板对沈太太也就冷淡多了。 沈太太不明原由,只当是他生意上不顺利,也不敢多问。 没多久,宋家传来消息,说是宋父病重,请她回娘家一趟。 她回了娘家才知道百日宴之后发生的事。 宋父不久之后便过世了。 沈太太不忍心母亲一个人,便一直留在娘家陪着母亲。 沈老板派人来接了几回,她都不愿意回去。 最后一次,沈老板亲自去了,沈太太忍不愿意回去。 虽然是个温柔的女人,但骨子里也很执拗。 沈老板一气之下,也说了难听话,“怎么,是想跟姓周的重修旧好?想给他生儿子?觉得嫁给老子后悔了?” 沈太太没跟他吵架,但越是这般,沈老板的话就越是难听。 最终,沈老板带走了沈怀景,他们夫妻的关系也一落千丈。 几个月后,自觉拖累了女儿的宋母也离开了人世。 沈太太到底还是回了江城沈家。 孩子还小,父母都已不在,一双儿女就是她最亲的人了。 只是,她与沈老板之间关系,裂痕太大,并不是一日两日就能修复的。 偏偏这时候,周老板还时不时到沈家来探望沈太太。 周老板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酒后说了什么。 而沈老板自那日之后,也没有与周家翻脸,甚至都没有提过周宋两家定过亲这事。 但是,在那之后,沈老板在生意上却没少给周家使绊子。 沈老板这个人不是个吃亏的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表面上依旧如常,但私底下动作不断。 只不过,谁都不是傻子。 他们是暗地里彼此下黑手,谁也不是软柿子。 所以还得说,生意人虚伪。 没两年,沈太太因为长期抑郁,最终撒手而去。 周老板偏在沈老板痛失妻子的时候,在他心上又捅了一刀。 在沈太太下葬那日,墓地上只有沈周二人,周老板痛哭流涕,“当初我是不及沈家富裕,但你若是嫁给了我,我哪会让你受这些委屈,自然是把你捧在掌心里的。也不至于让你年纪轻轻就扔下两个孩子去了。阿云,你放心,我会帮你照顾两个孩子的,就当成是我自己的孩子......” 周老板是懂怎么往人心上插刀子的。 那天,沈周二人在墓地上打了一架。 按说,沈周二人关系如此,之后断不会再有往来了。 但是,这二人打完了架之后,把话说开了,反倒让从前的过往都翻了篇。 后来两家依旧如常走动,这也是后来沈怀景与周楚洋会成为发小,常在彼此家里走动的原由。 “就父亲的性子,周老板那样下刀子,还能再往来?李叔,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瞒我什么?” 沈怀景打断了老管家的话。 “少爷......” 老管家叹了口气,“老爷......后来生意上出了点事,是周家帮忙的......我也不太清楚老爷怎么想的,反正周家帮忙解决了麻烦之后,老爷跟周家的关系就好了。” 沈怀景有些狐疑。 “那说说给周家下毒的事吧......” 老管家怔了一下,像是没有料到沈怀景知道这个。 “怎么,也打算瞒过去?”沈怀景看着老管家。 “少爷,老爷心里也苦。有几回,周老板喝多了,就总说从前与太太如何如何,老爷哪里听得这个。 老爷其实很想念太太的,自太太过世之后,多少人劝他再娶,他都不愿意。 我常见到老爷一个人拿着太太的照片流泪,老爷对别人或许薄淡了些,但对太太是真的很深情......” “李叔,我想听的不是这些。说吧,下毒怎么回事?” “这个......” 昨天老管家与白凤轩说的时候,都没有提及这段过往。 老管家到底还是顾着沈老板的,但凡对沈老板不太好的事,他都不提及。 更何况,这还是面对自家少爷。 “李叔,到现在了,你还隐瞒着,有意思吗?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就算你不说,别人都是哑巴、瞎子吗?” “沈家倒了霉,江城那么多人,从前多少生意上往来的,没一个替他说一句话。我回来求了多少家,没一家理我,单纯是人家不想被连累吗?他不是什么好人,我知道。” “少爷,老爷有他的苦衷......” “李叔,你维护父亲,我理解。毕竟,在你的眼里,他没有错。但,你就想让我一直当个傻子吗?就像姐姐一样? 其实,陆昭文跟父亲不和,陆昭文想另立门户,你跟父亲早就知道。姐姐单纯,或许看不出来陆昭文那点心思,但父亲不会看不出来,你跟在父亲身边多年,你也不会看不出来。 但是,你们没有一个人提醒过她。是,你们都为了她好,结果呢?姐姐本来可以不死的,是你们自以为为她好......” 第321章 嫉妒让人面目全非 沈怀景拿姐姐说事,彻底击溃了老管家最后一丝坚持。 过往种种,和盘托出。 白凤轩在外面静静地听着。 他倒是没有想到,老管家这人在他面前也敢有这么多保留。 最后沈怀景听完出来,白凤轩赶紧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小景!” “凤轩......” “想哭就哭吧!” 白凤轩把他拉进怀里。 沈怀景这会反倒哭不出来了。 大概是因为之前姐姐那封绝笔哭得太狠了,眼泪都给流干了。 他靠在白凤轩的肩头,“凤轩,我有点累......” “好,我抱你回去休息......” 沈怀景这一睡,就睡了大半天。 直到天都黑了,沈怀景才睁开了眼。 白凤轩就陪在身边,看到心爱的人,才有几分安心。 他拉了拉白凤轩的衣袖,正在看书的白凤轩赶紧放下书来,“醒了?饿不饿?” 沈怀景摇摇头。 “要不要喝水?” 沈怀景‘嗯 ’了一声,白凤轩赶紧拿了水过来给他喝。 “几点了?” 外面已经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做了很多梦。 梦见了很多好与不好的事。 他在梦里哭,在梦里笑,在梦里奔跑...... “快九点了。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让人熬了粥,还是吃点吧,不然胃会不舒服。” 白凤轩要出去拿粥,被沈怀景给拽住了。 “吃不下。你陪我说说话吧。” 白凤轩扶了他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那些事都过去了,别去想,以后都有我。” “凤轩,我实在不能理解父亲。母亲都不在了,他还能因为嫉妒,买通周老板身边的人,给周老板下毒。图什么?” “嫉妒,有时候会让人面目全非。而且,有时候,人是被激怒,冲动之下做的事。周老板不是个省油灯,这些年,应该也没少刺激你的父亲。” “是吗?” 沈怀景也曾嫉妒过。 比如,他在省城看到谢小楼的时候。 他也嫉妒谢小楼曾经陪了白凤轩那么多年,哪怕他们什么都没做,他也嫉妒。 他还曾在某一刻,想要划破谢小楼的脸。 “就像当初我看到你跟许曼妮的合影,我也嫉妒得发疯。想去法兰西把你给抓回来,想把你关起来,让你永远逃不出我的视线。 许曼妮上回来江城的时候,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认出她来。那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送她一颗子弹,让她死得透透的,再也不能出现在你面前......” 沈怀景侧头看他,白凤轩摸了摸他的脸,“但我知道,真那样做了,你也会恨我一辈子的。我想你喜欢我,爱我,陪着我,而不是身子留在我身边,却恨我入骨......” “以前,疯的时候,难为你,也说了些狠话,也想过,如果心留不下,那留下人也好,总不能到手的人,又给跑了。 小景,人被嫉妒冲昏了头,很多时候是不能由常理去看的。我想,无论是你父亲,还是周老板大概都是一样的。 我虽没有见过你的母亲,但我想,她一定是个很好的女人。不然,也不会让两个那般精明的男人为他疯狂。” 两人就那么靠着,说了许久的话。 第二天上午,沈怀景去了医院。 周楚洋的父亲还住在医院里,门口有白家军的人守着。 没有剩下多少时日的人,如今看起来更是憔悴又苍老。 “昨晚,我梦见你父亲了。” 沈怀景刚进去,周老爷子就像闲话家常一般,目光安祥,仿佛来人不是与他有仇的人,只是他疼爱的世侄。 “以我父亲的性子,怕是得跟你索命。” 沈怀是拉了椅子坐下。 周老爷子笑了笑,“确实,他说在奈何桥边等着我呢。” “亲自送他上路,开心吗?”沈怀景问。 “我本来以为,我会很开心的。但其实,并没有。”他动了动身子,想坐起来,鼻子里还插着氧气管子,到底是不太方便。 “你是怎么送他走的?给他下了药,还是给拿姐姐和小元的命威胁他了?” 周老爷子看着沈怀景,眼里闪动着几许笑意,“你是个聪明孩子......但是,你不知道,你父亲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是什么?” 沈怀景确实想不到。 如果不是拿姐姐和小元的命威胁,也不是下药,还能是什么让他的父亲可以心甘情愿去死。 “是你呀......我确实没有想到,你父亲那样一个薄情的人,还能拿命换你的名声。 我不过是吓吓他,说他还想活着,我便让全江城都知道,他那引以为傲的儿子,早就让男人捅烂了屁股。就算哪天你回来了,也永远在江城抬不起头来......” 沈怀景冷眼看着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老东西,命都快没了,还得最后在他心上插一把刀子。 想让他自责吗? 想让他愧疚吗? 想让他把过往所有的一切都归罪于自己吗? 不,他不会。 “周叔叔觉得,我如今抬得起头来吗?” “你......你也疯了......” “都家破人亡了,谁还能不疯呢?周叔叔,我呢,也算个不忘恩的人。毕竟,也是你跟楚洋一手把我送到了凤轩那里,我得感激你们。不然,没有我的今天。 所以,在你剩下不多的日子里,我会让你们父子团聚的。毕竟嘛,都是人生的最后了,怎么也得演一场父慈子孝......” 几天之后,周楚洋的父亲在医院里断了气。 外间传闻说,是沈怀景亲手杀了周楚洋的父亲。 但事情的真相是,周楚洋亲手拔了父亲的氧气管,送了他最后一程。 外面怎么说,沈怀景并不在意。 只是那些曾经参与害沈家的人,或者是从沈家家破人亡里得到好处的人,就比较战战兢兢了。 刘沣的工厂已经建成,设备也调试好了,没有大张旗鼓的开业。 毕竟,兵工厂嘛,到底还是要个低调。 沈怀景一一巡视了工厂的每一处,工厂已经开始仿制枪支。 “还缺些什么,只管说。我来想办法。”一圈看下来,沈怀景知道,这工厂前期就是个 销金洞。 “现在主要是缺武器专家,不过,你说过几天人能到,这块倒不担心。接下来的话,就是原材料,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我那点钱,剩下不多了。” 刘沣把整个身家都砸在里头了。 “好,我再给你添一点。” “查抄周家了?”刘沣问。 第322章 杀了你,多没意思 “是个好主意!” 沈怀景似笑非笑,刘沣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玩笑。 其实,刘沣就是顺嘴那么一问。 “怀景,我就是好奇问问,如果当初我没主动找你跟少帅合作,我是不是也......” 刘沣问了半截,对上沈怀景渐渐淡下来的笑意,实在没敢问下去。 “那什么,我先去忙了,你再转转。” 刘沣也想给自己一嘴巴,问啥不好,非得问这个。 这么久他都管住了嘴,偏这时候瞎问。 “刘大哥,”沈怀景唤住了他,“我这个人,没有那么喜欢杀人。当然,也不是不杀人,至少,你那个堂弟刘治是我亲手杀的。捅了十几刀,我看着他断气的。 因为,他糟蹋了我姐姐,我姐姐下葬的时候,身下都流着脓血。所以,他得死,而且也会死得很难看。即便是被野狗刨了尸,我也觉得不解恨。” 刘沣愣愣地看着。 此刻的沈怀景阴冷又可怕。 明明嘴角还带了一两分淡淡的笑意,却又让人毛骨悚然。 “刘大哥怕了?” 刘沣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人之常情。” “刘大哥不曾害过我家,刘家干的那些糟烂事,跟你也没有关系。所以,我也只讨伐该讨伐的人。抄了周家,确实是个好主意。但,那太便宜他们了......” 沈怀景也只说到这里。 刘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这个平时看着脾气好的沈怀景,狠辣的一面,并不弱于白凤轩。 他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没有与他为敌。 周家正在办丧事。 曾经风光无限的周家,如今门庭冷落。 虽然守在外面的白家军已然撤去,却无人前来吊唁。 沈怀景迈步进周家大门时,周家人人自危,都当是沈怀景前来要他们命的。 只有还未满周岁的婴儿,在母亲的怀里冲沈怀景笑着。 或许是沈怀景曾给他买过玩具,又或是沈怀景曾抱过他,再不然,就是沈怀景看起来面善,不像个坏人。 孩子张扬着手,还想让沈怀景抱来着。 女人赶紧捂紧孩子,连看沈怀景一眼都不敢。 周沈两家到底出了什么事,一个小妾自然不知道,但外面传闻满天飞,沈怀景要灭了周家满门,这个消息早已经传进了周家上上下下的耳朵里。 “哟,知道认人了,倒是越发像楚洋小时候了。” 沈怀景上前逗孩子,吓得女人连退了几步。 “小嫂子,不必怕成这样。我也不是什么暴君,总不会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的。来,我抱抱......” 沈怀景伸出双手去,女人哪敢让他抱,颤抖的身子全力护住自己的孩子,一个劲地摇头。 “看来,我确实吓着小嫂子了。” 沈怀景说得云淡风轻,而一身孝衣的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沈少爷,不管周家与沈家有何过节,如今沈老板不在了,我家当家的也下去陪沈老板了。沈少爷若是不肯放过周家众人,那就今日一道。正好,我连大家的棺材都一并备好了。” 说话的是周家主母。 在沈怀景的印象里,周家主母性子寡淡,从前,他常在周家出入的时候,这位主母待他也没有多亲近。 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如此。 “婶子,多虑了。冤有头,债有主,祸不及妻儿,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更何况,周叔叔我也没要他的命。毕竟,他那身子骨也撑不了多久,我也没必要给自己手上沾上脏血。” 沈怀景满口嫌弃。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沈少爷了?” “那倒不必。要感谢,还是感谢楚洋。毕竟,杀亲爹这种事,我家凤轩那个疯子,也干不出来的。” 众人齐齐看向周楚洋。 周楚洋倒是很淡定,“沈怀景,如今整个江城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中,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敢不认吗?” 周家众人自然也是不信的。 沈怀景摇摇头,朝齐荣伸了伸手,齐荣便从公文包里拿了几张照片出来。 轻轻一扬手,那几张照片便飞落在周家众人面前。 周楚洋的女儿先蹲下身去捡了一张,“是爷爷和父亲......” 照片拍的正是周楚洋亲手拔了其父氧气管子的画面。 照片上,周父怒目圆瞪,像是难以相信。 周楚洋则一脸阴狠,氧气管子拿在手里,静静看着其父咽下最后一口。 最终,他还探了探其父的鼻息和脖子,以确定真的死透了。 他的脸上有种松驰之感,就好像心头重重的石头落了地。 那副面容,狰狞又恐怖。 “你......”周家主母看了照片之后,上前抽了周楚洋一耳光,“畜生!他是你亲爹,你也下得去手......” 周楚洋确实没有料到,沈怀景会弄这一出。 他亲手拔老头子的氧气管子时,无人在侧。 但是,他也料想到,沈怀景不会不知道。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让他家里的人相信或者是让别人相信是他杀了亲爹是另一回事。 哪里知道,沈怀景还安排了偷拍。 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入照片里。此时,百口莫辩。 “母亲,是他害了沈家。人家现在寻仇了,他不死,咱们都得死。父亲这些年做的事,你深居后宅,假装不知道,有意思吗?” 周楚洋突然冷笑。 “你跟父亲面和神离,当我是傻子吗?其实,你也恨沈家,恨沈太太,恨她明明都死了可还让父亲惦记。 明明是你为周家生儿育女,开枝散叶,还带了大笔的嫁妆帮父亲挣下了如今的家业。可是,他不喜欢你。 他纳了好几房小妾,哪一个不是有几分像沈太太的。 其实,你也恨不得他早点死,不然沈老板让人偷偷下药,你明明早就知道,却没有提醒他。” “你这个畜生......” 周家主母挥着手要再给他几巴掌,却被周楚洋给抓住了手。 “看看,咱们这个家,从根上烂透了。夫不像夫,妻不像妻,子不像子,确实畜生,都扎堆到一窝里头了。” 周楚洋狠狠推了周家主母一把,要不是有人扶着,这一下肯定能摔个不轻。 他转头看向沈怀景,“满意了?” “至少,这一趟没有白来。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杀了你,多没意思......” 沈怀景拍了拍周楚洋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去。 身后,是一片骂声,又是一片哭声。 有钱人家,总会有些不为外人道的故事。 故事不一定好听,但一定很刺激。 第323章 催婚 周家出殡。 江城百姓就跟看热闹一样。 也不知道谁把周楚洋亲手弄死其父的事传了出去,如今围观的人群里不乏同一个声音。 “亲手杀父,就该千刀万剐。” 周楚洋已经对这种声音麻木了。 他像个提线木偶一般,呆呆地抱着灵位走在前面。 “你们说,周楚洋杀亲爹,是不是被沈怀景给逼的呀。要说沈怀景这一招是真毒......” “逼没逼不知道,不过,我更愿意相信,周老板不是周楚洋亲爹。” “说说,这里边有什么故事吗?” 人,大概就是这样。 在一个与他们无关的故事里,总能天马行空去想象,给杜撰出很多可能性的情节来。 至于说故事的真实是什么,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足够猎奇,足够吸引人。 先是刘家,后周家,白凤轩和沈怀景这对狗男男算是把江城的上上下下都给震住了。 消息传到省城,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方瑜自打齐荣那事之后,便把诊所关门歇业。 图元良让她回了图公馆住,她这些日子也都安分在家陪着老太太。 “姑妈,嫂子和孩子们都放假回来了,不如晚上请个戏班子过来唱个堂会,热闹热闹。” 图元良的太太陪着孩子在北平上学,如今放了暑假,前两日才带着孩子回到省城。 “也好。上回来的那个谢小楼就不错,就让他来吧。”图老太太随口说道。 上回谢小楼到图公馆唱戏,是图元良给沈怀景送行。图老太太知他是公事,没有露面,只在楼上听了听。 谢小楼嗓子不错,扮相也好,图老太太原就想着等中秋的时候,再让谢小楼来唱一回。 “行,我这就让人去。” 方瑜打发了人去请谢小楼过来唱戏,图元良的夫人正好从楼上下来,见她二人说话,便笑盈盈的过来。 “刚刚我在楼上听说要请戏班子,我可是好久没听戏了。” “嫂子,快来坐。” 方瑜起身,拉了图太太坐到自己身边。 一早摘下的葡萄,还带着露珠,正新鲜着呢。从摘下到送进图公馆,也不超过两个小时,而且下人还用冰块冰镇过,此刻吃起来冰爽极了。 图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好冰的,但方瑜倒是喜欢得紧。 “嫂子,尝尝这个葡萄,特别甜。”她拿了一颗塞到图太太嘴里。 “是挺甜,就是太冰了,牙疼!” “你呀,也不年轻了。就这丫头还好这冰的,若是再过几年,看你还能不能吃冰的。”图老太太笑道。 “姑妈,我也没那么老吧?” “三十几的姑娘,也不嫁人,我呀,哪天去了下面,都没脸见你父母。” 这是齐荣那件事过去之后,图老太太头回提及嫁人这事。 “蒋家那孩子你要不喜欢,那就再找。省城有头有脸的公子多了去,不愁找不到合适的。” 方瑜没敢说不找,她只是迂回道:“姑妈,我这年纪也不小了,哪家条件好的公子没娶妻还等着我。 我可不想给人当继室,更不想当后妈。再说了,真要有不错的,还不嫌我年纪大的,大概也都是冲着表哥来的,那也不是看上了我。” “我听说,那个姓齐的之前不知道你是元良的妹妹。他的条件是差了些,但若做个上门女婿,你自己喜欢,我也就不挑了。” 方瑜在心里暗骂,到底谁在老太太面前嚼了舌根。 “姑妈,没有的事。那个齐荣......就是打过两回交道,他是白凤轩的心腹,当兵的。没准儿哪天死都不一定,而且我也没有喜欢他......” 图老太太叹了口气,“你别当我老糊涂了。” 当着儿媳妇的面,图老太太也不好说方瑜跟齐荣那点事。 “母亲,小瑜是医生,我觉得找个同行,或者是老师都行。当兵的,还是算了。看看元良,从前每次出征打仗,我都提心吊胆,夜夜睡不好。睡着了,都是他一身是血,总能吓醒。 小瑜真要找个当兵的,大概也得跟我一样。再说了,小瑜喝过洋墨水,怎么也得跟她差不多的,就算是不挑家境如何,学识方面也得匹配,不然一起生活,说不到一处,婚姻也不会幸福。” 图太太打了岔,方瑜赶紧附和。 她这年纪,还嫁什么人啊。 夜色垂暮,图公馆里搭起了戏台子,这回来的不只是谢小楼,整个戏班子都来了。 夏夜的院子里有虫鸣,月亮高悬,照着沉睡的古城。 谢小楼的嗓音极好,图老太太很是满意,连连打赏。 方瑜对听戏没什么热情,虽然让人来家里唱戏,是她提的。 她也不过是觉得家里太清静了,想热闹热闹。 曲终人散,繁华落幕,戏台归于宁静,只有后面忙着卸妆,忙着收拾整理东西的众人。 方瑜缓步而入,见谢小楼刚刚脱了戏服,正坐在镜子前卸妆。 “这是老太太和太太给的赏!”方瑜把黄油纸包好的大洋放在谢小楼面前。 谢小楼起身,福了福身子,“谢小楼谢过老太太、太太、方医生。” “认识我?”方瑜看着他,这张脸确实漂亮。 还别说,这要是让他在沈怀景宝贝和谢小楼之间挑一个,光看脸的话,她还真有可能挑谢小楼。 谢小楼扮上戏装那叫一个漂亮,换下戏装之后,又是个俏俊的少年郎。 漂亮的人,自然赏心悦目。 这么个妙人陪在身边几年,白凤轩都能对沈怀景念念不忘。 不得不说,她的宝贝还真是白凤轩的真爱。 “方医生救死扶伤,在省城少有人不知。” 方瑜心想,救死扶伤,她? 可能吗? 没钱,看她救不救,扶不扶。 “上回大少爷命悬一线,也多亏方医生妙手回春。” “你......”方瑜想说,白凤轩都不要你,你还这般惦记着白家人,你可真是没出自息。 但又一想,白凤轩要他了,她家宝贝就得伤心了。 好矛盾啊! “怎么?” “你来省城也有段日子了,可还习惯?可有人欺负你?” “多谢方医生关心。戏子嘛,走南闯北唱戏,无所谓习惯。四海为家,本是常态。 我也不过是在卢城和江城多待了几年,以前也是跟着戏班子四处走的。所以,哪里都一样。 初到省城,想要站稳脚跟总不那么容易的,不过,好在省城的贵人抬举,也算安定下来。只不过,戏子命贱,让人说上几句,那也是常事......” 第324章 按之前的计划,十一点动手 方瑜发现,谢小楼是个会说话的。 寥寥几句,便把他初到省城的境遇表达得淋漓尽致。 “我跟怀景是过命的交情,与白凤轩也算打过交道,你在省城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怎么说,也是因为我家怀景宝贝回了江城,你才让白凤轩给......” 方瑜后面比较欠的话没有出口。 谢小楼起身福了福身子,“谢过方医生。不过,我跟少帅不是外界说的那般。我确实陪了少帅好几年,但少帅每次叫我去,都是听我唱戏,没有别的。 他常常目不转睛看着我,但我知道,他看的不是我。从前,我不知道有沈少爷这个人,后来知道了,便明白他看的是谁。 其实,我跟沈少爷不像的......我们长得不像,性子更不像。 沈少爷聪明能干,学识渊博,又去过国外留洋,别说是少帅了,就连我没见过沈少爷也回,也很是喜欢的。” 方瑜看出来了,这个谢小楼是个知进退,懂分寸的。 也不怪他能在白凤轩身边待上好几年。 从前听闻白凤轩与谢小楼的那些事,她只当谢小楼是个狐媚胚子。 毕竟,那些爬男人床的男戏子,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勾人都有一手。 省城里不乏这样的人。 “少帅这些年,很想念沈少爷的。要是沈少爷一直没回来,少帅......”谢小楼说到这里打了住。 “瞧我,说的是什么呢。如今沈少爷回来了,他们也能在一起,我替少帅高兴。情这东西,总要得偿所愿,才算圆满。” 说到最后句,谢小楼明显的有些伤感。 白凤轩是得偿所愿了,是圆满了。 但是他谢小楼,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圆满。 方瑜本是与他客套两句,没想到还把美人给整伤心了。 “谢老板,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谢老板有一副好嗓子,身段又好,没必要非得跟臭男人堆里挤。就白凤轩那疯子,也没意思。 改天,我给你介绍几个漂亮的太太小姐,保证你再看那些男人,都犯恶心。” 方瑜很熟练地把手搭人家肩膀上,就好像他们多熟似的。 谢小楼微微侧头,看向那只手,“多谢方医生!” “行了,我也不打扰,你今晚辛苦了,早些收拾了回去休息吧,咱们改天有空再约。” 方瑜从戏班子那里出来,站在二楼窗边的图元良端着茶水正要喝。 他这个表妹呀,总不能转头又看上唱戏的了吧。 图元良正走神,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便转身去接。 “军长,沈怀景跟刘沣在江城弄的那个工厂已经开始生产了,虽然做得很隐秘,但确实是兵工厂。 而且,他们已经开始仿制枪支。不久之前,白凤轩与沈怀景又拿下了周家为主导的钨砂矿,然后通过沈怀景与文森特家族的关系,建立了一条钨砂矿出口的线路。 并且,他们还从文森特家族购买法兰西最新的枪支。这两天,沈怀景之前去广州联系的那几位武器专家也将抵达江城。 按这个节奏下去,不久的将来,白凤轩必然是最大的劲敌。” 听着电话那头的报告,图元良一直没说话。 “军长,现在若是不动手,以后怕是更没有机会了。” 电话那头急切的声音催促着图元良。 夜色如水,他的呼吸也略微重了些。 “军长,咱们谋划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让白凤轩放松了警惕,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军长......” 图元良紧捏着杯子,似乎还不能下最后的决定。 “军长,陈力是白家军的老将,打仗确实有一手。如今他被困在了新平,胡天瑞又被派去了九山,白凤轩能用的将不多。 而且,因为周家的事,无论是江城百姓还是江城的商家,对白家军颇有微词。 不管是人心向背,还是天时地利,这都是最好的机会。军长,下决定吧......” 电话那头是蒋参谋长的声音。 此次第九军以剿匪为名,出兵新平,并调集了归属于第九军的各县保安大队,还有像白家军这样的地方势力。 就目前来说,各方的关注点,似乎都在新平剿匪上。 江城这些天太过热闹,确实是最好的机会。 张副官以庆贺白家商号开业为名,去往江城。其实,他身后跟着不少人,前前后后摸进了江城。 确实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 “军长,下决定吧......”蒋参谋在电话那头恳切至极。 图元良长吐了口气,才缓缓道:“那就按之前的计划,十一点动手......” 深夜里的一声爆炸惊碎了江城的寂。 沈怀景与白凤轩同时惊醒。 光着上半身的白凤轩,下榻之后立马拨了电话。 “罗天逸,你最好给老子说清楚,哪里来的爆炸声。” 电话那头,有电话铃声响起来,罗天逸有些烦躁的声音传来,“给我两分钟......” 白凤轩挂断了电话。 沈怀景也已起身,出门时正欲叫齐荣齐修,两兄弟正好匆匆跑过来,大概也是被爆炸声给惊醒的。 “去查查看,出了什么事。” “我马上去!”齐荣快步往外走。 齐修则站在门口等候差遣。 屋子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只听得白凤轩正问候人家祖宗,沈怀景便知道出了大事。 “你去准备车。” 齐修应声而去。 沈怀景转身走向白凤轩,“怎么回事?” “妈的,是第九军。图元良给老子这出戏唱得真他娘的真情实意......” “凤轩,别急。打仗的事我不懂,但图元良既然唱了这么大一出戏,城里恐怕也会生乱。你只管负责城外,我去跟陈宇汇合,争取不让城里出大乱子......” 沈怀景着急要走,白凤轩一把拉住了他,人跌进怀里,他狠狠亲了一口,“注意安全!” “你也是!” 沈怀景匆匆出门。 白凤轩随手拿了件衣服套上,又把挂在衣架上的皮带和枪一并拿上,也出了沈宅。 江城,注定是无法安睡的一夜。 第325章 治乱局,得用狠手 第九军激战江城。 白颂轩也是在睡梦中被电话吵醒。 “第九军?图元良?他不是......” 白颂轩想说,第九军不是在省城嘛,不是离得远远的嘛。 白颂轩满头大汗。 晚上特别热,他也是好不容易才睡着,这会醒了居然给他这么大一个雷。 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白老二就急匆匆到了团部。 “现在什么情况?” 团部里有些闷热,时不时还有蚊子在旁边飞,弄得人心更乱。 “就目前得到的消息,应该是第九军的主力出动了。刚刚联系了三少爷那边,但还没有回应,不太清楚江城具体的情况如何。不过,听动静,不是太乐观......” 白颂轩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风扇呢,给老子拿个风扇过来。” 有人把风扇搬到了白颂轩旁边,呼呼转着的风扇就像白老二此刻焦急的心。 “给我接白老三。” “团长,联系了好几次,那边都没有回应,是不是三少爷......” 那人没敢往下说。 “白老三死不了,少他娘的晦气。接着联系,直到联系上为止。另外,通知咱们的人,全员戒备,让一营二营集合,在码头处待命。” 白颂轩看着眼前的白家军地图。 第九军有多少人? 肯定比白家军多。 突然攻打江城,还选在大半夜,看这架势是要在天亮前拿下江城的意思。 此刻,他若赶去江城,夜里行船时间要多花一点,但关键是他那两个营是不是杯水车薪,他也不确定。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众人围在团部,谁也不敢说话。 约摸十几分钟之后,一直在联系江城的士兵叫起来,“团长,联系上三少爷了。” 白颂轩急忙扑过去,抓起电话,“白凤轩,你最好给老子挺住,要他娘的这么快就死了,老子鞭你的尸,刨你的坟,再把你媳妇给卖了。” “二哥,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死呢。” 电话那头,白凤轩的声音还算轻松。 “是,老子巴不得你死。但你他娘的,不是死在这个时候。说,江城现在什么个情况。” 白颂轩紧抓着电话,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滑落。 “比较糟糕。图元良在城里安排了人,如今围着白家军的两处营地炮轰,伤亡惨重。” “你他娘的,就一点没发现第九军摸到了江城附近?” 白凤轩确实没有发现。 要是早早发现,大概也就不会是如今这般境况。 “白凤轩,是不是天天让人叫你少帅,你还真以为自己多能耐了。第九军上回派了胡老三突袭,没能得手,就说明那老小子贼心不死。你平时心眼多了去,就没放几个心眼在第九军上面。你活该......” “二哥,还是等这个坎过去了再骂吧。” 白凤轩打断了他的话。 “我已经让两个营在码头待命,最快也得两点半到江城。老子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我挺到两点半。” “二哥,你的人别来。看好开江,若是江城失了,白家军至少还有开江可守......” 白颂轩听得这话,心下一沉。 “白老三,你少给老子说丧气话。听好了,你要丢了江城,图元良没杀你,老子都得把你给活剐了。还有你媳妇,卖到窑子里,让他......” “你敢!”白凤轩打断了他的话。 “怕就给老子挺着!” 白颂轩撂了电话,然后回头,“传令一营二营,带上咱们最好的装备,即刻出发去江城。” 白颂轩倒是想亲自带队去救江城,但他又实在担心开江这边有失。 如果江城救不下来,开江又丢了,那就真真是连个退路都没了。 所以,他只能在开江焦急等着,哪怕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煎熬。 江城已经乱作一团。 第九军打进江城了,这样的谣言像雪花一般落在了深夜的城里。 之前白凤轩对商家的打压和威逼,总有些人心里不舒服的。这个时候,也就会生出别的想法来。 那些跟沈家家破人亡沾了边,或是从中得了便宜的,一直担心沈怀景的清算,这会儿也像是抓到了新的稻草。 而这些人便成了江城乱局里新的主导。 保安大队和警察局的人都撒出去了,他们在追查混进江城的第九军,四处的爆炸声和枪响,让这座老城不眠不休。 “陈宇,这样不是办法。” 沈怀景与陈宇再次碰头,而头顶上落下来的炮弹,顿时在身边炸开。 二人双双扑倒在地。 “沈少爷!” 陈宇灰头土脸起来,忙叫了沈怀景。 沈怀景的耳朵嗡嗡响,支起脑袋来甩了甩,看向身边的陈宇,“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呢?有没有受伤?” 摔落的手电筒正好照在陈宇脸上,沈怀景就见他嘴皮在动,却完全听不到他说什么。 “你说什么?” 陈宇的嘴又动了,但沈怀景还是没有听到。 他拍了拍自己的耳朵,陈宇大概也明白是刚才的炸弹让耳朵一时听不见,赶紧拾起手电检查了他的身上,确认没有外伤,这才放了心。 不断落下的炮弹说明第九军离得很近了。 白凤轩现在怎么样? 沈怀景更担心这个。 但此刻,他也顾不上。 齐修跑了过来,“景哥,没事吧?” 沈怀景这才勉强听到一点,摇了摇头。 “城里太乱,又有炮弹不断落下来,再加上城里还有搞破的人。景哥,这是我刚刚拾到的。” 齐修递了张纸过来,上面写着几行字:第九军奉命剿匪,请江城百姓配合清除匪患。若发现有人与匪勾结,第九军拿下江城之后,定按国法处置。 “如今白家军倒成了匪了。”沈怀景捏紧了那张纸,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沈少爷,城里除了有第九军的人搞事,还有那些不安分的人。再这么下去,江城内乱难除不说,恐怕少帅还得腹背受敌。” “陈局,你有什么想法?”沈怀景看向陈宇。 “治乱局,得用狠手。” 沈怀景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坏处是......”陈宇说了半句,沈怀景用手止住他后面的话,说道:“我下的命令,后果我来承担。” 第326章 抉择 城里不能乱。 如果城里大乱,白家军就是两面受敌,无暇他顾。 沈怀景只有这一个念头,至于说会不会被人戳脊梁骨,他此刻已然顾不上了。 于是,沈怀景下令,但凡在城里趁机捣乱,或是散播不利于白家军言论的,抓一个杀一人,不论是谁。 可以想见,这个命令下去之后,江城就开了杀戒。 有些人,是陈宇手下的人抓着杀的,有些人,则是别人杀的,但背锅的却是沈怀景和白凤轩。 白家军屠城了! 这个言论四起,江城的乱局就不再是沈怀景能控制的。 本来是想以狠戾的手段治江城之乱,哪知道把江城推向了血流成河的境地。 “景哥,他们人太多了,这样杀下去,不是办法!” 齐修虽然厉害,但双拳难敌众手,而且这个时候也分不清楚普通百姓和坏人,他也不忍心让这些百姓死于他手。 人越来越多,喊杀之声不断。 炮火还在继续。 沈怀景想联系白凤轩,但此刻电话线被切断,已然打不通城外。 “沈少爷,江城不能待了。得撤出江城,去开江或者是撤去城外与少帅汇合。” 陈宇满脸是血,带着几个人跑过来。 沈怀景看着满是血腥味的城市,无奈地点了点头。 “撤去码头吧,前往开江。此刻,少帅那边怕也吃紧,咱们要都撤去跟少帅汇合,还得给少帅添麻烦。去开江,开江易守难攻,就算第九军拿下了江城,也没那么容易拿下开江。” 沈怀景其实是不甘心的。 兵工厂刚刚建好,花了那么多钱,那么多心血。 刘沣更是把所有的身家都搭上了。 还有白家商号,刚刚开业,原想着能大干一场,为白家军保障将来的军费开支。 还有钨砂矿...... 如果江城失了,他不太敢想象那样的后果。 所以,白凤轩,你一定要挺住。 “沈少爷,我已经让人在码头安排好了船只。齐修,你护送沈少爷去码头,想来二少爷也应该得了消息,就算不派兵来支援,应该也会派人前来接应。一定要保证沈少爷安全撤出江城。” 陈宇说完,带着人就要走,却被沈怀景拉住。 “陈局,你现在派人去接刘沣一家和富春楼的秦家母子,到码头与我们汇合。记住,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知道了。你赶紧走,路上注定安全。” 陈宇带了人离去,但沈怀景却没有走。 “景哥,怎么了?”齐修见沈怀景看着远处发呆。 “齐修,你去一趟曼妮住的旅馆,把她接到码头来。” “景哥,那你呢?” “我得回一趟家。有些东西得带走。” “那我先陪你回家取了东西,再去接许小姐。” “不行,怕来不及。你现在就去,江城乱成这样,曼妮身边虽然有人护着,但到底不安全。我回去拿了东西就去码头,放心,我不会有事。” 沈怀景虽然这样说,但齐修到底是不放心。 “没时间磨叽了,赶紧去。” 齐修叹了口气,转身要走时,沈怀景又拉了他一把,“齐修,如果刘家和秦家的人都到了,我一直没到,不要久等,立马让船往开江去。记住了!” 沈怀景捏了一下齐修的手腕。 “景哥你......” “少帅应该也不放心我的......” 对于这个答案,齐修稍稍安心了些。 “景哥,你保重!” 齐修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沈怀景也赶紧往沈宅的方向去。 白凤轩在城外指挥作战,此刻,他与城里与断了联系。 他的心里牵挂着沈怀景的安危,但此刻他也脱不开身。 这一回,与胡天瑞突袭江城不一样。 图元良的计划更周密,而且不是一时兴起,他的兵力布置被对方掌握得很清楚。 一开始的炮火攻击,就打了白家军一个措手不及。 说不清楚第九军到底来了多少人,但攻势只增不减,枪炮声不绝于耳,这是白凤轩打了这么多场仗以来,最严峻的一次。 “还没有联系上城里吗?” 白凤轩揪住话务兵,此刻的急切已经不加掩饰。 “少帅,还没有......应该是线路断了......” 话务兵战战兢兢。 “齐荣!” 白凤轩大喊,齐荣扛着枪从掩体里爬了出来,“少帅!” “带上你的人进城,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小景找到!” “是,少帅!” 齐荣转身欲走,却被罗天逸给拦住。 “现在什么时候了,不少人往城外涌,城里乱作一团,你让齐荣带那点人进去能上哪里寻人。白凤轩,先顾着前线吧。 若是江城丢了,就算你找到了沈怀景,大家都得一起死在这里。你要打退了第九军,江城就还是你的天下,沈怀景也不是命短的人,他又不是傻子,知道如何保全自己,更何况还有陈宇的警察局和保安大队。” “老子不管什么第九军,小景要是出了事,谁的命谁的城,老子都不稀罕。齐荣......” 齐荣推开了罗天逸,作势要走,却被罗天逸突然掏枪抵着自己头的举动给绊住了脚步。 “罗天逸,你跟老子这里作什么?” “白凤轩,你清醒点。这是打仗。不只有你媳妇的命是命,白家军这么多人的命都系于你一人。他们陪你出生入死,为你拼命,你若不拿他们的命当回事,只想着你的小媳妇,老子先死在你面前,省得看到你寒心。” 罗天逸这会也杠上了。 此时,有炮弹落在了附近,炸起的泥石四溅,罗天逸的脸上多了两道血口子,那是刚刚的石子划开的。 他依旧拿枪抵着自己的头,没有眨一下眼睛。 “白凤轩,齐荣的特战分队该派上用场了。但不是在这时候去寻你的小媳妇......” 罗天逸真真是苦口婆心。 齐荣从内心觉得,罗天逸说得有道理。 江城的情况虽然不太清楚,但有陈宇的警察局那么多人,还有保安大队,沈怀景怎么也不会有事的。 此刻他就算带人进了江城,未必一时半刻能找到沈怀景,找到了人,再带出来,也要时间,而且这中间还有很多未知变数。 因为,他还可能带人进去根本找不到人。 白凤轩与罗天逸僵持了几分钟,直到有士兵冲进来,“少帅,对方的炮火太猛了,要是不打掉炮手,咱们连头都不敢露!” 第327章 他走不了 白凤轩最终还是没让齐荣带人去城里,而是命令齐荣带着他的特战分队一定要解决掉对方的炮手,而且针对第九军指挥官的斩首行动就此拉开。 江城里乱糟糟的。 沈怀景好歹是回了沈宅,并快速打包好了重要的东西。 准备去后院背上老管家去码头,出门才发现,他已经走不了了。 沈宅里来了些不认识的人,他若想靠着双拳,或是腰上的那把枪冲出去,大概是不可能的。 “怀景,没想到吧,风水轮流转,会转得这么快。” 从暗处走出来的人还没有看清楚,先听得声音。 周楚洋的声音他太过熟悉,而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手上的包袱落在了地上,“确实没有想到。不过,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不了就是一死。” “哟,说什么死呀死的,多不吉利。咱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是好得穿一条裤子的兄弟。怀景你都舍不得杀我,我如何能舍得杀你呢?” 周楚洋缓步到了沈怀景跟前,高高举起的火把之下,映得他和沈怀景的脸忽明忽暗。 “我就想着,你是个念旧的人,就算要逃出江城,总得再回沈宅来一趟的。不管是沈宅里的东西,还是沈宅里的人,你总没那么放得下的。” 周楚洋说着,弯腰拾起了那个包袱。 包袱不重,里边不过是一些票据,还有几根小黄鱼。 周楚洋把里边的东西翻了翻,“怎么就这点家当?这也太穷了。你都把屁股给白凤轩玩烂了,他就给你这么点东西。那,你也太不值了。不如,跟了我,我可比白凤轩大方多了......” 周楚洋此刻是想羞耻他,沈怀景知道。 他淡淡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打死也想不到,他们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上一代的恩怨也好,他们之间的仇与怨也罢,今晚总是要有个了结的。 只不过,那个结果可能不是他太喜欢的。 “是嘛?楚洋,你看着我的屁股,硬得起来吗?” 沈怀景上前一步,手指轻轻滑过周楚洋的脸,然后到了脖子。 既撩拨,又带了几分欲望。 周楚洋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瞧瞧,让我碰一下,就吓成这样,还想玩我的pg?你......行吗?” 沈怀景再次上前,想在他的腰下掏上一把。 周楚洋大概是预料到了这一手,赶紧退了两步。 于慌乱之中,沈怀景的枪便抵上了周楚洋腰,“楚洋,放我走吧,反正,你也玩不起。” 他在周楚洋耳边吹了风,周楚洋此刻又羞又怒,但身子还不由得颤了一下。 沈怀景的目光看向围过来的众人,喝道:“退开,不然,我就杀了他。” 他的枪口又顶了顶周楚洋的腰眼,周楚洋赶紧吼道:“都不要过来!” “楚洋,你今天的举动已经让我后悔没有杀你。所以,刚刚你就应该别跟我废话,直接送我一颗子弹,那样就没有现在的麻烦了。” 周楚洋被他用枪抵着,脖子还被紧紧扣着,着实有些难受。 不过,此刻冷静下来的周楚洋却冷笑了一声,“怀景,这也不算麻烦。” 沈怀景心下一沉,就听得周楚洋又说,“把那老东西带过来!” 闪动的火光里,老管家那张带血的脸就这么出现在了沈怀景面前。 本来身子就不好,老管家回江城后一直养着。 此刻,脸上都是伤,看来被人打过了,而且打得不轻。 两个壮汉一边托着一只胳膊,就那样把老管家给拖到了跟前,然后像扔死狗一样,扔在了地上。 “李叔!”沈怀景忍不住叫了一声。 老管家像是听到了,这才努力睁开眼,而眼角的血渍污了眼睛,他下意识地甩头。 血就那样顺着脸上滑下来,于火光之下看着有几人狰狞。 “少爷,我......没事......” “是嘛,那很快就有事了。给我打,打断这老东西的两条腿。” 周楚洋突然大喊。 沈怀景手更重了些,恨不得此刻就拧断对方的脖子。 “谁敢!我杀了他!” 沈怀景看着众人,周楚洋却在这时候吼道:“打断他的腿!” 全然不顾自己的死活,周楚洋就跟疯了一般。 “你......” “打断他的腿!”他指着老管家大吼。 两个壮汉立马动手,就在沈怀景面前,打断了老管家的腿。 惨叫的声音刺痛了沈怀景的耳朵,也刺痛了他的心。 突然一声枪响,众人皆惊。 枪是沈怀景开的,子弹打在了周楚洋的手上,此刻手背已被子弹贯穿正往外冒血。 众人的枪口齐齐对着沈怀景和周楚洋,但谁也不敢开枪。 周楚洋从前也没有挨过枪子,大概没有想到,枪伤会这么疼。 额头上的汗水已经下来了,但他挣脱不了沈怀景的桎梏,看似落了下风,却丝毫没有惧色,反倒冷笑着侧眼看沈怀景,“怎么,舍不得杀我?” 沈怀景知道这家伙疯了。 跟一个疯子没法谈条件,也没法说别的。 他是真想杀了周楚洋,但周楚洋一死,这些人会立马杀了他与老管家。 他不想死,也没法看着老管家死。 “把你杀刘治那劲拿出来。要是觉得枪不过瘾,来,给沈少爷递把刀子,让他捅个痛快。” 围着的人看着周楚洋,却没人真敢递把刀子过去。 于是,周楚洋又朝着那些人吼道:“给我打断老家伙的双手!” 话音落下,老管家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四肢皆断,此刻躺在地上的老管家已然痛不欲生。 可是,即便这样,他也不忘为沈怀景求情,“周少爷,有什么仇,有什么恨,都冲我来。 是我买通了周家的下人,给你父亲下的毒。也是我在广州搅黄了你的钨砂生意,就连我家少爷,也是受我所骗,是我让他复仇的,是我教唆他的......” 老管家已然断了四肢,却还想往周楚洋脚边爬,那缓缓蠕动的身子,又一次割裂了沈怀景的心。 “李叔,你不必......” “少爷。你骂得对,我是坏人。从骨子里就坏了,我给老爷出了很多坏主意,你不该留着我的,我这样的,死一千遍一万遍,都不够......” 一边说着,一边爬着,老管家用最惨烈的方式,让此刻近于疯癫的周楚洋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突然扑在了周楚洋脚边,双手已断,使不上什么力,他就那样趴着,“周少爷,求求你,放过我家少爷吧。 你们从前是多好的兄弟,都是上一代的恩怨害了你们。想想,从前你常来沈宅里玩,我家少爷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一定留给你。 哪怕是少爷出趟门,也不忘给你带礼物,你们不是亲兄弟,却像亲兄弟一样......” “亲兄弟?也是,没准儿怀景还真是我家老头子的种。毕竟,沈太太跟我家老头子可是不清不楚......” 第328章 逃命 见不得老管家这般,更听不得周楚洋污蔑他的母亲。 沈怀景拿手的枪有些颤抖,而捏着对方脖子的手更紧了些,周楚洋已经感觉到他的杀意。 “把这老东西拉过去,再给我打......”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连咳嗽了几声。 那些人也听话,好像都不管周楚洋死活一样,一点不忌惮周楚洋在他手里。 老管家的惨叫声再次响起来,沈怀景看不下去,大吼道:“住手,你们想让周楚洋死吗?” 打人的几个到底是住了手,周楚洋却冷笑道:“你敢杀我吗?你要杀了我,你跟那老东西就死定了。怀景,既然是好兄弟,一起死,那也挺好的。” 周楚洋是真的疯了。 沈怀景可不想跟他一起死,但现在这般境遇之下,他大概也没法逃的。 他既不能放了周楚洋,也不敢杀了周楚洋,老天爷就没有给他一条路可走。 怎么办? 杀了姓周的,一起死? 不能! 他不能死,他的凤轩还等着他呢。 沈怀景的汗水也下来了,他冷眼看着围着的这些人,确实没有任何的胜算。 此刻,后悔已经来不及。 就算不为那些东西,他也不会放着老管家不管的,所以,他肯定不会自己一个人逃,一定会回来带上老管家。 “怀景,别挣扎,你今天走不了。第九军很快就会拿下江城,连同白凤轩一起,把白家军送入地狱。你现在求我,或许我能让那老东西少受点罪。” 周楚洋现在还被人捏在手里,却还敢威胁起他来。 “第九军想灭了白家军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你别心存侥幸,觉得白凤轩还能像之前几次那样幸运,守得住江城。我告诉你,守不住的。不只守不住,今晚之后,再无白家军......” 沈怀景不想听他叨叨,手指紧掐住他的喉咙,让他不能再叨叨。 “楚洋,你家老头子之前去省城,为的就是这个吧?” 周楚洋这会儿说不得话,鼻子里却‘嗯’了一声。 “但你家老头子不是图元良的人,对吧?” 周楚洋没说话。 沈怀景侧头看了一眼,因为他掐得太紧,周楚洋脸都白了,他才稍松了点劲。 周楚洋咳嗽了两声,受伤的手早已变成了血手,疼痛也在不断刺激他的神经。 刚刚的窒息感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与死亡很近。 怕吗? 比起怕,拿捏住沈怀景更让他兴奋。 “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男人完蛋了。沈怀景,跪下来求我,取悦我,或许我还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机关枪的突突声打断了沈宅里的节奏。 沈怀景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得一声喊,“景哥!” 原来是齐修。 齐修把许曼妮送去了码头,陈宇也带着秦家母子赶到,却不见沈怀景来。 齐修不放心,便来接应沈怀景。 哪知道,到了沈宅外面才发现,有人已经守住了沈宅大门。 齐修知道里边可能出了事,只得翻墙进去,正好看到院子里的一切。 周楚洋带了二三十人来,除了门口那两个,此刻都在院子里。 齐修的机枪一阵突突之后,人就少了一小半。 慌乱之中,周楚洋也挣脱了沈怀景的桎梏,而沈怀景朝着周楚洋的那一枪,好像也没有打到。 “景哥,赶紧走!” 齐修把沈怀景拉到身边,沈怀景回头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老管家,双腿就像被人拽住一样。 “景哥,走啊!” 齐修的机枪又扫了一遍,“我没多少子弹。” “李叔......” “景哥,带着他,咱们走不了。” 不怪齐修心狠,老管家被人打断了四肢,伤得不轻,得有人背着。 来的路上,江城就已经很糟糕了,此刻要再背着一个人,他们大概也出不了江城。 对于这个老管家,齐修没那么在意他的死活,但他不能让沈怀景出事。 沈怀景没法扔下老管家,他上前扶起了老管家,“李叔......” “少爷,你赶紧走,别管我,我早该是死人了。少爷保重自己,照顾好小小姐......” 齐修不等老管家说完,狠拽了沈怀景一把,子弹却在此刻向他们飞过来。 齐修按住沈怀景的头,躲过子弹后,机枪突突的声音再次响起。 机枪已经没有子弹了,齐修在子弹打完之后,扔了枪,拉着沈怀景就往外跑。 身手再厉害,也比不得人家手里的枪子弹厉害。 二人从沈宅里出来,身后的人便像野狗一样追着他们。 街上很乱,人也很多,炮弹声从未停下。 “抓住沈怀景,他是屠城的凶手!” 身后的人大喊,原本街上的人都没有注意他们,这一刻皆回过头来。 “抓住沈怀景,是他下令屠城的!” 沈怀景回头开了一枪,那个叫嚷的声音突然就没了。 但也因为这样,原来无害的路人此刻把双手伸向了他俩。 “景哥,你先走......” 齐修推了他一把,“赶紧跑......” 沈怀景知道这时候走,留下齐修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齐修要不是回来接应他,也不会陷入重围,要死,就一起死。 沈怀景拽住齐修的手,“一起跑,或者一起死......” 有人围过来,他们便打倒围过来的人。 枪响了,拳头也没有停下,炮弹落在了身边,炸开了想要围过来的人。 其实,在生与死面前,没有人跟活着过不去。 此刻,第一要务是让自己活着。 所以,当沈怀景与齐修爬起来再跑时,街上已无人拦他们,只是后面追着的人并没有停下来。 “曼妮呢?” 二人手拉着手狂奔。 “已经上船了。秦家母子也到了,陈局长跟他们在一起。” “码头那边怎么样?” “人太多......” 齐修话没说完,突然扑倒在地,连带着沈怀景一起摔倒。 “齐修......” 齐修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正在追来,“景哥,赶紧走,我中枪了......” 沈怀景看向他的腿,黑漆漆的倒也没有看到伤口,只在第一次时间把齐修扶了起来,然后背在自己身上。 “景哥,你放下我来......” “这样,我们俩都走不掉......” “景哥,你快放下我,听到没有......” 沈怀景哪里肯放下,身后的子弹却不停飞来。 他的脚步慌乱,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能让后面的人抓住,一定要活下来,一定要带着齐修一起。 一个人的信念有多强,他的脚步就能跑多快。 “景哥......” 齐修的声音突然变得无力。 “齐修!”沈怀景侧头,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景哥......跟我哥我说,让他一定要娶个媳妇,齐家得留下香火......” 第329章 撤退 江城响了一夜的炮声。 齐荣的特战分队虽然解决了几个炮手,但对方总有人补上。 太猛烈的炮火攻击,也让他们这个才成立不久的特战分队没有太多机会下手。 齐荣带了几个人寻找最合适的地点,企图对对方指挥部的人进行远距离狙杀。 但是在夜里,光线太暗,对方指挥部里的灯光不足以给他们创造最好的机会。 即便如此,齐荣还是开了枪。 第九军指挥部乱了一场,有人叫喊着‘参谋长’。 至于对方死没死,齐荣和他的人都无法确认,因为已经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少帅,刚刚收到城里的消息,保安大队反了。如今在城里屠杀百姓,假少帅之名。城里已经无法控制......” 此刻焦头烂额的白凤轩一把揪住罗天逸的衣领,“小景呢?” “沈......暂时不知道。沈宅让人袭击了,老管家死了......” 罗天逸说这话的时候,嘴唇都是颤的。 他不敢不告诉白凤轩这个消息,但他又知道,如果白凤轩知道了,会是怎样的后果。 “陈宇呢?” 白凤轩揪着罗天逸的手背满是青筋,眼里皆是怒火,像是要把人瞬间烧灭。 “陈宇联系不上,说是带人去了码头,但之前码头也被炮轰......” 罗天逸从心里祈祷,沈怀景有惊无险,最好是跟着陈宇撤去了码头,离开了江城。 但是,这只是他的主观想法。 “齐荣!”白凤轩推了罗天逸一把,大喊着。 齐荣扛着枪灰头土脸地跑过来,“少帅!” “带上你的人,跟我进城!” 白凤轩抄起两把手枪,就要走,却被罗天逸给拉住。 “少帅,你这时候不能离开!” 白凤轩回头瞪了他一眼,想送给他一颗枪子的心都有。 即使如此,罗天逸也没有放手,“少帅,你真不能走。第九军太猛,咱们现在被内外夹击,你得赶紧拿个主意。” 罗天逸知道此刻白凤轩心里有多急,也知道白凤轩多想要了他的命,但他不能不为还在酣战的白家军考虑。 这些也是人命! “罗天逸,老子只说一遍,由你带队,撤出江城,去往白云寨!即刻!” 说完这话,白凤轩踹开了罗天逸,然后带着齐荣和他的特战分队往城里去。 当江城迎来初升的太阳,江面上泛起金光,被炮火袭击了一夜的城池于残败之中,透着几分苍凉。 河面是上漂着些木板,那是昨晚被炸毁的船只。 还有一些死尸漂在码头附近,此刻已经发臭发肿。 清晨的码头应该是最热闹的时候,但现在却静悄悄的。 停在码头的船都透着一股子死气,像是已经寻不到活人。 昨晚,不少人搭船从码头离开,也有白颂轩的两个营在此鏖战。 两只野狗在江边啃食着断了的胳膊,那画面,惊悚又骇人。 江城里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炮火留下的伤痕,这座老城怕是很久都不会愈合。 街上没有什么人走动,晨风吹动着地上的破衣烂衫,还有纸片。 家家户户紧闭房门,如同死城一般。 一支军队的脚步声惊醒了这座老城的寂,他们扛着第九军的旗帜。 第九军已彻底拿下了江城,各处城门皆由第九军把守。 太阳高升,这座城市才渐渐有了生气。 “白家军完蛋了!” “白凤轩死了!” “沈怀景也死了!” “开江城的白二少星夜驰援江城,也被打了个有去无回。” “第九军太厉害了!” 到了中午之后,留在江城的人才渐渐出来活动。 第九军的用大喇叭开着车子在江城里喊话。 “我们是第九军,奉图军长之命剿匪江城。如今匪患已除,大家不用害怕,可以像以前一样安居乐业了。如有发现白家军残匪,举报有赏......” 大喇叭就这么吼了半日,但大部分人还是不太敢出门。 昨晚,死的不只是白家军,还有很多老百姓。 第九军在街道四处贴了告示,大概是说白凤轩、沈怀景下令屠城,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所以,对于白家军的余孽,不可姑息,云云。 曾经辉煌一时的白家军,此刻就是人人喊打喊杀的畜生。 白凤轩是从江城的密道出的城。不然,天亮之后,第九军把守城门,他和他的人根本出不去。 在江城驻守几年,这出城的密道算是他给自己留的一个退路。 不曾想,还真的用上了。 但是,他没有找到沈怀景。 白云寨里,白凤轩呆呆坐在那里,已经几个小时了,罗天逸也不敢去叫他,只能远远看着。 “二叔,劝劝他吧,总这样不是办法。” “没能找到怀景,他好不了的。” 白二爷很明白侄子此刻的心情。 “但也没有......”罗天逸想说没有见到沈怀景的尸体,但这话没出口。 他知道,白凤轩此刻应该是恨死了他。 是他拦着齐荣不让去找沈怀景的。 但是,他们还是败了。 罗天逸跟着白凤轩这么多年,没见白凤轩吃过败仗。 他以为,这一回也能胜的。 毕竟,上回二胡同时奔江城而来,那么大阵仗,也被打得个落花流水。 原来,从来没有所谓的不败将军。 “你也去休息吧!” 白二爷拍了拍罗天逸的肩膀。 “二叔,我是不是做错了?” 罗天逸侧头看白二爷,白二爷没有回答。 罗天逸点了点头,只得转身离开。 第330章 齐修,别睡呀 对与错,于现在来说,已经不再重要。 白二爷也知道,此刻的白凤轩大概是听不进去任何劝慰的话。 “二爷,别担心,他扛得住。” 金寨主不知何时到了身边。 “要是一直找不到怀景,或者是怀景......我是真怕他扛不住。” “图元良那老小子手黑着呢。咱们的揽月阁昨晚也被查抄了,老二在省城的点大概也一样。这笔账,我会亲自跟图元良算的。” 揽月阁是金寨主放在省城的眼睛,现在眼睛没了,省城的消息还是其次,那些他养起来的人就此折进去了,才是他心头的痛。 “图元良谋划江城恐怕很久了。”白二爷说。 “国家大乱,手里有点兵的将领都不甘于落人麾下。政府今天这个上位,明天哪个下野,打来打去,都想做个拥兵自重的诸侯。图元良哪里容得下老三这个疯子......” “咱们住到这山里来,原本是想躲个清静的,这乱世,哪里还有什么清静之地。” 金寨主揽了白二爷的肩膀,“会有的。虽然咱们老了,不一定能看得见,但乱世总会结束,会有太平盛世,国泰民安的那一天的。” 到了傍晚,江城有消息传过来,拉拉杂杂的消息很多,最要命的一条是,沈怀景死了。 这事,没人敢告诉白凤轩。 “他们还说老三也死了,这件事,除非见到尸体,不然都是假的。” 白二爷第一个否认,并且让众人闭嘴,谁要再说沈怀景死了,他就要谁的命。 罗天逸是最不想沈怀景死的。 要是沈怀景真的死了,他无法想象白凤轩会怎么样。 他其实后悔了,当时要是让齐荣带人去找沈怀景,或许能找着的。 但现在后悔也没什么用。 白凤轩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太阳都落山了,他还坐在白云寨最高的位置,默默地看着江城的方向。 罗天逸端了饭菜给他,他只问了一句:“江城有消息了吗?” “嗯。” 白凤轩这才回过头来。 “第九军已经入驻江城,并且在江城搜查我们的人,但凡举报有藏匿的白家军,皆有重赏......” “小景呢?没有消息吗?” “没......” 白凤轩‘嗯’了一声,虽然他期待着沈怀景有消息传来,但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 “二哥那边呢?” “二少爷发了电报过来,开江暂时安全。陈宇带着许曼妮、刘沣一家,还有富春楼的秦家母子撤到了开江。陈宇说,他们在码头没能等到沈少爷和齐修......” 后面的话,罗天逸不敢再说。 白凤轩阴沉着脸,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罗天逸把筷子递上,“吃点东西吧,你都一天没吃饭了。” 白凤轩没有动弹,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罗天逸说什么。 烈日高悬,知了声声地叫着夏天。 盛夏的江城,充斥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一场大战,死了很多人,有些尸体无人认领,就那样摆在路边。 这两天,第九军和江城市府及保安大队已经开始清理这些尸体。 滚滚浓烟升起,很远都能看到,那是正在烧燃尸体。 大战之后,一定是大疫,毕竟天气这么热,又死了这么多人。 疫病滋生,整个城市并未脱离死亡的氛围。 沈怀景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第一感觉是自己死了,再不然就是让人给埋了。 但是,死了是不会有感觉的,这世间也没有鬼的存在。 那是让人埋了? 他伸手摸了摸上方,发现并没有摸到棺材盖一类的木板,又摸了摸四周,倒是摸到了蚊帐之类的床上之物。 他在哪里? 他还活着! 齐修呢? 想到齐修,沈怀景挣扎着起身,身上的疼让他在黑暗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即使这样,他也顾不上此刻身上的疼,摸索着下了地。 因为看不到,再加上身上有伤,他就那般在黑暗中跌倒。 想要爬起来时,就听到快步而来的脚步声。 他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很快,门被推开了,然后亮了灯。 “沈少爷,你怎么下床了。你身上有伤,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千万别乱动。” 进来的是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小伙子,但他一时没能想起是谁来,但一定见过。 小伙子费了些力才把他给扶回床上躺下,却弄得两个人都已满头大汗。 “这是哪里?”沈怀景问。 “沈少爷,你的伤口流血了。我去叫老板来,你别动......” 那人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急忙往外走。 灯亮了,他才看清楚这间屋子。 屋子不大,而且还有点矮,大概也就比他的个头高一点,应该不到两米。 是什么地方的阁楼吗? 再看四面墙,皆由石头砌成,还带了些潮湿的味道,不是阁楼,应该是地下室,难怪刚醒也不觉得热。 屋子里比较简陋,这让他想起了去年伤重醒来时,看到的白云寨的屋子。 这里,肯定不是白云寨。 如果是白云寨,刚才那人不会说去找老板来,应该说去叫白二爷来。 他在哪里? 谁救了他? 齐修呢? 屋子就那么大,一眼可见全貌,齐修并没有在这里。 记忆回溯,脑子里炸裂开来的是齐修叫的最后一声‘景哥’,还有那两只无力的手臂。 他背着齐修一路狂奔,“齐修,不许睡,我给你找医生,很快就能好了,千万别睡,听话......你哥还等着你,你听到没有......” 他在大街上乱窜,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救齐修。 药铺都关了门,他敲过,无人应门。 街上很乱,有人被踩踏,有孩子哭嚷叫着母亲,也有母亲焦急呼唤孩子。 而一声响砌之后,他和齐修都被震得飞了出去。 脑子嗡嗡响,腿却疼得站不起来,“齐修,齐修......” 他四下寻找,才见齐修躺在离他几米远,就那般爬了过去。 拉住齐修手的时候,齐修没能给他任何回应,“齐修,你醒醒,别睡呀......” 他的记忆定格在此处,因为后面他也晕了过去。 齐修一定还活着,一定...... 他正在心里安慰自己,便有人快步进屋。 “沈少爷,你可算醒了。” 沈怀景这才看清楚,来人还真的认识,只是谈不上多熟识。 “你是永兴社的老板?......是你救了我?” “沈少爷,我姓苏,你就叫我老苏吧。沈少爷就晕倒在永兴社门口,身上到处都是伤,我跟伙计把你抬进来的。” “苏老板,跟我一起的人呢?” “你是说齐修吧?他......”苏老板叹了口气,“我发现你们的时候,齐修就已经没气了......” 沈怀景哪里听得这个,他想起身,却被苏老板给按住。 “苏老板,带我去见齐修,我不信,我不信他......” “沈少爷,齐修真的死了。你放心,我没让他睡在大街上,已经好生安置,等你的伤好了,你可以亲自为他下葬。” 下葬这个词可真是刺耳。 沈怀景太不喜欢了。 他刚从法兰西回来,就给死了几天的姐姐下葬。 那是他最亲的人。 现在,齐修也...... 沈怀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要去看他,我要亲眼看看......” “赶紧来帮我按住他,别让他的伤口再裂开!” 苏老板喊了一声,站在门外的小伙子立马进来一并按住了沈怀景,沈怀景喊了一声‘齐修’,人就晕了过去。 第331章 安心养伤 再次醒来,苏老板就坐在床边。 沈怀景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个又长又坏的梦,因为在梦里,白凤轩失了江城,而齐修则永远地离开了他。 现在看到苏老板,梦境变成了现实,他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压着一样,难受又憋屈。 他狠狠地砸了一拳头在床板上,沉闷的声音响起。 “沈少爷,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苏老板原本是没有打算离开江城的,但江城乱得太厉害,他又听说沈怀景下令屠城,大家都在往外逃,留在江城太危险,他才收拾了东西想回乡下老家躲一阵。 当然,他倒不相信沈怀景会下令屠城,只是江城已经不安全了。 哪知道,背了包袱和伙计出门,就看到沈怀景和齐修躺在永兴社门外的街边。 他赶紧探了沈怀景的鼻息,发现人还没有死,便让伙计把沈怀景扶起来。 这时候才发现,沈怀景的手还紧紧地抓着另一个人。 齐修此时已经没有气了,但沈怀景却没有放手。 苏老板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到底多好,但他是认得齐修的。 以前白凤轩常派人来接送谢小楼,有时候是齐修,有时候是别人,总之,他与齐修是认识的。 都已经晕死过去,还抓着的手,苏老板哪怕知道死人不好处置,却还是把齐修的尸体一并抬了进来。 “沈少爷,你这条命也是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先顾着自己的身体吧。你身上多处受伤,我这里没有特效药,第九军又在城里严查,我也没法给你弄药,更没法给你请大夫。 所以,伤口发炎,你这几天一直高烧不退。我都害怕你挺不过来,现在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你得替死了的人活着,知道吗?” 沈怀景眼角溢出了泪水。 他也从苏老板这段话里得到了几个信息。 江城丢了,白凤轩败了,他已经睡了几天了。 而第九军的人,正在查江城里还没有白家军的人。 所以,苏老板救下他,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 “谢谢苏老板的救命之恩!” 这一刻,哪怕心都被撕成几大块,他却渐渐冷静下来。 “沈少爷客气了。从前,永兴社也没少受少帅的照拂。因着少帅,这两年我也挣了不少钱,一直顺风顺水。如今少帅落了难,我虽帮不上什么忙,总不能对沈少爷视而不见。” 其实,沈怀景对永兴社老板的印象不太好。 初次见苏老板,大概是他第一次来永兴社找谢小楼,只是打了个照面,没有说话。 但看着不像个好人模样。 这只是直觉。 最后一次见苏老板,是谢小楼在江城的最后一场演出。 他去给谢小楼捧场,苏老板让谢小楼别演了,他正好听到了半截。 那时,他以为苏老板是要赶谢小楼走的。 但现在想想,苏老板真要赶谢小楼,大概都不会在永兴社挂出谢小楼晚上的曲目。 苏老板是怕谢小楼被那些人欺负。 只是,沈怀景当时只听了半截,有些误会了。 “沈少爷,你先吃点东西。昏睡了几天,应该早就饿了。江城的事,白家军的事,吃了饭我与你慢慢细说。” 苏老板递上了放在一旁边的饭菜,然后看着沈怀景默默地吃完所有。 他确实饿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 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白凤轩又去了哪里,他心头的疑问很多,但他知道,就算自己此刻都知道了,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之前下床,他连路都走不了。 “苏老板,麻烦你了。” 沈怀景把碗筷放在一边,苏老板叹了口气,“叫我老苏,沈少爷不必这么客气的。如今江城在第九军的手里......” 苏老板把江城的现状说了一下。 从前,他和白凤轩都没有看在眼里的保安大队,却在江城内乱中成了狠角色。 不只在城中杀人放火,还把这个罪名加在了白凤轩和他的头上。 如今,保安大队配合第九军维持江城治安,并且还在江城搜捕白家军的人。 “知道少帅撤去哪里了吗?”沈怀景最惦记的还是白凤轩。 “不清楚。江城里有些传闻,一说是那晚跟着二少爷的人撤去了开江,又有的说是撤回了卢城老家,还有人说去了白云寨做土匪。更有传闻说,少帅......” 苏老板说了半截打住,沈怀景猜到他未出口的话,肯定道:“少帅不会死!白家军也不会消失!”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江城传闻很多。前两天,江城还贴出了告示,告示上是沈少爷的照片,他们正四处抓你呢。” 沈怀景分析着苏老板这话。 居然还贴了他的照片出来,在城里抓他,那就是断定他没有出江城,也没有死。 第九军不至于对他有这么大的仇与恨,只能是周楚洋。 他立马问道:“周楚洋现在何处?” “周少......”苏老板说了半截,似乎意识到不对,立马改口,“据说周楚洋受了伤,不过,他现在忙得很,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 听说是接收了江城警察局,如今他的人正帮着保安大队和第九军处理江城一些善后事宜。那贴着你照片的告示,就是警察局弄的,想来也是他想抓你。” 之前沈怀景对周家做的一切,还有周家与沈家那点恩怨情仇,江城里的人大概都听说了些。 哪怕不是全部,也知道沈怀景与周楚洋这对曾经的发小,如今是死敌。 “苏老板,能不能麻烦你替我给白云寨送个信。” 沈怀景不知道白凤轩是不是在白云寨,但白二爷和金寨主一定在的。 联系上了白二爷,总归都能找到白凤轩。 “沈少爷,不是我不想帮忙,但江城现在出不去。第九军驻守江城,进出严查,没有保安大队或是警察局的条子,谁也出不去。 你还是安心养伤吧,等伤好了,再作打算。我瞧着,第九军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过些日子,总会放宽进出的,到时候我再让人去白云寨送信。” 沈怀景也无他法,只能等着。 而此时,江城医院的手术室外,却迎来了一个人。 方瑜此行江城,是来给第九军的参谋长做手术的。 齐荣那一枪没有要了蒋参谋长的命,但中弹的位置很危险,第九军也信不过江城医院的医生,图元良才派人连夜把方瑜送来了江城。 而方瑜来之前,图元良只说是蒋参谋长剿匪受了伤,急需她去手术。就算是往江城方向来,她都还认为是蒋参谋长因为受伤先安置在了江城。 但是,到了江城才知道,第九军剿匪是真的,但剿的是江城的白家军。 第332章 这就怕了,怂货! “方医生,一切准备就绪,可以马上手术。” 有人催促她。 江城人民医院的手术室,这是她第二次来。 上回来这里,还是为了救白敬轩的命。 就在这手术室门口,一帮穿军装的人围着,腰上都带着枪,白凤轩更是拿枪对着她的脑袋。 她当时还撒了泼。 如今的场景,何其相似。 看看这些穿军装的,一个个都望着她,就跟那次一样。 “方瑜,你等什么?我父亲在里边等着救命呢......”说话的是蒋敬安,也就是上回被齐荣打了的蒋公子。 “急什么?” 方瑜此刻想着的是沈怀景。 白凤轩死不死的,不在她的考虑范围里。 她与白凤轩算不得多有交情,她救过白敬轩,但也没有白帮忙,收了大价钱的。 所以,算是钱货两清。 只不过,白凤轩记她这个人情,又记着她与沈怀景的交情。 但白凤轩真要死了,她最多觉得惋惜,然后替她的宝贝难过。 如果沈怀景死了,她还真接受不了。 江城已经这样了,沈怀景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安全的? 照理来说,沈怀景跟白凤轩在一起,就算白家军败了,没道理就折在了江城。 “方瑜,你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跟那个姓齐的有一腿。他是白凤轩的人,现在整个江城都在第九军掌控之中,白凤轩就是只丧家犬,如今都不知道死在哪里。你那个野男人恐怕尸体都臭了,想也没用。” 蒋敬安这个人不讨人喜欢,最大的原因就是那张破嘴。 狗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来。 之前挨打的事,就那么不了了之后,蒋公子就咽不下这口气。 只是因为图元良出面了,他父亲又按着,他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现在,他父亲因为替图元良攻打江城受伤等着救命,心头的怨与恨在这一刻一并爆发。 “蒋公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方瑜一记杀人的目光扫过去。 “我哪一句乱说?那个姓齐的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俩早睡过了。我听说了,法兰西人浪漫。狗屁的浪漫,不过就是男男女女随便睡觉而已。 你方瑜,早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了。你以为我想娶你?你要不是图军长的表妹,你就算是倒贴,老子也不要你这种破鞋。” 蒋敬安的话越发难听,站在手术室门口的众人皆是第九军的骨干。 “蒋公子,少说两句,先让方医生给参谋长做手术。”有人提醒了一句。 “诸位,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万一下刀的时候没轻没重,失了手,再害你们参谋 长没了命,这个责任我可担不起来。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方瑜转身欲走。 众人还未来得及开口,蒋公子就掏了枪抵在了方瑜的额头上。 看看,连这一出也跟上回一模一样。 方瑜冷哼一声,“蒋公子出息了!” “蒋公子,别激动,先把枪收起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其实,在今天之前,第九军里知道方瑜是图元良表妹的人不多,只是刚刚蒋敬安这么一嚷嚷,大家都知道了。 也不怪方瑜在省城那么嚣张,现在众人心头都有了答案。 “是啊,蒋公子,方医生是治疗枪伤的高手。军长特意把方医生送过来,也是为了参谋长的安危着想。先让方医生做手术,之后的事,再说......” 众人开始劝,蒋敬安这会儿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但想着他老子还在里边躺着,只能退一步。 “方瑜,赶紧进去做手术,不然......” “不然如何?”方瑜突然握住了他的枪,众人一惊,都怕擦枪走火,真要伤着了方瑜,他们怕也不好跟图元良交代。 “杀了我?你敢吗?” 方瑜又不是什么软柿子,在省城面对那些恶人尚且不皱一下眉头,他还怕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蒋敬安? “保险都没有打开,子弹是飞不出来的。” 方瑜说着,手指在枪上拨动,松开了保险,“这样,才能开枪。” “方医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枪走火了,这......” “是啊,是啊,一场误会,误会。蒋公子也是因为太担心参谋长的安危了。毕竟,咱们这回打下江城,伤亡也很大......” 众人劝着,方瑜目光凌厉地看着蒋敬安,倒也不说话。 “蒋公子,别闹了,参谋长可等不起。” “参谋长中枪好几天了,确实不能再等。蒋公子,你的心情,大家都理解,人家方医生也是一路辛苦赶来,自然也是想早一点给参谋长做手术的。” 众人再劝,蒋敬安到底是先低了头,“先给父亲做手术。” 方瑜轻哼,不但未放手,还在蒋敬安准备收枪的时候,突然拽了他一下,大概是吓着了,手指就那么抠动了扳机。 枪响之后,众人皆惊。 子弹就那么擦着方瑜的耳边过去,打在了墙上。 蒋敬安这回是真吓着了,“方瑜,你就是个疯婆娘,还真以为子弹打不死你......” 蒋敬安虽然骂着,但也吓得不轻。 不止他,众人都吓得不轻。 “方医生,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众人回过神来赶紧上前问询问。 “这样就怕了?孬种!” 方瑜推开了蒋敬安,留下一脸的不屑,然后进了手术室。 一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开了。 众人围了上来,方瑜扯下带血的手套,扫了一眼众人,“就这么点伤,还让老娘亲自从省城跑一趟?” 众人面面相觑。 其实,蒋参谋长那一枪并没有太危险,只是这些人信不过江城这边的医生,特别是蒋万安,一见他父亲中了枪,就咋呼得跟死了爹一样,叫嚷着要把人送回省城。只是众人怕蒋参谋长路上颠簸,这才非要让方瑜从省城来。 比之上回白敬轩的那一枪,完全算是小儿科了。 “父亲没事了?”蒋公子问道。 “你如果想他有事,也可以有。” 他把那带血的手套扔在了蒋公子脸上,不等蒋公子口出恶言,她已经扯下手术服扔在地上,扬长而去。 江城,处处透着残败。 漫步在大街上的方瑜,看着曾经熟悉的街道,心头一阵阵发虚。 这里经历了什么,只从现在的残破就能看出来。 沈怀景在哪里呀? 应该早就撤出江城了吧。 第333章 喜欢她? “方医生,江城如今还很乱,又起了疫情,你还是先回旅馆休息吧。” 身后有人跟着,她从医院出来就知道。 她毕竟是图元良的表妹,谁也不敢让她在江城出事。 “白家军......” 她只说了三个字,想想还是打住了。 问这人能知道什么,就算能知道,也未必是真的。 “我要到处逛逛,你愿意跟就跟着,不愿意跟,也别拦着我。” 方瑜也没问他是谁,是谁的人,说完这话,就继续往前走。 沈宅,她还是来到了这里。 人去楼空,地上还有早就干掉的血渍。 这里发生过枪战,而且有人死在了这里。 推开一道道门,还能看到某些属于沈怀景的东西。 “你们屠了沈宅?” 书房就跟被抄家一般,翻得乱七八糟。 “没有。第九军是天亮之后才进的城,而且,军长和参谋长有严令,进城后不许烧杀抢掠。这应该是城里的人干的......” 方瑜随手拾起一本书来,“《商君书》?” 这不像是沈怀景能看的书,可能是白凤轩的。 他轻轻弹了弹上面的灰,脚边几本风月画本就那样翻开着,她弯腰欲拾,才发现画的都是些没穿衣服的。 不由得一声笑,这肯定也不是她家宝贝的东西。 “去查,是谁进了沈宅,杀了人,抢了东西。” 方瑜把手里的书和画本一并扔在了书桌上,回头却见那人没动弹,皱起了眉,“怎么,没听清楚?” “方医生,之前江城很乱,无从查起。我们进城之前,据说沈怀景曾下令警察局屠城,不少老百姓死在了那夜。谁都有可能进沈宅,毕竟恨他们的人很多......” “屠城?”方瑜轻哼,“你亲眼见到他下令了?” 她的宝贝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若说是白凤轩下的令,她还勉强能信。 她的宝贝,绝无可能。 “这个......城里的老百姓都这么说。” 看来,江城不只是被第九点攻占了,城里的乱子可能远比一座城池的陷落更严重。 方瑜无法想象那一夜沈怀景都经历了什么,但十字路口公告栏里的告示她还是看到了。 她的宝贝还在江城,不然,这个告示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江城警察局谁做主?”方瑜看着照片上的沈怀景,头也没回地问身边的人。 “是周楚洋。” “周楚洋?” 方瑜咀嚼着这个名字,那就难怪了。 想来,沈宅里的事也是这个周楚洋的手笔。 但现在能确定的是,她的宝贝没有死,但人一定没有出城。 她得找到沈怀景,要比周楚洋快,也要比第九军快。 不必她问,周楚洋与第九军或者是她的表哥之间一定早有默契。 而她表哥盯上江城,恐怕也不是一天两天,而她全然不知。 方瑜站在十字路口的公告栏前时,不远处的街角,有一双凌厉的眼睛正盯着她。 齐荣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方瑜,而且是在江城。 他以为,这辈子大概都见不到这个女人了。 但是,这个时候,方瑜来江城做什么? 难道是跟着第九军打到江城的。 想到这个,齐荣心头那点见到方瑜的惊喜顿时烟消云散了。 他是进城来找齐修的。 昨晚离开的白云寨,因为偶然听到两个士兵聊天,说之前江城有消息传过来,沈怀景死了。 齐修跟沈怀景在一起,如果沈怀景死了,那齐修呢? 他不能在白云寨里干等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得亲自来江城看看。 那个公告栏里的内容,他也看过,不过是在别处。 抓捕沈怀景的告示城里很多,这也让昨晚从密道摸进来的齐荣稍稍安心一点。 既然还有抓捕沈怀景的告示,那就代表沈怀景还活着,齐修也肯定活着。 看着方瑜远去,齐荣也转身离开。 今天太阳很大,城里却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因着这两天城里起了疫情,他拿白布遮了口鼻,倒也不让人奇怪,毕竟出门人都做了一定的防护措施,就是怕被染上了病。 街上有穿着白衣服的人在四处喷药消毒,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多呼吸几口,都会觉得难受。 回到落脚点,齐荣才扯下白布,“少帅,沈少爷和齐修可能去的几个地方,我都找过,没有任何踪迹。” 白凤轩也进了城。 只是他这张脸认识的人太多,就算白天出门可以捂着口鼻,但还是怕被人认出来。 所以,白天只能是齐荣出去打探消息。 “周楚洋的人呢?” “以疫情为名,家家户户查探,我让人一直跟着。” 白凤轩点点头,“先休息一下吧,等晚上我出去看看。” 白天目标太大,毕竟不如夜色掩护之下安全。 只是他的小景,到底在哪里呢? “少帅......”齐荣欲言又止。 “说!” “我......我看到方瑜了。” “方瑜?”白凤轩拿了支烟出来,给自己点上,“她是图元良的表妹,又是治疗枪伤的高手。第九军攻打江城,带着她一起来,倒也不足为怪。” “他跟沈少爷不是特别要好吗?” 齐荣的意思是,既然跟沈怀景那么好,怎么第九军有所行动,方瑜就没给一点消息,难道就怕沈怀景也死在第九军枪口下。 白凤轩挑眉看他,“喜欢她?” 齐荣没有回答。 齐荣上回受伤从省城回来,白凤轩就问过这话,齐荣也没回答。 “她都跟你睡过了,不也没给你半点消息吗?” 齐荣苦笑了下。 他算什么东西? 方瑜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真把他看上眼。 上回救了他的命,应该也是看在沈怀景的面子上,怎么可能还指望别的。 “她也未必就知道图元良的计划。”白凤轩抽了口烟,又补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觉得刚刚在齐荣心上捅了一刀,此刻作一点小小的补救,还是真心那么觉得。 “少帅,我知道自己在她那里什么都不是。” 白凤轩这会没心情吐槽,抽了几口烟之后便把还剩下半截的烟给扔掉,“睡会吧,晚上才有精神。” 第334章 我吧,不太喜欢别人拿枪逼着我做事 夜色之下,江城死一般的寂静。 白凤轩与齐荣穿梭在午夜之后的江城。 第九军拿下江城之后,晚上宵禁,除了巡逻的保安大队,几乎没有别的人在外走动。 白凤轩去了沈怀景从前上学时提及过的几个地方,甚至还摸进了沈宅一趟,但都没有寻到沈怀景的痕迹。 路过永兴社的时候,他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永兴社的牌子在月色之下显得有些暗淡,不久之前,这里还是相当热闹的。 若是寻的是谢小楼,他是一定会进去看看的,毕竟谢小楼在这里待了两年。 但沈怀景嘛,他应该不会喜欢这里。 永兴社也停演了,整日大门紧闭。 他想起把谢小楼带到江城的第一场演出,他包了场,请了江城市府的一帮人听戏。 第二天晚上,又包场让白家军的骨干听戏。 第三天晚上,他再包场,独自己一人坐在永兴社里,听谢小楼的《白蛇传》。 那晚,演的是《断桥》。 水漫金山之后,许仙与白素贞在断桥重逢,听得他热泪盈眶。 他那时候不知道,何时才能与他的小景重逢。 现在,他与他的小景再次离散,深夜看到永兴社的牌子,勾起过往,无法言说的痛在心底蔓延。 那晚他应该带着小景一起的,不应该把媳妇留在城里。 当时是觉得城里会更安全,但哪曾想,城里更不安全。 只是此时后悔,已经没什么用,找到媳妇才是当务之急。 “少帅!”齐荣见他盯着永兴社发愣,小声叫着。 白凤轩这才回过神来,“走吧!” 没能寻到沈怀景和齐修的踪迹,二人失望而归。 夜不能寐是肯定的。 但同样睡不着的还有方瑜。 方瑜也不知道现在能去哪里找沈怀景,她对江城没有那么熟悉,而且她走哪里都有人跟着,到底是不方便。 但如果不早一点找到沈怀景,让周楚洋得了手,她家宝贝怕是危险了。 第二天一早,方瑜去了医院看蒋参谋长。 “蒋叔叔,这两天伤口不发炎,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了。” 她亲自给换的药,而蒋敬安就在旁边盯着,像是怕她会做什么手脚一样。 “麻烦你了,小瑜,还专程从省城赶过来。” 蒋参谋长倒是比他儿子客气多了。 “蒋叔叔客气了,你是我表哥的左膀右臂,听闻你受伤,表哥也很是担心。这一次蒋叔叔带兵剿匪江城,也很辛苦,我不过是尽点绵薄之力。蒋叔叔好生休息。” 方瑜收拾了换下来的纱布,端着就要出去,却被蒋参谋长叫住。 “小瑜啊,昨天的事,我也听说了。敬安不懂事,我已经骂过他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蒋叔叔,蒋公子也没说错。我在法兰西待了十几年,确实交过几个男朋友,我这样的,也确实配不上蒋公子。 之前害蒋公子受伤,我很抱歉。蒋叔叔大人大量,不与我一般见识,我还是知趣的。以后断不敢让家里人再提我与蒋公子之事......” 蒋参谋长听到这话,瞪了旁边的蒋敬安一眼,突然厉声道:“敬安,给方医生道歉!” 蒋公子没料到还有这一出,愣了一下,“父亲,她自己都认了,我给她道什么歉,我又没瞎说......” “蒋敬安,马上给方医生道歉!我蒋家没教过你这么没教养!” 蒋公子自然是不情愿,但见他家老头子发话了,也只得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蒋公子客气了,以后别动不动拿枪抵着我的头就行。我吧,不太喜欢别人拿枪逼着我做事。” 冷着脸说完这话,方瑜转头面对蒋参谋长时,立马面带微笑,“蒋叔叔,那我先出去了。在蒋叔叔痊愈之前,我都会在江城,有问题随时找我。” 方瑜出了病房,长长吐了口气。 她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听到屋里传来父子俩的声音。 “父亲,她就是只破鞋,当初我就说了,这种女人我不要,你们非要让我......” “闭嘴!”蒋敬安没说完,就被他老子给喝住。 “她是什么不重要,你昨天当着第九军那么多军官的面那样说她,就算她不敢把你怎么样,话传到图军长耳朵里,能饶了你?” “父亲,你是第九军的参谋长,这江城也是你打下来的,就算是图军长也该敬着你。” “你懂什么?管好你那张嘴,再敢不分场合乱说,你就给我滚回老家去。” 方瑜稍稍站了一会儿,门口的士兵总是盯着她,她也不好多听,只得离开。 蒋参谋长与他的表哥也算是多年的战友,一路走来的好搭档。 她的表哥很看重蒋参谋长,但她对这个人了解不多,平时也少于见着,印象里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 从医院出来,方瑜去了一家船运行。 只是如今江城还乱着,又有疫病,船运行也是大门紧闭。 敲了好一阵,才有伙计开了小门探出头来,“最近都不营业!” 伙计甩了她一句话之后,就要关上小门,却被方瑜拿手挡着,“麻烦小兄弟给祈爷带句话,就说省城的那个疯婆娘前来跟他讨杯酒喝。” 那伙计打量了方瑜一阵,只道:“祈爷一时半会儿的通知不到,你留个地址。” “大华旅馆!” 跟着方瑜的还是昨天那个男人,方瑜没听问他叫什么,他也没有自我介绍。 不过,刚才方瑜与那伙计的话他也都听到耳朵里。 方瑜自然也不怕他听,甚至不怕他去查这个船运行。 回到大华旅馆,几十个房间的大华旅馆如今没什么住客。 她跟柜台的伙计交代了一声,便上楼回了房间。 跟着她的人自然不便再跟,便在一楼大厅坐下。 约摸黄昏时分,一个看着带些匪气的中年男人进了大华旅馆,在柜台里打瞌睡的伙计被拍醒,揉了揉眼,“祈......祈爷......” “那疯婆娘呢?” 伙计愣了一下,忙道:“三楼,我带祈爷上去。” 第335章 我在法兰西欠他一条命,得还 祈爷,大名估计也没几个人记得,江城的青帮老大。 据说,干漕运的天下都是一家。 要说祈爷在江城有多大权力,那还真没有。 往好听了说,青帮那就是一个民间组织,往坏了说,那就是一个帮派。 主打一个人多,社会底层,消息面广,而且了解江城的方方面面。 但凡有水上运输的城池,几乎都有这样的青帮。 祈爷在伙计的带领下到了三楼,一直在楼下守着的男人也没闲着,跟着也去了三楼。 伙计敲开方瑜的房门,祈爷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哈哈大笑,“我当谁跟老子闹着玩呢,还真是你这个疯婆娘。” “祈爷,好久不见。”方瑜双手抱抱拳。 祈爷拱手,随即拉了方瑜的手腕,“走,走,走,去老子那里,咱们好好喝几杯。” 方瑜也没拒绝,任由着这个中年汉子拽着自己下楼。 码头边停了几条空荡荡的货船,夕阳照映之下,船身随着水波轻轻荡漾。 祈爷布了酒菜,坐在船里与方瑜大口喝酒。 “你不是在省城挣大钱嘛,怎么这个要命的档口跑江城来了。总不能是第九军有什么大官等着你救命吧?” 祈爷夹了一口肉塞嘴里,吃得豪爽,喝得也很豪爽。 “到底是什么都瞒不过祈爷。” 方瑜端起碗里的酒,与祈爷碰了一下。 一口烈酒下喉,倒是畅快。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喝过酒。 “真的?”祈爷像是不信一般。 “江城这鬼地方,你呀,不该来的。他们给多少钱,你都不该来。第九军打跑了白家军,死了不少人,江城里乌烟瘴气的,还有疫病流行。为了那几个钱,把自己折江城,划不来。” “谢祈爷提醒。不过......这也由不得我。” 祈爷叹了口气,“也是。第九军他娘的厉害,白凤轩都给打跑了,更何况你这么个当医生的。” “祈爷,我今天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叙旧、寒暄、喝酒都不是重点,方瑜也不想浪费时间直奔主题。 “说吧!” “祈爷在江城人手多,帮我找一个人。要快!” “谁?” “沈怀景。” “白凤轩那个相好的?” 方瑜点点头。 祈爷打量着方瑜,“警察局的赏钱有些能挣,有些不能挣。疯婆娘,你应该也不差那几个子。真要缺钱,说个数,我这里有。” “不是钱的事。” “不是钱的事,那就是人的事。你跟那个姓沈的认识?相好?他可是跟白凤轩睡一个被窝的,你......” “祈爷,误会了。我在法兰西欠他一条命,得还。” 祈爷一听这话,略微点点头。 “沈家跟周家那事,你也知道吧?” 方瑜点点头。 “如今周楚洋得了势,在江城四处张贴了告示抓他。若是真没有出江城的话,恐怕也是在某个地方躲起来了,不那么好找。” “祈爷手下兄弟多,还得麻烦祈爷帮帮忙,我不能让他落到周楚洋手里。那样,他会死的......” “行吧,我让下面的兄弟上点心。” 说完这话,祈爷就叫了手下兄弟进来,然后把事情给吩咐下去,还特别提醒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让警察局和保安大队的人闻到味了。 他与方瑜继续喝酒吃肉。 只是跟着方瑜的那位,一直在岸上守着,一刻也没有离开。 “那个穿军装的,不用我替你解决了?” 酒至半酣,彼此都很畅快的时候,祈爷指着岸上的男人问道。 “不用。解决了这个,还有下一个,反倒是个麻烦。他喜欢跟,就跟着吧。祈爷,第九军入城,你怎么看?” 傍晚的江风带了些凉意,倒是比较舒服。 波浪轻轻地拍打着船只,有节奏的声音像是奏鸣曲一般。 “我一个粗人,没什么看法,老子这点人,对他们这些拿枪的来说,不值一提。” “和白家军比呢?”方瑜又问。 “白家军......白家军有一点好,不压榨穷人。别的不说,就冲这一点,老子还挺喜欢白凤轩的。” “第九军入城,听说也下令不许烧杀抢掠。” “说是这么说。”祈爷喝了口酒,伸展了一下双臂,“疯婆娘,这抢不抢的,有的时候也不一定他们亲自干。 你看,以前胡老三的十一军在江城,那就跟土匪一样,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就连咱们青帮,十一军也经常借各种名义盘剥,日子难过。 后来,白凤轩打下了江城,赶走了十一军,他的人马都驻扎在城郊,不进城。也抢,不过抢的是有钱人,没盘剥过老百姓。 如今第九军来了,警察局、保安队忙得很。天天入户检查,一说是防疫,二说是查匪寇,那些人,看到什么拿什么。光是一个警察局和保安队,能吃得下那么多吗,大头不也都流进了第九军。” “这么说,以前白凤轩在江城的时候,保安队和警察局不敢?”方瑜反问。 “那些人没那么大胆子。白凤轩刚进城的时候,整治过一回,杀了好些人,那些人都给吓着了。所以,白凤轩在江城这两三年,老百姓的日子算好过的。 这非要说谁好的话,白凤轩除了好男人这口算个毛病,他的白家军倒是比十一军和第九军讨人喜欢多了。” 方瑜没有想到,她表哥的第九军在别人眼里会是这么个样子。 当然,也是祈爷不知道她是图元良的表妹,要是知道,大概也就不会跟她说这些。 方瑜与祈爷待了许久,最后才一身酒气离开码头回大华旅馆。 蒋敬安这边很快就知道了方瑜见过青帮老大。 “给我盯紧了方瑜,她若是在江城见那个野男人,一定给我抓住了。老子上回受的罪,得一并讨回来。” 蒋敬安觉得,方瑜见青帮老大大概是想找齐荣。 方瑜在省城的时候,就跟青红帮有些往来。 所以,在省城没人敢动她,不只是因为她是图元良的表妹,还因为她跟青红帮也有交情。 三教九流,多少都给她些面子。毕竟,她医术高明,好本事,关键时候能救命。 “蒋公子,方医生毕竟是图军长的妹妹,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回了省城,也不好交代。”说话的是之前一直跟着方瑜的男子。 “老子动不了她,还不能弄死她那个野男人?给我把人盯好了,只要齐荣露头,就给我按住了,她就算再怎么撒泼,闹到图元良那里去,也是我有理。” 第336章 你这婆娘手黑 白凤轩和齐荣已经在城里寻了好几天,仍旧没有半点沈怀景的消息。 他们每天出去,风险也很高。 毕竟,不管是白凤轩还是齐荣,认识他们的人都不少。 也就是如今因为疫病,还能捂脸作个遮掩,这要是疫病过去了,白天再出门,也就没那么方便了。 白凤轩闷闷地抽着烟。 本来都戒烟了,但因为找不到沈怀景,他最近又给抽上。 “少帅,要不,你先回白云寨,我跟几个兄弟留下来找沈少爷和齐修。” 白凤轩没应声,就像没听见。 齐荣也不再说话。 两个人待在一起,大部分时间都很沉默。 齐荣本来话就不多,而白凤轩此刻全身心都系着沈怀景,也不想多说话。 两个人的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响起脚步声。 齐荣立马掏了枪,快步闪到门后,之后长短不一的敲门声音响起。 齐荣从门缝里往外探了一眼,这才收起枪,开了门。 从门外进来的年轻人朝齐荣点了头,快步到白凤轩身边,“少帅,方医生见了青帮老大。” 齐荣并不知道白凤轩让人跟着方瑜,但也没有插嘴。 “嗯,继续盯着。先去吃饭吧,里边给你留了。” 那人应声而去。 齐荣这才走到白凤轩跟前,“少帅是觉得方医生也在找沈少爷?” “是找人救命,还是找人要命,再看看。” 白凤轩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他们是过命的交情。”齐荣说。 白凤轩抬眼看齐荣,“过命的交情是真的,她是图元良表妹也是真的。齐荣,换你,你觉得哪头更重?” 齐荣一时无法回答。 “青帮老大好像姓祈,这人如何?”白凤轩又问。 “不算个坏人,但也谈不上好人。不过,走江湖的,多少也有些义气。方医生跟他......”齐荣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就此打了住。 “我记得去年还是前年,这个姓祈的好像让人打过黑枪,青帮还内乱了一阵。方瑜跟他,大概能猜到他们之间的渊缘。 方瑜与省城青红帮也有往来,不然小景从省城弄了那么多药回来,没这些人帮忙,怕是办不到的。所以,这样一个女人,这种时候她能更看重哪头,说不好。” 齐荣自然不希望方瑜是想帮警察局抓人。 那样,他家少帅肯定要了方瑜的命。 到那时候,他...... 齐荣下意识地想得有点远。 夜晚静悄悄。 已是午夜过了,方瑜仍旧没有睡着。 屋里的灯已经关了,黑漆漆的。 她站在窗边,轻轻撩起窗帘,楼下有几个人守着,如今她想见谁,去哪里,都很麻烦。 她既希望祈爷能赶紧找到沈怀景,但找到了人,如何把沈怀景安全送出江城,也是个大问题。 昨晚她与祈爷去码头,出临江门,要不是士兵认识祈爷,更认识跟着她的那位,大概下到码头都不可能。 她也想先联系上白凤轩,毕竟白凤轩在江城驻守了几年,肯定有些门路的。 但现在,她有些动弹不得,而且现在白凤轩信不信她,还不好说。 午夜之后,江城倒是少了些暑气,屋子里的风扇呼呼地转着,方瑜也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既然祈爷的人能从码头离开江城,就算直接联系不上白凤轩,倒是可以先联系在开江的白颂轩。 只不过,外界都传这兄弟俩是死敌,这个时候...... 方瑜叹了口气。 窗边的帘子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回头,一个黑影从窗户跳了进来。 在那人落地的同时,方瑜迅速扑过去一击,却被那人挡住。 黑暗之中,只能看到对方的轮廓,但交锋却未停止。 只是打了几个来回之后,方瑜停了手,“齐荣?” 他俩打过架,还不止一回,所以对彼此也有些熟悉。 “嗯!” 齐荣应了声。 方瑜想去开灯,却被齐荣拉住手,“别开灯,下面有人。” 方瑜倒是忘了这个。 大半夜开灯,难免不引起楼下守着的人注意。 “你一个人?白凤轩呢?” 齐荣没有回答。 “江城失守也就算了,他居然还把宝贝给扔了。你回头转告白凤轩,我家宝贝要有个三长两短,老子杀了他。” 齐荣仍旧没有应声。 “聋了?”方瑜见他不说话,还拽着自己的手,便甩了一下,齐荣才放开。 “你来江城做什么?”齐荣这才开口。 “第九军打下江城,少不得有些受伤的,我来这里,不很正常?” “你早知道图元良要打江城?” 方瑜在心头骂了一句:你是猪吗? 老娘要知道第九军打江城,不说别的,至少得先把宝贝给弄出去。 但这会儿她要说自己不知道,大概齐荣也不会相信。 “他是你表哥,你确实该帮他。”齐荣说。 方瑜轻哼一声,“不然呢?帮你们吗?你们是我什么人?我欠宝贝一条命,但不欠白家军,更不欠......” 她想说更不欠齐荣,但话没出口。 “我欠你一条命。”齐荣说。 “知道就好。老娘没让你死,你要敢死,老娘把你从棺材里扒出来,把你的肉一片片削下来,最后把你的骨架做成标本。让你死了,骨头也得落老婆手里。” 齐荣听完,笑了。 “笑个屁!” “没有笑!” “老娘都听到声了。你再给我否认。” 方瑜上前揪住他的衣服,二人一下子靠得有点近。 天气比较热,哪怕此刻他们的身体没有贴着,但也能近距离感觉到对方的温度。 “你笑什么?”方瑜抬头看着黑暗中那张不明晰的脸。 “你这婆娘手黑!” “滚你娘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方瑜推了他一把,就此退开,齐荣下意识伸手揽了她的腰,又把人给勾了回来。 他知道,不应该的。 但是,没有管住手。 “干什么?”方瑜有点明知故问。 齐荣却没有回答,只是把手臂收紧了些,方瑜的身体也就很自然地贴着他。 他的气息有点重,就在她头顶。 午夜的风动着窗帘,月光洒进屋里,照映着方瑜的半张脸,而齐荣背对窗户,整张脸落在阴暗里。 上一回在省城最后一面,此刻都在他们脑海里上演。 彼此都说了些违心的话,但这一刻谁也张不开嘴解释。 第九军打下了江城,如今跟白家军是死敌了,他们解不解释的,意义不大。 第337章 你救了我,我断没有放下你自己活命的道理 齐荣先松开了手,“抱歉......” 不说这俩字还好,一说这俩字,方瑜就想抽他一大嘴巴。 当初,对她用强的时候,也没说过这俩字。 如今抱个腰,抱歉个屁。 方瑜转身背对着他,虽然知道,屋子里的光线并不足以让齐荣看清楚她的神情,以此出卖她的内心。 “我找了青帮老大寻宝贝,回去告诉白凤轩,我不会让宝贝落在周楚洋手里。” 方瑜的声音带了几分冷淡。 “齐修也不见了。”齐荣答非所问。 “放心吧,宝贝在,齐修也肯定没事。” 齐荣今晚来这里,并没有告诉白凤轩。 他确实是来确认方瑜是不是想救沈怀景,如今已经得到了明确的答案,按说,他也该离开了。 只是,看着那个背影,他有点挪不动腿。 “以后,我这里,不要随便来。有了消息,我会在窗户边上挂一件衣服,看到衣服,白天等我出门之后,你再进来。我会把信放在台灯下面。走吧......” 方瑜没有回头,齐荣也没有应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瑜听到窗户边有细微的声音,这才回头,只见窗帘微微动,却不见齐荣的身影。 她在黑暗之中叹了口气。 而手腕处被齐荣抓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 齐荣回到落脚处,刚要进屋躺下,白凤轩在黑暗之中来了一句,“方瑜怎么说?” 齐荣就那样僵着腰,躺下也不是,不躺也不是。 “她说,有了消息,会给提示。她不会让沈少爷落在周楚洋手里。” 齐荣如实答道。 “哦,睡吧!” 齐荣这才躺下身来,但也没有睡,睁着眼就那么看着黑漆漆的屋顶。 亦不知道过了多久,齐荣也没有睡意。 抱过的那只手,好像现在还是滚烫的。 他也不是没有抱过女人,但刚才抱着方瑜,他觉得掌心都是烫的,心都在沸腾。 那个女人肯定有妖术。 不然,怎么会一碰到她,自己就变得不正常。 想亲她,想睡她,想抱着她不松手。 但是,不能! 他在黑夜中叹气。 “喜欢,就把人抢过来。光想有什么用。” 白凤轩的吐槽让齐荣有点慌。 “少帅,我吵到你了?要不,我去外面睡。” “行啦,老子也没睡着。一闭上眼,就是小景的模样。你没回来之前,倒是睡着了一会儿,做了个梦。梦见小景一身是血,让我救他,哪里还睡得着。” 一说到沈怀景,白凤轩就满是担心。 齐荣有点想给自己两个耳光,他这会儿居然还有心情想那档子破事。 弟弟生死未卜,他不想着如何找到弟弟,居然想着睡女人。 他可真没救了。 “等找到了小景和齐修,你就把方瑜给扛回白云寨去,老子给你们办酒席。” 白凤轩坐起身来,又点了支烟,烟头在黑暗之中或明或暗。 “少帅,咱们跟第九军......” “你娶图元良的表妹,跟我与图元良你死我活,不耽误。再说了,你把方瑜娶过来,以后咱们再打仗,也能少死些兄弟。没准儿,还能把图元良气得吐血。” 齐荣可没法接这个话茬。 夜色已深,江城陷入沉睡之中。 而身在永兴社的沈怀景一样没有睡着。 对于他来说,从未像现在这样度日如年。 周楚洋的人一直在找他,江城起了疫病,这两天苏老板一直咳嗽,给他送饭的都是小伙计。 他现在倒是能下床活动了,但活动的范围也仅止于这个地下室。 有时候,保安大队或是警察会半夜突袭检查,他不敢出地下室,毕竟苏老板是担了很大风险救他的。 第二天清晨,小伙计来给他送早饭,他便问了一句,“苏老板好了些吗?” “不太好,一直咳嗽,也没有药。昨天保安大队的人来检查,说要是苏老板再严重了,今天他们就要来封门,不许咱们出门了。粮食也差不多了,这要是封了门,不让出去,那得活活饿死咱们。” 小伙计有些发愁。 放下早饭之后,小伙计就去照顾苏老板去了。 沈怀景吃了早饭之后,到底是不太放心,正想上楼看看,就听到上面有人吵闹。 保安大队的人一早就来了,还带了个医生模样的人,在给苏老板测了体温之后,不知道跟保安大队的人说了什么,那些人便退出了永兴社,然后就把永兴社的大门给钉死了。 沈怀景等到上面没有动静了,这才爬上去。 “怎么了?” 小伙计垂着头,把刚才的事说了一下,一脸愁苦地看着椅子上的苏老板,“大门封了,现在也出不去,咱们不病死,也得饿死。” 苏老板又连着咳嗽了几声,小伙计用白布捂着口鼻倒还好。 沈怀景什么防护都没有,伸手去摸苏老板的额头,却被苏老板躲开,“沈少爷,别碰我,你会被传染的。” “都这样了,传不传染的,都一样。”沈怀景不以为意。 毕竟,他这条命也算是人家给捡回来的。 就算他不会死在大街上,早晚也得被周楚洋的人发现,抓回来,一定有吃不尽的苦头。 欠了人家这么大的人情,到底是要还的。 苏老板如今是高热状态,因为没有药,降体温就是个麻烦事。 沈怀景用了些土办法,但几乎没什么效果。 不只是高热,苏老板还上吐下泻,原本挺富态的中年人,也不过两天时间,瘦了一大圈。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得出去弄点药。” 刚刚喂进去的粥,又被苏老板吐出来,沈怀景放下碗对小伙计说。 “现在哪里还有药。前几日疫病刚起,城里的药店就被人抢空了。别说是药,怕是城里如今都没什么粮食了。” 苏老板捂着嘴,说话的时候显得有气无力。 “第九军进城之后,保安大队就把城里的粮食囤积到了一处。一方面是供给第九军,另一方面也是知道大战之后,粮食一定短缺。 所以,前几天唯一还在经营的周家粮庄,已经抬高了粮价。如今没人会运粮到江城来,咱们这些没有死在大战中的人,大概也会饿死病死不少......” 苏老板断断续续说完话,又连着一阵咳嗽。 沈怀景给他喂了点水,苏老板只喝了一口,说是喝了也没用,不拉也得吐。 “沈少爷,你如今能走路了。等到了晚上,带着他......”苏老板看向小伙计,“他是我远房侄子,我也没什么亲人,你就带他一起离开永兴社吧。 我那里还有些钱,一并都带上。如今这里,没吃的,我还染了病,早晚得传染给你们。出去不一定有活路,但好过一起死在这里。” “老叔......”小伙计哭了。 “苏老板,你救了我,我断没有放下你自己活命的道理。你等着,我一定给你弄到药......” 第338章 夜探沈宅 偌大的永兴社其实还有一条地道出去。 不过,这条地道也不是苏老板弄的,这是早年就有的。 他买下这处宅子之后,进行修补和改建,这才发现了那条地道。 因为用不上,他就让人在地道里做了道门,但里边夏天极为凉爽,所以后来就用来存放夏天的冰块,不容易化掉。 夏日里的永兴社是最为热闹的,从七点开演的戏,总要唱到半夜才落幕。 人们喜欢冰凉的饮品,那地道里存放的冰块主要就是这个作用。 不过,当沈怀景走进地道的时候,除了码得整齐的冰块,他还看到了齐修的尸体。 苏老板说过有给齐修安置,这样的大夏天,尸体是不能长久存放的。 原来,是放在了这里。 齐修躺在冰块做成的冰床上,身体四周还被冰块围着,冒出冷气。 看到齐修的那一刻,沈怀景一下子扑了上去,“齐修!” 他抓起早就冻僵了的手,眼泪顿时滚落。 “齐修,你......你醒醒......” 早就沉睡到另一个世界的人,自然是叫不醒的。 抱着那冰冷的尸体,沈怀景大哭了一场。 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要救他,齐修怎么会把命给丢了。 但眼泪已经换不回那个纯真的孩子,那个凡事都站在他这边的孩子。 颤抖的手早已冻得发疼,他的手指还是一遍又一遍抚去齐修脸上的冰霜。 老天爷真是残忍,待他好的人,就这么一个又一个地离开他。 抹干眼泪,穿过幽暗又潮湿的地道,沈怀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爬了出来。 四周静悄悄的,月亮高挂在天空,泛着冷冷清辉。 他的腿还不太利索,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虽然腿上的伤没有伤及骨头,但大大小小的伤不少,之前又因为发炎,养了这些天,还没有痊愈。 只是,他如今也顾不上这个。 从永兴社到沈宅,距离并不短。 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再加上腿也不太方便,路上还要躲避保安大队的巡查,沈怀景走得很小心。 到了沈宅门外,他已经满头大汗。 没敢从正门进去,因为不知道里边有没有人等着他。 费了些力气才从后院墙边的一个狗洞爬了进去。 说起来,真的是讽刺。 发现后院有这个狗洞,还是过年的时候。那时候杂草和花儿都枯萎了不少,原本掩住的狗洞才露出了端倪。 本来,齐修说找人把那狗洞填上,但他没让。 他说,没准儿这个地方对一条狗来说,曾经是个值得记忆的地方。 其实,他和齐修都没有看到狗,甚至都不知道那狗洞是什么时候有的。 如今,这狗洞确实成了值得记忆的地方,是他这只丧家之狗。 不过短短数日,沈宅又是一副残败之相。 跟他去年才回来时看到的模样,好像并没有好多少。 他也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搬回沈宅住了大半年之后,沈宅还会再经历一次劫难。 或许,这地方真的是风水不好,与沈家相克。 捡起一块花坛边的石头,正想往院子里扔,想试试看里边会不会有周楚洋的人埋伏。石头还没扔出去,突然一个黑影从围墙上跳了下来。 沈怀景吓得猫在草丛里不敢动弹,幸好石头没有扔出去,这要是扔出去了,他又把自己给暴露了。 今晚的月色很好,但月光到底不如灯光明亮,那个刚刚跳下来的人,看不真切脸,从体形上看,应该是个比较瘦的男人。 是谁呢? 肯定不是白凤轩,也不是齐荣,更不是罗天逸。 就这体形来看,倒是像白二爷。 但是,金寨主是绝对不会让白二爷深夜来沈宅的,而且还是一个人。 沈怀景看着那人的身影往屋子里去,他没敢跟着。既然不确定来人,贸然跟去,搞不好会把自己给搭上。 苏老板还等着他拿药回去救命。 那人进了屋子大概十几分钟后,又一个身影从墙上跳了下来。 沈怀景这会儿心都揪紧了,这是跟前面那个一起的,还是不同的两波人。 他今晚的运气真不好。 这要是一波人也就算了,好歹等着人离开了,他还能再进去找药。 但这要是两波人,这人进屋跟里边那位打起来,再把警察或是保安大队的人吸引过来,别说是今晚,以后他怕是都很难从宅子里拿什么东西了。 是等一等,还是趁对方还没有打起来之前先走,他正犹豫,就听到后面进来的这人低骂了一句,“死男人婆,跑得倒是比兔子还快。” 沈怀景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再瞧那夜色下的身影,难不成是他? 心头顿时有些激动,一下子站起身来,脚下踩断树枝,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个男人立马回过头来,然后掏出腰间的枪,一步步朝他走来。 “谁?” 夜色下到底是看不真切的,不管是沈怀景看对方,还是对方看他。 “胡大帅?” 从身影看,像是胡天瑞,声音也像。 “你是谁?” 自从胡天瑞大败,早没人叫他胡大帅了。 也不对,白凤轩偶尔还会这么叫他,不过都是讽刺而已。 一个把胡家军带入死局,又完全丢了自己地盘的人,哪配称大帅。 他也是运气不好,头回反水,不只没有成功,还差点让白凤轩给逼死。 打算死心塌地跟着白凤轩了吧,结果白家军又让人给灭了,如今白凤轩自己都是丧家之犬。 沈怀景这才从黑暗中走出来,一瘸一拐,要多落魄有多落魄。 “沈怀景?” 胡天瑞也听着声音熟悉,但他的枪却没有收起来,直到对方走到他面前,彻底看清楚。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胡天瑞还得感谢沈怀景。 要不是沈怀景让他去九山保护那个男人婆,他和他的人彻底避开了江城之战,不然,这会儿是死是活还说不好。 就算他能活着,他那帮手下怕是又得折上不少。 他可没多少人了。 “你一直躲在沈宅里?”胡天瑞虽然看清楚了沈怀景,但枪也没有放下。 沈怀景知道,自己如今这境遇,胡天瑞要再反水,他也没办法。 但是,如果刚才不出来,他又怕错过唯一能与白凤轩联系上的机会。 所以,他只能赌一把。 如果输了,那就是命。 第339章 我自己的债,我自己还 “要是胡大帅不打算抓我去警察局领赏钱,不如先把枪放下来,里边有人......” 沈怀景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胡天瑞听到。 在还不确定前面那人是不是跟胡天瑞一起的之前,他也不想给对方添麻烦。 胡天瑞这才收起了枪。 看到他收了枪,沈怀景稍稍松了口气。 “刚才进去的,是曹金花?”他这才问。 “嗯。我与曹大当家从九山一起回江城,这才听说江城被第九军拿下。我一时也联系不上少帅,外面的传言也很多。 有说少帅死在了江城,也有说少帅逃回了卢城,不知真假,曹大当家便说进城看一看便知。所以,今晚就摸进了城......” 胡天瑞大概说了一下情况。 “凤轩不会死!”沈怀景说得斩钉截铁。 “凤轩不在城里,应该是撤去了白云寨,那里易守难攻,是修整的好地方。等你们出城之后,替我给凤轩带个信,我在江城里很安全,让他不要担心,也不要进城来找我。” 胡天瑞当然知道白凤轩不会死,只是他有些意外,“你不跟我们一起出城?” “我身上有伤,腿也不方便,跟你们一起走,会拖累你们。而且,我还答应了别人,不能就这样走了......” “怀景,你一诺千金是好的,不过这时候,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 曹金花从屋子里出来听到他们的对话,沈怀景看向朝他们走来的身影,“曹大当家!” “来的路上,我们都看到了警察局对你的悬赏。这么危险,你腿还不方便,我倒是很想知道,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人,能让你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要半夜摸进沈宅来?” “曹大当家,我是个俗人。欠了人情还人情,欠了命就还命。我这条命是别人冒险救的,如今对方染了疫病,我若一走了之,他要是死了,这债就还不上了。我不想以后死了到地下去还债。” “你这一口一个曹大当家叫得,这是不打算认我这个姐姐了?” “我如今落魄成这样,也不知道还配不配叫你金姐。” “你落魄成什么样,你也是我的弟弟。九山一行,不太平,多谢弟弟为我考虑周到。”曹金花有些感慨。 “金姐无事就好。江城不便久留,你们还是赶紧离开。”沈怀景一是怕他们被发现,二是怕这江城疫病传染了他们。 “怀景,这江城的疫病太猛烈,又没有什么特效药,你别人没救着,再让自己染了病。你还是跟我们走,至于你欠的那位,我让人送药去,是死是活,看他的命。” “多谢金姐好意。但我自己的债,自己还。而且,还不只这个......” 齐修还躺在那地道里,他怎么可能放下齐修,自己跑了。 齐修是为了救他才死的,他欠着齐修的命呢。 鸡头岭欠下的命都没有还,如今又欠下了。 他没法再还齐修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扔下齐修一个人在那个地道里边。 “胡天瑞、金姐,你们先走吧,我还得进去找点东西。” 沈怀景说完就往屋子里边走。 里边不知道被翻过几次了,乱得不成样子。 再加上如今是夜里,又不敢开灯,微弱的手电筒光照不了太大的地方。 沈怀景翻箱倒柜好半天,才从一堆废弃的东西里,找到几盒蒙了尘的药盒。 这还是那一次去省城的时候,方瑜给他弄的那批药里的几盒。 其他的药都拿给了军医官,这几盒他自己留着。当时方瑜说,万一江城有战,就怕气温高了会起疫病,这几盒算是给他提前准备的。 他也没有想到,这东西真的派上了用场。 幸好,那些抄家的人看不懂药盒上的外文,这才得以留下。 找到了药,沈怀景又去了一趟二楼。抽屉里放着的那块怀表,已然不见了。 那是刘沣送他的,跟当年他送白凤轩那块一模一样。 找不到怀表,其实也是意料之中。 那东西毕竟是值钱的物件,抄家的人怎么可能不带走呢。 望着自己睡过的房间乱作一团,他除了一声叹息,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缅怀。 从屋子里出来,就见曹金花与胡天瑞都没离开。 “你们怎么......” “我曹金花像那么没义气的人吗?走,跟你去看看,到底是哪个了不得的人,让咱家弟弟命都不要,也得救。” 曹金花把手搭在了沈怀景的肩上,只是她比沈怀景略矮一点,这个姿势看起来有点奇怪。 胡天瑞在背后看着前面走着的二人,嘴里嘀咕了一句,“男人婆,你小心让白凤轩把你手给剁了。” 夜色笼罩着江城,三人摸黑回到了永兴社。 齐修死了,这是胡天瑞没有想到的。 齐修齐荣是亲兄弟,而且齐修身手了得,怎么就死了呢? 上回他反水后负荆请罪的时候,执棍打他的就是齐修。 要是换别人动手,他怕是就被打死了。 虽然有白凤轩的意思,但到底还是齐修手下留情,他不只留了命,也少吃了些苦头。 到底是没能还齐修这个人情,如今齐修却死了。 沈怀景把药给苏老板服下,又把从沈宅里找到的一袋粮食交给小伙计,让他先弄点吃的。 “齐修......”胡天瑞说了半截,也不知道这话怎么问,他知道,沈怀景一定很难过。 毕竟,齐修一直跟着沈怀景的。 “他是为了救我。我欠着齐修两条命,所以,我不能自己走了,把他给扔下。” 一说这个,沈怀景的眼睛就泛红。 “他的背上,好几个枪眼......怪我......”沈怀景低下头去。 “怀景,你也别自责了。江城一战,死了不少人,你也不想的。”曹金花安慰道。 “金姐,你别安慰我。是我害了他......” 曹金花与胡天瑞彼此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怀景倒是很快擦了眼泪,“金姐,你们也赶紧离开吧。江城疫病严重,不是久留之地。一定要拦着凤轩,让他这时候不要进城里来,我在这里很安全的,不要告诉他我受伤的事。齐修......” 沈怀景顿了一下,“告诉他吧,但暂时别让齐荣知道,我怕齐荣会不顾一切进城来。” 第340章 我很喜欢你 省城怡楼。 怡楼是省城最大的茶社。 省城人喜欢饮茶,不管白天还是晚上,这里都很热闹。 怡楼也有各类的曲艺表演。 唱戏的,唱曲的,说书的,吹拉弹唱的,那就是一个大杂烩。 谢小楼到了省城之后,就落脚在怡楼。 他是角儿,但他没有自己的戏班子。 其实,在怡楼像他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 外地来省城闯荡的,少有带着整个班子一起的,毕竟要养活一个戏班子,也不是容易的事。 谢小楼刚刚下了戏,在后台里正卸妆。 有个伙计抱了一大束玫瑰花进来,“谢老板,这是萧经理送的。” 伙计把玫瑰花放在妆台上,谢小楼点点头,“替我谢谢萧经理!” “谢老板,萧经理说,想请你一会儿去吃宵夜,你看?” 谢小楼在江城的时候也有一些应酬,但那些应酬不一样。 但凡请他的人,那都是捧着他的,他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也没人敢强迫。 如今在省城,自然不一样了。 这个萧经理已经是第三次请他了,前面两次他都拒绝了,这要是再拒绝,便有些说不过去。 他打听过这个萧经理,是在洋行做事,留过洋,也有些人脉。 这样的人比起那些大老粗,倒是风雅多了。 “那就请萧经理稍等,我一会儿卸完妆就出去。” 说完,谢小楼从妆台的抽屉里拿了钱袋,递了两块大洋到伙计手里。 伙计那叫一个高兴。 谢小楼到了怡楼之后,出手大方,大家都觉得,虽然白凤轩不要他了,但他这几年跟着白凤轩也捞了不少。 伙计道了谢,赶紧退了出去。 谢小楼看着镜子里的脸,悠悠叹了口气。 夜色还未深,但街亮却拉长了夜的旖旎。 谢小楼换了件淡绿色的薄纱短衫,里边有白色内衬,很是清凉,倒也不透。 一直等在门口的男人赶紧迎了上来,“谢老板!” 男人个子很高,戴了副金丝眼镜,看着颇为斯文。 他第一次到后台来探望谢小楼的时候,也带了花,一副洋人作派。 看到他,谢小楼很自然想到了沈怀景。 沈怀景也是留洋回来的,只是沈怀景身上好像没那些洋人的作派。 “萧经理,久等了。”谢小楼浅浅笑着。 “没关系,能约到谢老板,是我的荣幸。谢老板,请上车!” 萧经理很是高兴,主动替谢小楼拉开了车门。 就算是在省城,能开上小汽车的人,那也是很有钱的人了。 虽然,他从前也坐过很多回小汽车,但那都是白凤轩的车。 离开江城好像也没有多久,但他好像挺想白凤轩的。 不过,白凤轩大概是不会想他的。 他算什么嘛...... 想到这个,免不得有点伤感。 他们的宵夜选在省城挺有名的一家甜品店,虽然是晚上,但生意依旧很好。 冰冻过的甜品,吃起来又解暑又清凉,很多人喜欢。 二人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正好能看到夜晚的大街。 萧经理点了不少甜品,大概是不确定谢小楼喜欢哪一种,所以都给要了一份。 “萧经理,这么多,咱们两个也吃不了。” “没关系,你挑自己喜欢的。” “那......谢谢萧经理,还有你的花......” “谢老板,我叫萧恒,不如,你就直接叫我名字,那样亲切一些。我很喜欢谢老板的戏,虽然我不太会唱,但......”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谢小楼脸上,眼里快要溢出来的喜欢,谢小楼只要不瞎,就不会看不到。 “但什么?”谢小楼喝了一口酸梅汤,笑问。 “谢老板很漂亮!” 说一个男人漂亮,在国内可真不是什么夸赞的词。 这个男人说得很坦诚,虽然戴了眼镜,却丝毫不掩他眼中的光芒。 “旦角嘛,扮相若是难看了,自然也吃不了这碗饭的。” 谢小楼其实知道他什么意思,故意曲解。 “不,我不是单指在戏台上。谢老板,现在看,也很漂亮。我在国外待的时间比较久,可能说话会直白一些。谢老板,你真的很漂亮......” “谢谢......” 他不太喜欢漂亮这个词。 因为众人都说,他是靠着那张漂亮的脸蛋才能在白凤轩身边待那么久的。 其实,白凤轩哪里是看他那张脸的。 他倒真希望白凤轩是个看脸的,怎么说,他也比沈怀景更漂亮。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说你漂亮?” 萧恒见他眼里闪过些许落寞。 “没有。谢谢萧经理一直以来的捧场,还有今晚的甜品,我很喜欢。” 谢小楼来省城的时间不长,这么快在怡楼站住脚,也卖得出去票,不是因为省城没有比他戏更好,长得比他漂亮的。 到底还是因为他曾经是白凤轩的相好。 有些人图个新鲜,有些人看个热闹,还有些人是想践踏他。 反正,不管哪一种,他的名字挂出去,票都能卖得很好。 后来,他又在图公馆唱过两回戏,这事传开之后,他的票自然更好卖。 有说他爬了图元良的床,所以在省城有了第九军做靠山。 他也不在意别人说这些,有伙计说与他听,他就一笑了之。 传闻这种东西,你永远堵不上别人的嘴。 “谢老板,我这样说,可能很唐突。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很喜欢你。” 喝过洋墨水的人,说什么都比较直接。 谢小楼见多了男人朝戏子动手动脚,嘴里一些污言秽语的。 但像萧恒这样说喜欢他,却又十分绅士的,倒是颇为罕见。 不过,他又觉得,男人嘛,到最后,不都是为了那点事。 过程什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人搞到手。 “谢谢。萧经理......家中可有妻室?” “不瞒谢老板,出国留洋之前,家中便给我娶了妻。不过,我不喜欢。但......” 谢小楼点点头,表示明白。 “那,萧经理是想与我玩一玩,还是想弄个外宅把我养起来?” 谢不楼搅动着碗里的甜品,刚刚尝了一口这个桂花莲子羹,大概是店家放了太多糖,有些太甜了。 他,不喜欢! 第341章 萧经理想要什么? “谢老板若是愿意,我会把谢老板写进族谱。不过,发妻......虽不是我喜欢的,但到底替我生儿育女,我不能跟她离婚。但,我一定对谢老板好,绝对不会亏待你......” 谢小楼还是头回听到这么有趣的说辞。 到底是喝过洋墨水的人,说话就是有一套。 “多谢萧经理抬爱。我一个男人,也不能生养,没道理赶人家原配下堂。只是,萧经理,你不介意我跟过别的男人很多年吗?” 谢小楼主动提及了白凤轩,就是想让对方自己打退堂鼓。 他要拒绝,又怕人家以后使坏,他到底还是要在省城混的。 哪里都得罪不得。 “谢老板都不嫌弃我已有妻室儿女,你的过往我自然也不介意。更何况,你如今在省城,那位白家军的少帅现在怕是自身都难保了,还有没有命活都不知道,我干嘛跟一个快死的人计较。” “什么?” 谢小楼一下子站起身来。 “原来,你不知道白家军的事。” 萧恒推了推眼镜。 刚刚谢小楼这表现,说明在谢小楼的心里还是很在意白凤轩的。 萧恒不太喜欢。 刚刚的温柔渐渐失了温度,声音也变得低沉,“谢老板没听说吗?前些天,第九军剿匪江城,白家军惨败,落荒而逃。至于那位白家少帅,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残了。反正,江城现在是第九军的。” “少帅......” 谢小楼的嘴唇有点颤抖。 少帅不会死的,绝对不会。 谢小楼在心里跟自己说。 “萧经理,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要先回去了。” 谢小楼的担心和慌乱落在萧恒眼里,他声音里的冷淡也就添了几分。 “谢老板,我送你回去吧。天黑了,路上不安全......” 谢小楼这时候哪管他说什么,心里只想着白凤轩的事。 下楼的时候,脚下踩空,差一点滚下楼梯,好在是萧恒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谢老板,小心!” 谢小楼心跳有点快,刚刚要是摔下去,大概好多天不能上台唱戏了。 而这个萧恒...... 透过那薄薄的镜片,那双深邃的眼里少了之前的光芒,取而代之是一股说不出来的寒意。 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下意识地低下头,“多谢萧经理!” 说着,他便要把人推开,萧恒却揽着腰肢不放手。 “萧经理......” 萧恒看着他,他的脸蛋真漂亮,皮肤也好白好嫩,吹弹可破。 这么漂亮的人,怎么就让白凤轩那个疯子得了先。 虽然他没见过白凤轩,但这个名字他就不喜欢,听一回,就不爽一回。 “萧经理......” 谢小楼又推了推,萧恒这才把人放开。 谢小楼连衣衫都不及整理,快步下楼。 回到怡楼,谢小楼赶紧给方瑜打了电话。 但是方瑜家里一直没人接,他又把电话打到方瑜的诊所,接电话的护士说方瑜去了外地做手术。 去了外地? 哪里? 江城吗? 是沈怀景受了伤,还是白凤轩受了伤? 方瑜跟沈怀景是好朋友,所以上回大少爷的手术才能请动她。 这一回能让她去外地做手术,是不是沈怀景...... 也可能是白凤轩。 挂了电话,谢小楼不停地自己吓自己。 第九军攻占了江城,那图元良之前还请沈怀景看戏,相谈甚欢? 难道,是沈怀景出卖了白凤轩,出卖了江城? 谢小楼此刻的脑子有点乱。 因为得不到江城那边更多的消息,谢小楼也不知道此时要问谁去,一夜无眠。 天亮之后,谢小楼就去了邮局挂电话。 但邮局那边告诉他,江城刚刚打完仗,所以那边的线路不通。 谢小楼站在邮局门口发呆,早晨的太阳照在他的脸上,白皙的脸蛋也就变得红红的。 萧恒上班路过,正好看到了他,便让司机等下车来。 “谢老板,这么早?” 谢小楼被他这一叫,才回过神来。 “萧......萧经理......” “去哪里,上车我送你。”萧恒探出头来。 “不,不用了。” 萧恒下了车,丝质的衬衫、西装裤,擦得发亮的皮鞋,抹了发油的头发也是一丝不苟,看着就与大街上那些匆匆忙忙的普通人不一样。 “走吧!” 萧恒扯了谢小楼一把,把人给扔进了车里。 他的动作略有些粗鲁,跟他这身打扮和长相有些违和。 谢小楼倒也没有反抗,因为他太明白,在有钱人这里,反抗只会让自己更不好过。 这个萧恒,不知道是真喜欢他,还是因为还没能把他拐上床,所以紧咬着他不放。 但有一点他清楚,萧恒没有看起来那样斯文,是他之前走眼了。 “给江城那边打电话了?”萧恒坐上车后问道。 “江城那边还有些朋友。”谢小楼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现在江城那边的线路应该还不通畅,过几天大概就好了。但你若想知道白家那位少帅的情况......” 谢小楼突然抬起头来,看向身边的萧恒,眼里满是期待。 萧恒太不喜欢他这眼神了。 但也没有立刻表现出来。 “我倒是有些朋友,没准能打听看看。”他继续说。 “萧经理想要什么?” 谢小楼太清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而且萧恒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若是再不懂,就是真的蠢了。 “我要什么,谢老板不知道吗?” 萧恒凑了过来。 身上淡淡的草木香味很是好闻,让这个男人透着一股子神秘的味道。 谢小楼想知道白凤轩的消息,但他在省城想不到别的法子,也联系不上方瑜,眼前这个男人或许帮得上忙,或许就只是想图他的身子。 他好像也没得选。 看着萧恒眼里的热望,他明白,就算自己不入这个套,以后也会有别的套等着他。 没了白凤轩的保护,在省城闯荡他,就是个任人宰杀的羔羊。 哪怕不是落在萧恒手里,早晚也会落入其他人手里。 “我这个人,不强迫别人,也不白占人便宜。我若拿了消息,你再决定要不要跟我换。” 说完这话,他坐直了身子,对前排的司机道:“先送我去公司,然后送谢老板回怡楼。” 第342章 齐修一直在叫他 谢小楼回了怡楼就开始收拾东西。 回来的路上他就想好了,与虎谋皮,他没那个能耐。 与其求别人,不如自己回江城走一趟。 简单收拾了细软,一个不大的包袱,倒是比他来省城时的东西少了太多。 因为着急走,这个月的月钱他也不要了,哪怕还有几天就到月底。 下了楼,有熟识的人跟他打招呼,也有喝茶的客人在闲聊。 “白凤轩这回惨败,怕是再也翻不了身了。还得说这图军长厉害,毕竟是打过大仗的,不必亲自带兵,运筹帷幄,也就把那嚣张跋扈的白凤轩给收拾得如丧家之犬。” “第九军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当年,第九军在陈家河一战,击溃了国府的中央军,这才为新政府赢得这几年的太平时光。 对付一个小小的军阀,那就是杀鸡用牛刀。得说那白凤轩不知天高地厚,这一两年实在是太不收敛了。图军长不拿他开刀,如何威慑周边的那些势力。” “说是这么说,但我听说,第九军这回的伤亡也不小。这不,刚才我来的时候听说,第九军已经开始征兵了。” 因为喝茶的客人提及了白凤轩,谢小楼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这打仗啊,打的就是银子。我估计,很快税务局的就要开始加税了。” “这话可别乱说。” “乱不乱说的,等着看吧。征兵要钱,买武器弹药也要钱,给伤员治伤,还得要钱。就那个新政府,能有多少钱拨给第九军?他们自己的腰包还不一定塞得满呢。” “就算是加税,这税收大头不也交到了新政府,第九军能拿到多少?” “图军长在省城韬光养晦这么几年,一出手就收拾了风头最劲的白家军,你觉得,第九军辖区的税,新政府还能收得到吗?” 几人相互看看,彼此点头,然后一笑。 是啊,打仗就得花钱,养兵也得花钱。 谢小楼紧捏着包袱,现在就算是回了江城,怕也寻不到白凤轩。 不只寻不到白凤轩,恐怕还得给自己惹些麻烦。 他曾经是白凤轩的人,江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算第九军不会拿他一个戏子做什么,但那些曾对白凤轩的不满的人呢? 他如今回江城,那就是送上门让人欺负。 更何况,他就算真回去,没人欺负他,他也帮不上白凤轩。 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包袱,他手里还有些钱的,只是这点钱对于重建一个军队来说,可能杯水车薪。 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而且,他在省城还能再挣,等这一阵风头过去了,他联系上白凤轩,再把钱送回去。 哪怕只能给白家军添上几把枪,也不算对白凤轩无用。 心头打定了主意,已然决定要走的人,又背了包袱回去。 只是他不知道,有个人一直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他。 他要给白凤轩挣钱,挣更多的钱,让白家军可以重建,让白凤轩可以翻身。 他的想法很单纯,但他觉得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此时,白凤轩在江城也有点坐不住。 凭他那几个人,要在江城寻找沈怀景,无异于大海捞针。 方瑜那边也一直没消息,而外面的情况也不乐观。 除了要躲开保安大队和警察,最让人防不胜防的是疫病。 他带来的几个人里,已经有两个感染了疫病。 如果再在江城久留,他们都有感染的风险,而且无药可医,这才是最要命的。 “少帅,你带人先回白云寨,我留下来等方医生的消息。” 齐荣刚刚去看了染病的两个兄弟,如今都发着烧,情况不好。 “你带人走吧。找不到小景,我不离开江城。” 齐荣知道沈怀景在白凤轩心里的分量,就跟齐修在他心头的分量是一样的。 “少帅,江城的疫病越来越严重。第九军虽然做了些努力,但效果不大。而且,现在已经有不少人都感染了疫病,如果你也......你是白家军的主心骨,你不能出事......” “少帅放心,我一定找到沈少爷,把他安全带回来。”齐荣说完,打了个喷嚏。 白凤轩抬眼看他,“你......” “我没事。” 其实,齐荣隐约觉得自己可能也感染了。 每天在外面跑,感染是难免的。 “齐荣......” 白凤轩隐约也猜到了,只是这话他也没说出口。 “少帅,我只有齐修这一个亲人了。所以,你就让我留来吧。就算我离开了江城,也一样坐立不安,还不如就让我在江城待着。不管好坏,我都得找到他...... 但少帅你不同,你还有白家军,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你拿主意,你不能折在了江城......而且,这么多人都找不到沈少爷,没准儿沈少爷出去了也不一定......” 齐荣想让白凤轩走,主要是怕白凤轩也染了病。 不能让大家都折在这里。 对于白凤轩,当年对他们兄弟的救命之恩,齐荣是甘愿拿命来还的。 所以,他不能让白凤轩有事。 “少帅,你放心,只要我齐荣还有命在,只要沈少爷真的在江城,我一定带沈少爷来见你......” 齐荣的心思白凤轩怎会不懂呢。 里屋染病的两个兄弟又咳嗽了,声声入耳,白凤轩也知道该做抉择了。 离开江城,是他不愿意的,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再一次,白凤轩不得不离开江城。 只是,白凤轩离开江城的那夜,齐荣就病倒了。 高烧不止,身边没有任何人,想喝口水都难。 他好像一直在做梦,陷在一个旋涡里。 齐修一直在叫他,说自己冷,让他带自己回家。 他就在那样的梦境,不停地叫着齐修的名字,却怎么也看不到人。 “齐修,齐修......” 猛然惊醒。 汗水已经把衣服湿透。 落脚的地方本来就有些闷热,再加上他发着烧,身上没有一处干的地方。 身子像是有千斤重,好不容易才坐了起来,凉席上便多了一个人形的图案。 “齐修......” 他的嘴唇很干,但嘴里还喃喃叫着弟弟的名字。 第343章 今天,不让他们进来搜一搜,怕是难以收场了 方瑜刚从医院出来,就见那日在船运行给他开门的伙计站对面街边。 难道是沈怀景有消息了。 方瑜赶紧穿过马路,还未走近,那伙计也看到了她,迎了上来。 “方医生,祈爷请你去一趟。” 方瑜没有多问,那伙计随手招了辆黄包车,请了方瑜上车。 跟在方瑜身后的人静静看着,他也认得那伙计,毕竟那天是他陪方瑜去的船运行。 坐在黄包车上的方瑜回头看了一眼,后边有车跟着,又见去的方向不是码头,便道:“祈爷在哪里?” “祈爷在行里。” 方瑜心想,如果祈爷找到了沈怀景,大概也不会把沈怀景带到船运行去。 毕竟,祈爷是知道有人跟着她的。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车,整天出门都有这么个尾巴,确实是很麻烦,看来是要想个办法。 黄包车在船运行停下,那伙计扶了方瑜下车,二人双双进了船运行。 后面跟着的人倒是没有进去,只是把车停在离船运行不远的地方,然后下车打了个电话。 祈爷已经泡好了茶,见方瑜进来,一头的汗,便笑着请她落座。 “祈爷,可是人找到了?” 方瑜到底是心急了些。 “别急嘛。看你这一头的汗。”说着,又让人送了水过来,给方瑜洗脸。 方瑜哪有那个心思,一心都挂着沈怀景的安危。 “祈爷,你别卖关子了,一会儿,我这汗又得给急出来。” 祈爷递上了茶水,“先喝一口,不急这一时半刻。” 方瑜拿起来就喝,喝完赶紧问,“祈爷,是找到人了吗?” “人是没有找到,但有些消息。” 一听这个,方瑜叹了口气。 江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今还疫病流行,哪那么容易找到人。 如果真这么容易,周楚洋的警察局恐怕早把人找到了人。 “别失望,有消息就不是坏事。” “祈爷,你说。” 方瑜抓过祈爷手里的蒲扇,给自己扇着风,祈爷又往他杯里续了茶水。 “江城被袭那晚,周楚洋带着人在沈宅堵了那位沈少爷。据说是带了二三十人,最后还让沈少爷给跑了。 当时,他们从沈宅里追出来时,与沈少爷一起的还有一个人,以前一直跟着白凤轩的齐修。 周楚洋手臂受了伤,都那样了,还拿着枪带着人追。 ‘沈怀景下令屠江城’,谣言就是从周楚洋那晚追的时候吼的这一嗓子开始的。当时街上很乱,他们还被百姓围攻,毕竟屠城是犯了众怒......” “按我的人查到的消息,沈少爷背着受了伤的齐修,最后消失的地方就是永兴社附近。我与永兴社的苏老板有些交情,我已经派人过去了,如果人真的在永兴社,保安大队和警察局找不到人,那就再正常不过。” 祈爷说完,方瑜就起了身。 “疯婆娘,现在你不能去永兴社!”祈爷看穿了她的心思。 方瑜也才反应过来,外面还有人盯着她呢,她确实不能现在去永兴社。 于是,她只得坐了下来。 “永兴社因为里边有人染病,如今已经被封门。我的人进去,也得翻墙。所以,你还不如想想,如果人真在那里,你什么打算?是把人送出城去,还是暂时安置在那里?” “送出城去。江城太危险,而且江城的疫病控制不住,就算不被警察局或是保安大队发现,也难以保证不会染病。今天我来的路上,连黄包车也没有几个,最近因为疫病死的人不少......” “送出城......”祈爷若有所思,“很难,得有特别的批条。你虽然帮第九军看病,你自己出城没问题,但要带一个人走,恐怕不行。” “我有办法送他出城,只要人找到了......” 两个人边说话,边喝着茶,一个伙计急匆匆地跑进来。 “祈爷,第九军的人把咱们船运行给围了。” “有多少人?”祈爷忙问。 “大概几十人,都拿着枪,说是查白家军的余孽......” 祈爷正要起身,方瑜按住了他,“祈爷,是我给你带来的麻烦,我去应付。” “疯婆娘,第九军的人跟着你来,既然敢把船运行围了,你这会儿出去,恐怕也打发不了他们。今天,不让他们进来搜一搜,怕是难以收场了。” “祈爷放心,我断不会让他们踏进船运行一步。” 方瑜说得很笃定,祈爷倒也没有多说,只让伙计跟着出去看看。 方瑜在省城那么野,想来也是有些后台的。 这一点,祈爷不会看不出来。 至于说,她的后台能不能让第九军给这个面子,说不好。 方瑜去应付门外的第九军时,永兴社也来了位不速之客。 沈怀景把这人按住,倒是费了一番功夫。 他现在腿还不太利索,动起手来,到底受些桎梏。 好在是这人身手不像齐荣、齐修那么厉害,不然他一个人根本制不住。 如今,那人被堵了嘴,结结实实地捆在柱子上。 沈怀景弄得满头大汗,帮忙的小伙计有些害怕,窃窃地问:“沈少爷,他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他既然要见苏老板,没准儿苏老板认识。不过,以防万一,还是把人捆结实了。” 沈怀景擦了一下汗水,让小伙计拿着木棍在这里盯着,他去跟苏老板说明情况。 苏老板服下药之后,这两日已经好多了。 烧退了,也不怎么咳嗽,只是身子还有些乏力,躺着的时候更多。 扶了苏老板出来,那个捆在柱子上,嘴还被堵着的男人一看到苏老板,就开始挣扎,似乎是想说什么。 “你是祈爷的人?” 苏老板倒是一眼认出来。 那人赶紧点头。 “你翻墙进永兴社做什么?” 那人挺想表达,只是现在没办法表达。 “沈少爷,拿掉他嘴里的布吧,是祈爷的人。我与祈爷有些交情,他不会害我的。” 沈怀景这才上前,在拿掉那人嘴里的破布前,又补了一句:“敢大喊大叫,我会立刻捏断你的脖子。” 那人赶紧点头。 破布拿掉之后,还来不及喘气,那人便道:“祈爷让我进来找沈少爷的......” 第344章 对峙 船运行的大门外,青帮的兄弟与第九军的士兵已成对立之势。 青帮虽然是个帮派,没法跟正规军动手,但也不能就这么让第九军的人进去。 “怎么,你们想造反?” 蒋敬安不屑地看着青帮这些拿刀的,连白家军都被第九军给打跑了,小小的一个青帮,还敢在江城跟第九军叫板,那就是自掘死路。 “赶紧让开,若是今天跑了白家军的余孽,得拿你们整个青帮的人头来换。” 蒋敬安指着眼前这些人。 青帮的兄弟没有得到祈爷的命令,当然不会放这些人进去。 哪怕他们都拿着枪,哪怕那是第九军。 蒋敬安见拦在门口的人依旧不让开,到底是怒了,“来人,把这些白家军的同伙都给我抓了。如有反抗,就地枪决!” 拿枪的士兵正要往前冲,大门里便传出一个声音来,“蒋公子好威风啊!” 蒋敬安回过头去,就见方瑜摇着蒲扇从里边出来。 “白家军的同伙?蒋公子是指我吗?” 方瑜从里边出来,原本想往前冲的人,都停了下来。 有人认得方瑜,知道她在省城就是个很野的女人。 敢跟青红帮的老大动刀子,也敢跟警察局的人拍桌子。 别人不敢治的枪伤,她敢治。 别人不敢挣的钱,她敢挣。 这么一个猖狂的女人,在省城两三年,居然一直没人敢动她。 说她一点来头没有,谁也不信。 当然,这些士兵还不知道她是图元良的妹妹。 若是知道,大概也不跟着蒋敬安淌这趟浑水。 “方医生,这么巧?” 蒋敬安可是憋足了劲,今天不管是方瑜还是谁来拦,他是一定要把齐荣给抓住。 然后看着方瑜那张不可一世的脸,跪在他面前求他。 当初他挨的打,受了的罪,是一并要找回来的。 当然,就算是方瑜求他,他也不会放过齐荣。 他会慢慢地折磨齐荣,他也相信,就算是图元良知道了,也不会为齐荣说话。 毕竟,齐荣可是白凤轩的人。 他们第九军跟白凤轩可是死敌,一个白凤轩的狗,他收拾了也就收拾了。 就算图元良再疼妹妹又如何,到底也是张不开嘴的。 “哪里是巧啊,他不是一直跟着嘛。”方瑜指了指一直跟着她的那人。 “其实,蒋公子要抓我,大可不必弄这么大阵仗,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随便派个人来,就能把我抓了。比如,他......” 方瑜的眼神再次飘向那个跟着她的人。 那人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来吧,把我抓走,不是说我是白家军的余孽嘛。我呢,半年前确实给白家军的大少爷白敬轩做过手术,说我是白家军的余孽,一点都不冤枉。” 方瑜把双手伸向蒋公子。 “方医生,我可没说过你是白家军的余孽。不过,我们接到举报,说白家军的余孽就躲在这船运行里。 如今江城刚刚经历了大战,为了老百姓的安定生活,清除匪患,既然是接到了举报,自然就得查一查,搜一搜。 怎么,方医生不想让我搜船运行,是怕我们真的搜出什么来吗?” 方瑜轻哼了一声,放下双手来,“既然蒋公子不是来抓我的,那我作为图军长的表妹,自然有理由配合蒋公子,看看我这朋友的船运行,是不是真的窝藏了白家军的余孽。” 方瑜当着众人的面把身份报出来,拿枪的士兵面面相觑。 “哟,大家还不知道吧。我还以为,蒋公子早跟大家说了,毕竟,那天在医院的手术室外,拿枪抵着我的脑袋让我给蒋参谋长做手术的时候,蒋公子可是生怕大家不知道,一个劲地嚷嚷我跟图军长的关系。” “方医生,你是图军长的妹妹没错,但你也保不了白家军的余孽。来人,给我进去搜!” 眼看着再磨嘴皮子下去,身后的那些人怕是吓着,反倒不敢了。 他这一吼,没让拿枪的士兵冲进去,另一拨人却在这时候赶了过来。 众人皆回头,二三十人的动静倒也不小,他们是保安队的人。 保安队长认得蒋敬安,一见第九军的人也在,立马上前讨好道:“不知道蒋公子已经先我们一步到了。我们也是一接到举报,立马就赶过来了。” “什么举报?”蒋敬安有点诧异。 那队长立马答道:“有人举报,白凤轩的相好沈怀景就藏在船运行,所以,我立马点了人就过来了。” “沈怀景?” 蒋敬安有点懵。 他看向一直跟着方瑜的那人,那人摇摇头,表示他不知道这件事。 到底谁他娘举报沈怀景在这里的? 还是沈怀景真的就在里边? 蒋敬安这会有点懵。 方瑜听到这话,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蒋敬安的人跟着她到船运行,有这么一出,说得过去。 保安队接到举报是怎么回事? 看蒋敬安这反应,他似乎也不知道。 难不成,今天这一出背后,还有人? 会是谁? 跟着方瑜出来的船运行兄弟赶紧进去跟祈爷汇报,眼看着今天这事就得闹大。 这时候,保安队长又讨好道:“蒋公子,你们也是抓那沈怀景的?不必第九军的兄弟们辛苦,这是我们保安大队的职责。来人,进去给我搜!” 保安队长的话音刚落,一把枪的枪口就抵在了他的额头,拿枪的正是方瑜。 “你是谁?敢跟我动枪,来人......” “想死就成全你!”方瑜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都看着干什么,把这女人给我抓起来......”惊慌这下的保安队长,还不忘再嚷嚷。 大概他是不信这个女人真敢对他开枪,他们可是有这么多人的。 只不过他到底是低估了方瑜,枪声响起时,无论是第九军的士兵还是保安队的人,都吓了一跳。 待反应过来,有人想往前冲,却被吓软腿的保安队长阻止,“别慌,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被人揪住了衣领,枪口还冒着热气,子弹就落在他的脚边。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又是两声枪响,众人皆看着离方瑜不远的蒋万安。 “方医生,你这么怕我们进去搜,难不成,这船运行里还真就藏了白家军的余孽? 若是真有,他也跑不掉。而你,一再阻挠我们抓人,就算是回了省城,拿到图军长那里说理,我也不怕。 来呀,都给我听好了,船运行里的人一个不落都给我带回去,谁要反抗,就地枪决!” 第345章 已经没什么热闹可看了 方瑜看出来,蒋敬安今天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进船运行去搜。 虽然船运行里没有他们要找的人,但真要让这些人进去了,里边砸了毁了,算谁的? 就蒋敬安这德性,抓不到想抓的人,没准还会随便拉一个船运行的人,非说是白家军的余孽。 都已经撕破了脸,蒋敬安是一定会拿船运行开刀的。 蒋敬安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瑜一时想不明白。 这时候,祈爷从里边出来。 “不知道第九军和保安大队来了,祈某有失远迎!” 祈爷眼看着方瑜拦不住这些人,而且如今还拿了枪抵着保安队长的头,这梁子是要结大了。 眼前的蒋公子早晚会撤回省城,不会在江城久待。 但是,保安队这帮人可是会一直在江城,以后船运行还得做生意,保安队想找他们麻烦,那是随时随地。 祈爷不想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 “祈爷,这婆娘你的人?也太没规矩了吧?”保安队长虽然还被枪口抵着头,但见蒋敬安刚刚下了令,他也不怕。 “误会,误会。这位方医生性子急了点,虽然我们是朋友,但她是你们图军长的人。” 保安队长一听,立马看向蒋敬安。 蒋敬安也没有反驳。 保安队长心下一沉,完了,这回惹大麻烦了。 “方医生,要不,先把人给放了,这就是个误会。” 祈爷上前扯了一下方瑜的衣角,用眼神示意她,今天的事拦不住,由他们去。 方瑜自然不愿意,毕竟今天的麻烦是她给人家带来的,真要让这些人进去搜了,她也实在太对不起人。 祈爷摇摇头,大概是看懂了方瑜的心思,“方医生,没关系的......” “蒋公子,来者皆是客。不管是公干还是别的,既然到了我的船运行,别的没有,请蒋公子喝杯茶,还是有的。蒋公子,请!” 祈爷上前来赔着笑脸,蒋万安轻哼了一声,“祈爷?”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中年汉子,在他眼里,祈爷那就是一身的匪气。 “祈爷请人喝茶,就是这么请的?” 蒋敬安的目光扫过拿刀的青帮弟兄,祈爷像是才反应过来,拍了一下额头,“怪我,怪我。” 他对拦在门口的青帮弟兄说道:“都把家伙收起来。就你们这几块废铁,能跟人家拿枪的比嘛,也不知天高地厚。” 黑着脸骂完,转身又对蒋敬安笑道:“蒋公子,这窝藏白家军余孽,给我祈某一百个脑袋也自是不敢的。我想啊,这其中一定有些误会。我们船运行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挣点卖苦力的钱,至于说这江城是谁的,跟我们这些人没啥关系。所以,我们是真不会给自己惹一身腥的。” 尽管祈爷赔了笑脸,又说了好话,最后差点说要给第九军捐银子了,蒋敬安也没有松口。 “都聋了。进去搜,不许一个人跑掉!” 蒋敬安是油盐不进,颇有些挑衅地看着方瑜,大概是说:老子今天搜定了,你要杀他就杀。 方瑜知道事情闹大了,而且她也控制不住。 她有点后悔当初没听祈爷的,把跟着她的人给解决了。 就在第九军的人推开青帮的兄弟往里走的时候,突然一声枪响。 众人皆回头,一队人马迅速围了过来。 船运行外面本来挺宽敞的地,如今前后三拨人给围得水泄不通。 蒋敬安探头看向来人,是他父亲手下的人。 “怎么个意思?” 蒋敬安有些不高兴地看着来人。 “蒋公子,参谋长有令,让你带着人回去。” “回去?我这是在抓白家军的余孽。” “蒋公子,第九军剿匪江城,既已剿灭了白家军,自当还江城百姓安定的生活。如今江城疫病严重,不宜再添是非。这是参谋长的原话。所以,请蒋公子随我回去。” “我要是不回去呢?”蒋敬安黑起脸来。 “那就得罪了。来人,请蒋公子回去!” 那人一声令下,几个人上前围住了蒋敬安,此时他带来的那些人也不敢动弹。 不远处的楼上,有人摇着纸扇,嘴里说了一句:“没意思!” “东家,不看热闹了?” 跟在他身边的是权叔。 “已经没什么热闹可看了。走吧!” 周楚洋的手臂上还缠着纱布,那是那夜被沈怀景给打的。 权叔跟着周楚洋下了楼,又在后街替他拉开了车门,“东家,回家还是去警察局?” “去城外的监狱吧。” 权叔应了一声好,自己也坐进车里。 周楚洋接手了警察局之后,江城监狱也自然归他管。 不过,他还没有去过江城监狱,毕竟那夜之后,江城太乱,他没腾出手来。 蒋公子被带走,第九军的人自然也就散了。 保安队长见蒋敬安都没能进船运行,又得知方瑜是图元良的人,他自然也不也进去搜。 所以,热热闹闹这么一出,最终就这么散了场。 方瑜吐了口气,要不是蒋参谋人派人来得及时,真要让人搜了船运行,她可就太对不起祈爷了。 “没事了!”祈爷拍拍她的肩膀。 “对不起,祈爷,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只是,这蒋公子跟你有仇吗?我瞧他意思,抓什么白家军余孽是个由头吧,针对你才是真的。” “他......” 说到仇,那就只能是蒋敬安让齐荣给打成了猪头。 也是,她怎么忘了,蒋敬安吃了那么大亏,怎么可能不报仇呢。 难道,蒋敬安是认为,她今天来船运行要见的是齐荣。 一想到齐荣,方瑜有些慌道:“祈爷,我有点急事,晚上再来找你。” 方瑜急匆匆地离开。 “图元良的表妹!”祈爷看着方瑜离去的背影。 躲在暗处沈怀景也看到了刚刚的那一出。 得知方瑜已经在船运行,就算是白天出来会很危险,他也想第一时间见到方瑜。 只是,来的时候就见方瑜与蒋敬安起了冲突,之后保安大队的人也来了,他就只能静静待在暗处看事情的发展。 待这些人都走了之后,他也松了口气。 是谁举报他在船运行的? 看样子,也不像是祈爷。 但让人到永兴社找他的,也是祈爷。 苏老板说祈爷可靠,但他现在也不知道这个青帮老大是不是真的可靠。 方瑜是肯定不会害他的,这一点,他笃信。 第346章 我欠着他的命,就不能让他死 因为心中有疑,沈怀景到底是没有进船运行。 回到永兴社时,祈爷那位伙计还被捆着。 “沈少爷,见到祈爷了?”苏老板递了茶水给他。 “船运行出事了。”因为太热,一大口水下肚,杯子里就少了一半。 “什么?”苏老板急得站了起来。 “苏老板别急......” 沈怀景就把今天在船运行发生的事细细说来。 “你的意思是说,祈爷找你,可能是个陷阱?但我跟祈爷打交道多年,他这人最是重义气。这种时候,他可能不帮忙,但绝对不会害你。” 沈怀景自然是相信苏老板的,点了点头,“所以我在想,这里边可能是出了什么岔子。所以,现在船运行也不安全。” “那倒是。如今江城是第九军的天下,他们想拿谁,谁又拦得住。江城一战是死了不少人,但如今疫病大起,恐怕还会死更多的人。咱们一直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是得出城去......” 沈怀景也在想这个。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是,既然祈爷已经让人到永兴社来找他,那就是说,永兴社也不安全了。 他不能留在这里,不然会给苏老板添麻烦。 “苏老板,我不能待在永兴社了。” 他这话一出口,苏老板就明白他的意思,“这里确实不安全了。之前,你不该管我的,应该跟他们走。” “苏老板,哪里的话。就算是现在,我也不会离开江城。我还有事没有做,不能就这么走了......齐修,只能暂时留在你这里......” “那你可有地方去?”苏老板到底还是担心他。 自己病得快死的时候,对方没有扔下他走了,还去给他找了药治病,就知道这个人是极讲义气的。 “有。你放心吧!” 沈怀景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就离开了永兴社。 夜色中的江城,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方瑜换了身黑色的衣服,又用黑布蒙了口鼻,穿行于夜色中的街巷。 翻墙进院,对她来说不算难事。 推开门时,就见躺在地上的齐荣,她立马上前探了一下鼻息,确定人还活着,这才松了口气。 费了些力气,才把齐荣给弄回床上去。 一直发着高烧的齐荣,这会儿已经烧糊涂了。 大概是太想弟弟了,又或是烧得分辨不清来人,他一把抱住了方瑜,“齐修,齐修,我可算找着你了。” 方瑜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一脸的汗水就那样蹭在了方瑜身上。 这要换别的时候,方瑜早把他给推开了,但现在他烧糊涂了,便由着他。 “齐修......”他捧着方瑜的脸,“我总做不好的梦,梦到你一身是血,让我去救你。齐修,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要有个意外,让我怎么活......” 汗水与泪水夹杂着一起滑落。 方瑜看着这张脸,想替他擦干眼泪,却发现自己也流泪了。 “好了,我回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她哄着齐荣躺下,又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拿出注射器和药,先给齐荣打了一针,又拿了些药片让齐荣服下。 待这些都做完之后,她才拿了体温表量了体温,39度。 一直这么烧着,她要不来,大概会烧死的。 最近城里很多人高烧不退,就这么烧死了。 医院里没有特效药,她今天带来的这些药,也只能缓解,但他相信齐荣身体好,应该很快就能扛过去。 若是来之前就知道江城打了大仗,她一定会带些特效药过来的。 但现在要回省城去拿药,一来一回,齐荣大概也得死了。 她的手指轻轻地滑过齐荣的脸,却被齐荣抓住了手,“齐修,刚才,我梦到爹娘了。他们跟我招手,说咱们一家人,就差我一个人了,让我也去。” 方瑜倒是听齐修说过,他们的父母早就不在了。 不知道为什么,方瑜听着齐荣的胡话,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怎么就差他一个人呢? 不是还有齐修吗? 难不成,齐修也...... 齐修跟沈怀景在一起,而且齐修那么好的身手,要是齐修都没能保住命,沈怀景...... 方瑜不敢多想。 “齐修,等离开了江城,哥给你娶媳妇。你别当兵了,找个远一点的乡下,带着媳妇孩子好好过日子。外面太乱了,哥后悔了......” 齐荣就那么喃喃说着。 方瑜好不容易等他睡着了,见时间已经不早,虽然放心不下齐荣,但说好了晚上再与祈爷碰头,她也只得离开。 齐荣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感觉有人来过了。 他虽然叫着弟弟的名字,还抱着弟弟,但又觉得抱起来不像弟弟。 床头放着药,脑子倒是没有之前那么沉了。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看到药盒下面放着一张纸条:“那边有消息了,我去去就回,你若醒了,别乱跑,等我!” 是方瑜! 他连做梦都没有梦到的女人。 他知道自己病了,之前渴得厉害,想起来喝水,后面的事他就不记得了。 但是,方瑜怎么知道他落脚在这里? 是少帅! 齐荣立马明白过来。 确实是白凤轩告诉方瑜的。 离开江城那晚,白凤轩都要出城了,想到齐荣的状况,又折了回来,去找了方瑜。 “我要带人回去,有两个染病了,齐荣也有点咳嗽,但不愿意走。如果你不想他死,过两天去看看......” 白凤轩留下了他们落脚的地址。 方瑜知道白天去不方便,毕竟一直有人盯着。 所以在医院里准备好的药,也放在隐蔽的地方,准备晚上拿了药再去找齐荣。 结果,一出医院门就被祈爷的人叫走,后来又发生了那么些事。 她回医院在蒋参谋长那里先把跟蒋敬安的事了结,又才拿了药回到旅馆,之后没敢出来。 今天的事她还没想明白,蒋敬安就算了,保安大队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还有别的人盯着她。 在蒋敬安的人撤走之后,她还真发现了盯着她的其他人。所以,白天不能出门,虽然在旅馆里很担心齐荣,她也是等到夜色来临之后,才躲开盯着她的人出去。 因为不放心,还在路上转了几大圈,才到了齐荣那里。 现在,她坐在祈爷面前。 “你的人一直没回来?什么意思?”方瑜不解道。 “沈少爷一定在永兴社。只不过,他信不过我。” “我现在去永兴社!” 方瑜起身就要走,却被祈爷给拉住,“你现在去,大概是见不到人了。” “怎么说?” “我的人都能查到永兴社,他还能在那里等着别人来找他吗?既然他信不过我,自然也会知道那里不安全。” “该死!都怪蒋敬安那条疯狗。”方瑜骂道。 “我家宝贝要有个三长两短,老子早晚撕了蒋敬安。” 祈爷挑眉看着方瑜,“疯婆娘,你是图元良的妹妹,你要救沈少爷?” “祈爷,我知道你什么意思。白凤轩死不死的,跟我没关系。但沈怀景不行,我欠着他的命,就不能让他死。谁也不行,哪怕是我表哥!” 第347章 他早晚会知道 方瑜还是去了永兴社。 哪怕祈爷都说沈怀景可能不在那里,她还是要亲眼看看,不然不会死心。 夜色笼罩了江城,死气沉沉的城池夜晚就如空城一般。 从永兴社的后墙翻进去,并不费力。 只是,她才刚刚落地,就被人发现。 随即二人动起手来。 方瑜是有些身手的,当初在法兰西的时候学的。 要是跟一般的人动手,她倒是能占便宜。 但现在跟她动手这位,不管是在个头上还是在身手上,她都捞不到半点便宜。 于是,没几下她就落了下风。 她不想被人抓住,抓了机会想翻墙出去,却被人抓住了脚,一把给扯了下来。 重重摔在地上,一下子没能起来。 下一刻,她的头就被人拿枪抵着。 她太讨厌被人拿枪抵着头,但来江城后,这已经是第二回了。 虽然这会腰还疼着,她那桀骜不驯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月色下这个大个子。 她得记住这张脸,早晚...... “什么人?”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方瑜立马回过头去。 “是个女人,有点身手。” 待人走近了,方瑜也看清楚来人,“白凤轩,把老娘放了。” 从地道里出来的白凤轩朝胡天瑞挥了一下手,胡天瑞便收起枪来。 胡天瑞没见过方瑜,自然也不知道她跟白凤轩认识。 “能起来吗?”白凤轩伸出手来。 方瑜低骂了一句,抓住白凤轩的手,才发现他的手凉得跟冰块一样。 “打摆子?手这么凉?” 方瑜被他拉了起来,然后发现手上还有水渍。 就算是打摆子,也没有手上出这么多汗的。 “一个人翻墙进来,方医生的胆子倒是不小。”白凤轩没回答她的问题。 “那当然。老娘找我家宝贝,刀山火海也能闯。倒是你,不是扔下宝贝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白凤轩被她这一刺,心里越发难受。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野猫的叫声,刚刚方瑜翻墙的时候,其实也有听到。 如今江城死的人不少,这野猫好像也越发多了。 “先进去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白凤轩说完,又对胡天瑞说,“你去看看......” 胡天瑞立马翻墙出去。 白凤轩便与方瑜进了楼里。 白凤轩去而复返,当然是因为从胡天瑞和曹金花那里得知沈怀景在永兴社。 沈怀景说自己很安全,说自己没有受伤,也说让他不要进城来。 但白凤轩怎么可能真的不来。 他的媳妇,他得亲眼看到才能放心。 哪知道,他摸黑进了永兴社才知道,沈怀景中午前就离开了,苏老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方瑜进来之前,他在地道里正看着齐修的尸体伤心。 那么个天真快乐的孩子,连媳妇都没娶,怎么就走了。 苏老板给二人泡了茶,很识趣地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他们。 二人交换了一下信息,就差这么一点,沈怀景又不见了。 “想想看,宝贝能去哪里?” “不知道。” 白凤轩搓揉了一下脸。 本来以为,今晚一定能见到小兔子的,现在又得在江城大海捞针了。 “你是他男人,之前你们一起在江城生活了大半年,你不知道他能去哪里?” 方瑜有点急。 白凤轩无法反驳。 按说,沈怀景最有可能的是回沈宅。 但是,今天在船运行闹了那么一出之后,沈宅也不安全,他应该不会回去的。 白凤轩一时间确实想不到他还能去哪里。 方瑜捶了一下桌子,茶杯里的水溅了出来。 这时候,胡天瑞从外面进来。 “少帅,抓了个尾巴,跟着她从船运行过来的,警察局的人。” “警察局......” 不是,她怎么没有发现有人从船运行跟着她过来? 不是,警察局的? 方瑜之前没有想明白的事,一下子就串起来了。 蒋敬安去了船运行,自然是跟着她的人通风报的信。而保安大队说是接到举报,要抓沈怀景。 之前,她认为保安大队的说法就是个幌子。 但现在看来,或许不是幌子。 有人举报沈怀景在船运行,但没有举报到警察局,却举报给了保安大队。 放着警察局的赏钱不要? 有这么傻的人吗? 如今的警察局长是周楚洋,周楚洋跟沈怀景现在可是死对头。 一下子都明白了。 今天这一出,就是周楚洋的手笔。 蒋敬安以为她是去见齐荣的,而周楚洋认为她是去见沈怀景的。 想来,周楚洋也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让保安大队去当这个冤大头。 如果今天真抓到了沈怀景,那自然最好。若是没有抓到人,闹了这么一出,警察局也不背这个锅,周楚洋更不得罪人。 想通了这个,方瑜也就明白在旅馆楼下盯着她的另一拨人就是警察局的人。 “把人处理了吧。扔远一点,别轻易被人发现......” 白凤轩说完,胡天瑞便转身离去。 “齐荣怎么样?”白凤轩问。 “发了烧,我给他打了针。不过,没有特效药,估计得病几天。他身体好,死不了......” 白凤轩站起身来,“齐荣就麻烦方医生照顾了。时间不早,方医生也早些回去。不过,不要跟齐荣说,我在城里。” “为什么?”方瑜也跟着站起来。 白凤轩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你跟我来!” 方瑜跟着白凤轩到了地道里,看到了齐修的尸体,一下子没能说出话来。 难怪之前白凤轩拉她起来时,手那么冰凉。 难怪刚才交换信息的时候,白凤轩没有提到过齐修。 “小景的意思是暂时不要告诉齐荣,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明白。不过,他早晚会知道的。” “嗯,那是以后的事。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白凤轩不忍多看齐修的脸。 齐修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再也醒不过来。 “白凤轩,我要有了宝贝的消息,怎么找你?”方瑜在他走出地道前问了一句。 “按之前你跟齐荣约定的。” “那你要找到了宝贝......” “会通知你。”方瑜没说完,白凤轩就甩了四个字过来,然后背影消失在了地道口。 第348章 我大概知道沈少爷会在哪里 沈怀景确实没有回沈宅,因为今天船运行的事之后,沈宅也是危险之地。 此刻,他站在阁楼的窗前,头顶是明月,脚下是空楼。 不远处的是周家宅院。 不久之前,他和白凤轩在这里喝过茶,看过热闹。 这里是一间茶楼,不过,如今已是人去楼空。 江城大战那晚,茶楼老板和伙计都逃出了江城,如今这茶楼就成了他一个人的天下。 这间小阁楼的位置最高,视野最好,不只能看到周家大门,还能看到周围的街道。 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一眼便知。 茶楼里还有些干果、粮食,足够他猫在这里伺机而动。 一把核桃仁塞到嘴里,左腮就像小松鼠嘴里塞了坚果一样,鼓鼓的。 他的目光冰冷,比这冷冷清辉还要凉上几分。 手里的枪是他弄死了一个保安大队的人搞来的,有八发子弹,不算太好用,但没关系。 在他手里,再不好用的枪,也会变得好用。 杀周楚洋,让周楚洋给齐修偿命。 他只有这一个念头。 弹夹退出来,一颗一颗子弹退出来,然后再一颗又一颗装回去。 嘴里的核桃仁也就在这个过程中被嚼烂,吞下了肚子。 月光打了半张脸,他就那样抱着枪,靠在墙上。 有些想白凤轩了。 不知道这个时候,他的凤轩睡了吗? 会不会梦到他。 沈怀景的脸上添了几分笑意。 白凤轩一定很想他的,他知道。 此时的白凤轩确实也没有入睡。 小兔子能去哪里呢? 一支又一支的烟就那么抽着,直到拿烟的手被烟头烫到,他才赶紧扔了。 “少帅,不早了,睡一会儿吧。” 负责值夜的是曹金花。 白凤轩与曹金花也是今天才碰着面。 胡天瑞那晚与曹金花出了江城之后,直奔白云寨去。 只是白凤轩当时没在白云寨,而曹金花因为一些原由,也没有着急回洛川,留在了白云寨。 昨晚白凤轩带着人回去,把染病的兄弟安置在了白云寨山下,怕的是把山上的兄弟传染。 而他自己也没有回山上,一并在山下落脚。曹金花和胡天瑞得知他回来了,这才下山与他碰头,并告知了沈怀景的情况。 于是,白凤轩又折回了江城,这二人也就一并随行。 “睡不着。” 白凤轩一想到媳妇不知道在哪里一个人躲藏,心里就不是滋味。 方瑜今天骂得没错,是他把媳妇扔下走了。 “沈少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谢你吉言。” 二人就这样不咸不淡聊了两句。 月色当空,只是谁都无心欣赏这唯美的月亮。 白凤轩想再点一支烟的时候发现,烟盒里已经没有烟了。 曹金花把自己的烟给递上,白凤轩抬眼看她,“谢谢,不抽了。他不喜欢......” “外界传闻,沈少爷是少帅的心尖宠。看来,传言不虚。” “说反了。” “嗯?”曹金花没反应过来。 “是他宠我才对。他把自己所有的身家都砸到白家军里了,但我......” 白凤轩此刻也不是想做什么自我检讨,只是这一仗输得实在是憋屈。 “少帅,胜败乃兵家常事。当初,我在九山差点连命都没了。看看现在,我混得也不差......” 曹金花是个很豪爽的女人。 能拿得起,自然也能放得下。 能绝处逢生,也好交朋友。 不然,她之前已经知道沈怀景是冒充的,但也没有为难人。 到目前来说,交沈怀景这个朋友,她觉得还是相当值得的。 不然,这回她回九山,可能就是有去无回。 “曹大当家,我们以前没见过吧?”白凤轩突然问道。 “确实没见过。不过......” “这么说,是有人借了我的名号,与曹大当家打过交道?” 曹金花正欲言又止,被白凤轩这一问,立马笑了。 “看来,没什么能瞒过少帅的眼睛。” 白凤轩本来只是猜测,如今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剩下的也就不难想象。 “有人做好事不留自己的名字,还把这好事放在我头上,看来,这个人对我不薄。曹大当家能不能告诉我,谁对我这么好啊?” 曹金花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看到他的脸。” “那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是我?” “声音不一样。我当时眼睛受了伤,逃是逃不掉了,原本以为得死在九山。他路过,把我救了。背我去了镇上,还给我找了大夫治伤。怕我的仇家找到我,一直陪着我在镇上待了快一个月。 所以,那段日子我虽然看不见,但我记得他的声音。我问他是谁,他开始不说,后来我天天问,他就说他是白凤轩。九山虽然离卢城很远,但白凤轩这个名字我还是听过的。 那时候想着,若是将来我曹金花还能东山再起,一定还他这救命之恩。” “后来呢?”白凤轩问。 “后来......后来他走了。他给大夫留了些钱,还威胁大夫,说要敢把我交出去,他就带人回来杀了大夫全家。我在大夫家里养了三个月,眼睛才能看见了。” “那你现在也不知道他是谁吗?” “大概吧......” 白凤轩也没有再追问。 他曾问过胡天瑞,当年胡家军剿匪九山是在什么时候。 刚刚曹金花又说那个救她的人照顾了她近一个月。 想一想,正好就那么巧,相同时间的那一个月,罗天逸也不在卢城。 罗天逸后来说,是家里有些事给耽搁了些时日,他也就没有多问。 看来,罗天逸还是真凡事都想着他。 “少帅,沈少爷执意不离开江城,是为了齐修吧?” 其实,之前曹金花是不知道齐修对于沈怀景来说是什么,后来听胡天瑞说了一些,这才明白。 沈怀景是个重情义的人,齐修为了救他死了,他铁定是要为齐修报仇的。 这事换做是她曹金花,也一样会这么做。 “嗯!他喜欢齐修那孩子。” “少帅,我大概知道沈少爷会在哪里。” 白凤轩站起身来,“我想我也知道。” “一起去看看?” 第349章 齐修怎么了? 沈怀景在阁楼里打了个个盹。 他不敢睡得太死,毕竟这里离周家太近。 虽然灯下黑是能出其不意,但万一有人想到了呢。 抱着枪的手背让蚊子咬了几个包,脸上也有。 他探头往街面上看了一眼,正好瞧见一个人影闪过。 因为太快,在那一瞬间,他甚至都怀疑是自己刚睡醒,眼花了。 双手下意识地握紧枪,满身戒备。 会是谁的人呢? 周楚洋的人吗?还是...... 他突然就想到了白凤轩。 曹金花与胡天瑞若是安全出城,回到了白云寨,白凤轩得了消息,肯定还是会来找他的。 那就不是个听话的人。 但是,他又不能不让胡天瑞他们把消息带回去。 如果是白凤轩...... 心头一激动,脚就没有能管住,快步下楼。 如果他能想到这个地方,白凤轩在永兴社没有找到他,应该也能想到这个地方。 越是这样想,他就越发的激动,脚步也就越快。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楼下门窗被撬动的声音。 下意识停住脚步。 等等,如果是凤轩,他断不会一个人来,一定有人放风。 但刚才,街面没有别人。 沈怀景觉得自己太冲动了。 他放轻了脚步,把身子移动到楼梯的一侧,既能通过楼梯扶手的间隙看到下面的动静,也便于隐藏他自己。 虽然手里抱着枪,但他连保险都没有拉开。 一是长枪并不方便近战,二是若在这里开枪,周楚洋的人立马就会扑过来,然后他就真的逃不掉了。 所以,手里这把长枪,如今只能当烧火棍使。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楼下便多了一双被拉长的腿。 沈怀景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那个人影在楼下转了一圈之后,便开始往楼梯上走。 一步一步,虽然对方的脚步很轻,但对方的影子落在墙上。 对方手里两支手枪,单凭那个影子看不出是谁来,但有一点能确定,那个头型不像白凤轩。 来人的头发很短,而且拿枪的姿势...... 已经来不及细想,那人就靠近了。 为了先发制人,沈怀景挥着长枪就给了对方一击。 但是,一击未中,让对方给躲掉了。 那人反应很快,躲掉之后不容片刻犹豫,就是还击。 二人迅速打了起来。 “沈少爷?” 两人交手不过几下,对方便叫了一声,虽然带了稍许迟疑。 沈怀景听声音也熟,“齐荣?” 月光落在窗前,二人一起走到了窗边。 “凤轩呢?” 既然齐荣都来了,那白凤轩肯定也会来。 沈怀景往楼下看了一眼,齐荣才道:“之前,少帅跟我一起来的江城。但有两个兄弟染了病,我们又没药,少帅只好把人带回去了。如今,我一个人留在江城。” “凤轩没事吧?”沈怀景担心道。 “少帅没事。” 沈怀景这才点点头。 “不过,你怎么会来这里?”沈怀景又问。 “方医生说,你今天从永兴社离开了,又跟我说了今天发生在船运行的事。 我想着,这时候你要在江城寻落脚的地方不容易。 周家附近,不算好地方,但此刻灯下黑,或许算是更安全的地方。 而且,我听说老管家让周楚洋杀死在沈宅,你肯定咽不下这口气的。 如果想给老管家报仇,周家附近,就是个好地方。你的枪法够好,选一个别人想不到的狙击位置,既能方便脱身,又能一击而中。这栋楼,就是最佳位置。” 不得不说,齐荣这段时间带着特战分队的学习,那还是相当到位的。 但是,齐荣有一点说错了,他在这里等着狙杀周楚洋,不是为了老管家,是为了齐修。 只是,他不能说。 “齐修呢?没跟你一起?”齐荣四下看看,都不见弟弟的身影。 “他怎么让你一个人来这里?” 沈怀景说不出口骗人的话。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他不能撒谎说齐修去了别的地方,或者是齐修受伤了,不便行动之类的鬼话。 他张不开那个嘴。 虽然很不想让齐荣知道真相,但这一刻...... “齐修怎么了?” 沈怀景的沉默,似乎让齐荣明白过来。 他的弟弟那么在乎沈怀景,绝对不可能让沈怀景一个人的。 而且,方瑜回来时没有提及他的弟弟。 他本来理所当然认为弟弟是跟沈怀景在一起的,现在突然明白过来。 方瑜没有提及齐修,可能是因为齐修已经不能提及。 齐荣一把揪住了沈怀景的衣领,太过激动,手劲大得出奇,衣服勒得沈怀景有些喘不过气来。 “说,齐修怎么了?” 月光打在他们脸上,冷冷的光影,还有沈怀景那双饱含泪水的眼睛。 那就是答案。 “他在哪儿?” 齐荣死死地盯着沈怀景的眼睛,快要倾泻而下的愤怒在最后的边沿摇摇欲坠。 “我问你,他在哪儿?齐修在哪儿?” 沈怀景的嘴唇动了动,“永兴社......地道里......” 齐荣挥起的拳头迅速落了下来,但最终没有打在沈怀景的脸上。 差着一两公分的距离,他停住了手。 “走,去找齐修!” 齐荣粗鲁地扯了沈怀景一把,本来就不堪重负的衣领一下子撕裂。 因为惯性,他险些摔倒。 齐荣扔了手里的破布,拽住沈怀景的手腕,快步往楼下走。 夜色拉长了他们的身影,空荡荡的街面上,他们就像两个孤魂野鬼一样快速闪过。 白凤轩和曹金花到周家附近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 就这样完美错过。 白曹二人自然是没能找到人,但白凤轩在茶楼的二楼发现了打斗过的痕迹,还有扯烂了的破布。 爬到阁楼上,看到剥掉的核桃壳,还有一点干粮。 他在窗口看了一眼,这个位置狙击是比较刁钻的,他白凤轩可能做不到,但他的小景应该能做到。 沈怀景之前就在这里,甚至才离开不久。 他跟谁走了? 又在二楼跟谁动了手呢? 这些东西都没有带走,是还会再回来,还是他被人强行带走,所以才来不及拿这些东西。 白凤轩把楼里搜了一遍,没有其他发现。 曹金花也搜完过来与他碰头。 “他走了,应该是在我们来之前......” 第350章 齐荣,真要出人命的 永兴社的地道里,齐修的脸上冒着冷气。 齐荣那只颤抖的手,像是怕碰疼了弟弟,就那么悬在空中,不敢靠近。 眼泪滑落得无声无息。 本来以为,父母离世之后,他再也不会哭了。 那个时候被人追杀,他带着弟弟疯狂逃命,都没有怕过,更没有哭过。 但现在,泪水不断砸落。 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狠狠挖掉了一块,变得不全了。 不,连半条命都跟着没了。 父母临终前,他答应过的,一定要照顾好弟弟。 现在,他没有做到。 突然的一巴掌,打得特别清脆。 齐荣再要打自己第二巴掌的时候,被沈怀景拉住了手。 “齐修是为了救我,你打我吧!” “你别以为老子不敢!” 眼睛早就红了,此刻滚落的泪水,伤心一半,愤怒一半。 沈怀景伸长了脖子,把自己的脸给送上。 他欠齐修的,这辈子还不上。 所以,无论齐荣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有怨言。 “沈少爷,你的命可真金贵。一次又一次,都是我弟弟挡在你前面。你曾经跟我说,你当他是亲弟弟。 那孩子单纯,他喜欢你,凡事都向着你,哪怕是在你跟少帅之间,他也一无所顾站在你这边。可是,你就这么把他给弄丢了?” 齐修突然按下了沈怀景的脖子,他的脸就那样差点贴在了齐修脸上。 “你看看,你看看他,他连媳妇都没有娶,他还那么年轻,就因为你......你算什么东西?你就是个扫把星。 自从你回来,少帅就没一件好事。如今,少帅因为你丢了江城,齐修因为你把命丢了,你们家那点破事,不都是咎由自取吗?” 齐荣大概是气疯了,说的话句句难听,字字诛心。 “你那个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你......一样薄情寡淡。你们家要不是家破人亡了,你能想到少帅吗? 你不过是走投无路,仗着少帅喜欢你罢了?你们这些喝过洋墨水的,最他娘的坏。 你老实说,你去省城,跟图元良早就商量好了吧。回来给少帅灌迷魂药。少帅才对第九军少了防备。沈怀景,你就该死......” 枪口已经抵在了沈怀景的后脑勺上。 苏老板在外面听了一耳朵,吓得不行。 齐荣跟沈怀景来的时候,他就觉得气氛不对。 万万没有想到,齐荣如此犯横。 这要是真杀了沈怀景,那可如何是好。 沈怀景没有应声。 齐荣的指控,对与不对,他都受着,听着。 他知齐荣现在气头上,他也确实欠了齐修的命,他该还。 就算是再过分些,他也不会反抗。 齐荣见他不出声,也就越发火大,揪着他的头发撞在了冰块上,一下,两下,三下。 额头上立马就出了血,连那冰块都一并染红了。 苏老板在外面偷偷看着,顿时吓得不轻,赶紧冲了进来。 “齐荣,齐荣,冷静......” 齐荣的枪顿时指向苏老板,苏老板立马举起双手来。 “齐荣,你弟弟的事,沈少爷也不想的。这事,要怪也是怪周楚洋,不能算在沈少爷头上。” “你帮他说话?”齐荣冷哼一声,“苏老板,当初谢小楼在你这里登台唱戏的时候,你也百般讨好谢小楼,把他捧得高高的。不就是因为谢小楼得少帅的宠嘛。如今谢小楼失了宠,他成了少帅的心头肉,你转头就捧上他了?” “齐荣,你怎么说我都没关系。但沈少爷额头破了,正在流血,你能不能先松开他,让我给他包扎伤口。你弟弟的事,沈少爷也很难过......” “他难过?他自己活得好好的,他难过什么?” 苏老板叹了口气,“齐荣,沈少爷之前就能离开这里。曹大当家和胡天瑞来的时候,他可以跟着走的。 但他没有。他说他留在江城还有别的事,我猜,他应该是想亲手替你弟弟报仇的。现在江城满大街都是抓他的告示,他要是贪生怕死之人,此刻也绝对不会在这里。 齐荣,你千万不要激动。你弟弟的事,你还是听沈少爷详细说说......” 苏老板既怕他一个激动,给自己送上一颗不要钱的子弹,又怕沈怀景血流不止,真就死在这里。 毕竟,沈怀景一直没有说话,就那么趴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晕过去了。 “齐荣......” 齐荣拉了沈怀景的头发,让他吃痛抬起头来。 半张脸都是血乎乎的,眼睛被血给掩住了。 苏老板不看则已,这一看,吓得差点叫起来。 “齐荣,得赶紧止血,这样会出人命的。” 苏老板不太敢动弹,又害怕沈怀景真的死了。 “沈少爷,你说话呀......” 苏老板吓坏了,沈怀景这才应了一声,“苏老板,我没事......” 齐荣看着他那张脸,失去弟弟的痛还在一遍遍抽打他的心。 他是想杀了沈怀景的。 他想让沈怀景给他弟弟陪葬。 哪怕事后白凤轩会要了他的命,他也不在乎。 这世间他再也没有亲人了。 齐修没了,他的天也就塌了。 “齐荣,真要出人命的,你......”苏老板都快哭了。 沈怀景觉得头有点晕,大概是有点站不住,身子快倒之时,苏老板赶紧上前扶住,也不管齐荣会不会开枪。 “沈少爷,你怎么样?” 苏老板赶紧用手捂住他的额头,但血还在往外流。 “没事......”他看向齐荣,在晕过去之前说了一句,“齐修说,让你一定要结婚,生个孩子,给齐家承继香火......” “沈少爷,沈少爷,你别睡呀......我的老天爷,这可如何是好,这么多血。他这身体都没有好全,身上到处都是伤......” 沈怀景就那样沉沉睡去了。 亦不知道睡了多久,当他再睁眼时,又躺在了之前那间地下室的床上。 灯光有点刺眼,苏老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齐荣则靠在角落里,眼睛还红着。 “苏老板......” 苏老板赶紧扑了过来,“沈少爷,你醒了,你流了好多血......别起来,躺着,躺着,我刚给我上了药,好歹是把血给止住了......” 沈怀景看向齐荣,冷静道:“齐荣,我知道我欠了齐修两条命。你要杀我,我绝无意见。但你能不能过今晚。等我亲手了结了周楚洋,这条命,你拿去便是......” 第351章 姐夫,今天你得帮个忙 天已大亮,白凤轩没法在街上四处走。 怪他,他要是早一点想到周楚洋家附近,或许就能找到小兔子。 现在,小兔子去了哪里? 还安全吗? 如果是有人强行带走了小兔子,是周楚洋的人,还是保安大队,又或是第九军? 白凤轩的心很乱。 一根又一根的烟不停抽着。 “少帅,应该不是周楚洋或是保安大队的人。那些人,不会连点动静都没弄出来。应该是沈少爷遇上熟人了,跟那人一起走了。” 白凤轩抽烟的手停了一下。 如今在江城,除了方瑜,还有什么样的熟人是沈怀景愿意跟着离开的。 是方瑜吗? “胡天瑞,你去一趟方瑜住的旅馆......” 白凤轩扔了烟头,交代了胡天瑞一些事,然后拿了枪对曹金花说,“曹大当家,我出去一趟,你就留在这里。江城不安全,我不想连累你。” “少帅,我还指着你东山再起,咱们再做生意。更何况,沈少爷为我思虑周全,我也没道理这时候在旁边干看着。走吧,一起,好歹我也能给你放个风。” “万一丢了命,不值当!”白凤轩把枪别在枪间。 “少帅,别婆婆妈妈了,我也不是为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白凤轩也不再多说。 三人兵分两路,胡天瑞去了旅馆找方瑜,曹金花跟着白凤轩去找齐荣。 如果说这时候沈怀景还能放心跟谁走,他能想到的大概只有齐荣。 虽然方瑜说了,齐荣这病还得过几天,但万一呢。 二人赶到齐荣落脚的地方花了点时间,毕竟白天不比晚上方便。 齐荣果然不在。 此刻,白凤轩已然能确定,沈怀景就是跟齐荣走了。 于是,他们又杀回到永兴社。 江城,太阳高悬,烈日当空,知了声声地叫着夏天。 太阳毒辣得很。 “少帅,你们就晚来了一步,齐荣带着沈少爷刚离开。”苏老板看到白凤轩是又急又喜。 “他们去了哪里?” “走的时候也没说。但,应该是去替齐修报仇了......” 白凤轩一听这话,心头咯噔一下。 齐荣知道齐修死了,肯定会不顾一切的。 而他的小景本来就是想给齐修报仇,才会在周家附近落脚,但现在是大白天,以齐荣当下的心情,他们这样去,大概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沈少爷头上还有伤,流了好多血的......齐荣都疯了......” 苏老板也是着急,但他又拦不住齐荣把沈怀景给带走。 “怎么回事?”白凤轩声音冷了起来。 苏老板就把一早的情况说了一下,白凤轩听得都想杀人。 齐修死了,他也很伤心,他能理解齐荣的心情。 但是,怎么能把这些算在小景头上。 他的小景...... 日头高照,周楚洋刚刚用了早饭,一直没有抓到沈怀景,他也怕夜长梦多。 而且,昨天在船运行闹了那一出,沈怀景若是一直躲起来,偌大的江城,他还真不一定找得到人。 “东家,警察局那边来了人。”权叔进来说道。 “什么事?”周楚洋饮了口茶,很不耐烦。 “那边说,昨晚派到永兴社那边盯着的人,不见了......” “不见了?” 周楚洋挑眉,“大活人还能让人吃了?” “东家,可能是青帮的人发现了,所以给......” “青帮不敢!” “那......” “来人,把陆昭文给我带出来。” 周楚洋昨天看完了热闹,便出城去了监狱。 如今监狱那边也归他管,一直住在监狱里的陆昭文就这样被他给带了出来。 江城大战,第九军占领了江城,白家军惨败。 这些消息,陆昭文即使是关在里边,也多少听说了一些。 只是,他确实没有想到,如今周楚洋做了江城警察局的头头。 戴着铁链手铐的陆昭文被带到了周楚洋面前。 “姐夫,今天你得帮个忙了。”周楚洋笑道。 “我还能帮你什么?”陆昭文示意了一下手上的手铐。 “姐夫,之前,咱们合作得不错。你的戏,也一直很好,今天就是看你演技的时候。” 陆昭文看着周楚洋,当初姐夫长姐夫短,叫得跟自己亲舅子一样的人,说着是为他和媳妇着想,替他抱不平,说他那个岳父太偏心了。 那时候,他当对方是知己兄弟。 结果,最终弄得家破人亡。 就连对自己最好的妻子,也是因为他们周家...... 他陆昭文眼瞎心也瞎。 如今他落到了周楚洋手里,大概离见阎王爷不远了。 也好,死了,他便可以去地下跟妻子赎罪。 “怎么,我如今都这副样子了,周老板还觉得我有利用价值?” “那是当然。你嘛,毕竟是怀景的姐夫。他当初为了救你,都能把自己的屁股给献出去,爬了男人的床。你这个姐夫在他心中,还是很有分量的。” 陆昭文并不知道沈怀景还在城里,所以也不知道周楚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但是,这个人一肚子坏水,不会有什么好事。 “周老板,我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利用我。不过,我过去的那些事,怀景都知道了。不然,他怎么能让我住在江城监狱里。所以,你想利用我,也得想想我是不是还有那个价值。” “姐夫,他没杀你,那就说明,他还是认你这个姐夫的。怀景这个人,我还是了解,重感情。 你可是一手把他带大的,就算你有错,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 所以,今天你就在江城里游个城,给怀景喊个话,让他别躲了,出来咱们好好谈谈。 我之前就跟他说过了,他舍不得杀我,我肯定也舍不得他死。 天又这么热,外面病疫四起,白凤轩早扔下他跑了,他又何必执着呢。 只要他放得下,咱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做无话不说,是好得跟穿一条裤子的发小。毕竟,我还是很看重他这个兄弟的......” 陆昭文这才知道沈怀景没有离开江城。 周楚洋把他从监狱里提出来,不过就是做个饵,做个抓沈怀景的饵。 “周老板,你会失望的......” 第352章 如果齐荣一枪不中,他会立马补上第二枪 曹金花与白凤轩赶到周家附近,却没有发现齐荣与沈怀景的踪迹。 如果要杀周楚洋,自然是周家门口最方便。 但是,周家门口也是人最多的,缺点是一旦枪响,不便于逃离。 没有寻到沈怀景和齐荣,白凤轩此刻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人。 但有一点能肯定,那就是跟着周楚洋,肯定能找到他们。 今天周楚洋出门晚一些,他如今接手了警察局的事,每天都会去警察局办公。 只是,今天出门时护卫的人更多些。 前边有人持枪开道,后边跟着的卡车上有警察护卫,陆昭文被五花大绑立于卡车头上。 再后面才是周楚洋的小车。 “卡车上的人是谁?”曹金花问了一句。 “陆昭文,小景的姐夫。” “周楚洋这意思......” 曹金花的话没说完,就听到卡车上的喇叭开始高喊,“沈怀景,如果不想陆昭文被活活打死,限你今日之内自行到警察局投案自首!” “我们周局长说了,那晚在沈宅与你说的话,仍旧有效,劝你别太固执,与整个江城为敌,与江城人民为敌......” 大喇叭里不停地胡说八道,曹金花与白凤轩看着车子在他们眼前过去。 “现在怎么办?沈少爷不会那么傻吧?” 曹金花知道,这种拿人家家人威胁,很难不上套的。 “他不会。走,跟上去......” 周楚洋今日之举动,已经传到了第九军蒋参谋长那里。 手术后的伤口恢复得不错,虽然这两天他还住在医院里。 “参谋长,周楚洋那边要不要提醒一下,如今江城疫病严重,还是民生为首,不要弄得太过分了。” 说话的是昨日把蒋公子带走的那位,他是蒋参谋长的心腹。 “由他去,这是我之前答应他的。咱们能拿下江城,他也确实功不可没。” “但军长那边来电......”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咱们这位军长啊,到底还是仁慈了些。如今是乱世,要在乱世中立于不败之地,那就得狠。 他白凤轩不狠吗?都能把自己亲爹关进疯人院的人,对外人就更不用说了。 如若哪天让他白凤轩东山再起,有机会攻进省城,你当他白凤轩能不追杀军长和咱们这些人吗? 抓到了沈怀景,就能逼白凤轩就犯。虽然咱们是赢了,但白家军还在,到底还是心腹大患。” “参谋长思虑得周全。” “一会儿,方瑜来了,你就派几个人送她回省城吧。她在江城,出了事我没法跟军长交代。若是不管她,又怕她给我惹事。 如今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有时候也不敢拦她,而且,江城的事我还不想让军长知道。” “父亲,方瑜那婆娘,直接把她抓起来,你管她作甚?你现在让人送她回去,她还不得把江城的事都说给军长。” 蒋敬安昨天被他老子骂过之后,本来是消停了不少,但这会儿老毛病又犯了,没忍住插嘴。 “图军长若是知道了,那还得......” “给老子闭嘴!”蒋参谋长吼道。 蒋敬安瘪瘪嘴,“这江城都是父亲打下来的,军长做什么了,不是就在省城享福嘛?” 蒋参谋长气得不行,指着儿子道:“把他给我关起来,我没让他出来,就给我一直关着,少给老子惹祸。” 蒋敬安不服,嚷嚷道:“父亲这些年替图元良鞍前马后,各种筹谋。没有父亲,他图元良算个什么。凭什么父亲打下来的天下,白白给他图元良......” 蒋参谋直接下床甩了儿子一巴掌,“蒋敬安,你给老子听清楚了,再胡说一句,你就给我滚回老家去,再也别出来。” 说完一挥手,让人把蒋公子给带了下去。 “参谋长,消消气,公子年轻,好多事还想不明白。”旁边的心腹立马递上茶水安慰。 “他都二十好几了,一点不懂事啊。他只看到我带人拿下了江城,却没有看到跟着打下江城的这些军官,一半以上都是军长亲手提拔,跟着军长一路打过来的。 这么多人,军长敢让我带着他们出来,不怕我反,那不是因为相信我不会有别的心思,是笃定那些跟着他从陈家河杀出来的人,永远不会背叛他。他知道什么......” 蒋参谋长又喝了口茶,“你打发几个人过去盯着周楚洋那边,抓到人了,当然好。抓不到人,再弄出别的乱子来,也不至于难以收场......” 江城的疫病越发严重,这几天不断有人死。 蒋参谋长也挺头疼。 老百姓死了,他可以不管。但是疫病是不认人的,第九军已经有人感染,而且传染很快,这才是最头疼的。 虽然之前备了些药,但效果不太理想,防不住疫病传染,每天仍旧有人死去。 第九军里抬出去烧掉的尸体也不少。 蒋参谋长正跟下属说着话,就听到外面大喇叭响。 周楚洋的车队已经到了医院外面,缓缓驶过,大喇叭不断地重复那几句话。 白凤轩与曹金花一直跟着车队,好在是车队走得慢,不然两条腿断然是跟不上四个轮子的。 大街上的人很少,除了采购生活必需品,几乎没有人上街。 捂着口鼻,其实很难分辨谁是谁。 周楚洋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慢慢移动的街景。 或许,沈怀景就藏在某栋房子里,此刻定然恨他恨得牙痒。 想到沈怀景恨他,却又拿他没有办法的时候,他的嘴角浮起几分笑意。 手上的伤还没有好,垂目看到纱布,笑容立马消失。 “东家,这都转了大半圈了......”权叔在副驾回过头来提醒。 “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呢。跟前面的人说,给陆昭文挂点彩,省得咱们沈少爷看不清楚。” 周楚洋的话立马传了下去,在卡车上的陆昭文便被皮鞭抽得嗷嗷直叫唤。 齐荣在瞄准镜里看着小车里的周楚洋,他太想杀了这个人,但他更知道,如果一击不中,之后怕是没有机会。 他的手心出了汗,平时十拿九稳可以击中的,他此刻却不敢开枪。 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滑落,衣服早已经湿透了。 旁边的沈怀景头上缠着纱布,但血渍早把纱布染红,而手里的长枪枪口也对着周楚洋的车。 如果齐荣一枪不中,他会立马补上第二枪。 第353章 你的账,老子回去慢慢跟你算 车队停了下来。 周楚洋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他也不可能跟着车队再转上一圈,毕竟他还有一些公事要处理。 推门准备下车时,他下意识地停住,往车外的四周看了看。 这里是警察局的门口,就算沈怀景再恨他,想杀他,断不会那般找死跑到警察局门口打黑枪。 他下意识地摇摇头,然后下了车。 几乎就在他脚落地的那一刻,子弹飞过,‘砰’的一声打在了车窗玻璃上。 周楚洋迅速蹲下身去。 齐荣一枪未中,沈怀景迅速补了第二枪,但是,第二枪打在了车门,而周楚洋就躲在车门后面,也没打到。 他们的位置很快暴露。 警察局门口的枪战是谁都没有想到的,里边有拿枪的警察跑出来,街上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枪声。 “赶紧走,我掩护你!” 一击不中,补枪也没中,沈怀景知道再没什么机会了。 但不能让齐荣也死在这里。 他拉了齐荣一把,齐荣哪里听得进去,此刻只想杀了周楚洋。 沈怀景被推开,跌坐在了地上,齐荣抬枪朝着周楚洋的车子一通射击,而对方的子弹也不停射过来。 眼看着恋战就是死路一条,沈怀景再次去拉齐荣。 这一回,齐荣直接拿枪对着他,“怕死,你自己滚蛋,老子今天跟他们死磕到底。” “齐荣!” 齐荣冷哼一声,用枪口推了一下沈怀景,满眼都是看不起。 拉不走齐荣,对方的子弹又不客气地飞过来。 沈怀景抬腿横扫,齐荣瞬间摔倒在地,十几发子弹就从他们头顶上过去。 “齐荣,赶紧走,听到没有!” 沈怀景压着齐荣,“趁他们还没有围过来之前,都死在这里,一点意义都没有。周楚洋还没死,齐修的仇不能没人报!” 说完,沈怀景爬起来隐蔽在了墙壁后面。 他们的子弹不多,一击不中,把敌人引过来,死就是早晚的事。 白凤轩跟曹金花跟着到了警察局门口,听到枪响后立马隐蔽起来。 他在第一时间找到了沈怀景他们所在的位置,对曹金花说,“曹大当家掩护我,我去接应小景,你小心!” “好!” 白凤轩一边朝警察开枪,一边往沈怀景他们所在的位置跑。 沈怀景连着还击了两枪,听枪声略有些不对,似乎有其他力量加入,冒险探头往街面上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曹金花,他便知道肯定是白凤轩也来了。 “齐荣,凤轩来了,赶紧走。你要再不走,那就是想看我死。好,我死给你看,给齐修偿命。” 他收起长枪,枪把落地,枪口对着自己的下巴,只要扣动扳机,子弹一定会穿过他的脑袋,瞬间死得透透的。 齐荣一脚踹开了枪,把沈怀景按在地上,“别以为这样就能让老子心软!” 他的眼睛还红着,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离开。 没能一枪杀了周楚洋,就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若是再不走,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他不怕死的,但他不能没给弟弟报仇,就这么死了。 那太冤枉了。 沈怀景...... 他看着沈怀景的双眼,拳头砸在了沈怀景耳畔的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齐荣,我还有一个办法杀周楚洋。”沈怀景开了口。 “说!” “你先走,让周楚洋的人把我抓走。他不会马上杀了我的,他可能还会跟我说一些屁话,我有机会要了他的命......” “说什么屁话!”突然有人吼了一声。 二人双双侧头,就见白凤轩拿着枪跑上来。 “都他娘的等死吗?要打架,也得有命再说!” 白凤轩正好听到沈怀景的话。 以他现在的心情,得把小兔子狠狠揍一顿,揍到他下不床,走不了路,再也跑不了。 那样,他就算有什么不要命的想法,也只能是想法,变成不行动。 齐荣还愣着,白凤轩上前揪了齐荣起来,然后一把拉起沈怀景。 “凤轩......” 此时看到白凤轩,沈怀景百感交集。 “闭嘴。你的账,老子回去慢慢跟你算!” 齐荣跌坐在地上,而楼下已经传来脚步声。 白凤轩踢了他一脚,“发什么愣?想去给你弟弟陪葬,老子不拦你。” 说到弟弟,齐荣立马来了精神,起身朝着窗外开了两枪。 白凤轩按着沈怀景的头,掩护着下楼。 他们三人在楼下与扑过来的警察交火,好在是胡天瑞和方瑜也赶到,与曹金花一起火力掩护,在十来分钟的时间里,奇迹般地逃离了警察的围剿。 此时,在卡车上五花大绑又被皮鞭抽得血淋的陆昭文,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不知道是谁的子弹打中了他,他的胸口正往外流血。 心跳渐渐慢下来,他感觉到生命在流逝。 在闭上眼睛之前,他看到白凤轩拉着沈怀景正在逃离,而背后追击的警察火力不断。 他对不起沈家,他也对不起妻女,更对不起沈怀景。 现在,他终于解脱了。 枪声停下来,躲在车子底下的周楚洋狼狈地爬了出来。 他太想活了,哪怕钻到车子底下像只丧家犬一样,但能保住命就行。 他不在乎。 “把陆昭文给我狠狠打!” 身上还沾着泥灰,满头大汗,脸都像个花猫一样,但头发丝却一丝不苟,周楚洋下着命令。 “局长,陆昭文死了。胸前中弹,没气了......” 听到这话,周楚洋狠狠地捶了几下汽车,手都给捶痛了。 “沈怀景,真他娘的狠啊。陆昭文都给杀了,看来,你是真想要我的命......” 保安大队来得晚些,也是听到动静才跑过来的,不过,这边已经结束了战斗。 第九军那边虽有几个人盯着,但也没有想到在警察局门口还能一场大战,最后没把人抓住或是杀了,还让人给跑了。 反正,这个结果在几方的意料之外。 周楚洋快气疯了,自是不必说。 都跑到警察局门口打他黑枪,那是铁了心要他的命。 他能不害怕吗? 白凤轩一行人能迅速撤离,让人抓不到,到底还是得益于青帮的帮忙。 祈爷一直让人盯着周楚洋这边,关键时候确实帮了大忙。 青帮在江城的历史少说也有上百年,所以他们对于江城的每一条街最为熟悉不过。 哪里能藏人,哪里能躲过,他们最为清楚。 若是人多了可能不好办,就这么五六个人,自然很好隐藏。 白凤轩一直紧拉着沈怀景的手,一刻也没敢放开。 他怕一放手,就又给走散了。 他早就后悔了,后悔江城大战那晚,没有把小兔子带在身边。 第354章 我又不是女人,不靠这张脸 警察局门口的事发生之后,江城戒严了。 不许老百姓出来随意走动,原本就没有什么生气的城池,更加死气沉沉。 “少帅,外面戒严了,可能得委屈你们在这里多待几天。”带他们藏起来的青帮兄弟说道。 “不必,我们晚上就出城。替我转告你们祈爷,日后我白凤轩定有重谢!” “少帅客气了。你们先休息,我去弄点吃的......” 青帮了的兄弟退了出去,他们一行人坐在地上,谁都没有说话。 这是一处民居的地下室,算不得宽敞,还有些矮,但也足以让他们几人容身。 齐荣把头靠在墙上,盯着楼板,悲伤还写在脸上。 方瑜猫着腰过来,到沈怀景跟前,从斜挎包里拿出纱布和药瓶,抬手替沈怀景解开头上缠着的纱布。 伤口有些深,而且血已凝固,想取下纱布来还有些困难。 方瑜拿了棉签沾了些酒精在伤口处,沈怀景下意识地皱起眉来。 “你轻点!”白凤轩说。 “要你说。老娘的宝贝,我还不知道心疼!” 曹金花和胡天瑞一起看过来。 “现在知道心疼了,你他娘的自己逃出江城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宝贝儿会受这么大罪。还什么少帅,你也配......” 白凤轩没有回嘴。 是他把小兔子给弄丢的,所以,方瑜怎么骂他,他都认。 他拉着沈怀景的手一直没有放开,沈怀景则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放心。 “伤口这么深,以后会留疤的。宝贝,你破相了......” 方瑜心疼坏了。 “没事,我又不是女人,又不靠这张脸......” 他说这话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白凤轩。 白凤轩立马‘嗯’了一声,但阴冷的目光却飘向了齐荣。 方瑜并不知道沈怀景额头上的伤是齐荣弄的,所以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骂道:“谁他娘的把你伤成这样,我早晚剁了他的手。” “没谁,我自己摔的。”沈怀景赶紧说。 曹金花的目光也飘向一言不发的齐荣。 胡天瑞虽然不知道个中细节,但他们这眼神,足够他去猜想那个真相。 “别骗我。自己摔的,摔不成这样。你这伤口,明明就是被人抓着头撞在硬物之上。当老娘看了那么多外伤,是瞎的吗?” 方瑜可不信。 沈怀景也不知声。 地下室里只有方瑜一个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等伤口处理好了,方瑜才猫着腰到了齐荣身边,先伸手摸了摸齐荣的额头,又从挎包里拿出针剂来,准备给齐荣打针的时候,被齐荣推开。 “再推我试试,老娘扎你脖子上。” 齐荣白了她一眼。 “赶紧把裤子脱了!” 齐荣转过头去,当没有听到。 “齐荣,别跟老娘倔。你这条命,是老娘捡回来的,跟我倔,先还了老娘的命再说。” 曹金花与胡天瑞都看着齐荣,齐荣僵持了一下,到底是解了皮带,扒了裤子让方瑜在屁股上扎了一针。 他倒不是因为没有还命,也不是因为睡过这个女人,而是他知道自己感染了疫病,还没有完全好。 他得留着命给弟弟报仇的,也不能把疫病传染给别人。 打完了针,齐荣便独自到门外去待着。 曹金花与胡天瑞静静地看了点热闹,最后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笑了一下。 沈怀景靠在白凤轩的肩头,这么多天了,他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不管前面的路多艰险,跟他的凤轩在一起,他都不怕。 夜色垂暮,黑暗再次把江城笼罩。 已经宵禁的江城,连灯光都少得可怜。 真真就像一座死城。 偶尔会有几只野猫或是野狗在外面游走,亦不知道在哪里啃食过尸体还是什么东西,身上总带着股子腐臭味道。 白凤轩一行人要出城了。 “方医生,你不跟我们一起走,我怕你留在江城不安全。”白凤轩说道。 “蒋参谋长不敢动我。我毕竟还是图元良的表妹。” “万一他反了呢?如今在江城的第九军,都是第九军的精锐。他要反了,就算是图元良也没办法。”胡天瑞说道。 “他反不了。他手下这些军官,大都是跟着我表哥在陈家河一战杀出来的,绝对不会背叛我表哥。那一战打得有多惨烈,这些军官跟我表哥就有多生死与共。蒋参谋长不是傻子,不会做这种蠢事。” “方瑜,就算他不会动你,但你为了救我跟齐荣,警察那边肯定有人看到,我怕你还是有麻烦。”沈怀景是想让方瑜跟他们一起离开江城的。 除了是担心蒋参谋长或是周楚洋为难方瑜,更因为江城现在的疫病太严重,怕方瑜也染了病。 “宝贝,放心。警察局那帮人,还不敢咬我。你额头上的伤口太深,回头我让国外的同学给我弄点好药,争取让那疤痕浅一点。以后额头上的头发留长一点,把疤痕盖住,倒也看不出来。” 方瑜说这话的时候,还替沈怀景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 “行了,你们赶紧走吧,一会儿保安大队的人又回来了,就不好走了。”方瑜催促道。 此地确实不宜久留,而且今晚保安大队巡逻的人更多,连第九军也派了人在城里巡逻,估计就是想抓住他们。 白凤轩拉了沈怀景的手先进了地道,曹金花朝方瑜拱手,也未多说,跟着进了地道。 之后是胡天瑞。 最后才是齐荣。 他的背上还背着齐修。 沈怀景想替他背着,但齐荣不让,谁也不让,他要自己背着。 他要自己把弟弟背回去。 在齐荣转身后,方瑜拉住了他的手臂,“齐荣,齐修的事没有谁想......” 齐修就背在他的背上,用黑色的布盖着,腰间系着一根布带,牢牢地把齐修固定在他的背上。 为了把齐修从永兴社里弄出来,他们是冒了很大风险的。 好在是,齐修现在要跟他回家了。 “他是特别好的孩子,他会希望他的哥哥好好活着。所以,别让他失望......” 齐荣一直没有说话。 方瑜最后放了手,看着齐荣背着齐修走进地道,她的眼泪也在瞬间滑落。 第355章 他是你的爱人,但不是整个白家军的爱人 齐荣给弟弟安排了火葬。 国人讲究入土为安,但齐荣不信那一套。 谁也不敢劝。 齐修的尸体最终在烈火中化为一堆白骨。 齐荣拿了个陶罐,把弟弟的骨灰装起来,送到了山里的庙里与父母的骨头一起存放。 这个过程,沈怀景与白凤轩都陪着他。 “齐荣......” 沈怀景想说点什么,但齐荣并没有给他机会。 白凤轩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点时间吧!” “我知道他心里特别难受,但我不想他这么憋着。他打我一顿,出出气也好。” “沈怀景,你当我是死的吗?” 沈怀景倒是忘了,这话断不能让白凤轩听的。 “我不是......我......” “走,回去。你的账,我们慢慢算!” 三人从庙里回来,并没有回白云寨。 他们如今都安置在白云寨的山脚,毕竟都在江城待了好几天,怕身上染了疫病,回去山上再传染给其他人。 齐荣扛了狙击步枪,在住处前面的空地上开始自行训练。 他本来可以杀了周楚洋的。 但当时手不稳,怕一击不中,想得太多,最终错失了机会。 他后悔。 悔死了。 现在,烈日之下,举着枪,让自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罗天逸从山上下来等着白凤轩,手里拿了封电报。 “二少爷今早发过来的。” 白凤轩洗了把脸,罗天逸就把电报给递上。 “二少爷想让你去一趟开江,商量白家军以后的事。” 白凤轩把毛巾扔在水盆里,溅了些水珠出来,带了些水渍的手拿过电报扫了一眼。 电报上不只让白凤轩去开江,还说了许博雅已知江城变故,不日许曼妮就要起程回广州。 另外就是陈力已从新平撤到了开江,伤亡惨重,只剩下几十人了。 电报纸在他手中被捏成了团,但他却没有说话。 “少帅,咱们这么多人在白云寨不是长久之计。不管是开江还是卢城,确实应该早做打算。好在是二少爷还保存实力,白家军......” 白凤轩把捏成团的电报纸扔在水盆里,罗天逸下意识地闭了嘴。 自打从江城撤到白云寨,白凤轩就没有怎么搭理他。 他知道,白凤轩是因为沈怀景的事。 当时是他阻止白凤轩让齐荣带人进城去找沈怀景的。 他不知道当时齐荣若带人去了,是不是齐修就不会死,沈怀景也不会受那么多罪。 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也没办法让时间倒流。 他也从军医官那里听说了,沈怀景身上的伤很多,而额头上的伤,是齐荣弄的。沈怀景差一点死在齐荣手里。 “少帅,于白家军来说,我不认为我当时的做法有错。但于沈怀景和齐修......” “给二哥回电!”白凤轩打断他的话,“两天后,我去开江。” “是!” 从前,他们二人是无话不说的。 不管是私事还是军事,他们都能聊很久,从未像现在这样。 白凤轩说完那两句之后,就没有再看罗天逸一眼。 罗天逸心里难受,“凤轩,你要是心里不痛快,你打我一顿,我不还手。这是我欠你的。” “打你做什么?”白凤轩淡淡问。 “我......你心疼他,我知道。但白家军这么多人,他们跟你一起出生入死,我不愿意他们都折在了江城......” 白家军这回伤亡特别大,罗天逸心里本就难受。 这会儿加上情绪有些激动,一说话,眼泪止不住就滚落下来。 “他们都还很年轻,好多人连媳妇都没娶。有些还是家中独子......” 罗天逸吸了吸鼻子,“不是我不理解你,一个沈怀景,没有白家军那么多兄弟的命重要!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 他是你的爱人,但不是整个白家军的爱人。更何况,他现在也回来了,不过是一点伤,早晚会痊愈,那些把命丢在江城的兄弟,却再也回不来了......” 沈怀景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出来就听到罗天逸的声音,刚要往里走,就有水盆摔落。 “罗天逸,老子没提,你还没完了?他现在是回来了,你去看看,他身上有一处好肉没有? 现在腿上还有一块弹片没取出来。他是还活着,没把命丢在江城,他也只是我白凤轩一个人的爱人,但是,他把整个身家都拿出来养着白家军。 你让我把他扔在江城,自生自灭,那是人干的事吗?老子都不配说是他的爱人......” “白凤轩,你少给老子犯浑。他沈怀景确实拿了钱,但让人陷入险境的不是我们,是他们沈家那点破事。 周楚洋也好,陆昭文也好,早他娘的该死了,这是他沈怀景自己优柔寡断留下来的祸患。就连江城大败,他沈怀景也一样有责任......” “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白凤轩揪住了罗天逸的衣领,眼看着二人就要挥拳头。 本来不想管他们的沈怀景,不得不进屋。 “凤轩,松开!” “你出去!”白凤轩没有松手。 “凤轩......” 沈怀景叹了口气,“你们俩要打架,还不如打我。” 白凤轩与罗天逸彼此看着,最后哼了一声,一起放了手。 罗天逸扯了一下被弄得皱巴巴的衣服,“我先回山上。” 出门前,他又甩了一句,“老子没错!” “你再给老子说一句?”白凤轩指着他的背影。 罗天逸气呼呼地走了。 他们二人经常吵架,白凤轩骂人也没轻没重,罗天逸自然也嘴欠得很,反正就是半斤八两。 从前那些吵架就算再厉害,罗天逸生两天气,也就过去了。 再不然,白凤轩哄一哄,也就没事了。 但这一回不一样。 沈怀景递了茶水给白凤轩,“先喝口茶吧,又弄得一头的汗。” 白凤轩接过茶杯放在一边,把人拉进怀里,“别听他胡说,不关你的事。是我大意了。” “凤轩,我......” “不准你离开我,也不许你说对不起。” 白凤轩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很想你。” 第356章 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哪儿也不去 第二天早上,白二爷和金寨主从山上下来。 白凤轩和齐荣比划了拳脚,弄得浑身都是汗。 白凤轩是为了让齐荣出气,所以处处让着。 他不想让齐荣把气憋在心里,然后撒到他的小景身上。 失去了弟弟,白凤轩知道他有多伤心,也知道这种伤心一时半会儿是走不出来的。 沈怀景额头上的伤刚刚换了药,军医官又给他检查了一下腿上的伤。 白二爷都有些不忍心,沈怀景的伤确实太多了。 “怀景,这弹片得尽快取出来,已经有些化脓了。” 军医官说这话的时候,手指正按着他的腿,他则下意识地皱着眉头。 “现在做了手术,三五天,怕是好不了。”沈怀景说。 “那是自然。里边有些脓血,得清理干净。如今天气热,还怕伤口再感染,最快也得十天半月,才能恢复。” 沈怀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外面,齐荣一身是汗,也没有洗个澡歇一下,又拿着枪练上了。 他不知道齐荣哪天会去江城,但他觉得应该不会太久。 他想跟齐荣一起,齐修的仇他得亲手报。 白二爷看出他的心思,“怀景,弹片不取出来,过几天你怕是走路都困难了,更别提别的事。” 怀景心头也明白,然后才对军医官说,“好吧,舅舅看着安排。” 白凤轩冲了凉出来,头发上还有水珠,像只刚刚在水里游过的狗子,甩了甩头,水珠四溅。 白二爷立马掏了手帕出来,替金寨主擦沾到了的水珠,嘴里还埋怨了几句。 军医官便退了出去,知道他们要商量大事。 “如今,你就剩下这么点人了,什么打算?”金寨主先开了口。 此前沈怀景没有找到,金寨主知道,跟他谈以后,他也绝对没那个心思。 “叔父有什么建议吗?” “没有。我准备跟你二叔带着小元回北平住一段时间。” 白凤轩有点意外,先是看向金寨主,再看向白二爷,似乎不太相信。 “二叔跟叔父要走吗?”沈怀景问的是白二爷。 “你男人不争气。我怕他连累我跟你二叔。另外,也想带小元出去见见世面,总窝在这山里头,我跟你二叔倒是没关系,孩子还是要多出去走走,不然长大之后,哪个浑小子都能把她给骗走。”金寨主先给了答案。 沈怀景居然无法反驳。 小元能出去,自然是好的。 沈怀景也相信他们二位一定会把小元照顾得很好。 但是,小元如今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他们离开江城的第二天,就收到消息,陆昭文死了。 此时离开也好,若是让小元知道陆昭文死了,孩子肯定会伤心的。 只是,他们这一走,怕是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小元了。他唯一的亲人,他确实舍不得。 “叔父,你在省城布局多年,花了那么多心思,如今折了不少人,你就这么走了,咽得下这口气?”白凤轩问道。 “咽不下也得咽。人家势大,人家人多,我家儿子又不争气,那能怎么办?” “叔父,不用你激我。” “老子稀罕激你。我跟你二叔商量了一下,反正你也是个不中用的,以后指不上你。所以,我们好好养小元,以后让小元给我们养老。 你呢,当土匪打游击,还是去给老二当狗,都随你。但有一点,省城折的那些人,搭在你身上的那些银子,你得还我。现在没钱,打个欠条。要是还不起,老子卖你媳妇。” 沈怀景听到最后,差点没忍住笑。 他能值几个钱。 这威胁,真的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叔父,你也太狠了点。”白凤轩抱怨。 “你以为,老子的钱是白给你花的。好歹要听个响,你倒好,连个响都没让我听着。二爷,走了,咱们回去收拾东西,这狗东西,别管他。” 金寨主来这么一回,还骂了一回,然后拽着白二爷,愣是没让白二爷多说一句,就那么走了。 “凤轩,叔父跟二叔不是真要回北平吧?”沈怀景看着他们的背影问道。 “叔父说是,应该就是。” “那......” 白凤轩把手搭在沈怀景肩上,“小景,放心,我白凤轩不会就这么完蛋的。明天我去开江,想带你的,但你这腿......” “没事,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哪儿也不去。你放心吧!” 白凤轩点点头。 他其实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沈怀景,小兔子的腿要做手术,虽然他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他到底还是想陪着。 但眼下有些事,确实也不能再耽误,而小兔子的腿更不能再等。 心里没有能说出来的心疼和愧疚,都饱含在那双深情的眼里。 开江,自江城大战那夜起,便已经是战备状态。 白凤轩带着胡天瑞和几个人轻装简行,当天就赶到了开江。 许曼妮头一天已经起程回广州,给沈怀景留了封信。 陈力手臂中了枪,现在还缠着纱布。在与白老二详谈之前,白凤轩先去看了从新平撤回来的士兵。 就这么几十个人,还有不少挂了彩的。 陈力大概说了一下在新平的情况,土匪与第九军双面夹击,他们还有命逃出来,已经是老天爷开眼。 白老二弄了点酒菜,兄弟二人从未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吃饭。 “老三,有什么打算?” 白老二心里清楚,弟弟失了江城,他在开江其实是独木难支。 如果第九军顺江而下攻打开江,或许不会像拿下江城那么快,但不一定没机会得手。 就算第九军打不下开江,但他的人马一样会损失惨重。 “我如今是丧家之犬,二哥有什么建议?” 白凤轩垂着头,看着确实没什么斗志。 “我想了想,你手头那点人,要夺回江城,是不可能的。要是让你来开江,你怕是也不会愿意。 不如,撤回卢城吧。只是,卢城无险可守,也没什么战略位置,但好歹也是咱们的老家,也算是个退路。” “昨天,我还收到大哥的电报。大哥的意思也是这样,想让你回卢城。”白老二又补了一句。 “卢城就算了。”白凤轩一口饮下了杯中的白酒,有些苦,有些辣。 “其他的县市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没有根基,也没有什么有利的位置,相比较之下,卢城还好点。” 白老二起了身,走到挂在墙上的大地图前,敲了敲红色的区域,那都是他们白家军曾经的地盘。 “咱们白家军的区域,最好的就是开江和江城,水运发达,交通要道,古来兵家必争之地。 相对来说,经济也更好些。其他的市县,这里,这里,要是在古代,倒也算是个好地方。 但如今时代不同,这两处日渐没落,相比较而言,还是回卢城。至少,大哥一直在卢城,咱们的根基还在。” 白凤轩侧头看着地图,每一块红色的板块都烙在他的心上。 但他心中,其实装着比这些红色板块更大的地方。 他缓缓起身,走到地图前,伸手敲了敲地图上的某个地方,“这个如何?” “你疯了?”白老二震惊道。 第357章 让他拦住老三发疯 沈怀景的手术安排在早晨。 因为江城一战,受伤的士兵太多,他们的麻药都已用完。 撤到白云寨之后,就连白二爷之前存的那些麻药也都用没了。 “怀景,没有麻药,会很疼,能扛得住吗?”军医官有些担心。 “舅舅,没事,来吧!” 军医官把早就准备好的绳子绑在他的手脚上,用以固定,怕到时疼起来,他会乱动。 最后又拿了个毛巾塞到他嘴里。 就那么跟个标本一样被绑在木床上之后,军医官又叫了齐荣进来,“一会儿他要是动,就替我按住他的腿,你的劲够大。” 齐荣看了一眼沈怀景,没说话。 弹片在小腿肚子上,沈怀景也说不清楚是哪一次炸弹落下时被炸伤的。 现在回想背着齐修的场景,他就觉得做了一场很惨痛的梦。 梦醒了,他还活着,但那个人却永远留在了梦里。 他看向齐荣,就那么一直看着。 直到军医官下了刀,他的鼻子里发出声,他才默默闭上眼。 弹片有些深,之前在永兴社,他想让苏老板替他把弹片取出来,苏老板不敢下手,更怕大出血,所以弹片就一直留在了里边。 现在剖开已经结痂的伤口,脓血立马就溢了出来。 整个过程,任谁看了都会觉得疼。 古有关羽刮骨疗伤,沈怀景这伤也差不多,在军医官剥开血肉,用夹子夹出弹片,然后又清理了烂肉和脓血,已然见骨。 沈怀景就跟在水里泡过一般,全身上下被汗湿透了。 齐荣压着他的腿,却也不敢多看伤口一眼。 “怀景,再忍忍,已经清理干净,开始缝合伤口了。” 军医官也弄得汗如雨下,旁边的助手替他不停擦着汗。 到最后沈怀景没了一点声音,齐荣才把目光落在他脸上,原来晕过去了。 处理完伤口,军医官也累得够呛。 看着盆子里的那些沾了脓血的纱布,还有割下来的烂肉,军医官对齐荣说道:“齐修的事,谁也不想。但怀景,若是早前就跟着胡天瑞他们回来,腿上的伤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他是真的很喜欢齐修,我相信,他心里的痛苦难受,不比你少。” 齐荣没有说话。 沈怀景的脸有些惨白,额头上的纱布也被汗水弄湿了。 齐荣想起当时在地道里,他抓着沈怀景的头撞向冰砖。 要是没有苏老板拉着,可能当时他真会杀了沈怀景。 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反抗,更没有求饶。 “你先帮他把手上的绳子解了,脚上的先不动,我怕他醒了会乱动。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不到一年时间,我都记不得他到底伤过多少回了。” 军医官有点心疼,然后起身,“我去洗把脸,你先看着他。” 沈怀景醒来已经是下午,腿上的伤口并不会因为手术结束,就不疼了。 军医官在旁边守着,主要是怕他发烧,毕竟伤口有些大。若是在药品齐备的情况下,这些都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感觉怎么样?” “疼!” “总要疼两天的,一会儿少帅回来了,应该能带回来止疼药,今晚你也能睡个好觉。” “凤轩今天回来吗?” “嗯。中午的时候罗副官收到了二少爷的电报,还有一句是让转告给你的。” 沈怀景想坐起来,动了一下发现自己脚还绑着。 “你先别动,就这么躺着。我去拿电报给你看。” 军医官起身从医药箱里拿了电报出来,然后递到沈怀景手里。 电报上只有两句话:老三回去了。转告弟妹,让他拦住老三发疯。 “二哥是什么意思?” 沈怀景有些口干,军医官拿了水来让他先喝两口,说是已经煮好了粥,可以先吃一点。 只不过,沈怀景看了电报就有点顾不上。 “罗副官回电问了二少爷,二少爷没再回电报。我估计,是不太方便在电报里说。” 沈怀景看着电报上的那两句话,“让人去迎一迎他吧。” “罗副官亲自去了。收到这电报,罗副官就有些坐不住,二少爷不回电报,现在跟开江那边的电话线也不通,所以罗副官很急。少帅的性子你也知道,他想做什么就一定会去做,罗副官是怕这时候再出什么乱子......” 焦急等待,总是让时间过得很慢。 沈怀景喝了点粥,肚子不怎么饿,又惦记着电报上的话,他也不怎么吃得下。 若是罗天逸没有接上白凤轩,能去哪里? 沈怀景躺在床上,脑子一刻也没有停过。 他闭上眼,回想着从逃离江城之后的这两天的每一个细节。 白凤轩很安静。 实在太安静了。 安静得不像白凤轩的性子。 就连说了跟他算账,似乎都忘了。 江城丢了,白家军还死了那么多人,白凤轩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但如今白凤轩剩下的人不多,想这时候夺回江城,那也是痴人说梦。 更何况,就算有足够多的兵力,江城现在疫病严重,这时候夺回江城也是个麻烦事。 他到底能发什么样的疯? “小景,你想过自己不能全身而退吗?” 那晚,他们离开江城时,白凤轩背着他。 他搂着白凤轩的脖子,脸就贴在对方的耳侧。 他没有回答,但那就已经是答案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能全身而退。 但是,周楚洋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和机会。 船运行的那一出,让他明白自己的存在,是会连累别人,有可能让别人替他送死的。 他等不了。 他与周楚洋,得有个了断。 更何况,齐修还在地道里躺着,他也得给齐修一个交代。 他不能等着齐荣知道了,让齐荣去冒这个险。 只要周楚洋死在他手里,他能不能逃掉,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他死了,他的凤轩也会给他报仇的。 “我呢?也没有想过我吗?”白凤轩又问。 他没敢回答。 他当然想过。他的凤轩一定会特别伤心的。 他就是负心汉,是个坏人,八年前伤害了凤轩一次,如今回来折腾了这么一通,还得让白凤轩再伤心。 他太坏了。 他就是个扫把星。 齐荣骂得一点都没错。 “所以,只要能给齐修报仇,杀了周楚洋,你不在乎自己的命是不是搭进去,更不在乎自己死之前,是不是会被周楚洋折磨?” 白凤轩想到在茶楼里听到他与齐荣说的鬼建议,没有当场把媳妇腿打断,那都是他足够克制了。 第358章 王爷,你可真行! 难道,白凤轩又回江城了? 沈怀景想到这里,摇了摇头。 上次他与齐修没能杀了周楚洋,想再动手,几乎不太可能。 而且,如果只是为了潜回江城去,白颂轩也不会说他弟弟要发疯。 一定得是天大的事,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小景,你乖乖的,等我回来给你带糖吃。” 这是白凤轩走之前跟他说的话。 说这话的时候,白凤轩的唇就贴在他的唇边,声音不大,粘粘乎乎,万分不舍。 手指总是不断撩拨着他的耳朵,弄得他心猿意马。 现在回想这话,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想要坐起来,又一次扯到了腿,伤口的疼让他顿时大叫了一声。 “都让你别动,你怎么不听话。”军医官赶紧按住他。 “幸好没把绳子给你解了,不然这要拉开了伤口,你上午的罪也就白受了,还得再来一回。” “舅舅......麻烦你让人去请二叔和叔父来一趟,很急!” “好,你别动!” 军医官立马出去安排了人上白云寨。 金寨主说要回北平去住一阵,但这两日人还没有走。 沈怀景还是想坐起来,军医官又拿了两个枕头给他垫在腰后,让齐荣帮忙,一起把他扶起来坐好。 就这么折腾一下,他也搞得很痛苦。 “齐荣,把地图拿过来。” 齐荣赶紧去拿了地图,军医官在旁边看他这么着急,“怀景,你是不是知道少帅要干什么了?” “大概。但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齐荣把地图拿过来,沈怀景的目光先落在开江处,然后又看向省城处。从开江去省城,最快的是走新平。除了路不太好走一点,但距离是最短的。 上一回白敬轩从省城回来就是走的新平,为了早一点回卢城,结果在新平出了事。 而如今的新平就在开江辖区,从开江过新平,倒也不远。 沈怀景的目光最终落在新平处。 “这里!”他指着地图上的位置,“给二哥发报,让他确认凤轩是否往新平方向去了。” 军医官似乎有点明白他的意思,“我马上去。” 齐荣看着地图上的位置,上回去救白敬轩,他跟着白凤轩去过那里。 “少帅是要去省城?”齐荣问道。 “但愿不是。” “应该不会。少帅去开江只带了几个人,而且就算是把现在的白家军都给带去,也打不下省城。第九军的精锐虽然都在江城,但省城的兵力依旧不少,这么大老远跑去打一座打不下来的城池,少帅不会这么做。” 齐荣在说最后这话的时候,其实已经有点不确定了。 他跟了白凤轩好几年,白凤轩本来就是个不按理出牌的人。 别人觉得不可能的事,他偏偏敢干。 别人觉得除非疯子,不然不会自己千里送人头。 但在他们少帅的想法里,可能是另一个意思。 “齐荣,你去确认一下,胡天瑞的人可还在原地。” 齐荣立马明白他的意思。 剩下的白家军确实都留在山上,没有任何调动的迹象,不然罗天逸不可能不知道。 那么,只能是一直没有跟白家军在一起的胡天瑞的人马。 但仅仅那么几百人,去省城,那也是以卵击石。 齐荣立马收了地图出去。 胡天瑞从九山回来之后,他的人都驻扎在离白云寨有一段距离的山沟里。 一方面是他们一直与白家军分开驻扎,不在一处。 二是,如果白云寨这边出了事,不管是救还是逃,都有进退之便。 沈怀景焦急地等待着消息,他恨自己现在腿走不了。 他要是早一点想到白凤轩离开前说的那话,他断不会今日做手术。 反正再扛几天,弹片也不过是再化脓厉害些,又断不了腿。就算断退,命到底是保得住的。 但现在,白凤轩干的疯事,他怕那个狗男人回不来。 就算带着胡天瑞那几百人,到了省城能做什么? 正面攻击,那就是找死。 白凤轩不可能那么傻。 沈怀景的脑子不停地转着,几百人攻不了城,但要把一座城弄个天翻地覆,还是有可能的。 但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也联系不上白凤轩。 如果白凤轩今天回来了,那就是他多想了。 如果没回来,他能想到的只有省城。 吃了图元良这么大个亏,白凤轩肯定是要为自己找回点什么来的。 白二爷与金寨主来得倒也快,见他脚还被绑着,白二爷便心疼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你着急成这样。” “二哥的电报,二叔不知道吗?” “知道。但那小子不是还没回来嘛。不管他要做什么,发什么疯,一起拦着他。没有人,他还能翻出天去。” “二叔,他不是没有人。白家军的人都没有调动,但胡天瑞的人不在白云寨,我已经让齐荣去确认了。” “那几百人,能干什么?” 是啊,谁都没把那几百人放在眼里。与江城的第九军精锐来说,不值一提。 “叔父,凤轩可能去省城了。他走之前,没跟你说什么吗?” 沈怀景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金寨主。 白二爷也回头看向自家王爷。 “那小子主意大了去,他能跟我说什么。我就那么点人,还都在你二叔手里,肯定了不能给他了。” 金寨主这话听起来没毛病,而且人也确实在白二爷手里,没有谁离开白云寨。 “叔父,他这样去省城,会死的。你真想看他死?”沈怀景盯着金寨主。 白二爷皱起眉头,“王爷,你要知道什么就赶紧说。老三要真像怀景说的,去了省城,你又知道,我绝对不原谅......” 金寨主怕老婆,让老婆、儿媳一逼,摸了摸鼻子,“就......给了他几个人......” “王爷,你可真行!”白二爷当下脸就黑了。 这时候,齐荣也赶了回来。 “二爷、金寨主,胡天瑞的人都不见了。” “果然......”沈怀景最不想听到这个消息,但偏偏都让他给猜中了。 “曹金花呢?”沈怀景立马问道。 “她是昨天一早走的。说是有事要赶回千波寨去。我还以为,她下山后会跟你辞行,看来......但这个曹金花跟老三是什么渊源,老三去省城,她犯得着跟着老三去淌这趟浑水吗?” 第359章 萧经理想出多少钱,我很贵的 省城。 谢小楼今晚有应酬,应本地做丝绸买卖的张老板相请,陪外地来的几位客商吃饭。 之前,他是不接这种活的。 但为了替白凤轩多挣几条枪,他巴不得这样的应酬能多一点。 男人们谈笑风生,聊的都是生意上的一些事。 谢小楼安静陪着,时不时给身边的老板倒酒。 他很乖巧,也很懂事的样子。 “听说,江城那边起了瘟疫,几位来的路上,可有听说?” 问这话的是作东的张老板。 “我也听说了,只是我们来之前就听说江城大战,没敢乘船而上,打江城过。毕竟,第九军与白家军那一战,传得有点邪乎。说是江城外面的半条江都被血水和尸体给铺了一层,想想都瘆人。” 另一位立马点头,“是啊,我也听说了。我还打听了一下,从下游去开江的客船都停航了。据说是白家二少爷放了话出来,一个月内,所有船只无论上下,皆不可过开江与云州。但凡有不听劝的,来人杀人,来船劫船。” “我也听说了。江城大战之后,下游河道边时常能看到浮尸,足可见江城那晚打得有多激烈。白家那位少帅,就算没死,恐怕也翻不了身了。” 正在给客人斟酒的谢小楼听到这话,手下意识地抖了一下,酒就洒到了客人的衣服上。 “你怎么搞的,倒个酒都不会。怎么,被白家那位养了几年,如今都不知道怎么伺候人了?” 生意人,难免有刻薄的。 他这一说,几人都看向谢小楼。 谢小楼立马跟人道歉,又掏了手帕出来,要替那位客人擦衣服,却被对方嫌弃地推开。 “别碰我,老子嫌脏!” 这话,有些刺耳了。 “顾老弟别生气,怪我,怪我。本来是想请谢老板过来唱个曲,助个兴,大家热闹热闹了。来,这杯我敬顾老弟,我马上让人送新的衣服过来。” 张老板拿过谢小楼手里的酒壶,示意他先退下去,自己给姓顾的倒上酒。 谢小楼正要走,另一人开了口,“谢老板,留步。” 谢小楼看向那人。 “听说你跟了白家那位少帅好几年,也是他一手把你给捧起来的。后来,沈家那位留洋的少爷回来,主动爬了少帅的床,你也就失了宠。最后连江城都没法待,不得不远走他乡,到了省城谋生。如今,白家少帅吃了败仗,怕是再也翻不了身,而且还是第九军为你出的这口气,这是不是说明,咱们谢老板的枕头风吹得好啊。” 那人话音一落,众人立马笑了起来。 什么枕头风? 不过就是说他跟跟图元良嘛。 他去图公馆唱过两回戏,省城里不少人就传他与图元良如何如何。 他不想解释,毕竟他还想借图元良的名头庇护自己。 反正,他也不图有个什么好名声。 “贵客说笑了。小楼不过是个戏子,不管在江城还是在省城,也都是混口饭吃。” 谢小楼好像说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没否认,也没承认,说话滴水不漏。 “也是,混口饭吃。上下两张口,还得是谢老板会混,到哪里都能风生水起。” 别人的侮辱,他早已经听得多了。 淡然一笑,“各位老板慢用,小楼就不打扰各位用餐了。” 那几位倒也不是什么地痞流氓,说了几句浑话,倒也没有再留谢小楼。 只是谢小楼刚出包间的门,就看到站在走廊里的萧恒。 他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自打那天早上萧恒派人把他送回怡楼,他就没有再见过萧恒。 所以,他也当萧恒那天的话只是几句玩笑话。 “萧经理!” 谢小楼一身素色丝质薄衫,看着身子骨有些单薄。 也因为这样,扮上妆的时候,那腰肢才漂亮,柔弱无骨,仿佛男人的手再大一些,就能一把给掐住。 “谢老板倒是没闲着。” 萧恒有点阴阳怪气。 “萧经理也忙。” “我哪里比得上谢老板,台上台下,扮上妆是妩媚动人的花旦,卸了妆,脱下戏服,又是游走在有钱人中间的花蝴蝶。还得是谢老板更忙。我是有些好奇,那里边的几个臭男人给谢老板多少钱,能让谢老板这般伺候。” 谢小楼听他字字针对,也知道这位是惹不起的,而且他还闻到了萧恒身上的酒味。 想来,萧恒也是在这里应酬。 他朝萧恒一拱手,“萧经理,不打扰。” 欲走之时,萧恒拽住了他的手腕,二人同时侧过头去,萧恒个头到底高些,居高临下看着谢小楼。 “谢老板,你还没回答我。” “萧经理,不过是挣几两碎银子,入不得萧经理的眼,就别看我笑话了。” “原来,你也知道是个笑话。” 萧恒突然扯了一下,谢小楼便朝他这边迈了一步,“既然是挣钱,那谢老板说个数,包夜,多少钱。我给!” “萧经理喝多了。” 喝多了酒的男人他见多了,找不相干的戏子发酒疯,有的还借着酒劲,欺负戏子。 在遇到白凤轩之前,谢小楼也不是没有遭遇过。 被人摸脸蛋,掐屁股,或者是亲上两口,也不是没有。 他之所以觉得白凤轩好,除了白凤轩救他,帮他,捧他,还因为白凤轩从未碰他。 虽然打一开始,他就觉得把身子给白凤轩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白凤轩没有。 “喝多了?”萧恒把嘴凑到谢小楼耳边,嘴唇都快亲到人家耳朵了。 重重的气息喷在谢小楼的耳际,他下意识地缩着脖子。 “萧经理,你真的喝多了。要不,我给你叫辆车,送你回去。” 谢小楼想推开萧恒,却被萧恒捏住了后脖子,“谢老板,包夜多少钱,开个价吧。” 谢小楼抬头看着萧恒的眼睛,“萧经理,我不卖身。如果,你非要让我卖,我怕你给不起。” “怎么,还真吹了图军长的枕头风?他们信,我可不信。”萧恒轻笑。 “萧经理想出多少钱,我很贵的。” 谢小楼眼里带了几分轻贱,哪怕他是个人人都看不起的戏子,还是被男人养过的戏子,该是最下贱的,但这一刻,他却看不起萧恒。 “你开得出价,我就给得起。” 萧恒拽了他下楼,谢小楼没有反抗,于偌大的省城里,他没有任何人作靠山,他只能认命。当然,萧恒如果给的钱够多,他会更甘心一点。 第360章 无缘之慈悲 酒楼的后巷有些暗。 谢小楼被萧恒拽着出了后门,此刻正被萧恒禁锢在两臂之间。 后巷没有灯,只有高悬于头顶的月亮。 “你这张脸,还真是漂亮!” 萧恒的手指已然爬上对方的脸蛋,轻轻地摩擦着。 他的手指干净,但带了些许酒气,大概是应酬的时候,沾到了。 淡淡酒气在鼻底,还夹杂了些许的香水味,又蛊惑又迷人。 白凤轩是不喷香水的,虽然白凤轩也喝酒,也有喝醉过,但白凤轩喝醉了,也很有分寸,不会靠他这么近。 他从前甚至想过,在某一次白凤轩喝醉的时候,把自己给扒光了,然后让白凤轩来个酒后乱性。 只是,他还没有亲到白凤轩,就被对方给推开。 就连喝醉了酒,白凤轩看他的眼神依旧清澈,没有那些深不见底的欲望。 但眼前这位不同。 他的欲望都布满了双眼,哪怕月光并不明亮,谢小楼依旧看得很清楚。 “从前,你都怎么服侍白凤轩的,今晚,都给我来一遍。想挣钱,很容易,把我伺候好了,让我高兴了,白凤轩给的,我给双倍。” 对方几乎快贴着他的脸说话了,谢小楼本能地想蹲下身去,却被对方突然给搂住了腰肢。 “谢老板的腰可真细,折腾起来,一定特别有滋味。” 萧恒深深吸了口气,好像是在吸谢小楼身上的气味。 然后,一副陶醉的模样。 这个男人,看着斯斯文文,衣冠楚楚,如今却像戏玩着自己抓到的猎物,禽兽似的目光,一点都不加掩饰,就连那副眼睛都遮挡不住。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哪怕谢小楼见多了人间险恶,人性卑劣,但这一刻在萧恒身上看到的,还是让他不禁一笑。 “笑什么?”萧恒带了点喘。 热气喷在他的脸上。 腰间被什么抵着,这感觉真实得想哄自己是做梦,都很难。 “以前听过一个词,现在觉得,用在萧经理身上,很合适。” “什么?” “斯文败类!” 谢小楼身子前倾,凑到了他的耳边,两个人就像是脸贴着脸一般,特别暧昧。 “谢老板喜欢吗?” 谢小楼轻哼一声。 “不喜欢,也没关系。慢慢会习惯的......” 他的话音未落,最后一个字就淹没在了谢小楼的唇瓣上。 带着酒气的吻,不算温柔,有几分强取豪夺,就那般把对方的唇瓣撬开。 然后,长驱而入。 谢小楼没被谁亲过嘴。 以前有喝醉了的客人,倒是有亲过他的脸,他为此嫌弃地洗了十来遍脸。 但那时候毕竟年纪小,跟现在不一样。 那时候见识的东西也少,比不得现在。 他曾想过,男人跟男人,亲起来是什么感觉。 在白凤轩睡着的时候,他曾静静看着白凤轩的唇,却没敢主动亲吻。 现在,他被这个男人亲着,倒也没有想象的恶心。 对方有些胡茬,舌头上也都是酒味,搅乱他口腔的同时,也拨弄着口腔里的每根敏感神经。 原来,亲嘴还能这样伸舌头。 这得是多长的舌头,之前怎么没有看出来,他舌头那么长。 谢小楼在这一刻想法清奇。 若是把对方当成白凤轩,闭了眼,好像感觉也不错。 他刚刚闭上眼,对方突然就不动了。 “谢老板......” 萧恒整个身子倚在了他身上,双眼已闭,要不是他靠着墙,就萧恒这大高个,他怕是站不住。 “你......是凤轩的人?” 谢小楼的心思快速从刚才那种可笑的情景中拉扯出来,看着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个人。 他记得这张脸,在怡楼里出现过几回,有时候来喝茶,有时候来听戏。 “是。少帅让我负责谢老板在省城的安全。” “少帅他如何了?可有受伤,有没有......” 谢小楼想推开萧恒,却发现这人晕过去了,根本站不住,他要不抱着,人就得倒下去。 “我也没联系上少帅。省城这边的人手被第九军给一锅端了,我若不是保护谢老板,跟他们一起,大概也没能逃脱。” “那,你有别的办法联系少帅吗?或者是其他人也行?” 那人摇摇头。 谢小楼叹了口气,“知道了。今晚谢谢你。” “谢老板,把人给我吧,我去处理了。” 谢小楼看了一眼自己抱着的这个男人,“不行。刚才在里边肯定有人看到他拽我出来,如果他今晚出了事,第一个被找到的就是我。你先走吧,至于他......我有办法处理好。” “那......” 如果那人不是看到谢小楼让人按着亲,大概是不会现身的,更不会把萧恒给打晕。 “放心,这点本事都没有,我也不敢只身到省城讨饭吃。” “那好,谢老板注意安全。” 那人消失在黑夜里。 谢小楼抱着有些沉的萧恒,先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见人没有反应,又费了些力气把人扶到地上坐下靠墙。 他自己也在边上坐下。 今晚的月色很好。 只是,这里着实不是什么欣赏月色的好地方。 但他的心情很好。 原来,白凤轩一直派人保护他。 难怪之前他被人骚扰,有人找麻烦,之后那些人都没有再出现。 他想起白凤轩说他们是朋友。 他还专门找学问多的老先生请教过‘朋友’这个词。 老先生说,朋友最早起源于《易经》,君子以朋友讲习。《论语》里也有‘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但按古人的说法,同门曰朋,同志曰友。 他与白凤轩既不是同门,亦没有同志。 好像算不得朋友。 但老先生又说,佛家上说朋友,意为无缘之慈悲。 他似乎更喜欢佛家上的释意。 慈,给予快乐。 悲,拔除痛苦。 白凤轩救他,护他,捧他,给他快乐,也拔除了他的痛苦。 可惜,他却不是白凤轩的缘分。 是的,他们就是朋友。佛家上说的那种朋友。 亦不知道坐了多久,萧恒才醒过来。 月色下,谢小楼安静坐着,就好像他们只是坐在这后巷里一起看星星,看月亮。 而之前...... 他摸了一下还有些疼的后脑勺。 他被人打了,而且打晕过去了。 第361章 花样那么多吗 “我打的。”谢小楼说。 “要抓我去警察局,现在就去。” 谢小楼说得格外轻松,甚至萧恒都能感觉到他话语里的那份开心。 打了他,这么开心? “不是你!” 萧恒不傻,当时谢小楼被按着,就算双手能动,但从身高和力学上来说,谢小楼不可能以那个姿势把他打晕。 “是我!我从小学戏,虽然学的是旦角,但各种兵器也都使得,说不得功夫有多好,但没有看起来那样柔弱。萧经理不信的话,咱们可以再试试。” 谢小楼站起身来,低头看着还坐在地上的萧恒,“试了再去警察局?” 似乎真要重来一遍的意思。 但不管谢小楼怎么说,装得有多像,但萧恒都不信。 “你为何不跑?”萧恒站起身来,那就比他高多了。 “我为什么要跑。只是打晕了,又没有出人命,顶多赔点医药费。但,真要算起来,我也是被逼无奈。 当然,如今这世道,是有钱人才有理。我说什么,警察大概也是不信的。怎么看,也不能是萧经理强迫我,大概都觉得,是我骚浪贱,没了男人就活不下去。” 谢小楼把自己说得很不堪。 萧恒轻笑,“以为说这些,会让我内心有愧?” “没有。我只是说了世俗的目光。我这样的戏子,无论在哪里,没人撑腰,命运都由不得自己。” “听你这意思,小小年纪眼了白凤轩,也是他逼你的?” “没有。少帅......特别好。这世间的男人,我再没见过比他更好的。” 说这话的时候,谢小楼脸上带着笑,那样的笑是真诚的,是温柔的,是发自内心的,不是他给予别人的那种虚假的笑。 萧恒很吃味。 “他这么好,不也喜新厌旧,有了沈家那位少爷,立马把你给踹了,还让你在江城待不下去,你连唱戏都得让人给哄下台去。” 世间的传言大抵都是这般,一传十,十传百,传来传去,已经没了真实的样子。 他也不想去解释,没必要。 “萧经理要是不拉我去警察局,那我就回去了。天不早了。” 谢小楼要走,再次被萧恒拉住,“我记得你说自己很贵,开个价。我今晚这一下,不能白挨。” “一千块!”谢小楼没有半点犹豫,脱口而出,仿佛就等着似的。 “在省城,一个工厂的男工,一月最多不超过十块。你一晚要一千块,那就是一个普通男工得干上差不多十年。谢老板,确实贵!” “嫌贵,也有便宜的。柳三巷一百块能包上一整年。萧经理这样的身份,大概是不会去那种地方的。所以,贵有贵的道理,毕竟,我是名角,还跟过白家军少帅。 萧经理不是说,要给少帅的两倍嘛。少帅叫我去一次,六百八百的,随意。有时候也一两千,我是看萧经理第一次,友情价,算是交个朋......” 他嘴里那个友字没出来。 毕竟,朋友这个词,只能是属于白凤轩的。 “行啊。一千就一千,走!” 谢小楼再次被萧恒拽走。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被带去警察局,或者是萧恒大发脾气,厌弃他。 毕竟,他都把自己说得成那般,还狮子大开口。 但萧恒却把他给带回了家。 萧恒虽然有妻儿,但目前只有他自己在省城,白天会有个老妈子过来做饭洗衣打扫卫生,还有个司机给他开车。 夜里,这偌大的房子就是他一个人的天下。 房子很漂亮,装潢也很好,是租的,还是买的,谢小楼不知道。 他被萧恒推进浴室洗澡,待他洗完出来,那床头上便放着一千现大洋,用红纸包裹着,就跟下聘一样。 萧恒换了丝质的睡衣,上衣松松垮垮地只系了两颗扣子,露出大半胸膛。 台灯不太亮,橘黄色的光,显得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暧昧。 谢小楼围了个浴巾出来,上半身没遮没拦,皮肤好得不得了。 要是光看这皮肤,只当是个女人,又白又嫩,而且现在还散发着淡淡的香。 屋子里风扇呼呼地转着,萧恒的目光落在他的上半身,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而谢小楼的目光则落在那些红纸包裹的现大洋上面。 他走到床头边,随手拿起一个包裹好的,直接掰成两截,便有大洋掉落出来。 然后,他还特别世俗地拿起一个大洋到嘴边吹了一下,听响。 好像这事他干了很多回,特别熟练一样。 不知为何,萧恒顿时就觉得那刚刚升腾起来的欲望,一下子打了折扣。 那么漂亮的人,这么漂亮的身体,居然只看得到钱。 他不是太喜欢这样的谢小楼。 但,这样的身子,他很难抗拒。 “萧经理确定要我像伺候少帅那般伺候你?” 谢小楼这才把目光移到萧恒脸上。 “怎么,还嫌少?” “那倒不是。不过,我现在这样不行,可否借萧经理的衣柜一用?” 萧恒嗯了一声,想着这白凤轩的花样那么多吗? 总不能要在衣柜里玩? 只见谢小楼转身去衣柜里挑了件丝质的睡袍,穿上之后,又系好了腰带,这才把围着的浴巾拿掉。 然后像是唱戏那般,抖了抖有些宽大的睡袍袖子,朝萧恒微微福了福身子,“今晚,萧经理想听什么?《游园惊梦》还是《水漫金山》?少帅大多数时候是听《游园惊梦》。” 萧恒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谢小楼,心想:这是玩的什么? 早听闻白凤轩玩男人很有一套。 之前白、谢、罗的三人行故,被传得有模有样。 是他见识少了吗? 竟没看出来,这是什么新玩法? 谢小楼见他不说话,便笑道:“还是《游园惊梦》吧,毕竟少帅一直觉得我唱这一段最好听。” 话音落下,谢小楼的戏腔便起。 没了锣鼓家伙,但并不耽误谢小楼给自己打点起范。 直到唱完了一段,萧恒才明白过来,这就真的只是唱戏。 不同的在于,这是谢小楼给他一个人唱的戏。 他觉得自己被耍了。 “谢老板,我看起来很蠢吗?” 萧恒黑着脸,目光带着阴狠与冰冷。 “萧经理,你说的,我怎么伺候少帅,就怎么伺候你。若是你不喜欢《游园惊梦》,也可以挑别的段子,但凡我会的,都可以。唱到你喊停为止。” 谢小楼面无惧色,说得很坦然,仿佛是要他相信,从前关于他与白凤轩的种种,就只是唱戏与听戏的关系,是外人想多了。 第362章 还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 萧恒仅剩的那点耐心,这会也给磨光了。 花了一千大洋,只是听戏,这要不是哄鬼,那就只能是白凤轩不行。 他下床走到谢小楼跟前,伸手挑起他的下巴,“这么好看的小嘴,只是用来唱戏,多可惜。” 说完,低头叼住了对方的唇瓣。 谢小楼也没有反抗。 一千大洋,应该能买不少枪了吧。 姓萧的早晚都不会放过他,反正被吃干抹净也是迟早的事。 与其最后被人糟蹋了,还一分钱都没拿到,主动张嘴要个好价钱,至少还值得一些。 他的目光飘向那一千大洋,却被萧恒抓捉了这抹微异。 大概是不喜,又或是生气,长臂捞起对方的腰肢,直接就给抱到了床上。 随之而来的,是压下来的重量。 谢小楼之前在等着萧恒醒来的那段时间里,已经做了这样的心理建设,但此刻他到底还是有些害怕。 就像他第一次准备献身给白凤轩时一样。 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脱光了站在白凤轩面前。 白凤轩瞟了他一眼,“这么瘦,没吃饭?” 他有些拘谨地抱着双臂,“吃了的。旦角不能太有肉......” “伺候过男人?”白凤轩又问。 “没。我挺干净的,头......头回......” 谢小楼很紧张。 他知道有些唱花旦的男人委身于男人,但他从未那样想过。 他更知道,自己这张脸足够漂亮。 早有男人想打他的主意,他要是愿意,也不用那般被人欺负了。 “把衣服穿上。” “三少爷,我真的是头回,没跟过别人。男人女人都没有。” 白凤轩吐了口气,“你想跟我,那就跟着,我捧你。把衣服穿上,感冒了老子不给医药费......” 白凤轩扔下那话就走了,之后好些天白凤轩都没有去看他,他还以为是自己表现不好,所以白凤轩才不喜欢。 他后来还偷偷找了些那方面的话本来看,想着自己多学点本事,就能把人给伺候好,白凤轩就喜欢了。 时间长了他才发现,白凤轩捧他,护他,也会常常看着他的脸很久很久,但白凤轩对他的身子确实没有任何的欲望。 白凤轩心里有人的。 是在某一次白凤轩喝多了之后,他才知道的。 知道这个之后,他对白凤轩的心思比之从前更加不同了。 谢小楼的心思这般游走的时候,自己已然被扒得什么都不剩。 这个男人在他身上肆意挥霍,像极了他听过的某些故事,又或是话本上的那些场景。 他只是静静地承受着,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只是身体的一些本能,仍旧不由他控制。 “这么多,看来,最近确实没人碰过你。而你,也没有碰过自己。” 他的脸泛着淡淡的粉红,汗水已然湿了额头,风扇吹着,有些许的凉意。 看向萧恒的眼睛里,还带着热烈之后的余韵。 他没有经历过这些,更没有自己抚慰过自己。 这倒不是他完全没有需求,只是不会放纵自己。 对方的掌心滚烫,现在正抓着他要命的,他缓过来之后,便伸手想扒开对方的手。 “怎么,谢老板自己开心了,就不管我的死活了?我可是给了一千大洋的,不能就这样......” 这是个老手。 虽然谢小楼自己没什么经历,但也看得出来。 他的手法熟练,迟缓有度,懂得如何拿捏,更知道怎么让男人更爽快。 “萧经理随意......” 这话从他嘴里出来,带了些慵懒,倒是在漂亮之外,多了几分别样的迷人。 “你说的......” 萧恒也没那些客气,毕竟他能忍到现在,让对方先舒坦一回,已经算是格外怜惜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谢小楼才明白,被撕裂的感觉有多疼。 床单上都是血。 哪怕他打小练功,对于疼痛的忍耐度已经很高了。 而这种疼,还是让他想一下就心悸。 “你......” 萧恒也没料到会是这样。 “白凤轩不行?” “还是白凤轩是个牙签?” 萧恒只能觉得是这两种可能。 但白凤轩不行,沈怀景怎么爬床成功? 总不能,白凤轩是在下面? 就谢小楼这模样,是上面那个? 萧恒脑子有点乱,而谢小楼也不会回答他这种问题。 萧恒有些烦躁,那点心思在看到血之后,都没了。他抓起床头的电话拨了出去。 大概半个小时后,来了个医生,给谢小楼打了针,又给了些药,吃的,抹的,都有。 医生离开之后,萧恒替他上药。 这会倒是没那么疼,不知道是打了针的缘故,还是那抹的药有止疼的效果。 “我抱你去别的房间,床单上都是血,得换一下。” 谢小楼也没应声,萧恒就抱了他起来,往隔壁的房间去。 夜晚拉长了很多情绪,于黑暗之中,谢小楼闭着双眼。 他没有睡着,虽然此刻屁股不疼了,但能感觉到那里被撕裂了。 客厅里,萧恒抽着烟,头发有点乱,上衣就那么敞着,也没有扣上扣子。 他想过,谢小楼可能是个雏。 但这种可能就像一个笑话一样。 都是男人,白凤轩把那么个如花似玉的人放在身边,怎么可能一点心思都不动。 但要让他相信谢小楼是上面那个,白凤轩在下面,他更愿意相信是白凤轩不行。 萧恒快天亮了,才在沙发上睡着。 早上若不是被电话吵醒,他大概还在睡。 接了电话起来,准备上班。去房间里换衣服,发现放在床头的大洋不见了。 “还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 萧恒换了衣服去旁边房间看谢小楼,发现人也不见了。 钱不见了,人也不见了。 “谢小楼,你可真行!” 萧恒吃了早饭出门上班,上班前让司机先开车去了一趟怡楼。 怡楼的伙计说,谢小楼不在,好像昨晚都没有回来。 萧恒想着他不会带着那一千大洋跑了吧。 就为了一千大洋,那点钱,他可真...... 萧恒想说谢小楼贱。 但是,不是他自己上赶着嘛。 手里的药膏没能送出去,心里又憋了些气,便让司机先去洋行。 第363章 你动你的嘴,我动我的嘴 谢小楼带着那一千大洋离开后,便直接去了银行。 赶在银行开门的第一时间,把钱存到了自己的账户里。这是外国人的银行,他更信得过些。 存了钱要离开时,银行职员提醒了他一句,“谢老板,你裤子上有血。” 他下意识地捂住屁股,尴尬又惶恐,“痔疮......” 后来他觉得,其实不解释更好。 但已经回不去当时。 他是怎么落荒而逃的,他不愿去回想。 一千大洋也不轻,他用两件衣服各自打包,左右手都没闲着,才弄到了银行,就跟个偷了钱的贼一样。 要不是人家知道他是谢小楼,唱钱的,有人捧,有钱挣,大概都要问他这么多钱哪里来的。 回到怡楼,他就躺下了。 伤口很疼。 他跟老板告了假,说是病了。 后来伙计给他送午饭过来,便说了萧恒早晨来过。 萧恒...... 他闭了眼,不想再去想昨晚。 谢小楼睡了大半天,午饭还摆在房间里,他不想吃。 脑子很沉,又出了很多汗,还做了些不好的梦。 梦里自己被人欺负,他四处逃,四处走,后来白凤轩出现了。 可是,白凤轩刚出现,就让人给打死了。 一身是血地倒在他面前。 他大叫了一声,一下子惊醒过来。 “醒了?” 惊魂未定,他侧过头去,满头汗水,而萧恒就坐在床边。 “白凤轩在你心里真就那么好,让你做梦都想着他?” “萧经理,你怎么在这里?” 谢小楼吐了几口气,脑子也清醒过来。 虽然是梦,但梦里的感觉太真实。 “怕你死了。来,把药吃了。” 萧恒递了水和药过来,谢小楼看了一眼,默默接过去,把药给服下。 “就那么怕我不给钱,天没亮就带钱跑了?” 谢小楼没回答。 他确实这样想过。 毕竟,昨晚萧恒也没有尽兴。 因为他流血了,萧恒也就没有继续。 没有得到满足的男人,就像只发情期得不到慰藉的野兽,很危险,也很不好惹。 他如果早上再要拿钱,萧恒要不给,他能怎么办? 疼也疼了,血也流了,他不能白疼,血也不能白流。 “天亮才走的。萧经理说包夜......” 萧恒轻哼了一声,“要钱不要命,你就那么穷吗?不是说白凤轩特别好,一两千的随便给,你还能穷成这样。” “萧经理,谁会嫌钱多。” 萧恒居然无法反驳。 “嘴这么硬,那就扛着。千万别死,不然,有命挣,没命花。” 萧恒好像生气了,至少谢小楼是这么觉得的。 也是,人家花了钱,但没有达到目的,怎么可能开心呢。 “这个药,每天三次,自己擦。” 萧恒从公文包里把药膏拿出来扔给他,他懒得在这里看谢小楼这不知死活的样子,起身走到门口,像是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来问了一句,“白凤轩阳痿?” 谢小楼怔怔地看着他。 萧恒吐了口气,也没有等他非给一个答案,转身走了。 什么阳痿,白凤轩根本就没有碰过他。 不过,他也不必把这个跟萧恒说,就算说了,大概也没人会信的。 萧恒更不会信。 谢小楼就这么养了两日,之前受伤的地方,已然消肿,伤口也在愈合中,走路勉强还行,但上台怕是够呛。 萧恒那天之后也没再来,但怡楼的伙计对他倒是格外照顾,说是萧恒吩咐的。 谢小楼想挣钱,但身子又不允许。在屋里关了两日,傍晚时才出去透口气。 刚要下楼,那晚请他应酬陪客的张老板就叫住了他。 “谢老板,这是那晚的薪资。实在抱歉啊,那几位说话不好听,又是我的客户,我实在不好......” “张老板,我懂的。谢谢!”谢小楼接过张老板递过来的支票,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怎么还多了?” “谢老板,我的一点心意。你且收下!那我就不打扰谢老板了,告辞。” 张老板这个人从前对他也算客气,但至少没有现在这样客气。 没扣他的钱,反倒多给了钱,这是客气得有些不像话了。 但有人愿意多给,他也没有不收的道理。 “看到钱,就这么高兴?” 谢小楼刚要把支票收好,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抬眼见萧恒朝他走来,金丝眼镜遮装点了他的读书人气息,也替他添了几分贵气。 其实,萧恒长得也不错。 “萧经理。”谢小楼嘴角的笑意立马添了几分虚假。 还别说,虚假的笑意更觉得可亲,反倒是刚才拿到钱时不经意流露出的笑,倒像个孩子一般。 “伤好了?” 谢小楼不想提屁股的事。 “不说话?那就是没好,我看看。” 萧恒上前要扯谢小楼的裤子,大庭广众之下,谢小楼赶紧推开他。 手有点重,萧恒倒是没有想到,他说自己不柔弱,还真不是假话。 “萧经理自重!” “自重?这么说,看一看还得花钱了。一千大洋?” 萧恒一脸轻蔑。 谢小楼不答。 “那就一千大洋。你敢收,我也给得起。” 说完,他拽了谢小楼往住处去,谢小楼想挣脱,又怕引人注意。但要这么让他给拽回去,再扒了裤子,他怕刚刚好的屁股,又得大出血了。 想想都疼。 “萧经理,你放开......萧恒......” “不想知道白凤轩的消息吗?” 听到这话,谢小楼立马停止了挣扎。 “这才乖嘛。” 萧恒既满意他的反应,但又不满意他一下子这么乖。 到底还是很在意那个白凤轩。 被拽回住处的谢小楼,一进屋就关了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猴急,他其实只是怕别人听到关于白凤轩的事。 “少帅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谢小楼的急切落在萧恒眼里。 萧恒不喜欢。 因为不喜欢,所以动作也就粗鲁了些,把人推到墙上,一只手臂撑在对方的耳际,支撑着身子,离谢小楼很近,“想知道,可以。那天晚上的事,你得给我补上。” “我......”谢小楼摸了一下屁股。 得疼死! 萧恒笑了笑,“不用屁股,用这里!” 他的手指点了一下谢小楼的嘴唇。 “不愿意?”萧恒见他没应声。 “看来,你也没那么想知道。”萧恒松了手,拉开门时,被谢小楼给拽住,“愿意。但,你先说。” “我要说了,谢老板反悔了怎么办?再把我给打晕,我这头现在还疼......” “你若骗我,我会弄死你!”谢小楼抬眼看着他。 “行啊。其实,”他关上了门,伸手在对方唇瓣上磨蹭了几下,“还可以,你动你的嘴,我动我的嘴,大家,都不吃亏......” 第364章 谢老板生气也这么漂亮 看话本的时候,他觉得太脏。 现在,他都顾不上脏与不脏,并不美好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味蕾,让他只有恶心与难受。 他想推开,他想停止。 对方哪里会给他个机会。 他的头被死死按住,直到呛得眼泪都出来。 对方低哼了几声,这才放开他。 “不许吐出来!” 萧恒的话随之落下。 双眼泛红,眼泪止不住地流下,那股子难受与恶心劲不停翻江倒海。 他却被萧恒捏住了嘴,硬生生地让那些东西滑下喉咙,入了胃肠。 “你这样子,真迷人......” 萧恒看着他,似乎满意得不行。 男人得了自己想要的,脾气自然也就好多了。 他拉了谢小楼起来,然后替他倒了杯水,“先喝口水,瞧这眼睛红的,这是在勾我吗?” 谢小楼抢过水杯,大口喝着。 他觉得自己这张嘴再也洗不干净了,哪怕把护城河里的水都喝光,也洗不干净。 “少帅当真如你所说?” 喝完之后,他才顺了口气问萧恒。 “你既然让我满意了,我自然也会让你满意。下午才收到的消息,估计这会儿图元良已经让人在准备粮食往江城那边运了。” 谢小楼胸口起伏,喉咙里不舒服,喘气都是这个男人的味道。 按萧恒所说,昨天傍晚,白凤轩亲自带人劫了图元良让人运往江城的军粮。 江城因为战事粮价高涨,最主要的是,城里的余粮储备不多。 江城之战后,原本可以从下游粮食主产区运粮,也因为白颂轩封航,没有粮食能运上来。 上游地带倒是有粮,但这个时候,没人敢挣这个钱。 江城严重缺粮,老百姓也好,第九军也好。 第九军又执行图元良的命令,不许抢劫老百姓,所以都是图元良从省城调拨粮食给江城的第九军。 如今不只粮食被劫,一并运送的药品也被劫了。 江城的疫病控制不住了。 图元良是好几天后才得的消息,严令蒋参谋长,不许开城。 因为一旦开城,城里染病的百姓跑出来,就会很快祸及周边县市,那便一发不可收拾。 用不了几天,怕是省城也未必能幸免。 “这两日,省城的粮价应该也会上涨。” 萧恒坐下来,点了支烟。 谢小楼没见过萧恒抽烟,在他身上也没有闻到过烟味,只是看他抽烟的姿势,倒是很熟练。 “抽吗?” 萧恒见他看着自己手里的烟。 “不抽,会坏了嗓子。” 谢小楼的嗓子有些哑。 萧恒笑了笑,“回头给你弄点药,不会影响你日后唱戏。” 谢小楼捂了嘴,低下头去。 “我曾听闻,那白云寨的寨主以前是个王爷,你可见过?”萧恒也不逗他,问了点闲话。 “不曾。” “白凤轩不是收了白云寨吗?你就在白凤轩身边,能没见过?” 谢小楼不答。 “他现在带着他仅剩下的那点人,盘踞在白云寨,这回可是真做了土匪了。你也把心收一收,跟着我,不会亏待你。” 谢小楼仍旧不说话。 萧恒见他也不想搭理自己,今天本来不是为了这个的,但...... 现在这样也不错。 “把裤子脱了,我看看......”萧恒抖了抖烟,说得很随意。 “萧恒,你不要太过分!” “不是不理我吗?看看你屁股,如果伤口不好,得让医生再来一趟。别不知好歹!” “不需要。” 谢小楼有时候也是很倔的。 他明明都被那般欺负了,这人还没完了。 “谢小楼,我比较喜欢听话的。你最好......我不想再把你弄伤......” 他把烟头弄灭,起身到了跟前,手就搭在对方的腰间,眼睛却一直看着谢小楼的眼睛,仿佛在说,你敢推开我,就有你受的。 谢小楼有委屈,有屈辱,但想到白凤轩安全无恙,他这些天悬着的心,也算落了地。 “萧恒,你敢骗我,我真会弄死你。”他又重复了一遍。 萧恒亲了他的脸一口,“谢老板生气也这么漂亮。” 谢小楼下意识捏紧了拳头,最终任由他扒了自己的裤子,检查了伤口,又多事的给他上了药。 “好好养着,我跟怡楼的老板打了招呼。想吃什么,只管吩咐伙计去买。有事,给我打电话。” 萧恒从公文包里拿了张名片放在桌上,“谢小楼,乖乖听话,不然,我会把这些都算在白凤轩头上。他现在日子可不太好过,你可别替他再添我这个仇家。你要是把我伺候得好,没准儿,我还能帮帮你那个少帅。走了!” 正如萧恒所说,省城的粮价第二天一早就大涨。 白凤轩抢了第九军运往江城的军粮和药品这事,很快就传开了。 第九军已经开始征粮。 但消息传开之后,老百姓更怕没有粮吃。 江城的疫病横行的消息也传到了省城,不少人开始囤药囤粮,眼看与战争好像都不沾边的省城,气氛一下子就诡异起来。 而此时,刚刚把粮食和药品运回白云寨山下的白凤轩,也看到了拐着拄站在路边的沈怀景。 “谁让你下床的?不是说了,不许你走动吗?” 白凤轩一身的汗,但他可顾不上自己,直接就把沈怀景给打横抱了起来。 “这么大了,一点都不听话。天气这么热,还站太阳底下,你干脆心疼死我算了。” “你才不心疼,你都扔下我跑了。” 沈怀景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脸上,而他脸上的汗珠那般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泛着光。 看到这张脸,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还有他强烈的心跳,沈怀景一直揪着的心,这才稍稍安稳。 “媳妇,冤枉啊。我没有扔下你跑了,那不是二哥约我嘛......” “二哥可没有约你去劫人家军粮。” “媳妇,那是顺路。搂草打兔子,顺带的事。人家把肉都递到嘴边了,我没道理不张嘴。这不,我吃饱了,也不能饿着媳妇,所以都给媳妇带回来了。” 白凤轩的身后是长长的运粮车队,这些粮食足够他们吃上几个月了。 “你还挺自豪?”沈怀景看着他那小得意的表情。 “就胡天瑞那点人,你还敢带着去劫第九军的军粮。你也不怕自己死在路上。白凤轩,我告诉你,你要是回不来,我就......我就回法兰西娶媳妇生儿子去。” 沈怀景也是给气惨了。 之前白颂轩那边隔了一天才回的电报,说白凤轩要去打省城,沈怀景本来也是那样怀疑的,急得都要拖着那条病腿出门。 罗天逸带人去迎白凤轩,之后也一直没回来,就那样断了消息。 金寨主也只说借了几个人给白凤轩,但白凤轩没跟他说要干什么,是不是真的去打省城了,反正是个问号。 昨天晚上才得到消息,白凤轩劫了第九军的军粮。沈怀景仍旧是一夜没睡。 第365章 相思瘦 白凤轩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人也清爽了不少。 沈怀景腿上还缠着纱布,坐在床边,拿个凳子支楞着腿。 军医官一早才来换过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到处走动,不能拉开了伤口。 白凤轩虽然之前没有回来,但让人把药给带回来,主要是怕他手术后伤口再发炎,还有止疼药。 “特别疼吧?” 白凤轩的头发还没擦干,有几颗水珠挂在头发丝上,要掉不掉的。 他的手在沈怀景的小腿上轻轻摸了摸,像是怕重一点,就把人给弄疼了。 “还好。” 沈怀景没说实话。 “小骗子!” 他低头亲了一下沈怀景的腿,再要亲第二口的时候,被对方给拦住。 “出去一趟,还添新毛病了,都是药味,亲什么?” “媳妇身上,哪怕是药味,都是香的。” “屁话。别以为这般哄着我,这事就揭过去了。二哥说你去省城,吓得我半条命都快没了。” 白凤轩拉了沈怀景的手,坐到他身边,一手拉着人家,一手就揽着对方的腰,也不怕热,就那么贴着。 “我跟二哥开玩笑的,谁知道他那么单纯,居然也信。” “你......这种事也能开玩笑?” “媳妇,我又不是傻子,就那么几个人,怎么可能去打省城。我又不是想死想疯了,那么远跑去送人头,难不成就图自己死个壮烈? 我才舍不得死,我惜命得很。我媳妇还在家等我呢,就算阎王爷真要收我的命,我也不给,哪有自己送去的道理。” “你不是疯子吗?疯子跟普通人的脑子不一样,谁知道你是不是......” 沈怀景没说完,白凤轩就亲了他一口,“媳妇,让我好好抱一会儿,等我抱完了,要打要骂,都行。” 他把头靠在沈怀景的肩膀上,沈怀景便自然地闭了嘴。 自打江城失了之后,他的心里肯定很难受的。 之前自己也没在他身边,还让他担心牵挂,一定是吃不好,也睡不好。 吃了那么大亏,以他的性子,要什么都不做,那也就不是他了。 沈怀景就那样安静由他抱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他都觉得自己脖子和肩上都出汗了,想推开白凤轩,侧头才发现,这人靠他肩膀上睡着了。 轻轻一声叹,也就舍不得吵醒他。 罗天逸在外面安排人把粮食都给卸车,一部分运到山上去储存,一部分放在山下。 进屋来寻白凤轩,就看到两个人坐在床边那般靠着。 沈怀景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向罗天逸,轻声道:“帮个忙吧......” 沈怀景也没有说帮什么,罗天逸便过来扶了白凤轩躺下。 “他几天没睡了?” 看着那张疲惫的脸,沈怀景满眼都是心疼。 “三天吧。收到消息,第九军的运粮队出了省城,他就带人赶过去。既怕让人发现走漏了消息,又怕没能到达预定的地点伏击,更怕带出去的这些人,也回不来。他一直睡不着。” “让他睡吧,咱们出去说话。” 沈怀景拿了拐要站起来,罗天逸赶紧扶了他一把。 齐荣依旧在太阳底下练枪。 不过,昨天的时候,沈怀景在他枪筒上用绳子掉了块砖,今天再看,已经加到两块了。 “齐荣一直这样?”罗天逸也看到了。 “由他去吧。” 罗天逸扶了沈怀景在屋檐下的椅子上落座,虽然还是早晨,但知了已经不知疲倦地开始了高歌。 罗天逸的背心都湿透了,沈怀景看了一眼,“你要不去冲个凉,咱们再说话。” “不用,我本来是想跟少帅说一声,我先回山上去了。” 沈怀景点点头,“我不耽误你,就问一句,劫粮队这事,你之前就知道吗?” 罗天逸摇摇头,“但大概能猜到。” “怎么说?” “撤到白云寨之后,江城里边传出消息来,城里起了疫病,第九军封城,周家粮庄抬高粮价,他就开始让人留意省城那边的动向。 只不过,我当时没太明白他的意思。这一回,咱们白家军伤亡不小,我的心思也没太放在那上面。 收到二少爷的电报,我才想起来,他去开江之前,单独找过金寨主。他们俩凑在一起,连你和二爷都背着,那就一定是谋划了什么不想别人知道的事。当然,也不想让我知道。他可能觉得我会拦他,或是他不信我。 我带人去迎他,其实也是去碰运气。我知道,他既然不想让别人知道,也自然不想让我带人去,毕竟,知道的人多了,失败的可能性就更大。 他那个人啊,有时候最是大胆,但大胆之中又不乏细致小心。我运气不错,路上就追上他了。他设伏的地点离江城太近,如果江城的第九军得了消息赶过来,我们这点人,也就有去无回了......” 罗天逸大概说了一下情况,即使现在他们安全回来,其实也有些后怕。 如果第九军得了消息赶过来,只要速度够快,他们极有可能有去无回。 沈怀景在罗天逸走了之后,独自坐在廊下许久。 每个人的心里都憋着火,他是,齐荣是,白凤轩是,罗天逸也一样。 白凤轩是中午才醒来的,要不是肚子太饿,大概都不知道醒。 “媳妇,你瘦了。” 白凤轩喝着粥,吃着饭,目光却一直没从沈怀景脸上移开。 “相思瘦!” 白凤轩呛了一下,连着咳嗽两声。 “急什么,喝口水!”沈怀景把水杯给递上。 “媳妇,你这突然这么说,我......” “在江城的时候,白天想你,晚上也想你。想你一定很担心我,想你一定很自责,更想你丢了江城得多难受,我却没能陪在你身边。” 沈怀景幽幽说着,还不忘给他碗里夹菜。 刚从江城出来的时候,他们那么多天没见,都没来得及说这些。 当时处理齐修的后事,而白凤轩心里也憋着火,沈怀景更是心里难受。 劫了第九军的运粮队,江城的第九军要饿肚子,这让白凤轩舒坦了不少。 “媳妇,怪我,怪我没能保护好你,没把你带在身边,让你......让你受了那么多罪,还差点......” 白凤轩伸手挑起他额前的头发,纱布已经取了,伤口也已结痂,只是那疤痕挺大的,难怪方瑜说破相了。 “还疼吗?”他轻轻地碰了一下那伤痕。 “不疼了。比起这点伤,齐荣心里的伤,比我重多了。凤轩......等我伤好了,我想去一趟江城......” 第366章 老子就是矫情 白凤轩知道,沈怀景与周楚洋的那些恩恩怨怨,到底是要他自己亲手了结的。 别人代替不了。 而且也不会让人代替。 但是,他也确实不想让沈怀景再入江城。 除非,哪天他再打下江城来。 所以,他没有同意,但也没有反对。 同意,他心里不答应。反对的话,好像也没有用。 “先吃饭吧!”白凤轩给沈怀景夹了菜。 原本说这两天就打包行李去北平的金寨主,如今被白二爷给禁足了。 白二爷生气了,金寨主一直没哄好。 白凤轩是傍晚的时候到的山上,听说金寨主让他二叔给关起来了,磨了好半天嘴皮子,才让他二叔同意他去探望。 不过,白二爷也跟在旁边。 白二爷可不敢再让这两个男人凑在一起,指不定就得再密谋别的什么事。 “叔父,你都招了?” “什么叫都招了。我那是主动向二爷坦白,都是你害的我。”金寨主说完,转头看向白二爷,“二爷,我真没别的事瞒着你了。不信,你问白老三。今晚,你就让我回房睡吧,这里晚上好冷,我害怕......” 金寨主往白二爷那边蹭,白凤轩轻咳了一声,似乎是在提醒金寨主,他还在呢。 金寨主本来就不在意这些,没脸没皮惯了,干脆贴着白二爷,却被白二爷嫌弃地推开。 “白老三,赶紧跟你二叔说呀,你那天来,就两件事,再没别的。” 白凤轩不由得一笑。 他是觉得,从前总听金寨主说自己多像他,跟亲儿子一样。现在发现,好像也不假,他是有些像金寨主。 比如,一样怕媳妇。 再比如,一样疯。 “二叔,我确实求了叔父两件事。一是,让他借我几个人。二是跟他要了点省城那边一些人的资料。” “你还真想打省城的主意?” “当然想。早两年就想了,只是手没那么长,够不着。现在嘛......现在先打算着......” “你可想过,你劫了第九军的军粮,江城的第九军,可能很快就会扑向白云寨?” 白凤轩点点头。 “所以,我已经让人在来的路上埋上地雷、炸药。从江城到白云寨,只有那一条路,我倒不怕他来,我是怕他不来。” 当初白大帅曾经围攻过几次白云寨,没有打下白云寨主要还是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 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以,退守白云寨,白凤轩就不怕第九军会追过来。 “第九军要真的扑过来,咱们也未必扛得住。他们或许攻不上山,但把咱们困个一两月,应该不成问题。白老三,我应该跟你二叔带小元早点走的,这下让你小子给害惨了。” 金寨主插了句嘴。 白二爷一个眼神递过去,金寨主立马闭了嘴。 “江城现在疫病严重,第九军也有不少人染病,他们还能打吗?如果他们真能出城奔咱们来,江城倒是个机会。” 白凤轩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带了几分狡黠。 “有机会,那也不是给你的。你都让人围了,出不去了。除非,那男人婆能帮你。不过,那男人婆一向不吃亏,她要真这么帮你,你许了她什么?总不会,把你媳妇许给他了吧。 我听说,她挺喜欢你媳妇的。上回,你媳妇从广州回来,路过她的地盘,她还跟你媳妇自荐枕席。” 金寨有点坏。 “有这样的事?”白凤轩立马皱起眉来。 可没人跟他说过这个。 “叔父听谁说的?” 金寨主被白二爷拐了一下之后,立马装失忆。 “我有说什么吗?二爷,我可什么都没说。” 白二爷无语,他家这位王爷呀,有时候就跟个孩子一样。 “老三,若白云寨被围,你对江城真有安排?”白二爷不想让这二人一唱一喝的给带跑偏了,最后什么重点都没说。 “不瞒二叔,我确实跟曹大当家有些交易。不过,具体是什么,二叔就别问了。或许,也用不上......” 白二爷知道他这个侄子很有主意,若是非要问,他打死不说,也拿他没办法。 更何况,在这方面,他还未必比侄子强。 白凤轩与两位说了一阵话,便去看白家军的伤员。 每一场仗下来,他最不愿意去看的就是伤员。 是他对不起他们。 活着的还好,至少保住了命。 而那些死去的,就再也回不来。 他们跟着他,是为了活得更好的,而不是为了死得更快。 军医官陪着他看完了所有的伤员,出来时,白凤轩吐了口气,“这次带回来不少药品,其中不少中草药。你先让他们弄个方子出来,熬上几大锅,预防一下。 如今江城的疫病扩展太快,咱们的人进进出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不想他们扛过了枪林弹雨,最后死在疫病上。” “之前二爷已有安排,也熬了些汤药,目前暂时没有发现有谁染病。不过,既然如今药品充足,我再多熬一些给大家都喝喝便是。” 两人正说话,军医官就看到罗天逸过来。 “少帅,我先去看一下伤员。” 白凤轩也看到了罗天逸。 罗天逸赶来接应他,倒也不算什么意外。 他们毕竟在一起搭档很多年了,有些事,罗天逸当时想不到,不代表之后也想不到。 江城一战之后,他们似乎疏远了很多。 也吵过架,彼此都不痛快。 一起劫运粮队的时候,依旧配合默契,就像当年他们在讲武堂出任务一样。 罗天逸总是知道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不需要他多说。 “第九军应该不会来。”罗天逸说。 “等等看吧,天还没有黑。” “少帅,咱们聊聊。” 白凤轩点了下头。 二人寻了白云寨的最高处,看着远处落日余晖。 太阳已经下到了山的下面,天边泛着红。 “少帅可还信我?” 白凤轩转头看他,“屁话就不必说了。” “少帅,你回答我。若是你不信我了,接下来的话,我也不必说。” 白凤轩吐了口气。 “少帅,自从沈怀景回了江城之后,咱们之间似乎就多了很多误会和嫌隙。可能在你看来,是我一直针对沈怀景,但我......” 罗天逸自嘲了一声,“是,我一开始确实有。毕竟,他伤你最深。而且,因为他,你也遭了很多罪。咱们是战友,更是生死兄弟,我罗天逸虽然很骄傲,没几人我看得上,但我他娘的就是看重你。当然,可能我自以为是为你好,只是一厢情愿。” “罗天逸,别娘们叽叽的。矫情!” “是,老子就是矫情!你就回答我一句,还信不信我。若信,咱们就还跟以前一样。若不信......等白家军缓过来,我就回罗家村去。” 第367章 我不可爱,我心很黑 罗天逸的性子,白凤轩这么些年也是了解的。 若要真不给个明白话,他还真会走。 只是这动不动就要回娘家的德性,怎么跟个小媳妇一样。 他拍了一下罗天逸的肩膀,“老子不信你,能把白家军这些人都交给你吗?小景是我心尖上的肉,但这些白家军的人,也是我白凤轩的骨血,我不会不把他们的命当回事。 但以后,你能不能对小景好一点。我跟他过去的那些事,我自己都不计较了。更何况,严格算起来,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把所有的身家都给了我,没给自己留一点,我白凤轩若是不能护他,我凭什么说喜欢他。所以,算兄弟求你,以后对他好点......” 其实,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罗天逸也看出来,沈怀景不只有才华,有本事,也确实很喜欢白凤轩。 他对沈怀景一方面是有偏见。 另一方面嘛,他觉得白凤轩太在意沈怀景了,可能会在一些事情的决断上受沈怀景左右,甚至为了沈怀景,白凤轩会做些疯狂不理智的事。 那对于白家军来说,太危险了。 但是,那天白二爷跟他说了一番话。 白二爷说,“凤轩有时候是很疯,为爱人疯,为白家军疯,也为自己疯。但他就是这么一个至情至性的人。 如果他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不放在首位,那么你们这些跟着他的兄弟,他又能放在哪里? 你是他最好的兄弟,最好的战友,你可以不认同,但请理解他。等哪天你自己也有了特别喜欢的人,你就能明白现在他的心情......” “知道了。”好半天,罗天逸才应了一句。 “行了,山上就交给你,山下我管。”白凤轩伸出手去,罗天逸便与他击掌相握。 无需更多的语言,他们只要彼此的信任与肯定。 夜色垂暮,白凤轩没有睡。 前方一直没有第九军的消息传来,他也不敢去睡,这时候到底大意不得。 “凤轩,去睡一会儿吧,我盯着。有事叫你。” 沈怀景已经睡了一觉,醒来见白凤轩坐在灯下看书,那安静的样子都让他怀疑这还是从前那个特别不爱读书的白凤轩吗? “我不困。” “那我陪你说说话。”沈怀景坐起身来,白凤轩立马上前扶了他,拿了枕头垫在他背后,。 “看的什么?”沈怀景示意了一下桌上的书。 白凤轩拿过来递给他,他翻看了一下,“这些是叔父给的?” 白凤轩点点头。 “叔父在省城经营多年的揽月阁被第九军给端了,但这些年揽月阁收集到的资料,大部分都在叔父手里。 这些东西,叔父当初做什么用,我不知道。但现在或是以后对我来说,都很有用。那边还有一箱子。” 白凤轩示意了一下屋子角落里的那个木箱。 沈怀景看着像书册一样的资料,揽月阁的人做事很仔细,人物资料也做得很详细。 上回他去省城见图元良,也得益于揽月阁提前准备图元良的资料,但是,他还是看走了眼。 不是资料不准确,是人心。 他没能看透人心。 “箱子里的,我能看看吗?”沈怀景问。 “嗯。” 白凤轩起身,去箱子里又拿了几本出来,放在床边。 沈怀景赶紧翻了翻,这些资料不只做得细,还分了类。 比如,第九军中层以上军官的资料是一类。 再比如,省城官员的资料又是一类。 还有省城有钱的商人,也专门弄了一类。 资料是不断添加的,里边还包括了这些人的人脉关系,盘根错节。 “这个萧恒是大顺场那个萧家?” 白凤轩探过头来看了一眼,“你认识他?” 沈怀景摇摇头。 “我不认识萧恒。但是,我知道大顺场的萧家。小的时候,常跟着父亲去各地商铺巡查生意,到过大顺场。 大顺场几十年前还有官驿,虽然不大,但一县三衙门,说的就是大顺场。 早几十年,那里还相当热闹。而且,大顺场有个说法,严家的顶子,萧家的银子,陈家的谷子,姜家的女子。这严萧陈姜四大家族居住于此,又让大顺场多了一个俗名:四道口。” “我倒是听说过四道口,原来四道口就是大顺场。”白凤轩插了一句。 “嗯。四道口是老百姓说得多,所以大家都快忘了那里本来是叫大顺场。萧家是官商,银子多,就算是到了如今,一样是富甲一方。 十年前,我与父亲路过大顺场的时候,正逢萧家娶亲,热闹至极。据说,萧家当时娶的是姜家的姑娘。这姜家的女子,说的就是姜家的姑娘特别漂亮......” 沈怀景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直到被白凤轩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沈怀景才停了下来,“我是不是说太远了?” “没有。媳妇知道得真多。这个萧恒如今在省城也不简单。他表面上是洋行的职员,实际上萧家在省城的买卖都掌控在他手里。 按叔父这份资料显示,如今他是萧家新的掌门人。不只如此,他可能跟几个政府都有多多少少的来往。” “政治投资?”沈怀景道。 “可以这样说。” “你是对这个萧恒有什么想法吗?”沈怀景见他说得这么仔细,难免多想。 “本来没有。不过,傍晚的时候,收到省城那边的一份电报。萧恒......” 白凤轩欲言又止。 “怎么了?” “他喜欢男人。” 沈怀景愣了一下,“所以,你想色诱他?” 白凤轩立马笑了,“媳妇,你脑子想什么呢。要色诱,也是色诱你。色诱他做什么?” “那你说这个,什么意思?” “他......好像看上了谢小楼。” 沈怀景顿时明白过来,谢小楼离开江城之后,白凤轩其实一直有让人保护谢小楼,不然,这种消息肯定不会是盯着萧恒才发现的。 毕竟,省城的人那么多,这些资料里值得盯上的人也不少,怎么就刚好是萧恒。 “怎么,少帅舍不得了。” 沈怀景控制不住地有点吃醋。 说出来的话,他自己听了都觉得酸掉牙。 明明知道,白凤轩心里只有他。而白凤轩就算派人保护谢小楼,也不难理解,毕竟谢小楼陪了他那么长一段时间。 他们也是朋友。 保护朋友没什么。 更何况,白凤轩本来就是个重情义的人。 “媳妇......” “我酸,我不高兴。我知道你没别的意思,但我还是酸......” 白凤轩赶紧把人拉进怀里,“心肝,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好,我不是想瞒你,就是......” “我想划了他那张漂亮脸蛋!”沈怀景打断了白凤轩的话。 白凤轩怔怔地看着他,“媳妇......” “上回在图元良那里见到时,我就这么想过。但也只是想,我不会真那么做。他很漂亮,比我好看。他腰还细,还软,皮肤也比我白,比我嫩,性子也比我好,还比我年轻......” “心肝,你太可爱了!”不等他说完,白凤轩就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我不可爱。我心很黑的,想着你抱过他的,就想剁了你的手......” 第368章 神兵天降 沈怀景很少吃醋。 大部分时候,都是白凤轩看谁都像情敌。 为了沈怀景娶过妻这事,他都快成了醋精。 现在看沈怀景吃醋的模样,他当真是爱死了。 又直接,又可爱! “媳妇!”他狠狠亲了几口,看到沈怀景嘴唇都红了,更是欲罢不能。 “别以为亲我几下,我就不酸了。” 沈怀景噘着嘴,像个闹脾气的孩子。 白凤轩抱在怀里又哄又认错,“我应该跟你说的,我就是怕他初到省城,受人欺负。他的性子软,又长了那么张脸......” “我得划了他的脸!”沈怀景咬牙切齿。 白凤轩给了自己嘴巴一下,“你这张破嘴,让你胡说。这天底下的人,哪有我家小景的脸好看。” 沈怀景被他那做作的样子给逗得气不起来。 但是,又不想就这么过了。 所以,就那么端着不说话。 “媳妇,我真没有别的心思。真的,我发誓。我满心满眼都是你。他这个人,不坏,所以,我希望他以后都好。这是真心话。他不得不离开江城,也是因为我,到底还是我亏欠了他。” 白凤轩这话是实话,也没什么毛病,就是听起来,到底让沈怀景不舒服。 沈怀景也没法说白凤轩不对,但要不介意,还真有点难。 情爱之事,大抵如此。 谁都希望是对方的唯一。 谁都希望对方绝对的忠诚。 吃味也不一定就是不相信,只是太过在乎而已。 “少帅,第九军来了!” 两个正说话,齐荣在门外说了一句。 白凤轩站起来拿了枪,顺带检查了一下枪里的子弹,确认无误之后,低头亲了一口沈怀景,“安心待着!” “注意安全!” 白凤轩不舍,又亲了一口,“知道了!” 第九军被劫了军粮,如果不对白凤轩做点什么,到底是丢不起那个人。 虽然出兵白云寨这件事,在第九军内部的争议很大。 一部分军官觉得,如今士兵染病的不少,此时出兵再战,战斗力弱不说,还可能吃力不占便宜。 另一部分军官认为,白凤轩如今是穷途末路,作困兽之争。 大概也是白云寨没有吃的了,才不得不冒险去劫他们的军粮。 此时出兵白云寨,可一鼓作气,彻底消灭白家军。 两方最后争执的结果,自然还是出兵白云寨。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第九军出动的兵力不少。 即使一两天打不下白云寨来,困也得把白家军困死。毕竟,他们人多。 午夜刚过,今晚也没有月亮。 好像月亮都知道今晚要不太平了,所以赶紧藏起身来。 沈怀景坐在灯下,听着远处的炮火声,安静地翻看着那些资料。 第九军参谋长蒋玉山,字方良。单从这字来看,此人当是言行端正,德品高尚。 不过,方良在民间传说故事里,是阴司专吃鬼的牛头恶神。 蒋参谋长到底算哪种人,可能要拭目以待。 看完了一本资料,听得那炮火声像是小了些,沈怀景拄了拐出去,齐荣就站在院子里。 “齐荣,去看看,少帅那边如何了。” 沈怀景还是免不了担心。 哪怕白凤轩已经把整个计划都告诉了他,但打仗就得死人,而且打仗谁也不敢保证一定能赢。 就算赢了,死人也在所难免。 他怕白凤轩心里憋着火,一时没能杀住,万一着了敌人的道。 反正,他就没法不担心。 “少帅说,他若没让人送消息过来,那就是没事。”齐荣答道。 沈怀景看着远处,黑漆漆的一片,倒是天上的星星调皮地眨着眼睛。 没有月亮,星星倒是显得更亮了些。 枪炮声时断时续,也说不清楚前面到底打成什么样子了。 直到天快亮时,才有士兵送了消息过来,说是第九军那边停火了,但人还没有撤走。 此时,江城里也有很多人没能入睡。 方瑜没有回省城去。 蒋方良倒是说让人送她回去,她以第九军不少士兵受伤为由,留下来帮忙。 蒋方良倒也不好强制让她回去,也就这么给留下。 第九军军粮被劫之后,方瑜就有些担心。 江城缺粮少药,别说是老百姓了,现在连军营里的士兵也有怨言。 她这几天给士兵做了不少手术,也听了不少底层士兵的心里话。 只是,她没办法把这里的真实情况传回省城去。 江城与省城的电话线一直没有通,她曾想去邮局发电报,但邮局那边说,第九军和警察局有令不许任何人往外发报。 蒋方良要做什么? 方瑜也曾直接找过蒋方良,蒋方良却说,“小瑜,咱们也不算外人。你帮助沈怀景逃离江城这事,我可以不计较。白凤轩的一个玩意而已,逃了也就逃了。 但是,你别不知好歹,管起第九军的事来。军长既让我全权负责江城的事,你一个医生,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好。 你要是不想留在江城,我也可以派人送你回省城。不过,你最好还是想想,等回了省城,怎么跟军长解释你在江城做的那些事。 白凤轩不除,早晚还是军长的心腹大患。你是军长的亲表妹,也是军长家里长大的,你到底站哪头,自己想清楚......” 第九军出兵白云寨,她还是第二天早上才听说的。 一起听说的还有另一件事,早晨的雾气散去些许,白家军却如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江城外的江面上。 数百条船,少说也有上万人,站在江岸亦可见船上大炮高抬,炮口直轰江城。 方瑜觉得自己像是做梦,还没有睡醒,炮火声就在江岸响起。 白家军哪里来的上万人? 白凤轩若真有上万人,江城何至于大败。 就算是反开江的白老二算上,那也凑不出上万人来。 有那上万人,还能让第九军得了江城去,这就是个笑话。 但是,炮火声似乎又在提醒他,这不是个玩笑,这是真的。 江城,再次陷入战火。 第369章 江城再战 “白家军?不可能,他们哪里来的人。” 方瑜不信,蒋方良也不信。 已经出院的蒋方良也是一夜没睡。 派出去围攻白云寨的人一直没能传回好消息。 虽然他知道那个地方易守难攻,很是难打,但想着他们人多,如果不能一鼓作气拿下白云寨,这一回困也得把白凤轩给困死。 但是,前面不只没有好消息传回来,坏消息倒是不少。 天气热,不少士兵中暑,加之本来就有人染了疫病,又添感染,再加上白凤轩像是料到他们会来,早有安排,伤亡不小。 此刻,江城又起了战火。 把人撤回来,从白云寨到江城,黄花菜都凉了。 “参谋长,确实是白家军,船上挂的都是白家军的旗帜。而且,开江方向还有望不到头的船只正往江城来。他们的炮火很猛,咱们的人大部分都去了白云寨,现在江城空虚,怕是顶不住太久。” “顶不住也得给我顶住。老子就不信,他白凤轩哪里会有这么多人。一定是虚张声势。” 蒋方良也是读了些兵书的,而且今天这一幕,实在太像是诸葛亮的草船借箭。 虽然这一出,不是为了借箭,但若他们自己慌了,吓着了,弃城而逃,那对方就达到了目的。 说到底,还是为了江城。 “参谋长,临江门炮台被炸,现在白家军的火力太猛,我们根本压不住。他们的船,马上要靠岸了。”有个士兵急冲冲跑进来。 正在商议的一众军官皆惊,“参谋长,如今江城也是个死局,那么多人染了病,咱们自己人也不少人染病,此时退出江城,给那白凤轩,对他来说,也捡不到便宜,那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话是这么说,但咱们死了那么多人,才打下江城。就这么拱手让人,以后周边这些势力如何看咱们第九军。 而且,因为疫病便弃城而逃,以后就算咱们再打下别的城镇,当地的百姓又如何能信服我们,会把咱们第九军的脊梁骨都给戳断。” “咱们现在就这么点人。我昨天就不同意攻打白云寨,你们非说我胆小怕事,就白凤轩那个疯子,他要是一点安排都没有,敢去劫咱们的军粮? 要知道,他劫粮那地,离江城多近,但凡我们得了消息快一点赶过去,就能把他给一锅烩了。” “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现在是要解决眼前的问题。攻打江城的是不是白凤轩的人还不一定,周边的势力不少,想趁机捡个便宜的人也不是没有。要保住江城,还是要守住江城,眼下的问题是这个。” “拿什么守?无兵无药,就算把白云寨的人都撤回来,最快也得下午。你觉得江上那些人,能让咱们等到下午?” 会议室里吵嚷开了,蒋方良猛然拍了桌子,这才安静下来,“都随我去江边看看。” 他们刚到临江门,从江面打来的炮弹就落了下来,蒋方良被副官在按了头趴在地上,炸起来的灰和碎土石子洒了他们一身。 “这到底是什么炮,怎么他娘的这么厉害?”蒋方良拍了拍头上的土,嘴里都是。 “参谋长,白家军的船已经靠岸了,得快拿主意呀!”有人探头看了一眼码头,大喊着。 雾气还未完全散去,蒋方案爬到了城门楼上,望远镜里,下游方面的雾气还在笼罩。 有船只穿透雾气,像是从仙境里使出来一般。 江面上的船只确实不少,到底有多少条船,他也无心去数。而船上又装了多少人,更无法去估量。 “让机枪排过来,但凡他们敢往上冲,就让这些人有来无回。” 蒋方良下了命令。 他亲自在城门楼上督战,哪怕下属都让他先去安全的地方,但他不肯。 江城起了战火,百姓们也像是找到了出城的机会,此刻街上都是人。 江城好些天没这么热闹了。 与那晚夜战不同,百姓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但如今是白天,江面上的船只肉眼可见,城里都在说,白家军打回来了。 纷飞的纸片像雪花一样落下。 周楚洋的车子被人群堵在了路上,权叔去前面看了看,根本走不动,回来时捡了张纸片递给周楚洋。 “东家,街上到处都是这玩意。” 周楚洋看了一下上面的内容,只有几句话:“我是白凤轩,我带着粮食和药品回来了。助我拿下江城,我保证你们有药治病,有粮吃饭!” “白凤轩!” 周楚洋把手里的纸片给捏成了一团。 “东家,都这样了,咱们还去局里吗?” 周楚洋其实也不相信白凤轩这么快就能打回来。 江上数百条船,就跟吹牛一样。 当然,他也让人去看了,船确实不少,炮火也猛烈,但是不是白凤轩还真就不一定。 就算是现在看到这纸片,他也不能完全相信。 “去第九军指挥部,我要见蒋参谋长。” “我听说,参谋长去了临江门督战,但那边现在打得正激烈,不安全,要不......” 权叔到嘴边的话没能出口。 “有什么就说。” “东家,要不,我让人先收拾东西撤出去。第九军出兵白云寨,如今城里的兵不多,不管江上来的是白凤轩还是其他人,蒋参谋长都去码头督战了,我总觉得这势头不太妙。而且,就算江城守住了,又添新的伤亡,疫病已然控制不住,还没药没粮,早晚老百姓也得......” 权叔最后那两个这没说出口。 没粮这事,还得怪周楚洋。 他周家粮庄可是屯了不少粮,江城封城之后,他便抬高粮价,又因为他是警察局长,打压别家粮店,那可是狠狠地赚了一笔。 第九军要真守不住,或是守住了,压不住江城的乱局,他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权叔的提醒不是没有道理的。 “好吧。先回去收拾东西,让家里的人撤出去......去省城......” 街面上乱哄哄的,有人想出城,有人想迎白凤轩进城,炮火声又不绝于耳。 老百姓走和留都两难,而蒋方良此刻也是两难。 围攻白云寨的第九军与白家军交火几个小时,天快亮时停战。 此时,正在休整吃早饭的第九军,收到了蒋方良从江城发来的电报。 蒋方良令他们撤到江城附近,具体什么情况,什么原因,却没有在电报里说。 这个时候,白家军那边却有人喊话了。 “第九军的兄弟们,都还活着吧。要是死了,就吱个声,没死的话,就听着。” 听听,这话多气人。 死了还怎么吱声。 “我呢,好心提醒第九军的兄弟们一句,你们蒋参谋长要死在江城了。咱们少帅呀,带了数百条船炮轰江城,打的就是你们江城空虚。 你们看看,是要回去替蒋参谋长收尸呢,就赶紧走,晚了,我怕收尸都没机会了。 若是不想给蒋参谋长收尸呢,咱们吃了早饭,再接着打。顺便再提醒第九军的兄弟们一句,这白云寨附近啊,夏天毒蛇多,万一被咬了,三步就倒,五步就死,无药可治,都小心些,毒蛇可不认人的......” 第370章 咱们赢了 沈怀景也是听到了士兵喊话,这才知道白凤轩对江城也有安排。 哪里来的兵力对江城动手,他能想到的也只有曹金花的千波寨。 虽然能想到兵力的来源,但曹金花是不是真的能拿下江城,那也是未知。 而且,曹金花拿下了江城,又如何能拱手让给白凤轩呢。 这些问题,沈怀景一时也想不明白。 直到有士兵送信过来,说是第九军已经往江城方向撤去,他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得以安放。 “不是让你乖乖在屋里等着吗,怎么又出来了?” 白凤轩的衣服都湿透了。 早晨的太阳并不烈,但空气里依旧有股子热气。 “这么不听话,我以后得把你关起来。” 白凤轩说着,把人给打横抱起来。 沈怀景很安静,任由他抱进屋里。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白凤轩见他一直不说话,又一直看着他,莫名有点心虚。 媳妇这个样子,难不成他是哪里又做错了吗? 没有啊? 他都没有把媳妇给送上山去。 哪怕他真不想媳妇留在山下,虽然他认为自己守得住,不会让第九军攻进来。 但是,媳妇上了山,他能更安心些。 只是他也知道,媳妇肯定是不走的。所以,他也没有提。 特地留下齐荣守着小兔子,也特意叮嘱了齐荣,若是真有意外,一定要带小兔子上山。 哪怕他不走,打晕了把人扛也要扛上山去。 “江城......是曹金花吗?”沈怀景这才开了口。 “嗯。还有二哥。” 白凤轩立马意识到,自己好像没给小兔子说过这个。 而刚才士兵的喊话,拿了那么大个喇叭,小兔子肯定也听到了。 “媳妇,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说,也不是不相信你,就是这事成不成得看老天爷。” 沈怀景看他有点急,汗珠子就那般滑落下来,迷了眼睛。 他掏了手帕替他擦,温柔至极。 “我知道!去洗把脸,之后再慢慢跟我说,也没关系的。” “媳妇......” “去吧!” 打退了第九军,这大概是自江城大败之后,整个白家军最为高兴的事。 劫军粮虽然干得漂亮,但也只能算是出了口气,而昨晚这一仗,那才真正是解气。 不只以少胜多,而且让第九军夹着尾巴逃走了。 待战场打扫完毕,又重新布防,埋雷,一系列安排下来,白凤轩到底才算歇了下来。 沈怀景利用这些时间,把箱子里的那些资料看了大半。 早就做好的粥,现在凉得刚刚好。 几碟小凉菜很是可口,沈怀景安静看着对方吃饭,自己却没有吃几口。 看白凤轩吃饭的样子,他觉得心里很踏实。 虽然这其中还有很多未解之惑。 “媳妇,你是不是生气了?” 沈怀景太安静,白凤轩到底是吃得不踏实。 他擦了一下嘴,放下筷子,“媳妇,我如实交代。你别生气,也别去法兰西娶媳妇生儿子,我保证,只此一次,以后哪怕一天去几次茅房,我都跟你汇报。” 沈怀景仍旧往他碗里夹菜,白凤轩也不敢动,就那么看着他。 “媳妇,你别不说话。你骂我,不然,打我也行。来......” 他把头给伸过去,拉了沈怀景的手就要打自己。 “我没生气,赶紧吃吧,吃完了慢慢说,不急。” 沈怀景摸了摸他的头,他的脸上立马绽放出花一般的笑容来。 “媳妇真好!” 沈怀景在心里叹气,他哪里好了,他什么忙都没帮上,还跟个废人一样。 从前还觉得自己挺能耐的,其实,他没自己想的那么有本事。 没了白凤轩,他连给齐修报仇都不能。 他...... “媳妇,劫军粮前,我就想好了。若是成功,姓蒋的肯定不会吃这个哑巴亏的。不管是大军压境,还是小股人马,都会有所动作。 如果是大军压境,江城必然空虚。那么,就有机可乘。虽然这时候拿下江城,也是个烫手的山芋,但江城的疫病严重,粮食又缺,老百姓就受罪了。 原是我对不起他们,没能守住江城,才让他们受了战火之伤。咱们白家军里也有不少人的家人在江城,就算不为江城的那些百姓,只为了他们的家人,我也得把江城拿回来。 他们跟着我,如果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自然也就没有跟着我的必要。” “我手里虽是没多余的人手派往江城,但二哥那里还有不少,只是打江城,肯定不够。跟曹金花借人,是个法子。但风险很高。毕竟,我不了解这位曹大当家。她跟着淌这趟浑水,已经很过了。” “曹大当家跟你要了什么?”沈怀景插了一句。 “兵工厂。她要占一股,以保证千波寨的武器供应。” “只有这个?”沈怀景本来觉得他们的兵工厂还比较隐秘,哪知道连曹金花都知道了。 看来,上回曹金花说从九山回来,还有生意再谈,大概就是冲这兵工厂。 但现在兵工厂刚开始试生产,江城就发生了战争,如今的工厂还能不能用,尚且不知。 若是不能用,重建兵工厂还要时日,更要大量金钱的投入。 单单只是这个,曹金花就愿意把千波寨给搭上,沈怀景觉得筹码不够。 “她要罗天逸。她说,等拿下江城之后,她要带罗天逸回千波寨。” “所以,那个人是罗天逸?” 白凤轩点点头。 肚子也差不多吃饱了。 “媳妇,你赶紧吃,我慢慢跟你说,你别光看着我。” 这回,换白凤轩给沈怀景夹菜了。 “按曹金花的说法,那是救命之恩。估计是要以身相许。以千波寨的人马加上二哥的人,在江城空虚之际突然杀出来,是有机会拿下江城。 不过,机会大不大,得看蒋方良是不是想死守江城。虽然城里我也安排了人调动百姓,但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白凤轩细说了一下整个谋划的细节。 如果第九军不会派大队人马围攻白云寨,这事连个起点都没有。 若是有了起点,曹金花中途改变了主意,或者是他二哥觉得风险太高,不愿意打这一仗,那也不行。 若是他们去了,但江城早晨没有起大雾,没能来一出神兵天降,那也不行。 再就是江城的百姓,若是不愿意他白凤轩再回江城,这事也成不了。 所以,中间的任何一个环节若是不成,都拿不下江城。 现在,江城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 白凤轩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天时地利人和都如你所愿,能有几成把握?”沈怀景问。 “三成吧。我对千波寨的作战能力不了解。他们是水匪,干的是打劫的买卖。在江上,他们是王者,但如今是攻城,跟正规军作战,我不知道能打成什么样。若是不成......” 白凤轩没往下说,沈怀景的心咯噔一下,“不成如何?” 沈怀景望着白凤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样疯狂的作战,但凡换个人都想不出来,也不敢想。 “少帅,二少爷来电!” 白凤轩还没有回答,便有人拿着电报跑进来。 沈怀景焦急地看着白凤轩,见他面色凝重,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些。 若是白颂轩也折在了江城,白凤轩肯定不会原谅自己,毕竟是他想的这个疯狂计划。 “凤轩,如何?二哥说什么?” 白凤轩像是盯着电报走神了,被他这一叫,才回过神来,忙把电报递过去。 “江城已拿下,蒋方良带兵逃离江城。曹大当家所运粮食已在码头卸货,黄昏之前,便可发放到百姓手里。老三,你这个疯子,咱们赢了。老子裤子都快尿湿了。从未这么刺激过。” 第371章 怎么,我没给钱? 图元良知道蒋参谋长在江城吃了败仗,不是在蒋给他的军报里,而是从大街上听来的。 这就是很扯淡。 白家军如神兵天降,不足半日,火速拿下江城。 第九军夹着尾巴仓皇而逃。 这就是图元良听到的消息。 随后,在给蒋方良的电报里也确认了这件事。 怎么就弄成了这样,白凤轩哪里来的那么多人,那么些船,图元良没弄明白。 这一仗怎么输的,一时间,他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 只能等蒋方良撤回省城之后再作细问。 这一趟征战江城,明明已经赢了,最后还输得莫名其妙。 省城都已经传开了,说他第九军如何窝囊还是其次,主要是把白凤轩传得神乎其神。 又说第九军在江城如何欺压百姓,让百姓生不如死,疫病疯狂肆虐,皆是第九军不作为,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于是,白凤轩带着他的白家军,驾祥云而来,穿越迷雾,拯救江城百姓于水深火热。 把第九军骂得连底裤都兜不住。 图元良听不得这些话还是其次,关键是省城这边流言四起,说的都是他图元良的第九军,早晚得让老天爷给收了。 这些完全迷信的说法,虽然不伤他和第九军半分,但他图元良到底是要脸的,这些话进耳朵里就像狠狠扇了他几个耳光一样,打得他头晕。 谢小楼不用出去打听,也听到了消息。 怡楼比平日里还要热闹,都在谈论江城之事。 怡楼里的说书人也是个会抓新闻热点的,江城的消息中午才开始扩散,晚上说书人就已经开说白凤轩如何绝地求生。 谢小楼这几天都在养伤,没有上台表演,这会儿站在楼道里正听楼下的说书人口若悬河。 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大概是这些天来,他最开心的时候。 “这么高兴?”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小楼立马就收住了笑。 “萧......萧恒......” “白凤轩在江城绝地求生,白家军神兵天降,第九军人神共愤。都把文章做到省城来了,看来,你跟过的这位少帅,是不简单。” 萧恒又开始阴阳怪气。 谢小楼心说:我家少帅就是厉害,哪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懂的。 “可惜,他还是不要你!” 萧恒插刀,那可是又准又狠。 谢小楼心想,你也就是欺负我这么个没权没势的。 我是拿你没办法,但我就是高兴,就是替少帅高兴。 反正,他也不是今天才不要我,他本来也没有要过我。 “怎么,说到你痛处了?”萧恒不喜欢他没有反应,就好像根本没听到自己说话一样。 被无视,他不喜欢。 “再痛,也没有萧经理给的痛。” 谢小楼说得小声,萧恒还是听到了。 他的嘴角突然多了几分笑意,“是嘛?这么说,我在你心里,可比白凤轩重要多了?” 谢小楼不语。 你有钱,你有能耐,你说什么都对。 “走,去屋里我看看你的屁股。” 谢小楼下意识地捂了一下屁股,眼看着快好了,他不会是想...... “不碰你。瞧你那模样。” 不碰屁股,但没说不碰嘴。 谢小楼没动弹。 之前弄得他喉咙疼,而且那味道也太恶心,他想想都反胃。 “我好得差不多了,不用看。” “你说了不算。走......” 萧恒扯了谢小楼走,走廊的另一头,是白凤轩的人站在那里。 二人眼神交换,对方似乎在询问他要不要帮忙,而谢小楼则摇头表示。 他不想让对方知道萧恒对他做了什么。 因为他觉得,这个人若是知道了,白凤轩也会知道。 虽然白凤轩不喜欢他,但他也不想在白凤轩心里,是个让人玩弄的玩意。 被拽进屋里的谢小楼,还未来得及站稳,就被萧恒给按在墙上,炙热的唇落下来,带着几分粗鲁与侵略性。 他无力招架,双手抵在萧恒的胸膛,却被对方抓了双手,直接给举过头顶,就那么用一只手按着,一只手揽了他的腰肢,让他整个身体呈一个弧度,与他接吻。 “白凤轩拿回了江城,你不是很高兴吗?那就得做点高兴的事。” 说话的当下,他的手从腰间伸进来,光滑的指腹在对方的肌肤上游走。 “他有这样亲过你吗?” “是我亲得好,还是他亲得好?” “小舌头这么可爱,他有吃过吗?” “看看,你这么敏感,让我怎么不想吃你。” 衣冠楚楚之下,这个男人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是能听的。 谢小楼早就羞红了脸。 他到底年轻,被对方这样撩拨,本能的东西是他控制不住的。 他本来无所谓喜欢男人和女人。 就算那时候是真的想以身相许给白凤轩,但也没有这样的反应。 毕竟,他们之间没有这些亲密。 脑子不听使唤,身子也由不得自己,这时候,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 萧恒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谢小楼却因此吓得不轻。 “谁......谁呀?” 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颤抖。 萧恒才不管有没有人来,他的吻落在谢小楼的脖子上,像是故意一般,在他脖子上亲出吻痕。 谢小楼吃痛,又不敢大声,却听得外面有人说道:“谢老板,你要的甜品送到了。” 谢小楼可没要过什么甜品,刚刚他就一直在楼道里听说书,哪里顾得上吃什么甜品。 听这声音,像是一直护着他的那人。 “哦,好,我马上来。稍等!” 他赶紧推开萧恒的头,“萧恒,你放开我,有人......” 萧恒喘着粗气,眼里的欲望倾泻而下,不带一丝保留。 谢小楼下意识地觉得某个地方开始疼了。 “不就是一碗甜品,让他滚,回头我给你买 。” “不行。” 谢小楼大概猜到,那人是来给他解围的,怕他吃亏。 这会儿他要不出去,人家肯定当他是心甘情愿,他不想传到白凤轩的耳朵里,他是那样一副骚浪贱的模样。 “怎么,我没给钱?”他越是不让,萧恒越是上头。 萧恒也不是没点经历的人,只是谢小楼这一口嫩的没有吃到嘴里,好像总是欠欠的一样。 而且,之前那样勉强吃了之后,更是勾得他夜里都睡不着。 要不是今天事情太多,他早就过来。 但他今天的心情不太好,听闻江城的消息,他就知道谢小楼一定高兴坏了。 而刚才,他看到谢小楼笑得那样好看,不带一丝虚假,他莫名想把这抹笑永远留住,永远只属于他。 第372章 我也不是不能卖 “你是没给钱!”谢小楼顺着他的话,在萧恒愣的那一下,推开了他。 门被拉开,站在门外的确实是白凤轩的人。 手里也确实端了一碗甜品,“谢老板,你的甜品。” “谢谢,我拿钱给你。” 谢小楼接过甜品,又从口袋里掏了钱递上。 “谢老板......”那人示意了一下屋子里,他在门外其实是有听到点动静的,而且谢小楼脖子上的吻痕那样明显。 刚刚在里边发生了什么,不难猜想。 “麻烦你了......我.....”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那人也不是个多事的,人家既然都让他别管了,他也没有必要非坏人好事。 他是昨天才联系上白家军那边,虽然费了些功夫。也在第一时间汇报了谢小楼的情况,白凤轩给 了他回电,他今天来找谢小楼,就是说这个的。但没得机会。 见谢小楼被人拽走,想替他解围,看来自己是多余了。 关上门的时候,谢小楼似乎从那人眼里读到了什么。 心下一咯噔,他下意识觉得,白凤轩已经知道了。 所以,当萧恒再扑上来时,他突然抓着萧恒的手臂就来了个过肩摔。 这一摔,让萧恒措手不及。 躺在地上正好看到谢小楼带了怒火的双眼,仿佛在说:老子说了让你别碰我,你他娘的是聋了,还是傻了。 原本那么好欺负的谢小楼,突然发了火,就像一只温顺乖巧的小猫,突然就伸出了爪子,挠了主人一个大血脸一样。 “谢小楼,你找死!” 萧恒摔得不轻,更重要的是,他没想到谢小楼跟他动手。 上回打他后脑勺那回,他知道不是谢小楼干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干这事的人。 而刚刚门外那个...... 他虽没有看到人,直觉就不会那么巧,刚好有人送什么甜品来。 是白凤轩的人,他觉得。 所以,白凤轩并不是真的不要他,只是把人打发到了省城,不然怎么会让人在暗处护着谢小楼。 想到这个,萧恒心里的火也就更大。 他想坐起来,才发现腰不能动弹了。 “我是找死。你弄死我,反正我这样的戏子,贱命一条,但凡有点身份的,不管男人女人,都能糟蹋我。萧恒,想睡我,就别说什么把我写进你家祖谱,直接拿钱来,我也不是不能卖。不给钱,就别碰我。” 萧恒看着谢小楼,他也就是起不来,要是能起来,今天非得把人给办了。 才不管是不是血流成河。 这个小东西,太知道怎么气他了。 撂完了话,谢小楼见他还躺地上,眼里满是吃他骨头,喝了他血,都不解气的意思,但却没有爬起来。 完了,不会是摔坏了吧? 谢小楼有点后知后觉。 “萧恒,你别装,赶紧起来。” 萧恒疼得不行,额头上的汗水都出来,微微闭了下眼,“把老子扶起来......” 谢小楼迟疑了一下,还是伸了手去。刚搭了点力,萧恒就闷哼了一声,痛苦得脸都有点扭曲了。 完了,这是真闯祸了。 萧恒后来被送去了医院。 不过,萧恒为什么在谢小楼的屋子里摔倒,好像谢小楼脖子上的吻痕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谢老板可是真是尤物,这才到省城多久,先是爬上了图军长的床,如今又勾搭了洋行的萧经理。就萧经理那样一个正经人,都能让他撩拨得不能自持,还折腾得人家腰都断了,这得多浪啊。大白天的......” “人家能在白凤轩身边待上好几年,那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你又不是没见他唱戏,那腰多细,多软,在床上的滋味,肯定不一般。” “怎么,你也想试试。我怕你给不起钱。你也不看看,勾搭的都是什么人。图军人有权,萧经理有钱,你我兜里这点钱,人家是看不上的。” “老子还嫌脏呢。听说,老干那事,屁股都兜不住屎,打个喷嚏,都能把屎给打出来,弄一裤裆。” 几个男人哈哈大笑,“你也太他娘的脏了,老子茶都喝不下去。” 难听的话都入了谢小楼的耳朵里,他苦笑了一声,也只能任由别人的嘴说去。 “谢老板!” 刚才那人从角落里出来。 “你没事吧?”那人问道。 “没事。能不能......” 他想说‘能不能别把这事告诉白凤轩’,但那人打断了他的话,“少帅说,你若想回江城,那便回去。” 那人刚才来就是说这个的,只是没得机会。 后来在楼下亲见萧恒让人给抬出去,便知道上面出了事,所以在人都走了之后,他才跟着上楼来。 “替我谢谢少帅,我在省城挺好的。以后,你也别跟着我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谢小楼觉得太没脸了。 那晚在后巷,他被萧恒亲的时候,也被这人看到的。 而今天,想来这人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这些事,大概都会被一五一十地报告给白凤轩吧。 他哪里还敢回江城,他根本没有脸见白凤轩。 当初是要自己要离开江城的,走了就不应该回头。 而且,他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能帮到白凤轩,哪怕是赚点钱,替白凤轩东山再起添几条枪也好。 现在看来,也是他自以为是。 白凤轩哪里需要他帮。 对于白凤轩来说,他真的是什么都不是,什么用都没有,他有什么资格回江城去。 “刚才......谢老板可能有麻烦了。” “我自己能解决的。你走吧,不要再来了。我不想......不想那么不堪......” 最后的话音里带了些难以抑制的哭腔。 那人也不便多说,“谢老板保重!” 谢小楼没有跟去医院,他回了自己屋里,静静地等着命运对他的制裁。 萧恒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是要弄死他,还是把他玩坏了,再给弄死,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他不想求任何人救自己。 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许久,谢小楼才想起来,如果非要死,那些钱不能跟着他下地狱。 他能存下那些身家,是因为白凤轩。 没有遇见白凤轩,他什么都不是,或许早让人欺负死了。 所以,他要死,那些钱也只能给白凤轩。 第373章 给萧经理吃另一半的肉 傍晚时分,怡楼的老板来了一趟,让他哪里也别去,安静待着。 他醒来也没有想去哪里,他只是静静地等待自己的命运。 怡楼老板离开之前还说了一句,“跟了他,是你的福气,他要容不下你,你也别在省城混了。” 谢小楼从白天等到夜晚,再从夜晚等到第二天天明,萧恒那边没有消息来,他没有离开怡楼。 除了去方便,他连屋子门都没有出。 等待,是让人最煎熬的。 谢小楼想了许多,想起自己几岁学戏,挨的那些打,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还有被师兄弟们欺负。 上台唱戏后,又让那些龌龊的臭男人动手动脚。 曾有师兄讥讽他,长成他那样,就活该是男人床上的玩物。 为这,他跟师兄打过架。 但后来,被班主教训的却是他。 短短二十来年的人生,他的经历不算多,但亦比很多普通人更丰富。 他过过最好的日子,被人捧着,被人簇拥,被人小心伺候。 现在是差了些,但好歹他也是过过好日子的。 这样想,他好像心里也没有什么不甘的。 上午的时候,怡楼的老板又来了一趟,说是萧恒要见他。 于是,便有一个司机来把他接去了医院。 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萧恒,谢小楼倒也无甚愧意。 萧恒以为他会先求饶,但现在见他如此坦然,与那晚在他公寓时的反应截然不同。 他不免好奇,谢小楼摔他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是真的不怕吗? 还是觉得,白凤轩如今又夺回了江城,所以就能替他做什么了。 “不说点什么?”萧恒主动开了口。 “要抓我去警察局,还是萧经理想动私刑,我都可以。你随意就好。” 一副我今天就是来送死的模样,但我并不害怕。 又激了萧恒几分怒火。 “既然这么不愿意,那天晚上你也别跟我开价,要什么一千块大洋。总不能,是我昨天没有先把一千块放在你的床头。” 谢小楼淡淡看着萧恒,“萧恒,做生意,也讲愿不愿意卖。我不愿意卖,跟多少钱没关系。我愿意卖,只要价钱合适。” “不愿意卖?因为白凤轩拿下了江城?” 谢小楼不答。 “想回江城?”萧恒再问。 “谢小楼,你死了那条心。还从来没有,我吃到嘴里一半的肉,让肉跑了的。” “原来,萧经理是在为这个不甘心。好,钱我既然收了,卖也卖个彻底。” 萧恒还没有明白他什么意思,谢小楼就开始扒裤子,那份决绝与干净利落,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好像,他猴急得不行一样。 扒光了裤子,就直接爬上床,动手扒萧恒的 “谢小楼,你干什么?”萧恒按住他的手。 “给萧经理吃另一半的肉。” 谢小楼才不管萧恒想与不想,动作麻利扯下人家的裤子。 他是没什么经验,也不得其法。 这样坐人家身上,胡乱一通。 “谢小楼,你下去!” 谢小楼才不听他的,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萧恒气得要疯了,这不是要让他吃肉,这是要让他以后都吃不上肉。 他想叫人来着,但这时候要是人进来,他与谢小楼都得让人看光。 “谢小楼,你听到没,下去。”萧恒咬着牙。 谢小楼只想赶紧钱货两清,不得章法的随意折腾。 萧恒被他搞得杀人的心都有了。 一把拽了谢小楼贴向他的身子,带着惩罚性的吻拉开了清晨的好时光。 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有些奇怪,谢小楼想推开萧恒,但想着如此这般能早一点谢幕,他就忍一忍。 病房的木床时不时会响一声,像是在抗议自己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重量。 萧恒则恨不得把人都吞进肚子里。 然而,残存的理智又告诉他,真要那样做了,谢小楼大概得疼死在这里,再次血流成河。 他实在不愿见那样的场面。 大概是脑子里迅速闪过些疯狂的画面,一下没忍住。 第374章 重返江城 荒唐又刺激。 待谢小楼穿好裤子,萧恒却甩了他两个字,“不算!” “凭什么不算?”谢小楼一头的汗。 “没吃上。” 谢小楼愣了一下,随即又要解裤子,却被萧恒阻止,“你要不怕在床上血流成河,让一帮人进来看你怎么死的,你就来。” 他可以死,但不能死在床上。 谢小楼到底是不敢。 本来有多生气,让谢小楼这疯子一般的折腾之后,萧恒好像也没有那么大火气了。 他朝谢小楼伸了手,“过来!” 谢小楼不动。 萧恒无奈,他现在腰还疼,刚刚让这不知轻重的家伙给那么一弄,估计还得多躺几天了。 他大概就是来讨债的。 要不然,怎么就对谢小楼狠不下心来。 一个戏子而已,他想得到,不必这么费心思的。 “白凤轩是夺回了江城。但江城百废待兴,如今就是座废城。得要钱,要物,要人投资。不然,拿回江城,只会让江城拖死他。更何况,江城现在疫病严重,他能不能控制得住江城的疫病,还两说。你好好伺候我,我若高兴了,没准儿可以帮他。” “你一个洋行的职员,就算薪资再高,能有多少钱?萧恒,不必花这种心思骗我。”谢小楼自然不信。 江城重建得花多少钱,他虽然不知道,但肯定是很大很大一笔。 他那点钱也是杯水车薪。 萧恒就算有钱,又能给多少? 他谢小楼有那么值钱吗? “谢小楼,你可是又蠢又无知。” “萧经理聪明又博学,不也肤浅得被我这张脸所迷吗?” 萧恒都想起来抽他,实在是起来不了。 更何况,他好像说得也没错。 他本来就是看上了谢小楼这张脸。 江城,百废待兴。 不到半年的时间,经历了三次战火。 而且后面两次,对江城的摧毁最为严重。 第九军已经逃离了江城,白颂轩和曹金花的人入驻江城。 先是对全城杀毒,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尸体,并且在江城各处支起了好几口大锅熬治病的汤药,让老百姓免费领取。 粮食也在有条不紊地发放。 一切进展有序。 方瑜没有跟着第九军撤走,而是留了下来。 她是医生,而且还是外科医生,受伤的百姓、士兵,都需要救治。 方瑜连着做了好几台手术,连口水都没有喝。 天边已经发白,她才坐下来歇口气。 白颂轩送了碗银耳汤过来,“刚刚凉好的,现在喝正好。辛苦方医生了。” 方瑜救过白敬轩的命,虽然白颂轩是头回见方瑜,但他弟弟在电话里再三交代,要照顾好方瑜。 而他白颂轩更领方瑜的情,除了他大哥那事,他的人也有不少受伤的,刚刚方瑜才做完的手术,就是他的人。 “多谢二少爷。不过,有点吃不下。” 方瑜把碗接过来,放在一边。 “辛苦了。多亏了你,要是你跟着第九军走了,咱们不少士兵的命都救不回来了。” “二少爷过奖了。我不过是尽自己的一点力。江城,本来不应该遭受这些的......” 她叹了口气。 如果她表哥没有发动这场战争,江城不会死这么多人,第九军也不会...... “生逢乱世,大概,这就是命吧。得争,得活,不然,就得任人宰割。” 方瑜没说话。 她在欧洲也见多了战争和死亡,更知道战争有多残酷。 看着手袖上的血渍,她这一双手可以救一些人,但救不了所有的人。 她觉得这很悲哀。 白颂轩像是看懂了她的心情,“方医生,别想太多。这个世道,非一人之力可改变,但老三是希望可以让尽量少的人死亡。” “二少爷你呢?”方瑜反问。 “我......”白颂轩笑了笑,“我没那么大的抱负,我也没他那么疯,更没他那本事......行,方医生休息一下,我先去看看受伤的士兵。” 白颂轩也是一夜没合眼。 江城的事都是他在安排,白凤轩至今都没进城。 说什么他媳妇之前才做了手术,不方便远距离移动,所以得过几天才能到江城。 白颂轩都快骂娘了。 他其实是有点怕曹金花有别的心思。 毕竟,曹金花的人多,那女人又贼得很。 他怕又出点什么事,他可按不住。 白凤轩此刻已经醒了,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抽烟。 天边亮起了霞光,太阳很快就会出来。 “凤轩!” 听到沈怀景叫他,白凤轩立马把烟头给扔掉,转头回来扶拄了拐出来的沈怀景。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还早。” “发现你不在,就睡不着了。” 这话,白凤轩是喜欢听的。 他扶了沈怀景在椅子上坐下,又拉过对方的手来,“昨晚我没睡太好,吵到你了吧?” “是在担心江城那边?” 白凤轩点点头。 “其他的都还好,疫病是头等大事。要是控制不住疫病,连二哥和曹金花都得搭进去。我也不知道,老天爷帮我是不是会帮到底。” “凤轩,疫病咱们就尽人事,听天命。已经这样了,没有回头的路,那就别多想。但你不能一直留在这边,得去江城坐镇。” 白凤轩揽了沈怀景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胸口,“不用,让天逸一早带人去江城。收拾烂摊子,他比我在行。我想再多陪你几天,等你的腿好一些了,咱们再去江城。” “我没事!你别担心我。” “我想陪着你。” 白凤轩的手指轻轻在沈怀景的脸上摩擦,还是媳妇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更安心。 江城那夜,把媳妇给弄丢了,他再也不想弄丢媳妇。 “齐荣好像昨晚就不见了。”沈怀景说。 “他应该去了江城。齐修的死,是他心头的刺,得他自己去拔出来。不过,周楚洋已经跟着第九军逃了。他也只能扑个空,所以,我没让人拦他。” 一说到齐修的死,沈怀景心里就刺痛一下。 “也是我不争气,要是不是这腿......” “小景,别说傻话。”白凤轩捏了捏他的脸,“我交代过曹金花和二哥,若攻下江城,第一个要活捉周楚洋。不过,周楚洋跑得太快了。以后,会有机会的,别钻牛角尖。你呢,好好养好伤,等回了江城,咱们好好算算账。” “什么账?”沈怀景抬起头来看他。 白凤轩便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唇,“你说什么账?咱们小景欠了我很多很多......” 几天之后,白凤轩带着沈怀景回到了江城。 此时的沈怀景,看着收拾好的沈宅,一时百感交集。 江城夜战那晚,发生在这里的一幕幕,他都还记得。 李叔挨的打,他与周楚洋的博弈,还有齐修像天使一样从天而降,救他于危难。 “李叔的遗骸找不到了,据说是一起被焚烧了。以后,给他立个衣冠冢吧。” 白凤轩见他有点发愣,知道他重回沈宅,肯定心情很复杂。 “嗯。”他点点头。 “你先进去休息,一会儿方瑜过来给你看看伤口。我先去跟二哥他们开个会,晚上回来陪你吃饭。” 白凤轩交代了一下,便离开了沈宅。 如今江城里有很多事,都等着白凤轩拿主意。 沈怀景拄了拐进屋,还是之前白凤轩住的书房,只是那床榻没了,换成了几把椅子。 大概是被损坏了。 刚坐下来,就听到方瑜的声音,他正想起来,方瑜已经迈步进了书房。 “宝贝,你可来了。怎么样,听说腿做了手术,弹片都取出来了吧?怪我怪我,那天也没有工具,不然早给你做手术了,还让你受那么大罪。” 方瑜说了一长串,不等沈怀景反应,就给他按回椅子上,然后蹲下身来替他检查伤口。 “嗯,军医官的手术做得不错,恢复得也不错。宝贝,你受苦了。” 沈怀景受的那些罪,方瑜后来都从永兴社苏老板那里听说了。 特别是额头上的伤,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齐荣弄的。 按苏老板的说法,差一点,齐荣就杀了她的宝贝。 “额头上的伤也好了,就是难看了点。没事,头发留长一点,也能遮着,我也会给你弄点去疤痕的药。咱们宝贝,脸蛋还是好看的。” 方瑜像哄孩子一样,双手还轻轻拍了拍沈怀景的脸。 “方瑜,见着齐荣了吗?”沈怀景拉开她的手。 方瑜摇摇头,“他......可能去省城了。” 第375章 百废待兴 方瑜当天下午就离开了江城,赶往省城。 齐荣这回去省城,那就是杀人的。 不管他杀没杀到人,如果再次被抓,大概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方瑜想赶回去找到齐荣。 白凤轩开了大半天的会,出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只是江城还在热辣之中,高温天气,让人分分钟抓狂。 但是,江城的落日还是很美的。 太阳已经落到了山的那一边,晚霞红满天,映得江水也像被染过一样。 倒也应了诗人的那句‘半江瑟瑟半江红’。 罗天逸刚开完会,又忙活开了。 这个找他,那个请示,他这个副官就是白家军的大管家,还别说,少了罗天逸,白凤轩真的会很不习惯。 但是,他已经答了把人给曹大当家,反悔是不可能。 只是,罗天逸肯定要跟他拼命的。 “少帅舍不得?” 曹金花出来就见白凤轩看着罗天逸出神。 “当然舍不得。不过,儿大不中留,既是许了好人家,我就算再不舍得,那也不能耽误了他。只希望,曹大当家多疼他些,他呀......有时候需要人哄一哄的。” 曹金花微微皱眉。 “少帅放心,我的人,我自然好好哄着,捧手心里宠。瞧瞧,这几年,在少帅这里,把他给累得都瘦了。我回头得让人好好给他补补。” 白凤轩听起来,人家是埋怨他没把人照顾好。 算了,都嫁出去的人了。 人家疼着,也是好事。 只是吧,他还真的舍不得。 “曹大当家,要不......明年......” “少帅,你要这样说,那也行,让怀景去我那里住到明年,回头你送他过来,再把怀景给接回去,可好?” 白凤轩终于不说啥了。 沈宅里又添了饭菜香,就像是他从前每天回家时一样。 别说是沈怀景感慨了,白凤轩也很感慨。 他们的故事,似乎一直在沈宅的风云里起起落落。 晚上与沈怀景一起吃了饭,如今也没有闲话的功夫,就连吃饭都在说城里的事,军中之事,疫病之事。 最要紧的就是疫病。 虽然早有安排,但江城的疫病比想象的严重得多。 每天还是有人死亡,虽然白家军拿下了江城,依旧让江城保持能进不能出的原则,主要是不想让疫病蔓延到周边的县市。 “下午的时候,刘沣来过了。咱们的工厂虽有毁损,但不算严重,这几天他都带着人在清理。好在是,撤离江城的时候,刘沣把那些技术工人也一并带去了开江,倒是他比我想得周到。” 沈怀景翻看着报上来的各种情况,他现在腿不方便,不能出门,但也没有片刻闲着。 按刘沣的话说,“我把所有的身家都投在了工厂里,现在工厂没了,只要少帅和你还在,早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但是那些技术工人没了,以后再要找,就不好找了。若是那样,我刘沣在你跟少帅这里,也就没什么价值了。” 虽然沈怀景一再说他从未那样想过,哪怕真的什么都没了,他们也可以东山再起,刘沣依旧是他的好大哥。 刘沣点点头,“我知道。江城那夜,你第一时间让陈局来接我和家人离开,我就知道,你没那样想。只是我自己觉得,我得对你和少帅有点价值。” 最后,两个人说得差点抱头痛哭。 毕竟,兵工厂他们忙活了几个月,那确实也是刘沣所有的身家,他输不起来。 一场战争,什么都没了。 不难过是假的。 但命还在,而沈怀景差点连命都没了,比起沈怀景,他到底是好的。 “工厂那边,现在的问题是缺钱。也不止工厂,整个江城都缺钱。”沈怀景想到这个就有点头大。 百废待兴,哪里不需要钱。 沈怀景后来看着那些资料睡着了,白凤轩把他抱到床上,他动了动,眼也没睁,只说了一句:“你也早点睡。” 回到江城的日子,没有一刻闲着。 罗天逸忙得更是没白天没黑夜,曹金花看着心疼,她想让白凤轩少给罗天逸安排点事,但也更知道江城现在就那个样子,没有办法的事。 也就在这时候,罗天逸病倒了。 先是罗天逸,之后是白凤轩。 疫病这东西,根本不挑人,管你是什么人,它要让你倒下,你就得倒下。 好在是他们二人身体都不错,加上一直有喝药汤预防,倒也不算严重。白凤轩发了一夜的烧,第二天退烧之后,也就没事了。 罗天逸多躺了两天,好在是沈怀景腿也好多了,接手了罗天逸的工作。 沈怀景去巡查了各处汤药的发放情况,路过永兴社时,让人停了车。 如今城里这情况,好多店铺依旧关着,永兴社也不例外。 沈怀景让人去敲了门,来开门的是之前照顾他的小伙计,赶紧迎了沈怀景进去。 若是没有苏老板,他这条命早就没了。就算当时不死,也会被周楚洋的人找到,照样还是活不成。 “沈少爷,你这腿怎么样了?” 沈怀景走路还有点瘸,但没有拄拐。 “做了手术,好得差不多了。苏老板,我走了之后,没有谁来为难你吧?” 苏老板摆摆手,“你跟少帅打回来了,实在太好不过了。之前第九军在,要是像现在这样天天熬汤药发放老百姓,大概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苏老板很是感慨。 沈怀景也一样。 人命有时候很脆弱,但有时候又很坚强。 沈怀景闲话了几句,又问苏老板缺不缺粮,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去沈宅找他。 回到沈宅,有士兵告诉他,青帮老大正在客厅等他,说是来了一会了。 沈怀景没跟祈爷打过交道,但之前的事他也知道,方瑜与祈爷有些交情,而且在找他这件事上,祈爷也帮了忙,还差点把青帮给搭上。 为他担了风险的。 “祈爷!”沈怀景进了客厅 ,朝坐在那里的祈爷一拱手。 “处理点事,回来晚了。”沈怀景笑着上前。 祈爷赶紧站起身来,“沈少爷客气。” 沈怀景也听苏老板说过这个青帮老大,是个挺讲义气的人。 “祈爷,之前因为我,给船运行添麻烦了。”沈怀景再次表达歉意。 “沈少爷哪里话。我与方医生是朋友,她对我有救命之恩,她的事,我自当帮忙。只是,好像也没帮上。” “哪里哪里。其实,那天在船运行门口的事,我有看到。只是当时来得不巧......多谢祈爷。” “沈少爷,我是个粗人,能让方医生看重的人,那肯定也差不了。咱们也都别客气了。我今天来呢,是想问问,我们青帮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我知道,现在白家军也不容易,江城是个烂摊子。我们有人有船,也有一些物资,沈少爷看我们能做什么,只管安排就是。” 沈怀景立马起身,朝祈爷拱手鞠躬,“祈爷,我代江城百姓谢谢祈爷仗义。现在,确实缺人手......” 第376章 我给她养老 有了青帮相助,沈怀景处理起事情来,也就更得心应手。 他也跟白凤轩商量了一下,但凡在这场战后重建中,为江城做出贡献的,日后在白家军的辖区都应得到关照。 之后,他又召集了江城的商家,重整白家商号。之前觉得入股少的,欢迎追加入股。之前入股了,现在想退股的,也可以,但股金于三个月后退还。之前未入股的,现在可入股,上不封顶。 白家商号股东的福利在从前的基础上还添加了两条。其一,所有股东原本商号的税收在白家军辖区减少三成;其二,白家军查没的商铺,股东若要租赁,免一年租金,若要购买,在市价的基础上优惠一成。 沈怀景起草好相关条件,让人送到江城商会每个会员手里。 同时,又发布招募劳工通知,薪资按之前市价的七成发放。毕竟,江城现在不容易。 对于困在江城许久的老百姓来说,还能活下来,还能有地方挣钱,这就是最好的事。 一座废城,一座死城,沈怀景急需把它给盘活了。 连着好几日,沈怀景都没有睡好。 就连说梦话,都是工作上的事。 白凤轩心疼,但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此时再让江城商家拿钱,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方面是白家军之前败得太突然,二是一个月内两场大战,商家的损失也很惨重。 他们都想把钱捏在手里。 之前就逃出去的商家,虽然沈怀景也对外发了公告,如果他们愿意回来,条件会更优惠。若是不愿意,自然是要查封留在江城的财产的。 还别说,江城这一次被查封的财产不少。商铺、宅地,还有一些古玩字画什么的,反正东西不少。 对于正缺钱的白家军来说,这些都是好东西。 首先处理的就是周家的宅院和财产。 周楚洋跑得急,能带走的只有金银细软和一些票据,其他东西也带不走,更来不及带走。 周府已经挂了租售的牌子出去,只是目前还无人道问津。 其次是跟随周家,或是投靠第九军,出卖江城,坑害江城百姓,又在战后借机哄抬物价,陷老百姓于水深火热的,除了抓捕问罪,还会出售其房产,处理其财产,还之于民。用于药品和粮食购买,免费发放于民。 这一套又一套的举措下来,老百姓对白家军那是赞不绝口。 只是,江城的商家仍旧没有动静。 如果第一次成立白家商号是威胁这些人加入,那么这一次,就是一定要把这些商家绑在白家军的战车上。 他们是商人,心里明白得很。 这铁打的江城,流水的官兵。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城就换了主人。 白凤轩开启了战后清算的先例,之后拿下江城的人也一定会照此执行。 他们是怕白凤轩在江城待不久。这一个月里的风云变幻,就跟做梦一样。 自己那点身家,经不起几回折腾。 罗天逸天天叫嚷没有钱,沈怀景也愁得睡不着。 “凤轩,明天一早,我回一趟老家吧。”沈怀景一个晚上没有说话,一直在算账。 算到现在,眉头也没有舒展开来。 “不行。”白凤轩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现在是急用。以后挣钱了,再还我也行。”沈怀景确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那也不行。不能每次白家军要用钱,都让你掏腰包。你就最后那么点钱了,我要再拿,我白凤轩算什么了。所以,你死了那条心。不能动!” 沈怀景想着酒窖里的两箱黄金,恨不得现在长出翅膀来,直接飞回去,把黄金抱回来,才不管白凤轩同不同意。 那么多人要吃饭,要用药,要重建江城。那两箱黄金拿回来,多少能扛一阵的。 “小景,我说了不行。别想。你要不听话,我真会翻脸。”白凤轩警告道。 “知道了。”沈怀景叹了口气,“我现在是知道,罗副官这个管家多不好当了。你呀,以前对他不太好。” 白凤轩凑过来亲了他一口,“我对你好,一辈子!” “别闹,我心情差着呢。江城这些商家再这么不吱声,我明天估计得一个个登门要钱了。” 沈怀景是真愁啊。 白凤轩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先好好睡一觉,你昨晚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早,沈怀景与白凤轩正吃早饭。按沈怀景的意思,今天得登门拜访江城的商家,他昨晚已经想好先找谁了,从最难啃的骨头开始。 只要啃下了最难的,后面的自然就不是事。 “少帅,大少爷到了。”士兵进来汇报。 沈怀景与白凤轩立马放下碗筷,迎了出去。 之前白敬轩倒是来了电报说这两天送物资过来,他们俩都忙,完全把这个给忘记了。 “大哥,这么早?吃早饭了吗?” 沈怀景见白敬轩一头的汗水,衣服也被汗水湿透了,忙拿扇子帮着扇扇。 “天亮进的城。本来,昨晚就能到的。路上车又出了点问题,所以耽搁了些时间。运来的物资天逸已经放到了仓库。我跟天逸随便吃了点,这才过来。” 二人把白敬轩迎进屋里,立马让人打了热水,让白敬轩先洗个澡。 等白敬轩洗完澡出来,二人也吃完了早饭。 白敬轩擦了擦有些湿的头发,然后才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拿了一个文件袋出来,递给沈怀景。 “这里头的大半都是姨娘给的。兑换成票据,花了点时间。全国都能通兑。剩下的,一部分是我添的,还有一部分是......父亲给的......” 沈怀景的手指刚刚拿出里边的东西来,听到他说‘父亲’,手就顿了一下,看向白凤轩。 “我去见了父亲。把现在的情况跟父亲说了说。” “他没骂我活该?没说我是报应?” “说了。但,最后还是给了这些。” 白凤轩没言语,沈怀景看了看里边的票据,加起来是相当大的一笔钱。 “大哥,姨娘她......”沈怀景也不知道这话怎么问,就是觉得这钱拿起来沉甸甸的。 “姨娘把自己名下的田产、商铺和房产都给卖了,首饰也处理得差不多。因为着急拿钱,所以没能卖个好价钱。姨娘说,你这边等钱用,那些东西对她来说,没那么重要。” “那姨娘还在卢城?”沈怀景问道。 “房产商铺都卖了,她要去开江,跟着老二。这两日正收拾东西,我留了人手送她去开江。” “跟着老二干什么。让她来江城,我给她养老。”白凤轩这才说了一句。 第377章 慷慨陈词 白敬轩带来的物资和钱确实能解决眼前的困境,但那点钱撑不了多久,最关键的是,江城这些商家不动,江城的商业就很难恢复。 那样,江城就还得是座死城。 于是,沈怀景最不想用的杀鸡儆猴,到底还是安排上了。 之前哄抬物价的商家,先是被捆着游街示众,之后又在江城商会门口,公开枪决了这些人。 一时间,江城商会门前噤若寒蝉。 沈怀景特意请了商会的成员观看处决,枪响的时候,这些平时精明得不像话的商人们,到底还是吓得心惊胆战。 还有人当场尿了。 尸体被抬走时,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 几个士兵提了水来冲洗地上的血,反倒弄得血流成河的模样。 谁人看了不触目。 “各位,我今天也没别的意思。江城重建,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身无分文的老百姓,尚且自愿帮忙做工,哪怕不给钱,只给口吃的,他们也愿意。今天,我也想跟各位要个说法。” 沈怀景的目光扫过众人,有人胆怯,有人不安,有人恐惧,但也有不屑的。 “你们要是觉得,我这是明抢,那我就是明抢。不瞒各位说,我还真可以把你们的财产都查没了。再扶植一帮商人,也不是难事。你们商铺里的伙计、掌柜,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可以比你们做得更好,而且更听话。” 有士兵拿了椅子过来,沈怀景便坐了下来,手里摇着扇子,打量着众人。 刘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大概是看到没人说话,他便站了出来。 “各位,我刘沣你们都认识。我说几句,你们爱听就听着,不爱听,就当我刘沣放屁。” 刘沣说完,回头看了一眼沈怀景,沈怀景朝他点点头。 “我的情况,大家应该也都清楚。我刘沣也算是有些能力的,但我在刘家确实很受排挤。 我跟刘家的恩怨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但我知道,外面都说,是沈少爷和少帅挑拨了我与刘家的关系,然后我刘沣做了走狗。其实,你们都错了。 是我主动找的沈少爷和少帅。当然,我在刘家干不下去,也不是没去处。只是,我不甘心。我为刘家付出最多,凭什么给了那些好吃懒做的家伙。我得为自己找个靠山,所以,我选择了少帅和沈少爷。 我有利用价值,他们也能给我做靠山。生意嘛,不就是互相利用,大家都懂的。我把所有的身家都砸在了江城新建的机械厂里。 你们可能不知道,于我刘沣来说,机械厂没了,我就什么都没了。说实话,沈少爷和少帅要再找一个像我这样的,那太容易了。 我算个什么东西,又不是无可替代的。但江城大战那晚,沈少爷第一时间派陈局长来家里带着我和我的家长撤出江城。而沈少爷自己却没能离开......” 说到这里,刘沣还哽咽了一下。 “你们也看过江城里来来去去的土皇帝,江城真有事的,哪一回不是他们自己跑得更快。胡老三也好,第九军也好,哪怕是更早之前那些当官的,都一样。 就算他们真要带走的,那也是还有利用价值的。我刘沣,工厂没了,就这么个人,也没了钱,我就跟那街边的死狗没差别。 可是,沈少爷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我。前几天,我跟沈少爷说这个的时候,沈少爷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之前少帅和沈少爷想建厂,苦于无人无技术无经验,而我刘沣的出现,就是雪中送炭。 所以,哪怕我再无任何价值,他沈怀景也不会扔下我自己跑了。” 还别说,刘沣说得沈怀景都差点感动了。 他可没说过这话。 但刘沣说得也不错,那个时候,他们确实缺一个厂。 说他是雪中送炭,也不为过。 “所以,各位,我刘沣这辈子反正是跟着少帅和沈少爷走到底。 我也相信,不久的将来,白家军不止于江城,不止于卢城,更不止于现在的十几个县市。不说问鼎中原,那也至少是一方霸主。 良禽择木而栖,各位都是精明的商人,若是只看眼前,生意终究是不长久的。我希望各位的生意长长久久,咱们江城也能成为富庶之地。 咱们都是江城人,谁不想让自己的家乡更好呢。有朝一日,咱们江城商帮走出去,也能让人翘起大拇指,说一声了不起。” 沈怀景听着刘沣慷慨激昂的说辞,还别说,以前真没有发现刘沣有这样的口才。 一方面入情入理,一方面又举事实,摆例子,还给大家画了一个大饼,让你心生羡慕的同时,还心生向往,激动、兴奋、投入...... 刘沣讲完之后,便是永兴社的苏老板登场。 “各位,我们都是熟人。之前,周楚洋到处捉拿沈少爷,是我把沈少爷藏在永兴社。当时,沈少爷受了伤,还染了病。 后来病好,伤也好得差不多,少帅的人来接他。他可以走的,但我却染了病。为了救我的命,他冒险出去弄药,才让我又捡回了命。 各位,我说这件事,只是想说,沈少爷是个讲义气的。你救他于危难,他也不会丢下你不管。更何况,沈少爷此举,也不是为了他自己,更不是为了白家军,是为了江城和江城的百姓。 如果江城真成了死城,你们又能赚什么钱?举家去往其他地方?你们大都在外地也有商铺,应该知道,乱世之中,根本没有什么乐土。 任何一个商家,在乱世要做大做强,背后没有强大势力,都是空谈。广州商帮,江浙商帮,哪一个不是......” 一场杀鸡儆猴的戏码,最终演变成了刘苏二位老板的激情演讲。 沈怀景是第一次体会到了口才的魅力。 在这方面,他觉得自己跟白凤轩都不及那二位。 待苏老板说完,到底是有人先动了。 有人先动,也就有人跟随。人就是这样。 “真要给钱,万一第九军又打回来,那钱不是白扔了?”有人低语。 “今天这架式,不给能行吗?但就看白家军最近所做这些事,就算第九军又打回来,也不算白扔,至少都用在老百姓身上,算做善事。” “也是,咱们就当是做功德。铺桥修路是善事,这也是。而且,沈怀景也好,白凤轩也好,说狠吧,其实也就只对刘周两家下过手。这两家皆是与他们有仇怨的。对咱们,倒也没有经常盘剥。要过两回钱,也是因为江城战事之后,也算可以理解。” 第378章 白凤轩就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 江城这边,商家老板们愿意出血,江城盘活也就指日可待。 再加上,疫病也得到了控制,死亡人数一天天减少,不少人康复,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转变。 而蒋方良带领的第九军,虽然撤往省城方向,但并没能进省城。 图元良让军队在省城外面驻扎,而且是人少的地方。 江城疫病严重,已经在省城传得快疯了。图元良自然不敢让省城来冒这个险。 事实上,省城有人得了消息,知道第九军败于白凤轩的神兵天降,正在撤回来时,就已经组织了不少官绅去图元良那里联名请求,不许第九军入城。 蒋方良自知让第九军元气大伤,而且江城还输得那样惨淡,他这个参谋长得负责的,便向图元良告罪请辞,算是为第九军的损失担下所有。 只是,图元良并没有批准,让他先安抚好撤回了的士兵,容后再说。 对于图元良来说,这一次的损失实在太大,而且还让他在外面的名声很不好听。 都说他是吃鸡不成,还蚀了把米。一把好牌,打得稀烂。 短短数日,图元良也像是老了许多。 方瑜回到省城,没敢去图公馆,主要是怕自己携带病毒,再给家里的人传染上。 虽然她在回来之前,已经给自己做过彻底的消毒,而她也没有感染疫病。 她回了自己家里,就没有再出门,算是给自己做隔离。 “表哥,你若是方便,我想跟你谈谈......现在,电话里......我也刚从江城回来,不能去家里......” 她给图元良打了电话,虽然她觉得现在要说这些在电话里到底不方便,但如今只能这样。 “表哥,你其实早就想灭了白家军吧?”方瑜也不拐弯抹角。 图元良在电话那头没有说话,也算是默认了。 “大半年前,你让白大帅到省城商讨剿匪,就已经动了心思。白大帅没来,来了白家最不管事的白家大少爷。但是,你也没闲着,白敬轩在新平境内被几伙人追杀,是你的杰作。 选在新平动手,除了能把第九军摘干净,也可以把其他的势力拉入局。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让白家兄弟反目成仇。 毕竟,白老二跟老大老三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老二老三本来就不和。只是你没有想到,白家兄弟窝里斗再狠,但有外人欺负自己兄弟,那就是死敌。 所以,胡天瑞被扔出来,也是你的手笔。是你先给了胡天瑞消息,胡天瑞急性子,于是打了头阵,之后新平的土匪再接连追杀,连环套,是个死局......” “小瑜,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图元良打断了她的话。 “我不动白家军,白家军就不会打省城的主意吗?第九军早晚是他们嘴边的肉。白凤轩,就不是个能安于现状的人。 都说他是个疯子,也对,除了疯子,江城那一仗,没人敢那么打。千波寨的一群乌合之众,一群水匪,给钱就能翻脸的人,他白凤轩也敢信。他不是疯子,谁是?” 图元良也是后来才知道,神兵天降传得再神,那也是假的。不过是利用了那天早晨江上大雾,而千波寨确实也有不少船,但没有传的那么神。突然的攻击,打得蒋万良有点懵。分不清虚实。 如果是他当时在江城...... 他其实想过,仔细想过,认真想过,反反复复想过,他可能不会那么快撤出江城。 但大概也守不住。 其实,结果还是一样的。 “表哥,蒋参谋长拿下江城之后,白凤轩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唯一算得上正规军的就是开江白颂轩的那些人。白颂轩不敢打江城,他没那个魄力,他也没那个实力。 千波寨确实是一群水匪,但白凤轩敢信他们,既不怕他们中途反水,更不怕他们占了江城之后不拱手相让,那是因为他白凤轩扔得起一个江城。表哥,你扔得起省城吗?” 图元良没有回答,但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他扔不起。 “白凤轩为什么非要拿回江城,就那么个烂摊子,疫病还那么严重,他是有多傻?他兵行险招,为的不是他白凤轩自己,也不是为白家军,他是为那些跟他出生入死,那些死在江城的士兵。 就像表哥你当年一样,你从陈家河杀出来,那些跟着你的每一个兄弟,你也一样不会扔下他们。江城对于白凤轩就是这样的存在。他要救江城,至于江城在不在他手里不重要,他要江城的百姓少死一些。 你再看看你的参谋长,打下江城都干了什么?放任周楚洋对江城为所欲为,哪怕第九军的士兵没有抢老百姓,但人家老百姓把这笔账都算在了第九军头上。 所以,人家巴不得第九军死,巴不得第九军滚蛋。白凤轩只用了一张小小的纸片,说他白凤轩进城,能让百姓有药治病,有粮吃饭,就足以让老百姓站在他那边。表哥,这就是人心。” 图元良又如何不知道呢。 打下江城,到失去江城,蒋方良已经把前前后后的事都汇报过了,他也见了几位心腹,都与蒋万良说的差不多。 是他低估了人心,更低估了白凤轩的好算计,好谋略,好胆量。 他输得心服口服。 其实,他挺想见一见白凤轩,但这话他没跟任何人说过。 现在被自己表妹这一通叨叨,本来就烦躁,这会儿心火更盛了。 “是,我是输了。如何?还要让我去给他白凤轩赔礼道歉?”图元良也是气上头了,说了这般气话。 “你在江城帮着沈怀景,我不说什么。沈怀景在法兰西于你有救命之恩,你该还。但是,方瑜,第九军的事,轮不到你插嘴,我自有考量。” 图元良挂了电话。 虽然方瑜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那些话她不能不说。 其实,还不只那些话。 她本来还想问,周楚洋是不是早就投靠了第九军。 她更想问,吃掉白家军到底是他的想法,还是蒋方良的意见。 毕竟,她表哥没有亲自指挥。 但现在问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 怡楼这几天已经停止营业。 第九军吃了败仗,撤到了省城外面,省城已经人心惶惶。 一方面是怕白凤轩打到省城来,一方面也怕第九军带回来江城的疫病,所以,省城不少商铺都停止营业,酒楼茶舍都闭门谢客,就连街面上的人都很少。 老百姓觉得,战争可能离他们很近了。 谢小楼这几日都在萧恒的公寓,萧恒虽然出院了,但人家可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如今把他当使唤丫头。 他是逃不得,也走不掉,但想到白凤轩夺回了江城,打败了第九军,他又觉得眼前这点事,不算什么。所以,虽然现在给萧恒洗着裤衩子,但心情还不错,嘴里哼着小曲,脸上带着难掩的笑意。 第379章 想回江城? 萧恒在书房里叫人倒水,半天没人应,扶着腰出来,就见到这样的谢小楼。 阳光打在他的身上,泛着淡淡的一层薄光,像个快乐的小天使。 这样的谢小楼,萧恒第一次看到。 不加一点掩示,自然,快乐,连笑容也迷死个人。 他看得有点傻了。 “照顾我,这么开心?” 谢小楼就像那音乐盒里跳舞的小人,听到萧恒的声音立马闭了嘴不说,连笑容也迅速收拢,就连打在他身上的阳光,好像都散去了一般。 “刚才唱的什么,再唱给我听听。” 萧恒走到他身后,在人家屁股上捏了一把。 这个老流氓。 谢小楼反应有点大,迅速跳开不说,还下意识地用湿了手捂住屁股。 “紧张什么?又不是没摸过。” “萧恒,你好歹也是留过洋的文化人,怎么就跟那地痞流氓似的。一点没有文化人的样子。” “你都说我斯文败类了,我还有必要装吗?” 萧恒上前两步,把谢小楼给逼到死角,双手撑在对方身体两侧,把人禁锢其中,“不过,我觉得你可能挺喜欢我这种斯文败类。” 他说着就往前凑,嘴唇都快贴着人家脸了,热气全喷在人家脸上,弄得谢小楼的耳根子全红了。 “看看,耳朵都红了,还说不喜欢吗?” 萧恒不要脸的往人家耳朵上吹气,谢小楼下意识地缩着脖子,像只受惊的小猫咪,看在萧恒眼里,喜欢得不喜欢了。 “萧恒,你离我远点,不然我就......” “就什么?再给我来个过肩摔?” 萧恒还真就更过分了,直接把嘴给贴了上去,在人家的唇瓣上跳舞。 一张一合之间,就像是不断地亲吻对方。 “不要觉得白凤轩拿下了江城,就能做你的靠山。谢小楼,他不要你了,早就不要你了,还没醒吗?所以,他白凤轩夺不夺回江城,跟你都没关系,别自作多情,也别给脸不要脸。” 说完这话,萧恒像是惩罚一般,在他下唇上咬了一口。 咬得有点重,谢小楼吃痛,捂了被咬的唇,“你有毛病......” “我是有毛病。让你摔坏了我的腰,还让你在我摔坏的腰上为所欲为......”萧恒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在他的腰上,轻轻一捏,他都想弯下腰去。 “那天你......表现不错......” 本来是惩罚的,但手上的劲突然就小了,也温柔了,话语也带了几分宠溺。 这种自由切换太快,谢小楼都觉得自己幻听了。 幻听就算了,那天...... 他那天肯定是想死想疯了。 不,一定是被恶鬼附了身。 不然,怎么会在医院的病房里干那种事。 对上萧恒那满眼的笑意,他更是羞得低下头去,不自觉地咬了下唇,然后发现咬到刚才被萧恒咬过的地方。 那叫一个疼。 萧恒看他那可爱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时候,客厅的电话响了。 萧恒才没有再逗他,去客厅接电话。 因为受伤,萧恒最近都没有去洋行,公务都在家里办理。 再加上最近几天省城都在传可能会像江城那样疫病横行,所以洋行只留了几个人的值班,也没有什么急的公务。 每天逗一逗谢小楼,是他的乐趣。 “省城没有传的那么夸张,图元良不会让省城像江城那样疫病扩散,而且之前江城传出疫病的消息后,省城已经在做防疫了,这一点,还是值得相信的......暂时不回来......中元节......中元节不回了,等中秋吧......母亲身体好吗?......孩子们呢?......辛苦夫人......我让人送了一些药回去,以防万一,夫人也多保重......” 隔得不远,谢小楼完全可以把萧恒的话听清楚。 他也能猜到,打电话来的应该就是萧恒的夫人。 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但他觉得那位夫人和他都一样可怜。 他也不是没想过逃离江城。 只是,他还能去哪里呢? 现在连钱都没了。 而且,之前萧恒威胁他说,让他别给白凤轩再添个敌人,这话也不完全是威胁。 萧恒是有能力给白凤轩找不痛快的。 他不能给白凤轩打麻烦。 已经帮不上忙了,还给人家添敌人,他自己惹的骚,自己了。 把洗好的衣服晾上好,谢小楼去大门外拿了当天的报纸。 萧恒每天都会看报纸,家里订的还不少,省城有的报纸,都有订。 萧恒认真看报的样子,倒也像个读书人,长了张一看就金贵的脸。 脸上没什么表情时,也显得高冷,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眼神还很犀利,哪怕是戴着眼镜,也遮挡不住。 还别说,跟白凤轩多少有些像的,在某些时候。 不过,白凤轩更洒脱不羁一些。 哪怕是再大的事,白凤轩嘴里出来,也能风轻云淡,就是那种感觉。 但是再风轻云淡,他也没有很随性地跟白凤轩聊过天。 在他的眼里,白凤轩明明在眼前,在身边,但其实很远很远。 他伸手也抓不住,那个人也不会让他抓。 所以,跟着白凤轩好几年,直到白凤轩腰摔坏了,站不起来了,又听说沈怀景跑了,他才敢第一次在白凤轩面前表露心声。 即使那样,他也说得很含蓄,没敢要求有什么回应,只求留下来,陪着对方而已。 谢小楼想起过往,也就不由自主地走神。 发现萧恒盯着他看,眼带不悦时,他都不知道走神多久了。 “想回江城?” 谢小楼心想,自己脸上有写这个吗? 还是刚才有说什么,他失忆给忘了,怎么突然提回江城。 是的,他确实想。 想归想,他不能。 哪怕白凤轩来电让他回去,他也不能。 “你不是把钱都寄回江城了吗?不是想回去?” 萧恒的话,让谢小楼浑身一激灵。 他怎么知道自己寄钱的事,是不是他的钱也没能寄出去? “萧恒,那些是我的钱,我想寄给谁就寄给谁,你不讲理。” 谢小楼一想到自己那些钱可能根本没寄出去,还让萧恒给没收了,他这二十来年的委屈,像是一股脑地涌上心头,眼睛顿时就红了。 第380章 是不是只有我碰过你? “他不要你,让你在江城待不下去,你还卖身给他挣钱。谢小楼,你可真贱!” 谢小楼的反应刺激了萧恒,说出口的话就也格外难听。 得说,这书读得多的人,骂人的时候是最懂怎么戳人心的。 “是,我就是贱。他是不要我,他从来也没有要过我。不是他让我在江城混不下去,是我自己不想在江城待。 他从来没有对我不好,他捧我,他护我,他让我自己长本事,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凭本事吃饭。 他把我当朋友,体谅我的难处。哪怕我执意要来省城,他也让人暗中护着我,不让我吃亏。 这样的少帅,我心甘情愿贱,心甘情愿卖身给他挣钱,哪怕是把自己卖得骨头都不剩下,我也愿意......” 谢小楼太心疼那些钱了。 他都打听过枪支的价格了,觉得那些钱还能添不少枪的。 这下钱没了,这个萧恒肯定不会还给他的。 那他不就白被这老流氓给弄坏了屁股,还有嘴...... 想到那些都喂了狗,一分没换回来,谢小楼杀人的心都有。 “萧恒,把钱还我。今天你要是不还,我......”谢小楼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就朝萧恒扑了过去,刀口就抵在对方的脖子上。 “还钱!”谢小楼气疯了。 萧恒则笑着看他,瞧瞧眼睛红了,眼泪也快下来了,这委屈模样,他可是太喜欢了。 虽然这些委屈也不是因为他萧恒,但是...... “白凤轩没要过你?”他问。 谢小楼像是没听明白一样,现在这个是重点吗,他要的是钱。 “还我钱!” 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 “他是不是没碰过你?你那里,只有我……” 萧恒那晚就觉得,谢小楼不像外面传的那样,他很青涩。而且像是没有经历过,最后还弄了个血腥场面。 事还没有办成。 而且,无论是亲他,还是别的,这小子反应都很青涩,像是完全未经人事。 他也想过可能对方是个雏,所以才问白凤轩是不是不行。 原来,白凤轩是没有碰过他。 当然,也可能是真的不行。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让他心情大好。 “说呀,是不是只有我?” 萧恒脖子上都出血了,他自己没什么感觉,谢小楼看得真真的,反倒有点吓着。 他没想要谁的命,他只是想要钱,那些钱是给他的少帅的,不能给任何人。 他可以不要命,但不能没那些钱。 “萧恒,快还我钱,不然我真的......” “先回答我,是不是只有我。说实话,给多少钱都行。” 谢小楼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花言巧语,大概都是从萧恒嘴里。 “敢说谎,我就把账都算白凤轩头上。他接了江城那个烂摊子,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如今他可是穷得叮当响。” 萧恒一边威胁,一边陈述利害,还以钱相诱,谢小楼哪里有这么些心思,只得点点头。 “点头不算。我要你亲口说。” 萧恒望着谢小楼,那嘚瑟又欠揍的模样,真让人恨得牙痒痒。 谢小楼自然张不开嘴,但一想到钱,他又...... “除了我自己那些钱,你还能给多少?” 他这话出口的时候,萧恒那心酸涩得难以形容。 咬着牙,“我能给多少,取决于你给了我什么答案,是不是实话,还有你听不听话......” 谢小楼知道,萧恒就是想折腾他呗。 以虎谋皮,他这点心计在人家那里,不值一提。 他也知道,最后可能人财两空,什么都没掏着,折的只有他自己。 萧恒见他犹豫,便把报纸递到他面前,“看看吧,你的少帅非常缺钱,正四处招商,让人投资呢。” 谢小楼拿过报纸看了看,发招商公告的是沈怀景。说是招商公告,其实是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邀请各地有胆识,有眼光的商人去江城做生意,而白家军也致力于把江城打造成小香港。通百家之货,做四海生意,江水流到哪里,江城的生意就做到哪里。 “看来,这位沈家少爷如今已是白家军的大管家了。跟我说说这位沈少爷吧......” “你打听他做什么?”谢小楼警惕道。 “既然要投资,至少得知道,谁能做主,有什么能耐,是个什么性子,钱不能砸到水里,连个浪花都没有。” “你真要去江城做生意?你有多少钱?”谢小楼忙问。 “你猜!”萧恒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得意地看着他。 “你一个洋行职员,能有几个钱。你唬我就算了,反正我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懂得也少,但沈少爷不一样,他留过洋,见过的人,懂的也多,人也聪明,什么都会......” 萧恒以为能从谢小楼嘴里听到一些不那么好听的话,但句句都是赞美,还别说,听了也让他很好奇沈怀景。 “既然,这白凤轩和沈怀景在你眼里都这么好,那就替我引荐一下,让我看看是不是真那么好......” 江城。 沈怀景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腿也没有完全好,一天天的忙下来,到了晚上,腿就累得不想动弹。 白凤轩打了热水给他泡脚,泡完之后,又替他捏腿。看到他腿上的一处处伤痕,他心里难受坏了。 “是不是很难看了?”沈怀景趴床上,手边一堆票据,这都最近几天花出去的开销。 “没有。” “难看也没办法,已经这样了。反正,以后关了灯,你也看不到,就当我的腿全是好的。不准嫌弃!” “心疼都来不及,哪会嫌弃。是我没把你保护好,让你受了这么多罪,吃了这么多苦......” “你可打住吧,每天都说这个,你说得不烦,我都听烦了。对了,跟你说个事。” 沈怀景坐起身来,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来,递到白凤轩手里。 “什么?” “你先看看。” 白凤轩拿出里边的信来,粗粗看了一遍,“萧恒?之前咱们说的那个?” 沈怀景点点头。 “他要投资,不是好事吗?你担心什么?” 白凤轩把信塞回信封里。 “投资是好事,现在江城正缺钱。但是......”沈怀景犹豫了一下,又从抽屉里拿了封电报出来,递到白凤轩手里,“你再看看这个。” 电报上只有几行字:谢老板谢少帅好意,但他不回江城。另外,谢老板好像跟萧恒好了。 “你之前说,萧恒看上了谢老板,我便用你的名义通知省城那边,让谢老板回来。他一个人在那边,又让人盯上,我不想他吃亏。这事没先跟你说,因为知道,你也希望他好。” 白凤轩没说话。 他现在忙得很,事情多,那晚提及谢小楼,让沈怀景那一吃醋,他回头就给忘了,哪里想到那么多。 “收到这封电报之后,我又让人发了电报给省城那边,确认他电报里的‘好像’。那边回电说,这几天,谢小楼都住在萧恒那里。萧恒的信是下午收到的,不是寄过来的,是有人送到沈宅。所以,我觉得这事可能跟谢小楼有点关系。” “你想怎么做?”白凤轩问。 “那就会一会萧恒!按他信上所说,最迟后天早上就能到江城。我亲自出城去接人。” 第381章 你有任何需求都可以跟我说 沈怀景难得把自己收拾得这么精致。 自打江城那场夜战之后,他就没再收拾过自己。 一是没那个精力,二是没那个心思。 再说了,一个男人,也没必要把自己收拾得太好。 早上出门前,白凤轩把他看了又看,最后还生气地说了一句:“把自己打扮这么好看,便宜那个姓萧的了。” 沈怀景觉得他可爱又好玩。 他算哪门子好看,谢小楼那才叫真的好看。 人家看上了谢小楼,他这张脸,怕是让萧恒多看一眼都不能够。 他也只是收拾利索点,好歹是代表了白凤轩的脸面。 等到快中午,也不见人影,陈宇还打发人去看了看,也没消息回来。 “估计午饭前到不了的。你看我是让人送饭过来,还是你先回去休息,我在这里等着。” 沈怀景就坐在凉亭下,但太阳很大,也没什么风,凉亭里并不凉快。 沈怀景倒是没怎么出汗,喝着茶,划拉着算盘。 虽然今天是出来接人的,但有些活还不能放下,所以,事情照做,人也照等。 他把刚刚算出来的数字填到表格里,然后收拢了一下东西,放到公文包中。 “半天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半天。”低头看手表的功夫,便有人满头大汗跑回来说,前面有车来了。 沈怀景便起了身,不多会的功夫,便有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来。 谢小楼是真没有想到自己就这么回了江城,还是被萧恒硬拽着上车的。 这一路上虽然挺顺利,就是他比较忐忑。 看到站在前面等待着的沈怀景,更在谢小楼的意料之外。 “是沈少爷!”谢小楼道。 “他就是沈怀景?”萧恒的目光落在沈怀景身上。 第一眼的感觉,大抵跟所有见过沈怀景与谢小楼的人一样,没有谢小楼长得好看。 “穿警服那个呢?”萧恒问。 “陈局长,少帅的发小。” “他们过来了。”谢小楼下意识地抓了下萧恒的衣服,本能地低下头去,想躲。 “躲什么?跟着我回来,他还能吃了你?还是你觉得我见不得人?” 谢小楼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要早知道还没进城就会见到沈怀景,他大概打死也不上车。 “我见不得人,我见不得人,你别拽我......” 谢小楼这会儿也不跟他争辩,但萧恒还是把他给拽起来。 他刚抬起头来,沈怀景和陈宇已经走到车门边了。 半开着的车窗,沈怀景先是扫到了萧恒的脸,而谢小楼的身影随即跳入眼帘,也让他有点意外。 “萧恒先生吧?我是沈怀景。” 沈怀景的脸上带着浅浅笑意,目光落在他们拉着的手上。 他真不是故意,但就那么看到了。 “沈少爷?少帅的......新欢!” 沈怀景听得这话怎么有点刺耳,想着这不会是为了谢小楼吧,毕竟外面传他们仨也传得挺难听的。 “是。昨天收到萧先生的信,很感激萧先生能这么看好江城的发展。不过,萧先生远道而来,我还是应该跟萧先生说清楚,江城刚刚经历了大疫,虽然疫病也快过去,但还是有被传染的风险。所以,我给萧先生安排住在江城外面,等过几天,疫病彻底结束了,再进城也不迟。” “沈少爷,我这么远跑到江城来,自然不怕被传染。你的好意心领了,我还是住城里吧。毕竟,我还没来过江城。” 沈怀景也不坚持,立马道:“好,我马上安排。我在前面带路,萧先生的车跟着我就行。” 谢小楼手心都出了汗,全程没敢看沈怀景一眼,也没敢说一个字,哪怕喘气都不敢太大。 车子入了江城,沈怀景先安排他们在江城最好的旅馆住下,又打电话给了永兴社的苏老板,交代了一些事情。 挂了电话转过身来,就看到谢小楼从楼梯上下来。 沈怀景赶紧过去,“谢老板,可是需要什么?” “沈少爷,不用这么客气。我......” 欲言又止。 谢小楼觉得太丢人了。 “怎么了?”沈怀景看出他不自在,所以,刚才下车他没有刻意跟谢小楼打招呼,只是笑着点了下头。 谢小楼很紧张,想来也是不愿意一起回来的。 萧恒原来这么霸道。 “有难处,跟我说。我之前说过,你是凤轩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谢小楼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他想解释他跟萧恒不是那种关系,但这话他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沈怀景了。 “沈少爷,我没想回来的。我......”犹豫了半天,就说了这么一句。 “谢老板,你应该回来。让你回来的电报是我发的。有些情况,我可能不太了解,我的出发点只是不想你受委屈。如果我有误会,我向你道歉。” 谢小楼一听这话,脸迅速就红了。 这下,真的没法解释了。 他不想沈怀景那样看他。 离开江城还没多久,立马就找了个男人当下家。 “谢老板,如果你想留下,我帮你。如果你想走,我不拦你。但前提是,你要过得好。别的我不问,也不多嘴,你有任何需求,都可以跟我说。” 两个人还没说几句,萧恒也从楼上下来。 谢小楼自然立马闭了嘴,沈怀景则笑着迎上前去,“萧先生,因为之前没有安排住城里,所以今天中午只能请萧先生用个便饭,晚上我再安排。萧先生是再休息一会儿,还是再在就过去用餐?” 萧恒回头看向谢小楼,声音立马温柔得要命,“小楼,饿了吗?” 谢小楼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什么时候叫过他小楼啊。 他有名字的,能不能连名带姓一起叫,再不然叫谢老板也很好。 他给了萧恒一个眼神,大概是说:你故意的。 萧恒也回了一抹笑意,仿佛在说:我就是。 谢小楼在心里吐了口气,然后对沈怀景说,“麻烦沈少爷了!” “不客气。那咱们现在过去。” 谢小楼觉得,今天这午饭怕是也得吃得噎住几回的。 看萧恒这样子,定不会就那么放过他。 让他死饭桌上算了。 午饭安排在富春楼。 秦家母子也回了江城。富春楼历经两场战火,全然无损,倒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如今沈怀景急于恢复江城的商业,不少店铺已经开始营业,富春楼也在整理之后重新营业,只是比战前生意差了许多。 “沈少爷!” 永兴社的苏老板早等在富春楼门口,见他们下车,忙迎了上来。 谢小楼看到苏老板的那一刻,便明白了沈怀景的用心。 第382章 修罗场 萧恒来之前,听过不少沈怀景与白凤轩的传闻。 对于有人会出城来接他,他并不太意外。 他提前让人送了信去,而且,他也相信,白凤轩和沈怀景对他的也并非一无所知,一定会派人来接。 但他确实没有想到会是沈怀景亲自来。 这也足以说明,白凤轩现在确实很缺钱。 酒桌上的那一套,萧恒是再熟悉不过,甚至都有些烦那样的虚假客套,但又得虚伪应对。 这就是生意人。 沈怀景今天安排的饭菜还真的很家常,至少跟他平常在省城接受招待吃的那些相比,卖相上就差了许多。 “这烧鹅是卢城的特产,萧先生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沈怀景没替对方夹菜,除了给白凤轩,他也没给别人夹的习惯。 而且,萧恒也在国外待了很多年,未必就喜欢国人的这一套。 “卢城,那不是少帅的老家。怎么,今天没有见到少帅?”萧恒夹了一筷子,但没给自己,而是给了旁边的谢小楼。 谢小楼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反正也不敢抬头看苏老板与沈怀景,只在心里骂萧恒这个老鬼鬼。 “少帅有些公务要忙,这会儿可能在军营里。萧先生放心,投资的事,我能做主。当然,不投资也没关系,咱们也能做朋友。” 沈怀景没说白凤轩要见他,但也没有说不见,可进可退。 萧恒猜测,这是看他能不能给钱,能给多少钱。 “沈少爷倒是喜欢交朋友。我还以为,是少帅怕沈少爷不喜欢,不敢来跟我一见。毕竟......” 他的目光扫向谢小楼。 谢小楼觉得自己就跟那炭火上的烤肉一样,萧恒隔几分钟不把他拿出来洒点佐料,这饭就不能好好吃。 “萧先生说笑了。听说,萧先生也在法国留的学,遗憾的是,我在法国上学的时候,未能与萧先生结识。不过,咱们今天也不算初次见面。” 萧恒本来以为沈怀景只是想用留学这事套套近乎,但最后这话,反倒像个钩子,让他不问都不行。 有点意思。 “哦?我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沈少爷。” “萧先生不记得也正常,毕竟......”他笑了笑,萧恒莫名觉得这笑不那么善良,“得有十来年了吧。 我那时候随父亲外出,途经四道口,便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街上就很热闹,跟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天是萧家大少爷迎娶姜家姑娘的大喜日子。 沿家发喜钱,热闹非场。我呀,还跟着新郎官追了一路,拿了不少喜钱呢。” 沈怀景说到这里,任谁都听得出来,那新郎官就是萧恒。 萧恒没隐瞒自己已有妻有子的事实,只是这话让他当着谢小楼的面说,他还是很不喜欢。 苏老板来之前不知道是什么个光景,沈怀景只在电话里说谢小楼和一位朋友回江城了,请他一起作陪。 但看现在这场景,见多识广的苏老板太知道什么个意思了。 哎,他真不该来呀。 这就是个修罗场。 不过,还好白凤轩没来。 白凤轩若是来了,那今天这顿饭,怕是更难吃了。 这个萧恒是什么什么人,苏老板不知道,但四道口的萧家,他还是听说过的。 萧家的银子,那得是很有钱的人。 苏老板下意识地把目光瞟向谢小楼,这会儿他也不好说什么,而且说什么都不合适。 但谢小楼从一开始见面就很尴尬,当初谢小楼被人哄着下台,也没见他像现在这样难受过。 苏老板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早该想到的,一个没了人保护的漂亮戏子,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不就得让人欺负嘛。 他是心疼谢小楼,但又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早知道我跟萧大少爷还有这样的缘分,当初你递我喜钱的时候,我应该说一句‘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沈怀景可不是个软柿子。 而且,这可是他的地盘,他更不可能让谁嘚瑟了去。 缺钱是一回事,但也不是谁的钱都要。 非要这么一见面,就往他身上扎刺,他也不惯着。 “来,这杯我敬萧先生,虽然祝福新婚是晚了点,但祝萧先生未来还有无数个十年与姜家小姐携手共白头!” 沈怀景站起身来,举起的酒杯就像是打在萧恒脸上的耳光子一样,痛不痛的还是其次,主要是没脸。 这副摆明了人家也把他摸得很透彻的模样,他实在不喜欢。 “萧先生......怎么了?总不能是跟太太离婚了吧?萧家的银子,姜家的女子,郎财女貌,那是有点可惜了。” 沈怀景一仰头,把酒给喝了。 放下酒杯时,笑了笑,“萧先生,还来吗?” 挑衅的意味有点,便更明白的是:尽管放马过来,我就没有怕的。 萧恒早就黑了脸,隐忍不发到现在,已是难得。 “那个,我肚子有点不舒服,谢老板,你能不能扶我去方便一下......” 苏老板这个借口找得非常勉强,但好歹也算个理由。 谢小楼也巴不得逃离这里,起身去扶苏老板,要走时,萧恒却拉住他的胳膊。 谢小楼看向萧恒,一个想逃,一个想留,就那么僵持着。 苏老板都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继续装,很是没有诚意地叫了两声肚子痛。 “萧先生,谢老板丢不了。他也是我朋友!” 沈怀景按住了萧恒的手,让他放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萧恒去不愿意,谢小楼见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只得道:“我去方便一下,很快回来。” 他这样说,算是让大家都有了台阶。 萧恒到底是放了手,沈怀景看着那二人出去,顺便还替他们关好了门。 门一关,萧恒的脾气也就不藏着了,冷声道:“沈少爷看来是不需要我的钱。” 沈怀景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萧先生有钱,想给谁给谁,确实也不差白家军这一股势力。我呢,看在谢老板的份上,提醒萧先生一句,多处押宝,是能让风险降到最低,谁起来了,对你都有好处。 不过,做这种事的前提是,不能让你投资的对象知道。人家是死对头,你投了这头又投那头,这要是哪天人家想不开,一起合起来把你吃了,你就太亏了。” “看来,是我小看沈少爷了。你跟外面的传闻,确实不一样。” “我当萧先生是夸我。” 第38章 一夜一千大洋,贵着呢 苏老板当然没闹肚子,而谢小楼却真的去了厕所。 方便了出来,苏老板就等在门口。 “谢老板,那个萧恒......”苏老板也不知道这话要怎么问不伤人,所以,话到嘴边又给咽下,“那什么,咱们在外面待会儿吧,我瞧着沈少爷那脾气,一会儿打起来都有可能。” 谢小楼也没想进去,他甚至都没想跟萧恒回来。 萧恒非要带着他,而且他早明白,萧恒带着他回来,就是非要让他难受的。 他难受吗? 看到沈怀景的那一刻,对方额头上那么大一个疤痕,是从前没有的。 江城一战,沈怀景受的罪不少。 他后来听了点小道消息,说是沈怀景那夜没能逃出江城,所以第九军攻下江城后,重金悬赏捉拿沈怀景。 还有沈怀景手臂上的伤痕,仿佛都在诉说那夜江城的激烈。 “苏老板,这些日子可好?” 苏老板叹了口气,“染了疫病,差点丢了命,是沈少爷冒着生命危险给我弄的药,我现在才能站在这里。我呢,到底还是幸运的,好多人死在那夜,没死的,也有不少死在了接下来的疫病之下。江城......太惨了......” “好在是少帅夺回了江城,赶走了第九军,又是汤药,又是粮食,江城老百姓好歹算是活过来了。那第九军,也不是好东西......” 苏老板还不由得骂了一句。 “少帅......”谢小楼想问白凤轩,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不该问。 “少帅挺好。之前为了寻沈少爷,几次冒险入城,还......”苏老板说到这里打了住,他差一点忘了谢小楼以前跟了白凤轩好几年。 “谢老板,那个......有些事,过了就过了。往前看啊......” 苏老板是想安慰人的,但这个没法安慰。 “苏老板......”谢小楼欲言又止。 苏老板看着谢小楼,他知道谢小楼肯定有很多难处,而且刚刚的场景他也看到了。 戏子这样的事,他也见多了。 愿意不愿意的,戏子说了不算。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去求求少帅,这是少帅的地盘,那个姓萧的,不敢把你怎么样......” “苏老板误会了。我其实......” 谢小楼苦笑。 钱也收了,人也让姓萧的占了,他解释个什么劲。反正,在别人眼里,他是卖了,跟事实上也差不多。 “少帅还是重感情的,他不会不管你。沈少爷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他......” “不是!”谢小楼再次打断了苏老板,“我是跟了少帅好几年,但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每次......少帅叫我去,都只是听我唱戏。听乏了,便让我去休息,他也睡他的觉。我们,没有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甚至,都没有在一张床上睡过......” 苏老板不太置信地看着谢小楼。 “少帅从始至终,心里都只有沈少爷一个人。心里是,身体也是。” “那你们这几年......” 苏老板确实不太能信,想信又实在没法理解。 就白凤轩捧谢小楼那劲,怎么看也不只是听个戏的意思。 而且他也见过很多次白凤轩跟谢小楼说话,那温柔劲,骨子里都透着宠溺,怎么就是清白的听戏与唱戏的关系呢? 是他太脏了,还是白凤轩不行啊? “谢老板,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少帅那方面......”苏老板比划了一下,谢小楼自然是懂的。 “苏老板,咱们见过的那些男人,大概没谁像少帅那么干净的。我想,沈少爷若是没有回来,他怕是一辈子都能这么干净。不碰谁,也不会让谁碰他。 他的灵魂和身体,他的情爱与欲望,只会留给那一个人。如果那个人不要,也不会给别人。我......”谢小楼叹口气,“大概是不行的......” 苏老板沉默了。 包间里萧恒与沈怀景在之间的那一般较劲之后,现在谁都没说话。 大概又过了几分钟,沈怀景点了支烟,自顾自地抽起来。 抖落烟灰时,萧恒也点了烟,二人就这样相对而坐,各自抽烟。 “萧先生,江城疫病未除,建议不要久留。吃完了这顿饭,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会让人送你们出城。我挺忙,你自便!” 沈怀景把烟头给弄灭,起身要走,萧恒开了口,“是你把他赶出江城的,还是他自己要走?” “他怎么说的?” “他......夸你......” 沈怀景吐了口气,谢小楼离开江城这事,说不是他赶走的,也不全对。 他要不回来,人家谢小楼在江城待得好好的,跟白凤轩也跟得好好的,怎么会离开江城。 “谢老板善良!” “善良?”萧恒轻笑,“他是个傻瓜蛋。白凤轩都不要他,他还愿意卖身给白凤轩挣钱,想让白凤轩东山再起。你说,他是不是蠢得跟猪一样。” 沈怀景上前揪住了萧恒的衣领,“你说什么?” “一夜一千大洋,贵着呢。” “你......”沈怀景还真被那数字给刺着,此刻他都想打爆对方的头。 “不信?看看......”萧恒把旁边的公文包扔到桌上,“自己看!” 沈怀景是不想信,但...... 他的目光在公文包里停留了片刻,然后松开了萧恒,打开公文包,里边只有一个信封。 信封里有一张汇票,汇票上写着白凤轩的名字,还有足以让沈怀景吃惊的金额数字。 这么多钱...... 沈怀景难免想得多些。 一个娶了妻,有了子女的男人,在外面玩男人,本身就好不到哪里去。 给这么多钱,那得怎么折腾人。 沈怀景越想越来火,那汇票都快让他给捏皱巴了。 “这些钱,是他把我弄伤之后,大概是怕我弄死他,着急忙慌去汇的。汇了这些钱,他就身无分文了。可能是觉得,他可以死,但钱得留给他的少帅。真他娘的诡异的爱情。” 第384章 你要赢了,我让你亲回来 谢小楼和苏老板在外面等了许久,久到苏老板都有点怀疑,里边是不是有一个把另一个给弄死了。 所以,沈怀景从里边出来时,苏老板赶紧迎了上去。 谢小楼也有点担心,但没有苏老板嘴快。 “沈少爷,没事吧?” 苏老板虽然觉得这话有点多余,在白家军的地盘,谁还能把沈怀景怎么样。 但他其实的意思是,里边那个怎么样。 眼看着谢小楼都跟了那个人了,总不能就这样让人守寡不是。 “没事。我还有些事处理,就麻烦苏老板替我好好陪陪谢老板和萧先生。” 沈怀景说这话时,目光落在谢小楼身上。 “他没事。”他又补了一句。 谢小楼心下一慌,像是被谁看穿了心事一般。 想解释吧,又觉得自己是此地无去银,也只‘嗯’了一声。 “我先走了!” 沈怀景冲他点点头,离开了富春楼。 江城,如今是最热的时候。 大地都像是被太阳烤冒烟了一般。 空气里都是热浪,没有一丝凉气。 曹金花有些受不了江城的热,刚刚还去江里游了一圈回来。 身上湿漉漉的,但也没有觉得凉快多少。 早就凉好的茶水被她大口大口地喝下,半点女人样子没有。 罗天逸也是在屋里热得不行,出来寻个凉快处,就见曹金花一身湿透了,脸上的水珠还泛着光。 “知道曹大当家的水性好,但如今江里的水急,没事还是别去江里折腾。没听说过嘛,江里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罗天逸的嘴,一向欠得不要不要的。 明明是好话,但从他嘴里出来,就变了味。 曹金花笑着看他,“罗副官这是关心我?” “曹大当家当我什么都没说。” 罗天逸拿着扇子要走,曹金花上前拦住,“罗副官,害羞了?” “我一个男人,害什么羞?” “是啊,你一个男人,害什么羞。我也想知道。” 曹金花的眼神带着笑意,有几分调戏良家妇男的味道。 “罗副官,其实,你跟我一位旧相识......”曹金花带了些水渍的手指,不太安分地往人家脸上划拉。 “有点像。”她边动手,说话还带钩子。 罗天逸退了一步,躲地那只手,“曹大当家自重!” “自重?我又没有定下亲的未婚妻,看上了谁,就上手,没那些个规矩。我第一眼看到罗副官,就觉得......” “觉得什么?”罗天逸莫名有点慌。 “觉得罗副官像是我从前睡过的一个男人。”曹金花突然凑近,右手就撑在了罗天逸背后的柱上。 这个动作太霸气。 虽然曹金花算不得人高马大,跟罗天逸比起来,还矮了个头,但气场就摆在那里。 主要是匪气。 “曹大当家认错人了。” 曹金花这个女人很直接,没那些文化人喜欢的委婉迂回。 她能忍到现在才调戏罗天逸,那都是会心疼人了。 “我记得,我睡过的男人胸前有一个铜钱大小的胎记。罗副官说我认错人了,要不,脱了衣服让我检查检查。若是没有,那肯定是我认错了。” 曹金花说完就要扒人家衣服。 罗天逸哪里肯让她得逞,抓了对方的手腕,“曹大当家,别太过分了!” 曹金花一笑,“这样呢......” 她直接凑过去亲了人家一口。 罗天逸没想到她会直接耍流氓,那一口没能躲开,又惊又慌,还有些生气。 “这样过分吗?”她笑着,他气着。 哎,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曹......” 罗天逸眼睛都瞪大了,有点想骂人。 但才说了一个字,曹金花凑上来又亲了一口。 罗天逸就跟呆瓜一样,白白让人亲了两口。 脸红了,脖子也粗了,牙齿都快咬碎了,“曹金花,别逼老子打女人。” 曹金花却不以为意,笑道:“来呀,咱们试试。我要赢了,你脱衣服给我检查。你要赢了......” 她笑得有些不怀好意,罗天逸莫名觉得后脖子有点凉。 这个女人不知道打什么坏主意。 他就不该多那句嘴。 他都想抽自己两下。 “我要赢了,你就滚......” 他想说的是,自己要是赢了,曹金花就赶紧滚出江城,回她的洛川去当水匪头子。 但是,曹金花抢道:“你要赢了,我让你亲回来。” 于是,这话彻底刺激了罗天逸。 这个女人就是欠教训,不挨顿打,怕是不行的。 二人眼神交锋,接下来便是拳头与腿脚的碰撞。 白凤轩在屋里睡午觉,听得外面吵吵闹闹的,本来就热得不行,没有睡好,还让这些人吵得。 他出来一看,好嘛,一群人围在院子里看罗天逸与曹金花交手。 “胡爷,你下注多少?”好事的士兵拿着军帽挨个收下注呢。 胡天瑞双手抱胸正看热闹,让士兵这一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洋扔进那破军帽里,“我压曹大当家!” “好呢,胡爷一块大洋,压曹大当家胜!” 士兵的声音不小,动手的二人铁定都听得真真的。 “参谋长,你压谁?”士兵接着拿军帽挨个问。 陈力难得也看回热闹。 见那破军帽递过来,瞅了一眼里边的钱,说了一句:“我没钱。” “参谋长,玩玩嘛......” “这里。”旁边的陈宇扔了十文铜元到破军帽里,“压罗副官。” 那士兵照样念了名字和押的数额。 白凤轩凑过去的时候,气氛正热烈。 “做什么?”他问了陈宇一句。 “他们在压罗副官跟曹大当家谁能赢。” “我是问,他们俩为什么打起来?” “哦,据说是曹大当家轻薄了罗副官。罗副官多干净的人,哪能白让人家轻薄了。所以,这不得出点气。若是罗副官赢了,那就亲回来。若是输了,就脱了衣服让曹大当家看看。” 白凤轩都怀疑自己耳朵错了,再不然,就是陈宇说错了。 “罗天逸是脑子被疫病给毒害了吗?这输了赢了也都......” 白凤轩话没说完,这都许了人家了,脱衣服还是亲回去,那不都是早晚的事,他操的哪门子的心。 “行,你看着点,别让他们真伤了对方。我营里边转转。” 天气热,白凤轩怕士兵们中暑,每天营里都有绿豆汤喝着降暑,还配了些中草药熬的汤,一方面是降暑,一方面也是因为疫病还没有彻底结束。 刚出门,胡天瑞就跟了出来。 “不看热闹了?” “老子要赢了,他们敢不给我钱。要是输了......那是老子倒霉。不过,我瞧着这曹大当家像是看上罗副官了。少帅,这回打下江城,曹大当家可是出了大力气的,你该不是早就把罗副官给卖了吧?” “那也得卖得上价钱。你要有人要,老子也卖。” “还真卖了呀?少帅,你可真舍得!” 他哪里舍得,那不是没办法的事。 就这,他都还怕曹金花半路反水。 “除了我媳妇,我谁都舍得。”白凤轩说的倒是实话。 “是,沈少爷是千金不换的。” 二人并肩而行。 第385章 为什么不反 大太阳晒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还没走多远,两个人额头上的汗水都出来了。 好在是营区树多,能遮避一些阳光,算是好的。 军医官给伤员换了药出来,就在门口遇到他二人。 “少帅,药快没了。广州那边的药什么时候能到?”军医官正想去找白凤轩说这个。 本来这事是沈怀景管的,但今天他就没看到沈怀景。 “我回头问问小景,应该快了。对了,晚一点,给天逸和曹大当家的送两瓶跌打损伤的药酒过去。” “怎么了?”军医官一直在忙,还没有听说那二位打架的事。 “军医官,那二位在为了脱衣服还是亲回来打架呢。你现在去指挥部的院里看个热闹,还来得及。” 胡天瑞嘴快,白凤轩白了他一眼,大概是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多屁话呢。 军医官可不好这个,他从上一场江城夜战开始,就一直没有闲过。 “好。那我先去忙了,回头让人......” 话还没说完,军医官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军医官中暑了。 一直忙着伤员,他是一点没有顾上自己。 胡天瑞把人扛到阴凉的地方,又拿了扇子扇风,白凤轩倒了除暑的绿豆汤给灌下,还掐了人中,好一阵军医官才缓过劲来。 “舅舅,怎么样?”白凤轩松了口气。 “好多了。一早就觉得身子沉......” “好好休息。” 接连两场仗,对于白家军的每个人来说都不是轻松的。 受伤,疫病,暑热,好像总有不少的难关等着他们去过。 胡天瑞倒是难得,既没受伤,也没有中暑,更没有染上疫病,就跟铁打的一样。 “胡天瑞,怎么不反?” 白凤轩大太阳底下去巡视城防,胡天瑞就一直跟在他身后。 以前,都是齐荣跟着。 但齐荣跑了,至今都没有任何消息。 “抢第九军军粮的时候,你有机会的。只要你反水,军粮可以带走,还能把我也一并杀了。这事,还能算在第九军头上。” “少帅,那时候信我吗?”胡天瑞反问。 白凤轩看着被热浪侵蚀的大地,眉头皱起,汗珠滑落下来,没有回答。 “少帅,你说句实话,我也给你实话。” 白凤轩双手撑在城墙上,有些烫。 “信不信,不重要。没得选,机会又难得。” 胡天瑞点点头。 “想过!” 他答得很干脆。 这也不让白凤轩意外。 “虽然想过,但没那么干。自己做老大,虽然过瘾,但......没跟着你刺激......劫第九军军粮那事,要是换了我,连想也不敢想。就算敢想,打死也不敢做。瞻前顾后,大多数人的通病,我也不例外。有时候,盲目自信,也是大多数人的通病,我也有。但你不是......” “我是疯子!”白凤轩说。 “确实疯!不过,老子喜欢!跟少帅一起疯,贼刺激,还他娘的过瘾。少帅,就你这脑子,里边到底装了些啥。就打江城这事,反正没人敢。二少爷的人,曹金花的人,没一个真正属于你的人,你却让他们打下了江城,还来了个神兵天降。少帅,你怎么就知道那天早上有雾?这个也能预知?” 说到这神兵天降,不只是胡天瑞,大概听说了这件事的人,无不说白凤轩是神人。 用兵用到他这种境界了,大概就是再世诸葛。 “我在江城驻守三年。什么季节什么气候,江上什么情况,周边什么情况,我要是连这个都没数,那我这三年在江城就真是个废物了。老天爷帮忙罢了。” “少帅,你牛!当年,诸葛亮草船借箭,也不过如此。” 胡天瑞经过了江城这一战之后,对白凤轩就只剩下膜拜了。 “不恨我灭了你胡家军?”白凤轩反问一句。 “恨。不然,也不能反了。不过,说句实话。要是当初我打下了江城,我肯定不会留你的命,哪怕你降了。还得说,少帅的胸怀不一样。” 胡天瑞这马屁拍起来,也没完了。 “胡天瑞,那不一定是胸怀,可能就是......”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烈日下,沈怀景就站在离他们两米远的地方。 沈怀景从富春楼出来,就去查看城墙的修缮情况。最近,不少工人在那边忙碌,天气热,疫病还未结束,他不去看看,到底是不放心的。 在那边坐了一阵沿城墙出来,就正好看到这二人在大太阳底下说话。身边也无其他人,还当是说什么悄悄话呢,也就听了一耳朵。 “沈少爷,是什么?”胡天瑞问。 “猫抓老鼠!”白凤轩自己抢答了。 沈怀景笑着走到跟前,胡天瑞有些不信地看向白凤轩,“少帅,不是吧?我怎么也是胡家军的大帅,我也是从那些人里斗出来的。” “嗯,跟那些人比,你是强点,所以才能当我的老鼠。行了,赶紧走吧,没看我媳妇来了。” 胡天瑞立马被嫌弃了。 “沈少爷,少帅开玩笑吧?我哪里像老鼠了?”胡天瑞不服。 “嗯。确实没见过个头那么大的。”沈怀景答得一本正经。 “你们......”胡天瑞都想骂那句‘狗男男’,毕竟常听罗天逸骂。 但他又怕白凤轩记仇,想着还是算了。 正要走,沈怀景又说了一句,“晚上吃饭的时候咱们碰个头,九山的事,我还一直没听你说。今晚有空,你跟我细说一下。” 胡天瑞点点头,这才离开。 “这么热,出来干什么?不是陪姓萧的吃饭吗?”白凤轩上前,双手挡在沈怀景的额前,替他遮挡刺眼的阳光。 “吃了。虽然吃得不太愉快。” “我回头去收拾姓萧的。走,别在上面晒着,寻个凉快的地方去。” 二人下了城墙,在一处通风凉快的城门外坐下。 头顶是绿树,脚下是石台阶,不断往台阶下延伸的路通向远方。 而不远处的牌楼屹立在烈日下,不知道风雨飘摇了多少年,庆幸没有毁于战火之中。 “萧恒这个人,不是单纯意义上的生意人。虽然一开始聊得不太愉快,后面也还好。他给钱,很多钱!不过......”沈怀景一下子想到那张汇款单,心里又酸又难受,他不知道要怎么跟白凤轩说这个,但他又觉得,白凤轩该知道。 “怎么了?”白凤轩见他神情不对。 “凤轩,晚上你请他们吃饭吧。谢谢......谢老板......” 第386章 我自愿的 沈怀景晚上跟胡天瑞碰头,这才知道,曹金花上次回九山,是去清理门户。 这事说来话也长,还是胡家门当年剿匪的事。曹金花的父亲曹老大死在了九山,曹金花也受了伤,差点没了命。 后来才知道,是让人给出卖了。也就是替这次回江城的机会,顺道清理门户,但戏剧的是,当年是胡家军剿匪弄出来的这一出,这次在九山给她搭手的居然是胡天瑞。 当然,当初剿匪跟胡天瑞没关系,而胡天瑞搭手,也是受沈怀景所派。 反正,曹金花此行九山,差一点没能回来。 说完了往事,顺道还听说罗天逸下午跟曹金花打架赢了。 在众人起哄‘亲回来’的势头之下,罗天逸居然怂得逃走。 据说,曹金花追了二里地去,把人抓住,强行给他把亲亲还回去。 这事,都成了军营里的笑谈。 毕竟,罗副官一直叫嚷着自己有定亲的,这一下,是不干净了。 白凤轩请了萧恒与谢小楼在望江楼吃饭。 只是,谢小楼去之前,并不知道是白凤轩相请。因为萧恒跟他说,来之前就听说望江楼是江城最好的酒楼,他既然来了江城,那就一定得尝尝。 看到白凤轩的时候,谢小楼整个人都呆住了。 自打听说江城被第九军攻下,白凤轩败走,生死不明,谢小楼的心就一直悬着。 他不认为白凤轩会死,但可能伤着,或者是遇到困境,他自己在省城,消息也不灵通,都是道听途说,也没少自己吓自己。 如今看到白凤轩就站在面前,一时间,心情复杂。 “少帅,久仰!” 萧恒听说过很多关于白凤轩的事,也想象过这个人,但真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他觉得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什么三人行,疯子,把亲爹关进疯人院,还有跟沈怀景的那些艳事。 长相不错,身材也足够吸引人,如果白凤轩愿意在下面,他其实也可以试试...... 想到这个,萧恒嘴角的笑意就没能掩住。 白凤轩的目光落在谢小楼身上,大概是觉得自己的那点事,白凤轩都知道了,谢小楼没敢与他对视,下意识地看着地面。 “少帅,人都不要了,怎么还看。”萧恒有点不喜,自己主动打了招呼,白凤轩居然看都没看他一眼。 “萧恒,在我的地盘,就别惹我不痛快。我家小景脾气好,我不一样。”白凤轩瞥了他一眼,口气挺冷淡,不像是来请人吃饭的。 “少帅,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家沈少爷,哪里脾气好了?” “没拆了你骨头,没让萧太太来替你收尸,那就是脾气好。若是我,我会直接扔你到江里喂鱼。” 白凤轩不是吓他,今天沈怀景跟他说了萧恒那嚣张劲,他就真这么想的。 萧恒也不怕,“少帅,你要真把我扔去喂鱼了,小楼该伤心了。毕竟,我可是他男人......” 谢小楼本来就窘迫得很,萧恒还偏不让他好过半分。 ‘他男人’这样的字眼,刺耳得很。 耳朵不由自主红了,那是气的。 脸也染了红晕,更是气的。 当着白凤轩的面,他还没法回嘴,毕竟也是事实。 但是,白凤轩就算是早知道了,他也不想萧恒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太没脸了。 谢小楼低下了头,恨不得给自己抠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但下一刻,白凤轩的动作却让萧恒与谢小楼都很意外。 枪口对准萧恒脑袋的时候,萧恒整个身子怔了一下。 说别人不敢开枪,但他不敢堵白凤轩。毕竟,这就是个疯子。 他摸不准。 他可以跟沈怀景耍心眼,抠字眼,各种阴阳怪气,但白凤轩不是个按理出牌的,他又不是真的想死。 “白凤轩,你疯了。老子是来投资的,给你送钱的,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枪声骤然响起,震得萧恒耳朵嗡嗡作响,他下意识地捂住耳朵,觉得整个脑子像是进了无数只蜜蜂。 谢小楼也吓着了,但却在第一时间冲上前去,护在了萧恒面前。 “少帅,别生气。他一向嘴欠,你别跟他计较。” 萧恒一时间耳鸣,只见谢小楼嘴巴在动,听不到他说什么。 但看谢小楼的表情和动作,应该是在替他求白凤轩。 白凤轩的目光淡冷而疏离,垂目弄着手枪,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少帅,他就是被惯坏了,但人还不算坏。他刚才说得也没错,他是我的......”谢小楼到底是说不出口后面那两个字。 “我自愿的,他没逼我。”谢小楼又补充道。 白观轩略微抬头,先看向萧恒,再看向谢小楼,“我需要你卖身挣钱吗?” “......” 谢小楼有点没听明白。 “他怎么折腾你的,今晚你就怎么折腾回去。弄死了,算我的。” 白凤轩说得很随意,但谢小楼知道,他既然开了口,那就不是随便说说。 一定是中午的时候,萧恒跟沈怀景说了什么。 这个嘴欠的,不找死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少帅,没......没有的事。他没有折腾我,是我自己......”谢小楼打从跟着白凤轩起,就没有对他说过谎。 此刻说谎,他觉得自己嘴皮都要打架了。 对上白凤轩那双似乎要看穿他的眼睛,他更觉得心慌。 “其实也不是,我......我喜欢他......” 心慌,又急,谢小楼也是口不择言了。 萧恒在旁边不知道他俩说什么,但最后这句,大概是声音大了些,他倒是听到了‘喜欢’二字。 所以,谢小楼是当着他的面跟白凤轩表白了? 这个贱东西,白凤轩都不要他了,他居然还表白。 他可真是没骨气。 真想一巴掌抽死他。 还有白凤轩这个疯子,居然敢在他面前开枪,他要是聋了...... 想到自己可能听不到,还有谢小楼现在的表现,耳朵还嗡嗡作响的萧恒拽了谢小楼一把,按他现在的心情,都想一巴掌扇下去。 “蠢货,你就算把自己卖再多回,挣再多的钱给他,他也不会要你。你没见他看你的眼神吗?一副看狗看猫的样子,你在他眼里,连只狗都不如。 老子稀罕你跟稀罕什么似的,怕你疼,舍不得你流血,你居然敢当我的面跟他表白,你个贱骨头,蠢死你活该。” 萧恒破口大骂,眼睛都给气红了,恨不得此刻就咬上谢小楼两口,让这家伙知道疼,长点记性。 谢小楼也不是头回被他骂了。 但是,那都只是他们两人的时候。 现在是当着白凤轩骂,谢小楼觉得没脸是一回事,白凤轩可听不得这样的话。 枪口再次抵上了萧恒的脑袋,“刚才不是吓你,是警告。你既然不知好歹,我便送你颗不要钱的子弹......” 谢小楼赶紧捂住枪口,“少帅,不能,真的不能。求求你少帅,我这辈子没求过你,能不能看在我陪了你这几年的情分上,放过他。他真的就只是嘴欠,他......” 谢小楼没说完呢,萧恒就把他给推开,“求他干嘛?你就那么想爬他的床,想让他c你?” 白凤轩听出来了,这是有点牛头不对马嘴,而且看萧恒一直捂耳朵,大概是耳朵被震得没听见他们说什么。 倒是有点意思。 但谢小楼却回头甩了萧恒一巴掌,“萧恒,你就是个混蛋!” 第387章 我很奇怪 望江楼里一场闹剧。 城郊的军营里,沈怀景与胡天瑞还喝了两杯。 聊完了正事,说说闲话。白日里热,人也乏,喝点酒,倒是能让自己畅快一些。 本来只是两个人喝,后来曹金花来了,也就加入其中。 “曹大当家,你不去洞房,跟我和沈少爷这里凑什么热闹?” 曹金花一坐下来,胡天瑞就给揶揄上了。 “洞房早晚会有的,不差今天。再说了,我怎么也得八抬大轿,哪能委屈了我家罗副官。” 曹金花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性子是个男人性子。 也不怪胡天瑞叫他男人婆。 所以,被胡天瑞这样揶揄,她高兴还来不及,才不会有女人的害羞。 “那我等着喝曹大当家的喜酒了。” “放心,喜酒管够,少不了你的。” 曹金花拿了沈怀景的碗倒酒,自己先干了一碗。 她是海量,喝酒就跟牛饮一样,一般男人都比不了。 “怀景,这都快九点了,还不回去?一会儿少帅得寻人了。” “今晚就不回了,住这边。明天一早,去试试新做的手雷。” 刘沣那帮人还真没有闲着。撤去了开江之后,一天都没有闲着,仿照之前沈怀景带回来的手雷,也研制了一款。 只是在开江的时候材料不齐。 后来回了江城,立马就着手制作,如今做了几个成品,想看看成品的效果。 “那我也得去瞧瞧。若是好用,等我过几天回洛川,怎么也得带点回去。” 沈怀景不说话,曹金花觉察到他似乎心情不好,把手搭他肩上,“我的弟弟,怎么,几个手雷还舍不得了?” “少帅把更值钱的都给了,几个手雷算什么。” “那你是......哦,我知道,听说谢小楼回江城了。你不会是怕谢小楼把少帅抢走吧?你放心,”曹金花拍了拍沈怀景的肩,“就你们少帅对你那在乎劲,别说是谢小楼了,就算是天仙下凡,少帅也不会动心。他呀,眼里心里只有你。” 沈怀景当然知道。 他心里有点不舒服。 不是因为白凤轩晚上去见谢小楼了,而是谢小楼寄的那些钱。 钱收没收到是一回事,而是谢小楼对白凤轩的这份心。 他忌妒。 他也很吃味。 但这种心情,也无法言说。 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有点矫情。 “行了,我出去走走,你们喝,散散酒气。” 沈怀景想一个人待着,所以也是今晚不想回沈宅的原因。 他怕回去见了白凤轩,他忍不住多问,忍不住说些小气的话,甚至还可能忍不住跟白凤轩吵架。 夜风吹拂着,夏夜并没有凉快多少。 沿着军营驻地的小路漫步,头顶有明月,路边有虫子欢唱,夏天的小夜曲,于此时来说,其实也算浪漫。 一个人转了一圈回来,去打了冷水冲凉。 正洗着呢,浴室的门让人给推开了,沈怀景脸上和头上都是香皂沫,看得不清。 “谁呀,没看见有人洗澡吗?”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泡沫,还未看清来人,就被人按在墙上,正欲反击时,听到对方说:“为什么不回家?” 听到是白凤轩的声音,沈怀景推了推他,“我脸上都是泡沫,走开!” 他的不耐烦被白凤轩看在眼里。 “小景,怎么了?” 白凤轩知道他不高兴了。 但是,明明是他让自己去请萧恒与谢小楼吃饭的。 可是他回到家后,沈怀景没有回来。 往军营这边打了电话,胡天瑞接的,说沈怀景喝了酒去营区转悠了,还说晚上就住这边。 所以,白凤轩立马驱车过来。 “小景,说话!” 见沈怀景避开了他的目光,白凤轩便有些着急。 “让我先洗完澡。” “一起洗!”说着,白凤轩就开始脱衣服。 “白凤轩,你出去。这里是军营,不许胡来。” 白凤轩哪里管这些,脱了衣服就开始脱裤子,沈怀景急了,“白凤轩,你听没听到,我让你出去。” “让我出去也行,你说,为什么不高兴?因为我见谢小楼了?” 沈怀景咬了下唇,没回答。 “小景,看着我!” 沈怀景偏不抬头。 他觉得,自己现在太难看了。 “小景......”刚刚还用命令的口气,现在白凤轩的声音温柔多了,“看着我,为什么不高兴?你要说出来,我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几乎就跟求他一样。 “没,你没做错。是我......” “我很奇怪!”他抹了一把头发上滑落下来的水渍。 白凤轩看着他,没有打断半分。 “知道谢小楼给你寄了那么多钱,还一千块一夜......他很喜欢你......很喜欢......我比不上他......” 说到最后,沈怀景的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白凤轩叹了口气,把人拉到怀里,“心肝,谁也比不上你。你拿身体替我挡子弹,你拿所有的身家给我养军队,你替我建兵工厂,你为我打算所有的一切。 我的小心肝,你怎么还比不上别人。没人比你更好。而且,就算你什么都没有为我做,你也比别人都好。” 沈怀景头回有这种委屈巴巴地样子,还觉得自己特别矫情的心情,就连说出来,他也觉得自己太丢人。 “钱的事,我跟谢小楼说过了,我不会要。让他自己留着。” “对不起......”沈怀景小声说着。 “小景,我的好小景,别说对不起,说你爱我。” “我爱你!”此刻的沈怀景乖得没边,让说什么说什么。 “我也爱你。所以,不管别人对我多好,他们都不是你,也入不了我的心。谢小楼......我不欠他。过往的时光,我没法让时间倒流重来。但小景,我的身心,永远都只有你。所以,任何时候,你别推开我,更别不信我。” “我没不信......”他小声低语。 “那,小景说点好听的哄哄我。我呀,今晚让萧恒给气得够呛。” “你还能让他给气着?你没掏枪抵他脑袋?” 白凤轩笑了起来,还是媳妇了解他。 “哎,他这个人,也是有点不正常的。所以,你快哄哄我,说沈怀景最爱白凤轩,这一辈子都只爱白凤轩。” 沈怀景不肯,说太肉麻了,张不开嘴。 白凤轩便抱着人不放,还在人家滑腻腻的身体上,四处游走。 第388章 你个老流氓 差一点擦枪走火,在浴室里就来一场大战。 要不是旁边洗澡的罗天逸实在听不下去,吼了两声,这二人大概就真要在浴室里共赴云雨了。 罗天逸洗了澡出去,还骂了一句‘狗男男’。 军营里的床铺不大,白凤轩非要挤着睡,两个人跟烙饼一样贴着,一会儿沈怀景就热得受不了了。 “凤轩,我还是去旁边的床上睡。” 沈怀景要起来,又被白凤轩给捞回来。 “我都答应你不做什么了,怎么还不让我一起睡。哪有你这样的媳妇,刚刚还说了再也不推开我,怎么翻脸跟翻书一样。” 沈怀景无语,挪了挪身子,与他勉强拉开一点距离来。 “媳妇,你嫌弃我。”他还抱怨上了。 “我哪有嫌弃。我是怕你......”他示意了一下不安分的朋友,“这房子是临时搭建的,并不隔音。你总不想我的声音让大家都听到吧?” 白凤轩无奈,只得爬起来,又去冲了个凉水澡,这下才算消停。 消停了,两人才能说说话。 中午的时候,沈怀景与萧恒聊了许久。与其说萧恒是投资江城,不如说投资白家军。 萧恒愿意出钱,但是,他也投资别的军阀。 用他的话来说,白家军与其他几方势力并不挨着,至少目前来说,互不冲突,所以也就谈不上对立。 也就是说,他投资白家军,但也不会放弃投资别的势力。 沈怀景自然不愿意接受。 所以,两个人没有谈拢,但也没有谈崩。 今晚在江城那一出闹剧之后呢,萧恒直接翻了脸。 “萧恒这个狗东西,八成是故意来江城找不痛快的。他也不怕,老子杀了他。” “他......好像挺在意谢小楼。” 说完这话,沈怀景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说。 “狗东西,那是在意吗?那就是折腾人。”白凤轩骂着。 “现在知道骂萧恒,你当初怎么对我的?” 白观轩立马委屈上了,“媳妇,怎么又翻旧账,我那不是怕你跑了。你那个时候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我又......又想抓着你不放,就......反正,不管怎么样,谁让我喜欢你,谁让我不能没了你,你不许怪我。” “嗯,那我也该折腾回来。”他故意道。 “媳妇,随你折腾,来呀......”白凤轩浪得正没边,还拍了一下自己的屁股。 沈怀景都想抽自己一巴掌,好不容易消停了,他怎么还又往这上面扯了。 “行啦,睡吧。明天一早还得早起,要是手雷的效果不好,还得开会研究怎么改进。对了,曹大当家说,药品的船明天一早就能到云州,记得明天一早提醒我让人去码头卸货。 这回,多亏了博雅帮忙,那么多药品,不少钱呢。等得空了,我还得去一趟广州,谈谈钨砂矿的事......” 沈怀景说着闭上了眼睛,很快沉沉睡去。 而住在旅馆里的萧恒跟谢小楼还没有消停。 “谢小楼,你开门。再不开门,我就把门给撞开了。” 谢小楼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 今晚在望江楼闹的那一出,谢小楼觉得太丢人。 白凤轩也跟他说得很明白,不管白家军有多难,也不管自己能不能东山再起,让他谢小楼不要管,只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白凤轩说:“你想跟着他,便跟着他。你不想,只要说一句,萧恒也带不走你。” 他问白凤轩,“少帅不要那些钱,是觉得钱脏吗?” “那些钱都是你从前存的,不脏,辛苦钱。因为辛苦,所以我才不要。更何况,你也不是我媳妇,没必要把所有身家都搭上。我欠不起。所以,好好去过日子。” “但我想给少帅。我打听过了,能买好些枪。我没什么要求,我就是想帮点忙,我没什么本事,我......” “谢小楼,别执着。我这辈子,除了小景,不想欠着谁的。” 此刻,坐在卫生间马桶上的谢小楼,似乎还在钻牛角尖,嘴里喃喃道:“我没想让你欠着我,我就只是想帮点忙。” 门外,闹腾了好久的萧恒,终于是把门给砸了个窟窿,眼睛都给急红了。 看到谢小楼坐那里喃喃自语,他是又恨又气。 “谢小楼,你就是个贱货!” 出口就伤人,萧恒对谢小楼除了最初的绅士假象,一直以来都这么不客气。 “对,我是贱货。但我这个贱货,就看不上你这个留洋的老流氓!” 这是谢小楼第一次叫他老流氓,从前都是在心里叫。 “老流氓?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老流氓......” 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的萧恒,回来之后又因为谢小楼把自己关卫生间,他都快气冒烟了。 这会儿,就想是要找一个出气桶,而谢小楼非得这么冲。 伸手就撕了谢小楼上衣的萧恒,眼里都是被忌妒和愤怒晕染的红。 谢小楼心里也憋屈,并不像在省城时那般,由着他胡来。 你撕了我的衣服,我也不会客气,铁定给你撕回去。 “你个老流氓,还真以为我怕你。大不了,老子今天跟你拼了。处处叫我贱货,你倒是别往贱货身上凑啊? 老流氓!老东西!白读那么多书,说你斯文败类都是客气的,你就是个衣冠禽兽。还想跟少帅比,你连少帅的头发丝都比不上,你算老几。”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萧恒虽不会什么拳脚功夫,但力气还是不小,谢小楼学戏的那些本事,只能算是花拳绣腿,虽然打起来好看,实用性却不强。 所以,二人动起手来,那就是个势均力敌。 “白凤轩好个屁,就是个武夫,只会掏枪,只会杀人。你就是瞎了眼,看上那么个玩意。老子哪里不比他强,要家世有家世,要学识有学识,长得也比他好看,你看上他,看不上我,你就是瞎子,蠢货,活该让人践踏。” “老子愿意。老子就算是让一条狗给c了,也不愿意给你。萧恒,你个老王八,有了妻儿还在外面乱搞,你也不怕得花柳病,把你那狗玩意连根一块烂掉......” “你再给老子说一遍。你个小贱货,今天老子非把你办了......” 大半夜的,沈怀景与白凤轩睡得正熟,电话却响了起来。 沈怀景离电话近些,先起身去接,因为热,出了一脑门了的汗水。 “喂,我是沈怀景......什么?......现在人在哪里......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第389章 咱们就在江城做个了断 沈怀景和白凤轩大半夜赶到了医院。 电话里听说萧恒跟谢小楼打架,沈怀景理所当然的认为,是谢小楼受了欺负。 赶到医院一看,满脸是伤的居然是萧恒。 谢小楼小脸干净着呢,除了嘴唇被咬破了,倒也没有其他外伤。 萧恒除了脸上的抓伤,身上的咬伤也不少,啃得跟狗咬过一样。 护士正在上药,沈怀景见此情景,轻轻咳嗽了一声,“萧先生,没事吧?” 萧恒回过头来,没应声。 谢小楼蹲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动不动。 等护士给他上半身上完了药,要检查其他地方,萧恒便让沈怀景和白凤轩出去,最后连护士都给赶出来了。 只留了谢小楼在里头,隐约还有两个人的说话声。 “护士,他的伤严重吗?”沈怀景问了一句。 “现在看到的伤,都是皮外伤,不过......”护士有点难以启齿。 “怎么了?”沈怀景问。 “来的时候,那位先生裤裆那里都是血,不知道是不是有伤到命根......他也不让看......” 沈怀景与白凤轩面面相视。 “少帅,沈少爷,若是你们的朋友,还请他一定配合医生的治疗。要是连伤都不给看,没法治的。”护士说道。 “知道了,去叫医生来吧。” 护士去叫医生了,沈怀景要推门进去,白凤轩拉住了他,“媳妇,你不能看。你只能看我的,其他人的,脏眼睛。” 沈怀景无语。 他看什么看,他只不过是想问问谢小楼,到底是哪里受了伤,谢小楼肯定知道的。 “别人的,我也不稀罕看。我好歹得知道他们俩发生了什么,谢老板好像吓得不轻......” 沈怀景敲了敲门,谢小楼拉开门缝看了一眼,“沈少爷......” “让医生好好看看,别耽误了治疗。他没伤着要命的地方吧?” 谢小楼脸一红,“没......就是大腿流了点血......” “一会儿医生就来,你要不要跟我聊聊?”沈怀景又问。 谢小楼犹豫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 屋子里,萧恒跟喊魂一样叫着谢小楼的名字,谢小楼关了门,把沈怀景挡在了门外。 谢小楼知道沈怀景只是想帮忙,但他不要谁帮忙,他自己的事,自己处理。 如果处理不好,大不了就是把命给抵上。 反正,动手打也打了,他也不后悔。 “谢小楼,你敢走试试,老子做鬼也得弄死你。” 萧恒叫嚷着,谢小楼走到床边,淡淡地看着他,“还是让医生看看,夏天容易感染,会要命的。” “你不是想让我死吗?现在装什么好心?” 谢小楼不语,拿起棉签沾了药膏往他大腿的伤口上抹。 那是他咬的。 这个死变态又想把那玩艺塞他嘴里,他没一口咬断那东西,只咬了大腿出气,就算是仁意了。 “说话,别给老子装哑巴!” 萧恒揪住谢小楼的头发,逼得他不得不抬起头来看自己。 谢小楼突然一笑,只是笑得有点瘆人。 “萧恒,别闹了。不然,我就只剩下一条路,跟你一起死在江城。” 若是平时谢小楼说这话,萧恒肯定不信的。 但这一刻,不知为什么,萧恒心里咯噔一下,竟然没有反驳。 “非要带着我到江城,闹这么一出,跟沈少爷,跟少帅,有意思吗?如果只是为了作贱我,没必要,你在省城有的是法子,何苦拿自己冒这么大的险。 你要是真想在江城做生意,沈少爷通情达理,不会不给你机会。如果,你只是想验证一下,我是不是还喜欢少帅。那倒不必,少帅在我心里,永远有不一样的位置。 我要没有遇到少帅,我早让人欺负死了,也轮不到你来作践我。咱们就在江城做个了断吧。 你放心,少帅不会为难你,但是,我也不会跟你回省城。不然,你就在这里弄死我,咱们也两清了。” 谢小楼说得那样坦然,似乎没有一点情绪,看得萧恒心里一阵阵凉。 谢小楼就那么讨厌他吗? 他明明对谢小楼那么好,他就没对人那么上心过。 江城,鬼才想来。 他不过是...... 不过是想让白凤轩为了钱的事求着他。 虽然这很幼稚。 他萧恒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幼稚过。 遇上了谢小楼,他都不太像他自己了。 抓对方头发的手,渐渐松开了。 谢小楼也没再说话,默默地站起身来。 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是医生来了。 谢小楼说了一句,“让医生看看,我就在外面”,然后退了出去。 凌晨的江城已经退去了白日里的热气,江风吹来,带着些许凉爽。 谢小楼靠在医院栏杆上,静静地,像个木头人一样。 “谢老板!” 沈怀景的出现,让呆若木鸡的谢小楼回过神来。 “我知道,你不太想看到我。其实......我也没有看起来那样大方......” “我知道,我不该回来的。”谢小楼低下头来。 “谢老板,没什么该不该的。我呢,很喜欢凤轩。我知道,你也是。” “我......” “我没怪你!”沈怀景打断了他的话。 “我是想说,你若是跟萧恒回省城了,我跟凤轩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要不要在江城解决你们俩的事?” “谢谢沈少爷,不必了。我的事,我自己能解决。让沈少爷和少帅担心了,很抱歉。”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沈怀景知道,自己也没什么能做的。 “好吧,那你保重。有什么需要,跟门口的士兵说就是。” 沈怀景失落而归,楼下的白凤轩把他拥进怀里。 “由他去吧!”白凤轩说。 “谢老板我是没办法了,明天找找萧恒再说。” “你呀,操心的命。” 沈怀景始终觉得对不起谢小楼。 他要不回来,人家跟着白凤轩在江城好好的,现在谢小楼这般境遇,他就像是抢了人家男人的狐狸精一样。 他特别想为谢小楼做点什么,但他也知道,那只是为了让他自己好受。 但真要让他把白凤轩让出去,他定然也是不肯的。 人,就是这么矛盾。 他承认,他自私。 第390章 舅舅,你别死,我只有你了 第二天一早,沈怀景带着人试了手雷。 效果差强人意,也是意料之中的。 毕竟,那么容易做好,谁都可以做军火了。 刘沣多少有点受打击,好在是沈怀景心态好,反倒安慰了他一阵,说是先记录数据和问题,回头再开会讨论,解决问题。 广州来的船上午就到了,除了药品,还有枪和子弹,这都是沈怀景跟四方银行贷款买的。 沈怀景亲自验了枪,保证枪都没有问题,让人收入仓库,他随后再做安排。 金寨主让人带信给他,说他与白二爷要带着小元去京城,但小元想在离开之前,见见父亲。 无论是金寨主还是白二爷,都没法给小元解释陆昭文的事,只得把这事扔给了沈怀景作主。 沈怀景还真就把这事给忘了。 他实在太忙,事情也太多,别说是想到陆昭文的事,就连他从江城撤出来,也只见过一次小元。 现在,看着小元站在面前,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他的嘴唇动了动,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舅舅!”小元叫了一声。 沈怀景点点头,然后蹲下身来,伸出双手,小元便扑进他怀里。 “舅舅,你的伤好了吗?二爷爷说,你受伤了,还疼吗?” 沈怀景摇摇头。 但小元的小手已经开始摸他额头上的伤痕。 “二爷爷和金爷爷要去京城,他们要带着我一起去,可以吗?”小元又问。 沈怀景再次点点头。 “那......我能在走之前,见见父......父亲吗?” 小元说父亲的时候,说得有点小心。 “小元......”沈怀景拉着她的手,仰头看着小大人模样的孩子。不过八九岁而已,短短一年时间,孩子经历了太多苦难。 “舅舅,我知道父亲做错了很多事。我就只是见见他,二爷爷说,我们可能很久才会回来......我不是背叛了舅舅,也不是不爱母亲......” 沈怀景鼻子酸得不行,再次把孩子抱进怀里。 “小元,你父亲......”沈怀景长长地吐了口气,然后才看着孩子的眼睛,“你父亲不在了。管家爷爷也不在了。” “不在了?他们去哪里了?” 其实,小元听到‘不在了’,就大概猜到是什么,因为眼泪在她问的同时,一并滑落。 小小年纪,亲眼见过了家破人亡,见过了战争的摧残,见过了太多死亡。 “第九军突袭江城......” 沈怀景知道这很残忍。但是,他更知道,所谓的为了别人好,而瞒下真相,对当事人来说,有多残酷。 他自己经历过。 所以,他把陆昭文的死原原本本告诉了小元。 孩子还没有听完,就泣不成声。 不到一年时间,她先失去了爷爷和家,然后是母亲,再然后是父亲和管家爷爷。 哪怕她觉得父亲做错了很多事,但是她也想让自己的父亲活着。 现在,父亲也没了。管家爷爷也没了。 “舅舅,你也会......也会死吗?” 在哭完之后,小元的话让沈怀景无法回答。 战火年代,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哪天会死。 如果那晚齐修没有回来救他,如果后来没有苏老板,他也早就死在了江城。 “舅舅,你别死,我只有你了。你不能死,你若是也死了,小元就成了孤儿了。” 小元抱着沈怀景,哭得比刚才还要伤心。 白二爷在旁边看着不忍,想上前去抱抱孩子,金寨主拉住了他,“让她哭吧。哭完了,才能更坚强。” 陆昭文的尸体不知道扔在了哪里,可能被埋了,也可能被烧了。沈怀景也不是没有找过,但终究没能找着。 想着日后是要立个衣冠冢的,好歹也得让孩子有个祭拜的地方。只是,还没有来得及。 不只陆昭文的,老管家的衣冠冢也没有立。 甥舅二人抱着狠狠哭了一场。于沈家来说,他们只剩下彼此了。 “小元不哭,不哭,来,二爷爷这里。以后啊,你有我跟你金爷爷,你舅舅也好好的,还有你舅父,咱们小元有好多人呢,不会是孤儿。” 白二爷看着孩子哭得心疼,把人哄了过去。 沈怀景抹了把眼泪,金寨主叹了口气,“你这个舅舅残忍了点,他毕竟还是孩子,哄哄她多好。” “叔父,你之前怎么不哄,还不是把锅甩给我。” “沈怀景,长本事了,敢跟我怼了?白老三把你给带坏了,你别跟那小子学,尽学些不好的。” 沈怀景笑了笑,“叔父,你跟二叔一路小心。如今,外面也不太平,北平那边也是风云变幻。叔父别太勉强,我跟凤轩也不是孩子了。” “你知道我跟你二叔去北平做什么?”金寨主挑眉问道。 “老父亲疼爱儿子。如今凤轩缺钱,你回北平是给他筹钱去了。但是,叔父,我还是想替凤轩说一句,钱的事,你别操心,我会看着办的。你跟二叔保重自己就好。” “沈怀景,你呢,是有些能耐,不假。不过,白老三缺的钱可不是一点半点,几场大仗下来,人没剩多少,钱也没了,还有江城那个烂摊子,你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才只是开始,以后日子还长呢。听说,谢小楼回来了,还带着四道口那个钱罐子。那可是个泥鳅,一个谢小楼,你怕是套不住。”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叔父的眼睛。我没想利用谢小楼,凤轩也没那么想。更何况......” 他叹了口气。 更何况,谢小楼还喜欢白凤轩。 利用别人的喜欢,把人家一辈子葬送,那样太龌龊。 他做不出来。 “叔父,不说这个了。你们一路平安,我还得回城里去看看。小元......就麻烦你们了......” 沈怀景最后抱了抱小元,又叮嘱他要听两位爷爷的话,还跟小元保证自己一定好好活着。 甥舅二人又哭了一场,这才别过。 沈怀景顶着大太阳去了医院,萧恒还在医院里。谢小楼的事,既然跟当事人不好聊,那就跟萧恒聊。 只是,他刚要到医院门口,就看到谢小楼上了白凤轩的车。 那一刻,他心里不吃味是假的。 他知道,白凤轩对谢小楼不可能完全不在意;他也知道,白凤轩是真的喜欢自己,不可能对谢小楼做什么。 可是,有情人的眼里,就是容不得沙子。 第391章 可能,是装过头了 “少帅接走了谢老板?”沈怀景虽然看到了,但在进病房前,还是问了守在医院的士兵。 “没,没有......” 那士兵大概也没有想到,沈怀景会这么问。 “少帅不让说?”沈怀景又问。 士兵不敢回答了。 白凤轩走之前,确实叮嘱了不许他们多嘴。 完犊子了。 “那我今天问了什么,你也别跟少帅说。”沈怀景又说。 那士兵都要哭了。 果然,人不能知道太多秘密。 知道多了,实在很危险,也很痛苦。 推门进去,萧恒以为是谢小楼进来了,“去哪里了,我想上厕所,过来扶我......” 来病房前,沈怀景去问了医生萧恒的情况。 除了大腿根被咬得比较厉害,有些肿了,其他的都还好。 沈怀景上前扶了把手,萧恒发现握住的手不对,这才抬头,立马松开,“怎么是你?谢小楼呢?” “萧恒,他在医院里守了你一夜,不得让人休息休息。走吧,我扶你......” 沈怀景再度伸手,却被萧恒推开,然后倔强下了床,只是走起路来有点奇怪。大概是怕伤口被磨蹭,既不敢走太快,又想快点走,姿势别扭极了。 等萧恒上了厕所出来,就见沈怀景守在门口。 “沈怀景,你有病嘛,守厕所门口。”萧恒火有点大,因为谢小楼不见了。 想着昨晚谢小楼的话,他其实是害怕谢小楼再也不出现。 这里是江城,他确实拿谢小楼没办法。 “咱们聊聊。”沈怀景耐着性子说。 “聊什么?” “回病房再说吧,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厕所门口确实不是聊天的好地方,至少,味不对。 江城医院也是人来人往,比战争之前,人更多。生病的,受伤的,因为疫病还没有痊愈的。 沈怀景站在窗前,看着楼下来来去去的人。 他不喜欢江城医院。白凤轩住过很久,他差一点在这里绝望。 如今,依旧是江城医院接纳了这个城市的伤。 “聊吧!”萧恒靠在床头,见他负后而立于窗前,像是在想什么。 “萧恒,你准备怎么安置谢老板?是当个玩艺养着,还是当他是陪伴你一生的人。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萧恒以为他是来谈投资的事,毕竟昨天没有结果。 而如今的白凤轩,最缺的就是钱,没有什么比钱更重要的。 “你就为这个来的?” 沈怀景回过头来,“不然呢?” “你们不是缺钱吗?怎么,送上门的钱,都不要?” “萧恒,我这个人有洁癖,对感情如此,对你投资这件事,亦如此。你这种脚踩几条船的花花公子,我还真不稀罕。天底下,有钱的多了,你萧家再是钱罐子,但不能为我一家所用,那就不值花心思。所以,再给你两天时间,伤好得差不多了,就滚出江城,省得我动了杀心。” 沈怀景用最淡然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沈怀景,你这么有洁癖,怎么容下谢小楼的?都是装的吧?为了讨白凤轩喜欢?” 萧恒轻笑了一声。 “白凤轩那个疯子,有什么好的。你们一个个的,都这么迷恋他?” 沈怀景自然不会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白凤轩的好,他自己知道就行,干嘛要告诉萧恒,他们又不熟。 “谢小楼喜欢他,卖身都想给他挣钱,想让他东山再起。为了让我投资,谢小楼随便让我折腾,那个蠢货......” “萧恒,你要是现在就不想活了,就再骂一句。你说得没错,我对谢小楼的大方是装的。我是为了让白凤轩高兴。 但,也不影响我想杀你的心。都是男人,你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我也会。要不要我也把你扔男人堆里,让人把你折腾得只剩下半条命?” “你敢!”萧恒虽然嘴上挺厉害,但心里还是有点担心。 能做白凤轩的新欢,还能让白凤轩那么听他的话,这位沈少爷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我有什么不敢?你是觉得,我让人把你给折腾废了,你投资的那些势力,会为了给你出气,打到江城来吗?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一点?没准儿,他们也想把你当个玩艺,再折腾一番......” 本来是要聊聊的,但天聊成这样,大概就又给聊死了。 沈怀景想着把这件事给了结,吐了口气,“萧恒,是男人,喜欢人家就说喜欢。想在一起,就拿真心换,求他。嘴这么恶毒,人家凭什么喜欢你?” “老子哪里喜欢......”对上沈怀景通透的目光,萧恒后面的话没能出口。 “谢小楼很漂亮。如果你只是喜欢他那漂亮的皮囊,那就放过他。毕竟,再漂亮的人,看久了,也会看烦的。你要是真喜欢他这个人,那就想想,如何安置他。 你有妻有子,有一大家子。他是孑然一身,有的只是那身唱戏的本事。喜欢一个人,得为他好,而不是只想自己。不然,你非要冒险折腾这一趟江城,就没有必要。” 萧恒没言语。 沈怀景已然看透了他。 他现在否认也好,承认也罢,也没有什么不同。 “你不是讨厌他吗?”好半天,萧恒才问。 “是。我讨厌他。但也不是讨厌他。应该说是忌妒吧。在我离开江城,没有陪在凤轩身边的那些年,有一半的时光,是他陪着凤轩过来的。 虽然我知道,那对于他们来说,是彼此的救赎。凤轩最难的时候,遇见到了谢小楼。而谢小楼被欺负得最惨的时候,遇见了凤轩。 我很忌妒,那些时间不是我陪着凤轩,我也很忌妒谢小楼长得那么漂亮,我更忌妒,他对凤轩不求回报,只想为他好的那份真心。 我最忌妒的,是他们相互陪伴这么多年,却从未由着身体的欲望,拿对方去发泄。那是对彼此的珍惜。不管是友情,还是友情之上,都让我忌妒得发疯。” 沈怀景头一回把自己内心真实又阴暗的想法跟别人说。 哪怕是对白凤轩,他也只是点到为止,没有说得这么透彻。 而说出来之后,他也觉得心头轻松多了。 昨天看到那张汇款单子在心头扎下的刺,好像这一刻也都被拔了出来。只是,昨天的刺拔出来了,今天又扎了新的刺。 他觉得,萧恒是懂他这种心情的。 “那你还为他打算?”萧恒再问。 “可能,是装过头了。” 沈怀景这话满满的无奈,却让萧恒笑了起来。 第392章 我想做你一辈子的朋友 白凤轩的车子载着谢小楼出了城,谢小楼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本来一路上都很安静,此刻到底是问了一句,“少帅,要去哪里?” “我会让人送你回老家。先在老家住一阵子再说吧,等外面太平些了,你再去哪里都行。” “少帅......” “你的行李我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现在走的话,天黑前就能到老家。那边我有安排,你且放心回去待着。” “少帅,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谢小楼自从知道那封让他回来的电报是沈怀景发的,而不是白凤轩,他便明白,白凤轩可能也不想看到他。 但他...... “我会走的,少帅。你别担心,我不会给你和沈少爷添麻烦。” “不算麻烦。不过,你若是愿意回去跟着萧恒,我也可以送你回去。”白凤轩说完这话,让人停下了车。 谢小楼低下头去,他不想跟着萧恒,毕竟,他昨晚把萧恒弄成那样,就萧恒那性子,真要跟着回了省城,他就得让萧恒折腾死。 可是,他也留不下江城。 他不是不知趣的人。 但他还能去哪里? 回老家? 他从小就被卖到了戏班子,之前母亲去世,他也回去尽了孝,而那里也不是他的家。 虽有兄弟,但他们也没有什么感情。 天下之大,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像他这样的戏子,长了张好看的脸,走到哪里,大概都会被人惦记。 最终都会沦为有钱人的玩物。 他不想。 “想留在江城,我送你去苏老板那里。”白凤轩见他久不开口,又说。 谢小楼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凤轩。 他能让他留下来? 可是,他留下来了,沈少爷肯定不高兴的。 沈少爷不高兴了,他的少帅也会不高兴。 他太清楚少帅有多喜欢沈少爷,他不能。 于是,他摇了摇头,“少帅,还是送我回医院吧。我跟萧恒的这笔烂账,是我自己招来的,还得我自己还。” “你真喜欢他?”白凤轩原本是不这么觉得的。 昨天他掏枪抵着萧恒的时候,谢小楼确实也护在萧恒前面,也说了喜欢萧恒。 但他觉得那是谢小楼怕他杀了萧恒,故意那么说的。 现在,他都给了谢小楼更多选择,谢小楼居然还想回萧恒身边去。 昨晚,萧恒还让谢小楼咬伤了大腿根。 再怎么打架,怎么可能咬到那里。只可能是萧恒让谢小楼干别的...... 都是男人,这事也不难想。 谢小楼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像是怕白凤轩不信,又道:“你看,昨晚都是我把他打成那样,他都没有还手。我是一点没受伤,都是我在打他。” 谢小楼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漏洞百出。 两个彼此喜欢的人,怎么可能打成那样。 “少帅,他那个人,有时候有点疯......不过,大多数时候挺好的,真的。什么一千块一夜,卖身什么的,没那回事。他就是嫉妒,嫉妒我从前喜欢少帅......” 半真半假的话,就这样在谢小楼不断补充下,把真心说了出来。 他第一次对白凤轩说出喜欢,却没料到是这样的。 白凤轩看着他,心情也有点复杂。 完全不管,他确实也做不到。 陪伴了自己那么久的人,他想他过得好,这是真心的。 “少帅,谢谢你为我着想。但是,我真的喜欢他......” 白凤轩还能说什么呢。 他怕自己再说下去,谢小楼都要诅咒发誓了。 原来,在他自己的地盘上,他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他没法强行带走谢小楼,哪怕是以为他好的名义。 “回城吧!”良久,白凤轩才对司机说道。 回城的路上,谢小楼不止一次偷看白凤轩。 他觉得白凤轩生气了,他想说点什么,但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到医院下车时,谢小楼都走了几步了,又倒回来,扒在车门上说道:“少帅,我知道你为我着想。谢谢,我想做你一辈子的朋友。所以,我会活得很好,不会为难自己。少帅,你跟沈少爷也要好好的。” 说完这话,谢小楼跑着进了医院。 白凤轩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两天之后,萧恒出院了。 沈怀景得到士兵报告,说是江城的一位老板前去接的萧恒出院。 原来,萧家在江城一直有生意,而且在不久之前,那位老板还追加了对白家商号的持股份额。 萧家是钱罐子,一点都不假。 “这么个钱罐子,就让你这样给扔了,多可惜。”罗天逸还遗憾呢。 “不是一条心,扔了就扔了吧。” “那倒也是。” 沈怀景抬眼看罗天逸,两个人正对账呢。 钱花得不少,账上又快没银子了。 两人对视一眼,沈怀景起了身,还拿了枪,罗天逸忙问他要去哪里。 “回老家一趟,别跟少帅说。” “这时候回什么老家,一摊子事呢。”罗天逸嚷嚷着出来,正好曹金花遛达着进来,罗天逸赶紧开溜。 “那点出息。不就是亲了几口嘛,至于吓成这样。”曹金花吐槽道。 “你就别吓他了,哪天给吓跑了,你还真不一定找得到人。” 沈怀景说着把腰带扎上,又检查了一下枪里的子弹,都是满的,正想叫人,曹花又说,“你这是去哪里,门口有个男人找你,戴了个金丝眼镜,瞧着挺斯文败类的。” “萧恒?”沈怀景有点意外。 “他就是萧恒?钱罐子长得还挺好看的,你顺道问问他,还缺女人不?” 曹金花一向玩笑惯了,嘴里没一句正经的。 没有走远的罗天逸听到她那大嗓门,骂了一句:“不守妇道!” 萧恒就等在营区外面,大太阳底下,有人替他撑着伞,穿得人模狗样的,倒是比来江城的时候,更精致几分。 “有话赶紧说,我还得出门。”沈怀景今天可没功夫跟他瞎扯,他得回老家去取那两箱黄金。 “我给你送点东西来!” 沈怀景这才注意到,萧恒身边还放了两口箱子。 “不看看?” 沈怀景眯缝着眼睛,阳光直射,让他有点睁不开眼。 人家东西都送到门口了,不管是什么,看一眼也不会怎么样。 只是打开箱子的那一瞬间,他就赶紧把箱子给关上了。 “能两情相悦吗?”萧恒笑问。 “一心一意?”沈怀景反问。 “行,一心一意。”虽然萧恒答得有点勉强。 曹金花在后面看得有点懵逼,这怎么就‘两情相悦’了,还‘一心一意’,沈怀景要跟钱罐子跑了? 第393章 我的意见可能有点流氓 天都黑了,沈怀景还没有回家。 白凤轩打了电话去军营那边,沈怀景不在军营,再细问,才知道下午的时候萧恒去了军营,两个人有说有笑聊了很久,傍晚的时候,沈怀景和萧恒一起走的。 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主要是他不放心沈怀景没人跟着。 萧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正准备出去寻人,沈怀景就回来了。 身上有淡淡的酒香,应该是喝了一点,但没有醉。 “喝酒了?跟谁呀?” 沈怀景只是‘嗯’了一声,也没有回答跟谁,进屋先去洗了把脸。 白凤轩就在后面跟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他觉得他的小景有点不高兴。 自打入了江城,沈怀景就没歇过,哪怕是晚上睡觉做梦,说的梦话都是公事。 他是真心疼,但江城这个烂摊子,确实得要人收拾,而他白凤轩,是不擅长做这个的。 “饿了吧,赶紧吃饭,我让人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 白凤轩下意识地讨好,当然也是心疼。 “你吃吧,我吃过了。” 沈怀景轻飘飘地扔下这话,就往楼上去。 白凤轩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然后去盛了碗绿豆汤给媳妇送上楼去。 今晚,沈怀景是跟萧恒一起吃的饭。 主要是聊投资的事,也顺带聊了聊谢小楼的事。 萧恒确实很喜欢谢小楼,只不过,萧恒自己似乎还有点后知后觉。 就是他知道自己喜欢谢小楼,但不知道自己特别特别喜欢。 没了那个人就不行的那种喜欢。 这样的萧恒,也让他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如果出国留洋之前,他就知道自己是喜欢白凤轩的。 那么,就算是被强行送出国去,他也不会那么多年不跟白凤轩联系,更不会在码头说这辈子再也不回来的话。 是他,是他自己说了狠话,做了狠事。 现在凭什么嫉妒谢小楼陪着白凤轩的那几年。 大概是两个人在这方面还有点共鸣,至少,他们忌妒的都是白凤轩与谢小楼的那几年时光。 所以,莫名聊得久了些,说得也多了些。 “喝点绿豆汤,解解暑。”白凤轩推门进屋,就见沈怀景躺在床上。 一手搭在额头,遮了半张脸,一副不想搭理谁的样子。 白凤轩坐到床边,伸手把人捞起来,沈怀景下意识地推了一下,结果,手里的绿豆汤就打翻在了地上。 碗也碎了。 沈怀景看着摔成两半的碗,知道白凤轩是心疼他,“对不起,我有点累......” “没事,你先休息一会儿。汤还有。” 白凤轩拿了放在枕头边的蒲扇,替沈怀景扇扇子,两个人虽然那样挨着,但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之间,无话不说的。 但现在,却显得有些别扭。 白凤轩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能感觉出来,媳妇有点烦,而且不是太想搭理他。 他最近也没做错什么呀。 也就前两天晚上,媳妇不让贴着,他想更亲近一点。 但最后,不也没亲近嘛。 不可能过了几天还生气。 应该不是为了这个。 那是萧恒那狗东西把媳妇给气着了? “小景,萧恒今天找你了?”白凤轩到底是问出了口。 “嗯。” “他找你做什么?” 按那晚他们交流的情况来看,沈怀景是绝对不接受这种脚踩几条船的人。 当然,他也不接受。 既然这事都有定论了,那萧恒还找他干什么? 难道是因为谢小楼? 萧恒喜欢谢小楼,白凤轩也看出来了。 在感情这方面,白凤轩可比沈怀景早熟多了,而看男人,他也比沈怀景眼睛更毒一些。 但就算知道萧恒喜欢谢小楼,他那天还是想送谢小楼离开,是知道,在这个过程中,谢小楼肯定是受罪的那一个。 萧恒那狗德性,比他还糟糕。 他不想谢小楼受罪,哪怕最后结果不太差。 “投资的事。钱都送过来了,足足两大箱子,诚意实足。以后,他只投资白家军。不过,他有个要求。江城政府,他要派人过来,说是帮着白家军尽快恢复江城的繁荣。 说是这么说,他可能看得比较远。比如,江城稳定之后,政府其实就成了这个城市的主角。咱们是军队,不可能自己完全去管理一个城市。 而且,白家军的地盘,也不会只有一个江城。之后,再有其他的重要城池,他应该都想插上一脚。 控制了江城的政府,他也就有了更大的话语权。他在省城其实也想这么干来着,跟图元良谈过,但图元良没有答应。” “你怎么想?”白凤轩问了一句。 “我说得回来跟你商量,过几天答复他。这事不小,明天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个会,听听大家的意见。” “好。你躺下休息,我给你扇扇子!” 沈怀景因为酒意,这也有几分犯困。这会儿扇子扇着风,倒也觉得凉爽很多,躺下之后,就闭上了眼。 白凤轩见他睡着了,又在床边扇了好一阵扇子,这才轻手轻脚收拾了摔碎的碗下楼去。 第二天,军营里的会议人虽不多,但意见却分成了两派。 之前主张自己组建政府的罗天逸持反对态度,陈力这一回也站罗天逸这边。 陈宇一如既往地没有发表意见。 “老胡,你的意见。”沈怀景点了胡天瑞。 “我......”他看向白凤轩,“我的意见可能有点流氓。” “说说,怎么个流氓法。”沈怀景问。 胡天瑞看了看众人,“萧恒要安排人进政府,那就安排好了。就目前来说,咱们确实需要一些得力的人来让江城恢复繁华。 我也明白,罗副官和陈参谋长的顾虑,这是怕以后萧恒经由这些人,掌握江城政府,以控制税收、财政还有对江城的实际管理。 其实,那都是至少一年之后的事。一年之后,咱们应该不差钱了吧?” 说到这里,胡天瑞邪恶一笑。 罗天逸先吐槽了一句,“胡爷,你真应该去干土匪。你有那个天份。” “罗副官,那不是少帅不让嘛。” 胡天瑞指的是让白凤轩下追杀令这事。 别提干土匪了,他都差点在山里让自己人给弄死了。 “那你可以再反一回。”罗天逸再说。 “罗副官,你这就没意思了。谁还不犯个错呢,这还不让人改了。我就不信,罗副官没犯过错。就你怕曹大当家怕成那样,你该不是真睡过人家,然后提了裤子不认账吧?” “胡天瑞,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人家曹大当家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你少往人家头上泼脏水。” “瞧瞧,这会儿还护上了。装给谁看呀。虚伪!” “说谁虚伪呢?胡天瑞,你信不信老子......” “行了,说正事,吵什么?”沈怀景眼看着这二人要把众人带跑偏,吼了两句,双方都住了嘴。 “胡天瑞,你的意思是,咱们先花萧恒的钱,等江城渡过了困难,再一脚把他踹掉。毕竟,咱们手里有人有枪有军队,萧恒再有钱,那也不能把咱们怎么样,是吧?”沈怀景把话题拉了回来。 “我知道这不地道。但萧恒敢向几家势力下本,那就不是个安分的人。我觉得,多个心眼,不会错。”胡天瑞道。 “你们怎么看?”沈怀景又看向众人。 “真要这么做,那名声可就臭了。”陈宇说了一句。 “名声算个屁。又不做皇帝,还怕史官怎么写吗?再说了,就算要做皇帝,古往今来的开国皇帝,哪一个又清清白白。清白就做不了皇帝,卑鄙的人才能成赢家......” 第394章 不让我亲一口再走? 说是商量,最后这件事也没有达成统一意见。 沈怀景说要跟白凤轩再合计一下,没有当场表态。 会后,罗天逸还专门找沈怀景聊了这件事。 “钱,确实是咱们眼下的困境。不过,沈怀景,你家老宅里应该还有些东西吧。不然,那次回了老宅就让鸡头岭的土匪给绑了,说不过去呀。” “罗副官,过了这么久,你还惦记着那件事。” “你也别觉得我小心眼。少帅说你把所有的身家都给了他,其实,并没有。按黄六的说法,你是知道当年那笔钱在哪里的。 我猜,数额应该还不小,就藏在你沈家老宅的某个地方吧? 既然,你对少帅是真心的,少帅也把你当命根子一样,现在这个时候,咱们又缺钱,何必非要萧恒的钱,为日后埋个祸根。 更何况,要真答应了萧恒,谢小楼大概就得常住在江城了。你眼睛里容得下这粒沙子吗?” 沈怀景有时候真的很想揍罗天逸。 一个男人,怎么能那么...... 茶里茶气的。 “我眼睛大,别说是沙子,眼屎我都容得下。” 沈怀景给了一个‘你就是眼屎’的眼神甩给罗天逸。 他本来是想用那两箱黄金的,如果萧恒昨天不来找他。 现在,他可能都在运黄金回来的路上。 但罗天逸的话实在刺得慌,又想起昨天白凤轩带了谢小楼出去,他就不想掏这个钱。 “看来,在少帅跟钱之前,你还是喜欢后者。”罗天逸就故意激他。 他也知道自己不地道,但用沈怀景的钱,好歹人家那是两口子,不过是这个碗到那个碗里。 但萧恒,他不放心。 “那当然。钱嘛,永远都是自己的。至于人......说不定哪天就成了别人的。” 沈怀景扔下这酸溜溜的话走了。 罗天逸也觉察到有点不对劲。 “难不成,真吃谢小楼的醋了?白凤轩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他还能跑谁跑?你就知足吧,一把年纪了,还乱吃飞醋......” 罗天逸叨叨了几句,回头发现曹金花笑盈盈地看着他。 罗天逸立马想逃。 曹金花动作快,拦在了他前面,“要不,咱们再打一架,我要赢了,你脱了衣服让我看看你的胸前。” “曹大当家,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那你别忍。我脱衣服给你看也行。我胸前有一颗红痣,豌豆那么大,我记得......”她凑到了罗天逸的耳边,“你亲过的......” 罗天逸耳根子都红了,连退了两步。 “想不想再亲?”曹金花步步紧逼。 “你真的认错人了。” 打罗天逸第一眼在白云寨看到曹金花,他就在庆幸曹金花当时伤了眼睛,而且他还特别聪明地报了白凤轩的名字。 毕竟,好兄弟,就是在关键时候挡刀的。 所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曹金花早把他认出来了。 而且,在打下江城之前,曹金花都装得像是没有见过他一样。 要不是那天晚上他洗澡,曹金花摸进来,把刚穿上衣服的他给堵在浴室里,非要看他胸前的胎记,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于是,也就有了打架那事。 “认没认错人,你脱了让我看看就知道了。就算,真的认错了人,也没关系。我一样给你亲......” 罗天逸都被逼到了墙脚,这要再不打起来,他又得让人强吻了。 曹金花逗人逗得正高兴,她太喜欢罗天逸假正经的模样。 “还是说,你其实一直都喜欢我用强的。像当初咱们在那间狭小的屋子里一样,炙热、滚烫、气息交融,还有你......你叫得特别好听,我喜欢......” 罗天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喜欢摸我这里......”他拽了罗天逸的手放在自己腰上,罗天逸的掌心滚烫,心跳加快,仿佛在那个小镇上的一切都又强行塞入了他的脑海。 他恨自己当时没有把持住。 明明人家眼睛都没有好,明明他就是趁人之危。 可是,她主动亲他,她说喜欢他,她说就算是露水情缘也没关系。 他不过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 “怎么样,还跟几年前一样细吗?那时候,你就说我太瘦了,要补一补......现在呢?还补吗?” 她的呢喃在耳边,无边诱惑。 明明是个男人婆,除了长相,没有一点像女人,怎么就这么勾人呢? 罗天逸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看着他就要被男人婆吃掉了。 他既有点抗拒,又有点期待,这种心情他都觉得自己变态。 “大当家,咱们......” 突然进来的人,打断此刻的氛围。 曹金花怒目而视来人,那人立马转头就跑,曹金花叫了一声,“回来!” “大当家,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出发了。” 曹金花今天要回洛川,临时决定的。 沈怀景他们开会的时候,曹金花收到洛川的消息,有些事要赶回去处理。 他是等着跟罗天逸道别的。 当然,按她的心思,现在就想带走罗天逸,但她又知道,现在江城缺人,真要让罗天逸现在走了,白凤轩这边确实麻烦。而且,罗天逸现在肯定也不愿意。多等几天也没关系的,好饭不怕晚。 “去外面等着,我马上来!” 那人得令,立马跑了出去。 曹金花再回头,罗天逸已经闪到一边。 “天逸,我得走了。” 罗天逸假装翻看东西,随口应了一句,“嗯!” “不让我亲一口再走?” 罗天逸就当没听到这话。 曹金花笑了笑,“知道了,我们天逸害臊。不过,下回再见面,光亲一口是不行的,我想听你叫,那动静,好听......” 这算什么女人? 她都不知道害臊吗? 她不要脸的吗? 她怎么就能对一个男人说出这种...... 草! 曹金花走了,头也没回。 罗天逸跌坐在椅子上,完了,男人婆不会放过他的。 第395章 在我眼里,我的小景怎么样都不丑 几天之后,沈怀景与白凤轩在经过慎重考虑,又综合多方面的情况,最后还是决定答应萧恒的要求。 其实,这也不算坏事。 至少,萧家与白家军算是彻底绑在了一起。 协议达成,沈怀景请了萧恒在永兴社看戏。 白凤轩不想看到萧恒,自然也就没去,萧恒则由谢小楼陪着一同前往。 这几天,萧恒没找事,谢小楼也安静,两人算是相安无事。 永兴社前几天就恢复营业了,只是生意大不如前。 毕竟,现在江城的百姓并不容易。 今晚是沈怀景包场,除了几个守卫的士兵,座下只有沈怀景他们三人。 锣鼓点起,好戏开场。 谢小楼倒是头回坐在下面听戏,一时间很是感慨。 他记得第一次到江城时,白凤轩为捧他,给他连包三天。当时,白凤轩就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就是现在萧恒坐的位置。 那时候,他在台上,看着台下意气风发的白凤轩,唱得也是格外卖力。 如今,台上唱戏的人变了,而台下坐着的人,也变了。 但有一点没有变,咿咿呀呀,唱的仍旧是爱恨情仇。 “沈少爷喜欢听戏?”萧恒突然探过头去问沈怀景。 “我倒没那么喜欢。不过,凤轩喜欢......” 沈怀景说的是事实,但萧恒却下意识回头看坐在另一边的谢小楼。 “少帅确实喜欢!”这话,他不是说给沈怀景听的,是说给谢小楼听。 谢小楼心想,安分了这么几天,又开始作了。 他都不知道,萧恒今晚为什么非得带着他来。 说是投资的事谈妥了,算是庆祝,但这关他什么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关心,他的钱还没拿回来。 “不过,这白娘子的扮相,还是谢老板更好看。”沈怀景说的也是实话。 “那是当然。小楼这身段长相,在整个梨园行当,也没几个比他好看的。”萧恒还嘚瑟上了。 确实,任谁看,谢小楼都长得好看。 不然,沈怀景也不会那么妒忌。 那天,白凤轩带他出去,都跟他说了什么呢? 是要带他走吗? 还是让他别跟萧恒在一起。 这几天,沈怀景得闲的时候,这个问题就会跳出来。 他也觉得很烦,但忍不住会去想。 其实,白凤轩做什么都没错。 他们,毕竟有一段交情。 但心里不舒服是另一回事,这就很拉扯。 因为这个,他这几天都没怎么搭理白凤轩。 除了谈公事,也没有别的话与白凤轩说,就连白凤轩想亲近一下,他也借口说天气太热,或者是太累了,把白凤轩推开。 戏台上是生旦净末丑,而戏台下是人生百态,各人有各人的故事,各人有各人的命运。 听完了戏,沈怀景送萧恒与谢小楼回旅馆,下车之时,萧恒伸出手来,“合作愉快,那咱们明天码头见!” 沈怀景握住了对方的手,“明天见!” 目送着二人进了旅馆,沈怀景并没有立马钻进车里,而是拿了支烟点上。 他最近又抽上烟了。 一方面是天天加班加点,人有些乏,抽一支烟会提提神。另一方面,心头烦的时候,抽一支也会觉得舒服一些。 立秋已过,但江城仍旧热得不像话。 夜里稍微凉快一点,但现在时间还早,沈怀景也不太想回沈宅。 他知道,白凤轩一定等着他。 但他还没有跟白凤轩说,明天要去广州的事。 一支烟抽罢,把烟头扔地上碾了碾,然后才钻进车里。 夜风吹拂着他一脸的疲惫,只是微微闭了一会眼,居然睡着了。 发现有人抱他,他才睁开眼,白凤轩的脸就在跟前。 “好像睡着了。”他喃喃道。 “没关系,接着睡。” 白凤轩很温柔,把人抱着往里边走,沈怀景打了个哈欠,问了一句:“几点了?” “九点半。我已经准备好了水,泡一会儿,你睡你的,我帮你洗。” 沈怀景也不答,任由他抱着去泡澡。 温热的水把他环抱着,虽然觉得有点热,但这样泡着,身子倒是得到了足够的放松。 白凤轩拿了毛巾替他轻轻擦着后背,他就那样趴在浴桶边沿,眼睛微闭,倒是十分享受。 身上的伤痕很多。 有当初在警察局留下的鞭伤,也有后来在鸡头岭留的小伤痕,只是那些小伤痕已经很淡,鞭痕倒是更触目一些。 还有江城那夜留下的伤,大大小小的伤痕,就那样在身体上打下印迹,看得白凤轩一阵阵心疼。 他的手指轻轻地抚摸过那些旧伤痕,弄得沈怀景有些痒,动了动身子。 “很丑!”他说。 “不丑!” “骗人。” “在我眼里,我的小景怎么样都不丑。” 沈怀景笑了笑,“我是男人,其实对这些伤痕没有那么在意,你不必这样哄我。” “没有哄你。我只是恨我自己,一次次的,都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 “你呀,又来了。不是说了,不要再说这个。有些事,没人能预料到。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坦然接受就好。至少,我还活着,不像齐修......” 一说到齐修,沈怀景就难受。 说好要给齐修报仇的,但他现在...... 他现在什么都没能为齐修做。 “我对不起齐修。”他又说,“我做不到像齐荣那样,我到底没能把齐修放在首位......” 沈怀景想到齐修仍旧很自责。 “下午收到了江城那边的消息。”白凤轩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话语缓缓。 “齐荣有消息了?”沈怀景转过身来,满眼期待。 “齐荣没有消息,不过,周楚洋今天一早被枪杀了。” “死了?”他确认道。 “传出来的消息是说死了。身中两枪,省城那边如今正在抓人。虽然没说是谁干的,但应该是齐荣。 我已经让那边的人全力寻找齐荣,只要找到,无论如何也要带离省城。 也让人跟方瑜联系了,她也会帮着找人的。如今的省城,我们的人手不多,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自由活动,齐荣要是再落到图元良手里,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 沈怀景听到这话,立马从浴桶里起来,“我去打个电话。” 白凤轩把他按回了浴桶,“别着急,不差这一时半刻,洗了澡再说。” “不行,还是打了电话再说。”沈怀景光着脚踩在地上,随手扯了裤子套在身上,光着上半身就往外走。 白凤轩跟了出来,看他在客厅里拨通了电话,“萧先生,帮个忙......” 第396章 我可以,你不能 待沈怀景挂了电话,回头就见白凤轩静静看着他。 “怎么了?萧恒在省城关系和人脉都多,找起齐荣来也更方便,而且不被第九军注意......我已经对不起齐修了,不能让齐荣也出事。 而且,我还答应了齐修,要让他哥成家生子,承继齐家香火。如果连这个也没做到,那我死了都没脸去地下见齐修。” 白凤轩没说话,只是看着。 沈怀景抓了一下有点湿的头发,“我......只是有点着急......” 白凤轩转身去拿了条干毛巾过来,替沈怀景擦了擦身上的水珠,然后从背后抱住了他。 “你对我哪里不满意,说出来。不要憋着。” 他就靠在对方的耳边,说完这话的时候,还亲了一下对方的脖子。 沈怀景僵在那里,“没......没有。你特别好!” “我不好,我让媳妇不高兴了。而且,媳妇还不愿意跟我说。所以,要跟别的男人跑了。” “胡说,什么跟人跑了。之前就说过,要去广州一趟。一方面是钨砂矿得卖出去,咱们现在太缺钱。 二是,跟四方银行的贷款还得走手续,如今都是博雅替我担着,我不能拿了东西,就不见人。 至于说萧恒,他说洋行那边要让他去广州一趟,正好就同行。” “媳妇,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你已经好几天了,不怎么搭理我,只跟我谈公事。 我想亲亲你,你都不愿意。所以,只能是我让你不高兴了。但你得说出来,我才知道哪里做错了。” 沈怀景低下头来,有些事,没法说。 说出来,既显得矫情,又没有办法解决,反倒让对方也不舒服。 而且,他之前已经矫情过一次了。 他不想让白凤轩觉得,都这个时候了,他们都经历了那么多,自己还不信任白凤轩。 他不是不信任,他就是...... 他太在意了。 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在意,他也很苦恼。 “你没有做错。我就是太累了,事情太多,心里天天烦......” “媳妇,”白凤轩低头又亲了他的脖子一口,“是因为谢小楼,对吗?” 沈怀景不说话了。 “你知道我私下找过谢小楼了?” 白凤轩发现媳妇不搭理他,除了自己反省之外,也在找可能的原因。 于是,便知道那天他刚从医院带走了谢小楼,沈怀景就去了医院。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质问我?” “怎么质问?”沈怀景转过身来,看着白凤轩,“知道你心里装的是我,我怎么还有脸质问。” “你可以......” “凤轩,我不想让自己很可笑。”沈怀景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我也知道,你不会喜欢他,但我更知道,你也不会看着他不管。我其实......” “我没那么大方,也没那么好。那晚跟你说过的话,不是撒娇。我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奇怪。现在大家都很忙,你也是,我们有很多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沈怀景觉得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 或许,他们都需要一些时间,然后更冷静地想这个问题。 因为,谢小楼陪白凤轩的那几年,是真实存在的,是他缺席的,这个补不回来。 还有就是谢小楼对白凤轩的心意。 他甚至都没脸对谢小楼说,我不许你喜欢我的男人。 而谢小楼为白凤轩做的事,他一个情敌看着都感动得不行,更别说白凤轩了。 “我明天一早去广州,船已经安排好了。家里的事,也都跟罗副官交接过了,他能处理得很好。不早了,我去睡了。” 沈怀景没看白凤轩一眼,低着头说完这些话,转身要走时,再度被白凤轩从背后抱住。 “媳妇,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都能理解,只是心里还有点过不去,你让我自己消化消化......” 他欲扒开白凤轩的手,却被对方抱得更紧。 “媳妇,我那天只是想送谢小楼回老家。但他不愿意走,也不愿意我管他的事。 我承认,没有告诉你,是怕你误会,也怕你觉得我对他...... 媳妇,我白凤轩对天发誓,我要是有一丁点心思给了别人,你就让我上战场吃枪子......” 沈怀景哪里听得这话,转过身来就给了白凤轩一巴掌。 “拿这个吓我是不是?” “吃枪子?死给谁看?” “老子掏心掏肺给你,你敢死,我......我找十个八个男人,天天轮着睡......” 沈怀景也是给气狠了,说的话也是完全不着调。 “十个八个男人?还天天轮着睡?我得从地狱里爬出来咬死他们。你是我的......” 白凤轩揽过沈怀景的脖子来,狠狠亲下去。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就像从前对沈怀景发狠那般,想让对方疼,主要是自己心里也疼。 沈怀景咬了他一口,他也不怕疼,就是不放手。 “白凤轩,你少给老子耍狠。松手,你弄疼我了......” 沈怀景好不容易让自己有机会说话。 白凤轩抱着他的脖子,双眼有些红,怔怔地看着他,“对不起,小景......” “行了,我也咬了你,扯平了。” 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沈怀景不想因为这个再闹腾。更何况,他明天就要走了,真要生着气走,那也没意思。 “扯不平!”他低头与对方抵着着额头,“我不应该在你不在的时候找一个人,对不起,我只是以为你永远都不要我了......我真的没有碰过他,我也没有喜欢他,他只是......” 他只是陪了自己几年,这是逃不开的事实。 “小景,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见他。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看着眼泪滑落的白凤轩,沈怀景都想甩自己两巴掌。 是他把白凤轩弄成这样的。 当初是他自己说了,再也不回来的。 白凤轩说要等他的,是他不让对方等。 他现在这么矫情,他可真难看。 “白凤轩......”他伸手摸了摸白凤轩的脸,“我不知道自己会那么在意,在意到不愿意你给他一丁点关注。 我知道这样不好,很小气。 他不是个坏人,他有麻烦也该帮忙。 但是,白凤轩,我还是想说,我可以替他做所有的事,但你不能。 你不能......那样,我会想弄死他,真的......” 第397章 最后一次 “我知道,我知道媳妇最喜欢我......” 白凤轩把人抱起来,就往房间去。 “我保证,绝对不会再也让你伤心半分。我混蛋,我是骗子,我该打......” 论认错,论反省,那是谁也比不上白凤轩的。 沈怀景越听这些话,越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恶。 他低头吻住那个站在他心尖尖上的人,想把他都给吸进肺里,好像都不安心一样。 炙热的吻,纠缠着对方的情与欲,在这个立秋后的夜晚拉开帷幕。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热了。 之前是因为沈怀景的伤,后来是因为大家的事情都太多。 毕竟,这样的事,也是要心情的。 如果只是单纯的发泄,那便没有多大意思。 今晚因为吵架开始,最终在床上消耗了白天所剩的那点力气。 沈怀景躺在床上,出了不少的汗水。 他不想动弹,觉得骨头都得散架了。 白凤轩翻过身来,在他额头亲了一口,“心肝,我去准备水,一会儿好好泡一泡。” 沈怀景没说话。 听到关门声,他才幽幽一声叹。 他不该把那些话说出来的。 沈怀景,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跟个女人似的,又矫情又小心眼。 他想抽自己一巴掌,但明天还要出门,还得见人,而且真抽了,还疼。 算了,放过自己吧。 就那样躺着,看着帐顶。这是他从小睡的房间,这一次住回来,房间里又少了些东西。 之前白凤轩替他准备的那些瓶呀罐的,几乎都毁掉了。 只有这张床,还有那张桌子,带着他年少的记忆。 最初回来,是为了奔丧。 后来的后来,人生早已经走向他从前从未想过的方向。 家人只剩下小元了,大概是因为这样,他更想紧紧地抓住爱情,抓住白凤轩。 白凤轩没多会儿上来抱了他去洗澡。 他也很乖,趴在浴桶边沿,半闭着眼。 身子有些乏,但水泡着很舒服。 “刚才太用力了,腰上都给掐红了。我一想到你要去广州,可能会不要我了,我就没能忍住,也没能停下来。小景,我不是故意的。” “那张汇票的事,我知道你介意。我也跟他说得很清楚,他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要。 我的生死也好,荣辱也罢,哪怕是这辈子都只能流落街头,都有媳妇为我打算。 我吃着媳妇的饭,花着媳妇的钱,睡着媳妇的床,生是媳妇的人,死是媳妇的鬼。别人再好,那跟我也没有关系。 更何况,谁还能比媳妇好呢。媳妇把所有身家都给了我,处处为我打算,我是几辈子才修来这么好的媳妇,眼里心里怎么能容得下别人......” 白凤轩轻轻地揉着他的腰,动作温柔,话语温柔而甜蜜,哄人还是很有一套的。 沈怀景却没有回应,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媳妇,咱们再多等几天。等江城的这边的事再顺一顺,我陪你一起去广州。你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齐荣也不在。” “胡天瑞会陪我去。”沈怀景突然应了一句。 白凤轩手一紧,沈怀景便叫了一声,“你轻点!” “对不起,对不起!胡天瑞就一个大老粗,你带他去干什么。你还是带我吧,就再等几天。媳妇......” 白凤轩在他背上亲吻,然后是脖子,明明那脖子上都还有之前的吻痕,如今像花儿一样绽放。 “不能再来了,我明天要早起出门。”沈怀景说道。 “媳妇......” 他咬了对方的耳垂,沈怀景推开他的脸,“少撩拨我,也别撒娇。” 被拒绝又被训的白凤轩,立马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也别装可怜。消停点,头疼!” 白凤轩立马伸手替他按着额角,动作很轻,“媳妇,我是真舍不得你。” “最多半个月就回来了,后面好多事呢......” 沈怀景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算是安抚。 “半个月很久的,我一个人睡不着。之前你困在城里,我便夜夜睡不着。媳妇,你就可怜可怜我......” 沈怀景已经在他眼里看到了欲望,要由着这家伙,怕是今晚都不必睡了。 “不行!”他说。 “就一次......男人憋太久,会出问的......” “这么说,我离开那八年,你也一直没憋着?骗子!” 白凤轩立马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媳妇,憋是没太憋,但我真没别人,那不是有手嘛。我每回都拿着你送我的怀表,一次又一次,叫着你的名字......” 沈怀景捂了他的嘴。 这个没脸没皮的,永远是这副德性。 过不去的事,就睡一回。 但睡了,事情其实还在那里。 “最后一次......”他到底是妥协了。 怎么办,自己放心尖上的男人,不得宠着嘛。 而且,他还咬了他,还甩了他巴掌,还让他这么卑微...... 白凤轩答应得很痛快,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怎么可能一次呢。 浴桶里一次,回了房间之后,又来了一次,最后他都睁不开眼了,那家伙还强来了一次。 于是,第二天早晨起床时,他把这辈子能想到的所有脏话都骂了一遍。 白凤轩却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媳妇骂得对,我太坏了,该打,该骂。媳妇再打两巴掌......” 他还没脸没皮拉着沈怀景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沈怀景被他气得牙疼。 胡天瑞来接人,见沈怀景走路有点奇怪,凑白凤轩身边低语道:“少帅,自己媳妇,这么狠,你是人吗?” 白凤轩立马递过来一个杀人的眼神。 “我都替沈少爷疼!”胡天瑞的嘴还闭不上了。 “你他娘的......路上把人照顾上,要少一根头发,我剁了你。” “少帅放心,我肯定比你怜香惜玉。” 白凤轩都想踹他两脚,但又想着往后半个月还指着他保护媳妇的安全,到底还是忍了。 在码头见到萧恒,却不见谢小楼,沈怀景有点纳闷,“谢老板不一起?” “他不去。让他暂在江城等着,我回来时再接他。” 沈怀景当即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白凤轩,大概是说,我跟萧恒都走了,这下没人拦着你找谢小楼了。 白凤轩秒懂,立马道:“媳妇,我保证在你回来前都只待在军营。你放心,我要再犯错,你就找十个八个......轮着睡......” 第398章 他们成了名人 船从江城出发,顺江而下,后面跟着的是十几条装有钨沙矿的货船和青帮的几条货船。 好在是一路上都有曹金花打过招呼,所以并不担心路上的安全。 过开江的时候,沈怀景让货船先走,他搭乘的船停靠了在了开江码头。 白颂轩就等在那里。 沈怀景独自下船,在码头上与白颂轩聊了一阵,之后又叫人来搬了几个箱子上船。 “二哥,那我就走了。凤轩这边,还麻烦你多盯着一点。” “放心。对了,这是母亲让我给你的,说是带在路上吃。” 白颂轩让拿了一个食盒过来,里边装了好些糕点,“都是母亲亲手做的。” “替我谢谢母亲。” 这一声‘母亲’,也让白颂轩听得很舒服。 他的母亲是妾,他一直很在意这个。 沈怀景叫这一声‘母亲’,那也代表着白凤轩同样认同他的母亲。 “等我回来,一定接母亲去江城多住些日子。母亲的手艺极好,我一直很想念她做的菜。” 沈怀景嘴甜,倒也是实话。 白凤轩受伤那段日子,夏姨娘一直住在沈宅,每天做饭煲汤,确实把他们照顾得很好。 沈怀景早早没了娘,难得的母爱,他自然也很珍惜。 更何况,夏姨娘的格局,那就不是一般女人能有的。 但凡夏姨娘格局小一点,这兄弟二人都得斗个你死我活。 沈怀景上船之后查看了白老二给的几个箱子,里边装的都是银元。 他们这一趟去广州,满载而去,自然也要满载而回。 江城渐渐趋于平静,一切都在恢复之中。 省城却少了昔日的热闹,疫病虽没有大面积扩散,但一样人心惶惶。 方瑜拜托省城的帮派秘密寻找齐荣,已经有两三天,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对方说,可能已经离开省城了。 方瑜倒是希望齐荣真的离开省城了,至少那样更安全一点。 如今全城搜捕齐荣,昨天还查抄了白凤轩在省城的房子。 早晨去诊所的路上,方瑜还买了份报纸,坐进车里随手翻了几下,却意外却看到关于白凤轩和沈怀景的新闻。 不是因为这二人在省城或是对第九军干了什么事。 而是关于这二人的爱情故事。 昨天,省城警察局查抄了白凤轩在省城的住宅后,意外发现了一本笔记本。 笔记本里记载了白凤轩这些年来对沈怀景的思念,而笔记本的最后,还有沈怀景亲笔写下的回应: 是我相思成疾 才惊这了满城风雨 还是 你的名字,是我念念不忘的春词 ——致我的凤轩 方瑜一口气把整篇文章看完,特别是刊登出来的几篇白凤轩的日记和沈怀景在几个月前于省城写下的思念。 “两个男人,要这么肉麻吗?老娘牙都快酸掉了。” 方瑜叨叨着开了车去诊所。 一时间,沈怀景与白凤轩爱情故事,在省城传遍了大街小巷。 都当是沈怀景为了救姐夫陆昭文爬了白凤轩的床,为此还赶走了谢小楼,哪知道沈怀景与白凤轩早就情深互许。 是少年的喜欢,是天下昭昭,却又止于言表。 山海虽负半身影,你依然是我落日晖下不灭的刺青。 那个曾经困于某朝大旱的少年,偏偏遇了沈怀景这场玲珑雨,于是,那尾生锈的山,从此葱茏。 即使时光斗转,各自在红尘俗事里潮起潮落,他年再度重逢,那人依旧是当初的少年,翩然而来,就像是那晚来的雪,落于额前。 他也曾拂了千百遍,仍旧想拥抱这不死的春山。 一时之间,不少风雅文人用笔、用才情来写两个男人的故事。 是爱恋,是相思,是等待,也是深情不渝的誓言。 穿越了世俗的目光,竟也让不少人羡慕这样的情感。 于是,白凤轩的日记和沈怀景的诗在第二天就被其他的报纸转载。 等沈怀景到达广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成了名人。 “我?名人?人名还差不多。”面对许博雅的揶揄,沈怀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的故事,早已经天下昭昭。 许博雅把当地的几份报纸递给他看,那个尴尬就别提了。 “这......我能说,我不想这么出名吗?” 两个人的感情,本来就是很私人的。更何况,他们还不是世俗的爱情。 “怀景,这可由不得你了。我估计,全国都应该知道了。广州的几家大的报纸都转载了,虽然说的是你们两个人的爱情故事,但关于白家军的少帅,也一并被大家所知晓。不出三天,广州的报纸就能有白家军关于江城那一场大战的报道。” “这可不算什么好事。”沈怀景捏着报纸皱起了眉头。 “确实不算好事。你们刚经历了大战,江城又急待恢复,如今这样高调出了名,怕是被很多势力关注到了。 我想,这大概就是省城那边把你们的日记刊登出来想要的结果。不过,也有好处。有了这些报纸的报道,你跟少帅也就是正大光明的两口子了。” “我跟他也不在意这个。别人说什么,是别人的事。回头,我得给他发个电报,这事来得太棘手。” 沈怀景这边见到了许博雅,而在江城的白凤轩也一样看到了省城的报纸。 而且,这份报纸已经被白凤轩看了好几天了。 罗天逸见他又在看报纸上的那篇文章,一个人看还傻乐,便忍不住吐槽道:“有那么好看吗?酸死了!” “你懂个屁。我家小景特别喜欢我。我都不知道,他在省城的时候这么想我。你的名字,是我念念不忘的春词。”白凤轩笑得跟个傻狗一样,“媳妇的文笔真好。好想媳妇,好想亲亲他,抱抱他......” 罗天逸翻了白眼,“两个大男人,写那些情呀爱的,也不知道臊得慌。” 白凤轩心情好,才不管罗天逸怎么挖苦他。 他仍旧乐着,还贱兮兮地问罗天逸,“罗副官,你说这春词,是不是说媳妇写这个的时候,想跟我春宵一度,特别想睡我?” “白凤轩,滚!装白痴,有意思吗?” “老子乐意,你咬我!哎哟,好想睡媳妇......” 罗天逸到底是听不下去,自己摔门出去了。 第399章 我不犯傻 沈怀景在广州先是补齐了跟四方银行的贷款手续,之后又与四方银行签了一个钨砂代理出售的协议。 之前,老管家在广州。 钨砂矿在这边的销售,他并不担心,毕竟有人打理,只要把东西运过来就行。 但现在不行了。 萧恒在广州倒是有分号,也可以做这件事,但比起许博雅来说,萧恒还没有那么高的信任度。 更重要的是,四方银行有海外背景,做有些事的时候,更为方便一些。 只是到了广州,沈怀景才知道,萧恒为什么不带着谢小楼一起来。 出发之后,他曾问过萧恒,怎么放心把谢小楼留在江城。 萧恒说,带着谢小楼来广州不方便。 确实不方便。 在广州替他打理买卖的是他太太的大哥,他若带了谢小楼来,不只是不方便,怕是还有麻烦。 像他们那样的人家,若是养个小的在外面,无论男女都不算个事。 但是,带着招摇过市,还非得在娘家人面前嘚瑟,那就是自寻死路。 萧恒还需要姜家的人替他做事,所以,就算不放心把谢小楼留在江城,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谢小楼住在永兴社,也算是回了自己的老地方。 苏老板依旧象从前一样热情,他们也算是老朋友了。 只是,谢小楼现在住在那里不唱戏,只是暂住。 一大早,苏老板就给谢小楼送了早餐去,还是从前他喜欢的样式,颇为清淡。 “苏老板,以后我自己来吧,如今住在这里,已经是打扰你了。” “谢老板,说哪里的话。你来江城这两年,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当初,我就不想让你走的,如今回来就挺好。不管你还唱不唱戏,你都安心住在这里。 江城是少帅的地盘,不论是少帅还是沈少爷,都会护着你。沈少爷还特意让人过来交代,一定要照顾好你。” 谢小楼笑了笑。 手边是前两天的报纸,江城的几家报纸也转载了白凤轩和沈怀景的文字。 谢小楼读着那些年白凤轩的思念,不知为何,他居然在那些文字里释怀了。 如果说他从前多少有点遗憾的话,那么,现在连那点遗憾都没有了。 一个这么深情又长情的人,明明知道可能什么都等不回来,却还是洁身自好,只把自己身与心留给那个人,这本来就很神圣。 他不懂什么爱情,但他觉得那样的爱情,如果真被他给沾污了,那就是亵渎。 这不是成全。 他也没有成全别人的资格。 他只是羡慕,一个人的一生,可以只是那样长长久久地喜欢一个人。 就像戏里唱的那样。 苏老板扫了一眼旁边的报纸,知道他这两天都在看,也想劝来着,但这话着实不好开口。 古来自是有情痴,情天恨海,一头扎进去的人,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谢老板,我瞧着那萧先生人也不差。” 这话一出口,苏老板就想打自己嘴巴。 他这不是明摆着把谢小楼往姓萧那里推嘛。 所以,他又补充道:“谢老板,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哎,我多嘴,多嘴了......” 到底是觉得说什么都不对。 “苏老板,我知道的,少帅跟沈少爷谁也插不进去。我不犯傻,你放心。至于......” 他跟萧恒这笔烂账,还真是谁也怨不上。 他要不长这张招桃花的脸,又非要去省城,大概也没有这档子事。 如果没有离开江城,在江城大概也没人敢对他起这样的心思。 但这世间没有如果。 “其实,那个人也不算太坏......” 谢小楼想起了萧恒那张被他抓破的脸。 他以为,自己下那么重的手,都给弄破相了,萧恒肯定弄死他。 毕竟,那也是个疯子。 但是,萧恒只说了一句,“下回能不能别抓脸,还要见人”。 至于说萧恒后来怎么就跟沈怀景达成了合作协议,他读书少,也不明白这其中都有些什么。 至于他的那些钱,萧恒说等他从广州回来就还给他。 他还待在江城,就是等着那笔钱。没了钱,他哪里都去不了。 江城的疫病已经过去,街面上也渐渐热闹起来。 白凤轩早已经因为那场‘神兵天降’被吹得神乎其神,而后又不遗余力地为老百姓救治,他如今都快成江城百姓心中的活菩萨了。 方瑜那边一直没有齐荣的消息,白凤轩安排在省城的人,也没能发现齐荣的踪迹。 如果他是齐荣,杀了周楚洋为自己弟弟报了仇,这时候要嘛回江城,要嘛去寺里在弟弟的灵位前告知这件事。 但寺庙那边他一直让人守着,并没有齐荣的消息。 “还在担心齐荣?”罗天逸见他看了省城的电报之后,就一直坐在这里抽烟。 “齐荣应该还在省城。”他把烟头扔地上。 “除非他想死想疯了。人都杀了,还留在省城做什么?如今省城那边正四处寻他,找到他,那就是死路一条。” “齐荣的性子跟齐修不一样。若是换成齐修,杀了人报了仇,自然就会回来。但齐荣嘛......” 白凤轩突然顿了一下,罗天逸随口接了一句,“他不回来想干嘛?总不能还想去杀图元良?” 罗天逸说完这话,也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白凤轩,二人很默契地点头。 “草!那可真是找死!” “给方瑜发电报,让她注意点图元良周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罗天逸骂骂咧咧出去。 此时,省城在烈日之下,大地被太阳炙烤得有些冒烟了。 秋老虎的威风已经持续了好些天,没有下雨,大地也比较干旱。 稻田里的水稻因为干旱已经提早黄了,但还没有到成熟的时候。 省城里不知怎么有了一些传言,说省城疫病和大旱,皆是第九军得罪了老天爷,所以,老天爷发威了,要惩罚第九军,所以省城倒霉了。 图元良看到报纸上的内容,自然大发雷霆。 天灾人祸这个词,被这些拿笔杆子的玩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本来省城的老百姓就觉得,疫病是第九军带回来的,这事已经骂上了图元良。 江城得而又失,损兵折将不说,还劳民伤财,省城商户加了新的税收,谁又不骂娘呢。 方瑜去图公馆的时候,图元良正发火,夫人在旁边劝着。 见方瑜来了,图夫人便道:“快劝劝你表哥,这报纸上天天胡说八道,他正上火呢。” 第400章 早有阴谋 方瑜拾起地上的报纸看了一眼,然后折起来放在一边。 “嫂子,我跟表哥聊聊。” 图夫人便退了出去,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他们兄妹俩。 他们这对兄妹,自从那日在电话里吵过之后,还未曾见面。 要不是收到白凤轩发来的电话,方瑜今天也不会过来,她知道表哥不想见她。 “你来做什么?” 图元良看到方瑜也没了从前的亲切。 他们本是特别好的兄妹,图元良更是拿方瑜当女儿养的。 自己一手养大的妹妹,反倒说自己哪里都不对,图元良这心里到底是过不去。 “表哥,对不起!”方瑜先道了歉。 那天的事,她的态度不好,她确实是想好好聊的,但一着急,就成了质问。 后来她也想过,站在她表哥的立场,想打掉白家军,这是必然的。都说一山不容二虎,虽然白家军离第九军还远,但以白家军的发展势头,如果没有早一点把对方掐死在摇篮里,等对方强大了,被弄死的就是自己。 无所谓对错,只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这乱世,本来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强者和狠的人才能撑到最后。 方瑜都主动道歉了,图元良也没有非跟妹妹计较的必要。 其实,那件事之后,图元良也想过当初方瑜的话,有白凤轩这样一个对手,不如有白凤轩这样一个朋友。 他高估了第九军的实力,也低估了白凤轩的能力。 但现在,做朋友是不可能了,只能是死敌。 “又想说什么?” 图元良有些烦躁里拿了烟出来抽,打火机点了几次,火都灭了。 他生气地把烟给扔在一边,索性不抽了。 “没有,就是过来看看表哥,还有姑妈。” “母亲在后院,我没什么好看的。要是想打听齐荣,不必费那心思,他没在我这里。也不是我想抓他,那是他与周楚洋的恩怨......” 说到周楚洋,方瑜一直没能确认周楚洋是不是真的死了。 传出来的消息确实是说周楚洋身中两枪,当场殒命。 周家一直没有给周楚洋下葬,说是要找到凶手之后,拿凶手的头颅来祭周楚洋,之后才会下葬。 是真死了,还只是个幌子,实在说不好。 “表哥,这个周楚洋是蒋参谋长的人吧?” “想说什么?” “江城战后的乱局,表哥没有亲见,但我当时在江城,感受更深刻一些。其实,江城的疫病原本不会那么严重,如果蒋参谋一开始就...... 算了,我说这些,表哥大概是不喜欢听的。我只是想说,周沈两家,在江城是世交,多少年的交情,最终都能害得沈家家破人亡。这样的周家,蒋参谋长敢用,表哥你肯定是不敢用的。”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好人。你那个沈怀景,他又算好人吗?救了你命,于你来说是好人。对别人来说,那可就不一定了。同样的道理,周楚洋也好,周家也好,沈家也好,哪有什么绝对的好人。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话就让方瑜没法接了。 兄妹二人正说话,有丫头来请,说是老夫人请表小姐去后院说话。 方瑜也知道,没什么好劝的,而且她今天过来也不是为了劝图元良,便没有多说,往后院而去。 蒋方良确实没有处理好江城战后的一切,这才让白凤轩得了机会。 但如今要追究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 第九军损失惨重,蒋方良顾然是有责任的,但最终下令攻打江城的,到底还是他自己。 “军长,这个周家与广州那边的政府早有联系。而且,我还查到,周楚洋去年的时候就秘密见过几次蒋参谋长。 所以,周楚洋在江城的所做所为,皆是得到了蒋参谋长的许可,甚至是授意。广州那边,想染指内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图元良回想着最近收到的一些情报。 在打白家军这件事上,他确实有这个心思,但最先提出来的还是蒋方良。 而且,蒋方良也积极去谋划和布置。 周楚洋就是蒋方良在谋划这件事的时候布置了一个眼线,也是钉子。 毕竟,周家在江城的商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现在收到的这些情报来看,这更像是蒋方良与周楚洋合谋的一个局。 确实是为了拿下江城,但也是想把江城据为己有。 蒋方良可是带走了第九军的精锐,拿下江城后,以江城的富庶,蒋方良只要许下边军官钱财上的好处,他相信大部分人都会愿意跟着蒋方良的。 曾经一起出生入死是真,但谁又能真的不爱钱呢? 图元良虽然都明白了这一切,但现在不是跟蒋方良翻脸的时候。 第九军经不起再一次的耗损。 清理门户是早晚的事,但虽然再火大,也得把这心头火给压下去。 “军长!” 图元良刚刚拿起茶杯想喝一口,副官就急匆匆进来。 “说。” 副官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果然如此。盯好了,如果齐荣出现在那附近,一定把人拦下。别伤了他......” 副官领命而去。 图元良起身往外走,刚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又叫了下人过来吩咐了几句。 在他与下人说话的功夫,一支枪口已经对准他的脑袋,他却浑然不知。 齐荣爬在这滚烫的楼顶已经好几个小时了。 因为天气太热,不会有人注意到晒得发烫的楼顶,更不会有谁想到,哪个不要命的会跑到图公馆门口搞刺杀。 但齐荣就是那个不要命的。 在齐荣的认知里,如果图元良没有让第九军突袭江城,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他的弟弟就不会死。 所以,周楚洋是该死,但图元良也不该活。 子弹已经上膛,汗水大颗大颗地滴落,手背上都是汗珠,鼻尖滑落的汗珠砸在地上,他眨了眨眼。 今天不是个好日子,因为方瑜来了。 他想杀图元良,但不想在方瑜面前杀图元良。 但今天错过了,下次能不能潜到这里埋伏,他也不知道。 双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枪,呼吸调节到尽量平和,耳边是知了卖力的叫声。 他只有一次开枪的机会,这里毕竟不是周楚洋的住宅,守卫的人太多,他又不想死在这里。 扣动扳机就是在一瞬间,当子弹出膛了他才发现,光学倍镜里多了一个人。 是方瑜! 第401章 两地惊魂 枪响的同时,方瑜把图元良扑倒在地。 “小瑜!” 图元良一把抱住方瑜,在门口警戒的士兵立马开始寻找枪手的方向。 “在那边楼顶上!”有人大喊。 “小瑜!”图元良此刻顾不上其他,方瑜身上的白色连衣裙被染红了一片,在肩胛处像血色玫瑰一般绽放。 “表哥,你没事吧?”方瑜问了一句。 “我没事。我马上带你去医院。”图元良要抱她起来,却被方瑜按住。 “表哥,让医生过来吧,我现在可能不便移动......中枪的位置不太好,会大出血......” 图元良原本按住方瑜中枪位置的手,已经被鲜血浸透。 此刻当是气急了,叫嚷着去让医生过来,又朝着追击枪手的人大喊道:“给我抓活的,老子要剥了他的皮......” 图公馆门口的这场刺杀在一个小时后就传到了江城。 白凤轩看到电报的时候,连着骂了几句‘找死’。 “现在骂也晚了,还是让那边的人赶紧找到齐荣。另外,让他们打听一下方医生的情况,要是方医生......行了,我先去回电报。” 罗天逸也很头大,“齐荣这个蠢货,杀图元良就算了,怎么连方瑜也不放过,真是个白眼狼。” 沈怀景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电报上说,方瑜在图公馆里,无法探查到具体的情况,而齐荣也没有找到。 现在,全省城都在抓捕齐荣,齐荣怕是插翅都难逃了。 远在广州,沈怀景自然是又急又气。 这个时候联系省城那边的人,大概也不会有更进一步的消息,他只得给萧恒打了电话。 沈怀景住在旅馆里,但萧恒在这边有房子,自然没有与他同住旅馆。 电话响了有一阵,才有人接起来。 “萧恒,帮个忙。”沈怀景急道。 “图公馆门口枪杀的事吧?”萧恒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也知道了?” “我的消息不会比你晚。枪手是你们的人?” 沈怀景叹了口气。 “这倒不像你跟白凤轩的风格。不过,既然派了枪手去杀图元良,你们应该预料到有去无回这种可能。所以,现在着急也没有用。” “我知道。我是想说,能不能用你的关系打探一下,方瑜怎么样了。” “方瑜?我倒是忘了,方瑜也曾在法兰西留学。怎么,你们从前就认识?” “不只认识,我们是好朋友。而且,方瑜也救过凤轩大哥的命,是白家的恩人。所以,麻烦你一定要确认方瑜的安危。” “哇哦,关系这么奇妙的吗?既然有这层关系,那你的人还枪杀方瑜,那可有点恩将仇报了。” 沈怀景这会儿也没法言说个中恩怨。 “行吧,我会让人打听清楚。对了,文森特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沈怀景这回到广州,自然还要购买武器装备。两场大战下来,人员损失大,武器损耗更大。 “不太好。要价比上回高了许多。” 这是让沈怀景很头疼的。 虽然他跟文森特也算熟人,但一点不影响再次购买军火时,文森特狮子大开口。 用文森特的话说,“白家军既然守着钨砂矿这么座金山,自然也是不差这点钱的。而且,我们提供给你们的是法兰西最新式的武器装备,这个价格已经是友情价了。” 友情个卵。 不过是知道他沈怀景跟白凤轩的关系后,狮子大开口罢了。 都怪那该死的报纸。 “既然谈得不太好,那就试试德式的。货比三家,钱在你手里,你还怕打压不下价格来。” “从前或许是,但现在我是沈怀景......” 如果没有报纸曝光他的身份,他还真不愁。拿着钱,不愁买不到好东西。 但现在,难搞。 “我去谈。虽然我不做军火生意,但从前也帮着买过一些,他们给的价格倒也算合理。怕我坑你吗?” 电话那头的萧恒倒是很直接。 此刻,沈怀景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先谈谈看吧。我会亲自验货。” 挂了电话,沈怀景也睡不着。 因为身份曝光,他在广州已经尽量低调,不想让人知道他到了广州。 当然,这也是许博雅的意思。 广州也是风云变幻,白凤轩神兵天降这事,已经在广州传成了神话,这时候如果别人知道他在广州,要拿住他再容易不过。 刚刚闭了眼,房间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沈怀景爬起来刚要接,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沈少爷,我老胡,赶紧走,有人来抓你了。” 电话没敢接,沈怀景也不知道这时候谁打过来的。毕竟,知道他住在这里的人不多。 他赶紧开了门,胡天瑞站在门口,一脸紧张,“刚刚门口有人递了纸条进来,你看......” 沈怀景扫了一眼,立马回头收拾东西,迅速离开了旅馆。 有惊无险。 他们刚离开旅馆,来抓他们的人就到了。 许博雅亲自开了车在旁边的巷子接应他们,上车之后,沈怀景才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一个朋友送了消息给我,有人要抓你,拿你跟少帅谈条件。真假不论,但小心为上。” “刚才的电话是你打的吗?”沈怀景问。 “不是,旅馆的电话怕被窃听,我让服务生去给你们送的信。现在先送你们去安全的地方安置,等天亮之后再说。” 此刻,沈怀景也没有别的主意。 要是早知道广州之行会弄成这样,他大概就不来了。 萧恒打了好几通电话,沈怀景的房间都没人接听。后来他只得打发人去旅馆,才知道昨晚有人冲进了旅馆抓人,沈怀景已不知所踪。 四方银行的办公室里,萧恒翘着二郎腿抽着雪茄。 旁边是冒着热气的茶水。 “许行长,既然你不说他在哪里,那就替我带两句话。方瑜虽然没死,但因为大出血,如今还在昏迷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也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方瑜怎么了?”许博雅并不知道省城的事。 “看来,你也认识方瑜。也是,许行长也在法兰西待了很多年。具体的你问他,我就不细说。另外,军火的事,你把这个给他看看,若是还有什么要的,一并写上。广州如今也不太平,赶紧装了东西走人,不然把命搭在这里不划算。” 萧恒把两张清单放在几案上,没有抽完的雪茄也随手放下,然后起身离开了四方银行。 第402章 码头陷阱 文森特突然狮子大开口,把武器的价格提了不少,沈怀景确实很头疼。 虽然这次带的钱不少,而且钨砂矿也借由四方银行代理出手,至少短时间内,他们的手头也算宽裕。 但他也不想当冤大头。 萧恒让许博雅递过来的单子他也看了,价格倒是比文森特开的更优惠些。 德式装备在国内用得更多一些,其性能也很不错。 而且,德式装备在欧洲战场经过了检验,这一点远比法式装备更可靠和稳定一些。 沈怀景个人偏向法式装备,不过是更熟悉,更了解,而且也更得心应手,毕竟他在法兰西的兵工厂待了好几年。如果武器出了问题,也更便于他的修理。 只不过,萧恒谈的这批装备现在还在路上,可能得等上一周左右才能到广州。 文森特手里的东西就不一样了,只要谈好了,立马就可以装船运走,也少了很多风险。 特别是现在他还被人抓捕的情况之下。 所以,他还是再约了文森特。 胡天瑞带了两个人跟萧恒一起去的码头。 今天是直接看货,如果今天能一手交钱,便可一手交货,午饭之前,船就能起锚出发。 “沈,咱们是朋友,你又是叔叔的学生,这一批装备都是目前法兰西最先进的。比之美式和德式,其性能远超不说,也是你熟悉的。我想,你用起来肯定更习惯。 更何况,咱们上一次的合作非常愉快。这一次的价格高一些,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本土那边给出的价格就这么高,我也很想给你优惠一些,但我实在做不得主。” 文森特一脸为难,但沈怀景知道,这也不过是谈生意的说辞而已。 他现在的处境,文森特不会不知道。 这样的处境之下,他还约了文森特再谈,对方怎么可能给优惠,没有坐地起价,那就算是客气了。 东西还不错,每一款沈怀景都亲手验过,如果是上回的价格,他是真不犹豫。但现在,白家军太缺钱了,他想给白家军省一点钱。 “合同我都准备好了,你如果觉得没什么问题,我马上安排人装船,保证你半小时后就能出港口。沈,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最后这一句,是提醒,也是一点点威胁。 “文森特,咱们以后可以长期合作,也不是一锤子的买卖,真不能再优惠一些?” 沈怀景把枪放回原处,文森特摊了摊手,“好吧,沈,你再想想。我这些东西,在广州并不愁买家。” 显然,已经没什么好谈的。 沈怀景点点头,“好吧,我再考虑考虑。” 文森特要走,胡天瑞却突然掏出枪来,抵在他的额头。 “沈,这是什么意思?”文森特转过头来看着他。 沈怀景对于胡天瑞突然的动作也有点意外,但同时,他也注意到了跟着前来的两人格外警惕。 “文森特,我也想知道,你什么意思?买卖不成,仁意在。但要赶尽杀绝,就不是生意之道了。” 沈怀景也发现了,今天这次见面就是一个陷阱。 来之前,他想过这种可能,所以在外面安排了几个人。 现在,从那些货物后面走出来十几个人,而门口又进了几人,仓库大门关闭,却不见他安排的那几个人出现,想来人都没了。 胡天瑞挟持了文森特,枪口抵在他的额头不说,胡天瑞的手紧掐着对方的脖子。 不只子弹可以穿透对方的脑子,哪怕是光用手,也能拧断对方的脖子。 “一群蠢货!”文森特用法兰西语骂人,但除了沈怀景,别的人也听不懂。 “老子让你们晚一点进来,等我出去了再说,你们他娘的都是猪吗?” 文森特有点激动。 大概是因为激动,所以母语骂人更顺溜,完全忘记了这些人听不懂。 眼看着围过来的人,胡天瑞低骂了一句,“老子可不想死在这里。” “沈怀景,我们也不想伤了你。乖乖跟我们走,大家别伤了和气。我们只是想跟少帅谈一谈。” 为首的人开了口。 沈怀景知道,此刻就他们四个人,哪怕有文森特在手里,怕是也很难杀出去。 就算是杀出去了,外面有多少人等着他们,亦未可知。 今天得死在这里吗? 那他也太不甘心了。 “谈什么?”沈怀景问。 “谈什么,那是老板们的事。你只要跟我们走就是了。” “我若是不愿意呢?” “不愿意......”那人看了看手里的枪,轻笑了一声,“非得弄这么不愉快,那就没意思了。这里是广州,不是白家军的地盘,沈怀景,识时务,才不会让自己吃苦头。” “是嘛?真不巧,我就不是个识时务的。” 说完,沈怀景朝着文森特就挥了一拳头。 拳头打在对方肚子上,文森特的哀嚎声顿时在仓库里响起。 “沈怀景,你敢打老子,我杀了你......” 这回倒是想起来了,说的是中文,大家都听得懂。 不过,沈怀景回了他一句,“老子死之前,一定送你到鬼门关。” 他说的是法兰西语,别人听不懂,但文森特听得懂。 说完之后,他又给了文森特一拳头,这一拳头更狠些,胡天瑞抓着文森特,都听到对方肋骨断裂的声音。 得说,他们这位平时文文静静的少爷,下起手来还真叫一个狠。 “很疼吧?那就问他们,是要你死,还是要你活?”他依旧说的法兰西语。 让别人不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沈怀景,你走不出去的。”文森特疼得眼冒金星,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沈怀景在这种境遇之下,还想着先把他给虐打一顿。 这人脑子是有洞吗? 要嘛投降,要嘛杀出去,怎么就冲他一个人下手。 他好欺负吗? 是的,他现在就是好欺负。 “我走不出去,你也活不成,不亏。你可是文森特家族在国内的代理人,他们不管是谁的人,还真不一定敢让你死。我猜,你答应跟他们合作,一定是对方给了足够的利益。但是,利益跟命比起来,你看看选哪个。” 话音落下,沈怀景的拳头也一并落下,这打人还带节奏点的,说一段打一拳,他是什么锣鼓吗,这是给唱戏的伴奏? 除了他俩,别人都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围过来的人没有得到最终的命令,也没有冲上前抓人,就那么围着。 只是,文森特的惨叫声,听着有点骇人。 第403章 你把我卖了? “怎么,喜欢看着他挨打?” 甩了甩手,沈怀景觉得手疼。 好久没打人了。 一下子,他就想到了齐修。 自从齐修走了之后,也没人陪他练手。 一瞬间的伤心涌上心头,沈怀景又补了一拳头到文森特的脑门上。 胡天瑞都看懵了。 这怎么打人还打上瘾了。 现在不应该想想怎么冲出去吗? 但这时候,胡天瑞也知道,他若是多嘴,反倒让敌人知道他们怕了。 “文森特家族在法兰西是最大的军火商,他在广州有多大分量,你们不知道,你们老板肯定清楚。如果不介意得罪他们,我也可以在这里打死他。” 沈怀景再要挥拳头,文森特先嚷起来,“都给我退出去,要是老子死了,你和你们的老板都跑不掉。” 人在生死关头,到底还是先想着自己的。 沈怀景历经生死,又看多生死,他太明白人性如此。 更何况,文森特只是爱钱。 不过,在利益和命之间,他到底还是选了后者。 “滚出去!”文森特见这些人不动,吼得声音都嘶哑了。 没人真的不怕死。 特别是有钱的,更惜命。 “沈怀景,你逃不掉的,你也走不出广州。”那人看着他们,没有要退的意思,但话语到底是给了余地。 “走不走得出广州,那是我的问题。但你们再不出去,我可能就得带他一起下地狱!” 说着,他拔出后腰上的枪,速度快得让人怀疑是不是眼花了,就听到枪声响起。 子弹落在文森特的腿上,鲜血涌出,他险些没站稳,被胡天瑞给捞了起来。 “文森特,还要吗?” 他用枪口挑起对方的下巴,虽然个头没有对方高,但藐视的眼神宛如高高在上的神,他把控一切。 “沈,你疯了!” 文森特现在是疼得要死。 不管是肋骨断了,还是腿上了中了子弹,又或是脸上挨的那一拳头。 他不明白沈怀景这么疯狂的理由,难道就真不怕死吗? 围着那些人要是真不顾他死活,他们就真得死一块了。 “那就告诉那些不听话的,我疯了,可是不管谁死谁活的。” 说着,他的另一只手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手雷来,“你这仓库,哪怕是擦枪走火,你都能心惊肉跳。你说,这手雷要是在这里炸了,会怎么样?” 这话一点都不假。 这可是他的军火仓库。除了枪支,这里还有子弹、手雷、炮弹,真要炸了,怕不是这个仓库了,整个码头都能陷入连续的爆炸之中。 所以,刚才枪声响起,不管是文森特还是那些人,都吓得不轻。 文森特这下是真怕了。 这些人找到他帮忙,也许了他大笔的钱财,他喜欢钱。 作为文森特家族的代理人,他在这里其实过得已经很好了。但军火卖再多,落到他手里的也是微乎其微,那都是要交到公司的。 但这些人送的钱财不一样,那可都是进了他自己的荷包。 所以,他私自提高了军火的价格,想的是,如果沈怀景同意当下的价格,超出的部分,他会划进自己口袋,那也是相当可观的一笔数额。 如果沈怀景不同意,那就把沈怀景交给这些人,也不亏的。 所以,之前他才说,留给沈怀景的时间不多了。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如今自己落得这样的田地。 “他疯了,你们赶紧滚。不想死在这里,不想让你们老板一起死,赶紧滚......” 文森特不敢冒险。 跟一个疯子是没法谈条件的。 “行,我们去外面等着。沈怀景,你走不出去!” 为首的人到底不敢让文森特真死在这里,而且真要动了家伙,他们也得死这里,没必要非要里边死磕。 人都退出去之后,沈怀景让胡天瑞放开了文森特,没能站稳的身子,就那么跌了下去。 沈怀景蹲下身来,“说吧,他们是什么人?” 文森特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也没有死扛的必要,那样只会让他更吃苦头。 “季容真的人。” “季容真?广州商会的副会长。” “他不只是广州商会的副会长,他还掌握着由广州出境的一大半钨砂矿的买卖。上回,你那个管家在广州下狱,也是他的手笔。 江城的钨砂矿运到广州,都是经季容真的手卖给德国人或是美国人。但江城那边赚的是小头,赚大头的是季容真。 江城现在被白家军控制,钨砂矿也落了白家军的手里,他自然把账都算到你的头上。抓了你,江城的钨砂矿就还是他们来经手,你们是动了人家的财路......” “所以,季容真给了你钱,你把我卖了?”沈怀景再问。 “沈......”因为身上的疼,文森特在说完上面那一长串之后,已经是满头大汗,痛苦不堪。 “叔叔来了信,让我把你弄回去......” “所以,季容真找你,就是个一举两得的事。” “叔叔说......说你非常优秀,只要你愿意回法兰西,他会给你安排最好的位置。” 沈怀景打量着文森特,他很优秀,他自己知道。 当初毕业的时候,他的老师确实是极力推荐他去文森特家族的兵工厂,而且给的薪水也很丰厚。 他后来婉拒了,为此还让一向绅士的教授骂了粗口。 且不说对方说的是不是实话,就算是实话,整个法兰西就真缺他这样一个人才吗? “你们不是为了这个吧?我猜猜......应该是有人跟你们说,我在江城建立了自己的兵工厂。所以,我跟你们的合作,这可能就是最后一次。 这一回,要嘛,你狠敲我一笔,要嘛,把我卖了换点钱,也断了兵工厂的后续。对吗?” 文森特没说话。 沈怀景站起身来,突然抬脚往他腿上的枪伤处踩去。 文森特哇哇大叫,只得答道:“对,你猜得没错。一个小小的军阀,建什么兵工厂。老子给你的优惠那么大,你反倒想仿造我们的武器,你真当以为自己是天才,去你的娘的......” 脏话没有骂完,就被胡天瑞一脚给踢晕过去。 “现在怎么办?”胡天瑞问。 “等等吧!”沈怀景吐了口气。 “等什么?”胡天瑞难得这么沉得住气,在刚才沈怀景的一系列动作中都没有打断。 “等......”沈怀景的话还没出口,外面就响起了枪声。 第404章 他欠的债,老子替他还 在广州的地界上,居然还有人来救他们,而且这个人还不是谢博雅。 当萧恒走进来的时候,胡天瑞都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说真的,胡天瑞一直都不太相信萧恒。 没有什么特别的依据,就是单纯看这个人的长相,就是一副虚伪滑头的模样,他不坑死别人就算不错了。 所以,来的路上,胡天瑞其实还提醒过沈怀景,对萧恒此人,不可太过相信。 只是这一刻,他觉得这个虚伪的家伙,好像还不错。 “外面的人都解决了。赶紧走吧,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马上离开广州。再待下去,可能就真的走不了。” 萧恒此刻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沈怀景点点头,然后回头示意了一下文森特,萧恒见此人都快半残废了,叹了口气,“你打的?” 他看向胡天瑞,想说这么个武夫带来干什么,只会坏事。 哪知道,沈怀景说了一句:“我打的。” 萧恒有点惊讶,“行,你脾气大。赶紧走,这个麻烦,我来处理。大个子,把人给扛上......” 沈怀景跟着萧恒撤出了仓库。 就像萧恒说的那样,他们出了仓库就直接去了码头。 就这么急匆匆逃离广州,实在不是沈怀景所愿,但现在也确实没有办法。 之前就被人追捕,如今又被人算计出卖,他如果再待下去,只可能把命给扔在这里。 但他不想死。 “船马上就走。武器的事,我跟德国人谈妥了,不在广州交易,这边不安全。我会带着你留下的条子去四方银行找许博雅,最迟十天,武器就能运抵江城。 你先回,替我给谢小楼带句话,他想跟我了断,这辈子是没机会了。不过,他欠的债,老子替他还。以后,他都得欠着我的。” 萧恒说完这话要走,却被沈怀景抓住手腕。 “还有什么,有屁快放,没功夫废话。”萧恒有些不耐烦。 “我到了下个码头会给许博雅打电话交代。你......注意安全!” 沈怀景最后扔了这么四个字给他。 萧恒点点头,迅速下了船。 随后,轮船出港,驶离了广州城。 看着广州城越来越远,沈怀景幽幽叹了口气。 胡天瑞站在他身边,就跟做梦一样。 就是不知道是好梦,还是噩梦。 他其实到现在都没有搞明白,仓库里的那一出,还有萧恒这一出,个中缘由曲折。 但现在,他们算是安全了。 “沈少爷,我能问个问题吗?” 胡天瑞的优点就是不懂就问,从不让疑问过夜。 “我知道你信不过萧恒。其实,我也是。” “那......” 胡天瑞更不明白了。 “就是想,或许我运气好,他也像凤轩一样,是个扎进了爱情的漩涡就可以不顾一切的人。而且,他的不顾一切,只是为了让喜欢的人,不再欠着任何人......” “他是为了谢小楼?一个戏子......我没有看不起谢老板的意思,就是男人跟男人,当然我也不是说你跟少帅,你们肯定情比金坚。但他们才几天,而且他......” 萧恒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爱情,打死胡天瑞也不信。 沈怀景自然也不信的。 但,他赌的这一把,到底是赢了。 今天约了文森特去仓库看货,沈怀景也不是没有最坏的打算。 当然,他不是认为文森特会出卖他,他是觉得自己的行踪可能被想抓他的人发现。 所以,去码头的同时,也让人给萧恒送了封信过去。 信中是这样说的:我今天约了文森特去八号码头的仓库看货,若我未能安全回来,萧恒,你就带着这封信去找许博雅,等德国人的货到了,从我的账户上划钱出来,买下武器给凤轩运回江城。 他这封信不是要让萧恒来救他,他甚至都不知道萧恒在广州有没有这样的能力。 他是遗言。 就算他死了,但武器不能不买,也不能不运回江城去。 别人是要钱不要命,他是要武器,不要命。 也就是白凤轩不知道,这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心疼呢。 沈怀景离开广州不久,在江城的白凤轩就收到了萧恒发的电报。 虽然电报里没有细说广州的情况,但白凤轩仍在简单几句里读到了沈怀景在广州的惊险。 “罗天逸!” 正忙的罗天逸听到叫喊,慌得以为又有人打进江城了,跑进屋的时候,差点摔上一跤。 “怎么了,怎么了?” “看着家,我去接小景。” 白凤轩拿了枪就要走人,罗天逸赶紧把人给抱住,“接什么接,他在广州,你上哪儿去接。江城这么多事,又抽的哪门子疯?” 怕人跑了,罗天逸是一点也不敢撒手。 “广州出事了。赶紧放手,看好江城,要是从你手里丢了,你就以死谢罪!” “小景,小景,白凤轩,你脑子里除了你媳妇,还能不能有别人?江城这么多人,这么多兵,沈怀景是跟人跑了,还是被妖怪吃了,他能出什么事?就算有什么事,萧恒不中用,还有许博雅,你现在去,等你赶到广州黄花菜也凉了。” “松手,不然老子揍你!”白凤轩懒得跟他解释。 有什么能比媳妇重要的。 他现在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可以立马飞过去。 就算没有翅膀,他有飞机也行啊。 “你揍吧,揍死我也不让你当个昏君!” 白凤轩差点让他气笑了,还昏君呢,他都是让媳妇养着的。有哪个昏君是让媳妇在外面奔波受累,拿着命在拼,自己在家里享福的。 昏君至少得从此君王不早朝,媳妇想要的一切都能随手给。 他还做不到。他想做昏君都没条件。 “罗天逸,别逼我!”白凤轩知道这也是个轴的,而且在遇到沈怀景的事上,就特别轴。 哪怕他说过再多遍,对他媳妇好点,但罗天逸好像是一句没听进去。 正要动手时,有士兵喊了报告进来,就见他二人抱在一起,一时间,士兵都忘记了自己是进来做什么的。 “看个屁。说,什么事?”罗天逸吼了一声,那士兵才回过神来。 “少帅,省城来电。” 白凤轩伸手接过电报,罗天逸也探过头来看。 方瑜已经醒了,但身体还很虚弱,但省城的人还是没有找到齐荣。 “齐荣有没有可能,已经离开了省城?”罗天逸说。 白凤轩摇摇头,“不会!方瑜的情况不太好,他不会就那么走的。就算要走,至少也要在走之前去看一眼方瑜。去给省城那边回电,让他们重点关注图公馆的情况,齐荣一定会去的。” 第405章 方医生的浪漫 省城如今的气氛算得上糟糕。 先是第九军战败,之后又是疫病。 害怕疫病像江城那样蔓延,第九军和政府那帮人是花了不少力气的。 但是图元良在自己家门口让人打了黑枪。 虽然人还没有抓到,但省城已经有了传言,都说是白凤轩派人干的。 第九军与白家军打了几场仗,已经成了死敌,白凤杆要弄死图元良,那是再正常不过。 还有人担心白家军会挥师省城,毕竟第九军重创之后,如今也是好机会。 反正,乱七八糟的传闻不少。 打黑枪的人还没有抓到,图元良为了这个,几乎天天都在发火。 省城的大街小巷都让第九军和警察局翻了个底朝天,但还是没有抓到人,谁的心里都有火。 图老太太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方瑜,之前方瑜还昏睡的时候,老太太不知道抹了多少眼泪。 因为是方瑜替图元良挡的这一枪,老太太也没少埋怨儿子。 说他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再添战火,不只搭上第九军将士的命,还让江城那么多百姓也陷于水深火热。 所以,如今遭了报应,让人打黑枪,还连累方瑜差点把命给丢了。 图元良本来就是孝子,母亲的埋怨他自然不敢为自己争辩半分。 而且,方瑜这件事,他确实有亏欠。 如果不是方瑜挡了那一枪,子弹会穿过他的心脏,现在他都已经是死人,大概都臭了,开始让虫子鼠蚁吞食血肉。 “姑妈......” 方瑜的声音虚弱,老太太抹了把汗,赶紧凑上前去,“要什么,跟我说,你别动。” “姑妈,我没事。” “还没事。你看看,这嘴唇上都没有血色,流了那么多血,姑妈都以为你......你要是有什么,我以后去了地下,怎么跟你父母交代。我的娘家人,也没别人了,小瑜,你不能这样吓我......” 老太太又哭了,图元良在走廊上听到动静,立马跑进来。 “姑妈,我真没事。我是医生,我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现在还活着,那就死不了的......” “呸呸呸。不许说那个字。” 方瑜虚弱地笑着,目光扫到了图元良的脸,叫了一声,“表哥!” “你来干什么?这都几天了,连个凶手都抓不到,你还是第九军的军长,什么省城的土皇帝,我看你是过了几天好日子,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老太太见到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图元良没言语,默默站在一旁。 “姑妈,我想跟表哥说几句话。” 她的意思是要让老太太走,老太太也不傻,自然听得懂,只是老太太心疼,“你还伤着,少说话,好好养着。” “我知道,姑妈。” 老太太出门前还狠狠瞪了图元良一眼。 门,被关上了。 图元良知道,方瑜要跟他说白家军的事。 但现在,他不想聊这个。 他现在都想找几个人跑去江城,也给白凤轩打黑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小瑜,我不想骗你,我跟白凤轩,只能是死敌。有没有江城这两场仗,我跟他都做不了朋友。” 方瑜叹了口气,“表哥,我没那么天真。仗都打了,双方都死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做朋友,你又不是胡天瑞......” 胡天瑞是被白凤轩打服的。 虽然是打服,但在外人看来,还是不太能理解。 毕竟,胡天瑞都让白凤轩逼到啥份上了。 只是每个人要的东西不一样,选择的路自然也不一样。 图元良不是胡天瑞,他也做不了胡天瑞。 但其实,做胡天瑞也没有什么不好。各人的选择罢了。 “那你想说什么?”图元良看着脸上没多少血色的方瑜,心里满是内疚。 “表哥,我替你选一条路吧。” 方瑜这时候说这个,图元良确实很意外。 他怔怔地看着方瑜,方瑜惨白的脸上添了些许笑意,“表哥想在省城自立门户,如今怕是不行了。我能看出来,他们也能看出来。 按说,你对他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那帮人,本来也成不了大事。成立政府也好几年了,除了天天争权捞钱,没干过什么人事。表哥与他们不同,我知道。” 方瑜觉得躺着说话有些费劲,主要是她这几天都躺着,骨头都给躺软了。 她想坐起来,图元良不让,怕拉开伤口。 “表哥,没事,你扶我起来,我想坐一会,躺着太难受了。” 图元良很小心地扶了她起来,又拿软枕给她靠着,生怕她压着了伤口。 “你跟白凤轩成了死敌,就算白凤轩现在没有精力挥军省城,但不代表其他人没有。表哥该给自己找个帮手了。” 话都说到了这里,图元良似乎明白过来。 他这个妹妹,并不单纯只是一个医生,应该还有另一重身份。 说实话,图元良不喜欢。 也不太能接受。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看着方瑜的眼睛。 “回国之前。” “这就是你突然改主意要回国的原因?” “这个世界已经破破烂烂,总要有人修修补补。我没能力持针,但想做其中的一截线。哪怕只是补上一小块,我也觉得对得起这个国家。” “天真!” 图元良脱口而出。 “我知道。天真没什么不好,至少......梦想永远璀璨。在国外那么多年,见多了生死,也见了战争的创伤。他们哭泣,不是因为死亡,不是因为受伤,是因为家......被毁了。我想守住我的家,也想守住我的国。我没那么多雄心壮志,只想为我的家我的国,做一点我能做的事。” 图元良现在后悔送方瑜去法兰西读书了。 那样一个国家,都说浪漫。 但法兰西教会她的,却是这样的浪漫。 太不切实际了。 “你知道现在的国内是什么样子吗?军阀混战,你方唱罢我登场。没有谁想为这个国做些什么,他们......包括我,也只想做个土匪,竭尽所能去抢,去争。 我不管你是谁的人,今天的话,我就当没有听到。省城这块土地,只要我图元良还活着,那就只能是我图元良的,姓不了别的人。我要是死了,那就另当别说。” 第406章 我稀罕你 方瑜知道,一次劝说,不可能让他表哥同意的。 如果真那么容易,她回国两三年,早这么做了。 所以,在图元良留下一句‘你好好养伤’的话,拂袖而去之后,她知道,他们兄妹之间,大概又添了一道隔阂。 幽幽一声叹。 她知道这条路没那么容易的。 夜色垂暮,白日里的热辣在太阳下山之后,总算是少了些狂热。 毕竟,这已经是秋天了。 白天睡了一阵,夜里就比较难入睡。 加上她又不敢随意动弹,身上的肌肉都睡得有点酸疼了。 她有点想齐荣了。 虽然她也知道,这个时候想起那个野男人,实在不合适。 毕竟,身上的枪伤,也是那个野男人给的。 除了齐荣那个不要命的,她不相信还有谁敢在图公馆门口打她表哥黑枪。 齐修的死,是齐荣心头无法愈合的伤。 杀了周楚洋,算是报仇了,但论到源头还是他表哥下令攻打江城,不然就不会有那些事,齐修也不会死。 齐修,她也很喜欢那孩子。 心思单纯,待人热情,爱恨都在脸上,没有任何的心眼。 别人对他好一点,他就能掏心掏肺。 想起齐修替沈怀景赴约那回,受了伤,没有一句埋怨,反倒是全是对沈怀景的感激。 他说,“如果景哥不来,我就真死在那里了。景哥对我真好,把我当亲弟弟一样。” 他还说,“他若是像他的景哥一样经历了那么多苦难,怕是早就撑不下去了。他的景哥真的特别坚强。” 在他这个小太阳的心里,别人都是发光的。 当然,他也说过,“少帅有时候不会疼人,就只会顾着自己。我将来要是有了媳妇,我肯定得像放在眼睛里一样,好好疼着。” 可惜,他不会有媳妇了。 想到这个,方瑜眼里滑落了泪水。 她吸了吸鼻子,在黑夜里长长叹了口气。 其实,她跟齐修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她就是忍不住喜欢那孩子。 也难怪沈怀景喜欢他,沈怀景会那么伤心。 “齐荣......”她下意识地叫出了口。 “对不起!” 另一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方瑜还真吓了一跳。 她想要去开灯,一个黑影到了身边,按住她的手,“别动,别再拉开了伤口。” “齐荣?” 哪怕已经知道眼前人就是齐荣,哪怕看不真切,但方瑜还是一再确认。 “是我!对不起,伤了你......” “你找死!”方瑜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会死。我还没给齐修报完仇。” “怎么,你还想杀我表哥一回?去呀,上我这里做什么?” 方瑜又急又火大,嗓门也不由得大了些,大概是惊到了门口守着的丫头,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方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灯也开了,她连想说‘不要开灯’,都没来得及张嘴。 “小姐,你叫我?” 屋子里并不见齐荣。 方瑜一时间有点恍惚,但手上停留着另一个人留下的热度,她知道自己没有做梦。 “哦,我想喝水。” 丫头倒了水递给她,她喝了两口,目光在四处寻找,屋子里并没有见到齐荣的身影。 “小姐,要不,我还是进来守着吧。万一你叫我,我没听到。” “不用,你守在这里,我也不好睡。” “那行,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就叫我。不然,摇这个铃铛也行。” 丫头拿了床头边的铃铛示意。 打发了丫头出去,灯也熄了。 方瑜这才吐了口气,她不知道齐荣躲在哪里,但肯定还在这间屋子里。 “出来吧。”她说。 很快,床边就坐了个黑影。 黑暗之中,他们都看不清彼此。 方瑜的生气,方瑜的担心,还有方瑜见到他平安无事的安心,这一刻的情绪复杂得连方瑜自己都理不清楚。 “不杀你表哥......至少今天不会。” 好半天,齐荣的声音响起,只是比较低,好像是怕外面的人听到。 “那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手下留情?” 齐荣没有回答。 杀图元良,他不后悔。 不是图元良攻打江城,他的弟弟就不会把命丢了。 他也不会成为孤家寡人。 周楚洋当然该死,但图元良也有责任。 所以,哪怕知道在图公馆门口动手风险很大,他还是义无反顾。 只是,他没有想到,最终受伤差点把命丢了的是方瑜。 这几天,他就在图公馆附近。 虽然图元良的人和警察满省城抓他,但灯下黑,这图公馆附近反倒是最安全的。 他没有走,除了寻找机会,还因为他要确认方瑜是不是平安。 “方瑜,我欠你两条命!”好半天,他才说。 “老娘不稀罕你的命。滚,滚出省城,再也别回来。” 齐荣没有答应。 “说话!”方瑜低吼。 “事没做完,不会走。” 方瑜都想爬起来打人。 这野男人是专程来气她的吧? 是看她没死,要活活气死她吧? “那你赶紧去,走廊尽头,我表哥的房间。以你的能力,杀他不算大问题。你也一并死在这里,正好给他陪葬。你们谁也不亏!” 齐荣又不说话。 “狗东西,气得我伤口疼。” “对不起。” “滚,老娘不稀罕你这仨字。” “我稀罕。”齐荣抢道。 “你是稀罕。给了人一枪,说对不起,你可不稀罕嘛。” “我稀罕你......” 空气仿佛凝结了。 这种时候,适合表白吗? 他们什么关系呀,表个屁的白。 不就是睡过两回嘛,那事早翻篇了。 现在给她一枪,说稀罕她。 这个男人真他娘的狗! “我一直稀罕你。跟你睡过之后,就只想跟你睡......别人,我也硬不起起来......” 知道他是个野的。 但不知道,野得这么...... 还别说,这话,方瑜听起来还很受用。 她当初不就是喜欢齐荣这与众不同的劲儿嘛。 不然,怎么可能跟他滚了床单。 真要论喜欢,论爱情,齐荣还真不是她喜欢的那种。 没什么文化,还特别土匪。 床上是带劲,但那只是在床上。 跟这样的男人谈爱情,他恐怕也不懂。 可是,他刚刚说稀罕她,她就觉得,前面哪怕是深渊,她也想跳下去。 “齐荣,亲我!” 第407章 你不行就滚 “你还伤着,不能......” “不亲就滚。老娘疼死算了。” 方瑜已经是第三次叫他滚了。 他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只是,他迈不开腿。 方瑜叫疼,他就更是手足无措,恨不得替方瑜疼。 在外面守了这几天,好不容易今晚才找到了机会溜进来。现在要是走了,什么时候再能进来,又什么时候再能看到方瑜,他也不知道。 而且,他们以后...... 他们没有以后。 从前没想有,现在是想也不会有。 他不会放过图元良。 就算他愿意放过图元良,图元良也不会放过他的。 他们,永远站在了对立面。 而且,他要杀了图元良,方瑜也会恨他的。 这是最后一次,他不想这样走了。 有些粗糙的手指爬上了对方的脸颊,在黑暗之中,微微带了些轻颤。 指尖在对方的唇瓣上停留,哪知道方瑜张嘴咬了他一口。 虽然很疼,但他愿意让方瑜咬着。 一个不撒嘴,一个又甘之如饴。 这黑夜里的奇怪画面,跟鬼故事一样。 到后来,方瑜咬得牙齿酸了,松嘴的时候,齐荣低头亲了下来。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温柔过,生怕弄疼了对方丁点,就连亲吻也显得那样小心翼翼。 方瑜的心,一阵阵颤抖。 她也知道,这是最后一次。 不喜欢这样的离别,太让人难受了,比身上的伤口还让人疼。 “齐荣,我想要你......” 她的声音也比之前软了许多,像是要把面前的男人彻底给融化。 “不行,你有伤......” “你轻一点,不碰到伤口就是......” “不行......” “你不行就滚!” 再一次让他滚。 他实不喜欢这个词,咬了一口对方的下唇。 虽然并不重,但方瑜却故意叫嚷疼。 于是,他又在那咬过的下唇上轻柔地碾磨。 他们从未接过这样缠绵的吻,像极了两个深爱着的敌人,不断在黑夜里拉扯,想多一点留住对方的气息,却又总觉得什么都留不下。 那种无助,那种抓狂,那种更渴望得到的急切。 都化在这个吻里。 “还要吗?”他压着性子问。 “去把门反锁了。” 齐荣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然后起身去锁门。 动作很轻,怕惊扰了守在门外的丫头,更怕任何一点大的声音,会惊碎了他们此刻心惊肉跳的浪漫。 是的,这是浪漫。 方瑜觉得是。 后背的伤自然是不敢碰了分毫,齐荣也特别小心。 虽然他觉得,他像个人渣,像个畜生,方瑜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捡了命回来,而送人家去鬼门关的,还是他。 他此则却放不开手。 他只想把这个女人揉进自己身体里,永远合二为一。 所以,托着对方腰背的手,格外小心,他不为图这一时的痛快,他只是单纯地想,这个女人想要的,他都给。 哪怕,是他的命。 耳边的娇喘被压抑,却更显风险万种,蛊惑着他直捣黄龙。 直到最后怀中的人累了,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 “齐荣,别死!” 她说得很小声,他听得很真切。 “好!”他把人搂紧了。 除此之外,他们再也没有别的语言。 说再多亦是无用,她不能劝,所以只求他别死。 她甚至不能开口求他,能不能放过自己的表哥。 她知道,若是开口了,那就是在他心上再捅一刀。 她不愿。 该死的,当初只是馋他的身子,明明肉都吃到了,为什么这么上头。 后悔是来不及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好在,她在他的心里,好像也不算太坏。 齐荣是什么时候走的,方瑜不知道。 她太累了,好像还在齐荣的怀里,就睡着了。 第二天睁眼时,她身上的衣服完好依旧,就像只是做了一场旖旎的春梦。 齐荣......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小姐,刚才我下楼打水的时候,听他们说,昨天晚上咱们公馆里好像进贼了。也不知道少了什么东西没有,一大早的,军长的副官就在那里骂人了。小姐,你这里昨晚没事吧?” 方瑜心想,那些人挨骂也不冤。 第九军这些人,也真是不中用了。 “抓到贼了吗?”她淡淡问道。 “没有。说是有个士兵昨晚看到个黑影翻墙出去。但是不是贼,还是那士兵花了眼,正调查呢。” 听到这话,方瑜倒是安心了,至少离开图公馆的时候,齐荣没有被人抓着。 丫头边说边给方瑜洗了脸,但方瑜觉得自己身上都是汗味,便让丫头去准备热水,她想洗个澡。 丫头哪敢自作主张,去告诉了图老太太,还没等她起来,图老太太就来了。 好说歹说半天,老太太到底没说过方瑜,她就是医生,她太清楚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所以,澡是一定要洗的。 她也不让丫头帮忙,因为她不确定,昨晚自己身上有没有留下不该有的东西。 老太太说要亲自给她洗澡,她也不肯,最后把人都赶出去,她才脱了衣服检查自己的身体。 肩胛处的纱布透出了血渍,昨晚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有点血渗出来。 其实,她都没有觉得疼。 可能,当时心更疼吧。 洗了澡,洗去了齐荣留在她身上的味道和痕迹,然后...... 然后他们就没有然后了。 中午的时候,图元良去了她的房间,虽然也是关心她的身体,却也是试探她,昨晚她的房间有没有来过什么人。 显然,图元良已经怀疑昨晚那个黑影就是齐荣。 还别说,图元良一想到这个可能,后脊梁发寒。 虽然现在还没有抓到打黑枪的人,但在图元良的猜测中,就有齐荣的名字。 齐荣的弟弟齐修死了。 周楚洋是因为这个挨的枪子。 同样的,在齐修死这件事上,他图元良也有份。 但是,没有抓到人,方瑜又替他挡的子弹,他没脸质问方瑜。 当然,他也想到,方瑜替他挡那一枪的时候,可能就已经知道是齐荣来杀他。 显然,他亲手养大的妹妹,在生死关头还是站在了他这边。 那么,昨晚那个人就算是齐荣,他也没法指责方瑜。 第408章 我媳妇就没有丑的时候 出了广州的地界,逆流而上。 沈怀景在货船靠岸下货时,才去邮局给许博雅打了个电话。 因为怕人偷听电话,两个人全程用的法兰西语,就算真被人听了去,大抵也是听不懂。 许博雅先是听说了码头火拼之事,再去安置的地方寻沈怀景没有寻到人,便知道码头的事十有八九跟沈怀景有关。 这才找到了萧恒。 萧恒把信拿给许博雅看,但告知沈怀景已经离开广州,回江城去了。但许博雅没有亲自确认沈怀景的安全,到底是不能全信。 接到沈怀景的电话,又确认了萧恒所言非虚,许博雅好歹是一颗心落了地。 沈怀景害怕自己这一走,许博雅会被牵连,但许博雅却说,季容真至少不敢在明面上对他动手。 总之,这是另一场博弈。 广州也不是个太平之地。 入了洛川地界,曹金花亲自来迎,按曹金花的意思,是要接他去千波寨住上几日。 但沈怀景连岸都没有上,经过广州码头仓库那一出,他只想赶紧回到白凤轩身边。 不是他怕死,是他不敢再扔下那个疯子。 扔下他一回就够了,要再扔下白凤轩一回,他怕是做鬼都不得安宁。 其实,是他更想白凤轩。 他甚至恨自己最近的小肚鸡肠,恨自己乱吃飞醋,更恨自己格外矫情,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因为他那些坏情绪,做出了不那么理智的决定,这才让广州之行多了些风波。 沈怀景一直在检讨。 “沈少爷,江城来人了。” 曹金花都能出来迎他,他在广州的事,白凤轩自然也是知道的。 派人来接他,这便有情理之中。 他刚要出船舱去看看,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下一秒,他就被抱了起来,直接给扔回船舱里。 门被关上,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被人重新抱起来,狠狠地亲吻。 “凤轩......” 是他的凤轩。 “我在,心肝!” “凤轩......” 哪怕此刻他的嘴根本忙不过来,但从嘴角溢出来的,仍旧是白凤轩的名字。 “小景,我的小景,你可吓死我......” 亲得嘴都有点疼了,沈怀景才把人推开,看着白凤轩那双写满担心的眼睛,他重新搂住了对方的脖子。 “凤轩,我想你,特别想!” 白凤轩轻轻拍着他的背,“我知道,我是小景念念不忘的春词嘛。” 听到这个,沈怀景先是愣了一下,本来都快要掉眼泪了,却被白凤轩这不合时宜的一句话给逗笑了。 “来,我看看......” 他让沈怀景坐在自己腿上,想要看看对方的脸,但沈怀景把头靠在他的肩膀,就是不给看。 “快让我看看,媳妇!” “不看,丑!” “我媳妇就没有丑的时候。”他跟哄孩子一样。 “嫉妒的样子太丑了!” 他紧紧抱着白凤轩,心贴着心,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体温,渐渐地,他们的心跳同步,那么强烈,那么安心。 “我不好......”白凤轩拍着他的背。 沈怀景在颈窝里摇头,“是我小心眼,乱吃醋,想着离开你一阵,冷静一下。其实,就是矫情,就是小气......本来,广州之行还要更靠后一点,江城那么多事,都是我耍性子......” “我的心肝才不会耍性子。我的心肝呀,只是太喜欢我了。怎么办,我也好喜欢好喜欢你。” 白凤轩在他脖子上亲了又亲,两个人就那么抱着,久久不想分开。 胡天瑞独自坐在船头,太阳已经落到了山的那一边,天色也将黑下来。 虽然在白凤轩身边也待了些日子,见多了他们两口子在一块,但就刚才白凤轩那个猴急的模样,怕是不到明天早上,出不来的。 还别说,他突然有点想他的媳妇了。 爱情是什么玩意呢? 他没那种东西。 但这一刻的想念是真实的。 船舱里,一场激战刚刚结束。 男人嘛,表达感情的方式一向很直接。 想念也好,担心也罢,终究是要归结到做上一场的。 灵肉合一,彼此拥有,那样身心都踏实了。 沈怀景靠在白凤轩身边,额头上还有薄汗,窗外吹来的江风很凉快,而身边靠着最爱的人,他也很踏实。 “要是没有萧恒,我大概就死在码头的仓库了。怎么也没能想到,文森特会把我卖了。” 他淡淡地提及几天前在广州的事。 白凤轩的手指轻轻地在他脸上摩擦,虽然现在人是在自己身边,但听完了整个过程,他又阵阵后怕。 下意识地把人拉进自己怀里,才不管是不是有些热。这样贴着,他心里会舒服一些。 “以后,别离开我了。哪里也别去,只在我身边。” “好!”他答应得很爽快。 他也害怕,害怕再次扔下他的凤轩。 “轩哥哥,回去之后,给谢老板买个宅子吧。” 白凤轩笑了起来,“萧恒能让你给他买宅子?那还不得跟你急眼。” “那......” 沈怀景一时语塞。 然后叹了口气,“那我不知道如何感激谢老板了。” “他既然说了是还谢小楼的债,你是我媳妇,你替我收了债,理所当然。睡一会儿吧,你也累了。” “不累。”沈怀景这会儿是真不累。 见到了白凤轩,他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不累的话,咱们再来一回......” 这一场广州之行,有惊有险,好在是安全进入了白家军的辖区。 沈怀景与白凤轩在开江下船,去了白老二那里,然后接上夏姨娘去江城。 为这,白老二一直骂到他们上船,说他白老三什么都抢,现在连自己的亲娘都要抢走,说他是白眼狼,说他坏透了。 反正,骂得可难听了。 “凤轩,你别听老二胡说八道,都怪我以前没把他教好,才让他这么......” “母亲,二哥好久没骂我了,让他过过瘾,我也过过瘾。” 白凤轩看着在码头跳着脚骂人的白老二,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这......”夏姨娘不知道说啥了。 “母亲,他就是欠,二哥久不骂他,他心里痒,由他们兄弟去吧。这回我去广州,走得匆忙,也没能给母亲好好挑件礼物,这个小东西送给母亲,母亲别嫌弃。” 这是沈怀景在邮局打完电话出来,在当地的首饰铺子买的黄金镯子。 夏姨娘把自己的首饰和房产都给卖了,就为了凑钱给白凤轩,沈怀景本来是想在广州好好给夏姨娘挑个礼物的,但计划不如变化快。 礼物没能在广州买,但也不能空手而归。 夏姨娘自是不要,倒是白凤轩拉过她的手来给她戴上,“你儿媳妇给买的,你就收着。是他的心意,也是儿子的心意。” 最后,夏姨娘还哭了一场。 第409章 格局能不能大一点 白凤轩一回江城就得了消息,齐荣去过图公馆了,而且他应该还会再度刺杀图元良。 省城那边的人想抓住齐荣,但到底是技不如人,让齐荣从他们手里逃了。 方瑜已经没什么大碍,上午凉快的时候,也能见到在院子里活动,只是还不能出门。 看完了电报,白凤轩都想亲自去齐荣回来。 就那么让他在省城遛达,早晚得把命给丢在了省城。 “凤轩,有件事有点蹊跷。” 虽然罗天逸对白凤轩扔下江城去接沈怀景这事意见很大,甚至连祖宗八代都给骂上了。 但那就是这么个疯子,他又能怎么办。 最终也不过是他自己气了个半死,人还是走了。 好在是沈怀景回来了,也不少根毛,不然这家伙还不知道要怎么疯。 “你是觉得周楚洋一直没有出殡,有猫腻?” 沈怀景本在低头做事,他俩就在旁边说话,自己也听得很清楚,还是没忍住,插了一句。 “你也这样想?”罗天逸看向沈怀景。 “周楚洋投靠了第九军,但第九军利用的是他在江城的价值。现在,他离开了江城,除了手里还有些商铺和钱,倒也谈不上有多大的利用价值。 他被枪杀,警察局要查凶手很正常。但他一直没有出殡,就现在这么个天气,不只是臭了,恐怕都腐烂见白骨了。 就算是有冰块保存着,时间也着实久了些。如果几个月都抓不到人,总不能一直不下葬。 而且,周家现在就是些孤儿寡母,谁能替他做这个主。除非,周楚洋没死......” “既是没死,为何放出已死的消息?”罗天逸不解。 “怕被第二轮刺杀。这个时候,死了比活着安全。现在连图元良都在家门口挨了黑枪,周楚洋这个死,恐怕得装一阵了。” 白凤轩这才说了一句。 “这么怕死,他当初在江城还敢那样嚣张?还真是个怂货!”罗天逸自是看不上周楚洋这样的人的。 不过,看不上归看不上,他话锋一转,把这事又落到了沈怀景身上。 “沈怀景,周家这个祸害,还是你养虎为患。要不是你们两家那点破事,周家早没了。” 沈怀景无言以对。 白凤轩可不许有人欺负他媳妇,而且还是当他的面。 “罗副官,留着周家是我的意思,少往我媳妇头上扣。你要不满意,冲我来。欺负我媳妇,当我是死了吗?” 罗天逸就烦他一说媳妇,就跟狗被踩了尾巴一样。 “白凤轩,你也就那点出息。开口闭口都是媳妇,你算个男人吗?” “老子怎么不算男人?老子是顶天立地的男人,睡了就是睡了,没睡打死也不认。 我可不像某些怂货,睡人家的时候嘴跟抹了蜜一样,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这要是我家姑娘受了这份委屈,我得弄死他。” 罗天逸涨红了脸。 虽然他没跟任何人说过他跟曹金花那点事,但保不齐曹金花自己四处嚷嚷。 而且,当时说了是露水情缘,你情我愿,他也就是没把持住。 没把持住这件事,他已经很后悔了。 曹金花不放过他也就算了,他该。 最好的兄弟,居然拿这事戳他,他可太扎心了。 “白凤轩,你就是个混球。老子为你心肝脾肺都给掏出来,你就......就这么看我。老子不干了,你跟你媳妇过去,别来求我。” 罗天逸又一次摆烂了。 上一回摆烂回老家,还是沈怀景去把人给请回来的。 这一回,沈怀景可不想跑那么远。 见罗天逸摔门出去,沈怀景看着白凤轩摇了摇头,“你明明知道他最在意这个,还非得往他肺管上戳。你是真拿他当兄弟吗?” “谁让他处处欺负你来着。那就不行。生死兄弟也不行。我的媳妇,只能让我欺负。” 沈怀景无语,只得赶紧追了出去。 总不能真让罗天逸跑了,他还得去把这位爷给求回来。 谢小楼听说沈怀景已经从广州回来,其实是想来问问,萧恒是不是也回来了。 但是,如果萧恒真回来了,不太可能不去瞧他一眼。 萧恒临走前说了,他们俩的事,等他从广州回来会有个了断。 他是惦记着自己那些钱,钱没拿回来,他是怕萧恒跑了。 永兴社晚上才营业,因着白日里太热,晚上能凉快些。再加上,如今的生意淡了许多,也没有必要像从前那般白天也演上几场。 谢小楼一直没上过场,但每晚都会在边上听一阵子戏。 他这二十来年的人生里,其实也不会别的。 打小学戏,戏这东西已经刻到他的骨头里了。 不唱戏,他又能做什么呢? “想上台,我就把外面的牌子再添上一笔。” 苏老板不知何时到了他身边,谢小楼回头笑笑,“我......我走的时候不太体面,再让人给轰下来......” 他离开江城的最后一场,让人轰得演不下去,最后是沈怀景动了枪,这才算消停。 说不体面,倒也不至于。 只是,他自己觉得那般离开,在别人眼里是落荒而逃。 “想演就演,当初你都没怕人轰,现在怎么还怕了?”苏老板指的是离开江城之前。 那时候,苏老板担心他难受,还劝他不演来着。 他坚持要演。 如今出去走一圈回来,反倒怕了。 “我......” “演不演的,你高兴就行。我就是那么一说。” 两人正说话,便有伙计过来寻苏老板,苏老板便忙他的去。 谢小楼倚在柱边上,这里是他最熟悉的,哪怕只待了两三年。 唱戏的人,哪有不喜欢在台上的尽情恣意。 有一段时间没有演戏,虽然平日里也吊着嗓子,但上了戏台到底是另一种状态。 他怀念自己在戏台上的唱念坐打,一招一式,不是谁的玩物,也不是谁的玩意,他就是他,谢小楼,一个凭本事挣钱吃饭的男人。 于是,在晚上的戏开演之前,他让伙计告诉苏老板,自己想演一场。 沈怀景拉着很不情愿的罗天逸来永兴社听戏,主要是替他家男人哄人。 看到门口挂出的牌子上有谢小楼的戏,倒是喜出望外。 “今晚谢老板有演。” “他不是你情敌吗?瞧你这表情,好像还挺惊喜。”罗天逸吐槽道。 “罗副官,格局能不能大一点?”沈怀景真不喜欢情敌这个词。 “你沈少爷格局大,都能去给情敌捧场。” 罗天逸欠欠的,在白凤轩那里的不痛快,全都砸沈怀景身上。 “罗副官,你可真......”沈怀景没把难听的话说出口,毕竟他男人偷偷把罗天逸给许了曹金花,到底是理亏。 第410章 你求我呀 谢小楼的戏一如既往,不管是扮相还是唱腔,都只会让人竖起大拇指。 但是,今晚谢小楼唱的是《游园惊梦》。 上一回听谢小楼的戏,便是这出《游园惊梦》,是图元良挑的。 游完了旧园,惊醒了残梦。 如今倒是真成了残梦。 图元良当时的示好,还放过了齐荣,他怎么也不会怀疑,在那个时候,图元良就已经计划好了要对江城动手。 也是他带给了白凤轩错误的信息,让白凤轩少了防备,这才让江城陷于危难。 来的路上,罗天逸说的话,虽然没有一句中听的,但却没有一句是错的。 罗天逸说,从前不喜欢他,是因为他当初对白凤轩太狠,他们家的人也对白凤轩太狠。 现在不喜欢他,是因为他左右了白凤轩的决断。 只要是跟他相关的,白凤轩都会失去理智,在江城被突袭那晚,白凤轩不顾前线吃紧,想让齐荣带一部分进城寻他,那是不理智,也是不顾大局,更是不顾白家军那么多士兵的生死。 决定撤离江城时,白凤轩执意自己带人进城去找他,扔下了那些随他出生入死的士兵。 撤到白云寨之后,白凤轩更是不顾自己安危,非要在疫病严重的时候,进城找他。 哪怕是最后对江城兵行险招,也都是为了他。 罗天逸把这一切都算在了沈怀景头上。 “如果不是你,他不会那么疯,不会那么不顾一切。沈怀景,他若只是你男人也就罢了,他还是整个白家军的少帅,那么多人跟着他,是想活,是想过得更好的......” 沈怀景无言以对。 现在听着谢小楼的《游园惊梦》,他也在不停反省自己。 在用兵看人的事上,他不如白凤轩。 以后,尽量不在这上面自以为是的给意见。 他在心里提醒自己。 罗天逸突然叹了口气,“想当初,凤轩在卢城捧谢小楼成角的成名作,也就是这《游园惊梦》。那时候,我也这样坐在下面。当时就想,你要是长得像谢小楼这么漂亮,也不枉凤轩念念不忘多年。可惜了......” 说了半截,他转头看身边的沈怀景,二人目光交错。 “我是男人,不需要那么漂亮。”沈怀景幽幽道。 “沈怀景,你自己信吗?我敢说,你没嫉妒过谢小楼长得比你好看?” 罗天逸有种天生打找的气质,这会儿还偏偏凑过脸去,他呀,一直在沈怀景的心上插刀。 “当然嫉妒。所以,每次有人夸他比我漂亮的时候,我都想划烂他的脸。” 突然变得阴狠的脸,让罗天逸心头咯噔一下。 他怔怔看着沈怀景,“你......你的格局呢?刚才不是还嫌我的格局不够大。我说沈怀景,你是少帅的男人,你别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人一样,你可是留过洋的,划人家脸,你......你不会真这么想吧?” “你猜!” 罗天逸咽了下口水,他有种给谢小楼惹了祸的后知后觉感。 “不是,他不是跟了萧恒嘛。抢不了你男人,你也别太小家子气。再说了,当初是你不要凤轩的,还真不怪他......” 沈怀景不言语,但罗天逸急于替谢小楼解释的模样,倒是有趣。 毕竟,今天都是他哄着罗天逸,这会儿怎么也得拿捏一下罗副官。 “沈怀景,人家萧恒都砸钱了,你可别这时候给凤轩惹麻烦。我瞧着,萧恒也挺喜欢谢小楼的,不然,就那个人精,能自己送上门来给钱。 再说了,你们在广州码头差点丢了命,不也是人家萧恒带人来救的吗?你不能过河拆桥......” 罗天逸嘴就没停过。 好好的《游园惊梦》都让他给叨叨了。 也就是周围坐的人知道他俩是谁,不敢言语,这要是别人在这里叨叨,早让人骂出去了。 他们在广州码头的那段遭遇,经由胡天瑞的嘴,说得那叫一个精彩。 胡天瑞一方面是吹嘘自己有多勇猛,另一方面也是把沈怀景给吹上天了。 说沈怀景如何的临危不乱,又如何的有勇有谋,计划周全。 当然,也没有少说,沈怀景下手如何的狠。 反正罗天逸听了不少。 “沈怀景,有件事我挺好奇。”罗天逸叨叨半天,沈怀景不搭理他,他只得换一个策略。 “说。” “你折磨文森特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沈怀景看着他。 “好奇呀。要换作是我,我可能一枪结果了文森特,然后杀出去。哪还有心思折磨人。那种情况下,走得越晚,越可能走不掉。” “这么想知道?”沈怀景不怀好意地笑。 罗天逸点点头。 “那你求我呀。求我,我就告诉你。” “沈怀景,你有病!” 罗天逸嗓门不小,这一嚷嚷,台上唱得正好的谢小楼一下子停住,看向他俩。 这二位在江城还没人敢惹得起,所以听戏的虽然有怨言,但不敢说。 就沈怀景在江城商会门口杀人那狠劲,没亲眼见到的后来也听说了。 罗天逸就更不说,所以哪个敢嫌自己活太久了,招惹他们。 突然安静下来,罗天逸才意识到大家都看向他们,有点尴尬。 沈怀景白了他一眼,台上的谢小楼向他二人福了福身,然后开口,“二位贵客,是我哪里唱得不对吗?” “谢老板,打扰了。你唱得很好,我们刚才是讨论了一点公事,稍有争议,跟谢老板无关。” 沈怀景起身说明,又朝听戏的众人致歉。 “谢老板,麻烦继续,我们一定保持安静!” 罗天逸这会儿倒是乖了,他是坐着不吱声。 谢小楼朝他点点头,这才都示意锣鼓声起。 一场戏结束,沈怀景却没有着急走,他今晚来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把萧恒的话带给谢小楼。 不过,看到刚刚脱下戏服,还没有卸妆的谢小楼时,他又有点张不开嘴。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他把萧恒的话带给了谢小楼,是不是在谢小楼看来,是他逼着人家委身于萧恒。 谢小楼就算再不愿意,可能为了白凤轩,为了让他舒坦,也一定会跟了萧恒的。 他不想谢小楼因为这个选择萧恒。 所以,他没有转达萧恒的话,只说了一句:“今晚扰了谢老板的演出,但绝非故意,还请谢老板不要误会。” 说完这话,也没等谢小楼说什么,他转身就走了。 第411章 你们少帅在省城没人了吗 “沈少爷,留步!” 谢小楼赶紧追出来,在沈怀景下楼前叫住了他。 “谢老板!” “沈少爷,那个......萧恒......没回来吗?” 沈怀景看着脸上带着戏妆的谢小楼,瞧不出表情来,所以也不确定他问这话,是担心萧恒,还是因为别的。 “哦,萧恒还有些事。会晚几天,等事情处理完了,就会回来。” “这样啊......” “谢老板还有事吗?” 谢小楼摇摇头。 “那我告辞了。” 看着沈怀景的背影离去,谢小楼站了一会儿。萧恒没回来,他的钱就没有着落。 甚至在某个瞬间,他觉得萧恒会阴了他的钱。 但回过神来又觉得,他这想法有些可笑。 如果说从前他不清楚萧恒到底多有钱,在萧恒离开江城后,苏老板给他叨叨了很多关于四道口萧家这个钱罐子的事,他便知道,他到底还是见识太少了。 人家都是钱罐子,没道理看上他那点散碎银子的。 沈怀景洗漱之后就躺下了。自从再次搬回沈宅后,白凤轩便与他同床共枕,虽然他叫嚷过几次天太热,床也不够大,让白凤轩去隔壁睡,但白凤轩才不愿意。 这会儿,他躺着,白凤轩拿着蒲扇给他扇风,倒也舒坦。 “天逸又气你了?你就别理他,回头我揍他一顿。他就是欠打了。” 沈怀景躺这里没说话,白凤轩怕他心里不舒服。 “等江城的事都顺了,就把他送去给曹金花,以后再不气你。” 沈怀景拉了他的手,“你真不跟罗副官说一声,我怕他到时候翻脸。” “由得着他。把人都睡了,他就该负责。再说了,曹金花哪里不好?我可是给他许个好人家,他该谢我来着。” 沈怀景知道,白凤轩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是舍不得的。 他与罗天逸多年的交情,历经多次生死,是兄弟,也是最好的搭档。 就算是他沈怀景,也远不如罗天逸那样时时处处都在为白凤轩和白家军考虑,不带任何私心。 “曹大当家虽是野了些,但重情重义,这一点倒是难得。只不过,男欢女爱之事,到底还是要双方愿意。我是怕......” “媳妇,你放心,他愿意着呢。他要不愿意,曹金花眼睛看不到了的时候,他都能动了那心思,能是不愿意吗?他呀,就是死鸭子嘴硬。咱们不说他......” 白凤轩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沈怀景立马揽住他的脖子,回吻了他的唇。 二人又纠缠着亲吻了一阵,眼看又要起火,沈怀景可不想刚洗的澡又弄得一身汗。 出汗也就算了,还得折腾到半夜,弄得他第二天腰酸得不行。 他可是一堆的事,不想自己太受罪。 “我是有些担心齐荣。” 沈怀景在白凤轩唇边提及齐荣,缠绵的吻自然也就停了下来。 “那边的都是废物,连个人都抓不住。” “也不怪他们。齐荣的能力也没几人可比,而且是在省城,他们也不敢弄出动静来。我答应了齐修,要让他哥哥结婚生子的,他要真的折在了省城,我就更对不起齐修了。 我都想过去省城的,但你肯定不许,我也......也不敢再给你添乱,让你担心......” “你知道就好。就在我身边,哪儿也别去。齐荣......我会让人把他抓回来的,放心......” 他又低头亲了一下沈怀景的鼻子。 “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也要去看一眼方瑜,他这辈子,怕是除了方瑜,也不会再愿意娶别人。 若是就此收手,或许还有机会。但他执意不肯回来,早晚还会对图元良动手,那就是完全没有回转余地。 不管他是不是真能杀了图元良,方瑜那里都是过不去的。方瑜是图元良带大的,既是兄长,也像是父亲。 她可以不计较自己挨枪,也能理解齐荣的心情,但不会原谅齐荣第二次刺杀图元良。” 沈怀景带着担心,眼睛慢慢闭上。 白凤轩轻摇扇子,见他睡着了,又低头亲吻了他的脸,温柔说了一声:“好梦”。 轻手轻脚下床,然后下楼去书房打了电话。 “让省城的人去一趟和记药铺......” 省城,烈日高悬。 和记药铺外面排起了长龙。 自打入伏以来,和记药铺外面就是这么个情况,哪怕太阳再烈,排队的人还是那么多。 当然,这些不是来看病的,他们是来领汤药的。 往年入伏之后,和记药铺都会在门口支上几个大锅熬煮汤药,赠送给省城的老百姓。 这些汤药是清热解暑的。 江家,积的是功德。 省城的百姓年年来领汤药,都很自觉排队。 今年还有点不同。 因为省城起了疫病,虽是没有大面积扩散,但在和记药铺门口排队的人就更多一些。 江家的汤药里比往年多加了几味药,对于时下的疫病有一定的治疗作用,所以领汤药的人很多。 排队的人也很规矩,没有谁插队,也没有谁闹腾,安安静静的,领了汤药就各自离去,不会吵到药铺里正在替人看诊的大夫。 江太医早已经不坐诊了,每天都会出来溜达一圈,跟认识的不认识的打个招呼。 白凤轩的人递上信函,江太医摸着不长的胡须,把来人瞅了又瞅。 “你们少帅在省城没人了吗?” 那人很是恭敬,“我们的人上次被清洗之后,留下的不多。加再上,我们也不得力,挨了少帅骂,还请江太医生替我们想想办法。” “我一个看病的,哪懂找人。回去告诉你们少帅,让他......” “少帅说了,您是王爷最得力的人,江城的事,没什么能逃过您老的眼睛。”江太医没说完呢,就被打断了。 “以为说几句好听的话,就有用了?王爷在省城布局这些年,因为那小子,全都打了水漂。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还不想死。 回去告诉你们少帅,他的人,他自己想办法,别来找我。敢在图公馆门口打黑枪,那就是找死。这种找死的人,救他做什么?” 第412章 江城,得有他的家 省城那边回电,白凤轩看完电报之后,就骂了江太医老不死。 金寨主的揽月阁被一锅端了之后,省城也就没几个人可用了,如今江太医不帮忙,指望省城那帮蠢货,齐荣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白凤轩想亲自去一趟省城。 当然,他知道,无论是罗天逸还是沈怀景,肯定都不会同意他去的。 所以,这个想法他也没有说出来。 上午听陈力说了一下新兵的训练计划,白凤轩便留了陈力一起吃午饭。 在训练新兵这块,陈力有绝对的权威,毕竟他可是讲武堂的教官出身,一板一眼,有章有法,这是别人替代不了的优势。 而且,他们也不是什么草莽,要的是正规军的训练和作战,一切都要按正规军的路子走。 “卢城那边征兵,可以让敬轩来做,其他县嘛,我想亲自去。”两个人边吃饭,边聊征兵的事。 说到卢城,白凤轩自然就想到了他那个亲爹,如今还在疯人院关着呢。 “陈叔,卢城......也辛苦你亲自走一趟吧。” 陈力看着白凤轩没应声,他在想,白凤轩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跟他想的一样。 从前,他也劝过白凤轩把白大帅给放出来,毕竟是亲父子,只是劝了也没用。 如今白凤轩主动提及让他回卢城,如果只是征兵,有白敬轩在卢城,足够了。 “既是回卢城,我得去见见我那老哥哥。” 陈力试探了一下。 白凤轩没说不许,但也没说许,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刚才的话。 陈力立马明白,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那行,我安排一下,明天就出发。” 这一晃,也快一年了。 当初,老东西把他关了快一年,最后也不是老东西放他出来的,是他自己逃出来的。 只是,后来没再被抓回去而已。 当然,在这件事上,他大哥出了不少的力。 晚上回到沈宅,沈怀景又在打算盘,噼里啪啦的响声倒是很有节奏。 “怎么了?看你没什么精神。” 沈怀景停下来,把自己的茶递过去,“不烫!” “小景......你说,我要是让老东西给我认个错,他能不能低这个头?” 接过茶杯,却没有喝。 沈怀景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谁。 还别说,他差点把白大帅还关在疯人院这事给忘了。 “我虽是没有见过大帅,但也听说了不少关于大帅的事。要他跟你认错,怕是不可能。要不,你跟陈参谋长一起回卢城去看看,你都把大帅关疯人院了,他还让大哥给你送钱。怎么也得去说声谢谢。” “老子又不稀罕他那几个钱。” “是,是,是,你不稀罕。我稀罕,我稀罕,行了吧。” 沈怀景也不劝,就这么提了一句,白凤轩不同意,他也就不提了。 父子间的事,外人是没办法插嘴的,哪怕他是白凤轩的爱人。 “对了,萧恒来了电报,这一批德式装备上午已经装船,最迟十天就能到江城。这一回,倒是多亏了萧恒。 另外就是之前运抵广州的钨砂矿,经由四方银行,全数出货,钱货两清。如今,咱们在银行里算是还有些钱。 我想,兵工厂那边还得再添些东西,约了刘沣一会儿过来再细说......” 沈怀景像往常一样,每天回到家跟白凤轩叨叨一下当天的事,还有接下来的安排与打算。 不过,就算是每天都这么忙,沈怀景也一直没有忘记谢小楼的事。 难得下了一场雨,天气也凉快了许多。 沈怀景跟着苏老板进了一处宅院。 院子虽然不大,但在巷子的尽头,倒也清幽,最关键的是,一进去里边就很凉爽,还有潺潺水声,一步一景,颇为难得。 “在江城,这样的院子也算少有。”沈怀景不由得感慨。 “那是自然。这处院子是从前一位举人的宅地。后来,举人一家搬离了江城,宅子就留了下来。 之前,一直有下人看守宅子,平日里收拾打扫,所以院子一直保持着当年的风貌。 江城一战之后,这家主人就想把房子卖了,便托了在江城的亲戚出售。虽然知道如今不一定卖得上好价钱,但主人是怕江城再历战火,价钱少点也比毁在炮火中要强。 你让我寻一处僻静清幽的院子,我立马就想到这里。不过,这里不算大,少帅府里人多,进出倒是没有沈宅方便。而且......” “我不是自己住。”沈怀景打断了苏老板的话。 目光在花草树木间流转,树间有知了,树下有溪流,竹叶沙沙,轻风徐徐。 “不管谁住,这地方是真不错。而且,如今的价格不高,买下来,正合适。” 苏老板带着沈怀景在宅子里转了转,毕竟是读书人的宅第,倒是有些风雅。 看完之后,苏老板说:“若是真看上了,回头我再去杀杀价,保证不吃亏。” 沈怀景的目光落在院中那个戏台上。 宅子里得有戏台,这也是沈怀景特意要求的。 戏台虽然不大,但该有的一样不少,彩绘、雕花,处处透着匠心。 “苏老板,你说,谢老板会喜欢这里吗?” 苏老板打死也没有想到,这宅子是给谢小楼住的。 他先是愣了一下,立马应道:“自然是喜欢的。瞧这戏台,谢老板没事的时候,可以在上面唱上两曲。不一定要唱给谁听,自己唱着过过瘾,那也是好的。” 沈怀景点点头。 “那就麻烦苏老板再去替我谈谈价,等买下来之后,还得再整修一番。我刚才看了一下,有些地方门窗有被虫蛀,漆也掉了些,得重新上漆,还有......” 他想了一下,“还是看谢老板的意思,他想怎么弄都行。之后的事,恐怕还得麻烦苏老板找人来做。” 苏老板自然应下。 二人离开那宅子时,沈怀景还回头看了一眼。 苏老板到底是没忍住,问了一句:“沈少爷,谢老板这是不走了吗?” “走不走的,随他。但江城,得有他的家。就算他要走,这里也得是他随时都能回得来的地方。” 第413章 对你寄予厚望,不管你信不信 白凤轩到底还是回了卢城。 他们父子快一年没见了,如今对坐于疯人院里,大概也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一天。 白大帅瘦了不少,也老了不少。 大烟已经不抽了。 为了把这大烟戒掉,白大帅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怎么,回来给老子送终了?” 父子俩对坐许久,到底还是白大帅先打破了僵局。 “你若想,我也可以成全!” “不孝子。老子戎马半生,居然生了你这么个混球。你杀老子试试,我从棺材板里爬出来,也得咬死你。” 白凤轩轻哼了一声,“你还想有棺材板?” “白老三!”白大帅拍了桌子站起来,也就是现在白大帅没了枪,要是有枪,这会儿怕是枪口已经对着他儿子了。 “都是黄土埋脖子的人了,还那么大火气。看来,这疯人院,你还是住得不够久。” “这么个鬼地方,老子......” “你儿子,当年在这里住了一年。”白凤轩打断了他的话,“就在这间屋子里,我想过死......我想不明白,我不过是喜欢一个人,哪怕他是个男人,怎么就让你那么容不下。” 白凤轩不是质问,也不是想要一个答案。 毕竟,过了多年,答案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你也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不会让白家断了根。可你,老东西,对我还是那么狠......” “你知道他们在这间屋子里怎么对我的吗?他们说,那是病,得治。你试过电流穿透身体,死又不会死,但却痛不欲生的感觉吗?” “那时候我就想,以后,我也得让你尝尝那滋味。到底,还是我太仁慈,没让他们给你来个电击。毕竟,你这副被女人和大烟掏空了的身子,一回就得见阎王......” 白大帅默默坐了下来。 那双饱经岁月沉浮的眼睛里,看不清当下的情绪。 听着儿子的指控,好像是在回忆过往,又好像是不屑于一个混账儿子的废话。 他们父子俩大概从未这样坐下来单独说点什么。 小的时候,老子打儿子,打得鸡飞狗跳。 长大之后,老子还打儿子,儿子也不是不还手,一样的鸡飞狗跳。 现在,老子倒是不打儿子了,主要还是打不动了。 刚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的手还在疼。 大烟早已经掏空了他的身体,又经历了几个要命的戒烟,哪怕现在是嗓门大一些,他也觉得费力。 只是,他不愿意在儿子面表现出来。 他这一生,起起落落,落魄过,也风光无限过。 现在,就算是把他放出疯人院,他大概也很难独自生活。 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妻离子散,被所有人给抛弃。 想到这,眼神瞬间就黯淡下来。 “好好待着吧,你的那些钱,我也一并带回来了。等你哪天死,我会让你带到地下去慢慢花。” 白凤轩其实也没什么好跟老东西说的。 这么些年,他们父子的矛盾早已不可化解。 不管是当初白大帅在他母亲月子里带回了夏姨娘母子,结下的仇,还是他母亲郁郁而终拉下的恨。 又或是这些年,父子拉扯的仇与怨,偏心也好,不公也罢,偏见也行,反正最终会有一个人先离开这个世界,然后账就清零了。 说恨吧,白凤轩好像也谈不上恨了。 毕竟,老东西对他做的事,他也都还了。 而且,老东西落到现在这般下场,他也没有什么意难平的。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白大帅开了口。 “老三,一个男人,为了另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那还算什么男人。你不该为他发疯...... 做大事的人,连情爱都放不下,画地为牢,你还能成什么事? 你是比老大老二都聪明,脑子好用,心也大,手也黑,但有一点,你永远不及老大老二。 他们这辈子,不会为了某个人发疯。你说我偏心老二,是,我确实贪心。但老二一向比你拎得清。 老大不是个带兵的料,原也指望不上他。你白老三,老子是寄予厚望的。不管你信不信......” 白凤轩没有回头。 或许老东西说的都是实话,但实话又如何,谁让他放弃他的小景,那就是仇人。 亲爹也不行。 一个没回头,一个看着对方的背影,父子俩就这么翻篇了从前种种。 他们永远做不到父慈子孝。 这样的结局,就算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但是,在白凤轩离开疯人院的那天晚上,白大帅吞金自杀了。 沈怀景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急忙赶去了卢城。 一路上,他都在后悔,或许根本不应该多嘴让白凤轩回卢城的。 是他,是他多嘴。 他让白凤轩谢白大帅,但不能是这样谢。 他就像罗天逸说的那样,不断左右白凤轩的选择和决定,造成无法挽回的结局。 昔日的大帅府,如今却是白衣素缟。 沈怀景赶到时,白家三兄弟都在灵前。 老大老二默默烧纸,白凤轩坐在旁边的石台阶上抽烟。 灵前的香,手中的香烟,缓缓升起之时,像是一样的烟,但又不是一样的烟。 “凤轩!” 沈怀景蹲下身来,拉住了他的手。 “来了?”白凤轩抬眼,眼底尽是血丝。 “凤轩......” “没事。”他伸手拍了拍沈怀景的脸,嘴角勉强挤出个微笑来。 夏姨娘是随沈怀景一起回来的,早已经换了孝衣。 当初他们在这大帅府里闹翻了脸,但最后一程,夫妻一场,到底是要来送一送的。 “怀景,你带老三去厢房里休息,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白敬轩说。 “知道了,大哥!” 沈怀景扶了白凤轩起来,他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倒了下去。 “凤轩......”沈怀景赶紧把人抱住,又叫了老大老二来帮忙。 后来大夫来瞧过,说是累着了,好好睡一觉,就没事。 沈怀景不放心,就一直在床边守着。 他这一觉睡得久,大半天都没有醒。 白敬轩给沈怀景送了晚饭过来,让他吃了之后也休息休息,毕竟赶了那么远的路过来,如今天气又热,怕他身子扛不住。 沈怀景也没什么胃口,看着熟睡中的白凤轩,他又难受又自责。 “大哥,咱们出去说说话。” 菜饭放在一边,他吃不下。 白敬轩点点头,二人便到旁边的房间说话。 “大哥,大帅为什么会......” 白大帅吞金自杀,还在白凤轩回去的时候,沈怀景哪怕在电报里没有看到父子二人见面的字眼,但也能猜到。 “老三去见过他。至于说了些什么,除了他俩,没人知道。老三虽然恨父亲,但以他的性子,不会逼死父亲。只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明天父亲下葬之后再说吧。我与老二也是这样说的。” 第414章 真要杀他,我也不会搭上块金子,多晦气 白大帅的葬礼低调进行,就像那天白凤轩见白大帅说的那样,那些带回来的钱,一并给了白大帅陪葬。 下葬之后,三兄弟回到了曾经的大帅府议事厅。 白凤轩理所当然地坐在了主位。 两个哥哥分别坐在左右,夏姨娘坐在儿子旁边。 沈怀景没进去,就站在门外。 倒也不是白家兄弟不让他进去,是他自己不愿意。 议事厅里的气压很低,兄弟几人还穿着孝衣,头上的孝布还缠着麻线,只不过白凤轩坐下来后,便把那孝布扯下来扔在一边。 “把人带进来吧!”白凤轩开口,众人看向门口。 此刻被带进来的是疯人院的院长,当初白凤轩被白大帅关在里边的时候,就是此人当院长,如今亦是。 白大帅吞金自杀,院长自然吓得不轻。 进了议事厅一一扫过白家三兄弟,他觉得今天这一关不太好过。 “说吧,我走了之后,老东西都做了些什么?”还是白凤轩开的口。 “大帅......大帅一个人在窗边坐了许久,然后说想喝点酒,还要下酒菜。少帅早有吩咐,在吃的上面不能克扣大帅半分,我们也不敢怠慢,去准备了下酒菜和好酒。大帅的心情似乎不错,一个人喝得挺高兴。” “他跟你说他高兴了?”白老二插了一句。 “这倒没有。大帅还唱曲来着,一连唱了好几段,最后还让人拿了纸笔送进去。这是大帅的墨宝......” 那院长赶紧把随身带着的一叠纸给递到白凤轩跟前,“大帅写了很多张,但字不多,好像是写得不满意......” 院长说话的同时,那些纸张已经摊开。 白大帅的字,几兄弟没有谁不认识。 虽然白大帅这人不怎么样,但到底是读私塾出来的,所以那一笔字写得可圈可点,看得出来是好好练过的。 第一张纸,上面就一个墨点,不知道想写什么,大概是觉得起笔没起好,直接给扔了,有揉过的痕迹。 第二张纸,写了个土字,应该是个偏旁,也不知道要写什么,也给揉搓扔了。 第三张,第四张都差不多,一个字都没写完。 最后一张纸上,写了一句话:老三,你老子走了,哪天雄霸一方了,记得上我坟头前烧点纸,说来让我高兴高兴。 三兄弟一并看完,彼此瞅了瞅,谁也没有先言语。 “就这些?”白凤轩问道。 “少帅,就这些。另外就是......” 院长迟疑了一下,白老二见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急道:“说呀,还有什么?” “就是......就是昨天晚上陈参谋长来看过大帅。” 白凤轩是与陈力一同回的卢城。 他们到达卢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白凤轩去母亲坟前坐了两小时。一边抽着烟,一边说着自己的近况,就像汇报工作一样。 当然,也说到了他的爱人沈怀景。 他说:母亲,你放心,儿子这一生都不会再孤单一人。再远了的路,都有人陪我走完,再阴暗的人生,都会有人给我灿烂。他叫沈怀景,他特别好,明年清明的时候,带他一起来看你。 他回卢城时,已经是夜色阑珊。 在他们回卢城之前,已经电告白敬轩,白家军征兵的消息,也在卢城传开。 白敬轩带兵不是强项,但做这些工作还是很有一套的。所以,第二天的征兵也很顺利,之前他们害怕征不到人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不只如此,比计划在卢城征的人数还多了几百人。 这都得利于白凤轩在夺下江城时的‘神兵天将’,卢城茶馆里的说书人都把他比作是再世诸葛了。 “他们说什么了?”白颂轩立马问道。 “这个......这个真不知道。少帅从前有令,不管谁来探望大帅,都不许人靠近偷听。所以,不管是大少爷来,还是二少爷来,又或是姨太太来探望大帅,我们都严格执行少帅的命令。” 白颂轩都想骂这院长是猪吗。 这院长居然还扯了他出来。 白大帅被老三关进疯人院之后,他曾回过两次卢城,也就去看过老头子两回。 作为儿子去探望老子,这本也没什么。更何况,白凤轩也没说不许任何人去探望,只说是不许放老头子出来。 但这会儿老头子已死,他被提及去看过老头子,多少有点心虚。 “说我做什么?我看父亲这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总不能,父亲还能因为我几个月前看了他一回,现在想不开,吞金自杀了。” 白凤轩的目光瞥过白老二若显闪躲的眼神,没说话,倒是白敬轩插了一句,“老二老三,父亲自杀这件事,我个人觉得就是他单纯不想活了。其实,也没有调查的必要。” “大哥,还是要查一查,至少不能让我背着杀父嫌疑。当初是我把老东西关进疯人院的,我做过的事,我都认。真要杀他,我也不会搭上块金子,多晦气。” 白凤轩的言下之意是,我没做的,谁也别想把屎盆子扣我头上。 “白老三,你跟老头子再不对付,他如今都死了。嘴巴能不能积点德,也不怪外面的人把你说得那么难听。”白老二怼了一句。 “外面的人怎么说,不重要。二哥觉得是我逼死了老东西吗?” “说的什么屁话。谁说你逼死老头子了,这调查的事也不是我说的,你一回来就搞出这种架式,吓唬谁呢?” 眼看着最近关系特别好的兄弟俩又要吵起来,夏姨娘开了口,“你们父亲既已入土为安,这件事就过去了。老大,你说呢?” 白敬轩点点头,“母亲说得是。老二,你的意思呢?” “我又没说什么。今晚我得赶回开江去,咱们仨都窝在卢城,这不是存心给人机会嘛。老头子的事,翻篇了,以后谁也不许提。” 白颂轩走之前算是把白大帅死的事彻底盖棺定论。 第415章 沉封的旧事(1) 白凤轩没有着急赶回江城,而是让陈力带着征召的新兵先行起程。 昔日热闹的大帅府,自打白大帅入了疯人院之后,就冷清了。 这里死过人,也流过血,他白老三每一次挨打,甚至让他老子掏枪都是在这里。 秋风扫过地上的落叶,晚风便带了几分凉意。 沈怀景走到白凤轩身边,“母亲叫去吃晚饭了。” “哦!”他拉了沈怀景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凤轩,我......” “怎么了?” 他抬头看向沈怀景,沈怀景摇摇头,“起来吧,吃了饭,早点休息。” 就算是做了仇人的父子,到底是亲父子。 就像沈怀景与自己的父亲一样。 无论他曾经多恨自己的父亲,但知道父亲过世的消息时,他也觉得这天塌了一半。 白凤轩大概也有这样的感受。就算不是天塌了一半,至少也会觉得心头失落了很重要的东西。 一年前,他回到江城的时候,父亲都已经下葬几个月了,他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而且,那时候姐姐还未下葬,姐夫命在旦夕,他甚至都没有时间去伤心父亲的死。 看着像是三魂七魄少了一魄的白凤轩,他想安慰,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其实,话语终究苍白,死了的人,没法活过来。更何况,白大帅还是在见他之后,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去。 这就像是在亲儿子心头扎了一根很深很深的刺,拔出来是鲜血淋淋,拔不出来又会隐隐作痛。 吃过晚饭,白敬轩留了他二人说话。 沈怀景本想让他们兄弟单独聊,但白敬轩说,“你也为父亲披麻戴孝了,那就是白家的人,任何关于白家的事,没有你不能听的。” 他这才又坐了下来。 “老三,那个院长提及老二和陈叔去看过父亲,是你授意的吧?” 白凤轩不答。 “其实,这一年来,你跟老二一起经历了很多事,白家军也经历了很多事。如果从前有什么嫌隙,但在这些生死存亡之后,再没有什么嫌隙能影响兄弟间的关系。 大哥没什么出息,帮不上你跟老二。但大哥希望,你跟老二能一直这么团结,那也是整个白家军都希望的。” “怀景,”白敬轩看向沈怀景,又说:“之前说过,想在卢城给你们办个婚礼。父亲才刚走,今年无论如何也是不行的。 既然都在父亲灵前跪过了,明天让老三带你去母亲坟前再磕个头,你们俩的事就算是父母都许了。婚礼嘛,等明年挑个黄道吉日,大哥亲自给你们办。” “大哥,我们的事不急。”沈怀景忙道。 “行,我也不说别的。你们也累了,早些歇息。明天去见了母亲之后,就赶紧回江城吧。我估计,父亲去世的消息早就传出去了,你若不坐镇江城,恐江城再度有失。” 夜晚的大帅府格外安静。 平日里,白敬轩也不住这边,白大帅进了疯人院之后,这里也没有下人,只是白敬轩会定时派人过来打扫。 沈怀景陪着白凤轩在院子里漫步,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卢城的气温要低一些,入秋之后,早晚皆有凉意,比不得江城那般热辣。 “凤轩,大哥误会了,你怎么不解释?” 两个人牵着手,白凤轩捏了一下他的手,“你怎么知道大哥是误会,不是我真的授意了院长说那些话?” 沈怀景当时虽然在外面,但他就站在门口,里边说的话听得真真的。 “若是从前,有可能。但现在二哥与我们是一体的,你没有理由非得这时候与二哥再生嫌隙。” 白凤轩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沈怀景的脸,“那你觉得,那院长为什么非得这时候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 “挑拨?他应该不敢。只是实话不该在这时候说罢了。他应该是怕大帅自杀这件事自己说不清楚,不管如何,大帅都是死在疯人院,他作为院长,有责任。” “嗯,有道理。那你说说,陈力刚一回到卢城,就去见老东西,会说什么?” 沈怀景摇摇头。 陈力在江城这大半年,表现也是可圈可点。 不管是拿下了云州,还是后来与白颂轩一起杀回江城,陈力作为白家军的元老,都无可挑剔。 “他跟老东西说,老三是个天才,若是做为一军之先锋,当是战无不胜。但若为一军之统帅,缺乏稳重和大局意识,太容易感情用事,只会带着所有的人一起走钢丝。 所以,他希望白家军还是二哥当家。他会助二哥掌控白家军。” “陈参谋长这是......凤轩,会不会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沈怀景不太相信陈力会有别的心思。 “没有误会。其实,他们每个人去见老东西,都有录音,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 “那个院长?”沈怀景立马想到了院长那番像是挑拨的话。 “院长也不知道这事。不过,那个院长跟陈力关系不错。走吧,回去给你看点东西。” 沈怀景没有想到,看似风平浪静之下,还藏着那么些波澜诡谲。 几本记录本放在他面前,白凤轩示意他先看看,自己则躺到床上。 记录本里大部分都是记录白大帅在疯人院里戒烟的情况,很细致。 这一部分,其实没有什么看头。 夏姨娘在离开卢城前去看过白大帅,白大帅当时烟瘾犯了,看到夏姨娘就是一顿大骂,用尽了最恶毒的词,还几次撞到铁门上,伸出手来,想掐死夏姨娘。 “大帅,知道姐姐断气之前,跟我说了什么吗?” “姐姐说,我还有点嫁妆,都留给你。我家凤轩还小,只求你善待他。他家老子,是指不上的。” “到死,姐姐都没有骂过你一句,只是不再指望你罢了。而我,也在那时候明白,姐姐给了你那么多,尚且是如此下场,我一个妾,能好得到哪里去。” “后来这些年的事实也证明,我在你白大帅的眼里,也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贱货。若不是给你生了个儿子,你早不要我了。 但其实,你不知道,我也早不想要你。你每次喝醉了睡我的时候,我都觉得恶心得要死。 而你每次打我的时候,我都想杀了你。老三到底还是孝顺,只把你关进了疯人院。 这么些年,你打过多少次老三,恐怕自己也不记得了。别人打儿子,那是惩戒,你打儿子,那是真想要他的命。 好几次,不是老大挡着,老三活不到现在。老东西,你确实该死......” 第416章 沉封的旧事(2) 在拿下卢城这件事上,夏姨娘是帮了忙的。 夏姨娘这个人,在江城生活的时间里,给人的感觉都是温柔贤惠,对白凤轩也好,对沈怀景也好,都当成自己的孩子。 至于说这些年,她在白家怎么过来的,大概无人问过。 哪怕是白老二,大概也没有注意过,母亲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老二是我亲生的,却总是埋怨我偏心老三。我拿了姐姐的嫁妆,答应了姐姐照顾好老三,但我到底没能做到。 你打老三的时候,我不敢上前拦着,因为我知道,你会直接打死我。我对姐姐有愧,我对老三也有愧,没尽好一个母亲的责任。 但是,老东西,你更不配为人父。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却把亲儿子关进了疯人院。如今好了,你也进来了,老天爷是长眼睛的,报应......” “贱货,老子打死你。”白大帅烟瘾正上头,脾气也是坏到了极致。此刻也就是关在里边,若是他能出来,恐怕当场就能打死夏姨娘。 “白老三那个混账东西,他就该打。打小就不听话,打小就跟老子对着干。是他逼着我下狠手,还有你......” 白大帅隔着铁门指着夏姨娘,恶狠狠地道:“哪一回我打老三,你那个儿子没在旁边火上加油。 他想接替老子的位置,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贱妾生的,天生低人一等,老子拿他磨老三,他还真当自己是块料......” 夏姨娘冷笑一声,“可惜,老三永远也不会知道你是在磨他。不会领你的情,只会恨你入骨。这辈子,你就在这疯人院里关到死吧。再不然,抽大烟抽死,也行......” 沈怀景看到这里,微微抬起头来看床上躺着的白凤轩。 “这些,你都看过?” “不只看过,录音也听过。” “那......” 沈怀景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从前觉得夏姨娘的格局很大,但看完了这一段之后,他的心情也怪怪的。 “小景,这世间的人,本来就没有百分百的好人,但一定有百分百的恶人。老东西说拿二哥给我当磨刀石,也许是真的。 但真的我也不会感激他,留在我身上的那些伤,是真真切切的痛过。我也不只一次感受到,他在某些时候,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他没他说的那么像个父亲,他一直压着我,不给我机会,拿二哥磨我,不是为我好,是因为他知道,只要我有足够的实力,我就会弄死他。 确实,在这个宅子里拿下他的时候,想过直接杀他来着。但实在不愿意他死得太容易,我受过的罪,他也得来一遍。 我跟他的账,算不完。他欠母亲的,那就更多了。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 此刻的沈怀景有些自责,作为爱人,作为最亲近的人,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更不知道白凤轩心中的苦与痛。 他一句没关系,过去了,他就真当他过去了。 其实,没有的。 “凤轩......” “别同情我,爱我就好!”白凤轩冲他淡然一笑。 “嗯,爱你!” 他起身到床边,给了白凤轩一个拥抱。 就那么趴在对方怀里,那结实的胸膛,那强有力的心跳声,让他觉得踏实,也让他觉得安稳。 “凤轩,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白凤轩轻轻拍着他的背,“你已经为我做很多了,余生,陪着我就好。” “嗯,一辈子都陪着你。” 两个人就这么抱了一阵,直到白凤轩静静睡去。 沈怀景才轻轻起了身,坐回刚才的椅子上,继续翻看那些记录本。 白敬轩每个月都会去看白大帅,带些他喜欢吃的食物,聊聊家常,也说一说现在的白家军。 白大帅少不得也会骂白老三不孝子,但白敬轩总是劝着。 白老二一共去过两回。 头一回是去年的时候,大概就是卢城兵变之后不久。 白大帅一见到白老二就破口大骂,说他白眼眼,自己白疼他这些年,关键时刻一点派不上用场。卢城兵变,他居然没来救援卢城,这才让白老三那个混账东西得了势,还害他被关在了疯人院。 白老二倒也没顶嘴,只是事情发生得突然,他得到消息就算赶过来,卢城也已经尘埃落定。 当然,更主要的是,他觉得卢城可要可不要。这不是个好地方,当初把卢城作为白家军的总部,他就不同意的。 于是,父子俩为了旧事,还进行了一场没有什么意义的争论。 白老二第二次去见白大帅,是今年上半年,大概就是白凤轩腰摔坏了,站不起来之后。 这一次去,白老二是为了跟他老子要钱。 “父亲,老三如今成了残废,这辈子怕是站不起来了。以后,这白家军还得靠我一个人。 大哥不是带兵的料,老三是个废人,你以前常说他二人才是白家嫡子,如今嫡子都不中用,你还得靠我。 等我收了老三的人马,肯定放你出来。所以,你那些钱,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给我添些装备,这江城要是有事,我也能驰援老三那个废人。” “就为了个男人,把自己变成了残废。真是个扶不上墙的废物。钱,我可以给你,但你得为我做件事。” 白颂轩没想到老头子答应得这么痛快,立马应下,“父亲你说。” “杀了沈怀景。银行账户里的钱,都是你的。” “父亲,我现在都不知道你账户里有几个钱。我若真替你杀了沈怀景,你只有几块钱,我还为此跟老三结了死仇,那就太不划算了。老三那性子你还不知道,沈怀景就是他的逆鳞,父亲想让我碰,那也得先给点甜头。” 最后,白老二从白大帅这里划拉走了不少钱。 至于说他有没有对沈怀景动过手,从结果来看,沈怀景还活得好好的。 陈力也见过白大帅两次。 第一次是在卢城兵变之后,第二次就是在白大帅死的前一天。 第一次见面,陈力主要是说了一下白大帅身边那几个妾的情况。都是各家派来的奸细,没有一个不是带着任务来的。 白大帅当时听完之后,一直没言语。 第二次见面,主要就是说白凤轩不适合做白家军的主帅,他更支持白老二上位。 那天晚上,陈力与白大帅细说了江城两次战役,似乎是要用此佐证他的观点。 白大帅听到最后,只说了一句:“你是觉得,老二更容易掌控?” 第417章 假死 沈怀景看完主要的一些记录之后,已经是半夜了。 看着已经熟睡的白凤轩,他轻轻地靠在对方身边,白凤轩感觉到有人靠近,下意识地伸手把人揽到怀里,喃喃道:“怎么还不睡?” “睡了!” “嗯......” 夜很漫长。 白家三兄弟在卢城给白大帅办葬礼这事,两天前就已经传到了省城。 白大帅下葬前两天。 图元良这几天都在军营里,并没有回图公馆。 他知道齐荣还会再杀他,军营自然更安全,更主要的是, 这样不会给家人带来危险。 上一次是方瑜替他挡了子弹,他不想再发生同样的事。 夜已深沉,图元良抽着烟,还未入睡。 电话响起,他看了一眼手表,快十一点了。 “喂......” “军长,白大帅死了,知道吗?”电话那头是有蒋方良有些激动的声音。 “白家三兄弟如今都在卢城办葬礼,不管是开江还是江城,没有白家兄弟坐镇,那就是最好的机会。” 蒋方良有些兴奋,还有些跃跃欲试。 “是机会,也可能是陷阱。大家都知道白家兄弟在给他老子办葬礼,他们自己不清楚吗?” “军长,白大帅要后天才下葬。白家兄弟就算再快,也得等他老子入土为安。咱们现在派人过去,只要速度够快,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他白凤轩能来一出神兵天降,咱们也可以。” “方良啊,我知道对江城得而又失这件事,你一直耿耿于怀,也想一雪前耻。但是,第九军已经经不起再一次战败,而且之前受伤的士兵也需要时间养伤。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现在确实不是机会。” “军长,他们都敢在你公馆门口搞刺杀了,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 其实,到现在图元良也不知道,齐荣杀他,到底是齐荣个人的行为,还是白凤轩授意。 但蒋方良的话,确实是戳到了他的肺管子上。 即便如此,图元良也没有答应。 挂了电话,图元良给下面的军官下达了死令,若无他的命令,谁敢调走一兵一卒,皆为反叛。 第二天一早,图元良又召集了军官开会,再次重申了命令。 蒋方良并未被通知与会,得此消息已是下午,自然是发了通脾气。 “父亲,图元良是不是已经闻到味了?”蒋敬安赶紧递上了茶。 蒋方良拿到嘴边要喝,想到儿子这话,立马又道:“你去跟他们说......” 父子俩嘀咕了一阵,待蒋敬安离开之后,蒋方良拿起了电话,“接周楚洋家。” 周楚洋确实没有死。 不过,他也没敢露头。 挨的那两枪差点要了他的命,而假死是最好的避祸之法。 不管是沈怀景想要他的命,还是白凤轩想要他的命,他怎么躲都不好躲过。若是死了,自然也就没人再注意他,他反倒彻底安全了。 “蒋参谋长,事到如今,咱们就别论谁对谁错。广州那边没能抓到沈怀景,他逃回江城之后,现在就很难有机会动手了。 但广州那边的命令也过来了,白凤轩得死。你现在冲我发火有什么用,这件事要再办砸了,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有好果子吃。图元良已经对你起了疑心,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周楚洋,我要是没好果子吃,你也得一起。如果我把你没死这事给捅出去,你猜,你家门口会不会再多几个打黑枪的。他们现在可没什么怕的,都敢在图公馆门口杀人了......” 周楚洋假死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被人盯着,但他没想到蒋方良会拿这个威胁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江城我还几个人可用。但能不能成事,那就看参谋长的运气了。” 周楚洋说完挂了电话,因为让姓蒋的给气着了,捂着胸口一阵阵难受。 其中一枪就打中了他的胸口,好在是子弹卡在了肋骨上,没有伤及内脏,要不然,他这条命早就交代了。 省城的秋天,骄阳似火,周楚洋很不喜欢。 他还是更喜欢江城,虽然江城也热,但江城有江风,晚上吹着江风喝点酒,听个曲,倒是比省城惬意多了。他也希望有一天能再回江城。 方瑜自打那日跟他表哥提及另一条路之后,兄妹二人就再没见过。 图元良住到军营去,她也能理解,毕竟更安全。 “你这伤都没好全,又要去哪里?” 图太太见方瑜要出门,赶紧过来拉住了。 “嫂子,我去诊所那边看看。” “诊所有什么好看的。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的身体,你哥说了,你没痊愈之前,哪里也不许去。老太太也不许你出门,你可听话些。你中枪那事,老太太吓得现在还做噩梦。说你有个三长两短,到了地下都没法跟你父母交代。” 让图太太这一说,方瑜出门的心思也只好作罢。 这时候,门外有人送了信来,说是给方瑜的。 方瑜拿过信看了看,见信封上写的是法兰西文,还有些惊讶,想着莫不是沈怀景到省城了。 这不是胡闹嘛。 这个时候,他来省城做什么,那不是羊入虎口嘛。 着急拆了信,看了里边的内容,好歹是松了口气。 图太太在旁边问了一句,“谁的信呀?” “前男友。在欧洲留学的时候交往过一阵,后来他回国,就散了。” “那他现在是?”图太太一听前男友,不由得多问了几句。 “他来省城出差,听说我让人打了黑枪,想过来看看我,又怕不方便,就让人捎了信过来问问。” “他结婚了吗?”图太太再问。 “这个......我见他的时候问问。” 方瑜撒谎,那叫一个随手拈来,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也不怪她这么小心,因为图太太转身就把这事电话告知了图元良。 不过,方瑜没出门,只是让送信的人带了话回去,说他若是方便,可以到图公馆来喝茶,毕竟她现在还伤着,不便出门。 于是,那天下午,图公馆就来了位客人。 图太太把人上上下下给打量了一圈,又仔细问了一圈,最后得到对方几个月前已婚的答案后,便没了热情。 “你们聊吧,我去厨房看看。” 图太太走了之后,方瑜才笑着对许博雅说,“对不起呀,我说你是我前男友。” “没关系。反正,你当初也勾引过我。只不过,我没上套。”许博雅看着斯斯文文,却说着最不斯文的话。 “那是你无趣,我眼瞎!” 二人相视一笑。 第418章 打前战 方瑜在图公馆养伤这些日子,几乎就与外界断绝了联系。 就连图公馆的报纸,也被图元良授意,不要给她看。所以,对于外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又发生了些什么事,她是完全不知道的。 要不是许博雅来,她都不知道沈怀景与白凤轩那点故事已经传到广州去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沈怀景在广州还差点丢了命,险象环生。 “那你这次来省城,是公事还是......” “公事。不久前,四方银行收购了宏基银行的购票,成了宏基银行最大的股东,照例是要派人过来接手银行的相关事务。正好听说你受了伤,我便亲自过来了,顺道看看你。” “宏基银行......那算是省城最早一批银行。怎么,你们四方银行不再满足于海外的业务,现在要深入内地了?” 许博雅笑了笑,“商人做的是货通天下,银行做的是钱达四方。四方银行从来没有限定只在广州或者是只做海外的业务和投资。 只不过,这也得看机缘。省城这边的情况,还不熟悉,我会在省城这边待上一段时间,恐怕还得方医生多多提点。” “你知道我这个人的,从来不白帮忙。你准备给我什么好处?我可不便宜,不管是动刀,还是动嘴。” 许博雅笑了起来,“你呀,还是这么个性子。行,方医生开口,规矩我懂。以后,有劳方医生了。” 图太太让丫头过来盯着点,也想让丫头听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但方瑜眼尖,但凡说到与沈怀景有关的事,都用法兰西语,最后丫头也就听了个寂寞。 图元良在知道有人来看过方瑜之后,便让人查了一下许博雅。广州四方银行的行长,曾经留学法兰西,如今的四方银行是宏基银行最大的股东。 看着手中许博雅的照片,图元良很难不想起之前方瑜与他提过的另一条路。 方瑜不是一个人,而是背后有一群人。 这些人不会是方瑜回到省城之后才认识的,一定是在法兰西的时候就认识的。 偏偏许博雅也曾留学法兰西,还是这么个很特别的身份,又在这个时候四方银行成了宏基银行的大股东,很难不让他联想到别的。 所以,第二天一早,图元良在早饭之前,回了图公馆。 兄妹二人好几天不见,方瑜的气色也好了很多。 吃完了早饭,图元良把方瑜叫去了楼上的书房。 “小瑜,这里没有别人,你老实说,这个许博雅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另一条路?” 图元良倒也开门见山。 他们兄妹在经过那一次深度的谈话之后,彼此也就算是没有什么秘密了。此刻,倒也不用拐弯抹角。 “表哥误会了。许博雅就只是我留学时认识的朋友。但是......” 方瑜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忍住了。 许博雅背后的四方银行如今成了宏基银行的最大股东,也就是把手伸到了省城。 而许博雅与沈怀景的关系,她再清楚不过。 虽然沈怀景与许博雅之间有些什么交易,她不太清楚,但以她对沈怀景和许博雅的了解,宏基银行这件事,绝对不是巧合。 国家那么大,怎么偏偏就是这里。 只能说明一点,沈怀景可能已经在谋划省城了,四方银行拿下宏基的控制权,就是在为白家军打前战。 打仗就是打钱,到哪里都是这么个道理。 宏基在省城算不得最大的银行,但有了宏基做为支撑,省城的钱会源源不断地流向白家军。 一个银行的存在,关系到的是经济的方方面面,而许博雅在法兰西最擅长的就是这方面。 “但是什么?” 图元良见她说了半截,追问了一句。 “许博雅很厉害。他是广州四方银行的行长,四方银行的前身是四方钱庄,那是在前朝就已经开始投资海外的一家钱庄。四方银行的背后是广州海外商团,这个财力有多雄厚,目前来说,无法估量。” 方瑜说完之后,又摇摇头,“算了,表哥大概也不会喜欢听这些。表哥若是真不想走我说的寻条路,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哪条?”图元良问。 “这条路,表哥可能更不愿意。” “你想让我投靠白凤轩?你觉得可能吗?就算我真拉得下脸来,白凤轩也不会同意。江城死了多少人?白家军又死了多少人?那是死敌,是多少人命堆成的死敌。绝不可能和解。” 方瑜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表哥是什么性子,她还是了解的。 “我图元良戎马半生,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争。陈家河一战,最为惨烈。一手带出来的几千人,死了只剩下几百人。 其实想想,跟白凤轩在江城一战里的结果差不多。但我得承认,他白凤轩比我厉害。 从陈家河到现在,过去了好些年,我才有了如今的光景。你让我投靠白凤轩,那便是让我不战而降。 我图元良虽不敢说战无不胜,但若是没在战场亲自跟白凤轩较量过,就直接认输,我说服不了自己。” 图元良还是很感慨的。他也不过四十出头,尚且壮年,当有无限可能。 只是,无论他的话说得多坦然,但如今的第九军,其实并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强大。 不只是因为江城一战让他们损失惨重,更重要的是蒋方良有二心。 蒋方良建议再度发兵江城未果,便授意手下的军官到他这里来请命。 说是要一雪江城之耻,为死去的战友报仇。 他不答应,这些军官就天天来闹,弄得他头都大了。 蒋方良是在逼他,他知道。 如果他不能给这些军官一个说法,等事情闹得更大,不知个中原委的人,恐怕都会认为他图元良是怕了。 今天早晨离开军营的时候,副官便说,昨晚有不少军官聚集在一起,说第九军太窝囊,如何如何。 “表哥,我理解。所以,我只是给建议,你来做决定。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但......你能不能让我回自己的住处,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而且......你也知道,我不是只有自己。有些事,我还得去做。” “你们想怎么样?”图元良突然问道。 “按我的想法,第九军与白家军互不隶属,但可成为友军,那是最好的结果。现在既然不可能,白家军其实还不是当下最棘手的,表哥最棘手的应该在别处。内忧外患,恐怕留给表哥的时间不多了。” 第419章 他与我,不说那些心事的 沈怀景和白凤轩在回江城之前,去了一趟沈家老宅。 本来不必白凤轩同行,毕竟江城那边更为重要,但白凤轩不愿意跟沈怀景分开,更怕像上次那样,在沈家老宅再出意外,一定要跟着一起,他才放心。 所以,在沈家老宅的地窖里看到那两箱黄金的时候,白凤轩立马扣住了箱盖,“小景,我说了,这个不能动。” “又不是给你的。” 他扒开白凤轩的手,再度打开盖子,从里边拿了几块小黄鱼装进随身带的布口袋里。 “小景,你要缺钱,我那里有。这个不能拿。” 白凤轩就是不让他动这个钱,因为这个钱就是沈老板的命钱。 “你兜里能掏出十个大洋吗?” 白凤轩伸手摸了摸,还真是兜比脸干净。 自从有了媳妇,他哪里还管钱。 别说他的钱不管,就连白家军的钱都是媳妇管。 没钱就没说话的底气。 “这里边还有些好酒,要不要带两坛回去喝?”拿了小黄鱼,沈怀景的目光落在那些酒坛子上。 “留着吧,等咱们结婚的时候,这些好酒都是嫁妆。” “不能是聘礼?”沈怀景笑问。 “媳妇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过,媳妇,你拿这几条小黄鱼做什么?” “私房钱,不行啊?” 沈怀景这样说,白凤轩就不好再拦着了。 两个人从酒窖里钻出来,又盖好了入口,沈怀景带着白凤轩在老宅子里转了转。 “姐姐的童年是在这里度过的,小的时候,我只在春节才能回到这里。姐姐会带着我四处玩耍,那时候觉得,这里就跟个迷宫一样。现在再看这宅子,恍惚间还能觉得姐姐会从某个门里出来。然后朝我招手......” 故地重游,又想起了姐姐,沈怀景心头难免酸涩。 如今,连陆昭文都死了。 也不知道,在地下他们是不是已经见上了。 活着时的那些恩恩怨怨,是不是还得去阎王爷那里再计较一番。 “当初,姐姐结婚,就是在这里办的婚宴。陆昭文是养子,所以,姐姐嫁给陆昭文,也不算出嫁。当年,很热闹的......我们家也挺热闹......现在也就只有我和小元......” 回想起当年姐姐结婚时的情况,眼睛就变得湿润了。 “小景,你还有我。” 沈怀景点点头。 “走吧,还赶着回江城。” 临走之前,沈怀景留了些钱给看守宅子的老人,又拜托他等再凉快些了,帮忙给父母坟头上的杂草除掉。 这一次,他没有去坟前祭拜父母。 发生了太多事,到底要从哪里跟父母说起呢? 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等吧,等时间淡去悲伤。 等时间愈合伤口。 等他能平静地在坟前倒上酒,与父母说这些过往,还有他在法兰西的那些岁月。 刚回到江城,白凤轩就被罗天逸给叫走了。 沈怀景则让人叫了苏老板过来,几根小黄鱼摆在桌上。 苏老板帮着谈好了宅子的价格,付款的日子也在前几天。白大帅突然去世,自然也就给耽搁了。 “契约上写谢老板的名字,付款之后,连同房契与契约一并交给谢老板。就说......” 沈怀景顿了一下。 “就这么给他吧。”沈怀景也没想好后面的词。 “行是行。不过,沈少爷,要是谢老板不收,那......” 沈怀景想了想,最后叹了口气,“算了,你帮我办完手续就是。我自己拿给他。” 沈怀景其实也想到谢小楼不肯收,所以才想让苏老板给。 只不过,如果就那么被退回来,那也不是他买这宅子的初衷。 “行,我立马跟那边约上,这两天就能办好。” 买宅子送谢小楼这事,白凤轩不知道。沈怀景觉得,也没有必要跟他说。这件事,从他的初衷来讲,就跟白凤轩没有关系。 萧恒在广州的救命之恩,一处宅子萧恒自然也不稀罕,但一处宅子对于谢小楼来说就不一样了。 苏老板的动作也很快,第二天上午就把一切都给办妥了。 谢小楼今晚没有戏,他也不是天天都上台,凭着他的高兴吧。 他想唱,苏老板也就给安排上。 他若是不想唱,那就不唱。 沈怀景让人给谢小楼下了帖子,约了他晚上在富春楼吃饭。 秦家母子的富春楼在江城恢复营业之后,生意还不错。 下午就给秦家打了招呼,所以秦卓把最好的雅间留给了沈怀景。 沈怀景因为一些公务耽搁了,到富春楼时,秦卓说谢小楼已经在雅间等着了。 二人见面寒暄,然后彼此落座。 萧恒还未回来,谢小楼到底是等着得有些着急了。 他终究是怕那个老男人拿着他的钱跑了。 “听说,大帅......走了......” “嗯。我跟凤轩也刚从卢城回来。” “是因为生病,还是抽大烟?” 谢小楼知道白大帅爱抽大烟,更知道,很多人都是抽大烟给抽死的。 “都不是,吞金自杀。” 谢小楼听到这话后,顿时觉得自己就不该多嘴问。 白大帅那样的人会自杀? 还是吞金自杀? 这也太难以让人相信了。 如果说是白凤轩弄死白大帅的,他可能还更容易相信些。毕竟,他们父子的仇怨这辈子无解。 “对不起,我......” 谢小楼这会都想割了自己舌头。 让你能,让你问,让你显得与白大帅多熟一样。 这下好了吧! 他在心头骂自己。 “谢老板见过白大帅吧?” 沈怀景替他添了茶水,今晚虽然他请人吃饭,但没有要酒,因为想到谢小楼现在又开始唱戏了。 “见过。大帅也喜欢听戏。当年,我在卢城唱戏的时候,大帅也来听过几回。不过,我也只在台上见过他,未曾说过话。” 谢小楼似乎有意撇清关系,到底还是怕沈怀景误会。 “在卢城的时候,他对凤轩......” 沈怀景那晚看记录本看到半夜,很多从前不知道的事,在记录本里也知道了。 因此,也就格外地心疼白凤轩。 想到当年自己就那么绝情地离开江城,未能给白凤轩一句好话,他就觉得自己欠了白凤轩太多。 如果不是这么多年白凤轩一直没有忘记他,没有放弃他,他们...... 他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好的人。 “少帅不与我说那些。不过,有几回,少帅像是与大帅吵了架,找了我去,也只是让我唱戏。他与我,不说那些心事的,我也不敢问。” 沈怀景看出来谢小楼的小心,他觉得这都是自己的过错,忙道:“谢老板,我问这个没有别的意思。今天请你吃饭,也不是为了这个。有东西给你,请谢老板一定收下。” 房契和买卖契约一并装在信封里,推到谢小楼面前时,他愣愣问了一句,“是什么?” 第420章 想法是有的 看过里边的东西,谢小楼立马把东西再装回信封里,推回到沈怀景跟前。 “我知道沈少爷是好心,希望我有个落脚的地方。但我自己有钱,想买宅子,还是够的。” 沈怀景预料到他会拒绝,在他抽回手之前,按住道:“我知道你不差这个。但我希望无论谢老板以后在哪里,想回江城的时候,都有一个可以回的家。 倒也不是说苏老板那里不好,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家。我没别的意思,这是我的感激。跟凤轩无关,只是我自己。这一次广州之行,多亏了萧恒......” 话再往下说,就不太好说了。 沈怀景怕谢小楼因此误会,像是自己逼着他要跟萧恒在一起一样。 所以,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 谢小楼自然是不想收这宅子的,但他不只一次跟白凤轩承认自己喜欢萧恒,如若此时他不收这宅子,是不是就是说,喜欢萧恒那话也是假话。 虽然心头已经放下,但他也不想让白凤轩和沈怀景有什么误会。 “这太贵重了。”他说。 “跟萧恒这回帮忙相比,这宅子都有些拿不出手。收着吧!这是我的心意。” 沈怀景见他松了口,赶紧拿起那信封塞到他手里。 谢小楼想着,先把这东西收下,具体是什么个情况,他也不知道。 如果萧恒不还他钱,或者是不回来了,他就把这宅子卖了,然后拿了钱走人。 如果萧恒回来,他跟萧恒要了属于自己的钱,再把这宅子还给萧恒便是。 “那就多谢沈少爷。”谢小楼没有再推辞。 沈怀景赶紧替他添上茶水,正好秦卓亲自进来上菜,沈怀景又与他闲聊了几句。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只是沈怀景一直没有将萧恒的话转告给谢小楼。 倒也不是他张不开嘴,就是这话从他嘴里出来,他怕谢小楼会误会。 就连送这宅子,沈怀景都送得格外小心。 吃过晚饭出来,沈怀景本想送谢小楼回永兴社,但谢小楼说自己想走一走,谢过了沈怀景的好意。 但沈怀景到底不放心,让司机开着车在后面跟着,谢小楼最终还是上了车。 这不是沈怀景第一次送谢小楼回去,只是这一回,他们在车上几乎没有说话。 沈怀景也能感觉出来,谢小楼并没有那么愿意见他。 所以,他也很识趣的,没有刻意找什么话题。 下车的时候,谢小楼回头与他说谢谢,但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到车门边,“谢老板有事?” “沈少爷,我已经释怀了。在看到你跟少帅之间的那些文字之后。你们都是我这样的人无法企及的。 不是自卑,是明白无论是谁,无论多优秀,对于你们来说,都是水泼不进,针插不入。哪怕别人有一丁点那样的意思,都是对你们感情的亵渎。” “谢老板,你不必......”沈怀景要的不是谢小楼说这些话。 但他又觉得,自己做的这些事,明明就是在逼人家谢小楼表态。 承认吧,说得再好听,再冠冕堂皇,你就是小心眼。 你可真难看。 “沈少爷,”谢小楼打断了他,“这是我的真心话。少帅很好,他是我这二十来年的人生里,遇到最好的人。 沈少爷也很好,值得少帅这些年的想念和等待。也谢谢沈少爷一直为我着想,祝福你们!” 谢小楼说完这些话,再次转身离去。 沈怀景下了车,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到底是什么都没能出口。 回到沈宅,白凤轩在看书,见他有些没精神,赶紧放下书起身把人揽怀里,“怎么了?” “没有。有点累。” “那去洗个澡,晚上早点睡。” 沈怀景抱住了白凤轩的腰,像个粘人的孩子,“让我再抱一会儿。” “好,再抱一会儿。抱一晚上都行。” 白凤轩低头亲在他的额头上。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抱着,沈怀景觉得很踏实,白凤轩满脸宠溺看着怀里的人,虽然眼下的事情很多,但有这个人在身边,那就比打下几个城池来得满足。 “抱你去洗澡,顺便跟你说点事。” “嗯?”沈怀景抬头看白凤轩,“先说事吧,洗澡就说不了事了。” 白凤轩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嗯,还是我家小景最了解我。行,先说事。” 他拉着沈怀景坐了下来,把人圈在自己的腿上,“下午收到消息,图元良可能有麻烦了。” “姓蒋要的要反,还是那个所谓的政府觉得图元良生了异心,想给他点教训?” “啊......”白凤轩叹了口气,“媳妇这么聪明,显得我好无能。” 沈怀景亲了白凤一口,“我家轩哥哥才不无能,我家轩哥哥是最厉害的。你呀,就知道哄我高兴,你应该能预见到的。” 白凤轩点点头,“但我以为,至少没有那么快。蒋方良在江城的所做所为,不像是图元良的风格,他们之间起了嫌隙,翻脸是早晚的事。 而江城一战,图元良那点心思就摆在了明面上,我们能看懂,别人也能看懂。 他若是赢了,站稳了江城,倒还好。如今输了,第九军又受了重创,人家自然不想让省城还在他手里。内忧外患,这一壶够图元良喝的。” “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白凤轩会跟他说这些事,并不奇怪。在白凤轩这里,大事小情没有什么会瞒着他的,只是沈怀景想到之前罗天逸的那些话,倒也不敢随便发言。 “想法是有。下午收到消息之后,也跟罗天逸商量了一下。你也知道他的性子,比较保守......江城重创,咱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而且......我这里未必就没有内忧外患。” 沈怀景想到记录本里陈力与白大帅的对话。 看完了记录本之后,他没有提过记录本里的任何事,他就怕自己再次影响了白凤轩的决定。 更何况,无论是陈力还是白颂轩,在白凤轩的心中都占有很重要的位置,而且这二人于白家军来说,也无比重要。 “军事上的事,我不太懂。但你的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博雅这两天到了省城,交接宏基银行的一些事。 上次去广州的时候,博雅跟我聊过宏基银行。四方银行自从博雅接手之后,有很多大的变动,更难得的是,他说动了四方银行的大股东,以后在军费这块,我们至少可以松一口气。 借由四方银行的手,很多商业上的事也更便利。只是,在商言商,四方银行也是要利益的。这一块,我还没与博雅谈,但他应该很快会来江城与我详谈......” 沈怀景岔开了话题。 第421章 我要是倒霉了,你就还得让人打黑枪 许博雅已经交接完了宏基银行的事,随他一起来省城的人,之后会接手宏基银行的管理。 离开省城前一晚,许博雅在省城最好的饭店办了一个小型酒会。 请的都是省城的大佬,商圈的,政界的,金融界的,自然也请了图元良与蒋方良。 方瑜陪着图元良去的酒会,一身水蓝色的裙子,漂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其实,图元良在决定来之前,也有很多顾虑。 齐荣不知道躲在哪里,准备再次给他打黑枪呢。 他不想就那么死在了齐荣手里。 不过,有方瑜陪着一起去,倒也还好。那回半夜进入图公馆的贼,八成就是齐荣。 那么好的机会,齐荣没有杀他,大概也是顾及着方瑜。 但今晚,他想用自己的表妹抓住齐荣,不然这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给他来一枪,防不胜防。 酒会的人不多,许博雅善于交际应酬,哪怕这是新的环境,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发挥,就像是与这些大佬熟识许久一般。 直到外面叫嚷着‘图军长到’,许博雅才赶紧出来迎接。 “图军长,久仰!” 图元良的目光落在许博雅身上,比之照片上看到的人,更显贵气。哪怕如今的天气还比较热,许博雅也身着西服,看着绅士又儒雅。 “许银行,幸会!” 二人简单打了个招呼,许博雅看向旁边的方瑜,脸上的笑容更亲切一些,“方医生,今晚很漂亮。” “许博雅,我一直这么漂亮,是你从前眼神不好。” “方医生批评得是。” 二人见面就开了两句玩笑,许博雅随即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图军长里边请!” 图元良的到来确实让原本有点热闹的酒会安静下来。 有人在下面窃窃私语,都说许博雅要在省城大干一场了,毕竟今天省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就连图元良都能不顾安危,亲自到场,这得是多大的面子。 但也有人说,这是第九军没钱了,所以这个新来的钱袋子怕是要出点血,才能在省城立住脚。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见宾客都到了,许博雅按惯例讲了几句。 都是些场面话,无非就是让各位大佬多多关照的意思。 讲完之后下来,许博雅想过去招呼图元良,却意外看到二楼有个熟悉的身影。 齐荣之前在图公馆门口刺杀图元良,这才害方瑜挡枪险些没了命,这时候齐荣出现在这里,许博雅到底是出了一身冷汗。 图元良要在这里死了,那可就麻烦了。 “让人去二楼看看,发现可疑人员,先控制住,不要弄死,也不要让客人发现。” 许博雅交代了身边的人,这才往方瑜和图元良所在的地方去。 图元良很清楚,今天这样的机会,齐荣肯定不会放过。 只是,他若一直躲着,想要抓齐荣更没办法。 这会儿兄妹二人虽坐在这里,图元良却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虽然时有客人过来向他敬酒打招呼,但他可一点也没有放松警惕。 方瑜更是不必说了,她今天跟着图元良来,除了当防弹衣,也有别的打算。 “图军长、方医生招呼不周!” 许博雅拿了酒过来,说着商场上那些最动听的客套话。 一张微笑的脸,看起来亲切又真诚。 “这一杯,我敬图军长。初来贵宝地,以后还有很多地方要麻烦和仰仗图军长的。” 说完,许博雅一饮而尽。 图元良拿着酒杯,却没有喝。 “许行长,我听说,你们四方银行主要做海外业务,就算是国内的业务,也主要是在广州那边。怎么想到深入内地了?” 许博雅叹了口气,“不瞒图军长,这海外的业务也不好做。广州不太平,银行众多,我们这样的小银行干不过那些有军方背景的,只能另辟蹊径。 正好,宏基银行的持股人想出让股权,去国外生活。我们也想开拓一下内地的市场,这鸡蛋嘛,不能总放在一个篮子里。” “许行长年纪轻轻,倒是很有想法。”图元良摇晃着杯中酒,仍旧没有饮上一口。 “我年轻,所以有些事可能处理得不那么好。要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图军长只管批评。我跟方医生认识多年,她是知道我的性子的,您是方医生的兄长,自然也是我的兄长。兄长该批评就批评,我一定努力改正。” 方瑜用手拐了一下图元良,示意他没必要这种时候不给对方面子。 图元良这才笑道:“许行长客气了。” 酒,倒是喝了一口,但话才只开了头。 “许行长,我今天来呢,是有点事跟你谈。你看,方便吗?” 放下酒杯的同时,图元良也直接了当说明来意。 “那这样,咱们去一楼的休息室,这边比较吵。” 许博雅叫了人过来带图元良与方瑜去休息室,他则抬头看了一眼二楼。 方瑜回头时,正好看到他的目光,也看向二楼。 难道是...... 方瑜不太确定。 许博雅跟身边的人交代了几句,又问二楼可有发现。对方摇头,许博雅的心就悬着。 “让他们仔细点,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出意外。” 其实,今天这个酒会虽然规模不大,但来的人不少。 除了这些与会的大佬,还有大佬们带的保镖和随行人员。 毕竟,图元良都在家门口被打了黑枪,谁还能不怕呢。 许博雅也安排了一些负责安保的人员,再加上酒会上的服务生,人员其实不少。 此时,省城外的军营里,蒋方良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时不时地,他还看一眼手表,显得有点焦急。 “给周楚洋打个电话,怎么还没有消息。” 蒋方良的副官立马拿起电话拨通,然后把电话筒递到蒋方良手里。 “周楚洋,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有动静,你安排的人不会都让人给一锅端了吧?” “我的参谋长,这才几点,能不能沉住气一点。再等等吧,那边还没有动静。” “我这边人都集结了,今晚城里要是没动静,等图元良得了消息,死的可就是我了。” 蒋方良嗓门有些大,“周楚洋,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要是倒霉了,你就还得让人打黑枪,记清楚了。” 第422章 酒会(1) 周楚洋还养伤呢,撂了电话之后骂了几句爹娘。 权叔见他动了肝火,递了茶水过来,“东家,可不能气坏了身子,你这伤本来就没有好,得好生休养。” “权叔,你说,是我走错了吗?” 权叔一脸为难,这话可不好答。 “于这乱世谋生,本就不易。东家已是深谋远虑,很是难得了。” “深谋远虑?”周楚洋冷哼一声,“就是谋得差点把自己的命都给丢掉。” “东家......” “行了,下去吧。催促一下江城的人,我不想等太久。” 江城那边迟迟没来消息,他留在江城的人不多,如今想要江城对白凤轩或是沈怀景下手,确实很难。 但他挨的这两枪,不能白挨。 蒋方良的威胁是其次,更主要的是他自己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哪怕没有蒋方良威胁,他也会出这口恶气的。 至于说刺杀图元良,那是另一个故事。 酒会的二楼,齐荣刚刚翻出了窗户,许博雅的人有点难缠,而且他还在这里发现了好几波人。 看来,不只他一人想杀图元良。 当然,也不一定就是冲图元良来的,可能也冲许博雅。 刚从窗户跳下来,脚才落地,就听到走廊的脚步声传来,齐荣赶紧闪身到墙后,随着脚步声靠近,最后停下来,齐荣觉得,对方已经发现他了。 “出来吧!” 齐荣听出来,是许博雅的声音。 “赶紧的,我没时间。”许博雅催促道。 齐荣这才从阴影处走出来,“许行长眼尖。” “我知道你来干什么。齐修的事,我也听说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齐荣,今晚这里不能出事。图元良也不能死在这里。” “为什么不能?” “图元良若是死了,第九军群龙无首,省城会迅速大乱。” “那不是正好。江城也那样乱过,正好也让省城过过瘾。我的弟弟死了,别人的兄弟姐妹凭什么活着?” 许博雅对齐荣的印象没那么深刻,虽然是见过几次,他还曾陪着沈怀景去广州。但是许博雅听得更多的是齐修。 不只他妹妹常念叨齐修,就是沈怀景也是。 “齐荣,你杀了图元良,齐修也不会活过来。但你干的这一切,都会记在少帅头上。你若今天死在这里,替你背锅的还是少帅。江城现在多难,少帅多难,怀景前些天在广州差点把命丢了,这都是因为你在省城搞出来的事。赶紧走,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许行长,我不动手,别人就不动手了吗?你看看你这酒会,请的客人没几个,来的人却不少。无论我动不动手,今天这里都得出事。而你许行长,都脱不了干系,最终这事还得算在少帅头上。” 许博雅本来是在休息室跟图元良谈事的,才刚开了个头,就被人叫走。 他的人也发现今晚来了不少不速之客,他的那点人,恐怕很难控制局面。 因为发现了齐荣,他准备把齐荣赶走,就去休息室通知图元良先行离开。 “我知道。但你不能死在这里。你弟弟唯一的愿望就是想你活着,怀景已经对不起齐修了,不想连这个承诺也做不到。齐荣,走吧......” 一说到弟弟,齐荣心里又酸又疼,眼泪瞬间就要往外滚落。 他也想起了答应方瑜的话,要活着。 “许行长,里边的不速之客,我来解决。至于外面的,得你自己想办法。你去......让他们先走。” 齐荣到底没有提图元良的名字,更没有提及方瑜。 许博雅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别乱来,他们人多,你一个人对付不了......” “许行长,你小看我了。我一个人足够,赶紧吧......” 说完这话,齐荣扯开许博雅的手,人就消失在黑暗里。 许博雅叹了口气,只得赶紧往休息室去。 休息室里,图元良也收到了消息,但他并没有离开。 来之前就料到,今晚不会太平,现在若是走了,那今晚来的意义就没有了。 “表哥,要不还是先离开吧。毕竟这里人多......” “不用。这里是省城,好歹还是我的地盘。如果我有备而来,都把自己的命给弄丢了,那只能说明,我确实不配活着。倒是你,先走吧,一会儿打起来,我怕顾不上你。” 方瑜当然不肯走,齐荣来了,而她的表哥想抓人,她怕齐荣逃不出这个局。 她若在,齐荣真有危险,她还能帮一把。 “既然表哥早有安排,我还怕什么。博雅也是我的老朋友,他的酒会要出事,我也没道理先走......” 兄妹俩正说话,许博雅就推门进来。 “图军长,很抱歉,今晚酒会混进了些老鼠。还请图军长随我离开......” “许行长,今晚的酒会不是你特意为我做的局吗?” 许博雅微微一怔,倒也不慌,“图军长误会了。” “误会?怎么个误会法?你许行长不是白凤轩的人吗?” 图元良到底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许博雅笑了笑,“图军长,我不是任何人的人。我是做金融的,哪里需要钱,哪里有钱,我就往哪里去。 如果图军长有需要,我也可以提供优质的服务。白家少帅缺钱,从四方银行贷款,我挣利息,他解决他的资金问题,我们是双赢。 当然,我也替白家军代理一些商业上的事,主要是挣个佣金。如果图军长有商业上的需求,我们四方银行也很乐意提供相应的服务。我们这里,认钱,至于说是哪一方的势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图元良倒是没有想到许博雅会说得这么坦然。 他今晚想跟许博雅谈,其实也是资金的事。 打仗得要钱,养兵也要钱,许博雅是外来户,到了省城是要给自己找个靠山的。所以,更好控制和拿捏。 他想让许博雅在白凤轩与他之间二选一。 毕竟,四方银行还没有在江城设立分行,而省城的容量更大,许博雅从前是没得选,现在他愿意给机会,他不信许博雅不选他。 但许博雅如今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二选一大概是不可能了。 “哦?许行长就不怕在省城做不下去吗?”图元良威胁道。 “图军长,过了今晚咱们再讨论这个问题也不迟。” 第423章 酒会(2) 图元良听出许博雅的意思。 他今天能不能安全离开这里,都是后话。 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威胁。 “看来,这还是许行长为我做的局。” 图元良虽然早有安排,但他也不喜欢听这样的话。 倒是一直在旁边比较安静的方瑜此刻站起身来,“博雅,我们离开倒不是问题。只是你......还有那些客人。今晚这里无论谁出了事,对你都不利。” “我知道,放心吧。你们......图军长随意......” 许博雅也不想在这里浪费口舌,外面什么情况,瞬息万变,他确实比谁都更怕出事。 死人是肯定的,但大佬不能死。 他是来省城发展的,不能刚开了头,他就让人给堵死在胡同里。 许博雅朝方瑜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方瑜这才坐下来,“表哥,我知道你肯定有安排。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先行离开。” “我要是走了,今晚就热闹不起来了。放心吧......” 图元良拍了拍方瑜的手。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偶尔会有人进来在图元耳边低语。 方瑜很安静,她知道,如果今天的热闹是冲他表哥来的,那么省城今夜就不会太平。 不只是这里,还有军队那边。 今晚表哥的副官没有陪着一起来,出门之前,她看到副官急匆匆离去的背影。 看来,今晚真正的杀戮不是在这里。 但不管如何,她都希望今晚能顺利。 “小瑜,在外面这些想杀我的人里,有没有齐荣?” 方瑜的思绪瞬间被拉回。 当然有齐荣,她似乎都看到齐荣了。 “表哥也觉得是白凤轩想杀你?” 其实,对于杀手这个问题,他们从来没有谈过。 这个时候提及齐荣,方瑜立马意识到,表哥今晚怕是不抓到齐荣不罢休。 真要让齐荣落了表哥手里,怕是麻烦大了。 上一回,她还能求表哥放了齐荣。 这一回,她怕是怎么求,把膝盖跪坏了,表哥都不会答应的。 “白凤轩应该也是想杀我的。毕竟,江城两场大战,哪怕最后他夺回了江城,一样损失惨重。 一个真正的将帅,不会用刺杀这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但齐荣想杀我是肯定的。他弟弟死在周楚洋的追杀之下,他那样的性子,不会不给弟弟报仇的。 但他也不会放过我,毕竟江城之战是我挑起来的。所以,今晚必须抓到齐荣。” 图元良直接把话给说破了,方瑜想开口替齐荣说点什么,都张不开嘴。 “我知道,那晚家里进贼,是齐荣来过。他来看你的......” 图元良看着方瑜,方瑜没有否认。 “世间的好男人多了去,你居然看上了这么个草莽。别说他是白凤轩的人,就算他不是,我也不许我的妹妹嫁给那样一个男人。所以,小瑜,你的心也该收一收了。” 方瑜没说话。 “等这件事过去之后,替你寻个好人家,嫁人吧。”图元良又说。 方瑜仍旧没有说话。 “表哥不会害你。表哥只是想你好好过完这辈子。”图元良又补充道。 休息室里安静下来,图元良给自己点了支烟,抽了一口,回头看方瑜,“爱情是很美好。只是,他那样的大老粗,大概也不懂什么是爱情。你也不过是图个新鲜,毕竟你身边也没那样的人。” “表哥,我很感激你对我那么好。养育我,还花钱送我出国,给我最好的教育。你是我哥哥,但更像是父亲。我应该听你的......但我喜欢齐荣。 到今天我才发现,特别喜欢。我可以听你的安排嫁人,但表哥能放过齐荣吗?” 表哥都把话挑破了,那就意味着只要齐荣今晚在这里,肯定是插翅难逃。 她不想等齐荣落在了表哥手里,她再开口求。 现在是个机会,是个谈条件的机会。 “小瑜......”图元良看着自己的表妹,心里难受得紧。 那么优秀的妹妹,怎么就那么糊涂呢。 还有...... 他想到方瑜在病床上与他说的另一条路。 找一个帮手。 什么样的帮手? 哪怕他没有细问,但也大概能猜到一二。 他不想方瑜走政治这条路,不管她背后是哪一方势力。 他就希望她能按自己所想,做一个医生,安安稳稳过这辈子。 “放过齐荣,可以。”图元良掸了掸烟灰,“你得跟你背后的势力断了往来。我不管他们是谁,也不管他们有多大能耐,你只是我的妹妹。 我只希望我的妹妹平平安安,不要卷到政治的漩涡里。这个国家早就破烂不堪,不缺你那一截线,也没有人真的能缝补起来。” 方瑜微微捏紧了裙摆。 理想、希望、爱情,前两者是她觉得毕生唯一值得努力的东西。 至于爱情,原本就不在她的考虑里。 与齐荣的这段露水情缘发展到了现在,也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希望一个人好好的,希望他平安无事,希望他不要死,一直好好活着,哪怕活在她看不到,也触摸不到的地方。 她也知道,他们之间没有结果,只是这种被逼着把对方放弃的感觉,实在太难受。 裙摆都被她给捏皱了,她没得选,而且还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她。 外面传来打斗声,方瑜微微走神的思绪迅速拉回,她狠狠掐了自己的腿一把,然后才道:“表哥,我答应你。” 图元良把她的痛苦与挣扎看在眼里。 上一回方瑜为了齐荣跪下来求他,他就知道,那个草莽已经入了妹妹的心。 过了这些时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甚至齐荣那一枪还打在了妹妹身上。 他以为,妹妹就算再见到齐荣,也一定会与之决裂,哪怕那晚齐荣来过。 但他似乎低估了爱情。 “军长!”有士兵急匆匆推门进来。 “刚刚看到齐荣,是留活口,还是......” 图元良转头看了一眼方瑜,“留活口。不能让人跑了。” “知道了。” 士兵正要走,图元良又说,“酒会的宾客散了吗?” “许行长正要送客。许行长的人好像还抓了好几个......” “是嘛。那得有点动静,不然,今晚等着的人要失望了......” 第424章 酒会(3) 许博雅在门口送客,悬在心头的石头刚要落地,里边却响起了枪声。 里边的枪一响,外边随之连动,不过是顷刻间,这里就打成一片。 大佬们在保镖的护卫下要嘛逃离,要嘛躲藏,一时间也分不清楚谁是谁的人,反正打起来就是一片热闹。 得到消息的蒋方良,迅速发号施令,“按计划进行!” 一时间,城里城外都有枪声,不少人都还没有睡,吓得以为是白凤轩打进省城了。 省城,注定今晚是个不眠之夜。 齐荣见局面已经乱起来,不想在这乱局里把自己折了。 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几个人围了下来。 “齐荣,放下枪!” 几个人举着枪对着他,无论他的枪多快,此刻对方人多,他没有什么胜算。 “我若不呢?”他倔强道。 “我们军长让留活口。你若不配合,吃苦头的就是你自己了。” 图元良要抓他,这也不新鲜。 只是他要真落到了图元良手里,方瑜该为难了。 他不想方瑜为难。 可是,他也答应了那个女人,要活着的。 进退两难之际,有人朝围着这几人放枪,算是给了他逃走的机会。 只是,他刚逃出来,发现自己再次走投无路。 一队士兵站在外面等着他,一字排开,枪口全都朝向他。 他如果多走一步,就会被打成筛子。 而刚刚给他创造了机会的人,在随他跑出来之后,一并落入漩涡。 齐荣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其实不认识,但借着路灯的光,看到那人脖子上有一个熟悉的刺青图案。 他记得,负责金寨主安全的那些人身上也有那样的刺青。 “兄弟,连累你了。”齐荣说。 那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图军长,你要抓的人是我。放了这位兄弟......” 虽然他并没有看到图元良,但在这话音落下之后,图元良就从树荫后面走出来。 而他身边跟着的就是方瑜。 看到方瑜,齐荣的情绪一时间难以自持。 “齐荣,你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现在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的生死?” 齐荣就像没有听到图元良的话一般,目光一直落在方瑜的脸上。 他知道她来了,他也想多看她几眼,哪怕他会在她的眼里看到失望。 对不起,他在心里说。 方瑜也看着他,平淡无波的眼底下,是不易察觉的担心。 让你好好活,你就那么不听话? “我齐荣没什么本事,但也是上顶天立地的男人。我自己惹的祸,我自己扛。在图公馆门口打你黑枪的,是我。跟其他人没关系。 我弟弟死了,但凡与我弟弟的死有关的人,我都不会放过。所以,周楚洋是第一个吃枪子的。我只恨,给他两颗子弹太便宜他了,他应该被我抓起来,捅上十刀八刀,然后再把他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喂狗。就算如此,也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 站在齐荣身边的男人翻了个白眼。 大概的意思是,你他娘的蠢货吗? 现在这情况,要嘛杀出去,要嘛直接死在这里,说这些屁话,显得你多英雄一样。 反正都得死。 那人想动枪,却被齐荣给按住,“你是王爷的人,我不想死了还欠着王爷。” “蠢货!”那人骂了一句。 “图元良,放他走,我束手就擒。要杀要剐,我都认。” 齐荣扔了手里的枪。 他知道,现在这情况之下,他很难脱身。 他更不想在乱枪之中,再伤了方瑜分毫。 所以,死也好,让图元良折磨也罢,他都愿意。 方瑜一直没说话,只是冷冷看着他。 心头却在骂,“这个蠢货,枪都扔了,你是想死想疯了。答应我的事呢?都让狗给吃了吗?狗男人,坏东西......” 在心里骂了很多难听的词,但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齐荣迅速被控制住,而旁边那位也没好到哪里去。 “回去给白凤轩带个话,我不动许博雅,但他也别想染指省城。不然,会有很多人为他丢了命。” 图元良对那人说完,便让士兵把人给放了。 齐荣到此刻,依旧只看着方瑜。 但方瑜的目光在此时却避开了他。 她一定很恨我吧,毕竟今晚我来这里,也是想杀图元良的。 她也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我答应她要活着的,现在怕是要失言了。 都要死了,她要是多看我一眼,我也少点遗憾。 方瑜,你看看我呀。 过了今晚,我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别为我伤心,我是不值得的人。 以后,找个好男人吧,别找我这样的。 这话在心里刚过了一遍,他又立马否决。 不,我受不了你找别的男人。 “方......” 他刚说了一个字,就听方瑜对图元良说,“表哥,我能跟他说几句话吗?” 图元良从心底来说是不愿意的,但他到底没有忍心。 “给你两分钟!” 方瑜点点头,然后走向齐荣。 路灯拉长了他们的身影,此刻他们身边都站着人,但那些人于他们来说,都像是不存在的。 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 “齐荣,你没做到对我的承诺。” “我.....”齐荣看着她,嘴唇颤动。 “你还骗了我。”方瑜又说。 “没有,我没有......” 方瑜伸出手指抵在了他的唇上,唇瓣滚烫,就像这个男人一样。 “齐修是特别好的孩子,他没了,我也很难过。他想你好好活着的......所以......” 方瑜说完这话,随即转身,朝图元良走了几步,然后停住。 “表哥......对不起......” 突然掏出手枪抵在自己的下颚,只要她轻轻抠动扳机,子弹瞬间就会穿过她的胪脑,整个人死得透透的。 “你......把枪放下!”图元良怎么也没有想到,方瑜会来这一手。 到底是他大意了。 “你想干什么?”图元良又气又恼。 “表哥,你也答应过我的。但你反悔了!” 当图元良坐进车里,但没有离开,像是在等什么的时候,方瑜就明白,她的表哥根本没有要放过齐荣的意思。 她一直很安静,为的就是这一刻。 她也知道,拿自己的命来威胁表哥,无异于在表哥心上扎上无数的针刺。 但她,没有选择。 “你先把枪放下,有话好好说。” “表哥,放他走吧。你要抓他,要他死,要他受罪,我也活不成的。我这辈子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他虽然是个混蛋,但我不能让他死。” 方瑜的眼泪滚落下来。 很少哭的方瑜,此刻落泪,砸疼了图元良的心。 第425章 送他一程 “方瑜,你这是逼我!” 图元良没有想到方瑜会以死相逼。 虽然他不认为方瑜真的那么不惜命,但就他这个表妹的性子,给自己身上来个枪眼,还是敢的。 之前替他挡了子弹,他不想让方瑜身上再留下任何枪伤。 “表哥,你答应过我的。”方瑜红了眼,她知道这一回是真的伤了图元良的心。 站在图元良的对立面,是她永远都不想做的。 所以,在给图元良另寻一条路这件事上,她没有自作主张。 其实,按她的性子,是可以的。 但她也了解自己的表哥,所以,她没有。 “方瑜......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一刻,图元良的心痛都写在眼睛里。 不是因为方瑜站在了他的对立面,而是方瑜为了这么一个男人以死相逼,一手养大的白菜让野猪拱了就算了,居然这白菜还要死命护着这头野猪。 “表哥,对不起......但我答应你的事,绝不食言......” “军长,那边也动手了。”士兵凑到图元良身边低语。 图元良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仰天长叹,“好,记住你答应我的。” 他大手一挥,士兵便放了齐荣,但方瑜并没有把枪放下来。 “干什么?还不满意?” 图元良看着依旧拿枪抵着自己下颚的方瑜,他的怒火和忍耐都到了极限。 “表哥,我送他出城。只要他安全离开省城,我会回来的。” 说完这话,方瑜拉了一下愣着的齐荣,把他护在自己身后,一步步地往边上挪动。 围着的士兵也不敢大意,只是跟着他们退,并没有让出路来。 “表哥,我说到做到!”方瑜再次承诺。 图元良这才让士兵让开,方瑜便护着齐荣快速离开。 这场酒会的乱局很快就平息,除了图元良早有准备,许博雅也有安排,再加上江太医也使了些力,控制局面就不是问题。 方瑜拉着齐荣快速穿过两条街,齐荣叫了她的名字,她也没有停下来。 “方瑜!” “闭嘴!混蛋玩意!” “方瑜,有人!” 听到这话,方瑜总算停下脚步。在前方十几米远,几个身着黑衣的男人慢慢走出来,挡在他们前面。 方瑜拉了齐荣想转头,发现身后也有几人,完全断了他们的去路。 齐荣把方瑜拉到自己身后护着,“想抓我,尽管来,但别为难一个女人。” “你还知道别为难一个女人?这不都是你干的蠢事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齐荣与方瑜双双回过头去,就见阴暗处走出来一老者,背着手,就像是大晚上出来散步的老大爷。 “江太医!”齐荣瞬间认了出来。 江太医上前就给齐荣几下,老胳膊老腿打不死人,打疼还是可以的。 “让你不消停,让你惹祸,让你害我一把老骨头,还得出来干这种粗活......” 齐荣被打了,也不敢还手。 都说打人不打脸,江太医是个讲究人,打人专打脸。 倒是方瑜看不下去了,替齐荣拦了老太医,“江太医,要打也不是这个时候,换个地方吧。” “你也是。这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看上这么个玩意,是去国外读书读傻了,还是让他给灌了迷魂汤。简直没有一点追求,把咱们大夫的脸都给丢光了......” 江太医骂起来还没完了,方瑜赶紧认道:“老太医,我没眼光,我有眼无珠,咱们能不能先离开,回头你慢慢骂。” 隔着两条街,已经没有了枪声。 江太医便朝黑衣人挥了下手,几个人上前就按住了齐荣,齐荣正要挣扎,便有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片刻功夫,人就晕了过去。 “江太医,他......”方瑜担心道。 “一点迷药。今晚就得送这家伙出城,要是不上点手段,他怕是不肯走的。你呢,怎么说?” “我......送他一程吧......” “那走吧。” 午夜已近,齐荣在车里昏睡着。 车门外,方瑜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明明不是个俊俏的模样,但这一刻,偏偏要命的好看。 当初,她也不是看上了这张脸,只是馋他身子而已。 现在...... 她苦笑了一声,现在就是最后一眼。 “有什么要转告他的,就赶紧。省城今晚太平不了。” 江太医的声音在耳畔,方瑜的目光却未从齐荣脸上收回,只是伸手摸了摸那张熟睡的脸。 “哎,你可真想不开!”江太医吐槽道。 方瑜笑了笑,“老太医教训得是。” 手指收回来,转头看向月光下的江太医,“麻烦江太医了。等他到了江城,给我送个信。” “没别的了?”江太医问。 “没了。我跟他......最后一面......” 江太医似乎想说什么来着,但话到嘴边又给咽下。 载着齐荣的车子渐渐远去,而另一个方向的枪声却没有停止。 方瑜的目光转向那枪声传来的方向,今晚,他的表哥与并肩多年的参谋长,也将成为陌路。 今晚,真是个坏日子。 方瑜想。 远在江城的白凤轩和沈怀景此刻还没有睡。 省城那边的动静已经传到了江城,白凤轩刚刚跟罗天逸通了电话,两人说了许久。 如今回到楼上的卧室,往床边一坐,看着沈怀景就不眨眼睛。 “怎么了?” “媳妇,我最近是不是又惹你不高兴了?” 沈怀景听得这话莫名。 今天傍晚萧恒回了江城,除了带回来大批武器装备,还有一些兵工厂所需的设备零件。 他也是在军营的仓库那边忙到快半夜才回来。 洗了个澡,觉得也不困,便拿了纸笔随手画着图。 这一批德式武器里有他以前就很喜欢的一款枪,大概是摸到实物之后,又有了些想法,想在有条件的时候进行一定程度的改进和仿制。主要是更适合白家军的士兵使用。 所以,画起图来就停不下来,忘了时间。 “说的什么胡话?”沈怀景收起没有画完的图纸。 “不是胡话。你就是不太在意我了。” “哪有?”沈怀景可不认。 他还不在意? 他都快在意疯了。 “你有。这几回,我跟你说白家军的事,你都不发表意见。还有之前在卢城,让你一起进去,你偏不。你是我的媳妇,我的一切你都应该知道,干嘛把自己当外人?” 第426章 一见小楼误终身 “白大帅的事,是你们三兄弟的事。两位嫂嫂也没有进去,我自然也没有进去的道理。至于白家军的事,我呢,不懂军事,更不懂谋略打仗,我若是乱给主意,那才是真的添乱。 打仗也好,谋划也好,你是白家军的主帅,你拿主意,我呀,只管给你弄钱,弄装备。”沈怀景说着打了个哈欠,把纸笔放在旁边的桌子,就要往床上躺。 “萧恒这次带回来的装备里有几门新式迫击炮,今天没来得及试。明天一早,找个地方试试射程和精准度。不行,我得睡了......” 说话的功夫,沈怀景就闭了眼,那瞌睡像是说来就来。 白凤轩想把人给弄起来,但又一想,媳妇一天天累得够呛,时间也不早了,还是让他休息。 于是,低头在对方额头上亲了一口,“媳妇好梦!” 白凤轩并没有睡,他本来是想跟沈怀景说一说他对省城今晚局面的想法,但沈怀景说累了,他也就没有开口。 在床边稍坐了一会儿,轻轻替床上的人摇扇子,哪怕只是这样静静看着,他也十分满足。 岁月静好,也就不过如此。 十来分钟后,有士兵上来叫白凤轩,他才放下扇子,轻手轻脚出去。 其实,沈怀景没有睡着。 白凤轩走了之后,他睁开眼,幽幽叹了口气。让许博雅陷入如今的危局,本不是他所愿。虽然许博雅也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是单纯帮忙,但省城之行,注定了危机重重。 沈宅里灯火未灭,永兴社的戏却早已散场,但谢小楼的房间还亮着灯。 萧恒是半小时前来的,现在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坐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看着他日思夜想的谢小楼。 “你......你在这屋睡,我去跟苏老板挤挤。” 谢小楼被他看得汗毛都要起来了。 他觉得,萧恒随时都会扑过来,然后把他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之所以现在还坐在这里,没有在对方洗澡的时候就逃了,主要还是想等着说钱的事。 “你敢!”萧恒霸道。 谢小楼在他眼里,就像是受惊吓的猎物,想跑来着,但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因为别的,没能跑成。 这会儿正警惕地看着他。 “我去外面打地铺!”他也觉得去跟苏老板挤一挤很可笑。 哎,嘴一瓢,话就不经脑子出口了。 “怕我吃了你?” 萧恒凑过去,嘴角带着坏坏的笑。 谢小楼条件反射地往后躲,“我......把钱还我......咱们了断......” 也没敢看萧恒,嘴里就挤出那么几句。 “谢小楼,你怕什么?这可是江城。白凤轩的地盘,有他护着你,你都可以再把我的腰摔折,或者是把我的脸给抓破。我呢,还不能拿你怎么办。不只不能拿你怎么办,还得哄着。” “我又没让你哄。”谢小楼说得小声。 “我想哄着你。” “老流氓!” “是,我是老流氓。所以,你这朵鲜花,我是摘定了。谢小楼......” 萧恒不想总看着他的头顶,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 谢小楼那张微怒的脸上,还带了几分羞涩,真真是勾人得很。 “一见小楼误终身。”萧恒感慨。 “胡说!” “哪里胡说了?”看着谢小楼迅速涨红的脸,萧恒简直要心花怒放了。 “你哪里误终身了。妻妾成群,儿女成群,你可没闲着。” 萧恒笑出声来,“哦,咱们小楼吃醋了。” “谁吃醋?你本来就......老色鬼!”谢小楼最后骂了仨字。 “我才三十几,哪里老了。至于色嘛......谁叫咱们小楼秀色可餐。” 萧恒逗弄谢小楼倒是得趣得很。 老流氓自然有老流氓的乐趣。 “萧恒,你......你无耻!”谢小楼急了,论不要脸,他跟这位是真比不过呀。 他现在等在这里没走,又不是想让这个老流氓戏耍的,他扒开了萧恒的手,伸出掌心去,“把我的钱还我。” 萧恒拍了一下他的掌心,“就那点散碎银子,还怕我给你吃了。放心,不要你的。” “那你现在给我。”谢小楼也是个固执的。 “现在......没钱。要不,我先肉偿,算是给谢老板付一点利息?” 谢小楼都不知道要骂他什么了,那张老脸是半点不知羞。 不知羞也就算了,还老不正经拉了他的手,往自己衣服里头摸。 结实的胸膛触感很好,只是他觉得烫手。 要缩回时,却被萧恒强按住手,“我是商人,说话算话。说了给利息,就一定不让谢老板吃亏。” 就那么拽着人家的手,从胸膛摸到腰间,再要往下走,就把谢小楼给吓着了。 他急急站起身来,却被萧恒给捉了回去,强按在床上。 “让我亲亲......” “打死你!”谢小楼双手抵着他的胸膛。 “来吧。打不死,我就亲个够!” 萧恒拽了他的手要往自己脸上招呼,谢小楼反倒怕了,今晚要让萧恒得逞了,他估计几天都下不了床。 而且,这老流氓现在压着他,他已经感觉到了强大的危机。 手掌落在萧恒脸上,但因为他用力抵抗,打得倒不重,反倒像是抚摸一般。 “舍不得?”萧恒笑问。 “谁舍不得。赶紧起来!” “舍不得打我,那就得让我亲亲......” 萧恒说完,把谢小楼的手按在枕边,死死扣着,炙热又滚烫的吻便落了下来。 在床第这件事上,萧恒真的很熟练。 谢小楼这个新手根本招架不住。 一别数日,日思夜想,早想把这只小猫咪亲个够了。 他之前看到沈怀景与白凤轩的那些文字,还觉得酸得牙疼。 但回江城的路上,再看那报纸上的文字,他又喜欢得紧。 国人含蓄,情感方面,更是点到为止。 他有点羡慕白凤轩,这要是谢小楼为他写上一句半句的,那他得乐成什么样子。 谢小楼不想就这样让萧恒得逞,在咬了萧恒一口之后,二人火热的亲吻总算停了下来。 “谢小楼,你都给我盖章了,就得给我负责。” “你不讲理。萧恒,我还在这里等你回来,只是想拿回我的钱。别以为我是......”谢小楼气呼呼的,有点不忍直视萧恒带血的嘴唇,那样看起来更为红艳了。 一个老流氓,怎么嘴唇还红得那么好看。 第427章 没被人这么 表白过 脑子里突然跳出来的想法,还真把谢小楼给吓了一跳。 他慌乱地要把人给推开,萧恒却按着他,“别动......” 谢小楼哪里听他的话,挣扎的同时,只觉得大腿处跳了跳,然后有些温热,他顿时吓得不敢动弹。 “不是让你别动嘛......” “你......” “在广州这些天,送上门的男人女人不少,他都不为所动。也就是见了你,才欢喜得紧。谢小楼,这辈子,你别想跟我了断。 我让沈怀景给你带的话,你也记住了。我萧恒想抓住的人,用尽了手段,也得弄到手。我给白凤轩送了那么多钱,这回在广州我又救了沈怀景的命,还给他们弄了那么多武器装备。 我做这些事,是为了你呀,谢小楼。你说白凤轩救你,捧你,护你。你欠着他的债。那好,我替你还债。从此以后,你便只欠着我一人。你拿这一生来还吧。” 谢小楼没被人这么表白过。 最早之前萧恒那一回表白,跟现在不同。 说的词不一样,听着更虚一些。 这一回不同,萧恒确实做了很多事,也砸了钱,这是事实。 喜欢可以是假的,但真金白银不可能假。 他的心跳有点快,脑子似乎有点不够使,现在什么都想不了。 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萧恒,不戴眼镜的萧恒似乎少了些书卷气,也少了些虚伪。 那双眼睛写满了情意,写满了真诚。 在当下那一刻,他特别想信。 毕竟,谁不想被人这样爱着呢。 他也曾见过那些跟了别人的同行。女人还好,只要还能得几分喜欢,好歹都能做个妾。 但男人就惨些。 等有钱人玩腻了,一脚把人踹开。这个行当里,永远不乏新鲜可口的人,也永远不缺漂亮的男人,也总有人愿意低头,不管是心甘情愿,还是被逼无奈。 白凤轩捧他的时候,也有同行说过些酸话,但其实每一句都是大实话。 “在他们有钱有权的人眼里,你也不过是个低贱的戏子。他今天喜欢你,不过是你姿色还在,还新鲜。过两年,你老了,他也不新鲜了,你比谁都惨。” “你若是个女人,运气好,还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做妾也好,外宅也罢,好歹是个归宿。你一个男人,连个蛋都不下,让人弄坏了身子,有钱人觉得你脏,同行也觉得你恶心。你连站在这台上唱个戏,台下的人都怕脏了耳朵。” 这些话难听,但没有一句不对。 只是那时候,他与白凤轩不是那样的关系。 所以,这些人说便说了。 现在,这个老流氓正在蛊惑他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萧恒,你第一次约我的时候说过,要把我写入你家的族谱。可是诓我?” 谢小楼突然问这个,萧恒一怔。 确实,那时候他就是想玩玩,把人给哄上床。 什么入族谱,说说而已,哄人罢了。 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喜欢呢。 见色起意的男人,哪有几句真话。 “看来,是骗我了。”谢小楼冷哼。 “可以!但......你得给我时间。” “萧恒,我这副身子,也没那么好。你要真喜欢,拿去就是。反正,在外人眼里,我早让少帅给玩了不知道多少回。而在少帅和沈少爷眼里,我也不知道被你玩了多少回。 所以,守着也没什么意思。我只有一个要求,你玩了,把钱给我。如果不给我钱,我会弄死你。” 说完这话,谢小楼主动扯开了胸前的扣子,带了几分粗暴。 眼神里的绝决,看得萧恒既心动又上火。 这个漂亮又倔强的家伙,就得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省得总跟他闹。 而让他上火的是,想一回就了断,那简直就是做梦。 你让我动了情爱的心思,你却想拍拍屁股走人,怎么可能。 而那白皙的胸膛呈现在他面前时,又格外勾人。 他想在那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他的痕迹,每一寸,全部,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痕迹。 于是,低头的那一刻,他的吻,落在了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狠狠一口,虽不是咬,放开时,已然有一个鲜红的吻痕,如同刚刚绽放的花儿一样。 太美了! 但一边怎么够呢? 他迅速换到另一边,在对衬的位置,留下了另一朵鲜红的花儿。 谢小楼如同死尸一样躺在那里。 他想,咬咬牙,今晚就过去了。 然后,再无瓜葛。 但那双快要被欲望吞噬的眼睛,却残存着最后的理智。 他低头把吻落在对方的唇上,先是温柔而细腻,之后突然变得霸道。 强硬地撬开对方的唇瓣和牙齿,逼得对方不得不与他唇齿纠缠。 抵抗,挣扎,虽然不那么明显,但仍旧能感受到。 最后放弃,认命! 他的吻才变得温柔起来。 “谢小楼,”看着对方红肿的唇瓣,“你给我等着。等我把你的名字写进族谱,老子彻彻底底要你。” 他的眼睛红了。 那一刻,看得谢小楼恍惚。 像做梦一样。 他一定是在说新的谎话骗他,不然,怎么那么动听。 萧恒爬起来,下了床,走到门口时,回头补了一句:“给不了你正妻的位置,你要别的,都行。” 门开了,门又关了。 谢小楼躺在床上,像个失去知觉的木头人。 男妾? 入族谱? 怎么可能。 萧家那样的人家,他也不过是哄哄自己而已。 说不定哪天自己信了,就跳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是,若他真的做到了呢? 心头的另一个声音响起。 他吓了一跳。 第二天早晨,阳光还未照进沈宅的院子里,沈怀景就起床下楼了。 白凤轩一直都没有上楼睡觉。 路过书房看了一眼,白凤轩坐在椅子上,正睡着呢。 他想着不要去吵醒他,但又觉得白凤轩那样睡了起来会脖子疼。 推门进去,还未等他叫人,白凤轩就醒了。 “媳妇......几点了......” 白凤轩揉了揉脸。 “六点多,还早。去楼上睡吧!” 白凤轩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又伸了个懒腰,“不睡了,一会儿还得开个会。” 他拿起书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然后朝沈怀景伸出双臂,“媳妇,来,我抱抱!” 第428章 一套宅子可不够 白凤轩洗了个澡,连早饭都没吃,就匆匆出门了。 沈怀景吃过早饭,也带人去试迫击炮。 萧恒也不知道是不是闲的,一早也跟了过来。 沈怀景看到他被咬破的嘴唇,大概能猜到是个什么情况。 他摸了一下自己受伤的地方,笑得有点流氓,“谢老板太想我了......” 沈怀景无语。 刘沣一早带了几个技术人员过来,主要是记录迫击炮的相关数据。 一大早,就忙得一头的汗水。 “刘大哥,可以了吗?”沈怀景问。 “可以了。你们往后退一点......” 沈怀景拉了萧恒一下,二人退到安全位置。 萧恒打了个哈欠,炮声响起,震得耳朵嗡嗡响。 沈怀景拿起望远镜看了一下炮弹的落地位置,目测了一下射程,似乎与资料上说的距离还是有出入。 紧接着,又是几枚炮弹落下,他都安静地观察着。 直到哨声响起来,停止射击,刘沣与负责记录的几个人说了几句,这才朝沈怀景过来。 “比资料上说的射程要短很多。是不是我们的操作有问题?” “我去看看。” 沈怀景快步上前,往迫击炮安放的位置去。 萧恒和刘沣也跟着过去。 沈怀景熟练地操作迫击炮,那动作麻利得不知道练过多少回。 萧恒在旁边有点意外,但也没说话。 “我调整了一下高度,再来两枚炮弹试一试。” 炮声响起,沈怀景又拿着望远镜看落地的位置。 萧恒在他身边说了一句,“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武器专家。” “专家谈不上,懂一点。现在这个距离差不多。不过,这玩艺太贵,还得咱们自己的工厂能生产才行。” 萧恒看着沈怀景微微皱起的眉头,不解地问道:“沈怀景,你是怎么想着要建一个兵工厂的。述我直言,以白家军的这点实力,建一个兵工厂,有点太夸张了。 国内一共也没有几个兵工厂,那就是个无底洞,得砸不少钱进去。钱砸进去还是一方面,极大可能血本无归。” “是,从商人投资的角度来说,兵工厂的投资风险太大。但高风险,就有高收益,这一点,萧先生比多懂。 白家军确实不够强大,但处在江城这么个位置,买枪买炮都得跑很远的地方,贵不说,还不方便。运回来的风险也很大,而且......只要有人想卡我们的脖子,拿着钱还不一定能买到东西。 我们,总不能拿烧火棍打仗吧。虽然,建这个兵工厂的风险很高,但如果能达到预期的一半,也就算是赢了。不想被人卡着脖子,还得自己想办法。” “看来,你为白家军谋划得很长远。” “不然呢?你萧先生愿意往里边砸那么多钱,总不会只是因为一个谢小楼。在商言商,你要真只为图一个人,也不会费那个劲,冒那么大风险,更不会在广州救我。谢谢!” 沈怀景的道谢来得太突然。 萧恒愣了一下,才笑道:“沈怀景,光嘴谢,是不是有点没诚意?” “是。所以,我给谢老板买了处宅子,现在整修中。等都弄好了,谢老板可以搬去那边住。” “沈怀景,我以为你是容不下谢小楼留在江城的。” 沈怀景吐了口气,“我没有多大方,但也......不说这个了,我还忘记问了,文森特,你后来怎么处理的?” 沈怀景相信萧恒能把文森特这事处理好,所以在电报也没有着急问。 更何况,萧恒也安全从广州回来,说明这件事处理得更是没有问题。 “杀了。” “杀......” 这个结果让沈怀景有些意外。 “他把你给卖了,你又打了他,又在他身上开了枪眼,若是还留着他的命,他能善了?他是没多大能耐,但到底是文森特家族在国内的代表。留着他,就会有很多麻烦。” “他的家族不会让人就这么死了。这事......” 沈怀景有些担心。 他主要是担心许博雅一家。 毕竟,他最初是在许博雅家的酒会上搭上文森特的。 文森特身边的人肯定也知道他与许家的关系不错。 “放心,这件事我扣在了季容真头上。文森特一直想从季容真这里进口钨砂矿,但季容真有自己的老主顾,不会卖给法兰西人。 文森特从前也想过一些法子,但没用。这一回,季容真为了抓你,找到了文森特,不只给了文森特好处,还承诺会把钨砂矿卖给他们。但是,这件事,文森特手下那些人是不知道的。 我呢,就给法兰西人加了点料,坐实文森特其实早就有从季容真这里购买到钨砂矿,但没有运回国内,而是高价卖给了日本人。做这一切,花了我不少功夫。所以,沈怀景,一套宅子可不够。” “那你还想要什么?” 沈怀景心想,那一套宅子,还是我从老家的宅子里拿的小黄鱼买的。 心疼死了。 再要狮子大开口,他也没办法满足。 “先欠着,等以后再说。不过,债你得认下。” “行,我认!” “认就行。我下午得回省城去。昨晚省城那边出大动静了,你也知道吧?” 沈怀景点点头。 “这一去,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小楼在江城,你帮我多多看顾。不许欺负他。” 昨晚的省城确实不太平。 又是枪,又是炮,大家都以为是白家军打进城了。 有些人吓得都收拾好包袱,准备连夜出逃。 天亮之后才知道,是图元良在清理门户。 蒋方良起兵谋反,被图元良的人最终拿下。 本来历经两场江城大战的第九军就损失惨重,这一场内斗之后,精锐就剩不下多少了。 图元良的心痛,是语言不能表达的。 “军长,电话。” 图元良一夜没睡,这会儿正打盹,副官叫他,他才醒过来。 接过电话道:“我是图元良。” “图军长,省城的事很快尘埃落定,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反悔。” 电话那头是周楚洋的声音。 能迅速地拿下蒋方良的人马,周楚洋倒是功不可没。 只是,图元良不喜欢这个人。 但比较这么颗老鼠屎,他更不喜欢蒋方良。 “周先生放心。不过,我还是劝周先生暂时不要出来走动,齐荣或许是离开了省城,但白凤轩有没有安排别的人狙杀周先生,那可就不一定了。” 第429章 合作 图元良挂了电话,也没了睡意。 起身去洗了把脸,这才得空问身边的副官,“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方瑜有没有回来。” “军长,我刚刚还打了电话问,小姐并没有回公馆。” 刚刚擦完脸的毛巾被他扔在水里。 他昨晚就不该放方瑜和齐荣走的。 也就是一时心软了,怕那丫头再给伤着,居然让齐荣那个狗东西把他妹妹给拐跑了。 想到这个,图元良就想给齐荣嘴里喂枪子。 “军长,老太太之前就来过电话,第九军的事,小姐的事,你看要不要跟老太太说说。如今城里也闹哄哄的,老太太怕也听了些乱七八糟的消息,这会儿怕是正担心呢。” 图元良叹了口气。 方瑜跟齐荣那小子跑了,他要怎么跟老太太说呢。 人是跟着他出门的,他没把人给带回来,老太太肯定饶不了他。 这倒是其次,老太太年纪大了,他是怕老太太知道了真相给气着。 说实话,老太太受不了。 不说实话,就得有更多的谎言来堆积。 所以,图元良刚才不是忙不过来,才没有接电话,是不知道要怎么跟老太太说。 “我回去看看。” 图元良到底是个大孝子,换了身衣服,便回了图公馆。 省城的街面上还有点乱,但整体来说,情况不算太坏。 拿下了蒋方良之后,城里四处就张贴了公告,说明是第九军在清理门户,处理叛贼,让老百姓不要惊慌,照常生活便是。 至于宏基银行搞的那个酒会上的乱子,于第九军清理门户这么大的事来说,就完全不值一提。 周楚洋会把蒋方良给卖了,恐怕这是蒋方良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其实,周楚洋找他的时候,他也没有想到。 “周先生,我个人不太喜欢卖主求荣的人。所以,对于你这种......” 当时,周楚洋靠在躺椅上,整个人的气色依旧很差。 图元良愿意去见他,主要还是想亲自看看,挨了齐荣两枪,还捡了一条命的人,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图军长,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我周楚洋不是什么好人,你图军长也不是良善之辈。不喜欢也好,瞧不上也罢,不影响咱们之间的合作。” “合作?周先生想怎么跟我合作?”图元良看着说话都费劲的周楚洋,他知道,这也是狠角色,不然这时候怎么还有心思算计。 “我知道蒋方良是谁的人,也知道他的安排和计划。我可以让图军长在清理门户的路上,少一些障碍,多保存实力。毕竟,现在的第九军大不如前。” 图元良当时挺想反驳,但却没有反驳的底气。 而且,周楚洋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合作对他来说,更有利。 哪怕他是真的很不喜欢周楚洋这种人。 “你想要什么?”图元良问。 “我不贪心。图军长若是觉得我还有几分用处,以后随便给我个位置就行,当然,是几个月之后,不是现在。” “你若不出卖蒋方良,他能给你更好的条件。”图元良道。 “那也得他有命活着。你既然已经想清理门户了,我当然是想追随能赢的那个。蒋方良之前能用我,无非是看中我在江城的影响力,他要在江城站稳脚跟,当然需要我。 如今江城失了,我也成了丧家之犬,对于他来说,我已经没什么用了。更何况,广州已经给了他命令,要杀了白凤轩。他把这事扔给我,这白凤轩哪是那么好杀的,若是没能杀了白凤轩,他大概是要拿我背锅的。 我如今只剩半条命,还丢了钨砂矿,我对于他的价值微乎其微 。所以,我成为弃子不过是时间问题。但对于图军长来说,我还有用。 而且,图军长不是蒋方良那种小人,不会卸磨杀驴,我也只是图个一家老小平安。当然,我对江城也很了解,更了解沈怀景,没准儿什么时候,图军长也用得上的......” 图元良多少有点后悔,因为他知道,周楚洋的存在,可能会是个定时炸弹。 今天能卖了蒋方良,日后也一样能卖了他。 只是,想让第九军减少损失,又一举清理门户,这是最好的选择。 迈步进图公馆,图太太就迎了上来。 “老太太念叨了几个时辰,就是担心你。” “嗯。你们没事吧?” “我们没事。昨晚动静那么大,我都差点以为是白家军打进城了,也不怪老太太担心。你呀,好歹也该跟我通个气,至少老太太问起来,我也知道怎么说。” 图太太埋怨着图元良,图元良则快步往后院去。 只是,刚一踏进后院,就听到了笑声。 他万万没有想到,陪着老太太在后院说话的是方瑜。 方瑜居然没有跟齐荣跑了? 昨晚放他们走的时候,虽然方瑜什么都答应了,但图元良觉得,那不过是表妹诓他而已。 都能舍了命也要救齐荣,没道理不跟齐荣一起离开的。 更何况,他这个表哥还让方瑜那么失望。 “母亲!” 图元良快步上前,方瑜立马站了起来,“表哥!” “嗯!” “你呀,打电话不接,再忙,能忙到接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省城闹得这么凶,也不跟家里说一声,不知道一家老小都在为你担心。”老太太看到儿子少不得埋怨两句。 “母亲,儿子知道错了。” “你没事就好。你媳妇昨晚提心吊胆,一夜没合眼。我是没几年活头了,你们的日子还长。军队的事,她一个妇人虽是不懂,但你好歹得给她报个平安。” “母亲,我没关系。”图太太就站在图元良身后,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 图元良回头看了她一眼,拉住她的手,“让你担心了。” “没事。”她摇摇头。 “姑妈,表哥辛苦了一夜,大概也累了。要不,让表哥去休息休息,回头再细说。” 方瑜知道,昨晚的事不简单。 她只猜到了表哥带她去酒会的目的,却没有想她的表哥还有别的安排。 现在想想,她之前自以为是要给表哥另寻一条路,是多么幼稚。 图元良离开后院上楼去了,方瑜这才坐下来,给老太太添了茶水,“姑妈,这一会儿啊,我还得出去一趟。之前来看我那个朋友,银行那个,我想过去看看他,昨晚太乱,怕他出事。” “是该去看看。不过,你别一个人出门,带上两个人一起。” 第430章 你怎么选? 方瑜昨晚凌晨回来的,只是没有回图公馆,回了她自己的住处。 昨晚她回来之后给许博雅打过电话,许博雅那边没人接电话。今天早上,她又去了一趟许博雅住的旅馆,旅馆的是说昨晚人就没回来。 方瑜怕许博雅出事,心里一直不踏实。 现在回了图公馆,也是想告诉她的表哥,她没有跟着齐荣跑了,不是没有信用之人。 显然,刚才表哥看到他的眼神里带了些意外。 方瑜刚要走门,就被门口的人给拦住,说是图元良要见她,让她去楼上的书房。 该来的,终究是逃不掉的。 二楼的书房里,图元良刚洗了澡,头发还有点湿。 “齐荣走了?” 图元良拿烟准备点,想到方瑜在这里,又把烟给放回了烟盒里。 “走了,我看着走的。应该也不会再回来。” “最好是!” “谢谢表哥!” “谢我没杀他?你都拿枪要往自己脑子里送枪子了,我敢不放他走吗?” 方瑜低下了头,在这件事上,她确实做得有点狠了,图元良肯定会伤心的。 图元良这会儿叫她来,也不是要教训她,毕竟也没那个时间。 既然齐荣已走,而方瑜自己留下了,那么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行了,出去吧。但你最好记得答应过我的事。” 方瑜点点头。 许博雅昨晚撤出来之后,就没有回之前的旅馆。 主要是怕不安全。 在酒会之前,以防万一,他就另外寻了住的地方。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昨晚的乱子会那么大。 为怕再生变故,天刚亮,他便在江太医的安排下,出了城。所以,方瑜在省城找不到许博雅。 但方瑜想到他可能已经离开了省城,毕竟夜长梦多,留在省城难免再生事端。 省城,在乱了一夜之后,用了大半日的时间,渐渐恢复了平静。 到晚上,省城的情况也传回了江城。 白凤轩看着前后两份电报,手里的烟都快烧到手指头了。 “其实,对咱们来说,这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罗天逸见他看了电报一直没说话。 “有人想收拾图元良,顺道拿下省城,收编了第九军。这么好的事,干嘛让别人做,咱们也可以。” “你忘了图元良让人带的话?” 罗天逸瘪了瘪嘴,“我是觉得,这么好的机会,多可惜。再说了,咱们要是动作快,图元良也没有机会拿捏咱们。” 罗天逸有点不甘心。 “行。你来指挥。拿下了省城,老子把我省城送你。拿不下,要你的脑袋。” 罗天逸立马闭了嘴。 “那你看半天犹豫什么?” 犹豫什么? 既然是犹豫,自然是还没有想好,当然没什么可说的。 图元良刚刚清理了门户,他们的政府就派了一支军队往省城去。 对外说,是帮助第九军稳定省城的秩序,毕竟第九军出了乱子。 但傻子都能看出来,带那么多人去,就是想在第九军连续重创的情况之下,收编第九军,占领省城。 毕竟,图元良在省城好几年了,足够让不少人眼红,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我去找我媳妇。” 白凤轩把电报扔在桌上,起身往外走。 罗天逸骂了一句,“你是没断奶吗,天天找媳妇?” 白凤轩本来都出了门,听到这话又折回来,“我媳妇没奶,要是有,老子天天吃。” 罗天逸脸都快扭曲了。 一个军队的主帅,怎么那么没脸没皮,说话都不害臊,从来不拿别人当外人。 果然,只要自己不要脸,就能逼得别人很要脸。 白凤轩在江城转了一圈,愣是没有找到媳妇。 沈宅没人,军营里没人,兵工厂那边也没人。 最后,他连江城商会都去了,也没人。 在江城,媳妇还能不见了。 那就不能够。 于是,他去了警察局,准备让陈宇给他找媳妇。 陈宇最近这段时间也很忙,两场大战留下的很多烂摊子,都得警察局去收拾。 他也是刚刚从监狱那边回来,一头的汗水,刚端上茶杯还没来得及喝,白凤轩就从外面进来。 “你怎么来了?” “我媳妇丢了?” 陈宇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谁丢了?” “我媳妇......我把江城找一圈了,不知道小景去哪里了。你帮我找找。” “你又欺负人了?”陈宇给他泡了茶,递到茶几上,然后端了自己那杯,坐到旁边。 总算是喝上茶,他嗓子都快冒烟了。 “没有。我就是跟他商量点事,也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江城的治安都是你在管,你总不能找不到人。” 陈宇去打了个电话,问了几句之后,坐回到了沙发上。 “他买了处宅子,这几天雇了人在整修,这会儿在那边。” “宅子?” 白凤轩想起沈怀景曾经说过,要给谢小楼买宅子,虽然当时的提议被他否了。 但现在看来,媳妇还是买了。 难怪从卢城回来的时候,要特地回沈家老宅去拿小黄鱼。 他当时还有点纳闷,拿那么几根小黄鱼做什么。 原来是用在这上面。 知道沈怀景在哪里,白凤轩倒也不着急了。 外面太阳大,天气也热,秋老虎正发着威,像是要让所有人记住这个八月。 “陈宇,你刚从英国回来的时候,我问过你一个问题,还记得吗?” 陈宇先是一怔,而后便想起了白凤轩接他时问过的话。 “陈叔跟我家老东西是过命的交情。我家老东西很不喜欢我,如果有一天,陈叔站在了我的对立面,你怎么选?” 当时白凤轩问这话,针对的是白大帅。 但是,白大帅现在都死了。 为什么还会这么问? 而且,自打卢城兵变之后,他的父亲也一直听令于白凤轩。 现在这么问...... “少帅,大帅的事,还没有翻篇,对吗?”陈宇问得很谨慎。 白大帅吞金自杀,他得了这消息的时候,都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 要不然,就是卢城的人弄错了。 就白大帅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自杀,还吞金。 他当时能想到的就是白大帅是被逼自杀。 而第一个能逼白大帅的,自然就是白凤轩。但以他对白凤轩的了解,要杀一个人,而且还是亲爹,不会用这样的手段,这太掉价了。 而第二个想到的人,就是他自己的父亲。 他的父亲去卢城征兵,是跟白凤轩一同去的。 以他父亲跟白大帅交情,既是回了卢城,肯定要去探望的。 当时他也不太清楚那边的具体情况,所以有这样一些猜测。 第431章 你也觉得是我逼死了老东西 后来,他父亲从卢城带了新兵回来,他也在第一时间去找过父亲问这件事。 他父亲说,“这件事,他们三兄弟都说翻篇了,不管大帅是真的自己吞金自杀,还是别的原因,反正事情都过去了。你也别问,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父亲,你也去见过白大帅了。跟他说了什么?”陈宇还是了解自己父亲的。 “能说什么,也就说一说江城两场大战的事。如今的白家军比不得从前了,死了那么多人,这新兵招进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战场,能不能打,亦是未知。 如今的情势也不比从前,大帅虽然在里边,好歹也得让他知道外面的情况。这白家军,毕竟是有了大帅才有的白家军。” 他的父亲总在言语之间给他一种错觉,就是白大帅的死好像有点不可言说的事。 现在白凤轩突然问这个,他瞬间感觉到了危机。 不是他的危机,而是他父亲的。 “老东西的死,早翻篇了。跟谁都没有关系,就是他自己不想活了。” 陈宇却不敢信这个说法。 “我父亲,做了什么?”他又问。 “陈宇......”白凤轩把手搭在他肩上,“陈叔没做什么,至少现在没有。他在老东西死之前一晚去见过一面。他跟老东西说,他想扶二哥上位,统领白家军。我嘛,只能做个白家军的先锋。所以,你什么决定?是跟着陈叔一起,还是跟我站在一起?” 白凤轩就像跟他拉家常,说的是别人家的闲话一样。 但陈宇却听得心惊肉跳。 他跟白凤轩一起玩到大,这是事实。他们的兄弟感情不错,这也是事实。 白凤轩这个人,只要你不先捅他一刀,他一般不会主动出手。 但是,你只要出手了,他弄死你的时候,绝对不留余地。 “少帅,我会去找父亲谈,让他辞去现在的军职,回老家养老去。” 这是陈宇的态度,也是陈宇的选择。 白凤轩看着汗都出来的兄弟,轻轻拍了拍,“我要的也不是这个。但你可以好好跟陈叔聊聊。” 要的是什么? 白凤轩没说。 陈宇也没有问。 说是来让他找媳妇的,但云淡风轻的扔下这么个炸弹,陈宇背心都给湿透了。 白凤轩刚离开警察局,陈宇就给陈力打了电话,说有事要跟他谈谈。 此刻,沈怀景正在新买的宅子里。苏老板找人整修之前问了谢小楼的意思,谢小楼说暂时先放着,不必整修,也没来看过宅子。 沈怀景得知之后,还是让苏老板找了工人,这两天正大修缮破旧的地方,之后会统一刷漆。 “小景!” 白凤轩来时,沈怀景正低头看刚拆下来的一块雕花木板,雕工特别好,可惜坏了一截,他还在想着能不能找个厉害的师傅给修补起来。 “凤轩?”沈怀景站起身来。 “媳妇,我把全城都给翻了一遍,可算找到你了。” “有事?” “走,换个凉快点的地方跟你说。” 沈怀景在溪水边洗了手和脸,然后在树荫下的台阶上坐下。 此时,清风徐徐,溪水潺潺,倒也凉快。 只是,白凤轩说完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沈怀景久久没有言语。 “小景,怎么不说话?” 沈怀景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一样,不说话也不动弹,有点灵魂出窍的模样。 “这件事,你跟罗副官商量过没有?”好半天,他才抬起头来问道。 “还没。他那个人,商量也商量不出结果。我现在没做决定,自然也不必与他说。” “那你更不该与我说。”沈怀景带了几分情绪。 “小景,你怎么了?” 之前也是这样。 沈怀景似乎很排斥与他讨论军队上的事。 甚至有时候都不愿意听他说军队的事,有种刻意避嫌的意思。 “我不懂军事,也不懂谋略。如果你觉得想好了,你就去做。我一个外行,给不了内行意见。如果真要给,那就是添乱。” 沈怀景不是真的没有想法和意见,他是不敢给。 白凤轩跟他说,一早收到的消息,图元良当年一手扶上马的政府,如今要拿他开刀。 原因很简单,政府那帮人已经发现他想在省城自立门户,不受政府领导和节制。一支不听话的军队,要嘛灭了,要嘛把主帅换掉,自己的人接手。 而这帮人,选择了后者。 白凤轩想派人去陈家河伏击这支军队,他倒不是心好到要帮图元良,更不是不记仇。 相反,他相当记仇。 只是图元良如果这时候被拿下,省城换了其他人来,可能白家军就没有太多休养生息的时间。 但现在,他们与第九军是死敌,白家军的将士要是得知是帮第九军,怕是有情绪。所以,这件事,在罗天逸问他的时候,他只字未提。 只是这么大的事,沈怀景真想给意见,也断然张不开嘴。 “少帅,你很优秀。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沈怀景这时候叫少帅,白凤轩听着别扭。 当然,如果是在床上,媳妇叫少帅,那是另一回事。现在叫什么少帅,有种没把他当自己男人的意思。 “小景,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白凤轩问这话的时候,已经在心里反省了。 但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没做好。 “小景,要不,你提示一下我。我不一定都改,但我认错。” 这叫什么话。 不一定改,但认错? 那还认个屁的错。 当然,这也不是认错的事。 “少帅,我一直很后悔。” “什么?” 沈怀景站起身来,“如果不是我从省城回来,自以为是的认为图元良短时间内不会对江城动手,你也不会如此大意。两场大战,白家军死了很多人,江城也死了很多人。齐修......” 他就不能想到齐修。 一想到齐修,心里就难受得很。 “不只是江城的事,还有白大帅。本来,你就没想回卢城,也没想见白大帅。是我多嘴,说你该回卢城谢谢白大帅。 我的一句话,就让白大帅没了命。少帅,你太在意我说的话了,这样不好。我随便一句话,影响了你的决断,也可能葬送整个白家军,我会成为罪人。” “所以,你也觉得是我逼死了老东西?”白凤轩显然不悦。 谁都可以怀疑他,但沈怀景不行。 而且,沈怀景也不能把老东西的死揽自己身上。 他又不是什么专业背锅的。 第432章 你就是想打我 “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觉得,我一句话就影响了你的决定,这不好。” 沈怀景拉了他的手,怕这误会更深,“因为你在意我,难免会听我的。他们说的枕边风,大概也是这么个意思。” “所以,罗天逸那个狗东西欺负你了?” 沈怀景愣了一下,这里边说罗天逸了吗? 没有吧? 这怎么就扯到罗天逸那里了。 “你等着,我现在就回去把那狗东西给揍一顿,让他给你道歉。一天到晚胡说八道,敢背着我欺负你,他还真以为我不敢打他了。” 白凤轩说风就是雨,走得比谁都快。 沈怀景赶紧追上前去把人给拽着,“这哪有罗副官的事,你扯罗副官做什么?” “除了他,谁还会在你面前说这些屁话?我就说你最近怪怪的,问你什么,你都不给意见。小景,我看起来像个昏君吗?” 沈怀景摇头。 “我是很在意你,你也确实能影响我。但我不是没脑子。我知道我身后有多少人命,我不会随便让他们去送死。 第九军突袭江城这事,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大意了,是我看错了图元良。因为我认为,图元良并非好战之辈,不到万不得以,不会轻易挑起战火。 你别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至于老东西......他身子早被大烟和女人掏空了,又戒了几个月的大烟,已是油尽灯枯。就算他不自杀,也不会活太久。 他选在见过我之后死,还吞金自杀,也不过是想在我心头扎根钉子罢了。但我白凤轩是不孝子,他这根生了锈的老铁钉,扎不到我心里去。 我不会因为他是我老子,因为他死了,就对他改变从前的态度。这世间,做过的事,伤过的人,凭什么就因为他死了,就一笔勾销? 更何况,我也没有逼死他。是他自己不想活了。把你这随便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毛病给改了,我很不喜欢!” 沈怀景没想到他会生这么大的气,眼睛都给气红了。 这会儿想哄吧,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本意也不是要气白凤轩,就是害怕自己...... 哎,算了。 他伸手抱住白凤轩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我不好,我的错,别气了,气坏了身子,我又得心疼了。” “你才不心疼。”白凤轩像孩子一样,赌气来着。 “我心疼,特别心疼。天底下,我最心疼的就是轩哥哥。” “那......那你再给我写首诗......” 沈怀景抬起头来看白凤轩,有那么一丝丝为难。 “不愿意?” 他作势要把人推开,沈怀景赶紧再次抱紧。 “愿意,愿意。我写,我今晚回去就写。” “这还差不多。光写还不行,你得发表在报纸上,江城日报。” 沈怀景的脸终于给僵住了。 之前他们的日记本被曝光,那是意外。 这种私人情感的事,彼此知道就算了,而且他当时写那些文字,是希望有一天白凤轩去省城突然翻到,会是一个小小的惊喜。 也就是情侣之间的一点浪漫而已。 哪知道,这个惊喜成了他自己的惊吓。 写诗,写他娘的诗...... 沈怀景因为这个,一下午的心情都不太美好。 到了晚上,早早回了沈宅,还真就回去写诗了。 纸倒是用了不少,半首诗都没有写出来。这玩意,到底是要有真情实感的,也不是吃饭,张嘴就来。 他现在哪有写诗的心情。 “凤轩怎么还没回来?总不能,故意留出时间和空间给我写诗吧?”沈怀景觉得压力好大。 此刻,白凤轩还在军营里,站他对面的罗天逸衣服都让汗水给湿透了,嘴里还骂着脏话。 紧捏的拳头像是要捏碎谁的骨头一般,眼里满是杀气。 这么热的天,白凤轩非说要跟他过过手,说是好久没有活动了,骨头有些痒痒。 这他娘的哪里是骨头痒痒,是手痒了,想揍他吧。 他俩这些年打过很多次,罗天逸也不是全输,但输的时候更多些。 所以,每次过手,罗天逸都抱着或许能赢一次的想法。 但今晚,他想赢怕是痴人说梦了。 “白凤轩,老子哪里又招惹你了?” “自己想!” 白凤轩朝他勾勾手指头,那意思是,你总躲不是办法,只会让我更生气,更想打你。 “老子天天给你收拾烂摊子,没功夫想。你他娘的良心让狗吃了,这时候还想着揍我。我今天就打死你个狗东西......” 话音落下,罗天逸就挥舞着拳头冲上去。他们对彼此的招式都很熟悉,毕竟都是一个老师教的。 只不过在挥拳头上面,白凤轩还是更有优势。主要是这家伙鸡贼,速度又更快些,罗天逸觉得自己打不赢,更多的时候是太善良。 (他可能对善良这个词有误解。) 两个人动起拳脚来,那是拳拳到肉,脚脚都不走空,任何外人看了,都会觉得他们不弄死一个,就停不下来。 白凤轩也确实很久没有这么活动拳脚了,越打越来劲不说,还时不时讥讽对方两句。 罗天逸哪里受得了这个刺激,本来就不占上风,还让他刺得乱了节奏,吃亏也就是必然。 于是,被打得躺在地上起不来,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就是他的结局。 “白凤轩,你个疯子,你哪里是想跟我过手,你就是想打我。” 白凤轩喝了一大杯水,满身是汗,鼻尖上滑落的汗珠砸在地上,低头看着像个废人一样的罗天逸。 “今晚就是专程揍你的。罗天逸,有不满,有火都可以冲我来。但敢背后欺负我媳妇,那就不行。” 第433章 谁家男人那么不省心 罗天逸一听这话,本来挨了打心里就不痛快,居然挨这顿打,还是因为沈怀景那个祸水,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老子哪里欺负他了?我倒是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还能在你耳边嚼舌根。白凤轩,你是蠢还是傻,我明知道你把他当命根子一样,老子能欺负了他?” “你跟他说,因为我的喜欢,所以他的一句话就左右了我的决断,还能断送了白家军将士的性命。这不是欺负,是什么?” “老子什么时候......” 罗天逸刚想反驳,又隐约记得,他好像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不是,沈怀景还真告状。 他轻哼,“是,老子是说过。白凤轩,你敢说他没有左右你的决断,没有影响你的想法?” “没有!”白凤轩斩钉截铁道。 “你当然说没有了。”罗天逸不信。 白凤轩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罗天逸,这话我只说一次,你最好给我听清楚每一个字。我,白凤轩,在带兵打仗这件事上,不受任何人影响。因为我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另外,顺便通知你另一件事,我准备暂时帮图元良一把。” 罗天逸听到这个,彻底炸毛了。 “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你耳朵不聋。” 白凤轩松开了手,罗天逸却揪住了他的衣服,“白凤轩,你少他娘的给老子发疯。咱们跟第九军死敌,江城死了多少人,白家军死了多少人,就连齐修都死在江城。你现在要帮图元良,你敢下令,老子立马走人,不干了。” “咱们不趁虚而入,已经算是对图元良仁意了。你还帮他?你是觉得上回他没把你给弄死,这回上赶着去让他们一起给你包圆了?你要死,你自己死,别拉上白家军那么多条命,也别拉上我。” 罗天逸爬起来,本是负气而走,但走了几步,又像是想到什么,回来就朝白凤轩挥了拳头。 本来都不打了的两个人,这一拳头之后,彼此都没有收住。 最后,两人都没占到什么便宜,脸上带着伤,一起倒在了地上。 “白凤轩,你别发疯,算老子求你。”罗天逸嘴角流着血,说话的时候,伤口扯到,疼着呢。 “你求晚了。” “什么意思?”罗天逸转过头来,看着眼角有些出血的白凤轩。 “中午我就让胡天瑞带着他的人去陈家河伏击了。” “你......”罗天逸想爬起来,坐在白凤轩身上,把他那头打成猪头。 但他现在实在爬不起来,伸手抓住白凤轩的手,死死握着。 “胡天瑞那个蠢货,蠢货呀......” 沈怀景推门进来,就见他二人躺地上,还拉着手,这画面...... “我来得不是时候?”沈怀景问。 “媳妇,他打我,看我这眼睛,都流血了,快替我揍他。” 白凤轩先叫屈,还撒娇上了。 沈怀景看了一眼旁边的罗天逸,明明罗天逸更惨一点。 白凤轩一直没回来,打电话问了,说是跟罗天逸商量事,沈怀景就怕他找罗天逸打架。 这才赶到军营来,果不其然。 他忽略了白凤轩伸出来的手,走到另一边,扶了罗天逸起来,“罗副官,能走吗?” “他打我,你来装好心。你们这对狗男男,坏透了。” “我不是装好心,我是怕你真的打坏了,曹大当家那边不好交代。” 沈怀景是懂拿捏的,一提曹金花,罗天逸立马就哑火了。 罗天逸推开了沈怀景的手,自己一瘸一拐往门口走。 沈怀景这才回头去扶白凤轩,却听得罗天逸说:“沈怀景,帮图元良也是你的意思吧?你可真是个惹祸精!” 本来都拉了白凤轩起来,听到这话,沈怀景顿时把白凤轩给推开,结果,白凤轩跌坐地上,叫得跟杀猪一样。 “罗副官,”沈怀景上前拦住了人,“这件事,凤轩上午跟我提过,我要是给了半个字的意见,你现在杀了我!” 说话的功夫掏了枪,就那样塞在罗天逸手里。 “我知道,胡天瑞中午就带人走了。所以,现在我说我的意见。”他回头看了一眼白凤轩,“我也不同意这时候帮图元良。因为在我看来,图元良若是缓过劲来,也不会给咱们好果子吃。手里握兵的人,又逢乱世,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图元良既然早就容不下白家军的存在,以后也不会容得下。但这些话,上午我没说。” 沈怀景吐了口气,“我一个不懂军事的人,说这些只是出于个人的看法,并不见得对。但现在少帅已经做了决定,所以我再说这些,无关紧要。罗副官,我没有那么不懂事,也没有那么自以为是。但有一点,关于打仗,只要是少帅决定的,我都支持。因为白家军里,没有人比他更优秀,他就是天生的帅才。” “媳妇,你在外人面前这么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刚才还鬼叫的白凤轩插了一句。 “你闭嘴!”沈怀景和罗天逸一起朝他吼道。 白凤轩立马委屈上了。 媳妇吼我? 媳妇好凶! 媳妇吼人的样子也好可爱! 但罗天逸太丑! “罗副官,既然人已经派出去了,那就先看看结果。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没一个省心的,都多大的人了......” 白凤轩晚上被赶去书房睡觉,因为沈怀景生气了。 书房哪里睡得着呀,自然还是抱着媳妇睡更踏实。 所以,还没等沈怀景睡着,人家就从二楼的窗户翻进去了。 才不管沈怀景赶不赶他,扑上床,把人抱着就不撒手。 沈怀景又舍不得打他,毕竟也知道他身上有伤。 哎,谁家男人那么不省心呢? 第434章 你当不了 “媳妇,你理理我,我眼睛疼,胸口也疼。你都不知道,罗天逸那小子,这回是下了狠手,我......” “怎么没打死你!” 沈怀景话出了口,又想咬自己舌头。 他‘呸’了一声,不该说‘死’这个字的。 可是,他这男人实在太过气人。 “打死了,你不得守寡了。我绝对不能让媳妇守寡......” 说话的功夫就往人家脖子里亲,沈怀景本来就被他抱着有些热,不太耐烦地推又推不动,只得硬着脖子,不让亲。 “媳妇......” “闭嘴,不然就把你从窗户扔下去。” 白凤轩也是见好就收的,媳妇不赶人下床,还不得乖一点。 他靠在沈怀景的身边,时不时还哼唧两声,沈怀景到底是听不得,起来给他抹药。 能怎么办呢,自己的男人不还得自己疼吗? “胡天瑞只有几百人,去打伏击,我怕是羊入虎口。”一边擦药,沈怀景也一边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他只要不自作主张,照着我的安排来,几百人绰绰有余。更何况,陈家河这个地方,有魔力......” 白凤轩笑着看沈怀景,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全都写满了对眼前人的喜欢,甚至还有些许的嘚瑟之意。 以沈怀景对他的了解,陈家河伏击,怕是还有别的深意。他也懒得再去想,毕竟人都出去了,白凤轩也不会把人给招回来。 “你呀,下回再随便跟人打架,就罚你一个月不准跟我睡。你这张脸,是我的,让别人打了算怎么回事?” 白凤轩赶紧拉住他的双手,把自己的脸给捧起来,“媳妇,你再给吹吹,好疼......” 沈怀景直接掐了他的脸,于是他们的房间里又传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第二天,齐荣回到了江城。 因为怕他路上生事,护送的这些人压不住他,所以江太医给他上了点手段,路上一直被迷药迷着。 到了江城,人还是晕乎乎的。 沈怀景让人扶他下车,他则把人给推开,“老子又没残废。” 看得出来,怨气很重。 “你是没残废,只是差点把命丢在了省城。要不是方瑜不惜跟家人翻脸护你离开,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谁横?” 沈怀景本来是不想说这些话的,他是齐修的哥哥。 自己欠着齐修的,齐荣的心情他也理解,但那晚若是方瑜没有去酒会,齐荣肯定会被图元良给抓住,甚至可能在方瑜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直接给弄死。 想到这个,沈怀景都后怕。 答应了齐修的事,他一件都没有做到。 “我的命,老子自己都不稀罕,轮得着别人稀罕。”齐荣有点犯浑。 “齐荣,我也没那么稀罕你的命。但齐修为了救我而死,我欠着他的命,以后我就是你弟弟。齐修不能看着你的,我都替他看着。所以,要犯浑也好,有怨气也好,你都冲我来,我没一句怨言,都受着。” 沈怀景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齐荣这会儿就算再想犯浑,也张不开嘴。 弟弟的死,是他心头的刺。 他其实也明白,那天晚上,没有谁逼着齐修回去找沈怀景。 齐修本来可以跟陈宇他们一起撤去开江的,但齐修见沈怀景一直没来,怕他出了事,拦都拦不住,非要回去寻沈怀景。 他的景哥,他知道回去会很危险,他也一定要回去。 齐荣回了江城之后,第一时间找过苏老板,也找了陈宇,详细问了那天晚上的情况。 按说,沈怀景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沈怀景还跟他一起去杀过周楚洋,差点把命给搭上。 可是,弟弟死了,哪怕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他也给弟弟报仇了,可是他心头始终没能接受弟弟死了的事实。 “你算什么东西......”齐荣嘴里挤出了几个字。 沈怀景才不管他的话好不好听,上前扶了他,“你当我是齐修......” 齐荣正想推开的手,就那么给顿住,眼睛也红了。 他只有一个弟弟,谁都替代不了。 “你当不了......” 他扒开了沈怀景的手,自己进了军营的大门。 白凤轩这会儿没空,陈力和罗天逸都在他那里。 沈怀景跟在齐荣后面,在门口站在了一会儿,齐荣扶着墙,浑身上下都软得跟没吃饭一样。 正想叫人拿把椅子来,门就开了。 陈力从里边出来,正好对上沈怀景的目光。 “陈参谋长!”沈怀景打了个招呼。 “以后不是了。” 陈力扔下这话,就匆匆而去。 屋里传来罗天逸嚷嚷的声音,“白凤轩,你是吃错药了吗?昨天打老子就算了,今天陈参谋长要走,你连留都不留一下,你几个意思?不知道征招的新兵都等着他训练吗?” “没了他,白家军的新兵也能训。我亲自训。”白凤轩的声音传出来。 “白凤轩,你......老子回头再跟你算账。” 罗天逸急匆匆出来,脸上的伤青一块紫一块的,沈怀景一点不意外,齐荣倒是愣了一下。 虽然刚才他也听到里边的人说话,只是没有想到,罗天逸的脸会这么精彩。 陈力走了。 好像听那意思是白凤轩给逼走的。 罗天逸这会儿在气头上,本来昨晚打架那事就没能过去,还有胡天瑞去打伏击的事。 虽然他想了一夜,多少也能理解一点白凤轩的意图,但理解是一回事,白凤轩总这么疯狂,他的心脏受不了啊。 现在看到沈怀景,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再瞧齐荣那病秧子的模样,骂了一句:“你也不是个省心的。” 齐荣没言语。 “陈参谋长......”沈怀景问了半句。 “去问你男人。你最好找个大夫给他瞧瞧,是不是脑子里进了虫子。” 罗天逸扔下这话,就急着去追陈力。 沈怀景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 陈力想助白老二上位,依着白凤轩的性子,不会就这么不管不问的。 至于说白凤轩到底做了什么,那是后话,但白凤轩不想留陈力在白家军,这才是事实。 “齐荣,你先去休息,我跟少帅说点事。” 齐荣也明白可能军队里出了大事,再加上他现在这个样子,也着实不想见白凤轩。 白凤轩大概都懒得骂他,会直接动手揍他一顿。 所以,他歇一歇,没准儿一会儿能扛打一点。 第435章 谣言四起 屋子里,白凤轩抽着烟,半低着头。 沈怀景随手关了门,走到他身边坐下,然后拿过他手里的半截烟,自己抽了一口。 “其实,二哥现在也不一定有那心思。没必要这时候......” 话说了一半,沈怀景又打了住。 “现在确实不是好时机。不过,各地征招的新兵会陆续到达江城,陈力负责训练新兵,他训人很有一套。我做过他学生,也算是比较了解他。如果这些新兵都由他训练出来,等有那么一天的时候,这些人未必能听我的。既然早晚都要动手的,早一点比晚一点好。我也想看看,他还能做什么。” 沈怀景抽了两口,又把烟递还到白凤轩嘴手里。 “少抽点,嘴里有味。” 白凤轩抬起头来,笑了笑,“谢谢媳妇。” “谢个屁!齐荣回来了,让江太医用了点药,我让他先休息,回头再带来见你。” “现在没心情见他,我怕忍不住揍他。先关他几天吧,给他长点记性。” 沈怀景没有反驳。 罗天逸自然没能把陈力给劝回来。 所以,又去警察局找了陈宇,是想让陈宇劝劝他父亲。 哪知道,陈宇却说,父亲年纪大了,不想他太辛苦,能回家安享晚年是好事。 罗天逸不知道这几人壶里卖的什么药。 陈力来说辞职的时候,白凤轩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 倒是他在旁边问了半天,又劝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把人给留住。 “陈宇,你说实话,陈参谋长要辞职,是不是跟大帅的事有关系?” 白大帅吞金自杀,罗天逸要坐镇江城,所以没有去参加葬礼。 卢城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力回来未提,白凤轩和沈怀景更是当没有这回事,他几次想问,又觉得这是人家家事,问了太多不好。 既然已经安安静静地安葬了白大帅,他也没必要多嘴。 但现在他就不得不问了。 “罗副官想多了。” “陈宇,你也知道白家军现在什么情况。刚招了部分新兵,本来都指着陈参谋长来带新兵,他毕竟做了讲武堂那么多年教官,比谁都有经验。 现在他辞职不干了,这不是......你要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那我也只能撂挑子不干了。你们一个个都当我是外人,我还怎么干?” 罗天逸算是赖在陈宇这里了。 陈宇叹了口气,新泡的茶给他递上。 “脸怎么了?又跟凤轩打架了?” “是他单纯打我。说我欺负他媳妇。老子稀罕欺负他媳妇。白凤轩变了,现在就像是被沈怀景下了降头一样,只要是跟沈怀景相关的,都跟吃了枪药一样。” 罗天逸端了茶水喝,哪知道开水太烫,把嘴给烫了,还洒了些到裤裆那里。 幸好,命根子没被烫到。 不然...... “你慢点,急什么。凤轩不是一直这样嘛。他喜欢沈怀景,那就是他的命。倒是你,为什么那么容不得沈怀景。该不是你也喜欢风轩吧?那你可能有点辛苦......” “陈局长,说什么屁话呢。还有,你老子撂挑子不干了,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 “天逸,实话跟你说吧。让父亲辞职,是我的意思。他年纪确实不小了,几场大战下来,我也担心哪天他......天逸,还希望你能理解我做儿子的心情。所以,别劝了,回去忙吧。” 罗天逸看出来,陈宇是咬死了不会透露半个字,他再在这里赖着也没意思。 沈怀景陪着白凤轩坐了一会儿,知道是陈宇去劝过他父亲,也就明白,陈力今天的举动可能就是陈宇的意思。 当然,应该也是白凤轩的意思。 其实,这对大家来说,是最体面的方式。 陈力辞职这事,下午就在军营里传开了。 之前没有一点风声,而且从卢城带回来的新兵也是陈力在安排。 不知道哪里起的谣言,说是陈力辞职是被白凤轩给逼的,原因是陈力与白大帅是生死兄弟。 白大帅这个亲爹都被逼杀,怎么可能会放过陈力呢。 谣言总是像疫病一样,风一吹,就满城风雨。 江城明明才安静了没多久,这股子邪风就像从天而降一般。 谢小楼几乎不出门,就连苏老板让他去新买的宅子看看,他也没有去过。 苏老板还问过几回对宅子整修的意见,他都说没有。 其实,他也没想要这宅子。 如果萧恒还了他的钱,他就把宅子给萧恒。 萧恒要是不还钱,他就把这宅子卖了抵债。 所以,是不是要整修成他喜欢的模样,并不重要。 晚上听到来听戏的客人在议论说白凤轩的事,他才知道外面又起风云。 “陈参谋长当真辞职了?”谢小楼也没人可打听,只得去问苏老板。 “外面都这么说。也不知道这谣言打哪里起的,说少帅逼死了白大帅,又逼得陈力离职,故事有鼻子有眼的,就好像他们真看到了一样。 反正,我是不信的。你呢,也别替少帅担心,少帅大风大雨都过来了,这都不算事。 谢老板,那宅子你真得去看看,是真不错。沈少爷没少费心思,再忙,得空都亲自过来盯着,就怕他们弄得不好。 当然,我也知道,你有你的想法。不过,人啦,也不能太倔强......” “苏老板,我不是......算了,明天我去看看吧。” 谢小楼觉得说多了也无益。 萧恒走了好几天,说是少则半月,多则一月。 走之前把钱给他多好,至少他拿着钱,想走就走。 第436章 刺杀 两天后,谢小楼果真是去瞧了那宅子。 当然,他也是想看看能不能碰上沈怀景,若是能碰上...... 碰上又如何,他还真能问那些谣言吗? 真要问了,又得让沈怀景怀疑他对白凤轩未死心了。 宅子是真漂亮,特别是那个小戏台,已经重新上了漆,看着特别漂亮。 从前,谢小楼也想着自己能有这么一处宅子的,现在美梦突然就成真了,他又觉得不太真实。 “沈少爷......” 听到有人叫,谢小楼转过头去,就见沈怀景正好从外面进来。 还真碰到了沈怀景。 “沈少爷!”谢小楼也迎上前去打招呼。 “谢老板,若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只管让他们改就是。你呀,早该过来看看了。” “多谢沈少爷。” “别客气。既是来了,那我带你转转。” 沈怀景今天还真不是专程来盯工的,他就是正好路过,想着前两天叮嘱的事,是不是有做好,这才进来看看。 “那就多谢沈少爷了。” 谢小楼倒也没有拒绝,跟在沈怀景身后,把这宅子给转了一圈。 “等谢老板乔迁的时候,一定得请我过来喝杯酒。” 沈怀景看起来心情也不坏,好像并没有被外面那些流言影响。 谣言有了两三天,不管是警察局还是白凤轩,似乎都没有对这事做出任何的反应。好像就是,你们说你们的,我就当没有听到。可能,白凤轩是真的不在意,毕竟清者自清,而且白凤轩本来就是那种我行我素的人。当初,他们被传三人行的时候,白凤轩也没有说过什么,任由那些人说去。 谢小楼稍稍安心,他们都不担心,自己更没必要。 “那是自然。不过,沈少爷,我长住江城,真的可以吗?”谢小楼到底还是把这话问出来。 沈怀景回头,看着谢小楼好半天,“我呢,不是个大方的人,特别是感情方面。但你不在江城,难道你们一起的那几年,就不存了吗?我又何必自欺欺人。我知道,你们没什么......”在谢小楼想解释前,沈怀景没给他机会。 “所以,你且安心住着。住一个月还是一辈子,这里都是你的家。咱们以后呢,都不再提这个。翻篇了,行吗?” 两人正说话呢,外面有士兵急匆匆地跑进来,“沈少爷,沈少爷,出事了!” 沈怀景听他这般嚷嚷,吼了一声:“慌什么?” 那士兵已然到了跟前,“刚刚听说,少帅让人打了黑枪,现在正送医院。” 听到这话,沈怀景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有站住。 “沈少爷......”谢小楼扶住了沈怀景的腰,“放心,少帅吉人天相,没事的。” 沈怀景只觉得腿软,身上的力气像是一下子被谁抽走了一般。 他扶着谢小楼的胳膊,这才站稳,“少帅伤在哪里?枪手抓住了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 沈怀景哪里待得住,急匆匆往外走,谢小楼不放心,也跟着追了出去。 江城人民医院,这里可真不是个好地方。 沈怀景上楼的时候,心都快跳出来了。 他们说白凤轩流了很多血,又说白凤轩是胸口中枪,各种不好的联想都在脑子里反复出现,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推门进去,见白凤轩站在病床旁边,就跟没事人一样。 沈怀景都怕自己花了眼,上前抓了白凤轩的胳膊,“凤轩,伤哪里了,我看看......” 白凤轩转过身来,胸口确实有好大一块血渍,差点刺痛沈怀景的眼睛。 “凤轩,别怕,我叫医生......” 沈怀景转头就要走,被白凤轩拉住了,“小景,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别怕......” 沈怀景自然不信,伸手摸了摸,指尖上便沾了血腥,白凤轩从带血的衬衣口袋里掏只怀表出来,“看,是你救了我。” 怀表上还嵌着一颗子弹,而他这才看清楚,那带血的衬衣口袋也确实有枪眼。 他紧紧握着那怀表,那是他当年送给白凤轩的。 白凤轩一直戴着。 后来刘沣也送了他一块一模一样的,但那块怀表在江城大战的时候丢了。 “放心,我没事,真没事。看,好好的。” 白凤轩扯开扣子,给他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胸膛。 他确实没有受伤,但要不是这怀表正好挡了子弹,他现在真就已经死透了。 “那你这血......” 沈怀景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白凤轩示意了一下床上躺着的那位,受伤的是罗天逸。 罗天逸伤在肩膀,大片地衣服已经被血浸湿,此刻正龇牙咧嘴地看着他俩。 “老子都这样了,你俩能不能稍微关注一下我......”话还没有说完,他又叫了一声,因为医生刚刚替他把子弹给取出来。 带血的子弹被扔在了托盘里,罗天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已然把头发都给湿透了。 沈怀景这才发现自己眼瞎,屋里还有几个人,他居然都没有看到。 医生替罗天逸包扎好了伤口,又让护士给他喂了几片药,医护人员这才退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凤轩,这到底怎么回事?”沈怀景问。 “什么人干的,陈宇已经带了人去查。不管抓不抓得到人,应该都跟最近起的谣言脱不了干系。”白凤轩说。 “还不是你,偏偏这时候让陈力离开,你就是欠的。现在好了,这编故事的,还不知道怎么给你编排呢。” 罗天逸这会儿是疼过了,还能插嘴。 “你们在哪里遇袭的?” “军营门口。这下可真他娘的没脸了。”罗天逸一想起这个,就来火,拉到伤口,又觉得疼,脏话就那么飙出来。 “我跟天逸本来是要去新兵营那边。陈力走了,新兵的训练不能停。既然没有合适的人,我打算自己带新兵。 哪知道,刚出营门口,子弹就朝我飞过来。一枪击中心脏,我就倒了下去。 天逸以为我死了,那还不得跟疯了一般,叫嚷着就开枪还击,还拼死过来想护着我,结果,就这么挨了枪子......” 白凤轩简单地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那怎么还来医院了,让舅舅过来不是......” “你男人心眼多!”罗天逸插了嘴,“他说,这枪不能白挨,别人想他死,他就死一回。 正好,我扑过去的时候,肩膀上的血流到他胸前,给他制造了完美假死的样子。 你是没看到,你男人戏多足啊。明明没中枪,还非得让人大张旗鼓抬到医院来,生怕别人没看到他快死了......” 罗天逸吐槽完之后,又忍不住加了一句,“白凤轩,你他娘的都中枪了,你第一时间不是想着把人抓到,反倒是想假死,给人来这么一场大戏,你那脑子真没毛病?” “抓着人了又如何?打枪的人也不是主使,更何况,还不一定抓得着。但是,我若快死了,或者是我白凤轩死了,这么大的消息,反倒可以测试一下,周边势力的反应。对内对外,都有好处。” 第437章 你敢对不起老三,老子追你到天涯海角 罗天逸当时就想到了陈力。 所谓的对内,除了这时候的陈力,还能有谁呢? 而且陈力刚离开,江城就起了谣言,白凤轩就在营门口中了枪,这要不是陈力,都很难让人信服。 “所以,小景,一会儿你离开医院的时候,最好是难过一点,演戏要演全套,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来。”白凤轩叮嘱道。 沈怀景这会儿心还怦怦跳。 白凤轩没事是万幸,但要是没有那块怀表挡了子弹呢,他都不敢想象结果。 他突然就抱住了白凤轩,罗天逸有些没眼看地说了一句,“你们这对狗男男,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现在的心情。我还受着伤呢,要抱去别的地方抱,别碍我的眼。” 白凤轩拍了拍他的背,“别怕,我以后会更加小心的。你也要小心一点,江城看来也不太安全。” “嗯,我会小心的。对了,谢小楼......” 沈怀景这会儿才想起,谢小楼是跟他一起来医院的。 “谢小楼怎么了?” “他跟我一起来的,估计这会儿正担心你,我出去跟他说一声,也让他安心。” 沈怀景赶紧放开了白凤轩,急匆匆往外走,罗天逸又阴阳怪气说了一句,“他俩不是情敌吗?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我还听说,你媳妇给谢小楼买了宅子,怎么,他这么大方,要共侍一夫了?” 白凤轩上前故意碰了一下罗天逸中枪的肩膀,他立马就叫得跟杀猪一样。 “让你闭不上嘴,疼不死你!” 谢小楼虽然之前还在安慰沈怀景,其实他自己也吓得够呛。 谁都不是神仙,谁又真敢说自己不死呢。 如果白凤轩真的中枪,没了命...... 他被拦在外面等待的时候,确实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好在是沈怀景出来跟他说了情况,他这心上上下下的,也闹腾了一番,最终才落了地。 “这件事,你知道就好。要是有人问,哪怕是苏老板,你只说少帅还在医院抢救,别的不清楚。我一会儿让人送你回去,最近,你也注意安全。江城不太平......” 谢小楼一向懂事,而沈怀景能以实话告之,既是对他最大的信任,也是没有把他当外人。 他很感激沈怀景能信他。 白凤轩遭遇暗杀,心脏中枪,生死未卜,其副官一同倒在血泊之中,危在旦夕。 这样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江城。 “如此说来,江城如今无人坐镇。要是第九军或是别的人要来打江城,江城岂不是又要不保?” “谁说不是。军队和警察局都快把江城给翻了个底朝天,医院那边都封锁了,估计是......” 茶馆酒肆也才恢复热闹没多久,而白凤轩与副官在营门口遭遇暗杀,这足以让江城所有人担心。 他们不想再经历战火,更知道白凤轩出了事,江城难保不出事。 “我来的时候,已经看到有人带了包袱出城,还特地跟去看了看,也没见封城,或许也没那么严重。而且,那个沈少爷不在还在江城嘛。” “沈少爷到底是个书生,虽然是有些手段,但带兵打仗是另一回事。最关键的是,那二位生死未卜,沈怀景就算有能耐,能不能指挥得了白家军,还是另一回事。” “你们说,是不是那个陈力......” 有人提及了陈力,便立马被人捂了嘴。 “仁兄,这话可不能乱说,会给自己惹祸的。如今江城的警察局长还是陈宇,那可是亲父子......” 市井流言,就像是天马行空的小说一般,一丁点火星子,就能燎原一大片。 沈怀景能不能控制军队,这确实是目前最无法确定的事。 傍晚的时候,还在军营里忙碌的沈怀景接到了白颂轩的电话。 “弟妹,老三真中枪了?” 白老二在电话里问得急切。 “嗯。” “打哪儿了?” “心脏位置。” “那......医生怎么说?有没有脱离危险?听说罗天逸也中枪了,你那边能不能控制住局面?” 白老二问题有点多。 江城离开江不远,上午白凤轩中枪,傍晚白老二收到消息,其实都算晚了。 “现在还在医院,情况不是太好......”沈怀景欲言又止,像是难以掩饰的难过,白老二也意识电话里不好说这个,便道:“弟妹别担心,我今晚就到江城。” “二哥,你就别来了。”沈怀景赶紧阻止。 “怎么个意思?你是怕我来抢江城?我说弟妹,有你那样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的吗? 我弟弟中枪了,生死未卜,我还不能来看看?再说了,陈参谋长也不在,就你一人,万一下面的人不听你指挥,你怎么办?江城怎么办?老三怎么办?” “二哥,凤轩和天逸同时中枪,你如何能知道不是敌人奸计。可能敌人就是算到,江城出了事,二哥一定不管不顾跑到江城来,那开江就无人坐镇了。再说了,二哥就算来了,也不一定能指挥得了江城的白家军。” 这话还真把白老二给堵得没话说。 确实,江城的白家军还真不一定听他的。 “如果江城真有事,二哥也别来救援江城。咱们不能让整个白家军都折在江城。” 白老二觉得沈怀景说得好像都有道理,但细一想吧,又觉得哪里不对。 反正,沈怀景这人就透着股子怪异。 “沈怀景,你该不是想趁着老三出了事,夺了老三的人马吧?我告诉你,你要敢对不起老三,老子追你到天涯海角,也得把你砍成肉泥。你给我记住了。” 白老二落下狠话就挂断了电话。 沈怀景看着电话感慨了一句,“彼此都好的时候,斗得跟两只疯狗一样。一听说弟弟有事,又心疼得跟剐了他的肉一样,真是奇怪的兄弟关系。” “沈少爷,陈局来了。” 齐荣一直守在外面,这会儿推门进来,陈宇穿了一身制服,站在外面。 “请陈局进来吧。” 沈怀景从医院回来就换了军装,而且一直待在军营里。 陈宇一头的汗水,刚进来,沈怀景就起身把茶水递给他,“先喝口茶,缓一缓再说吧。” 陈宇取下帽子,一口气把那杯里的茶水喝了大半,放下杯子时,豆大的汗珠落下,砸在地上。 “沈少爷,人已经抓到了。请你示下。” 陈宇今天格外恭敬,沈怀景也看出来了。 外面的谣言满天飞,而且不少都牵扯到他的父亲,陈宇会格外在意,也不足为奇。 第438章 你不会坑凤轩 “既是抓到了,那就辛苦陈局连夜审出来吧。” “你不亲自审?”陈宇有点意外。 “陈局,你是凤轩的发小,凤轩有多信任你,我就有多信任你。你也看到,凤轩和罗副官都出了事,我在这军营也走不开。更何况,审人这种事,我也不擅长。有了结果,你告诉我一声就是。” 陈宇站在那里有一会,也没敢动弹,更没有说话,就是那样静静地站着。 “还有问题?”沈怀景问。 “沈少爷,外面很多流言,你就不怕我......” 陈宇说了半截。 “你不会坑凤轩。陈参谋长可能有一些不同的想法,但我也相信,陈参谋长不会想看到白家军亡了。毕竟,白家军也是他的心血。” 陈宇有些看不透沈怀景。 其实,来这里见沈怀景之前,他已经做好了被关起来的准备。 现在江城的流言太多,先是关于他父亲与白凤轩的,之后白凤轩就在军营门口被暗杀,别说是江城百姓了,他其实都有点怀疑是不是他父亲派人动的手。 为此,他还特意写了封信让人带去老家。如果江城的一切是他父亲的手笔,他会把自己的命赔给白凤轩。 这是威胁,更是他的态度。 “为什么?”陈宇好半天问道。 “陈局,信任这个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凤轩找你谈过陈叔的事。其实,他也可以不找你谈。你给他的是信任,他给你的也一样是信任。” “那少帅现在......”陈宇一直没问白凤轩到底怎么样了。 他没有去过医院,因为他知道,现在抓到人是他作为警察局长的第一要务。 而且,他此时要是往医院跑,反倒让人误会,让人诟病。 “他没事。罗副官受了伤。不过,凤轩有一些他对这件事的想法,所以暂时对外给的消息比较消极。今晚可能还得辛苦陈局,我怕晚上不太平。” “我......我能去医院看看吗?” “去吧。他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这个发小要不去看看,他回头该跟你闹了。” 沈怀景并没有拦着。 他也知道,陈宇要去医院见白凤轩,也是想亲自确认白凤轩没有事。 可能不是不信任他,只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毕竟,江城这一堆事扎在一起,既然别人能怀疑陈力,那陈宇如何就不能怀疑他沈怀景呢? 刚才在电话里,白老二不也那样怀疑他吗? 夜色垂暮,江城又变得安静下来。 沈怀景已经下令从今晚起,江城宵禁。 所以,天黑之后,街面上除了巡逻的士兵和警察,几乎就无人走动。 沈怀景还没有吃晚饭,他有点吃不下。 当然,吃不下,一方面是做给别人看的,另一方面,他也确实不想吃。 心里装了太多事,好像就没什么胃口了。 “我让人煮点面吧,你好歹吃点。” 齐荣进来看到饭菜还放着,沈怀景摇了摇头。 “陪我去军营转转吧。” 齐荣也没言语,沈怀景出去,他便跟着。 夜色中的军营比较安静,所以就显得草丛里叫嚷的蟋蟀有些吵闹。 月色如水,眼看着就是中秋了。 去年中秋的时候,他已经踏上了归程。本来是可以早一点回到江城的,但船在海上遇了几场风浪,被迫在附近的港口停留数天,才再度起航。 所以,等他回到江城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 时间,过得好快呀。 在忙碌之中,他连父亲的祭日都给忘记了。 还真是个不孝子。 “齐荣,等过了年,娶个媳妇吧,再生个娃。这是齐修临终前让我一定带给你的话。” 其实,今晚不是说这个时候。 沈怀景之前也没有找到更好的时机。 “他......还说什么了......” 他们俩不太适合提及齐修,提起来,两个人都会特别疼。 “没了。那时候,他的情况已经不太好......” 沈怀景有点说不下去。 “从省城回来的路上,我梦到他了。他冲我笑得特别开心。我想伸手抱他,他就不见了。你说得对,我不该带他入军营的。是我的错......” “齐荣,齐修是为了我,这事你没责任,责任都在我。所以,我欠你一个弟弟。” “我不要你这样的弟弟。我只有一个弟弟,谁也代替不了。你永远欠着他的......” “我知道......” 两人正说话,有士兵跑上前来,齐荣立马回头掏枪对着来人,那人吓了一跳。 “荣哥,是电报,给沈少爷的电报。”那人立马举起手来。 现在军营里太敏感了,谁都知道。 齐荣这才上前把电报拿过来,递到沈怀景手里。 电报是萧恒发来的,是一句诗:小楼昨夜听春雨。 沈怀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白凤轩的事已经传到了萧恒的耳朵里,他这是来确认白凤轩生死的。 于是,他让人回电了一句:海棠依旧。 这两封电报,就算是被人拦截破译了,大概也不会知道说的是什么。 萧恒很聪明,沈怀景也不差。 晚上九点多,陈宇打了电话过来,说是已经审出结果了。 这几个人都是周楚洋留在江城的暗桩,他们不久前接到了周楚洋的命令,刺杀白凤轩。这两天江城关于陈力的流言,也是这些人干的。 原来,周楚洋真的没有死。 不只没有死,还能大老远的指挥江城的人对白凤轩打黑枪。 看来,他是把自己挨的那两枪,算在了白凤轩头上。 此刻的沈怀景,确实很后悔当初没有当机立断地解决了周楚洋,才给自己和白家军留下了那么大的祸端。 这一夜,江城比想象的要更安宁。 没有战火,没有动乱,虽然许多老百姓都没敢睡,就怕像之前那一次一样。 第439章 推测 第二天清晨,沈怀景早早去了医院。 罗天逸醒着,但精神不太好,白凤轩还在睡。 “昨晚城里没事吧?”罗天逸见到沈怀景就赶紧问。 “没事。凤轩昨晚没睡好吧?” 他压低了声音,怕吵到白凤轩。 “他说,你没在他身边,他睡不着。完全不顾我流了那么多血,伤口还疼,需要休息,跟我叭叭了快一宿。你看我这眼睛......” 罗天逸心里全都是怨气,话还没说完,就打起了哈欠。 “那你白天睡一会儿,他有时候是会过于兴奋。” “他是过于兴奋吗?他是有病......” 罗天逸的吐槽是接二连三,沈怀景便倒了杯水给他。 他接过水喝了一口,“胡天瑞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那个狗东西,昨晚才跟我交了底。你说他多气人。既然是别有安排,干嘛非要说要帮图元良,害得老子白气了一场。他跟你,也是说一套,做一套吗?” 沈怀景没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想起白凤轩说过罗天逸有点保守。 他要这时候说实话,罗天逸肯定又得骂街。 毕竟,人家受了伤,他得替他男人哄着。 “媳妇......”白凤轩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就朝站在病床旁边的沈怀景伸出双臂,要人抱的意思。 沈怀景不想刺激罗天逸,站着没动,只说了一句:“我带了早饭过来,赶紧起来洗漱了吃饭吧。” “媳妇,抱一下!我昨晚都梦到亲你了,刚要扒你裤子......” “白凤轩,你适可而止!老子还在呢!”罗天逸实在听不下去。 沈怀景也不能让他说下去,赶紧上前拍了一下他伸出来的双臂,“起来,别撒娇。还有正事跟你说。” 罗天逸昨晚没睡着,除了白凤轩跟他扯闲篇,更是因为他担心军营出事。 他和白凤轩都在医院,传出的消息还是生死未卜,军队要是出了乱子,到底是担心沈怀景按不住军队。 但白凤轩说他是瞎操心。 白凤轩认为,哪怕他们真死了,白家军也不会乱,只会听令于沈怀景。 罗天逸觉得他是天真了,还高看了沈怀景。 但一夜无事,也算是太平。 “陈局昨晚连夜审抓到的枪手,是周楚洋的人。周楚洋没死,不只没死,恐怕还搭上了图元良。” “怎么说?”罗天逸和白凤轩正吃早饭,听到沈怀景说这话,立马抬起头来。 “图元良刚刚清理了门户。按说,他把蒋方良收拾了,倒也没什么让人意外的。我昨晚仔细看了省城那边发来的几封电报,又细问了一下齐荣,那天晚上的具体情况。 蒋方良与图元良当时是势均力敌,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但图元良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把一切都控制得死死的。这要是没人出卖,做不到这么干净。我想了又想,能做这件事,又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只有周楚洋。” “但周楚洋不是蒋方良的人吗?怎么说,他也是应该帮着蒋方良除掉图元良才对。卖主之人,就算是能得片刻的安逸,也不会真正得到图元良的信任。他又何必呢?蒋方良也未必一定会输。”罗天逸不解。 “这个,只是我现在的推断,不一定对。我说我的想法,仅供二位参考。” 罗天逸觉得沈怀景这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还计较着他说的那些会影响白凤轩判断的话。 “少帅,你觉得呢?信你媳妇的?”罗天逸虽然也觉得不无这种可能,但他就是不希望沈怀景会影响了白凤轩的决断。 所以,一开始就阴阳怪气。 白凤轩刚刚吃完早饭,他俩说话的时候,他只是听着,一句话没说。 此刻放下碗筷,又喝了口茶,抬眼看等着他答案的罗天逸,然后目光再扫过沈怀景的眼睛。 “许博雅什么时候能到?”他问了句好似不相干的话。 “今天吧。如果今天到不了,那就是明天早上。” “那就等许博雅到了再说。那天晚上的情况,他应该更清楚一些。不过,图元良若是真用了周楚洋,以后咱们的麻烦可能就多了。” “怪你!”罗天逸立马嗤了沈怀景一句。 沈怀景还没有反驳呢,白凤轩不干了,“罗天逸,是不是疼不死你,你非得处处欺负我媳妇?” “这也叫欺负,我哪一个字说错了?” “你......” 眼看着二人又要打起来,沈怀景赶紧阻止,“好了,罗副官也没说错。当初是我不够果断,留下了周楚洋的命,以至于现在......我认。不过,罗副官,总是找一切机会扎我,你真的太像不待见儿媳妇的恶婆婆。” 罗天逸赶紧摆手,“别,你这么折腾的儿媳妇,我可要不起。” 罗天逸永远都是这么欠。 只是,他这人最大的优点是,无论是当着白凤轩的面,还是背着白凤轩,对待沈怀景的态度从来一致,绝对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也算坦荡。 许博雅是下午到的。 还没有进城,就听了些流言。直到见到了沈怀景,真切听到沈怀景说白凤轩无事,他才安心。 四方银行也好,还是刚刚成为大股东的宏基银行也好,在日后都将与白家军休戚相关。 这是许博雅此生下得最大的赌注。 而且,为了说服四方银行的股东,还有他的父亲,他可没有少费口舌。白凤轩要真这个时候死了,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怀景,那天晚上省城很乱。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图元良在收到我的请柬后,就制定了那晚的行动。酒会的行动是针对齐荣的,但同时也是给蒋方良机会,让蒋可以放手一搏。 不得不说,这一手,图元良玩得很大胆,收尾也是干净利落。那晚,如果不是方瑜以命相逼,齐荣大概是活不成的。所以,我不敢等天亮,就在江太医的帮忙下,出了城。也是怕夜长梦多,走不掉。” 许博雅细说了那晚的情况。 在酒会儿上出现的几波人,无一例外的都被图元良给拿下。 至于都是谁的人,许博雅是无从得知的。 第440章 扣屎盆子 “怀景,文森特的事,萧恒回来说了吧?” 许博雅喝了口茶,说得有点口干了。 沈怀景点点头。 “我离开广州前,听说文森特家族又派了其他人,最迟一个月就会到广州。萧恒之前的事做得还算干净,不过,你今年内最好都不要去广州,让萧恒也别去。 我这一次出来,除了想亲自过来处理宏基银行的事,然后再跟你聊聊,另外也是想出来避一避风头。广州,现在的气氛很微妙......” 两个人聊了许久,后来还一起吃了晚饭,最后还一起去医院见了白凤轩。 永兴社这两日都在停业中。 宵禁了,自然晚上也没人出来看戏。 苏老板一个人坐在戏台下发呆,好不容易恢复了营业,这才几天呀,就出了这样的事。 一连叹了好几声,谢小楼不知何时到了跟前。 “苏老板是不是觉得冷清了?” “冷清几日倒没什么,就是不知道少帅如何了?你昨天都去了,怎么也没有见到少帅?” “苏老板,我就是个唱戏的......” 苏老板觉得谢小楼有所保留。 他可能是知道些什么的,但沈怀景也肯定叮嘱他不许多嘴,所以就算此刻再多问几句,谢小楼也是一样的答案。 “行了,我也不问了,早些睡吧。” 苏老板起身,谢小楼看着他的背影,心头觉得有些抱歉。 但是,沈怀景特意叮嘱过的,他也不敢多嘴。而且,他更清楚,白凤轩的安危关系到江城的安全。 其实,昨晚回来他也没有睡好。 虽然沈怀景说白凤轩没有事,但他到底没有见到人。 或许,沈怀景本来就是骗他的。 这样想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很小人。 他一个唱戏的,没读过什么书,心头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更不懂这些上位者的博弈。他只是在心里希望白凤轩真的不要有事,他也不想江城再一次经历战火。 省城。 图元良已然得知白凤轩和副官双双中枪的消息。 周楚洋在电话里跟他说这事的时候,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和激动。 白凤轩真死了吗? 或者是快死了吗? 他首先想到的是几个月前,江城传出白凤轩成了残废,于是胡天瑞带着胡家军主力,想来个短平快,迅速拿下江城。 他当时也动了心思,而胡老三之前吃了败仗,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也想杀回江城去。所以,胡老三请战,他便允了胡老三出征江城。 他倒不认为胡老三能打得过白凤轩,但他当时觉得,胡老三与胡天瑞两面夹击,不可能还拿不下江城。 到时候,再与胡天瑞分了江城,他不废一兵一卒,坐收渔利就好。 退一万步说,真没能赢,他也可以全推在胡老三头上,反正于他都有利。 结果,两胡夹击还让白凤轩给打成那样。胡老三让人给活捉了,现在死活不知。胡天瑞后来也让白凤轩给收了,还在第二次江城之战中,发挥了重大作用。 就胡天瑞那样的人,白凤轩敢收,敢用,还不怕他反,图元良至今都觉得费解。 昨天收到消息之后,图元良就让人注意周边势力的动向,居然没有任何兵力往江城方向移动。 大概,都怕白凤轩只是假死。 这时候若想打江城的主意,搞不好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图军长,白凤轩可以来个神兵天降,你也一样可以。这也不难。你刚刚清理了第九军的门户,你们的政府军就开始往省城来,那点意思太明显。 白凤轩就算没有死,他也料定你此刻定然自顾不暇,不会去江城,所以,不会对你设防。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毕竟白凤轩历经两场大战,他也没几个人了。 而你,虽然也有受创,但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还是比他人多。你们那帮所谓的政府军,他们打过仗吗?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哪怕你只留下三分之一人,也足够应付了......” 昨天,周楚洋曾在电话里极力游说他出兵江城。 周楚洋这个人,不可与之谋。 只是如今已经合作,此时卸磨杀驴,不是他图元良的作风而已。 没有周楚洋的出卖,他要拿下蒋方良也不是不行,但可能损失会大一些,也不会这么迅速。 他也不想第九军再有不必要的牺牲。 他跟周楚洋说再考虑考虑,没把话给说死。 但其实,他不敢。 他不是白凤轩那个疯子,能够不顾一切。 他图元良做不到。 而且,他就不相信白凤轩真的死了。 “军长,刚刚收到的电报。” 副官拿着电报快步进来,图元良这才收回思绪。 他看了一眼电报上的内容,“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已经在查了。不过,那群白痴,带着那么多值钱的东西会让人盯上,也不奇怪。” “一定要查清楚。一般的人,可不敢盯上那些东西。” 图元良把电报拍在桌上。 电报上说,政府军派出的人刚走到陈家河附近,就让人给打了伏击。 不只如此,政府军还丢了不少装备和财产,这会儿正满世界找东西呢。 陈家河,那可是当年他一战成名之地。 在陈家河下手打政府军,就好像是昭告天下,他图元良反了。 他是想反,但还没有来得及,所以,这个屎盆子扣他头上,他不认。 图元良收到电报的时候,沈怀景也收到了电报。 胡天瑞带的几百人,已经突袭成功,因为刻意穿了第九军的军装,就是为了把突袭这事做实给第九军。 而且,他们撤走的时候,还大喊着说什么‘陈家河能捧你们上位,也一样能拉你们下马’,反正这屎盆子是要扣死给图元良的。 沈怀景收到电报之后,赶紧去了医院。 他那匆忙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白凤轩快不行了。 “这个胡天瑞,还真是天生当土匪的料。瞧他干的这活儿,可是比带领胡家军打咱们的时候强多了。” 罗天逸听了好消息,当然高兴了。 白凤轩让胡天瑞出去抢东西,还给图元良整了个屎盆子在头上,让图元良不反也得反,主要是落个难听的名声。 “那是胡天瑞有本事吗?那是老子运筹帷幄!” “是是是。少帅英明,少帅堪比卧龙凤雏。”罗天逸的马屁立马安排上,就是显得比较敷衍。 “少帅,这都几天了。军队也好,江城也好,就连周边也没啥动静。我觉得,你是多心了。天天在医院窝着,也没个意思。要不,一会儿你就随你媳妇回去,省得你晚上也睡不着。” 罗天逸可不想再听他拉扯着说一宿。 “再等等吧......” “你是......你是觉得陈力会做些什么?凤轩,你是不是多心了。陈力跟了大帅很多年是事实,大帅如今也不在了,更何况他的那些人也剩不了几个,而且陈宇还......” “我是在等二哥。”白凤轩打断了他的话。 第441章 接风 “二少爷?不能吧?” 罗天逸看向沈怀景,沈怀景也不说话。 “沈怀景,你俩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沈怀景不答,白凤轩也不应。 “你俩说话呀?是不是卢城的事?你俩回来之后谁也不提卢城的事,白大帅那样的人能吞金自杀,他多惜命,就不能够。我告诉,你俩敢瞒着我,我......我......” 罗天逸突然想不到拿什么威胁。 但这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沈怀景起身去了门口,片刻之后回来,二人皆看着他。 “二哥带了十几条船往江城来了,大概下半夜能到。” 罗天逸骂了一句‘草’。 漆黑的江城码头透着一股子幽暗。 渔火早已熄灭,睡在小船里的渔人也进入了梦乡。 此时,已经是凌晨,正是人最疲乏的时候。 江面上黑漆漆的,河对岸亦无灯火,死一般的寂静。 沈怀景点了支烟,抽了两口之后,烟就一直拿在手里。他让白凤轩少抽点,但今晚他自己就抽得不少。 从医院出来,就直接到了临江门。 这里的守卫并没有增加,值守的士兵一如往常。江风呼呼地吹着,已经有了秋的凉意。 “二少爷不会真想翻脸吧?”齐荣冷不丁问了一句。 “你觉得呢?” “二少爷......我说不好......” “嗯......” 齐荣心想,‘嗯’是什么意思。 既然都知道二少爷带人奔江城来了,怎么也应该多调一些马到码头来防卫。 站在这里都快一个小时了,烟都抽了好几根,想啥呢? 少帅也没废呀? 总不能真就只是来接人吧? 齐荣心里瞎嘀咕,但也没敢问。 离开医院的时候,白凤轩特地叫他进去叮嘱了一句,“保护好小景,凡事听他安排。他要伤了点皮,我把之前没揍你的,一起算上。” 齐荣倒也不怕揍,反正啊,他偷跑去省城,惹了那么多事出来,白凤轩到现在还没有揍他,不是改了性子,而是没功夫。 但眼前这个人,是他弟弟拿命换来的人,要是真让他死了,那他弟弟死得也太不值得了。 沈怀景还欠着弟弟的命呢,人要真死了,他跟谁要账去。 “二少爷要是叫你去船上谈,你别傻乎乎的像上回那样就跟他走了。” 傻乎乎? 沈怀景像是脑子有片刻短路一样。 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好几个月前的事了。 那一次是为了江城免于战火,也不想白家军彼此内耗,更主要的是,他当时不确定白颂轩是不是真的想打江城。 “走不走的,跟傻不傻没关系。看情况。” “沈怀景,你现在的命不是你自己的,你还欠着......”齐荣有点生气。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死。放心!”沈怀景打断了他的话。 这时候,不应该提齐修的。 齐荣也知道,一提齐修他们都难过。 可是,他家少帅是个疯子,眼前这位,疯起来的时候,也不分伯仲。反正,一会儿他要敢上白颂轩的船,那就直接打昏了给扛回去。反正少帅又没有真伤,白家军也不需要沈怀景来指挥。 “二哥不会翻脸的。”沈怀景像是自言自语。 齐荣本就不是话多的,虽然他心里并不完全认同。 白家兄弟斗了这么些年,反正他是没那么乐观的。 “沈少爷,远处有船来!”值守的士兵发现了江面上的异样,前来报告的时候,沈怀景在望远镜里也看到了船上的灯光。 一共十五条船,如果船上都装满人的话,少说也得上千人。 也是,连这点人都没有,就算是来了江城,也按不住江城的白家军。 “二哥远道而来,总得下去接个风。你去打个电话,叮嘱军营那边你的人,让他们打起精神。” 三更半夜接风? 接哪门子的风。 但白凤轩说了听沈怀景的,他也不得不听。 二十分钟后,一条小船靠了过来,那十几条船则停在靠对岸的位置。从炮火的射程来讲,他们都在彼此的射程之外。 沈怀景站在码头边,波浪轻轻地拍打着岸边的沙滩,他的身边除了齐荣,再无其他人。 小船停稳,便有士兵从船舱里出来,走到船头却没有下船,只是冲着岸边的沈怀景敬了个军礼。 “沈少爷,我们团长有请。” “二哥人呢?” “团长在对面等您!” “对面?”沈怀景看了一眼停靠在对面的十几条船,“行!” 沈怀景都没带点犹豫,抬腿就要上船,却被齐荣给拦住。 “放心,二哥不会害我。” 沈怀景推开齐荣的手,齐荣干脆把他拉扯到自己身后,“沈怀景,要当我弟弟就得听话,不然我怎么教训齐修的,就怎么修理你。” 沈怀景见齐荣不像是吓他,这一刻,要不是时机不合适,他都想抱一下齐荣。 当然,没别的意思。 就是单纯想替齐修抱一下哥哥。 “荣哥,没事。别让二哥等久了。是吧,二哥!” 最后这声‘二哥’叫得比较大声,齐荣这才回过头去,就见白颂轩从船舱里走出来。 “你怎么就知道我在里边?”白颂轩不解。 “我是觉得吧,二哥要真想对江城起什么心思,也不必花这个时间骗我去对岸,应该直接开炮,那样比较快。而且,二哥有打下江城的经验,而我嘛,还没有守城的经验。这一战,怎么算,都是我输。” 白颂轩从船上跳下来,沈怀景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了一下 。 “弟妹,你也是个奇怪的人。” “确实。不奇怪,也不能看上你弟弟。” 白颂轩哈哈两声,“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二哥,天也塌不下来。 走吧,我略备了些小菜,咱们上城门楼里去,边吃边聊。那里,现在凉快,而且看得还远。” 白颂轩侧头看了一眼一脸戒备的齐荣,“齐荣,不是我说你,有警惕心是好的。不过,也得有脑子。 你在省城捅那么大篓子,这也就是老三和弟妹,你要是我的兵,我早把你毙了。因为你,弟妹在广州差点死了,以后长点心吧。想给弟弟报仇,也不能凭着一腔的傻气。” 齐荣根本不知道广州的事,难怪他回来就被关起来了,少帅也不想见他。 要不是少帅和罗副官被打黑枪这事,他大概还被关在小屋里。 让他反省,他有什么可反省的。 但听到白颂轩刚才的话,他才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需要反省的。 第442章 未雨绸缪 “白凤轩,齐荣那个一根筋,你敢让他一个人跟着沈怀景去。这要出了事,你哭都来不及。” 罗天逸到底是不放心。 其实,他都想自己跟去了,虽然枪伤痊愈还需要时间,但两条腿又不是不能走路,天天在医院里待着,他都觉得要发疯了。 “齐荣一根筋,我媳妇又不是。安心躺着,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白凤轩往旁边的病床上一躺,还打了个哈欠,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罗天逸更着急。 “我是比不得你。除了你媳妇不见了,你能着急,我看天塌了,你也不会皱下眉头。” “也不是,你若是出嫁,我也得皱眉头。” “出嫁?老子也不是女人,出什么嫁。” “罗天逸,咱们也算认识半辈子了,过命的交情,听兄弟一句劝,曹大当家不错,忙完这阵,我就送你出嫁,别矫情。” 罗天逸就不喜欢听他提曹金花,作势要起来,结果扯到了肩膀上的伤,疼得嘴都变了形。 “让你别折腾,你不听。你以为我喜欢白天晚上都对着你?我家媳妇不好吗?” 罗天逸正想骂人,又听白凤轩继续道:“这一回,咱们都被打了黑枪。也是老天爷开眼,子弹没打死我。 万一运气不好,你我当场死翘翘,或者是躺在这里命悬一线,白家军得有人能指挥调度。不只得有人能指挥,还得是有脑子的人。不然,咱们俩死这里不说,白家军还有那么多人呢,总不能跟着一起死吧?” 本来脑子里都积蓄了各种词骂白凤轩,听完这话,罗天逸顿时明白白凤轩的用意。 “你是怕以后还有人朝咱们打黑枪?” 白凤轩把双臂枕在脖子下,“有没有下回不好说,但未雨绸缪是应该的。这一回,你我都没有大事,就算小景这次没有处理好,还有你我托底,就当是练手了。 二哥嘛......想法是有,但也翻不起大浪来。我若是现在去见他,有些话,我忍不住。万一脾气一上来,兄弟再拔枪,局面就不太好了。若是小景去见他,小景知道该怎么做更合适。” “那你怎么不早说清楚,害我担心半天。”罗天逸埋怨道。 “就你那性子,我要之前跟你说,你就得有别的词等着我。而且,当着小景的面,你那嘴也没个把门的。我有我的考量,但不一定那些话就适合说给小景听。行了,赶紧睡吧,睁着你那双绿豆眼,看着就烦人。” 白凤轩总是在嫌弃罗天逸,而罗天逸就像老妈子一样,时刻在为白凤轩操心。 其实,偶尔罗天逸也觉得,他那些心操得没必要。就白凤轩那脑子,小事上想不到的肯定有,但大事上就没有一点会漏了的。 只是这么多年,他们一直是这么吵吵闹闹过来,好像都成了一种习惯。 要是不吵不闹,他反倒觉得不自在。 到底还是白凤轩想得长远。 也是,万一哪天他俩让敌人一窝端了,至少还有沈怀景。 但是,沈怀景行吗? 这个问题跳出来之后,罗天逸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让你瞎操心。 “白凤轩,问你件事啊?” 安静了有一会儿的病房,又响起了罗天逸的声音。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婆婆妈妈的,也不知道曹金花看上你什么了。” “你少给我扯别人。我是说,那个......”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破了的嘴角,那是前两天让白凤轩给打的。 脸上的淤青已经淡了。 他们俩也不是头一回打架,所以那晚两个人都挂了彩,下面的人一猜就知道怎么回事。 反正大家是见怪不怪了,也没人问他俩。主要是怕问了,他俩一起打人家。 “那个,我总针对你媳妇,你就没想过,把我给踢出去?” 罗天逸问这话的时候有点心虚。 他们是兄弟,是战友,更是过命的交情,但那可是他的命根子媳妇。 天平哪头轻,哪头重,这不是明摆着的。 “过几天就把你给踢出去,踢得远远的。所以,你最好赶紧好......” 后面的声音很浅了,罗天逸见没了下文,再探头看,白凤轩都已经睡着了。 临江门楼上,夜风吹着,此刻倒是最为凉快的时候。 茶是好茶,菜也是可口的凉菜,此刻吹着风,若是有一壶好酒,当是更好。 只是,此刻不宜饮酒。 “弟妹,老三,还活着吧?” 扯了几句闲话,又吃了几口菜,白颂轩到底是问起了弟弟,只是这话问得有点别扭。 “二哥是不想凤轩活着?” “那怎么会。你不让我来江城,是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老三确实很严重,危在旦夕。毕竟,我若带兵来了江城,那就说明老三和罗天逸都不行了,你沈怀景镇不住江城,得我来坐镇。 我呢,想了两天,觉得还是应该来。当然,你也很聪明,故意把消息放出去,说老三和罗天逸重伤危及生命, 给人一种江城有机可乘的错觉。 周边的势力都知道,胡天瑞和胡老三就是因为被这种错觉所迷,所以折在了江城。这些人担心是圈套,反倒不敢来江城,这样,江城就安全了。 但弟妹呀,万一就有那不信邪的,你这一个人,独木难支。你也没打过仗,那些大老粗,也未必听你的。所以,二哥想来想去,还是得来。怕你误会,提前给你说清楚。” “二哥有心了。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二哥。”沈怀景往白颂轩杯子里续了茶。 “你说。” “如果凤轩和罗副官都不在了.....” 沈怀景在这里顿了一下,白颂轩刚要拿起筷子的手,突然抖了抖,手指碰到筷子,筷子落了地,声音不大,但刺耳。 “二哥,吓着了?”沈怀景笑问。 “拿老三的命开玩笑,沈怀景,是不是有点过了?” “二哥误会,我只是打个比方。毕竟,之前二哥在电话里说,我会如何如何......” “你敢!”白颂轩站了起来,枪口立马对准了沈怀景。 原本站在一旁的齐荣长腿一伸,两步到了桌前,挡在了沈怀景前面。 “二少爷,这是做什么?” “齐荣,这是家事,一边去。” 沈怀景拍了一下齐荣的肩膀,但齐荣没让。 “荣哥,这是家事!”他又说。 齐荣侧头,稍有片刻,这才回头看向白颂轩,“二少爷,既是家事,动枪就不合适了。” 话音落下,齐荣利落地收了白颂轩的枪,“我先替二少爷保管。” 第443章 打开天窗说亮话 枪里没有子弹,这是齐荣拿过去之后才发现的。 他又想起之前沈怀景在码头说的话,“二哥不会害我”。 看来,倒是他小人了。 “二哥,坐吧。我倒是没有想到,二哥还是这么喜欢玩空枪。” 沈怀景一语道破。 齐荣意外得紧,沈怀景连枪都没有碰,居然知道枪里没有子弹。 “说吧,这回怎么知道枪里没子弹的?我可是一枪没开过,你可没机会数子弹。” 白颂轩有点不服气。 “二哥要真想对我做什么,就不必一个人坐小船过来,会直接让人在江面上开炮。理由我都给二哥想好了,清理门户。江城这一年里,被炮轰过好几回了,如今可是把快散架的老骨头,二哥用不了几发炮弹,江城就得哭喊一片。还是二哥心善!” 清理门户? 心善? 这小子如今说话越发不好听了。 单独听,句句都没什么错。 可要放一起听,总觉得哪里都不对,有种被人当面打了一耳光,可对方却说你的脸皮真嫩的感觉。 沈怀景哪是什么小兔子,小狐狸还差不多。 也不对,这家伙下手可狠着呢,上回打他的时候,还有之前在江城商会门前杀人,这会儿是笑着,指不定几把刀等着他呢。 “我一个人来,枪里没有子弹,那是我的诚意。弟妹,都这个时候,咱们也不防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老三确实不能指挥江城的白家军了,不是我小看你,你还真镇不住江城。当然,如果老三没事,你们只是想借着这件事,有别的打算,那......” 白颂轩说到这里,也顿了一下。 沈怀景夹了一筷子凉拌鸡肉到嘴里。 鸡肉很有嚼劲,此刻也极为入味,吃起来正好。 白颂轩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的反应,但沈怀景就没什么反应,反倒像是在细细品味刚才那块鸡肉。 “弟妹,有那么好吃吗?” 沈怀景一笑,“二哥,不好意思,这凉拌鸡不错,你也来两块。” 他还给白颂轩夹了一筷子。 白颂轩这会儿哪有心情吃肉,他能坐在这里慢慢跟沈怀景聊,就是怕急了再出误会。 他家弟弟那个性子,很是记仇的。老头子死了,陈力回家养老了,明摆着卢城的事没完。 白老三到底怎么想他的,他摸不透啊。 这时候他们兄弟俩要是内讧,那可真是想死想疯了。 “二哥,继续说呀,我听着。”沈怀景见他看着自己不吃,也不说话。 “弟妹,你不说点什么吗?” “我?”沈怀景这才放下筷子,然后喝了口茶,“二哥,我就问一个问题。” 白颂轩等着他的下文。 “你有想过杀我吗?” 白颂轩心头咯噔一下,“弟妹,我的诚意还不够?” “二哥误会了,我不是说的今天,我是说......大帅还活着的时候。” 他家老头子还活着的时候? 他干嘛要杀沈怀景? 不对,陈力突然回去养老,连新兵都不带了,之前连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现在沈怀景问他这个,难道是...... 白颂轩顿时觉得后脖子发凉。 一切都说得通了。 “弟妹,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先回答我,我便回答你这个问题。” 沈怀景大概猜到他会问什么,毕竟白老二又不笨,所以他说:“是的,都知道。” “这个白老三......”白颂轩一拳头砸在桌子上。 “二哥别激动,这也是我的诚意。” 离开医院前,白凤轩只给了沈怀景一句话,“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其实,他觉得,白凤轩还有一句潜台词:如果没有办好也没关系,还有我呢。 白凤轩可以为他兜底。 这让他很安心。 但他更明白,这件事,他来说破比他们兄弟面对面的时候说破要好。 既然彼此心里都有一根刺,那他来当那个拔刺的人。从此,真正的心无芥蒂,这才是白家军所需要的。 “二哥,现在能给我你的答案了吗?”沈怀景追问。 白颂轩轻哼了一声,“老子要真想杀你,有的是机会,你还能坐在这里跟我说话?” “也不是真有那么多机会。就像你说的,万一没能杀了我,还让凤轩知道了,你承受不起那个后果。所以,二哥不是没有想过杀我,毕竟你都答应大帅了。你只是觉得,在杀我这件事上,弊大于利。” “沈怀景,你要想翻脸,你就直接说。不必废之么多话。我猜,你这下边已经安排了不少人等着吧,来吧,抓我,然后像你在江城商会前杀那些人一样,老子不会皱一下眉头。我敢一个人过来,就想过可能回不去。” 看着伸出来的那双手,沈怀景站起身来,一把拉住,“二哥,我杀你干嘛。” 他拍了拍对方的手,“既然是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不得把话说透吗?” “如今都开了头,我呢,今天就当个坏人,把该说不该说的一并说了。二哥若是愿意,也把你想说的都说一说。一家人,话总得说透,有问题解决问题,有误会,就解除误会。如果彼此心里有隔阂,让外人一挑拨,不就变成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来,咱们坐下来慢慢说,离天亮还早,不急。” 沈怀景这软绵绵的样子,就像他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没什么力道弹回来。 他若要再嚷嚷,似乎还是他的错了。 “二哥既然没有真的对我动手,不管曾经是不是想过,这件事,到今天就翻篇了。至于说二哥从大帅那里拿走的钱......你家老头子的钱,我没资格说什么,更何况,凤轩也没想要大帅的钱。上次大哥带来的那些,凤轩也还给大帅了。” 一说到那些钱,白老二又拍了桌子,“老三是个混球,他是懂怎么往老头子心上扎刀的。不过,老头子也不是东西,非得拿凤轩送回来的金戒指了结老命。父不父,子不子,都不是好东西。” “金戒指?”沈怀景只知道白大帅是吞金自杀,但吞的什么金,他还真不知道。 “老三没说吗?那金戒指是当年老头子与大娘成亲的时候,大娘送的。据说是省城最好的工匠打的,戒面上刻着老头子与大娘的属相,龙蛇交缠,而戒指的内侧则刻着他们的生辰八字。 他们当年也是互许终身,生死不弃的,结果......老东西变了心,但是你们都觉得是我母亲的错。我母亲有什么错,她又不是第一个,只不过她正好生了我罢了......” 那些旧事,白敬轩与白凤轩不愿意提及,其实白颂轩也不愿意提。 沈怀景倒没有想到,白大帅与夫人当初还有那样一些往事。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踝。 这个夏天,就算是再热,他也没敢穿过短裤,甚至连裤腿短一点的裤子都没有穿过,就怕人家看到他脚踝上的脚环,说他不像个男人,再添些闲话。 第444章 我就做一回小人 话匣子打开,白颂轩就有点收不住。 只是上一辈人的恩怨,如今除了夏姨娘,那两位都不在了,多说也无益。 “老子不想提这些。就是有时候想啊,我母亲这辈子太委屈了。白老三那个混球,从前如何对我母亲的,我母亲又是如何对他的。现在他倒好,还把我母亲给抢走了,老天爷凭什么总眷顾他呀......” 白颂轩可委屈坏了。 一个被抢了母亲的大孩子,这要如何安慰? 沈怀景倒是没有想到,这兄弟俩委屈起来,还真是一个模样。 “二哥,都过去了。我们就是接母亲过来住一阵,不是抢,等母亲在江城住烦了,你再接她去开江住就是。不至于,不至于......” 被人抢了母亲快哭的孩子,沈怀景都有点于心不忍。 哎,说正事呢,这怎么方向都跑偏了。 沈怀景又是茶水又是夹菜的,跟哄孩子一样,而白颂轩碗里都堆成了小山。 “弟妹,哄谁呢?” 得,人家还倒打一耙。 “二哥,我这不是哄你弟弟顺手了......”沈怀景一脸尴尬。 “何着老三那么大的人还......丢人......没断奶!不,你也没奶!” 白老二都快语无伦次了。 倒是一直站在旁边的齐荣没忍住笑,惹得白老二怒斥,“齐荣,你笑个屁!有你笑的地方吗?” “好啦,二哥,咱们不是说正事嘛,这怎么还扯远了。” “沈怀景,这不是你扯远的吗?行,说正事。那你说说,陈力怎么回事?陈力做什么了?” 一句话跑偏,一句话又拉回了关键点上。 沈怀景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二哥,你真不知道陈叔的意思?” “我知道什么?” “二哥,你听我给你分析分析,你看对不对。第九军突袭江城之前,凤轩派了陈参谋长带兵去新平以北剿匪,这是图元良的意思。当时呢,凤轩是想给图元良一个态度,又觉得陈参谋长毕竟经历的事多,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也能更稳妥处理。 后来,新平那边确实有些事,于是,陈参谋长就带兵撤到了开江,而这时候,江城已经丢了。凤轩带人撤到了白云寨,陈参谋长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白云寨汇合,而是留在了开江。二哥,陈参谋长在开江也待了些日子,就没跟你提过什么建议?” “什么?”白颂轩警惕地盯着沈怀景的眼睛。 “比如说,凤轩不行,白家军还得是二哥来统帅。凤轩丢了江城,兵力大不如前,而二哥实力雄厚,正是绝好时机。只要二哥振臂一呼,白家军就是二哥的天下。” 白颂轩心里犯嘀咕,这家伙,怎么就跟他亲眼看到的一样。 陈力当时确实那样劝过他。 他也不是没有动心过,毕竟与白老三互不隶属是他的底线。他当然还是想做白家军的头,老头子那个位置 ,他争了这么些年,怎么可能不想要呢。 但他当时没有答应。 他对陈力说,“陈叔,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但白家军,不管是一个人统帅,还是如今我与老三这般互不隶属,但我们都是白家军。 这时候我要真动了心思,坐不坐得上是一回事,就算真坐上了,就老三那性子,他还不得惦记着弄死我为止。我何必给自己寻一个麻烦。” “老二啊,我一直当你是最明白的一个。但你还是糊涂,你们兄弟早晚还得有一争。老三是我的学生,更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之前能许你互不隶属,那是因为他的力量还不够强大。 等有一天他的力量强大了,你要嘛臣服,要嘛被他赶尽杀绝。你看,他对胡天瑞就是那样的。你做得了胡天瑞吗?” 白颂轩当时没有反驳,确实也反驳不了。 白凤轩确实就是那样的性子。 “陈叔,以后有一争,那是以后的事。但现在,我更想让我们白家军能保存仅有的实力。我若此时与老三起了争夺,不管我得到还是得不到,那都是给第九军创造机会。 蒋方良带着第九军的精锐还在江城,他恐怕是巴不得我们兄弟相争,然后可以借此一举把整个白家军歼灭。谢谢陈叔替我参谋,但现在不是时候。” 当时,陈力没有说动他。 但不代表他真没有动心思,只是他还是很有大局观的。 此刻沈怀景这样问,白颂轩当然不能承认。 陈力已然离开江城回老家,而陈宇还在江城做警察局长,这就说明,陈力的离开算是平和结束,没有东拉西扯别的事,要不然,陈宇也不能留在江城。 而他,他去看过老头子两次,老头子也没跟他提及陈力如何,所以,只要他不认,陈力不松口,这事就没凭没据。 “弟妹,我不知道老三跟陈叔怎么了,但好端端的,这么怀疑我,我可是有点寒心。老三拿回江城,二哥我有没有出大力吗? 神兵天降是他想到的,但真正出力的还是我跟曹大当家。其实,曹大当家都不算,毕竟,那个女人就是个匪,会不会临时变卦都不一定。 我一边冒死带兵去打江城,还得一边提防着曹金花反水。老三可是一个人没出,在白云寨躲清闲。江城夺回来了,弟妹却给我扣这么个屎盆子。 弟妹,这杀人不用刀,你可是个狠人。” 白颂轩作出一副既委屈又寒心的模样。 沈怀景赶紧陪着笑,“二哥,咱们不是说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呢,说我心中所想,如果不对,二哥再辩驳就是。夺回江城,二哥确实出了大力。不过,二哥也不全是为了凤轩。我呢,就再小人一回,二哥听听看,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白颂轩直觉后面没什么好话,但他又很想听听,沈怀景到底能说出什么花来。 “凤轩当时的计划很疯狂,也很大胆,而且是个连环套,哪一环不如预期结果,下一步都走不了。如果二哥不同意凤轩的计划,江城当时拿不回来是肯定的。 没了江城,凤轩该去哪里?白云寨肯定不是长久之计,卢城更不是好的选择,所以你会更担心凤轩带着人去开江。 凤轩要真去了开江落脚,开江日后还是不是你的,那就未可知的。但如果帮凤轩拿回了江城,不只开江保住了,凤轩也有江城可据,能与你互相照应。 毕竟,没有白凤轩的白家军,二哥恐怕也是独木难支,被人吃掉就是早晚的事。有了凤轩在江城,周边的势力都只会盯着江城,不会盯着二哥的开江。 而且,如果开江有事,凤轩也绝对不会不管。二哥,我说得对吗?” 第445章 一山不容二虎 沈怀景说得都对,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只是这个时候,白颂轩不能认。 “弟妹,你非得把我的功劳给抹杀了,我还能说什么?原来,弟妹的打开天窗说亮话,就是这么个意思。弟妹,你干脆把暗杀老三的事也扣我头上得了,反正我身上的屎盆子不少,也不多这一个。” 白颂轩突然掀了桌子,滑落的盘子和碗筷在这个安静的凌晨发出刺耳的声音。 没有人冲出来,就连站在旁边的齐荣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护在沈怀景跟前,就像刚才的动静他没看到,也没有听到一样。 沈怀景还坐在原地,只是弹了弹身上溅到的残汁,不慌不忙地站起来,“二哥,杀老三的事还真跟你没关系,你就算想抢这黑锅,也抢不去。” “是谁?”白颂轩心头一紧。 他刚得到白老三被暗杀的消息,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陈力的名字。 其次才是图元良。 如果是陈力...... 也不对,陈宇还在江城,怎么可能是陈力? 陈力不会不管儿子的死活。 白颂轩这会儿都有点乱了。 “二哥,既然不吃了,那咱们走走。如今正是凉快的时候,我也有点乏,等了二哥太久,没睡觉。走一走,不至于睡着。” 沈怀景要真是想弄他,不至于这么磨叽。 他回头看了一眼对岸停着的十几条船,船上灯火还亮着。 “二哥,我真就是想跟你把所有的话都给聊透,没别的意思。”沈怀景补了一句,回头对齐荣说,“你就别跟着了,把东西收拾一下,我跟二哥随便走走。” 桌子都掀了,也没有人冲上来把他给拿下,说明沈怀景没有安排人杀他。 虽然来之前,他也觉得沈怀景和老三不至于对他下死手,但到底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夜风吹拂着这座古老的城池,沈怀景与白颂轩并肩而行。 “杀凤轩和罗副官的人,陈局已经抓到了。他们是周楚洋留在江城的探子,周楚洋没死。” “周楚洋?”白颂轩倒是没有想到这个人,之前齐荣跑去省城报仇,后来也传出周楚洋被枪杀的消息。 “齐荣知道吗?” 白颂轩突然反应过来,沈怀景为什么不让齐荣跟着。 “不知道。他要知道了,恐怕得再跑去省城杀一回。” “这姓周的,可真是坏透了。”白颂轩想起周楚洋还往他身边动过心思。 “我的错,当初就不该留着他。但现在后悔也晚了,图元良清理门户,蒋方良下了狱,周楚洋还能动这心思,大概率是周楚洋把蒋方良给卖了。 不然,图元良也不能那么快拿下蒋方良,还快速控制了省城的局势,没出什么大乱子。人家清理了门户,我们也应该......”沈怀景说了半截打住,看着白颂轩。 白颂轩避开了沈怀景的眼神,有些事是打死都不能承认的。 “二哥,你不说点什么吗?” “我能说什么?我在弟妹眼里,可是坏人。” “二哥,既然话都说到这里,我就不妨再把话说透一点。我曾经对二哥说过,凤轩对开江没兴趣。” “怎么,他现在有兴趣了?想对我下手了?”一说到开江,白颂轩难免紧张。 “二哥哪里话。二哥觉得,凤轩的能力如何?”沈怀景换了个方式问。 “那小子疯,是有点本事。但他胆子太大,没有人能回回都赢的。” 沈怀景点点头,“二哥说的是。白家军是一个整体,如果遇事,只能一致对外,听从统一的调令,就像上次拿回江城一样。如果还有下次,二哥愿意听凤轩的吗?” 白颂轩这会儿听出点意思来了。 他突然就想到的陈力的话,“你们兄弟早晚得有一争”。 白老三是绝对不会屈居他之下的,他就不是那种性子的人。 那么,如果不是白老三屈服,就是白老三出手收拾他。 沈怀景今晚跟他说了这么多话,看似掏心掏肺,把什么都给说透,原来是为了这么个意思。 “沈怀景,他白老三想做老子的主,让他自己来跟我说。让你来废话这么大一堆,这是一点没把老子放在眼里。再不然,他就直接带人打下开江。老子奉陪到底!” 白颂轩转身就要走,沈怀景伸手拦住,“二哥,我之前说过,让你别来的。但你非要来,既然都来了,那就不能让你走了。” “沈怀景,你敢!” “二哥,要不,你打赢我,我让你走!” “怎么,又想打我?沈怀景,老子告诉你,上回的账没跟你算,还真以为老子怕你。” 白颂轩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夜风呼呼吹着,他们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看着彼此那张都不怎么讨喜的脸。 沈怀景也没客气,按住白老二的手,“二哥,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二主,一支军队,更不可能有两个主帅。 如果二哥跟凤轩依旧是像之前那样,互不隶属,就还会有第二个陈力,第三个陈力,甚至无数个陈力。 二哥早晚有一天会动心,会对凤轩动手。又或是,凤轩哪天把二哥给收拾了。这样的结果,是二哥想要的吗?白家军能有现在的局面,容易吗?” “不容易,就让老子臣服,没这种道理。要不是我,他白老三就跟只丧家犬一样,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还想当老子的家,做他的春秋大梦去。除非我死了,他白老三这辈子都不要想碰我的人,我的地盘。” 这个结果,其实跟沈怀景预想的差不多。 白老二要是凭着他几句话,就能俯首称臣,那就不是白颂轩。 所以,这事谈不拢是肯定的,但沈怀景还是想试试。 如今试的结果出来了,白颂轩也在气头上,揪着沈怀景就开打。 夜色弥漫的城墙上,两个跳动的身影像是在黑夜里舞蹈。 “沈少爷、二少爷......”站岗执勤的士兵看到了,扛了枪过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怀景吼了一声,“回你的位置去!” 那士兵不带半点犹豫,立马回头跑去了自己的位置。 令行禁止! 只从一个执勤士兵的反应,白颂轩就看出来,沈怀景是能指挥得动江城白家军的。 第446章 打服? 病房的电话响了,白凤轩本来也没有睡着,起身接了电话。 罗天逸被吵醒,揉了揉眼,看着刚刚挂了电话的白凤轩,“怎么了?” “齐荣说,小景把二哥打了......” “打......这不是胡闹了嘛。你赶紧去看看,就你二哥那性子,这还不得恨死你了。 我早就说过,你那个媳妇,就是个添乱的,你还偏不听。这下好了,非得逼着二少爷跟你翻脸,他是不是没脑子......” 诋毁沈怀景是罗天逸最顺嘴的,白凤轩黑了脸,走到罗天逸跟前。 “罗天逸,你要想在医院再住两个月,老子成全你。再说我媳妇一句坏话......” 白凤轩做了一个捏死人的动作。 “我说他坏话了吗?他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二少爷十几条船来,人家就差一个动手的理由。这下好了,你媳妇亲自把理由送给人家了。 我都不知道你看上沈怀景什么了,长得不如谢小楼,脾气也不如谢小楼,除了多读了点书,哪一点比谢小楼强。你就是个瞎的,你......” 白凤轩没听他说完,就摔门而去。 半个小时后,罗天逸的病房里多了几个人。 鼻青脸肿的白颂轩,脸上挂了点彩的沈怀景,还有一脸恶意看着白老二的白凤轩。 医生正给白颂轩处理脸上的伤,时不时,还惨叫两声,沈怀景则由白凤轩亲自上药,倒是安静得紧。 待医生出去之后,罗天逸终于是忍不住了,“二少爷,你别跟沈怀景计较,他就是个没脑子的,什么都不懂。回头,我替你骂他......” “你敢!”白凤轩怒瞪。 罗天逸都想说白凤轩是个蠢货,但当着白颂轩的面,没骂出口。 “二少爷,如今是多事之秋,我跟凤轩又出了这事,沈怀景听说你带人来了江城,大概是给吓着了。 你也知道的,他跟凤轩,他们这对狗男男,有时候就是不太让人能理解。所以,可能把气撒你身上了......” “罗天逸,那晚你是没挨够打,是不是?”白凤轩要不是看他中了枪,这会儿都送上拳头了。 天,已经快亮了。 眼看二人又快吵起来,沈怀景开了口,“二哥,你说两句吧。” 罗天逸和白凤轩一起看向白老二。 “我白颂轩在此承诺,今后我和我的人都听少帅统一指挥。” 话虽不长,似乎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足够让罗天逸和白凤轩意外。 罗天逸像是怕自己听错了,“二少爷,你的意思是说,以后白家军只有凤轩一个统帅?你的军队,也归凤轩统一指挥调度?” “我表达不清楚吗?”白老二不耐烦地怼了一句。 罗天逸心想,这是什么情况,谁来告诉他。 “二少爷,很清楚。就是......”他看向沈怀景,“二少爷,你是不是头被打坏了。这事咱们不急,可以......” “媳妇,你说!”白凤轩突然开口,打断了罗天逸的话。 “就像二哥说的那样。” “就这样?”罗天逸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 白颂轩呢,白狐狸,就因为挨了一顿打之后,就愿意臣服了? 早知道这样简单,那之前白凤轩就应该狠狠把他给打服。 这可能吗? “沈怀景,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我告诉你啊,白凤轩只是在你面前有点傻,他不是真蠢,他......” “罗天逸,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老三啊?”白老二突然插了一句。 罗天逸怔住了。 “就老三这死德性,对你又不好,你是受虐狂吗?处处为他着想,他领你的情吗?瞧你那处处维护他的样子,真难看。他呀,眼里只有他媳妇,你断了心思吧......” 罗天逸没有想到,这时候还能让白老二给补刀。 “行了,我不跟你们瞎扯,我困了,要睡觉去。”白老二起身往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沈怀景,我会告诉母亲,你打我,你等着吧......” 罗天逸觉得自己要神经了。 刚刚白颂轩说什么? 说跟夏姨娘告状,说沈怀景打他? 我是还在做梦吗? 罗天逸都想给自己一耳光,看看能不能打醒。 “媳妇,疼不疼?”白凤轩才顾不上画地为牢的罗天逸,媳妇脸受伤了,他可心疼坏了。 要不是看到白老二伤得更严重,他肯定得再打白老二一顿。 “疼,你给吹吹......” 白凤轩就真给吹吹,沈怀景看着他一脸心疼模样,笑道:“你也不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媳妇办事,我能不放心?二哥那样的人,能臣服,反正我是做不到的。我家媳妇太厉害了。” 白凤轩直接把沈怀景抱了起来,罗天逸的视线终于扫到了这一幕,“你们要嘛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要嘛滚出去!” 结果,白凤轩就直接把沈怀景给抱了出去,留下罗天逸一个人在病房里骂人。 隔壁的病房里,白凤轩把人圈在怀里,沈怀景枕在他的臂弯,“二哥的拳脚功夫确实还得再努力些。” “你呀......下回打人这种事,让我来。你男人好好的,哪里需要你去挥拳头。” 白凤轩拉起他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亲。 “手疼不疼?” “不疼。不过,天亮之后,我得回去给母亲认错。二哥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没有母亲不心疼自己孩子的。二哥都愿意低头了,我哪怕在母亲面前跪上一天一夜,也是值得的。” “我同你一起跪!” “那可不行。你不能,你是白家军的少帅。” “你都替我当了坏人,我要是不能陪你跪,我就太不是男人了。” 白凤轩把人往怀里揽了揽,沈怀景靠在他的胸口,“二哥其实是从心里服你的。” “他说的?” “他没说,但我看出来了。” “嗯。那咱们家小景还看出什么来了?” “计划收回江城的时候,其实,你就已经决定要把二哥纳入麾下,对吗?” 白凤轩的指腹在他脸上轻轻地摩擦,“嗯。” “如果二哥不愿意臣服,你会怎么做?”沈怀景仰起头看他。 “嗯......还没想好......但你替我做到了。许了他什么?” 沈怀景的思绪闪回到了一个小时前的城门楼上。 第447章 图二哥心里舒坦,图白家军伤我一个,平安所有人 一个小时前,沈怀景与白颂轩双双倒在护城墙上。 沈怀景这次放了水,没有用全力,虽然看起来白颂轩更惨一些,毕竟都伤在脸上。 事实上沈怀景挨打多一点,只是都在身上,衣服遮着,反倒看不出来。 “沈怀景,你他娘的故意的,专往老子脸上招呼。” 沈怀景没什么力气地侧了下头,嘴角扯出些许笑意,“二哥,毕竟我得靠脸。你弟弟喜欢我这张脸,要是伤太重了,我怕他找你报复。” “c!” “二哥,我怕你硬不起来!” “沈怀景,你他娘的还有心情开黄腔。” 沈怀景想翻身,但身子实在有点疼,稍微侧一下,就疼得挤鼻子弄眼的,干脆放弃。 “二哥,打了我,也出了气。谈谈条件吧。” “沈怀景,你这买卖做得真好。让老子打一顿,就拿走了我的兵权和地盘,天底下就没有这样做生意的。我也甘心让你打一顿,你让你男人把江城给我,行不行?” 沈怀景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叹了口气,“这个还真不行。” “为什么?老子替白家军出的力比他多,凭什么就得是他?” “因为......”沈怀景带伤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来,“你没他厉害......” “沈怀景,你找死......” 白颂轩挣扎着想坐起来,但也有点费劲,试了两次,干脆也给放弃了。 就这么躺着吧,现在实在不想动弹。 “二哥,你要真想来江城,那天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就该来了。不是现在,也不是大半夜。你可以说你没有动心思,但你身边的人也没有动心思吗? 我不需要你回答我,你心里有答案。 开江,还是你的开江,凤轩不会要。但二哥,白家军不能各自为政,得统一指挥。我的话,言尽于此。最后多一句,二哥还是再确认一下,你的军队是不是还听你的指挥。” 沈怀景这一提醒,惊得白颂轩立马从地上爬起来。 沈怀景没有说破的话,他太明白不过了。 白家军里大部分人都是陈力由新兵带出来的,特别是...... 他之所以这个时候来江城,除了有他真的担心江城生变,最主要的还是手下几位军官都劝他,如果白凤轩真的有个万一,白家军得掌握在他手里,不能便宜了一个外人。 而且,他们都觉得,如果真有事,沈怀景一个书生也指挥不了军队。 他白颂轩是白家二少爷,就算这些兵不是他带出来的,但白老三不在了,肯定也只认他白颂轩。 就算白凤轩能捡一条命,等伤恢复,那也得是几个月后的事,他完全可以掌控整个白家军,而且还有陈力从云州带回来的那些人作为内应。 所以,白颂轩最终动了心。 刚刚跑出去没多远的白颂轩就被齐荣给拦住了,沈怀景远远看着,说了一句:“荣哥,让他走!” 齐荣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让白颂轩下了城墙。 齐荣这才快步过来,扶了沈怀景起来。 “真让他走?” “你不应该先问问我伤哪里了吗?”沈怀景有些疼,脸都扭曲了。 “你伤哪里都不疼。作吧!” 沈怀景笑,“传令下去,如果对岸的船开始移动了,都给我做战斗准备。如果半个小时后,二哥又回来,这事就成了。” “空手套白狼?”齐荣嗤了一句。 “这不叫空手套白狼,这叫......”沈怀景一时没有想到用什么词来形容,“你知道张仪吧,那个凭着一张嘴游说六国的男人。” “少帅不喜欢你提别的男人。”齐荣打断了他的话。 沈怀景笑得无语,肚子有些疼,刚才被白老二给狠踢了一脚,估计没个十天半月,大概是好不了的。 “没文化。行了,别扶了,我自己靠一会儿,传令去......”沈怀景扶着城墙,齐荣有点不放心,但他知道传令更紧急,立马跑到城门楼里打了电话。 等待是很磨人的,特别是沈怀景身上还到处都疼。 他就坐在临江门楼上,风呼呼地吹着,军医官大概是接了齐荣的电话,带着伤药赶了过来。 沈怀景也不让他往自己身上抹药,说有结果了再说,也不迟,反正死不了。 “你等着吧,回头看凤轩怎么收拾你。”军医官看了一眼他背上的淤青,这会儿还不太明显,估计再过一阵,那皮肉也就不能看了。 “他不会,他舍不得。”沈怀景笑着。 “你呀,非得用这个......苦肉计,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计谋。” “我若不让二哥出口气,更没法谈。齐荣,军营那边怎么样?” 沈怀景说话有气无力的,既让人生气,又让人心疼。 “挑头的几个,刚刚拿下,等天亮了,你亲自处理。” 沈怀景点点头,没再说话。 夜风吹得人身上有点凉,沈怀景缩了缩脖子,齐荣便拿了件军装外套给他披上。 军医官在望远镜里有发现,“怀景,有船过来了。” 沈怀景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也该差不多了。” 白颂轩带了三个人过来,捆得五花大绑的,把人交到沈怀景手里,沈怀景也没问都是什么人,只示意齐荣把人带下去。 波浪轻轻地拍打着岸边,一下一下,很有节奏。 白颂轩吐了口气,“走吧,去见老三!” “二哥,说说条件吧。” 白颂轩看着都快站不住的沈怀景,嘴唇动了动,最终挤出一句话,“我家小老三,给你当儿子。” 沈怀景听到这话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即又笑道:“二哥真舍得?” “让你男人把一切都留给我家小老三,不然,老子立马回去带人过来干仗。” 沈怀景连忙答应,“好好好,白捡个儿子,我高兴还来不及。不过,孩子现在还小,我们现在也没法带孩子,我家小元都让二叔和叔父带着,过两年再送过来吧。” “你认就行!” “我当然认!以后,我跟凤轩也是有儿子养老的人了......” 沈怀景把手搭在白颂轩肩上,“二哥,我现在有点柔弱,一会儿去见了凤轩,你别多嘴,我怕他......” 白颂轩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仍旧嗤了一句,“老子都不知道你图什么?挨打舒服吗?” “图二哥心里舒坦,图白家军伤我一个,平安所有人。” “傻不傻......” 第448章 立场不同 “要想那么久?”白凤轩见他出神好一会儿,在他唇上亲了亲。 “凤轩,你还记得你上次住院,二嫂来说过什么吗?” 白凤轩先是一愣神,随即皱起眉来,“他就只提了这个?” 非得把自己儿子送给他当儿子,他二哥就这么执着吗? 还是说,他二哥已经穷得养不起一个孩子了? “嗯,就这个。不过,他说,他要跟母亲告状......” “他告状......”白凤轩大嗓门,但想了一下自己二哥被打得像猪头的脸,又觉得告个状,也没什么过分的。 “他几岁了,一把年纪还添了这毛病。” 沈怀景一直被他压着,身上有伤,本来就疼,这会被压着,更是难受。 但是,他不能让白凤轩看出来,所以一直没有推开。 只是再压着,他怕是要叫唤了。 “凤轩,不早了。我得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军营里还抓了几个人,二哥那边也抓了几个过来,我得去处理。” 这个理由很好,白凤轩只得翻过身去平躺下,“媳妇,你说,这么好的机会,二哥怎么就放弃了呢?” “二哥爱你。”沈怀景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脸。 “狗屁,只有你才爱我。” 沈怀景笑了。 “媳妇,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嗯?”沈怀景侧头,“这么不信我,那还敢让我做主?” “不是不信,是不信二哥。你看啊,他让你打了一顿,就把他最在意的拱手送上,这不像二哥的个性。 而且,他让他家小三给我当儿子,那不就是盼着我早死,好让他家小三继承我的一切。二哥可不是那么好心的人。” “凤轩,你要不换一个角度想?” “什么?”白凤轩一支手臂支起头,侧着身子看他。 “二哥把小三给你,可能只是单纯想让你有个后。国人都很传统,男人无后,更是硬伤,不然,也不会都想生儿子。以后,每逢清明、中元的时候,好歹也有人......” 沈怀景没往下说,他觉得说这些不吉利,特别是白凤轩是真的中了枪,只是侥幸躲过一劫而已。 他这两天回想起白凤轩中枪这事,都还后怕。若是没有带那怀表,是不是子弹就穿透了心脏,无力回天。 那时候,他该如何...... 自打铁了心跟白凤轩在一起,他就没有想过他们分开,或者是谁会先离开。 但这个该死的时代,人的命有时候是真不由得自己的。 就像江城失了之后,他也差点没了命一样。 如此,他也就能理解白凤轩当时的心情,有多害怕失去他,而他同样有多害怕失去白凤轩。 “你呀,又多想了。媳妇,你最近有点敏感。我知道,我中枪这事,你吓着了。但你放心,不会再有下次。所以,我才在医院多住几天。自己内部的毒瘤不清除,早晚坏了整个身体,最近就辛苦媳妇了。” 白凤轩伸手把人拉进怀里,沈怀景有点疼,但没敢吱声。 离开医院时,天已经亮了,只是沈怀景的脸色很差。 齐荣见走路都有点虚,便伸手扶了一把,“让你逞能!” “是,逞能,荣哥教训得是。” 这已经不是沈怀景第一次叫荣哥,每次听着的感觉都不一样。 都说了他代替不了齐修,可这个没脸没皮的,一次比一次叫得顺口。 自己被人打成那样,还要装着把人打了模样,也不知道图啥。 齐荣不是太能理解。 “能不能走?” “不能走,荣哥给背吗?”沈怀景虚弱地笑。 齐荣别扭了一下,居然还真的蹲下身来,沈怀景本来是逗他,想拉近一下彼此的关系。 哪知道人家真要背,他反倒有点犯难了。 “我就是......” “还不赶紧上来?”不等沈怀景说完,齐荣就催促起来。 沈怀景也没矫情,直接趴到了齐荣背上,让齐荣把他给背出了医院。 不过,他们这一出,很快就被人传成了别的版本。 说白凤轩死了,沈怀景伤心到不能走路了,最后还是让人给背出医院的。 沈怀景自己也没想到,这就么背一下,还背出新的故事来了。 军营里挑头的几个已经审问过了,说的陈参谋长的意思,只要开江那边有了消息,他们就作为内应配合。 审这些人的时候,沈怀景与陈宇就坐在隔壁的房间,从头到尾,听得清清楚楚。 陈宇整个背心都湿了。 他全然没有想到,父亲还留了这么一手。 明明父亲告诉他,并没有什么阴谋,只是单纯的觉得白颂轩更适合做统帅,他不是要谋反。 自己的父亲,他如何能不信呢,更何况他们把所有的都聊透了,没必要还有藏着掖着的事。 而白颂轩抓的三个人,也一并进行了审问,供词与这边军营抓的几个相符,也就不存在冤枉他父亲的可能。 “陈局,今天请你过来听这个,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知道真相。即便是到了现在,你仍旧可以做选择。凤轩既然能让陈叔安全离开江城,也一样可以让你走。” 陈宇坐了好一阵,裤腿被他抓皱了又放开,放开了又抓皱,来来去去好几个回合,他才站起身来。 “我若不走,沈少爷还信我吗?” “陈局,我若不信你,你也就不会坐在这里。” “为什么?我父亲......”陈宇不解。 那天,他去医院看白凤轩,当时他也有主动提及自己的父亲。白凤轩却打断了他的话,白凤轩说,“陈宇,就算你父亲做了什么,跟你也没有关系。我从不认为,你会害我。” 从医院回警局的路上,他都觉得白凤轩傻,边走边骂那个傻子。 “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就像凤轩是凤轩,白大帅是白大帅。你和凤轩一起长大的,你们是兄弟,你也帮了凤轩很多,更未做过任何不利于凤轩的事。 我也相信,陈叔也不是想反,他只是觉得,二哥更适合做白家军的统帅。这就好比皇帝要立诸君,有人选大皇子,有人拥二皇子,不一定就拥护大皇子的人就是坏人,只是立场不同。 也没有说,二皇子最后做了储君甚至皇帝,就一定要把从前没有拥护他的人给杀了。居高位者,如果连点容人的量都没有,那也成不了大事。” 沈怀景说话句句在理,陈宇也想过,这事如果换成是他,他可能不会让父亲离开,而且昨晚出了那样的事之后,他也不会放过还在江城的自己。 必须得说,不管是白凤轩,还是沈怀景,都是既有肚量也有胆量的人。 他比不了,他父亲更比不了。 他父亲跟着白大帅一辈子,自诩有勇有谋,但跟白凤轩与沈怀景比起来,好像不是一个层级的。 所以,输是肯定的。 他更庆幸,自己一直都更看好白凤轩。 “沈少爷,我愿意留下来。但警察局长就换一个人吧......” 第449章 你给老子使苦肉记 沈怀景当然不同意换警察局长人选,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是希望陈宇在这次的乱局过后,找一个合适的时间,他想见陈力一面,并且保证不会对陈力做任何事。 陈宇没有理由不答应。其实,他也很想知道,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 处理完公事赶紧回到沈宅,就见白老二跪在院子里,此时太阳正烈,白老二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二哥,这是怎么了?”沈怀景赶紧上前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 “给我跪好,让你说话了吗?” 听到声音,沈怀景才注意到,夏姨娘拿着根小棍子坐在廊下的摇椅里,他赶紧到了夏姨娘跟前,“母亲,别让二哥跪了,天怪热的,回头再中暑了。” “怀景,你别劝我。你二哥欠收拾,他居然敢带着兵来江城捣乱,还把你给打了,我要不替你把人收拾了,他还真当自己没人管了。” 沈怀景回头看了一眼白老二,白老二那表情仿佛在说,“你这个狐狸精,你勾引我弟弟就算了,你现在把我母亲都不放过。” “母亲,你误会二哥了。二哥怕江城有事,这才带兵过来的。我一个书生,这不是没带过兵,怕万一江城出了乱子,应付不过来嘛。而且,二哥来之前,我们通过电话,他没有来搅局。” 夏姨娘不太相信地抬头看沈怀景,“怀景,你别替他说好话,我还不知道他,一听说老三出了事,那还不得跟捡大便宜一样,巴不得飞过来抢了江城。 他也不想想,要是老三真有事,就他那点人那点本事,他能撑几年?跟他老子一个德性,没出息,就只盯着眼前那点东西,以为自己有一城一池了,就了不得,还真能当土皇帝。 外面的世界大得很,他老子蠢,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一开口,夏姨娘骂起来也就没完了。 既是骂自己儿子,也是骂白大帅。 沈怀景从前就觉得夏姨娘的格局不是一般大,如今听了她骂人这些话,他只觉得夏姨娘是因为没能遇到一个好男人。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夏姨娘把自己的儿子教得不坏。 即使白老二与凤轩一直针锋相对,但白凤轩真有事的时候,白老二这个哥哥从来没有迟疑过。 收回江城那一战,其实是白老二最好的机会,只要他想,他是完全可以做他想做的事。 但江城收回来后,他依旧拱手让给了白凤轩。 虽然昨天晚上,沈怀景在城墙上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但也不能全盘抹杀,白老二同样很看重兄弟。 “母亲,你还是让二哥起来吧。这事,我也有错,没提前跟母亲说。母亲要罚,就罚我吧。” 说着,沈怀景就去白老二身边跪下。 夏姨娘一看这般,只得让两个人都起来,但自己儿子起来前,她还狠狠瞪了一眼,大概是说:你给我皮子紧一点。 劝好了夏姨娘,沈怀景回屋去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正好军医官也过来了。 沈怀景示意白老二也去书房,省得在外面再让夏姨娘给修理。 当白老二看到沈怀景背上的大片淤青,着实吓了一跳。 “沈怀景,你是猪吗?你故意的,给老子使苦肉记?” 军医官把药抹掌心上,一遍遍地在他背上推开药,目的是想让那些淤青尽快散去。 但这个过程是比较疼的。 沈怀景本来咬着牙,让白老二这一骂,就回了句嘴,“二哥,你可小声点吧,要让母亲听到了,我还陪你跪外面。” “母亲哪舍得你跪。他就是偏心。从前偏心老三,现在连你也一块偏心。沈怀景,你是不是给我母亲吃什么药了,让她那么护着你。” 沈怀景都要疼笑了。 夏姨娘哪里偏心他呀,在他看来,夏姨娘是更怕白凤轩找白老二算账。他只是想保护儿子罢了。 当然,也不是全然保护儿子,有点儿子不懂事,该教训的意思。 “你还笑,疼不死你。” “二哥......”沈怀景嘴都要疼歪了,“你好吵......对了,开江那边......” “放心吧,开江那边没事。留守开江的,都是我亲自带起来的人,是与我共过生死的。如果连他们都不能信了,我白颂轩就真成了孤家寡人。” “那就好......” 沈怀景的汗水不住地流,实在太疼了,低声求军医官轻一点,军医官则说,昨晚就该这么做的,现在都已经晚了,若是不用点力,这些淤青散不去,不只疼,让凤轩发现了,兄弟俩怕是再得打一架。 沈怀景只得忍着。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沈怀景吓了一跳,怕夏姨娘在外面听到了,警惕问道:“谁呀?” “刚刚收到的电报。” 外面是齐荣的声音。 “进来吧!” 齐荣一进来,就看到沈怀景背上大片的淤青,也是吓了一跳。 “拿过来!” 齐荣这才赶紧把电报递上。 电报是省城那边发过来的,只有两行字:昨夜省城大战,图元良胜。 白颂轩探头要看,沈怀景便直接递给了他。 “一个月的时间里,第九军四次大战,图良元现在怕是强橹之末了。”白颂轩有点幸灾乐祸。 “我们也不比图元良强。所以,在短时间内,我们与第九军,大概都能相安无事。” 这就是白凤轩的意图。 在陈家河伏击政府军,并让政府军认为那是图元良所为。如果没有陈家河伏击,政府军入省城,图元良是没有办法阻拦的,除非直接翻脸。 但若是那样,图元良就是自己反了,谁都不想做个反贼,到底是不好听。 有了陈家河伏击,政府军入省城,就是炮火开路,图元良再反击,那就是自保,自然不一样。 用一帮蠢货去消耗图元良的有生力量,既解决了那帮蠢货,又让图元良短时间里不能有别的心思,也算是帮了图元良一点小忙。 说到头了,图元良还得感激白凤轩呢。 第450章 二哥挺在乎你的 “齐荣,你亲自给少帅把电报送过去。顺便......” 沈怀景话没说完,就惨叫起来,白老二看着也怪疼的,忙道:“军医官,咱们能不能轻点,没见我弟妹疼嘛......” “二少爷要是下手轻点,他至于遭这罪吗?” 白老二让这话给堵得一时无言。 “舅舅,没事。不过,等我交代完齐荣,你再接着来。” 齐荣倒是懂事,立马凑近了些,让他说话不至于太费力。 “顺便把军营这边的情况一并汇报给少帅,看看他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和交代。最好,别让他出院。” 齐荣秒懂,立马起身,抢过白老二手里的电报,匆匆离去。 “我说弟妹,这人也抓着了,里边的外边的都消停了,干嘛还让凤轩在医院里待着?” “二哥,我现在疼,能不能别故意逗我说话。” 话音落下,他又招呼军医官,“舅舅,接着来吧!不过,最好给我找块纱布咬着,我怕母亲听到......” 军医官已经拿了纱布出来,塞到他嘴里,白老二的目光这才落到沈怀景的背上,顿时明白过来。 也是,他那个疯弟弟要出院回来,两个人还不得好好温存。 衣服一扒,身上那些东西...... 他都能想象白老三拿着菜刀在院子里追杀他的模样。 可能还不只如此,自己的母亲恐怕也得拿把刀在后面追杀他。 这样一想,冷汗也就下来。 但是,他觉得自己很冤枉。 “弟妹,你故意害我。” 沈怀景这会说不了话,也没法反驳。 “有事你说事,非得这样激我。还有啊,你回回都打脸,到底什么毛病?我虽然不靠脸吃饭,但我好歹带着那么些兵,脸打成这样,你让我怎么见人?我看,你就是想让我得了便宜也没脸。” 军医官能够感觉到手下身子的颤抖。 “怀景,再忍两分钟,马上就好。” 沈怀景趴在那里闷闷地哼了两声,白老二的声音又起,“你说你也是,自打跟了凤轩后,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动不动就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你是真不疼啊?” 沈怀景都要疼笑了。 这是气他呢,还是气他呢。 好不容易结束了,沈怀景身上的衣服都汗湿透了,看来之前的澡也白洗了。 “二哥,要不,你试试。”他扯了嘴里的纱布。 军医官让人打了热水来,给他身上擦拭了一下,便让他好好睡一觉。 待他醒来,亦不知道几时,床边坐了个人,他惊了一下,还当自己是在梦里。 “胆子越发大了,居然这么大的事都敢瞒着我?” 白凤轩的声音响起,那模样可不像平时梦里那般讨人喜欢。 这是生气了? 他做什么了? 他伸手拉人,却被人按住,“沈怀景,我让你自行决定,你就是这样弄得自己遍体鳞伤的?” 这一下,沈怀景彻底是醒了。 因为按这一下疼,而且他都知道自己遍体鳞伤了,能不吓醒吗? “凤轩,你怎么......” “不是,你听我说......” “ 我就是......” 感觉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二哥呢?” “死了!” 沈怀景吓得差点魂都没了,立马要起身,又被白凤轩给按住。 “去哪里?” “二哥......” “他死不了。他的账,我回头跟他算,你的账,咱们得好好算一算。” 沈怀景总算是松了口气。 只不过,白凤轩的性子他太清楚,惯会在他柔弱的时候欺负他。 这会儿就着自己骗了他的事,指不定要怎么折腾他呢,就喜欢看他求饶的样子。 沈怀景想装可怜来着,但又怕白凤轩把他装的这点可怜都算白老二头上。 不装可怜吧,他又怕自己倒霉。 好难啊。 “还疼不疼?”白凤轩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也不知道小脑袋瓜里想什么。 他的小兔子现在是长大了,心思也多了,他不得好好管管。 “疼......” 他故意拉长了尾音。 “疼你还......”白凤轩舍不得骂,小兔子的眼尾都红了,听说军医官给推拿的时候,疼得身子都发抖了,但怕夏姨娘听到了担心,愣是自己咬着纱布。 光是想想这画面,都能让白凤轩疼得肝颤。 他在沈怀景身边躺了一下,沈怀景要往里边挪动,却被他给揽住,“别动,我抱着。” “不能怪二哥。二哥把兵权都交了,我挨两下,不算什么。” “他那点人,我稀罕吗?” “我稀罕,行了吧。兄弟嘛,怎么也得一条心,这样才不能让人钻了空子。更何况,上回我也把二哥打得够呛,他没记恨我,拿回江城的时候,还出了大力。 拿下江城,他也没有要一分一毫,就凭这个,也得高看二哥一眼。 其实,二哥挺在乎你的。听说你中枪的时候,还在电话里威胁我来着,说我要敢对不起你,他要追杀我到天涯海角。 做哥哥的,能做到这样,已经是特别好的哥哥了。人家带了那么多年的队伍,说给就给,就凭这一点,你呀就没二哥大度。” 白凤轩不喜欢听这些话,但又实在不想在媳妇身子疼的时候反驳,只得用吻堵住了他的嘴。 他的亲吻很温柔,像是怕碰坏了手中的宝贝一样。 沈怀景喜欢他这样的温柔和小心翼翼。 像是要给对方奖励一样,灵活的舌头撬开了对方的牙齿,正要往 里大举进攻,就被白凤轩拉开。 “别撩火!” “没撩!” 他一脸纯真,但眼角的笑意到底是出卖了他那点坏心思。 “还真是不怕我欺负你?” “你不是喜欢吗?” “我......”白凤轩一时无语。 从前他确实是那样,每每沈怀景受伤或是生病,他就可劲地折腾人家,非得折腾到人家求饶为止。 “谁让那时候,你总不待见我。我一见着你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就恨不得把你的骨头给啃干净,那样,你就再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与我永远合在一起了。” 说话的功夫,人也抱得更紧了些。 他们俩这会抱一起正好着呢,刚刚逃出家沈宅的白老二可是怕得要死。 想来想去,只得躲去了医院,罗天逸的病房。 第451章 冲冠一怒为男人 罗天逸在问明原由之后,沉默了。 他看着白颂轩,白颂轩也看着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最后,一同叹了口气。 “二少爷,我觉得你以前挺正常的。现在怎么......”罗天逸话没说完,主要是他发现他说那话不合适。 人家二少爷都愿意交出兵权,唯白凤轩马首是瞻了,他这破嘴要这时候惹祸,那就太不是人了。 “我也觉得自己鬼迷心窍。你说,我跟老三争了抢了那么多年,我多少回想弄死他,他也想弄死我,我怎么就因为打了一回沈怀景,就把一切都交出去了呢? 肯定是沈怀景给我下了降头。” 罗天逸心想,老子都不说的话,你自己个倒是说出来了。 行吧,你说你的,我也当没听到。 “就老三那德性,这回肯定得打死我。”白颂轩还嘀咕呢。 “天逸,你说,这是不是沈怀景的离间记。先夺了我的兵权,拿了我的队伍,再把我打他的事告诉老三,好让老三有理由除掉我。 哇,我才明白过来,沈怀景这个妖孽,也太毒了吧......” 白老二一拍大腿站起来。 罗天逸眼看着势头不妙,赶紧起身安抚道:“二少爷,这沈怀景吧,他确实想法多点,但真不至于害你性命。 这要真想害你,你俩天没亮的时候过来,他不就得跟凤轩打小报告了。所以吧,我觉得这事可能有误会。他这人说话还是算话的,这点信用还是有。” “那老三不在医院好好待着,跑回去做甚?沈怀景可没让他回去。” 罗天逸也不知道怎么说。 齐荣之前来的时候,在白凤轩耳边低语了几句,他没听到说的是什么,但齐荣说完,白凤轩就要走。 所以,罗天逸猜测可能是齐荣把沈怀景挨打这事告诉白凤轩了。不然,白凤轩也不能像是火烧屁股一样,跑得那么快。 但是,这话他自己想想,不能说。 “他那个人,跟没断奶似的,离不开他媳妇。指不定是想媳妇了,这不就回去了。 二少爷,你放心,到了我这里,咱们就安全了。就算凤轩真要跟你算账,我拼了这条老命,也护着你。” 罗天逸正哄白颂轩呢,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二人惊了一下,毕竟门外有人守着,不至于连个通报都没有,就有人敢随便闯进来。 哪怕是医生护士,那也得先敲门,得了允许才会进去。 罗天逸正想骂人,回头看到打门外进来的帅气姑娘,立马扭过头去。 “哟,是曹大当家。” 白老二上回跟曹金花合作来了个神兵天降,也算是配合默契,一战就成了朋友。 “二少爷!” “曹大当家这是来看我家老三呢,还是来看天逸呀?” 当初让白老二跟曹金花打江城,白凤轩自然也是给白老二透了底的。虽然白老二不太相信什么鬼爱情,但事实证明,古人说的‘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是个传说。 也不对,用在罗天逸这里,好像得改改词。 应该叫冲冠一怒为男人。 “我当然是来看......”曹金花停顿了一下,目光在罗天逸的脸上打了几转,笑了笑,“看我家天逸。” “什么你家。曹大当家,你别乱说。” 罗天逸急得跟啥似的,赶紧反驳。 “不是我家,谁他娘敢碰你,我毙了谁。”曹金花是个野的,说风就是雨,双枪都掏出来了。 罗天逸生怕他擦枪走火,立马按住曹金花拿枪的手,“说话就说话,动不动掏枪,哪里有个姑娘家的样子。” “天逸,你睡我那会儿,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我与众不同,没那些姑娘家的娇情,你就喜欢我这样坦率的......” 罗天逸可不敢让她说,立马伸手去捂嘴。 手臂上的枪伤这么一动弹,疼得脸都扭曲了。 这可把曹金花给心疼坏了,“医生,叫医生,这都几天了,怎么还疼,这些医生有没有本事,不行都给老子拉出去喂枪子。” “曹金花,你......” 罗天逸汗水都下来了。 白颂轩在旁边看热闹,嘴角带着笑,全然忘记了他自己为什么来医院。 “宝贝,别怕,江城不行,咱们去广州,给你找最好的医生......” 曹大当家哄起人来,也让白颂轩看得新鲜。 他只恨出来的时候没带一包瓜子,不然这会儿边看热闹,边吃瓜子,那多惬意。 “宝贝,别忍着,说话呀......” 被曹金花这一嚷嚷,医生护士都来了一趟,又检查了伤口,确认没事,曹金花还把医生给训了一通。 训完之后,又给人医生塞了十几块大洋,说是以后还得辛苦他们。 反正,把人弄得挺无语的。 “宝贝,等伤好了,你就跟我回去。这江城啊,太他娘的多事了。我上回走,就不该把留下。你看,我才走多久,你差点命都没了。 我听说你中了枪,老娘半条命都快吓没了。什么都没顾上,扔下就往江城赶。幸好你没事,不然,我跟白凤轩没完。” “曹大当家,你先松手。” 他的手一直被曹金花握着,弄得他浑身都不自在。 特别是还有一个看客,一直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罗天逸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是我的人,我拉一下怎么了?咱们睡都睡过了,还害羞?”曹金花笑着去捏他的下巴,感觉要亲上一口似的。 白颂轩咳嗽了一声,“那个,曹大当家,我在这里是不是有点碍事呀?” “二少爷,没事。你想看就看,等他身子养好了,还得请你去千波寨吃喜酒呢。” “这么说,我要提前恭喜二位了。” 白颂轩起身朝他二人拱手,罗天逸恨不得立刻死了算了。 他闭上了眼,悔呀。 “天逸,我去别处转转,不耽误你跟曹大当家,久别胜新婚。” 出门前,白颂轩又叮嘱了一句,“曹大当家,温柔点,天逸还伤着......” 那笑声一直在病房里回荡。 罗天逸觉得自己这辈子是跳进长江都洗不清了。 明明说好的露水情缘,你情我愿,怎么就这样了...... 第452章 嫁妆 曹金花是晚上到的沈宅,夏姨娘做了几个好菜,曹金花又是个爽快人,自然是要饮上几杯的。 白凤轩不让沈怀景喝,自己跟曹金花左一杯右一杯的,喝得倒也畅快。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曹金花借着几分酒意开口,“少帅,过几天我想接天逸 回去。” “你跟他说了?” “大概吧。”曹金花吐了口气。 “他什么反应?” 曹金花回想了一下罗天逸的反应,“他......他说要弄死你。” “嗯,是他的性格。以后,好好管管你男人,别让他到处撒泼。” 曹金花还怕白凤轩不放人,虽然当初是说好了,但说好是一回事,目前的情况是另一回事。 “你真让我带他走?江城现在......来的路上,我就听了不少传言......我呢,了是不太放心他。 听说你和他在营门口让人打了黑枪,我确实吓得不轻。我这辈子,没看上过什么男人,他是第一个。你不能让我好不容易找到他之后,又把人给弄没了。” “我明白。这两天我出门不方便,让小景给他添点嫁妆,你回去的时候一并带上。他也不容易,一把年纪了,好歹有人要,不能亏待了他。” 曹金花一听这话还真乐了,“少帅,你这意思是还得让我搭上点聘礼?” “曹大当家财大气粗,向来不会小气。我就不开口要了,你看着给就是。” 曹金花愣住,她就不该多那句嘴。 “怀景弟弟,你家少帅一向都这么无赖吗?” “他呀......”沈怀景回头看白凤轩,白凤轩朝他眨了下眼,看着像是两个人没羞没臊地当着别人面调情。 “他就是舍不得罗副官。他们打讲武堂的时候就在一块,多少年了,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嫁弟弟嘛,难免心疼,曹大当家看重罗副官,会心疼人,彩礼只是个态度。我会替罗副官好好收着,这是他娘家,随时都能回来。” 这话从沈怀景嘴里说出来,而且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得还一副特别理解人的模样,曹金花都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妖怪附体了。 “怀景弟弟,你变了。” 沈怀景笑了笑,“是变了,之前跟二哥打架,没打赢,让二哥给揍了。看,脸上的淤青还没消呢......”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曹金花听得满头凌乱。 白凤轩看着身边的小兔子,满眼都是欢喜。 还得是他的媳妇,太聪明了,太可爱了,太招人喜欢了。 曹金花默默地喝了几大杯酒,然后嗤了一句,“少帅家的酒,可真贵!” 就这么一顿饭,这两口子又从曹金花那里要了些彩礼。 其实,曹金花这回来,也没有空手来。 既然都想好了要把罗天逸接回去,该有的都不能少。所以,她其实是带着东西来的,是聘礼还是嫁妆,那都无所谓,反正给了东西,她是要把人带走的。 沈怀景也不小气,第二天便去军营的仓库里安排了罗天逸的嫁妆。六门迫击炮,数百条枪,上万发子弹,还有不少手雷。 当曹金花看到这些东西时,她觉得自己那点聘礼好像小气了。 “怀景弟弟,你也太大方了,这得值多少钱?”曹金花太喜欢这些东西了,而且这些东西都是德国货,不是沈怀景那家兵工厂做出来的不成熟的东西。 “因为罗副官本来就是无价的。也就是娘家现在穷点,但凡条件好点,这点东西,我都不好意思拿来给罗副官当嫁妆。金姐,你别嫌弃,以后好好待他。” 沈怀景反倒像是舍不得女儿出嫁的老母亲一般。 曹金花立马就安排了人把东西装船,她还要在江城待几天,等罗天逸的伤更好一点。 但是,她怕这些东西白凤轩反悔,早一点运走,她心里更踏实些。 “怀景弟弟,要不,我给你打个白条,回头你想要什么,拿白条来跟我说,只要我能弄得到的,都成。”曹金花也不是个让人吃亏的主,满满的江湖义气。 当然,主要还是她看沈怀景比看白凤轩顺眼。 “金姐,自己兄弟,没那些个见外。广州那边如今也不太平,洛川的水路你们一家独大,难免让人惦记,这些东西,你用得着。我可是希望金姐能成为永远的水上霸主,弟弟还要跟着沾光呢。” “我的好弟弟,就冲你这话,姐也得好好努力。行,那我也不客气了。对了,我得赶紧回去了。夏伯母说好今天要教我煲鸽子汤,给天逸好好补补。你忙你的。” 曹金花跑得挺快。 沈怀景看着她的背影,浅浅笑着。 就曹金花这样的女人,能给一个男人洗手做羹汤,已然是天下奇观了。 回过头来,想叫齐荣走,发现齐荣正看着曹金花离去的方向发愣。 他的眼神带了几分伤感,大概是想到了远在省城的方瑜吧。 他们离开省城之后,江太医来过电报,说的就是方瑜和齐荣的事。 当晚,江太医的意思是让方瑜跟齐荣一起回江城的,但方瑜自己不愿意,他们的结果也就可以想见了。 “走吧,去博雅住的旅馆......” 沈怀景的话拉回了齐荣的思绪。 曹金花很野,但曹金花的野跟方瑜不一样。 曹金花就不像是女人,不管是长相还是说话,没一点女人样子。 方瑜野,是在床上,骨子里的野。 他还记得上回接上方瑜,也是在码头,方瑜穿了一条漂亮的连衣裙,他走在后面,看着前面的裙摆飞扬,描摹曼妙的身段和浑圆的屁股,他突然就有了反应。 大概,那就是最初的喜欢吧。 毕竟,男人的喜欢都是从身体的喜欢开始的。 “什么?”齐荣有点没听清楚沈怀景的话。 “我说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个士兵急慌慌跑下来。 沈怀景心想,这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总不能是白凤轩跟他哥打起来了吧? 那士兵跑到跟前,气都没有喘一口,“沈少爷,医院来了电话,说......说少帅不行了......” 沈怀景与齐荣面面相视。 白凤轩窝在家里‘坐月子’,怎么可能医院打电话来说不行。 等等...... 是罗天逸! 第453章 我沈怀景,不欠你的 罗天逸闹了一场。 自己都让人卖了,这段时间还辛辛苦苦的给人做牛做马,精打细算,掏心掏肺,结果,那个没良心的,连面都不敢露。 罗天逸看着刚刚赶来的沈怀景,白颂轩还跟病床上躺着呢,反正他也不敢回去,怕被弟弟打,在医院里也挺好,还有人守着,又能每天看戏,日子一点都不乏味。 “沈怀景,是不是你的主意?因为老子不喜欢你,处处针对你,所以,你就撺掇白老三把我给卖了?” 罗天逸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昨天曹金花跟他说了那么些话,他都还当是曹金花剃头挑子一头热,这是非要把说好的露水情缘,弄成男婚女嫁。 他还废了那么多口舌,搞半天,早被人卖了。难怪之前白凤轩说,过几天就把他嫁出去,他还当是白凤轩揶揄他。 原来,疯子的话,没有一句是玩笑的。 要不是白颂轩之前在那里叨叨,说什么他俩的事打江城的时候就定下了。曹金花当时跟白凤轩开的条件就是要他,不然打不了江城。 被一直蒙在鼓里的人,当然生气了。被人卖了,他有生气的理由,他要白凤轩给他个说法。结果,白凤轩装孙子,根本没来,又把沈怀景给弄来了。 “弟妹,你这一手,一箭双雕。高!”白老二一只手撑着头,侧头看他们,欠欠的模样,真有点找抽。 沈怀景白了他一眼,看向盛怒中的罗天逸。 “许你处处针对我,不许我反击吗?” 白老二都没有想到,沈怀景居然认。 罗天逸一时无法反驳。 “你......”他抓起床头上的杯子,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玻璃飞溅,沈怀景只觉得脚踝处有瞬间的刺痛,但此刻没功夫去看是不是受伤了。 “弟妹,别说气话!”白老二本来是看个热闹的,结果看这情形不对,立马劝道。 “二哥,能麻烦你出去一下吗?” “怎么,把二少爷支出去,想揍我?如果我抵死不从,是不是还准备弄些药,把我迷晕了送上她曹金花的床? 沈怀景,你好的没学,烂招倒是学了不少。你算什么男人?没本事的时候爬男人床,如今仗着凤轩喜欢你,就想把凤轩身边你看不惯的人,都给赶走。 怎么,你还真以为这样就能做白家军的主人?你做......” 罗天逸话没说完,沈怀景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还带着伤的肩膀,打架是肯定不行的,就算是多动动,那也疼得哭爹叫娘。 “想杀我?来呀!你敢吗?”罗天逸大概也是气疯了,非得刺激他。 白老二赶紧上前拉住沈怀景的手,“弟妹,有话好好说,先放手。天逸还受着伤呢......” 沈怀景并没有松手,只是用藐视的目光看着罗天逸。罗天逸哪里受得他这眼神,虽然只有一只手,但也不怯场,一把推开白老二,眼看着就要动手。 “罗天逸,你不像个男人!”沈怀景的话顿时砸下来。 罗天逸本来就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这话,他挺着胸往沈怀景那边逼近,一副你今天不敢弄死我,我就得弄死你的模样。 沈怀景继续道:“你偏见,是非不分。你不喜欢的,那就是不好,再好也不好。你也没担当。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睡了,还是人家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居然说什么露水情缘。你也好意思用这个词。” 沈怀景一边说,一边狠狠盯着罗天逸,“你就是个怂货。喜欢一个女人,不敢肯认。我喜欢男人都敢承认,承认了,你是能少二两肉?” 这一问,沈怀景便反向逼进一步,而罗天逸则退了一步。 “得知你中枪,她大老远赶来,疼你,想护你,怕失去,既是当年的救命之恩,也是喜欢你,爱你。你却连接受都不敢。你怕什么?你连个女人都不如!” 沈怀景一问一步,罗天逸则步步后退,白老二在旁边原本还担心来着,却亲眼看到沈怀景把刚刚还气急败坏的罗天逸给逼到了窗户边上。 “时刻都想撺掇兄弟扔了自己的爱人,又对自己喜欢的人视而不见,不负责,不讲义气,你罗天逸还有什么? 我要是曹大当家,还真看不上你,更不会搭上自己那么多兄弟的命,就为了帮你在乎的白家军。 她图什么?图你高兴,想成全你,想帮你,想给你你想要的。凤轩没提前告诉你,是他的不对,回头,你什么时候找他算账都行。 但罗天逸,我要你收回刚刚骂我的那些话。我可以一直忍着你,是因为你是凤轩的兄弟,你一直为白家军着想,一直为凤轩着想,但我沈怀景不欠你的.....” 被逼到窗户边的罗天逸退无可退,最后还让沈怀景指着脑门狠戳了几下。 “给你的嫁妆,曹大当家已经装船往洛川运了,同样的,曹大当家给的聘礼,我也替你收了。 等你出了院,想把那些聘礼拿走,随时找我!你也可以不跟曹大当家去洛川,我给的那些嫁妆就当是之前曹大当家帮忙拿回江城的谢礼。如果曹大当家觉得谢礼不够,我还可以再补!” 说完这番话,沈怀景终于松开了手。 此时,罗天逸的脖子上已经有了红印。 沈怀景也觉得自己过火了点,刚才没有忍住。 他不该的。 至少,罗天逸在白凤轩中枪的第一时间,还想着扑在白凤轩身上,想替他挡子弹,不然也不会有肩膀上的伤。 所以,额头上的青筋还未退去,沈怀景低头说了一句,“对不起,我没控制好情绪!” 他这一道歉,罗天逸本来就懵的脑子,更懵逼了。 把人教训了之后,道的哪门子歉,能不能给人一点反应的时间? 白老二这才上前,“天逸,咱们先坐下来喝口水,刚才大家都太激动了。我家弟妹也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你舍不得白家军,但我觉得,你去了洛川,未必不是好事。曹大当家的千波寨如今可是水上霸主,有你在千波寨,就相当于咱们白家军在洛川也有了自己的队伍。 如今这形势凤云诡谲,白家军又伤痕累累,你去了千波寨,就冲曹大当家对你的喜欢,还不得什么都你说了算,不比在白家军受老三的气强啊?” 第454章 写他狗屁的诗 沈怀景离开医院的时候,一并带走了白老二。 回了沈宅,白老三肯定是要打人的,但沈怀景挡在了白老二前面。 既然他对白老二说过,那晚的事已经翻篇,就言出必行,哪怕是白凤轩要找他二哥的后账也不行。 “媳妇,你别挡着,他把你打那么惨,我今天就让人知道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打人。” 白老三怕打到媳妇了,围着他二人转圈,不敢轻易动手。 “凤轩,别闹了。”沈怀景显得有些疲惫。 白老三就有一点好,一看媳妇是真不高兴了,就算当下想把他二哥给撕了,也一定忍着,不惹媳妇更不高兴。 “那就看在媳妇的面子上,暂时饶他不死!” 白老二拍了拍小心脏,在沈怀景背后说道:“弟妹,我就先出去了,你们聊。” 他呀,跑得比兔子还快。 在打架这件事上,他真干不过弟弟,好汉不吃眼前亏。 再说了,明明是沈怀景故意让他打的。他要是能打得过沈怀景,几个月前那一次,他也不会被打成猪头,夹着尾巴逃出江城。 “媳妇,罗天逸又气你了?”白凤轩拉了沈怀景过来坐下。 “没有。罗副官知道真相,有情绪很自然。没人喜欢被骗,更何况还是终身大事。罗副官也不是什么朝秦暮楚的人,他对自己的婚姻和另一伴都是有想法的。” “我看啊,他就是矫情。睡别人的时候,怎么不见他有想法?我睡你的时候,我就认定了,这辈子只要你做我的媳妇。” 得,这种时候,白凤轩还不忘表衷心。 “媳妇,笑笑呗。他惹你不高兴,我回头修理他。” 沈怀景看着自己的男人,这到底是个什么品种啊。医院值守的人说了,先给沈宅打的电话,白凤轩亲自接的电话。白凤轩让人家说,往码头打电话,就说他在医院不行了。 这人,就实在没别的理由可以说了吗? 理解不了啊。 “曹大当家还在厨房呢,由得着你修理。天逸这事,还是看他自己的意愿。他实在不愿意,也不强迫。曹大当家那边,大不了我再补一份装备......” “媳妇,嫁妆呢,咱们已经给得不少了。但还再补一份装备,那就没必要。罗天逸,他必须去。他若不去,曹金花随时可以反水。” 沈怀景看着态度强硬的白凤轩,想到之前白老二在医院说的话。 “凤轩,你老实说,当初你答应曹金花这个条件的时候,是不是就想好了,要拿下千波寨这股力量?” 沈怀景也是有点后知后觉。 怎么说呢,以当时白凤轩的情况,都撤到白云寨了,能不能拿回江城还不知道,难道就已经开始算计千波寨这股力量了吗? 至少,他沈怀景想不到那么远。 “稍微想了一下下......” 沈怀景看着白凤轩,一下子心情很复杂。 怎么形容呢,自家的男人确实是他娘的天才,仅用一个罗天逸就换了曹金花倾力相助拿回江城,并且他也知道,罗天逸只要跟着曹金花去了千波寨,早晚千波寨是罗天逸的。 这算计,这脑子...... 他拍了拍脑门,一时无语。 “媳妇,怎么了?头疼?我看看......” 沈怀景抬起头来,斜视着一脸担心的白凤轩。 “媳妇,要不我叫舅舅过来给你瞧瞧,肯定是白老二之前打的,我就说,不能饶了他......” 沈怀景伸出一个手指,按在对方唇上。 此刻,他突然在想,如果九年前他没有被送出国,就算是被陆昭文撞见了,就算是他父亲有很多法子,不让白凤轩接近他。白凤轩应该也有更多的法子达成自己想做的事。 他,逃不出这个男人的掌心。 想到这个,他突然有点好奇,他们之间又会有些什么样的故事呢? 嘴角泛起了些许的笑意,看得白凤轩有点愣神,“媳妇......你笑起来真好看......” 沈怀景突然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媳妇,你是不是生气......” “闭嘴!听我说。” 白凤轩看着他,沈怀景先低头叹了口气,摊上这么个男人,怎么能叫他不喜欢呢。 他的一手勾着白凤轩的脖子,轻轻捏了捏对方的后脖梗,“凤轩,我很喜欢你,比喜欢我自己还喜欢你。 你就像是一个多宝盒,里边装了无数的宝藏,每一次打开,总有惊喜带给我。这样的你,特别可爱,特别特别可爱......” 沈怀景很少这么直白地说这种话,多少有点肉麻。 “媳妇,这是你给我写的诗吗?” 嗯? 什么玩意? 诗? 写他狗屁的诗...... “媳妇,可以更长一点。不过,你先不要说了,你发到报纸上,我在报纸上看。”白凤轩捂住了沈怀景的嘴,生怕他再念下去。 沈怀景有点懵逼。 他这脑子...... 算了,这不是脑子的问题。 可能,他读的诗不多,原谅他。 晚上,他与许博雅一起吃饭,就把今天这点事当笑话讲给了许博雅听,哪知道,许博雅一改平日的成熟稳重,笑得前仰后合。 许博雅要回广州了。 他这回到江城,主要是跟沈怀景谈合作的事,不久之后,江城将开设四方银行。 之前他们谈了一些大的方向,这一回许博雅是带着细则来的,只不过,现在还不能签字。 毕竟,四方银行还有很多股东,这么大的事,他也得回广州与股东们开会,但先跟沈怀景谈妥相关的条件,这才是先决条件。 沈怀景很了解许博雅这个人。从成为宏基银行大股东,就说明许博雅看好内陆的市场,四方银行落户江城是早晚的事。当然,这也是他们几场大仗下来,用实力给了许博雅吃了最后的定心丸。 毕竟,这不是他许博雅一个人搭上白家军的列车,后面还有整个广州的海外商团。 “怀景,等诗发表了,记得给我寄一份江城日报。” 送许博雅回旅馆时,沈怀景被他的揶揄整破防了。 他早把写诗这事给忘了。 他天天累得跟个死狗一样,那个狗男人还想着诗。 诗你个祖宗! 第455章 到底是什么脑子? “谢老板,我刚在外面听了点不好的消息。” 苏老板从外面回来,急匆匆地进了谢小楼的房间。 “怎么了?” “我听说,少帅不......行了......” 谢小楼一皱眉,怎么可能呢? 都没有受伤的,怎么会不行? “哪里听说的?”谢小楼忙问。 “外面说,是白家军里传出来的。还说,是今天上午的时候,医院那边给沈少爷打的电话。” “哦。”谢小楼心想,没人敢说白凤轩不行了,除了他自己。而且,都嚷嚷得到处都知道了,怎么可能是不行了。真要不行了,外面应该什么消息都不会有。 不知道又跟沈怀景闹哪一出呢,也就他敢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地胡说。 这也像是他的性子。 这两天,河对岸停了十几条船,也让江城里的人议论纷纷。虽然都知道是白颂轩的船,但难免有人说点什么阴谋论。 好在江城挺太平,阴谋论传了不到一日,也就自动消失了。 “谢老板,要不,你去问问沈少爷。这两天,街面上说什么的都有。再加上,二少爷的船又一直停在对岸,虽是没什么动静,但听说有上千人。我这心里总是担心,而且,还听说省城那边也打大仗了,闹哄哄的,哪里都不太平。” “省城怎么了?”谢小楼紧张得站起身来。 “省城......”苏老板这才反应过来,萧恒回省城去了。 “哦,说是政府军攻打省城,鏖战了一夜败北,逃了。据说,把省城的城门楼都给炸塌了。这图元良也是个不消停的,但听说他挺会打仗,以前陈家河那一仗,特别惨烈,他是一战成名。对了,你在省城没见过图元良吗?” “见过。”谢小楼回想图元良的样子。 “是不是长得挺凶?” “没有。像个读书人。喜欢听戏,还是个大孝子。” 谢小楼不想聊图元良,他不过是给图公馆唱过两次堂会,都谈不上认识。 他现在心里只想着萧恒,那家伙应该早就到省城了吧,没有伤着吧。 这要是死了,他跟谁要钱去。 不,他要是死了...... 他...... 一想到萧恒死了,他心里还真就不得劲。 明明那男人死了,就没人再纠缠他了。虽然自己的钱是拿不回来人,但有江城的宅子,他又没损失什么。 苏老板见谢小楼有点心神不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担心白凤轩,还是担心省城的萧恒,斟酌了一下词想再说点什么,谢小楼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沈怀景刚在沈宅下车,还没有进门,就听到有人唤他。 回头见谢小楼站不远处,正疑惑,谢小楼便迎了上来。 “谢老板,有事?” “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沈怀景点点头,“先进去坐吧!” “不了。沈少爷,我就说几句就走,已经很晚了。” 沈怀景也没有勉强。 “沈少爷,听说省城那边打仗了,那个......”有些欲言又止,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捏着衣角。 沈怀景大概看出来他想问什么,“他应该没事。前几天他来过一次电报,不过是在战前。但你若担心的话,我回头让人发个电报给他。” “我不是,我就是......他欠着我的钱,没给我......”谢小楼觉得自己可能牵强了,又补了一句:“那是我这些年所有的积蓄。” 补完了这一句,谢小楼觉得自己就是个猪。 他补什么补呀,当初那些钱可是要寄给白凤轩的。 他补这一句,不就是提醒沈怀景,他曾经想把自己的所有积蓄都给白凤轩嘛。 “沈少爷,我不是......” 急了,慌了,又乱了。 沈怀景看着他的表现看在眼里,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谢老板,我明白。时间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早点休息。等那边回消息了,我让人通知你。” “我......” 谢小楼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因为他在沈怀景刚才那一抹笑里突然想起,他曾在白凤轩面前口口声声说过他喜欢萧恒的。 那么,现在他的担心在沈怀景眼里就是理所应当的。 他要真的不闻不问,那才是奇怪。 请了谢小楼上车,沈怀景又叮嘱司机路上注意安全,这才冲谢小楼说了一句:“我家那位也没事。” 谢小楼觉得自己那点心思全被看得明明白白的。 他今晚来,确实也担心白凤轩。 江城的传言太多了,再加上,白凤轩被打黑枪之后,他压根就没有见到白凤轩。 也不是他信不过沈怀景,只是人嘛,都觉得眼见为实。 沈怀景去洗了把脸,然后才往书房去。白凤轩还没睡,一个人正看着墙上的地图出神。 “凤轩......” 白凤轩这才回过头来。 “全城都在传,你男人不行了。你还有心情跟别的男人吃饭吃到这么晚才回来?” 说话的功夫,手已经揽过某人的腰肢,直接给拉到了跟前,与自己严丝合缝地紧贴着。 “你不行了,我得赶紧爬墙......”他笑着,手指在对方有些胡茬的下巴上轻轻摩擦。 “我哪里不行?嗯?” 说话就说话,还顶了人家一下。 “行不行?” 沈怀景今晚可不想让他折腾,身上那些伤还疼着呢,这要再让这男人折腾一通,他死了算了。 “行,行,行。少帅最行了。好了,不闹了。在看地图?” 白凤轩不会无缘无故看地图,而且胡天瑞已经好几天没了消息。 沈怀景的目光落在地图上,陈家河用红笔给圈了起来,他有些不解地回头看白凤轩。 “猜猜!”白凤轩笑说。 “你总不会想让胡天瑞再在陈家河打一次伏击吧?” “哇,我家媳妇真的好聪明!来,亲一口!” 白凤轩强势地掰过沈怀景的脸去,就在他唇上狠亲了一口。 他也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怎么还一说就中了。 “凤轩,你是之前就有这个计划,还是刚刚才有的想法?”沈怀景认真问他。 “之前......不过,主要还是得胡天瑞听话。” 沈怀景心想,乖乖,这都什么脑子啊。 政府军打省城吃了亏,天没亮就已经开始往回撤,要撤回政府所在地随州。 从省城到随州,陈家河是必经之地,再打一次伏击,别说是政府军了,怕是谁也想不到的。 “你知道胡天瑞的毛病,太急于求成。他要是沉不住气,不能在那山里猫上几天,等着这帮蠢货回去,那就打不了......” 第456章 胡天瑞再立奇功 省城,图公馆。 一场大战结束,总是有一些烂摊子要收拾的。 图元良召集了军官开会,虽已是深夜,但会还没有结束。 大家都有些困乏了,图元良见众人精神头都不太好,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让众人散去,明天一早继续。 众人离去之后,他自己点了支烟,没抽上两口,副官就急匆匆进来。 “军长,发现那些人的踪迹了。” “在哪里?”图元良站了起来。 “陈家河附近。” “陈家河......” 图元良咀嚼着这仨字。 怎么又是陈家河? “这帮人应该就是陈家河附近山上的土匪,不然这都好几天了,怎么可能一直没走。这要是白凤轩的人,他们少帅和副官都让人打了黑枪,还不得火急火燎赶回江城去?肯定不是!” 之前得知有人在陈家河伏击了政府军,还是借的他图元良的名义,图元良就怀疑这是白凤轩的人。 现在这些人没有离开,而江城那边风平浪静,虽然江城里时有不少传言,但真真假假,没人弄得清楚。 “如果我是白凤轩......”图元良话说了半截。 “当如何?”副官看着他问道。 “我不是白凤轩。但依着白凤轩的性子,如果前面伏击了陈家河,他可能还会在陈家河再来一次伏击。” “为什么?那帮蠢货现在都不成队伍,也没啥可打劫的,伏击的意义何在?” “伏击的意义......” 图元良咀嚼着最后两个字,突然明白过来,“他白凤轩狠啊!” “怎么说?”副官问道。 “他会再让我背一次黑锅。再来一次伏击,这支队伍也就彻底完了。不出两日,周边都能传遍了,我图元良的手有多黑,以后哪家的政府恐怕都不敢用我。而且,我图元良也彻底成了个小人。当然,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江城沈宅里,沈怀景睡在白凤轩的臂弯里,正跟自己媳妇嘚瑟呢。 “我也不是全坑他,我也是替他立威。至少短时间内,周边的势力也不敢轻易打第九军的主意。看吧,我多贴心!” 沈怀景觉得他对贴心这个词有误解。 “媳妇,怎么不说话?” “听你说。” “我现在说完了。你夸夸我。” “嗯,你真聪明!” 沈怀景夸得有点敷衍,而且夸完自己翻了个身,他眼睛都睁不开了,白凤轩好像精神还很好。 没办法呀,他这一天忙得脚不沾地,脑子没有空的时候,哪像他家男人,窝在家里坐月子,想吃吃,想睡睡,他可没那么好命。 “媳妇,你睡了?” “睡了。”沈怀景声音有些模糊。 “媳妇,我睡不着。要不,咱们......媳妇,我不是要折腾你,你睡你的,把你的手借我用用,安慰安慰小轩轩......” 沈怀景脑子已经不太能运转了,但手指触碰到的滚烫,还是让他暂时回神,“白凤轩,我手疼......” “好,好......” 手疼不手疼的,该用还得用。 几天之后,随州。 胡天瑞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随州城里的百姓夹道相迎,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后面跟着整齐划一的队伍,高举的旗帜上一个大大的‘白’字看着特别醒目。 陈家河二次伏击之后,政府军简直就存在了,死的死,伤的伤,被俘虏的俘虏。一支好好的军队,出门的时候还完完整整,还没能回了老家,就只剩下三瓜两枣。 胡天瑞收编了部分俘虏,又挥师随州,准备在随州大战一场。 哪知道,听说白家军挥师随州,城里剩下的军队,立马望风而逃,直接把整座城都留给了白家军。 曾经的新政府首府,就这么成了白家军的属地。 “给少帅发电报,我们已经进驻随州,顺便问问少帅派来接手的人什么时候到。老子可不想管这城里乱七八糟的事。” 胡天瑞大步流星,走路都带风,身边跟着的人一路小跑。 昔日的政府办公楼已经成了胡天瑞的指挥部。 看着这装修豪华气派的办公楼,胡天瑞骂骂咧咧两句,大概是说劳民伤财之类的。 对于胡天瑞来说,曾经的胡大帅,那也是威风一时,后来成了丧家之犬,也曾落魄难堪,这起起伏伏的大半年,好似跟梦一般。 但自打跟了白凤轩,这日子过得比做梦还刺激。 白凤轩让他去陈家河伏击的时候,他觉得白凤轩疯了。让他带着几百人去打两千人,那是去送死。 没想到,陈家河打得太顺利。 二次伏击陈家河更是不必说,就连现在拿下随州,他都觉得不真实。 “师长,电报!” 士兵拿着电报跑进来,胡天瑞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声‘师长’,那士兵忙道:“少帅在电报已经任命你为白家军第二师师长。恭喜师长!” 胡天瑞这才拿过电报来看,果真如此。 一个师长,其实比不得他曾经做过的胡大帅。但做白家军的师长可比他做大帅高兴。 白凤轩在电报里就两件事。其一是任命胡天瑞为白家军第二师师长,其二是随州不许生乱。 而远在省城的图元良,得知胡天瑞拿下了随州,这才明白过来,白凤轩一开始打的就是随州的主意。 他也没有想到,随州那帮人,居然连打都没有打,就直接弃城逃了。而他,曾经是多么的愚蠢,居然为了那样一帮人卖命。他亲手捧上去的政府,就是那么一群无用之辈。 省城的各大报纸已经刊登了白家军拿下随州的新闻。 方瑜陪着图老太太喝着下午茶,报纸就搁在旁边。 “这个叫胡天瑞的真这么厉害吗?听说只用了几百人,就把随州给拿下了,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老太太刚刚看完了报纸,其实也是担心自家儿子。省城才经历了战争没几天,随州易手,好像周边都没有一刻太平。 但方瑜知道,这不是胡天瑞有多厉害,而是白凤轩厉害。 远在江城,运筹帷幄,恐怕被打黑枪,都是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吧,为的就是让外面的人弄不清楚他的真实意图。 “小瑜啊,如今实在不太平。等下个月成了亲,你就跟他去北平。还想做医生,就找一家医院工作。不想做医生,就像他们家说的那样,去医学院做个大学老师,也是极好的。” 第457章 弃子 方瑜的婚事已经定下了。 从前,图元良由着她的性子来,没管过她结不结婚这件事。 但现在图元良出手了,事情就比想象的快得多。 方瑜尚未见过那个男人,只是看过对方的照片,一个长相普普通通的男人,但家世不错,学识也不错,早年丧偶,在北平一所大学任教,有一儿一女,配她这三十出头的老姑娘,谁也不挑谁的毛病。 但方瑜心里不喜欢。 老太太说这事,她就不吱声。 老太太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叹了口气,“早的时候,省城那么多年轻后生,让你想挑谁挑谁,你偏偏不要,这回让你哥替你做主,这位家世虽好,学识也好,但到底是给人做填房,委屈了你。” 方瑜心想,也算不得什么委屈,反正她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只是,她就没打算去北平。 这件事,她其实跟图元良争取过,结婚可以,但不离开省城。图元良不同意。用图元良的话说,如果她不去北平,齐荣就非死不可,他不介意派几波人去江城,非得取了齐荣的性命才会作罢。 方瑜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的人生里会出现那么一根软肋。 想到这个,她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只是,这样低落的情绪于她来说,并没有持续很久。一杯茶饮完,那短暂在心头闪过的儿女情长也就被放下。 “小姐,诊所来的电话。”丫头急匆匆跑进来。 方瑜起身去接电话,诊所那边来了个急诊,她挂了电话之后,便匆匆往诊所去。 一台手术做下来,方瑜觉得有些体力不支。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手术做得有点多,休息不太好,她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阳穴。 自那日政府军炮轰省城,不少士兵和平民受伤,方瑜这些日子做的手术可不在少数。 回到办公室喝了口水,见办公桌上放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她的名字。 方瑜赶紧放下水杯,拆了信后见里边是一串数字,便在书柜里拿了本医学书出来对照,然后就在纸上写下了这么一句话:白凤轩渐成大器,去江城吧! 江城...... 方瑜紧紧地攥着那张纸,偏偏是现在。如果早些天,如果...... 她捏紧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 现在别说图元良不放她走,她也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去江城。她有恩于白家,也与沈怀景是过命的交情,之前什么时候去,都可以不要理由,但现在不行。 不只如此,这封信还给了她另一个信息,他们不再看好图元良,所以她才不需要待在省城。而她的表哥,接下来会如何呢? 图元良当初让她答应断了与那些人的联系,但怎么可能。 她的表哥根本不知道那些人是谁,甚至都不想听一听另一条路是什么。 白凤轩在陈家河两次伏击,算是替他表哥把恶人做实得彻底,也难怪他们的人不再看好图元良。 不,还不仅仅只是这样。白凤轩与他表哥比,各方面都更有优势。再加上沈怀景在各方面的加持,渐成大器这个词都用得保守了。不出三年,白凤轩定是一方霸主。 如果表哥被放弃了,是不是省城也快了。 方瑜因为这封信,心情变得有点糟糕。 夜色笼罩省城时,方瑜才脱下白大褂出来,等在外面的士兵赶紧替他拉开了车门。 如今她的行动虽是自由的,图元良并不管她,但无论去哪里,身边都会有人跟着。事实上,她除了图公馆和诊所,也就是偶尔回一趟自己的公寓。 晚风吹拂着发丝,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大概是不想自己睡着了,她随口问了一句:“蒋敬安还没有抓到吗?” “还没有!”士兵在前排回过头来。 蒋方良起兵那晚,蒋敬安并没有在省城,所以,蒋方良事败之后,蒋敬安也就消失无踪了。 “蒋方良现在如何了?”她又问了一句。 “听说这几日闹了绝食,要见军长。军长哪有功夫见他,他也不过是想给自己找条活路而已。既然背叛了第九军,背叛了军长,他就该死......” 士兵叨叨着,带了几分情绪。 回到图公馆,图元良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方瑜见他有心事,便上前问道:“表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蒋方良闹腾,下面的人都说直接把人给杀了,我呢......”图元良叹了口气,似有不舍。 “表哥是舍不得他死?” “一起共事多年,他这个人,还是有些才能的。原以为我们是能走更长远的路的战友,可惜......” “那表哥不妨去见见他,听听他怎么说。逢于乱世,朝秦暮楚,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事。能让他挺而走险,自然是对方开了大价钱的。 表哥,如今你据守省城,其实也是困于省城,几场大战下来,第九军已经不是从前的第九军了。 没有朋友,独木难支,周围还有别的势力虎视眈眈,第九军的出路未必有你想的那么光明。毕竟,你不是白凤轩......” “怎么,你又想给我指路?”图元良听她这话不太对劲,有几分不悦,“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跟那些人断了。我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有多大势力,但你是我图元良的妹妹,离政治远一点。” 方瑜摇摇头,没说话。 现在就算是图元良愿意,那条路也走不通了。 他们已经放弃了图元良,更看好白凤轩。 但这些话,她是没法跟图元良说的。 “你最好没有。下个月就成亲的人,少胡思乱想。办了婚礼就去北平过安稳日子,离那些人,那些破事远一些,这是为你好。” 图元良依旧苦口婆心。 方瑜知道图元良是为了她好,图元良只是想她平平安安过这一生,不求她有多大成就,只求她无病无灾,哪怕只做个后宅里的普通妇人。 但那不是她方瑜的志向。 当晚,方瑜给沈怀景写了一封信,然后第二天找了可靠的人把信送出了省城。 此时,江城一派祥和。 白家军仅用几百人就拿下了随州,这事已经在江城传得神乎其神。 都说白凤轩在两场江城大战之后,已是强弩之末,谁又能想到,他还能开疆扩土。所以,之前传闻白凤轩中枪不行了,大家都知道是一个幌子,一个拿下随州的幌子。 甚至还有一种说法,营门口中枪,那就是一出自导自演的戏,为的是拿下随州,还有清理门户。 “萧恒已经回电,他的人这两日就会到达随州,参与组建随州市府,之后接手随州的相关管理工作。另外,我们白家商会也已派人去随州,盐是好东西,自然要握在咱们手里才更踏实。还有......” 沈怀景不停地说着相关的事务,白凤轩听得有点不耐烦,打断了沈怀景,“媳妇,商会和市府的事,你看着办,不必与我说。我家媳妇样样能干,一个江城都不在话下,小小的随州更不值得你这么上心。萧恒既想插手政府那块,就由他去折腾,你只听个结果就行,别太累着自己。来,我抱抱......” 第458章 别送我 罗天逸到底是出院了,虽然伤口完全长好还需要一些时间。 曹金花恨不得出院当天就把人接走,但罗天逸固执,曹金花又心疼人,多的时间都等了,也就不在乎再多等一两天。 白凤轩正抱着沈怀景想亲上一口的时候,罗天逸就进来了。 “你们......也不看看什么地方,哪里都能啃上两口,有那么猴急吗?” 白凤轩才不管他嚷嚷不嚷嚷,到底还是在沈怀景脸上亲了一口,这才放手。 沈怀景知道罗天逸来,是有话跟白凤轩说,便道:“你们聊,我去跟曹大当家说点事。” 曹金花这几天都守在医院里,罗天逸出院来军营,曹金花更不可能让他自己来,果不其然,出来就见曹金花跟军营的兄弟开着玩笑。 她确实不像个女人,毕竟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 罗天逸顺手关了门,白凤轩上前扶了他一把,他有些嫌弃地推开,“老子腿又没折,你扶个屁。” “你说你这破嘴,能不能以后改改。曹大当家是喜欢你,但你也不能恃宠而骄。咱们以后离得远,你要受了欺负,我就算想去给你出头,那不也得花时间嘛。所以......” “白凤轩,你闭嘴!”罗天逸不想听他说话,自己被他卖了这事,还没过去呢。 “看看,这就生气了。也就是这些年,我惯着你,哄着你,由着你使小性子......” 罗天逸刚坐下来,白凤轩的嘴也闭不上,他便想起来走人,白凤轩又把人给按回了椅子上。 “行,我不说了。你说,你说!” 他拉了椅子坐到罗天逸对面,二人四目相对,过往多年,他们一直是并肩而战的兄弟,是生死之交,是朋友,是战友,亦是最值得相信的人。 罗天逸虽然至今都没有明白,白凤轩那脑子是不是蜂窝做的,到底有多少个孔,但他又庆幸,有这样一个了不得的兄弟,跟着他才会觉得人生无比畅快。 但他得走了,以后没法再朝夕相处,心头的不舍涌上心头,一下子眼睛就红了。 “这怎么好好的,还要哭了......” 白凤轩赶紧起身,想掏手帕来着,但掏出来一看,是那块比较特别的。这手帕断不能给了罗天逸,于是又塞回兜里。 罗天逸见他这动作,又气又想笑。 哎,这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男人啊! “不是我小气啊,这个不能给你。这个有我家媳妇的......” 罗天逸本来没多想,这个没脸没皮的居然把话说到这份上,而且一脸的淫欲之相,罗天逸顿时脑补了一场洞房花烛夜,便骂道:“你们这对狗男男,能不能稍微要点脸。没人把这个拿出来炫耀。” “你有,你也可以。你要没有,炫耀曹大当家的也行......” 话是越来越没法听了,脏得耳朵都洗不干净了。 罗天逸不由得感慨,就这么个东西,也就是沈怀景稀罕,为了他,还让白老二打得浑身都是伤。 其实,罗天逸有很多理解不了沈怀景的地方。当然,他也不太能理解白凤轩对沈怀景的疯狂。 不过,对一个疯子,不需要理解。 “白凤轩,以后别那么跟人说话,我怕你早晚让人打死。” “这不是舍不得你嘛。”白凤轩的话锋一转,瞬间拿捏住了罗天逸的情绪。 “我是对不起你,把你给卖了。但天逸呀,只有你去了千波寨,我才放心。”他的手抓在了罗天逸的手腕上。 “你也不怕曹金花知道你的阴谋,回头把我给杀了扔河里喂鱼。”罗天逸想扒开他的手,却没能扒开。 “不是阴谋。阳谋。我早跟曹金花说过,如果把你嫁过去,千波寨早晚是你的。人家曹大当家大气,她说命都是你的,一个千波寨就当是聘礼。兄弟,这样的女人你都不要,那就是天底下第一傻子。” 白凤轩拍了拍罗天逸的手腕,“早跟你说了,我不是好人,你偏不信......” 罗天逸突然抓了白凤轩的手往自己这边一拽,二人便抱在了一起。 “凤轩,我明天一早走,别送我!” 白凤轩拍了拍他的背,算是回答。 沈怀景以为他们二人要说很久,毕竟这一走,就不能经常见面了。他在外面与曹金花还没有聊几句,罗天逸就出来了。 曹金花赶紧迎了上去,牵了罗天逸的手。 罗天逸还有点别扭,想甩开来着,曹金花便笑着问道:“这是害羞了?” 罗天逸便没把人甩开。 军营里都传开了,罗天逸要与曹大当家成亲,做那个水上霸主的男人。 有人舍不得罗天逸走,也有人说罗天逸了不得,毕竟像曹金花那样的女人,大概也没几个男人降得住。 还有人玩笑说,罗副官这是去做曹大当家的压寨夫人。 也就是罗天逸没听到那些屁话,不然肯定撕了他们的嘴。 第二天一早,临江门码头上,不少人来给他们送行。 本来白凤轩是让人准备了红绸,说到底是出嫁,怎么也得弄得热闹些,还想整个锣鼓队给敲打一番,但被曹大当家拒绝了。 曹金花说:“少帅,你可就别害我了。就这,我都哄了好半天才跟我走的。让你这么一闹腾,天逸不愿意去了,你把你自己赔我?” 白凤轩:“你做梦,我生是我媳妇的人,死是我媳妇的鬼,谁也别想染指我。” 曹金花笑道:“嗯,以后看来得多跟少帅学学。哄媳妇这事,你比我有经验。” 白凤轩没来送行。 早上出门的时候,沈怀景还问了他要不要一起去,白凤轩说昨天已经道过别了,不需要婆婆妈妈。 但沈怀景知道,白凤轩心里不好受,要不然,昨天晚上也不会一起翻来覆去的叹气。 “罗副官,金姐,不早了,早些起程吧。”沈怀景看了一眼时间。 罗天逸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今天连谢小楼跟苏老板都来了。 大家都祝他一路顺风,只有白老二特别欠地祝他早生贵子,三年抱俩。 罗天逸红了脸,曹金花倒是乐呵呵地应道:“我肯定多努力......” 众人笑着送他们走的,罗天逸在转身之后,没有再回头。 白老二在沈怀景旁边叹了口气,“弟妹,还别说,天逸这一走吧,我这心里还真不得劲。想想,从前这小子可没少帮着老三气我。如今他出嫁了,我还有点舍不得,你说我贱不贱呀?” 沈怀景笑了笑,其实,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他才发现,白家二少爷挺多时候都挺可爱的。 第459章 男人的离别 船只缓缓推离了码头,罗天逸站在船头回望高高的临江门,也是回望江城。 远远地,他看到临江门楼上站着的那个男人。 哪怕看得并不真切,但他知道,那是白凤轩。 那个狗男人,还是来了。 眼睛顿时就红了。 曹金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看到了白凤轩。 两个男人的感情能好成这样,曹金花不免有点担心。好在是她家天逸不好男风,这要是好男风,可能早就被白凤轩给尝了鲜。 不对,白凤轩好像对别的人硬不起来。 幸好,幸好,幸好还有沈怀景。 她伸揽了罗天逸的腰,“天逸,船头风大,咱们先进船舱去。” “我想再待一会儿。” 罗天逸的目光一直看着临江门楼,任由那本来就不大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看不见。 一回头,有晶莹的泪珠滑落,可把曹金花给惊住了。 “天逸,咱们又不是不回来。以后你想江城了,想少帅了,咱们随时能回来。别哭啊......” 曹金花手忙脚乱地想帮他擦眼泪,她才发现自己身上居然连张手帕都没有。 “曹金花,你是不是觉得我挺不像个男人,矫情。”罗天逸自嘲。 “哪能。你像不像都没关系,反正你是我的人。你矫情不矫情的,我都喜欢,你由着性子来就行。” 罗天逸垂眼看曹金花,一双亮闪闪的眼睛很是漂亮。当初,他大概就是被这双漂亮的眼睛给蛊惑了的。 那时候,曹金花看不见,所以,每次帮她上药,她那双大眼睛都直直对着他。虽然他知道人家看不到他,但他总被那双赤诚又坦然的眼睛给看得心跳加速。 现在,曹金花看得见,每次看着他的时候,依旧那样赤诚又坦然。她的喜欢都写在眼睛里,带着笑意,带着欢喜,像极了白凤轩看沈怀景的模样。 那是喜欢,很喜欢,他知道。 “以后,把头发留起来吧......” 曹金花见他像是愣神一般,正想再哄一哄,哪知道就出来这么一句。 “留多长?”她问。 “第一回见你那样就行。” 曹金花立马就笑了,“天逸是喜欢我头发长一点的样子?一见钟情?” 罗天逸别过脸去,不回答。 对方太热情,太炙热,他到底还是招架不住。 转身回船舱时,岸边突然响起了炮声。 炮声齐鸣,震耳欲聋。 罗天逸和曹金花双双回头看向岸边,沿江岸一字排开的大炮,齐齐冲天而放,在天空绽放出好看的颜色。 罗天逸又一次没有忍住,泪洒当场。 白凤轩站在门楼上看着江中远去的船只,身边站着一脸冷漠的齐荣。 “天逸大概得哭鼻子了。”白凤轩说。 “早知道,给他准备两块手帕,曹金花不够细心,肯定想不到这些。” “少帅,罗副官不哭鼻子,只骂人。”齐荣冷不丁接了一句。 “那是你没看他哭过。他呀,哭起来就收不住......刘沣还行,让他连夜赶制的礼炮,凑合能看,就是打不出字来,差点意思。” 白凤轩还有点嫌弃。 “少帅,兵工厂是做武器的,不是做炮仗的。” “武器大炮都能做,做点炮仗怎么了?没准儿,以后还是个好买卖。” 齐荣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再争辩。 沈怀景跟白老二上来时,正好听到‘好买卖’这话,白老二笑道:“凤轩,你刚才那话要让刘沣听到了,他该觉得你是嫌他在工厂不够努力了。” “他是不够努力,我媳妇......”他本来想说,我媳妇砸了那么多钱在里头,我也就听个炮仗响,要怎么满意,就看到沈怀景也一起来了。 “媳妇,我不是催你啊,我就是......” 沈怀景点点头,“兵工厂那边确实应该多费些心思了。之前是城里事太多,没能顾得上。不过,少帅说这好歹也是个买卖,我觉得可以考虑。” 白凤轩觉得小兔子是不高兴了,立马凑到沈怀景身边,拉了人家小手,“媳妇,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但我是那个意思。” “媳妇,我错了!” 白老二看着自己那不争气的弟弟,摇摇头,“齐荣,走,别在这里碍人眼。” “白师长走吧,我眼瞎,看不见。” 白老二无语。 白老二如今是白家军第一师的师长,除了名头给换了,其他的都没有变。 胡天瑞的人马为第二师,而白凤轩自己的那点人,则为直属营。说是营,其实人数远比一个营多得多。 这些人都是这几年跟着他打出来,一直活到现在的。不需要太多人,要的是这些人的绝对忠诚。 之前从云州由陈力带回来的那支队伍,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进了白老二的第一师,另一部分就进了齐荣的特战分队。 但是陈力那件事,在军营里多多少少还有些流言。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中秋都过了。 天气转凉,沈怀景收到方瑜的信才发现,这封信在路上耽搁了太久。 据说是送信的人路上病了一场,信送到沈怀景手上,已经是十几天后了。 白凤轩见沈怀景看完信后一直愣神,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他才回过神来,“方瑜要结婚了。” “结婚?跟谁?” “信里没说。”沈怀景把信递给白凤轩,白凤轩匆匆扫了一眼。信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是一个老朋友写了一些心里话给另一个老朋友。 “她也不像那么听话的人。”白凤轩觉得奇怪。 “她确实不是那么听话的人。应该是上回送齐荣出城,她答应了图元良什么。但就算是为了救齐荣,也不应该拿自己的婚姻大事......” 沈怀景有些心疼方瑜。 那是一个骄傲的姑娘,也是活得很恣意的姑娘,如今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媳妇,你觉不觉得方瑜写这封信给你,有点奇怪。” 沈怀景不解地看着他,“怎么说?” “以你们的关系来说,她要结婚了,确实应该告诉你的。但是,咱们现在跟第九军是死敌,你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去参加她的婚礼。 而且,按她信中所说,她要嫁的这个人连面都没见过,只是见过照片,哪怕她在信里没说一个不愿意,但也处处透着不愿意。 既是不愿意,她又答应嫁人,还特意告诉你,但不是让你去参加婚礼,你不觉得有点别的意思吗?” 第460章 不过生辰 沈怀景想不出来方瑜写这封信背后的理由,他把信仔细看了好几遍,也没有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只得电令在省城的人,找机会接触一下方瑜,看看她是不是需要帮助。 自从上次图元良扫荡过白凤轩在省城的几个点之后,如今在省城的人已经不多了。江太医手下倒是有点人,但不是关键时候,不管是白凤轩还是沈怀景,都不会动那些人。那些,毕竟都是金寨主的人。 这几天沈怀景都泡在兵工厂里,一门心思跟刘沣研究武器。每天晚上都弄得很晚回家,白凤轩常有意见。 “媳妇,今天比昨天还晚,你干脆睡在兵工厂算了。” “嗯,我也觉得住在那边比较方便,刘大哥也住在厂里。” 沈怀景洗了把脸,转过身来,看着一脸不悦的男人,上前捧起对方的脸,笑着亲了一口,“乖,别闹!” “我哪里闹了。你都多少天没正眼看过我了。” 沈怀景捏了捏他的脸,“现在不正看着吗?我们家轩哥哥越来越好看了。” “敷衍!” 沈怀景叹了口气,他都累得想直接躺下了,这位大爷还闹着要人哄。他只得双臂环上对方的脖子,“说吧,要做一回,还是做一回......” 话音还未落下,他就直接让人给抱起来,往楼上的卧室去。 为了早早结束战斗,沈怀景今晚叫得格外的欢。其结果就是,白凤轩快到怀疑人生。 他哪有那么快。 “小景,你故意的!” 沈怀景咯咯地笑着,“我是故意的,我是真的困。等这一阵忙完了,再好好补偿你,今晚就别折腾了。” 说完这话,他就翻了个身,一向爱干净的人,也没有起来给自己清理了再睡。 白凤轩怕他不舒服,去楼下打了热水上来帮他清理,而倒头就睡的人,此刻已然在梦中了。 最近,他真的很辛苦。 白凤轩看着熟睡中的爱人,手指不自觉地抚上了他的脸。看看,脸都瘦了。 自打罗天逸走了之后,一大摊子事都由沈怀景接手。他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得应付自己男人的欲望,他可太不容易了。 白凤轩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听他嘴里喃喃像梦呓,“凤轩,我让博雅给我找了点人,过两天就到,忘记跟你说了......” “知道了,睡吧!”他心疼地摸了摸爱人的头。 第二天早晨收到了萧恒发来的电报,正吃早餐的沈怀景才突然想起来,他之前答应了谢小楼,要给人家送消息的,这一忙,彻底给忘记了。 所以,吃了早饭,他便往永兴社去。 江城已经开始恢复之前的热闹,早前逃出去避难的一些商户回来了不说,还有外地的商户入驻江城。 永兴社白天也恢复了营业,挂在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当天的曲目。 谢小楼偶尔也会上去唱两场,但全凭他高兴。 永兴社很是热闹,而如今的江城,无人不识得沈怀景。见他到了永兴社,不少人都上前来与之打招呼。 “沈少爷来了!” “沈少爷好!” “沈少爷来听戏!” 熟与不熟的人擦肩,谢小楼也就出现在了眼前。 “沈少爷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如今天气凉了,谢小楼依旧穿得单薄,看着身子像是还清减了许多。 “怎么还瘦了?”沈怀景问。 “最近开始天天练功,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看着像是瘦了些。” 沈怀景点点头,谢小楼便请他到了二楼的雅间。 又是茶水,又是茶点,谢小楼亲自招呼,周到又热情。苏老板忙着即将开戏的后台,过来打了个招呼后,又匆匆忙去了。 “坐吧,想过来跟你说几句话,倒不是为了听戏。” 谢小楼坐在了对面,沈怀景端起茶杯轻轻撇开茶叶,递到唇边欲饮之时,又停住了。 “萧恒走了有一个月了吧?”他问。 “有了。” “过几天,他应该能回江城一趟。不过,可能待不了两天,他如今也忙。之前答应过你,他那边有了消息给你送个信,结果我一忙起来,彻底给忘了。” “无妨。沈少爷日理万机,还能惦记我那点小事,小楼很是感激了。” 沈怀景看着眼前的谢小楼,长相漂亮,人也乖巧,很难让人不喜欢。 “我记得,凤轩的生辰没几天了。往年,凤轩的生辰都怎么过的?”沈怀景也是来的路上才想起来。 从前送的那块怀表挡了子弹,已经坏掉了。但白凤轩舍不得扔,除了是他送的,还因为救了他的命。但到底是不能看时间了,许博雅回广州的时候,他还让许博雅给他挑一块同品牌的怀表,是要送给白凤轩的。 “往年,少帅也不过生辰。” “不过?为什么?” 谢小楼摇摇头,“我没敢问过,但我想,问了少帅大概也不会与我说的。不过,每年他的生辰,心情都不太好,总是喝很多酒。然后,就是拿着那块怀表一直看,有时候哭,有时候笑......” 其实,谢小楼后来也猜到,那块怀表应该是沈怀景曾经送的生辰礼物。 于是,在沈怀景离开后的每一年,他都睹物思人,怎么可能开心呢。 只是,谢小楼不会说这样的话,他只说事实。 沈怀景瞬间就明白了,原来,都是因为他。 白凤轩这些日子天天带新兵,在训练场上卯足了劲折腾。幸好是这样,晚上回了家,才没能在床上使劲折腾自家媳妇,毕竟带新兵也耗去不少力气。 没了罗天逸,白凤轩也就没有能偷懒的日子。 齐荣过来瞧了一眼新兵的训练,乖乖,就他们少帅这么个训法,估计这帮新兵几个月后,比他的特战分队还能打。 他心里默默地较着劲,于是回去又狠狠地训他那帮人。 到傍晚时,沈怀景难得来寻白凤轩,那帮新兵也难得提前解放,一个个都齐喊‘沈少爷万岁’。 “媳妇,工厂那边忙完了?”白凤轩洗了把脸,汗湿的衣服脱下来搭在椅背上。 结实的胸膛闪着晶莹的水光,几处旧伤痕却又在第一时间刺疼了沈怀景的眼睛。 他知道他身上有很多旧伤痕,有时候,他们亲热时,他的指尖会在那些旧伤痕上游走。 白凤轩总说,他是故意撩他。 其实,才不是。 他只是心疼而已。 在他离开的那八年里,这个男人都经历了些什么。 白凤轩不提,他也不曾细问,因为他知道,沉封的记忆里,有些痛苦是他带给这个男人的。 “媳妇,别那样看我。” 沈怀景有点走神,白凤轩却不知何时到了跟前,整个胸膛就那么怼着他的脸,把满身的欲望表达得明明白白。 第461章 想送你一个帝国 “想做你身上的每一道伤痕。” 他的指尖爬上那滚烫的肌肤,跳动的心脏撞击着指尖,连通他的心脏一起,点燃热情与欲望。 白凤轩刚要低头亲他,却听他细语声声,“这样,你每一次的痛苦,我都与你同在。” 心头涌上的无限酸楚,这一刻刺激得有些狠了。 凑到对方唇边的嘴唇微微颤动,低声问着,“怎么了?” 他的手滑落下来,却被白凤轩拉住,环在自己腰间。 “心肝!说话!” 白凤轩微微一用力,就把人抱起来放到了办公桌上,身上的汗珠弄湿了对方的军装,他躬着腰,双手支撑在桌子双侧,眼神灼灼。 沈怀景很少有这种情绪,就是软软弱弱,好像特别好欺负的模样。 就连他抬起眼来,满眼都漾着水光,像是下一刻,那晶莹的珠子就得滚落出来。 “小景,别吓我!” 沈怀景看着他,在对方眼睛里找到了自己的模样。 他从不觉得自己会有楚楚可怜的时候,哪怕当初走投无路,哪怕被白凤轩折腾得很惨,他也硬着那口气。 但现在,他被白凤轩那八年的等待给灼伤。每一年的生辰,他该有多疼,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心里怨恨过他许久。 沈怀景,你拿什么来补偿他? 他问自己,自然也没有任何答案。 片刻之后,才哑着声音道:“你抱抱我!” 白凤轩二话没说,立马把人抱起来,双手托着屁股,沈怀景的双臂就环在他的脖子上,那模样就像是撒娇要人哄的大小孩。 媳妇到底怎么了? 白凤轩抱着人,心里也犯嘀咕啊。 他二哥前两天就回了开江,罗天逸那个嘴欠的也嫁去了千波寨,按说不太可能再有哪个找死的家伙敢欺负小兔子了。 可是,眼睛都红了的小兔子,到底是哪里受的委屈。 他家小兔子他都恨不得天天捧在手心里,谁要么不识趣,他也不介意杀几个给小兔子出出气。 白凤轩抱着人在屋子里打转,军医官听说沈怀景过来了,便赶过来找沈怀景说点事。 哪知道,门也没关,在门口就看到白凤轩抱着沈怀景,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咳嗽了一声。 沈怀景本来紧紧抱着白凤轩的脖子的,听到有人咳嗽,立马回过头来,对上军医官的脸,他忙慌乱着下来。 “舅舅......”沈怀景有点不太好意思。 军医官笑了笑,“是我来得不是时候,但有点事跟你说,所以......” “舅舅快进来!” 沈怀景忙招呼军医官进来。 白凤轩知道媳妇没哄好,虽然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只不过,军医官这一来,沈怀景刚刚那些情绪立马就消失不见了,又成了活力满满的小兔子。 他便越发心疼。 自己拿了干净的衣服去冲了个澡,顺道让人去打听,沈怀景今天都见了谁,说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事。他得知道媳妇是不是受了委屈。 洗了澡回来时,军医官已经走了。 “舅舅说什么了?” “之前跟舅舅提过成立军医处的事,让舅舅先拟一个章程,回头我们再商量。舅舅动作快,章程已经有了初稿,就过来跟我说说。另外就是这回从广州招募的人才里也有几个医学院毕业的,过几天就能到江城,顺道与舅舅商量了一下如何安置。其实,也不只军医处,军械处、后勤处、参谋作战处等等,都得有相关的章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以后的事,还多着呢......” 沈怀景一开口就是公事。 白凤轩有时候都好奇,就沈怀景那脑子里到底能装多少东西。 大大小小的事务,白家军的,江城的,家里的,没有一件是他落下的。 听说前几天跟政府那帮人开会,沈怀景还处理了几个在其位不谋其政的人。手段狠辣,整堂的政府官员皆不敢出声。 但这些事,沈怀景回家只字未提。 当晚二人去了富春楼吃烧鹅,回来时还压着马路散了会步。他们已经许久没有那么悠闲过。 街灯并不明亮,而他们的影子被街灯拉长,身后跟着的几个警卫人员,很难让路上的行人把他们看作只是江城的普通市民。 沈怀景早已经不在意世人的眼光,只是夜色之下,他们这样走在街上并不算安全。 上回的枪击事件过去不久,虽然人都抓了,到底还是害怕江城再有那样的人存在。 所以,半路上二人又上了车,回了沈宅。 “凤轩,你有什么愿望吗?”沈怀景洗漱完后,想起白凤轩的生辰来。其实,他都不曾给白凤轩过过生辰。 就连当年送给白凤轩的怀表,也是后补的生辰礼物。 白凤轩拉过他的手来,在唇边亲了一口,“你一直在我身边,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谁听这话,都当是白凤轩嘴甜会哄人,但这就是他的真实愿望。 “小景,你呢,你有什么愿望?” 沈怀景想了想,然后看向窗外,“我的愿望很庸俗。” “说说看。” 沈怀景笑了一下,然后看着白凤轩特别认真地说道:“我想送你一个帝国。” 一个帝国? 难怪更早之前,他问自己想做军阀还是做诸侯。 其实,在沈怀景回来之前,白凤轩没有特别想过自己要成为什么。 最爱的那个人没在身边,就算是得到了天下又如何? 但沈怀景回来了,他便想成为更好的自己,成为那个可以给他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只不过,好像这片天是沈怀景为他撑起来的。毕竟,现在整个白家军都是沈怀景养着。 一时间,他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别的,情绪涌动着身体的每一根神经,紧紧攥着对方的手,“你不必......” “要的。” “小景!”他把沈怀景的手抓得紧紧的。 “现在离那个目标还很远,但会努力的。”说完,他把头靠在了白凤轩的肩上。 白凤轩此刻心跳太快。 他到底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还是那肝肠寸断等待的八年感动了上苍,所以才把这么好的媳妇送回到他身边。 他很难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只恨自己语言贫乏,说不出动听的话来,只是紧紧地揽过身边的人,恨不得把他揉进身体里,与他的每一滴血,每一分肉,每一根神经都融合在一起。 “凤轩......”他低低地叫。 “嗯?”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还在海上。遇了风浪,搭乘的客船不得不停靠最近的港口。那时候,我在想,回江城了,没准儿会在大街上遇见你吧。只是,八年过去了,你大概都认不出我来了。我要是叫你,你说不认识,那我得多尴尬......” 白凤轩没有说话,但在心里回答了一句:我永远不会认不出你来,你也永远都在我心上。 “那时候我哪里知道,回到江城会是另一个局面等着我。其实,我很懦弱。我想逃走的,并且也那么做了。但我又卑鄙的觉得,没准儿你还记着我,会卖我个人情。一开始,我真的就是想利用你的......” 白凤轩把人紧了紧,“说这些做什么。你那时候只是没有看清自己的心,你呀,跟我一样,当初上学的时候,你就把我放在了心里,只是我家小景是个小傻瓜,不知道而已。” 因为他的不知道,所以那离开的八年,他少了很多痛苦。 因为那个人先明白了自己的心,所以痛苦地等了八年。 八年,好长啊,他要如何才能填上那八年时光。 第462章 小别胜新婚 沈怀景最近猫在兵工厂的时间多,有点不出成绩,誓不罢休的意思。 刘沣比他干劲还足,吃住都在厂里,比那治水的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还要敬职。 刘沣差不多又熬了一个通宵,早上沈怀景去工厂的时候,他的黑眼圈还很扎眼。 “刘大哥,可不能这么熬了,身子受不住。回头你要累倒了,我没法跟嫂子交代。” 刘沣心里急,“怀景啊,这做出来的东西总是差一点,我这心里跟猫抓一样。德式装备真他娘的好,但咱们做不出那样的好东西。但那玩意又太贵,总这么花钱买,那咱们这兵工厂花了这些钱,不就都打了水漂了吗?老子就不信这个邪......” 刘沣吃着食堂打的早餐,粥和包子,还有一碟小菜,跟厂里的工人是一样的。 “刘大哥,你看看这个!” 沈怀景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递到刘沣面前。 刘沣也顾不上饭还没有吃完,把咬了几口包子放一边,拿起那几张图纸仔细看。 “看着眼熟,但又有些不一样。你新设计的?”看完了,他抬头问了一句。 “昨晚画的,一个星期内能不能做出来?” “一个星期,这么急?”刘沣想了想,“做是能做出来,不过,还得调试,要完全调试好,怎么也得半个月。” “一个星期,我要看到成品。”沈怀景的口气不容商量。 刘沣又把几张图纸仔细看了看,这是一款新枪的设计图纸,其款式跟沈怀景曾经在法兰西兵工厂设计的那款枪很相似,但在性能上有所改进,外观设计也更粗狂一些,毕竟之前那是一款比较袖珍的手枪。 只是那支枪,在江城第一次失陷的时候,也丢失不见了。如今的世面上,大概再也找不到那款枪,本来当初生产就很少。 “好,我来安排。” 昨天晚上回来之后,沈怀景早早睡下。但到了半夜,又给热醒了。 白凤轩喜欢抱着他睡,所以常在半夜被热醒,已经是常态了。 上了个厕所回来,沈怀景也没了睡意,便独自在书房画了这几张图纸。 萧恒是两天后的傍晚到的,先去了沈宅,听说沈怀景在工厂,又奔了工厂去,只不过让人拦在了工厂门口,死活不让进。 沈怀景洗了手出来,就见萧恒一脸不爽地站在夕阳的余晖里。 “怎么,我都掏了那么多钱了,还算外人?连进工厂的资格都没有?” 沈怀景笑了笑,“你掏钱,也没用在这里。走吧,找个地方给你接风。” “吃饭就算了,我跟你把事说了,得赶紧寻小楼去。我都一个多月没见他了,想死老子了。” “急什么,谢老板那边我已经让人去接了,到了地方,你就能见到谢老板。事要说,饭也要吃,人肯定也让你见。” 沈怀景说着招呼他上车,萧恒不太情愿,“沈怀景,你懂不懂什么叫小别胜新婚?” “萧先生,请吧。” 沈怀景拉开了车门,萧恒嘴里嘟囔了几句,到底还是上了车。 谢小楼不知道沈怀景找他做什么,人家派人来接,他自然就跟着去了。 那天沈怀景找过他之后,后来白凤轩又派人来问他跟沈怀景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不愉快。 谢小楼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实说了之后,心里还有几分忐忑。 今天沈怀景就派人来接他,他总觉得跟那天的事有关。 他有点后悔自己多嘴,说什么白凤轩哭呀笑的,那是他能随便说的吗? 他甚至在去的路上都想好了道歉的词,但看到萧恒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怎么,才一个多月,不认识了?”萧恒见他那意外的模样,有几分可爱,实在是沈怀景在,又知道谢小楼脸皮子薄,他直接就上前把人给抱起来了。 “你......” 谢小楼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倒是沈怀景拉了他到身边坐下。 之前沈怀景说过两天人就能回来,可不就是过两天嘛。 在这一个多月的等待里,他几度认为这个男人是不是不回来了。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他也说不好。 那本来就不是个困于某方小天地的男人,而他的世界太小,怎么可能圈得住人家呢。 更何况,人家有妻有妾有子女,他一个戏子,算什么? 也无非就是新鲜几天,新鲜劲过去了,不就是被人扔在路边,连狗都不理吗? 反正,他天天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事多了去。 沈怀景倒了茶水递给他,谢小楼连声说谢谢,像只受惊吓的小猫咪,在角落里蜷缩着身子。 “谢小楼,抬起头来!” 萧恒想看他的脸,但谢小楼坐下之后就一直低着头,萧恒不爽。 谢小楼这会儿耳根子都红透了,沈怀景也觉得自己在这里稍显多余。他确实不太懂小别胜新婚。 “谢小楼!”萧恒又叫道。 “行啦,那么凶干什么?”沈怀景开了口。 “我哪里凶了?老子这一个多月天天想他,好歹回了江城,他也让我好好看呀,总低着头,这是几个意思?我这一趟回四道口,为了把他的名字写进族谱,可没少费劲,他好歹得给我个好脸吧......” 萧恒满腹委屈,而谢小楼却被他那句‘为了把他的名字写进族谱’,惊得心脏怦怦直跳。 他猛然抬头看向萧恒,眼里写满了疑问,仿佛在说:你真的把我名字写进萧家族谱了? 沈怀景本来是有事跟萧恒谈的,但现在这情景,他好像真的不适合出现。于是,他起了身,“我出去打个电话,一会儿回来......” 时间空间都留给了他们二人。 萧恒在沈怀景出去之后,起身去把雅间的门梢给插上。谢小楼听得动静转过头来,萧恒已经到了跟前。 “亲亲,让我亲一个......” 不等谢小楼做出反应,萧恒就老鹰抓小鸡一样,把谢小楼给抓了起来,抵在墙与自己身体之前,狂野的吻就此落下,不容谢小楼有半点拒绝。 第463章 你是骗我的 “别,别在这里......” 谢小楼又慌又怕又乱。 他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的名字就这样进了别人家的族谱,这不是开玩笑吗? 萧恒肯定是骗他的。 微微张开的唇瓣显得饱满又红润,他是被亲得狠了些,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未定惊诧。 “你......” “你......” 他觉得自己呼吸有点困难,也不知道到底想说什么,好像是有很多话,但话嘴边滚了一转,最终什么都没有出口。 萧恒满眼笑意,看他那惊慌失措的模样,着实可爱得紧。 知道他吓着了,还故意凑上去咬了人家唇瓣一口。 “疼......” 谢小楼捂了嘴,但很快被萧恒拉开了手。 “想我吗?”他的眼睛闪着光,带着希冀。如果眼前人不能给他满意的答案,估计那双眼睛转眼就会变得黯淡。 “说话!” 谢小楼这会儿气都没喘匀。 “你是骗我的。”嘴唇抖了又抖,他才挤出这么句话来。 “你可想死我了。无一字骗你。” “不是......不是这个......” “那是......”萧恒知道他问什么,故意这么逗着他玩。 谢小楼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被吃掉。 “我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入你家的族谱。” 他的声音很小,但足够让萧恒听到。 萧恒‘嗯’了一声,然后点点头,“确实不容易。但你想入我萧家的族谱,再难也得让你如愿。谢小楼,现在你是我的了,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以后要埋进萧家祖坟,享受萧家子孙世代供奉的。所以,你不亲亲我?” 谢小楼见他说得不像玩笑,但一时又不辨真假,愣在当下,不知道如何自处。 他甚至都有点后悔,当时为什么要说入族谱的事。 他是想让他知难而退的,到时候就有理由拒绝他,不至于让自己这么被动。 但他好像忘记了,这个人哪里是会知难而退的人。 反倒是因为难,更来了兴趣,迎难而上,才是这个人的乐趣。 现在说后悔肯定来不及了,但就此入了人家族谱,成了这个男人的...... 心里乱得像一锅粥,好半天才逼着自己挤了一句:“我......我不信!” 萧恒‘哼’了一声,“就知道你要这么说。族谱放在宗祠里没法带来给你看,但我带了别的。” 他在随身携带的包里翻了翻,然后在钱夹里翻了张照片出来,递到谢小楼面前,“看清楚了,我可没有骗你,你现在就是我的人。” 谢小楼颤抖着手接过那照片,就见自己的名字赫然写在族谱之上。 在他的名字上面写有‘妾’的字样,下面还有备注时间。 看时间,也不过是前几天的事。 大概是萧恒办好了这件事,就往江城赶的,这张照片都还热乎着。 那张照片上,除了他,还有其他人的名字。有两房妾室,一位正妻,各妻妾子女亦在相对应的下面,只有他的名字显得孤零零的。 谢小楼的心情复杂又奇怪。他家穷,根本没有族谱这种东西。几岁就被家里给卖到戏班子,他的名字更不可能出现在什么族谱之上。 其实,就连谢小楼这个名字都不是他的本名。他甚至都不姓谢。 他的本名又土又难听,这个名字是他的艺名,但本名是什么,大概也没有谁会在意。 萧恒见他看着照片发呆,眼睛还红了,便问道:“怎么啦,高兴得快哭了?” 说不高兴吧,好像也不对。 至少,他的名字有个落脚的地方了,就好像哪怕他死后,灵魂也有安放之处。 但说高兴吧,好像也不是高兴。 他一个男人,成了男人的妾,还特别不要脸的写在了人家的族谱上,这算什么。 萧家的列祖列宗大概都要从坟头里爬出来骂他了。 “你家里......家里就由着你把一个男人......”他也不知道这话怎么问,只是抬头看萧恒的时候,眼睛红得像是被谁欺负了一般。 “所以,真的很不容易。谢小楼,亲我一下......” 萧恒叹了口气,一副自己回去受尽了委屈,但也不想让他委屈的模样。 谢小楼觉得他是装的,但又一想,这事放谁家里,大概都是了不得的。应该不是装的。 可是,不是装的,他要怎么办? “亲我不好意思的话,说你想我,也是一样的......”萧恒退而求其次。 谢小楼的嘴动了动,到底没能说出任何话来。 “怎么啦?”萧恒那点耐性,这会儿也磨得差不多了。 本来呢,他是想去永兴社见了谢小楼,有一整晚的时间慢慢跟谢小楼磨,他总能听到他想听的,他也总能得到他想得到的。 哪知道沈怀景那个不解风情的,非要请他吃饭。 这种时候,他哪有心情吃饭,哪有心情谈正事。 “再不说话,我就在这里办了你!” 好话哄着,对方不知趣,萧恒就只剩下威胁人的话了。 谢小楼知道他是个疯的,而且刚才他亲自己的时候,好像有被什么抵到了,如今耐着性子说了这么多话,估计是要翻脸了。 他不知道沈怀景什么时候回来,但他觉得,应该不会太长时间。他不想让沈怀景回来撞见自己不堪的一面,只得不那么情愿凑过去,在萧恒脸上蜻蜓点水地挨了一下。 萧恒哪满足于这点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的亲吻。 一把托住对方的后脑勺,直接给亲到谢小楼喘不上气来。 “别,别亲了,一会儿沈少爷......” “他说打电话,你还真信啊?” 萧恒呼吸有点重,手指在谢小楼的脸上轻轻摩擦。 谢小楼没那些情或爱的体验,怔怔地看着萧恒,“他家少帅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其实吧,大部分男人都一样。他知道他家少帅的性子,自然也明白我的心思。你信不信,今天我要不开这个门,他绝对不会来敲门。” 谢小楼半信不信的。 但这时候,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萧恒低骂了一句,然后朝门外吼道:“就那么不懂事吗?” 外面传来回应,“萧先生,咱们正事还没谈呢。” 萧恒一脸不悦,谢小楼却微微松了口气,沈怀景怕是担心他,才来敲门的。 “你跟沈少爷有正事,还是先谈正事。咱们......咱们再......再说......” 萧恒虽是不情愿,但外面那位门都敲了,肯定不会走的,他只得叹了口气,跟谢小楼要了点福利,“你再亲我一口,要亲嘴。不然,我就让他在外面等着......” 谢小楼没办法,只得如他所愿。但萧恒哪里只有那点愿呢,狠狠回吻了人家,还把人家的嘴唇都给亲破了,这才放开。 第464章 我给你当夫人 “随州市府重新组建完毕,之前的官员部分留任,在一些重要的部门上放上了我们自己的人。另外就是盐田收归政府,按你的意思,允许私人参与经营,但政府做为主导,相关的细节可能还得再谈。 条件要狠了,又怕人说咱们生抢。其实抢也就抢了,之前那帮蠢货连整个随州都不要了,更何况是盐田。不过,既是要长久的买卖,你的方法确实更可行。 之前那帮人留下的一些产业,参照你在江城制定的相关章程处理,既有我的人盯着,也有胡师长的人参与,还有你派去的白家商会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随州的事,大概就是这样。胡师长还让我问问你跟少帅,他什么时候能撤回江城来。我看他在随州浑身不自在。” 三个人边吃边聊,其实主要是萧恒在说,沈怀景偶尔问一两句,谢小楼全程没发言。 胡天瑞不止一次叫嚷要回来了。 之前就给白凤轩发过电报,说要回来,但白凤轩没同意。 这会儿又让萧恒带话,看来胡天瑞是实在不喜欢随州。 “他的事,由少帅说了算,问我也没用。说说省城吧。”沈怀景说话的功夫,又给谢小楼夹了菜。 谢小楼见他们二人谈正事,其实他自己也不好吃什么,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谢老板,你吃的你的,别管我们。”沈怀景又说。 萧恒看了一眼谢小楼,想着今晚回去就能抱着他的小猫咪睡觉,嘴角的笑意不由得出卖他的内心。 沈怀景扫了一眼,心头暗暗感慨:男人啦,怎么就只想着那点事呢? “你都瘦了,是不是想我想的?”萧恒也往谢小楼碗里夹菜。 谢小楼立马红了脸,连说自己来,让他们不必管他。 “谢老板也是担心你的,特别是听说省城打仗之后。”沈怀景插了一句,谢小楼也没法反驳,只得低下头去吃菜。 萧恒倒是满意得很,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谢小楼身上。 沈怀景心想,今晚确实不适合谈事,还是赶紧结束,省得萧恒要记恨他了。 只是谢小楼...... 他的余光看向谢小楼,他觉得谢小楼似乎也有点那个意思的,但他又怕自己误会了。其实刚才多的那句嘴,他也有点后悔。 他不想逼谢小楼去做自己不想做的选择,毕竟,没人喜欢那样。 但想到最初萧恒说的话,把谢小楼的名字都写进族谱了。沈怀景觉得,不管谢小楼愿不愿意,萧恒大概都不会放手。 “省城就那样吧。第九军短时间内几次大战,已经不可能再跟谁战上一场。不过,第九军毕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省城依旧牢牢掌控在第九军手中。 我离开省城的时候,还听了点传闻,说是图元良要把他的表妹嫁去北平,这婚礼也没几天了。 他那个表妹我认识,省城有名的外科医生,治枪伤很有一套,而且跟省城的三教九流都有往来,那可不是个一般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会心甘情愿嫁去北平,我反正是不信的。” 说到了方瑜,沈怀景正愁省城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回来。 “怎么说?”他问道。 “这位方医生,野!打法兰西留学回来的。自打回了省城就开了那家专治枪伤的诊所。你说她那样的人缺钱吗?肯定不缺钱,她可是图元良的表妹。 你要说她救死扶伤,那应该去第九军或者是省城的医院。只要她想,没有去不了的。 但她却开了间专治枪伤的私人诊所,与省城的那些江湖帮派搭上了线。那些人,图元良是瞧不上眼的,感觉也不像是为了图元良。就她这个路数,倒是像......” 萧恒说到这里卡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 沈怀景追问道:“像什么?” “沈怀景,你也是在法兰西留学的,你不认识这个方医生?” “认识。关系还不错!” “关系还不错?”萧恒轻哼了一声,“那你跟她......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萧恒觉得,这背后可能还有些他不知道的事,说太多了,反倒显得他别有心思一样。 沈怀景也没有再问。 一顿饭吃到最后,沈怀景借着谢小楼出去方便才问了一句,“你当真把谢老板的名字写进你萧家的族谱了?” “他是我的,当然应该进我萧家的族谱。不过,确实费了些功夫。族里有不少老顽固的,最后是我放弃了在省城不少买卖,几个老家伙才妥协答应。” 沈怀景可以想见萧恒这一趟回家会有多麻烦。之前,金寨主为了把白二爷的名字进写族谱,也是费了不少力。 金寨主更不容易,前后好几回才把事给办成了。 至于说金寨主放弃了什么,沈怀景不知道,但沈怀景觉得,金寨主不可能什么都没有放弃。 之前,他确实觉得萧恒对谢小楼可能就是一时兴起,有钱玩个戏子,据说还是风雅,但能费力把谢小楼写进族谱,那就是相当认真的。 只是再认真,萧恒有正妻,而谢小楼也不能生养,到底是个很尴尬的身份。 “过两年,我打算从族里给他过继个儿子,他也算是有后了,也不枉跟了我一场。” 萧恒补的这一句,让他想到了白颂轩。 他们的二哥也是过继了一个儿子给他们,说是要让他们有个后。 国人刻在骨子里的传宗接代思想,这是无法改变的。对于谢小楼来说,如果真能从萧家族中过继一个孩子,再过些年,也算是有靠的。 只是他不一样。 他其实是不需要过继什么儿子的,他有小元。 当然,二哥非要塞个儿子给他,他又不可能不收着。 看似二哥私心,其实二哥是担心他们百年之后,无人祭祀,于那荒草土堆之中,成了两个无人问津的孤魂野鬼。 回了沈宅之后,沈怀景就把晚上的事跟白凤轩说了。 提到方瑜那部分,沈怀景刻意隐去。有些事,他想等自己弄清楚了再跟白凤轩说,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猜测,到底不好。 “媳妇,你把我的名字写到你家的族谱里吧。” 沈怀景正洗脸,听到这话,愣愣回过头来看他。 “我们家虽是有族谱,不过是前些年老东西混了一官半职后弄的。二叔都不在族谱上,我这个不孝子,就不去跟老东西挤了。所以,你把我写进你沈家的族谱,我给你当夫人。” “给我当夫人?”沈怀景把毛巾拧干了的水挂起来,走向白凤轩,“床上也给我当夫人?” 白凤轩立马笑道:“媳妇,我说的是床下的事。这床上嘛,我身体更好些,还是应该我多出些力,媳妇就好好享受。” 第465章 联姻的妙处 沈怀景对于上下这种事,没有执念。 更何况,白凤轩还让过他一回。 他喜欢这个人,特别喜欢,在上面和在下面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在一起。 其实,就算是到了现在,沈怀景也不觉得自己就是喜欢男人的。 只是烙在他心上的那个人,刚好是个男人。如果是个女人,好像也没什么不行,只要是白凤轩就好。 他伸手摸了摸白凤轩的脸,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白凤轩仰头看他,这个角度里的沈怀景笑起来像个天使一样。 “小景......”白凤轩动情地叫着,手已经揽过了人家的腰,在别人的屁股上揉捏着。 “今晚不行。睡觉吧!” 沈怀景捏了他的鼻子,白凤轩立马翘起嘴来,“小景,我都好歹没吃饱了。” “哦,原来是我把少帅给饿着了。明天,我让齐荣给少帅找上十个八个漂亮的小倌,少帅不只能吃饱,吃撑都没问题。” 白凤轩可不喜欢这种话,狠捏了一下他的屁股,“你就坏吧。我要是能吃得下别人,我干嘛辛苦等了你那么多年。” 沈怀景最是听不得这话的。 这话最戳他的心。 想着过往的八年,白凤轩每一年的生辰都会更加痛苦,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撕成了几大块。 双手捧起白凤轩的脸,“你呀,是个傻瓜!” “小景,我只喜欢你。我的心只喜欢你,身体也只喜欢你。好看的皮囊多了去,但在我的眼里,只有你的最好。我也知道,你最近很辛苦,身上的伤也没全好,可他......” 他低头示意了已经不安分的自家兄弟,“他特别特别喜欢你。你就不想安慰安慰他吗?” 看着这般跟他求欢的白凤轩,沈怀景哪里忍心说不。 低头亲了他一口,“就一次,明天我还有很多事,不能起不来......” 白凤轩立马把人抱了起来,“媳妇,我肯定很温柔的,你放心,不会弄疼你......” 把人抱着上楼都没闲着,边走边亲,沈怀景还不忘提醒他,别太过分,万一让母亲听到了,他可太没脸了。 夏姨娘出来倒水,其实正好看到这一幕,笑着摇摇头。 夏姨娘不太懂男人喜欢男人是怎么个心情。 但她觉得,只要是喜欢,应该都一样吧。 从前,她也很喜欢白大帅的。 所以,哪怕是外室,哪怕是做妾,她也觉得没关系。 只是,白大帅对她的喜欢很短暂。 如果她没有怀了白颂轩,大概她跟那些与白大帅纠缠过些许长夜的女人没什么分别。 喜欢,于白大帅来说,太过廉价。 所以,当年白凤轩求她去沈家提亲的时候,她也很想知道,白凤轩只是一时兴起,还是非那个人不可。 娶一个女人尚且可以理解,那是娶一个男人,这是为世俗所不容的。 她为难白凤轩,想看看白凤轩为了所谓的喜欢,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白凤轩为爱下跪,一声声母亲叫着,说自己不能让对方随便跟了他。他要八抬大轿,该给的名分都不能少,哪怕世人说三道四,他都不在乎。 他也说,他这辈子不会喜欢别人,只喜欢沈怀景一人。 她最终成全了白凤轩。 与其是成全白凤轩,不如果说是成全自己曾经渴望的那份喜欢与深情。 她没有得到的,她希望有人能得到,她更希望白凤轩是跟白大帅不一样的。 第二天早上,夏姨娘做了些清淡的小菜,早早就熬好的粥也格外可口。 “你多吃点,天天都那么忙,最近都瘦了好多。”夏姨娘往沈怀景碗里夹着菜,心疼地叨叨道。 “母亲别担心,最近是事多一点,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母亲,你也吃。” 沈怀景喜欢夏姨娘,可能是年少时便失去了母亲,后来疼他的姐姐也没了,这种失而复得的母爱,他特别珍惜。 更何况,夏姨娘的格局,那是大部分女人都比不上的。 但凡夏姨娘的格局小一点,白家兄弟的命运大概都会不一样。 “一会儿,我去市场买几只鸽子,给你炖点汤好好补一补。”夏姨娘看沈怀景,那就跟看自己孩子一样,心疼着呢。 “谢谢母亲。对了,母亲,上回曹大当家学做鸽子汤,学得如何?” 一说到这个,夏姨娘就笑了起来,“曹大当家大概这辈子都没有进过厨房,炖汤的时候,还被蒸汽给烫了手。她呀,还一个劲的跟我说,不要跟罗副官说,也别给你们说,省得你们笑话她。” “她呀,做了一辈子男人,这会儿想做回女人,也是自找苦吃。不过,天逸是有福气的。就曹金花那样的女人能给他洗手做羹汤,这辈子只要他开口,就没有什么是曹金花不能为他做的。” 白凤轩插了句嘴。 “所以,你就把人家罗副官给利用得彻底?”沈怀景故意刺他。 “我哪是利用。我那是成全。他呀,就是矫情,明明喜欢人家,还装着不愿意。他俩成了,对大家来说都是好事。 曹金花喜欢他是事实,但想搭上白家军也是事实。白家军离洛川远,手伸不到那么长,不会真正吃掉她的千波寨,并且在关键的时候,还能与她首尾呼应,而我们也需要在水路上有人保驾护航。 所以,这对大家来说,都是好处。 不过,要是千波寨离白家军近一点,曹金花就没这么大方。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曹金花虽是一介草莽,但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懂。” 沈怀景没搭话。 白凤轩一向清醒,甚至是让人惊讶的清醒。 沈怀景觉得,除了在他身上,白凤轩怕是从来没有糊涂过。 凡事都看得很明白,也算得很明白。 “不过,这些话不能说给天逸听。他嘛,还是挺纯情的......也不知道天逸去了千波寨,如今怎么样了。那小子真没良心,老子赔了那么多好嫁妆,到了也不给我来个电报。真真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呀......” 白凤轩自己还感慨呢。 沈怀景与夏姨娘相视一笑。 其实,这样的白凤轩很可爱。 第466章 特别浪漫 广州招募的人才到达了江城,沈怀景在富春楼设宴,为这些人接风洗尘,可谓相当看重。 这些人里,既有医学院毕业的学生,也有工业技术领域里的佼佼者,更有建筑、船舶制造方面的技术人员,还有学经济,学法律的,他们会分配到江城的各个领域。 这一次招募的人数不多,虽不足百人,但以一个小小的江城来说,已经算是了不得的了。 沈怀景举起杯子,看着堂下这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万分感慨。 “今天,很高兴能在江城看到各位。你们都是各行业的佼佼者,我代表少帅,还有整个江城欢迎各位的到来。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各位能发挥其所长,在各自的领域带领着江城奔向一个更好的明天。 当然,我也知道,咱们江城很小,比不得上海、广州、北平。在座的各位里,还有不少是留学国外的。能愿意到江城这么个小地方来,已是江城的福气,更是江城人民的福气。 所以,如果大家在江城生活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出来。我呢,能力有限,但一定尽力为大家解决。” 沈怀景一番开场白之后,下面就是热烈的鼓掌。 他今天真的很开心。 看到这些人,仿佛就看到了江城的明天。 他说了,要给白凤轩一个帝国的,而他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简单的讲话结束之后,几十号人就开始动筷子。沈怀景由军医官陪着,一桌桌去向这些人敬酒。 这些人里,有人是奔着给的高薪来的江城,有人是因为听说白凤轩天降神兵,单纯地仰慕白凤轩来的,还有人是觉得在原来的地方受了鸟气,想换个地方,才来了江城。 每个人来江城,都有自己的理由。 当然,也有极少数比较奇葩的。 比如,这位。 沈怀景敬酒到最后一桌的时候,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问了一句,“沈少爷,我叫邵华,我是学电影的。我跟他们来江城的理由不一样,我是被您和少帅的爱情故事感动,所以特别想来江城亲眼看看你们。我觉得,你们太浪漫了。” 邵华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模样,剪了个蘑菇头,看着还有几分孩子气。 一双眼睛水灵灵的,仿佛对这个世界满是幻想。 他这一开口,本来在吃饭的众人都安静下来。 大家都在想,这是谁呀,这么没眼力劲吗?哪有当着人面说这个的。少帅的爱情,要是跟个女人也就算了,这可是跟个男人,也真是不怕死,这也敢说。 沈怀景浅笑看他,“邵华,是吧?” 邵华点了点头。 “我呢,只是想江城有一家电影院,但没有想到会来一个拍电影的。怎么办?我可能没有一个电影拍摄团队给你,你在江城恐怕只能做一做放电影的活。愿意吗?” 沈怀景的话好像跟邵华刚才所说的一点也搭不上。但是,聪明人都听出来,沈怀景对他们每个人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愿意呀。没有电影拍摄团队没关系,以后我自己组一个就成。那我以后,可以把沈少爷和少帅的爱情故事拍成电影吗?” 邵华似乎有点得寸进尺,在场的人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沈怀景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军医官想开口的时候,被沈怀景阻止了。 “邵华,你为什么想拍我跟少帅的故事呢?”他问道。 “就是特别浪漫。” “但我跟少帅都是男人,在国人眼里,是容不下男人跟男人......”沈怀景说了半截打住。 一时间,整个气氛就变得很诡异。 有人在心里骂邵华脑子有问题,还有人猜想,过了今晚,这个姓邵的大概是不会出现在江城了。 “爱情,只跟爱与不爱相关,跟是同性还是异性有什么关系。而且你跟少帅都那么深情,可比那些自诩深情,又三妻四妾的男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所以,我特别想把你们的故事拍成电影,让全国人民都看一看,爱情无关乎性别,只关乎爱本身。” 邵华大概不是个会看脸色的,就这么个情况了,他还说得特别激情。 沈怀景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笑了笑,“感谢你的认可。至于说拍电影,也不是不行,我这里不养闲人,得看看你有多少本事了。” “这么说,沈少爷是答应了。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干。”说完,邵华激动地把酒杯给倒满,“沈少爷,这一杯我敬你,祝你和少帅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他都这么说了,旁边的那些人要不说点什么,好像也不合适。于是,大家都举起酒杯祝沈怀景与白凤轩,搞得好像今晚是他俩的结婚宴一样。 这也就是白凤轩不在场,要是在场,搞不好白凤轩那个疯子,会当场让人去找两套大红喜服来,真要来一场婚礼。 离开富春楼的时候,一直守在外面的齐荣问了他一句,“要不要把姓邵的给处理了。” 沈怀景摇摇头,“留着吧,能当着那么多人面问我那些话的人,肯定也不怕死,更不会刚到江城就想寻死。” “可是......” 沈怀景揉了揉额角,他今晚喝得有点多,“没关系,我还不至于连这么个拍电影的都容不下。其实,他也很可爱。” “你可别说他可爱了,少帅可不喜欢听你这么说别的男人。” 沈怀景笑了起来,“谢谢荣哥提醒。” 每次沈怀景叫荣哥,齐荣都有点别扭,他提醒司机回去的路上慢点,又叮嘱军医官照顾好沈怀景,这才让车子离开。 沈怀景靠在车窗边吹着风,秋天了,夜风也凉了。风一吹,人也就晕乎乎的,他也好久没有这么喝过酒了。 “回头我给你拿点醒酒的药。”军医官说。 “不用,喝得不算多。只是......”他叹了口气,“舅舅,你有注意那个叫冯季同的人吗?” “嗯,有一双很精明的眼睛。他也在法兰西留学过,你们认识?” “算吧。我刚看到他资料的时候,就觉得像是认识。今天见了面,我确定我认识他。他跟我是同一所大学的校友,只是比我早几届。但我认识他,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曾经是方瑜的男朋友。” 第467章 飞醋 白凤轩听说了邵华在接风宴上的言论,其实他还挺认同这个蘑菇头的。毕竟,九年前他就想娶沈怀景做媳妇了。 今晚也就是他不在,他若是在,肯定就当众宣布婚期。他就是个人来疯。 沈怀景回来之后就躺下了,他打了水给人把脸脚都洗了,又挨着在旁边躺下。 他觉得沈怀景有点不高兴。 毕竟,沈怀景并不像他一样,那么喜欢把他们俩的那点事弄得人尽皆知。 他是不要脸的人,但沈怀景还是很介意这些的。 “媳妇,你是不是不喜欢邵华说的那些话?” 沈怀景喝了酒,脑子好像慢半拍,当下也没有回应。 “你要不喜欢那小子,我今晚就让人把他处理了。谁让我家媳妇不高兴,我就让他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沈怀景笑了,“不至于。” “嗯?那你......” 沈怀景翻了个身,与白凤轩面对面。 “今晚见到了一个人,让我有点介意。” “谁呀?”白凤轩好奇道。 “以前在法兰西留学的时候认识的,他......”沈怀景觉得这话一两句也说不清楚,便要起身,白凤轩赶紧把人给按回床上,“喝了酒,就别起来了,一会儿头晕。” “凤轩,你去把我抽屉里的那些资料拿过来。” “别看了,很晚了。” “凤轩,正经事,赶紧拿过来。” 白凤轩只得下了床,去抽屉里拿资料。只是,他在抽屉里还看到了别的,一个精致的盒子,看着有些眼熟。 所以,一激动,他就把那盒子一并拿出来,快步到床边,“媳妇,这是给我的吗?” 沈怀景倒是忘记了这怀表的事。 怀表是他让许博雅买的,这批人到达江城,也就顺道替他带了回来。 当时想买这表,是因为之前那块怀表挡了子弹,不能用了。后来才发现,白凤轩的生辰也快到了,想着拿这表当生辰礼物也正好。 哪知道,在谢小楼那里听了一番话之后,这怀表再当生辰礼物也就拿不出手了。 但显然,白凤轩很高兴,也很喜欢。 “嗯,给你的。” 白凤轩已经打开了盒子,拿出怀表仔细看了看,跟当年沈怀景送的那只怀表是同一个牌子,只是不同的款式。 “媳妇,你太好了。知道我生辰快到了,就给我准备了生辰礼物。” 白凤轩捧起沈怀景的脸亲了又亲,“我特别喜欢,特别特别喜欢......” 拿在手里就跟个宝贝似的,其实不过就是一块表而已。 沈怀景看在眼里,有些心酸。 但是,他给白凤轩的生辰礼物,并不是这块怀表。 “喜欢就好。” 比起白凤轩的激动,沈怀景就显得淡定多了。他随手拿过刚才抽屉里的资料,然后抽出了冯季同的那一份,递到白凤轩手里。 白凤轩正高兴呢,扫了一眼那资料上的照片,作为雄性动物的领地意识,他立马警觉起来。 资料上的黑白照片看得出来,这个叫冯季同的男人长得不错,还跟沈怀景是同一所大学的校友。 完了,他们是不是好过? 不然,小兔子刚刚怎么欲言又止的。 他们要是好过...... 白凤轩立马就想到,照片上这个男人可能亲吻过他的小兔子,还可能像他一样,对小兔子做过所有羞羞的事。 这个想法升腾起来,热血直冲脑门,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他得去杀了这个叫冯季同的。 沈怀景见他把资料都捏皱了,脸色和眼神都不对,“怎么了?” “媳妇,虽然过去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前提是那个人不能到我跟前晃。不然,我没法让他活着。” 沈怀景听着这莫名其妙的话,一下子反应过来。 哎,这个男人,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到底哪一点让他觉得,自己跟这个冯季同是有一腿的。 他应该跟白凤轩说过,自己从前也没有喜欢过任何人,这一辈子唯一喜欢过的就是他白凤轩。 “嗯,我倒是没有想到,我们家少帅对方瑜的前男友那么吃醋。” “前男友?方......方瑜......” 刚刚要一副要杀人模样的白凤轩,听闻这话,整张脸都缓和下来,“你说他是方瑜的男人?” “前男友!”沈怀景强调了一下。 “那不能让齐荣知道。” 沈怀景摇摇头。 “媳妇,你刚才想说这个姓冯的什么?”白凤轩赶紧躺下来,还把人给揽到自己怀里。 幸好,那不是小兔子的前男友,若是,他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我只是好奇,这个人会来江城。他比方瑜早半年回国,当时也因为这个,他们才分了手。虽然他不是方瑜第一个男朋友,却是方瑜在法兰西最后一个男朋友。 而且,我总觉得,冯季同对方瑜来说,是不一样的。跟前面的任何一任男朋友都不一样。” 沈怀景有点陷入回忆,而白凤轩听出来的是另一个意思,“媳妇,方医生挺野呀,这到底是睡了多少个男人?” 沈怀景大概是没有听到,所以也没有回应。 “哎,没嫁给齐荣也是对的。这么不安分的媳妇,齐荣大概也吃不消,指不定哪天就拿枪把人给毙了。” 沈怀景想起第一次见到冯季同的情形。 同一个学校的华人留学生其实并不多,就算是并不熟悉,也一定都见过,或者是听说过。 但沈怀景认识冯季同,却是因为他是方瑜的男朋友。 方瑜带冯季同来见他,那是个冬天,他刚收工出来。方瑜特别热情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宝贝,今天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于是,他看到了立于寒风之中的冯季同。 冯季同五官长得很好看,方瑜是颜控,很难拒绝这种长相好看的男人。所以,方瑜的每一任男朋友,不管是外国人还是华人,都很好看。 冯季同给沈怀景的第一印象是文质彬彬,是传说中的饱读诗书,家学渊源的那种人。 而且,当时冯季同的那一身打扮也能看出来,家中很是富裕。 他们一起吃饭,聊了很多,也聊了国际国内的形势。当时冯季同问他,以后是要一直留在法兰西,还是回国去工作。 他说不想回国,这辈子都想留在法兰西。方瑜还笑说,他是有怕见的人,所以躲着不敢回去。 “怀景,你学机械的,又师从文森特教授,像你这样的人才,回国之后进四大兵工厂完全不在话下。 学以致用,为祖国尽一份力,这是我们每一个留学海外的学子所背负的使命。如果你愿意学成回国,我可以推荐你去国内最好的兵工厂......” 第468章 要嫁妆,就不能没有聘礼 国内最好的兵工厂是哪里? 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吗? 沈怀景当时虽然不太了解国内的形势,但就凭冯季同的这些话,他也能听出来,这个人是有些背景和能耐的。 方瑜看他的眼神其实更多的是崇拜,不是爱意。 当然,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也可能就是从崇拜开始的。 那时候的沈怀景并没有多想。 只是后来,他听到过别人对于冯季同的议论。大概是说冯季同在替谁招揽留学人才,并且许诺这些招揽的人回国之后一定有最好的安排。 沈怀景因为根本没有想回国,所以也不关心这些,更没有主动去打听过。 后来方瑜决定回国,他也有点意外。毕竟,方瑜那时候已经在国外的医院工作,不管是工作条件还是待遇,都是很不错的。 在那之前,方瑜根本没有表示过要回国的,好像就是突然间决定的。 沈怀景当时没有问方瑜是不是受了冯季同的影响,毕竟每个人的选择都有自己的考量。作为朋友,只要支持人家的选择就好。 但现在回想起送别方瑜时的情景,他觉得当时的方瑜像是背负了什么使命,才回国的。 如果这一次冯季同没有来江城,他大概都不会把过往的点滴联系起来。 再想想之前萧恒说起方瑜的那些话,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媳妇,到底想什么呢,我跟你说半天话了,你都没反应。”白凤轩推了推他,到底是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想起一些从前的事。这个冯季同,可能要仔细调查一下才行。” “媳妇,你是想成全她跟方瑜?也是,让方瑜嫁给前男友,总好过嫁个陌生人。” “不是。”白凤轩理解差了。 “凤轩,有些事,我还得再理理,我也得把冯季同给查清楚了,可能才能跟你说我的一些想法。所以,现在我没法跟你具体说。你能理解吗?” 白凤轩点头,“媳妇只管去做,要用得上我的,你就跟我说一声。” 两个人聊了一阵,还是白凤轩先睡去,沈怀景因为心里有事,头也有点不舒服,一直没有睡着。 冯季同...... 第二天,沈怀景去了一趟永兴社。这才从苏老板那里得知,萧恒已经带着谢小楼搬去了刚弄好的那处宅子里居住。 于是,沈怀景又赶了过去。 宅子里添了不少新家具,还新添了些花草,特别是那一进门的数十盆桂花,香得让人迷糊。 都说八月桂花遍地开,但这个时候江城的桂花其实大都谢了,而宅子里的这几十盆开桔红色花朵的桂花此刻正是花期。 不用说,这肯定是萧恒弄的,谢小楼怕是没这个心思。 他们在临水的亭子里饮茶,朵朵金桂在茶杯里绽放,倒也十分应景。 “还是萧先生讲究!”沈怀景拨了拨茶杯盖子,淡淡的清香入鼻,很是好闻。 “你要喜欢,送你几包便是。”萧恒大方道。 “我对这个没有特别的喜好,上好的茶能喝,白开水也能解渴。只是,你们这乔迁新居,好歹也应该请我喝杯酒。我要不自己寻上门来,怕是连杯茶都喝不上。” 沈怀景有意打趣他二人。 谢小楼脖子上的吻痕没有遮住,一见面的时候,他就瞄见了。 萧恒回来也不过两三天,想来谢小楼怕也没被少折腾。 男人啊,都跟狗一样。 这样想的时候,沈怀景觉得自己也一并被骂了,毕竟,他也是男人。 “这不是没顾得上,新添了些东西,又雇了几个人,杂事不少。酒是肯定会请你喝的,喜酒!” 萧恒有些嘚瑟。 沈怀景不由得看向谢小楼,谢小楼微微低着头,似乎不太好意思。 “那,恭喜二位了。”沈怀景举起茶杯,算是以茶代酒。 “沈怀景,喝喜酒,就得有礼金,轻飘飘的一句话,也太小气了。我可是听说,你给罗天逸的嫁妆那可是海了去,我家小楼,你不添点嫁妆?” 沈怀景一愣,谢小楼立马在旁边拉萧恒,示意他别胡说八道。 “是,谢老板是我跟凤轩的朋友。也不只是朋友,更像是兄弟一般。既是弟弟的喜事,做哥哥的确实应该表示表示。谢老板放心,我与凤轩绝对不会让萧家看低了你。嫁妆回头我就去准备......” 谢小楼慌了,忙道:“沈少爷,你可别听他胡说。我一个男人,要什么嫁妆。再说了,你都给我买了这宅子了,已经很贵重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谢老板,一马归一马。既是人生里的喜事,理应祝贺,这个你不能推辞。” 谢小楼正想再说点什么,就被萧恒拦住,“小楼,娘家给的,不要白不要。那些东西以后都是你的私房,别跟大舅子客气。” 沈怀景对‘大舅子’这个称呼还需要适应的时间。 不过,有些东西是不需要时间适应的,他立马反问道:“萧恒,既是娶了我家小楼,这聘礼也得说道说道。 我家小楼可是江城名角,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就这么跟了你。我跟少帅都是要脸的,回头,我跟少帅商量一下,聘礼就列个单子给你送过来。当然,你也可以参考曹大当家给的聘礼......” 萧恒愣愣地看着沈怀景空口白牙就咬了他一口肉,“小楼,这就是你说的沈少爷特别好?他好哪儿了?吃人不吐骨头,这是要把我那点油都给榨干啊。” “不给聘礼,那今天你就搬出这宅子。这可是小楼的宅子,连聘礼都不想给,你这位四道口的钱袋子好意思娶媳妇吗?我都没有要求你娶亲的时候,在江城四处撒红包,那排场......” 沈怀景说的是萧恒当初娶正妻的时候。 萧恒可不想提这一茬,立马道:“行,我给聘礼,我给,行了吧!” 两人闹腾了一阵,沈怀景才说到了正事上。 “萧恒,帮我查点事吧。” 谢小楼见他们说正事,便知趣地避开了,说是去准备午饭,把时间空间都留给他们二人。 沈怀景说完事情之后,萧恒皱眉,“你俩不是关系挺好吗?直接写封信去问她便是。” “有些事,不能问......” 第469章 少帅生辰 白凤轩的生辰,沈怀景一直没有想好要怎么给他过。 想着白凤轩可能并不想过生辰,他也不敢四下张罗。 一大早,沈怀景给白凤轩端了碗长寿面,然后就坐在白凤轩对面,有些紧张地看着白凤轩吃那碗面。 “媳妇,你想吃啊?那就拿个碗来,我分一些给你。” 沈怀景忙摇头,忐忑地问了一句:“好吃吗?” “还行,淡了点。跟母亲说,下回别放这么淡,我天天在训练场上带新兵,汗水不知道得流多少,吃太淡了,会没劲儿。” 白凤轩大口大口吃着,似乎没有注意今天的早餐有什么不同,更没有注意沈怀景吃的并不一样。 沈怀景舀了一勺粥到嘴边,但眼睛仍旧盯着白凤轩,心思就没有在自己那碗粥上面。 眼看着白凤轩都要吃完了,他自己的粥还没有吃上几口。 “媳妇,怎么啦?” 白凤轩看了一眼自己碗里剩下一两口的面,这时候想给媳妇吃,好像也不合适了。 “要不,我去给你做一碗面?” 白凤轩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不用,你吃你的。我就是......就是看你吃面,特别有食欲。” 白凤轩对吃的并不挑剔,只要不是特别难吃的,他都能吃个饱,这可能是因为他长时间在军营,日子过得比较糙。 所以,对于早餐是吃面还是吃粥,他并不太注意,反正吃饱就行。 只是今天早上沈怀景好像是有哪里不一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的面,“媳妇,这是长寿面吧?” 他突然反应过来。 前几天还记着自己生辰快到了,并且从沈怀景那里还收了一块怀表,他每天都戴着呢。 也是他太粗心,吃面都没有想起这件事来。 “嗯。今天你生辰。” “我可有年头没过过生辰了。”白凤轩感慨了一句。 沈怀景就见不得他这样。 不只是这些年没过过生辰,每次生辰的时候,反倒更为伤心,而那些伤心都是他给的。 “凤轩,今天你生辰,有什么生辰愿望吗?” 沈怀景想给他把过往的遗憾都给补上,一年生辰不行,那就每年都补,一定能填补上那缺失的八年。 “媳妇,要不,你今天陪我一天。我去哪里,你就陪我去哪里,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行吗?” “好啊!” 沈怀景答应得很干脆,这让白凤轩有点意外。 最近沈怀景都很忙,要嘛泡在兵工厂那边,要嘛就是白家商会、军械处,大事小情,都得找他,他是忙得连轴转。 加上之前到的那几十号人,都安排到了各自的岗位,他少不得还要去关心关心,反正一早起来就出门,天不黑,是绝对不可能回家的。 “媳妇,真陪我一天?”白凤轩有点受宠若惊。 “当然。” 白凤轩高兴坏了,按他的心情,今天哪里也不去,就窝在家里。不,一整天都窝在床上,哪怕只是抱着媳妇睡上一天觉,那也是人生美事。 但是,媳妇肯定会说他不长进的。而且,新兵营那边,少了罗天逸,也没了陈力,他要不去,总有点不放心。还别说,这时候他还真想罗天逸,有罗天逸,他今天就得跟着媳妇好好腻歪一天。 可是,罗天逸那个没良心的。都说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搭上那么多嫁妆,也没见点回门礼。 不,根本没回门。 “媳妇,要是每天这样,就太好了。”去军营的路上,白凤轩把沈怀景抱怀里,还腻歪呢。 前面是齐荣开车,他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实在没眼看。 他们少帅呀,多爷们的一个男人,怎么有时候在沈怀景面前就跟要奶吃的孩子一样,腻歪得吓人。 哪怕他都看了快一年了,到底也没能习惯。 可能是开的这点小差,没能注意到路上有个坑,车子驶过去,颠簸得有点厉害,沈怀景的下巴还在白凤轩身上撞了几下。 白凤轩想骂人来着,沈怀景捂了他的嘴,“今天你生辰,不许生气!” “好。媳妇疼不疼,我给亲亲......” 这下,齐荣是更没眼看了。 沈怀景没怎么见过白凤轩带兵训练,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白凤轩给他弄了把椅子放在阴凉处,虽然已经是秋天,太阳也不算太晒,但心疼媳妇的男人,总是怕把媳妇给晒着了。 对训练场上的新兵那是又凶又狠,骂人是常态,而骂人的词特别多,又特别狠毒,沈怀景都有点听不下去。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白凤轩骂起来居然让人想死的心都有。 想想最初他回来的时候,白凤轩怼他的每一句话,那也是句句杀向命门,字字诛心。他要是内心柔弱一点,大概都扛不住的。 休息的时候,白凤轩拿了水果过来给沈怀景吃,虽然额头上满是汗水,但眼里都是笑意,从心里溢出来的开心都在眼里,让沈怀景看了都忍不住心动。 “媳妇,快尝尝这个甜枣,我让他们去附近摘的,可好吃了。” 说着,已经把枣递到了沈怀景嘴边,满眼期待沈怀景的认同。 “嗯,是挺甜。你也吃!”沈怀景很给面子,还从他手里拿了一个塞他嘴里。 “媳妇,累不累?” 沈怀景摇摇头,他就半躺在这椅子上,跟个大爷似的,哪里累呀,闲得不能再闲。 “那你饿不饿,我让人给你弄点吃的。” 沈怀景又摇头,他早上吃的还没有消化半分,饿这个词眼他就不相干。 “那我再给你添点茶水。” 白凤轩就没闲着,好像就怕没把媳妇伺候好。 沈怀景拉了他的手,他便又蹲下身来,“媳妇,怎么啦?是不是有点无聊?训练新兵就是这样,我得看着他们,一开始的规矩没有立好,以后就不好带。我白凤轩亲自带的兵,就没有一个怂的。” 他有些得意,脸上的笑容那般灿烂,而额前的汗珠晶莹剔透。沈怀景想摸一摸他的脸,但想着在外面,到底是忍住了。 “媳妇,要是你累了,去我办公室里睡一会儿。你最近休息都不太好,夜里睡觉都想事,有时候还说梦话呢。” 沈怀景再次摇头,“凤轩,我有件生辰礼物送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沈怀景准备的生辰礼物,本来是想等到下午再拿出来的。但看到白凤轩这么心疼他,他觉得让这个男人多等一秒,都是他的罪过,他只想把最好的都捧到他面前,想看他高兴的样子,他就会觉得很满足。 第470章 真正的生辰礼物 “生辰礼物?之前不是给我了吗?这个怀表不是吗?” 白凤轩从衣服里掏出怀表来,那怀表上还带着他的体温。 沈怀景摸了摸怀表,“之前那块挡了子弹,坏掉了,我让博雅在广州又挑了一块送过来。只是,这个不是生辰礼物。” “不是生辰礼物,我也很喜欢。不管你送什么,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沈怀景朝站在一旁的齐荣使了个眼色,齐荣便转身离开,几分钟后,就抱了个盒子回来。 这个盒子可是比装怀表的盒子大一些,白凤轩一时也猜不到里边是什么东西,但沈怀景送的,肯定都很特别。 “媳妇,是什么?” 他有点激动,更多的是雀跃,巴不得马上就打开盒子。 沈怀景拿过齐荣手里的盒子,轻轻地抚摸着实木盒盖,那神情很奇怪,像是摸着自己心爱孩子的头一样。 眼神里都生出了母爱。 “凤轩,过往的八年,你的生辰我都没能陪在你身边。我很抱歉。但以后,你的每一个生辰,我肯定都陪你过。这个......”他轻轻拍了拍盒盖,“是我专门为你设计的,只此一款,绝无仅有。” 听到沈怀景专门为他设计,白凤轩就猜到可能是枪。 因为太激动,他都忘记了说点什么。直到沈怀景把盒子递到他跟前,让他亲手打开,他才用颤抖的手拿起那款手枪。 “这是我们的兵工厂自己做的,时间太赶了一点,刘大哥和一帮技术人员连着加了五六天班,好在是做出来了。再加上测试,又花一两天时间,现在是这把枪性能最好的时候。你试试......” 白凤轩先看了一下弹夹,容弹八发,子弹配的是勃朗宁的手枪弹。外型精致,线条也很漂亮,拿在手里感觉也不错。 枪身上刻有一串数字,白凤轩先是没看明白那些数字,只是觉得数字有点熟,正想问沈怀景,立马反应这来,那串数字是他的出生年月日,而数字的后面用隶书刻有‘轩’字。 “小景......”白凤轩拿着枪,眼睛都快湿润了。一时间,他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款枪,我把它命名为轩。当然,这款手枪是在‘繁花’的基础上进了改进。有效射程比繁花更大,但杀伤力比繁花稍逊,安全性能更高。毕竟,那款繁花更适合近身射杀,也更适合女士使用。作为自卫用枪,这一款算是比较合适的。” 沈怀景叭叭地介绍着枪的特点,白凤轩已经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小景,我才舍不得用。这么好的东西,我得好好放着,用了多可惜。” “嗯。但今天,你还是要试试这款枪。” 白凤轩直接把沈怀景给抱了起来,兴奋地往射击场那边去。 齐荣跟在后面,而在旁边休息的士兵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敢原地看着,没人敢跟过去。毕竟,他们少帅的军令如山,没让出训练场,他们可不敢随便跑。 八发子弹打完,发发都是十环,白凤轩满意极了。 “小景,我......” 他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当下的心情,有些手足无措,手指一遍遍地摸着枪上的字,真真是高兴坏了。 沈怀景心想,你可是白家军的少帅,怎么一把枪都给乐成这般,有点找不着北了。 他刚想开口,白凤轩突然蹲下身来,沈怀景还没有反应这来他要做什么,自己的裤腿就给撩了起来,脚踝处的银环就那么露了出来。 “凤轩,干什么?” 沈怀景刚要弯腰,白凤轩就捏紧了他的脚踝,“小景,我才觉得,当初送你这生辰礼物实在太低级。明明你也不喜欢这些,因为我,你都一直戴着。今天,我亲自给你取下来......” 说着白凤轩就要动手,沈怀景赶紧蹲下来把对方的手给按住,“凤轩,我都戴习惯了,就一直戴着吧。礼物这东西,用了心就好,不分低级还是高级。而且,你都送给我的东西,怎么还能往回拿,没这道理。” “可是,跟你送我的比起来,太......” 沈怀景笑了笑,“这也要跟我比吗?” “不是,我应该给你更好的。可我......你自打跟了我之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还把你所有的身家都给掏出来替我养军队。我吃软饭就算了,送个生辰礼物也不如你上心,小景,你这么好,我不配......” 沈怀景一看,这是要作呀。 可不能让他作。 “嗯,按少帅的意思,你不配,那是让我再找别的人了?” “不行!” 白凤轩反应很快,“就算我没那么好,那我还可以进步,哪有你这样的,直接就想换人。小景,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也是你的,永远......” 说着,白凤轩就要亲自己的媳妇,齐荣在旁边咳嗽了一声,沈怀景便捂住了他的嘴。 “这是在军营,少帅请自重!” “自重个屁!”他拉开沈怀景的手,狠狠亲了一口,朝齐荣命令道:“齐荣,今天新兵的训练由你负责,我要跟媳妇去过生辰。” 齐荣悔呀! 但他也不敢不应。 他咳嗽什么呢? 他们家少帅什么德性,他是失忆了吗?非得这时候打断人家亲亲。 他都想抽自己一巴掌。 沈怀景转头回头看向齐荣,“荣哥,凤轩八年没过生辰了,今天就辛苦你了。” 有媳妇陪着过生辰的是别人,为什么辛苦的是他呢? 齐荣不理解呀。 难道,只是因为他没有媳妇吗? 这一刻,他的脑子里闪过方瑜。 最后见方瑜是离开省城的前夜,她护着自己的样子,时常出现在梦里。 但昨天晚上,他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他梦到方瑜倒在了血泊之中,就像那次在图公馆门前一样。 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裙,像血色樱花一般绽放,他叫着方瑜的名字醒来,满头大汗,然后就再也没有睡着。 他抽了好几支烟,待天色发白的时候,又起来跑了几圈,心头的那些烦闷仿佛才消散了些。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是不是还怨他。 第471章 祝少帅生辰快乐 省城。 眼看婚期在即,方瑜却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地。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怀孕。 身为医生,她在发现自己怀孕的第一时间,就想狠抽自己一巴掌。 中枪之后,齐荣来看她,明明身上还有伤,她也是鬼迷了心窍,居然带着那一身的伤与齐荣...... 但此刻,崽都已经揣上了,是要卸货还是留下来,她已经苦恼了两天两夜,依旧没有答案。 她原本的计划是,在省城办了婚礼,借着去北平的机会离开省城,至于出了省城,她去哪里,那就不是她表哥能管得了的。 之前给沈怀景的那封信,算是一个铺垫,让自己之后逃去江城,顺理成章。 但是,肚子里带着这么个崽子,怎么能去江城呢? “小家伙,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我这辈子可没想过当娘,你怎么就偏偏选中了我的肚子呢?” 方瑜轻抚着还不曾隆起的肚子发愁。 今天,她是来诊所整理东西的。诊所要关了,之前的护士和医生都已辞退,剩下的这些药品和器材,她前两天就让人打包好了回头送去第九军的军医处。 毕竟,这些东西第九军以后都用得上。 现在,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手术室,前路渺茫。 “小家伙,咱们没什么缘分。不是我不想留你,是实在是不能留。你说,把你给留下了,我的人生就彻底被你给裹挟了。 你父亲......你那个老子大概也没想要你,我呢,也不想要你,你说你来干什么呢?换一个人投胎不好吗?” “你那老子连我都不要,还能要了你?其实......”她叹了口气,“我该给你们齐家留个后的。你小叔叔就那么走了,你老子一直很难受。 为了给你小叔叔报仇,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这要是让他知道仇人没死,大概还得提着脑袋来省城再杀一次人。你老子若是死了,你们齐家也就只剩你这棵豆芽菜了......” “不过,他若是知道有了你,没准能惜命一点......” 方瑜轻轻地抚摸着肚子,自说自话,前后矛盾。 周楚洋没死,哪怕在省城一直藏得很好,但周楚洋不可能永远藏着,早晚还得出来的。 到那时候,如果她没在省城...... 方瑜想到这里,骂道:“齐荣,你个狗东西,把老娘害惨了......” 骂也骂了,纠结也纠结了,到底也没有个结论。 她更知道,应该早一点拿主意,肚子留给她的时间可不多了。 沈怀景的人曾经想联系她,但因为她的身边一直有表哥的人跟着,根本没什么机会。 但现在,联系不联系的,好像都没什么用。肚子里的货才是头等大事。 从诊所里出来,方瑜的余光瞥见对面街角处露了半张脸的男人,那个人已经不只一次出现在她的周围。 她有意看向那人,然后回头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诊所,这才上了车。 待方瑜的车子远去,街角的人到了诊所跟前,下意识地在门前看了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发现。 于是,那人又转到了诊所的后面,发现后面有一扇窗户没有关严实,便翻窗进屋,在空荡荡的诊所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有一行字:告诉宝贝,我很好,让他别担心。 晚上,沈怀景在望江城摆了生辰宴。陈宇、萧恒、谢小楼、军医官、刘沣、苏老板等人都在被邀之列。 人多热闹,但于白凤轩来说,他只想跟沈怀景两个人腻在一处。 媳妇要给他过生辰,请了这么些人来,他也不好拒绝。 “少帅,这杯我敬您!”刘沣拿起酒杯站起来,“一个星期前,怀景把枪的图纸给我看,让我一个星期内必须做出来,我还在想,怎么要得那么急,再怎么也得半个来月才行。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给少帅的生辰礼物。我呢,如今兜比脸干净,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送给少帅,但既是少帅生辰,总不能空手。所以,我也给少帅备了份礼物。” 说着,刘沣一口饮尽了杯中酒,放下杯子转身到门口与外面等着的人说了几句。 回到位置上时,白凤轩那杯酒还没有喝。 “刘沣,你的礼物呢?”白凤轩似乎还等着。 “少帅莫急,稍等片刻。” 众人都不知道刘沣搞什么,只有沈怀景浅浅地笑着。 白凤轩是个急性子,见几分钟过去,刘沣也没拿出什么来,更没人送东西进来,便道:“刘沣,你逗我玩呢?” “莫急,刘大哥做事一向稳重,逗你做甚。来,大家一起喝一杯。” 沈怀景拿起酒杯站起身来,众人也跟着站起来,“自打江城收回来之后,大家都很忙,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一起坐下来吃顿饭。 今天是凤轩的生辰,也是我陪凤轩过的第一个生辰。希望,以后每年的这一天,我们都能这般聚在一起替凤轩庆生。” 沈怀景的话音刚落下,外面突然响起了炮仗声。 那动静有点像打炮的声音,但又跟炮声稍微不同。 谢小楼是吓了一跳,毕竟他是没有怎么经历过战争的,但其他几位似乎都很淡定,都能听出来那不是大炮的声响。 随着炮声响起来,窗外便有五颜六色的烟花绽放。 众人移步窗前,只见那天空中绽放的烟花赫然显示出几个字来:祝少帅,生辰快乐! “这东西还能打出字来?倒是稀罕!”苏老板感慨了一句。 “确实不曾见过。”萧恒说道。 “真漂亮!”谢小楼也连连称奇。 “回头你过生辰,我也给你弄一个这个。”萧恒低头凑到谢小楼耳边说。 谢小楼顿时红了耳根子,也没敢应声。 “刘老板,花了不少心思啊。”军医官说道。 刘沣看着众人的反应,就等着白凤轩开口了。 白凤轩看着那烟花不断绽放,微微皱着眉,似乎也不是太高兴的模样。 “凤轩......” 沈怀景轻轻唤着。 “哦,”白凤轩回过神来,“还凑合,就是字太丑了!” 字太丑? 刘沣赶紧又看了看,这个绽放开了之后,确实没能控制得太好,看来还得再改进。 刘沣有点沮丧。 白凤轩又说:“难得你有这份心,谢了!不过,”他转头看向刘沣,“我上回在城门楼上说的话,哪个多嘴的跟你说了?” 上回送别罗天逸,白凤轩感慨那炮仗打不出字来,差点意思。当时说这话的时候,除了齐荣,就是白老二和他媳妇有听到。 他媳妇才不会多嘴,一定是白老二! 第472章 你到现在都没吃上肉 望江楼外的烟火秀,让整个江城都沸腾了。 白凤轩过生辰还是其次,关键是这烟花还能显示出字来,这也太新奇了。 众人看完了烟火表演,今晚的生辰宴也就到了尾声。 白凤轩心情不错,也喝得有点多。 沈怀景与谢小楼去了卫生间,白凤轩与萧恒便在门口等着各自的媳妇。 自打萧恒回了江城之后,白凤轩与萧恒还没有碰过头。毕竟,人家小别胜新婚嘛,实在是有点忙。 萧恒拿了烟出来递给白凤轩,白凤轩摆摆手,“不抽,回头媳妇不让亲。” 萧恒笑了起来,本来想抽支烟的他,也打消了念头。 谢小楼倒是没有说过不喜欢他抽烟,但人家白凤轩都能这么顾着媳妇的感受,他也得学学。 “嗯,少帅的家教好严。”萧恒打趣道。 “那你呢?你俩......”白凤轩觉得自己不该问这话,显得他多在意似的。 “我俩......还行,就是......” 萧恒突然看了看四下,又瞅了一眼门口,然后把白凤轩拉到边上,低语道:“少帅,请教你点事。” 白凤轩见他神神秘秘,还怕人知道的样子,心想,肯定没什么好事。 “嗯?”白凤轩等着。 “你跟沈少爷,你们......”萧恒欲言又止,他觉得这话不是太好问,主要是这种事就不适合宣之于口,拿出来讨论。 但是,他在江城,又实在想不到跟谁讨论更合适。 毕竟,他这一两天就要离开江城了。 不能就这么走了。 “你不行啊?”白凤轩见他说话很为难,直接问了一句。 “少帅,别咒我!我有儿有女,有妻有妾,我能不......不是那个。就是......小楼吧,怕疼,我那个吧......又比较壮观一点,所以每次都......你懂的......” 白凤轩垂眼看着萧恒,“跟我显摆?” “没那意思,单纯请教。”萧恒摆摆手。 “多壮观?我看看......” 萧恒下意识地伸手挡着胯下,他没有想到,这样的烫嘴的话,白凤轩张口就来。 看看? 大街边上,脱了裤子给人家展示一下实力? 还是找个旅馆,然后脱光了展示? 都他娘的不对。 “哦,现在是蔫的,不够壮观。”白凤轩又说。 “少帅,你也太直接了。”萧恒冷汗都下来了。 “我又不知道你吹没吹牛,怎么给意见?” 萧恒在心里都骂了一遍脏话了。 他也是失心疯了,居然会跟白凤轩讨论这样的问题。 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算是不要脸的,但跟白凤轩比,他的脸皮还是太薄。 “少帅,当我没说。”萧恒摆摆手,转身欲走,却被白凤轩拽了一把,“你不会到现在还没有吃上肉吧?” 萧恒在白凤轩脸上看到了满满的嘲讽,他还没来得及反驳,白凤轩又说:“有没有可能,是你不太行。比如,还没有开始,你就丢盔弃甲。或者是,一直走水路,突然走旱路,不得要领?” “什么走旱路?” 沈怀景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两个男人都吓了一跳。 快速松开的手,还有点小紧张和不安,落在沈怀景的眼里。 谢小楼跟在沈怀景后面,完全没有听到他二人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俩。 “媳妇,我跟萧恒扯点闲篇。这旱路道远,山高,匪患还多,不安全。我劝他运送货物的时候,还是走水路,水路好走。” 白凤轩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萧恒额头上的汗水都下来了,此刻只得尴尬地点头。 果然,只要自己够不要脸,要脸的就是别人。 萧恒自愧不如。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走了。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路上注意安全。” 沈怀景也没多说,拉了白凤轩上车,然后回头朝谢小楼点点头。 车子驶离了望江楼,白凤轩想到萧恒这么久,居然连肉都没有吃上,他就实在忍不住想笑。 沈怀景侧头看他,他便努力克制笑意。 越是这般,越是难以克制。 “想笑就笑,也没谁拦着你,别把自己给憋坏了。” “媳妇,我就是想到一点......等回家我慢慢跟你说。” 沈怀景也不纠结这个话题,刚才出来,看到两个男人站边上,还拉拉扯扯,他直觉这二人没什么好事。 这个场景吧,让他想起之前白凤轩与金债主吃鞭的闹剧来。 气氛实在太像,不可能是什么正经的事。 之前,他与谢小楼一起去卫生间,倒也闲话了几句。 谢小楼脖子上的吻痕,前两天就有,如今还添一新的。不只吻痕,还有咬痕。可见,某人真的是猴急疯了。 这些男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就都喜欢咬脖子,还非得咬在让人一眼看到的地方,好像故意的一样。 有点像撒屎,给自己标地盘。 “别太纵着男人,他们总是索求无度!”沈怀景洗手的时候提醒了一句。 谢小楼赶紧捂了脖子上的痕迹,出门之前,他还用粉给遮了一下的,可能粉掉了,而他自己不知道。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既是能把你写进萧家的族谱,对你是真的上了心的。不过,还得你愿意。之前我说过的话,永远有效。” 沈怀景回头看谢小楼,谢小楼缓缓放下手来,然后在水龙头上清先,“我在别人眼里,其实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 “你自己觉得自己是个玩意吗?” “我......”谢小楼低着头,没法回答。 “别人的眼光算什么?我若是在意别人的眼光,可能早死八百回了。” 沈怀景拿出手帕来擦了擦手上的水,然后又道:“萧恒不会在江城久留,他有他的事,你也可以做你想做的事。跟谁在一起,不跟谁在一起,其实都不影响你想做的事。 想唱戏,你就唱,你是江城名角,三五年里在江城没人比你强。不想唱戏,你也可以干别的,让自己忙起来,别人的话,甚至是萧恒这个人,都可以无关紧要。” 沈怀景走神,白凤轩突然把头靠他肩上,“媳妇,刘沣弄那烟花你给出的主意吧?” “上次你说可惜打不出字来。我想,可以试试。这次是字,下次可以再研究一下图案。我想,今晚之后,刘沣应该能接一些烟花爆竹的生意,正好可以填补一下兵工厂的花销......” “媳妇,你怎么那么厉害?” “因为少帅也很厉害,得跟少帅比肩才行......” 第473章 玩个新鲜 白凤轩今晚被沈怀景哄得特别高兴。 烟花很惊艳,他虽然表现得比较淡定,他是不想让刘沣太得意了。 但既是媳妇的主意,那自然就是媳妇想哄他高兴,媳妇疼他。 所以,这会儿两个人都洗了澡,抱在床上亲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他想着这美好的一天,嘴角就落不下来。 “一直笑什么?” 沈怀景把人推开了些,微微喘着气。 “我在想啊,我怎么这么好福气,能吃软饭,还能带着整个白家军吃软饭。天底下,哪有像我家媳妇这么好的。我上辈子一定是积了大德了。不,上辈子一定是媳妇欠了我的......” 还没说完,他又凑过去亲了亲。 “媳妇,你嘴唇好软,亲起来好甜。” “嗯,今天少帅是喝了蜜了,一句比一句好听。” “媳妇......” 他把双臂紧了紧,沈怀景整个人就再贴紧他的怀抱。 “凤轩,你今天高兴吗?” “高兴,特别高兴。” “高兴就好!” 沈怀景微微抬头,亲在了他的下巴上。 他则垂眸看着怀里的人,水亮亮的眼睛里写满了风情,真是勾死个人。 “媳妇,你别这样看我,我在你面前没什么定力。我还有事没跟你说。” 沈怀景其实都准备好了,今晚让白凤轩疯个够。 过生辰嘛,当然要让他尽兴,更何况,他欠了他八年,他得补偿他。 但这家伙怎么就转性了? 难不成,是不行了? 沈怀景带着这样的疑问,故意曲膝,装着是不经意,却又在人家身上蹭了两下。 还好,反应很快。 没有...... “小景,你学坏了......” 白凤轩都准备要说萧恒的事了,让沈怀景这一蹭,去他娘的萧恒,还是先把媳妇吃了再说。 “我家小心肝学坏了,那就玩个新鲜点的......” 咬着人家的唇瓣不放,却已把人给抱了起来,单手揽住腰,沈怀景怕掉下来,双腿下意识地盘住对方的身体。 衣服撕裂的声音很清脆,沈怀景也颇为配合,双臂环在白凤轩的脖子上。 两个人亲了很久,也不知道何时,两人的衣服都离家出走。 “小景,一会儿,忍一忍,很快就......” 不等白凤轩说完,沈怀景就堵住了他的嘴。 卧室里的穿衣镜今夜注定要承受太多。 他不忍看镜子。 镜子里的那个人是自己吗? 闭上眼的瞬间,脖子上的软肉被人叼住,“心肝,睁开眼,看着镜子......” “不要!” “心肝,听话......” “凤轩,你很奇怪......” “哪里奇怪了。看看镜子里的小景,好漂亮,好可爱.....” “心肝,你太好了......” 白凤轩本来是怕沈怀景不干的。 但是,除了一开始有点抗拒之外,现在似乎也有些喜欢。 他们在镜子里看着彼此,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只能是我的! 他这副样子,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 新鲜的玩法当真刺激,只是时间意外地流逝很快。 最终累得不想动弹的人,懒懒地看着白凤轩。 “从前的那些画册我不是都给你扔了吗?什么时候又添了新的?” 白凤轩笑着,亲吻了沈怀景的额头,然后轻揉地用温热的帕子替他擦拭干净。 “你个坏东西,都把心思放这上面了,我天天累死累活,你尽想着这些......” 沈怀景责骂有气无力,像是撒娇一样。 白凤轩满眼都是宠溺。 媳妇骂什么都行,谁让媳妇那么可爱呢。 “心肝,喜欢吗?” 第474章 陈力回江城 若是往常,沈怀景是不答这话的。做什么是一回事,但有些话说出来就真的烫嘴。 但今天是他的生辰,说了要让他高兴的,做都做了,而且他也确实觉得不错,既然对方想听,那就听与他听便是。 “嗯,喜欢。但一两次还行,总这么折腾,我会让你弄死的。” “还有第二次?”白凤轩意外坏了。 沈怀景捏了他的嘴,表达抗议。白凤轩抓着对方的手,亲了又亲。 “是不是萧恒教你的?” 沈怀景想着之前在望江楼门外两个人拉拉扯扯。 “媳妇,他自己都没吃上肉呢,还能教我?” 白凤轩拧干了帕子,搭在边上,然后上床睡在沈怀景旁边,但他觉得这样都还不够,又伸出手臂去,让对方睡他怀里,到底是安心了。 “没吃上肉?” 沈怀景心想,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那谢小楼脖子上那些东西...... “他正苦恼。说谢小楼怕疼,他又......”白凤轩打了住,他可不会说别的男人太壮观。 再说了,他也没看过,谁知道萧恒是不是吹牛的。 万一媳妇听说了,也想看看萧恒有多壮观,那他不是就被戴绿帽子吗? 沈怀景听他没声了,“又什么?” “他的技术烂,不得章法。” 沈怀景心想,那两个人凑在一起,果然没说什么好事。 “所以,我让人给萧恒送了点东西过去。毕竟,他是钱袋子嘛,总不能让他连肉都吃不上一口,好歹人家都写进族谱了。” 不知为何,沈怀景听了这话有点伤心。 他是替谢小楼。 谢小楼很喜欢凤轩的,若不是他...... 他希望白凤轩只对他一个人好,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但白凤轩若是对谢小楼太冷漠了,他又觉得白凤轩太薄情。 这本身很矛盾。 可他时不时的就会这样在心里拉扯一下自己。 “凤轩,谢老板......”沈怀景说了半截,打了住。 有些话不好说,而且怎么说都很奇怪。 “是不是觉得我对谢小楼薄情?” 沈怀景没回答。 “小景,”他轻轻拍了拍沈怀景的肩膀,“我白凤轩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坏得彻底。不管是谢小楼还是罗天逸,如果他们自己坚决不愿意,我是不会强迫的。 谢小楼,我给了他机会让他走的。罗天逸......他就是嘴硬,我只好替他做选择。 我唯一强迫过的人,只有你。 当你再次踏入我的视线,我也试过让你走的,但一次就够了,我没有那么强大的心脏,可以给你第二次走的机会。 所以,小景,薄情也好,坏人也罢,你这辈子都跟我绑在一起了。生在一处生,死在一处死,我不求别的......” 纵着自家男人的下场是什么? 沈怀景是最有发言权的。 今天他都没出门。 不只没出门,都没有下楼。 饭菜是夏姨娘给送去房里吃的,为着这个,他都觉得丢死人了。 吃饭时,一直低着头,半点不敢看夏姨娘。 每嚼一口菜,就在心里把白凤轩骂一遍。 “要不要我让军医官过来一趟?”夏姨娘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沈怀景直接被呛到,连咳嗽了几声,摆摆手,“母亲,我没事,我没事。” 如今这般,他已经觉得没脸见人了,哪还敢让军医官过来。 虽然军医官也不是没见过他被折腾得伤痕累累的模样,但从前他是被迫,昨晚他是自己找死。 “你也别太纵着老三了......” 夏姨娘到底是心疼,虽然话是点到即止,沈怀景恨不得自己闷死在碗里,实在抬不起头来。 悔呀,美色害死人啊! 有人精神抖擞训新兵去了,有人躺在床上不想动弹,这天差地别的感受,到底应该跟谁说理去。 下午,刘沣来了电话。 沈怀景倒是比上午好些了,至少下床走动没什么问题。当然,不舒服还是有的,他尽量不表现出来。 “怀景,你可真是神了,今天还真就有人来询问昨晚那炮仗的买卖。你说这事多气人,我们是开兵工厂的,这武器没做出几个像样的来,反倒是有了炮仗买卖。” “是买卖就能赚钱,也是好事。我上午想了想,如果真有买卖来,咱们可以另外建一个烟花爆竹工厂。这个要求不高,离人烟远一点就行,方便运输就好,也不需要什么机器,招上工人就可以干......” 一说起生意来,两个人在电话里就收不住。 最后,沈怀景也不忘提醒刘沣,枪支和大炮还得加紧速度。如今白家军虽是没什么战事,但战事什么时候来,谁也说不好,得未雨绸缪。 晚上白风轩回来得早,给沈怀景带了不少江城小吃,桌上摆了不少,就像是得了稀罕物回家跟媳妇献宝的傻大个一样。 “媳妇,你尝尝这个,这个也好吃。” 沈怀景嘴都没停,白凤轩还不停投喂。 “凤轩,我吃不了那么多。” 他的嘴已经鼓得跟小松鼠一样了,说话的时候声音也不太清楚,但不能再往嘴里塞,这是肯定的。 本来今天就没怎么动,夏姨娘还给他炖了鱼汤,说是补人。 他喝了不少,也吃了不少菜,这会再被投喂小吃,他觉得肚子快撑破了。 “没关系,都尝尝,喜欢吃的以后我天天给买。” 沈怀景喝了口水,到底是把嘴里的东西给咽下去了,“你有钱?” 白凤轩愣了片刻,然后摇摇头,“这些都是赊账,回头还得媳妇去......” 最后那俩字,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沈怀景叹了口气,叫了在守在门外的士兵进来,然后又记下了这些小吃的店家,拿了钱让士兵去把账给付了。 “你呀,堂堂白家军的少帅,能不能别在外面这样给我丢人。买点吃的,还赊账,不知道的还以为白家军都吃不上饭了。” 被媳妇教训,白凤轩也挺美,主要是昨晚媳妇太配合了,所以今天他收工才那么早,恨不得回家就把媳妇抱怀里。 “没有丢人。我跟老板们都说了,媳妇管钱,我身上没钱,回头媳妇给他们补上,绝不赖账。他们都说不要钱的,还说媳妇想吃,打个电话过去就去,他们派人送过来。” “你呀......”沈怀景戳了一下他的脑门。 “媳妇,你是不是还不舒服?”白凤轩拉住了沈怀景的手,沈怀景翻了个白眼,不想提这个。 “是媳妇先招惹我的......” 他还委屈上了。 “白凤轩,你再给我委屈试试?” 沈怀景一吼,白凤轩立马笑脸相迎,“不委屈,不委屈。媳妇待我那么好,我要再委屈,那还是人吗?我就是担心你,中午想回来看你,又怕你骂我不务正业。媳妇,我今天有认真训练新兵,没有偷懒。” “算你懂事,要敢偷懒试试看。” 白凤轩赶紧摇头,抓着沈怀景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亲,“媳妇,我打算把胡天瑞给调回来。让他留下一半的人驻守随州,盐田刚刚收回来,估计还有些不服气的,不留下些人,市政府的那帮人活就不好干了。 另外,我也担心那些逃了的人,再回头找麻烦。刚刚拿下的随州,不能再让那帮窝囊废给拿回去。” 沈怀景点点头。 “还有就是......”他把沈怀景的手放掌心里下意识地搓揉着,“陈宇说,他父亲想见我。” “之前,我跟陈宇说过,江城事结束了,我想见一见他父亲。陈宇也答应了。这件事,不管对与错,还是立场的问题,到底还是应该当面说清楚。 陈宇留在江城,既是对你的信任,也是坚信他父亲没有要谋反的意思。大家说清楚了也好,让陈叔可以安心回家养老。” 白凤轩点点头。 两天之后,陈力到了江城。 其实,也没有多少日子不见,此时回到江城的陈力仿佛老了许多。 头发白了不少,就像卢城兵变之后的白大帅一样。 陈宇陪着陈力过来的,白凤轩请了陈力去书房,陈宇就在外面的客厅等着。 沈怀景送了些茶点出来,陈宇赶紧起身,显得有些拘谨。 “陈宇,谢谢你!” 他这话,让陈宇有些无地自容。 “沈少爷,我担不起这个谢字。” “陈宇,你当得起。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也离开了江城,江城恐怕还得乱上一阵,白家军的战士恐怕还得死上一些。 都是一条条鲜活的命,他们无论跟着谁,出来当兵,都是希望日子过得更好的。没有谁真的想把命搭上。谢谢你替白家军保存了更多的有生力量。” 陈宇当然明白沈怀景的意思,只是,这话说得太漂亮了,漂亮得让他都觉得羞愧。 “陈宇,客套的话,我不多说。你与凤轩是从小一起长的兄弟,我也自然当你是兄弟。 陈叔跟白大帅,或者是与凤轩,不管是什么样的恩怨或者误会,只要今天出了这个门,过往一笔勾销。 大家一起往前看,把白家军壮大,让江城更繁荣,不负那些跟着我们出生入死的兄弟。” 第475章 离间?还是真心? 书房里,陈力抽着烟。 一支烟已经快抽完了,陈力也没有开口。 白凤轩也不急,静静地等着陈力。 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他就入不了陈力的眼呢? 按说,他是陈力的学生,他的不少本事都是陈力教的,他也算是陈力的学生里特别优秀的,怎么到了陈力这里,他就那么不可靠呢? 烟虽然燃得缓慢,但被陈力拿在手里有一会儿,最后烫了手,他才回过神来。 把烟头按灭,重重叹了口气。 “老三......” 没叫少帅,没叫凤轩,叫的老三,那是把他当晚辈看。 白凤轩‘嗯’了一声,轻轻拨开茶杯里刚刚泡开的茶叶。 “打你黑枪的人,跟我没关系。” 陈力开口说的第一件事,就是撇清自己与那些杀手的关系。 “这个不需要陈叔说明,陈宇已经审出了结果,而且我也丝毫不怀疑这个结果。” “我也从未想过要杀你。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世侄,就算我不看好你,也不会想要你的命。” “陈叔倒是比我家那老东西强。老东西还不只一次想要我的命呢。” “大帅他......”陈力似乎是想为已经作古的白大帅辩解几句。只是,此刻的辩解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话,其实也没什么说服力。 当初白大帅打白凤轩的时候,确实下过几回死手,如果不是白敬轩拦着,也替弟弟挨过几回鞭子,白凤轩没准儿还真就被打死几回了。 陈力其实也知道,白大帅挺狠的。 对亲儿子都那么狠,他也时常在想,自己跟着白大帅这么些年,他对白大帅来说,又算个什么? 可是,直到白大帅死,他也没有得到答案。 “在你跟老二之间,我选择老二,是因为老二没有软肋。老二也没有那些情感的牵绊。为帅者,我虽然不太认同大帅的一些做法,但大帅从来不受任何人的牵绊,这一点就让人无法拿捏他。而你,就为了个男人......” 陈力的话说到这里,也就打了住。 “为了个男人如何?”白凤轩轻笑,“他就是我白凤轩这辈子的命。我就不懂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容不下他,他到底哪里不好了?” “他能左右你的想法,左右你的决定,拿捏你的一切,这就是他的原罪。你是一军之主帅,被这样一个男人拿捏住,如果有一天,他想坐你的位置,便可以轻而易举取代你。 老三,你仔细想想,他沈怀景回到江城不足一年,整个白家军上上下下谁人能不听他的。你不觉得可怕吗? 他当初那么不喜欢你,出国八年也没有给你只言片语,要不是他家破人亡,要不是他要救他那个姐夫,他会主动找你吗? 对他沈怀景来说,你不过就是颗棋子。如果你能驾驭他,倒也无妨。但现在的情况是,他拿捏住了你。军队,江城的经济大权,人心,他都捏在手中,他可以随时挥刀,可以把你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老三,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陈力也算苦口婆心,但是,是真的为他着想,还是对沈怀景有偏见,又或是另有所图,白凤 轩一时也说不好。 陈力愿意回来跟他谈,自然是顾着陈宇。 但陈力能在白家军坐参谋长这个位置,自然也是有勇有谋,很难不让人怀疑,他这一回主动回来,是不是就是为了挑唆自己与沈怀景的关系。 “原来,陈叔是为我担心这个。陈叔,小景要真有那心思,我也认了。他是我的媳妇,我的一切也都是他的。他想拿去,拿去便是。” “你以为,他拿去了还能要你?”陈力反问。 “他不要我,我要么死,要么把他再抢回来。我白凤轩的人生里,要么活着与他夫妻同心,要么就死在他手里。这两者,我都甘之如饴。” “你......” 陈力大概都被气得没词了。 “陈叔,人活着,如果心头连个特别在乎的人都没有,那得多无趣。就像老东西,他谁也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最后不也死在自己手里。 但你,到底还是跟他不同。你在乎陈宇,陈宇是你的软肋。所以,我不管你是想反,还是别有心思,还是真的只是觉得老二更合适这个位置,于我来说,其实没什么不同。陈宇在我这里,你都会投鼠忌器。” 陈力没有反驳。 其实,更早之前,陈宇找他谈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很难说服儿子跟他走。 因此,他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努力。 一方面是怕打草惊蛇,坏了安排。 另一方面,他也算是了解白凤轩,以陈宇跟白凤轩的关系,白凤轩不会要陈宇的命。 毕竟,在白凤轩的世界里,在乎的人不多,但陈宇算一个。 但这一次他愿意回江城,不是因为白凤轩,也不是因为沈怀景让人带了话,而陈宇说,“父亲若是不回江城,我也无颜再见凤轩,那父亲就等着替我收尸吧。” 陈宇以自己的命相逼,他陈宇戎马一生,只有这一个人儿子,他不能让陈宇绝后。 所以,他回来了。 回到江城,父子俩没说几句。 只在来沈宅的路上,陈宇再次表达了自己的立场,“父亲,哪怕是你,给你三五年,你也无法创立一个比现在更有前景的白家军。但给他三五年,他会是一方霸主,而沈怀景的能力让他在经济上无后顾之忧。我陈宇,愿意跟着这样的人!” 那一刻,陈力才觉得,自己真正的老了。 “但其实,你也知道,就算是你真反了,我也不会杀陈宇。到底,我也会念着跟陈宇这么多年的情义。所以,你的错,我也不会怪在陈宇头上。你也算是了解我的,所以你才敢在我与天逸中枪期间,给我来这么一出。我是有点好奇,陈叔,若是一切如你所愿,你打算如何安置传说中半死不活的我呢?” 第476章 她要嫁人了,他的心怎么那么疼 沈怀景与陈宇在外面喝了好几杯茶,书房里的两个人都没有出来。 夏姨娘已经在厨房安排午餐,时不时还有菜香飘过来。 “陈局,冯季同是到了你们局吧?” 陈宇点点头,“我看过他的资料,跟你是校友。” 其实陈宇是想说,你们是不是认识,但这话他没有出口。 沈怀景主动问起冯季同,肯定有后话的。 “确实是。以前在法兰西的时候,也见过两回,不过,确实也好些年不见了。他在法兰西学的法律,不过,法兰西的法律体系与咱们国家不同。 让他到警局呢,是想先熟悉一下江城的情况,之后参照国内的法律制定出一套适合本地的法规。 之前的那些法条,我看过,有些要改。但这件事,以后恐怕还得你跟他一起来完成,毕竟江城的司法体系,你更清楚。” “好。不过,现在司法体系确实缺人。一个冯季同或者是再加上我,远远不够。” “我知道,慢慢来吧,人才会有的。” 陈宇渐渐有一种感觉,沈怀景已经开始对司法系统动作,那是朝着一个国家的配置去的。 现在,江城的经济掌握在沈怀景的手里。 虽然这个过程,沈怀景用了些比较狠的手段,但成效是相当明显的。 最初是有不少人说他是明抢,但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当初这些加入白家商会的商人其实都得了利。 其一,水上运输,只要有白家商会的标识,从江城到上海到广州,不担心会被沿途的水匪抢劫。就这一点来说,他们就避免了很多损失。 其二,在白家军的辖区,开设店铺也好,开公司也好,都会有税收上的减免。这对于如今税负严重的乱世来说,真真是最大的福利。 其三,白家军开疆扩土,白家商会的商家有优先接收白家军没收资产的资格。虽然也花钱从白家军手里买,但几乎就是半买半送,只要买到,就是占了大便宜。 这三点好处中的任何一点,都足够这些商人疯狂。 所以,沈怀景利用这样的手段,让江城的经济大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能号令这帮商人,也就掌握了江城的经济命脉。 而江城钨砂矿又源源不断去运往广州,借由四方银行代理,不断换回真金白银。 此时的沈怀景确实就像陈力说的那样,他但凡有别的心思,白凤轩就会有很大麻烦。 “陈局,可能还得麻烦你点事。这个冯季同,你最好找个机灵些的带着他......” 带着他还是跟着他? 陈宇明白,应该是后者。 “好。还有其他的交代吗?” “如果他有私下见什么人,不必打草惊蛇,让人记下见的人,报到我这里便是。” “知道了!” 陈宇没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有一点,他很明白。从广州来这帮人里,不一定个个都是真想为江城好,说不定就混了几个别有心思的人。这个冯季同可能就是一个。 两个聊完了这点事,一时间又没什么话说。 沈怀景看了一眼手表,快十一点了,白凤轩和陈力都没有出来。 沈怀景想去书房看看,刚站起来,齐荣就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 “荣哥,怎么了?” 沈怀景见齐荣脸色十分难看,心想,莫不是齐荣知道周楚洋还没死吧? 因为除了这个,他也没见过齐荣能为什么事脸黑能那样。 “她要嫁人了,你知道吗?” “她......”沈怀景立马反应过来,齐荣说的是方瑜。 “嗯,她之前让人送了信给我,信里说了这事。怎么了?” 沈怀景装着不明白的模样,一双真诚又纯真的眼睛,关心地看着齐荣。 齐荣嘴唇动了动,好像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他是在军营里听说这事的。 有士兵的亲戚从省城回来,说起图元良要嫁表妹,婚期就在这两天。 齐荣就跟炸了锅一样,急得不知道应该现在就赶去省城,还是应该做点什么。 但他不能去省城。 图元良会要他命的。 上回若不是方瑜,他就死在省城了。 他不能去给方瑜添麻烦,更何况还是在人家的婚礼上。 那样就太坏了。 他又没打算娶人家,他凭什么。 就这么个矛盾的心理,带兵也带不下去了,就这么急匆匆地跑回来问沈怀景。 他觉得,方瑜要嫁人,沈怀景不可能不知道。 陈宇也站起身来,看着欲言又止的齐荣。 “我......” 齐荣挣扎了一阵,就挤出这么个词. “沈少爷,要不,我去外面等着,你们聊。”陈宇觉得可能是自己在,齐荣不方便说。 “陈局,不用。就是点儿女情长的事,你在呢,也正好给荣哥出出主意。” 儿女情长? 齐荣跟谁? 几个月前,兄弟俩在烟花柳巷打过架,还是他亲自出的警。这怎么就儿女情长了? “沈少爷,你觉得我还不够丢人吗?还得让陈局看笑话。” 沈怀景笑了笑,“陈局,你笑他了吗?” 陈宇摇摇头。 “看,陈局没笑你。” “沈怀景,我弟弟可没这么贫!” 齐荣说不过,沈怀景倒是难以收住笑,“荣哥,”他拉了齐荣坐下,“那你给个准话,是让我替你把嫂子给抢回来呢,还是让我替你送份贺礼给人家?按说,人家救了你两回,如今要嫁人了,你确实得送份厚礼。” 沈怀景有点坏,故意往他乱成一锅粥的心上扎孔。 “我配不上她。” “我也觉得!”沈怀景说。 “你......我弟要这么气人,我早揍他了。”齐荣气不过。 “嗯,你打不过他。” 陈宇在旁边看着两个人像孩子一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忍不住说了一句,“齐荣,这喜欢的人,就得抓住。要是错过了,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齐荣怎么不知道呢。 他之前回江城的路上,虽然一直昏昏沉沉,但他心头其实有个想法,他是想带着方瑜走的。 哪怕他没有开口,哪怕他也知道方瑜不会跟他走。 这世间,哪还有比方瑜对他更好的女人。 他齐荣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还是泉下有知的弟弟保佑着他,才让那么漂亮有本事的女人对他这么个粗人另眼相看。 他这辈子,眼里大概也容不下别的女人了。 但她要嫁人了,他的心怎么那么疼。 他想祝福她的,但他做不到。 第477章 终于吃上了肉 陈家父子是吃了午饭才离开沈宅的。 只是夏姨娘中午陪陈力喝得有点多,这会儿让人扶回卧房去休息了。 沈怀景有点不放心,去看了一眼,确认夏姨娘已经睡着了,这才出来。 白凤轩坐在廊下抽烟,看到沈怀景来,又赶紧把烟给灭了。 “想抽就抽吧。” “还是不抽了。抽了烟,嘴里有味,亲你的时候,你也不喜欢。” “那给我一根,咱们都有味,谁也不嫌弃谁。” 沈怀景伸了手去,白凤轩便牵住他的手,“咱们都不抽。怪我,不该教你抽烟的。说了要戒,有时候就忍不住。” “跟陈叔聊得不太好?” “无所谓好不好,他愿意来江城主动见我,就说明他已经低头了。这事,还得谢谢陈宇。陈宇应该出了不少力,不然没有这样的结果。” 沈怀景听到这话,倒也不问了。 他拍了拍白凤轩的肩膀,“去睡一会儿吧,我得去谢老板那边看看。上午的时候,萧恒来了电话,说今天离开江城,还让我今天得空过去看看谢老板。我有点担心,刚才给那边打电话,也没人接。” “他自己媳妇不照看,凭什么让你照看。”白凤轩不乐意。 “他是钱袋子。替钱袋子照顾媳妇,也是我的责任。再说了,谢老板也是咱们的朋友。行啦,你进去吧。齐荣下午可能不在军营,你就由着他去。他呀,知道方瑜要嫁人的事,心里不好受。不过,我已经让人看着他,应该不会像上回一样偷偷跑去省城。” 沈怀景交代完了便出门。 白凤轩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幽幽叹了口气。 今天中午,他其实没喝几杯,都是夏姨娘在陪陈力喝酒。 陈力一口一个嫂子叫着,酒也一杯一杯地喝。 还别说,夏姨娘平时文文静静,上了酒桌其实很有一套。 陈力这种在军营里混迹多年的,喝酒自是把好手,但要想让他多喝,也没那么容易。 只是,每次夏姨娘举起杯子来,陈力都不敢不喝。 白凤轩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他觉得夏姨娘和陈力之间,好像有点什么。 也不能说是暧昧,就是有种说不清的东西。 难道,是因为这个理由,所以陈力才觉得他二哥比他强? 白凤轩没把与陈力的谈话说与沈怀景听,因为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话,处处都在离间他们的关系。 说给沈怀景听了,也无非是让他的小兔子难受罢了。 又想抽烟的时候,他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让你管不住!” 秋天的阳光很好,沈怀景在谢宅门口下了车。 萧恒回来这几天,给谢宅雇了几个人,主要是帮着打理宅子里的事,然后就是照顾谢小楼。 都认识沈怀景,见他来,忙迎了进门。 “谢老板呢?” “还睡着呢。” “睡着?病了?” 下人欲言又止,一副为难的模样。 沈怀景有些不好的感觉,快步往后院去。 谢小楼确实还睡着,倒也没病,虽然沈怀景不是医生,但进屋瞧见谢小楼第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 “萧恒这个狗东西,也不知道心疼人......” 沈怀景低骂。 谢小楼没想到沈怀景会来,而他这时候什么模样,不用照镜子他自己也知道。 而且,沈怀景是过来人,肯定知道他怎么回事,他便低着头,有点不太敢看沈怀景的眼睛。 “披件衣服,别着凉了。” 沈怀景拿了件挂着的外套,给坐起来的谢小楼披上,然后也就在床边坐下。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小楼只是摇头。 “不舒服就得说,这般拖着,吃苦头的是自己。我比你有经验。” 最后那句,沈怀景是不想说的,但他又怕谢小楼硬扛。 “他给我擦了药,也吃了药,我就是......就是......”谢小楼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 “他用强了?”沈怀景没忍住,还是问了这句。 谢小楼先是一怔,然后赶紧摇头。 “我......我都是上了萧家族谱的人了,哪有......哪有......” 他的声音已经颤抖得不行,而且头也低得不行。 “这些狗男人,都他娘的一个德性,温柔一点是能死人。白凤轩是这么个性子,萧恒还出国留过学,怎么也是这么个性子。回头,我替你骂他。” “别!”谢小楼觉得这事已经够难堪的了。 他跟萧恒之间,其实也没有什么强迫不强迫。 自打萧恒回了江城,一直惦记着吃肉。 那晚沈怀景请吃饭,回去也就晚了。但这一点都不耽误有人想把肉吃到肚子里。 所以,哄着骗着又各种花言巧语还外带威胁,倒是把谢小楼给哄上了床。 只是,就像他跟白凤轩说的那样,他那兄弟太壮观了,谢小楼又挺害怕,毕竟在省城那回搞出了血,萧恒也怕再出事,没敢太用力,最终也就没能吃上肉。 后来几天,差不多都是这么个情形。 直到白凤轩生辰那晚,另一个狗男人给萧恒这个狗男人送了点好用的油。 于是,苦于一直没能吃上肉的男人,终于吃上了肉。 这一吃上肉,那就一发不可收拾。 连着两三天,把谢小楼给折腾得要命。 按萧恒的话说,趁着现在身体接受能力打开,就得多用用,才不至于让以后都那么难受。 哪怕谢小楼再说不要了,但萧恒根本停不下来。 这几天,他都没能下床。 白天睡,晚上折腾,每天都过得昏昏沉沉。 有时候醒着,有时候睡着,萧恒倒是‘亲亲宝贝’的叫着,但一点都不心疼人,像是要把之前那一个多月的份都给补回来。 谢小楼如今一脸憔悴,看着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他走的时候怎么说的?”沈怀景看到这样的谢小楼特别感同身受。 “他说要去香港,最快也得下个月才能回来。还有就是,他说你让他查的事过几天应该就有结果,到时候会让人送信给你。” “嗯。好了,你也躺下休息吧。我一会儿让人送药过来,那种药是从前宫里的御医配的,效果很好。一天擦三次,别碰水,这两天也别下床走动,就好好躺着。府里下人要是照顾不好,就跟我说,萧恒不在,别由着他们欺负你......” 第478章 沈大哥 沈怀景离开之前,还把府里的下人都叫过来训了话。 隔着门扉,谢小楼隐约能听到。 “谢老板是我的兄弟,如今萧先生不在,你们若是没把人照顾好,回头我亲手把你们的皮给扒了。” 众人自然连声称不敢。 而后,他还听到下人悄悄议论。 “别看这沈少爷长得像个书生,其实那手黑着呢。之前,在那个江城商会门口杀的那些人,血流成河呀。” “还有,前几天,沈少爷在市府开会。亲手处理了几个不办事的官老爷。听说,当时在场的官老爷们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不过,咱们夫人不是跟过少帅嘛,沈少爷怎么还......” “不要命了?” 他们都以为他睡着了,其实,他只是闭着眼而已,哪有那么多觉可以睡。 他跟白凤轩的那一段,怕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了。 其实,他也知道别人怎么看他。 从前跟了白凤轩,如今又跟了萧恒。 他就是个下贱的戏子。 心里这般想的时候,他又想起了之前沈怀景跟他说的话。 他也不想看低自己,但好像没什么用。他的内心没那么强大,他也不可能像沈怀景那样不在意。 但是,沈怀景有一点说得对,他得找些事做,不能就这么混日子。以后的路还长着,一个男人再喜欢你,也不过是新鲜那一阵。等过上两三年,不,可能用不了两三年,人家也就厌了。 就算是入了族谱又如何,说不要也一样可以不要的。 他想坐起身来,拉扯到疼痛的地方,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沈怀景不放心,第二天一早,又亲自过来了一趟。 谢小楼已经起来,他不想就那么躺着。 “不是让你这几天都别下床吗?你这身子,就得好好养养。刚刚我还拿了几条鱼过来,让他们给你熬汤。这个渔汤养人,也不容易长胖,不会耽误你以后上台唱戏的。” 沈怀景就像个大哥一样与他说话。 谢小楼一时很感慨。 当初,沈怀景落魄的时候,他对沈怀景虽然没有冷淡,也没有不礼貌,但到底没人家这般知冷知热。 确实,他入不了白凤轩的眼,是有很多理由的。 “沈少爷,我这样的戏子,也唱不了一辈子的戏。好时候,也就那几年。那几年过了,也就......” “胡说!你这一身的本事,就算是到老了,也一样不会荒废。我虽然不太懂你们这个行当,但既然是打小练下的功夫,你要真丢了,不觉得可惜? 从前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不就白受了。就算你以后不想上台唱戏了,你也可以带几个徒弟。在任何的行当里,能成角儿的人,那都是个人物。你可别妄自菲薄。” “沈少爷,我没......没你说得那么好。” 谢小楼没那样被人夸过,而且沈怀景夸得很真诚。 “别叫沈少爷了。我呢,年长你几岁,你要不嫌弃,就叫我声哥。当然,你要不愿意......” “沈大哥!”谢小楼立马叫道。 沈怀景笑着点点头。 “行啦,我还有些事,回头空了再来看你。你呢,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如果我不在,找少帅也行。” 谢小楼不太敢信地看着沈怀景,“少......沈大哥不介意吗?” “我呢,确实不是个大方的人。要说介意吧,以前确实挺介意。倒也不是说你们俩有什么,就是更多的是气自己吧。 气自己错过的那八年时光,气自己没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陪在他身边。其实,我应该感谢你。真的,不是装大方。 他那样性子的人,如果没个人陪着,那就太过孤单。过往都翻篇了,咱们以后都不提这些。 你既是叫了我大哥,以后你的事我都管。萧恒待你不好,我替你收拾他。若是有别人欺负你,我就让他滚出江城去。” 沈怀景坐了不到半小时,就匆匆离去。 谢小楼觉得自己心情好了太多。 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好像这世间终于有个人是理解他的。 又或者是说,终于有一个人是可以让他说点心里话的。不用担心被看不起,人家也不许他自己看不起自己。 像是知己。 但他觉得,自己不配当沈怀景的知己。 毕竟,那是一个太优秀的人。 各方面都很优秀。 按日子算,方瑜的婚礼就在眼前了。 齐荣的心情有多难受,自是不必提。 看他那一双红眼睛,就知道这两日怕是都没有睡好。 晚上没睡好,白天带着他的特战分队训练也就戾气重。 一帮人被他折腾得叫爹喊娘的,他还特别喜欢一对一的拳脚交锋。 结果,大家都让他给打怕了。 最后这事传到了沈怀景耳朵里。 沈怀景便去了特战分队的训练场。 “荣哥,喝点水吧!” 沈怀景不声不响站在了齐荣身后,此刻他正光着上半身,汗珠在脖子上晶莹剔透滑落。 刚刚才打完一场下来,此刻正坐在边上休息。 他接过沈怀景递上的茶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沈怀景便在他边上的椅子坐下,“方瑜的事,之前没跟你说......我曾问过你的,对方瑜是个什么想法,你还记得自己当时说的什么吗?” 齐荣当然记得。 当时沈怀景来省城捞他。 他说的那些话还让方瑜听了去。 “她没什么对不起你的。我呢,也让省城的人接触过她,她不需要帮忙。所以,成全她吧!” 成全? 这个词怎么就那么可笑呢。 齐荣低着头,手里的茶杯被捏得紧紧的,他想说自己后悔了。 可是,他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 他给人添了那么多麻烦,人家两次救他的命,他都没还救命之恩。 就算他去了省城又如何,难道还要坏了人家的婚礼吗? 那他也太不是东西了。 他白睡了人家几回,连个礼物都没买过,他这样的男人,凭什么想让人家嫁给他。 他配吗? 他就是个粗人,人家嫁的男人有学问,有家世,他什么都没有,除了有一双会杀人的手。 这双沾满鲜血的手,哪有资格拥抱那样的美人。 还他娘的想一辈子。 第479章 婚礼取消 沈怀景来了一趟,也没责备他,只是他自己最后扛不住,晕倒了。 情是什么? 你没踏进那条河的时候,情就是个可笑的词。 当你踏进了那条河,情就是个要命的东西。 齐荣发了一夜高烧,说着胡话,流着虚汗,军医官给他打了针,又让人守着,万一烧退不下来,就比较麻烦。 “齐荣也有这样一天,还真是没想到。”白凤轩感慨道。 其实,沈怀景也没有想到。 齐荣跟齐修不一样,齐荣逛窑子,而且不是一次两次。 齐修很纯情,齐荣好像跟情字都不沾边。 但齐荣却被情困得最狠。 想着当初齐荣要给齐修娶媳妇,齐修不愿意,两人还打了架,沈怀景就好想齐修啊。 如果齐修还活着,这时候有齐修在齐荣身边,他可能会好受一些。 “媳妇,想什么呢?” “有点想齐修了。齐荣这辈子没在意过几个人,更别提对谁有特别深的感情。方瑜算是扎在他心上的针了,不知道何时能拔出来。” “拔不出来,就得长成肉刺,跟我一样。” 白凤轩一句话,扎得沈怀景心疼。 他回头看着白凤轩,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每个陷入爱情旋涡里的人,爱而不得之时,大概都是痛不欲生的。 齐荣才刚刚开始,而白凤轩却那样过了八年。 “怎么了,媳妇?别哭啊!” 白凤轩慌了。 “我没那么爱哭,就是眼睛容易红。”沈怀景可不认自己是个爱哭鬼。 “为......为什么红啊?怎么就难过了?我哪句话伤着你了?” 沈怀景的眼睛更红了。 白凤轩赶紧回想自己刚才的话,然后抬手就要给自己一嘴巴,却被沈怀景给拉住手。 “别打,我心疼!” “媳妇......我不是埋怨你,我就是......我这破嘴,我真不是埋怨,你能回来,我都恨不得天天给菩萨上香......” “凤轩......” “媳妇,我以后再不说这种话。我保证......” 沈怀景捏了捏白凤轩的脸,“好啦,不提这个。齐荣就让他休息两天吧。方瑜明天的婚礼,不管怎么说,还得让人去送一份贺礼。谁去合适呢......” 谁合适? 当然是江太医。 江太医收到电报的时候,少不得骂几句。 他都一把老骨头了,还得替小辈们跑腿,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 其实,图公馆的喜宴,也早就送了帖子给江太医。 毕竟,当初图元良母亲生病,是江太医妙手回春。 后来这几年,图老太太身体不舒服的时候,都是请江太医去看诊的。 “去给江城那位准备份贺礼吧,明天我一并带去图公馆。”江太医看完电报,吩咐刚才拿电报进来的儿子。 “父亲,恐怕明天的婚礼不能举行了。” 说着,江大夫把刚送到的图公馆的帖子递到了江太医手里。 江太医看了一眼,有些狐疑,“图公馆派人送过来的?” “嗯。” “方瑜出嫁这事,满城皆知,怎么突然就取消婚礼了?” 江大夫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父亲,我已经让人出去打听了。你看这事,要给江城那边说一声吗?” “等等吧,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图公馆的婚礼取消了。 图元良已经派人给发了喜帖的人家送了帖子,以告知第二天的婚礼因故取消。 但此时的图公馆,其实已经挂上了红灯笼,张灯结彩,一切准备就绪。 只是,这些都用不上了。 红灯笼虽才挂上去不久,但现在都得一个个取下来。 图公馆的气氛很糟糕。 图元良坐在书房里狠狠抽着烟,图太太本来应该陪着儿子去北平上学的,因为要嫁表妹,特意留下来,哪知道婚礼现在取消了。 “事已至此,咱们还是想想以后的事吧。”图太太走到图元良身边,轻声安慰。 “老太太那边怎么样?”图元良抬起头来,一脸憔悴。 自打昨天知道方瑜怀孕了,而且怀的还是齐荣的孩子,他当时就只有一个念头,让人去江城把齐荣给剁了。 不,剁了都不过瘾,他得让人把齐荣抓回来,狠狠折磨他,直接让他死了,那就太便宜那个混球了。 “老太太倒还好,刚才跟我说了会话。老太太的意思是,不管孩子是谁的,都是方家的血脉,必须得留下。婚礼可以取消,但孩子得生。城郊有一处宅子,老太太说让小瑜去那边住着待产。毕竟,城里人多嘴杂,怕会传出些不好听的话来。” 图元良此时也没有别的想法,点点头。 “小瑜......你昨天不该打她,这要万一动了胎气......她这年纪也不小了,能有个自己的孩子也挺好。她一向都有主见,有没有男人,她都能养这孩子。就算她不能养,咱们当哥哥嫂子的也能替她养。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如今让人搞大了肚子,她要是个十几岁的人也就算了,我可以当她不懂事。她都三十几了,还是个医生,她就......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想气死我......” 图元良昨天知道方瑜怀孕之事,确实打了她两巴掌。 他捧在手心里的妹妹,让野狗拱了就算了,还搞出个孩子来。 他接受不了。 齐荣是什么人? 那就是个大老粗,但凡有一丁点配得上他妹妹,他都能成全。 此刻,被关在房间里的方瑜却无比的平静。 当她决定把肚子里的货跟家人和盘托出的时候,她就知道会迎来怎样的暴风雨。 她到底还是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齐荣那个野货,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她得给齐家留个根。 虽然她也不确定,在未来的日子里自己会不会后悔,但当她端着打胎的药想喝的时候,她张不开嘴。 她试了好几次,都没能让自己张嘴喝下。 她也想过直接逃出省城,她有法子。 可是,那样逃走,表哥会更生气吧,还有年纪大的姑妈,万一因为她逃走,再气病倒了,她就是罪人。 她没什么亲人,就这么几个,她舍不得用那样的方式伤害他们。 虽然现在的这样的方式,也一样会伤害他们,至少她还在这里,他们的情绪都可以发泄在她身上。 镜子里的脸还有些肿,伸手轻轻摸了摸,还很疼,她朝着镜子里的人笑了笑,“小崽子,老娘留下你了,你得争气一点。不然......我就太委屈了......” 第480章 便宜弟弟不好当 傍晚时分,沈怀景收到了省城那边的电报。 但不是江太医发过来的。 看到电报上的那行字,他的心瞬间就变得沉重起来。 方瑜的婚礼取消了,但外界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 是方瑜逃婚了? 还是方瑜说服了图元良不嫁了? 除此之外,沈怀景也想不到别的可能。 他只得给省城那边回电,让他们尽快查清楚情况,顺便弄清楚方瑜现在的状况。 冯季同已经到江城警察局好几天,除了那晚在接风宴上他们打过照面,沈怀景之后就没见过冯季同。 那晚的接风宴,冯季同也很低调,没有像那个邵华那般出风头。 他就像与沈怀景完全不认识一样,站在那些人里,而沈怀景的目光,也没有在他身上多停留。 他们,就好像真的不认识彼此一般。 从白家商会出来,本来想去警察局,他觉得也该会一会冯季同了。结果,出来就看见齐荣站在车边。 “既是病了,就在家多休息两天,跑过来做甚?” 齐荣的脸还有些憔悴。 睡了一天一夜,下午醒来吃了点东西,他便问了沈怀景在哪里,这就来了白家商会。 “我想......”齐荣犹豫了一下,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想什么,现在都来不及了。” “我......我知道。我就是想过一阵,去省城看看她。就看一眼,她过得好,就成。” “过得不好呢?” 齐荣没法回答。 也不是没法回答,他是觉得自己没脸说出心里的话。 “齐荣,你了解她吗?”沈怀景看着齐荣那张阴郁的脸。 “了解吧。” 他这话答得有点虚。 他们一共就没见过几回,倒是睡了几回。 哪里说得上了解。 不过,那个女人野,也漂亮,在床上更带劲,他喜欢。 但这些话,除了漂亮,其他用来形容一个女人,都不是好话。 沈怀景叹了口气,“走吧,找个地方咱们聊聊。” 齐荣总这么憋着肯定不行的。 但如果齐荣自己不找他谈,沈怀景其实不太想多嘴。 只是,看着齐荣这样难受,他又不忍。 到底,他还欠着齐修的。 如果齐修在,肯定特别心疼他哥。 所以,他这个便宜弟弟得替齐修尽那份心。 临江门楼,这里的视野最为开阔。 站在这里,无论是看江景还是看江对岸,都会觉得心旷神怡。 以前心累的时候,心烦的时候,他就喜欢站在这里。 “我跟方瑜是在战场上认识的。欧洲那场战争让很多国家都卷入其中。她是战场上救护士兵的医生,我呢,正好去送物资。 炮弹落下来,我比她反应更快一点,便扑过去把她按倒在地。她觉得,我救了她一命。打那之后,她便强行做了我的姐姐。 当然,我也没叫过姐。她还逼过我几回,没能如愿,也就作罢。 她这个人很义气,很洒脱,很随性,活得相当恣意。她又特别优秀,有主见,有想法,是很多人都羡慕却又永远成不了的那种人。” 齐荣听着沈怀景这些话,一边心里欢喜,是因为那样优秀又漂亮的女人,他曾经拥有。但一边难受的是,他跟方瑜比,他真的是连指甲盖都比不上。 他这么个粗人,还白睡了人家...... “她喜欢的人,她认定的人,她就会尽全力。她不喜欢的人,她是不会多看一眼。说实话,我很意外,她跟你......” 沈怀景不是打击齐荣,就是简单陈述一个事实。 “我不配,我知道。” “荣哥,在爱情的世界里,没有所谓的配不配一说。喜欢了就是喜欢了,不管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心给出去了,那就是给了。 骗别人也好,骗自己也罢,事实就是事实,狡不狡辩其实没差别。我知道你也喜欢方瑜。上回我去图元良那里捞你,你说的那些话,不全是真心,但也不全是假话。” “我......” “你觉得你们差太远了,你配不上她,所以你不可能承诺给她未来。这是真心话。只是那时候,你自己还不知道,这其实也是假话。 现在你一听说她要嫁人了,你就受不了,这就说明你压根不想让她跟别人。当时那么说,不过是你害怕她看不上你,先给自己加上一层保护的盾牌而已。 她当时说的话,也不全是真话,但也不全是假话。真话是,她那样的性子,可能真的没有想结婚。假话是,她都能为了救你跟图元良跪下,你在她心里就无比重要。 其实,爱情吧,不应该听对方或者是自己怎么说,得看都做了些什么。你误伤她的时候,你有去图公馆看过她吧?” 齐荣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那可是图公馆。图元良当时恨不得抓到你把你扒皮抽筋,你还敢独自去图公馆,你也是不要命了。都这样了,有多在意她,你自己不知道吗?” 齐荣早就悔了。 所以,离开省城的时候,他想带方瑜走的。 只是那句话,他没说出来。 因为他能够感觉到,方瑜不会跟他走。 他们,连再见都没有说过。 因为这个,他一路上都在骂江太医那个老东西。 “如今,木已成舟,再想,已是无用。她决定的事,就由她去。所以,你也不要去看她,因为看她没有任何意义。 她过得好,你心里也不会好受。她过得不好,你又能怎么样?带她走吗?她会跟你走吗?还是让你再落到图元良手里,她再为了你去求图元良?” 齐荣无法回答。 当初他们上床的时候,他也没有想到,后来的后来会这么舍不得这个女人。 早知道这么舍不得,他就...... 他就不碰她。 不,他还是想碰的。 因为遇到了她,他才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时机很重要。就像我跟凤轩,生生错过八年。如果不是因为我家破破人亡,可能我与凤轩错过的就是一辈子。 但老天爷就安排了这样的重逢,祸福相依,这就是缘分吧。如果你们真有缘分,将来某一天,总会重逢的。如果没缘分,你就把她当作一场美好的回忆,并祝福她。” 第481章 你对我的成见很深 在城门楼上跟齐荣聊到太阳下山,几乎都是沈怀景在说,齐荣只是安静听着。 待夜风吹起,沈怀景才回头看他,“走吧,今晚请你吃点好的。瞧你,脸都瘦了。” 富春楼的烧鹅,不只白凤轩喜欢,沈怀景也喜欢。 秦卓见他们进门,赶紧迎了上来。 秦家在富春楼给白凤轩一直留有雅间,无论沈怀景或是白凤轩任何时候来,都会有位置。 秦卓之前回了一趟卢城,带着沈怀景上楼的时候,还闲话了几句卢城。 说是见了大少爷,还说大少爷在卢城弄了个保安团,如何如何。 白敬轩的这个保安团,沈怀景知道。 之前白敬轩来电话说过,毕竟卢城那边现在几乎没有驻军,主要是怕有土匪或者是别的势力袭扰,所以,白敬轩就弄了个保安团。 人数也不多,也就三四百人,主要是维持卢城的治安,用以防卫。 领了他二人雅间坐下之后,秦卓又说,“陈局长和陈老先生也是刚刚到的,陈老先生看着老了许多。” 虽然是句闲话,沈怀景觉得,既然都碰上了,还是去跟陈家父子打个招呼。 那天陈家父子在沈宅吃了午饭之后,他也没再见过他们。 至于说陈力跟白凤轩到底聊了些什么,白凤轩说过往不重要了,他也就没有多问。 往事翻篇,白凤轩不计较,他自然也不能说什么。 他本来以为,陈力那天之后,肯定是离开了江城,没想到还在江城没走。 “齐荣,你先坐一会儿,我过去跟陈叔他们打个招呼。” 齐荣赶紧起身,“我陪你一起去。” 齐荣不放心他自己去。 在齐荣眼里,陈力就是反了。 说破天,什么样的理由,都掩盖不了陈力反了的事实。 至于说白凤轩为什么能饶了陈力,齐荣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但那是少帅的事,他既跟着沈怀景出来,没道理让沈怀景有半分危险的可能。 “也好!”沈怀景看出了他的担心。 敲了门进去,陈家父子也挺意外,忙请了沈怀景坐。 他们的菜已经上桌了,正要动筷子,沈怀景来得还真是时候。 陈宇赶紧去吩咐小二添两副碗筷,沈怀景也不客气,拉了齐荣一并坐下。 “看来,陈叔也好这一口烧鹅。我也是。凤轩带我来吃过一回,我呀,就喜欢得不行。”沈怀景坐下后笑说。 “秦家的烧鹅在卢城那真是一绝,就算是到了江城,那也一点不比望江楼的菜品逊色。”陈宇说道。 店小二送了碗筷和酒杯来,陈宇又赶紧吩咐店小二,让他们按着沈怀景的口味再添几道拿手的菜。 齐荣冷着脸,他大部分时候都那个样子。 其实,他与陈家父子更熟,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陈叔,来,今天就借陈局的酒,我敬你一杯!”沈怀景端起陈宇刚刚倒上的酒,满脸笑意看着陈力。 陈力面容淡然,虽是不太情愿,但到底还是站起身来,“沈少爷客气了。” “陈叔,他们叫我沈少爷就算了。你是长辈,你就别这么叫了。我呢,人年轻,可能有许多做得不好或者想不到的地方,陈叔若是不喜欢,或是......”他顿了一下,“不管怎么说吧,今天陈叔喝了我这杯酒,就算是包容晚辈了。” “沈少爷会说话。酒,我喝。要说包容,还得是沈少爷对我们父子包容。” 陈宇听话头不对,立马道:“父亲,别说这些,喝了酒,赶紧吃菜。” 陈力一仰头,把酒给饮下,然后坐了下来。 看得出来,陈力是有话说的,只是陈宇刚才阻止了他。 沈怀景也坐了下来,笑着道:“陈叔,要说我包容你们父子,这话不对。对陈局,不存在包容一说,他一直都很好。至于说陈叔你......” 依旧只说了半截,沈怀景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下。 “陈局,齐荣,你们去外边吧,我跟陈叔单独说几句。”沈怀景的脸色沉了下来。 “沈少爷,我父亲他......” “陈局,我说过,之前的事都翻篇。你信我。但我确实想跟陈叔聊聊。” “出去吧,他还能吃了我?”陈力的话带着些情绪。 齐荣坐着没动。 他可不敢把沈怀景一个人放在这里,这要是陈力对沈怀景动手,他可没法跟少帅交代。 而且,他已经没了一个弟弟,不能连这个便宜弟弟也没了。 沈怀景还没有还完欠他弟弟的债呢,他可不能让沈怀景死了。 “父亲,你怎么就那么固执呢?”陈宇有些生气。 “我就固执了。赶紧出去,老子戎马一生,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怕啥?” 陈宇无奈,只得拂袖而去。 沈怀景回头看齐荣,“荣哥......” “他从前是讲武堂教官,少帅的枪法是他教的,拳脚功夫也是,动起手来,你可能打不过他。”齐荣一点都不掩饰。 “哼!”陈力轻哼了一声。 “荣哥,放心吧,陈叔不会杀我,也不会打我。” 齐荣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傻呀。他都反了,你怎么还能信他? “荣哥,你信我!” 沈怀景说话的调调带了点撒娇的味道,当然,不是那种跟爱人的撒娇,是弟弟跟疼爱自己的哥哥撒娇。 还别说,那一刻,齐荣挺动容的。 偶尔,齐修也会那样。 “你......有你哭的时候!” 齐荣起身踢了一脚椅子,这才出门。 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二人。 沈怀景拿起酒壶给陈力倒上酒,又给自己满上,放下酒杯时轻叹了一声,“陈叔,你对我的成见很深啊。” 陈力听到这话,自当以为是那天他与白凤轩说的那些话,白凤轩都一字不漏的说给沈怀景听了。 所以,这时候,他也没必要狡辩,“你要是个女人,也就算了。毕竟,一个女人也翻起多大浪来。沈怀景,你是个男人,当初那么不情愿,如今倒是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老三是被你迷昏了头,但我不信。 你接管了江城的经济,政治,军队,只要你想,随时可以弄死老三。当初姓刘的欺负了你姐姐,你就亲手在他身上捅了那么多刀,连他死了,尸体还让野狗给刨出来。你多狠毒!老三那样强迫你,你能不记恨?你不过是想夺走他的一切罢了。” 第482章 大骂陈力 陈力叭叭地说着,大概就是把那天说沈怀景的那些话,当着人家的面,又甩了一遍出来。 沈怀景突然就明白了,白凤轩为什么不跟他说太多。 原来,是怕他生气,怕他不会放过陈力。 “陈叔,就算你说得都对。那我也问陈叔一句,在江城和开江让白家军的士兵里应外合,总不能你就真的只是想送二哥上位吧?” “你什么意思?”陈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站在门口的齐荣听到,立马推门进来,枪都掏出来了,紧跟着进来的陈宇也吓得不轻。 “父亲,怎么了?” 齐荣赶紧到了沈怀景身边,一把护他在身后,枪口对着陈力。 “荣哥,把枪放下。” 陈宇汗都出来了。 “父亲,有话好好说,这怎么还......” “荣哥......” 沈怀景按下齐荣的枪,淡淡道:“我跟陈叔有些分歧,但不算大事。陈局,齐荣,你们先出去。我们要真要动手,也不是现在。” 这话谁都听得明白,陈宇按了陈力坐下,“父亲,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发火。” 他的手轻轻按着陈力的肩膀,大概是说:事情已经翻篇,好好结束不好吗? 因为拍桌子引了门外二人进来,最终又把二人给赶出去,沈怀景拿起酒杯,把刚才洒了一半的酒给饮下。 “陈叔,我沈怀景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什么小白兔。我可能没你经历的事多,但要论小人,谁不会呢?你能猜度我如何如何,我也不过是按你的思路来猜想你。 你跟着白大帅多年,你们情同手足,但白大帅还真不一定比你强。可能,他胆子更大,人也更狠,所以他能坐那个位置。 你陈叔要勇有勇,云州那一战,足见陈叔本事。要谋有谋,这些年白家军的壮大,都离不开陈叔你的出谋划策。 就白大帅那性子,若是没了你,成不了后来的白家军。你想过取代他,因为你觉得他不配。但你又做不了一个彻底的坏人,因为你还顾念着你们多年的情分。 陈叔,自古成大事者,既想又想,都不想失去,那是不可能的。 凤轩太强,不是能听进别人话的人。你觉得,你在现在的白家军无用武之地,不能像从前跟随白大帅那般。 如果是二哥,那就不一样了。二哥虽然也不弱,但二哥跟凤轩不同,二哥不想失去的太多。其实,二哥跟你很像。 所以,如果你成功了,送二哥上位,二哥自然比凤轩好左右多了。 如果你不想送二哥上位,你也可以自己坐那个位置,甚至,你还可以让大哥坐。曹操当年玩的那一套,陈叔你大概也想过吧?” “满口胡言!”陈力当然不认。 “是不是胡言,陈叔,你心里清楚。我是没证据,但这件事,你心里,陈宇心里,凤轩心里,我心里,都有一杆秤。 爱一个人,不是看嘴巴怎么说。同样的,是不是有野心,也不是看一个人怎么说的。 陈叔,今天话都说这里了,我也不妨多说几句。如果是按我的心思,陈叔你活不到现在。” “哦,现在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不装了?”陈力讽刺道。 “是不,不装了。按我的意思,你就得死。 陈力,这些人都是你认识的,熟悉的,甚至是你亲自带过的兵,你就那么想看着他们自相残杀丢了命? 他们跟着你出生入死,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过得更好吗?难道是为了自相残杀而死?” “沈怀景,别说得你多伟大。你是掏了钱养兵,那又如何?你用钱收买了人心,哪天你弄死了老三,这些都是你的,你又不亏。” 陈力真是偏执得无可救药。 “我不伟大。我养着他们,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凤轩。你不信,随你。 但陈力,你能活到现在,你得感激凤轩。他第一次放你离开,我就知道,他白凤轩手段再狠辣,这辈子也不会杀了你陈力。 你不只是看着他长大的叔叔,也是教他的老师,更是他敬重的长辈。他都能放过你,我就算再想要你的命,我也会成全他。 这也是我为什么让陈宇给你带话,在方便的时候,我想见见你。你是不是还觉得,白大帅也是凤轩逼死的?或者说就是凤轩弄死的。 我告诉你,陈力,凤轩是恨白大帅。他不该恨吗?你见过他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吗?你也是当父亲的人,你见过一个父亲对自己儿子那样狠吗? 就算再恨,他也只是把白大帅关进了疯人院。不关如何?白大帅抽大烟都快抽死了,由着他抽吗? 疯人院那种地方,凤轩当初待了一年,白大帅凭什么就不能进去自己体验一下?他要真想杀白大帅,还有疯人院那一出吗? 陈力,你到如今都成不了大事,是你的眼界不行,局格也不行。你以为凤轩要的只是这几座城池吗? 他白凤轩的脑子和能力,配得上一方霸主。而我沈怀景,愿意助他成就他的霸业。 一座江城,一座开江,一座卢城,还有那些没什么价值的小县城,你们看得那么金贵。那算个屁?就算是省城,也不过是一碟小菜!” 说完这番话,沈怀景抓起酒壶,直接对着壶嘴就开喝。 灌了大半瓶,这才放下。 “陈力,你个老东西。不如你儿子,滚回老家去养老吧,你也只配养老!” 说完这话,沈怀景把瓶子都给砸了。 站在门外的齐荣和陈宇把沈怀景的话听得真真的,毕竟他嗓门那么大,想听不清楚都难。 再之后,门被拉开了,沈怀景红了脸,酒有点上头了。 “荣哥,今晚的饭先欠着......” 齐荣和陈宇赶紧上前扶了他一把,“你送他回去吧,到了家,给我打个电话。少帅那边......” 陈宇顿了一下,“如实说!” 齐荣拉过沈怀景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下楼。 秦卓也是听到了动静,赶紧上来看,见沈怀景下来,又赶紧跟着下去,一脸担心。 到了门口,帮着把人送上了车,秦卓赶紧回去给白凤轩打了电话。 车子开出去没多会,沈怀景就要吐,然后车子又停下来,在路边吐了一阵。 沈怀景就那样坐在街边,胃里一阵难受。 “还吐吗?”齐荣蹲下身来问他。 “可能上车就得吐......”他的脸很红,眼神带了几分迷离。 齐荣叹了口气,只得转过身去,“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第483章 醉酒的小兔子 齐荣倒是想当回好哥哥。 可惜,人家情哥哥来了,没给他这机会。 沈怀景手都攀上齐荣的肩膀了,硬生生让白凤轩给拽了过去。 “当我死了呀,敢往别的男人身上爬?” 沈怀景这会酒劲上头,晕乎着呢。 看到白凤轩,本来就满是红晕的脸此刻艳若桃花,他则笑得特别纯真。 “是轩哥哥!” “嗯,还不傻,还能认人。” “你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 白凤轩听着这话怎么那么不像好话呢。 “轩哥哥,我腿软!” “嗯。喝了多少啊?” 白凤轩把人抱在怀里,一手护着背,一手箍着腰,看着满眼春水,漾死个人的小兔子。 眼尾也红了,特别好看。 也就是在大街上,不然,他得好好亲亲他的小兔子。 “一壶!”沈怀景竖起两个指头。 “到底多少?”白凤轩看他可爱得紧。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掰扯了一下,最后还是竖了两根手指,“一壶!” “嗯,咱们小景真能干!” 沈怀景立马摇头,“不能干,小景才不能干。轩哥哥能干!轩哥哥最能干!” 齐荣在旁边觉得自己实在太多余了。 见过他们少帅腻歪的,但没有想到沈怀景喝多了,这么爱撒娇。 也是,就这样的沈怀景,他们少帅怎么扛得住呀。 别说是少帅了,沈怀景就冲他这样撒娇,他也得哄着,宠着,护着。 他也扛不住啊。 白凤轩笑得一脸宠溺。 “行啦,咱们先回去,夜里凉。” “轩哥哥背背!” 沈怀景突然搂着他的脖子,像个孩子一般。 “好,背,背!” 白凤轩刚蹲下身来,沈怀景就扑到他的背上,双手紧紧搂着,“轩哥哥,你都好久没有背过我了。” “嗯。那以后,天天背你。” 他把头靠在白凤轩的耳根处,“轩哥哥带新兵很辛苦,而且轩哥哥腰受过伤,不能经常背,不能。” “没事,我都养好了。可以背的。” 白凤轩背着人沿着街边走,齐荣在后面跟着,他们身后还跟着车子。 “养好了也不行。你现在还年轻,当然觉得没事了,以后上了年纪,腰就该疼了。我又不能替你疼,所以,还是不能经常背。不过,轩哥哥的背好舒服,比荣哥的还舒服。” 白凤轩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你荣哥什么时候背你了?” “就上次......上次被二哥打了之后,我从医院出来,实在有点走不动,就让荣哥背我......” 小兔子居然还让齐荣背过,他都不知道。 回头瞪了一眼齐荣,齐荣心跳都慢了半拍。 心想,沈怀景,你喝多了,就这样卖我? 要背的人是你,卖我的人也是你,你就不想我好了。 “少帅,我就......”齐荣也没法解释,但在白凤轩杀人的目光之下,他只得又挤了一句,“他要给我当弟弟,我就是背自家弟弟,没别的心思,完全没有。” 齐荣觉得这话解释了,好像没什么用,而且,他觉得少帅更不高兴了。 好吧,他就不应该解释。 只不过,这会儿白凤轩也懒得跟他算账。 “轩哥哥......” 听到背上的人喊,白凤轩立马和颜悦色起来,“嗯?” “陈力那个老东西太气人了。” “回头我替你出气!” “不要!”沈怀景在背上摇头,“我已经骂过他了。其实,我都......轩哥哥,你别怪我喝那么多酒。我要不喝多了,我怕自己忍不住揍他。但我要真把他揍了,陈宇该恨我了。我答应过他,过往的事都翻篇的,不能没了信用。还有,我可能......可能打不过那个老东西,他还做过你的教官......” 白凤轩是又心疼,又好笑。 小兔子喝醉了酒,真是可爱得紧。 这么可爱的小兔子,就应该给他一个人看的。 便宜齐荣了。 “没关系。下回,你想打就打。打不过,还有我,还有整个白家军。” “那不行。”他赶紧摇头。 “为什么不行?” “我是男人,打架输了,不能让别人帮忙。我在哪里输的,就在哪里爬起来。齐修师父当初教我拳脚的时候是这么跟我说的。” 他的声音有些低,齐荣跟在后边倒也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幸好也没听清楚,不然又该难受了。 “我好想齐修。特别想,想他叫我景哥,想他总是很心疼我,处处都维护我。是我不好......我没能把他从江城带出来......” 沈怀景说到后来哭了。 齐荣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但哭,他是听见了。 哎,幸好,他弟弟不怎么喝酒,就算真喝醉了,也不哭。 看来,以后得盯着这个便宜弟弟,不能让他多喝酒。 白凤轩一路哄着,最后人在背上睡着了,他就那样一路给背回了沈宅。 第二天早上,夏姨娘煮了醒酒汤,白凤轩来端汤的时候,锅里的面也正好煮上。 “母亲,我那一碗多放点盐,别像上回一样,太淡了。”白凤轩随口提醒。 “上回的长寿面是怀景给你做的。” 端了醒酒汤都快出门的白凤轩顿住了,“小景做的?你们怎么都不说呀?” “怪谁呀?你都没注意到那天早上,怀景一直很忐忑地看着你吃完那碗面吗?你还嫌人家做得淡了。” 听夏姨娘这一说,白凤轩赶紧端了汤上楼。 他是真不知道那长寿面是小兔子做的。 小兔子也是,怎么亲自下厨了,给他做了长寿面也不说。 难怪一直盯着他吃面,他还真以为小兔子也想吃。 他可真是猪脑子。 沈怀景已经醒了。 只是醉酒之后头还有点不舒服,白凤轩把醒酒汤放在桌上,坐到床边,“母亲给你煮了醒酒汤,有一点烫,凉一凉再喝。” “母亲真好!” 沈怀景伸了个懒腰,还打着哈欠。 白凤轩盯着他的脸,看得沈怀景有点不自在。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是眼角,“我还没洗脸,有眼屎吧?” “没有。刚睡醒的小兔子,好可爱!” 说这话的时候,白凤轩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宠溺的眼神让人恨不得陷在里头永远不出来。 怎么办? 他又在用美色勾引我。 沈怀景刚这样想,白凤轩就凑过来亲了他一口。 “没,没刷牙......”他捂了嘴。 “媳妇,我又不嫌弃。谢谢你的长寿面。”说完,他又亲了一口。 “我不太会做饭,做面还勉强......” 沈怀景想起那天他说太淡了,是他考虑不周。 第484章 为自己而战 前后两封省城的电报,内容都差不多。 不管是白凤轩安排的人,还是江太医都没有查到方瑜的婚礼为什么取消了。 江太医的电报更详实一点,毕竟他得有机会进图公馆去给图老太太看诊,但其间并未见到方瑜。 所以,江太医怀疑方瑜可能已经不在省城。 至于说去了哪里,无从查之。 方瑜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沈怀景看完电报有点担心,之前收到方瑜的信,明明就知道她并不愿意嫁出去。 她那样的性子,自己也该料到的。 所以,沈怀景更多的怀疑是方瑜逃婚了。 她会来江城吗? 不管会不会来,沈怀景已经让人前去接应。只是这件事,并没有告诉齐荣。 因为都不知道方瑜那边什么情况,让齐荣知道了,又怕再生枝节。 胡天瑞带着他的第一师撤回了江城。先见了白凤轩,之后又去见了沈怀景。 随州那边的一些情况,胡天瑞一一跟沈怀景汇报。 “胡师长,今晚我作东,为胡师长凯旋接风!” 胡天瑞赶紧站起来,“沈少爷,我没干什么,都是少帅运筹帷幄。” “胡师长别谦虚。前一阵天气那么热,跟兄弟们在山里窝了好几天,太不容易。接风是肯定要的 ,也不只为胡师长,还有第一师的兄弟们。” 沈怀景一早就让人准备了食材送往第二师的驻地,这会儿的第二师军营里,已经支上了大锅,牛羊肉已经在锅里煮是香气逼人,鸡鸭鱼肉一样都不少。 对于远征回来的士兵,当然是要好好犒劳的。 而且,沈怀景给的犒劳还不只如此。 晚上,沈怀景与白凤轩都到了第二师军营,大盆肉、大盆菜,正等着辛苦回来的人大快朵颐。 第二师整齐列队,精神饱满,等着白凤轩的检阅。 沈怀景也特意换了身军装,他平常并不是天天都穿军装,毕竟大多数时候是不在军营里的。 白凤轩简单说了几句。 “第二师的兄弟们,你们辛苦了。” 白凤轩刚开口,众人齐吼,“为少帅而战!” 一浪高过一浪的吼声,白凤轩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又才道:“别为我战。我没钱。今天这些,都是我家......” 白凤轩回头看了一眼沈怀景,沈怀景给了他一个眼神,大概是说,不准说媳妇,这是军营。 但此时,沈怀景在军营里其实也没有其他职务。 最早之前给的那个枪械官的头衔倒是还在,所以白凤轩只得说,“都是我家枪械官安排了。一会儿,兄弟们好好吃,吃完了,今晚好好睡一觉,休整几天。” 众人便齐吼,“枪械官万岁!” 这一吼起来,震耳欲聋的声音让沈怀景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好啦,大家都安静一下。第二师征战有功,而且顺利拿下随州,进入随州之后,军纪严明,没有抢拿老百姓的财物。胡师长有奖,第一师也有奖。来,把东西抬上来!” 白凤轩一挥手,便有两个士兵抬了一个大木箱子上来,看着颇为吃力。 “这些,”白凤轩亲自打开了木箱,里边是让人眼睛发光的银元,“是犒赏第二师的。具体怎么分配,你们胡师长自有安排。” 这话一说完,众人再次高呼‘为少帅而战,为白家军而战’。 沈怀景站在旁边也很激动,跟着一起喊,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一般。 “小景,你说两句吧。”白凤轩回头。 “我就不说了。”沈怀景连连摆手,这是白凤轩的主场,他不会去抢那个风头。 “沈少爷,你就说几句吧,兄弟们也想听你说。”胡天瑞也劝道。 沈怀景犹豫了一下,胡天瑞朝大家招手,顿时就安静了。 “第二师的兄弟们,我是个读书人,不太懂打仗。但有一点我很清楚,兄弟们愿意加入白家军,愿意跟着少帅,是因为大家都想过好日子。少帅也想让所有跟着他的人,都能越来越好。所以,我们不为别人而战,我们只为自己而战!” 沈怀景简单几句,就换来众人热烈掌声。 为自己而战! 做自己的主人! 众人高喊‘为自己而战’,这个声浪高过了之前的几次,一直在军营上空回荡。 沈怀景没有喝酒,毕竟白凤轩不让。 只因为他的小兔子喝多了,实在可爱得紧,他不想让别人看到,所以但凡过来敬酒的,都让白凤轩拦下,他全给喝了。 白凤轩喝醉,也就是必然的。 让人送白凤轩回沈宅,沈怀景在第二师多待了一会儿。 因为大家都很高兴,喝醉的人确实也不少。 胡天瑞也喝了些酒,也不知道是酒量太好,千杯不醉,还是喝酒偷了懒,反正人还挺清醒的。 “胡师长,你也好好休息吧。我让齐荣带人过来在外面警戒,你们可以放心休息。” “还是沈少爷想得周到。” “过两天,等你们休整得差不多了,让人把武器战损报上来,看看还要补些什么,我也好早安排。” 胡天瑞点头,沈怀景起身要离开,他便跟着把人送出来。 “沈少爷,那箱银元......” “怎么,胡师长是嫌少?我知道,那些不够第二师的兄弟分几个。但是少帅的一点心意。现在白家军的情况还不是太好,等以后......” “沈少爷,我不是那个意思。”胡天瑞打断了沈怀景的话。 沈怀景停下脚步来,看着胡天瑞。 “我知道,白家军现在也容易。沈少爷四处搞钱,不只养军队,还有整个江城的经济、民生,哪一处都要钱。少帅和沈少爷的心意我代表第二师的兄弟们领了,钱就当是第二师捐给江城的。” 沈怀景看着胡天瑞有些感慨,他点点头,开口道:“谢谢胡师长,不过,少帅既是给了,你们就拿着。带兵的人,手里得有钱。说句俗点的话,人家给你卖命,图什么?不就图有饭吃,有钱花吗?这是最基本的。 打了胜仗就该赏,但同样的,打了败仗也一样该罚。所以,少帅奖赏的,你就拿着,怎么分配是你这个师长的事。钱不多,以后我再努力点。 对了,这次阵亡的士兵也给我一个名单,该给的抚恤一分都不能少。如果他们的家人里有合适出来做工的,也可以一并报给我,我那边还能看着安排。” 胡天瑞是个粗人,但胡天瑞到白家军这些日子也看出来,白凤轩是天生的帅才,他要不带兵打仗,那就是浪费。而沈怀景则是天生的大管家,比之罗天逸,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关键是,沈怀景比罗天逸会搞钱。 沈怀景在背后做的所有事,只有一个目的,替白凤轩解决所有打仗之外的后顾之忧。 他甚至觉得,就连那一箱银元,也是沈怀景的意思。沈怀景替白凤轩收了整个白家军的人心,但从不往自己身上揽。 就冲这一点,胡天瑞就觉沈怀景的格局不是一般的高。 第485章 父子争吵 冯季同的资料在这个秋天的早晨送到了沈怀景手里。 按萧恒查到的信息来看,冯季同从法兰西回国之后,曾在香港待了半年,之后到了广州。 先后在南京、北平、上海停留过。在北平的时间待得最长,大概三年,就职于北平一所大学,主讲法律和经济。 沈怀景这时候才发现,冯季同留学时主修了法律,但也同样拿到了经济学的证书。 但是,冯季同在来江城的资料里,并没有提及经济学证书。 这些资料填补了冯季同回国之后几年的人生轨迹,看起来是跟方瑜没有任何的交集。 只是萧恒在资料的最后有两句总结性的话:他应该是为某个政府,或者是某个派系工作。经由他的手招揽的人才,恐怕一张纸都写不完。所以,方瑜应该也是在招揽之列。你的怀疑是对的。 看完了这些资料,沈怀景觉得他必须会一会这个冯季同。 他甚至想到,方瑜的婚礼取消,还有如今人也不见了,是不是也跟冯季同有关。 江城警察局,沈怀景来过几次。 不过,第一次来,比较惨烈。 那晚与陈力大吵那一架之后,沈怀景也没有见过陈家父子。 所以,他的突然到来,陈宇难免有作他想。 那天晚上陈家父子回家之后,也吵了一架。 陈宇质问他的父亲,“你是不是真的想自己坐那个位置?什么二少爷更适合,种种都是借口,你就是想自己当土皇帝。” 陈力本来就让沈怀景骂得一肚子气,结果他最疼爱的儿子不占他这边就算了,还这样质问他,不吵起来就怪了。 “我想坐那个位置如何?白家军能到现在,至少一半的功劳是我的。凭什么就得他白家父子坐那个位置?凭什么我就不行?” 陈宇一直笃信他父亲不会反,只是立场不同。 所以,从前他从未这样问过他父亲,只是劝他父亲不要参与白家兄弟的争斗。 但现在,现在不一样。 他父亲就有那个心思,陈宇只觉得脑子懵了,大概白凤轩和沈怀景早就把他父亲看透了,只有他这个傻儿子还一味相信他的父亲。 不,也不是相信。 他是不愿意父亲真的会反。 立场不同,这是沈怀景给他父亲最好的台阶,但他父亲非要把那台阶给踢了。 “父亲,你有什么?”陈宇问道。 “我有什么?白家军的大部队将领都是我带过的,你说我有什么?” 陈宇轻哼,“整个白家军都是沈怀景养着。他不只养着白家军,还养着白家军阵亡了的士兵家属。 给他们工作,给他们发抚恤金,让这些人上了战场也不担心自己死了家人没人照顾。 你说他收买人心。是,他是收买人心,但拿出来的是真金白银。 父亲,你从军多年,你这样做过吗? 白大帅这样做过吗? 但凡你跟白大帅做过,卢城就不会有兵变这一出。 父亲,你那一套早就过进了,沈怀景与凤轩是珠联璧合。沈怀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能耐,为白凤轩解决打仗以外的所有问题。 没钱,他给他找钱,给他挣钱。没人,他给他找人,四处招揽人才。没有武器,他掏光自己的身家给他买,自己建兵工厂,自己做。 他在商会门口大开杀戒,是狠,但他若不狠,江城的经济恢复不到这么快。有钱的人跑了,或者是有钱的人暗地里跟白家军作对,江城都只会是一潭死水。 父亲,你身边有这样有能耐有门路全心全意帮你的人吗?没有。你没人,没钱,你折腾什么?你又凭什么跟人家争?” 那晚,父子俩是不欢而散。 陈宇以为,他父亲这性子,第二天一早肯定就会离开江城。 但是,陈力并没有离开。 陈宇不想回家看到父亲又吵架,这两天都住在警察局里。 哪知道,沈怀景就这么突然来了。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陈宇给他泡了茶递上。 “正好路过,就想进来坐坐,顺道问问冯季同的情况。” 陈宇坐了下来,“冯季同......人很聪明,做事也很认真,话不多,但开口就没有一句废话。这个人,不简单。” 沈怀景点点头。 “他最近都见过些什么人?” “他来江城之后,每天都是在宿舍和警察局之间,两点一线。少有出去,而且出去也就是买点生活用品,就在宿舍附近,没跟谁往来,也没有见过特别的人。” 沈怀景想着也大概是这样。 毕竟,刚来江城,他肯定会比较低调,不引任何人的注意。 “他今天在局里吧?” “在。我让人叫他过来?” 沈怀景想了想,“算了,还是我过去吧。” 陈宇引了沈怀景去冯季同的办室。 冯季同刚来,陈宇给他安排的工作是整理一些陈年旧案的案卷。这个工作很枯燥,但好处是可以尽快地熟悉江城警局的做事习惯和风格。 此刻,正低头整理案卷的冯季同听到敲门声,刚拿起的茶杯又放下,赶紧起身去开了门。 “陈局......沈少爷......” 冯季同看到沈怀景来,似乎也没有很意外。 “冯季同,沈少爷过来看看你。” “沈少爷,陈局,里边请!” 冯季同赶紧请了人进屋。 “沈少爷,你们聊,我局里还有些事处理。若是有事,打个电话叫我便是。”陈宇并没有进去。 “好,陈局先去忙。” 陈宇退了出去,沈怀景这才进屋,冯季同搬了椅子出来请沈怀景坐,自己则站在一边。 “冯先生,咱们以前认识。” 沈怀景也不拐弯抹角。 冯季同微笑着点头,“难为沈少爷还记得。在法兰西的时候,确实见过两回。后来,我就回国了。没想到,沈少爷也回国了。” 沈怀景心想,这是点他呢。 毕竟,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冯季同就问过他以后的打算,他当时说了不会回国。 “事事变迁,计划不如变化快。家破人亡,总得有人回来替他们收尸。就这么回来了。” 沈怀景这话可不好接,因为怎么接这个天都很难聊。 “沈少爷节哀!”冯季同收起微笑。 “一年前的事了,不提这个。看到冯先生,我确实有些意外。冯先生回国也有几年了,怎么会来江城?” “一言难尽!”冯季同叹了口气,“回来之后,家里也是一堆破事......” 第486章 见冯季同 冯季同给沈怀景讲了一个大家族里很常见的故事——财产争夺战。 几番感慨,一场唏嘘。 最后,摆了一张‘让沈少爷看笑话’的尴尬脸。 沈怀景觉得,他很会讲故事。 不管真假,他的每一分情绪都很到位。 当然,可能是半真半假,因为那样讲起来才会比真的更像真的。 而且,这种故事都不太好查。 冯季同家里条件不错,这是他第一次在法兰西见对方时就有的认知。所以,有钱人的大家族里,有点这样的故事,那是再正常不过。 所以,故事不一定是假的,只不过看故事怎么用了。 “倒是我唐突了。”沈怀景倒也没有要安慰他的意思,而他给沈怀景的人设就是一个在家族斗争中落败,远走他乡不得志的男人。 “哪里。咱们是旧识,这要换了别人,我也未必张得开嘴。谁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沈怀景表示同意地点点头。 “既是来了江城,咱们又是校友,以后江城的一些法规制度,可能还得请学长多提方案。这江城啊,毕竟是内陆小城,比不得北平、上海、广州那些地方。从前是天高皇帝远,而后又......”他笑了笑,“如今既是在白家家的治理之下,一切皆要有法度......” 沈怀景跟他说了些官面上的话,冯季同也连连称是。 两个人聊得也算愉快。 “学长,我们江城这里的条件有限,比不得你在法兰西的时候,也比不得你在北平的大学里任教,生活上若是有什么困难,只管提出来。不管是找陈局,还是找我,都一样的。” “多谢沈少爷关照。” “也别叫沈少爷了,叫名字吧,不然叫我学弟也行。我在法兰西待了八年,有时候也挺怀念那边的日子,学长来了江城正好,我得空的时候,还能找学长喝个小酒,聊聊咱们的法兰西岁月。” 冯季同自然连声称好。 看得出来,冯季同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这可跟沈怀景在法兰西见他时不太一样。 当然,也可能是如今他人设不同,所以态度也不一样。 冯季同那时候得知沈怀景不回国发展,自然也就没有太关注他。 方瑜倒是提过几回沈怀景,只是对于这种打死不回国的人,再优秀,冯季同也不会多关注。 有些人就是这样,出了国,就打死不想回来。至少在冯季同看来,当时的沈怀景是这样。毕竟也是小地方出去的,不愿意回去再正常不过。 时隔几年,谁又能想到呢,他们会在这个当初他都没听说过的小城相遇。 而且,他沈怀景如今可是白家军了不得的人物,这江城真正的王。 “对了,方瑜在你回国之后半年,也回国了。她是省城的,你们......”沈怀景故意说了半截,“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挺为你们可惜的。那时候,她常跟我说起你,说起你的时候,眼睛都放着光。我从未见过她对一个人......” 沈怀景斟酌了一下,不是爱慕,也不是喜欢,说崇拜吧,人家那时候还是恋人,好像也不合适。 所以,最终他啥也没说出来。 “我那时候接到家里的电报回国......哎,就像之前我跟你说的那样。是我对不起她,她是个特别好的姑娘。” 沈怀景点点头,感慨道:“也是缘分太浅吧。前些天她给我来信说,她要结婚了。我呢,你也知道,白家军跟第九军打了好几仗,我是特别想去参加她的婚礼,亲眼看着她嫁人的。但我要真去了,怕是真回不来。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怪我。” “她一向拿你当弟弟,想来应该理解你的难处。早知道她结婚,我应该......应该给她送份贺礼。” 冯季同还一脸遗憾,沈怀景看着那张滴水不漏的脸,心想,今天怕是也就这样了。 也罢,反正来日方长。 “希望她幸福吧!”沈怀景感慨了一句,结束了今天的这场见面。 送走了沈怀景,冯季同坐下来并没有马上投入工作。 他回想着与沈怀景的每一句对话,自己说的,沈怀景说的,一字一句地检查有没有哪句话不妥,或是沈怀景别有深意。 方瑜的婚礼明明取消了,沈怀景虽然离省城远,但也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跟他说方瑜结婚了。 是单纯想拿方瑜结婚这件事看看他的反应? 毕竟当初是他跟方瑜说的分手,然后离开了法兰西。 想让他后悔? 也有这个可能,毕竟他们的关系很好。 但也可能是别的。 冯季同一时还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但不排除。 只是,现在他也失去了与方瑜的联系。 婚礼取消了,方瑜也不见了。 图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冯季同也想知道。 陈宇听说沈怀景要离开,赶紧出来相送。 其实,陈宇也是有话想跟沈怀景说。 到了门口,在沈怀景上车之前,陈宇才道:“沈少爷,我替我父亲跟你道歉。” 其实,陈宇不提,沈怀景都要把这事给忘记了。 “陈局,这件事......那晚我说的也是酒话,气话。既是翻篇了,几句酒话,不必放在心上。如果非要说道歉的话,也是我跟陈叔道歉。他为白家军所做的,远不是我这样的晚辈可以企及的。” 沈怀景把自己摆得很低。 那天晚上说的那些话,他其实一点都不后悔。 只不过人活着,难免有言不由衷的时候。 因为在他看来,白凤轩对陈力的态度,其实就是对白家军元老的态度。 有人开了个不太好的头,却没有得到严惩,如果再有人有样学样,是杀还是不杀? 到时候,也就是白凤轩为难的时候。 “陈宇,”沈怀景换了个称呼,“其实,陈叔对我有看法,这没什么。他有意见,也可以当面提,我不是度量小的人。不过,陈宇,凤轩为一军之帅,治军不严,后患无穷。我想请你给陈叔带句话。就问他,如果再有第二个陈力,凤轩是杀还是不杀?” 说完这话,沈怀景钻进了车里。 陈宇迅速意识到,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过去。至少,至少在沈怀景心里不是。 至于说白凤轩...... 哪怕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小时候也常一起玩耍,但他依旧看不透白凤轩的心思。 沈怀景这样想,白凤轩呢? 沈怀景走了之后,陈宇便回了趟家。 陈力这几天都没有出门,按陈力的话说,省得沈怀景再给他扣罪名。那晚沈怀景说的那些话,陈力其实是很往心里去的。 在他看来,沈怀景就是白凤轩的代言人。上次他与白凤轩谈的时候,白凤轩没有说出来的话,沈怀景那晚都给补上了。 当初听他指令的那几个军官如今还关在监狱里,没有杀,也没有个说法。陈宇跟他谈这个的时候,曾经这样说过:“父亲,你应该给少帅一个态度。胡天瑞反了,少帅怎么对他的,最后胡天瑞又是怎么挣脱困局的。” 当时他很火大,还冲陈宇嚷嚷,“让老子负荆请罪,给他白老三跪下,做梦!” 第487章 最大的诚意 “父亲,你手里那点人,交给少帅吧。他不一定能看得上,但对你来说,那就是最好的态度和最大的诚意。” 突然回家的陈宇说了这样一句话,陈力微微有些惊讶。 “你怎么......” 他想说,你怎么知道? “父亲既然有了那样的心思,怎么可能一点自己的人都不准备。我都能想到,少帅又如何想不到。这也是我非要让你回江城的原因。父亲,放下吧......” 陈力一时语塞。 他有种如芒在背之感,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其实人家早看到了。 他觉得屈辱,他也觉得不甘。 但这一刻,更让他挫败的是,他就像自己儿子说的那样,就算再给他三五年时间,他也成不了气候。 腿下突然无力,就那样跌坐在了椅子上。 陈宇走到他跟前,缓缓蹲下身来,仰头看着他,“父亲,我不是个善于带兵的人。就算你把那些人留给我,对我来说,用处也不大。” 陈力这时候很想甩自己一巴掌,他戎马一生,自以为有勇有谋,有手段,但他不只被白凤轩和沈怀景给看透了,连他儿子也把他给看透了。 此时在儿子面前的窘迫和难堪,让他难以形容当下的复杂心情。 但儿子到底是孝顺的,给他寻了一个台阶下。 为了儿子。 这确实是个特别好的理由。 但陈力知道,他也就只能自己骗自己。 他确实老了。 他确实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厉害。 承认失败,承认自己不行,对于陈力这样的人来说,比别人抓住他,要他的命,会更难受。 “父亲,你就再听我一次吧。”陈宇苦口婆心。 陈力良久未发一言。 最后,他摸了摸陈宇的头,“你确实长大了。” 陈宇的眼睛红了。 他知道,父亲这话的意思,也知道父亲做下这个决定是多么不容易。 他紧紧抓住父亲的手,“父亲,我会保护你的,我也相信少帅能让白家军走更长远的路。” 第二天早上,陈力去了白家军的军营。 白凤轩迎着朝阳,正在训练场上操练新兵。 他亲自带的兵,上了战场就得是最能打的,而且这批新兵会归入他的直属营,所以操练也是最狠的。 “陈叔,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转转?” 白凤轩微笑着打招呼。 “少帅,这个......” 陈力从怀里掏出一本花名册来,双手递上。 白凤轩瞅了一眼,并没有接过去,而是转头看向正在操练的新兵,大吼道:“看什么看,不想在我白家军干的,都他娘的滚蛋!” 这话看似骂新兵,但又好像是骂给陈力听的。 陈力还保持着双手递花名册的姿势,就像整个人都冻住了一般。 “说你呢,再看,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当子弹打出去。” 白凤轩手里的马鞭子指着正在操练的某个人,陈力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更没有回头。 这时候,胡天瑞这个凑热闹的就这么出现了。 “少帅,冲谁发火呢?”胡天瑞笑呵呵的到了跟前。 “哟,陈参谋长......不对,你都告老还乡了,不再是参谋长......陈叔,好久不见!” 陈力没搭理他。 胡天瑞弄了个自讨没趣。 白凤轩见他来了,便道:“胡师长,替我带带这帮兔崽子。往狠了带,别给老子放水。” 说着,他把手里的鞭子扔给胡天瑞。 “少帅,放心吧,我保证让他们记得我胡天瑞的好。” 胡天瑞笑得不那么厚道,但目光却瞥了一眼陈力手中的花名册。 白凤轩这才转身看向陈力,有那么两分钟,他才伸手接过了那本花名册。 随手翻了翻,然后合上,“陈叔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这一千人零散地安置在白家军辖区的几个乡镇上。没有经历过大战,只参与过一些剿匪行动,有一定的作战能力。武器配备一并写在花名册的后面......” 白凤轩又翻了一下花名册的最后几页,看得出来,关于武器配备那部分是新写的,应该是来见他之前。可能是昨天晚上,或者是今天早上。 “我还是不太明白陈叔的意思。” “少帅,我这点人,你怕是早就知道了。何必跟我装糊涂呢?” 胡天瑞一边训新兵,一边还拉长耳朵想听听他俩说什么。 一千人,这个老小子挺鸡贼呀! 难怪敢反。 不对,这老子小既然都把开江和江城两边的人撺掇起来了,再加上那一千人,怎么就只弄出这么点动静来。 要是他...... 算了,他就是个手下败将。 “这一千人应该是陈叔这些年的家底了。怎么拿给我?”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陈力到底还是不死心,确认了这么一句。 “不算早。大概三年前吧......” “三年前......” 陈力都想抽自己耳光。 白凤轩居然那么早就知道了。 “三年前,白家军奇袭江城,胡老三战败而逃。后来我发现,跟着胡老三撤退的人莫名少了很多。让人查了一下,发现了其中的猫腻。陈叔做得很隐秘。其实,那时候,你要不看上胡老三的那点人,大概我也发现不了......” 陈力叹了口气,这事他瞒过了白大帅,也瞒过了白老二,他以为白家军里除了他自己,没谁知道。 原来...... “你为什么当时......”陈力都觉得自己没脸问这话。 “当时为什么不揭发你?”白凤轩摇摇头,“没那必要。老东西贪图享乐,又刚愎自用,陈叔你另有盘算,说到底,也是不想白家军在关键的时候,让人一锅端了。陈叔想有一点自己的家点,我很理解。” 陈力觉得无地自容。 他那时候弄这么些人,可不是为白家军着想的,他是为他自己。 但是,白凤轩给他递了台阶。 “我原本以为,到如今,怎么也得有两千人了。看来,陈叔还是缺钱。”说着,他把花名册递了回去,“陈叔的人,留着吧!” “少帅,我要留着这些人,你还不如杀了我。”陈力自然不敢再拿回花名册。 “陈叔,什么杀不杀的。那晚,我家小景喝多了,说了些醉话。也是我一向宠着他,陈叔可不能跟小景的醉话计较。他酒醒之后,我也说他了。他是我媳妇,也是一心向着我,陈叔真要怪的话,就怪我。” “少帅......” 陈力突然掏了枪出来,胡天瑞回头瞧了一眼,正好看点,他立马扑了过来。 众人皆惊。 第488章 彻底认输 都以为陈力是要杀白凤轩,胡天瑞吓得心跳都慢了半拍。 等他扑过来时,陈力双手捧着枪,是要把枪献给白凤轩。结果,让他这一扑,两个人双双倒地。 这下,可热闹了。 正在训练的新兵都看向这边,白凤轩站在那里巍然不动,似乎没有一丝慌乱。 胡天瑞先是夺了陈力的枪,又快速把陈力给按在地上,“我说陈参谋长,你怎么就是个死脑筋呢?陈局都一心一意跟着少帅,你瞎折腾个什么劲?我看你是越活越糊涂了,不如你儿子活得明白。” 胡天瑞是大个子,有着一身的蛮力,此刻把陈力压在地上,而陈力也没有半点反抗。 “胡天瑞,松手!” “少帅,不能大意,他可是在讲武堂做过多年教官,还当过你的老师......” “胡天瑞,松手!”白凤轩重复道。 胡天瑞虽是不太放心,但看白凤轩脸上没有半点情绪变化,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想多了。 也是,就他们少帅那脑子,怎么可能把陈力放眼里呢。 而且,这是白家军的军营,陈力得多想死,才会来军营杀人。 松开了陈力,胡天瑞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少帅,那我继续去训练新兵了,有事你叫我。” 他也觉得自己可能帮了倒忙。 有些许的懊悔。 陈力坐在地上,并没有自己站起来,白凤轩捡起扔在旁边地上的枪,然后走到陈力跟前,蹲下身来。 “陈叔,收好!” 他把枪递上,陈力低着头,没要。 “我就是在你身打几个窟窿,也没啥意思。你非要让我收下这本花名册,也行。这样吧,既然他们都没有打过大仗,也有一定的作战能力,武器配备也还行,那就编入江城保安团。” “保安团?” 陈力抬头看着白凤轩。 江城保安团现在归陈宇管。 且不说目前保安团已经有几百人了,再加上这一千人,哪里的保安团能有这么多人。 如果再算上警察局的人,陈宇这个江城警察局长比之第一师和第二师有过之,而无不及。 “嗯,保安团。以后的保安团,除了负责江城治安也会有守城防卫之责。如果以后有战,白家军悉数出征,江城得有人防卫,毕竟,这里是我们的大本营。” “少帅是不相信我?”陈力突然抢过枪去,枪口立马就抵上了自己的太阳穴。 “陈叔,何必呢?” “这一千人到底是我的人。你给了保安团,那就是给了陈宇。你不愿意把这些人放入白家军,是怕他们像开江或和云州那些人......我死了,你也就不必担心这个了。” 陈力自己把这话给说破了。 白凤轩不想提这一茬。 非要提起来,陈力就像沈怀景说的那样,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陈力到底没有让这一千人参与那晚的行动。 如果这一千人也加入进来,那晚的江城,怕是还得有一场恶战。 为什么没动这一千人? 白凤轩有自己的理解。 “陈叔,那晚,这一千人都没来江城。就冲这个,我得感谢陈叔。不然,又不知道是死多少白家军的兄弟。” 白凤轩这话说得陈力臊得慌。 他不是不想动这一千人,他是怕这一千人也折在了江城,他就一点本钱都没了。 说到底,他还是前怕狼,后怕虎,既想做点什么,但又不敢全力以赴。 所以,失败就是肯定的。 也好,那晚这些人没来,不然输的还是他,而且,那时候就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老三,你都这样说了,我实在没脸活着。”陈力没敢看白凤轩的眼睛。 “陈叔,要死要活我不拦着。但这些人既然是给我,你死不死的,我都会编入保安团。就像二哥,他不管是开江之王,还是白家军第一师师长,开江的人马都是他的。 我要的不是别人手里的人,也不是地盘,我要的是能统一指挥,统一作战。你那一千人,可以作为一个师。但谁来任这个师长?我派的人,恐怕不好管那一千人。陈叔倒是合适,但陈叔......你确实不适合留在军营里。 所以,编入保安团,给陈宇,他能调动那些人,他们也放心跟着陈宇。陈宇现在的事情也很多,他得有一些能用得得心应手的人。 陈叔,你非要我收下花名册,那就编入保安团。不然,陈叔还是自己养着这些人。这一千张嘴,我得花不少钱养呢......” 白凤轩把话说得很明白了。陈力最终也没有坚持,到底是把枪给放了一下来。 这回,他是彻底认输了。 胡天瑞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心想着:老子当初反了,少帅可是把我收拾惨了,最后负荆请罪,被打得那么惨,这才好不容易收场。你个老小子,到底是鸡贼,拿枪自杀,知道少帅不可能杀你。好嘛,一点苦都不吃。 胡天瑞回想起自己挨的那几十棍子,好像只是想想,屁股都疼。 可惜的是,当初给他放水执棍的齐修,不在了。 他一直没能谢谢齐修。 倒是便宜了陈力那老小子。 胡天瑞走神的功夫,陈力已经被白凤轩扶了起来,二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给人的感觉是雨过天睛了。 两天后,胡天瑞拿着阵亡名单去找沈怀景。 沈怀景这两天都在白家商会,说起来,他好像也没有一个具体的办公地点。 军队那边有事,就去军队。 兵工厂那边有事,就去兵工厂。 白家商会是他总揽,所以如果那两处都不在,那就一定在白家商会。 “沈少爷,胡师长来了。”进来通报的是个年轻人,也是前不久从广州招揽过来的人才。沈怀景留了一个在大学里学经济的年轻人在身边打下手。 “小吴,这几份电报即刻发出去。另外,给船运行的祈爷下个帖子,晚上我请他在富春楼吃饭。” 小吴接过沈怀景手里的东西,顺道问了一句:“富春楼那边要我先订位置吗?” “不必。请胡师长进来吧!” 小吴应声出去。 片刻之后,胡天瑞就进来了。 “胡师长快请坐!” 沈怀景很热情,还亲手给胡天瑞泡了茶。 胡天瑞打量了一眼沈怀景的办公室,墙壁上挂着世界地图,一排大的文件柜,一张办公桌,皮质的沙发坐起来倒是舒服。 “沈少爷,这是这次出征的阵亡名单。虽然人已经很少了,但......” 他叹了口气。 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他当然惋惜。 “我知道,他们都是胡师长的好战友,好兄弟。所以,咱们更有义务安置好他们的家人。我会派人把抚恤金送到他们的家人手里,若是家中有困难的,也会给予安排,胡师长放心。” “沈少爷这得不少钱吧?” 胡天瑞做过大帅,只是他当家的时候,士兵死了就死了,哪有什么抚恤金,更别说安置家人了。 这一笔花销,哪怕他没有算过,也知道不是个小数目。 “那是我的事。你就安心带兵,钱的问题,不必你来操心,也不必少帅操心。这几天你们刚撤回来,好好休整。 少帅那边,罗副官去了千波寨,他可能有时候会有点不习惯,你呢,没事就跟他面前晃一晃。陪他打个枪,练个手,怎么都行,就是别让他太闲着。他太闲了......” 沈怀景没往下说。 白凤轩要是太闲了,指不定又得琢磨什么事。 而沈怀景是想让白家军好好休整一段时间。 第489章 请祈爷帮忙 沈怀景也有日子没见到祈爷了。 江城的事务太多,他天天忙得连轴转。白凤轩生日的时候,本是给祈爷下了帖子,但当时祈爷没在江城,说是要过两天才回来。 这不,今天一见面,祈爷就把礼物给补上了。 “沈少爷,东西不值钱,但请一定带给少帅。” 沈怀景也没有推辞,“我替少帅收下了,谢谢祈爷。” “我还遗憾没能喝到少帅的生辰酒呢。不过,明年,明年我一定记好日子,一定陪着少帅过生辰。” 两人闲话了几句,酒菜便都送了上来。 “听说祈爷一早才从上海回来,上海那边如今怎么样?”沈怀景给祈爷倒了酒,又给自己杯里倒上。 “上海那边也乱得很。看着,也要打仗了。这国家,就没有一块安宁的地方。” “乱世嘛,古往今来皆如此。再加上如今还有外国人在里边搞事,想要天下太平,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不过,我希望江城能保持眼下的太平,让城里的百姓都能过几天安稳日子。来,祈爷,这杯给你接风!” 沈怀景先端起了杯子,祈爷人也豪气,二人碰杯之后,便一饮而尽。 “富春楼的酒到底是跟别处的不一样。有一股清香之味,是在别处喝不到的。虽然对我这样的粗人来说,这酒淡了点,但适合沈少爷这样的人喝。” 祈爷抹了一下嘴,他是江湖人,喜欢大口喝酒,大碗吃肉,手里这种小杯子,倒是不逗劲,而且也更喜烈酒。 “我喝酒不行。就这富春楼的酒,多喝上几杯,也是要醉的。前两天在这里跟陈宇和陈叔喝酒,我就给喝醉了。最后,还是凤轩来把我背回去的。为这,他可没少说我。所以,今天我就陪祈爷喝三杯,再多了,就不行。祈爷随意,回头找个机会,让凤轩好好陪你喝个痛快。” 祈爷哈哈大笑,“那感情好,我跟少帅比比,谁的酒量更好。” 说完了闲话,自然就就该说事了。 沈怀景吃了几口菜,到底入了正题。 “今天请祈爷过来,也是有事相求。” 正吃菜的祈爷,立马放下筷子,“沈少爷,咱们别说还有方医生这层关系在里边,就算是没有,你沈少爷的为人这些日子我还是看得清楚的。有话你尽管说,别说求不求的。” “多谢祈爷。其实,这事也跟方瑜有关。他要嫁人这事,你知道吗?” 祈爷摇摇头,“那丫头要嫁人?嫁谁?就她那性子,哪个男人吃得消?” 祈爷去上海有些日子了,而且他与方瑜平常也没有联系,方瑜结婚也没有通知他,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我也不清楚。之前,她写了封信来,只说要嫁人。省城那边也有消息传过来,说图家在准备婚礼。 但前几天,婚礼临近却取消了。我也不太清楚那边出了什么事,少帅安排在省城的人,之前被图元良扫荡得差不多了,所以也没法打探到消息。 现在的问题是,自婚礼取消之后,方瑜就不见了。天下青帮是一家,祈爷在省城一定有几个江湖朋友,所以想请祈爷帮着打听一下方瑜在哪里。 实不相瞒,因为白家军与第九军的战事,方瑜帮了白家军不少忙,我是担心......” “原来还有这么多缘故。行,沈少爷,我回头就让省城那边的朋友打听一下。你别担心,那丫头精着呢,不会有事的。再说了,她是图元良的妹妹,在图元良的地盘,不会有意外。” 沈怀景点点头。 既是说起了青帮,沈怀景又多说了几句。 “祈爷,省城的朋友也可以请他们来江城做生意。祈爷的朋友,也自然是我沈怀景的朋友。我呢,也不瞒祈爷,确实想结交几个省城的青帮朋友。 少帅在省城的人折得差不多了,再往那边派人,也容易被盯上。交几个青帮朋友,若有大事的时候,若是能给我递句口信,我与少帅便是感激不尽。” 沈怀景没跟祈爷藏着掖着,话都说在明面上,毕竟祈爷这样的老江湖,你再藏着掖着,他也看得明白。 还不如说在明面上,让他觉得你没拿他当外人。 “行啊,这话我一定带到。别说是省城,其他的青帮兄弟,但凡与我有几分交情的,我都把这话带到。” 沈怀景赶紧又倒了酒,“祈爷,小弟就在此多谢了。” “见外了。自家兄弟,以后有事吱个声,不必到这里来破费。如今你可是养着不少人,不容易。” 跟祈爷吃完了饭,沈怀景还在路上走了一会儿,散了些酒气。 虽然他只喝了三杯,也没有喝醉,但他不想带着酒气回去。 齐荣跟在他身边。 但凡沈怀景晚上有应酬,齐荣都会跟着。 虽然平时齐荣已经安排了人跟在沈怀景身边,但晚上到底不一样,齐荣自己不跟着,不放心。 “走不动了?”见沈怀景停下来,齐荣问了一句。 “没有。我就是在想,陈力对于凤轩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齐荣也听说了一千人加入保安团的事,他也挺震惊的。 别说齐荣震惊了,就连远在开江的白老二也特意打来电话询问。 一千人,到底得多大的心,才能让那一千人存在好几年,一直没动他们。 把人编入保安团也是,说到底,这一千人还是在陈家人手里。 反了白家军的陈力,到底还是安然无恙。毕竟,人都交出来了,这就是陈力最好的态度。 “以前,听罗副官喝多了,说过几句。” 沈怀景看着齐荣,等他的下文。 “少帅在讲武堂的时候,大帅对他挺苛刻。不只苛刻,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大帅不只不喜欢少帅,而是非常讨厌少帅。 据说,有一回打靶,少帅明明是打得最好的,却无缘无故被大帅骂了一顿。少帅气不过,就当着众人面顶撞了大帅,大帅当即就让人把少帅给绑起来倒吊在树上。 一天一夜,连水都不让喝一口,最后还是陈力跟大帅大吵了一架,把少帅给放下来的。那时候有传言说,少帅不是大帅亲生的。还说......还说少帅是陈力......” “狗屁!” 齐荣没说完,就被沈怀景打断。 “这个自是瞎话。但少帅这人重情义,我想,在讲武堂那几年,陈力对少帅应该是不错的。” 第490章 陈宇不是周楚洋 回到家,酒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夜风有些凉,恍惚间,日子过得真的很快。 坐在廊下的沈怀景,头就靠在立柱上,手里拿了支烟,但并没有点上。 白凤轩拿了外套给他披上,他才回过头去,“我坐一会儿。” “喝酒了?”白凤轩在他旁边坐下,手就那样揽着他的肩膀。 “一点点。祈爷是豪爽人,请他吃饭,不喝两杯,说不过去。” “是有不高兴的事?” 沈怀景摇摇头,情绪到底有些低落。 听说媳妇回来了,但媳妇一直没进屋,他出来一看,人就坐在廊下,像个可怜的小兔子。 看到那个孤单的背影,白凤轩还挺心疼的。 自打江城收回来之后,沈怀景就一刻不得闲,为他,为白家军,为江城操碎了心。 他想抱抱他的小兔子。 “没有。就是刚刚坐在这里的时候,才觉得时间过得好快。父亲过世一年了,但我忙得忘了给他烧个周年。 天凉了,姐姐也快周年......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姐姐了。父亲更是没来梦里看我一下。凤轩,你说,他们是不是把我都忘了。” 白凤轩收紧了长臂,把人往怀里带了带,“他们不会忘了小景。他们应该是去了更好的地方,有了新的开始,所以才不来打扰小景的清梦。” “凤轩,你有梦到过大帅吗?” 若是平时,沈怀景是不问这样的问题的。大概是今晚的夜风凉,大概是他又喝了点酒,有些话没能管住,就那样溜出来了。 “没有。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他不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凤轩......” 沈怀景抬头看他,满眼荡漾着晶莹,像是暗夜里的宝石一般。 白凤轩摸了摸他的脸,“都过去了,我现在有你。” 沈怀景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眼泪就那么滑落下来。 好像与白凤轩重逢之后,他的眼泪也多了起来。 最初,是因为白凤轩那些粗野的手段和家破人亡,现在是心疼这个男人在没有他的岁月里经历的那些苦痛。 “怎么啦?姓祈的欺负你了?明天我去把船运行给一锅端了。” 沈怀景听闻这话,也没抬头,只是轻轻捶打着他的胸口,像是表达抗议。 白凤轩笑了一声,“好,不一锅端,那把姓祈的抓起来,扔江里喂鱼去。” “凤轩,你故意的。” 白凤轩握住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胸口,“小景,不高兴就跟我说。不管什么事,别自己憋在心里难受。” 沈怀景这才抬起头来,“我真没有不高兴。虽然我对你把那一千人编入保安团,是有点意见......” “嗯,原来是我惹了小景不开心了。” “不是不开心。只是如今陈宇手下的人太多,如果真有什么万一,会是一场很残酷的厮杀。 当然,你肯定也想到过这些。你与陈宇是多年兄弟,但凤轩,你看看我跟周楚洋......我倒不是觉得陈宇会像周楚洋那般。 只是人啊,如果手中的权力大了,难免会有些别的心思。咱们白家军,确实经不一起一次大的内耗了。” 白凤轩静静听着,手指轻轻地摩擦着沈怀景的手背,怀中的人时时处处都是为他着想,他自然是知道的。 “你的担心有道理,但这些人,只有在陈宇手里,陈叔才能彻底甘心。也只有在陈宇手里,他们才能真正为我所用。 其实,要不要这一千人,没那么重要。但这一千人,是陈叔彻底放手的最低姿态,我不能不收下。 若是编入白家军,可以独立成为一个师,而我现在没有合适的人来出任这个师长。若是把人分散编入,这些人难免受排挤。 陈叔辞去参谋长之职,江城各种传言,还有我与天逸被打黑枪,以及后来云州回来那部分人出的问题。 我现在对外没有提这件事,但也管不住大家会各种联想。所以,把他们分散编入,早晚还得出问题。与其如此,不如编入保安团。 他们是陈力一手带出来的,现在交给陈宇,不会不好带。这样也就避免了很多麻烦。至于说陈宇......他确实不是周楚洋!” 白凤轩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沈怀景自然也没有什么异议。 陈宇确实不是周楚洋,而白凤轩也不是他沈怀景。他能想到的,白凤轩定然都想到了。而他没有想到的,白凤轩可能也想到了。 “小景,我不是不听你的话......”最后,白凤轩还补了一句。 “傻瓜,难道我说这些,是为了让你听话吗?之前我们聊过,你让我有话就说。我也只说自己的想法,拿主意的还是你。我也没有要离间你与陈家父子关系的意思。” “你才不会!”白凤轩低头亲了他的额头,“你不会离间我与任何人的关系,你只会为我着想。我的小景,是世间最好的媳妇。” “嗯,哄人的时候倒是嘴甜。行了,我也坐差不多了,去洗个澡,早点睡。” 沈怀景要站起来,白凤轩却不放手,“你问完了,我还没问你呢。” “问什么?”沈怀景看着他。 “听说,你弄了个大学生在身边做助手,长得还有几分姿色。你天天带着他,你们出双入对,好不般配。哪像我,天天在训练场上带着一帮混小子操练,比不得沈少爷带着新人风花雪月。” 白凤轩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还风花雪月? 沈怀景都想问他,知道风花雪月是什么吗? “你说小吴啊。确实,长得挺俊,名校里学经济的,脑子也活泛,安排他的事,他都能做得很好,确实是很难得。而且,他才二十出头,鲜着呢。倒是不像少帅,快三十了,人老珠黄......” “谁人老珠黄?”沈怀景还没说完,白凤轩就直接把人抱起来放到腿上,双手箍着他的腰,“嫌我老?胆子大了。” “少帅跟小吴比,确实上了年纪。”沈怀景还故意逗他。 白凤轩好像真的有点在意年纪,想打小兔子的屁股,但又怕给打疼了,舍不得。于是,朝着人家脖子一口咬去,愣是给咬出一个口型的牙印出来,还泛着血珠子。 “还敢不敢说我上了年纪?” 沈怀景摸了一把脖子,手上有些许的血渍,“嗯,确实是上了年纪,瞧瞧,这咬脖子都没从前有劲了。” “沈怀景,你完了。今晚我非得让你知道知道,我是不是有劲。” 第491章 电影票 事实证明,白凤轩虽然上了年纪,但确实还是很有劲的。 早上白凤轩出门,沈怀景还睡着,他在小兔子脸上亲了又亲,“媳妇,昨晚辛苦了。” 辛苦个鬼呀! 沈怀景有点睁不开眼。 待那个心满意足的人走了,沈怀景这才睁开眼。 悔呀! 干嘛非得拿那个说事呢? 他也是想死想疯了。 日上三竿才起来,看到书桌上的礼盒,沈怀景才想起祈爷送的礼物。 虽然不知道里边装的是什么,但他也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人家到底是送给白凤轩的,他提前给打开了算怎么回事。 他把礼盒随手收进了柜子里,想着晚上回来,再让白凤轩自己看。 “商会那边来了个年轻人,说是有事找你。我说你还没起,问他急不急,他说不急,我便没让上去叫你。” 夏姨娘给他弄了早饭,这个点都不算早饭了。 沈怀景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前两天才...... “谢谢母亲,麻烦母亲叫他进来吧。” 夏姨娘之前提醒过一回,昨晚楼上那动静,她又没聋,当然知道怎么回事。 这种话吧,说一次还行,不可能每回都说,不然显得她是个恶婆婆。 更何况,这不是儿媳妇的责任,都是儿子的问题。 她呀,只是有些心疼沈怀景。 片刻之后,小吴被夏姨娘带了进来。小吴还是第一次来沈宅,因为沈怀景没有去商会,他往沈宅打了电话,这边说沈怀景没起,所以小吴就直接过来了。 “小吴,怎么了?”沈怀景今早吃的是醪糟蛋。 小吴一见那醪糟蛋,就愣了一下,随即在沈怀景的脖子看到了亲密之后留下的痕迹。 沈怀景还真把这个忘了,注意到小吴的目光,他才下意识拉了一下衣领,在心头骂白凤轩那只公狗。 “沈少爷,许行长那边回电了。” 小吴说着把公文包里的电报双手递上,沈怀景扫了一眼。 之前跟许博雅谈的事情,总算走到了实质阶段。四方银行的董事会已经同意在江城开设四方银行江城分行,并且不日便会派人到江城筹备分行的相关事宜。 沈怀景虽然知道这件事一定能成,但看到电报上的确切消息,他还是挺高兴。 “嗯,一会儿随我出去一趟。” 脖子上的咬痕到底是遮不住。 对着镜子看了又看,最后放弃,不遮了。 小吴坐在副驾的位置,脑子里怎么也挥之不去沈怀景脖子上的咬痕。 知道沈怀景跟白凤轩是两口子是一回事,但亲眼看到他们亲密之后的痕迹,那是另一回事。 而且,沈怀景出门连遮都没有遮一下,好像完全忘记脖子上的东西,他想提醒吧,又怕沈怀景觉得他多事。 不提醒吧,他又怕沈怀景之后怪他。 就那么一路犹豫到了江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 车子停下,小吴赶紧下车替沈怀景拉开了车门。 这栋三层小楼是上回许博雅来江城时看中的,地段好,人气足,不管是开银行还是开商店,都很不错。 早前,这里的老板是做银楼的。江城大战那夜,老板带着银楼里值钱的东西逃离了江城,没打算再回来做生意。 后来老板想低价出手,正好许博雅在几处房子里看中了这里,也就买了下来。 房子的钥匙还在沈怀景手里,按当初他与许博雅说好的,董事会那边定下来了,就会通知他,然后他便着手开始让人收拾这里。 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小吴就在后边跟着,他对江城的情况还不太熟,也不知道这房子是干嘛用的,但也不敢开口问。 “小吴,回头找几个人把这楼上楼下再好好收拾一下。里边的东西都清理出去,暂时放到咱们仓库那边。楼上那套沙发,替我搬到商会去......” 沈怀景简单交代了一下,出来才往商会去。 邵华等在商会里,沈怀景差点都把这个年轻人给忘了。 看到人,他才想起来,之前还说过给江城弄个电影院的。这一忙起来,电影院的事也就搁置。 “等久了吧?” 他笑着问邵华,邵华摇摇头,“我也刚来。我是来给沈少爷送这个的。” 邵华把两张电影票双手递上。 沈怀景愣了一下,“这是......” 细看了一遍,他递过来的确实是电影票之后,“这是请我看电影?” “对呀。今晚江城电影院首场电影,当然得请沈少爷和少帅去看了。今晚首场,我特别挑选了卓别林先的《狗的生涯》。” 沈怀景点点头,“嗯,是部不错的电影。” “沈少爷看过?” “在法兰西的时候看过,但值得再看一次。谢谢,晚上我会跟少帅一起来的。” “那我就恭候沈少爷和少帅。沈少爷,我还得去其他几处送电影票,就不打扰了。” 邵华快步出了商会,身上的斜挎包让他看起来像个准备去上学的孩子。 “让人去看看,电影院那边怎么回事。”沈怀景回头交代了小吴一句。 电影院是沈怀景早就选好地方的,放映机也有备上,但还不成其为一个电影院。至少,沈怀景觉得,就邵华一个人,能把放映机调试安装好,就算不错了。他呢,还准备进几部有名的好莱坞电影,但忙起来,这种生活娱乐上的事,就完全不记得了。 “狗的生涯。”他再看了看手中的电影票,然后对小吴说,“一会儿让人去电影院那边跟邵华说一声,再给我留几张票。” 沈怀景想让谢小楼也来看电影。 他不确定谢小楼有没有看过电影,但既然应着人家一声‘沈大哥’,这大哥也不能白当。 更何况,萧恒不在江城,谢小楼除了那宅子,能去的地方怕是也只有永兴社。他觉得,谢小楼应该过一点不一样的生活,至少,不至于小小年纪看起来就没有什么生气。 沈怀景莫名的,觉得自己亏欠了谢小楼。 虽然这个想法一直都很奇怪。 他总是想做点什么来补偿谢小楼,他想看到谢小楼笑起来的样子。他记得,最初见到谢小楼的时候,那张漂亮的脸笑容很好看的。 是他,把那些笑容给夺走了。他可以补偿谢小楼很多东西,但唯独白凤轩不能给。一丁点都不能给,那是他一个人的,谁想碰一下,他都得把人活剐了。 第492章 除了你,我不可能成家 夜色降临,沈怀景与白凤轩踏着点到的电影院。 江城电影院那几个大字写得特别有艺术感。 既有草书的飘逸,但细看的话,似乎也有隶书的稳重,就是完全说不出来,到底是哪一种风格。 当然,你也可以叫它四不像。 不过,这个四不像已经被装上了霓虹灯条,于夜幕降临之下,闪着红色的光,哪怕隔得很远,也能看到‘江城电影院’几个大字。 沈怀景被那几个字吸引,白凤轩也不由得跟着他的视线看去,笑了一声,“这字谁写的?也不怕教书法的先生给气吐血了。” 不同的人看同一种东西,总会有不同的感受。 “少帅、沈少爷,我的字。我结合了英文的书法和国文的书法,是不是很有想法?” 邵华对自己这字还挺满意的,全然不管白凤轩刚才话里的打击。 “嗯,是不错,很艺术!” 沈怀景倒是很捧场。 “沈少爷不愧是从法兰西留学回来的,眼光就是不一样,而且,特别浪漫。” 邵华不止一次说过浪漫这个词。 但就他刚才这一句评价,怎么就跟浪漫相关了。 不过,这不重要。 “少帅、沈少爷!” 一同在电影院门口等着的还有不少人,都是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苏老板和谢小楼也早来了,只是站在这些人的边上,很是不起眼。 陈宇站在最中间,他如今管着警察局、监狱和保安团,手下两千来人,比白家军一个师的人还要多,很难不让人对他另眼相看。 不对,应该说是白凤轩对陈宇另眼相看,给了他足够大的权力,所以众人也自然把陈宇放在不一样的位置上。 “少帅,沈少爷,先进去吧!”陈宇上前说道。 白凤轩点点头,众人便簇拥着他们进了电影院。 《狗的生涯》是什么呢? 在今天受邀看电影的这些人中,可能除了沈怀景和陈宇,其他人大概都没有看过这部电影。至于说卓别林,更是没人听说过。 江城在今天之前,根本没有电影院。 外出经商的老板,或许在省城或者是其他的大城市,倒是看过电影。就算没有看过,也多少听说过,有一定的了解。 谢小楼跟着苏老板走在最后,他其实是很好奇的。 在省城待的那段时间,倒也听说过电影,只是他一次也没有去看过。 只是他不太理解,为什么一部电影要演狗呢? 电影院门口贴了一张海报,上面写着今晚的电影名称,还画了一只看起来算不得可爱的狗,他很难想象,一只狗有什么可演的。 毕竟,他在乡下可没少见过狗。小的时候,还被狗追过,当时吓得屁滚尿流,他可一点都不喜欢乡下的野狗,会真的咬人。 众人落座,沈怀景让人去叫了谢小楼和苏老板过来,就坐在他左边的位置。右边是白凤轩,而白凤轩的旁边坐着陈宇和胡天瑞。 “小景真能干,这才几天,电影院便像模像样了。” 白凤轩低头与沈怀景咬耳朵。 “我都把这事给忙忘了。现在这模样,是邵华一个人弄的,就连那破了的窗户,也是他亲手修补的。我估计,等电影结束了,他会拿着一堆账单跟我要钱。” “哟,那小子可以呀。一个人能弄成这样,倒是小瞧他了。” “还不只如此呢。看看今晚来的这些人,都是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知道他怎么请人的吗?他拿着电影票亲自送上门,然后对人家说,沈少爷请你看电影。到底还是我沈怀景恶名在外,看看,没一个敢不来的。” 沈怀景自嘲。 “我家小景哪里恶了?我家小景一向最可爱。” “就你一叶障目。”沈怀景虽是这般说,但眼里的笑意到底是掩不住。 “小景,你脖子上的......”白凤轩说了半截,故意往他脖子里吹了口气,沈怀景觉得有点痒,而且也想起了昨晚任由着他胡闹的模样。 “嗯,让狗给咬了。所以,今晚来看《狗的生涯》。” 两个人咬耳边,四周的人很难不把目光停在他们身上,只要不瞎的,都看到了沈怀景脖子上的牙印。谢小楼也看见了。 谢小楼想起沈怀景之前跟他说的话,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翘。 灯,突然熄灭了,白色的幕布上开始出现字幕。 电影开始。 无声的电影没有台词,虽然演的也是外国人的故事,但并不影响今天这些观众把它看明白。 时不时的,会有笑声发出。 沈怀景想起了曾经与方瑜看这部电影的情景。 当时,方瑜笑得眼泪花都出来,看完电影回去的路上,还跟他讨论说自己要不要养一条狗。 因为,那个时候,方瑜刚刚结束了一段恋情。 其实,沈怀景觉得那时候的方瑜也没有很伤心。 可能是她一向都很洒脱的缘故,毕竟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宝贝,你别太早结婚。你要是太早结婚了,我失恋的时候,也就没人陪我看电影了。” 那时候的沈怀景还没有想过结婚,但他却在方瑜的那句话之后,想起了白凤轩。 毕竟,那个叫白凤轩的男人曾经想娶他的。 白凤轩娶妻了吗? 他突然好想知道。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他还给周楚洋写了封信。他想问周楚洋,白凤轩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娶妻生子,有了一个幸福的家。 但那封信,最终没有寄出去。因为第二天醒来之后,他就后悔了,所以信也就烧掉了。 “媳妇,想什么呢?看完电影出来,你就一直愣神。” 回沈宅的路上,白凤轩握着沈怀景的手,另一只手则环在对方的腰上,就那么把人半揽在怀里。 “想起了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的情景,跟方瑜一起,还有......”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把写过信的事告诉白凤轩。 “还有什么?” 他侧头看白凤轩,他的眼睛永远那么明亮,九年前是那样,如今依旧如此。 每每看着自己的时候,都是那么专注。 他微微笑了一下,他觉得,如果说出来,眼前的这个人应该会高兴吧。 他想让他高兴。 “还有......想起你了。回去之后还给周楚洋写了封信,想问问他,你是不是成家了......” “除了你,我不可能成家!”沈怀景的话都没说完,就被他给打断了。 明明说这个,是想让他高兴的,但好像事与愿违。 也是,他就那样苦苦等了八年,自己只不过是在某个时候,短暂地想起过他,这又算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呢? 第493章 少帅,你就是该 不出沈怀景所料,邵华果真在第二天把电影院的账单递到了他面前。 沈怀景大笔一挥,让他拿了账单去账房领钱去。 邵华看着年纪不大,其实是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 虽然知道沈怀景忙,但难得能见到沈怀景,他自然要抓住机会跟沈怀景说说自己对江城电影院的想法。 沈怀景听得很认真,听完之后,又给他批了一笔款子,让他按自己的想法来把电影院经营好。 而江城电影院的出现,也成了江城报纸上的头条。 江城的娱乐场所不多。 听戏,喝茶,逛窑子,大概也就那几样。 电影院是个新事物,江城的老百姓绝大部分都没有看过电影。虽然现在电影院的条件还挺有限,但并不影响电影院营业。 所以,江城电影院公开售票之后,也就出现了一票难求的场面。 一部卓别林的《狗的生涯》连着放了好几天,依然是江城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 生活在贫困中的人,总是需要一些娱乐来调剂的。而电影,能满足各个层次人的需求。 全城都在说卓别林的那只狗时,沈怀景收到了罗天逸的来信。 罗天逸去了千波寨后,曹金花来过电报,罗天逸也不知道是还在生气,还是因为别的,一直没有捎来只言片语。 偶尔,白凤轩还感慨说什么嫁出去的儿子,就是泼出去的水,半点都不念着娘家,如何如何。 所以,收到信,沈怀景就赶紧往军营那边去,他也没有把信拆开,想同白凤轩一起看。 信,是写给沈怀景的。 两口子一起看完了信,里边没有一个字提到白凤轩,于是,有人不干了。 “这个白眼狼。老子赔了那么多嫁妆,一个字都没问到我。他也不想想,要不是我,他能嫁到曹金花这样的好人家吗?” 嘴里骂归骂,但拿着那信就不撒手。 看得出来,他其实很想他这位兄弟。 他们之间的兄弟情,好像一直都这么别扭。 一个只字不提,但从字里行间看得出来,字字句句都是写给白凤轩的。 “小景,不许给他回信。我得让他知道知道,没了娘家人,他受了欺负,都没人帮忙。” 白凤轩偶尔会有些小孩子脾气,沈怀景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他。 这样的白凤轩很可爱,他甚至在这一刻想,如果自己能生孩子,生一个白凤轩这样的儿子,好像也不错。 只是,这个想法一闪而过。 他是男人,生不了孩子。 但是,小时候的白凤轩,肯定就特别可爱。 聪明又倔强,调皮又不失分寸和主张。 “小景,听到我说话没有?”白凤轩似乎对沈怀景一直不应声很有意见。 “嗯,听见了。不给罗副官回信,我回头给曹大当家写封信。” 白凤轩居然没有反对。 看吧,别扭的男人。 “凤轩,罗副官随信还送来了别的。” 沈怀景这才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本子来。 来的路上,沈怀景翻看了一下这个本子。本子让记载的是最近江上往来船只的一些信息。谁家的船,运了什么货,去了哪里等等。 千波寨既为水上霸主,掌握这些东西,其实并不奇怪。 这些东西看似很平常,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但沈怀景知道,在这些记录里,周边各方势力的一些动向,也能略知一二。 白凤轩把罗天逸放在千波寨确实是相当有必要的。 “看来,咱们周边这些个大大小小的势力,也都没有闲着。”白凤轩看完了本子上的记录。 “当然。白家军如今是一家独大,暂时来看,周边的势力不太会想寻死自己找上门来。不过,时间不会太长,给咱们白家军休整的时间并不太多。对了,明天我要去慰问几次大战中战死士兵的部分家属,你要不要一起去?” “去!” 沈怀景一开始没有想叫上白凤轩的,因为知道他训练新兵走不开。 但来的路上他想了一下,最好是白凤轩一起去,不然,又成了他沈怀景收买人心。 虽然他知道陈力说的那些话,白凤轩不会当真,既然陈力会那样想他,是不是其他的人也有可能那样想。 他是问心无愧,但涉及到军队的事,最好还是白凤轩来牵头,这样也能让人少些嚼舌根的机会。 “好,明天一早出发。” 沈怀景和白凤轩出城了,江城的防卫和新兵训练都交到了胡天瑞手里。 胡天瑞还笑着问白凤轩,“少帅,你就不怕我再反一回?” 白凤轩说,“行啊,这回打断腿!” 胡天瑞委屈,“陈叔反了,也不见你打断腿。” 白凤轩就黑了脸。 胡天瑞不敢再胡说。 一笔笔抚恤金发下去,其实钱并没有多少。但对于家属来说,也算一点安慰。 每去往一个家庭,看他们泪眼婆娑,沈怀景的心里都特别难受。 但是,哪怕是已经失去了一个亲人,也仍然有家庭愿意把第二个孩子送入白家军。 这让沈怀景的心沉甸甸的。 走了几天下来,沈怀景也哭了好几场。 到了晚上,眼睛都是红肿的,就像是被谁欺负了一样。 “小景,虽然我现在这说话不合适,但......” “什么?”沈怀景正用湿毛巾敷眼睛,打断了他的话。 “就是吧......你这样,看着还很好欺负,我也特别想欺负你,让你求我,让你......” 白凤轩没说完,沈怀景就扯掉了毛巾扔他脸上,然后把人一并给赶了出去。 齐荣守在门外,看了一眼被赶出来的白凤轩,刚才里边的话他又不是没听到。 哎,怎么摊上这么个少帅。 他在心里叹气。 “看什么看?”白凤轩还瞪他。 “少帅,你就是该......” “老子该不该,轮得到你说?我跟自己媳妇说点悄悄话,你还在外面偷听。滚,离老子远点!” 被媳妇赶出来,白凤轩不高兴。 不是他混蛋,谁让媳妇眼睛红了肿了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想起从前对媳妇这样那样的时候。 他心里有些疯狂的苗头不由自己控制地生长,怪他吗? 只能怪媳妇太好太可人。 第494章 打掉他 本是下去慰问家属,回来时就带了二十多个人,这些人都被白凤轩编入了齐荣的特战分队。 毕竟,齐荣的特战分队是战损最低的。 他也不想这些已经失去过家人的士兵,再轻易把自己的命给丢了。 省城那边一直没有查到方瑜的消息,这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祈爷那边倒是找人查了,但依旧没有结果。 虽然方瑜的消息没有查到,但祈爷却给沈怀景送了另一个消息。 这个周楚洋又开始在省城活动了。虽然很低调,也很隐秘,但几天前,他已经见过了省城几大帮派的大爷。按周楚洋自己的说法,他现在是省城稽查处的处长。 显然,周楚洋在图元良那里成了干脏活的。 也不只干脏活,可能还会负责一些情报类的工作,他们的人在省城活动,恐怕得更为小心才是。 除掉周楚洋! 沈怀景一直有这个念头。 之前是因为事情太多,他顾不上这个。再加上周楚洋一直藏着,并没有露头,想除掉也得找到人才行。 现在周楚洋既然干了督察处长,就不可能一直藏着,肯定会出来活动的。 这件事让谁去,都不合适,因为他想自己亲手除掉周楚洋。 周沈两家恩怨,还有齐修的命,他都要自己亲手讨回来。 但是现在,他不能离开江城。 江城事情多不说,他现在去省城也确实不合适。 只是现在有一个问题,周楚洋没死这事,恐怕瞒不住齐荣了。 省城外三十里地的一处宅子里,方瑜刚刚吃下的午饭,全都给吐了出来。 最近,她的孕吐相当厉害。 吃什么吐什么,人也消瘦了许多。 她自己虽然是医生,但拿这种事,完全没有办法。 服侍她的丫头递了杯热水过来,“小姐,漱漱口吧!” 方瑜摆摆手,拿过手帕擦了一下嘴,翻江倒海的那股劲是过去了,但她也吐得没什么力气。 “小姐,你总这么吐,也不是个办法。要不,请江太医来给你瞧瞧。你好歹也得吃点东西,每次吃了都吐出来,你都瘦了好多。” 丫头是有些心疼她。 江太医? 那个老头要来给她看诊,沈怀景和白凤轩立马就能知道她怀崽了。 她不想让沈怀景和白凤轩知道。 也不想让齐荣知道。 留下这个孩子,是她自己的意思,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而且,她无法预知沈怀景和白凤轩若是知道她怀了孩子,会做什么。 齐荣那个野货,没准又会不要命的跑来。她还能再救齐荣一次吗? 这回怕是不能的。 她表哥现在若是抓到了齐荣,根本不会给她求情的机会。 打她的那两巴掌,又狠又疼,她能看穿她表哥当下的心情。 “找什么江太医。我未婚有孕,已经让表哥和姑妈丢人了,哪还敢让外人知道。扶我去那边的躺椅上,我想晒晒太阳。” 丫头扶了方瑜起来,大概是这些天没什么东西留在肚子里,方瑜身上没什么力气。 说她如弱柳拂风,那是一点都不夸张。 坐在躺椅里,身上盖着薄被,秋日的阳光很温暖,她看着院子里的高墙,觉得自己就跟坐牢一样。 恣意地活了三十来年,如今被肚子里这个崽子给困在了高墙里。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小崽子,你欠了我太多。你老子也欠我,你们齐家都欠我。” 方瑜的事,为了保密,宅子里只有一个丫头一个老妈子伺候。不过,宅子外面则有一个连的兵力守在这里。 那些兵嘛,肯定不是守方瑜的,毕竟送到这里来,方瑜也是自愿的。 那些人,都是守株待兔。 万一齐荣再来,图元良的原话是,先把人打成筛子。 每天都有人把菜给送到门口,外面的士兵是不进宅子的。 有需要的东西,只管告诉外面领兵的人,该买的,该置办的,都会一样不差。若是有什么事,也一并请那人转达。 图元良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方瑜孕吐厉害,吃什么都吐。 他到底还是不放心,亲自过来瞧了一眼。 方瑜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看着既没精神,又没生气。 “打掉他!”图元良第一次说这话。 方瑜下意识地捂住肚子。 最初,她也没有想留下这孩子的,她连打胎的药都准备了好几次,最终没能下得了狠心而已。 现在,图元良让她打掉孩子,那一瞬间,她觉得像是要她的命一样。 “表哥还不如连我一起杀了。” 她的话语冷冷的。 “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瘦得跟猴子一样。你吃什么吐什么,他就算在你肚子里,也长不好。还不如打掉,省得自己吃苦头。” 图元良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冷漠,就好像说的只是一只野猫野狗,并不是说一个孩子的命。 “姑妈也是这个意思吗?”方瑜问道。 图元良不回答。 老太太怎么可能让方瑜打掉孩子,按老太太的话说,那可是方家的血脉,无论如何都要留下的。 “我不管是谁的意思。孩子在我肚子里,他的命就得跟我一起。我活,他活。我死,他死。” 图元良也不劝,在旁边站了几分钟,转身离开。 方瑜颤抖着手,护着她的肚子。 图元良走了,她的心却觉得好疼。 她让丫头给她拿吃的东西过来,刚刚煮好的面条,还很烫,她埋头就吃。 其实,还没有张嘴,那面条的味道就让她反胃。 强忍着反胃和不舒服,她逼着自己把那碗面吃完。 只不过,亦是徒劳。 面条刚吃完,她就没忍住,全给吐了出来。 眼泪下来了。 她恨自己这不太争气的身子。 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小崽子,想死你就折腾,若是留不住你,那也是你的命。” 骂完之后,她擦了一把眼泪,让丫头再煮碗面。 而第二碗端上来,她都没能把面送到嘴里,就不断反胃。 胃里已经没有东西,这种强烈的反胃,只会让她更加难受。 她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丫头慌了,只得赶紧去通知外面守着的士兵。 “狗东西,跟你老子一样,把我折腾死了,你也就到头了。坏小子,你他娘的就不能心疼一下我,我好歹是你母亲......” 方瑜就那样骂着,最后疼得晕了过去。 第495章 老子要打断他的腿 方瑜再度睁开眼,就见江太医坐在床边,正给他扎针。 “别动!” 江老头眉头微蹙,一根银针又扎进了皮肤里。 图元良就站在不远处,背着手,眼神冷峻。 为什么非得是江老头。 她在心里叹气。 就江老头这犟脾气,要求他给自己保密,怕是有点难。 她抬头看向图元良,兄妹二人目光交错,突然心头一紧,“我的孩子......” 她伸手就要去摸肚子,毕竟此刻她才反应过来,表哥可能会趁她晕过去的时候,把孩子给她弄掉。 这会儿,她也是傻了。 毕竟,肚子也没有疼,真要是没了孩子,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只是,意识到那种可能的时候,她的动作比脑子还快一步。 “让你别动!”江老头按住了她的手,“想孩子没事,就听话!” 方瑜这才把目光拉回到江太医的脸上,“麻烦江太医了。” “不麻烦,图军长给的诊金很高。” 这话听起来有点讽刺。 但也是事实。 毕竟,江太医这个年纪早就不坐诊了,一般的人请他看诊,他也是不会出诊的。 “丫头,你的情况不太乐观。我先给你开两副药吃着,若是不行的话,随后再调整方子。另外,心情要愉悦一些。别当孩子小,就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所有心情,他都知道。你不高兴,他也就不高兴。他不高兴,自然就会折腾你。所以,放宽心情。你自己也是医生,多的我也就不说了。” 江太医说完就起身去写方子,图元良一直不远不近地看着,也没说话。 “谢谢表哥!”方瑜说。 图元良轻哼了一声,直接转身出去。 那之后,方瑜就没有见到图元良,可能是已经走了。 江太医开了方子就让人去抓药,他为方瑜取银针的时候,方瑜到底还是开口求他。 “江太医,能不能别告诉怀景?” “不能!”江老头拒绝得很干脆。 “他之前就发了电报过来,让我打听你去了哪里。我若是没查到,也就算了。既然已经查到了,我就不可能不如实告知。” “江太医,我......” “齐家的孩子,你都决定生了,藏着做什么?”江太医打断了她的话。 “不是藏着,这崽子是我的自己的孩子,我决定生下他,跟别人没关系。你若是把这事告诉了怀景,怀景那性子,怕是不会瞒着齐荣的。 齐荣要再跑来江城一回,我表哥肯定会杀了他。看到外面那些兵了吗?大概就是等着齐荣自己送上门的。我不想他死。” 方瑜给的理由足够充分,但江太医还是没有答应。 江太医的理由是,他们怎么决定,齐荣来不来,那是他们的事。他的责任是,查到了,就得如实告知。至于说齐荣会不会跑来送死,那是齐荣的命。 方瑜气得都想起来骂江老头了。 可是,骂有什么用? 江老头本来就是个油盐不进的性子,当初她姑妈生病,江太医不愿意看诊,她表哥可是跪了好久,人家看的是儿子对母亲的一片孝心,这才答应救治的。 她就想用几句轻飘飘的话求江老头,人家怎么可能答应。 而且,算起来,她跟江老头也没交情。 江太医临走前还交代了一句:“好好养胎!” 方瑜则怼道:“你都不帮忙,我养不好胎。” 江太医却没有惯着她,“随你!” 方瑜都让江老头气得无语了。 自打江老头走了之后,方瑜脑子里就想不了别的。 齐荣你可千万别来,沈怀景你不能把消息告诉齐荣。 如今她困在这里,也没法跟外面联系,除了着急和担忧,真的别无他法。 其实,着急和担忧也是多余的,因为事情不会因为她的心情而改变。 当天晚上,沈怀景就收到了江太医的电报。 看到电报上的那行字,沈怀景都忍不住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她有崽了!” 就这么四个字,沈怀景看了不下十遍。 有崽了? 谁的? 齐荣的? 愣了半天神,怎么也没有想明白,方瑜怎么就有崽了呢? 什么时候的事? 如果是齐荣的崽,肯定就是齐荣跑去省城杀周楚洋那段时间。 但那时候,他们明明都没见过,唯一的机会就是方瑜中枪后,齐荣摸进了图公馆。 “狗东西!” 沈怀景把手中上的电报捏成一团,嘴里骂骂咧咧就往外走,还不断在叫嚷着齐荣的名字。 齐荣被白凤轩打发出去办事了,这会没在沈宅,所以沈怀景叫了半天,也没人应他。 因为没人应,他就更火大。 “媳妇,怎么了?” 白凤轩刚洗了澡出来,见沈怀景一脸火大,就跟家被人偷了一样。 “齐荣呢,老子.....老子要打断他的腿!” 沈怀景很少有发这么大火的时候,而且还是冲齐荣。 “齐荣怎么惹你了?” “他......”沈怀景知道,这事不能到处嚷嚷,他叹了口气,对外面的士兵道:“把齐荣给我抓回来!” 不是找回来,是抓回来,这是真要打断腿的意思。 白凤轩见他这邪火不小,便把人拉进了书房,“媳妇,到底怎么了?” 沈怀景这才把手里捏成团的电报给白凤轩看。 “方瑜?”白凤轩挑了下眉。 “那个混账东西。方瑜都中了枪,命都差点没了,还是他打的枪。他居然敢在方瑜身上有枪伤的时候,对她......他是不是人?到底有没有心?” 沈怀景快气疯了。 白凤轩则笑了笑,“媳妇,这也不能怪齐荣,没准儿是方瑜主动的。就方瑜那性子......” 话没说完,白凤轩就收到了沈怀景杀人般的眼神。 他便拉了沈怀景的手,哄道:“媳妇,这两口子的事,外人并不那么清楚。虽然方瑜那会儿是伤着,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受了伤的方瑜,更迷人。就像当初我看你一样......” 沈怀景抬手就要打白凤轩,白凤轩便把人抱着。 “上梁不正下梁歪,没一个好东西。你也是!你当初,怎么不把我弄死算了?老子一身的伤,你还觉得更迷人?你是眼瞎了,还是心瞎了,还是折磨老子,你才痛快?” 沈怀景后来其实没有翻过这一段的旧账。 但是,今天借着方瑜的事,白凤轩还说了那么讨打的话,不翻旧账都不行了。 第496章 你要当爹了,怎么说? 齐荣真的是被抓回来的,双手还让人给绑了绳子。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抓他的人说,沈少爷的命令,而且沈少爷很生气。 此刻,他已经在院子里站了好半天了,沈怀景一直没见他。 秋夜的寒意沾满了衣襟,月色如水,冷冷清晖。 齐荣把自己最近的事都给反省一遍,也没有发现自己到底是有什么地方能让沈怀景生那么大气的。 最后,还是白凤轩披了衣服出来。 “知道自己错哪里了吗?”白凤轩问他。 “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 “你呀!都搞出人命了,看把我媳妇给气的。” 搞出人命? 他最近也没有杀人,哪有什么人命? 齐荣更不解了,“少帅,我不太聪明,你直说。” “老子还没直说吗?你......”白凤轩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士兵,示意他们都退下。 院子里就只剩下他二人,白凤轩把手拍在齐荣肩上,“方瑜中枪之后,你摸进图公馆去看她了吧?” 齐荣点点头。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到方瑜,心头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他也说不好自己期待什么。 但害怕,他是害怕方瑜出了什么事。 “她怎么了?”齐荣的声音有点颤。 “你睡她了?”白凤轩问得直接。 齐荣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点头,就那么愣着。 “老子问你,是不是睡她了?”白凤轩有点急。 齐荣不想骗白凤轩,只得‘嗯’了一声。 “嘿,你这个狗东西。她都那样了,命都差点没了,你怎么就......”白凤轩低头看了一眼,“你那玩艺就那么管不住?” 齐荣只觉得有个答案好像要呼之欲出来。 搞出了人命? 什么人命? 还跟他睡了方瑜有关系? 难道是...... 他不敢往那里去想。 可是,他的心又强烈地想着,如果真是如此,那是他跟方瑜的孩子。 他虽然没想过做父亲,但是方瑜给他生的,他就很喜欢。 孩子一定像方瑜一样好看,也像方瑜一样聪明,他甚至在这短短几秒时间里想到,等孩子长大了,也可以送孩子去国外留学的,像方瑜一样。 但是,不能像他一样。 他是个粗人,他什么都不懂,除了杀人。 “你要当爹了,怎么说?” 白凤轩把话甩出来的时候,虽然齐荣已经有想到了,但心还是被重重地震了一下。 他是真要当父亲了? 愣在当下的齐荣,就跟个失了魂的傻子一样。 白凤轩轻哼了一声,“瞧你那点出息!” “少帅!”下一秒,齐荣突然跪了下来。 “干什么?别给老子耍无赖。想去看方瑜,没门!想去省城,也没门。敢不听话,老子现在就打断你的腿。我家媳妇气得现在还没睡,就等着打断你的腿,你不信就试试......” 沈怀景生气是肯定的。 毕竟,他一个大男人,把人家的朋友睡了,还让人家怀了孩子,任谁都得生气。 此刻,齐荣才不管方瑜是不是嫁了人,是不是别的人媳妇,那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就只能是他齐荣的女人。 无论她在哪里,他都得把人给抢回来。 “少帅,你打断我的腿,我也要去看她。” “你这个狗东西,老子......”白凤轩抬腿踹了他的腿。 这一脚,也不轻,但齐荣一点也不觉得疼。他甚至觉得,刚刚少帅踹他那一脚,仿佛才证明他没有做梦,这是真的。 “少帅,我要去看她。除非你杀了我。不然,我爬也得爬去!” 齐荣眼神里的坚定就跟当初杀周楚洋的决定是一样的。 你可以打断我的腿,但只要我有一口气,我也得爬去省城。 那是我的女人,我的孩子,我得在他们身边守着。 “你爬......你他娘的找死还差不多。上回,方瑜为了让你平安离开省城,人家怎么求图元良的,你他娘的是记性让狗给吃了,还是脑子坏了? 她那么骄傲的人,就为了你......你还敢说去省城,你去能干什么?让她怀着孩子,再替你求情,拿自己的命跟孩子的命再次威胁图元良? 齐荣,你有点良心。图元良这老小子,我是不太喜欢。但是,他养大了方瑜,供方瑜去国外留学,人家亦兄亦父,就冲这一点,你几次让方瑜为了你跟图元良起冲突,你就对” 齐荣知道自己对不起方瑜,特别对不起。 他最对不起的是说的那些混账话,还让方瑜听到。 “你去守着她?你有命到她跟前吗?图元良在她身边放了一个连的兵力,你当是为什么?守株待兔,待你这只死兔子。” 在齐荣等在外面的这段时间里,江太医生那边又来了一封电报。简单说了一下方瑜的情况。 而沈怀景也跟白凤轩商量了一下,到底要不要把方瑜怀孕的事告诉齐荣。 白凤轩的主张是不说,但沈怀景冷静下来之后,决定告诉齐荣。 “他是孩子的父亲,他有权力知道,这也是他该承担的责任。” “媳妇,齐荣要是知道,非得立马去省城。他要去省城,八成也就没命了。上回许博雅的事,江老头带人帮了不少忙,我就不信图元良一点没有察觉。 让江老头去给方瑜看诊,摆明了就是让江老头给咱们通风报信的。他图元良等的就是齐荣去送人头。” “我知道!”沈怀景又如何想不到呢。 “但这件事,我们不能替他做决定。得齐荣自己做决定。孩子是他的,人也是他的,他是想去送人头,还是别的,他自己决定。” “媳妇......” 白凤轩没能说服沈怀景,也没让沈怀景来说这事,他是真怕沈怀景再揍齐荣一顿。 其实,打也就打了。 只是,他怕小兔子打完了齐荣之后,又觉得对不起齐修,所以他主动揽了这活。 “齐荣,你要去,我也不拦着。但是,图元良不会让你活着见到方瑜。如果你非要去,图元良的人把你杀了,再把你死的事告诉方瑜,你们的孩子怕也保不住了。江老头去给方瑜诊过脉,她的情况不太好,受不得你给的刺激。” 第497章 你一定有办法帮我的 齐荣到底是被拿捏住了。 他可以不管自己的生死,他只想到那个女人身边。 可是,如果他的到来,只会给她和孩子添上负担和麻烦,甚至让孩子不保,他到底是怕了。 那一次摸进图公馆,若不是他没能管住自己,就不会让方瑜有如今的困境。 他对不起那个女人。 只是,想到那个日思夜想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他又忍不住高兴。 他们的孩子,他齐荣也有孩子了,还是他最爱的女人怀的。 这一刻的心情很复杂,齐荣久久没能说话。 “齐荣,自己好好想想,别脑子一热,再后悔莫及。” 白凤轩怕这小子半夜再逃了,最后还不忘吓一吓他。 这天晚上,齐荣在院子里站了一夜。 白凤轩回屋抱媳妇睡觉的时候,已经让人给他解了绳子,但他就像石化了一般,站在原地,直到第二天早晨。 沈怀景起得早些,洗漱的时候听夏姨娘说,齐荣在外面站了一夜。 “那个狗东西,还跟老子较上劲了!” 沈怀景一想到齐荣把方瑜的肚子给搞大了,还是在方瑜身上有枪伤的时候,而且那枪伤还是齐荣打的,他就难掩心头的火。 快步下楼出来,还没开口骂人,齐荣顿时跪了下来。 “起来,少给老子来这一套!” 沈怀景冲着齐荣吼,嗓门不小。在楼上刚睁眼的白凤轩,听得真真的。 “沈少爷,我想去看她。” “你去呀,谁拦着你了。反正现在你齐家也有后了,我也算对齐修有个交代,你死不死的,老子管不着。” “沈少爷,我想去看她!” 齐荣也是轴得很,重复了一遍前面的话。 “滚!” 沈怀景不想一大早就生气,但听说齐荣站了一宿,他很难不生气。 齐荣那点心思,他还能不知道。 知道自己女人怀孩子了,肯定是想去看看,肯定是想到对方身边的。 但现在是时候吗? 去就是死。 白凤轩昨晚跟他说了那么半天,还以为是个能听劝的,结果一大早跟他来这一出。 “沈少爷,你帮帮我!” 他拉住沈怀景的裤腿,沈怀景挣脱了一下,他便抓得更紧,正好露出沈怀景脚踝上的银环来。 他就干脆抓住沈怀景的脚踝,连那银环一起。 “你放手!” 沈怀景都想踹他两脚,但想到齐修,到底没忍心。 “你给老子放手。有话起来说!” “沈少爷,你不答应,我不起来。我知道,现在不是去省城的好时候,但我不能不去。她那么傲娇的丫头,肯给我这样的人生孩子,我就算是搭上了命,也想去看她一眼。沈少爷,你一定有办法帮我,求求你!” 齐荣抱着沈怀景的脚踝就开始磕头,那场面真的很难看。 其实,知道了方瑜的情况,沈怀景也想去看看。 但现在怎么去? 他倒是恨不得自己能长一双翅膀出来,飞到方瑜身边。 当初,他在江城最难的时候,方瑜还在想尽办法寻他。如今方瑜被困在省城外面的宅子里,孕吐又那么强烈,那般受罪,他是半点忙都帮不上,他已经很自责,很难受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把这事告诉齐荣的理由。 如果很久之后,齐荣才知道方瑜经历的这些,齐荣肯定会疯了的。 哪怕现在这一刻知道了,会是两难,但至少齐荣并不是蒙在鼓里,跟着担心,跟着难受。 虽然这些东西好像对方瑜来说,也没有实质的意义。 但这是必经的过程。 就像他当年不知道白凤轩因为他受的那些罪,多年之后才知道,他的心有多疼一样。 如果他当时就知道了,或许......或许他们能活出另一条路来。 想到这个,他低头看着苦苦哀求他的齐荣。 此时的齐荣,不就像当初上门求亲,还被父亲打断了腿的凤轩一样吗? 他心里一阵阵疼,再开口时,声音就有些哑了,“荣哥,先起来吧,这件事......我得再想想......” 齐荣见他松了口,连忙磕头感谢。 白凤轩在窗边看了这一幕,待吃早饭的时候,他才问了一句:“你是真想让齐荣去?” 沈怀景没有回答。 “我就说不告诉他吧,他就是一根筋,只要他知道了,不可能不去。” 白凤轩倒也不是埋怨沈怀景,他只是觉得没必要非让齐荣现在这么难受。 “凤轩,我再想想,这件事没那么容易。” “你呀,就是心软。他跟你面前一跪,一哭,一求,你就想到了齐修,觉得自己欠着齐修,无论如何都想为他做点什么。 就算是齐修在,齐修也不会同意他哥去省城的。你何必自寻烦恼。大不了,我把那家伙给关起来,再让舅舅给他弄点药,他就哪里也去不了。” 沈怀景可不想让白凤轩这么干,摇了摇头,“你可别。我再想想,再想想......” 沈怀景说再想想,白凤轩起初觉得他可能真有什么想法,但过了好几天,齐荣也很安静,既没有跑,还天天带着他的特战分队训练,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白凤轩心想,可能小兔子就是哄一哄齐荣,所也没有太在意这件事。 方瑜怀了崽这事,其实他的看法略有些不同。 他倒不认为是齐荣真那么兽性,在自己打了方瑜一枪之后,还不要命的摸到图公馆,就为了睡中枪快死的方瑜。 他觉得,方瑜主动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他还是了解齐荣。 齐荣轴是轴了些,但真没那么混蛋。 所以,怀崽这事,还真不算齐荣的责任。 当然,这话他不能跟小兔子说,小兔子最近火都很大,他要敢那样说,小兔子晚上就不让他上床了。 为了睡媳妇,有时候也不能太真实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四方银行的一行人已经到了江城。让沈怀景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回许曼妮又跟着来了。 这是许曼妮第三次到江城来。 前面两次江城之行,许曼妮都是有惊有险。 所以,这一次看到许曼妮,沈怀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这丫头怎么又来了,在江城遇了两次险,她怎么还敢往江城跑。许博雅也是,广州那么大的城市,就没地方安置自家妹妹吗,非得把人往江城送。 第498章 我要去省城 “怀景哥哥,是我坚持要来的。我想了想,与其去学校教书,或是找个报社工作,还不如帮我哥。虽然我没我哥那么厉害,但我可以慢慢学的。而且,江城初建分行,有我过来盯着,哥哥也能更放心。” 许曼妮闪动一双眼亮的大眼睛,沈怀景不忍心说她,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只得道:“我会派几个得力的人跟着你。你得听话,任何时候,都不许一个人行动。江城,并不是那么太平。之前凤轩跟罗副官被打了黑枪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吧?” “怀景哥哥,不用几个人,让齐修跟着我就行。” 说话的功夫,他还四下张望,想看看齐修在哪里。 一说到齐修,沈怀景的眼神就黯淡了下来。 “怀景哥哥,怎么了?” 许曼妮注意到他神色不对,不知为何心头便有不好的感觉。 白家军这两三个月经历了太多变故,经历了几场大战,既然是打仗,肯定就会有人死,有很多人死。 齐修也...... 她的心不由往下一沉。 “齐修怎么了?”想到这一层,她抓了沈怀景的手急问道。 “曼妮,先去旅馆安置,路上我慢慢跟你说。” 沈怀景的这个回答让许曼妮的心跌入了深渊。 从码头去旅馆的路并不太长,沈怀景大概地说了一下齐修的情况。 许曼妮听到最后,哭了一场。 沈怀景的心里也不好受。 他曾无数次地后悔过,如果他不是执意要回沈宅去拿东西,而是和齐修一起去接上许曼妮就往码头去,后来的那些事,都不会发生。 齐修丢了命,确实该怪他。 如果能把齐修换回来,他愿意做所有他能做的事,哪怕把自己的命给拼上。 可是,齐修走了,永远地走了。 沈怀景在下车之前,抹了一把眼泪。 四方银行此次派来的人不少,大概十几个人,沈怀景已经提前在旅馆给他们订好了房间。 把许曼妮送到房间之后,沈怀景才说:“今天先好好休息,晚上我给大家接风洗尘。” 他的情绪有些低落,许曼妮看着有点心疼,如果不是她问齐修,沈怀景大概不会再回忆一次那晚的情景。 她拉了沈怀景的手,“怀景哥哥,齐修不会怪你,别太自责!” “嗯。” “对了,这是哥哥让我给你带的书。”许曼妮转身去搬那口特别大的皮箱,之前士兵帮着扛上来的时候就特沉,沈怀景还在想,里边装了什么,怎么士兵搬起来那么吃力。 如今打开箱子一看,里边全是书。有法文的,也有英文的,还有德文的,都是关于武器制造相关的一些书籍。 这些东西可是太好了,目前他们遇到的一些问题,没准能在这些书里找到答案。 许博雅可是帮了大忙了。 晚上的接风宴,白凤轩没去。 白凤轩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应酬,而且许曼妮那丫头又来了。 江城有那么好吗? 那丫头怎么总往江城跑。 虽然许曼妮没有做过沈怀景的妻子,但他知道,那丫头就是惦记他的小兔子。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到底是不喜欢。 当然,他也不能把许曼给赶出江城去。四方银行在江城建立分行,以后军费这一块还得许家支持,而且四方银行在广州代理了他们的钨砂矿买卖,如果真把许家给得罪了,小兔子跟他翻脸不说,也很难找到比许家和四方银行更好的代理人。 所以,他只能在家里委屈巴巴地等着他的小兔子回来。 沈怀景回来得不算晚,也没有喝什么酒,他就在廊下椅子上坐着,像个望妻石一样。 “外边不冷吗?”沈怀景淡淡问。 “心冷。” “嗯?”沈怀景不解。 “媳妇去陪漂亮丫头吃饭了,我的心能不冷吗?” 瞧瞧,这醋缸里捞起来的男人,真的是让人无语。 “嗯,漂亮丫头养眼多了,你的心就冷着吧。” 沈怀景故意那么说,然后连哄也没哄他一下,就径直往屋里走。 白凤轩赶紧追了进去,“你再说她漂亮,我把她扔江里喂鱼去。” “没事。我会游泳,我会跳江里把她捞起来。” “沈怀景,你......” 白凤轩前后脚地跟进了书房,沈怀景往那椅子上一坐,人就懒懒的,显得特别没精神。 闹了一阵的大男人,立马就变了脸,“媳妇,怎么啦?我就开个玩笑,哪能真扔她去江里喂鱼。就是那丫头不自觉,总往江城跑,她就是还惦记你。” 沈怀景叹了口气,“凤轩,我要去省城一趟。” 什么? 白凤轩以为自己听错了。 去省城? 叫嚷着去省城的人不是齐荣吗? 不对,这几天齐荣都很安静,也没有闹着要去省城。 这事不是过去了吗? “媳妇,你没开玩笑?”白凤轩觉得头皮一紧。 别说是让沈怀景去省城了,就算是沈怀景在江城,他要是一整天没见到人,也没有接到电话,或者是没有听到沈怀景的消息,他都会坐不住。 去省城,那不是要他的命。 “我想了好几天。齐荣既然要去省城,让他一个人去,不行。如果不让他去,他恐怕早晚也得偷跑,到时候还是个死。我思来想去,这件事,得有个解决之法。而我们与第九军......打了两场,现在可以坐下来谈。” 白凤轩静静地看着沈怀景,那天早上他说要再想想,想了几天,就想出这么个结果来。 “说说你的想法。” 好半天,白凤轩才开口。 “从前,我一直想不通,一个公主嫁去别国,怎么就能让两个刚刚打完仗,死了那么多人的国家,成秦晋之好。但现在,有点明白。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白凤轩仍旧看着他,等着他下文。 “所以,联姻,或许可行。” 说出联姻这两个字的时候,白凤轩轻哼了一声。 “我知道,我的想法有些天真。但从长远来看,第九军与白家军联姻,对双方来说,都是最好的。 江城之战前,其实,我们想要的也是彼此相安无事。只不过,图元良打破了这种默契。但此一时,彼一时,第九军目前的情况跟从前不同,它们很需要一个伙伴。” 第499章 我去书房睡 “跟图元良化干戈为玉帛?小景,就算我能答应,你去问问白家军的将士,他们会不会答应?” 白凤轩从前是想跟图元良相安无事。 既然图元良先动了手,他白凤轩在这种事上,就不会是个大度的人。 江城突袭那一夜,他差点失去了他的小兔子。 现在,他的小兔子居然让他跟图元良做朋友。 不可能! “凤轩,我知道你一时想不明白。但你看看胡天瑞......” “老子不是胡天瑞!他图元良更不是胡天瑞!” 沈怀景话没说完,白凤轩就打断了他的话。 对方想说什么,白凤轩明白。 图元良是个什么东西,跟他做朋友,不配! 而且,最让白凤轩不能接受的是,图元良还用了周楚洋那样的人干脏活。 图元良能是什么好玩意? 当初他还真是高看了图元良。 “什么都行,但白家军这辈子都不会跟第九军做朋友。你也死了这条心!” 自打两人好了之后,沈怀景没见白凤轩冲他发这么大的火。 “凤轩......” “你别说了,我去书房睡!” 这是白凤轩第一次主动分房睡。 从前,就算是被沈怀景给赶出去,也会爬窗户进屋,非得死抱着人家睡的人,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沈怀景看着那刚刚被甩上的门,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夜,楼上楼下的两个人都没有睡好。 白凤轩很烦,他很后悔冲小兔子发那么大的火,他更气的是,小兔子在江城之战中差点丢了命,怎么还能想跟图元良做朋友。 他想不通! 两口子算是头回吵架,而且还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白凤轩一早就出了门,沈怀景起来时,连对方的背影都没有看到。 夏姨娘想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但昨晚白凤轩的嗓门那么大,还摔门而出,她想装聋都不行。 不过,夏姨娘也没有问。 陪着沈怀景吃了早饭,然后像之前一样目送着他出门,最多就是看着那背影,叹了口气。 再好的两口子都得吵架吧,这是夏姨娘的想法。 沈怀景一早去了商会,小吴到得更早,已经给他把茶给泡上,办公室也收拾得整齐干净。 他的脸色不太好,小吴便问了一句:“沈少爷,昨晚没睡好吗?” 沈怀景随口嗯了一声,坐下之后看着也不太有精神。 茶杯拿在手里,但一直没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是愣愣地。 “沈少爷......”小吴站在桌边,想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但话没问出来,因为他突然就想起上回看到沈怀景脖子上的咬痕。 这男人跟男人毕竟不同,他怕自己好心办坏事,反倒惹人不喜。 “嗯?”沈怀景回过神来,也没抬头,只是喝了口茶,“去随州的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已经等在外面了。” 等在外面? 沈怀景心想,刚才他进门怎么没有看到。此刻也不多想,便让小吴把人唤进来。 见到了人,沈怀景才想起来,这人刚才确实等在外面,还跟他打招呼来着,他因为想着事,也就没有太注意。 白凤轩昨晚那样发了火,又摔门而去,一大早还没让他见着人,确实太影响他的心情和注意力了。 听了随州回来的人汇报那边的具体情况,还有相应的资料呈上,沈怀景一边看资料,一边微微点头。 随州产盐,而盐又精贵。只要是人,活着就不能缺了盐。所以,白凤轩拿下随州,最重要的还是盐田。 每年,随州运往外地的盐不少。就拿省城来说,绝大部分用盐都是从随州运过去的。 当然,也不是说随州不运盐去省城,省城的人就吃不到盐了。 只不过,如果随州不卖盐到省城,省城的商家就得去别处运盐,成本会更高。而且,盐这东西,倒也不是哪里都有卖,过关过卡,一路盘剥下来,这盐的价格大概就会让老百姓叫苦连天。 沈怀景想拿盐当敲门砖,试试图元良的态度。 但他的想法还没能跟白凤轩细说,就让白凤轩给否了,而且还闹得不太愉快。 “沈少爷,按你之前的命令,最后一批运往省城的盐,昨天已经到达省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迟今天,你给图元良的信就能送到对方手中。只是,随州那边有点担心,万一图元良挥军随州......” “胡天瑞的一半人马还在随州,怕什么?” 沈怀景不怒而威。 那人连连称是。 沈怀景的心情不太美妙。而一早就收到沈怀景信的图元良,心情就更糟糕一些。 他一巴掌拍在桌上,连同那信纸一起。 娟秀的小楷是沈怀景的亲笔,他特意用毛笔写的,因为他曾在图公馆见过图元良的墨宝。 图元良的字写得大气磅礴,浑然天成。 小的时候肯定没有少练,而且一定有一个特别好的老师。 一个人的字,其实也更代表了一个人的性格。 沈怀景觉得,虽然第九军与白家军如今已成了死敌,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坐下来谈的可能。 想要坐下来谈,既是为了齐荣与方瑜,但更主要的是为了第九军与白家军。 江城两场大战,各有输赢,但陈家河的两个锅,图元良肯定也咽不下那口气。 真要就这么下去,以后白家军但凡有点动静,图元良搞不好都会想插一脚。真要图元良亲自带兵与白家军厮杀,还不知道是怎样一场恶战。 沈怀景是想化了这场恶战的。 图元良想把那信给撕成渣渣,但冷静下来后又一想,白家军与第九军已经是死敌了,沈怀景没必要再来这么一封信,搞坏他的心情。 而且,就算不用随州的盐,省城也不会真的没盐吃,也就是贵点。 这一招,掐不死他图元良。 既然掐不死,送这封信总不能就只是为了让他不痛快。 图元良眯缝着眼睛,想到了方瑜。 方瑜的事,应该已经传到了江城,所以才有这封信。 不用说,能干这件事的,只可能是江太医。 第500章 老子去抓兔子 图元良对江太医并不是没有察觉。 省城出乱子那晚,图元良虽然忙着处理大事,有些人和事他顾不上,但不代表他就完全不知道。 江太医为白凤轩做事,这也是他为什么让江太医去给方瑜看诊的原由。 他本来也是打算让江太医把消息透给江城那边,齐荣那个没什么脑子的野蛮子,没准儿就头脑一热,像上回那样,跑到省城来。 他想杀的是齐荣。 只要齐荣死了,方瑜肚子里的孩子就跟姓齐的没什么关系。 说他有点自欺欺人吧,好像还真是。 但图元良就是那样想的。 显然,齐荣怕是来不了了。 既然齐荣来不了,那就让别的人来,也行。 他立马叫来了副官,“给白家军沈少爷发报......” 快中午,沈怀景就收到了图元良的电报。 电报是齐荣送到白家商会的,不必说,白凤轩肯定已经看过了。 齐荣脸上有伤,沈怀景便问了一句:“脸怎么弄的?” “少帅让我陪他练练,打不过......” 齐荣倒是实话实说。 “少帅还说什么了?”沈怀景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电报。 “少帅......”齐荣动了动嘴,没敢说。 “说吧,他都让你亲自送电报过来,不就是让我看你那张脸,他还让你给我递什么话。” 齐荣回头看了一眼开着的门,去把门给关上,这才走到沈怀景跟前,“少帅说,你要敢去,他就打断你的腿,把你关起来,衣服给你扒光,就绑在床上......” 后面的话实在烫嘴,齐荣说不了下去。 沈怀景有点尴尬,那个狗男人,果然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你是为了我吗?”齐荣问。 沈怀景挑眉看他,给了他一个‘你想多了’的眼神。 “我是想去看她,也想你帮我。但,你不能去省城,绝对不能去!” “我去不去的,自有主张。荣哥,你答应我的,不能乱跑。”沈怀景站起身来,他比齐荣要矮一些,手就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按着。 看到齐荣点头,他也才点点头。 “去把伤口处理一下,顺便给凤轩带句话。” 两个人肯定是为他去省城的事闹别扭了,不然不会让他在中间传话。 而且,白凤轩一早就拉他到了训练场上,说是要过过手,其实就是下狠手揍他。 齐荣虽然没有特别聪明,但跟着白凤轩的时间长,这一点还是看得出来的。 而且,白凤轩之所以那么生气,都是因为沈怀景为他做的事。 图元良让沈怀景亲自去省城详谈。虽然不知道谈什么,但这个时候,沈怀景要去了省城,还有命活着吗? 就算有命活着,那也会是被图元良当成人质,死死拿捏住他们少帅。 他不敢让沈怀景为他犯险,他不敢。 他甚至都有些后悔,不应该求沈怀景的。 若不是他求沈怀景,若不是沈怀景记着欠齐修的命,现在这电报的事就不存在。 齐荣很自责。 所以,今早被白凤轩给揍了,他也觉得不冤枉。 回去新兵营,白凤轩正在太阳底下操练新兵,一张阴沉沉的脸,仿若山雨欲来。 “少帅......” “说!” 白凤轩的口气坏透了。 “沈少爷说......说......” 齐荣嘴唇动了动,都是烫嘴的话,为什么都让他传呢? “说什么?”白凤轩不太耐烦了。 “沈少爷说,他会自己买绳子,衣服也会提前扒干净,在床上等......” 齐荣也不是没说过那些污秽的话,毕竟男人嘛,一帮人凑在一起的时候,就那么个德性。 但是,就这两口子的话,让他这么一转述,难为情的是他。 白凤轩脑子里迅速有了画面。 没穿衣服的小兔子,身子很白,手和脚都被绑着,还有脚踝上闪闪发亮的银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眼尾带了些许的红,有两分委屈,七分勾人,一分害羞。 娘的,他没法淡定。 “你不准想!” 白凤轩突然揪住了齐荣的衣领。 齐荣心想,我想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想,也不敢想。 “你脑子里敢有一丁点不干净的,我现在就弄死你!” 白凤轩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齐荣赶紧答道:“我什么都没想。我拿沈少爷当亲弟弟一般,他就像齐修一样......” “最好是!” 白凤轩这才松了手。 “这帮小子你给我带着,老子去抓兔子!” 白凤轩扔下这话,急匆匆地离开了新兵营。 齐荣有点替沈怀景担心,毕竟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他。 他都想抽自己几巴掌。 当初他还说齐修不要痴心妄想,其实,弟弟比他活得明白,是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才是那个混蛋。 白凤轩先去了白家商会,小吴说,沈少爷不太舒服,早早回家了。白凤轩要走之时,又打量了一眼小吴,然后指着人家的鼻子道:“他是我媳妇,你最好别动其他的心思。” 小吴被他吓着了。 他哪儿敢! 再说了,他也不喜欢男人。 白凤轩有点草木皆兵,好像谁都惦记他媳妇一样。 男的,女的,他们都想抢走他媳妇。 回了沈宅,夏姨娘叫了他一声,也没答应,就急匆匆地上了楼。 推开门,好嘛...... 窗帘已经放了下来,床头的灯开着,映得屋子不算暗,反倒多了些情调。 沈怀景还真就什么都没穿,已经拿了绳子把自己给绑上。 麻绳在胸前交叉,然后又在大腿上绕了两圈,这才到了脚踝处打上了结。 沈怀景抬眼看他,目带春光,万般风情。 他只觉得有一股血直往脑门上冲,摔上门的那一刻,眼睛都红了。 缓缓走到床边,强忍着内心的狂热与悸动,“大白天,发什么浪?” “少帅说要打断腿,关起来,扒光衣服,绑在床上。是这样吗?” 沈怀景故意放慢了话语,弄出一副楚楚可怜,却又欲拒还迎的模样。 白凤轩哪里受得了这个。 更早之前,他大概也说过类似的话。 把人衣服扒光,绑在床上如何如何。 他也想这么来一回,但他也知道,媳妇肯定不让。 “沈怀景!”白凤轩的牙都要咬碎了,整张脸微微抖动着。 他的目光落在沈怀景的每一寸皮肤上,恨不得此刻就把这只招惹他的小兔子全身上下都给啃上一遍。 第501章 挨打 “少帅要打断人家的腿,哪条腿呀......” 娇滴滴的说话,本来就让人血脉膨张,他居然还问哪条腿。 不只如此,原来就绑得松垮垮的绳子,在他扭动腰肢时,微微散开,几条腿都给露了出来。 眼前就是一盘白凤轩渴望已久的大餐。 这一餐要吃下去,恐怕现在让他死了,他都无憾。 他没法拒绝。 怎么拒绝呢? 这只小兔子,不,这只兔子精已经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他知道,吃了这盘大餐,就一定有事等着他,不管他愿不愿意听。 但大餐吃了,他要再不理人,那就太混蛋了。 他努力想克制着吃大餐的冲动,理智与本能不断交战,双手早已经捏成了能打死人的拳头。 沈怀景见他站在那里不动,便又道:“少帅不喜欢吗?还是......我不好看......” 瞧瞧,眼神立马就暗淡了,垂下头去,还委屈了,伤心了。 小嘴噘起来,鼻子吸了吸,似乎是要哭的前奏。 白凤轩心想,你可千万别哭,你要是哭了...... 哭了如何? 沈怀景再抬起头来,眼睛更红了,一滴眼泪突然就滚落出来。 就好像,白凤轩的心一并跟着滚落一般。 他两步上前,把人给按在床上,沈怀景微微皱着眉头,轻声道:“少帅,疼......” 要死了! 沈怀景真的要搞死他了。 “你......你完了!” 忍无可忍,自然就无须再忍。 之前画本子里看过的那些,还有他脑子里想的那些疯狂的,下流的,这一回,做了恶棍就得全都给使上。 夏姨娘担心他俩吵架,特意上楼来看看,但在门外听到动静,赶紧下了楼。 到吃晚饭的点,白凤轩才从楼上下来。夏姨娘正摆碗筷,看到白凤轩,便把人拉到一边,抬手就给了他两下。 这么些年,夏姨娘可没打过白凤轩。哪怕从前更气人的时候,她也没动过手。 白凤轩也被打得有点懵,“母亲,打我做甚?” 他摸了摸被打了几下的手臂,其实也不疼,毕竟夏姨娘能有多少力气,他天天在训练场上那么折腾,怕这几下。 “你说我打你做什么?怀景多辛苦,天天那么多事,你还......你还......一点不知道心疼人,就那点心思。晚上也就算了,大白天你也......” 夏姨娘说不出口。 白凤轩这才明白过来,可能是动静太大,让人给听到了。 “母亲,两口子,那也是我稀罕他。” 白凤轩没脸没皮,夏姨娘又给了他几下。 明明都不疼,他还叫嚷着,“母亲,别打了,好疼啊......” 心满意足的男人,心情总是特别好。 没办法呀,媳妇实在太好吃了,而且还是特色大餐。可能这辈子都只能吃一回这样的大餐。 但他现在肚子饿了,媳妇也饿了。 “你疼个屁。” “母亲,这回真不怨我,是你儿媳妇勾引我......” 白凤轩就是个欠揍的,夏姨娘本来就心疼沈怀景,哪里听得他说这般话。 “你这浑小子,你等着......”夏姨娘回头去拿了扫帚,白凤轩一看,动真格的了,立马往院子里跑。 这一跑出来,就看到白老二背着手刚迈步进门。 他怎么来了? 开江就那么没事干吗? 这才回去了几天? 这些问题刚跳出来,白老二就看到母亲拿着扫帚出来,“老三,你给我站住!” 白老二一瞧,这可稀罕了。 从前,只有母亲拿扫帚追着他打的,哪打老三这种画面。 也是活久见了,居然能遇上这样的好事。 白凤轩赶紧跑,夏姨娘就在后面追,白老二拿了支烟点上,就坐在院中的凉亭里看热闹。 待夏姨娘把白凤轩追了一圈,白凤轩也不敢再跑了,就等着让追得气喘吁吁的夏姨娘给打上几下。 “好了,好了,母亲,再打,儿子就废了。” 白凤轩吼得凶,夏姨娘知道他是这么个性子,这会气得忍不住笑。 “废了让你媳妇养你。混蛋玩意!”夏姨娘笑道。 “我现在也是媳妇养着!” 他还挺自豪。 白老二在旁边看不下去了,“老三,要点脸!” 夏姨娘这才发现,自家老二也来了,不等白凤轩开口,夏姨娘问了一句:“开江是关不住你,又来江城做什么?” 白老二把手里的烟给掐了,走到夏姨娘跟前,“我的亲娘,哪有你这么不待见亲儿子的。我这不是想你了,来看看你嘛。不过,我来得还真是时候,就你拿扫帚打老三的画面,那可是百年难遇。我这趟啊,不算白来。” “臭小子,你也不是个省心的。”夏姨娘将就那扫帚,还给了白老二的屁股一下。 白老二也叫得欢,哎哟哎哟的笑死个人了。 白家特别难得的和谐画面,从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沈怀景听到楼下的动静,也知道白老二来了,所以就算身子不太舒服,还是起来了。 吃了晚饭,三人就进了书房。 白凤轩拿了软垫给沈怀景垫在屁股下面,又拿了靠枕放在他的腰后,让他坐在椅子上能更舒服一些。 白老二瞧着这意思,玩笑了一句,“弟妹,这是有了?” 沈怀景都想抓起那靠枕给白老二砸过去,但实在不想动弹,便懒懒答了一句:“嗯,有了。咱家三啊,得有弟弟或者是妹妹了。” “不是吧,老三,你这么厉害?” 白老二一下站了起来。 “二哥,我是挺厉害,要不,我媳妇也不能腰疼屁股疼的。” 沈怀景无语了。 这白家兄弟有一个正常的吗? 特别是他男人,那个死不要脸的,这种事非得拿出来到处跟人显摆吗? 他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白凤轩......”沈怀景咬着牙,喊着对方的名字。 白凤轩不以为然,“看吧,我家媳妇害羞了。” “滚蛋!” 沈怀景气得没法。 要不是他屁股实在是疼,肯定起来捧这个狗男人。 悔呀! 色诱这一招,真的是下下策。 但,不用这一招,他们俩就这么僵着,不是个办法。他得跟白凤轩说一说他的想法,而且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图元良都发电报过来了,他得赶紧做决定。 第502章 口供 白老二来江城,到底还是为了那一千人入保安团的事。 之前在电话里倒也说了一下,白老二就说得空了他来一趟。 陈力哪来的一千人,白老二怎么也想不明白。 听完了白凤轩所说,他才后知后觉,原来白家军里很多事,他都是不知道的。 他这个所谓的白狐狸,其实也跟个白瞎子没什么两样。 “这么大的事,你可真沉得住气,一直没说。”白老二忍不住埋怨弟弟。 “一直让人盯着,出不了事。” “你......”白老二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件事,老头子知道吗?” “就老东西那心眼,他要知道了,陈力还能活?” 白老二觉得也是。一个对自己亲儿子都防成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让陈力拥有那么多兵。 沈怀景不想让他们再扯这事,毕竟,这事都已尘埃落定,再说也没有意义。他便插了一句,“二哥,既然你来了,正好有件事,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白老二看向沈怀景,沈怀景便把想跟第九军和解的事说了说。 在这件事上,白家兄弟的意见完全一致。 跟图元良做朋友,这辈子都不可能。 气氛一下子就僵住了。 “弟妹,你别太天真。图元良真有那个诚意和解,那他就应该自己来江城,而不是让你去。他让你去,你去了还能活?” 沈怀景确实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就算他不杀你,他就把你扣在省城,老三就被他给拿捏住了。老三被拿捏了,白家军也就废了。弟妹,不是当哥哥的说你,其他事上,你挺聪明的,但这一回,你真的异想天开了。” 沈怀景没有反驳,一直静静听着。 白凤轩也没有插话,其实,冷静下来,他也很想知道,自家媳妇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执着。 只要不傻,都能看出来这件事不可行。 “你们应该也知道,周楚洋没死吧?我今天来,也是为说这事。周楚洋大难不死,听说还做了图元良的稽查处长。就你跟周楚洋的死仇,你去了省城,图元良不弄死你,周楚洋也得要你的命。弟妹,咱们别自己找麻烦,行不行?” 白老二也是这两天才得了消息,周楚洋又出来活动了,虽然还比较低调。 他就纳闷了,齐荣当时怎么就没能把周楚洋给打死呢? “小景,说说你知道的吧。既然你想这么做,肯定还有别的理由。” 兄弟二人一并看向沈怀景,沈怀景微微垂眸,一只手微微抓紧了椅子的扶手。 “凤轩,你还记得周楚洋的父亲最后去过一次省城吗?” 沈怀景提及这个,白凤轩微微一怔,周老爷子都死了多久了,怎么突然提及这个。 “嗯。应该是去见某个人,但咱们的人并没有发现。” 沈怀景点点头。 “确实,他没见到人。但也可能是,他要见的人已经给他递了消息,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见没见到,有没有递消息,他都死了。有什么问题吗?”白凤轩不解。 “他没问题。不过,我大概知道,他那次去成都,想见的到底是谁了。” “谁?”白凤轩立马问道。 “我们都认识也熟悉的人。” 白老二虽然不知道这些过往,但他也静静听着,没有打断。他甚至在想,这个我们包不包括他呢。 白凤轩微微蹙眉,“你是说方瑜?” “她跟你是生死之交,她那么护着你。江城失守之后,她也四处在找你,为此还差点跟......”白凤轩没有说下去。 因为他突然就想到沈怀景之前提到的冯季同,方瑜的那个前男友。 沈怀景说了,有些事等他弄明白了,再跟自己说的。 “如果真的是她,她为谁工作?”白凤轩再问。 “南京!” “南京?”白老二站了起来,“那她几次到江城来,是想做什么?” 沈怀景不答。 第一次把方瑜拉入江城这个局,是他开的头。 因为白敬轩中了枪,没人能做那样的手术,那时候的他,想让白凤轩欠着他的人情,所以把方瑜拉入了这个局。 方瑜也真的救了白敬轩,是白家三兄弟的恩人,更是白家军的恩人。 沈怀景此刻很难回答白老二的问题。 他让白凤轩把书架上的一份资料拿下来。这份资料是冯季同的,只是比之前白凤轩看过的那份更详尽,而且里边还夹杂了一份口供。 “这个权叔,是周家的管家?”白凤轩把权叔的口供抽了出来。 “嗯。咱们拿回江城那天,周楚洋看情况不对,早早便让管家权叔收拾了细软,带着周家人撤出了江城。之后,周楚洋去了省城,权叔也跟着去了省城。” 沈怀景一边说,白家兄弟便凑在一起看权叔的口供。 但是,口供太多,兄弟俩都懒得看,便听沈怀景说。 “小景,你怎么会抓到权叔?” “这个嘛......周楚洋跑了,抓是抓不到的。但我想,当时二哥和曹大当家的人马攻打江城,第九军尚且自顾不暇,就算周楚洋在开战之初就逃出了江城,也一定很慌乱。 既然如此,那肯定有很多事都没有安排好。以我对周楚洋的了解,他不可能对周家的那些产业完全不顾,那就一定会让人回来打理。 江城的产业自然不敢动,但周边的一些产业,咱们没盯那么紧,他是可以想些办法的。所以,我便让人盯着周家在附近一些城镇的产业。果不其然,两天前,权叔就出现了。” “权叔其实跟着周老爷子的时间更长,毕竟周楚洋没当多久的家。但周楚洋最终成了周家的掌权人,还让周老爷死了,这中间权叔是个关键的人物。如果没有权叔,周楚洋不可能拿下周家。” “所以,这个权叔,还真把周老头给卖了?”白老二插了一句。 按权叔的口供,周楚洋许了权叔不少好处。毕竟,要让他背叛跟了那么多年的老头子,这个价钱肯定不能低。 周老头呢,也确实小气了些。 权叔跟着他多年,也替他做了很多脏事、烂事,但权叔得到的其实不多。 而权叔的一切被周楚洋看在眼里,二人合作,一个出卖,一个悄悄架空老头子的一切,最终让从省城落寞而归的周老爷子彻底出局。 不只出局,周老爷子还替儿子认下了很多锅。 毕竟,他那时候若不认,白凤轩和沈怀景也不会放过周家。是死一个,还是死一家,周老爷子到底还是爱家人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白凤轩和沈怀景没有杀他,他最终是死在自己儿子手里。 第503章 你个死心眼,被美色所迷 “那跟方瑜,又是怎么回事?”白老二问。 “按权叔所说,周老爷子这几年一直为什么人做事。但具体的,他并不太清楚。毕竟,他没有见过那个人。而周家的买卖最近这几年能做得这么好,也得益于他所效力的那个人的帮衬。 三年前,周家在省城的买卖因为周楚洋的急功近利,差点就此结束。后来得以圆满解决生意上的问题,便是省城有位了不得的人出手。 打那之后,周老爷子的一切指令,都听从省城那位。权叔陪着周老爷子去过几回省城,有一次,那人见了周老爷子之后离开,他正巧看到了一个侧脸。 虽然当时没看太清楚,但也知道是个漂亮的女人。去年大哥受伤的时候,周老爷子曾经让他去江城医院送过一封信。 没有说送给谁,只让他送在医院指定的地方。他一时好奇,就花了点钱给医院的小护士,让小护士盯着谁会来取走那里的信。而最终拿走那封信的是方瑜。” “信中写了什么?”白老二听到这里,一下子站起来。 那时候,他大哥刚做了手术,正是关键的时候。 “写了什么,他没敢拆开,所以不知道。但权叔后来借看病之由,到过医院,也在暗处偷偷看过方瑜,由此确认,周老爷子在省城见的人就是方瑜。 只是,这件事,权叔不敢告诉任何人。因为,他至今都没有弄清楚这其中的关系,就算是后来出卖了周老爷子,他也没把方瑜说出来。 再后来,他才知道方瑜还是图元良的妹妹,更是庆幸自己没有多那个嘴。” “他的话,可信?”白老二问。 “可信。他的家人都在我手里。本来,江城被咱们拿回来之后,权叔的家人也跟着去了省城。只是后来周楚洋被暗杀,差点把命丢了。 权叔觉得省城也不安全,既然有人盯上了周楚洋,没准儿也会盯上他。他怕家人有危险,就又偷偷把家人给送回了老家附近的一个镇子。 如果周楚洋活不过来,他就逃离省城,跟家人团聚去。如果周楚洋活过来了,他依然觉得家人不在省城更安全些。现在他的儿子、孙子都在我手里,他不敢说瞎话。” 白凤轩这才知道,沈怀景在背后默默做了这么多。 难怪每天都那么忙。 他都好想知道,他的小景,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居然能把所有的事都做得这么好,考虑得这么周到。 一个沈怀景,不知道顶了多少个人。 居然还有人说他的小景如何如何不好。 白老二的余光正好看到自家弟弟看媳妇如痴如醉的模样。 “你这发的哪门子骚?”白老二推了他一下。 “咱们大哥差点都......”白老二觉得这话也不对,毕竟白敬轩当时的手术做得很好,而且后来恢复得也很好,不能说方瑜不尽心。 但是,这个方瑜居然藏得这么深。 “弟妹,你从前一点都没有觉察你这个生死之交这么厉害?” 白老二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沈怀景这回不怪白老二,确实,方瑜是他拉入局的。 其实,他在亲自听完了权叔的审讯之后,他也在反思。 “二哥,我会处理这件事。”沈怀景说道。 “你怎么处理?你刚才不说了嘛,方瑜为南京工作。南京那帮人,打的什么算盘,不就是想收了咱们这样的地方势力嘛。 我估计,图元良早就是南京那边的人了。不然,图元良这些年与咱们都相安无事,怎么今年突然就对咱们动了心思,害咱们死了那么多人,连江城都丢了。” “所以,我要去一趟省城,见图元良,见方瑜。” “你去?”白老二轻哼了一声,“你该不会是去省城把老三给卖了吧?” “二哥!”白凤轩可不惯着他这样污蔑自己的媳妇。 “瞪我做什么?老子还不是为你着想。弟妹,别怪我小人之心,图元良上回对江城动手,不就是你去了一趟省城回来之后嘛。 我怎么知道,不是你们早就商量好的?这一回你再去省城,是想让图元良再打一次江城?或者是开江?还是随州?” “二哥,闭嘴!”白凤轩拍了桌子,压抑的声音里带着怒火。 他不允许谁那样猜度他的小兔子。 谁都不行。 连他自己也不行。 “你个死心眼的,被美色所迷了。关键是,他还不漂亮,比谢小楼差远了。” 白老二扎人心总是特别,沈怀景还真不觉得被误会多委屈,但这其中有些他的责任。 只是,为什么又拿谢小楼跟他比呢? 他是没谢小楼好看,怪他吗? 打从娘胎里出来,他就长这样,好不好看,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再说了,他也没有难看,只是跟更漂亮的人比,确实...... “二哥,我要跟母亲告状!”沈怀景委屈巴巴地说。 “小景,我回头收拾他。他就是瞎,我家小景最好看。” “你才瞎!”白老二不认。 “白老二,你闭嘴,污蔑老子媳妇就算了,你还......”白凤轩当着沈怀景的面又不好提谢小楼。 本来就知道他最在意这个,偏偏还有人非得提这个,这不是想弄死他吗? 沈怀景气呼呼地起身往外走,在门口叫道:“母亲,母亲!” 那两兄弟俩还在彼此骂对方瞎呢,夏姨娘听到唤,就急匆匆地过来,兄弟二人似乎才反应过来,沈怀景真要告状。 “怎么了,怀景?” 夏姨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母亲,二哥说我没谢小楼漂亮,说凤轩是瞎了,才看上我。有他那样当哥哥的嘛,总盼着我们两口子闹翻...... 还有,明明二哥都知道,我很在意那几年是谢小楼陪着凤轩,他还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母亲,二哥到底是多讨厌我,才这么容不下我。” 沈怀景眼看就要哭了,那委屈的模样可把夏姨娘给心疼坏了。 夏姨娘三两步就到了兄弟俩跟前,二人很自觉地站起身来,同时喊道:“母亲!” “老三,你就由着他这么欺负你媳妇,还当着你的面?” 白凤轩觉得很冤枉啊。 “母亲,二哥......” “没出息。自己媳妇让人欺负了,就只能干看着。你还白家军的少帅,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第504章 偏心的闹剧 白凤轩太委屈了。 他不是由着二哥,是还没来得及动手。 白老二听自己母亲那话,就预感到他没什么好果子吃。 正想说点好话,嘴还没张开,夏姨娘那杀人的目光就递了过来,“老二,去院子里跪着,我不叫你起来,你敢起来,老娘就打断你的腿。” 白老二心里那叫一个苦呀。 “母亲,能不能明天呀,我今天还有正事......” 夏姨娘瞪了他一眼,白老二跑得比兔子还快。 于是,暮色下的院子里多了个跪着的人。 “怀景,别跟你二哥一般见识。他就是嘴欠,你好好歇着,我去外面盯着,省得你二哥偷懒。” 夏姨娘没问缘由,罚了自己亲儿子。 看起来像个糊涂蛋,但夏姨娘心里清楚,别的可能得问问前因后果,但把沈怀景拿来跟谢小楼比,那就该罚。 她虽然也是做姨太太的,但她是之前不知道白大帅已经娶妻了。后来白大帅娶了好几房妾,她太明白自己被人拿来跟那些妾相比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所以,她无条件站沈怀景这边。更何况,她还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吗,那就是一张欠抽的嘴,而沈怀景一向乖巧,对白凤轩也好,对白家军也好,甚至是对她,点点滴滴都看在眼里,落在心上。 亲儿子,就得狠狠收拾。 沈宅里的灯已经亮了,但院子里要暗一些,而白老二就跪在阴影里。 白老二故意摇晃了一下身子,在犹豫要不要就此装晕倒,再博得母亲同情一把,或者是让一直在书房没有出来的沈怀景心软,给他求求情,就像上回一样。 结果,他还没有倒,夏姨娘的声音就传来,“跪好了!不想跪在这里,那就给我跪搓衣板。” 白老二也不是没跪过搓衣板,比较了一下,到底还是跪在这里舒服一点。 “沈怀景那个没良心的,居然也不出来帮我说说好话。” 他还小声嘀咕,也不想想自己到底有多嘴欠。 “说什么?” 夏姨娘质问。 “母亲教训得是。” 挺直了背,跪得有模有样,沈怀景在窗边看了一眼,然后回头对白凤轩说,“我去跟母亲说说,别罚二哥了。” “让他跪着吧。嘴巴那么欠,让母亲好好收拾他,也给他长点记性。” 白凤轩拉着沈怀景,不让他去。 “凤轩,你得庆幸二哥足够孝顺,也得庆幸母亲的格局足够大。不然......” 沈怀景后半句没说,但白凤轩已然猜到他的意思。 不然,他白凤轩小时候吃的亏,受的罪可能会更多。 “他是孝顺!”这一点,白凤轩也承认。 “所以,就冲这一点,我这个做了坏人的,还得再去做好人。但我估计,二哥也不喜欢我做这个好人。算了......” 沈怀景扒开白凤轩的手往外走,刚到前厅,就听到夏姨娘在外面说话,“你大娘走得早,你弟弟也没什么特别亲近特别在乎的人。 也就怀景这么一个,他还心心念念了多年。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疯人院的墙上,写满了怀景的名字,要不是有那个名字支撑着他,我怕他都走不出疯人院。 如今怀景在他身边了,他们俩也好着,你就见不得你弟弟过两天舒心的日子? 怀景是什么样的孩子,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我还看不明白。你那个死老爹眼瞎瞎,自己风流薄情,还真当全天下男人都跟他一样。 我不懂你们那些打仗的事,我只知道一点,怀景他就不会害凤轩。从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沈怀景听到这里,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他又做了什么呢? 值得夏姨娘如此信任他。 他赶紧快步出去,跪在了夏姨娘跟前,“母亲,我错了!” 夏姨娘也没有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母亲,二哥是说我没有谢小楼漂亮。但我也不应该小心眼的拿这个跟母亲告状。我是知道母亲会偏心我,所以有恃无恐。母亲,我错了!” 白老二在旁边嘀咕了一句,“你可真会做人!” “怀景,你就没有想过,我在你面前的样子可能都是装的。对你,对老三,都是虚情假意?” 沈怀景惶恐。 “母亲,”他跪着往前移了两步,拉住了夏姨娘的手,“别的不敢说,就凭二哥足够孝顺,母亲对我和凤轩,就不可能是虚情假意。如果真是,我也相信母亲能虚情假意到底。” 夏姨娘看着眼前的沈怀景有那么片刻,这才拉了沈怀景起来,“你是好孩子。” “母亲,我呢......”白老二小声表达着他的存在感。 “母亲,让二哥起来吧。不然,我也不敢起来......” 夏姨娘这才递了个眼神给白老二,“再让我知道你欺负怀景,就不只是跪在这里,也不是搓衣板,至少得是玻璃渣......” 刚要站起来的白老二吓得腿软。 沈怀景赶紧上前扶了一把,“二哥,没事吧。我那里有药酒,让凤轩给你揉揉。” 白老二的心情谁能理解呀。 他这个哑巴亏吃得,说不出来呀。 谁让这小子骗了他母亲的心呢? 他怎么这么命苦啊。 从前有白老三那个混球就算了,现在怎么还多一个沈怀景。 都怪他那个媳妇,一点都帮不上忙。幸好沈怀景不能生,这要是能生,他怕是...... 沈怀景扶了白老二去书房,白凤轩赶紧扒开媳妇的手,好像他二哥多脏似的。 “二哥,你说你何必呢?看看,自讨苦吃了不是。小景把正事都说完了,一会儿还得再跟你复述一遍,多浪费时间。” 白凤轩还不忘埋怨人。 白老二这股子委屈劲立马就上来了,“你......你们......欺负人......” 刚坐椅子上的白老二快哭了,白凤轩想笑,却被沈怀景在后面拽了一把,他才止住笑意。 “上回是他自己非让我打的,而且他也不是完全没还手。结果呢,母亲就知道偏心他。这回,他告状,又不是三岁孩子,有事还跟母亲告状,沈怀景,我从前都高看你了。” 白老二真的是委屈坏了。 就他这副样子,白凤轩也没瞧见过。 哄吧,好像他也没地方下嘴,最关键的是,他哄媳妇顺嘴,但哄哥哥......没经验。 “二哥,我改,我改。我本来就是跟你闹着玩的,我也没想到母亲......最多,最多以后你再做错了事,母亲罚你的时候,我都给你求情,行不?” 哄人还得是沈怀景。 白老二轻哼一声,“光这样还不行。” “那还怎样?”沈怀景觉得他要狮子大开口,但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以后,我要再说你长得不如谢小楼漂亮,不准翻脸,不准跟母亲告状,也不准让你男人欺负我。” 说实话,沈怀景哭笑不得。 白凤轩嘛...... 有点想打人。 第505章 你就总那么狠心吗 闹了那么一场,也不知道为的是啥。 最后白凤轩亲自给他二哥的膝盖擦了药酒,这场闹剧才算收场。 于是,言归正传,再次说回到方瑜的事上。 沈怀景已经把现在掌握的情况和他自己一些想法都跟白凤轩说了。 现在,只是简单地再跟白老二说一下主要的情况。 其一,周楚洋刚刚做了稽查处长,这是图元良特地为周楚洋设立的职务。这个职务是周楚洋出卖了蒋方良换来的,他与图元良之间并不是太牢固的关系。 其二,当初十一军的胡老三兵败,最后投靠了图元良,其实是周老爷子给的主意。沈怀景觉得,这里头应该也有方瑜的意见。 其三,周楚洋应该会对白凤轩和沈怀景进行第二次暗杀。 其四,周楚洋和蒋方良之前都受命于广州那边。这具体是什么人,权叔并不清楚。但第一次杀白凤轩,是广州那边给蒋方良的命令,而蒋方良交给了周楚洋来做。虽然周楚洋后来出卖了蒋方良,但他同样想让白凤轩死。 据权叔说,当时没有同时暗杀沈怀景,是因为周楚洋想等白凤轩死了,把沈怀景抓到省城,由他慢慢折磨。 而沈怀景想去省城有几个原由。 其一,他得见到了方瑜,亲口问了她到底想干什么,想要白家军怎么样。 其二,他得亲自确认图元良没有投靠南京。如果图元良已经投靠南京,白家军之后怕是都没有好日子了。如果图元良没有,此时也是与图元良和解的最佳时间。他不相信方瑜没有劝说过图元良。劝说了,但图元良没有答应,而图元良如今也是孤立无援,更需要一个伙伴。他此时去,正好。 其三,昨晚沈怀景提到联姻,那是因为还不知道方瑜的真实身份。毕竟,权叔交代这些事,也是今天上午的事。所以,联姻还得慎重。至于说齐荣跟方瑜,他们会怎么样,那就是他们的造化了。方瑜不是他们能掌控的方瑜,他也不知道如今怀了孩子的方瑜,是不是想跟齐荣有个结果。 白老二靠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听完沈怀景的话,最后把目光看向白凤轩。 “你媳妇,你决定,我要说错了,回头你们又得让母亲收拾我。我不管你们的破事。” 白老二起身就要走,却让白凤轩给拦住。 “你什么都听完了,现在走,迟了。” “我说白老三,你自己管不住媳妇,还得拉上我跟你一起。真要我说呀......”他回头看了一眼沈怀景,“弟妹......弟妹说得也没什么错。但确实风险很大。要是我媳妇,我肯定不让他去。但你媳妇嘛,我心疼个啥......” 白凤轩又想打人了。 何苦跟这人说呢? 说了也没帮上半点忙,还白白浪费他的时间。 “你们看着办,我一个听吆喝的,都行!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今天就没来过,我去睡觉。” 白老二跑得挺快,也不像是膝盖有多疼的样子。 屋子里又剩下他们二人,彼此看了看,白凤轩甩出一句来,“我不同意!” “凤轩......” “你实在要去,我就陪你去。” “不行!你绝对不能去!” “看,你也怕我死在省城。那你怎么敢拿自己的命去试?沈怀景,你可真狠心。上一次,把我扔下,一走就是八年。第二次我腰伤了,把我扔下,也是跑去省城......” “那次不是给你请江太医吗?”沈怀景插了一句。 “我不管。这是第三次,你再敢扔下我走了,我......我就追到省城去,要死一起死。” 白凤轩不管那么多,他不可能放沈怀景去省城,哪怕他有再多的理由,哪怕一切都是为了白家军,都不行。 白家军没有他沈怀景重要。 “可是你今天在床上答应我的。”沈怀景觉得下午这套折腾有点亏。 “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你也信。” 沈怀景差点被他气晕了。 一屁股坐下来,结果屁股疼得要命,他都给气忘了,自己屁股被蹂躏得有多惨。 那个疯子...... 把他各种折腾了,他也各种配合了,现在居然不认账。 好嘛,不认账...... “白凤轩,你是白家军的少帅,能不能理智一点?”沈怀景气得眼睛都红了,隔着走廊都能听到他们嚷嚷。 夏姨娘打了热水,白老二正洗漱。 二人听到书房的争吵,夏姨娘还问了一句:“你又挑事了?” “母亲,没有。他们那点事,他们自己争去吧,咱们不管,也管不了。” “那......” 夏姨娘有些担心,想过去看看。 白老二拉住了她,“母亲,这事比较复杂,事关白家军的未来,你就别去了。而且,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让他们自己拉扯吧。” 确实,这事别人都不好给意见。 支持沈怀景,若是他这一去就死在了省城,那白凤轩还不把支持的人一并算上,到时候都给沈怀景陪葬。 若是不支持,他也看出来,沈怀景是铁了心要去,而且白凤轩最后肯定也没办法。 所以,没法说什么。 他也很理解白凤轩。别说是自己心爱的人,就算是齐荣,或是胡天瑞,或是罗天逸,白凤轩也是不许人这时候去的。 就他,他也不赞同沈怀景去。但他刚才没说。 “我要怎么理智?我媳妇要去省城送死。为了我这个没出息的男人。你让我怎么理智?” 白凤轩眼睛也红了。 “老子等了你八年,都打算等一辈子的。要是没等到,也就算了。现在等到了,你什么都给了我,我能眼睁睁看你去送死?沈怀景,你是觉得我多没良心,还是你觉得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我不是......” “你就是!江城失守那晚,你知道我多害怕吗?老子自己死了算个屁,你沈怀景要是死在江城,我他娘的也活不成了。你就总那么狠心吗?” 最终,白凤轩哭了。 沈怀景没敢再争辩。 夏姨娘听着书房好一阵没了动静,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扯到了生死,她的心有点沉重。 第506章 再度遇刺 沈怀景最终败给了白凤轩的眼泪。 他没敢再说一句要去省城的话,只是紧紧抱着那个哭得像个孩子的男人,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去送死,我也没想死,我想和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闹了一场,又哄了一场,最后这件事还是没有决定。 图元良的电报不能不回,不管是去还是不去。 沈怀景接下来的几天,都让白凤轩盯得死死的。新兵也不带了,全都扔给了齐荣,他就像个尾巴一样跟在沈怀景后面,不管对方去哪里。 知道的,是他怕媳妇跑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个白家军的少帅改行当保镖了。 许曼妮和四方银行的人已经忙活起来,银行的装修也在同步进行。 沈怀景抽空去看了一下,许曼妮大概给她介绍了一下正在装修的布局。 “怀景哥哥,少帅怎么总拿眼神瞪我,我也没招他呀?” 许曼妮说得很小声,好像怕白凤轩给听到了。这人的脾气可不太好,反正他是见认过的。 “他是冲我。” “他欺负你?”许曼妮下意识地抓了沈怀景的手。 白凤轩当然不乐意了,他们俩凑那么近说话,他就不高兴,一直忍着没发火。 居然还敢当着他的面拉手,反了天了。 上前扒开许曼妮的手,动作粗野了一点,许曼妮险些没有站稳,踉跄着差点摔倒。 “白凤轩!” “谁让她拉你的手。你是我媳妇!” 白凤轩耍起无赖来,沈怀景也没有办法。 为了不给许曼妮添麻烦,他只得拉了白凤轩往外走。 许曼妮虽然有点担心,但到底没敢追出去,毕竟,两口子吵架,外人往里边掺和,只会越来越麻烦。 四方银行在江城开设分行,对于他哥来说,很不容易。为了说服股东,她哥哥可是嘴皮都快磨破了。 现在,分行已经开始了准备工作,哥哥的努力没有白费。 只是,她又想到了齐修。 要是齐修还在的话,齐修肯定有很多总是问她的。 其实,来江城之后,她还没有来得及问一下齐修葬在哪里。一直盯着这边的进度,她想等分行这边弄完了,就去看看齐修。 闹别扭的两口子上车之后,脸色都不好看。 车子往军营去,谁都没有说话。前面开车的人也有点忐忑,最近他们二人的关系很微妙,身边的人都看得出来,所以也都特别小心。 沈怀景从包里拿了支烟出来,心里有点烦。 但还没有点上,就被白凤轩抢过去,扔出了车窗。 “别抽,对身体不好!” “你教的!” “我不好,回家随便你出气。” “我出什么气?” 沈怀景没忍住,嚷嚷的声音有点大。 这几天,白凤轩一直跟着,他虽然不情愿,但到底没有摆脸子,也没有当着外人跟白凤轩闹。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去省城的,要不是那天这个哭包一直抹眼泪,他就松口说回头再谈这个事情,也不至于让自己这么被动。 大概白凤轩是怕他偷偷跑了,晚上睡觉都给他脚上戴了脚镣,怕铁东西把皮给磨破了,还给包了一层软软的布条。 这些,沈怀景就由着他,毕竟,自己有前科嘛。 他疼他,他理解他的心情。 结果,这人变本加厉,他现在上个厕所,白凤轩都得跟着。 不只如此,白凤轩自己上厕所,也得拉他在一边站着。站一边就算了,他还特别不要的脸炫耀自己的本钱。 这人是不是有点变态了。 “我让媳妇不高兴了,媳妇随便拿我出气就是。但是,外面不行。他们看着,我以后还得带兵,不能太没脸......” 开车的士兵都觉得自己不该长耳朵。 也不知道听了这话,回头会不会让少帅把他给灭口。 毕竟,他听了不该听的。 少帅也没脸了。 “你还要脸吗?你早连屁股都没了,还顾什么脸?” “屁股给了媳妇,说没有,也对。是媳妇的。” 前面开车的士兵大概听到这样的话给惊着了,车子直接就撞路边树上。 白凤轩第一时间把媳妇给护着,然后冲前面的人吼道:“怎么开车的?不想干就滚蛋!” 火气很大,士兵赶紧道歉,害怕得都有点结巴了,“少......少帅,对不起......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车屁股就被狠狠撞了一下,白凤轩顿时发现不对劲,赶紧把沈怀景的头按下来,“趴着,别动!” 沈怀景也意识到问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枪声就响了起来。 子弹打破了后挡玻璃,不断从头顶飞过。开车的士兵还没来得及反击,一颗子弹就送他上了西天。 白凤轩护着沈怀景的头,从腰上掏出两把手枪,一把递给了沈怀景,“拿着!” “不用,我有带枪!” 沈怀景也掏了两把手枪出来。 自从那天权叔交代说周楚洋对他们还有第二次暗杀,沈怀景就带了两把枪在身上。 只是没有想到,他与白凤轩一起遇上了暗杀。 也怪他们一路上斗气,如果没有斗气,没有吵架,应该早就发现出城后有车跟着。 大意了。 这个情况与去年在白云寨附近的那次暗杀有点像,只是那回是四个人,个个不凡,这回只有他们二人。 哎,他怎么就忘了让齐荣多安排几个人在白凤轩身边。 “凤轩,他们可能有四五个人。一起!” 沈怀景听着枪声,也知道枪声越来越近,这几人离他们也越来越近。 虽然江城是白凤轩的地盘,白家军大部分都驻扎在这里,但城门到城郊军营这段距离还不短,路上也没有安排岗亭。 确实是这些人下手的好地方。 如果动作够快,把他们杀了之后,这些人还可以逃之夭夭。 “小心点!” 这个时候,白凤轩也想护着媳妇,但他又知道媳妇的能力,而且他一个人还未必能一口气就把人全给解决,毕竟这些人是有备而来。 所以,这时候要让沈怀景躲在车里,沈怀景肯定也不干。 “你也是!”沈怀景微抬头,嘴唇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 然后,白凤轩数着三二一,两个人一并推开车门滚落在地。紧接着,就是利索地回击。 枪声交杂着,激烈地响了几分钟后,又恢复于平静。 第507章 查背后主使 倒在地上一共四个,都没了气。 白凤轩让沈怀景别靠近,他自己上前检查尸体。 全都死了,没有一个活口。 他回头看一眼沈怀景,朝他摇摇头。 沈怀景这才走过来,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让陈局过来查吧。” 可能是之前的枪声有人听到了,然后通知了驻军,沈怀景和白凤轩正准备离开,就有一队士兵跑过来。 “少帅,沈少爷!没事吧?” 白凤轩黑着脸,看得那士兵有点虚。 “打电话给陈局,今天之内,我要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那人连忙称声,又派人去给陈宇打电话。沈怀景去看了一眼撞他们的车,江城能有几辆轿车,这玩意毕竟稀罕着呢。 车牌有点陌生,似乎是没有见过的。再在车里翻了翻,也没有任何东西留下。 白凤轩过来拍了拍他的背,“媳妇,先去军营吧!” 沈怀景没理他,又转到后面去把后备箱打开,但里边也空空如也。 这辆车,很干净。 “媳妇!” “嗯。”沈怀景拍了拍自己弄脏的手,然后往前面走,他们那辆车的车尾被撞坏了,沈怀景把驾驶室里死了的士兵拉出来,回头对刚才领头的那个兵说,“陈局来了,也让他查一下这个人。” 这人是给沈怀景开车的,齐荣派的。 按说,他不应该怀疑这个人,毕竟这个人也死了,但既然出了事,那就都查一查。齐荣他信得过,不代表别人他就信得过。 椅子上有些许血渍,沈怀景拿出手帕擦了一下,这才坐进车里,发动车子。虽然车头撞在了树上,有些许的损伤,但发动机还是没有问题的。 车尾也瘪进去一大块,但也不影响车子开走。 他朝白凤轩使了个眼色,白凤轩便上了车,二人开着车子离开了现场。 齐荣听说他们二人在路上遇到了杀手,吓得半条命都差点没了。 集合了队伍往这边赶,路上就遇上了他们的车。 “沈少爷,司机肯定没问题。我挑的人,我不会连这一点都没查清楚,就敢随便把什么人往你身边放。” 沈怀景‘嗯’了一声。 “你就不知道多派两个人?你手里那么多人,都是吃干饭的,多派几个,你是能少二两肉?” 白凤轩冲齐荣发了火。 齐荣不敢顶嘴。 他之前派了好几个人跟着,但沈怀景说,自己每天到处跑,总带着那么些人在后边,容易把别人吓着,让他派个司机就行了,不必要那么多人。 而且,他每天就固定那几个地方,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 哪知道,还真有不怕死的,对他和白凤轩下手。 “凤轩,别发火。等陈局查清楚了,再说吧。” 虚惊这么一场,虽然二人都没有受伤,把几个杀手都给干掉了。但江城不安全,这是事实。 沈怀景与白凤轩再次遇袭,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江城。 坊间里的传言很多。 有说图元良的,有说陈力的,还有说周楚洋的。 周楚洋在省城开始活动,哪怕再低调,总还是有人知道。而且,这种事,总会有人传回江城来。 于是,周楚洋没死的事,就这么传进了齐荣的耳朵。 他亲眼看到周楚洋中了两枪,怎么能没死? 齐荣第一时间就想亲自去省城确认这个消息。 但是,他不能。 他去找沈怀景的时候,陈宇正好在,他就一直在外面等着。 “这几个人的身份已经查清楚,是九山的土匪。我们与九山的土匪没打过交道,所以这几个人更大的可能被人收买来干这桩买卖的。 上一次,曹大当家回九山清理门户,九山的土匪逃的逃,散的散,其实剩下不多。想要知道他们受何人所雇,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之前,我跟胡师长通过电话,九山的情况他可能更清楚一点......” 正说着,胡天瑞就已经到了。 沈怀景请了他进去。 胡天瑞大概说了一下上回护送曹金花回九山的情况。 既是清理门户,总是要杀一些人的。 新仇旧恨,扯起来就是一笔烂账。 “那帮孙子,打家劫舍,他们常干。做杀手嘛,估计是真的穷疯了,而且一定是对方出了足够高的价码。曹大当家曾经放了话,九山这些人,她抓到一个杀一个,抓到一双杀一双。 这些人,自然也是恨曹大当家的。不过,现在大家都知道曹大当家跟少帅的关系很好,由此把账算少帅头上,也是有可能的。” “这些人,没那么孤勇!”陈宇说了一句。 “来之前,我也提审了上回打黑枪的几个,让他们辨认今天死的那几个人的照片,无一人认识。我现在不敢说是不是周楚洋派的人,但我觉得也不排除有别的可能。”陈宇又说。 白凤轩一直没说话。 陈宇做事一向细致,他说不排除别的可能,应该是有别的消息,只是还没有查证。 “给你开车的士兵我也查了,没有可疑之处。另外,就是撞你们的那辆车,车主已经查到,我也派人过去拿人了。但具体的结果,可能得晚上。” 沈怀景点点头,“这件事就辛苦陈局,请尽快查清楚背后之人。” 陈宇汇报完情况就走了。 没有查到背后的人,还有得他忙了。 胡天瑞这才看向沈怀景与白凤轩,“少帅,你跟沈少爷没伤着吧?” “老子有天神护体,谁他娘的都伤不到我。”白凤轩拽了吧唧的。 毕竟,上回挨黑枪,罗天逸中了伤,他是流了一身别人的血,半点事没有。 这回更是完好无损,所以他有资格这么嘚瑟。 沈怀景白了他一眼,白凤轩立马收起那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 “少帅,还是不能大意。这些人都敢接二连三对你动手,还是要多加小心。沈少爷也是,以后出门,多带几个人。要是没有合适的,我那边给你挑几个能干的。” “谢胡师长好意,心领了。麻烦胡师长让齐荣进来。” “沈少爷,这是看不上我的人?”胡天瑞不服气。 “我的胡师长,这时候就别矫情了。” 白凤轩哪里听得媳妇说‘我的胡师长’,立马就瞪了胡天瑞一眼,胡天瑞是懂看眼色的,跑得还是很快。 第508章 美人计也没用 沈怀景给齐荣递了杯茶,那小子进来之后就只有一句话,“我要去杀了周楚洋!” 白凤轩想踹他,让沈怀景给拉住了。 白凤轩又问他,他还是那么句话。 看着就让人生气。 “你个倔种,到底随了谁?”白凤轩被他气得想骂脏话。 “随少帅。少帅的兵!” “你他娘的再给老子说一遍!” “我不管,我要去杀了周楚洋,他该死,他欠了我弟弟的命。” 齐荣在给弟弟报仇这件事上轴到家了。 这一回没有直接跑了,就是心头还惦记着那母子俩。不然,这会儿早没影了。 周楚洋没死,那就跟一把尖刀插在他的胸口上一样,咽不下气,心里全都是仇恨。 弟弟身上的每一个子弹孔,他都记得,就像那些子弹是打在他的身上一样,他一闭眼,就能想到弟弟死的时候有多惨。 白凤轩又想打人了,这一回,沈怀景倒是没有拉着。 白凤轩一脚踹过去,齐荣就给躲开了。见他躲,白凤轩就更来火,眼看着二人就动起手来。 “少帅,等我有命回来,你打死我都行。但现在,我不能不还手。” 齐荣一边还手,一边还解释来着。 白凤轩就更想教训他。 媳妇想去省城这事,他还没有把火苗给掐灭,齐荣还敢一遍遍地说这个,那不是让他媳妇铁了心要去吗? 二人你来我往,拳脚交锋,齐荣倒也没有吃多大亏,可能是心里憋着劲,不想再输,出拳更快,腿脚也不含糊,就刚才那一脚下去,椅子都给砸坏了。 沈怀景到底是看不下去,拦在了他们中间,“齐荣,去你的人里挑十个拳脚最好,枪法最好,人也机灵的。带上最好的装备,等着消息。” 齐荣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这是要去省城,转头就跑,哪还管跟少帅打不打。 白凤轩听到这话,那就跟媳妇要跟野男人跑了一样,拽着沈怀景就给按倒在办公桌上。 “敢把老子甩了,我现在就弄死你。” 他的手臂压在沈怀景的脖子处,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 白凤轩的眼睛红了,“沈怀景,说话!” 他朝对方吼着。 沈怀景只是淡淡地看着他,那波澜不惊的目光里,仿佛又在嘲笑他一军之主帅,这么没有理智。 “老子就是没了理智。老子天天跟着你,看着你,晚上睡觉都不敢大意,怕你偷偷跑了。沈怀景,你他娘的有半点想着我,你就不应该动这心思。” “凤轩......” 沈怀景被压得有点疼,声音都带着压抑。 “别叫我,九年前,你在码头要走的时候,老子求你别走,哪怕你要走,老子也等着你回来。你就是这么叫我的。沈怀景,你个没良心的,我都把心给你捧出来了,你践踏我的心就算了,你能不能爱惜你的命。” 你以为他是埋怨你,其实不是,他是太爱你了,舍不得你有半点危险。 就连今天他们被枪击,他也是第一时间护着你的。 沈怀景,这个疯子真的好爱你。 沈怀景伸手摸他的脸,被他给扒开了,“勾引我也不行。” 哎,这个狗男人。 沈怀景让他给逗笑了。 “周楚洋......得死在我手里。不然,我没法跟自己交代,也没法跟齐修交代。凤轩,我知道去省城意味着什么,但我得去。” “老子不听!” 白凤轩眼泪滚落下来。 沈怀景心疼坏了,想抬手给他擦,他不让。 “老子没哭,老子让你给气的。”他还倔强地找理由。 哎,白凤轩怎么这么可爱。 “凤轩,周楚洋如今给图元良干脏活。他们俩,大概谁的心里都不太舒服。我想,图元良未必想让周楚洋活着,只是,卸磨杀驴,他图元良可能还要脸,一时做不出来。但如果有人替他杀了这个人,他未必不高兴。” “别想说服我。” “没有想说服你。是想告诉你,我去这一趟,有去这一趟的价值。方瑜、图元良、周楚洋,怨也好,仇也罢,恩与情,总会要一个结果的。 这既是我个人的事,也是白家军的事。你放心,图元良不会杀我。最多,他把我当人质而已。但如果我能与他达成协议,对他对咱们都是好事。” 白凤轩不想听这些,但沈怀景大概是心意已决。 如果没有今天暗杀这件事,可能沈怀景还不会这么快下决心,但如果今天被杀了,他就是什么都没有做成。 去省城是危险,但江城也不是绝对安全。如果省城的问题能解决,没准江城的暗杀也能解决。 他虽然不知道今天这些人是不是周楚洋派的人,但他需要跟图元良见一面。只有见了,很多问题才有结果。 沈怀景没有说服白凤轩,而今夜,白凤轩直接不睡觉了,就连脚镣手铐把人禁锢,他都不放心。 就连齐荣和他挑了那十来个人也被关了起来。 沈怀景一双漂亮的眸子闪动着,就那样在灯光下看着白凤轩。 他的嘴角噙着笑,眼神温柔得能把人给溺死。 白凤轩被他看了一阵,别过脸去。 “美人计也没用。”他说。 沈怀景只笑,不说话。 大半夜了,二人就这么僵持着。 陈宇是午夜过后到的沈宅,他把审讯的结果递上,沈怀景看了一眼,“看来,我确实做了很多恶事,人家才想我死。” 白凤轩把那结果抢过去,陈宇说道:“江城商会前死的那几个人,他们的家属一起出了钱想要你的命。那辆撞你的车,也是他们特地从外面买回来的,钱花了不少,还专门找了九山的土匪,就是怕查到他们头上。现在,人都扣下了。沈少爷看怎么处理这些人?” 沈怀景揉了揉被手铐给铐得有点疼的手。 就连陈宇来,沈怀景的脚镣手铐都没有解开,虽然陈宇也很不解这是个什么情况,但他也不敢问。 “既然我都做了恶人,那就恶人做到底。明天,在临江门码头,公开处决这些人。然后,查抄他们的家产充公。” 陈宇没想到沈怀景会这么处理。 之前对白凤轩打黑枪的人如今还关着,也没有杀。 他以为,这些人可能也...... “连同之前打黑枪的那几个,一并押赴码头。连夜出个公告,请江城报社的记者,还有江城各界人士明天早上在码头观刑!” 第509章 我想娶你 陈宇临走之前,把白凤轩给叫到了外面说话。 虽然两口子的事他不好过问,但这都脚镣手铐了,他没看见也就算了,既然看见了,他也不能装瞎。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他面说的,还非把我叫出来。” “你说呢?人家脚镣手铐,这大半夜的,我这个警察局还能装看不到吗?” “两口子床上的事,你也管?有那闲功夫,自己找个媳妇去。” 白凤轩这一怼,陈宇有点无语。 他在欧洲留学的时候,也曾听闻有些贵族在床上有那些个癖好,在看到沈怀景那样的时候,他其实也有此怀疑。 从前,沈怀景受了伤,他这个发小可没把人家放过,这样那样的也没少折腾。 是不是真有那方面的毛病。 “凤轩,沈少爷不容易,你别那样折腾他。我知道,有些人觉得那样刺激,但他是人,他会疼,你既然喜欢人家,就得......” “你懂个屁。滚蛋!” 白凤轩才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把人给赶了出来。 回屋看到床上的小兔子,白凤轩坐到了床边,拉了对方的手紧握在掌心里,“小景,咱们能不能听话,别闹了。” “凤轩,你到现在也觉得我在闹吗?” “我不是......你的心情我理解,想杀周楚洋我也理解。但我可以替你做的,你没必要自己动手。而且,也不必非得这个时候。” “我已经让周楚洋多活了很久了。就算没有齐修的事,我也不会放过他。他居然敢让人在江城暗杀你,我怎么可能放过他。那几天,我只要一闭眼,就是你中枪的样子,我也很害怕失去你。不,我不能失去你。让我去,我保证活着回来。” 白凤轩知道小兔子有多固执,如果不是这么固执,他们之间大概也不会有那么多事。 这一夜,到底是没有结果的。 第二天一早,临江门就围了不少人。 上一回围这么多人,是要枪决刘家少爷。 这一回,押在码头上的人好几个都是江城有头有脸的。 有人唏嘘,他们认为沈怀景太狠,杀了人家当家的不说,还要杀人家的家人。 不过,也有不少人赞同沈怀景的做法。 当初杀这些人的当家人,是因为他们在江城被第九军拿下之后,哄抬物价,在白家军拿回江城之后,也拒不配合白家军的政策,阴阳怪气,唱反调。这样的人,当出头鸟,被杀一儆百,就再正常不过了。 “各位,今天在临江码头处决犯人。相信,大家都从警察局的公告上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在这里,就不再重复。” 沈怀景站在城门楼上,拿着一个喇叭说话。 众人抬头看他,他的身边站了不少拿枪的士兵,像是怕有人趁今天之乱,再打黑枪。 “你们中不少人可能觉得,我沈怀景的手太黑,太狠。是,我承认。但我沈怀景问心无愧。 之前,在白家商会前杀人,为的是江城百姓的死活。今天,在这里杀下面这些人,是为了我的爱人白凤轩。 既然有人敢朝白凤轩打黑枪,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他们。所以,如果还有想效妨下面这些人的,也都尽管放马过来,我沈怀景不怕被人惦记,我这颗脑袋,你们也可以尽管来取。” 他的话很直白,甚至连点虚伪的掩饰都没有。 对,老子就是不爽了。 老子就是要为我男人出气。 老子就是要杀人。 而且,还得杀得这么豪气。 白凤轩站在离他一米多远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 小兔子还是瘦了些,想着能把人给养胖一点的,但他总在忙碌,总有很多事,甚至连昨晚也只睡了两三个小时。 小兔子昨晚跟他说了很多话。 不是说服他,让他同意去省城,而是说了小兔子在法兰西的八年。 八年的时光,小兔子没有像他那样疯狂的想念,但小兔子的心里还是有他的位置。 比如,吃了好吃的东西,会想起他来。 遇到很奇葩的事,也想分享给他听。 小兔子偶尔也会想,他是不是结婚了,是不是当爹了,是不是还恨着他。 很多点点滴滴,生活的,学习的,还有当时的那些成熟或不成熟的想法。 然后是跟家里,跟父亲,跟姐姐,情感的复杂与纠结。 现在回想,那时候,小兔子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小兔子说,凤轩,我也想成为你的依靠,我也想能为你遮风避雨,我也想让你为我骄傲。我去省城,并不是头脑发热,也不是天真。春秋战国,打了四百年,但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沈怀景就真能放下自己差点丢了命的那个夜晚吗? 真的一点不恨第九军,不恨图元良吗? 怎么可能。 但他是白家军的大管家,他不只是他自己。 同样的,白凤轩也不只是白凤轩自己。 就连白老二那样的人,都能从大局出发低头,那么,又有什么是不能与图元良谈的。 这一刻,白凤轩看着那个瘦瘦的背影,他想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亲他的小兔子。 但是,他知道,小兔子肯定不许。 他就是想,特别想。 沈怀景可不知道后面看他的男人想了这些,还在继续说道:“今天,血溅临江门,各位父老乡亲都记着,如果我沈怀景哪一日忘了今天许下的诺,有一天,我也会像他们一样,把鲜血洒在这临江门下。” 白凤轩没有听到刚才沈怀景说了什么,因为心思开了太远的小差,这会听到这话,他不顾一切快步上前,直接揽过沈怀景的后脑勺,粗野的吻就此落下。 下面的老百姓正听着,哪知道,画风突变,先是集体‘哇’的一声,然后是集体的沉默。 无数双眼睛都看着他们,沈怀景被亲得有点懵。 他在这里慷慨陈词,这个狗男人在干什么? 沈怀景脸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 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发作。 白凤轩的指腹在他的红唇上轻轻擦过,长长地吐了口气,然后拿过他手中的喇叭,“江城的老少爷们,大家都看到了,他沈怀景,就是老子的命。谁碰我的命,我就让谁挫骨扬灰。” 他的话音落下,下面死一片的寂静。 好像呼吸声都没了。 人群里,不知道谁拍了巴掌,一下,两下,三下。 沈怀景寻着那声音去,就看到人群里的谢小楼。 “祝少帅、沈少爷白头到老。愿我们江城,在少帅和沈少爷的带领之下,越来越繁华,越来越好。有少帅在,就有我们江城百姓的好日子在。” 谢小楼因为是唱旦角的,本来声线比较细,但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莫名变得粗了些,可见,他也很激动。 有了谢小楼带头,热烈的掌声不断响起来,众人高喊着‘少帅、沈少爷白头到老’或者是‘江城越来越好’。 “媳妇,我想娶你!”白凤轩说。 沈怀景哭笑不得,“等我从省城回来,好吗?” 白凤轩到底是点了头。 第510章 临行前的交代 临江门的码头上,有人死,有人笑,有人跟结婚一样,好不热闹。 估计江城报社的记者都要头疼了,这稿子到底要怎么写。 犯人枪决之后,沈怀景让人去叫了谢小楼来。 “我要离开江城一段时间,如果顺利,至少也得十天半月。若是不顺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如果你有事,就直接来找凤轩。我也跟凤轩说了,若是萧恒那边有电报过来,也会通知你。另外,我让胡师长给你派了几个人,以后你进出也有人跟着,我也放心。今天,你不该出这个头的。” “沈大哥,我不是出头,就是真心祝福你们。我知道,你跟少帅都是想让江城越来越好,想让老百姓过好日子。我知道的。” “嗯。但以后,别这样。你要是出什么事,我怎么跟萧恒交代。” “他......” 谢小楼小脸红了。 “沈大哥,我最近写了出新戏,正排着呢,想请你看首场。” “嗯,等我回来吧。看不看首场没关系,你该演就演,不管外面的风雨,你专心干你的事就好。就算这个世界都变了,你依旧有自己坚守的东西,这很好。” 谢小楼不是太能懂沈怀景的话,但他觉得,他的话都很有道理。 坚守。 这个词,他很喜欢。 他不知道沈怀景要去哪里,但居然有人敢在江城劫杀白凤轩和沈怀景,外面肯定就更不安全。 他从怀里掏了一个锦袋出来,递到沈怀景手里,“这是我昨天去庙里求的平安符,一个给少帅的,一个给沈大哥的。” “谢谢,我会好好带着。” 沈怀景一并替白凤轩也收下了。 平安符这种东西,就是个心理安慰。 但人有时候,确实是需要一个心理安慰的。不管有没有用,至少对方是有心的。 送走了谢小楼,沈怀景去了一趟军营,让齐荣准备好一切出行的东西,转头又去了兵工厂。 “你才刚刚遇袭,这转头又要去哪里?江城都不安全,外面就更别说了。” 刘沣见他要的那些东西像是去打仗一样,心里隐隐不安,但他又不便问。 “放心吧,没事。刘大哥,工厂这边就得辛苦你了。那些书,我已经在找人翻译了,你让技术人员多研究,今年之内,咱们争取能有几款量产的产品。这回带的这些,我也会记录数据,等我回来之后,咱们再研究,再做改进。” “这个你放心,我肯定会加紧。但你,你可得注意安全。”刘沣到底还是不放心。 “嗯。上回仿制的那个手雷给我多带几个,那玩意关键的时候比枪好用。” 带着这么多手雷上路,你要说他是去跟人谈生意,这怎么都不像啊。 “那东西好用是好用,只是......怀景啊,我这眼皮总跳,你......算了,知道问了你也不会说。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个东西......” 刘沣拿东西去了,沈怀景看了一下桌子上的那些半成品枪,有各式手枪,也有汉阳造的长枪,他随手拿起来,在手里快速拆解,然后又把枪给装回去。 枪这东西,在他从前比现在摸得多。 现在没那么多时间,不然他倒是愿意天天泡在兵工厂里。 拆了几把枪,又装了几把枪之的一,刘沣就拿了个棉布包裹的东西出来。 “这个,你先试试,我估计大了点,回头我给你改改。本来是做给少帅的,你的还没做。” 刘沣说着就拆开了棉布,里边是个背心一样的东西,但重量却不轻,“这是防弹背心?” 说实话,这东西是真稀罕。 他在国外也见过,只是跟这个略有不同。 “以前,在省城的时候,听说过美国人有制作一种真丝的防弹衣。外面用真丝材质,里边加上钢板,有一定的防弹效果。我呢,试了好几种材质,也试了好几种钢板,虽然有效果,但不能完全防弹。但是,我觉得,你这次出门还是带着比较好。” 说是背心,但真的很重。沈怀景觉得,自己要穿上这玩意去省城,可能先得让这东西给累死。他甚至还不能确定,这种布料能不能长时间地承重里边的钢板。 现在穿上这防弹背心,大概走快一点都费力。毕竟,他可不是长期负重的人,这可太吃力了。 “刘大哥,想法很好。但这东西,再研究吧。我可没那么大力气,天天穿着,得累死。而且,”他把背心脱下来,差点没拿住,毕竟太沉了。然后又拿起一只手枪,朝那背心开了一枪。子弹撞在钢板上的声音很清脆,他再看背心里边,其实已经把钢板给穿透了,子弹打在了桌子上。 但看得出来,经过钢板的阻拦,子弹造成的杀伤力,确实小了许多。如果说,一个人被这样打了一枪,没有这背心,肯定会死。那么穿了背心的结果就是,会受伤,但子弹不会很深。 有效果,但不能真正防弹。所以,优点与缺点对比,还是不穿更好。 “再研究,从外面面料的材质,钢板,有时间有兴趣可以多试试。没时间的话,就别执着。谢谢刘大哥,我先回去准备东西。” 刘沣这个人,沈怀景是真的喜欢。 有想法,有头脑,特别愿意做各种尝试。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他相信刘沣会有很多成绩出来。 这也是他很放心把兵工厂交给刘沣的原因。 防弹背心,这在整个世界都是先进的。虽然各国都有这个想法,特别是美国总统威廉.麦肯雷被暗杀之后,美国人一度把防弹衣提到日程上,也确实做过一些尝试和研究。只是,并没有取得突破性的成果,不得不搁置这个领域。 沈怀景倒是真的希望刘沣能研究出一款实用的防弹衣来,没准儿,还能卖到国外去,卖给各国首脑。想想,他都能笑出声来。 但是,现在只能想想。 第511章 别拿这个哄我 白家商会那边,沈怀景也给小吴做了一些交代,但对商会是说要去卢城一趟,若是有急事,就去找白凤轩定夺。若是不急的事,就等他回来再处理。 他给陈宇打了个电话,让陈宇通知冯季同,明天随他一起去卢城出差。 “要我派别的人一起吗?”陈宇在电话里问。 “不用,就冯季同。江城这边,就辛苦陈局了。” 陈宇知道,沈怀景对冯季同可能有别的考量,他不便问。但刚刚遭遇了刺杀,就这么着急出差,陈宇也有点担心。 “沈少爷,注意安全!平安回来。” “嗯,谢谢陈局。” 挂了电话,沈怀景坐在办公室里想了想,看看还有什么是落下的。 正出神呢,小吴就进来了,“沈少爷,祈爷来了。” “请他进来。” 在决定去省城之后,沈怀景就做了很多准备,方方面面的。 他不是头脑一热,就想这么跑去省城。 他也知道,就这么跑去,那就是去给别人送人头。 祈爷与省城的帮派多有联系,所以在这一趟省城之行的准备工作里,祈爷是帮了不少忙的。 “沈少爷,我想了想,这一回,还是我跟着一起去吧。我呢,也想去看看方瑜那丫头。这都怀孩子了,我怎么也算娘家人,好歹也得送些补品去。” 沈怀景知道祈爷与方瑜关系好,而且也绝对可信,不然江城失守之后,祈爷怎么会冒那么大风险帮忙找他。 “祈爷这是拿方瑜当妹妹了。”沈怀景泡了茶,递到祈爷手里。 “那丫头,我喜欢。我从前,确实也个妹妹。但小时候家穷,生活不好,得了病,也没钱治,就死了。遇上那丫头啊,也是缘分。 她救了我的命,我们也投缘,我确实拿她当妹子看待。她是个不拘小节的,活得也潇洒,也不知道谁她给欺负了。敢把老子妹子的肚子搞大,还不见人,我要是抓到那小子,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祈爷一说起这个,还上火呢。 沈怀景可没敢把齐荣跟方瑜那点事告诉祈爷,只是说,听闻方瑜怀孕了,所以婚礼也取消了,现在的情况不是太好。 “有祈爷同行,那自然好。到了省城,有些事,还得劳烦祈爷多费心。” 沈怀景没说自己要去。 他不是信不过祈爷,他是觉得,他要去省城这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省得路上出些幺蛾子。 毕竟,还是有不少人想要他沈怀景的命。 军营里,齐荣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只待出发。 白凤轩把人叫了过来,看了齐荣好久,最终才开了口。 “我把我媳妇交到你手里,我只有一个要求,要他活着回来。能做到吗?” 齐荣应道:“少帅放心。就算是我自己折在了省城,也会让沈少爷安全回来。” “你折个屁,你折。你也给老子安全回来。一个个的,都他娘的倔种。老子都快把那点小火苗给掐灭了,要不是你非来闹那一趟。老子真想打死你。” “少帅就留着等我回来再打,随便你打,绝对不还手。” “老子还怕你还手?打不死你!” 齐荣知道白凤轩的心情。 沈怀景决定要去省城,他很高兴,但又很不高兴。 他不想让沈怀景去。 但他没有立场开口劝。 他只在心头默默地告诉自己,齐荣,就算是你死了,你也不能让沈怀景有半点事。不然,你对不起便宜弟弟,也对不起少帅。 他也给带去的这十人下了死命令,任何时候都以沈怀景的安危为重。 哪怕是他们十人都没了命,也不能让沈怀景有事。 但这话,其实逻辑有问题,只是他们的心是那样真切。 沈怀景回沈宅收拾东西,他没去跟许曼妮告别,他也不想让许曼妮知道。 白凤轩靠在门框上,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 媳妇要走了,还是去很危险的狼窝。 他想跟着去,但他不能。 他要走了,江城就真的麻烦了。 虽然可以让白老二或者是胡天瑞暂代,但如果他与沈怀景都困在了省城,江城就已经很被动了。 他希望媳妇不去。 但希望的肥皂泡破灭了。 现在是多看一眼媳妇,就多一眼。 沈怀景收拾好行李,回头就见白凤轩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心疼。 “轩哥哥!” 白凤轩别过头去,不想看小兔子的笑脸。 他都快伤心死了,小兔子怎么还笑得出来,一点都不觉得离开他很舍不得吗?一点都不觉得前路很危险吗? 怎么有那么笨的小兔子。 “轩哥哥!” 沈怀景把他的脸给掰过来,双手捧着,“凤轩,我爱你,特别爱你。” “别拿这个哄我。” “没有哄。因为特别爱你,所以想长长久久跟你一辈子。所以,我一定会回来的,一定。等我!” 再好听的话,也改变不了媳妇要走的事实。 白凤轩怎么可能心情好。 如果把小兔子关起来,确实可以把人留住,但那样就太伤感情了。小兔子有自己的想法,不管他认同还是不认同。 即便是到了现在,他的心仍旧在不停拉扯。 他白凤轩这辈子,从未像现在这么不安。 “小景,能不能......” 沈怀景亲了他一口,“你答应了的。我也答应了你。” 白凤轩垂下眼眸,所有的担心,不舍,全都写在脸上。 “没事,放心吧。对了,我还没给曹大当家写信,要不,你给曹大当家写封信。就如今国内的局势来看,不出一年,大概咱们周边就会有大的变化。 凤轩,留给咱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乱世求生,不就是险中求嘛。图元良只要不是真的傻透了,他就不会这时候跟你弄个你死我活。 兔死狗烹,对谁都没有好处,谁也没有好下场。信我,我肯定安安全全回来,然后......嫁给我的轩哥哥......” 沈怀景太会拿捏他了。 若是平时说这个,他肯定高兴疯了。 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高兴不起来呀。 他如何能不担心,他如何能让他去危险境地,自己还帮不上什么忙。 第512章 男人的眼泪,果然不值钱 第二天一早,冯季同就上了前来接他的车。 昨天陈宇通知他要随沈怀景去卢城出差,他就觉得这事很奇怪。 不管是去哪里出差,他这个刚来不久,只在江城警察局档案室里天天整理案件资料的人,跟着出差能做什么? 就算沈怀景想要历练他,去卢城做什么? 江城有的是机会历练。 而且,他问过陈宇,陈宇也说不知道,让他跟着去就是。 为此,他昨晚还特地请了白家商会的一个熟人吃饭,侧面打听了一下沈怀景到底要去卢城做什么。 不过,那人也没给他什么新消息。 只是,闲谈之间,那人说了一句,听说白家大少爷在卢城招了不少兵,弄了个保安团。没准啊,是沈少爷不放心大少爷的保安团吧。 白家兄弟的事,说不清楚。 虽然,这也是一种可能,但冯季同觉得,真要因为这个,大概也不会让沈怀景去。 没有得到什么可用的消息,冯季同又不得不去,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自打那天沈怀景来警局见过他之后,他就有一种感觉,就是沈怀景好像是知道了些什么。 按说是不应该的,但人的第六感还是一次次提醒他。 于是,他后来发现,他好像有被人盯着。 他不知道盯着他的人是谁派的,但这里江城,不是白凤轩,那就是沈怀景。 只是,他到底哪里露了马脚。 冯季同没能想明白,而他在出城后的官道上,已经看到了沈怀景。 沈怀景站在路边跟人说话,那个男人是船运行的祈爷,青帮的人,跟方瑜有交情,他知道的。 青帮的人也会跟着去。 他一下子想到了方瑜。 难道,不是去卢城,而是去省城。 带着他去省城,是方瑜出了事,还是...... 冯季同这一刻有点慌,但车子已经停下,他只得长吸了口气,赶紧下车。 “沈少爷!” 沈怀景回头看他,然后才点头,“学长来了。” 沈怀景笑着说话的时候,眼里总带着柔软,像是特别容易亲近一般。 但是,就是这个看起来书生模样的人,温柔的人,昨天才在临江门外杀了那么多人。 昨天那事之后,谁人谈起他沈怀景,不是说又大义,又狠,又疯狂。 大义是,他确实为江城百姓做了很多事,为江城在战后恢复发展尽了全力。 强权手段,高压政策,打击的是奸商,但对老百姓有利,对老百姓是福。所以,老百姓是很爱他的。 说他狠,那就是看着人畜无害,杀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 说他疯狂,那就是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居然跟白凤轩亲嘴。 娘的,完全没眼看。 这些老少爷们,这辈子别说看男人跟男人亲嘴,怕是都没有看过男人跟女人亲嘴。当然,自己的不算。 江城,风气没有那么开化。 当然,江城的风气也没有那么死板。 毕竟,白凤轩已经疯得很出格了。在白凤轩身上的事,这也不算什么大惊小怪。 冯季同看了一下跟随的人,除了祈爷带的两个人,其他十来个人都是精兵。也对,沈怀景刚遇袭,出远门多带几个人也正常。 但他为什么在列? 他想不到别的,所以才更忐忑。 白凤轩没有来送行。 沈怀景不让他来,说到时候哭哭啼啼的,自己心里难受。 只是临出门前,白凤轩把人按在墙上亲了好一阵,最后沈怀景的嘴唇都有点肿了,而白凤轩的小朋友也开始表达着想法,他们才停下来。 “你......我可以晚一点......”沈怀景说。 昨晚,沈怀景都准备好了让他折腾一通,但他偏偏没有。 只是把人抱着,也不说话,也不睡觉,就那么抱着。 “我可以让你出不了门。”白凤轩说。 沈怀景只得摇头,说等回来再补偿他。 白凤轩都没有送他出门,甚至没有送他下楼。 沈怀景下楼之后,又倒了回去,然后扒开白凤轩的衣服,在他胸膛上咬了一口,那里挨着心脏的位置。 一个带血的牙印就留在了那里。 他抬起头来看白凤轩,“那天晚上,一直哭,是装的吧?” “男人的眼泪,果然不值钱。”白凤轩说。 沈怀景捏了他的鼻子。 从前,沈怀景流泪的时候,白凤轩不只一次说过,男人的眼泪不值钱。 他想用眼泪留下沈怀景,也没能如愿,果然是不值钱的。 “值钱!”他补了一句,“在我这里,轩哥哥哪里都值钱。所以,舍不得看你哭!” 他踮起脚尖亲在白凤轩的眼睛上。 白凤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心里的不舍也好,担心也好,难过也好,都融化在这温柔又宠溺的一吻里。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如果他的小兔子有半点差池,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灭了第九军,屠了整个省城。 所以,他昨天早上才会当着江城那么多人的面说那句话。 他相信,会有人把他的话传到图元良的耳朵里的。 省城,图元良已经收到了消息。 白凤轩与沈怀景头一天遇刺,第二天沈怀景就在江城大开杀戒,白凤轩还放下了狠话。 他想,沈怀景终于要来了。 其实,发出那份电报的时候,图元良觉得,沈怀景不敢来的。 谁都能看明白的结果,沈怀景就算再傻,白凤轩也不会让他来。 但是,如果沈怀景真的来了,他其实是高兴的。 至少,这样的对手值得他敬佩。 “军长,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图元良正想江城的事,副官就匆匆进来。 “不见了?找啊!那么多人,连个孕妇都看不住。” “已经在找了。那边的庄子离城比较远,小姐又身体不太好,应该走得不远,会找到的。” 副官安慰着图元良。 图元良起了身,拿了外套急匆匆出门。 方瑜这时候跑了,如果出了什么事,他既不能跟自己母亲交代,也没法跟沈怀景谈。 沈怀景决定来省城,恐怕一半的原因也跟他的表妹有关。 他得找到方瑜,不管为了谁。 第513章 天大的误会 沈怀景在江城杀人的事,也传到了周楚洋的耳朵里。 一并传来的,还有沈怀景跟白凤轩不顾廉耻,当着全江城的人亲嘴。 白凤轩还让沈怀景嫁给他。 简直就是不要脸到极致。 床上那点事,非得拿到光天化日之下表演,生怕没人看。 周楚洋打心里觉得两个男人做那种事,极其恶心变态。 如今,他在省城虽做了省城的稽查处长,听起来好像很了不得。其实,他很清楚,他就是图元良手里的刀,干脏活的。 只是,他现在没得选。 当初,为了脱离他家老头子的掌控,他利用去省城做生意的机会,搭上了蒋方良。 当然,他也不是没想过直接搭上图元良。 只是,他没那个机会。 送礼,图元良不收。 请客吃饭,人家也不来。 摆明了没有看上他这么个人。 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搭上蒋方良之后,他也发现了对方的心思。不肯屈居人下,想取而代之。 周楚洋就送钱给蒋方良,因为他知道,养兵就得花钱。蒋方良缺这个,而他能给。 周家的钨砂矿以前也是运到广州卖出去,但一直没有特别好的门路,毕竟他们在那边没有自己的代理人。 有东西,也不好卖,毕竟能买钨砂矿的主顾也不多,各方都知道他在广州没有靠山,所以都压着价。 后来蒋方良给他找了靠山,广州商会的季容真。那之后,周家的钨砂矿都由季容真代理。 他们只需要把货运到广州就行,剩下的事不必他们操心。 但坏处是,钨砂矿一半的收益被抽走,这就跟喝周楚洋的血一样。 所以,周楚洋跟蒋方良之间,关系也并不牢固,彼此利用罢了。 蒋方良打下江城,按原本的计划是,在江城休整几个月,不回省城。由此,与图元良各据一处,姓蒋的也算是有了自己的根据地。 而周楚洋自己也能借此掌握江城的许多事,他甚至想过,让蒋方良的军队彻底为他服务。 毕竟,蒋方良这个人不懂政事,而他与江城政府那些人,也算熟识,知根知底,知道他们的软肋在哪里,用起来也会更顺手。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白凤轩又把江城给夺回去了,而蒋方良还因此损失惨重,他也不得不逃出江城,到了省城。 他其实,并没有多喜欢省城这个地方。 自打他走马上任之后,也一样是深居简出,并不常露面。 公事都在家里办,能不出门,那就尽量不要出门。 他也知道,自己没死这事藏不住,江城那边应该已经知道了。 所以,但凡出门,他都很小心。 那两颗差点要他命的子弹,现在还被他放在床头,每天睡之前和醒来之后都得看看。 沈怀景恨他入骨,他知道。 同样的,他也恨沈怀景入骨。 “处长,刚刚收到消息,图军长好像在找人。” 周楚洋拿着子弹正回想当时中枪的情景,就有下属来报。 “找什么人?” “这个不清楚。不过......前些天,图军人的人接了江老头出城,应该是去给谁看病。” “怎么现在才报?”周楚洋怒道。 “属下该死。当时想着,江老头都没几天活头的一个大夫,就算是图家的人请去看病,也不足为奇,所以就......” “蠢货。江老头可是在宫里做了多年太医的。当初,图元良想请他给老太太看病,人家不肯,那是在人家门口跪了一夜,这样的人,你觉得图元良能请去随便给别人看病吗?” 图老太太如今住在城里,带着江老头往城外去,那肯定是生病的人也在城外。 “去查一查图家在城外有没有别院。” 下属领命而去,周楚洋大概已经猜到,生病的可能是方瑜。 方瑜这个人,周楚洋从前真没有放在眼里。 不过是个医生罢了。 当初白敬轩中枪之后,是请这个女人来做的手术。他当时虽然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但也听人说过。 后来见到这个女人,还是蒋方良拿下江城之后。 蒋方良的手术在江城无人敢做,是方瑜赶去江城做的,而后才知道,她是图元良的妹妹。 而且,他还打听到一些消息,这个方瑜也曾在法兰西留学,八成与沈怀景是认识的。 后来的一些事也证明,他们就是认识的。不只认识,好像关系还不错。 其实,这些跟他没什么关系。但现在...... 他太想弄死沈怀景了,那么,跟沈怀景有关的一切都很重要。 还有那个江老头,曾经去江城给白凤轩看过病。按他的心思,直接把江老头给抓起来,然后把消息递到江城去,看看白凤轩和沈怀景是个什么心情。 但是,他又不能。因为,江老头也给图老太太看病,而且,图元良未必不知道江老头可能是白凤轩安插在省城的眼睛。 不能对江老头下手,但江家的其他人总是可以的。 既然是看病,那肯定就会抓药。 于是,第二天,下属便把之前江老头出城看诊开的方子拿到了。 “找大夫看过了吗?”周楚洋不懂医理,也看不懂药方是治什么的。 “看过,是保胎的。” “保胎?” 周楚洋笑了起来。 图家在城外的庄子上确实养了个人,这是昨晚下属查到的。庄子外面还派了一个连的兵力看守。如今那宅子里没人住了,应该就是人跑了。 难怪图家的婚礼临了给取消了,原来是新娘子有喜了,但孩子不是新郎的。 这可太好玩了。 方瑜有了,谁的? 在省城,可没人敢搞大方瑜的肚子。 而方瑜在江城待了那么久,回到省城就有了。难道是沈怀景? 也是,如果不是两个人有私情,那会儿在江城的时候,方瑜为什么冒那么大险找沈怀景。 沈怀景不喜欢男人。 从前是这样,现在应该也是。 毕竟,爬白凤轩的床,也是他示意沈怀景做的。 而且,沈怀景要真喜欢男人,那时候就跟白凤轩好了,不至于有后来那么多事。 就算是沈怀景当时身不由己,被父亲给送出国去。但他了解沈怀景,沈怀景重情,不可能八年都不联系白凤轩。 而且,沈怀景在法兰西结过婚。虽然他看到过合影的照片上不是方瑜,但谁又敢说沈怀景在法兰西就没有别人。 这样一想,周楚洋就明白了。 难怪图元良要把方瑜嫁人,毕竟跟江城已经水火不容,而且就算不是水火不容,图元良也肯定不会接受一个让男人睡过的妹夫。他丢不起那个人,这才要把方瑜偷偷送到城外的庄子上关起来,还派了一个连的兵力看守。 第514章 又遇刺杀 如果他先找到方瑜,会如何? 这个念头起来的时候,周楚洋就立马开始行动。 方瑜怀着孩子,而且可能肚子里的崽子还不太好,所以,方瑜不可能跑太远,更不可能跋山涉水去江城。 因为,搞不好孩子就会在路上掉了。 而江老头给方瑜看过诊,这时候,方瑜如果想把自己藏起来,找江老头应该是最妥当的办法。 周楚洋一边派人盯着图元良的人,一边派人盯着江太医家。 此时,江城那边却传来了新的消息。 沈怀景往省城来了。 周楚洋收到信息,嘴里扯出一抹‘来得正好’的笑意,他甚至觉得,沈怀景此时来省城,应该也是知道了方瑜怀崽。 如果方瑜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沈怀景的,这种时候,沈怀景怎么可能来省城。 难道,他就真不怕死吗? 还是觉得图元良不敢杀他。 就算图元良不杀他,还有他周楚洋。 沈怀景,你真是小看我了。你敢来,那就等着把命留在省城吧。老子身上的两个弹孔,一定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周楚洋笃定了方瑜怀的是沈怀景的孩子。 只是,沈怀景跟白凤轩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想不明白,也弄不明白,他甚至都没有怀疑过,自己可能想错了。 于是,要恶心一下白凤轩的念头起了,同时,也是想掘了沈怀景在江城的倚仗。 要是白凤轩知道沈怀景跟别人有崽子,白凤轩还能要他? 怕是连那孽种和女人也得一并杀掉。 沈怀景啊沈怀景,你居然敢在白凤轩那个疯子面前玩恐慌暗渡陈仓。 老子就得让你知道,玩火是多么危险又刺激的事。 沈怀景一行人已经离江城很远了,而之前通知冯季同是去卢城出差,如今他也看出来,完全不是一个方向。 冯季同知道,这就是去省城。 “沈少爷,咱们这是改道去省城吗?”冯季同明知故问。 “哦,本来是要先去一趟卢城办些事的。不过,临时得了消息,省城那边出了点事,所以先去省城。学长,没关系吧?” 冯季同哪敢说有关系。 带着他去省城,这肯定是之前就打算好的。 但却不跟他明说,难道是怕他早早得了消息逃了。 冯季同心头的不安越发放大了些。 方瑜失去了联系,在省城的人一直没有找到方瑜的踪迹,省城那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如今他在路上,也无法与省城那边的人联系。恐怕,此刻就算能联系上,也未必知道省城到底有什么事。 沈怀景这时候去省城,就真不怕图元良杀了他吗? 冯季同想不明白呀。 “沈少爷哪里话。我呀,还没去过省城呢,倒是从前听方瑜提过。” 他主动提及方瑜,想试探一下沈怀景的反应。 沈怀景‘嗯’了一声,点点头,“省城确实是个好地方,也难怪我之前想留方瑜在江城,她死活不干。” 冯季同觉得这话不太好接。 不,他是不知道怎么接,才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车子在路上跑着,因为路况不太好,颠簸得有些厉害。冯季同回国这几年都在北平、上海、广州活动,很少走这样的公路。毕竟,那边的交通条件更好。 这一路上的颠簸,他的屁股都快散架了。这边没有火车,出行能有这样的汽车,已经算是了不得了。 “咱们明天能到省城吗?”冯季同看了一眼车窗外。 秋已深了,这边的秋天倒不像北方,一片萧瑟,但也很有秋天的味道。 树叶黄了,草木枯了,山川到底是添了些颜色。 “明天晚上能到,如果快一点的话,没准儿天黑前能到。” 沈怀景刚说完,车胎砰的一声,整个车身便往右边歪斜。 “沈少爷,可能是爆胎了。”开车的士兵回头说道,“我下去看看。” 士兵下车检查车胎,沈怀景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卡车,再转过头来时,目光对上坐在副驾的齐荣。 “我去看看。” 齐荣立马下了车,而他腰上的手枪,随之取下,双枪在手,俨然是要去杀人的架式。 冯季同看到了,心下一紧,“沈少爷,咱们这是......” “学长莫怕。可能就是虚惊一场。真要有事,我也会保护学长的。” 沈怀景给了他一个‘有我在,你安心’的眼神。 冯季同可安不了心。 刚才他就注意到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人影子都看不着。而且,周围还是山,他就算再没常识,也看过一些古代的小说,知道像这种地方最容易有土匪出没。 他们这样的,难免不被人盯上。 如果土匪人多,就沈怀景带的十来个人,能行吗? “沈少爷,别下车!” 刚才下车检查车胎的士兵在车窗口跟沈怀景说了一句。 沈怀景点点头。 冯季同听到这话,脸色都白了。 他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这一趟江城之行,也不是他想来的,只是他与方瑜的关系特殊,让他来江城,主要是确保方瑜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白家军做大了,他们要掌握这支力量。 几个士兵把车子围了起来,冯季同的心跳得有点快,下意识地抓着衣角。 他可不想死在这里,但此刻,他也没法逃,只能寄希望于这些人真能守住他和沈怀景。 “沈少爷,是土匪吗?” 冯季同的声音有点颤。 沈怀景看了一眼窗外,“可能吧。不过,我的仇人比较多。也不一定是土匪,可能是某些对我心怀怨恨的人。毕竟,我之前才在江城杀了好些人。人家的命也是命,想杀我报仇,也是理所应当。” 沈怀景说得云淡风轻,就好像快要到来的厮杀不是冲他沈怀景来的一样。 “只是,连累了学长,我心有愧。” 沈怀景这话说得没什么诚意,但表情还是很真挚的。 冯季同想说没关系,也想笑一下,但说不出来,笑也笑不出来。 一颗子弹飞过来,打在了车门上,声音有点响,冯季同下意识往沈怀景那边扑了一下。 这才发现,沈怀景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枪。 冯季同的心颤得厉害,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手枪。 “学长,没事!” 外面是枪声,时不时还有子弹要打在车上,冯季同听得真真的。这时候说没事,他如何能信。 一声爆炸响起,冯季同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炸开了。 他止不住地发抖。 沈怀景则低下头来看他,“学长在法兰西也是经历过战争的,怎么胆子这么小?” 冯季同没法回答。 他是经历过战争,但他又没上过战场,那时候,他躲在住处的地下室里,而且存好了足够的粮食。他没想为别的国家尽一份力,他迟早是要回去的。 “胆子这么小,可干不成大事。” 因为手雷炸开的声音很响,冯季同没有听得太清楚沈怀景的话,但他隐约觉得,自己可能早就被沈怀景看穿了。 第515章 怕的话,他们就不杀我了吗 路上的小插曲,来得很突然,结束得也很快。 冯季同吓得不轻,一直用双手护着脑袋,就那么趴在座椅上。 这点小插曲是意料之内的,毕竟他出了江城这事,不可能瞒住人。 有人盯着他,便会有人一路跟着,寻找机会。 这都快到省城了,如果路上一直没有人下手,那才真的奇了怪了。 不多会儿,齐荣到车门边,“沈少爷,都清理干净了。一共六个人,但看不出身份来。” “没关系。大家都好吧?有没有人受伤?”沈怀景更担心这个。 “有一个士兵受伤了,不过是轻伤,不要紧。” 沈怀景点点头,“把车胎换了,赶紧离开这里吧。” 冯季同听着沈怀景说话,似乎没从他的话语里听出半点紧张和害怕,反观他自己,他就差远了。 他没经历过这些事,他确实害怕。 此时,他才抬起头来看沈怀景,正好对上沈怀景垂眸看他的目光,“学长,没事了。” 他的嘴角还带着些许的笑意,像是温柔安慰,但冯季同笑不出来。 冯季同这才起了身,很是警惕地看着车窗外,几个士兵围在车子周围,也替他们挡住了可能会来的危险。 有士兵在更换备用的轮胎,齐荣被前面跑回来的士兵叫了去,沈怀景不动声色的看着。 祈爷过来问了一句,“沈少爷,没事吧?” “没事。祈爷受惊了。”沈怀景看着车窗外露了半张脸的祈爷。 “这他娘的,居然还遇上这事。” “是我连累了祈爷。” “说哪里话。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看这些人也是想死想疯了。我刚才看了一眼死的几人,有一个似乎有点眼熟,像是在江城见过。不过,这事得回了江城再查,现在......”祈爷回头看看这四周,“这鬼地方,得赶紧走。” “嗯。谁的人都不打紧,反正想杀我沈怀景的人多了去。” 沈怀景叮嘱了几句祈爷后面的路小心些,就看到齐荣快步从前面跑过来。 “沈少爷,前面还有东西。幸亏是咱们的车胎爆了,要是没爆胎,再往前走几米,大概就麻烦了。路上有提前安置好的炸弹,还有人躲在草丛里拉绳。不过,枪战起了,那人跑了。现在恐怕没法抓人。” 沈怀景点点头。 “等轮胎换好之后,我会让后面的卡车走前面,这样也安全一点。” “让后面开车的兄弟也小心点。” 齐荣嗯了一声就去后面安排。很快,车胎也换好了,车队重新出发。 只是经历了这件事,冯季同就跟只受惊的兔子一样。 车子走了十几分钟,冯季同到底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不怕吗?” “怕什么?” “这些人杀你?” “怕的话,他们就不杀我了吗?” 冯季同没法回答。 “他们若能杀了我,那是他们的本事。他们若是杀不了我,反倒被我的人杀了,那是他们技不如人,运气也不好。” 冯季同听完这话,突然就回想起枪战时沈怀景说的那句话。 说他胆子小,说他成不了大事。 如果他现在就跟沈怀景坦诚来意,是不是机会更大一点,至少关系没有弄得太坏。 更何况,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他们也没有与白家军动过手,也不是敌人。 如果白家军愿意,那不是皆大欢喜。 就算不愿意...... 他其实无法想象不愿意的后果。 从前,只知道白凤轩是个疯子。现在他觉得,沈怀景也疯得厉害。 这样的沈怀景,早不是几年前在法兰西他所认识的沈怀景。 也难怪,能被方瑜那丫头那般看中的人,怎么可能没点能耐呢。 沈怀景路上遇袭,好在有惊无险,也无人员损失。 当晚,他们住在一个镇子上。 齐荣给沈怀景打了热水来洗漱,一墙之隔,住的就是祈爷和冯季同。 冯季同吓得不轻,晚饭也没吃多少,洗漱之后就早早睡下了。 祈爷不同,祈爷是走江湖的,见过的风浪多了去,倒也没把这点事放心上。这会儿正哼着曲,抽着烟,似乎心情还不错。 冯季同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翻去,最后坐起来,“祈爷,今天咱们遇袭了,你就不怕吗?” “怕啥?走江湖的,遇到的匪多了去,这要怕,那就没法活了。” 祈爷抽了口烟,看向冯季同,之前沈怀景跟他交代过,把冯季同安排与他同住,多留意这人说什么,做什么,反正不能让这人跑了。 “你们读书人,没见过这些场面,倒也正常。以后啊,你见多了,自然就习惯了。不算事啊,该睡睡,该吃吃。” 冯季同可没法让自己那么淡定。 他再次躺下来,然后就不说话了。 祈爷依旧哼着曲,心大得很。 沈怀景也有些睡不着,一方面是车子颠簸劳累,另一方面是他在想白凤轩。 没有便于携带的小型电台,所以如今在路上,有事也不能及时通知道白凤轩。哪怕是他想那个男人,也没法说一句。 等回了江城,得让萧恒想个办法,看看能不能弄个便于携带的小型电台。 “沈少爷,今天那些人,不像是军人。我有查看他们拿枪的手。” “嗯。图元良不会费这个劲。毕竟,我到了省城,就随便他揉捏了,他不会多此一举。” “那是周楚洋那个狗东西,还是上回那些人?” 齐荣一直想着这事。 主要是埋在路上的炸弹,让他后怕。 如果车子没出问题停下来,真就那么开过去了,后果不敢想象。 虽然他做了很多万全的准备,也足够小心了,但面对这些突发的问题,齐荣还是觉得压力很大。 他觉得对不起沈怀景。 “是谁都不重要。咱们明天得快一点,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省城。” “我知道。” “行了,睡吧!”沈怀景翻了个身,哪怕他还睡不着。 房间里安静下来,但过了一会儿,齐荣又问了一句,“沈少爷,你能帮孩子取个名字吗?” 沈怀景没应,他心想,你这家伙,方瑜让不让你当爹还不一定,你就开始想名字,早了。 第516章 你得保证你自己活着,不然就没有后账 图元良昨晚没怎么睡。 方瑜一直没有找到,他哪里睡得着。 早上正用餐,副官便急匆匆赶来,他示意副官去楼上的书房再说,便起身跟图老太太说了一声,上了楼。 图老太太心里惦记着方瑜,想着这两天去城外看看那丫头。 出了这样的事,老太太的心情也很复杂,而且她还听说方瑜最近吐得厉害,也不知道吃了药,有没有好一些。 不管是图家还是方家,在省城都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她是真没有想到自己的亲侄女会未婚先孕。 要不是怕人家说些难听的,让方瑜以后不好嫁人,她断不会让亲侄女搬去城外的庄子。 是的,到了今天,老太太都还想让方瑜嫁人的。 书房里,副官小声道:“刚收到消息,沈怀景一行人昨天在路上遇袭了。咱们的人去看过,死了五六个,但身份暂时还没有查明。” “他在江城那么高调杀人,当然有不少人想要他的命。到底是年轻......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离省城已经不远。按现在的速度估计,路上不出意外的话,傍晚之前,应该能到省城。” 图元良点点头,“你亲自带人去城门口接一下吧,我不想他在没有见到我之前,就把命丢了。对了,齐荣那狗东西也来了吧?” 副官点点头。 有齐荣就行,他得亲手弄死齐荣。 “小姐那边还没有消息,有没有可能,小姐去了江城?”副官问。 图元良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 但方瑜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这时候,方瑜应该不会去江城。如果她想去江城,一开始就会直接逃婚,而不是跟他坦白怀了孩子这件事。 他觉得,方瑜并不想让齐荣知道她怀孕这件事。 那个丫头啊,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对于方瑜的失踪,图元良其实有别的想法。 比如,方瑜一直为其做事的那些人。 一个连的兵力守在宅子外面,如果没有外援,方瑜怎么可能逃出去,而且逃出去就没了踪迹。 如果是那些人帮忙,他恐怕也找不到方瑜了。 也是他糊涂,当初就应该问清楚,方瑜到底为谁做事,此时也不至于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 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图元良没有找到方瑜,但有人找到了方瑜。 此刻,方瑜躺在床上,手脚被绑缚着,已经勒出了红痕,看着有些触目。 她还没有醒,头发有些凌乱地搭在脸上,眉头一直皱着,像是睡着了,也不太安心。 门,被吱呀着推开了,周楚洋缓步进来。 大概是这动静惊着床上的人,方瑜一下子惊醒过来。 虽然此时落了下风,但眼里却没有半点惧意,她看着走向她的周楚洋,“我们无怨无仇!” 这个开场白,是要好好谈的意思。 周楚洋笑了一下,“方医生说笑了。方医生,虽然你可能认识我,但我还是想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周楚洋,沈怀景的发小,他一定跟你提及过我。也是你表哥图军长的同谋。” 同谋这个词很讽刺,也一下子拉低了图元良的品味。 方瑜没说话,静静地等着周楚洋的下文。 “听说,方医生跟我那发小关系很是亲密,又一起在法兰西留学好几年,其实,咱们早该认识的。不过,今天也不算晚。” 周楚洋说亲密的时候,还看了一眼方瑜的肚子。 她怀崽子的事,恐怕周楚洋也知道了。 方瑜昨晚被人抓到的时候,就已经悔了。 如果没有从那宅子里逃出来,她怎么会落到这个人渣手里。 但现在悔也没有用。 昨晚她很久才睡,就是在想,这些人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其实没有她看起来那么淡定。 如果她肚子里没有崽子倒还好,如今有了这崽子,真是处处掣肘。 “方医生且在这里安心住着,毕竟,你如今也不是一个人。”周楚洋坐到了床边,伸手替她解开脚上的绳子,像是很惊讶一样,“哎呀,这些粗人,瞧把方医生给弄的,这都红了。一会儿啊,我让人拿些药膏来,擦一擦,很快就好。” 这个人渣说着最好听的话,却做着最恶心的事。 把方瑜手上的绳子解开之后,周楚洋抬起头来,笑着看她,“别想着动什么心思,这样会弄伤方医生的。你自己倒没什么,你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伤着了,那多可惜。” 周楚洋在威胁她,但她还没办法。 “周先生准备关我多久?” 方瑜摸了摸被绑得发红发痛的手腕,话语淡定。 “别说关这个字。我呀,就是留方医生做客。你看,你在城外那庄子也是住着,在我这里,一样住着。你放心,吃穿用度,我一样不缺方医生的。你只管好好养胎,差什么,想吃什么,尽管跟下人说。” 话音落下,周楚洋叫了外面一声,一个老妈子便进得屋来。 “这是王婶,以后由她照顾你。” 说完,周楚洋又对老妈子说,“方医生给我照顾好了,若有半点差池,你的脑袋也不保。” 老妈子吓得连连说是。 周楚洋也没有跟方瑜再聊会的意思,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这就要走。 方瑜在他出门前问了一句,“周先生,你这么对我,就不怕我表哥找你后账吗?” 周楚洋回过头来一笑,“方医生,你得保证自己能活着见到你表哥。不然,就没有找后账一说。” 方瑜心下一怔。 那是最坏的结果,她知道。 不,也许不是最坏的结果,是周楚洋早就想好的结果。 看到方瑜的脸色白了一下,周楚洋很满意这样的反应,又道:“哦,忘了跟你说了。你那个......怀景啊,今天就到省城了。你猜,他要是知道你在我手里,会怎么样?会不会拿自己来换你呢?我可真好奇结果。他若是不换你,你可能......一尸两命哦......” 大笑着离开的人,心情自然好极了。 但床上的人,双手紧攥着被子,仿佛要把那被子给攥出水来。 第517章 走城门 再有半个小时就到省城了,沈怀景便让车队停下来,今天走得快,时间还早。 此行十几个人,齐荣带的人都是全副武装。这些东西都是在路上用的,但要这样带进省城,怕是不行。 所以,要在这里等江太医的人来。 出门之前倒是给江太医发过电报,说是今天到省城,但具体的时间确实没有确定,因为也不知道路上顺不顺利。 沈怀景下车准备抽烟,冯季同见车子不走了,但也没敢下车。 他趴在车门边问了一句,“沈少爷,这是不走了吗?” 沈怀景刚把烟给点上,抽了一口,随口答道:“时间还早,歇会。” 冯季同看不出来这有什么好歇的。 不过,在这里和进城,冯季同还是觉得这里更安全一点。 毕竟,进了省城,那就是瓮中捉鳖了。 齐荣安排好人警戒,然后到了沈怀景身边,他是一刻也不敢大意。 祈爷也从车上下来,伸了伸懒腰,朝沈怀景走过来,“沈少爷,我跟省城的兄弟约了在前面碰头,先了解一下省城的情况。我去看看人到了没有。” 此行,祈爷也很小心。 沈怀景便让齐荣派了两个人跟着一起去。 齐荣又给沈怀景递了水,沈怀景便拿着水壶走到路边的石头上坐下,喝了一口。 “上回江太医是这在里送你们出城的吧?” 齐荣点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当时他被药给迷晕了,其实不太清楚。不过,同行的人倒是跟他说过,是这个地方。 “应该是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 沈怀景抬眼看他,虽然脸上并没什么表情,但沈怀景觉得,齐荣应该是最着急的那个。 “进了城,别着急,现在也不是急的时候。” “我知道。我不会乱来。” “图元良......他可能不会放过你,你得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 “江太医生在电报里说,方瑜曾求过他,别把怀孕这事告诉你。我想,她应该是不想让你知道。她的性子我了解,她若不想让你知道孩子的事,大概也没想让你认这孩子。图元良不会放过你,我还能替你想办法,但方瑜若是......” 沈怀景有点不忍心说下去,但他又觉得应该提醒齐荣。 “没关系。她不让我认,我就不认。确认她跟孩子好好的就行。我本来也配不上她,她还愿意生下我们的孩子,哪怕一辈子孩子都不认我,我也不怨她。” 沈怀景倒是没有想到,齐荣这些日子把什么都想得明白。 “行,既然你想得清楚,那我也不多说了。” 冯季同看着不远处的沈怀景与齐荣说话,但没听到说什么。 他看了一下四周,这里也不适合跑。 昨晚,他其实是动过心思的。 半夜起来上厕所,就想找机会开溜。哪知道,他才刚下楼,就听到祈爷在身后说,“冯先生,去茅房也叫我一声,这大半夜的,你要掉茅坑里头,还没人捞你。” 话说得恶心人,但冯季同已经明白,他没机会逃。 房间里祈爷看着,房间外面怕是还有眼睛盯着他。 他要真想逃,搞不好沈怀景都懒得抓他回来,直接让人开枪打死他。 他不想死。 冯季同有些走神,没多会儿,祈爷从前面快步回来,然后到沈怀景跟前说了一下城里的情况。 片刻之后,刚才跟着祈爷去的士兵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过来,沈怀景便起了人,这人他认识。 “江大夫!” 来人是江太医的儿子,一脑门的汗。 “沈少爷。父亲不便出门,便让我来通知你。图元良已经盯上江家了,之前能带着你们进城的路,怕是也不安全。而且,来之前,我让店里的伙计去城门口看了一眼,图元良的副官亲自带了人守在城门口,怕是在等你们。所以,父亲觉得,既然都来了,还是走城门。” “走城门?那要是他们直接动手抓人,我们这十几个人......”冯季同也不知道何时下车的,就么硬生生插了一句。 众人看向冯季同,他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立马闭嘴。 “辛苦江大夫了。走城门!”沈怀景说。 “沈少爷,那咱们这些装备?”齐荣绝对不会空手进省城,那无疑就是把他们一行人当成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找个安全的地方留一部分,其他的带着一起, 看看那位副官怎么说。” “万一......” “别想万一,先去了再说吧。” 已经走到这里,其实也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省城是人家的地盘,其实他们带再多的装备,人家要给拿下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 这一点,沈怀景早就想到了。 所以,他原本也没有想从秘密通道进城,他出发之前都给图元良回了电报,再偷偷摸摸进城,那就跟脱了裤子放屁一样,没那必要。他只是想让人把武器带进城,毕竟这些武器可能都会被没收。 既然不行,那就算了。 车子往省城去,眼看着城门就在前面不远处。 每一次到省城,好像心情都不太一样。 而这一次,应该比从前的每一次都会更深刻。 上一次离开江城时,有方瑜与图元良一起相送。那时候,方瑜是怕图元良不让他走,其实,他一点都不怀疑方瑜待他的真心。 但方瑜为其他势力做事,这也是肯定的。 至于说方瑜到底想让白家军怎么样,他得见了方瑜亲自问。 虽然有一些猜想,他也觉得离真正的答案很近,但再近也得对方亲口说。 “沈少爷,还真是图元良的副官!” 齐荣已经看到站在城门口的人,一身军装,背负着双手,曾经把他打了个半死,身上至今还留有那些鞭痕。 所以,哪怕这个人化成灰,齐荣也会认得。 沈怀景也看到了副官,便在离城门十来米处让人停了车。 沈怀景要下车,齐荣阻止道:“沈少爷,让我先去跟他交涉,你在车里别动。” “不用,你在车里待着,我没叫你,别下来。既然都到了这里,怕不怕的,都得面对。等着吧!” 沈怀景说完,推门进车。 图元良的副官也看到沈怀景下车,不过,他也没有动弹,就站在城门口,似乎是等着沈怀景过去。 沈怀景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大车,然后进城门口去。 第518章 进城 齐荣的手中紧握着双枪,如果那些人敢在城门口对沈怀景动手,他会不顾一切杀过去,把沈怀景抢出来。 其实,越往省城来,他的心就越不踏实,越后悔非要来省城。 他害怕不能兑现对少帅的承诺。 冯季同在车里死死盯着沈怀景的背影,不觉得掌心都出了汗。 他是实在搞不懂,沈怀景为什么非得这时候来省城,就那么想死? 就算想死,也不必带着他,带着这些人。 白凤轩也是,不是都说沈怀景是他掌心里的宝吗,怎么就敢让沈怀景来省城送死。 一个个的,都疯了。 他们疯他们的,干嘛得带上他呀。 冯季同的心跳得有点快,他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死在省城。 沈怀景走到副官跟前,微笑着道:“有劳副官到城门口接我。” “咱们军长也是怕沈少爷树敌太多,没法活着进这城门。” “只要图军长不想要我的命,其他的人,我还真不放在眼里。” “沈少爷倒是好胆量。请吧,沈少爷。”副官示意他上车。 沈怀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辆车,“副官,我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而且,你刚刚也说了,我树敌太多,所以我带的人手里都有些家伙。 我知道省城在图军长的治理下相当安全,但也保不齐有那些个不怕死的,非得要杀我试试。所以,你看,我手下那些人的家伙,好歹都让他们留着吧。这样,也少麻烦图军长不是。” 副官看了一眼那两辆车,轻哼道:“沈少爷,想让他们带着家伙进省城,你这不是为难我嘛。 你既是来了省城,又是咱们军长的客人,你的生死自有军长负责。你那几个人,就算带着家伙进去,在省城动起手来,那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又何必让我难做人呢?” 沈怀景知道,图元良不会让他的人带着武器进去的,所以留了一部分武器在外面,没准还能用得上。 当兵的,不能真没了家伙。 只是,真要硬带着家伙进去,在城门口闹上一场,还没有见到图元良就先撕破脸,那也没必要。 他向齐荣挥了挥手,齐荣心里虽是不愿,但又不得不听沈怀景的。 车子驶入城门,齐荣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冯季同在后排问了一句,“齐荣,咱们的枪都被收走了,万一要有什么事,怎么办?” “冯先生,你别乌鸦嘴!” 齐荣心情不太好。 冯季同这个人,齐荣第一眼瞧见就不太喜欢。 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是直觉吧。 虽然都是一副读书人的模样,但跟沈怀景不同。 他觉得冯季同看着就像有很多心眼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且,这一趟省城之行,沈怀景还非要带上这么个不相干的,他就更觉得这人是有问题的。 更何况,路上遇袭的时候,这个男人怕得要死,他就更看不上这样的男人。 这会儿口气不好,也是自然的。 冯季同不敢再问。 沈怀景上了副官的车,他们的车子在前面,齐荣让士兵坐到副驾,他自己亲自开。后面 跟着祈爷坐的那辆卡车。 周楚洋的人一直在城门口盯着,看到沈怀景上了副官的车后,便去给周楚洋通报消息。 周楚洋着实有些弄不懂图元良与沈怀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图元良的副官亲自去城门口,也没有当街抓起来,这可有点意思。让人再去探,我得知道,沈怀景这时候来省城做什么。” 下属领命而去。 周楚洋坐在书桌前,手中的毛笔本来正画画,此刻画了一半,倒也没了心情。 在那画上写下了沈怀景的名字。 “来人!”他盯着那名字片刻,突然朝外面喊了一声,便有人应声而入。 “权叔怎么还没回来?” 周楚洋突然就想到了权叔。 按说,权叔也应该回来了。 “昨日权叔来过电报,说是那边还得再耽搁几日。主要是白凤轩的人查得紧,有些事不太好处理,但让老板别担心。” “为什么昨天不报?”周楚洋心里总觉得不安。 “昨天给忘了。咱们的人在路上没能得手,就剩下一个捡了条命。再加上,又都忙着去找方医生,所以就......” 周楚洋心头莫名有点烦。 这些人做事还是不如权叔。 要不是如今他手里的钱不多了,也不会这时候让权叔回去处理那些产业。 能变卖的都变卖,短时间内,怕是回不去江城那边了。 所以,他得把钱捏在手里。 图元良给了他一个稽查处长的位置,说白了,就是让他干脏活。 脏活干得好,他得身背骂名,让世人厌弃。 脏活要是干得不好,图元良也就有理由要他的命。 这个破稽查处长,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但是,他还不能不干。 现在,他可没有别的选择。所以,他才要把方瑜捏在手里。 有了方瑜,既能拿捏沈怀景,也能拿捏图元良。 此时,沈怀景一行人已经下了车。 只是,这地方...... 他抬头看了一眼,这是白凤轩买下的那处阁楼。 “既然,这里是沈少爷跟少帅当年的爱巢,想来沈少爷还是更喜欢住这里。所以,咱们军长就没再安排别的地方。沈少爷放心,房间都让人打扫了,楼里的人也已经清干净了。你们这些人应该住得下。” 沈怀景笑了笑,“有劳图军长费心。多谢了!” 这里有太多他与白凤轩少年时的美好。 站在楼下,仿佛就能看到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从楼梯上下来,身后一定跟着一样无忧无虑的白凤轩。 那时候,真好。 “晚上,军长在红楼为沈少爷接风。” “替我谢谢图军长。对了,方瑜......她还好吗?” 沈怀景终于有机会问方瑜了。 站在一旁的齐荣,耳朵都竖了起来。 副官看了一眼他身边的齐荣,轻哼了一声,“咱们家小姐很好。不过,沈少爷,你身边这位恐怕得先跟我走一趟。不然晚上的接风宴,怕就没了。” 第519章 擦枪走火 沈怀景当然不会让齐荣这样跟他们走,这要跟着去了,就算齐荣不死,也得折半条命。 上一回,齐荣还没有怎么样,图元良就把齐荣打个半死。 而现在,齐荣既有枪杀图元良未遂,又有让方瑜怀孕,坏了方瑜的婚礼,无论哪一条,图元良都不可能放过齐荣。 所以,沈怀景道:“既然是图军长要见人,那就一起吧。” 副官的目光落在沈怀景脸上,图元良给他的命令是把齐荣带回去,也没有说不让沈怀景跟着。 既然早晚都得见的,一起也没什么不好。 副官道:“沈少爷想去,那就去吧!” 同行的十人都被留下,因为沈怀景知道,带着他们去并没有什么意义。而且,今天是处理齐荣的私事,齐荣未必想让这些人都知道。 只是,这十人到底不放心,看向齐荣,齐荣点点头,他们才拿了行李上楼。 沈怀景又叫了祈爷到一边交代了几句,这才又上了副官的车,与齐荣一道去见图元良。 他们去的不是图公馆,也不是军营,而是城里一处空置的宅子。 看得出来,宅子已经许久没怎么住人了,而且位置又很偏僻,倒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沈怀景与齐荣跟着副官进了宅子,两旁列队拿枪的士兵都盯着他们,一副今天这个门好进,但一定不好出的架式。 图元良坐在正堂的位置,虽然宅子老旧了,但正堂依旧大气,雕花的门窗家具虽都陈旧,但掩不住从前这家主人的豪气。 一杯闲茶在手,坐在太师椅上的图元良翘着二郎腿,军装整齐,军靴也擦得很亮。 旁边的桌上放了一把手枪,而沈怀景的目光先落在了枪上。 “图军长,好枪!” 这是沈怀景的开场白。 图元良微微挑眉,看向带着笑容的沈怀景。 “沈少爷想试试?” 图元良放下茶杯拿起那手枪,顺带拉开保险,便以枪口朝着沈怀景。 那样子,可不是想让沈怀景试试,更像是要一枪结果了他。 沈怀景欲上前,被齐荣拉住,他则回头安抚道:“荣哥,图军长是知道我爱枪的。有好枪,当然得试试。” 齐荣知道自己来省城是在劫难逃,他死了也没关系,让他死之前见一见方瑜就行。 但沈怀景不能。 万一..... 他的心一直悬着。 沈怀景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到图元良跟前,伸出右手来。 图元良没给,但枪口依旧对着沈怀景,手指还在扳机上滑动,只要他想,立刻就能让沈怀景没命。 “图军长,我就是看看,又不是夺人所爱。”沈怀景见他不给,笑道。 “沈少爷,你这胆量怎么练的?还是说,你就真觉得我不会杀你?” “瞧图军长说的,我这掌心都出了汗,我也就是表面镇定而已。装的。不过,枪嘛,我是真爱,我就喜欢这个。至于说图军长杀不杀我,怕不怕的,都没用。所以,现在我还活着,见到喜欢的东西,当然得看看。不然,多遗憾。” 图元良是真有些佩服沈怀景。 同样的,如果是沈怀景让他去江城,他绝然是不敢去的。 越是这样,图元良对沈怀景就越好奇。 这是他们第二回见面,但可惜的是,这样的人他没有,也不能为他所用。 图元良这才把枪递到沈怀景手里,沈怀景拿了枪看得仔细,眼里的喜欢那是装不出来,也藏不住的。 “这款枪市面上我倒是没见过,像是仿制的德式......好像也不对......” 明明都见他看枪入迷,但下一刻,枪就突然响了。 图元良吓了一跳不说,站在外面的士兵也在第一时间冲进来,不少枪口对着他,而齐荣却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沈怀景护在自己身后。 “不小心,走火了!” 也就沈怀景自己跟个没事人一样。 他这话,也不知道是解释,还是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齐荣吓得心都要跳出来,就听到沈怀景继续道:“图军长,这枪的保险啊,还是不能随便打开。瞧瞧,这擦枪走火,很容易的。 不过,枪我喜欢,看来,省城的兵工厂确实比我们的工厂做得好。瞧瞧这细节,我们做的东西到底还是太粗糙了。” 听听他都说的什么呀。 别说是这些拿枪对着他们的士兵听不懂,齐荣也听不懂。 图元良看他毫无惧色,依旧云淡风轻地说着枪,但又好像说的别的。 突然拍了拍巴掌,“沈少爷确实好胆量,泰山崩于前,而巍然不动。” “这算什么胆量。我不过是对枪比较熟悉。倒是......”他看了一眼子弹打在墙上的位置,欲往那墙边去,却被士兵拿枪怼着,“图军长,我想看看那弹孔,顺便测算一下这把枪的有效射程。” 图元良朝士兵挥了挥手,这些人才退了下去。 沈怀景还真就去看那打在柱子上的弹孔,子弹已经深陷在了木头里,怕是不容易弄出来。 他挺认真地看了一阵,这才转回头对图元良说:“图军长,这款枪的设计图卖吗?” 现在是谈生意的时候吗? 齐荣这样想。 图元良也这样想。 确实不是。 图元良是打好了主意,今天要把齐荣折腾得死去活来的。 在他们进门之前,他还起了杀心,而这把枪,就是准备用来送齐荣上路的。 但现在让沈怀景这么一打岔,好像那点杀心...... 他看向齐荣。 沈怀景立马道:“图军长,你要别的行,荣哥我可不拿来换。他比一把枪的图纸可金贵多了。” “确实金贵。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卫兵,也值得沈少爷亲自为他保驾护航。” “没办法。我欠着荣哥一条人命。他的弟弟齐修,在第九军攻下江城那晚,被我那发小就是你现在的稽查处长给杀了。我欠了人家一个弟弟,当然得陪一个。 没能保住弟弟,总不能连哥哥也保不住。那样,就算我以后下地狱了,也没脸去见为我而死的齐修。” 沈怀景一说这个,就有点伤心。 那种伤心是装不出来的。 第520章 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没想到,沈少爷倒是重情重义。” 沈怀景转了一下手中的枪,“我许人负我叛我,毕竟,只要我活着,我都能自己了结那仇和恨。但我不许自己负人着叛人。 江城陷落那晚,替我挡了子弹的齐修一直在流血,我答应过他,要给他哥哥娶个媳妇,再让他哥给齐家留个后,护着他哥。 所以,只要我还没死,荣哥就不能死我前面。图军长,过往的那笔烂账,你想从哪里算,咱们可以慢慢算的。” 他把枪放回到桌上,然后双手交握,站在图元良身边。 刚才的话已经摆明了,要嘛,把他们俩都给杀了,但单单想动齐荣,那就不可能。 “沈怀景,你凭什么跟我说这些?” 图元良不太喜欢沈怀景说话的态度,一副游戏要怎么玩,得按我的规矩来的模样。 这可是省城,他的地盘。 他不容许别人这样踩在他头上。 “图军长误会了。你请我来省城,咱们谈的就是生意。生意成不成,那是一回事。但我沈怀景足够有诚意。” “有诚意,你还拿随州的盐说事?”图元良轻哼。 “图军长,这全国卖盐的多了去。没了随州的盐,省城还就不吃盐了?你也知道,我那不过就是个借口而已。 我总不能直接让人给图军长带信说,咱们两家虽然打死打活好几个回合,但依然可以结秦晋之好。那样就太直白了,你图军长看到那样的信,能请我来省城?” “秦晋之好?” 图元良的目光落在齐荣脸上,“你让一个差点要了我妹妹命的男人,来娶我妹妹,你沈少爷的秦晋之好,就是这么随意?” 这件事,沈怀景知道过不去。 于是,他转头看向齐荣,“齐荣,跪下!” 齐荣没带半点犹豫,直接就跪在了图元良面前。 图元良不买账,连看也没看齐荣,把脸转向一边。 “图军长,齐荣曾在图公馆门口打你黑枪,这是事实。但是,他执行的是我的命令。所以,这笔账,你得跟我算,跟他算不着。” “沈少爷!” 齐荣转头看向沈怀景。 “你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转而又继续对图元良道:“齐修死了,我也差点丢了命。图军长,我想替自己报个仇,出口恶气,理所应当吧?” 图元良居然无法反驳。 “误伤了方瑜,这是齐荣的错。所以,他现在给你跪下,不是因为他在你门口打了黑枪有错,而他枪法不好,误伤了不相干的人。 方瑜,不管是对我沈怀景还是对他齐荣来说,都有恩。齐荣因为疫病,差点烧死,是方瑜拿了药给他治病,救得一命。 而我,四处躲藏,周楚洋派了大量人马在江城找我,是方瑜想办法,到处找寻我的下落。 对有恩之人动枪,那是不义。而方瑜与齐荣私心互许,那是有情。对有情之人下手,那是薄幸无情。 无情无义,枉为人。所以,这一跪,图军长受得起。” 图元良知道一些江城当时的情况,也知道周楚洋多想要沈怀景的命,但他们经历的这些,图元良确实不知。 “沈少爷,你倒是把漂亮话都说了。这也就是方瑜没事了,如果方瑜当时就死了呢?” “她若死了,我会自杀以谢罪!”齐荣答道。 “你的命算个屁!”图元良站起身来,朝着齐荣就是一脚,踹得齐荣差点倒下,但很快又坐直了身子。 “图军长要是觉得不解气,还可以再踹几脚。”齐荣说。 图元良本来就窝火,听齐荣这样说,那踹人极疼的军靴就又落在了他身上。 “你算什么东西?敢动老子的妹妹。那可是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三十几年,我连重话都不曾说过。因为你,老子第一次动手打了她。今天,老子就打死你......” 图元良越踹越觉得上火。 齐荣就那么受着,沈怀景一看,这要一直不停,真能把人踹死,便抓起了桌上的手枪。 图元良反应过来的时候,后脖子一凉,如果沈怀景想杀他,刚才抓到枪的那一刻,就能要他的命。 他怔怔地看着沈怀景。 “图军长,别误会。我的意思是,用脚踹,太费力了。不如,用这个。只要不往致命处打,给他几枪,我没意见。” 图元良见他递上的枪,枪口朝着自己,跟他之前完全不同。 那是诚意。 “刚刚不还说要护着这个畜生吗?”图元良没搞明白沈怀景的意思。 “是,是得护着。所以,如果图军长想打他几枪出气,我得替他挡着。毕竟,齐修替我挡了子弹,我得还!” 图元良很不喜欢沈怀景说话的方式,开口闭口就是情呀,债呀,还呀。 “沈少爷是觉得我不敢对你开枪?” 图元良拿过枪来,枪口就抵在了沈怀景的脑门上。 齐荣立马站起来,抓住枪口就抵在自己的额头上,“图军长有气有怨都冲我来。我既然敢来省城,就不怕死在这里。但我死之前有两个要求。让我见一见方瑜,便死而无憾了。第二,安全让沈少爷离开。” “齐荣,你这个狗东西,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凭这个!” 齐荣的一只手扯开了衣服外套,他的身上穿了件炸弹背心。 沈怀景也吓了一跳,他也不知道有这个。 “齐荣,你干什么?发什么疯,耍什么横?”沈怀景厉声道。 “怀景,我答应了少帅,得让你安全回去。我自己回不回得去,没关系。这是我求刘老板特意做的,想着早晚都用得着。 这玩意不必点火,刘老板设计了一个特殊的装置,刚刚我扯开衣服,已经启动了装置。还有三分钟,沈少爷,你退远一点。 只要图元良一死,第九军就是盘一散沙。少帅的大军会扫荡整个省城,别说是第九军,就连图公馆,也得陪葬。图军长,你不是出了名的孝子吗?” 齐荣真是疯了。 进城之前,他是千叮咛万嘱咐,结果是屁用没有。 “齐荣,我命令你,赶紧把身上的炸弹取下来。”沈怀景大吼。 外面的士兵见里边不对劲,都冲了进来,众枪口再次对着他们。 “想跟你们图军长一起死,成全你们?”他对着众人一笑。 众人看到他身上用炸弹做的背心,真真吓了一跳。 图元良的枪还抵在他额头上,而他的手却紧抓着图元良的手腕,看着好像是图元良有优势,但好也只是看着。 第521章 满城风雨 有没有一种炸弹,连火都不用点,就可以引燃的? 图元良不知道。 只是,他不敢冒这个险。 这事要是别人干,他可能真不一定信,但齐荣这个愣子,那可就真说不好。 而且,图元良也知道,沈怀景在江城建的兵工厂是刘沣在负责。 刘沣这个人,在省城的时候他们虽然没有打过交道,但刘沣后来搭上沈怀景,做了刘家的家主,又建了兵工厂,他也派人了解了一下刘沣。 是个有本事的人。 图元良也不想就这么死在二愣子手里。 “齐荣,我死在这里,你的沈少爷也走不出省城。”图元良到底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知道这时候如果乱了,更麻烦。 “那你小看我这弟弟了。”他回头看向沈怀景,“齐修的死,我心里一直怪你。虽然我也知道,不是你的错,是他......” 他的手突然捏紧了图元良的手腕,“是他太贪心了。进城之前,我就想好了,要嘛平安回去,要嘛就跟他同归于尽。怀景,走吧......” 众人拿枪围着,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图元良没下命令,而且齐荣身上的炸弹已经开始冒烟了。 “来吧,一起死!”齐荣冲众人吼道。 沈怀景哪里敢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在心里让自己别乱。 图元良突然扯开保险,沈怀景听到动静,按住图元良的手,“图军长,非得鱼死网破吗?这也不是你请我来省城的目的。别的不敢说,我若真死在省城,我家那位,是真敢屠了省城的。” 说完这话,他又抓住了齐荣的手,“齐荣,没到那一步。听话!” 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齐荣推了沈怀景一把,沈怀景立马扣住了齐荣的手,然后迅速取下一个士兵腰间的配刀,动作迅速得让人怀疑。等那士兵反应过来配刀不见了,沈怀景手中的刀正欲挑开那缠在齐荣身上的炸弹。 “没用。只会炸得更快!”齐荣说。 沈怀景的手抖了一下,没敢落刀,然后冲周围的士兵吼道:“围着干嘛,都想死吗?” 众人看向图元良,图元良让他们退出去,离得远些,屋子里就只剩下三个人。 “齐荣,放手。不然,我就只剩下跟你一起死这条路。”沈怀景说。 齐荣闭了一下眼,他确实冲动了一点,但此刻也回不了头。 但他还是放开了抓着图元良的手。 沈怀景立马替他解开了身上的炸弹,下一秒,齐荣抱着那炸弹就往外冲,脚步刚刚跨出门,那炸弹就抛向了院子的空中。 “轰!” 沈怀景第一时间把齐荣给扑倒在地。 巨大的爆炸声把这宅子的瓦片震碎,噼里啪啦地就往下掉。 沈怀景赶紧用手护着齐荣的头,而落下来的破瓦片砸了沈怀景的手背上,顿时就流了血。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刚才撤出去的士兵,还有几个被这爆炸给震伤的。 宅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吓得不轻,包括毫发无伤的图元良。 此刻,他想两枪结果了眼前趴着的两个人,但枪口真正对着他二人的背时,他到底没能扣动扳机。 爆炸声实在太响了。 半个城都听到,而剩下半城没听到的,也在短时间内,听到了传闻。 江太医气得都骂娘了。 拄着的拐棍不停地敲在地上,“都疯了,都疯了,一群疯子。在江城好好的不行,非得往省城跑,都嫌自己命太长,都不想我这老头子寿终正寝。” 江老头在院子里急得打转转,派出去查探的人还没有带回最新消息。 沈怀景是不是还活着? 真要死了,他怎么给江城那边报丧。 “老子在宫里待了几十年,也从没像现在这么心惊肉跳过。就不该管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王爷也是,自己跑京城去快活了,倒是什么都不管。他倒是省心了。” 这会儿,江老头又气又急,已经连金寨主都给埋怨上了。 很快,外面有人跑进来,江老头赶紧迎上去,“怎么样,人还活着吧?” “不太清楚,但没见里边有人出来,外面倒是被第九军的士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江老头一跺脚,“走,去图公馆!” 满城风雨的时候,周楚洋自然也知道了爆炸的事。 至于说死没死人,又死了谁,他的人也没有打探到。 这要是沈怀景死了,江城不日就会有大战。 但若是图元良死...... 第九军的人肯定会杀了沈怀景,他得在那之前把沈怀景弄到手,毕竟沈怀景还欠了他两个枪眼。不能让他死别人手里。 若是两个人都死了...... 周楚洋莫名就起了点别的心思。 如果都死了,或许对他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 在他看来,带兵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关键是手里有没有兵。 于是,他立马让手下的人都去盯着第九军的各处,看看有没有异动。如果没有,说明图元良无恙,若是有,他也好早做打算。 方瑜虽然被关在房间里,但爆炸的声音不小,她也隐约听到了动静,再加上照顾她的王婶在门口与看守她的人说话,她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沈怀景来了。 齐荣肯定也来了。 那今天...... 是谁死了? 方瑜不由得想到最坏的可能。 这么冒险的事,不太像是沈怀景能干的,更像是齐荣。 而这里是他表哥的地盘,对付几个从江城来的人,还用不着炸弹那样的东西。 方瑜的心提起来,但此刻她被关在这里,别说是出去,她连这个房门都走不出去。 齐荣那个狗东西,冲动起来谁都拉不住。 万一...... 方瑜急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一地碎瓦片的宅子里,齐荣正在替沈怀景包扎手上的伤。 手背上的伤口并不深,只是血流得有点多,看着吓人。齐荣却用纱布包了几层,都快包得像个粽子了。 沈怀景看了看自己的手,“荣哥,有点过了。” 齐荣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图元良仍旧坐在太师椅上,只是脸色难看得紧。 不能把眼前的人给杀了,但又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他堂堂第九军的军长,在自己的地盘,差一点...... 沈怀景转头看向图元良,“图军长,是在这里谈,还是换个地方?” 图元良手里拿着枪,好半天才应声,“你想谈什么?” 沈怀景这才站起身来,“图军长,成不成秦晋之好,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当然,能成,固然好。但若是方瑜不愿意,我也好,荣哥也好,断不敢强求。那是私事,我想谈的是公事。” 第522章 是你太天真,还是你真的不记仇 这处宅子的后面还有一个小花园,如今是秋天,略显几分颓败。 枯死的荒草在唱着悲歌,随风而落的黄叶,仿佛在舞动着短暂一生的故事。 齐荣就坐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一直没有回头。 沈怀景站在了一棵桂花树前,轻抚了树下的石椅,然后坐了下来。 图元良随之落座。 “方瑜好吗?” 二人都坐下来,沈怀景先开了口。 图元良没回答。 至今都没有找到方瑜,他心头一直都不安。 如果方瑜真是跟她的那些人走了,倒也还好。若是没有,那又落了谁的手里,还是她自己躲起来了。 图元良有些后悔,那天,他不应该说让方瑜打掉孩子的。 不管他有多不喜欢齐荣那个蠢货,但到底是表妹的孩子。 他这个做哥哥的,都不应该说出打掉孩子的话来。也难怪,她想要逃走。 图元良微蹙的眉头让沈怀景莫名担心,“听说她吐得厉害,吃了药,有没有好些?江太医在宫中服侍宫中贵人多年,解决这种问题,应该不难。还是说,方瑜还有其他的不妥?” “她挺好!”图元良开了口。 挺好? 沈怀景有些不信。 在城外见过了江大夫,沈怀景悄悄问过方瑜的情况。 按江大夫的话说,江太医确实去诊过一回脉,也开了两副药。本来呢,昨天就该去再去诊脉,看看情况有没有改善,又改善了多少,好调整药方。 但是,图家的人没来接江太医去看诊。 可能是江太医已经被图元良知道与江城的关系,所以信不过了。 又或是,方瑜已经不吐了,所以不必再看诊。 但沈怀景当时还有一个怀疑,没有再请江太医去看诊,可能是看诊的人不在了。 当然,不是说人死了。 图元良不会杀自己的妹妹。 只是,方瑜的性子他知道,不是个会坐以待毙的人。 既然她求过江太医,不许把她怀崽的事告诉自己,而江太医拒绝了。 那么,方瑜可能就猜到自己要去省城,而齐荣也可能同行。 所以,方瑜逃出图元良看守的可能性就很大。更何况,方瑜并不是一个人,她可能还有其他的同伴。 沈怀景没有再问,因为此刻也没有任何证据,而他相信,若是方瑜自己出逃,那就一定有周全的安排。 既然如此,不会让图元良找到,也很正常,他也没必要多此一举。 “那就好。等正事处理完了,还请图军长同意,我想见一见她。” 图元良点点头。 “图军长,既说到了方瑜,那咱们的正事就从方瑜开始聊吧。” 图元良微微挑眉,看着沈怀景。 “我想,图军长应该也知道,方瑜是为南京做事。” 沈怀景没有再绕弯子,直接挑破。 图元良微微一怔。 南京? 他从未想过这种可能。 当初,方瑜说给他另一条路走,他因为太生气,根本没有听方瑜说的另一条路是什么。 沈怀景观察着图元良的细微表情,看来,图元良好像还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就不太可能已经投靠了南京。 对于图元良刚才在前厅没有直接杀了他跟齐荣,沈怀景其实是有些猜测的。 冯季同到了江城,总不会真是来江城谋个差事的,应该还是为了白家军。 所以,图元良能忍下齐荣差点把大家都炸死这事,没有杀他们,也可能是南京的人打过招呼,不能杀他。 但现在,他知道自己想多了。 “她跟你说的?”图元良问道。 “她什么都没跟我说过。甚至,她都没有在我身上动过心思。但我想,她回到省城这几年,一定在图军长身上动过心思。” 图元良没有否认。 其实,图元良在方瑜提出给他另一条路的时候,他后来有细想过方瑜回省城的这几年。 因为开了个治枪伤的诊所,所以很自然跟一些江湖帮派打交道,借此也确实有了一些江湖朋友。 至于说,她有没有用这些江湖帮派做过什么事,图元良确实没有查到。 但她让自己走另一条路,自然不是冲着他这个人,而是他手里的第九军。 所以,这几年,自己这个妹妹,怕是一直在盯着他。 所以,他不愿意去细问,更不想知道。只要方瑜答应不再为那些人做事,也不再与那些人来往,那么,她曾经为谁做事,不重要。 沈怀景直接把答案甩出来,他还真是不太喜欢。 “既然没在你身上动过心思,你怎么知道她为谁做事?”图元良反问。 “因为,她不只是一个人。她的组织也派了别的人到江城,而且......在她的婚期前,她让人给我送了一封信,说她要嫁人了,但并没有请我参加婚礼。 我了解她的性子,若真是喜事,是她愿意的,她一定不会不请我去观礼。没有请我去,却又通知了我这个事,我猜想,她应该是想逃婚到江城来。 这是通知,也是铺垫。 后来,听说婚礼取消,我还派了人去路上接应她。确实也没有等到人,再后来才知道,她怀孩子了。 我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让她取消了计划,但应该跟孩子有关。我想,她应该是主动跟你坦诚了怀孩子的事,婚礼这才得以取消。对吗?” 图元良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取消婚礼这件事,图元良对外没有说原因,与新郎那边,只说是妹妹突患重病。好在那边也没有深究,可能是觉得图元良的妹妹到底不想做填房,所以这时候反悔了。 不管如何,他们不敢得罪图元良,大家面子上过得去,也就行了,何必非要知道真正的原因。 “我这次来省城,除了想看看她,也想亲口问她,到底对白家军是个什么想法?是想让白家军归附于南京,还是......利用白家军,与周边的势力相互消耗,达到铲除地方势力的目的。” 图元良静静听着,外面世界正在发生改变,这个国家恐怕渐渐就容不下他们这样各自为政的地方势力。 “乱世嘛,谁手里有兵,谁就是大爷。就算有朝一日,不得不归附于某个政权,只要手中的实力足够,也可以跟对方谈谈价钱。所以,图军长,咱们前账有,但前账也可以清。路还长,咱们可以从长计议。” “怎么从长计议?”图元良问。 “第九军与白家军虽然是打了几场,但到底是蒋方良那坏东西挑起来了。这蒋方良早就投靠了别人,这才有了江城的第一战。这一点,图军长肯定比我清楚。既然图军长清理了门户,随州那些人又四散而逃,我觉得你是需要一个帮手的。” 图元良冷笑了一声,“沈少爷,咱们两军死伤严重,你现在说不计前嫌,结为同盟,是你太天真,还是你真的不记仇?” 第523章 你做得了白家军的主吗 “图军长,正相反,我这人,很记仇。所以,我才在第一时间派了齐荣到省城,先要了周楚洋的命,然后在你家门口打黑枪。” 沈怀景把齐荣做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图元良如果从前怀疑过齐荣的行动是白凤轩和沈怀景的命令,那现在见到了沈怀景之后,自然明白沈怀景这样的人不可能下那样的命令。 到底是齐荣那个二愣子,自己冲动之下跑到省城来做的事。 为此,沈白二人还动用了一直隐藏得很好的江太医救人。 不然,他一直不知道,江太医居然也是为江城那边做事的。 “但两军对垒,其实是谈不上私仇的。如果不是齐修死了......”提到齐修,沈怀景的心就跟针扎一样疼。 今天太危险了。 如果晚一点,齐荣身上的炸药爆炸了,他们都得炸成肉渣渣。 他答应了齐修的事,不能食言。 “对不起,图军长,我有点难受。” 沈怀景别过头去,图元良就那么看着,虽然只打过两回交道,但沈怀景无论在什么时候,给他的印象都是理性,沉稳,情绪波动极小。 哪怕是曾经他故意请谢小楼来图公馆唱戏,刺激沈怀景,他也很淡定。 这样的人,此刻却亲口对他说自己有点难受。 为了一个死掉的卫兵。 大概两三分钟后,沈怀景才长吸了口气,转过头来,“齐修,才二十出头。父母过世得早,跟着荣哥长大的。 拳脚功夫很好,白家军里,大概没什么人能赢他。 就算是我家凤轩,大概也只能跟他打个平手。他是个很纯真的年轻人,活得像个小太阳一样。” 图元良没有见过齐修,但这些话的形容里,一个年轻、活泼、能干又纯真的年轻人形象,已经在图元良的脑海里。 “我刚到白家军的时候,就是他照顾我。那时候,凤轩......” 沈怀景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图元良,“图军长,我说这些,你会觉得无趣吧。可我,今天特别想齐修。要是齐荣刚才死了,我恐怕也没脸再活这世上。” “没有。沈少爷想说的话,我也想听。” “齐荣的命,我必须保。他死了,我肯定也不活。江城被第九军拿下的那晚,我因为回沈宅去拿些东西,正好被周楚洋带的人堵在了沈宅里......” 沈怀景开始讲述那晚与齐修的遭遇。 图元良静静听着。 周楚洋这个人,他从前就看不上,哪怕后来帮着他铲除了蒋方良的叛乱,他依旧看不上这样的人。 不断地背叛,连自己的亲爹都能亲手弄死的人,又怎么能真的为谁尽心尽力呢? 他的心里,永远都只能有他自己。 所以,周楚洋被暗杀后,图元良是松了口气。 不用他动手,有人替他杀了周楚洋,这是最好的事。但,周楚洋的命太硬了,居然那样都没有死。 “我与周楚洋,从前是发小,现在是死敌。我想,不只我想亲手弄死他,他也一样想亲手弄死我。 所以,如果哪天我与周楚洋掐起来,还望图军长别插手。那是私怨,跟别人无关。 第九军与白家军,若是能达成同盟,你在北,我们在南,你掌握了北上的官道,而我们掌控着南下的水路,同气连枝,南北相顾,不管是南京也好,周边的其他势力也好,都不敢打咱们的主意。 就算将来有一天,南京一统天下,但终究是天高皇帝远,图军长也好,我家凤轩也好,都是一方诸侯。 到时候,也得是南京来拉扰咱们。但如果咱们一直仇恨下去,自然会有人来利用咱们两军的旧怨,然后各个击破。 图军长戎马一身,也是杀罚果决的战将,总不想让人就那么吃掉吧。咱们的身后,可都站着跟着了咱们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 不为咱们自己,也得为那些兄弟着想。我跟凤轩许诺了要让白家军的兄弟们过好日子,就不能不为他们长远计。图军长,你说呢?” 沈怀景在之前那些闲话里,迅速转回正题,看似是求着他图元良化干戈为玉帛,其实图元良心里很清楚,他根本没得选。 如果他不答应,他也不敢就这么放沈怀景回江城。而留下沈怀景,白凤轩自然不干的。 沈怀景敢带十来个人来省城,恐怕连把命留在省城的打算都已做好。 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他还真是没有招。 更何况,沈怀景一点都没有说错,结成同盟,对双方皆有利。 当然,前提是彼此不背刺。 “沈少爷,你做得了白家军的主吗?”图元良明知故问。 “图军长觉得呢?” “都说白凤轩十分宠你,但他不还是让你以身犯险,来省城了吗?如果是我,我不会在这时候,让我的夫人以身犯险。” 沈怀景能来,图元良确实意外。 他其实很好奇,沈怀景到底怎么说服白凤轩同意的。 还是说,他们其实是另有打算。 事实上,收到沈怀景回电,他就派了几波人马注意江城那边的异动。 上一回,白凤轩就那么带着大军无声无息地到了省城外面,已是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凤轩确实不同意。哪怕是我临走那天早晨,他也在劝我改变主意。 图军长,我这个人其实没有远大的追求。 从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就想着毕业之后在法兰西找个工作,然后平淡在国外过一生。 后来家中变故,回到江城,又与凤轩重逢,经历了很多事。 姐夫的背刺,亲人尽数离开,我最亲的人除了姐姐留下的女儿,就只有凤轩了。 我是想跟凤轩长长久久在一起,就像很多平凡的夫妻一样。 所以,为了这个简单而平凡的目标,我会尽可能为我们的未来打算。 他是白家军的少帅,我没有理由让他放下一切,与我去国外,或者是归隐山林。 如今全世界都不太平,哪里都不是世外桃源。 那么,在乱里想要平凡相守到老,就得去搏。 我与图军长从前只见过一回,却也知道,图军长仁孝。 一个仁孝的将领,自然也是心怀天下,不是那些只顾眼前贪图享受的草包军阀。 凤轩也是这样认为的,不然,就凤轩那个性子,怎么可能一次都没有对第九军出过手。” 第524章 因为爱情 沈怀景是会夸人的,而且夸得很贴切,丝毫没有一点虚伪之意。 他的眼里写满了真诚,句句皆是肺腑之言。 图元良知道,沈怀景说这些话是想让他相信自己的诚意。 其实,沈怀景敢来省城,已经表达了足够的诚意。 只是,他所担心的是,白凤轩万一翻脸呢。 白凤轩那个人,他可没打过交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能去猜测。 他图元良对白家军可不只打过一回主意。 白敬轩受伤那次,也有他图元良的授意。 沈怀景可以说从前之事一笔勾销,白凤轩那里真能勾销吗? “图军长,你有什么尽管说,咱们今天开诚布公,要的就是对方的实话。你想问什么,我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怀景已经把姿态放得很低了。 其实,他没必要这样的。 白家军现在整体实力可比第九军强,就算是硬碰硬,第九军也只有吃亏的份。 “沈少爷,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就真问了。” 沈怀景点点头。 “你们是如何说服萧恒舍了其他几家,独独只支持白家军的?” 沈怀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他以为,图元良会问四方银行。 也是,萧家是钱袋子,又在省城有那么多买卖,图元良没有关注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要说他为了爱情,你信吗?” 沈怀景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不太信。 “爱情?我记得,萧恒已经有几房妻妾,怎么,最近又添了新欢?沈少爷给他使美人计了?” “美人是美人,但不是我使的。是......\"沈怀景叹了口气,“图军长还记得谢小楼谢老板吗?” 谢小楼? 那张漂亮的脸,一下子闪现图元良的脑海。 “萧恒喜欢男人?” “他们之间的故事,我不是太清楚。但有一点是真的,萧恒会跟我们搭上,确定是因为谢小楼。至于说他放弃了其他势力,这个嘛...... 我这个人,不需要不专一的人。要嘛,就与我们同生共死,要嘛,就连边也别沾上。 他不是别人,他是四道口的萧家家主,人称钱袋子。他多方投资,为的是让萧家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但这是商人行为,我沈怀景要的是战友,不要商人。 商重利,谁给的利好,就跟谁亲近。而战友不同,战友是能生死与共的。所以,我也很奇怪,萧恒那样的人,会为了一个谢小楼放弃其他。” “沈少爷,你不也是为了爱情吗?” 图元良这话,让沈怀景愣了一下。 然后才笑了,“是,为了爱情。爱情不是个东西,但爱情好像又很是个东西。” 图元良觉得他在骂人,但好像又没有骂人。 图元良不懂什么爱不爱的,他与夫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结婚之前也见过,但并没有什么感情,也就是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其他的几乎是一无所知。 但是,他们也一样过了快二十年,相濡以沫。 两个男人的爱情,图元良更不懂了,就像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那个国外留学回来,硕士学历的妹妹,怎么会看上齐荣那样的大头兵。 他们无论是家世,学问,长相,脾气秉性,真的是没有一点配的。 可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却让他那没把任何男人放眼里的妹妹,甘愿为他生孩子。 “他们,也是爱情吗?”图元良问。 沈怀景微微怔了一下,才明白他问的是齐荣与方瑜。 “他们......我说了不算。” “你说了不算,你还带他来?是真小瞧我连他也不敢杀?” “图军长多心了。他来,是他自己的决定。生与死,能不能如愿,都是他的选择。而我的选择是,既然一起来了,就尽我所能保护他。如果护不住,那就是命运。他甘心,不遗憾,我也不遗憾。” 图元良是真不喜欢听沈怀景说这样的话,就是总有一种,我连死都不怕,你就尽管放马过来,老子要是眨一下眼睛,都算我没种。 而且,这样的沈怀景,让他觉得自己特别小人。 别人重情重义,命都可以不要。 他就只盯着那点自己的利益。 一军之长,自诩不会亏待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其实,他也没能为那些人做什么。 而白家军,他也听说了一些沈白二人对于白家军死伤战士及家属的安抚。 那得是多少钱,估计得是个无底洞。 “还有一个问题。”图元良沉默了一阵,这才说道。 “图军长请讲。” “白家军那么多人,给战死的士兵发抚恤金是自然,还得给士兵的家属安顿,沈怀景,你到底有多少钱?” 沈怀景这下更乐了。 他伸手掏了掏口袋,双手空空。 “我呀,一个子都没有。不然,哪能把四道口的钱袋子给抓住不放。” “你没钱?你从周家那里拿走了钨砂矿之后,一船船的矿不断运往广州,然后借由四方银行出手。 再由四方银行替你采购所需,你在江城大力发展兵工厂,卯足了劲想造枪支。 你没钱,你还往兵工厂那个无底洞里砸钱? 就这样,你还敢说,你只是想跟白凤轩过简单平凡的日子。你怕是想建一个国吧?” 沈怀景哈哈笑起来,“我那几个子,建不了国。建兵工厂,纯粹只是我个人的爱好。图军长肯定也知道,我在法兰西干的就是这个。 回了国,也不能把老本行给丢了。再说了,我们小打小闹,就跟玩似的,哪能跟省城的兵工厂比。 图军长你是不缺武器弹药,想要什么,自己做就是了。我们比不得,在外面若是买不到,总不能敌人来了,拿烧火棍去拼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兵工厂就是个无底洞,至今还没做出两样能用的东西。不过,倒是意外地开发了炮仗的新产品。 若是图军长有这方面的需要,跟我说一声, 我给你打个八折,保证我们江城兵工厂做的炮仗天下独一份。” 图元良看着说得眉飞色舞的沈怀景,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开个兵工厂,还揽上了炮仗的生意。 而且,图元良也听说了,他们炮仗的生意还挺好。婚丧嫁娶什么的,不少人去定。就连方瑜之前结婚,家里的管家还提议让人去江城定一点特别的炮仗,在小姐出嫁那天用。 第525章 就算是报丧,那也得有个准信 沈怀景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还真就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图元良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不只如此,还能给他展开来聊。 于是,这一聊,时间就真的过得很快。 天黑了不说,月亮都出来了,冷冷清晖,洒在他们身上。 “图军长,要不,换个地方继续?” 图元良这才意识到,确实已经晚了。 他们俩在这小花园里聊得投入,宅子之外,那消息已经是满天飞。 越传越邪乎的消息,最后到了图元良的耳朵里的版本是,沈怀景已经跟他同归于尽了。 图公馆里,江太医还没有走。 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图元良又没回来,江太医没得到确切的消息,他也不敢走。 就算是报丧,那也得有个准信,也得看到沈怀景的尸体。 至于说白凤轩知道了,是要把省城屠了,还是怎么样,那是白凤轩的事。 他本来也不同意沈怀景这时候来省城,但那也是个疯的,不是个听劝的。 他一把老骨头了,儿孙的事都没有操心过,现在还得替别人的儿孙操心,他到底是上辈子欠谁的了。 不过,图老太太与江太医倒是聊得不错。 江太医知道的事多,给老太太讲讲从前宫里的事,老太太听得那叫一个入迷。 江太医都这样了,祈爷那边就更不用说了。 省城的江湖帮派也在打听消息,但不管是沈怀景、齐荣,还是图元良,都没从那爆炸的宅子里出来,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周楚洋到底是有点坐不住了。 天都黑了,没有新的消息传来,省城的传言还满天飞,他就想亲自去看看,到底谁死了。 只是,这会儿宅子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周楚洋拨开人群,凑到门口先递上了自己的证件,然后道:“我想见图军长。” “图军长不在,周处长请回。” 图元良不在? 真假不知,但这里确实有不少兵,并没有撤退。 “我有急事要面见图军长,请问去哪里能找到图军长?”周楚洋又问。 “不清楚。” 就这么两句话,把周楚洋打发得很彻底。 周楚洋没有见到人,也没看到里边的状况,他到底是不太死心的。 但他也不能硬闯,就这么在外面观望了一阵,也没见里边有什么动静,只得离开。 图公馆里的晚餐已经摆上,图老太太留江太医吃晚饭,所以今晚的菜不少,都是厨子拿手的。 “老夫人,我来之时,大半个城都在传,说是白家军的沈少爷到省城了,还去见了图军长。但之前,在沈少爷与图军长会面的地方,发生了爆炸......” 江太医已经坐上桌了,他一直忍到现在才问,主要还是久不见图元良,他心里急呀。 “哦,爆炸呀,副官之前倒是来过电话,说是在处理一批哑弹,别听外面那些疯传。至于这沈少爷......我记得,上回沈少爷来过省城,还来家里做过客。当时啊,元良还请了谢小楼谢老板过来唱堂会。” 老太太一边回忆,一边说着。 “那沈少爷倒是个读书人,从前在法兰西留学,跟我们家小瑜也是极好的朋友。他这回来省城,是来看小瑜吧?” 图老太太知道白家军的白凤轩,但不太知道沈怀景跟白凤轩的关系。 主要还是图元良交代过,不许下人在老太太面前嚼舌根。 老太太也不常出门,本就是比较传统的人,而且如今年纪也大了。外面的事,若是没人与她说,大抵也都不知道。 “前几天,元良说小渝一直吐,吃东西也吃不下,请了江太医去开了药,我呀,本来想这两天出城去看看她。元良说他这两天忙,等过几天不忙了,再陪我出去。今天你来了正好,小瑜吃了药,如何了?” 江老头正在想,到底是实话实说,还是随便敷衍一下老太太,就听到外面说,图军长回来了。 图元良还在门口,就听说江太医来了有一阵了,还跟老太太聊了许久,老太太热情留了江太医吃晚饭。 江太医的目的,图元良知道。 不就是怕沈怀景死了嘛。 他去洗了个手,然后对江太医道:“今天什么风,把江太医给吹来了。” “图军长,我今天不请自来,是想见见沈少爷。” 江老头也不装了,这一刻,没什么比确认沈怀景的生死更重要的事。 “沈怀景?”图元良的余光扫了一下好奇听着的老太太,“刚才已经回他住的地方去了。” 江太医一听这话,立马起身道:“老夫人、图军长,我就不打扰你们用餐了。我得先去看看沈少爷。” “哎哟,急什么,吃了晚饭去,也是一样的。”老太太留他。 “老夫人,确实是很急,打扰了。” 江太医走得很快,图元良也没拦着。 倒是老太太又叨叨了两句,“我刚问他小瑜的事,他还没来得及说呢,结果你回来了。对了,小瑜吃了药,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再吐啊?” 图元良有点心虚,一直没有找到方瑜,他到底还是不安心。 若是方瑜有人接应,如今安全,倒也还好。 就怕不安全,被其他别有心的人控制了。 他也是刚刚有的念头。 这个念头也把他给吓了一跳。 “母亲,小瑜好多了,放心吧。” 老太太听到这话,倒也安心,“赶紧吃饭吧,不早了。小瑜呀,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事......算了,都已经这样了。 对了,那个沈少爷来......是为了小瑜这事吧?我呢,是看不上白家军的那个年轻人,而且咱们第九军之前还跟白家军打过仗,但木已成舟,若是小瑜自己愿意,咱们就成全她吧。” 图元良今天差点跟齐荣一起死了,这会儿老太太让他成全齐荣跟方瑜,怎么可能。 而且,他那个表妹可能真的喜欢齐荣,但未必就想嫁给齐荣。 若是想嫁,不是没有机会,更不会对齐荣隐瞒孩子的事。 还有,方瑜是为南京工作。 齐荣对于方瑜来说,是不是她在拿下白家军路上的一种手段,都无法确定。他对自己的妹妹,可能真不太了解。 第526章 沈少爷可好本事 江太医急匆匆地赶去沈怀景下榻的小楼,周围有第九军的人守卫。 这些人倒也没有拦着,可能是图元良之前有过交代。 沈怀景正吃晚饭,饭没扒几口,菜也没夹几筷子,江太医就气喘吁吁出现在他面前。 “江太医,怎么这么急?来,赶快坐。齐荣,给江太医倒茶。” 沈怀景赶紧起身扶江老头,江老头一口气爬上楼,喘得确实有点急, 坐下来时,嘴唇动了动,一句完整的话没说出来。 “你......他......你们......” 齐荣递上茶水,江太医喝了一大口,这才顺过气来,“你们这不是胡闹嘛!” 沈怀景倒跟个没事人一样,笑着替江太医抚了抚背,笑着道:“我的错,让江太医担心了。” “老子担心得着嘛。我在宫里几十年,都没像今天这么被吓过。你要是真死了,让我怎么跟少帅报丧?你死得倒得便宜,干嘛连累我呀? 你死哪里不好,非得跑省城来死?让我寿终正寝,很难吗? 老子欠你们谁了?我要不是因为王爷,我......” 江太医气得又喝了口茶,然后很嫌弃地扒开了沈怀景抚他背的手,“少给老子卖乖。你跟白凤轩一路货。他疯就算了,那是随根。你跟着疯什么疯?你还比他疯得厉害。” 一口一个死的,一个口一个疯的,可见江太医是真的吓得不轻。 沈怀景任由江老头埋怨,脸上没有一丝不喜,似乎被江老头这般数落,也是件幸福的事。 “还有你......” 江太医看向站在一旁的齐荣,“搞大了人家肚子,也不给个名分。人家娘家人不弄死你,弄死谁?” 屋子里除了沈怀景和齐荣还有祈爷。 祈爷安静听着,但听到搞大肚子的时候,他不由得看向齐荣,很快就想到了方瑜。 搞半天,他家妹子的肚子,是眼前这个混球搞大的。 不是,方瑜那眼睛是瞎吗? 这个齐荣是白凤轩的心腹没错,但真的跟方瑜不配,哪里都不配。 是不是这混球强迫方瑜的? 好嘛,敢占他家妹子便宜,你可等着。 祈爷没吱声,只是眼睛在齐荣脸上扫过几回。 齐荣也注意到祈爷的眼神不太友善,江太医又继续说,“她如今瘦了一大圈,吃什么都吐。就是因为你的种不好,把她给折腾的。什么锅配什么盖,你个癞蛤蟆......” 齐荣被骂了一通,也没敢顶嘴,就那般安静听着。 今天,他差点惹了大祸。 回来的路上,沈怀景只问了他一句话:“我的话,是不是不管用了?” 齐荣立马甩了自己两耳光,“请沈少爷责罚!” 沈怀景之后就没有对他说过话。 就连刚才吃饭,沈怀景也没理他,也就是江老头来了,才叫他给江老头倒了杯茶。 毕竟,他不可能去使唤祈爷。 “江太医,别骂了。来省城,是我的决定。今天的事,是出得有点急,好在是有惊无险。” “有惊无险?”江太医一拍桌子站起来,“有惊无险,你手怎么回事?沈怀景,你给我把今天的事说清楚。 你们那边爆炸不到半小时,我就收到少帅的电报。你让我怎么回?我哪知道你死没死? 我没给少帅回电报,少帅就一连发了几封电报追问。你们可真行,就指着我一个黄土埋脖子的人折腾。” 沈怀景没想到有人已经把今天的事给白凤轩汇报了。 应该是白凤轩安排在这边的人。 那帮沉不住气的家伙。 正说话呢,有士兵进来,“沈少爷,楼下有少帅的人,说是要见你。” 沈怀景点头,“让人上来吧!” 不多会儿便有一个年轻人上来,“沈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说吧,怎么了?” “刚刚收到少帅的电报。” 那人把白凤轩的电报递过去,沈怀景扫了一眼,便从口袋里抽了钢笔出来,在电报的背面写了几句话。 写完之后,递给那个人,“就这么给少帅回电。另外,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给少帅汇报省城这边的情况。清楚吗?” 那人立马回答‘清楚’,又问了沈怀景还有没有别的吩咐,这才退下去。 白凤轩在省城的人不多,上回被图元良扫荡之后,就没剩下什么了。 现在,就连江太医都被图元良知晓,他们要是跟图元良达不成同盟,以后这些人怕是也在省城待不下去。 沈怀景这会儿也没心思吃晚饭,而且江太医还一副你不把下午的事说明白,今晚老子就不走的架式。 其实,他刚回来。下午的事,也没来得及跟祈爷说,但祈爷见他安全回来,毫发无损,连晚饭都没有吃,也就没有在这时候追问。 反正都要说一说的,干脆就一起了。 他看了一眼齐荣,让他到门口守着。 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三人,“下午,确实出了一些事,但总的来说,我与图元良聊得还算不坏......” 沈怀景挑挑捡捡,反正是把齐荣身上背炸药差点与图元良同归于尽这事给抹了。 “爆炸是怎么回事?” 江太医可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爆炸?......图元良要杀齐荣,我总不能看着齐荣死,所以......咱们兵工厂仿制的手雷威力还不错。” “沈怀景,你诓我。图元良的副官守在城门口,还能让你带手雷进来?” 江太医眯缝着眼睛。 “我诓你做什么?武器是让他们收了,但还不许我裤裆里夹带点私货?” 江太医嗤道,“那玩意放裤裆里,沈少爷可好本事!” 沈怀景有点不太好意思,干笑了两声,“还行,还行。下午吧,虽有擦枪走火,剑拔弩张,但也没有真的伤了和气。毕竟,图军长也知道,我家那位是个疯的,我要真死在那里,我家那位是真会来屠城的。” 这话,祈爷信,江太医也信。 其实,这也是沈怀景敢来省城的底气。 图元良不是草包军阀,也不是那种不顾百姓死活的人,所以他不会真想因为一个人的死,而让省城的百姓血流成河。 而且,他还有老娘。 他那样的孝子,为了给老娘请大夫看病,都可以在大夫门口跪很久很久的人,就算舍得所有人死,甚至他自己死,也不会让老娘有意外。 “楼下那些人,怎么回事?这不是把你当犯人看着吗?”江太医好歹是接受了他的说法。 “为了我的安全。确实,我也需要这些人。周楚洋不知道躲在那里,也许正谋划着怎么把我弄死。有那些人在,好歹也是多一层保护。 要是没了那些人,我自己的人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兄弟们不顾生死跟我来,我也希望能带着他们安全回去。他们的命,在我这里,都很值钱。” 第527章 我喜欢你,能追求你吗? 江太医在沈怀景这里待的时间比较长,主要是后面好多事,都得说道说道。 沈怀景刚到省城,就把他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他可不能由着沈怀景这么胡闹,他怕自己活不长。 后来送了江太医离开,齐荣亲自把四下检查了一遍。 他是信不过这些人的,哪怕今天图元良没有杀他。 上楼时,祈爷正好下来,二人就在楼梯上相遇了。 祈爷刚才一直没吱声,这会儿只有他们二人,他一把揪住齐荣的衣领,动作有些粗野。 齐荣本能地反抗,二人就在楼梯上动起手来。 祈爷虽也是老江湖,也会些拳脚,但跟齐荣比,到底落了下风。 他被齐荣给按在墙壁上,“祈爷,怎么个意思?” 齐荣的心情不太好,今天他又做错了事。沈怀景到现在都不爱理他,他一边自责,又有些担心沈怀景要扔他回江城。 所以,祈爷这会儿跟他动手,他可没有半点客气的。 “怎么个意思?你敢欺负方瑜那丫头,还搞大了她的肚子,你他娘的真是个畜生。” 祈爷这一骂,齐荣立马就松了手。 他是个畜生。 当时方瑜都已经那样了,而且伤口还没长好,他居然...... 他可真不是个东西。 但是,他也不后悔。 因为方瑜怀崽了,怀了他齐荣的崽。 方瑜还愿意给他生崽,畜生又如何? 畜生他也愿意。 “怎么,不是挺横嘛?来呀!” 祈爷见他有点心虚,自然就更来劲了。 “你个狗东西,老子要是早知道是你欺负了那丫头,我在江城就得把你给收拾了。还等到现在......” 说着祈爷就要动手,拳头还没有落下,楼道里突然多了个声音,“祈爷,你们这是做什么?” 来人是冯季同。 冯季同被安排在沈怀景的楼下。 可能也是听到外面的动静,就出来看一眼,毕竟现在有个风吹草动的,都能惊着他。 哪知道是祈爷跟齐荣在这里打架。 这可是新鲜了。 “我们......”祈爷本来捏成拳头的手转而变成掌,拍了拍齐荣的肩膀,只是力道有点大,“我刚才差点摔一跤,多亏齐荣拉住了我。” 冯季同当然不信。 明明就是要打架,但他也没有揭穿,只道:“这楼道没有灯,上下的时候确实要小心些。” “是啊。冯先生上下楼也得小心,这要把你摔着了,沈少爷得心疼了。” 祈爷随口这么说着,然后转身往楼下走。 齐荣靠在墙上,深黑的眸子打量着冯季同,“冯先生,时候也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天还有正事。” “沈少爷睡了吗?要是没睡的话,我想上去跟他说几句话。” “沈少爷累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齐荣没给他机会,他不喜欢冯季同,莫名就是不喜欢。 冯季同看着往楼上去的背影,其实,他刚刚有听到祈爷跟齐荣的对话。 方瑜怀孕了,而搞大方瑜肚子的,就是齐荣。 说实话,冯季同很震惊。 当年在法兰西的时候,他与方瑜相识,并且接近她,其实是看中了方瑜在外科手术方面的能力。 当时,他想让方瑜回国之后,去陆军医院。 但是,他还没有开始实施行动,方瑜就主动开始追求他。 方瑜是个很特别的女孩。热情,大方,性子一点都不像国人,骨子里还有法兰西人的浪漫。 她追求人的时候,也很直白,没有国内那些姑娘,爱在心里口难开,害羞、不好意思、不敢表白。 某一天,方瑜约他吃饭,两个人举起红酒杯撞碰的时候,方瑜脸上便带着那灿烂的笑容问道:“冯先生,我喜欢你,能追求你吗?” 冯季同虽然在国外也待了几年,见多了法兰西姑娘的热情。但从国内来留学的姑娘,到底还是含蓄。 那时候,他看着眼前漂亮的方瑜,想着,如果跟这样一个漂亮的姑娘来一段异国恋情,好像也不错。 反正,他很快会回国了。陆军医院应该也不差一个留学回国的女医生,但能在离开法兰西之前,有这么一段故事,也挺不错。 毕竟,他这些年除了读书,也就忙着正事,还没有好好谈过一场恋爱。 方瑜这么漂亮,又很能干,完全配得上他,他又不亏。 不过,当时他并没有答应方瑜。 因为他很清楚,像方瑜这样的姑娘,你若是一口就应了她,她反倒觉得你没趣了,欲擒故纵,才是更好的开始。 所以,那天晚上他笑着对方瑜道,“我很忙,恐怕没有时间谈恋爱。” 他的拒绝有些委婉,也给自己留有余地。 方瑜当时说,“没关系,我会配合你的时间。你让我追求你就行。” 他们就是这么开始。 冯季同也不是没被人追过。 只不过,没人像方瑜那样追他。 方瑜好像在他身上装了定位器一样,总能见缝插针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有时候给他带一束玫瑰,有时候是一些甜品,还有红酒、水果甚至是并不便宜的手表。 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恐怕都很难拒绝方瑜这样的追求。 所以,他们并没有拉扯多长时间,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在方瑜追求他的过程中,方瑜也就知道了他在做的事。 老实说,他最初只是把方瑜当一个人才来发展,后来人家说喜欢他,他就打消了念头。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方瑜对他正在做的事,很有兴趣。 大概是方瑜曾经听过他一段慷慨激昂的演讲,说的都是民族,说的都是大义,说的都是历史的责任,国家的脊梁。 太热血了,太鼓舞人心了。 在国外待了多年的方瑜,突然觉得,与其这样碌碌一生,还不如把自己的一生献给国家,献给民族。 她是真的信了冯季同的邪。 后来,他们这对情侣,渐渐就变得更像同志。 志同道合。 甚至冯季同都有点怀疑,方瑜是不是真的爱过他。 还是最初就是看上了他那张脸,准备玩个新鲜,然后再丢弃的。 毕竟,后来冯季同也深入了解了一下方瑜。在他之前,方瑜已经有过好几个男朋友了。 其中,还不乏有人是法兰西的贵族。 可是,她现在给齐荣怀了崽。 齐荣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粗人,一个大头兵,她居然给齐荣生孩子? 冯季同觉得自己有点被侮辱了。 第528章 萧恒被抓 白凤轩在江城如坐针毡。 给江老头一连几封电报,皆不见回音。 他已经把江城的白家军集合起来,如果天亮前都没有沈怀景的消息,或者是收到了坏消息,他可以随时开拔。 胡天瑞陪在他身边,只是也没敢开腔。 见他一支又一支的烟抽着,也不敢劝他少抽点。 省城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沈怀景是不是还活着,这些话,他可不敢提一个字。 晚饭还摆在桌上,没动过一口。 看来,今晚没有省城的消息,这饭是吃不下了。 胡天瑞刚要起身,就有士兵拿了电报急匆匆跑进来。 “少帅,省城回电!” 白凤轩立马扔了烟,上前抢过士兵手里的电报。 电报上只有三句话:书桌的抽屉里有一个账本。今日安好。想你! 这三句,好像谁都不挨着谁。但白凤轩的手却有点颤抖。 他拿着电报就往外走,胡天瑞想问问沈怀景怎么样了,都没来得及张嘴。 沈宅少了沈怀景,似乎就彻底空了一般,对白凤轩来说是这样的。 自打沈怀景离开那天起,他就一直住在军营里。 夏姨娘见他急匆匆进了书房,也没敢叫,只得去外面问了开车的士兵。这才知道,沈怀景在省城那边可能出了事。 夏姨娘又快步回来,只见白凤轩又从书房出来,快步上楼。 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特别急的样子。 夏姨娘就在楼下等着,没有跟上去。 卧室的书桌是沈怀景在用,白凤轩在书桌里找到了账本。虽然他不明白沈怀景为什么让他去找账本,但翻开账本之后,他就明白了。 账本里夹着一个信封,上书:凤轩亲启。 白凤轩顿时明白,沈怀景是怕他不相信电报里的内容,怕他以为省城这边的人骗他。 抽出里边的信纸,铺展开来,抬头便是:凤轩吾爱。 一下子,白凤轩就泪目了。 “凤轩吾爱,提笔之际,你的鼾声还在耳侧。忍不住回头看了你一眼,你睡着的样子,也很好看。所以,稍稍有点走神。决定要去省城,就开始做准备,我亦知道,你定是不许我去的。八年前,把你那样扔下离开,如今每每想起,都是我心上的疼。很抱歉,那些年,你最痛苦难受的时候,都没能陪在你身边,没能好好抱抱你,亲亲你。可是,我的轩哥哥,还是长成了这么优秀的少帅......” 白凤轩读着读着,又笑了。 但信看到最后,又哭了。 他把信按在胸口,就那么呆呆地。 夏姨娘大概是见他老半天没有动静,不放心,就上来看看。 而他这副样子就此落在夏姨娘的眼里。 “凤轩......”夏姨娘轻声叫着。 白凤轩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有听到。 他也没有回头。 夏姨娘便迈步进门,走到他身边,“凤轩......” 白凤轩这才回过神来,“母亲!” “怀景他......” “他没事。” “当真没事?”夏姨娘也怕白凤轩哄她。 “嗯,刚刚收到了他的电报。虽然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还不太清楚,但确定他安好。” 夏姨娘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们的事,我也不懂。但他要去省城,我也不放心。刚刚听送你回来的士兵说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吃晚饭了吗?” 白凤轩这才觉得肚子饿了。 “没呢。” “那我去厨房给你弄点吃的。” 夏姨娘转身出去了。 个中情况不太清楚,但知道沈怀景安全,她也就安心了。 她一个妇人,帮不上什么忙。 刚才听了消息,又见白凤轩那么急,她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夏姨娘下楼去弄晚饭了,白凤轩又把信给看了几遍。 眼泪什么时候滴在信纸上的,他都不知道。 现在才发现,信纸中间有些字晕开了。 媳妇平安无事,他觉得自己总算是活过来,好歹能好好喘气了。 在等待省城给消息的这段时间里,他想过最坏的结果。 沈怀景没了...... 沈怀景不能没了。 他会让省城所有人给他的小景陪葬的。 不,这都还不够。 他要把图元良家的祖坟都给掘了,挫骨扬灰。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还没有吃完,外面就有士兵来报,说是省城又有电报过来。 这回是江太医的电报,大致说了一下今天的情况。 白凤轩刚看完电报,准备回军营,家里的电话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凤轩,找你的。”夏姨娘拿着电话叫他。 白凤轩都要往外走了,又给倒了回来。 “少帅,我是曼妮。怀景哥哥在吗?” “不在,有什么事,跟我说。” 一听到是许曼妮的电话,白凤轩的口气就不太温柔。 “少帅,刚刚收到我哥的电报,萧恒在香港出事了。” 萧恒? 白凤轩似乎都把这个钱袋子给忘记了。 愣了那么一下,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 “听说让警察局的人给抓了,具体什么事不清楚。我哥收到消息,今晚去了香港,但今晚可能见不到人,明天上午应该会有消息。” “行。有了消息,立马通知我。我最近都在军营那边,直接打那边的电话。”白凤轩说着给了许曼一个电话号码。 萧恒? 本来准备回军营的,白凤轩在半道上又让司机调头往谢小楼那边去。 谢小楼倒是还没睡,听说白凤轩来了,但人又没有进来,就在外面车里等着。 他快步出来,心想怕是出了什么事,不然白凤轩不会亲自过来。 “少帅!” 谢小楼身上还穿着戏服,他正在排新戏。 “最近,萧恒有给你来信或者是电报吗?” “他怎么了?”谢小楼心里咯噔一下。 “回答我!” “倒是来过一封信。” “说什么了?” 谢小楼有些难以启齿。 那个坏东西,洋洋洒洒几大页,都是些荤话。 他如何能说给白凤轩听。 “没,没说什么。” 白凤轩这才注意到他的表情不太对,像是一下子想到什么。 “没说他在香港做什么?”白凤轩只得又问。 “他就说过去做生意,还是走之前说的。我也没细问。少帅,是萧恒出什么事了吗?” 在谢小楼这里没问到什么,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 只是...... “他在香港让警察抓了。四方银行的许行长已经去香港处理这件事了,别担心。” 白凤轩就这么来一趟,给谢小楼平静的心湖里扔了颗水雷,水雷炸开,心湖泛起了层层波浪。 今晚,注定要多一个人无眠了。 第529章 我的话,管用吗 夜色已深,沈怀景并没有睡着。 齐荣在他房里打了地铺。 沈怀景原本是不许的,齐荣就说,那他就去门口打地铺。 最后,沈怀景没有再阻拦。 齐荣是要贴身保护他。 今天下午的事太刺激了,齐荣回想起来也是后怕。 他倒不是怕自己死了。 反正决定来省城,他就没有想过还能活着回去的。 但他不能让沈怀景出事。 现在躺在地板上,回想当时的情况,他知道自己太冲动。 看到图元良拿枪抵着沈怀景的头,随时都可能开枪要了沈怀景的命,他不敢有半点犹豫。 只是,如果炸弹真的炸了,图元良也死了,沈怀景一个人能离开那里吗?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现在,沈怀景不想搭理他,他知道。 他做错了事,今天还差点害得沈怀景跟他一起被炸死。 炸弹扔出去的那一刻,沈怀景扑过来按着他,把他护在身下。 沈怀景的手背还受伤了,都是为了护着他。 齐荣来回翻了几次身,虽是没弄出太大动静来,但本来就没有睡着的沈怀景,自然也都听到了。 沈怀景坐起身来,“既然都睡不着,那就聊聊。” 齐荣起身去开灯,却被沈怀景阻止,“就这么聊吧,省得我看到你那张脸,想打人。” 齐荣知道他还没消气,便乖乖地坐回地板上,等着沈怀景往下说。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他们二人的呼吸声。 过了好几分钟,沈怀景才问,“我的话,管用吗?” “管用!”齐荣在黑暗里答得干脆。 “管用?你来省城之前,也是这么答应我的。” “沈少爷,我错了!” 沈怀景长叹了一口气,现在也不是跟他计较这个的时候。 就算骂他一顿,或者是打他一顿,出一口气,但事都做了,又改变不了什么。 而且,他们带到省城的就十来个人,之后还有很多事要齐荣去做,真要把他给打废了,也是麻烦。 “齐荣,你听好了。下回再敢自做主张,违抗我的命令,我就让方瑜永远不见你,也不给你看孩子一眼。” “听清楚没有?”齐荣没有像刚才那样干脆答案,沈怀景就追问了一句。 “清楚。我不会再犯。” 沈怀景又吐了口气,遇上这么个混球,能怎么办? 打不得,骂吧,估计也听不进去几句。 算了,他自己气不死,还得护着这混球,这不只是为了齐修,也为了方瑜。 方瑜什么性子,能给一个男人生孩子,说明这个男人在她心里得多重要。 “现在我问你答,有一句假话,你今晚就给我滚回江城。” 齐荣嗯了一声。 “炸弹背心,什么时候弄的?” 齐荣身上的炸弹背心,当时因为太急,沈怀景并没有仔细看。 但东西做得不粗糙,肉眼可见装填的药量不大,最终的爆炸威力却并不小。 这东西并不重,穿戴在身上比较轻,也不容易被发现。 难怪,齐荣能这样穿着它进城,也没有让人怀疑。 “你答应帮我的第二天,我去求了刘老板。”齐荣如实答道。 “你去求,他就答应了?” 刘沣什么样的人,沈怀景清楚,不可能就这么答应,而且做了这么个东西,居然没告诉他。 “他没答应。我就卖了点惨。说了齐修......” 齐荣一五一十把如何求刘沣的事都给说了。 确实卖惨。先拿自己弟弟惨死,他心恨难消说事。见刘沣不为所动,又说自己要当爹了,而媳妇在省城,就算是不要命,也得去看一眼媳妇,感谢媳妇为齐家留了根。 反正,平常不太会说的那张嘴,在求刘沣的时候,倒是超常发挥。 最终,到底是让刘沣点了头,并且还让刘沣答应,不告诉沈怀景。 沈怀景突然就想起刘沣做的那个防弹衣。 其实,那时候,刘沣可能就已经想到自己会陪齐荣走一趟省城。 但刘沣没有问。 刘沣不只做了防弹衣。那东西虽然他没看上,但至少有那份心意。 刘沣还做了些别的。这次他们带的手雷明显威力比之前的要大,看得出来,是刘沣对其进行了改进。 “还有什么瞒着我?”沈怀景又问。 “还有......还有几个微型手雷。但这个不是我求刘老板,是他主动给的。他说对之前的手雷进行了改良,并且做了几个小的,便于携带,不容易被发现的。于是,我和我带的那十个人,人手一枚,带进了省城。” “第九军的人没有发现?” “没有。我们放在裤裆里。” 此言一出,沈怀景立马捶了几下自己的额头。 今晚,他跟江老头胡说八道,就说手雷是裤裆里带进来的,那是哄江老头的。 “齐荣,你想今晚就滚回江城,老子成全你。” 齐荣知道他误会了,立马站起身来,然后去开了灯。 灯光下,齐荣扒开了裤子,在沈怀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露出了里边的内裤。内裤靠近命根的地方,缝了个口袋。口袋不大,足可见那微型手雷确实挺小。 “放在这里,就算是搜身,也不会搜到。” 齐荣转身去拿了那枚微型手雷,放进口袋里。 沈怀景静静看着,起码过了三四分钟,才问了一句:“刘沣的主意?” “不是。刘老板本来是让我们放衣服的内袋里。但万一他们搜身,还是容易被搜到。只有放在这里,才没人会搜......并且,也没人想到,那里能放下一枚手雷。” 沈怀景觉得头有点疼。 微微闭了眼,干脆倒床躺下。 齐荣还跟那里站着,裤裆里揣了那么个玩意。 让沈怀景怎么说呢? “沈少爷还有问的吗?”好半天,齐荣见他没动静,才问了一句。 “齐荣,”沈怀景这才睁眼,“没想过,会把那玩意给弹掉了?” “刘老板说比较安全,没有扯掉引线,不会炸。” 沈怀景看着他,再次无语。 又过了好一阵,齐荣再说了一句,“沈少爷,我想去看看她。” 他说的是方瑜。 已经到了省城,他第一个想见的就是方瑜。 沈怀景没应声。 “图公馆我去过,路我熟,保证不让他们发现。”齐荣又说。 沈怀景突然从枕头底下掏了枪出来,枪口就对着齐荣,“滚回江城,还是留下,自己选。” 那把枪,正是图元良之前的那把。 齐荣默默地关了灯,躺回了地板上。 沈怀景心说,你倒是把那玩意取出来再躺下呀,就不怕那东西炸死你。 第530章 闹什么 这一夜,没有睡好的人不少。 图元良也在其中。 其实,图元良知道,与白凤轩结成同盟,对他来说,是最好的。 只是,他还有一些他的顾虑。 就算没有顾虑,沈怀景昨天才刚到省城,他们还经历了那样惊心动魄的场面。 虽然聊得也还不坏,沈怀景的诚意也很足,但他也不会立马就答应。 结成了同盟是好事,只是双方实力到底是有差距。 而且,他相信,时间越往后推移,他们的差距会越大。 如果现在就急着答应,那就等于是跟对方示弱了。 现在示弱,以后还不知道得怎么被压着。 图元良到底还有自己的倔强。 他是天快亮的时候,才睡下的。 烟抽了不少,前前后后也想了不少事。 听说周楚洋在爆炸之后,亲自来了一趟,说是要见他。 恐怕不是为了见他,是想确定他到底死没死,或者他有没有把沈怀景给杀了。 不用说,沈怀景这一行人进省城,自然也落在了周楚洋的眼皮子底下。 他们既然有新仇,也有旧怨,就像沈怀景说的那样,都想把对方弄死,在省城的较量也才刚刚开始。 他没想帮谁。 周楚洋嘛,沈怀景能替他解了,当然好。省得他找机会动手,再脏了自己的手。 沈怀景嘛,他当然不会让沈怀景丢了命。 白凤轩在码头处决了暗杀他们的人后,当众亲吻的了沈怀景,而且放了话,沈怀景就是他的命。 言下之意就是,沈怀景的命若是没了,他白凤轩就没有任何顾忌,自然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图元良当然也不想弄到那种不可挽回的局面。 但是,他也想看看沈怀景到底有多大本事。所以,他也不会帮沈怀景。 沈怀景倒是醒得早。 他可没有心情大白天还睡觉。 他来省城三件事。其一,与图元良结盟。其二,见方瑜。其三,就是亲手杀了周楚洋。 其实,比较起来,前面两件事都没有最后一件事重要。 前面两件事可以不成,但最后一件事,必须成。 吃早饭的时候,沈怀景叫了冯季同一起,祈爷不在。 冯季同还有黑眼圈,看来昨晚睡得不好的人又添了一位。 “学长没睡好?” “是啊。可能是换了地方,不太能睡着。不过,过两天就好了。你呢,昨晚睡得怎么样?” “我嘛,还行。以前我也是这毛病,初初换了地方,总是难以入眠。后来历经了几次生死,就没了那毛病。” 冯季同有点尴尬地笑,“看来,还是我经历的事太少。” 沈怀景喝了口粥,“学长经历的事可不少,只是啊,可能不像我这样枪林弹雨的。这回让学长跟着来,学长心里没怪我吧?” “没有,没有。也是让我长了见识。” 见识了什么? 哎,谁知道呢。 一顿早饭,聊几句闲话,肚子也在闲话中渐渐饱了。 沈怀景上午没出门,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冯季同倒是想出去走走,又怕出去走一趟,命给没了。索性,他也关在房间里。 祈爷是中午的时候来的,带了些饭菜过来,让齐荣去摆饭菜的时候,他便与沈怀景到里屋说话。 “周楚洋的住处是从前一位乡绅的宅子,宅子虽然不大,但设计很精妙,要进去,不可能。周楚洋有了上回被暗杀的经历,现在更为小心。 宅子附近的制高点都被他的人守着,想远程狙击不可能。近攻的话......这里还是图元良的地盘,他不松口,咱们这十几个人,不行。而且,周楚洋如今手里有好几百人,实力也不容小觑。” “还查到什么?”沈怀景问。 “咱们进城之前,周楚洋的人好像在四处找人。找什么人,不清楚,但没找多久,人都收回去了。我估摸着,想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找人? 沈怀景这时候想不到周楚洋会找谁。 “城外呢?方瑜住的地方怎么样?” “那里......有点奇怪。这边的兄弟说,之前那处宅子一直有第九军的一个连看守,这是事实。但前几天,不知道怎么了,人都给撤走了。只过了两天时间,那一个连的人又回来了,仍旧像之前那样守着。” 撤走了,又回来了? 沈怀景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是连在一起的,但一时间又想不到。 撤走了人,说明方瑜没在那宅子里。 但回来了...... 难道是方瑜之前被转移过,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人又给送回来了。 这是沈怀景当下能想到的。 “沈少爷,你说图元良是不是已经把人接回来了,还把一个连的人留在那里,就是想给咱们一个假象。” 祈爷这话刚出口,立马又自我否定,“不对。从前可能是为了抓齐荣,但现在齐荣跟你一起到了省城,他也犯不着......” “我会让江太医再走一趟图公馆。图元良不想提方瑜的事,图老夫人总不会也不管。辛苦祈爷了,这外面的事,还得麻烦祈爷多辛苦。” 祈爷连说不辛苦,这才出去与沈怀景一起用午饭。 周楚洋的宅子里,方瑜绝食了。 从昨天晚上起,方瑜就没有吃东西。 这会儿送进来的午饭,还摆在桌上,方瑜连看也没有看一眼。 “方医生,这是闹什么?” 周楚洋背着手进来,看了一眼还算丰盛的饭菜。 方瑜没回答。 她其实也知道,绝食不是个好招,但她现在没别的招。 “你不吃,你肚子里的孩子总要吃的吧。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想要这孩子,所以想用这样的方法弄死孩子?若是这样,那你早说呀,我让下人去给方医生抓副药,保证让你肚子里的孩子死得透透的。” 周楚洋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抓住了方瑜的胳膊,目露凶光。 方瑜回头对上他的目光,那一刻,方瑜突然意识到,周楚洋是不会在乎她的孩子是死是活的。 她也是傻了,居然会想绝食让周楚洋妥协。 “周先生,你不妨直说,到底想要怎么样?” 他们的脸离得很近,彼此都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自己的模样,周楚洋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方医生,我不是说过了嘛,想看看,沈怀景会不会拿自己命来换你们母子。 若是不能,那好可惜。不过,没关系,你还有表哥。 图军长是你的亲表哥,又一手把你给养大,送你出国留学,他不会不在意你的死活。所以,别急呀,咱们慢慢来。 至于这饭,你爱吃不吃。如果不吃,我就让人给你挂水,我不会让你现在就死的。我都还没有等到我的发小来呢......” 第531章 家族内斗 方瑜最终还是吃了饭。 她从昨晚到现在,已经快二十个小时没吃东西了,那是真饿。 只是,东西才吃了一半,她又吐了起来。 之前吃了两副江太医的药,已经不怎么吐了。 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饿得太久,胃不太适应,还是饿这么一场,又把孕吐给勾起来。 王婶看她吐得厉害,赶紧给她倒了水,又帮着拍了拍背,“这女人啊,怀孩子,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里走上一遭。方小姐,既然是要做母亲的人,那就多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方瑜喝了口水,把嘴里洗了一下吐出来,然后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王婶,你有几个孩子?” “我呀,生了五六个,但活下来的,只有三个。” 一提到这个,王婶就有些伤感。 作为母亲,怀胎十月,孩子没了,那就是一辈子的痛。 “三个?”方瑜喃喃道。 “头一个是女儿,早些年就嫁了。第二个也是女儿,只是,还没有满月就......”她叹了口气,“第三个是个儿子,我那男人,当时可欢喜了。但是孩子三岁的时候,掉到村里的河沟里......” 王婶抹了把泪。 “第四个是儿子,前几年也娶了媳妇。第五个......我男人喝多了酒,给我打没了。第六个......如今才几岁,腿有残疾。以前,也带小六去省城的医院看过,医生说,得做手术,但费用很高。我们没钱,而且......以后就算有钱了,也错过了手术的好时间。” 王婶就这么淡淡地说着,默默地抹泪。 像王婶这样的女人,是这个时代很多女人的缩影。 “方小姐,喝点汤吧。”王婶其实年纪不大,也就四十出头,但看着像是快六十了。 一双手更显苍老,贫苦家庭的命运,大都雷同。 她方瑜的命确实算是特别好的。 虽然家道中落,但表哥一家待她极好,表哥还送她出国留学,把本来该父亲做的事,都做了,而且做得更好。 但是,她一次都没有回报过表哥。 不只没有回报过,她还在背刺养她爱她疼她的人。 方瑜,你挺没良心的。 她在心里这样说。 “方小姐,你得保重好身体。大人的处境,肚子里的孩子是知道的。我家小六,大概就是我怀他的时候,他老子总是对我打骂......” 王婶没说下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太多嘴了。 而且,对一个正怀着孩子的人女人说她三个孩子没养大,这么晦气。 方瑜喝了一些汤,稍稍吃了点菜,饭倒是没吃什么。 好在是之后吃下的东西,倒是没有再吐了。 她觉得,可能王婶这个女人,能帮点忙,只是她还得好好想想。 江城。 谢小楼见午饭都吃过了,白凤轩那边也没有消息来,心里的不安越发重了。 他便叫了个车,往城外的军营去。 城外的军营从前他去过很多次,但这一次去,跟从前哪一次都不一样。 他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白凤轩在训练场上正操练新兵,阳光照在他的额头,额头上的汗珠闪闪发光。 士兵把谢小楼带过来,他回头扫了谢小楼一眼,也没让新兵停下来,只是朝谢小楼招了一下手,示意他靠近一点。 “许行长那边还没有消息来,再等等吧。你也别着急,没事。” 谢小楼心里确实着急,只是白凤轩都这样说了,他只得道:“我能不能在这边等着......不在军营,去军营外面等。” 白凤轩看谢小楼那小心的模样,眼里的担心藏不住。 他想起谢小楼说过自己喜欢萧恒来着。 “不必,让人带你去休息吧。有消息了,我叫你。” 谢小楼连声说谢,这才跟着士兵离开训练场。 那么多新兵都看着,而且从前白凤轩与谢小楼的关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免不得有人会想,这沈少爷才离开江城几天,怎么这个谢小楼就又贴上来了。 白凤轩虽然这样安慰谢小楼,其实,他心里也不踏实。 萧恒在香港为什么被抓?能不能捞出来? 如果捞不出来,这钱袋子没了,以后又得辛苦媳妇四处搞钱了。 只不过,萧恒被抓的事,白凤轩还没有电告沈怀景。 一是萧恒现在的情况不清楚,二是沈怀景在省城麻烦事够多了,他就算是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是多一个人担心而已。 下午四点左右,士兵急匆匆的拿了电报来,说是香港那边发过来的。 白凤轩看了一眼电报,只有几行字。 “人,暂时出不来。家族内斗,得在别处想点办法。” 别处? 白凤轩想着,四道口离省城倒也不算远。 沈怀景下午也没出门,几张大大小小的地图,在桌子上随意摆着,有的地方还用红笔圈起来。 冯季同来找过他一次,大概是问他有没有什么事是自己能做的。 沈怀景让他好好休息,说需要他的时候,自然会叫他的。 冯季同就这么待着,确实也待不住。他既想出去走走,又害怕出去把命走没了,最后问了沈怀景的意见。 “想出去就出去吧,叫一个人陪着你就是。” 冯季同就这么上街去了。 冯季同走了之后,齐荣对沈怀景说道:“姓冯的昨晚就想开溜,我的人盯着他,楼下还有第九军的人,他是实在没机会溜走,只得又回来。他到底是什么人?” 沈怀景当时正看地图,像是没有听到。 齐荣也没有再问。 这会儿江太医派人过来送电报,说是少帅来的。 沈怀景才从地图里抬起头来,看完了送来的电报,像是想起什么,说了一句:“他呀,方瑜的前男友!” 齐荣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狠狠捅了一刀,那个难受劲就别提了。 他觉得,沈怀景就是故意的。 但他不敢那样说。 “这就疼了?”沈怀景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电报,抬眼看他。 “难怪我看他第一眼就杀人。” 沈怀景轻哼了一声,“你也没少照顾楼子里姑娘的生意,她嫌弃你了吗?” 齐荣无言以对。 第532章 让谢小楼去 萧恒出事了。 白凤轩发过来的电报不是什么好消息。 家族内斗? 沈怀景想起萧恒曾经说过,为了让谢小楼进萧家的族谱,他放弃了一些东西。 难道,那些放弃,还不够吗? “齐荣,让送电报过来的人回去带个话,晚上请江太医过来一趟。” 沈怀景当初腿还伤着的时候,倒是看过四道口萧家的资料。 资料很详尽,从家族成员到萧家在各处的生意,无一不细,无一不详。 几房妻妾,包括子女也都颇为详尽。 在香港出了事,他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自己上回在广州的历险。 后来是萧恒善后的。 他估计许博雅在香港发电报过来,不便在电报里明说,所以只有这么短短几句。 不过,也足够了。 冯季同下午出去转了转,他确实没有来过省城。 当然,他也没有想就这么在大街上跟方瑜偶遇,这种情况不太可能。 他想找机会逃,昨晚也试过了,只是他孤身一人,对省城不熟悉,风险太大。不管是被谁给抓到,他都难逃一死。 沈怀景就是故意带着他来省城的,打的什么主意,他现在还想不到。 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在省城这边,他也有自己的联系人。以前这个人的存在,主要是替他传递一些消息给方瑜,现在他得找到这个人。 冯季同进了一家咖啡店,然后要了一杯咖啡,就着下午还不错的太阳,靠在窗边喝着。 没有说话,也没有跟任何人接触过,毕竟跟着他的人,就坐在他对面,目不转睛盯着他。 后来离开时,他说要去方便,跟着的人也一并到了卫生间。 总之,这天下午,冯季同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事。 士兵汇报完下午的情况刚下去,齐荣就说:“这家伙,肯定是想逃。” “你的人,连个冯季同都看不住吗?” “沈少爷放心,不会让人跑了的。” 沈怀景自从收到电报之后,心情就有些差。 齐荣没敢问出了什么事,他就是寸步不离地守在沈怀景身边。 等到晚上,江太医过来了一趟,把齐荣也给打发出去了,房间里就他们二人。 沈怀景给江太医泡了茶,“江太医,说说萧家的情况吧。” “你就断定我知道萧家的情况?”江老头反问。 “你替叔父做事那么多年,收到下午那样的电报,你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说吧,香港那边还等着捞人呢。” 江太医从前就觉得沈怀景很聪明,而且心也足够细,如今看来,这人不只心细,聪明,全局观也足够强,由点及面,能把很多看似不相干的事,一下子就串起来。 “萧恒上次回四道口确实弄了些不小的动静。至少,省城的生意,现在都不在萧恒手里,是在他的几位叔伯手里。 为的是让几位叔伯答应,谢小楼的名字入萧家族谱,死后葬入萧家祖坟。还有就是在萧家的旁系里给谢小楼挑一个儿子过继,让谢小楼老有所靠。” 沈怀景点点头,这些事,他是知道的。 “他虽然是如愿,但他的夫人可未必高兴。” “一个男人,还不能生,也不是第一个妾,前面的几房妾室都接受了,这一个......为什么?” 沈怀景的话问出口时,其实大概想到点什么。 江老头撸着自己的胡子,“前面几房妾室,可没让萧恒连省城的买卖都不要了,更没让萧恒放弃了其他几家,独独上了白家军的船。 萧家的生意, 遍布全国各地,只上你白家军的船,那就意味着在别处,就得让人掣肘。 他们是生意人,从实质上来说,并不想投靠任何一个势力,他们只是把各方势力当作一种投资,然后四处得利。花小钱,得大利。 但你们让萧恒选择的是生与死。白家军要是完了,萧家也得跟着倒霉。他们,不想。所以,想换一个萧家家主,总得需要一个理由。” “换谁?”沈怀景问。 “你应该能猜到。”江老头喝了口茶。 “萧恒的长子,那位姜家女子所生的孩子?那孩子......如今怕是有十几岁了。” “十六了。十六岁,不小了。有母家的支持,又有萧恒的许诺,这个孩子足够资格成为萧家的新家主。 哦,对了,为了让太太同意谢小楼入族谱,萧恒还当着全族的面,签了一份同意书。 大意是说,如果他萧恒有什么突发状况,不能掌管萧家的生意,便由他的长子代掌家族的一切事务。这件事,族人也是同意的。” “所以,萧恒在香港被抓,是被自己的正房太太设计了?”沈怀景反应过来。 “不好说。可能是设计,可能就是巧了,然后正房太太利用了一下。” “这么说,我得走一趟四道口了。” 江太医看着沈怀景叹了口气,“图元良能让你出省城吗?” 沈怀景没法回答。 图元良确实不会让他出省城。不管他要去哪里。 但萧恒还关着,也不可能一直等着。而且,那边是个什么情况,详细的也不了解。 家族内斗,不会要萧恒的命,但应该会让萧恒在监狱里待上个三五年。等萧恒再出来,萧家的新家主已经足够掌控整个萧家。 只是,他还有另外一个担心。 萧恒如今的境遇可能跟他上次在广州的事有关系。 如果是那样,萧恒还可能把命给丢了。所以,得快。 “别看我,看我也没用。我这把老骨头,不想出城活动了。而且,就算我想,图元良也不会让我出城。” 沈怀景是起了这个心思,但他也知道江太医说得没错。 这个时候,如果让白凤轩派人从江城去四道口,也不是不行,但让谁去合适呢? 如果罗天逸在江城,那绝对是最好的人选。 但罗天逸远在洛川,离得远不说,曹大当家还未必会同意放人。 沈怀景背着手在屋子里回来踱步。 白老二? 胡天瑞? 这二人打仗还差不多,去跟人谈判,不行。 刘沣? 刘沣倒是合适。只是...... 他想了又想,“江太医,让谢小楼去,如何?” 江太医睁大了眼睛,仿佛在说:你就真那么在意谢小楼跟少帅那一段?这么想让谢小楼去送死? “他一个人自然不行......”沈怀景不待江老头开口,他又想了想,才道:“让刘沣和陈力陪着谢小楼去四道口。 刘沣有商人的圆滑和审时度势,而且在谈判桌上他也更有经验。 陈力嘛,历经大风大浪,带兵打仗也是把好手,也算有勇有谋,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陈力可以应对。 谢小楼......他是萧家的人,自己男人出了事,还是为了他,他该走这一趟。” 第533章 怀景信你 陈力把人都交出来之后,也就一直住在江城。 如今,他是诸事不管,真正过上了养老的日子。 白天没事去听个戏,看个电影,又或是去茶馆里喝上半天茶,日子别提多悠闲。 他之前确实没有想到,自己的那一千多人交出去之后,白凤轩会把人全都归于陈宇的保安团。 如果是他们的位置对调一下,他陈力确实不敢。 其实,后来想想,沈怀景那夜骂他的那些话,一字不错。 他既不够狠,也不够胆量,他就是...... 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放下了,那就随年轻人自己去折腾吧。 白凤轩的人来找他时,他还在茶馆与人下棋,眼看着就要赢了,就那么走,多少有点不甘心。 不过,白凤轩找他,那就肯定是急事,而且很急,不然不会找到茶馆来。 一同到的还有谢小楼跟刘沣。 “三位都到了,我就长话短说。萧恒,在香港被抓了。现在的情况看来,应该是萧家的家族内斗。他的正房太太想让儿子接替萧家家主之位,大概是要让萧恒在监狱里待上几年了。所以,现在得要人去四道口见这位萧太太。你们三位......” 白凤轩扫了一眼三人。 “尽快赶到四道口,迟则生变。谢小楼,你是上了萧家族谱的人,说起来,这算你们的家事。我只有一个要求,萧恒要尽快出来,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陈叔、刘沣,你们可以给谢小楼建议,但大主意得他自己拿。清楚吗?” 白凤轩可不是跟他们三位商量,这就是命令。 刘沣倒是没什么意见,萧家那位是钱袋子,他知道白凤轩为什么这么急。 谢小楼自然更不敢推脱,行不行,能不能的,他都知道萧恒出这事,是因为他。 哪怕前面是刑场,他也得去。 陈力当时没说话,白凤轩把如今已经掌握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些,萧家的资料又都给了刘沣,那二人便先行离开,回家收拾东西。 陈力没有走。 白凤轩知道他有话说。 “陈叔要是不想去,我也能理解。”白凤轩先开了口。 陈力倒是没说不去,只是问了一句,“少帅想让我带多少人去?” “陈叔觉得多少人合适?” 陈力微微思索了一下,答非所问道:“若是动起手来,是听我的吗?” 白凤轩笑了一下,“当然。陈叔那么聪明,应该知道为什么是派你们三个去。” 陈力当然明白。 谢小楼肯定是啥也干不了,但到底是萧恒的人。只是,他没有想到,萧恒居然还把一个男人给写进了萧家的族谱。 难怪正房太太要发飙,这是把人脸打得太狠了。 至于刘沣,肯定是去负责谈判的。 到他嘛,是负责武力保障的。 不过,这像是白凤轩的风格。 如果是白凤轩,其实,他也想不出白凤轩会怎么做。 “我们三个,不是少帅的意思吧?是沈少爷安排的?”陈力再问。 白凤轩也不瞒他,从抽屉里拿出电报来,递到他手里。 他匆匆扫了一眼,在电报上有这么一句:陈叔是大风大浪过来的,又善于用兵作战,不管成与不成,他们都能全身而退。 不知为何,陈力因为沈怀景电报上的这句话,鼻子微酸。 沈怀景是通透的,既看得到一个人的毛病,也能看到一个人的长处,知人善任,不会在大事上小心眼,更不会一叶障目。 “怀景信你。”白凤轩见他有些触动,补了一句。 “我若真的不去呢?”陈力差不多半分钟之后才问道。 “本来,他是想自己去四道口。不过,省城那边的事没有谈妥,现在他还出不了省城。陈叔若真不想去......” “他想跟图元良结盟?”陈力突然打断了白凤轩的话。 白凤轩看了一眼开着的门,走过去把门关上。 “陈叔为什么觉得是他想,而不是我想?” “你不会。至少这个时候不会。第九军连番折腾了好几回,剩下那点实力你也看不上。你不动他,那都算仁意。不可能想跟他结盟。只能是他想。” 白凤轩看着陈力。 “这个时候想结盟......”陈力的手指轻轻地在桌子上扣动,一下又一下,“是周边的格局变了,还是......” 他的目光对上白凤轩的双眼,然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真的是我的格局小了。” “陈叔别这么说。” “你也别安慰我。这乱世的军阀,从前朝末年到如今,也快小百年了。前朝虽然是早亡了,民国也立了国。如今,民国也打了不少年了,确实该走向大一统了,历史不都这么写的嘛。倒是我从前坐井观天了。行,我立马就回家收拾行李,即刻出发。” 白凤轩本来想着,如果陈力确实不去,他也不会勉强。 大不了就是让胡天瑞走一趟。 虽然胡天瑞不是太好的人选,但打仗嘛,胡天瑞比他是差了点,但比其他人还是不错的。 但陈力的转变这么快,他也没有想到。 送陈力出来时,他问了一句,“陈叔想带多少人?” “我一会儿直接去保安团那边挑,少帅放心我随便挑吗?” 白凤轩笑道,“你把整个保安团带去我都没意见。” 二人相视一笑。 江城这边倒是很快出发往四道口去。 省城那边,沈怀景还窝在屋子里没出门。 每天来了什么人,走了什么人,守在楼下的士兵都有报告给图元良。 也不只图元良,周楚洋的人也没闲着,天天都在负责蹲守。 沈怀景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周楚洋至今都没有弄清楚,沈怀景跟图元良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而这时候,江城那边却来了消息。 说是白凤轩从保安团抽调了一批人,由陈力带队,往省城方向来了。 在这个消息里,没有提及谢小楼,更没有提及刘沣。 可能,相对于这批人和陈力来说,谢小楼与刘沣真的不值一提。 第534章 沈少爷,你别吓我 “沈少爷,图元良刚派人送来的帖子,他晚上在红楼设宴,请你前去赴宴。” 齐荣把帖子递过来,沈怀景打开看了一眼。 刚来那天,副官倒是提了一嘴,说是图元良晚上在红楼给他接风。 只是,后来闹了些动静,自然也就作罢。 那晚,他跟图元良聊得不错,只是没有任何结果而已。 这两天,他不出门,更不主动找图元良,一副我真的不急的样子。 但图元良也没有找他,甚至都没有不许他出门。 他可以出门的,只是,可能出不了城而已。 图元良晾着他,大概还没有拿定主意。 当然,也可能已经有了主意,只是单纯地想晾着他。 毕竟,如今是他主动上门求和的。 “去吗?”齐荣见他把帖子扔在一边,也不说话,就问了一句。 “去不去,都行。我再想想。” 想什么? 齐荣不知道,他也不敢问。 沈怀景像是真的想了一会儿,然后说:“周楚洋的人还在附近打转?” “嗯。要不要我抓过来?” “抓他做什么?更何况,你也抓不完。不过,既然周家那边想不到办法,又靠近不了,不如......”他的目光看向那帖子,突然就笑了,转身坐到书桌边,拿了笔纸提笔写道:“楚洋吾弟,数月前江城一别,各经生死。想来,不觉得唏嘘。忆从前,无猜少年......” 齐荣在旁边看了一眼,有些话写得他文绉绉,他不是太明白,但也看了个大概。 通篇的感怀从前的美好时光,一副要与人叙旧的模样。 而且,这个人还是周楚洋。 齐荣不懂,直到看到最后一句,“明晚七点,在红楼备宴,想与吾弟一叙,还望吾弟拨冗前来。怀景深切盼之。” “沈少爷,你要请周楚洋吃饭?”齐荣是真不理解了。 这是钱太多,没地花吗? 居然请那个差点弄死他的人吃饭。 齐荣本来就因为周楚洋没有死,一直惦记这事。 要不是他那晚答应了沈怀景,再不会自作主动,恐怕早摸到周楚洋的宅子里了。 从前能杀周楚洋一回,他就能杀第二回。 “既然他那宅子安保那么好,进不去,外面的制高点又被控制,无法远程狙击,那就请他出来吃饭嘛。” 沈怀景吹了吹自己刚刚写好的信,让墨汁干得快一点。 他又通篇看了一遍,觉得确实写得情真意切,都可以拿到报纸上去发表了,这才把信放下。 “你请他,他能来?他知道这是鸿门宴,更知道你不会放过他,他肯定不会来。” 沈怀景点点头。 “确实。那就给他一个不得不来的理由。一会儿,你把这封信誊抄几份,然后让人送去省城的几家报纸。告诉他们,明天一早得见报。” “万一他们不发呢?这是省城,也不是咱们江城。我的话,不好使。” “话不好使,钱还不好使?一个小小的稽查处长,还管不了省城的所有报纸。” 晚上,沈怀景依约去红楼赴宴。 他去得早,图元良还没有到,红楼今晚清场,就连楼梯上都有士兵站岗。 沈怀景坐下来了喝了一口茶,上学的时候便知道这个红楼,但还真没来这里吃过饭。 来这里用餐的,大都是省城的达官贵人。 他那时候就是个学生,虽然手里有些钱,但还不至于要这么挥霍。 不过,那时候,白凤轩倒是说过,以后有钱了,得带他来红楼吃饭。 想到白凤轩,他的嘴角便泛起了浅浅的笑,就连手里这杯茶,好像也更甜了些。 “沈少爷这是想到什么高兴事了?” 图元良来的时候,就看到沈怀景脸上的浅笑,像是一个人在陶醉什么。 “图军长!”沈怀景站起身来,“就是刚刚想到以前读书的事。” 图元良把外套脱下来,递给身边的副官,然后坐下来。 “哦,沈少爷说来听听。” 沈怀景也跟着坐下来。 “我在省城上学那会儿,图军长还不在省城吧?” 图元良想了一下,“我是六年前入驻省城的。” “嗯,那时候你确实不在。其实,那时候,我也没有关注过这省城到底谁才是土皇帝。学生嘛,十六七的年纪,正是天真和无忧无虑的时候。” 图元良喝了口茶。 沈怀景与白凤轩在省城读过书,这也是在白凤轩的那本日记被查到之后,他才知道的。 从前,图元良只知道白凤轩是在讲武堂上学。 “凤轩那时候总是给我买好吃的。有一回,我们路过红楼,见不少达官贵人进出。我便说,听说红楼的菜是省城一绝,但除非有权有势的人,别的人就算再有钱,那也是不接待的。 但是,我就是想尝尝红楼的菜,到底有多绝。凤轩当时就说,嗯,有一天我一定带你去吃。但是......直到今天,我还是借了图军长的光,才有机会踏进这红楼。我家凤轩啊,也有说话不算话的时候。” “沈少爷,你别吓我。”图元良像是玩笑,又像是正经。 “图军长说笑了,我这就是想吃顿红楼的菜,怎么就是吓你了。” “沈少爷,你很会聊天。” 沈怀景保持着笑意,但不答话。 是不是吓,看听的人怎么听了。 他其实就是想起了从前的事,而对方问了,他也如实说了。 至于是不是吓谁,好吧,说到最后,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 “我家凤轩,从前总说,我惯会气他。大概是他把我给惯出毛病了。如果有说得不妥的地方,图军长莫和我一般见识。” 沈怀景站起身来,替图元良添了茶水。 坐下时,图元良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今天穿了一件素色长袍,倒是更像书生模样。 谁能想到呢,这么个书生模样的人,不只枪快,手也快,那天的揪扯之中,他看得出来,沈怀景的身手也不错。 “听说,沈少爷要请周处长吃饭?” 沈怀景不意外图元良会知道这事,毕竟,他做什么,事情都在图元良眼皮子底下。 “这事啊,我还真想跟图军长说呢。这红楼,也不知道接不接我这样的外乡客的业务。若是不接,这请客的信我都让人送了,人家到时候来,却进不来,我可就丢脸了。还望图军长给红楼老板说说,行个方便。” 第335章 你就秀吧 图元良当然是满口答应,还叫来了红楼的老板,当着沈怀景的面,给订下了位置。 不用说,明天这红楼里,可是有好戏看了。 图元良甚至都有点期待,这对曾经的发小,后来的仇家,各自都经历了差点把命丢掉的危难时刻,而且还是对方下的手,如今见面,是剑拔弩张呢,还是相谈甚欢。 至少,人家沈怀景写的邀请信,那可是满满的情意,让人回忆无穷的少年时光。 沈怀景吃着菜,但没喝酒。 倒也不是图元良小吃,不给酒喝。 酒都倒上了,沈怀景说:“在江城,若是我家凤轩不在,我喝了酒,回家也是要受罚的。出门前,凤轩也一再交代,若是我敢唱酒,他得打断我的腿。不怕图军长笑话,我还真打不过他。” 沈怀景还一脸不好意思呢,就像是怕老婆的小男人,一副甜蜜又可爱的模样。 图元良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不然,现在两个男人搞在一块,都能像是......他一时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词,反正就是没眼看。 他好歹一个过来人,怎么越看越觉得自己白活了,白结了一道婚呢? 当然,图元良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自是不会说出来的。 毕竟,他还是要老脸的。 哪像沈怀景,开口闭口‘我家凤轩’,就好像谁不知道他有男人一样。 别人要是跟男人好了,生怕人知道,生怕人说。 偏他,巴不得天底下的人都知道,非得秀到你跟前来,你想不听都不行。 “沈少爷,你家少帅能舍得打你?你可是他的命。” 图元良说这话的意思是,你俩都要点脸吧。当着江城那么多人亲吻就算了,说那些臊死人的话也就算了,但能不能别跟我眼前再秀了。 但沈怀景只当他是想知道,便立马道:“他呀,就是嘴上凶。我就是手上破点皮,他都能心疼半天。看看......” 沈怀景把自己还包着纱布的手递到图元良面前,“我在电报里可没敢提手受伤,他要知道,非得带着人跑省城来不可。那不是添乱嘛。” 好嘛,沈怀景,处处都能点我,你可真行! 图元良自己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沈少爷,这红楼的菜可还好?” “确实不错。就是可惜,我家凤轩没能来。不然,一起吃的话,多好。” 图元良觉得嘴里的菜都不香了。 你家白凤轩来? 来把省城收了? 难不成,这是在催他赶紧给个答复,不然就得翻脸了? 图元良放下了筷子,朝站在屋里的两个卫兵挥了一下手,两个卫兵退了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他们二人。 “沈怀景,说吧,你家少帅派了人往省城来,想做什么?” 图元良也收到了消息,收陈力带队,百十号人正往省城方向来。 就这点人,他倒是不担心他们能在省城做什么。 甚至,他要不同意,这百十号人都进不了省城。 “你说陈力带队的那百十号人吧?” 图元良会发现,沈怀景不意外。江城肯定还有图元良的人,就算江城没有,沿途也会有的。 所以,早晚得知道。 “图军长想多了,他们不是来省城,他们只是去别的地方,路过省城而已。放心,他们不进城,就是去处理点私事。本来呢,这点私事该我去处理的。不过,我想,图军长大概不会放我出城吧?” 图元良不相信私事这一说,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突然就想到了方瑜。 但是,他不敢问。 方瑜一直没找到,也没有半点消息,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他渐渐开始有点不好的预感。 那是他养大的表妹,他还算是了解一些的。方瑜就算逃出省城了,肯定也会给他一个安全的消息。 因为方瑜知道他会担心。 只不过是让他找不到而已。 一直没有消息来,他是有些担心方瑜真出什么事。 如果真出了事,老太太那边就得让他吃不消。 “图军长不信?”沈怀景见他不说话。 “信不信的,到时候就知道。不过,我要问沈少爷是什么私事,你大概也是不会说的吧?” 沈怀景笑了一笑,那便是答案。 既是私事,自然就不会与不相干的人说。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沈怀景不提正事,只说风月,只说这省城的旧日时光。 就好像今晚这顿饭,只是跟老朋友叙旧一样。 沈怀景不急! 这是图元良从他的一言一行里感觉到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沈怀景也急,但沈怀景确实沉得住气。 “沈少爷说了这么多过往的事,也说说周处长吧。你们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一定有很多故事。” 图元良故意提这个,有点软刀子扎人的意思。 “楚洋啊......那可就说不完了。小的时候,我常在周家进出,父辈的关系很好,两家也常来常往。 那时候,其实也当是自己家里。周叔待我也不差,有的时候,明明是我跟楚洋一起皮,但周叔也舍不得骂我。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吧,楚洋......”沈怀景突然停住了,刚刚还是明朗的脸色,突然就暗淡下来,“楚洋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周叔。所以,最后楚洋才亲手结束了周叔的命。说起来,他比我狠,我对周叔都没能下得去手。” 说完这话,他又笑了。 看得图元良心里一颤一颤的。 他说这些事的时候,那情绪怎么就那么奇怪。 “沈少爷到底是念旧情。周老板对你们家可是做了不少事,家破人亡这样的仇,沈少爷都能看开了,这度量也不是一般人可比。” 沈怀景知道图元良是挖苦他,笑了笑,“谢谢图军长夸奖。所以,你看,家破人亡这样的仇,我都能看开了,这第九军与白家军不过打了几回,而且第九军又没占到便宜,我有什么看不开的。 再说了,我家凤轩也坑了图军长两回,算起来,倒是我家凤轩得了便宜,也难怪图军长一时间看不开。” 图元良再次被噎得无话可说。 “图军长,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明天晚上我在这里宴请周处长,要是图军长好奇的话,也可以过来听个墙角。我是不介绍有观众的,那样会更有趣。 好了,多谢图军长款待。等有空去江城,我也得包下望江楼单请图军长一人。顺便再让兵工厂那边给整点炮仗,打开天空上炸开,一定有‘欢迎图军长做客江城’的字样。” 第536章 又不是为你 一句正事没谈,就听沈怀景拉拉杂杂说了一堆不知道真假的废话。 其实,也不全是废话。 比如,时不时扔一句出来点你,特别让人想掐死他。 图元良对沈怀景是有点又爱又恨。 爱的是,沈怀景是个人才。 有胆量,有魄力,也有能耐。只两件事,许多人就做不到。 其一,这个时候敢来省城见他。 其二,江城战后,沈怀景能在短时间内让江城商业恢复。 可惜呀,他图元良没有这样的人帮他。 目送着沈怀景的车驶离他的视线,副官到他耳边低语了一句:“周楚洋的人一直在附近。” “不奇怪。” 图元良钻进车里,副官关上车门后,也随之坐进副驾。 “军长,沈少爷让人送去报社的那些邀请信,你看......”副官回头请示图元良的意思。 “跟各家的报社说,人家白家军少帅夫人的面子,他们最好给。” 副官点头称是。 车子驶离红楼,然后淹没于夜色之中。 第二天一早,省城的几大报纸上都刊登了沈怀景晚上在红楼请稽查处长周楚洋吃饭的邀请信。 周楚洋看到报纸,当然是火冒三丈。 昨天收到沈怀景让人送过来的信时,他就知道,这是沈怀景想对他动手,一直没找到机会,才想了这么个鸿门宴。 他是不会去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沈怀景还给省城的几大报纸也发了一份。 如果今晚他不去,全省城的人得怎么看他,他也丢不起那个人。 瞧瞧,人家这信写得多情深意长的。 周楚洋气得不轻,把那信撕成渣渣,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手都疼了,他才咬牙切齿地停下来。 “沈怀景,想杀我,你以为让我去了红楼,你就有机会了?既然这么想玩,行啊,老子就陪你好好玩玩。”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邪笑。 沈怀景那边正吃早饭看报纸呢,他似乎很满意报纸给的版面,虽然不是头版头条,但给的位置已经相当不错。 不用说,这肯定也是图元良的意思。 “沈少爷,冯季同又出去了。”沈怀景正看报纸,齐荣进来说了一句。 “由着他吧,别把人弄丢就行。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一一记清楚。” 沈怀景喝了口粥,然后把报纸折起来,放在一边,“对了,一会儿陪我去一趟省城的金店,虽然离你们孩子出生还早,但我怕以后忙起来给忘了。 今天正好无事,去金店给你家孩子挑个长命锁。也当是我这个做叔叔的一点心意。” 一说孩子,齐荣就又想方瑜了。 来省城好几天了,她是真想那个女人啊。 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吃得下东西,江老头有没有再去给看诊。 他又起了去爬图公馆墙的心思,只是想想那晚沈怀景的话,那个念头只得硬生生给掐死。 其实,他一直都不知道,方瑜怀了孩子之后,被图元良送到了城外的宅子里住。 沈怀景不跟他说这些,主要是怕他那脑子抽风。 至于说现在城外那宅里是不是还有方瑜,沈怀景表示怀疑。 齐荣陪着沈怀景出来,逛了几家金店,都没有挑到特别满意的。 他们身后跟着第九军的一队人马,个个荷枪实弹,哪个金店老板看到了,心里都打鼓。 这生意要怎么做,是能做还是不能做,都犯嘀咕。 在这些人马后面,还跟着周楚洋的人,只不过是远远盯着。 齐荣凑到正在看长命锁的沈怀景耳边,“我去把人解决了,省得在后面碍眼。” “动他做什么?晚上我还请了他主子吃饭。由着他跟吧,人家第九军都不动声色,咱们在人家的地盘,还是安分守纪些。” 沈怀景手里拿了两个长命锁,看来看去,好像都觉得还行,但又没有特别觉得哪一个更好。 已经是第五家金店了,他只得递到齐荣面前,“你看看,哪个好?” “都好!”齐荣不懂这些,但是送给他孩子的,还是金子做的,哪能不好。 “挑一个!” “重的那个。” 沈怀景笑了一声,“行,重的那个。你倒是不客气。” 齐荣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谢谢沈少爷。” “又不是为了你。” 沈怀景这软刀子扎过付出,齐荣觉得有点疼。 长命锁已经挑好,沈怀景掏了钱包出来,余光却扫到旁边柜台里的一些耳环。 他往那边柜台又挪了几步,然后让老板把耳环拿出来看看,最后挑了一副翡翠耳坠子。 齐荣还在想,沈怀景一向叫嚷着没钱,怎么舍得买那样贵的翡翠耳坠子,总不能是给他自己的吧。 但看了沈怀景的耳朵,也没见穿过孔。 他当下便觉得,有可能是给他家少帅买的。 要不然,谁能让沈怀景舍得花那个钱。 齐荣忍不住脑补了一下白凤轩戴上那翡翠耳坠子的模样,他觉得很......辣眼睛。 但又想想,他家少帅跟沈怀景撒娇的时候,也是又软又粘人,如果再抹个红唇,扑点脂粉,再搭上那翡翠耳坠。 嗯...... 他们玩得可真花呀! 周楚洋踏着点到的红楼。 深色的长衫外加了件风衣,还戴了一顶礼帽,有种豪门贵公子的即视感。 因为之前被人打过黑枪,差点没了命,他如今出行都很小心。 更何况,这一回是沈怀景邀请,他就更谨慎了。 在红楼门口四下打量了一番,红楼老板亲自把他迎进去的。 今晚,红楼也清了场。 “周处长,小心台阶。”老板服务很周到,上楼的时候还不忘提醒。 “人来了吗?”周楚洋问了一句。 “来了,正在楼上等着您。” “多少人?” 在红楼外面,周楚洋的人没有发现沈怀景有布置,他想着沈怀景也没带几个人来,想来人都在楼上了。 “沈少爷一个人。” “一个人?”周楚洋意外坏了。 沈怀景敢一个人来? 是觉得自己不敢杀他? 周楚洋轻哼一声,图元良不杀他,或许有别的打算,但他可不是。 他身上的两个弹孔,偶尔还会疼,时不时就提醒他,还有仇没报。 如今仇人在眼前了,怎么可能放过沈怀景。 第537章 两个人的决斗场(1) 沈怀景昨晚在这里应约,穿的是一身长衫,温文尔雅,是个读书生模样。 今天在这里宴请,穿的是一身短打,与如此高规格的红楼相应,那是格格不入。 周楚洋进来第一眼看到,只觉得这身打扮有点眼熟,他还没来得及多想,沈怀景的目光就与他对上。 “楚洋,来了。” 沈怀景那人畜无害的笑容爬上脸颊,就好像他们只是久别重逢的发小,在异乡的城市相遇,只有欢愉和惊喜。 恍惚间,周楚洋觉得像是多年前的时光。 比如,沈怀景去省城读书后第一个寒假。 他刚从外面回来,一推开门,沈怀景就坐在他家的院子里,冲着他微笑,“楚洋,我回来了。” 一样的笑容,一样的表情,一样的...... 不,根本不一样。 那时候的沈怀景是真心的微笑,是因为与他几个月不见,真的高兴,真的想念。 所以,连自己家都没有回,先跑到他家来了。 “楚洋,我给你带了好多好玩意。” 他的耳边,似乎还有这样的声音在回荡。 其实,过往也不都像他说的那样糟糕,他是嫉妒沈怀景,也恨沈怀景,但同样的,这个叫沈怀景的人,也占据了他的少年时光。 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他们的记忆纠缠。 那些纯真,是后来他再也没有遇见的。 这是事实,他嘴上可以不承认,但心里不能不认。 “怎么了,这才几个月不见,就不认识了?” 沈怀景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冷着的一张脸,此刻也没有一丝变化,他看了一眼窗户,然后在沈怀景斜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他有点恨,恨自己。 这时候,居然会想起从前的时光。 他可真贱。 因为这种认知,他就更恨眼前的沈怀景。 而对沈怀景来说,见到做梦都想亲手弄死的人,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在彼此目光对上的那一刻,齐修那张苍白的脸就在眼前浮现。 是周楚洋,是他杀了齐修。 他的手,下意识地捏成了拳头,但在周楚洋的目光扫过时,又瞬间放开。 “咱们最后一次见面,应该是在......”沈怀景坐了下来,似乎还在回忆,“对了,是在江城警察局门口,你让人打了黑枪。” 周楚洋倒是没有想到,沈怀景一开口就是往黑枪的事上扯。 江城那次,他也差点中枪,好在是有惊无险。 那一次也有沈怀景的参与,还有白凤轩。 他恨,因为那么多人,居然还让沈怀景和白凤轩逃了。 “说起来,你的命还真大。两次被打黑枪,都没有死。就是不知道,第三次,你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沈怀景,你当这里是哪里?”周楚洋想让自己淡定一些,他要是生气了,就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想想最初的时候,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也以为沈怀景就是个不谙世事的读书人,哪知道,沈怀景很早就在他面前演戏了。 他可是让沈怀景骗得好惨。 一直被沈怀景牵着鼻子走,不然,也不会是后来的结局。 “这里是省城,是周处长的地盘。哦,不对,这里是第九军的地盘。” 沈怀景的意思很明白,这里是图元良的地盘,只要图元良不想杀我,我就不会死。 所以,没把周楚洋放在眼里的意思很直白。 周楚洋冷哼了一声,突然掏了枪出来,黑乎乎的枪口就那么地准了沈怀景。 沈怀景却一点都不担心,笑着道:“你这把枪,差点,比不得图军长送我的好。不过,今天我没带来,毕竟是跟发小叙旧,枪就没那个必要。” “你觉得我不敢开枪?”周楚洋冷笑。 沈怀景一摊手,“开呀,咱们之间,别那么客气。我在江城警察局门口朝你开枪的时候,也没犹豫。就是遗憾,我的枪法不太好。不过,以后有机会试试看,我的枪法是不是精进了很多。” 这种明晃晃的威胁,而且还是在他被人包围的情况下。 周楚洋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 但是,拿枪的手,到底也没敢扣动扳机。 他一直怀疑,是不是有其他人,拿着枪藏在什么地方,只要他有一点扣动扳机的意思,就会先打爆他的头。 是他的枪快,还是人家的枪快,他不知道。 所以,刚一进来,他就挑了一个窗户外面看不到的位置坐下,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彼此僵持,而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红楼的老板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酒菜,见此情景,倒也不慌,就跟没有看见一样,自顾自地把酒菜都给摆上,离开之前还说了一句:“沈少爷、周处长,这松茸鸡汤是我们店的招牌菜,二位贵人趁热尝尝,若是凉了,就不好喝了。” 说完,才不管周楚洋是不是要把沈怀景的头打爆,拿着托盘,转身离去。 沈怀景拿了勺子尝了一口鸡汤,只道:“好鲜,好香!” 于是,又有了第二口,第三口,完全没把周楚洋放在眼里。 “沈怀景!” 枪托砸在桌子上,声音特别响,沈怀景就跟完全没有看到,没有听到一般。 “沈怀景!” 他越是这副满不在乎的态度,周楚洋就越冒火。 这是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而下一刻,他拉开了保险,沈怀景的耳朵动了动,听得真真的。 杀心早就起了,只是杀意还未决。 可能,他的反应不是周楚洋期待的。 毕竟,那个人嫉妒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想看到他害怕、绝望、生气甚至求饶,各种不堪的模样。 沈怀景喝了几口汤,对于对方的愤怒,只是淡淡一笑,“受过枪伤的手拿枪,不抖吗?” 周楚洋的目光落在手背上,那里还有一个伤口,是江城大战那夜,沈怀景给他留下的。 他差点都忘了,沈怀景欠他三个枪眼,不是两个。 所以,在抓起枪的那一刻,之前理智下还有的那点顾忌,此刻都不剩下了。 枪声响起来,沈怀景却没有应声而倒,反倒是在第一时间掀了桌子,子弹就打在了桌子上。 一枪未中,周楚洋又补了第二枪,第三枪,连续的枪声在房间里响起来。 无人进来,也无人于暗处帮忙。 仿佛,这里就只是他们两个人的生死决斗场。 “沈怀景,老子杀了你,杀了你......” 第538章 两个人的决斗场(2) 周楚洋杀红了眼。 一枪都没有打中,沈怀景闪得太快,而他又在愤怒之下,子弹失了准头。 直到,子弹没了。 房间里才安静下来。 沈怀景躲在那桌板后面,问了一句:“还来吗?” “来人,拿枪!” 周楚洋冲着外面吼了一声,但却无人送枪进来。 明明...... 明明来的时候他带了几十个人,怎么就...... “我说楚洋,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能在红楼这样的地方订到位置,凭什么?” 周楚洋当然知道,那是图元良首肯的。 图元良打什么算盘,他开始是想不明白,但现在算是明白一点,这是要他们自相残杀。 无论死了谁,都跟他图元良没关系。 如果死的是沈怀景,白凤轩只会血腥报复他周楚洋。 如果死的是他周楚洋,那正好顺了图元良的意。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只不过是图元良在解决蒋方良的事上,正好需要他而已。 而他,他入不了图元良的眼,他知道。 齐荣听得里边的枪声,恨不得此刻就冲进去。 但沈怀景提前交代过,如果他敢不听话冲进去,他沈怀景就有可能真的死在里头。 现在,他只是把手中的狙击步枪紧紧握住。 周家外面的制高点是被人控制了,但红楼这里可不是。 光学倍镜里,他找到了沈怀景的身影,但周楚洋一直在盲区,并没有出现在他的狙击范围内。 已经是深秋了,而且这样的夜,高楼顶上寒意渐浓,他的额头上却冒了不少汗珠。 刚刚那几枪,如果沈怀景有一枪被打中,他都不会原谅自己。 红楼下面,周楚洋带来的人被第九军控制住,人也没有抓走,就是给拦在了外面,那意思一如沈怀景所料,图元良就是想看看他们的这场恩怨,到底谁会先倒下。 虽然齐荣一直不同意他只身犯险,但沈怀景说,他与周楚洋的恩怨,不是一枪解决的事。不管是他们家,还是齐修,一枪解决了周楚洋,太便宜了。 而且,图元良能让他在红楼请周楚洋,就是想看这场戏,想看他沈怀景能有什么本事。 他得满足图元良。当然,这还是其次。 他与周楚洋之间,得有这么一次碰面。 光学倍镜里,沈怀景缓缓站起身来,嘴角仍旧带着浅浅的笑,“子弹打完了,有没有觉得舒服一点?” 周楚洋气得眼睛都红了,但是,周楚洋却没有冲上来。 上一回在沈宅,他领教过沈怀景的手段,若不是那一次大意了,就没有后来这些事。 如今没了子弹,枪就是个摆设,徒手与沈怀景交手,他只有输的份。 二人彼此看着,沈怀景似乎很满意周楚洋此刻的反应,你想杀了我,但你又拿我没有办法的样子。 于是,他扶了翻倒的椅子起来,然后坐下,“楚洋啊,我要是你,怎么也得多带两把枪。看看,现在多尴尬。” 周楚洋笑了一声,一改之前的生气模样,把那没了子弹的枪扔在一边,侧头看了一眼窗外,“我没猜错的话,你早安排了人在外面某个高处等着打我的黑枪吧?” 沈怀景也不否认,点点头。 “看样子,你也很想要我的命。” 沈怀景再次点点头。 周楚洋却突然来了心情,也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 然后从兜里掏了烟出来点上,深深叹了一口,这才看着眼前的沈怀景,“听说,你今天去逛了金店,给未出世的孩子买了长命锁,还买了一对翡翠耳坠子?” 突然提及这个,沈怀景心头突然有点不祥的感觉。 周楚洋的人盯他,他是知道的。 为什么说是给未出世的孩子买长命锁? 他一下子想到了方瑜。 之前祈爷说,这边的青帮兄弟查到周楚洋的人曾经在到处找人。但后来又没找了,应该是找到了。 找的是谁? 答案跳出来时,他的心颤了颤。 他似乎也在周楚洋那嘴角的邪恶笑意里找到了答案。 方瑜不见了,而且可能是落到了周楚洋的手里。 而这件事,图元良肯定不知道。 如果知道,怎么可能放过周楚洋。 但是,这中间的事到底怎么发生的,现在方瑜又怎样,是不是安全,有没有伤到孩子? 一系列的问题跳出来,沈怀景的心跳有点快。 齐荣在光学倍镜发现沈怀景的神情不对。 他隔得很远,听不到两个人说什么,但之前沈怀景都是游刃有余的表情,为什么突然就变了。 周楚洋说了什么,还是...... 齐荣看不到周楚洋,更听不到,这会儿只能去猜测。 他想收了枪去找沈怀景,又怕他离开之后沈怀景出事,此刻正进退两难。 “作为发小,我应该恭喜你的,要当爹了。”周楚洋笑得特别有诚意,但那点诚意消失很快,取而代之的是诡异。 当爹? 为什么说他要当爹? 方瑜是怀了,但怀的又不是他的孩子。 怎么会...... 难道,周楚洋认为方瑜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当爹了,这可是好事。若是沈老板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虽然他家儿子被男人搞烂了屁股,但前面的东西还能用,也搞大了女人的肚子。 瞧瞧,你们这些留洋的人,可真乱,玩得可真花。就是不知道,你家少帅若是知道了,是个什么心情?还是说,他也很高兴自己得了一个便宜儿子?” 周楚洋这副‘你被我拿捏死了’的表情,沈怀景太不喜欢了。 方瑜在他手上。 虽然还没有证据,但这个感觉太强烈了。 “你想干什么?”沈怀景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怀景啊,咱们可是发小,好兄弟,我当然是替你高兴了。怎么说,我也要当叔叔。当初,我当父亲的时候,你还从法兰西给我家老大寄了礼物回来。你放心,我不是个小气的人,也给你的孩子准备了大礼。” 沈怀景捏紧了拳头,“你想怎么样?” “瞧瞧,这才是叙旧的态度嘛。” 被人拿捏住了,这种感觉太糟糕。 沈怀景今晚来之前,什么可能都想到了,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个。 “我呢,也不想怎么样。就是想知道,我的好兄弟,发小,情深意重的沈少爷,到底能为自己的妻儿做到什么地步。” 周楚洋太满意沈怀景现在的反应了。 瞧瞧,生气了,害怕了,急了。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沈怀景得求他,像只狗一样跪在他面前求他,求他放过方瑜和孩子,求他别拿孕妇下手。 那副样子,一定特别好看。 “她可是图元良的表妹。”沈怀景提醒道。 “是啊。她要不是,我还没办法拿捏图军长呢。” 第539章 沈少爷有情有义,多好拿捏 周楚洋疯了。 就他现在手里那点人,敢跟图元良叫板,那就是痴人说梦。 但是,他手里捏着方瑜,不管是他沈怀景还是图元良,都得投鼠忌器。 “怀景啊,你看,这桌子你也掀了,多好的松茸鸡汤,也洒了。看来,今晚我是没什么口福了。要不,改天,我回请。请怀景到寒舍作客,以全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发小情义。” 沈怀景拿他没办法。 虽然他现在冲过去,能把周楚洋打成猪头,但那又有什么用。 他敢把方瑜抛出来,就是知道自己不敢动他。 所以,这一刻,他脸上的笑容是得胜者的笑容,是站在高位的笑容,是俯瞰脚下浮游的笑容。 他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高兴过。 “怎么,是觉得我这样请客没有诚意?”周楚洋笑着,“那行,回头我也让人去省城的报纸上发个邀请函,弄得隆重又正式一点。怀景,记得一定要来哦!” 周楚洋说完话,站起身来,笑得特别大声。 那笑声里的满足和得意,刺得沈怀景难受。 那夜,在沈宅里,老管家被抓住了,当着他的面打断了腿,他也是这样被拿捏的。 但现在的情况,比那时候更糟糕。 周楚洋笑着往外走,沈怀景冷着声问了一句:“你就不怕我告诉图元良?” 周楚洋回过头来,冷眼看向沈怀景,“我若是活不成了,方医生自然也得一尸两命。你觉得,我敢跟你说这件事,还怕你告诉图元良吗?” “你疯了!”沈怀景说。 “我走到现在,你觉得我不疯,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沈怀景,我可是连亲爹都能亲手弄死的,所以,别想着抓我的妻儿如何如何,我不会管他们的死活。 无情的人,就这一点好,少了好多牵绊。沈少爷有情有义,多好拿捏。” 周楚洋走了。 沈怀景气得一拳头砸在了倒下的桌板上。 夜风吹拂着省城的寂静,方瑜却在屋里走来走去。 她从王婶那里得到消息,沈怀景今晚在红楼宴请周楚洋。 沈怀景能有几个人,可以想见。周楚洋又有多少人,反正沈怀景在人数上占不了便宜。 而他表哥既没有动沈怀景,还许沈怀景在红楼请周楚洋吃饭,摆明了就是想看他们俩自相残杀。 那红楼可是她表哥的产业,如果今晚她表哥借周楚洋的手杀了沈怀景,再借此出手要了周楚洋的命,那便一举几得。 就算是白凤轩闹腾,她表哥也自有话说。 “王婶,周楚洋还没回来吗?”王婶给她送水进来,她便赶紧小声问道。 王婶摇摇头。 “王婶,你能不能给我送个消息。不用送去我表哥那里,送到......” 方瑜突然打住,因为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她许了王婶,以后替王婶的小女孩治病,所有的手术费用她全包了,一定给孩子治好。 王婶虽然也怕周楚洋知道了会要她的命,但又想为了孩子搏一搏。 待外面的脚步声远了,方瑜才凑到了王婶耳边说了一个地址。 “方小姐,他们不会让我出去的。”王婶一脸为难。 “王婶,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如果我要真死在这里,你家小女儿......她还那么小,以后会有大好的人生。你放心,只要你替我送到了信,不管我是活着还是死在这里,都会有人安排你小女儿的事。” 方瑜拉着王婶的手,一再保证。 红楼里,沈怀景独自坐了好一阵,直到红楼老板推门进来,他才站起身来。 “沈少爷,没事吧?”老板问道。 “有事的话,你现在问,大概也迟了。” 老板有点尴尬,站在一边没说话。 沈怀景却笑道:“幸好没事。红楼的桌板不错,挺厚实,子弹也很难打穿。不然,我就被打成筛子了。对了,替我谢谢图军长,不过,这打坏的东西,我就不赔了。毕竟,也不是我动的枪。” 老板自然是没法接茬,默默看着沈怀景离开。 齐荣直到看见沈怀景走出来,他才松了口气。 周楚洋早已离开,连带他的那些人一起。 第九军的人还在楼下守着,齐荣冲上前去,拉住沈怀景的胳膊,“没事吧?” “没事。走吧,先回去!” 今晚他俩这顿饭全城人都知道,但红楼里的枪声,只要是住附近的人,没有听不见的。 明天的报纸肯定很热闹。 沈怀景坐在车里,看着熟悉的街道,微微有些失神。 他不敢跟齐荣说方瑜在周楚洋手里。 就齐荣的性子,要是知道了,还不得立马冲去周家,跟周楚洋拼个你死我活。 这件事,他得好好想想,太棘手了。 “齐荣,去江太医那里。” 眼看快到他们住的地方,沈怀景突然开了口。齐荣只得转头往江老头家去。 江老头着实不想看到沈怀景,而且红楼那边的事,他也已经知道了。 “知道他想弄死你,还请他吃饭?你是真想让我给少帅报丧?” 江老头一见他就没有好脸色。 早晨看到报纸的时候,江老头已经骂过娘了。 不过,满城皆知,也有好处。那是断定了周楚洋不敢在红楼动手。 只是,红楼里的枪声传来时,江老头又一次被吓得不轻。 要不是一直守在外面的人最后传来消息,说是沈怀景安全走出来,他都不知道今晚得怎么过去。 “江太医,别说这种丧气话嘛。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沈怀景笑着哄他,江老头可不买账。 “你才来几天,看看我这胡子,我胡子都全白了。”江太医扯着自己的胡子,其实,他的胡子本来就是花白的。 当然,没准儿这几天还真就多白了几根也有可能。 反正, 江老头看着有点憔悴。 毕竟,人家年纪真的大了。 “你就不能消停点?看在我一把年纪的份上,让我多活两天,别活活给吓死......” “江太医,方瑜在他手里。”沈怀景的脸色沉下来,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许多。 “谁手里?周楚洋?”江太医怔了一下。 “嗯。所以,这件事得好好想想......” 第540章 图军长不会脏了自己的家 已夜深,图元良还没有睡。 晚上在红楼的事,图元良已经知道了。 虽然没人知道在那间房间里,周楚洋与沈怀景都说了些什么,但从后来的残况来看,周楚洋动了枪,而且打完了一把枪里的所有子弹。 沈怀景没有受伤,毫发无损地离开了红楼。 显然,周楚洋是想杀沈怀景的,哪怕知道他图元良的用意,周楚洋一样动了手。 到底是枪法不行,还是沈怀景躲枪子太厉害,又或是周楚洋故意打偏的,这个怕是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但是,沈怀景没有带枪去,这让图元良颇为意外。 这个沈怀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总是刷新他的认知。 图元良手里拿着烟,其实也没有抽几口。夜风从窗户吹进来,手里的烟便燃得快了些。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而后副官拿着电报从外面进来。 “军长,江城来电。” 副官把电报递到图元良手里,他匆匆看了一眼,皱起眉头,“谁把这件事泄露的?” 副官显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电报上说,江城突然有了传闻,说是沈怀景喜当爹了,这回离开江城去省城,就是去看媳妇和孩子的。 电报上的内容简单,但是图元良能想象到这个传闻在江城会如何有鼻子有眼。 “给江城回电,让他们查清楚,传闻是怎么来的,谁在背后散播这种消息。” 图元良想到了方瑜。 方瑜怀孕这事知道的人很少,怎么就传到江城去的? 一定是沈怀景。 “去,把沈怀景给我带过来。” 副官应声而去。 沈怀景在江太医家待得比较晚,午夜过了才从里边出来。 哪知道,刚要上车就被人拦下,“沈少爷,我们军长有请。” 沈怀景本来以为,图元良就算要见他,也得是明天了。毕竟,红楼里的事,图元良肯定还会问一问的。 现在就来叫他,看来确实有些着急了。 沈怀景跟江太医商量了好一阵,对于方瑜这事没有一个定论。 现在都不知道方瑜在哪里,想要营救也好,想方案也好,都不现实。至少得知道方瑜在哪里,才能做后面的计划。 当然,他也想过把这事告诉图元良。 但是,周楚洋已经疯了,若是他告诉了图元良...... 他回想周楚洋那个反应,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他无法想象图元良知道了后,会是什么反应。如果周楚洋真的不管不顾,后果就可能真的是一尸两命。 那是方瑜的孩子,是齐荣的孩子,是齐家的根...... 他觉得头有些疼,轻轻揉了揉额角。 齐荣低声问了一句,“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 齐荣还什么都不知道。 沈怀景不是第一次来图公馆了,他被副官直接带上二楼书房。齐荣想跟着,却被人拦下。 虽然齐荣也相信,图元良不会把人叫到家里来弄死,但他到底还是不放心。 “怀景,我就在楼下,有事叫我。”他在沈怀景上楼前拉住了对方的胳膊。 “荣哥,放心。图军长不会脏了自己的家。” 二楼的书房,一开门,就有股子烟味。 看来,图元良抽了不少烟。 副官把沈怀景带进去后,就退出去关了门。 “图军长,有什么急事吗?”沈怀景此刻也没那些寒暄。 图元良便把之前收到的电报递给沈怀景,沈怀景接过来扫了一眼,当下便明白,这肯定是周楚洋的手笔。 只是,做这样的事,对周楚洋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说他沈怀景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想以此离间他与白凤轩的关系? 然后绝了他沈怀景在江城的路? 这种想法怎么那么幼稚。 看到电报上的内容,沈怀景是这样想的。 “图军长,这不是我的人干的。”沈怀景立马澄清。 “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人?” “图军长,方瑜怀的是谁的孩子,咱们都清楚。别说我与方瑜是好朋友,就算不是,我也不至于拿这种事往自己身上扯。倒是干这件事的人幼稚,以为就凭这样胡说八道,就能离间我与凤轩的关系。” 沈怀景说完这话,才想到另一个可能。 周楚洋根本不知道方瑜怀的是齐荣的孩子,也根本不知道白凤轩是深知这其中的内幕的。 如果对方断定方瑜怀的是他的孩子,那么做这件事,似乎就不那么幼稚了。 以白凤轩的性格来说,绝对容不下自己的人跟别人有染,更何况还有了孩子。 而这件事在江城传是风风雨雨,老百姓是不知道真假的,可能真就信了。如果之后,再有新的流言出来,比如,这个给沈怀景怀孩子的女人是图元良的表妹,而他沈怀景要做图元良的妹夫了。 那么,白家军的那些人会如何想? 白家军与第九军打了好几场,那是死敌。 那些战死了的,那些受伤了的,怎么可能接受他与图元良是那种关系。 编故事的人,只要把故事编得好,仅仅只是一些流言,就能让白家军内乱,给白凤轩找麻烦。 “你觉得是离间?”图元良冷眼看着沈怀景。 “怎么,图军不信我。要我说,做这种事,容易得到好处的不是第九军吗?图军长到现在也没给我的提议一个答复,既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同意。 此时,江城却出了这样的传闻,咱们两军是死敌,若是白家军的士兵都信了这传闻,一起闹到凤轩那里,江城自然也就乱了。而你图军长,若是此时取道江城,没准又能像之前那样,迅速拿下江城。” “胡说八道!”图元良吼道。 “图军长,没准,人家想看到的就是这样。即便不是这样,这种消息,能在江城流传,不出三天,也会在省城满城风雨。 你图军长的妹妹让我搞大了肚子,所以才不得不取消婚姻。你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而我的到来,你是怎么待我的,第九军的士兵可都看到了。你猜,他们会不会信我快做你妹夫了?你猜,他们是觉得你会投了白家军,还是我沈怀景会背叛了凤轩?但不管是什么,江城省城恐怕都有得忙了。” 图元良知道他说得没错。 做这件事的人,背后用心险恶。 “你觉得是谁?”图元良问。 “我今晚请谁吃饭?” “他......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人,你不会是太看得起他了?”图元良似乎不信。 “图军长,你想没想过,最早之前,他能从我和凤轩的手里逃脱,之后还能与蒋方良联手,拿下江城,差点把我给弄死。他不够让我看得起吗? 再说你清理门户,不也因为有他的相助,才以最小的损失收拾了蒋方良吗? 而你图军长虽然不喜欢他,但又没过河拆桥,还给了他一个稽查处长的头衔,他可是把你还会顾及脸面的事都给算进去了。这样人,你敢看不起他?” 第541章 问出来,一尸两命吗 沈怀景说得都没错。 只是此刻,图元良莫名觉得后脖子一凉。 如果周楚洋的心思这么深,那方瑜...... 一直找不到方瑜的任何蛛丝马迹,难道是因为这背后是周楚洋动的手? 这个可能吓得他心颤颤的。 如果真是如此,那可就坏透了。 沈怀景见他不说话,但脸色像是突然就差了,便道:“图军长,我的提议你还有什么要顾虑的,也不妨今晚一并说了。” 图元良这时候没心情说这个,一想到方瑜若是落了周楚洋手里,那可是真捏住了他的七寸。 但是,那个家伙,真有那么大胆子吗? 就不怕自己弄死他。 毕竟这里是他图元良的地盘,要弄死周楚洋不难。 图元良一直没说话,沈怀景见时间也确实不早了,而且方瑜的事跟江老头聊了半天,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只能先找到方瑜的下落再作打算。 “图军长,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不早了。” 沈怀景起身要走,图元良也没有拦着,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有听到。 待他走到门口,刚要开门,就听得图元良的声音传来,“方瑜不见了!” 沈怀景的手颤了一下。 如果说之前周楚洋拿方瑜要挟他,他还可以当是没凭没据,很可能周楚洋就是诓他的。 但现在,图元良亲口证实,他那点仅存的侥幸也没了。 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图元良,似乎有那么两分钟,他才走到书桌前,双手撑在书桌上。 “图军长,人都不见几天了,你现在才跟我说。” 沈怀景很生气。 之前,他不敢跟图元良挑明,毕竟是自己也没有证据,现在图元良亲口承认,他心头的怒火有点压不住。 “你知道?”图元良怔了一下。 “这个重要吗?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你那一个连的兵力,都是瞎子吗?她一个怀了孩子的女人,能去哪里?如果......” 现在已经不用如果了。 人肯定就在周楚洋手里。 沈怀景咬着牙,没有骂更难听的话。 毕竟,现在说这些也没啥用。 他低着头,像是隐忍着自己不要发火,要冷静,现在不是计较对错的时候,得知道人在哪里。 “他没去江城?”图元良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但还是问了一句。 “他若去了江城,我至于这么大火?” 沈怀景抬起头来看向图元良,两个男人对视着,谁都憋着气。 在图元良看来,方瑜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是齐荣那小子的错,而齐荣是你沈怀景的人,也就是你的错。 并且归根结底到最初,若不是你沈怀景让方瑜去江城做手术,方瑜这辈子都不可能认识齐荣这样的人。 反正,他们看彼此,都有怨气。 “你有什么消息?”图元良见他刚才并不意外,心头便多了点期待,沈怀景没准真有消息。 沈怀景慢慢坐到椅子上,长长地吐了口气,这才道:“应该在周楚洋手里。” 图元良一拍桌子站起来,“娘的,老子立马让人去把周楚洋给剁了。” “你知道他把方瑜关在哪里吗?” “把人抓过来,严刑拷打,老子不信问不出来。” “问出来了,一尸两命吗?” 沈怀景直视着图元良的眼睛,这一下,图元良到底是被问住了。 是啊,人要是真在周楚洋手里,他敢那么大胆子,跟他玩灯下黑,恐怕也就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 他不能真让自己妹妹一尸两命。 别的不说,就他母亲那里,他就过不去。 “图军长,坐下说吧。这事,没那么简单。” 齐荣在楼下等了许久,也不见沈怀景下来。 他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了,而图公馆客厅的大钟显示着已经是凌晨两点。 副官陪他等着,精神头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好。 “要不,你上去看看,这都快两个小时了。”齐荣说。 副官吐了口气,然后起身上楼。 不过,他刚上楼,沈怀景就从书房里出来,与他点头示意。 齐荣见人下楼,立马迎了上来。 “姓图的是不是为难你了,怎么这么久?” 齐荣赶紧把沈怀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确定沈怀景没有哪里伤着,没受欺负,这才稍稍放心点。 “他......是方瑜的表哥。说不定,你以后还得做他的妹夫,姓图的这种叫法,合适吗?” 齐荣摸了摸头,有点烦躁,嘀咕了一句,“他可没想让我做他妹夫,他恨不得弄死我。” “行啦,回去吧。困死人了。” 二人往外走,副官快步下楼来,把他二人送了出去。 沈怀景最终还是把方瑜在周楚洋手里的事说了。 说这个,自然就得说今天晚上的事,也直接戳破了图元良想看他们自相残杀的意图。 话都说破了,图元良最终还是给了句实话。 他说,“沈怀景,你确实很有诚意,也足够有胆量,有度量。但是,我图元良做不了胡天瑞,我也不信,就你家少帅的性子,真的能摒弃前嫌。死了那么多人,拿什么来安抚?你不带兵,你不知道这种恨。” 所以,图元良担心的到底还是白凤轩寻了机会背刺他。 毕竟,当初是他先对白家军下手。 他担心,也很正常。 沈怀景没有就这件事多言,只说先解决方瑜的事。 沈怀景让图元良装作不知道这件事,但要求图元良在省城给他一定的便利。 主要还是怕周楚洋真的发疯,危及方瑜的安全。 图元良也害怕方瑜出事,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只得答应沈怀景的要求,但也让沈怀景答应,他在方瑜这件事上做的所有安排,自己都得知道。 所以,两个人才聊了那么久。 第二天早晨,沈怀景还没醒,祈爷就拿着报纸来敲门了。 报纸上不只对红楼昨晚的枪声大肆报道和各种猜测,还专门开了一版来写周沈两家的过往。 沈怀景起来洗了把脸,这才看了一眼报纸。 红楼枪响的事,他倒没有细看,反正怎么写都无所谓。 至于周沈两家的过往,报纸上用了《江城恩仇录》作为题目,今天报纸上刊登的是第一篇,看这意思,还是连载,一副非要把周沈两家老底都给揭穿。 第542章 沈家的事,你不也有份吗 “沈少爷,这应该是图元良的意思。”祈爷说道。 “谁的意思不重要。他们爱写,就写吧。” 沈怀景随手把报纸放在一边,揉了揉似乎有点疼的太阳穴位,然后轻咳了一声,“祈爷,有件事还得再麻烦你。” “沈少爷你说。” 沈怀景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齐荣,他示意祈爷附耳过来,然后才在祈爷耳边低语了一阵。 齐荣冷眼看着,心想,这是不想让我知道。 几个意思? 信不过我? 祈爷听完,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办。” 祈爷临走之前还看了一眼齐荣,那眼神怎么说呢,好像是在说,就你这畜生玩艺干的好事。 齐荣知道祈爷不喜欢他,因为方瑜。 那晚,他俩还差点打起来。 “你不信我?”齐荣很直白地问。 “你那么容易冲动,我敢信吗?” “我......我不会再冲动。你有什么事,尽管让我去做,我怎么也比他......” “他怎么了?”沈怀景喝了口粥,挑眉看齐荣,“他是混江湖的,但有情有义。方瑜救过他,他拿方瑜当妹妹看待。哪像你......好的不学,尽跟凤轩学些欺负人的事。她当时半条命都快没了,你怎么就那么管不住自己?” 沈怀景不想提这个事,但话到嘴边就没忍住。 “我......” 齐荣也没敢说是方瑜主动的。 “不让你去办,自然是知道你办不了。你对省城不够熟悉,而且你的目标也太大,我还怕你真落了单,图元良借机弄死你。” 几句话,齐荣便不敢埋怨沈怀景了。 “把地图拿出来我看看......” 头是有点疼,所以粥也没吃几口,他便吃不下了。 齐荣拿来了地图在桌上摊开,他看了看,“按时间算,陈力他们应该离省城不远了。” 他的目光落在地图的某个位置上,他是希望他们能更快一点,毕竟萧恒那边确实等不起。 “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吧!” 沈怀景心里担心的事太多,觉得脑子有点不太够用。 “陈力......你真能放心?”齐荣问了一句。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果是罗副官在,那自然是最好的人选。但现在这样也挺好。其实,我还挺好奇这位萧家的主母,可惜我不能出省城,不然倒是想去四道口会会。” “你是怕自己累不死,尽折腾。看看你那脸色,难看得很。我一会儿让人去请江太医过来给你瞧瞧,万一累病了,少帅又得算我头上。” 沈怀景是觉得不太舒服,昨晚开始就不太舒服,但倒不至于要看太医,他摆摆手,“折腾江老头干嘛,他这几天都快吃了我了。我回去再睡一会儿,有事叫我。” 沈怀景就这么躺下了,只是他这一睡,就到了中午。 齐荣去叫人起来吃饭,叫了半天也没有应。 伸手一摸沈怀景的额头,烫得很,齐荣才赶紧让人去请江太医。 沈怀景病了。 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图元良那里。 “他可病得真是时候。”图元良一想到昨晚谈的事,心上就跟压着块大石头一样,推不开,还顺不过气来。 “军长,要不,我去看看。” 图元良想自己过去看看,但又觉得他要真去看沈怀景,落在别人眼里,这事...... 于是点了点头。 报纸上关于红楼的新闻他也看了,《江城恩仇录》也写得很精彩。 其实,这是他之前就安排好了的。 昨晚方瑜的事一出,他也忘记让人撤下来。 已经开始连载了,若是现在让人撤下来,好像也很奇怪,索性也就这样了。 周楚洋看到报纸心情可就没有他们这么淡定。 图元良是什么心思,他当然也能看出来。 表面看起来,是拿他恶心沈怀景,但也一样是拿沈怀景恶心他。 图元良容不下他的。 他知道。 方瑜刚刚才看到了报纸,是王婶悄悄拿给她的。 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方瑜赶紧把报纸塞到枕头底下,躺上床,微微闭着眼。 门被推开,然后脚步声靠,方瑜突然睁了眼,就见周楚洋坐在床边。 她装着吓了一跳,“周先生做什么?” 周楚洋轻哼了一声,“替我那发小瞧瞧,他的孩子好不好。” 方瑜见他伸手过来要摸肚子,立马拉了被子挡在肚子上,“周先生自重!” “自重?”他捏住了方瑜的下巴,“你现在小命都捏在我手里,我好吃好喝还让人伺候你,让我自重?信不信,我随时都能捏死你?” “周先生真想让我死,也不会留我到现在。既然留了,自然就有我活着的用处。你不会捏死我,至少现在不会。” 周楚洋哈哈大笑起来,“方医生,他们都说你挺野的。但我怎么觉得,你落了我手里,温顺得跟只小猫 样。怎么,这是要当娘了,所以性子都变了?” 方瑜看着他的眼睛,一点惧意也没有,“周先生也知道我要当娘了,我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孩子作想,还得为孩子的父亲作想。毕竟,这可是他们家唯一的根。” 周楚洋笑着点头,“确实,唯一的根。当初,沈老头吵着闹着要给怀景找个媳妇,就是怕他跟男人跑了,无法给沈家留个香火。你说,你这肚子要是早争气一两年,那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嘛。看看,现在死了那么多人,大家都弄成这样,多没意思。” 方瑜也不搭话,周楚洋昨天见了沈怀景,红楼里还动了枪。 虽然没人伤着,但当时的情况,外人无从得知,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周先生这话真有意思。这些事,难道不都是周先生挑起来的吗?抢了人家家产,弄了人家家破人亡,还觉得自己很委屈。你知道你这种是什么?又当婊子又立牌坊,没人有你会装。” 若是别人说这话,周楚洋大概一巴掌就过去了。 但此刻,他并没有。 而是轻哼了一声,嘴角泛起几分讥讽,“方医生,沈家的事,你不也有份吗?” 第543章 图元良不值得你冒这么大险 “你什么意思?”方瑜的脸色瞬间变了。 “我什么意思,方医生不知道吗?我家老头子,最后一次来省城,见的不就是你吗?你说,沈怀景要是知道,在背后授意我家老头子把沈家搞得家破人亡的是你,他会怎么样?” “瞧瞧,”周楚洋拍了拍方瑜愣住的脸,“别这么意外嘛,我在老头子面前装废物,你们还真就当我是废物了?” 周楚洋可是得意坏了。 本来因为报纸上的那些事,他有点糟心,但现在看到方瑜的这个表情,他可是心情大好。 果然,让别人不痛快,他就会很痛快。 “哎哟,现在可有意思了。你说你都这么害沈家,你怎么还能给他怀崽呢?难不成是弄得沈家家破人亡之后,想给沈家补充点血脉?你们留过洋的人,脑子就是不一样,自叹不如,自叹不如啊!” 周楚洋看到了方瑜眼里的杀气,但又如何。 方瑜如今捏在他的手里,就算这个女人想吃了他,那也下不了嘴。 他猖狂地笑着,临走之前,捏住了方瑜的下巴,“所以,乖一点,我还能当什么都不知道。若是不听话,给我惹麻烦,我就等沈怀景为了救你,心甘情愿落我手里之后,我再告诉他,是你,在背后授意,让我家老头子弄得他家破人亡。那一刻......应该非常有趣。我突然有点期待了......” 方瑜的心跳有点快。 她得离开这里。 从周楚洋的话里她已经听出来,这个狗东西昨晚去见沈怀景,怕是已经拿自己威胁沈怀景了。 她是了解沈怀景的,不管是为了齐荣,还是单纯只是他们之间的交情,沈怀景肯定都会救她。 方瑜,你聪明一世,干的这件糊涂事。 她都想抽自己两巴掌。 沈怀景一直到晚上才醒过来。 身子有些沉,身上也湿哒哒的,很不舒服。 他叫了一声齐荣,也没人应,想自己坐起身来,发现身子也没什么力气。 “齐荣......” 他又唤了一声,无力地把手臂搭在额头上,遮挡了半张脸。 听到有脚步声进来,他也懒得动弹,只道:“给我倒杯水......” 水,很快就递上了。 还有人扶了他起来,他这才发现,来人不是齐荣。 “舅舅?” 扶他起来的是军医官。 “舅舅,你怎么来了?” 沈怀景看到军医官,似乎来了些精神。 “幸好我来了。你呀,一直发着高烧,还说胡话。江太医虽是给你施了针,也用了药,但到底来得慢。” “那舅舅真是神了,随身还带着救命的药。”沈怀景喝了口水笑道。 “嗯,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是好了。” “就是着凉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舅舅,你是跟陈叔他们一起来的吧?他们没进省城吧?”沈怀景担心道。 “嗯。他们直奔四道口去了。少帅不放心你,让我跟着过来,然后也跟你说说萧恒的事,怕你着急。” 齐荣给沈怀景弄了一个大的浴桶到屋里,里边加了江太医给开的一些药,都是事先熬好的,就等他醒过来后,泡一泡澡。 他在浴桶里泡着,军医官就坐在旁边跟他说萧恒的事。 萧恒这次在香港出事,主要是家族内斗,但萧恒进去之后,也有别人掺和进来。 军医官把许博雅那边了解到的情况一一跟沈怀景说了,沈怀景沉默了好一会。 “季容真的梁子是之前我结下的,萧恒算是受了我的连累。” 沈怀景泡了一阵药浴,身上似乎有劲了些,他此刻的脑子有些乱,萧恒的事只是解决萧家这边,恐怕还不能让萧恒出来。 就算能出来,怕是也不安全。 他得去一趟广州。 但是,他现在离不开省城。 这可怎么办? 他揉了的揉还有些疼的额头。 “怀景,你别想太多,先把身子养好。萧恒那边有许行长周旋,暂时不会有事。倒是省城这边,昨晚红楼的事,我一进城就听说了。 图元良放任你们在红楼见面,还动了枪,他恐怕没想跟咱们做这个朋友。若是昨晚周楚洋真的把你......他守在外面那些人,直接杀了周楚洋,也算是给少帅的交代。 怀景,图元良确实不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险......” 军医官此行,其实是劝沈怀景早些回去的。 白凤轩天天都不放心,媳妇捏在别人手里,他连睡觉都不敢睡太沉了。 就算睡沉了,也会做噩梦。 这种被人捏着命门的感觉,太糟糕了。 沈怀景没说话。 军医官又劝道:“你在省城,少帅的压力也很大。上回你去见图元良爆炸那事,少帅收到消息,立马就整军待发。要不是后来收到你平安无事的消息,天一亮,少帅就会带人直接杀到省城来。 怀景,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白家军,但真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你也知道的,你要是有什么意外,只会有更多的人跟你一起死。不管是第九军,还是白家军......” “舅舅,你让我好好想想。” 沈怀景闭上了眼睛。 图元良那边已经让副官过来瞧过沈怀景了,当时沈怀景正发着高烧,还说着胡话。 说什么,“凤轩,我好好的,你别屠城......” 就这么一句,反反复复的,听得副官胆战心惊的。 副官回去与图元良说了这话,图元良的脸色可不是太好看。 副官觉得,沈怀景没有真糊涂,就是知道他来了,故意说给他听的。 真的还是假的,图元良不清楚,但沈怀景已经到省城好几天了,如果一直拖着不给答复,白凤轩那边怕是真会有些动作。 陈力一行人直奔四道口去了,他大概猜到跟萧家有关。 只是现在,他无心去管白家军与萧家的事,方瑜落在了周楚洋手里,这才是要命的事。 “军长,沈少爷已经醒了,说是烧也退了。”副官进来汇报。 “周楚洋那边呢?”图元良抽着烟。 “那边没什么动静。不过我让人查了一下,小姐不见之后,咱们四处找人,周楚洋的人也没闲着,好像也在找人。小姐......” 副官没能说下去。 图元良还是想亲自确认方瑜是不是真在周楚洋手里。因为他觉得,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周楚洋不敢,没那么大胆子。 除非真不想活了。 他着实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周楚洋得冒这么大的险,明明不用非得这样鱼死网破的。 第544章 恨我的人多了去,不在乎多你一个 方瑜昨晚一夜没合眼。 她自己打了一手烂牌,现在困在此处,动弹不得。 不只动弹不得,还让沈怀景受制于周楚洋。 她想仅凭自己逃出周家,绝无可能。 这里不是图家在乡下的宅子。 那处宅子外面虽然安排了一个连的兵力守着,看似密不透风,但其实,那宅子是地方可以出去的。 小的时候,她跟着姑妈常到这处宅子里来玩,也无人陪着玩耍,她又比较皮,所以宅子里的角角落落,她都给翻了一遍。 有些地方,恐怕是连她姑妈都不知道的。 所以,姑妈说要把她送到乡下的宅子待产,她自然是同意的。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她就安心在宅子里把孩子生下来。 如果有什么意外,她也可以从宅子里逃出去。 她不想打掉孩子,她也没有想到,图元良会说出让她打掉孩子的话来。 她害怕,她不敢让孩子有个万一,所以她才要逃离。 她要保住她的孩子。 只是,没有想到,她回到省城躲过了图元良的人,却被周楚洋的人抓了个正着。 此前,她其实有给自己准备一个安全的地方,那一次只是想回以前的住处拿些东西,但就那么寸,大半夜还让周楚洋的人守株待兔。 现在困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她恨,但又无可奈何。 “小姐,你看这个!” 王婶给她送早餐进来,见她站在窗边发呆,便把偷偷拿到的报纸递上。 方瑜看了一眼报纸上的内容,脸色就更难看了。 周楚洋在报纸上发了邀请函,明天晚上请沈怀景到周家作客,以尽地主之谊。 不行,不能让沈怀景进周家。 若是来了,怕是就出不去了。 沈怀景会死在这里的。 方瑜更慌了,她扔了报纸,双手紧抓住王婶的手,跪了下来,“王婶,求求你,一定要帮帮我,一定要想办法帮我送个信。” “小姐,不是我不想帮,我出不去。能出去的人......” “王婶,求你了。只要你帮我,等我出去了,你们家的所有事,我都会替你解决。不管是你家小六的手术,还是孩子的工作,我还会给我一大笔钱,让你这辈子都衣食无忧。” 方瑜从未像现在这样求过人。 上一回求图元良,那是自己的表哥,给养大自己的表哥跪下,那不算什么。 现在,她跪的是王婶,一个看起来没什么用的中年女人。 “小姐,你先起来。我想想办法,想想......” 王婶之前也想过办法,想帮着把信给方瑜送出去。 但是,能出去的人不多,而且她也不敢冒然找人帮忙。 这件事,万一让周楚洋知道了,他们都得死。 其他的,跟自己的命比起来,她到底还是害怕。 但这一回,方瑜承诺得更多。王婶想挺而走险一回。 只是,到黄昏的时候,王婶就被打了个半死,扔到了方瑜的房间里。 方瑜见到的惨况多了,但头一回,一个女人因为她,伤得那么严重,脸上血肉模糊,身上的衣服都被血给泅透了,看着特别触目惊心。 “王婶!”她颤抖着想扶王婶起来。 王婶连呻吟的声音都没了,只是那样一动不动地躺着,像是死一样。 周楚洋此刻才迈步进来,“方医生,我说过了,你得乖一点,安分一点,不然......” 他一把捏住了方瑜的脖子,逼得方瑜不得不站起身来,怒目而视。 “很恨我吧?没关系,恨我的人多了去,不在乎多你一个。但你......” 周楚洋的手指在方瑜脸上轻轻滑过,“在江城的时候没少坏我的事,如今都落在我手里了,还这么不消停,看来,方医生是听不得人话的。既然这么想有人来救你,想出去,行啊......” 脸上的冷笑闪过,狠意在眼里变得冰冷,一把刀子不知道何时掏出来的,就那样扎在了方瑜的大腿上。 鲜血瞬间涌出。 方瑜在感觉到痛的同时,血流出来的感知似乎更强烈。 他没有扎腿上的大动脉,但足够让她疼。 “怎么样?还想跑?那就再来一刀!” 两条大腿都被扎了一刀,方瑜有些站不住,跌倒下去。 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肚子。 周楚洋拿着带血的刀,蹲在她面前,这个男人像是疯了,她太害怕了,害怕的不是自己被杀,而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周楚洋,你疯了!” “对,老子是疯了。让你们给逼疯的。天下这么大,就不能给我一个活得畅快的地方。你......” 带血的刀子在方瑜眼前晃了晃,最后指向她的肚子,她立马就慌了。 “周楚洋,我的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管是怀景还是我表哥,都会刮了你的皮。” 周楚洋轻哼,“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们母子要是死了,那多不好玩。” 他站起身来,“方医生,听说你救死扶伤,救了不少人的命。这个老东西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你若是救不了她,她就是你杀的。瞧瞧,你背了这么多人命,还想平安生下自己的孩子,不是笑话嘛。” 方瑜不管他说什么,这一刻,她的处境都糟糕透了。 大腿上的血还在不停往外流。 周楚洋让人扔了一个医药箱进来,便出去。 地上躺着只剩半条命的王婶,还有她正流血的大腿,她先探了探王婶的鼻息,又抓住王婶的手把了一下脉搏。 她虽然学的是西医,但回到省城这两年,她也自学了一点中医,虽然跟江老头比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把个脉还是可以的。 确定王婶只是晕过去了,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她才打开药箱开始处理自己流血的大腿。 沈怀景还没睡。 祈爷刚才送来了消息,说是下午的时候,周家的一个下人在大街上让周楚洋的人给抓回去了。 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但周家下人去的地方离青帮的一个点很近。 而方瑜跟那里的人是有交情的。 所以,这人可能是帮方瑜送信的,但被周楚洋的人发现。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 如果猜测成立,说明方瑜在里边的情况很不乐观。如今,送信的人被抓了,方瑜怕是更不好过。 “舅舅,我明天晚上得去。”沈怀景说。 “怀景,能不能别那么固执。我知道你跟方医生有关系很好,但这里是图元良的地盘,他的表妹在自己的地盘上让手下人抓了,他自己不想办法,你去冒什么险?周楚洋能放过你?他拿方医生勾你,你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吗?” 齐荣本来是送电报进来的,一推门就听到后半句话,顿时脸色大变,“方瑜怎么了?” 第545章 你图什么 一直不想让齐荣知道方瑜的情况,所以在谈论方瑜事情的时候,沈怀景都特别小心。 但是,偏偏他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知道的。 沈怀景有点心虚。 哪怕他觉得自己的理由很正当,但方瑜对于齐荣来说,那就是要命的存在。 如果是白凤轩出了事,而齐荣却一直瞒着他,他突然知道了,也一定会疯的。 所以,这一刻,沈怀景条件反射地起身拽住齐荣的胳膊。 “你别着急,慢慢听我说。” 齐荣手臂上的肌肉紧绷着,沈怀景的手能明显感觉到。 他放慢了语速,“这件事,很麻烦,不是想故意瞒着你,是......” 他想找一个更好的表述方式,但好像哪一种,都不是太好。 毕竟,现实就是那么残酷。 “她落在了周楚洋手里?”齐荣打断了他的话。 沈怀景与军医官对视了一眼,只得点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来之前?图元良不知道吗?” 沈怀景也不知道这话要从哪里开始说起。 他思索了片刻,“图军长确实不见了,应该是方瑜知道我们来......” 其实,这也只是他的猜测,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其实也不知道。 可能是方瑜早有安排,中间出了岔子,也可能方瑜就是想逃离,再或是与图元良之间有了什么矛盾,让她不得不走。 但现在这些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见到方瑜,把人弄出来。 “我知道了,她应该是不想见我......”齐荣有些自责。 他确实不像个男人,白睡了人家,人家连崽儿都给他怀了,他一点表示都没有。 哪个女人还想见他这样的男人。 沈怀景也不愿他胡思乱想,便道,“别瞎想,先把人救出来才是正事。” 齐荣愣愣地点头,沈怀景看到他手里的东西,便说:“拿给我吧!” 齐荣便把电报塞到对方手里,“少帅的电报。” 说完,齐荣转身就要走。 沈怀景紧紧拽着齐荣,“齐荣,你答应我的,又想反悔吗?” 齐荣怔了一下,“她在周楚洋手里。” “我会救她。”沈怀景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她在周楚洋手里。”齐荣重复道。 “至少她现在安全。” 其实,沈怀景连这话也是心虚的。没人见过方瑜,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安全。 如果祈爷之前送来的消息真的是方瑜让人去联系的青帮,那就说明方瑜的情况不太好,不然也不会冒险让人联系青帮。 而且,帮她送信的人还被抓了回去,方瑜现在会是个什么情况,他不太敢想。 但如果此时按不住齐荣,恐怕就是更麻烦的事。 “你确定?”齐荣似乎不信。 “我会害她吗?我会不想救她吗?” 一连两问,齐荣沉默了。 “还是,你有更好的办法,能把方瑜安全救出来?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你手里有多少人?别忘了,这里是省城。” 又是几个问题,就像钉子一样,把齐荣死死地钉在那里。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冲到周宅去,哪怕是拼上了这条命,也得把周楚洋杀了。 至于是不是杀得了,那是后话。 但他只想这么做。 方瑜...... 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他不想让他们有一点差池。 沈怀景的话把他给问住了,他可以死,但方瑜和孩子不行。 他稍稍呆了几分钟,这才对沈怀景说:“你一定要救她,还有孩子......” 虽然齐荣是给按住了,但沈怀景到底是不放心的,他怕齐荣半夜又偷跑去了周宅,便让两个人看住齐荣。并且叮嘱,如果齐荣想跑,就对齐荣说,他跑了,就肯定一尸两命。 那两人虽然也听不懂什么意思,反正沈怀景交代了,他们就不能不听。毕竟,出门前白凤轩把他们十个人叫过去专门叮嘱了,如果沈怀景与齐荣的意见相左,那就听沈怀景的。 沈怀景在天亮之后去了一趟图公馆。 如今手里关于方瑜的消息,也一字不漏地说与图元良听。 “今晚,我会进周家。能动手的机会,大概也只有今晚。”沈怀景的话语很平静,有点大战之前的无线电静默一般。 图元良抽着烟,好半天才道:“你可能没命!” “我知道!”沈怀景答得很淡然。 “你......” 图元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家少帅知道吗?” “没有我的命令,省城的人不敢把消息发给凤轩。除非......我死了......” 图元良的心咯噔一下。 “你图什么?”又过了几分钟,图元良才问。 “图......”他笑了,脑子里闪过白凤轩的脸,“不图什么,只是有些事必须做。不管是我们家跟周家的旧怨,还是齐修死在周楚洋枪下的新仇,以及......方瑜......我如果不去做,我放不过自己。” “需要我做什么?”图元良见他眼神坚定,语气更是不容谁劝阻。 哪怕他心里还有很多担心,但这一刻,他对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既是欣赏至极,又心疼至极。 乱世是什么? 乱世就是,别人的命不值一提,只有自己的命最金贵。 如果是在和平时代,可能还会想金钱权力等等,但在乱世,没有比活着更让人疯狂的事。 现在这个叫沈怀景的,却偏偏要走一条满是血腥的路。 他明明可以不管方瑜的,毕竟方瑜还有那样的身份,对白家军可能也别有所图。 他甚至也可以不用这时候对付周楚洋,等再过两年,白家军再强大一些,要弄死周楚洋易如反掌。 但是,他没有等,他眼里写满了必须做这件事的决心。 亲手解决了周楚洋,这是比与他图元良结盟更迫切的事。 甚至图元良还觉得,是不是能与第九军结盟,对于沈怀景此行都不那么重要。 但此行必须杀了周楚洋,那才是终极目标。 “外面的事,图军长看着办吧。里边......”他也不知道里边是个什么情况,方瑜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太多未知。 但周楚洋没有给他时间去了解这些。 “对了,陈力带了点人手去四道口解决点小事,如果今晚我死在周家,还请图军长不要与陈力带的人起冲突。当然,我也会交代身边的人。” 图元良不喜欢他说这话,有点像是交代后事,今晚这一去,他就活不成了一样。 “沈怀景,你要是能活着出来,我就答应你的提议。不只答应,哪怕是让我图元良为少帅马首是瞻,也无二话。” 沈怀景有点意外,这话不像是图元良能说的。 他的嘴角扯出些许笑意,心想,可能图元良是真的觉得他今晚是肉包子打狗了,所以才拿这种不可能的话宽慰一个即将送命的人。 第546章 揽月阁的人没死 军医官劝不住沈怀景,江老头也来过一趟,都是徒劳。 沈怀景也不想今晚就进周家,但周楚洋已经把邀请函发到了报纸上,他若今晚不去,反倒显得他怕了。 而且,昨天的消息表明,方瑜就在周府。 直接带人冲进周家,那是最简单的。但周楚洋已经不是正常人了,敢在图元良的地盘上把人关起来,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 那么,如果他们冲进去,方瑜就一定会成为殉葬的。 他确实不能等了。 他得赶紧确认方瑜到底怎么样,昨天传递消息失败,方瑜有没有受到伤害。 如果受到了伤害,孩子如何? 他答应了齐修的,要让他哥给齐家留个香火。 这些问题,让他等不了,也不能等。 沈怀景从图公馆出来,守在门外的军医官立马迎了上来,“怀景。” “舅舅,陪我走走吧!” 沈怀景淡淡笑着。 军医官叹了口气,“想去哪里?” “随便走走吧......” 两个人沿着街边走了没几步,身后便有人追了过来,“沈少爷留步!” 沈怀景与军医官双双回过头去,就见图元良的副官小跑着上前,“沈少爷,军长说,有些人你可能用得着,让我带你过去。车子就在那边,请吧!” 副官示意了停在门口的车子,军医官疑心有诈,便拦了一下,“怀景,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沈怀景看着副官的眼睛,有那么片刻,然后拨开军医官的手,“舅舅,要不,你先回去等我。我去去就回。” 军医官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去。 就算是他陪着去,都不能放心的。 “怀景!”军医军拉住他的胳膊。 “舅舅,图军长没必要跟我使这种心眼。副官也是,他更没这胆子。” 副官听得这话,有些尴尬,但还是解释了一句:“沈少爷,揽月阁的那些人,都还活着。” 揽月阁? 沈怀景怔了一下。 那是金寨主的人。 几个月前被图元良扫荡之后,揽月阁就不复存在了。 当时,白家军也好,金寨主与白二爷也好,自然也是够不着省城这边的。 而且,自古以来,做间客的,被对手给抓住了,就不太可能活下来。 所以,他们也都认为这些人都死了。 图元良为什么留下这些人? 沈怀景的脑子像是瞬间短路了一般,军医官见他脸色不好,轻声叫道:“怀景!” 沈怀景这才回过神来,对副官道:“那就麻烦副官了。” 揽月阁这些人并没有被关在省城的监狱里,而是单独的一个地方关押,并且有第九军的人看守。 沈怀景带着几分急切,在见到揽月阁这些人之前,他的手一直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 “沈少爷!” 几十号人就那样齐刷刷地站在屋子里,他们对于沈怀景出现在这里,也很诧异。 难道,沈怀景也被抓了吗? 白家军完蛋了吗? 这样的问题大概是在第一时间闪过他们脑海的。 除了这两种可能,他们想不到别的。 他们被关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至于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全然不知。 副官在门口与沈怀景低语了几句,然后退了出去。 军医官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这些人。 他是没有见过揽月阁的人,但多少也知道一点。 这些人里,不管男女,大都长得漂亮。揽月阁曾经也是省城声名在外的逍遥之地,军医官虽是没有到过,但大概也想象过这些人出卖色相,替金寨主在省城收集各种消息。 “舅舅,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跟他们说几句话。” 沈怀景回头交代,军医官点点头,然后替他关上了门。 沈怀景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其实,他见过的人不多,能记得的更不多。 他第一次去揽月阁,是用刀子划破了自己的掌心,才没被美色所迷。 想到这个,再看看如今全无妆容,一张张干净的脸。 其实,他们依旧好看,只不过是清新淡雅的漂亮。 “大家,都还好吧?”他问了一句。 “我们没事。沈少爷,王爷和二爷可还安好?”为首的中年人问道。 “王爷和二爷几个月前回了北平。如今安好,各位放心。对不起,一直不知道各位在这里......” 揽月阁虽然是替金寨主做事,但金寨主养着这些人,到底也是为了自己的便宜侄子白老三。 虽然不是亲儿子,但真当亲儿子看。 “没关系。沈少爷,你怎么进来了?是不是......”为首的中年人不太敢问,也害怕听到答案。 “我是来带你们离开的。”沈怀景似乎在他们眼里看到了担心。 “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 “先出去吧,我会慢慢告诉你们情况。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众人再次看向为首的中年人,中年人点点头,几十号人才跟着出了屋子。 几十号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不过,于这偌大的省城来说,几十人又算什么呢? 沈怀景在车上与为首的中年人大概说了下揽月阁没了之后的情况。 中年人时而紧锁眉头,时而又眉心舒展,像是松了口气。 “我需要你们帮忙。当然,如果不愿意的,不强求。把你们带出来,主要是想给你们自由。虽然王爷和二爷不在,但我替王爷做主,你们可以自行离开。如果想留下,我也会跟图军长打招呼,不会再找你们麻烦。” 沈怀景给了别人选择。 他这个人,一向都会给别人选择的。 “沈少爷,我们都曾发誓,效忠王爷。既然王爷之前就给了命令,你沈少爷的话,也就是他的话。不管是什么事,沈少爷只管吩咐便是,我们这些人绝无二话。” 沈怀景知道,前朝里的王府总会养些自己的死士或是私兵。这些人虽然跟死士和私兵不太一样,但养起来的性质是差不多的。 他们有很强的尊卑观,甚至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样的愚昧观念刻进了骨子里。 沈怀景沉默了一下,“那就辛苦大家了。” 这些人没有被带回沈怀景住的地方,毕竟那里也安置不了这么多人。 更何况,周楚洋的人也一直盯着他,要不是之前坐副官的车离开,周楚洋的人不太敢跟,这些人怕是也会被发现。 好在是这些人有自己能安置的地方。 虽然此前被第九军一锅端了,但不代表他们曾经准备好的一些地方,也会被发现。 沈怀景与军医官回到住的地方已经是中午了。 齐荣还老实待着,没出什么幺蛾子,只是吵着要见沈怀景。 沈怀景去看了他的房间,然后让看守的士兵下去,“今晚,我要去周府。” 齐荣一下子站起身来,不等他开口,沈怀景又说:“你可以陪我去,但你得听话!” 第547章 原谅我,好吗 白凤轩昨晚来的电报,沈怀景还没有回。 没有什么大事,就是白凤轩担心他的安危。 吃了午饭,他想提笔给白凤轩写封信,只是信纸都展开了,写了个开头,就无法再落笔。 他是有很多话想与白凤轩说的。 但又觉得,如果自己今晚真没能活着走出周府,如今写下这些话,白凤轩看了,怕是只会更伤心。 他不能那么坏,连死了,还要在白凤轩的心上划上一刀。 笔,就此搁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踝上的银环,突然像是来了兴致,随手那么拨弄起来。 看着脚踝上的银环滑下去,又被他的手指给拨上来,然后再滑下去,玩得不亦乐乎。 军医官拿着电报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怀景!” 沈怀景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扯下裤腿,遮住银环。 “舅舅......” “凤轩又来电报了。” 沈怀景接过电报,扫了一眼,抬头问军医官,“谁多的嘴?” 军医官摇摇头。 “我下过命令,我不发话,不许给凤轩发电报,我看谁没有长耳朵。去,把省城这边的负责和江老头都叫过来。” 军医官劝道:“既是你发了话,他们应该都不会多嘴。不过......揽月阁的人既然已经出来了,应该跟少帅那边有联系。” 沈怀景万万没有想到这种可能。 揽月阁是金寨主的人,但其实,这些人也为白凤轩服务。 他怎么就忘记了这一茬。 今天他交代了这么多事,揽月阁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能不知道他今晚会多危险,那么汇报给白凤轩,就再正常不过了。 “还是给凤轩回个电报吧,晚了,怕他再做什么冲动的事。如今罗副官也不在江城,可没人敢拦他。” 军医官这一劝,沈怀景不敢耽误,只是电报里也没法细说,他也不知道这个电报应该怎么回。 “舅舅,替我问一下,省城与江城邮局的电话线路通了吗?” 之前因为两军交战,两城的电话线路已经断了。 以前用不着,所以,沈怀景也没有太关心这件事。 军医官立马去问了第九军的士兵,得到的答案是已经通了。 沈怀景第一时间赶去了邮局,然后给江城挂了个电话。 这个电话其实等了许久。 先是挂到江城邮局,然后再转接到了江城警察局,陈宇亲自接的。 “沈少爷?”陈宇也意外坏了。 其实,陈宇也不知道两城的电话线路已经通了,毕竟这些事也不是他管。 “少帅......好,我知道。我马上请少帅过来!” 白凤轩在军营那边,电话是可以转接过去的,只是线路真不好,转到警察局已经转接了好几趟,通话质量已经不太好了,就连他听沈怀景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 所以,沈怀景才让陈宇请白凤轩过来。 白凤轩来得也很快,几乎是一刻也没敢耽误。 “少帅,别急,还有几分钟。”陈宇与沈怀景约了通电话的时间。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白凤轩第一时间抓起来,只听得对方说道:“陈局,凤轩到了吗?” “小景!”白凤轩的声音有点哑。 沈怀景拿电话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终于听到心爱人的声音了,他的心跳有点快。 “轩哥哥!” 紧握着话筒的手,声音却格外的绵蜜。 “嗯。”白凤轩低低地回应。 陈宇觉得自己在旁边可能太多余,默默地退到了办公室外面。 他给自己点了支烟,虽然他不知道沈怀景为什么突然从省城打电话过来,但他觉得,那边肯定要有大事发生了。 “轩哥哥,我很想你!” 沈怀景知道什么样的话能安慰自己的男人。 他从来都不会吝啬说那些好听的话。 甚至他觉得,只有那些话说出来,才会让自己也轻松一点。 想念了,就应该说出来的。 哪怕对方知道他很想他。 “嗯。”白凤轩仍旧低低回应。 “昨晚做梦了,梦到轩哥哥在啃小兔子的脖子。” “你不乖!”白凤轩说。 “就这么一次,行吗?” 沈怀景知道他说的不乖是什么。 这是邮局的电话,中间不知道多少个中转,通话的质量不太好不说,还不知道多少人在听。 这些人里,有没有周楚洋的人,他都不能确定。 所以,其实电话通了,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我说不行,你会听话吗?”白凤轩的声音更低了,像是压抑着情绪。 “轩哥哥......” 这一回,白凤轩都不答了。 沈怀景有点慌,只听得电话里他沉沉的呼吸声。 “轩哥哥,你就原谅我这一回,行吗?” 白凤轩仍旧不答。 “只有这一回,我保证......”他想说,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以身犯险,再也不做危险的事。但是,他又觉得自己可能做不到。 所以,保证的话就算是此刻能说出口,他也有些心虚。 但这话是不能说的。 “凤轩......” 不再叫轩哥哥,换了称呼,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没有更多的反应。 “原谅我,好吗?” 沈怀景不再撒娇,却像是给白凤轩打预防针一样。 他的声音无比的清冷,像个绝情的坏男人。 这一刻,在人家心上捅了刀子,还想让人原谅他。 “沈怀景,你敢回江城,我会打断你的腿,把你关起来......” 后面的话,他不说,沈怀景也知道是什么。 嘴上说的是‘你敢回江城’,其实真正的意思是:你得给我好好回江城来,让我好好疼你,爱你,把你圈在我的手臂所及之处,再也不让你离开视线半分。 有些话不能说,有些话也不能好好去解释,但他们都能明白对方什么意思。 沈怀景差一点就哭了。 他强忍着,没有像今天这一刻一样,他特别想让自己完好无损地回去见那个人。 他得好好活着,哪怕真的是死路,他也想让自己好好活。 没有说再见,也没有再说其他的,只是静静地拿着电话好一阵,然后默默挂掉。 白凤轩听到电话那头的盲音,却还是那样拿着电话,像是僵住了一样。 他是一定要亲手解决周楚洋的。 自己拦不住。 其实,到了这一刻,白凤轩才明白,这才是沈怀景不顾一切要去省城的真正理由。 其他的,都是顺带。 “媳妇,你得好好回来,不然,我会真的疯的。”他呆呆地笑,但笑得有点吓人。 第548章 如果一直这样,多好 白凤轩铁青着脸,一副要杀了谁全家的气势。 陈宇想着,沈怀景在省城那边怕是不太好。 “少帅......”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所以,开了口,却没有下文。 “把权叔带过来,我要亲自审。” 陈宇不知道他要审什么,但白凤轩这样说了,他便立马让人去提权叔。 权叔之前是落在了沈怀景的手里,但沈怀景离开江城之前,人已经交到了陈宇这边。 因为沈怀景说,权叔可能还用得着,让人好好看着,别让人死了,更不要出什么意外。 权叔被提过来之后,白凤轩没让任何人进去,他亲自审的。 但他到底问了些什么,无人知晓。 夜色垂暮。 一身军装的沈怀景正准备上车,身边跟着齐荣和揽月阁的那个中年男人。 这个中年男人姓宋,人称宋老板。 他坚持要跟着沈怀景一起来,说是白二爷的意思。 宋老板的动作倒是很快,上午才出来,就已经跟远在北平的白二爷联系上了。 “二爷说了,你坚持要去,谁也不能拦着,但必须让我跟着。”临出门前,宋老板把白二爷的电报给沈怀景看。 沈怀景都懒得追究他们跟白凤轩通风报信的事,而不想让他跟着,也是不想多添一条人命。 他和齐荣该去,因为他们是去了结自己的私怨。 揽月阁的人没必要陪着去送死,而且他们才刚刚出来。 “舅舅、祈叔,今晚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沈怀景整理了一下军装,今晚有点冷,但他的军装好像单薄了些。 “怀景......”军医官到底还想劝的,最后只得退而求其次,“还是让我一起去吧。” “舅舅,不用了。其实,就他们俩,也未必进得去。” 确实,周楚洋还真不一定能让跟着的人进周府。 “放心,我肯定能活着出来。我和凤轩的好日子还没有开始,而且......萧恒还没捞出来,我可不想死......” 他的话没太能安慰祈叔和军医官,但他还是留了个笑容给他们,然后钻进车里。 宋老板开车,齐荣坐副驾,沈怀景独自坐在后面。 车子刚启动,就有人慌慌张张地跑来,“沈少爷,少帅电报......” 那人跑得一头的汗水,但手上并没有拿电报,而是扑到了车门边,“沈少爷,江太医让我转告你......” 沈怀景认得这人,前两回江太医来,都是这个年轻人陪着的。 他凑到车门边,那人便在沈怀景耳边低语了几句。 “知道了。”沈怀景听完淡淡地说了三个字。 没人知道白凤轩发了什么消息过来,而沈怀景的脸依旧波澜不惊,他朝回头看他的宋老板说了一句,“走吧!” 车子在周府门前停下来。 夜晚,没有月亮。 深秋的夜风带着寒意,吹透了沈怀景并不厚的军装。 他下车时微微打了个寒颤。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不知怎么地,这话就跳入了脑海。 嘴角扯出些许笑意来,任谁也看不懂他笑什么。 齐荣的掌心一直在出汗。 下午的时候,图元良把之前收缴的武器都还给了他们。 他带的武器也很足,只是不确定能不能带进去,或者是他能不能进得去。 “沈少爷,我们处长恭候多时了。不过,这二位,请在外面等候。我们处长只请了沈少爷一人吃饭。” 齐荣的担心一点没错,周楚洋根本不会让别人进去。 “你们周处长这么怕吗?”齐荣冷哼。 那人根本不理齐荣,只道:“处长的意思,请沈少爷别为难我们。” 沈怀景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是非吃周处长这顿饭。既然,你们处长怕成这样,我看,这饭还是别吃了。” 沈怀景其实来之前就预料到了,周楚洋恐怕只会让他一人进去,而且不会让他带任何武器,一定会在进去前给他搜得干干净净。 但是,他不能连呛也不呛一声,就这么乖地听话。 “沈少爷,处长有两句话带给你。你听完之后,再决定吃不吃这顿饭。” 沈怀景心头一紧,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那人凑到跟前,齐荣立马拦住,沈怀景拍了拍齐荣的手,示意他退两步。 齐荣有点固执,沈怀景便给了宋老板一个眼色,宋老板赶紧上前拉开了齐荣。 那人便在沈怀景耳边低语,“方小姐流了点血,毕竟,不太听话。”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如果他现在敢走,方瑜就惨了。 说起来也是真的投鼠忌器,哪怕这是在图元良的地盘上,但方瑜捏在周楚洋手里,他们就算有再多的人,也不敢直接把周楚洋的家给抄了。 已经疯了的人,只要逼他,他就会让手中的人与他同归于尽。 沈怀景不敢。 图元良也不敢。 “齐荣,宋老板,你就在外面等着,我自己进去。”他回头对那二人说。 齐荣第一个不干,差一点在门口跟人动起手来。 沈怀景按住了他的手,“你想干什么?忘了我之前说的话?” 方瑜,方瑜在周楚洋手里。 齐荣只觉得被人捏住了脖子,连呼吸都是难受的。 他疼。 他恨。 他无可奈何。 但是,他也绝对不能让沈怀景一个人进去。 “我陪沈少爷进去。我可以什么都不带,你们随便搜。” 说着,齐荣先把带的武器都拿出来。 “怎么,你们还怕多一个赤手空拳的人吗?还是你们周处长让人打黑枪打怕了,现在是连别人的拳头也怕吗?” 那人自然是做不了主的。 双方僵持不下,里边传出话来,说是让沈怀景与齐荣一并进去。 只是,进去之前,二人真的被搜得很彻底。 周楚洋在正厅里摆了张桌子,酒菜都已经上桌,似乎还很丰富,看起来是真像请他吃饭的架式。 沈怀景在坐下之前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特别意外的是,桌上的每一道菜都是他沈怀景喜欢的。 “想不到,你还记得。” 这话,说得有点温情。 “怎么能记不得呢,这么多年了。我想,你也不会忘了我喜欢吃什么。” 周楚洋答得也很温情。 他们这气氛,会让人有一种错觉,他们真的是好兄弟,而且是彼此都惦念着对方的那种。 沈怀景笑着点头,只是那一刻,眼睛突然有点湿润,他下意识地用指尖擦了一下眼角,抬头看向周楚洋,“如果一直这样,多好!” 第549章 我还没玩够呢 “一直这样?” 周楚洋轻笑,眼里有几分不屑,但在那不屑之下,又带了些许认同。 纯粹的东西,永远美好。 哪怕那些纯粹他曾经一度瞧不上。 经历了这么些风雨,心底那点纯粹涌上来的时候,周楚洋觉得有一双温暖的手抚在头顶。 他们彼此看着,像是要一眼看穿这二十多年的过往。 那些如走马灯一般闪过的片段,拼凑出了跌宕起伏的人生。 没有谁过得有多容易,也没有谁比谁更幸福。 但是,沈怀景居然会有那一个愿意为他发疯的男人。 周楚洋嘴角扯出些许笑意,也不知道是在嘲笑男人之间那点屁事,还是在嘲笑没有谁为他那样疯狂的自己。 “听说,江城都传遍了,你沈少爷背着白凤轩在省城搞大了女人的肚子。” “那不是你的手笔吗?” “我也不过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白凤轩都把你当成他的命了,他应该知道真相。” “然后呢?” 沈怀景淡淡看着周楚洋,哪怕现在他是入了狼窝,似乎也没有半点惧意。 他,凭什么那么淡定? 周楚洋不喜欢。 难道是没有看到方瑜那双流血的腿吗? 想到这个,周楚洋的心情突然就大好了。 “我呢,最不喜欢吃里爬外的人,更讨厌给自家男人戴绿帽子的人。所以,我就好心一回,替白凤轩出了口恶气。” 听到这话,沈怀景下意识捏紧了衣角。 站在他身后的齐荣虽然听得有点懵,但刚刚周楚洋的话他似乎回过味来。 “你把她怎么了?”一直安静的齐荣开了口,声音低沉得厉害,就像是沉睡的狮子,这下终于要醒了。 周楚洋扫了一眼这个大高个,他认识齐荣,毕竟在江城,谁都知道他是白凤轩的心腹。 而且,前后两次打他黑枪,都有这个齐荣。 这也是他为什么让人放齐荣进来的原由。 他可不管齐荣是听了谁的命令,敢在他身上留枪眼,他是要以眼还眼的。 “我把她怎么了?你猜?” 周楚洋的笑突然很瘆人。 齐荣的拳头早就攥紧了。 看到周楚洋的第一眼,他就想上前打死这个狗东西。 那么好的弟弟,唯一的弟弟,就死在这个人渣手里,他一定要亲手解决了他。 而且,只用拳头,他要把周楚洋的骨头都给砸碎,一根根地砸碎,然后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却还死不了。 “你敢动她一下......”齐荣可没沈怀景那般淡定。 无论来之前,他是怎么答应沈怀景的,这会儿,他就忍不了。 那是他的女人和孩子,他忍不得别人碰一下的。 显然,这个人渣肯定做了什么。 齐荣已经被刺激得顾不得那么多了,三两步上前,还没有靠近周楚洋,就被人拿枪抵在额头。 “齐荣,退下!”沈怀景压着怒火。 他知道,带着齐荣来,肯定会有意外的,这就不是个听话的人。 但不带齐荣来,由着那家伙在外面,可能更不可控。 周楚洋站起身来,但还是比眼前的齐荣矮了一截,他示意了身边的人,齐荣就被人甩了一枪托。 枪托砸在额头上,顿时出了血。 齐荣却没有低头,任由着那额头上的血滑下来,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周楚洋。 这双眼睛太讨厌了,周楚洋很不喜欢。 大概是因为齐荣的挑衅,周楚洋便越发来劲了,“把他给我按在桌上!” 话音落下,齐荣就被死死给按住,周楚洋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沈怀景。 眉毛挑了挑,仿佛在说,敢让你的人挑衅我,那我也不客气。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酒壶,直接就朝齐荣被按在桌上的脑袋砸了下去。 沈怀景知道自己拦不住,他若是拦,周楚洋只会玩得更来劲。 酒洒了。 齐荣头上的血流得更多了。 酒和血混在一起,从桌上滴下来,酒香,血腥味,在屋子里混杂在一起。 周楚洋扯了怀里的手帕擦了擦手,然后把那弄脏的手帕扔在齐荣头上。 这时,他才看向沈怀景。 “怀景,还真看不出来,这么沉得住气。” “你不就是想看我沉不住气的样子吗?” 沈怀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指腹在杯子边沿轻轻地摩擦着。 “对呀,就是想看你沉不住气,但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周楚洋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为了你的女人,死个卫兵又算什么。你沈少爷的有情有义,还是有选择的。” 嘲笑,讥讽,得意。 周楚洋好像觉得自己终于是占了上风。 无论是实力的上风,还是道德的上风。 沈怀景则瞥了一眼还被按着的齐荣,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没死就出个声。” 齐荣此刻已经后悔自己的冲动,按着他的人有些能耐,但要真的动手打起来,他也未必打不过。 只是,他们有枪,而且这间屋子外面还有很多人,他们连方瑜的面都没有见着,不能现在就硬拼。 齐荣闷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沈怀景收回目光,落在周楚洋那张得意的脸上。 “周处长,我要见方瑜。” 沈怀景的声音不大,似乎不带一丝的情绪。 清冷的声音与这深秋的夜倒是很相配。 “慌什么?刚刚还夸你沉得住气呢。怎么,这就坐不住了?” “我坐不坐得住,取决于你今天能不能让我见到方瑜。若是不能,今晚这饭,也就不必吃了。” 周楚洋笑了一声,“沈怀景,你是不是太天真了。虽然我不知道你跟图元良玩的什么花样,又在谋划什么,但你既然进了这个门,你觉得自己还能走出去吗?” “走不走得出去,是我的本事。能留不留得下人,也是你的本事。你既都叫我来了,不给我看点东西,你拿什么拿捏我?我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想让我低头,也得有低头的代价。” “怎么办?我还没玩够呢?” 周楚洋笑得很诡异。 他想看到沈怀景抓狂的样子,但是,沈怀景依旧是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行啊,那就陪你玩!” 第550章 毕竟小别胜新婚 周楚洋拍起手来。 他拿过一把枪,撅下枪管的同时,转轮中心的抛壳抬起。 快速退出了六发子弹,然后当着沈怀景的面,捡了一发子弹装填进去,再合上枪管。 这是一把韦伯利自动转轮手枪,英国人生产的。 这种枪,很适合玩点大冒险。 沈怀景一眼就明白周楚洋是想干什么。 “听说,你在法兰西干的就是这个。那,咱们就来玩玩。你肯定比我专业。一人一枪,如果打了四枪,他都没死,那我就当是阎王爷不收他的命,就此放他一马。” 说完,周楚洋也管沈怀景答不答应,枪口就对准了齐荣的头。 没给沈怀景半点反应,他就扣动了扳机。 齐荣要没吓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不怕死,但不能这样死,那也太憋屈了。 而且,他都没有见到方瑜。 至少,死之前,能见方瑜一眼。 齐荣惊恐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沈怀景说不担心,那也是假的。 玩这种,就是一个概率问题。 运气不好,第一枪就得没命。 虽然第一枪就中弹的机率不大。 “怎么,这就怕了。这才刚开始呢。”周楚洋太满意沈怀景的反应了。 虽然他还是那副淡然的脸,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来吧,该你了。” 周楚洋把枪推了过来,沈怀景并没有立刻拿起枪,而是看着齐荣。 齐荣知道,落到现在的这步田地,也是他冲动的结果。 要不是他不听话,沈怀景也不会被逼到这种境地。 “怀景,没事,我不怕!”他说。 “怕也没用!” 沈怀景突然抓起枪,朝着齐荣的头就开了一枪。 仍旧是空枪。 周楚洋又一次拍了手,在拿过手枪准备开第三枪的时候,他笑道:“其实,我也想放你一马的,但老天爷开不开眼,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齐荣头上的血已经凝固了,但此刻,额头上又出了汗。 没有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真的不害怕。 齐荣也是一样的。 他恶狠狠地看着周楚洋,“来呀,老子就算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嗯,这话我信。那你就去做鬼吧!” 第三枪也打出去了。 老天眼可能确实长了眼的,这一枪也没有子弹。 容弹六发,已经打了三枪,三枪都没有中,剩下的中枪率是三分之一,实在有点高。 而且,齐荣觉得,这一枪,应该就会要了他的命。 他看向沈怀景,嘴皮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本来想说,我死不足息,你不能死,你也一定要把方瑜救出去。你跟少帅说,我对不起他,没能活着回去等等。 但这些话,他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他只是那样看着沈怀景,就像是看最后一眼一样。 沈怀景默默地拿起枪,在手里看了看,周楚洋看出他的犹豫和心思,笑道:“怀景啊,玩个游戏嘛,别太认真。不就是一个士兵的命嘛,跟你的妻儿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到此时,齐荣才终于明白,周楚洋一直弄错了。 他看向沈怀景,想要张嘴说什么,却被沈怀景的眼神给压下去。 那是让人了闭嘴,什么都不要说。 齐荣不敢再惹祸,只得低下头去。 “也是,沈少爷有情有义,舍不得杀自己的卫兵,也情有可原。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一个选择。” 说完,他朝外面叫了一声,“带过来!” 沈怀景的目光看向外面,齐荣虽被按着,也倔强地要看向外面。 此刻,从外面被扶进来的是方瑜。 这一刻,沈怀景是真的有点坐不住了,他一下子站起身来。 方瑜明显走路有问题,左右各一人扶着她的胳膊,才勉强把人拖着进屋。 齐荣的目光对上方瑜,顿时就跟脑子里炸了烟火一样。 不是五彩斑斓的绚丽,而那冲天的一声轰响。 方瑜受伤了。 周楚洋那个畜生居然伤了一个孕妇。 他挣扎着要起身,沈怀景则咳嗽了一声,齐荣的身子立马就僵住了。 他可以再冲动一次,但这一次,可能就会要了方瑜的命。 他不敢。 眼角落滑的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泪水,眼睛已经红了,就那样怔怔地看向方瑜。 方瑜最不想看到的画面还是发生了。 她知道,自己这样被带过来,对于沈怀景的刺激有多大。 而且,齐荣也在。 齐荣流血了,半张脸都是血乎乎的。 这个野货,只会冲动干傻事。 她的目光扫过齐荣的脸,只是那么一瞬,就回归到沈怀景的脸上。 周楚洋已然误会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沈怀景的,沈怀景如今也知道,但没有否认。 他们目光交错,沈怀景赶紧上前要扶她,却被周楚洋的人给拦住。 “行了,让人家夫妻俩抱一抱,毕竟小别胜新婚嘛。” 周楚洋的话里全是讥讽。 沈怀景一手揽住方瑜的腰,让她身体的重量都靠向自己,目光看向她的双腿,问了一句:“怎么样?” 方瑜摇摇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表情。 “疼吗?”他又问。 “看到你,就不疼了!” 任谁听,他们俩的对话都是一对爱得极深的鸳鸯。 “胡说。我还能是什么止疼药,看到我就不疼了?” 沈怀景担心坏了。 方瑜的双腿都有伤,但现在看不到伤得如何,是枪伤,还是其他外伤,沈怀景这一刻也没法查看。 “皮外伤而已,不要命的。宝贝来了,我自然也就止疼了。” 一声宝贝,喊得那叫一个亲热。 齐荣就那样看着他们,眼睛里已然红成了一片。 周楚洋扫了一眼齐荣,心想,看看吧,你的沈少爷如今眼里可只有女人,你早晚是要被他放弃的。 沈怀景抱了方瑜到椅子上坐下,然后蹲下身来,手掌抚上了她的肚子,“孩子乖吗?” 方瑜低下头来,摸着肚子,脸上却是为人母的幸福样子,“不太乖,跟他老子一样。” “等他生下来,我替你揍他。敢这么折腾你,就该打屁股。” 他们就好像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一样,说着只属于他们的‘情话’。 第551章 老天爷开眼 “看看,相亲相爱的一对鸳鸯。就是,不知道江城的少帅看到你们这样......”周楚洋掩嘴而笑,“不好意思,打断二位互诉衷肠了。只是,我想提醒一下怀景,咱们的游戏还没有完呢。” 沈怀景手里还拿着枪,只有一颗子弹,此时把方瑜叫出来,自然是让他下一枪在方瑜和齐荣之间选一个开枪。 如果方瑜真是他的爱人,又怀了他的孩子,这一招,真是毒辣透顶。 不想让妻儿送死,就可能让兄弟送死。 绝对的两难。 现在,虽然他与方瑜的关系不是那样。 但他也不想看到任何人中枪而亡,依旧是两难。 沈怀景给了方瑜一个拥抱,然后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乖乖坐着,别说话,别做任何事。” 方瑜拉住他的手,仿佛在说,齐荣也不行。 其实,他们之间的较量,方瑜一直在另一间屋子里听着。 齐荣那个蠢货,从来只知道添麻烦。 她在后面全程听着,无法出声,也不能做任何事,只能听着那个蠢货把沈怀景推入两难之地。 “放心吧!”沈怀景知道她担心什么,拍了拍她的手。 放开的那一刻,沈怀景的目光扫过周楚洋那张等着看好戏的脸。 “来吧,怀景,在他们二人中间选一个开下一枪。我呢,是很想成全你的兄弟情义的。毕竟,他弟弟因为你死了,你怎么也得保住他的命吧。至于说女人嘛,还会再有的。你那玩意也没坏,再搞大其他女人的肚子,也不难。” 周楚洋想看到他左右为难,不断挣扎的模样。 周楚洋想让他求他,想看他最终下不了手,只得拿自己的命开刀。 如果他选择了其中一个开枪,周楚洋也会喜欢那样的结果。 不管是方瑜还是齐荣,在他沈怀景开枪的那一刻,就说明他沈怀景是个无情之人,又或是无义之人。 沈怀景低头看着手中的枪,韦伯利的自动转轮手枪其实不轻,拿在手里还是很有分量的。 这种枪其实对持枪者的要求很高,如果操作不当,枪就会卡住。 但对于他来说,卡住也没有什么用。卡住了,周楚洋也会让他开下一枪。 所以,想在枪上找机会,没有可能。 “怎么,不知道如何选了吗?”周楚洋见他看着枪,一直不动手。 “楚洋,我很好奇,如果我们今天都死在这里,你还走得出省城吗?” “那就不是你担心的问题了。赶紧选吧,不然,我替你选。” 周楚洋只想看他难受的模样,不想再多听一句废话。 他等这一刻很久了,终于可以看到沈怀景没有办法,无可奈何,又不得不选择的时候。 太让人舒服了。 “如果你实在不好选,你也可以选你自己。我没意见的。” 周楚洋笑得有点癫,沈怀景抬眸与之对视,然后把枪口对准了周楚洋。 “想杀我?”周楚洋本来笑着的脸,突然暗了一下来。 此时,屋里站着的几个男人迅速把枪口对准了方瑜。 “沈怀景,不是我小瞧你,你还真不敢对我开枪。你呀,看中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你狠不下心。 其实,一个女人嘛,死了就死了,又不是不能再找。你要是没那么多顾虑的东西,前天晚上在红楼的时候,你就可以杀了我。 看看,多好的机会,你都错过了。你请我到红楼吃饭,不就是为了能杀我吗?知道这个女人在我手里,你就不敢了?成大事者,儿女情长,那是会要命的。” 周楚洋这会儿还给沈怀景上起了教育课。 沈怀景轻笑了一声,“周处长误会了。我不过是......” 他的枪口迅速转向齐荣,甚至没有半点犹豫,以非常快的速度扣动了扳机。 枪响了,但依旧没有子弹飞出。 齐荣是愿意替方瑜死的,那是他爱的女人,还有他的孩子。 但刚才枪口对上他的一瞬间,他在想马上要死了的同时,似乎沈怀景的眼神有些异样。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如果这一枪有子弹,那他齐荣就必死无疑,如果这一枪也没有子弹,沈怀景的眼神应该是让他动手。 他希望自己没有误会,他更希望这一枪真的没有子弹。 只是这一刻,能给他多想的时间真的没有。 一声枪响,他齐荣还活着,没有被打破脑袋。而沈怀景也没有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枪口迅速对准周楚洋,动作太快,子弹太快,在枪响的同时,周楚洋的肩膀中了一枪。 众人反应过来时,齐荣已经撂翻了按着他的两个人,并在第一时间抢到了枪。 他回过头来,看向方瑜,方瑜已经钻到了桌子下面,沈怀景扯掉桌布,挥在空中,几声枪响打得盘子、碟子碎裂。 有两人护着周楚洋往外走,周楚洋捂着受伤的胳膊,大吼道:“把他们杀了,通通杀掉!” 周楚洋万万没有想到,沈怀景是真敢对他开枪。 明知道身陷重围,还敢在只有一颗子弹的时候开枪,周楚洋理解不了,这个人是真的不怕死吗?还是觉得他真的有老天爷护佑,就是不会死。 而且,运气就真的那么好,打齐荣的那一枪是空枪,下一发就真的有子弹。 要说是老天爷开眼,还是他周楚洋运气实在不好,这会儿也说不清了。 但今晚让这三个人都死在这里,那是肯定的。 他没想让任何人离开。 齐荣快速地解决掉了屋子里的几个人,然后扑到方瑜身边,“你怎么样?” 他担心坏了。 也不知道刚才方瑜那么急地钻到桌子下面,有没有摔着,孩子有没有事。 “没事。给我一把枪!”方瑜说。 齐荣拾起地上的枪,递给方瑜,然后把方瑜抱到墙角坐下,拉倒桌子,挡在方瑜前面,形成防护。 “你就待在这里,别动!” 齐荣要走,方瑜拉住了他,“宝贝呢?” 齐荣只顾着方瑜,这一回头,发现沈怀景还真就不见了。 “他肯定是去追周楚洋了。” “那你赶紧去帮他,我一个人没事。再给我一把枪......” 两人正说话,外面的枪炮声也响了起来。 他们的人已经动手了,齐荣想去帮沈怀景,但他又着实不放心方瑜一个人在这里。 犹豫的当下,方瑜吼了一声:“愣着干什么?” 屋外有子弹飞过来,齐荣第一时间把方瑜护在自己在怀里。 现在就算是想离开,怕是也不成了。 外面至少三四个人,子弹不断飞过来,桌板并不算厚,已经有子弹打穿了桌板,他把方瑜护在身下,却听得脚步声音越来越近。 第552章 地道惊魂 当靠近的人不过两米远的距离时,齐荣突然站起来,连开几枪,有人中枪倒地,还有人朝他还击。 子弹擦过耳际,流了血。 此刻也顾不上疼,近在咫尺,枪反而没那么好用。 他抓住最近一个人的手,迅速打掉对方手里的枪,然后开始近身搏斗。 外面的枪声颇为热闹,齐荣只想赶紧解决掉这几个人,带着方瑜离开。 耳边很刺耳的枪响,让齐荣在打倒对方之后猛然回头,在他身后,一个拿刀的人应声倒下。 是方瑜开的枪。 四个人,都已经解决。 其中一个还活着,齐荣揪住活着那个人的衣领,“周楚洋往哪里逃了?” 那人只是摇头,嘴里还有鲜血涌出来。 齐荣也懒得再废话,捡起刚刚中枪那人手里的短刀,狠辣地扎在了活口肩胛的位置,还不断搅动。 这种疼,没几个人能忍受。 “说,周楚洋往哪里逃了?”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那人摇头,嘴里的血还不断涌出来。 “那你知道什么?”刀子又开始搅动,活口疼得只想赶紧死,才道:“这里早就安下了炸药,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听到这话,齐荣抽出短刀,扎在活口心脏位置。 他转身抱起方瑜,就往外面跑。 图元良到底来了。 毕竟这关系到他表妹的生死,他在家里是坐不住的。 看到齐荣把方瑜抱出来,图元良好歹是松了口气。 “小瑜!”图元良赶紧上前,方瑜看到图元良来,只有深深的抱歉。 如果不是她逃了,就不会弄出这档子事来。 “她的双腿受伤了,找医生给她看看。还有......”齐荣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看看孩子......” 他把方瑜交到图元良手里,“周楚洋在房子里安装了炸弹,赶紧让人都撤出来吧,不然都得死在里边。” 说完这话,齐荣转身就要往里走,却被方瑜拉住了衣袖。 齐荣回头看方瑜,犹豫了两秒,低头在方瑜唇上亲了一口,“等我,我去找怀景!” 方瑜知道自己不应该拦他,可是,她又好害怕齐荣这么一去,就再也回不来。 眼泪就此滑落,然后看着他的身影消失。 虽然战斗还在继续,图元良已经下令把所有人都撤出来。 人都还没有撤完,周宅的爆炸就开始了。 方瑜坐在回图公馆的车上,听到爆炸声,双手紧紧抓着车门把手,狠狠地流了一场眼泪。 周宅爆炸了,而且炸得很厉害,就连周边的一些房屋也跟着倒霉。 省城因为这场爆炸,乱哄哄的。 沈怀景并不知道周宅有炸弹,但他知道,周宅有地道。这也是他临出门时,江老头派人送来的电报上说的。 白凤轩再审了权叔,把周宅里的情况彻底摸了个清楚。 虽然不知道安有炸弹,但沈怀景已然猜到,周楚洋今晚是要弄死他们,然后借由地道逃走,彻底逃出省城。 既然是动了方瑜,图元良是肯定容不下他的。 难怪才敢这么疯狂,不计后果。 只是,这地道也太长了。 他一路追过来,先是听到了地面上的动静,爆炸的声音很大,连这地道都不停摇晃,像是随时都会坍塌一般。 “少爷,还是先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吧,流了好多血!” 沈怀景一路追赶,都没有追到人,突然听到隐约的说话声,他赶紧停下脚步。 地道里有些黑,他探头看了一眼,而不远处的光把周楚洋和身边的两个人照得很清楚。 沈怀景没有靠近,一对三,他看了一眼手中这把枪,只有三发子弹了,确实少了点。 周楚洋坐在地上,“沈怀景还真敢开枪,老子真是小瞧他了。娘的,我早晚得在他身上补上这几个枪眼。” 随着肩膀的衣服被撕裂,周楚洋的骂声也随之而来。 “少爷,得先把子弹取出来。”身边的人说了一句。 “赶紧!”周楚洋不太耐烦。 取子弹的过程并不算轻松,子弹就卡在了骨头之间,弄了好半天,子弹都没有取出来,反倒是流了不少血。 周楚洋一直在骂人,沈怀景见那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取子弹上,枪口便对准了周楚洋的头。 一声枪响,子弹擦着周楚洋的鼻尖过去,鼻尖上立马有了血渍。 要不是刚刚周楚洋疼得往后仰头,那颗子弹应该正中周楚洋的太阳穴,这会儿就该死得透透的。 有人追来? 周楚洋一下子想到了沈怀景,然后迅速灭了灯。 “怀景,是你吗?” 黑暗之中,周楚洋的声音传来。 沈怀景也不答。 “怀景,来都来了,不敢出声,你怕什么?” 沈怀景现在枪里只有两发子弹,他不敢大意。 “怀景,你说你这是何必呢?既然你没死在爆炸里,就是捡了一条命,非要追过来,让我不想杀你都不行了。” 话音落下,枪声也一并响起。 沈怀景躲在拐角处,不敢露头。 只是,对方也没有给他太多时间,一颗手雷扔过来的时候,沈怀景赶紧往后扑倒。 手雷炸开,地道随之坍塌,沈怀景被一些泥石给掩住。 脑子有点嗡嗡响,他甩了甩头,正想爬起来,就听到有脚步声渐渐靠近。 他突然翻过身来,朝着脚步声来的方向,连开了两枪,有人应声而倒。 但是,他的子弹也打完了。 地道里突然又安静了下来,沈怀景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怀景,出来,咱们聊聊。”周楚洋的声音在片刻之后传来。 沈怀景靠在墙边,胸口不断起伏。没了子弹,在这样的地道里,赤手空拳也施展不开,而周楚洋手里有枪有手雷,他怎么办? 好在是坍塌下来的泥石挡住了大半的地道,也算是给他做了个掩体。 “你若是不出来,我就再扔一颗手雷,就算是炸不死你,把你活埋在里边,也是一样的。” 沈怀景知道他不是在吓自己。 刚才那颗手雷,已经让地道坍塌了一部分。再来一下,肯定就彻底塌了。 那样,周楚洋就能彻底逃了。 “聊什么?”沈怀景回了一句。 话音刚落下,又一颗手雷扔了过来。 原来,周楚洋只是想确认他的位置而已。 手雷炸开,沈怀景来不及躲开,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拽了他一把,然后把他按在身下,死死护住。 第553章 今天了结恩怨 是齐荣! 哪怕地道里看不见人,但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沈怀景,再见了。”不远处,传来周楚洋的声音。 然后是离开的脚步声,沈怀景努力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齐荣,好不容易喘了口气。 “齐荣,你怎么样?” 没有回应。 沈怀景赶紧伸手去摸他的脖子,感觉到脖子上的跳动,他才松了口气。 “齐荣,齐荣,醒醒!” 齐荣给炸懵了,沈怀景叫了好几声,齐荣才醒过来。 “你怎么样?伤在哪里了?” 齐荣想起身,发现自己腿上火辣辣地疼。 “腿。” 沈怀景伸手摸索到齐荣的腿,手上粘乎乎的血渍,让他连呼吸都急促了些。 快速地撕破了自己的衣衫,然后给齐荣的腿缠上。黑暗之中,也看不到齐荣的腿到底伤得多严重,但流了那么多血,肯定伤得不轻。 但这还不是最坏的,经过手雷两次爆炸的地道,此刻真要坍塌了。 沈怀景听得动静,赶紧拉了齐荣起来,然后也顾不上会不会弄疼齐荣的腿,就把人背在背上,穿过狭窄的缝隙,没命地往跑。 几乎就是在他们离开的半分钟后,那一段地道就坍塌了。 沈怀景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怀景,放我下来吧!”齐荣说。 “不行,这个地道已经不牢固,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怀景,我的腿走不动了,你把我放在这里,你带着枪去追周楚洋,一定要杀了他,为齐修报仇。不能让他逃了。” 齐荣这话让沈怀景停住了脚步。 他们都想杀了周楚洋,如果背着齐荣,肯定是追不上周楚洋的。 虽然白凤轩重审了权叔,知道了周宅的地道通向城外,但城外哪里是出口,权叔却不知道。 江太医的人已经在可能的地方寻找了,是不是能找到出口,谁也不知道。 如果没能找到,周楚洋就此逃出生天,怕是再也报不了仇了。 但是,就此放下齐荣,若是地道接着坍塌,齐荣困在里头,他又如何安心。 犹豫着还是背上齐荣走了一段路,远处突然有了些许的光,像是出口。 “怀景,快放我下来,听到没有。”齐荣紧勒着他的脖子。 沈怀景只得停下脚步,把人放了下来,“荣哥......” “怀景,什么都别说了。赶紧去追!”他把自己的两把枪塞到沈怀景手里,然后又从裤裆里掏出了微型手雷,一并放到沈怀景手里。 “你还真......”沈怀景没有想到他还又带了手雷进来。 “那帮蠢货,没有搜裤裆。本来带这个,是想关键的时候,跟姓周的同归于尽的......行了,赶紧走......”齐荣靠在墙上,推了他一把。 沈怀景知道不能再耽误,临走前拉了一下他的手,“荣哥,我一定会杀了周楚洋!你等着我......” 地道真的特别长,沈怀景之前看到的那点光,以为是出口,其实不是,只是从某个缝隙里透进来的光而已。 又走了十来分钟,他听到了水声。 沈怀景赶紧往前跑,就看到周楚洋和他的随从正顺着河流往外游。 这里已经是地道的出口,虽然并不亮堂,但足以看清楚正在逃离的两个人。 沈怀景抬手就是两枪,子弹打在水中,周楚洋回过头来,似乎很意外沈怀景居然没有死。 水流的速度本来就不慢,他们又是顺流走,沈怀景的两枪没能打中,又把那微型手雷扔了出去。 手雷在水中炸起了很高的浪花,却没能让置周楚洋于死地。 绝对不能让周楚洋跑了,他此时只有这个念头,下一秒,他也跳入了水。 小的时候,夏天他们常在江城外的河里洗澡,为此还被家里打过几回,骂过无数次。 但是孩子嘛,夏天总是喜欢泡在水里,才不管大人是不是会打骂。 没有人教他们怎么游泳,但一个夏天在水里,自然也就学会了。 狗刨也好,青蛙蹬腿也好,反正能浮水。 他们还曾比过,谁游得更快。那时候还想直接游到河对岸去,但到底不敢,毕竟夏天河面太宽,怕体力不够,死在了河中间。 现在,他们也是一场比赛,周楚洋在前面游,沈怀景在后面追。 因为一边肩膀受了伤,子弹也未能取出来,只有一只手能划水,再加上刚才沈怀景的两枪,有一枪好像擦过后背,他能感觉到疼。只是,此刻在水里,他也顾不上伤和疼。一只手游泳,能保证自己浮在水面,但真的游不了太快。 沈怀景是全速前进,眼看着就要追到他们了。 此刻,手枪也好,手雷也好,在水里都不太好使。 沈怀景在快要追上周楚洋的时候,突然潜到了水下,让他看不到自己身在何处。 半分钟后,周楚洋的腿被人抓住,整个身子往下沉。 身边的随从赶紧来帮忙,三人立马在水中进行缠斗。 沈怀景憋了一口气,死死拽住周楚洋,周楚洋在水下不断扑腾,呛了不少水到嘴里。 帮忙的随从,一刀扎向沈怀景的腰间,鲜血速度溢出来,沈怀景回腿一踢,那人因着水流的作用,往前滑了一段距离。 周楚洋得了机会浮出水面,想要逃离。 沈怀景也快速浮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潜入水中。腰上的疼,他已经顾不上了,这一刻,只想弄死周楚洋。 抓着周楚洋的腿再次把人拉下,然后在周楚洋挣扎的时候,朝着他受伤的肩膀一击。周楚洋整个身子不断往下沉,他向随从不断伸手,想让对方救他。 随从再次举着刀扑过来,这一回,沈怀景没让对方得逞,拽了周楚洋到自己前面,挡住了随从刺过来的那一刀。 刀子扎进了周楚洋的肚子,鲜血涌出。 那随从吓了一跳,连扎在肚子上的刀都忘了拔下来,转身就往外面游,也不管周楚洋是死是活。 沈怀景这才拔下刀来,然后又很不客气地朝周楚洋的后腰捅了一刀,又一刀,再一刀。 直到他们都被血水给包围了,他这才住了手。 沈怀景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而那随从早已经逃远了。 周楚洋被拉出水面,死沉死沉的。 沈怀景身上有伤,实在有些拉不动,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和周楚洋弄到了岸边。 这一刻,两个人都精疲力尽。 沈怀景躺在地上,刚才那把刀子就扔在旁边的地上,他没有一点力气了。 无论是他还是周楚洋的身上,都有血水不断流出来。 “楚洋,咱们的恩怨,今天算是了结了。”好半天,他才说了这么一句。 但下一秒,周楚洋突然扑到他身上,还抓起了地上那把刀,就要往他胸口扎去。 第554章 一起死吧 “沈怀景,去死吧!” 嘶哑的声音响起,像是拼尽了最后一口气,要与对方同归于尽。 哪怕是地狱,也要拉着对方一起下地狱的。 沈怀景死死抵着周楚洋拿刀的手,此刻,只要谁松了点劲,那就是死路一条。 “沈怀景,你以为你舍命救的女人,是什么好东西吗?” 都说打蛇打七寸,杀人自然是朝最软的地方下刀子。 “嗯?你沈家家破人亡,也同样有她的份。没想到吧......” 沈怀景知道周楚洋这时候可能是故意这么刺激他,就是想让他松了那点劲。 但是,听到这样的话,他很难让自己不受影响。 心头颤抖的那一下,手下的劲也松了一下。 刀尖瞬间扎进了他的胸口,刺痛随之传来。 “沈怀景,想不到吧,在背后操控这盘棋的就是那个女人。她是什么人,我不感兴趣,但她不想让江城捏在白家军手里,我倒是知道。你猜,她为什么救白敬轩?” 周楚洋也很用力,他甚至想把全身的力量在这一刻用尽,只为看到沈怀景痛苦、后悔,又只能等死,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脸上的笑容越发狰狞,真真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也不知道是谁的手出了血,血水顺着刀子滑下来,与沈怀景胸口涌出的血湿在了一起。 血水、汗水,还有江水,就那样混杂在一起。 “她不过就是改变了主意,想拿住白家军而已。哦,我差点忘了,没准儿,这件事是你们一起合谋的。不然,她怎么能给你怀崽子?” “白凤轩那个蠢货,怎么没把你给玩死,最后还让你们这对狗男女给算计了。” “你猜,白凤轩知道了那个女人怀了你的崽,会怎么样?会不会把她的皮给刮了?”周楚洋哈哈大笑。 “想给沈家留后,这辈子,做梦吧!” 周楚洋是知道怎么戳人心窝的,而沈怀景的心情也确实因为其他的一些话受了影响。 此刻,他已经没多少力量了。 在水里折腾了好半天,又把周楚洋给捞起来,差不多是他的极限了。 哪知道,这家伙居然没有死,如今还能反扑他,要他的命。 “我的崽?”沈怀景咬着牙,死死盯着周楚洋近在咫尺的脸,“你不知道她怀的是齐荣的崽吗?” 周楚洋愣了一下神。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那么爱白凤轩,我怎么会背叛白凤轩呢?也对,你没有爱过人,恐怕也没有人拿命爱过你,所以你怎么会懂。连自己亲爹都下得了手杀掉的人,你,不配有爱人......” “你就不好奇我怎么知道那条地道的吗?你就不好奇权叔为什么一直没回来吗?” 沈怀景的反击开始。 “你......是你......”周楚洋整个身子的重力都压在了沈怀景身上,他恨不得刀子此刻就穿透沈怀景的心脏,让他在自己面前得瑟,让他说自己不爱听的。 “对,是我。是我抓住了权叔,对他严刑拷打,问出了你所有的秘密,还有你那些钱......你放心,那些钱我会让白家军好好用的。而你,就下地狱吧,周叔肯定在奈何桥上等你了......” “沈怀景,就算老子要下地狱,也得拉你一起。咱们可是发小,长在一处,就得死在一处......” 沈怀景能感觉到刀子插得更深了。 他真的要死了,他也真的没有力气了。 “白凤轩,我真的舍不得你,我爱你......” 沈怀景在心里默默地想。 “白凤轩,若是有来生,我一定就在你身边,不离你片刻......” 他真的太累了...... “沈怀景,一起死吧!”周楚洋吼了一声。 与此同时,一声枪响打破他们之间的僵持。 周楚洋的脑子开了花,脑浆就那样喷在了沈怀景的脸上,热热的。 沈怀景怔住了,片刻之后才转过头去,就见拖着一条血淋淋腿的齐荣举着枪站在不远处。 “荣哥......” 他的声音很弱,齐荣拖着残腿到了他身边,推开了脑子开了花的周楚洋,“你怎么样?” 身下都是血,胸口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齐荣真的吓坏了。 “荣哥,我们给齐修报仇了!”他笑着。 齐荣把他扶起来,紧紧抱在怀里,“报仇了,报仇了......” 沈怀景是真高兴啊,他觉得如果现在死了,也能去地下见齐修了。 可是,他的凤轩...... 他只觉得眼皮好重,好想睡觉,耳边是齐荣的声音,“怀景,别睡,别睡呀......” 当沈怀景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在医院里了。 他看着房间里挂着的吊瓶,还有旁边放着的一大瓶氧气,想张嘴说话,才发现自己还插着管。 “怀景!” 最先到跟前的是军医官,那张脸写满了担心。 “舅舅......”他的声音很微弱。 “现在别动,小心伤口裂开。我跟方医生一起为你做的手术,放心,手术很成功,但现在不能乱动。” 沈怀景眨了一下眼睛,表示明白。 “齐荣呢?” “齐荣在隔壁的病房里,他的腿伤了,但没有生命危险。” “方瑜......” 正说话,方瑜就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进来。 他的目光看向方瑜,方瑜眼睛都红了,到了跟前,赶紧拉住他的双手,“宝贝,我又欠了你两条命。” 沈怀景笑了一下,“孩子好吗?” 方瑜点头,眼泪随之滑落。 “你的腿?” “都是外伤,很快会好的。” 确认了这些,沈怀景的心到底是落下了。 “宝贝,你好好养伤,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担心。” 沈怀景伤在腰上和胸口,胸口的伤口其实不深,倒是没有伤及心脏,但腰上的伤更深,内脏受损,光是处理内出血,方瑜和军医官就差点耗去半条命。 但这些,是沈怀景不知道的。 沈怀景更不知道的是,白凤轩已经在赶往省城的路上了。 第555章 你亲亲我 白凤轩在黄昏时分赶到了省城。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是带着白家军来的,更是带着要让省城血流成河的决心来的。 图元良亲自在城门口迎接。 见到图元良,白凤轩只有一句话:“我的小景死了,我要让整个省城给他陪葬!” 图元良知道这不是威胁。 大军开拔,他已然收到消息。 “沈少爷下午刚刚醒!”图元良如实告知,然后亲自带路把白凤轩送到了省城的医院。 看到沈怀景的第一眼,白凤轩的眼睛就红了。 “小景!” 他紧紧抓着沈怀景的手,沈怀景的眼睛也红了。 以为自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他的轩哥哥了。他甚至在醒来的时候,还跟军医官说,不要把他现在的情况告诉白凤轩。 哪知道,才过了几个小时,白凤轩就出现在他面前。 “你吓死我了!” 白凤轩亲吻着他缠着纱布的手,眼泪就此滑落。 沈怀景垂目看着,轻唤了一声,“轩哥哥!” “嗯。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不该让你来省城的,怪我,没能护好你。” 白凤轩收到江太医的电报时,半条命都快给吓没了。 当时,沈怀景还在手术中,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要不是来的路上,一直有军医官派的人送信来汇报沈怀景的情况,恐怕白家军赶到省城时,直接会用枪炮问候。 而此时,省城怕是已经血流成河了。 军医官退了出去,临走前提醒白凤轩,“怀景刚刚醒过来,不能乱动,也别让他太激动,小心伤口。” 白凤轩一下紧张得连抓着的手也放开了,像是怕碰坏了他的宝贝一般。 沈怀景则抓住了白凤轩的手,“轩哥哥,手疼!” “我去叫医生!” 白凤轩立马起身,却被对方拉住,“要轩哥哥拉着手,才不疼!” “好,拉着,拉着。” 白凤轩赶紧双手捧着沈怀景的手,像是捧着心爱的宝贝,小心极了。 “轩哥哥,你亲亲我!” 沈怀景此时鼻子上还插着管,说话的时候有些不舒服,但他想跟白凤轩说话。 白凤轩哪有不照做的,赶紧起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特别特别温柔。 “轩哥哥,再亲亲......” 白凤轩又赶紧多亲了几口,但沈怀景似乎还不满足。 “轩哥哥,能不能亲一下嘴......” “心肝,你还插着氧气......” 他如何能不想亲他的小心肝呢,他恨不得把对方抱在怀里,狠狠地揉进自己身体里,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轩哥哥生气了吗?所以才不想亲我......” 瞧瞧那眨巴着的眼睛。 本来眼睛就红了,脸色又苍白得厉害,真的就像只小兔子一样。 可怜又让心疼得紧。 “我是生气了。小景不乖,所以不想亲小景的嘴......” “轩哥哥......” 沈怀景哪里听得这话,立马就要坐起身来。 这可把白凤轩给吓坏了,赶紧把人按住,“小景,你干脆要我的命算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到底还是在沈怀景的唇边轻啄了一口,“好了,乖,不许动,更不许激动。等你好了,亲个够!” 沈怀景像是得到了什么保证,总算是安静了。 他任由白凤轩拉着他的手,眼睛一刻也不落地放在白凤轩身上。 这一身军装,看着就像是来打仗的样子。 不用问,他也能想到白凤轩肯定不是一个人来的,为了他沈怀景,白凤轩是真敢屠城的。 从进了病房,白凤轩就没有离开过。 夜色沉下,沈怀景睡着了,白凤轩依旧陪在床边,不愿离开一步。 “少帅,你也去吃点东西,一路辛苦了。还有,接下来的事。”军医官进来提醒道。 白凤轩没应声,他就看着他的小兔子,好久好久。 军医官也没有再多话,自动退了出去。 差不多又过了半个小时,白凤轩才从病房里出来。 “图军长还在楼下,你看是现在见他,还是明天?”军医官问。 “现在吧。他要是不如老子的意,今晚就屠了这座城。” 军医官心里咯噔一下。 这会儿,军医官也不敢劝。 他虽是白凤轩的舅舅,但关系到沈怀景的事,谁敢劝。 而且沈怀景现在那个样子,就连他都心疼坏了,更别说白凤轩了。 周楚洋虽然已经死了,周楚洋手下那些人,死了一大半,没死的也都被抓了。 但不代表着事情就结束了。 白凤轩下楼去的时候,图元良的身边还有方瑜。 方瑜坐在轮椅上,身上披了件男人的衣服。 “少帅,能谈谈吗?”方瑜先开了口。 白凤轩扫过方瑜的脸,然后才看向图元良。 “图军长,要战还是要和,你说!” 白凤轩直截了当,没有半句废话。 “少帅,自然是和。我图元良虽是不才,但也不想看省城百姓再遭战火。少帅有什么条件,就说吧。沈少爷弄成这样,我有责任。所以,只要不起战火,都能谈。” 白凤轩轻哼了一声,“图元良,我一直高看了你。” 图元良有些汗颜。 “少帅,夜里风大,换个地方说话吧。”方瑜建议道。 “风大?好啊!杀人的时候,也顺手些。” “少帅,我知道中间发生了很多事。白家军与第九军也......但请少帅相信,表哥是有诚意的。” “诚意?”白凤轩不屑地看向方瑜。 “方医生,你的账,我回头跟你算。至于图军长,你若真有诚意,那就马上下令,让你的人放下武器,省城各处皆由白家军接管。这才叫诚意。” “少帅,这......” “怎么,图军长这点诚意都没有,还想跟我谈和?” 图元良知道白凤轩没那么好说话,他想过白凤轩可能会提些过分的要求,他没有想到,白凤轩要接管省城。 省城是他唯一的根基。 若是省城没了...... “少帅,你可以接管省城,但我的人,不能放下武器。”这是图元良最后的底线。 “这么说,图军长还是想打一场了。正好,我也想看看,在陈家河一战成名的图军长,有多厉害。厉害到在自己的地盘上,自己的妹妹都要别人舍命相救。” 第556章 图军长的诚意 沈怀景是半夜醒的。 伤口疼得厉害,他是给疼醒的。 下意识地叫着‘凤轩’,很快,他的手就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 “我在!” “凤轩!”沈怀景继续唤道。 白凤轩开了灯,凑到他跟前,“可是伤口疼了?” “嗯。”沈怀景皱着眉头,有些可怜的模样。 “我去叫医生,让他给你开点止疼的药。”白凤轩要走,却被沈怀景拉住,他摇了摇头。 “那种药吃多了虽是不好,但我也不想让你疼着。我难受!” “有凤轩在,不疼!” 他给了白凤轩一个微笑。 “傻子!” “那凤轩喜欢我这傻子吗?” 受着伤的人,这会倒是爱撒娇了。 白凤轩本来就心疼他,这会儿自然是问什么就答什么,句句都如他的意。 “喜欢,特别喜欢。我的小景......”他低头在沈怀景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你乖乖地,赶紧好起来。我想好好抱抱你,亲亲你,还想天天跟你睡在一起,抱着你睡......” “凤轩......”沈怀景的眼睛又红了,眼看着眼泪就要滑下来。 “怎么啦?别哭。疼的话,我马上去叫医生。” “凤轩,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那一刻,我想,若是有下辈子,我肯定不离开你一步,哪怕你赶我,我也不走,就死赖在你身边,跟只八爪鱼一样。我的凤轩,我最爱的凤轩......” 眼睛里早已晶莹剔透,白凤轩摸了摸他的脸,低头吻去了他溢出来的泪水。 “心肝,记得你说的话。不许再离开我,若是再食言,我就......” 他想说他就不要他了。 可是,那样威胁的话,他也说不出口。 若是这一次,他的小兔子没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 不再是九年前了,他还可以凭着那些思念活下去。 但现在,他得到了他的小兔子,而小兔子没了,他再也等不到小兔子,他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他不介意做个恶魔,哪怕杀再多无关的人,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都应该给他的小兔子陪葬。 都杀光了,他就该去地下陪小兔子。 “我若再食言,就罚我再也得不到凤轩的爱。”沈怀景说。 白凤轩捏了捏他的脸,“你就气我吧。我这辈子,只要还活着,怎么可能不爱你。” 沈怀景是第二天上午才知道,白凤轩已经接管了省城,而图元良的第九军已经被卸下武器。 这件事,在省城已经传疯了。 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 白凤轩没跟他提这事,军医官也没有提,就连来看他的祈爷也没透露半个字。 只是给他打针的护士战战兢兢,与之前很是不同,他才多问了几句,这才知道外面的情况。 “凤轩,事情都结束了,没必要......” “如果你死了,我昨天到的时候就攻城了。省城血流成河,第九军也一样会死。现在,我只是让他们放下武器,交出省城,已经很给图元良面子了。” “凤轩,你的心情我知道,但图军长驻守省城多年,而且......” “他图元良想跟我谈和,至少要有一个和的诚意。连武器都不敢放下,你敢信他以后不会在背后再捅咱们一刀?” 沈怀景无法保证。 “这些事,你别操心了,我会看着处理。你呀,赶紧把身子养好。” 在军事上的决定,白凤轩一向有他的道理。 沈怀景想再劝,别把事情做得太过火了。但是,他又一想,图元良交出省城已经是极致,怎么还愿意把武器也放下。 或许是因为方瑜,或许是因为自责,再或者是省城不能再有一场大战。 图元良才会妥协。 一个带兵打的将领,让士兵都放下武器,无异于把脖子送到人家的屠刀下面。如果人家要杀他,他是没有一点办法。 图元良这个诚意确实给得足够大。 只是方瑜...... 想到方瑜...... 周楚洋临死前的那些话,还在耳畔。 他知道那些话是周楚洋故意说给他听的,为的就是要打击他的心防。 但是,在江城的诸多事件里,真的就没有方瑜的影子吗? 倒也未必。 这也是他这一回到省城的另一个目的。 只是现在,他还伤着,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白家军接管了省城,全城戒严。 一时间,省城风声鹤唳。 谢小楼一行人进省城的时候,大街上除了站岗的士兵,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听闻白凤轩一直在医院里守着沈怀景,谢小楼进城后便直接去了医院。 他们只是听说白凤轩带着大批人马在进城当晚就接管了省城,还下了第九军的武器。至于说这中间有多少事,他们是不清楚析。 在城门口才听士兵说,沈怀景重伤进了医院,已经好几天了。 沈怀景的情况已经大好,氧气管已经拔了,虽然还不能下床走动,但比之前几天只能躺在那里,连动一动都费劲可是强多了。 听说谢小楼来了,沈怀景赶紧让人进来。 白凤轩正给他削梨,见他有点激动,便道:“医生说了,不许激动,听话!” “知道了!”沈怀景赶紧收敛些。 谢小楼、陈力、刘沣三人一起进来的。 “小楼、陈叔、刘大哥,赶紧过来坐。”沈怀景倒是热情得很,但三人看向白凤轩,脸色可不太好看。 三人很默契地站到一边,谁也没敢坐。 “少帅!”三人异口同声。 白凤轩这才‘嗯’了一声。 “怀景,怎么样?我听说伤得很严重,还疼不疼?”先开口的是刘沣。 “刘大哥,还有一点点疼,但快好了。有凤轩天天陪着我,好得特别快。” 沈怀景也知道讨好卖乖。 “那就好,那就好。”刘沣感慨道。 “小楼、陈叔,你们去四道口如何了?”沈怀景赶紧问道。 “萧家这边算是解决了。”谢小楼没敢多话,只给了个结果。 “解决了就好。辛苦你们了。” 沈怀景的兴致还挺高,但这三位瞧着气氛不对,看完了病人,也说完了事,立马让沈怀景好好休息,然后退了出去。 “凤轩,你别那么凶嘛,他们都不敢多说两句。我还想听听他们都怎么解决的。” “过程不重要,有结果就行。你就乖一点,好好待着,我去跟他们叮嘱几句。” 白凤轩起身捏了捏沈怀景的脸,然后在他嘴边亲了一口,这才离开。 楼道里,陈力还在,谢小楼跟刘沣已经下楼去了。 陈力好像知道白凤轩会出来一样。 “少帅,萧家那边是解决了。但萧家主母说,要跟萧恒离婚。另外,萧恒在省城的几处买卖,谢老板也一并拿回来了,顺道收拾了一下萧恒的几位叔伯。他还亲手划去了自己在萧家族谱上的名字。说,对自己人都下死手的萧家,他不屑于入这样的族谱。” 陈力大概说了一下四道口的情况。 “离不离婚,萧恒自己决定,回头把话带到就行。香港那边,恐怕还得麻烦陈叔走一趟。” “怎么?萧家这边解决了,萧恒还出不来?” “上一次,小景在广州遇袭,后事是萧恒处理的。如今萧恒在香港被抓,有人就动了些手段。既然谢小楼已经参与进来,那就麻烦陈叔陪着谢小楼走一趟香港,做你们能做的吧。其他的事,到了香港许博雅会跟你们说。” 第557章 持伤行凶 沈怀景还想晚上叫谢小楼过来好好聊聊,他一直觉得,谢小楼并不像看起来那么无用。 学戏的人,最是能吃苦的。 能成角的,那也都是狠人。 至少,对自己狠。 这个行当,光有天赋不行,还得勤奋,能吃苦。 那么多人学戏,凭什么他成了角,有人捧那是机会,前提是你得有实力。 不然,上了台也得让人给轰下来。 当初伤心决然离开江城,后来听说白凤轩落难,又把所有的身家都寄给白凤轩,就说明他谢小楼就不是一般的戏子。 这回萧家的事谢小楼处理得这么果断,还顺手收回了萧恒在省城的产业,虽说是有白家军做靠山,但也可见,谢小楼是有些本事的。 白凤轩让他与陈力、刘沣去香港处理萧恒的事,想来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好歹让我跟他说说话,明天走也行。”沈怀景在知道谢小楼一行下午就走了后,有点小小的不满。 “人家心里惦记着他男人,哪像某些人,才不管自己男人是不是要心疼,一心只想在外面野。” 沈怀景自知这事办得不漂亮,就他受的这伤,大概都要让白凤轩念叨很久很久。 而且,这一回,是真的差点死了。 如果不是齐荣来得及时,恐怕他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有些人,已经知错了。少帅能不能不要再骂了呀,有些人也很委屈的......” 沈怀景刚刚情绪还挺高,这会儿垂着头,一副小可怜模样。 白凤轩也不忍心多说他,只是这小兔子,如今是真知道如何拿捏他了。 才说了一句,就跟他装可怜。 哪里可怜了,刚才那精神头好着呢。 好像全然忘记了,谢小楼跟他过往的那一段,如今倒是跟谢小楼好得跟什么似的。 “小景,谢小楼是萧恒的媳妇。”白凤轩突然说。 沈怀景没反应过来,愣愣点头,“你想让他做你媳妇,我也不让啊!” 白凤轩给气笑了,捏了捏他的脸,手微微重了点,“别人的媳妇,就得保持距离。” 沈怀景被捏得有些疼,摸了摸脸,这才反应过来,他故意道:“嗯,别人的媳妇是事实,但小楼确实好看,赏心悦目。腰也软,人也安静,说话的时候,还会脸红,而且,他还叫我沈大哥......” “你再气我,我便不让谢小楼回江城。以后,你再也别想见到他。”白凤轩说完,揽过他的后脑勺,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醋坛子。别人媳妇的醋,你也吃?你怎么不住醋缸里算了。”沈怀景心里那叫一个美呀。 他喜欢这个男人吃醋的样子,哪怕有时候他吃的醋非常莫名。 可是,他就是喜欢。 “谁让我家小景,总是想出力呢。我怎么知道,我家小景不会看别人家的小媳妇,动了歪心思。” 沈怀景立马扑过来,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你慢点,小心伤口,我的祖宗。你吓死我算了。” 白凤轩揽着腰,不敢太用力,就怕弄到他腰上的伤。 但是,眼前人可不管那么多,眉眼弯弯,笑得那叫一个好看。 “凤轩......”他唤得特别深情。 白凤轩觉得有股子暗流在身体里窜动,说不出来的悸动。 而下一刻,对方便低头叼住了他的衬衣扣子,把领口的那颗扣子直接咬掉,然后便有亲吻在脖子上落下。 白凤轩不由自主地仰起头,露出自己的脖子来。 喉结滚动,而对方调皮的舌头就在喉结上扫过,他不由得身子一颤。 “小景,别......” 沈怀景低笑了一声,然后继续惹火。 深深浅浅的吻就此落下,第二颗衬衣扣子也被咬下来,温热的唇落在白凤轩的胸膛上,他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要燃起来。 自打沈怀景离开江城,他也素了好些日子了。 若不是沈怀景受了伤,早就把媳妇给折腾够了。 现在,却不能。 他按住沈怀景的肩膀,然后强行把人推开。 “别闹,还有伤。”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嘴上说不要,但眼里却写满了挣扎。 “可是,我想要凤轩!” 白凤轩只觉得口干,浑身冒火,这个家伙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你......”白凤轩只得道,“去躺着,我帮你......” “不要,我要跟我的凤轩负距离......” 沈怀景已经胆大地坐到了白凤轩怀里。 眼里的风情真真溺死个人,白凤轩都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可是,这家伙非把他的脸给掰过来,让他与之对视。 “少帅,你就不想要我吗?” 说话就说话,咬什么唇? 明明嘴唇就很红了,这么一咬,就跟要滴血一样。 白凤轩觉得要被他弄死了。 即使是这样,白凤轩也没有如他的意。 身上的伤没有好,图一时之快,只会后悔莫及。 他不许,不许他的小心肝疼。 他把沈怀景抱起来,然后放到床上,眼神温柔。 沈怀景眉目含情, 春水荡漾。 白凤轩解下了自己的皮带,就在沈怀景以为他们今晚是春色无边的时候,皮带却缠住了沈怀景的双手。 “凤轩,这是干什么?” 沈怀景急了,他可不认为,白凤轩这会儿是要玩什么刺激的。 “小景不乖,就得绑起来。” 说着,他又撕了一块床单,再把沈怀景的双腿也给绑起来。 他刚刚绑完,方瑜就被护士推着进来。 也不怪方瑜不敲门,那门本来就虚掩着没有关,她是沈怀景的主治医生,进来不敲门,也很正常。 哪知道,就正好看到沈怀景被绑成那样躺在床上。 “你们这是......” 方瑜扫了一眼,然后让护士先出去。 “他欺负我!”沈怀景先告状。 方瑜自己摇着轮椅到了病床前,然后看了看绑着的手和脚,目光又落在沈怀景红艳的唇上。 她回头看一脸怒气的白凤轩,半敞开的胸口,上面还留有吻痕,在他进来之前,是有怎样的旖旎画面,自然也能想象。 “宝贝,你可是学坏了。”方瑜笑道。 沈怀景没想到自己被一眼看穿,但又不想承认,“我才没有,就是他欺负我。” 白凤轩也不为自己狡辩。 “他疼你疼得都要拿整个省城的人命给你陪葬,他还能舍得在你有伤的时候欺负你?我看,是你持伤行凶还差不多。你呀,就不能消停点。若是真的很想要,让少帅用手帮你,不然,嘴也行......” 第558章 你做了什么 方瑜一向豪放。 只是,这种话,是能当着第三者说的吗? 不是,这种事,是可以拿出来讨论的吗? 沈怀景到底是要脸,直接把脸埋到枕头里。 白凤轩见他那样,又忍不住笑。 “你也别惯他。我看啊,他这性子,被你惯得越发不知轻重了。这才做了手术几天,连缝合伤口的线都没有抽,就敢给我折腾。少帅,他就算想要,求你,你也别帮他。男人啊,在这种事上,食髓知味,就没个节制,不懂爱惜自己。” 方瑜说出让白凤轩帮他这话,沈怀景已经觉得丢脸死了。 他跟白凤轩关了门闹,那是情趣。 这让第三个人说,而且还是个女人,他都要臊死了。 而且,方瑜还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于是,他也忍不住了,“你大着肚子,好意思说我。到底谁伤没好,就瞎折腾。荣哥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你先动的手。” 脸埋在枕头里的人声音闷闷的。 方瑜没想到他还能反驳,而且真把她跟齐荣那点事说准了。 “宝贝,咱们翻篇,行吧?” 被沈怀景这一戳,方瑜也觉得尴尬。 齐荣伤了腿,就在隔壁病房。 她每天都去看齐荣,齐荣一双眼睛一刻不停落在她身上。 每次她走的时候,齐荣都万般不舍,但又从未留她。 就好像,无论是她来她走,都随她的意,而齐荣只是个原地等待的老狗。 如果主人回来,他就摇尾巴,欢喜一场。 如果主人不回来,他也不会离开,会安静等着。 主人要或不要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眼里、心里,只有主人。 方瑜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男人。 而她与齐荣之间,好像也说不清,扯不明白。 爱吗? 好像也没有很爱。 不爱吗? 她都为他做了那么多,连孩子都愿意给他生,那一定是爱惨了的。 可是,谁也没有提这一茬。 沈怀景这才把头从枕里抬起来,然后示意了一下绑着的手,白凤轩过去替他解开,又把脚上的布条也解开。 “凤轩,我想跟方瑜聊一会儿,能给我们点时间吗?” 刚刚还闹得没个正形的沈怀景,突然正色道。 白凤轩的目光与他交错,似乎明白他要跟方瑜聊什么。 “嗯,我就在外面。” 白凤轩拉了被子给他盖上,哪怕是当着方瑜的面,还是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轻声道:“乖!” 病房门被关上了。 方瑜也收起了刚才玩笑的神色。 沈怀景要跟他聊什么,她能猜到一点的。 周楚洋的话时不时会在脑子里跳出来,其实,这几天,她都有些忐忑。 所以,在沈怀景开口之前,方瑜说道:“怀景,你们家的事,我没有......” 说没有,话是出口了,但她也觉得苍白无力。 周楚洋肯定在死之前跟沈怀景说了的,或许在沈怀景来周宅之前就知道了。 如果等沈怀景开口问,她就更没办法给自己解释了。 “那你有什么?” 沈怀景这一问,方瑜沉默了。 没有对沈家动手,总还是做了别的。 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帮着周家,那就是对沈家动手。 毕竟沈老板的死跟周家有关。 方瑜的沉默,让沈怀景觉得胸口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有些疼。 他下意识地捂了一下伤口,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你替南京做事,我知道。” 方瑜抬起头来,看向沈怀景,似乎很意外,沈怀景怎么会知道这个。 “冯季同去了江城,这一次,被我带来了省城。” 就这么一句话,方瑜就明白,沈怀景此行,与她对质也是目的之一。 他不知道冯季同有没有交代,但沈怀景肯定知道更多。 而现在,看着她的那双眼睛很是复杂,有失望,有痛心,有难过,有觉得被背叛,还有...... “你之前就知道了?”方瑜到底还是问了。 “有关系吗?” “有。如果你之前就知道了,还冒了生命危险来救我。你就太傻了。我不值得你救。” 方瑜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她知道,无论现在她说什么,都像是骗子的狡辩。 事情是她做的,她认。 不需要什么理由和借口。 她也不屑于给自己找那些理由,毕竟,她面前的是沈怀景,是那个救过她两次命的沈怀景。 “我也觉得不值得。”沈怀景说。 方瑜听到这话,难受极了。 “怀景......” “救你,为了齐修。我答应了齐修,要给荣哥找个媳妇,要给齐家留个后。你若是死了,齐荣怕是也不会再娶,孩子也没了。齐家就绝种了。我就对齐修失言了。我没能把他活着带出来,我至少得做到对他的承诺。” 方瑜静静听着,没吱声。 “救你,也是为了还你的人情。当初,我在江城落难之时,是你不顾一切寻我。我沈怀景,不算什么了不得了的人,但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这一点,我还是做得到的。” 方瑜的眼泪滑落下来。 “救你,更是为了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没有交几个特别好的朋友。陪我时间最长的周楚洋......”他不想再提及周楚洋。 人都死了,一切都了结了,再提周楚洋也没有意义。 “方瑜,你是我特别好的朋友,也是我很看重的人。” “我知道。我也特别看重你,特别喜欢你。但是,怀景,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我有自己的立场。” 这不是给自己找理由和借口,因为这是各为其主。 甚至方瑜觉得,她只是想为这个国家的未来做一些事。 让这个国家不再四分五裂,她做了自己能做的而已。 只是在做这些事情当中,伤害了沈怀景。 “我很抱歉。”她说。 “你并不觉得你做的事错了,有什么抱歉的。白家军也好,第九军也好,甚至是之前的十一军,或者是周边的一些军事力量,在你们的眼里,都不过是乌合之众,要嘛收买、利用,再不然,就挑起争端,让他们自杀残杀,最后彻底消灭。 你跟青帮的那些人称兄道弟,亦不是真的看得起那些人,你们只不过是惯会用这样的手段。毕竟,关键的时候,你们不方便出手,可以让青帮的人出手干脏活。但方瑜,你想没想过,青帮里也有人是真把你当亲人的。祈爷本来不必跟着来,因为知道你退婚又怀孕了,心疼你,想来看看你。他是以真心待你的。” 第559章 凭一人之力,搅动天下风云 方瑜被说得无地自容。 确实,他从冯季同那里学来的就是利用、收买、挑拨,不动声色地影响一个的判断,甚至控制一座城。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那是为了国家,她觉得手段不重要。 毕竟,她都想过,万一哪天这个国家需要她死,她也愿意献上自己的生命。 真心是什么? 想想表哥图元良对她的真心。 沈怀景对她的真心。 齐荣那个野货对她的真心。 她的真心,是不是在上了冯季同那条船的时候,就已经被狗吃了。 在国家这个幌子之下,她自我麻痹地觉得,一切都是合理的。 要成大事,就不能有那些妇人之仁。 “怀景,也许你说得都对。其实,我已经很久不去想真心这个东西。毕竟,我是连养大自己的表哥都能背刺的人,还有什么真心。”她自嘲一笑。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你想知道我回国这几年都干了什么,我都告诉你。” 方瑜吐了口气。 “我回到省城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江城易主。” 江城,虽然比不得省城,但却是繁华的水码头,在地理位置上很有优势。所以,得让自己人拿下江城。 当时的南京很看好图元良。 除了图元良能打仗,还因为图元良是方瑜的表哥,就算是图元良以后势大了,借由方瑜的手,也更好左右和控制。 挑起江城的事,就是为了让图元良有机会拿下江城。 周家,是方瑜下手的切入口,为的是扶植周家成为江城最大的商家,待图元良拿下江城之后,后面的很多事可以借由周家的手,顺理成章。 冯季同的意思是,打下一座城容易,但要把一座城的经济掌控在手中,不容易。 而且,哪个政府都要钱。 拿住了江城的经济,也能给南京那边提供经济支持。 具体的事,确实是周老板自己做的,这中间的细节,方瑜也不需要知道。 她要的只是一个结果,把周家扶植起来。 哪里知道,白家军突袭江城,根本没给图元良机会。 而方瑜的安排还没有完成,白凤轩就成了江城的新主人。 很多事都得停下来,包括扶植周家。 只是,周家自己没有停下来。沈周两家本就有旧怨,而那些旧怨是方瑜并不知道的,最终旧怨演变成了无法控制的局面,姓周的这才又去找了方瑜。 此时,沈怀景已经回了江城。 方瑜也是在这时候才知道,沈怀景就是沈家的少爷。 就在那之后没多久,白敬轩就中枪,她被白凤轩的人请去江城看诊,与沈怀景重逢。 有些事情,之前不知道,之后,她知道了,但也不可能提及。 沈家已经家破人亡了,而沈怀景的伤是无法抹灭的。 她在江城医院的时候,周老板派人过来联系,说要见她。 她自然是不愿意见周老板,只是写了封信,告诉周老板,不要枉动,安分一点。既然白凤轩要给沈怀景出头,就不要去做那个出头鸟。 其实,周老板是听劝的。 只不过,周楚洋不太安分而已。 后来的事情,是方瑜不想看到,但又没有办法的事。 周老板最后一次到省城去找方瑜,方瑜没有见他。方瑜只给了他一句话:“回家养老吧!” 周老板知道,自己那时已失了靠山,着急赶回江城,路上却得知儿子趁他不在江城,已经完全接掌了周家的一切。 他最终被自己的儿子算计了。 这是方瑜说的关于周沈两家那点事的始末。 当然,这些事,除了她与已经死了的周老板,无人知晓其真假。 第二件与沈怀景有关的事,那就是白敬轩遇袭。 其实,让白大帅去省城开会,是方瑜建议图元良的。 只不过,当时她说这个的时候,像是闲话一样,就那么玩笑似的随口一说。 因为她知道,她的表哥已经容不下白家军了,只是没有找到机会。 而白家兄弟不睦,如果白大帅死了,白家兄弟肯定会为了争权夺利,互相厮杀,那对于图元良来说是机会。 这些,不必方瑜说明白,图元良自己都能想到。 但是,最终来的不是白大帅,而是白敬轩。 所以,在省城,没有人对白敬轩动手,因为动一个白敬轩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白敬轩最后还是出了事,是因为方瑜让人把白敬轩的消息告诉了周边的势力。总会有人想对白家军下手的。 周边的势力跟白家军杠上了,其实也能消耗白家军,其目的都是一样的。 但她没有想到,最后救白敬轩命的也是她自己。 在江城手术室前闹的那一出,就是不想救人。但沈怀景来了,还求她,她突然意识到那是个机会。 白凤轩那么在乎他大哥,她若救了白敬轩,那就是白凤轩的恩人,更是白家军的恩人。以后她去江城走动,也更为便利,有什么事,白家军也好,沈怀景也好,都不会不帮她。 因为她发现,外界传说的沈怀景不要脸主动爬白风轩的床,好像有另一个结果,就是这个八年前喜欢沈怀景的男人,八年后依旧爱惨了沈怀景。 第三件事。 让最初兵败的胡老三投靠图元良。 然后在胡天瑞带兵来袭江城时,又给胡老三身边的人递消息,借此告诉胡老三,这是报仇的好机会,他可以重返江城。 因此,胡老三才去图元良那里请战。 方瑜的目的很明确,想看看白凤轩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如果白凤轩赢了,她会重新布局,借着她与白家的关系把控好这支军队。若是白凤轩输了,胡天瑞与胡老三肯定在江城还有一争,等二人两败俱伤,再让图元良出兵,江城也就彻底落在图元良手里。 方瑜还说了很多其他的事,但只这三件事是与沈怀景相关的。 一个人,搅动了天下风云。 你说她厉害吗? 好像她没有一兵一卒。 你说她不厉害吧,那么多人都因为她的搅动,就那么丢了命。 一时间,沈怀景无言。 他甚至都不知道如何跟白凤轩说这些事。 夜里辗转反侧,连连叹息。 白凤轩在旁边的床上听着,一直没有问他与方瑜都说了些什么,因为沈怀景看起来心情很差,他不想让媳妇心情更糟糕。 而且,他觉得,媳妇自己想好了,一定会跟他说的。 他只需要等着。 可是,媳妇这样睡不着,他心疼。 “小景,要跟我说说吗?” 第560章 乱世之中,什么是错呢? “凤轩,对不起!”沈怀景坐起身来。 白凤轩赶紧下床,拿了外套给他披上,然后坐到床边,一手拉着沈怀景,一手揽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想跟我说说,那就说。若是还不想说,我就陪着你。没关系。” 沈怀景伸手摸了摸白凤轩的脸,他确实不知道该不该跟白凤轩说。 方瑜在沈周两家上面做的事,他可以选择原谅或者不原谅,那是他能做主的事。 但在白敬轩差点丢命这件事上呢? 以白凤轩跟大哥的关系,不可能一句轻飘飘的原谅就过去了。 这让他如何去开口。 “她既是为南京做事,不管是对图元良,还是对我们......有些手段,有些阴谋,甚至......也不过是各为其主。” 白凤轩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到嘴边滚了一转,没能出口。 若是平时,沈怀景大概就听出来了。 但今天,他没有。 他只当白凤轩是安慰他而已。 “你说得也没错。不过......有些事是可以原谅的,但有些事......”他喃喃道,然后把头埋到白凤轩怀里。 白凤轩便双手把人给圈住,像是哄孩子一般,“没关系,都过去了。已经发生的事,也改变不了结局。已经走了的人,也......不想原谅,也就不原谅。这世间的爱也好,恨也好,怨也罢,最终也不过是人死如灯灭。你要选择的,也不过是让对方死,还是让对方活。其他的,不必想太多。” 沈怀景心想,若所有的事情都那么简单就好了。 他有些无意识地在白凤轩怀里摇着头,而白凤轩也不多言,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他觉得很安心。 他应该告诉白凤轩的,他们之间,无论什么事,都不应该有所隐瞒。 他这样想。 不管白凤轩有什么反应,会怎么来处理方瑜的事,他至少应该让白凤轩知道。 那是凤轩的大哥,是凤轩最敬最爱的大哥。 “凤轩,”他抬起头来,黑暗之中看不清白凤轩的脸,若是能看清了,或许对上白凤轩的眼睛,他还真开不了口。 黑夜给了他鼓励。 “凤轩,大哥那件事,方瑜有参与......” 他没说什么事。 但白敬轩只出过一件了不得的事,那就是从省城回卢城途中被人劫杀,差点丢了命。 “是方瑜把消息透露给胡天瑞的?” 白凤轩的语气意外地冷静。 “嗯。她亲口承认的。” “想没想过,她可能是想替图元良背锅?”白凤轩又问。 沈怀景一怔,他确实没有这样想过。 “那......”沈怀景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那样张着嘴,好半天,白凤轩才说,“大哥如今平安无事。就算是她做的,最终也是她救的大哥的命。” 沈怀景没有想到,白凤轩是这样想的。 “可她,她......”沈怀景再次语塞。 “我知道,她救大哥,一方面是因为你求她,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此让我和大哥欠着她的人情。我和大哥欠着她的人情,那就是白家军欠着她的人情。 她是为南京做事,要嘛是替南京招安,要嘛就是替南京除匪。我们这样的势力,在政府眼里,那就是匪。 我白家军若是可用,他们可以开更高的条件,又借着她与我们的关系,招安也更稳妥。 我们若是不能用,自然会有别的人来收拾咱们,而她也足够了解咱们。说她是间客也好,政客也好,反正做的就是那么些事。” 沈怀景又一次没有想到,白凤轩不必他说什么,已经把这些事看得很明白。 “其实,还有一件事。”沈怀景见白敬轩的事都说了,胡老三就没什么不能说的。 “是说胡老三攻打江城一事?” “凤轩,你知道?”沈怀景诧异。 “我其实一直在想,既然图元良都动了心思,完全可以多派点人,一举拿下江城。 后来想了想,可能图元良也觉得趁火打劫,就算是赢了,那也挺没脸。但只让胡老三来,不管输赢,他都有话说。 若是输了,那就说是胡老三自己带人偷跑的,因为从前丢了江城,如今得了机会,想报仇。 如果是赢了,胡老三既已投靠他,他到时候也可以名正言顺接管江城。 无论怎么样,对他来说,都没有损失,他完全可以隔岸观火。 但你刚刚说了大哥的事,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恐怕是方瑜在胡老三那里动了心思。 而图元良,自然也默认。但又怕胡老三实在是个草包,这才派了几个人做参谋。看来,这位方医生,确实把人心算得很准。” 沈怀景沉默不言。 白凤轩见他不说话,知道他的心思,伸手摸了摸他脸,“小景,这不是你的错。她是你的朋友,你们在法兰西的那几年,对彼此都是真心,这一点毋庸置疑。 只是,这个乱世......人心什么时候变了,很多时候,怕是自己也说不明白。” “她说,那是为了国家。”沈怀景说。 “我一直以为,读很多书的人,又聪明如她,精明如她,怎么会......不过,也不奇怪。 有学问的人,聪明的人,又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的人,自然认为以自己的本事,是能为这个国家做很多事的。 哪怕有些事上不得台面,手段也很让人不耻,但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为她自己谋过什么私利。 她觉得自己坦荡,所以也不会觉得这么做是错的,又或是......其实,乱世之中,什么是错呢?” 白凤轩说到这里,又不由得自嘲。 “死在我白凤轩枪下的人也不少。你要说每个人都该死,那也不是。有些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也就那样死了。而有些人,不死也可以,但还是死了。 我没觉得自己对,只是我想让自己强大,让自己可以不用随便成为别人枪下的亡魂,也不想让那些愿意跟着我的人,随便把命丢了。” 第561章 我们不是一路人 谈话到了这里,沈怀景早已明白,白凤轩远比他活得通透。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白凤轩无论何时候做决断,都很干脆、果决。 因为,他要的很简单。 “好啦,不早了。早些睡,这样伤口才能早点痊愈。” 白凤轩在他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然后扶他躺下,又替他拉好了被子,坐在床边隔着被子轻拍他的肩膀。 像是哄孩子睡觉一般,拍得很有节奏,就差没有唱一首摇篮曲了。 沈怀景在黑夜里看着床边的人影,他觉得很安心。 “凤轩,我爱你!”他突然说。 白凤轩的手停了一下,然后回道:“嗯。我知道,我也是媳妇的命!” 话音里带了些许的戏谑。 沈怀景的笑容爬上嘴角,哪怕白凤轩看不到,他觉得,躺在床上的应该是开心的。 对方的手从被子伸出来,摸索着拉住了他的手,就样紧紧握着。 一墙之隔,是齐荣的病房。 方瑜从沈怀景这里出去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去了齐荣的病房。 今天,她待得更久一点,久到现在都没有离开。 灯,还亮着,两个人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坐着。 齐荣知道她有话说,一直等着。 虽然内心很忐忑,他也没敢问一句,他其实有些害怕方瑜说的话,但又想听方瑜说。 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接受。 毕竟,她都愿意给自己生孩子了,没有比这更好的事。 “齐荣,”方瑜坐了许久,到底是开了口。 已然跟沈怀景坦承了过往,今晚就是一个坦白局。 结束了齐荣这里,她还要回去找表哥坦白的。 这是她欠他们的。 “嗯。” 方瑜抬起头来,四目相对。 齐荣这个人,并不善于隐藏感情,那双热切的眼睛,把他的内心早就卖得干干净净。 “孩子,我会生下来。”她说。 “嗯。我会帮忙养。你要是不愿意我养,我给钱,但能不能许我经常来看看孩子。” 齐荣小心地说着自己的要求,他可不敢奢望方瑜能嫁给他。 而他自己,怕是也带不好孩子的。 他就是个粗人,哪里会带孩子。 方瑜倒是不意外他会说这样的话,于是,接着说道:“等孩子生下来,三个月吧......你来把孩子带走。” 齐荣万万没有想到,方瑜会这样说。 “你不要他?”齐荣心疼坏了。 既然愿意为他生孩子,为什么不要孩子。其实,方瑜是真的很不喜欢他吗? 那...... 那从前一次又一次救他,为他求情,又算什么? 齐荣想问,但嘴唇动了动,没敢问出口。 他有什么资格问这些,他又凭什么问这些。 这个孩子也不是他们商量好了,才有的。只不过是一时的激情,一时的冲动而已,孩子就是个意外。 “他是你齐家的种。”方瑜答得理所当然。 齐荣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我会去看他的。”方瑜又说。 齐荣紧紧捏着拳头,他知道自己没资格争取什么。人家都愿意把孩子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也要点脸。 一分钱没花,还有女人愿意给你生孩子,你还想要什么? 你又凭什么要。 他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从前说的那些混账话。 方瑜见他不出声,便点点头,“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方瑜自己推动轮椅的轮子,刚到了门口,就听齐荣道:“你就没有一点喜欢我吗?” 这话问出口,齐荣又很害怕答案,继而道:“我知道,我没文化,是个大老粗,人也不温柔,对你......但我齐荣这辈子没这么喜欢过一个女人。 打从第一次到省城来找你,我满脑子里都是你。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像得了病一样,见到你,才是药。 我从前说了些混账话,不是不喜欢你,相反,喜欢得要命。但我知道,我齐荣不配。 我配不上你,就连我的喜欢,说出来,也怕脏了你的耳朵。但你为什么一次次救我,替我求情,还给我生孩子,我这样的蠢货,不值得有孩子......” 声音最后变成了哭腔。 方瑜的心被这番话震得颤了又颤。 她怎么能不明白呢? 这个野货,哪怕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也要进图公馆看她一眼的。 要是这都不算喜欢,这都不算爱,恐怕也就没有什么是爱了。 而她,一样地爱惨了齐荣。 她谈过很多段恋爱,每一段的时间都不长,最长的也不过一年,短的可能不足一月。 但爱情是什么,她从前认为自己是懂的。 现在才发现,她不懂。 爱情,不是因为欲望,更不是因为那片刻的浪漫,就与一个还不怎么了解的人交换温柔。哪怕第二天起来看着对方的脸,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也可以挥一挥手,礼貌说一声再见。 爱情,得是想要的时候努力争取,哪怕一丝一毫也不能放弃。只要对方好,自己怎么样,其实没关系。如果失去了对方,她会觉得心如刀绞,她会觉得呼吸都是困难的。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幸好,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她的嘴角扯出些许惨淡的笑容来,却没有回头看齐荣一眼。 “齐荣,我们不是一路人。” 她只扔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拉开门,守在门口的丫头赶紧过来替她推了轮椅。 留给齐荣的只是一个渐渐消逝的背影。 齐荣哭了。 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清晨的朝阳照到窗户上,沈怀景这才醒来。 今天醒得有些晚了,但昨晚后来睡得很好。 他揉了揉眼,才回想起昨晚与白凤轩的对话。 白凤轩不在病房,军医官坐在椅子上看报纸,听到动静,从报纸里抬起头来,“醒了?” 军医官放下报纸,赶紧去替打了洗脸水,又挤了牙膏过来。 军医官是个很温柔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年从医,养出了这般性子。 “舅舅,凤轩呢?”沈怀景一边漱口,一边问道。 “一早,图军长派人过来请去了。” 沈怀景洗漱之后,又用了早餐,觉得今天似乎更好一些,还稍稍伸了懒腰,看看自己活动的时候,会不会拉扯到伤口疼。 似乎没有,他挺开心的。 “怀景,那个冯季同,怎么处理?”军医官递了水给他。 “他怎么了?” 第562章 再敢撩我,我现在就走,再不来看你 “你去赴周楚洋约的那晚,他跑了。好在是你安排的人一直跟着,最后连与他联系的那个人一并抓了。人,现在还关着,没有审。他倒是问过两次,问你怎么样了。” 军医官大概说了一下。 沈怀景醒来之后,白凤轩就在身边,有白凤轩在,很多事都不用他操心,而白凤轩也不许他操心。 “凤轩怎么说?”沈怀景想起昨晚白凤轩对方瑜的态度。 “少帅说,等你身子好些了,问你的意见。” 沈怀景低着头想了想,关于方瑜要怎么处理,他还没有想好。不过,冯季同自己跳出来也行,省得他再拉方瑜去对质了。 “审吧。让宋老板去审,麻烦舅舅在旁边听一听。人别弄死,回头我......”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见冯季同。 “好,我这就去安排。” 白凤轩是快中午才回来的,还给沈怀景带了些甜点。 沈怀景见白凤轩回来,就跟离了娘就没法活的小奶娃一样,伸着双臂就要白凤轩抱。 白凤轩倒是喜欢他这么粘人的模样,只是一想到这个家伙气人的时候,他又不太想惯着他。 故意不抱他,还故意不回头看他,专心把带回来的甜点装进盘子里,就像没有看到他一样。 等他端了甜点朝病床走去,沈怀景是委屈坏了。 “凤轩,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白凤轩只是扫了他一眼,没有把目光留他脸上。 “又胡说,来,尝尝。” 他的声音平淡,像极了敷衍妻子的臭男人。 他拿了一块甜点递到沈怀景嘴边,沈怀景也不张嘴,就那么负气看着,像个生气的河豚。 “嗯,不想吃。好吧,一会吃午饭了,也是。” 白凤轩把那块沈怀景不吃的甜点塞到自己嘴里,转头欲端走甜点,却被沈怀景拉住。 下一秒,有只手快速地揽过他的脖子,整个身子便攀了上来,然后便有温热的唇贴上来,迅速用舌尖撬开他的唇,把那块刚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嚼的甜点勾了半块去。 “嗯,是很甜!” 小兔子满意地笑着,嘴唇上沾了点甜点的碎屑。 白凤轩淡淡看着,他的小兔子啊,这心眼要是都往他身上使,他是根本招架不住的。 可是,一想到他在电话里像是诀别一样,心就觉得很疼。 之前几天,沈怀景的情况不乐观,白凤轩不可能跟他生气。 但昨天晚上,这家伙又作死勾引他,白凤轩是一股脑地把那些都给想起来了。 若不是方瑜突然来,然后又整了个坦白局,他昨晚就给这家伙脸色看了。 瞧瞧,现在还想这么勾引他,把过往都给揭过去。 他可不能惯着这只小兔子。 “凤轩......” 白凤轩不理,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轩哥哥......” 白凤轩还是不理。 “夫君......”他故意拉长了尾调。 白凤轩只觉得心头突突地。 “我要是做错了,你随便罚就是。脱光了衣服,绑起来,关在屋子里,打断腿......” 不知死活的小兔子,居然还主动挑开了病号服的扣子,露出胸前雪白一片。 而胸口的纱布,就那么突兀。 刺疼了白凤轩的眼睛。 “你......”他抓住沈怀景想继续挑扣子的手,“再敢撩我,我现在就走,再不来看你。” 沈怀景慌了。 他说话的样子,不像假的。 是因为方瑜的事吗? 还是今天去见图元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 “凤轩,我......我......我就是想你。早上醒来,舅舅说你去见图元良了,我觉得每分每秒都很难过,没有见到你,我眼睛都望穿了。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了,你也不抱我,连看我一眼都像施舍一样,我害怕......” “你还知道害怕?” 白凤轩打断他的话。 “我害怕的。”沈怀景眼睛都红了。 “你也是我的命。你要是不要我了,我......我也没法活了。” 这话说出口的瞬间,他就被白凤轩捏住了脖子,力道不重,只是突然那样,多少有些不舒服。 他仰着脖子,像是向对方献上所有一般,那样虔诚,那样无畏。 “你要是没了,我怎么活?老子等了八年,你总算回来了,我得到了你,你让我失去,沈怀景,你决定去跟周楚洋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你要是没了,我也没法独活吗?” “你知道我带人赶来的路上,是怎么想的吗?你若是没了,我得让全省城的人给你陪葬,我不管他们是不是该死。把他们都杀完了,然后,我去陪你。 你个坏东西,自己去拼命之前,还敢给我打电话。你就是欺负我离得远,不敢拿你怎么样。” 白凤轩先落泪了。 沈怀景此刻却笑了,“我的凤轩......我如何舍得你呢?但我有我一定要做的事。不然,就算我活得再好,心里的坎都过不去。” 白凤轩如何不知道。 他知道,他太知道了。 所以,他更恨。 恨这家伙怎么就不能让他帮忙。 “我在你心里,算什么?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是我白凤轩不配吗?” “轩哥哥,你是最好的。特别好,天底下你最最好。” “少给老子灌迷魂汤。”白凤轩这才松了手,别过头去,不想让他再看自己落泪的脸。 沈怀景赶紧双手把对方的脖子圈住,温热的脸就紧贴着对方的脸,在对方耳边细语,“我保证,没有下一次。夫君,别生气了,我认罚。怎么罚都行,不是撩你,是真心认罚。” 白凤轩心疼坏了,他紧紧把对方的腰给箍住,弄得沈怀景的伤口有点疼,但沈怀景没敢言语。 “媳妇,我真的扛不住。我真的会疯的。” 他就说了这么两句,紧紧抱着。 “知道了。但......能不能松一点,有点疼......”沈怀景不想提这个,但真的疼。 白凤轩吓坏了,赶紧松开,“我去叫医生。” 沈怀景拉住他的手,“没事,就是别抱那么紧。” 白凤轩摸了摸他的脸,又低头与他狠狠亲吻。 第563章 你拿什么赎罪 直到吃午饭,沈怀景才听白凤轩说了见图元良的事。 方瑜昨晚也去见了图元良,然后坦白了所有。 图元良到底是怕白凤轩会不放过方瑜,所以一早就派人来请白凤轩过去。 “你怎么说的?”沈怀景喝着汤,平静地看着白凤轩。 “我说,这件事小景作决定。他若原谅,那就原谅。他若不原谅,那就不原谅。” 沈怀景心头一热,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凤轩又给他夹了菜,“对我来说,如果南京已经盯上了如白家军这样的势力,不是方瑜,其实也会有别人。只不过,方瑜正好跟你熟识,多了这一层关系而已。所以,我的态度不重要,乱世之中,有些你来我往的较量,这很正常。” 白凤轩还是昨晚那个态度。 “方瑜人呢?”他问。 “在图公馆。” “你见到了?” “离开图公馆的时候,打了个照面,她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 沈怀景点点头,“昨天晚上,她好像跟齐荣也谈过了。舅舅说,齐荣眼睛都是红的,像是昨晚哭过了。那么个男人,能让他哭的,除了齐修,也就只有方瑜。” “方瑜不要他?”白凤轩问。 沈怀景摇摇头,这事也没法去问。 “算了,随便他们。” 这种事,本来也不是外人能劝的。 姻缘这东西,自古以来,都不是两个人彼此喜欢,就能修成正果的。 世间有太多事,太多理由,可以让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不能在一起。 又或是,他们自己不让自己在一起。 “第九军都下了武器,你真打算完全接管省城?” 这话,沈怀景直到现在才问,是他觉得,也该聊一聊第九军的事了。 他是前两天才知道,白凤轩带着白家军大部分兵力来的省城。江城则由陈宇的保安团、白老二抽调的部分人,还有罗天逸带来的近千人驻守。 有罗天逸在的江城,沈怀景也是放心的。 但也足以说明,白凤轩来省城时,是真的奔着杀人屠城的目的来的。 他庆幸自己没死。 “我要省城干嘛。离江城也远,而且,图元良在省城经营多年,省城的百姓还是很敬重图元良的。就算他愿意给,我也能接管,但也不过是白耗费兵力在这边。从来,省城都不在我的打算之内。” “那......” “我不过是要他图元良一个态度。还有,他在我后背捅了两刀,我也不能太给他脸,不然那些战死的白家军将士就得寒心了。” 沈怀景点点头。 他想起之前图元良对他的承诺,如果他能活着回来,如何如何。 他也没有想拿这个去找图元良要个说法,毕竟,图元良都愿意让第九军放下武器,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等你身子好一点了,我便带人撤回江城。南边现在不太平,有些事,还得早做打算。” 白凤轩没有多说,但沈怀景也没有多问。 军事上的事,沈怀景信任白凤轩,无须他担心。 冯季同已经审过了,傍晚的时候,军医官拿了口供来给沈怀景看。 内容很多,事也不少,包括冯季同到江城的目的。 本来,冯季同是与方瑜约好一并到江城,而最终的目的是控制或者利用白家军处理周边的势力。 而这些势力里,其实也包括了图元良的第九军。 只是,按冯季同的供词,方瑜还不知道,第九军也在清除之列。 冯季同交代的一些事,倒是与方瑜说的对得上。 江城的混乱局面,有方瑜的手段,但确实也是冯季同的命令。 他们这对昔日的恋人,后来变成了上下级。 沈怀景把冯季同的口供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两天之后,这才决定再跟方瑜聊一聊。 方瑜已经能走路了,只是不能走太远,毕竟双腿的伤口才刚刚愈合。 沈怀景直接把冯季同的口供给方瑜,方瑜确实没有想到冯季同也来了省城,而且一早就被沈怀景发现冯季同到江城是别有目的的。 至于说第九军也在清除之列,冯季同确实没有告诉她,但她已经猜到一点。 图元良被放弃了。 被放弃的人,自然是没用了,自然就会被除掉。 她并不意外。 “看样子,你知道。”沈怀景见她看了所有的口供,没有一点情绪波澜。 方瑜也知道他问什么,淡淡开口,“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 一句话,让沈怀景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怎么说。 想过劝她,又或是别的。 但方瑜一直很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清醒地知道为什么人卖命。 她,不需要任何人劝。 她只是...... 她只是像白凤轩说的那样,各为其主罢了。 “图军长怎么说?”好半天,沈怀景才问。 方瑜苦笑了一声,“如果你亲手养大,放在手心里像女儿一样的妹妹,一直在背刺你,你会怎么想?” 沈怀景看着她,就那么看着她,有几分钟。 “如果是我的妹妹,我会告诉她,可以立场不同,但亲情永远在立场之上。” 方瑜怔了一下,抬头看着沈怀景。 “是......我......白活了那么多年,白读了那么多书,自以为聪明,自以为自己能为这个破烂的国家缝缝补补......” 她在自嘲,她在讥讽自己。 她在笑,笑自己那么天真,又那么蠢。 其实,很多事,回头看就明白了,远在南京那些人,又有几个真是为了这个国家的。 他们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民不聊生,但那些高官们,上位者们,依旧锦衣玉食,过着灯红酒绿的生活。 他们利用像她方瑜这样的人,四处给自己捞好处,四处给自己培植力量,却从不问苍生,不问黎民,他们只在乎他们自己手中的权势。 但这些,方瑜若是自己说出来,那就是压倒她这几年来所有努力的最后稻草。 她心里明白是一回事,但说出来,她会受不了。 那是她最初的信仰。 她何苦回来呢? “怀景,不管你想怎么处理我。我都想把孩子生下来,要我死,还是要我赎罪,我都认。” 这是方瑜最后的倔强和坚持。 “赎罪?”沈怀景轻哼。 “你拿什么赎罪?大哥差点没了命,你亲手害的,你又亲手救的,一进一出,这笔账怎么算? 我沈家家破人亡,虽然直接的原因是跟周家的那些旧怨,但你也是递刀的人。方瑜,我很想知道,在我们家的事上,你之前不知道那是我家吗?” 第564章 再见 方瑜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就是默认了。 其实,她知道不知道,有什么不同吗? 她开始确实是不知道。 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而且,就算一开始她就知道,可能...... 她觉得,以她当时的心态,可能也会让沈家的悲剧发生。 她不是什么好人,她一直这样觉得。 所以,沈怀景问,她也没有替自己辩解。 沈怀景微微捏紧了拳头,这一刻,他是想一拳头打在方瑜脸上的。 如果她没有怀着孩子,他一定会揍方瑜一顿。 面对方瑜,沈怀景的内心太复杂和矛盾了。 就像白凤轩说的那样,他们在法兰西的那几年,感情是真实的,也没有任何的虚假。 方瑜做了很多以他的立场来看,不应该的事,但他沈怀景自己都不要那个家,不要父亲了,怎么还能指望别人对那个家仁慈。 沈怀景其实更恨自己。 八年,他不应该在法兰西八年的。 就只是因为他跟父亲赌气,八年一次都没有回过江城。 这一刻,他更恨自己曾经的绝情和冷漠。 手指甲都快陷到肉里了,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疼,因为心里更疼。 恨别人,是可以转移内心的仇恨,但若是没有方瑜,沈家的悲剧就会避免吗? 没人能给他这个答案。 他微微闭眼,难言的痛苦在这一刻填满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他带着些颤抖的声音道:“方医生,请回吧!” 说完,他狠狠咬着牙,没再看方瑜一眼。 方瑜就像个受审判的罪人一样,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言语苍白无力。 她曾想过,如果她是沈怀景,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能原谅她这样的人吗? 不能。 她肯定地告诉自己。 所以,无论沈怀景怎么对她,她都接受,并且没有一句怨言。 是她,把最好的友情,最过命的交情,一手毁掉的。 白凤轩来时,方瑜的背影在楼道里远去,他进了病房,紧紧把小兔子抱在怀里。 几天之后,白家军要撤回江城了。 沈怀景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只是天也越发冷了。 头天夜里,省城突然下了雪。 省城其实很少下雪。 这一场雪,似乎让省城本来就很低压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谁也不知道,白家军会对省城怎么样,这些天的戒严,第九军被下了武器,就连图元良似乎都被软禁了。 白凤轩这个传说中的疯子,会对省城做什么。 天明时,见白家军整队出发,不少人站在窗边看,却不敢吱声。 他们害怕,自己若是弄出动静来,会死在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后。 白凤轩让胡天瑞带着军队先开拔了。 他抱了沈怀景到车里,拿了床棉被把人给捂得紧实,又塞了暖水壶到被子里,让沈怀景抱在怀里。 如此这般,似乎还担心他冻着,担心道:“还冷吗?” 沈怀景摇头,笑着看他。 “昨夜下了雪,路上可能不太好走。但这鬼天气,也不敢多待,万一再下雪下雨,更是不好走。” 沈怀景点点头,十分乖巧。 车子到了城门口,图元良与方瑜就等在那里。 沈怀景想起上一次他们离开省城时,图元良与方瑜也是这样来送他。 也不过几个月而已,变了太多东西。 他把视线收回,微微闭上眼,假装睡着的模样。 车子停下来,白凤轩却没有下车。 图元良走到车边,看了一眼闭着眼的沈怀景,然后道:“少帅一路小心,下了雪,可能不太好走。” “嗯。”白凤轩从鼻子里挤出这么个字,算是回应。 “方瑜......” 图元良提及方瑜的名字,欲言又止。 白凤轩的目光看向站在几米开外的方瑜,方瑜也正看着这边,但没敢过来。 “孩子出生了,麻烦图军长递个信过来。” “会的。”图元良也没有多说。 “回吧,不必送了。” 白凤轩升起挡风玻璃,生怕寒风太冷,吹坏了他的小兔子。 “祝少帅和沈少爷,一路顺风!” 图元良拱手。 白凤轩点点头。 车子缓缓驶离,出了城门口,方瑜就那样远远地看着。 那天之后,沈怀景再没有见过方瑜,也没有说要对方瑜怎么办,就好像,他们之间根本没有那些事,他们之间没有恩与怨,也没有任何交集一样。 方瑜静静等着,什么都没有等来,只等来了沈怀景与白凤轩要离开省城的消息。 图元良不让她来的,说太冷了,怕冻着了。 可是,她坚持要来。 她觉得,这应该是与沈怀景最后一面,以后,怕是见不着了,沈怀景没有处理她,也就是彻底弃之,不愿再有任何交集。 她心里难受,但又觉得自己活该。 看着车子越走越远,她想哭一场。 多年前,那个在战场上扑倒她,救了她一命的男孩,她称之为救命恩人,但后来她是怎么回报人家的。 恩将仇报,没有比她更恶劣的人了。 她太坏,太没有人性了。 她是连自己表哥都能背刺的人,那个人可是亲手养大她的人啊。 她这种人,凭什么还能幸福,凭什么还指望有亲人、朋友。 方瑜于寒风之中不断在心里谴责自己。 图元良拉她上车,她就像冻僵了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倔强又固执。 齐荣也在那辆车里。 她刚才与齐荣对视过一眼,然后移开了视线。 她与齐荣,已经说清楚了。 可是,说清楚了之后,怎么就这么疼呢。 那辆车离开了,好像把她的魂也一并带走了。 如今,她就跟行尸走肉一般。 “走吧,他们走远了。”图元良知道她的心思,但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呢。 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他可以原谅,但别人凭什么原谅。 所以,图元良觉得自己都没有资格跟沈怀景和白凤轩求情。 这时候,城门外有一个士兵跑着向他们来,方瑜看见了,微微有点激动。 她下意识地抓着图元良的手,等着那士兵走近。 “方医生,这是沈少爷给你的。” 一封信递到方瑜手里,那士兵就转身跑开了。 她紧紧地攥着那封信,手便有些颤抖。 第565章 不听话,你知道后果 江城,暖阳高照。 今天,四方银行在江城的分行开业。 一大早,银行门口就摆满了开业花篮,许曼妮还找了一个舞狮队伍,敲锣打鼓的,早早就热闹上了。 沈怀景的伤已经好了,但白凤轩不许他到处跑,更不许他太辛苦。 平日里,白凤轩若去军营,就把他的小兔子带上,让小兔子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随时都能看到。 如果不去军营,他就在家里陪着小兔子。 沈怀景已经快闲出病来了。 今天是四方银行江城分行开业,沈怀景自然是要来的。 刚要出门,曹金花就笑着进了院子。 “哟,咱们怀景可真俊啊,瞧瞧这小脸白的。这皮肤,吹弹可破呀,跟个奶娃娃似的......” 曹金花说着就要上手。 白凤轩比她手更快一点,自己的媳妇就得快点捞在自己怀里,省得外面那些男人女人惦记。 “曹大当家,有点妇德!” “那是什么玩意?”曹金花就跟个女流氓一样,笑得恬不知耻。 “少帅,别那么小气嘛。我把怀景可是当自家弟弟,他唤我一声姐,我还能把自家弟弟给欺负了。我这不是看我家弟弟这小脸太嫩了,没忍住,瞧你那护食的模样,我就过过手瘾,还能给你吃了?” 曹金花说得理所当然。 “曹大当家,那我回头给天逸送几个姑娘过去。放心,不让他吃,只让他过过手瘾。” “白凤轩,你混蛋!” 曹金花炸毛了。 “这就急了,别那么小气嘛,过过手瘾而已,又不是吃了。” 白凤轩这是以牙还牙。 曹金花拿不准这个疯子会不会真的这么干,立马撸起袖子,叉着腰道:“白凤轩,你要敢让人碰我们家小逸逸半分,我......我把你媳妇给卖了。” “我给你媳妇找十个八个姑娘,生一堆的娃。不,我把你媳妇给抢了,让他给我做压寨夫人去!” 曹金花这口舌之快逞得太不是时候,因为罗天逸已经背着手从外面进来,把她刚才这两句,全都给听去了。 白凤轩等着看好戏,沈怀景不停地朝曹金花眨眼睛。 曹金花还没有明白过来,就听得身后有人说道:“他给你做压寨夫人,那我是不是不用回去了?” 曹金花想咬了自己的舌头。 白凤轩揽了沈怀景的腰,“媳妇,走,咱们去瞧瞧四方银行的热闹。” 那两口子走了,曹金花有些心虚地回头看罗天逸。 “小逸逸......” 罗天逸黑着脸,不理。 曹金花上前拉了一下罗天逸的衣袖,“是白凤轩气人,他就是故意气我,我就是想气他而已,没别的意思。我真没那种心思,我哪儿敢啊,我这心里只有你。” “嗯。看出来了,你当初先看上的就是沈怀景那个小白脸。” 罗天逸还是那个德性,一说到沈怀景,就挤不出什么好词来。 “我真没有。我怎么可能......” “我听说,你在洛川江面上头一回见到沈怀景的时候,不就想连他这个人也一并抢了嘛。我也不过是你曹大当家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罗天逸本来说话就有点茶,如今这茶味就更重了。 “反正我也回了江城,不去你那千波寨也好,以为我多稀罕一样。” 曹金花是真吓坏了。 这可是祖宗。 曹金花不傻,罗天逸能去千波寨,肯定是白凤轩的意思。 白凤轩的野心很大,想得也很远,送了罗天逸去千波寨,就等于是控制了水上交通,也等于是把千波寨纳入了白家军的势力之下。 但是,她曹金花认。 所以,这些日子,罗天逸在千波寨,她就跟供祖宗一样供着。 想亲一口,那得哄好半天。 想睡...... 她现在还没睡着呢。 白凤轩一封电报来,罗天逸便要回娘家,她不让还不行,还得让他带着人回。 她拦也拦不住,只得跟着一起来。 她要不来,她怕罗天逸就真不回来了。 好死不死,偏让罗天逸听到了那样的话。 “小逸逸,我真的只有你,那怀......那沈怀景哪里能跟你比。我家小逸逸能文能武,什么都懂,长得也特别好看,最最重要的是,我家小逸逸救了我的命,这是谁都没法比的。 我当初......当初放过沈怀景,那不也是因为他是白凤轩的人,也是你的娘家人,我这是爱屋及乌......” 能从曹金花的嘴里听到‘爱屋及乌’这个词,罗天逸也差点笑出声来。 一向霸气的女人,只有在他面前,才跟个慌了手脚的小女娃一样。 那种被人捧在手心里,怕摔了,捂重了,百般小心,又总是想不停靠近,他其实很喜欢。 只是,他嘴有点硬。 毕竟,一直让曹金花宠着惯着供着,他也就一直傲娇着。 曹金花待他是真好,这辈子怕是没有第二个人女人能那般待他,那般信他。 但是,他就是不喜欢曹金花说抢了别的男人回去做压寨夫人。 毕竟,他罗天逸还没死呢,哪怕是说的玩笑话,那也不行。 四方银行的开业典礼很是热闹,许曼妮在典礼上讲话,沈怀景看着,觉得这丫头好像真的长大了。 白凤轩不喜这种热闹,典礼结束后就要走,沈怀景想留下多待一会儿,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能出来。 “可以多待一会儿,但不许到处跑。不听话,你知道后果!”白凤轩临走之前,还叮嘱齐荣把人给看好了。 齐荣如今的话更少了。 有时候,你会觉得他都像是不存在一般。 在省城留的伤,已经好了,虽然额头上掉了痂的伤痕还很明显,但留在心里的伤与痛,好像一直没有愈合。 许曼妮带到沈怀景到楼上的办公室,又给他泡了茶,齐荣就在门外守着,跟个门神一样。 “恭喜!”沈怀景说。 “怀景哥哥,我是不是也很厉害?”许曼妮像个孩子一般笑着。 “嗯,曼妮越来越能干了。” 许曼妮挺有成就感的。 “若不是萧恒的事,哥哥是要来参加今天的开业典礼的。”许曼妮坐下来,话题引到了萧恒身上。 谢小楼一行人早已到了香港,但一直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传来。 没有消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好消息。 “嗯,辛苦博雅了。若不是我在省城......本该我去香港处理这些事的。” “怀景哥哥,你没去是对的。季容真上回吃了亏,巴不得你去那边呢。要是你去了,哥哥会更不放心。” 第566章 惧内 沈怀景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出来走动,借着这次四方银行开业,江城数得上的商家都来了,也正好跟大家都碰个面。 虽然在他离开江城期间,有许多关于他的传言,但此刻他沈怀景坐在这里,仍旧是白凤轩的掌中宝,大家都明白,那些谣言就真不了。 白家商会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在与第九军达成同盟之后,白家商会在省城也有一席之地,这些当初无论是被逼还是自愿入股白家商会的人,哪一个不是庆幸自己选择明智。 因为搭上了白家商会的大船,他们也成了白家军的重要后盾,而千波寨在水上给予的便利,不只让他们每年少付很多保护费,还让他们有机会把生意做到曹金花的势力范围内,并且得到保护。 所以,今天他们见到沈怀景,个个上前敬酒。 沈怀景见敬酒的人太多,这要都喝,今天回去怕是连门都进不了。 他端了酒杯起身,“各位老板,听我说几句。我呢,喝酒真不行,一两杯就得倒。但今天见到大家,我真的特别高兴。 江城最难的时候,白家军最难的时候,是各位慷慨解囊,稳住了江城的经济,也让白家军走出了最困难的时候。 我沈怀景在此,代少帅,代白家军谢过各位。不过,我真就只能喝一杯。就这一杯,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被凤轩念叨。各位见谅,这杯,一起,我干了。” 说完这话,沈怀景一仰头,全都饮下。 众人齐声‘好’,也跟着饮下。 “少帅心疼沈少爷,咱们也别害沈少爷回家跪搓衣板。都散了,散了......” 不知道谁这么说了一句,大家都笑起来。 “咱们少帅可舍不得让沈少爷跪搓衣板,少帅那是心疼沈少爷。” 又一阵轰笑,沈怀景若是从前,早觉得难堪了。 不过,现在倒是笑得跟花一样,一个劲地说着‘见笑了,惧内’。 谁是内谁是外,其实没那么重要。 反正大家都知道,白凤轩只爱他沈怀景一个人。 因为沈怀景身陷省城,白凤轩带了江城全部主力去省城救人,但凡沈怀景回不来,省城就得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样。 茶馆里的说书人,已经把这事说得玄乎其玄了。 揽月阁的人跟着一并撤回了省城。 一方面是图元良已经知晓这些人,留在省城便没了意义。另一方面,如今与图元良的同盟已成,也不需要这些人在省城。 宋老板如今跟着沈怀景处理一些白家商会的事务,同时,以商会在外做生意为掩护,成立白家军的谍报组织。 揽月阁的一部分人进入了白家商会,分散到各地,另一部分人暂留江城,以待后续安置。 没有一个人要离开,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揽月阁就是他们的家,而揽月阁的人,就是他们的家人。 沈怀景夜里翻看着白家商会的账本,一直微皱着眉头。 白凤轩递了暖水壶过来,“别看了,天这么冷,明天再看。” 沈怀景嗯了一声,接过暖水壶抱着,有些僵冷的手指倒是暖和了许多。 好一会儿,他才从账本里抬起头来,“凤轩,萧恒那边......” 他说了半截,又打住。 “如果有变故,会有消息来的。” “也是怪我......”他叹了口气。 “别担心了。二叔跟叔父已经去了香港,有他们帮忙,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二叔和叔父也去了香港?什么时候?” 沈怀景根本不知道这个。 “陈力他们出发之后,我跟二叔发报说了这个事。后来,二叔就回电说,他和叔父会赶去香港帮忙处理这件事。” “那......小元呢?”沈怀景问。 “小元也一并去了。叔父说,小元也不小了,可以去看看更大的世界,温室里的花朵是无法长成参天大树的。叔父对小元有很高的期待。放心吧,叔父敢带小元去,就不会有危险。” 白凤轩也是怕沈怀景担心,加上之前他身上还有伤,所以一直没有说。 “我也好久没有看到小元了。” 说到小元,沈怀景就想起了那张脸。那是这个世上唯一与他有血脉关系的人,他却没能照顾好孩子。他有些愧疚,但又觉得,跟着二叔和叔父,那是极好的。 他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又经历了很多风雨,能给小元更好的人生规划。 而他,比之那二位,远远不够。 “去床上,省得你那双脚,大半夜都捂不热。” 白凤轩直接把人抱起来,放进被窝里,然后拉了被子,自己也坐进去。 沈怀景的双腿立马纠缠上来,白凤轩便用自己的温度给他那双冰凉的脚捂着。 “捂得热,因为轩哥哥很热。” 沈怀景靠在白凤轩怀里,白凤轩则轻轻摸着他的头发。 “今天,邵华来找我了。”沈怀景又说。 “嗯。” 白凤轩其实对邵华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了,但沈怀景说着,他就听着。 “他写了一个剧本,说是想拍成电影。” 说到电影,白凤轩才想起来这邵华是谁。 “剧本挺不错的,那小子还挺有才华。他说,要在江城建一个电影公司,让我给他投资。还别说,人家准备很充分,连电影公司的名字都取好了,叫江城影业。他说,他拍过电影,设备也有,就是缺人,也缺演员,让我也给想想办法。反正拉拉杂杂说了好久,还给了我一份计划书。” “你刚才是在看计划书?”白凤轩刚才一直看他皱眉头。 “不是。刚才是看账本,我是在想,电影公司也是一门生意,砸的钱还不少,能在多长时间内收回成本,这是个问题。 邵华可以不想这些,但我是投资人,我不能不想。咱们现在日子是比之前要好一点,但日子还长,花钱的地方也多,不能不做长远的打算。” “一个毛头小子,开电影公司大概也是异想天开,你别理他就是。”白凤轩说。 “不能。他很有想法,也很大胆。年轻人嘛,有想法,够大胆,还能为自己的想法去做所有可以做的事,尽自己能尽的力,这就很了不起。 而拍电影,也不是不能赚钱,你看上海那边的电影公司,还有国外的一些电影公司。只是,这事我得好好想想。” 说着,沈怀景打了哈欠,渐渐地,声音就小了,然后没了声音。 第567章 你媳妇才老 又过了半月,许博雅总算是又来了电报。 他们已经带着萧恒离开了香港,正在回来的路上。 看到这份电报,沈怀景总算是松了口气,然后通电曹金花,派人前去接应萧恒。 这天上午,临江门码头外,沈怀景与白凤轩负手而立。 初冬季节,江面上总是容易起雾,若是雾太大,有时候下午都还散不开。 今天的雾气也重,沈怀景与白凤轩等了好一阵。 白老二老早打了电话来,说萧恒一行人搭乘的船已经过了开江。 江风呼呼地吹着,沈怀景仍旧觉得身子都快被吹透了。 他的身上披着白凤轩的军大衣,但好像并没有好多少。 白凤轩便把人拉入怀中,紧紧抱着。 “凤轩,大家都看着呢。” 码头上人来人往,路过的人有些会跟他们打招呼,不打招呼的,也会投来目光。 其实,对于江城的人来说,已经习惯了。 毕竟,他们都在众人面前亲过嘴了,这抱着又处算个啥。 只是,总有外地来江城的旅客,下船看到两个男人抱在一起,难免惊讶。 “看什么看,没见过抱自家媳妇的。”白凤轩还朝人家瞪眼。 沈怀景在他怀里笑了,忙给过路的旅客道歉,“不好意思,我家男人就这脾气。” 旅客忙道:“是少帅和沈少爷吧。你们可真恩爱!” 沈怀景笑着点头。 旅客又道:“祝沈少爷和少帅白头到老。” 沈怀景连说谢谢,白凤轩则在一旁边傲娇着。 哎,这个男人! 萧恒一行人快中午才到的。因为大雾,船走得比较慢。 谢小楼刚下楼,就看到站在岸边的沈怀景和白凤轩,便拉了一下萧恒,“是少帅和沈大哥!” 萧恒这才抬头,在沈怀景和白凤轩的注视之下,走到了他们跟前。 “嗯,瘦了。”沈怀景打量着萧恒。 “谢谢!”萧恒说。 “一家人,不说谢。赶紧回去洗个澡,再休息半日,晚上我在望江楼给你接风洗尘。” 萧恒点点头。 “小楼,先陪他回去吧。” 谢小楼也点点头。 萧恒与谢小楼先行离开。 陈力和刘沣紧随其后,沈怀景又说了一些他们辛苦之类的话,也让他们先回去休息。 白二爷和金寨主是最后下船来的,身后跟着十几个人,抬着好几个大箱子。 白二爷牵着小元的手,沈怀景赶紧迎了上去。 “二叔,叔父,一路辛苦!” 沈怀景刚打完招呼,小元便扑到沈怀景怀里,“舅舅,我好想你!” 沈怀景赶紧把人抱起来,“嗯,舅舅也想你。小元跟着二爷爷和金爷爷有没有乖呀?” 小元回头看白二爷,白二爷笑着上前,“小元一直很乖,也很聪明。” 小元似乎觉得只有白二爷的肯定还不够,又把目光投入金寨主,“金爷爷......” “嗯,听话!” 金寨主就扔了这么两个字,小元便笑开了,“舅舅放心,我很乖,很听话的。” 说完,小元在沈怀景脸上亲了一口。 “二叔,叔父,先回去再说吧!”白凤轩这才开了口。 沈怀景抱着孩子走在前面,身边有白二爷跟着,二人边走边说着话。 白凤轩与金寨主在后面跟着,各自看着自己的媳妇。 “叔父,我瞧着二叔像是老了。” “你媳妇才老!什么眼神,我家二爷哪里老了,眼睛不好,就找人治,治不好,就戴个眼镜。” 白凤轩这一句话,引得金寨主一顿骂。 “叔父,你这有点过了。二叔有白头发了,你真没看到?” 金寨主哪儿能没看到呢。 他就是不许人家说。 “他那白头发,也是为你熬出来的。你以为去香港捞人多容易?还敢说你二叔老。不想挨打,就管好你那张嘴。” 白凤轩只得闭嘴。 沈怀景早早让人把金寨主之前买的宅子给收拾好了,又打发了人去那边伺候。 所以,白二爷和金寨主上岸后就直接回了自己的宅子。 陈力和刘沣倒是不着急,跟着回了沈宅,把在香港的事都汇报了一下。 季容真使了些手段,想让萧恒坐上几年牢。他们到了香港之后,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还跟季容真当面谈过。 季容真提了条件,不想让萧恒坐牢,那就得把钨砂矿给他代理,不然,他能让萧恒死在牢里。 后来,白二爷和金寨主到了香港,找了在港府任职的一位英国人,使了不少黄白之物,这才把萧恒弄出来。 白二爷怕他们离开之后,四方银行会受到季容真的报复,又专程去了一趟广州,请了几位商界大佬做和事佬,最终才把季容真给摆平了。 这一趟,若没有白二爷和金寨主,断不能把萧恒给弄出来。 大概说完了在香港的情况,陈力便先行离开,出来就见陈宇在院子里等着。 父子俩也有些日子没见,陈宇虽然一直担心,但他颇为沉得住气。 “父亲,我接你回家!” 陈力点点头,然后把手搭在陈宇肩上,点点头。 刘沣留下来又与沈怀景多聊了一阵,主要还是兵工厂的事。 刘沣不在期间,兵工厂那边可是一点没有停下来,而且还有了突破。 可把刘沣给高兴坏了,出了沈宅,也没有着急回家,直接去了兵工厂。 晚上,除了白二爷和金寨主没来,其他人都在望江楼的包间里坐定。沈怀景还安排了一场绚烂的烟火秀,为一行人平安归来庆祝。 萧恒的情绪不高,似乎颇有心事的样子。 饭菜没有吃几口,酒倒是喝了一些。 沈怀景与白凤轩对视了一眼,白凤轩便站起来说,“不早了,都散了吧。陈叔、刘沣,坐我的车,我先送你们回去。” 陈力和刘沣知道白凤轩与萧恒有话要说,便起身离开。 谢小楼今晚的话也很少,一直在萧恒身边静静坐着。 “小楼,你去外面待一会儿,我有几句话跟他说。” 谢小楼有些不放心,看向萧恒,萧恒拍了拍他的手,对他点头。 谢小楼出去之后,包间里氷只剩下他们二人。 沈怀景给萧恒倒了茶,“没有醉吧?” 他把茶水透过去,萧恒喝了一口,“沈少爷有话就说吧。” “你能平安归来,真好!” 萧恒苦笑一声,“我没本事,还得让你们来救我。” “我不这样觉得。可能正是因为你萧恒有本事,所以他们才想把你关进去。你这一次的遭遇,其实也是受了我的牵连,是我该跟你说对不起。另外,让小楼去四道口和香港,都是我的主意。把他送到风口浪尖上,我没有故意整他......” “我知道。你是想让他多经历一些事,即便哪天没了我,他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的。”萧恒打断了他的话。 第568章 我相信你的决定 萧恒是聪明人。 跟聪明人聊天,不用点都能通透。 “现在你看小楼,和从前看小楼,有何不同吗?”沈怀景问。 萧恒沉默了好一阵,最后道:“从前,他是被我强迫的。现在,他也很爱我。” 沈怀景无语。 他揉了揉额角,“好吧,那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 萧恒这才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回头道:“我懂你的意思,他不是花瓶,从前只是没机会。” 萧恒带着谢小楼走了,沈怀景独自坐在包间里,好一阵,齐荣敲门进来,“要等少帅吗?” “不用。荣哥,你陪我走走吧!” 齐荣没应声,但沈怀景下了楼,他便一直跟着。 江城的天也冷了,夜里更冷些。 傍晚出门的时候,白凤轩特地给他拿了一件厚一点的棉衣,说晚上回来冷,让他披上。 这会儿齐荣抱着那厚棉衣,沈怀景不想披,说走起路来,也就不冷了。 回到江城一年多,他的人生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真的经历了太多。 生离,死别。 有人脱离他的生命,有人走进他的生命,那些鲜活的面容,偶尔会在脑子里那般跳出来。 他想姐姐,想齐修,偶尔也会想陆昭文。 陆昭文是所有事的开端,但陆昭文的死却并不是所有事的结束。 现在说恨谁,怨谁,好像也没有那个必要了。 每一个人都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他也是一样的。 几次差点把命给丢了,又几次死里逃生。 回到沈宅,浑身上下都带着冷气,好在是夏姨娘已经备好了热水,让他先泡泡脚,让身子暖和一点。 沈怀景这才想起什么来,让齐荣去自己房里的抽屉里拿那个锦缎盒子。 在省城金店给方瑜未出生的孩子买长命锁的时候,正好看中了一对金耳环,是买给夏姨娘的。 结果,回来之后,就彻底把这个给忘记了。 “母亲,这个给你!” 沈怀景把那锦缎盒子递上,夏姨娘愣住了,“这不过年不过节的,送这东西干嘛?” “母亲,收着,这是我去省城出差给母亲带的礼物。” 沈怀景把那盒子塞到夏姨娘手里,夏姨娘的手微微颤了颤,“一说起省城,我这心都是颤的。老三夜夜都睡不好,惦记着你。以后啊,可别再让他那么担心了,你也要爱惜自己。” 夏姨娘拉着沈怀景的手,他手上还有跟周楚洋搏斗时留下的伤痕,夏姨娘轻轻抚摸着,心疼得很。 “母亲,没事,都好了。” “身上那么多伤,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心疼自己呢?” 被人疼着,沈怀景觉得心里暖暖的。 母亲走得早,他没有享受过什么母爱。 姐姐代替了母亲,但姐姐到底不是母亲,而且姐姐也走了。 夏姨娘填补了他心中母亲的位置,所以,有好东西的时候,他会想着夏姨娘。 “知道了,以后肯定不让母亲担心。” 沈怀景惯会哄人的,只要他想哄。 “母亲快看看,喜不喜欢?” 沈怀景催促着,夏姨娘这才打开盒子,见里边一对金耳环,款式新颖漂亮,而且分量也不少,“花这钱做什么,如今白家军那么多人,都等着你吃饭。” “母亲放心,我很会赚钱的。以后,给母亲买更好的。” 夏姨娘其实一直遗憾自己没能生个女儿。 毕竟,女儿更贴心。 白老二也不是不孝,就是儿子到底没那么亲近。 老二媳妇跟她也不亲近,哪怕是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们住在一起,她与老二媳妇也是疏离。 倒是沈怀景,哪里像他的媳妇,更像是闺女一般。 白凤轩回来,沈怀景已经泡好了脚,窝在被窝里。 “这么晚才回来,是跟陈叔聊天了吗?” 白凤轩点点头,然后把小兔子捞进怀里,紧紧抱着,“媳妇好暖和。” “我当然暖和了,你的脸都是冰的,冻着我了。” 白凤轩才不管,把那脸在沈怀景脖子里蹭了蹭,沈怀景也由着他。 “我想......” 他只说两个字,就没有再往下。 白凤轩轻轻拍着他的背,“想让陈叔回来?” 白凤轩没应声。 “军队的事,你说了算。”沈怀景又说。 “媳妇,你会不会觉得我......” “我相信你的决定。” 白凤轩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沈怀景。 “我跟陈叔谈过了,但他不想再带兵。他说,有用得着他的时候,随时叫他就行,但没事的时候,他想做个闲人。还说,得给陈宇娶个媳妇了......” “陈叔不仅是白家军的元老,他也是我的教官,我的老师。当初,我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是他教我的。老东西不喜欢我,无论我做得好,还是不好,都看我不顺眼。陈叔,挺护着我的......” 白凤轩是个挺念旧的人,也是挺重情义的人。 所以,陈力对于白凤轩来说,即使是反了,那也是可以原谅的存在。 沈怀景尊重他的情感,也尊重他的决定。 几个月后,图元良从省城来电,方瑜生了。 七斤多一个大胖小子,齐荣激动坏了,他当父亲了。 “去一趟吧,去看看方瑜跟孩子。”沈怀景对这个乐傻了的男人说。 自打离开省城之后,沈怀景与方瑜再也没有联系。 军事上的事,都是白凤轩与图元良在沟通,他这大半年来一直忙着做生意,挣钱。 然后还在邵华各种游说之下,真的给他投资了一家电影公司,拍了江城影业的第一部电影。 电影在两个月前就已经杀青。 邵华为了把影片剪出来,还特意带着那些带子拿着去了上海。 沈怀景给方瑜准备了不少东西,让齐荣一并带去。 齐荣高兴得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毕竟头回头做父亲,他是既激动又高兴。 但一想到三个月后,方瑜就会把孩子送过来,然后...... 他心里依旧不是滋味,只是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争取什么。 送走了齐荣,沈怀景去了一趟白二爷那里。 小元正在学习,沈怀景没敢打扰,就在外面与白二爷喝茶。 白二爷特地请了几个大学生给小元做一对一家教,在学业方面,那是一点都不让沈怀景操心。 “听说,老二要把他家小老幺给你送过来?” 沈怀景点点头,“是,就这一两天。我也有点愁啊。我这一天天忙的,哪有时间管孩子。说不要吧,二哥还不依,还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他当初怎么吃的亏,受的罪,还有被母亲罚跪的那些事。我有点理亏......” 沈怀景说到这里,不好意思地笑。 “不然,也送我这里来吧。反正,我也没事,一个是带,两个也是带。” 沈怀景巴不得,“二叔,那就太辛苦你了。” 白二爷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凑到沈怀景耳边,小声道:“多一个才好,省得你叔父心思都在我身上。我从前年轻倒还好,如今这把年纪了,吃不消。” 沈怀景努力忍住没有笑。 第569章 白承安 “沈先生,这是邵华刚从上海发来的电报。”拿着电报进来的是宋老板。 如今,大家都管沈怀景叫沈先生。 沈怀景觉得,沈少爷这个称呼,太不亲切了,而且总有种阶级在里边。 他是受过新式教育的,少爷、老爷这种称呼,他本来也不喜欢。 从前由着这些人叫,也就算了。 但如今他经营着白家商会,还让人一口一个少爷叫着,总觉得不合适,便让人都叫他沈先生。 沈怀景看了一眼电报的内容,站起身来,似乎有些激动,“这小子,倒是有些能耐。” 宋老板在旁边瞧着,问了一句:“可是有什么好事吗?” “嗯,是好事。他拍的那部叫《江城往事》的电影,过几天要在上海的各大影院上映了。” 《江城往事》,这是当初邵华给他看的剧本。 讲述的是江城一户富贵人家,从晚清到民国短短几十年里,如何由盛衰,最终走向消亡的故事。 这种故事,其实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原型。只不过,于大时代的背景之下,其实也是很多富裕人家由盛到衰的缩写。 时代变迁了,但人的思想没有变迁。有人败落,有人崛起,本是常态。 只是,看完整个故事,不免让人唏嘘。 人生百年,富贵荣华,个人的命运受时代变革的裹挟。一尘不变的人,终究被时代的洪流吞噬,而那些逆流而上的人,才会在险路上为自己争出一片天地来。 沈怀景其实并没有多喜欢这个故事,只是觉得,这个故事立意很好。 当然,他又觉得,普通的百姓,大概也不在乎故事的立意是什么。 电影即将上映,总归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沈怀景是想去上海看看的,但他不敢跟白凤轩开这个口。 他答应过白凤轩,再也不离开他的,这才过了不到一年,他不能这么快就失言。 但想着邵华回来了,总要在江城上映电影的,又觉得多等些日子,也没什么。 他让宋老板给邵华回电,说是等他带着片子回来,一定给他庆功。 齐荣去省城有些日子了,算着时间,方瑜都已经满月了,但齐荣也没有回来。 白凤轩想打电话去叫齐荣回来,但被沈怀景给拦住了。 “伺候媳妇月子,本来也该他做的事,由着他自己吧。更何况......” 沈怀景后面的话没有说。 他没有问过方瑜,更没有问过齐荣,他们之间到底要如何。 但他能感觉得出来,结局不会太好。 只是,他也不想在这件事上插手。 每个人的姻缘也好,爱情也好,都应该自己去争取。 如果争取过了,但还是不能得到,适当的放手,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这世间有几人能像他家男人那样,只愿意在一棵树上吊死。 哪怕那棵树都够不着了,也会自己续着绳子往上吊。 “何况什么?要是我,满了月,就把母子俩给抢回来。还由得她愿意不愿意。” 沈怀景笑,“是,少帅厉害。你当初就是那么对我的。” 白凤轩立马在小兔子脸上亲了一口,“媳妇,你不也喜欢我嘛。你那时候就是不好意思,不然,你也不能一直由着我......” “你还好意思说。我当初身上多少伤,少帅可是有半分疼惜?” “疼的,特别疼。我恨不得让你长在我身上,这样我走到哪里,你都跟我在一起。” 沈怀景看着这样的男人,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嗯,我也想长在你身上,走到哪里,你都在我身边。” 两个人正要亲,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沈怀景赶紧推开白凤轩,“谁呀?” “父亲,是我!” “快起开,是承安。” 白凤轩不太乐意地坐正了身子,“这个臭小子,敢坏老子好事,看我怎么揍他。” “他才几岁呀,你别吓他。承安每次看到你,都吓得跟只小鸡一样,你就不能对他有点好脸色?” 沈怀景说着,往门口去。 门外站着个两三岁的男娃娃,这是白老二的小儿子,但如今是沈怀景与白凤轩的儿子了。 上了族谱,连名字都一并改了。 承安这个名字是沈怀景取的,意为接受和继承安定的局面。 江城有如今安定的局面不容易,而在这时候多了一个儿子,沈怀景在给他改名的时候,是寄予了一些希望的。 “父亲!”白承安站在外面,恭恭敬敬的模样。 “承安来了。”沈怀景笑着蹲下身来。 “是,父亲。” “谁带你过来的?”沈怀景拉了他的小手问。 “大爷爷派人送我过来的。大爷爷说,他和二爷爷要回白云寨去住几天,就不带我了,只带了小元姐姐。” 白承安说话还带了些奶气,但在说不带他,只带了小元姐姐的时候,眼神里明显有些落寞。 “嗯,咱们承安太小,大爷爷怕带着承安去山里住不惯。这些日子,你就住在父亲这里,可好?” 承安没有立马回答,只是低下头去。 “怎么了?” “父亲,三叔......三叔好凶!” “老子哪里凶了?” 白凤轩的声音突然响起,白承安吓了一跳,小小的身子抖得直往门边靠,根本不敢抬头看白凤轩。 这小娃娃也是有意思。 虽然父母亲都给他说清楚了,把他过继给了三叔白凤轩,以后管白凤轩叫爹,管沈怀景叫父亲。 但是,他只管沈怀景叫父亲,仍旧叫白凤轩三叔。 就好像,他是过继给了沈怀景,而不是给白凤轩。 “好啦,别吓着咱小承安。” 沈怀景抱了孩子起来,回头瞪了一眼白凤轩,“我先带承安下去玩,你也给自己找点事做。” 白凤轩拿眼睛一直剐白承安,那意思仿佛在说,你个小东西,什么时候来不好,非得这时候。不知道我正跟你父亲亲热吗,有你这么不懂事的儿子吗? 白承安下意识地抱紧了沈怀景的脖子,沈怀景不用回头看就知道,他家男人啊,肯定又吓孩子了。 他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背,“承安,不怕,有父亲呢!” “可是,三叔会......会杀人......” ‘杀人’这两个字说得很轻,但沈怀景也听得很清楚。 他这个二嫂啊,平时不知道给这么小的孩子都说了些什么。 算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时候。 “你三叔杀的都是坏人、恶人,是为了保护很多很多人,能让很多人在江城、开江还有卢城,平平安安地生活......” 第570章 父亲能让我现在舍不得一会儿吗?(完结篇) 自打白承安到了江城,白老二的媳妇也跟着到了江城。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就这么做了人家的儿子,当母亲的哪能放心。 怕儿子受欺负,怕儿子过得不好,而且孩子还那么小。 之前,白承安都在白二爷那边。 白太太挺怕白二爷和金寨主,自然不敢上门去看孩子。 如今孩子回了沈宅,她一开始是隔几天来一趟,后来便天天来。 沈怀景平日也忙,不可能真在家里带孩子。 家里有保姆,夏姨娘这个亲奶奶也帮着照顾孩子,他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这天回来,正好听到白太太在屋子里跟承安说,“我是你亲娘,这才多少日子,你就把亲娘给忘了。不许叫我二娘,以前怎么叫,现在还怎么叫。” 承安毕竟还小,他愣愣地看着白太太一会儿,才说:“可是,二伯说,我已经过继给了三叔。名字父亲也改了,以后就是父亲和三叔的儿子。不能再叫你母亲了,只能叫二娘。” “我说叫什么就叫什么。老娘十月怀胎生的你,现在倒好,才离开我几天,就跟我这样生分,他们是给你什么好处了?让你连亲娘都得忘。” 白承安被白太太这一吼,不太敢言语了。 两三岁的孩子,哪里懂那么多大人的事。 让他改口的是大人,让他给三叔当儿子的也是亲爹娘。 他本来也不想给三叔当儿子的,三叔实在太凶。 现在被亲娘这一骂,承安的眼睛就有些红了,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好像下一秒眼泪就得掉出来。 白太太见不得他这般,又骂道:“哭什么哭?多大了,就知道哭。他们抢了我的儿子,我还没哭呢......” 沈怀景到底是听不下去了,“二嫂,把孩子带走!” 白太太正在气头上,听到这话,回过头去有点惊恐,下意识地想解释,“弟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二嫂放心,二哥那边我自会去说,怪不到二嫂头上。” 沈怀景冷着一张脸。 若是从前,白太太会觉得沈怀景一个读书人,没什么了不得的。 但这一年白家军太多事了,白太太就算有些没亲见,也听说了不少。这是个狠人。 “弟妹,我只是有些舍不得孩子。他还小,就离开我......” 白太太低下头去,然后开始哭。 沈怀景叹了口气,“二嫂,我没有非要一个儿子的想法。凤轩跟我的意思一样,是二哥觉得凤轩无后,说了好几次要把承安过继给我们。既然二嫂舍不得,那就带回去。我呢,好歹还有小元这个外甥女,以后我跟凤轩老了,不愁没人养老。” 几句话,说得白太太不知如何是好。 沈怀景也没有想听她多说的意思,转身欲走,却被扑上了一双小手给抱住了腿,“父亲别生气,我愿意给父亲当儿子。” 听到这话,沈怀景垂眸打量着眼前的小不点。 “承安,你之前说,你三叔很凶,会杀人。但你可能不知道,我也很凶,我也杀过不少人。不是看着凶的人,才会杀人,像我这样经常笑着的人,杀起人来也不会手软。你不怕吗?” 白承安在听到沈怀景也会杀人的时候,确实小身板僵了一下,但并没有放开抱着对方腿的双手。 “你母亲舍不得你,跟着你母亲回去。放心,你父亲不会怪你的。”沈怀景像是在打消他的担心。 “弟妹,我错了。我没那个意思,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来看承安了,更不会让他叫我母亲。承安是你和三弟的孩子,过了名录,入了族谱,这是整个江城都知道的事。” 白太太有点夸张。 他们不过是过继一个孩子,还不至于要弄得整个江城都知道。 沈怀景没有搭理白太太,目光一直在白承安的脸上,他既没像平常一样微笑着看孩子,也没有露出很凶很生气的模样。 他的眼神淡然,就像是看一个只是相识,但没有什么干系的熟人而已。 “父亲,我怕!”好一会儿,白承安才说。 “既是怕......” “父亲,我还是愿意做你的儿子。” 沈怀景挑了一下眉。大概想着,把这小家伙送来之前,他家那个二哥怕是反反复复叮嘱了很多话。 “二伯说,三叔和父亲都是很厉害的,比二伯还厉害。我也想像三叔和父亲一样厉害。” 带着些奶音的孩子,说着太过成熟的话,弄得沈怀景有些心酸。 沈怀景伸手把孩子抱了起来,回头看白太太,“二嫂,明天就回开江吧,你来江城也有些日子了,怕二哥惦记。” 白太太只得点头。 “二嫂放心,承安既是我和凤轩的儿子,我便会尽我所能,让他成为更优秀的人。以后,二嫂若是想来看他,也不是不可,但请先跟我说一声。” 沈怀景抱了承安往外走,承安便把头靠在沈怀景的脖子上,直到看不到白太太,这才哭了。 “舍不得你母亲?”沈怀景问。 如果孩子实在不愿意,他不会强求的。 他太清楚,别人十月怀胎,又在母亲身边长到现在,他就这么抢去了,跟个土匪没什么区别。 “父亲能让我现在舍不得一会儿吗?” 沈怀景听到这话,可是真真心疼坏了。 “然后呢?”他问。 孩子的脸紧贴着他的脸,“一会儿就没那么舍不得了。我刚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晚上,沈怀景在临睡前把这件事跟白凤轩说了。 白凤轩可没他那么细腻的心思,只道:“把那小子扔回开江去,搞得好像我抢了她儿子一样,是她男人硬要塞我手里的,不就是惦记我死了之后,这些财产都给了大哥家的孩子吗。我二哥那点心思啊,真拿不上台面......” “你呀,别冤枉二哥。二哥从前或许是,但经过了这么多事,你还不知道二哥。不管他怎么嫌弃你,哪一回关键的时候,不是他站在你背后。二哥是怕你无后,百年之后,荒草一堆,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 沈怀景说到这里,就想起了自己父母的坟头。 他若是没有回来,清明、中元,大概也无人给父母烧纸吧。 “我们有小元,二哥就是心机深......”说着,白凤轩就上了嘴。 不管说什么,这个男人在临睡之前,总能把一切的行动转移到温柔缠绵的事上。 虽然不是夜夜都折腾,但总是要亲一阵的,今晚也不例外。 沈怀景这杯少年时浅尝辄止的美酒,哪怕是过了十年,依然能让他沉醉。 不,再过五十年,也是不会改变的,只会越来越溺在这杯美酒里。 当初,谁欠谁的债,其实并不重要。 欠债的人,还了债,而讨债的人,又欠了新的债。 让债,来得更猛烈些吧! (正文完结) 第571章 齐瑜篇上 两个月后,齐荣抱着奶乎乎的胖小子回了江城。 白凤轩指着齐荣的鼻子骂他没出息,说是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如何如何。 齐荣也觉得自己没能耐。 他其实是求过的。 求方瑜跟他回江城,求方瑜嫁给他,他也承诺了方瑜,这辈子一定对方瑜好,拿命对她好。 还让方瑜看在刚出生的孩子面上,给他一次机会。 但方瑜很平静,只是摸着孩子的小脸说,“你好好带他,以后有空,我会去看他的。” 他也求过图元良,甚至还去图老太太跟前跪着求过,最后图家人都帮着他劝方瑜,方瑜也没有松口。 方瑜说,孩子是齐家的种,让他把孩子带走。 至于他们之间,本来也不是因为喜欢或是婚姻这种理由开始的,不会因为一个意外出现的孩子,去改变这种关系。 哪怕齐荣说他喜欢方瑜,他这辈子爱惨了方瑜,方瑜也只是轻轻一笑,说了一声谢谢。 现在,就是他们最终的结局。 沈怀景让人找了个奶娘进沈宅,让齐荣带着孩子一并住在沈宅里,主要还是担心他一个大男人,真的照顾不好孩子,毕竟孩子还那么小。 家里有夏姨娘,时不时还能帮上忙,而且宅子里人多,也热闹,对于孩子来说,也是好事。 齐荣因为方瑜虽然消沉了几天,但每天回来看到孩子,心情又会变好。 有时候,大半夜,孩子闹着不睡,他也不会假奶娘的手,都是自己起来哄。 一抱一整夜,真真是个好父亲的模样。 在齐荣回江城后一个月,沈怀景收到了方瑜的一封信。只是,他没有让齐荣知道。 方瑜在信中说,她要离开省城了,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但到底去做什么,方瑜没有说,而沈怀景大概知道。 一年前离开省城的时候,他让士兵给城门口的方瑜送了一封信。信上只有一句话:你如果真的觉得对,山无遮,海无拦。 沈怀景到底是理解她的。 一个人,想为这破落的山河做些自己能做的事。 很虔诚,也很纯真。 你如何能去阻止一个纯真的人呢? 你又如何能去磨灭一个人的信仰呢? 所以,在一年前离开省城的时候,他把冯季同一并交给了方瑜。 只是后来,无人再见过冯季同。 孩子周岁的时候,方瑜让人送来了孩子的周岁礼,一个母亲的心啊,全都融进那些礼物里了。 齐荣以为周岁的时候,方瑜会来看孩子,但方瑜礼到了,人却未到。 送礼的人说,方瑜很忙,在外地。再问做什么,那人便不答了。 第二年,孩子两岁了,到处跑,也很顽皮,天天弄得跟泥猴一样。但方瑜依旧没有回来看孩子。 第三年,孩子三岁了,皮得经常挨打,但总不长记性。 “小叔,父亲又打我。小叔快救我呀!” 沈怀景想,大概方瑜小的时候也皮得这般,不然这怎么看也不像是齐荣小时候。 哪怕刚挨了打,正被齐荣四处追呢,这小子也一点没有反省的意思。 “小叔,父亲怎么那么凶,动不动就打人,一点也不讲理。” “你呀,欠打!”沈怀景捏他的小鼻子。 此时,齐荣追进了书房,手里还拿着根细小的黄荆棍,“齐瑜,你给我滚出来!” 齐瑜躲在沈怀景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来,一双聪明的眼睛还跟他老子挑衅呢,仿佛在说:你来打我呀,小叔在,看你敢不敢。 齐荣拿了棍子就进屋,却被沈怀景给拦着,“行啦,有话好好说,每回都这么打,哪有你这样当老子的。” “怀景,这小子越大越不听话,越大越......” “荣哥!”沈怀景夺过齐荣手里的黄荆棍,“好啦,我跟小瑜聊聊。” 齐荣狠狠瞪着这小子,心想也不知道随谁了,怎么就那么皮,那么气人。 他天天在军营里忙得脚不沾地,一回来,左右邻居都来告状,才不过三岁而已,怎么就这么气人呢。 若是方瑜在...... 那个狠心的女人,不要他也就罢了,连孩子也不要了。 除了每年孩子生日会寄礼物过来,却不曾来看过一眼。 当初,他怎么就信了她会来看孩子这种鬼话。 或许,她早已有了新欢,没准还嫁人了,哪里还会想着这个意外而来的孩子。 齐荣只得回了屋,自己又伤心一回。 他喝了点酒。 当了父亲后,他其实很少喝酒,但今天就是想喝。 齐瑜进屋时,他的余光扫了一眼,“在你小叔那里能躲一辈子吗?” 孩子走到齐荣跟前,跪了下来,“父亲,我错了。以后,我听父亲的话。” “你哪回不这样说,下回,你只会把老子气得更狠。你母亲是个心狠的,你也一样......” 齐荣说了半句,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怪孩子,他跟方瑜的事,跟孩子有什么关系呢。而且,他也不应该在孩子面前说方瑜的不是。至少,那个狠心的女人给他生了崽。 他搓了搓脸,站起身来,拉了孩子去洗澡。 晚上,父子俩睡在一处,齐瑜拉着他的衣襟,小声地问:“父亲,你睡着了吗?” 齐荣‘嗯’了一声。 “小叔说,我以后要再气你,他就把我送到省城舅舅那里去。我不想去舅舅那里,我想陪着父亲。” 说着,孩子往齐荣怀里靠了靠,齐荣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把孩子给揽在怀里,什么话都没说。 “小叔还说,母亲不是不要我了,只是母亲有自己想做的事。就像我想一直陪着父亲,不想去舅舅那里一样的。” “你母亲很好,她一直想着你。每年你生日,都给你送很多礼物。你要乖,以后要好好读书,像你母亲那样,出国留学,成为一个特别优秀的人。别像我这样,一个大老粗,除了拿枪,也不会别的......” “父亲很好,我喜欢父亲......” 父子俩这便是和解了。 第572章 齐瑜篇中 “方院长,刚刚前线送来一位危急的伤员,请你去做手术。” 从外面进来的护士,神色慌张,而拿着手术刀正忙的方瑜,头也没抬,只说了一句,“送到这里来的,危急的多了去,让他等着。” “可是......”护士欲言又止。 “他要等不及,那就去阎王爷那里报到。我这里,哪天不死点人。” 说着,方瑜侧了下头,额头上的汗水被旁边的护士给擦去。 进来汇报的护士却没有离去,还站在那里,似乎还有话说。 方瑜也没多问,快速地在手术台上进行缝合。 “方院长,刚刚送来的是白长官麾下15师的师长齐荣齐师长。” 护士急切的话,让方瑜拿夹子的手一顿,随即才问:“伤在哪里?” “弹片穿透了肺部,大出血......” 护士没有说完,就听方瑜道:“接下来的缝合你们来。” 她快速下了手术台,走出临时搭建的手术室时还不忘吩咐护士去准备新手术。 他们好几年不见了,她也以为这辈子大概也就不会再有见面的一天。 这个国家,已经全面战争。 日本人的炮火席卷了大半个河山,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在战火之中,也有很多人无家可归。 或许,哪天,她也就死在战地医院里了。 但她没有想到,会再见到齐荣。 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齐荣浑身都是血,人已经休克。 方瑜看到齐荣时,心跳得有点厉害。 她救过很多人,她也做过很多场生死线上的手术。 同样的,也有一些人死在了手术台上,或者是死在手术之后。 她不是神,并不是谁都能救。 但眼前这个人不行,他是齐荣,是她方瑜这辈子唯一深爱过的男人,唯一可以放弃很多很多的男人,也是她孩子的父亲。 “麻烦各位,轻一点,把齐师长送去手术室,我会亲自主刀。” 跟随而来的士兵,刚刚好像还跟医院的医护人员起了冲突,动了枪,但这会儿听了方瑜的话,立马缓和下神情来,“辛苦方院长,一定要救我们师长。” 齐荣的手术做了四五个小时。 真的是一场与死神作斗争的大手术。 方瑜做完手术下来,整个人都虚脱了。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合过眼了。战场上每天都有伤员送下来,作为战地医院的院长,不管是哪个部队送来的人,只要她还能救,她都不想让人死。 大家都说她的脾气不太好,跟个男人婆一样。 骂人的时候,犹为凶,哪怕是再大的官,到了她这里,只要不按她的意思来,那也是照骂不误。 但大家也都知道,她是真的很厉害。 别人不敢做的手术,她敢,别人救不下的人,他能救,而且速度快,做得也漂亮。 于是,能者多劳,她就劳得让自己快要撑不住。 “方院长,你睡一会吧,齐师长送去病房,有情况,我会来叫你的。你都好几天没有睡觉了。”有医生给她递了杯水。 方瑜摆摆手,不想说话。 如果是别人,她倒真的可以去睡一会。 毕竟,救不回来,她尽了力,那就是命。 但那是齐荣,救不回来,就意味着她的儿子没了父亲。 “我坐一儿就行。” 喝了两口水,说是坐一会儿,其实靠在那里,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已然这么困的人,偏偏还做了梦。 大概是脑子里还有惦记和放不下的人,所以身体再怎么疲惫,也拦不住她会梦到放不下的人。 送孩子走的时候,只有三个月。 她是个狠心的母亲,她知道。 她也不是个好女人,她更知道。 她常会在梦里见到孩子,一天天长高了,一天天长大了,那张小脸还真是越发像她。 她也会梦到齐荣。 梦到齐荣跪在她跟前,拉着她的手说会一辈子对她好,拿命对她好。 今天,她也梦到了齐荣,只是齐荣浑身是血,拉着她的手说:方瑜,你既然这么不想见我,如今如你的愿了。我要死了,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碍你的眼,让你觉得曾经跟过我这样的人,是屈辱...... 齐荣说完这话,突然就没动了。 她又是急救,又是大喊,忙了好半天,那个人就是没有一点气息,真的死了。 “你个混蛋,老子没让你死,你凭什么就敢死......齐荣,你混蛋......” 方瑜骂着,却被人给拍醒。 突然惊醒过来的人,自己吓了一跳不说,也把叫她的护士给吓了一跳。 “方院长......” “齐荣怎么了?”惊魂未定,她先想到的是齐荣。 但很快又想起来,她睡之前才给齐荣做过手术,还不知道如今人有没有醒过来。 “方院长,齐师长还没有醒。不过......刚听你一直在叫齐师长的名字,是不是做噩梦了?” 方瑜揉了的揉额角,胸口起伏得厉害。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到床上的,可能是同事见她睡着了,把她弄行军床上睡的。 站起身来时,还有点晕,幸好护士扶了她一把,“方院长,你也好久没吃东西了,我去让人弄点吃的给你送过来。” 方瑜是真饿惨了。 忙起来时候,哪里顾得上饿不饿,吃不吃饭,只想跟死神赛跑。 一碗热腾腾的面,慰藉了那早就唱了几出空城记的胃,似乎也让她多了些精气神。 吃面之前,她去看过齐荣的,齐荣就那样安静睡着,脸上的血污都已经清理干净了,看着倒不像之前的时候那么吓人。 手术的途中,齐荣的心跳停了两次,方瑜如今回想起来,拿筷子的手都还有点抖。 “方院长,白长官派的人到了,想见你。” 方瑜面也吃得差不多,抹了一下嘴,“让他进来吧。” 营帐的帘子被掀起来,方瑜把吃完的碗收拾到一边,侧目过去,正好看到进来的人,她怔了一下,“怀景?” 万万没有想到,来人竟是沈怀景。 她与沈怀景也好些年不见了。 “方院长,好久不见!” 方瑜赶紧上前,拉了沈怀景坐,手就没有松开。 “你怎么来战场了?这里多危险。你家白长官也是,他自己出来打仗就算了,怎么还敢带上你,我看他也是疯了。” 方瑜劈头盖脸地骂上了白凤轩。 第573章 齐瑜篇下 抗战爆发之后,远在腹地的白凤轩也带着白家军到了抗日战场。 他们接受南京的任命,有了统一的编号,外界称为白凤轩兵团。 方瑜是知道白凤轩兵团与她所在的中央军某部在附近合围日军的师团,打得相当激烈。每天都有很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伤员,前方面的战况也很不乐观。 中央军装备算是精良,是能打硬仗的,只不过,他们总想保存实力,更大的压力是在白凤轩兵团身上。 方瑜每天做手术都快做疯了,虽然没有关心过前方白凤轩兵团的战况,但偶尔也会听到几句。 她其实害怕听到消息,毕竟那不是不相干的人。 如今,连沈怀景都来了战场,这两人怕不是打着生在一起,死在一处的想法。 “我昨天到的这边,给凤轩送点补给和弹药过来。听说齐荣受了重伤,在这边,便着急赶过来。没想到,他们说的方院长是你。” 沈怀景淡淡笑着,就如同当年她第一次在法兰西的战场上看到他一般模样。 “齐荣已经做了手术,但具体的情况,还得等他醒了再看,现在不算脱离危险期。”方瑜如实道。 “你亲自主刀,我放心。” 方瑜低下头去。 她自己都不放心,沈怀景说放心,她觉得好讽刺。 “我刚才去看了他一眼,他还未醒。若是醒了,知道是你给他主刀,他会很高兴的。这些年,他一直很想你。你们的孩子,也很想你。” 沈怀景反握住她的手,“方瑜,你做得很好!” 方瑜苦笑了一声,“不好,一点都不好!” 她有什么好的。 不是个好爱人,也不是个好母亲,甚至也不是一个好朋友。 沈怀景从未怪过她。 但她在心里没有放过自己。 “你很好。凤轩跟我说了,你离开这些年,一直有送消息给他,这才让凤轩和白家军躲过了好几次明枪暗箭。就连这一次战役,你也让人送了合围主将的一些资料,才不至于让凤轩在对抗日本人的时候,还得小心自己人的掣肘。谢谢你,方瑜。” 他紧抓着方瑜的手。 过往太多事,说恨也好,说怨也好,到底也是理不清了。 其实,他也没有真正恨过方瑜。 或许就像白凤轩说的那样,各为其主。这个人不是方瑜,也会是别人。 如果是别人,可能没有方瑜做得好,但可能比方瑜做得更绝。 “我带了些药品过来。我想,你们医院应该也很缺药。战斗还在继续,可能凤轩的人还会有一部分伤员送到你这边来,到时候也辛苦方院长了。” 沈怀景一席话,弄得方瑜心中酸楚极了,她一把拉过沈怀景来,紧紧抱着对方的脖子。 沈怀景也由着她抱,片刻后,轻轻拍着她的背,“你也要注意安全,医院离战场不远,别只顾着救伤员,也要顾着自己的安危。齐瑜那孩子,还等着你回去看他呢。他很乖,也很聪明,长得也好看,像你。” 护士进来叫方瑜的时候,正好看他们抱着,一时间愣住。 “什么事?”方瑜立马放开了沈怀景,收拾好情绪。 “方院长,齐师长醒了。” 方瑜此刻也顾不上沈怀景,立马往外跑。 沈怀景在后面跟着,倒是护士小心问了一句,“沈先生跟方院长是?” “我是她弟弟。” 护士心想,应该是表弟,不然怎么不同姓。 而且她也刚知道,这位沈先生此行带了很多药品过来,当是很亲的人。 沈怀景想,早年的时候,方瑜就叫嚷着要当他的姐姐的,毕竟比他年长几岁,只是他不肯叫而已。 若是从齐荣那边论,他该是小叔子。 小叔子,也是弟弟。 所以,他觉得自己这个说法没错。 齐荣醒了,只是齐荣怎么也没想到,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方瑜。 他那朝思暮想的人,他孩子的母亲,他最爱的人。 “方......” “别说话,弹片伤了你的肺部,又经历了大出血,现在你很虚弱。不准说话,连呼吸也别急促,保持平稳,如果你不想死,如果你还想活着回去见你儿子。” 方瑜的嘴快得跟机关枪的子弹一样。 齐荣就那样看着她,一直看着,眼泪随之滑落。 方瑜拿了医用棉纱替他擦去泪水,“也别哭。既然落我手里,我不会让你死。” 她的声音很轻。 护士在旁边静静看着,大概也猜到他们是认识的。 “怀景来了,在外面。”方瑜又说。 齐荣的目光带着询问,方瑜才说,“他给你们送补给过来,听说你受了伤,很是担心。” 等在外面的沈怀景后来被请了进去,他与齐荣说了几句话,让齐荣好好养伤,不必担心战场上的事。 齐荣在战地医院住了大半个月,身体恢复也很快。 方瑜每天都会来看他,每天都会跟他说说话。 他也会跟方瑜说说孩子,说孩子的每一件小事,每一次顽皮。 方瑜当着他的面,倒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每次离开之后,方瑜都会抹一次眼泪。 “明天,我得走了!” 晚上,方瑜照例去看齐荣。 齐荣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哪怕方瑜还没有许他可以出院,但他也等不及了。 “活过来了,又想去战场上送死了?”方瑜没忍住,那扎心的话就此出口。 “我会很惜命的。至少,儿子还等着我回去。” “你也知道还有孩子等你......” 方瑜不知道在气什么,也不知道在恼什么。 齐荣是白家军的人,白凤轩都上战场了,齐荣怎么可能在江城带孩子。 “知道。所以,他们送我来医院的路上,我一直跟自己说,齐荣,你不能死。你若死了,儿子就得当孤儿了。没娘疼,也没爹爱的......” 方瑜知道这家伙拿孩子卖惨。 但是,她忍不住想,若是那天做手术的不是她,若是她没能把齐荣救过来,她的孩子就真的没爹了。 有她这个娘,也跟没有一样,那不是孤儿吗? 心里这一酸,眼睛也就忍不住湿润。 齐荣默默地看着她,过了这么些年,这个女人仍旧稳稳地占据着他的心。 其实,刚才他还有一句没有说。 他被送来的路上,还想着,就这么死了,太遗憾了,都没能在死前看一眼那个疯婆娘。 “谢谢方院长救了我的命。我会好好活着的,为了儿子。当然,如果儿子他娘愿意让我惦记着,我更舍不得死了。他是我齐荣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方瑜听不下去了。 从前的齐荣是不说这些的,哪怕是当初求她的时候,也就那么两句直白的话。 现在倒是知道暗示和迂回了,反倒搅动得她心里七上八下。 齐荣若是真死了,哪只是孩子没了父亲,她......她也没了男人。 她不等齐荣再说什么,突然搂住了齐荣的脖子,送上自己的热吻。 所有的言语从她口中出来,大概都会苍白无力。 她,只想亲吻这个狗男人。 第574章 王爷篇 抗战之前,金寨主和白二爷就带着小元去了美国。 因为金寨主觉得,国内的大战早晚都会来临,而他这把年纪,已然不能为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做些什么了。 带着小元去美国,既有让小元避开战争,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生活和学习,当然也是给沈怀景和白凤轩留个后路。 如果国内的情况实在太糟糕,白家军也消耗在内战外战里,至少他们还有一个去处。 早一些去国外打好基础,总是没错的。 金寨主是个未雨绸缪的人,大概是小的时候历经了太多的起落和磨难,他从来不存在什么侥幸的心思,总是做最坏的打算。 当然,更主要的是,他想让小元接受更好的教育。 抗战爆发之后,国内的战况越发惨烈,日军不断前进,而国军则节节败退,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山河已失了不少。金寨主虽是身在异国,每天都在关注着国内的新闻。 大清亡了没什么。 是民国还是帝国,他早就看开了。 但这片他生长的土地,不能成为日寇的天下。 这个,是他不能接受的。 他虽然已经无力再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但即使身在异国,他也依旧不想做个亡国奴。 “王爷,许行长来了。” 纽约郊外的别墅里,金寨主的头发都白了大半了。他的年纪其实不算老,也不过五十多岁。 最近,他都睡得不太好,总是梦到故去的人和事。 “嗯,我这就下去。” 金寨主在椅子上打盹,夜里睡不好,白天就总是犯困。 下楼见到许博雅,脸上才多了些温和的笑容。 许博雅与他说了一下目前国内的情况,打成一锅粥了,情况实在是糟糕得很。 “我来之前,刚刚收到怀景的电报。他说,白长官阻击日军的一个师团,也才刚刚撤下来,如今正在休整中。部队伤亡惨重,战事堪优。大概休整几天,又得奔赴新的战场。怀景也是四处奔波,白长官在前方作战,他得保证后勤。南京那边,一纸令书,也就给了个空头,一分钱不给,一发子弹没有,也是幸好这些年怀景有所经营,不然......” 许博雅没有说下去。 二人正聊着,家里的下人突然跑进来,急切地道:“王爷,不好了。刚刚听说,南京失守了。” 白二爷立马打开了收音机。 收音机里正在播报国内的新闻,南京失守,国府已向西迁。 一国之都城失去,真是国将不国。 金寨主突然一口血喷出,吓得白二爷立马让人叫医生来。 金寨主因为听闻这个消息,在床上躺上了好几天,又是打针,又是吃药,白二爷更是日夜伺候,一刻也不敢离开他的身边。 异国他乡的冬天很冷,金寨主因着南京失守的消息,气血攻心,又加上旧疾沉疴,虽是用了些药,但效果不佳。 去年春天的时候,江太医也安祥地离开了人世间。 临终之前,让儿子执笔,江太医口述,给金寨主写了封信。大意是说,君臣这么多年,他已无力再为王爷做些什么。只求王爷多保重身体,健健康康,余生无忧。 金寨主收到信的时候,还哭了一场。 “二爷,我刚才梦见江老头了。”金寨主睡了一会儿,连一个小时都不到,但又做梦了。 醒来见白二爷守在身边,一直拉着他的手,又觉得无比安慰。 “王爷是觉得最终没能去送一送江太医,心里惦记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白二爷宽慰着。 金寨主摇了摇头,想要坐起身来,白二爷立马拿了靠枕放到背后。 “二爷,”金寨主赶紧拉过他的手来,“别怕,我不会那么快死的。我的二爷,我怎么能扔下就走了。” 他也宽慰着白二爷。 白二爷的眼睛立马就红了,“王爷别说这些,咱们得长长久久,牙都掉光了,说话漏风都得在一起的。” 金寨主笑了。 他伸手摸了摸白二爷的脸,眼里尽是温柔。 “当年,在王府里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还那么小,战战兢兢的,也不敢抬头看我。问你几岁了,你也好半天才敢答应。那时候我想,就你这样的,在这吃人的王府里,不知道哪天就死在犄角旮旯里了。后来,我有几次都看到府里的下人欺负你。大冬天的,你的双手都冻红了,还在冰冷的水里洗衣服。那时候,你才多大呀,那个小小的背影......” “王爷,我后来不是有了你吗?”白二爷不愿意他提这个,立马打断了。 “我对你也不好!” “哪有。王爷对我最好,教我识字,也教我很多道理,还带着我出国留洋。我这辈子没看过的世景,也都看过了。若是没有王爷,我大概也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白二爷不是个怀旧的人。 与其说不是个怀旧的人,他只是不想把自己困在过往那些痛苦里。 画地为牢,就算现在日子好了,还是会作茧自缚。 他一直跟自己说,白老二,你的命真好。这一生能遇到王爷这样的人,大概之前受的那苦,就是为了遇见这么疼爱自己的人。无论如何都要想好的,那样你们就能越来越好。 说实在的,他们也确实过了些舒坦日子。 大清没了,王爷的荣华富贵没了,但王爷这个人还在,而且王爷会经营谋划,日子一直过得富贵,真没有什么不好的。 “我大概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对你动了心思。或许是有一回你为了护着我,被他们扔到冰冷的池子里。我把快死的你捞起来,衣服都给你扒光了,露出了那白嫩嫩的身子。我记得,那时候,我都呆住了。你怎么那么漂亮......” “王爷!”白二爷如今也是奔五的人,再听王爷说这些,脸上也觉得臊得慌。 “我那时候才多大呀,九岁还是十岁。跟小鸡一样的身子骨,也不知道漂亮在哪里。我看呀,王爷那时候是想娶妻了,所以看一个阉人......” 白二爷的嘴被金寨主给捂住了,“二爷,不许说这个。你不是,你就是我的二爷,我最好的二爷。这么些年,都是你陪着我走过的。那年我喝多了酒,强要了你。你吓得逃离了王府,我当时就觉得,要是你不见了,我大概也活不成了。他们让我承袭了郡王爵位,但有什么用。大清都亡了,所谓的郡王就像一个笑话一样。若是没有把你找回来,我......” “嗯。王爷后来把我找回来了,当时又是哄又是吓的,我才多大年纪呀,也不经吓......”白二爷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他那时候心里是不愿意的。 他愿意陪着主子,但不是那样陪着。 一个阉人已经很下贱了,他不想还被主子当个玩艺。 如果只是阉人,他就只是最忠诚的仆人,可以一辈子陪着他的王爷。 但一个玩艺是什么? 那是主子哪天玩腻了,就能扔了的小东西。 他不愿意做那样小东西。 “二爷,我的错,我对二爷不好!”金寨主赶紧道。 “王爷,我没有埋怨你。其实,那时候,我也没有想明白对王爷是什么样的心情。王爷待我好,我也想一辈子陪着王爷,但不愿意做个王爷随时可以扔掉的小玩艺。我想,那时候我其实已经很爱很爱王爷,不愿意跟王爷分开......” 忆起往事,总会伤怀。 白二爷说到这个,眼睛便湿润了。 “二爷,别哭。是我不好,不该提这些旧事,让二爷伤心的。” 白二爷扑到金寨主怀里,把头靠在他的胸心,静静听着对方的心跳。 金寨主轻轻拍着他的背,“二爷,这一生有了你,我才觉得没白来这人间一趟。” “王爷,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说吓我的话,也不许做吓我的事。当初,你让我上了你这条船,你就不能中途让我下船。病了,咱们就看医生,好好养着。国家有再大的事,也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咱们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不能急,更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若是王爷不听话,等王爷真有那一天,我就找个美国佬去,然后带着美国佬到王爷......” 坟头这个词他是说不出口的。 其实,今天这些话,已经算是大不敬了。 他就是怕王爷不顾着身子。 他几岁开始,就跟着王爷,几十年过去了。他的人生里,如果没有了王爷,他不知道该怎么活着。 他不过是当年成郡王府里的一个小太监,他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心里也没有什么苍生、黎民、家国天下,他心里有的,除了现在抱着的这个男人,就是如今还在抗日战场的侄子和那个自己带大的小元。 或许他是薄凉了些,但这三个人给了他此生最多的温情。 亲情,爱情,天伦之乐,他这样一个不完整的人,最终也都享受到了。 他无怨。 他想和他爱着的这个男人,一起走到人生的尽头,而不是有一个人提前会放手。 他不许。 几天之后,《纽约时报》在头版刊登了南京大屠杀的消息。 白二爷不敢把报纸拿给金寨主看,怕他看了更为伤心,吩咐家里的下人不许在金寨主面前提这件事。 “二爷爷,我想......”吃晚饭的时候,已经出落成大姑娘的小元欲言又止。 “如果是想去其他地方上大学,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我跟王爷把家搬过去就是,不必担心这个。” 小元快考大学了。 当初出来时,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小女孩,如今倒是长大了。 小元很聪明,长得也漂亮,眉眼之间,倒是有几分沈怀景的模样。 孩子读书一直很刻苦,再加上白二爷和金寨主对她要求严格,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二爷爷,我不想在这边上学了。”她的声音不大。 金寨主因为病还没有好,沈怀景在吃晚饭前先伺候了金寨主用餐,自己等着放学回来的小元吃饭。 所以,这会儿饭桌上只有他们祖孙二人。 “不想在这边上学?”白二爷的目光扫过小元,“你想去哪里上学?” “我......我想回去,回去帮舅舅和舅父!” 小元到底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你舅舅和舅父不差你这么个丫头帮忙。你好好读书,那就是帮你舅舅和舅父了。” 小元知道白二爷可能不会答应,但她还是想争取。 她放下了碗筷,“二爷爷,我的几个同学都随父母回国了,他们说,要为国家做些事。我也想为国家做些事,哪怕我的力量微不足道。但......” “别但了,我说不行。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 白二爷平常最是温柔,待她更是温柔至极,像奶奶更像母亲,但小元也知道,如果白二爷说不行,那就没什么可商量的。 就算她去求金寨主,金寨主也只会说,听你二爷爷的,他当家。 小元垂下头去,不再争辩,也不再拿起碗筷。 这丫头,骨子里有股子倔强。不是个好争辩的丫头,但她很少开口要求什么,若是开了口,要打消她的念头,那也并不容易。 白二爷这才放下碗筷来,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想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我不反对。但现在正是你读书学习的时候,而不是把自己年轻的生命扔在惨烈的战场上。” “我不怕死!”小元说。 “但我怕你死。你舅舅、舅父怕你死,王爷也怕你死。你是沈家唯一的血脉,当初你舅舅同意我们把你带出来,也是想着这边的环境会更好一些,就算有大仗,以这个国家的强大,本土应该都不会有战争。让能好好读书,好好成长。 每回你舅舅来信,都说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母亲,没能好好照顾你。但又庆幸,你早早跟我们出来,没有经受那些战乱之苦。小元,你比绝大多数人都幸运。 你知道与你同龄的那些人,他们的命运是什么吗? 如果上了战场,可能都为没这个国家开过几枪,就死在日本人的炮火里。那些被日军占领的城市里,多少如你一般的年轻人,死在了他们的屠刀和炮火之下。 南京失守,日本人屠杀了三十万民众,这里边,多少如你一般的年轻人,甚至比你更年轻的孩子也不在少数。他们都想活着,便没人给他们机会。你就珍惜当下的安稳吧,好好读书,以后有机会为国家尽自己的力。” “三十万人?怎么回事?” 金寨主的话突然响起来,白二爷顿时慌了,立马起了身,“怎么出来了?” “二爷,你赶紧说,南京三十万人怎么回事?” 白二爷知道已经瞒不住了,只得让人去拿了报纸来,又让小元去给金寨主拿药服下。 看完了报纸,金寨主连骂了好些脏话。 但骂有什么用呢,那三十万人早已成了亡魂,而且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成为亡魂。 “这个国家,没救了。”金寨主骂到最后有一丝丝的绝望。 “金爷爷,这个国家不会没救的。还有舅舅和舅父那样的人,还有千千万万想救这个国家的人。我相信,战争总会结束,而我们总有一天会把侵略者赶出国土。” 小元的话让白二爷与金寨主微微一怔,白二爷伸手示意小元过去,然后拉住了她的手,“小元,你说得对,战争总会结束,我们也一定会把侵略者赶出国土。所以,小元更应该好好读书,将来,这满目疮痍的国家,还要你这样的年轻人用所学的知识去重建。” “二爷爷,我明白了。我会好好读书,不会再闹着回国。等有一天,这个国家真正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带着所学知识,为这个国家尽自己的一份力。” 第575章 谢小楼篇上 广州市区的一栋西式洋楼里,今晚有一个慈善酒会。 天色垂暮,楼前陆续有车到来。 男人们穿着讲究,不管是西服还是长衫马褂,能受邀前来参加酒会的人,都是有钱人。 男人们身边大都挎着打扮得十分明艳的女人。女人也不管年纪几何,更不管身材肥瘦,个个都十分用心,珠光宝气,更是凭添了这些女人的贵气。 站在门口迎候的是一身白底青花长衫,英气逼人的谢小楼。 如今的谢小楼,早不是二十出头的漂亮戏子。 历经了风云变幻,人间沧桑,如今三十出头的谢小楼,那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微笑着相迎宾客,周到又温柔。 “谢先生,你的新电影什么时候上映啊?我跟姐妹们都盼着呢,看了谢先生的电影,再看别人演的,哪儿哪儿都觉得不好。还是谢先生的演技最好,演什么都好看。” 一身珠光宝气的女人,虽然身子颇为丰盈,但长相并不难看,反倒是那丰盈的身子,更添几分富贵。 “陈太太谬赞了。新电影正在制作中,最迟下个月就会上映。等上映的时候,我会亲自送票到陈公馆,请陈先生、陈太太观影。” “那感情好。”陈太太笑着,“那咱们一会儿里边再聊。” 陆续有客人来,陈太太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着陈先生往里走的时候,谢小楼隐约还能听到陈先生说,“他不是喜欢男人嘛,都不知道你们这些女人这般追捧他做甚?” “喜欢男人怎么了?谢先生喜欢男人,你不是才更放心。他若是喜欢女人,你这醋缸子不早给打翻了。我呀,就是看谢先生欢喜。” 谢小楼自从那年出演了邵华导的第一部电影《江城往事》,便不再是梨园行里的花旦谢老板。从此,踏入了电影人的行业。 那年,他随邵华一起去的上海。 邵华是去上海制作影片,而谢小楼当时纯属好奇。反正在江城也无事,而他在出演了一次电影之后,对电影也颇为有兴趣,便想跟着去看看,电影到底是怎么制作的。 《江城往事》里,谢小楼出演家族败落的一个落魄少爷,戏份不多。但胜在他长相漂亮,那张脸出现在电影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影片在上海上映之后,就有上海的电影公司找他拍电影,而且直接就是男主角。 邵华当时吓傻了。 他把谢小楼带出来的时候,沈怀景可是交代过的,好好把人带去,自然也得好好把人带回来。 结果,谢小楼直接就出演了人家的电影,人是回不去了。 为了这个,邵华当年回江城的时候,一路上心都是颤的。 好在是,沈怀景也没有太怪他,毕竟这件事是谢小楼自己的意愿。而且,在邵华回江城的路上,谢小楼就给沈怀景和萧恒发了电报,说自己要留在上海拍电影。 谢小楼在上海的第一部电影,演的是一个戏子与军阀的爱情故事。 男人与男人的情感纠葛,这很大胆。 谢小楼看了剧本,觉得故事很好,而且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此生再不唱戏了,那么这部电影算是告别和纪念。 当然,这部电影也是他人生的新开始。 电影上映之后,让谢小楼在上海一炮而红。 题材大胆又禁忌,哪怕当时的上海滩接受度已经很高,但很多人对于男人跟男人这种事拿到电影上来,在上映之后,依旧有很多人口诛笔伐。 但黑红,也是红。 故事很好,剧本很好,谢小楼的演技也很好。特别是他在电影中的花旦扮相,让无数的男人女人着迷。一个男人可以在扮上戏服之后如此漂亮,换下戏服之后,又能这般英俊迷人。哪怕有很多人骂,但并不影响谢小楼凭此角一举打开自己在上海的市场。 人红了之后,他便接连出演了几部电影,也曾有小报记者扒出他早年与白家军少帅白凤轩有过一段,但很快新闻被人压下,再之后,便无人再提及。 慈善酒会开场,谢小楼站到麦克风前讲了几句。 今晚是为抗战捐款的慈善酒会,由谢小楼发起,电影界的一众明星和导演也都有参与。 所以,今晚来的商贾名流不少,男女明星也很多,再加上那些追捧明星的富太太,整个慈善酒会那叫一个星光熠熠。 捐款不少,但于整个抗日战场来说,这点钱,也是杯水车薪。只是,有总比没有好。 谢小楼送走了最后一位宾客,已然十分疲惫。 夜风吹拂着他的眉眼,倦意袭来,哪怕再说一句话,他都不想。 有人拍了他的肩,回过头去,笑意盈盈的脸立马就开启了工作模式。 “你还没走?”看到是邵华,谢小楼便松弛下来。 “马上走。你家萧老板回来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萧恒回来了?”谢小楼意外道。 “嗯。我们同一班飞机。我让他一起过来,他说你今晚肯定很忙,就不过来了,回家去等你。” 邵华的话音刚落,谢小楼的车也就过来,他连跟邵华再见都懒得说一声,便钻进了车里。 车子消失在夜色之中,邵华吐了口气,“你们这些男人,都一个样。” 萧恒这些年一直在为生意忙碌,很难在一个地方待很久。谢小楼之前大部分时间在上海演戏,后来日军攻打上海,他就到了广州。 萧恒在这边买了宅子,只是很少能住在这边,大都是谢小楼一个人住。 那年从香港回去之后,萧恒便与自己的太太离了婚,就此也分了家产。 该给太太和孩子的,他一分不少。几房妾室,也都给了文书,进行了妥善的安置。 谁又能想到呢,四道口的钱罐子,会因为一个男人让萧家维持了几百年的和谐局面打破。从此,四道口还有萧家,但已经不是从前的萧家。 谢小楼刚在楼前下了车,见二楼书房的灯还亮着,便一路跑着上了楼。 人前的优雅,全然不顾了。 推开书房的门,萧恒坐在台灯下,微微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谢小楼便扑了过去,萧恒揽着他的屁股,把人抱到腿上坐好。 还未开口,谢小楼便急急地亲了下来,所有的相思都在这个长长久久的热吻里。 第576章 谢小楼篇下 他们也大半年没见了。 这一刻能这样紧紧拥着彼此,哪怕之前已经热烈地缠绵之后,好像都还觉得不够。 “你今晚有些不一样。”萧恒的手指轻轻地他脸上摩擦,有意无意地滑到耳垂处,便逗弄着那软软的耳垂。 “很想你!” 萧恒便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上回你来信说,入夏之前能来一趟广州,可如今都是秋天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说话不算话。” 面对谢小楼的埋怨,萧恒心里既有歉疚,又觉得十分甜蜜温暖。 这么些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当初,他是一眼看上了谢小楼那张脸,那么漂亮的人,他就是想得到。 但后来,他知道,这个长相漂亮的人,并不只是那张脸漂亮,心也很漂亮。 那年他从香港脱险回江城,沈怀景问他如今看谢小楼如何。 他其实说得还不全。 谢小楼从前不只没有机会,谢小楼是有无限可能的。 “看来,我家谢先生是真的很想我。”萧恒低头亲了一口,谢小楼便抱着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夜已深沉,只是躺在床上的两个人似乎都不想睡觉。 他们相聚的时间太短了,实在不想拿来睡觉给耽误了。 “沈大哥好吗?”谢小楼靠在萧恒怀里。 “还好。我们在省城匆匆见过一面,他打包了不少物资准备运去前线。前线的战况不好,凤轩兵团的人员耗损也很严重,图司令还派了一个团随物资一起去前线。除了负责物资的安全,也是为了给凤轩添点人。不过,这一个团,去了又有几个人能活着回来,就实在不好说了。” 说起战事,两个人的心都沉甸甸的。 “沈大哥也要去前线吗?” “这一次,他不去。我们一起离开的省城,他去了上海,说是那边有些生意上的事,要去处理一下。” “上海?上海现在的情况很糟糕,他此时去上海,也是一点都不顾着自己的安危。不行,我得去打个电话。” 谢小楼说着就要起身,却被萧恒给拽回了床上。 “宝贝,放心吧。你那个沈大哥呀,心眼多了去。他既然敢去上海,除了有必须去的理由,那一定是早有安排。他要真想让你帮忙,会像上次一样,提前联系你的。” 谢小楼想想也是。 “说到上回......宝贝,你知道上回他让你送出去的人是什么人吗?” 谢小楼摇摇头,“沈大哥让我别问,我也就不问。不过,我大概有些猜测。” “说说。” “应该是延安那边的人。我不知道沈大哥是不是那边的人,但至少跟那边的人是朋友,也帮着他们做了一些事。 白家商会虽然做的是买卖,但沈大哥也用白家商会收集各地的情报,还兼具着谍报组织的功能。当年从省城撤回来的揽月阁那批人,之后都入了白家商会,分散在全国各地。 当初,我在上海有麻烦的时候,白家商会也用他们的关系帮过我的忙。只是,他此次去上海,若是真为生意上的事,也就罢了。但若是为......那就太危险了。” “你这个沈大哥呀,就是个爱折腾的人。不把自己放在钢丝上走几回,他就好像日子过不下去一般。由他去吧,他为那边做一些事,也没有坏处。可能冒了些险,但没准儿也给白凤轩多了一个选择。” “你是说......但现在,双方的实力差那么多,而且国家危难,日本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出去......” 萧恒当然知道。 如今国人是看不到希望的,日本人已经占领了半壁河山,持续的战争让这个国家支离破碎。 但是,沈怀景好像满怀希望。 离开省城前,他们俩一起吃了顿饭,也聊到半夜才各自睡去。 沈怀景说,战争总会结束的,虽然不知道在猴年马月。但有一些准备,是可以提早做的,就像当年在江城一样。 萧恒回广州的路上,一直在想沈怀景这话,如今延安那边的实力看着确实不足以跟重庆叫板,更何况还是在一致抗日的大局面之下。 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这一点,对于任何一个当政者来说,都是一样的。 所以,如果有一天对外的战争结束,那就是对内的博弈。 他不敢说谁能赢,但在别人危难之时伸出的援手,从大的层面上来说,这是为了整个国家,从自身的层面上说,那是交一个朋友。 如果朋友后来发达了,他相信,朋友不会忘了雪中送炭的人。 如果朋友后来陨落了,他也不会被人诟病,毕竟现在是全国抗战。 “好啦,别想了,睡吧,不早了。” 萧恒摸了摸他的头,把人揽在怀里。 谢小楼这会儿还真睡不着。自打他开始在上海演电影之后,就没有回过几次江城。 沈怀景有时候去上海出差,倒也去看看他。 白凤轩带兵上了抗日战场之后,他就没有再见过沈怀景了。 他们虽然偶有书信往来,但信中能写的东西着实有限。两年前他回江城住了几天,沈怀景正好没在江城,跟着白凤轩去了战场。他想等沈怀景回来见一面再走,但也没能等到。 他一直觉得,沈怀景是个特别好的人。 也不怪白凤轩惦记了那么多年。 哪怕是现在,他也常想念沈怀景。 他在上海的第一部电影上映之后,沈怀景给他写了一封信。 信中有这样一句话:小楼,做你想做的事,海阔天空,任君遨游。 当时,他看了信后特别感动。 其实,他当时的想法并不是一定要做一个电影演员。在演完了上海的第一部电影之后,他想过回江城,或者是跟着萧恒四处做生意。 毕竟,那个男人为了他连家都给放弃了,他不能辜负了萧恒。 萧恒能同意他演一部电影,就很好了。 但萧恒却跟他说,如果想演电影,那就继续演,在上海还是在江城,都没有关系。反正,他想他了,不管离得多远,都会去见他。 他问萧恒,你不想让我回江城好好待着,等你回家吗? 萧恒说,我从前想把你当成一只金丝雀养在笼子里,但怀景让我知道,你不是。你可以有很多可能,我不能那么自私。我爱你,就想成全你。 谢小楼很庆幸,在自己的人生里会遇见白凤轩,那个人救他于水火。他也很庆幸,遇见了沈怀景,这个人待他亲人。他更庆幸,自己遇见了萧恒,因为这个人爱他。 他下意识往萧恒怀里钻了钻,任由夜色弥漫。 第577章 曹金花篇 罗天逸本是想跟着白凤轩去前线的,但曹大当家不肯。 曹当家正怀着三胎,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产了,她想罗天逸守在她身边,所以死活也不让罗天逸去。 如果罗天逸要去,她就诅咒自己难产而死。 得说,要狠还是曹大当家狠。 罗天逸是真怕她出点什么事,最终也就妥协了。 白凤轩其实也不想他去前线,毕竟后方总还要人的。前方战场打得惨烈,后方就得要有人不断进行补充,这些事,总是要人做的。 更何况,罗天逸掌控着水上交通,是可以做很多事的。抗日的战场,不一定就非得在前线,后方也大有作为。 曹大当家第三胎添了个儿子,总算让她松了一口气。 其实,罗天逸一直觉得,像曹金花这样的女人,能给他生一个孩子崽子,怕是都算难得了。哪知道,前面两个女儿出生之后,曹金花也一直在努力。 曹金花说,不能让罗家断了香火。 其实,罗家的香火旺了去。整个罗氏家族,不会因为罗天逸没了儿子,罗家就断了根。 这是曹金花的倔强。 那么不顾世俗的一个女人,在生儿子这件事上异常的倔强。 第三胎终于如愿,其实真正松一口气的不是曹金花,是罗天逸。 沈怀景得了喜讯,专程去了一趟千波寨。曹金花自然乐得不行,抱着儿子一个劲地跟沈怀景炫耀,“看看,我儿子是不是特别好看,跟他老子一样好看。” “他老子哪有他母亲好看。”沈怀景打趣。 “我说弟弟,你就别笑话姐姐了。你看看我,如今人老珠黄,我要不拼一把,给咱们家小逸逸添个儿子,我都怕过两年生不出来了。” “嗯,我看不会。就金姐这身体,再生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 刚刚进屋的罗天逸听闻这话,吓得腿软。 十个八个? 你这么鼓励她,她会当真的。 你别这么害我呀。 你知道为了生这个儿子,她天天晚上都没让我歇着。 吃不消啊! “小逸逸,听到没。怀景说我还能生十个八个。” 看吧,曹金花又开始嘚瑟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还是沈怀景,他的话,你也敢信。” 罗天逸依旧是这个德性,说沈怀景反正就没有一句好话。 沈怀景也习惯好,他要真不这么说了,反倒不对劲。 曹金花张罗了宴席接待沈怀景,只是这好酒好菜,少了白凤轩,沈怀景难免伤感。 “白长官那边,如果情况不太好,就撤回来吧。江城还在,开江也在,不愁没有退路。他为这个国家已经拼过命了,没必要非得拼得人都没了。 日本人,哪是那么容易打败的。你看国军,节节败退,一个整编师,一弹未发,直接就逃了。那么好的装备给他们,真是喂了狗了。 川军出川抗日,多雄壮,但死得也惨烈,也最为不值得。国府那帮狗娘养的,到了重庆之后,一样醉生梦死。 把都城都给丢了,几十万老百姓就那么死在敌人的屠刀下,为这样的政府不值得。还不如像我们这般,做了匪来得痛快。” 曹金花说的倒是实话,但如果白凤轩真能做到,当初大概也就不会去前线了。 “凤轩心中是装着家国天下的。如果没有外敌入侵,他可以用手中的兵马与各方势力一较高下,保一方太平,保人民安居乐业。 但外敌入侵,他便只有一个念头,把入侵者都赶出去。不是为了什么个人的功勋权势,而是单纯地受不得自己的国土被入侵者践踏。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兵,他也不惧一死,可以冲杀在最前面。他如今是兵团之帅,更会尽自己所能,杀更多的侵略者。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这就是白凤轩。” 罗天逸到底是最了解白凤轩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愿意陪着白凤轩去那可能回不来的战场。 只是身边的牵挂太多之后,困住自己的手脚也就多了。 没能跟着白凤轩出征,他很遗憾,一直都很遗憾。 沈怀景只在千波寨停留了一天,又赶着去前线了。 曹金花和罗天逸在码头送别他,看着船远远离去,二人几乎同时叹了口气。 “就这么在前线来回穿梭,白长官也真舍得。”曹金花说。 “凤轩自然是舍不得的。但那位,又怎么会是个听话的。虽然这些年,我对他没一句好话,那是我的不好。他其实,真的挺好。这些年,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凤轩。没有谁比他对凤轩更......” 罗天逸一时间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因为他觉得,一个‘好’字不够,远远不够。 第578章 白沈篇(番外最后一篇) “凤轩,好了没有。小元该到了。” 沈怀景坐在院子里的轮椅上,一个劲地催促着屋里的白凤轩。 抗战结束那年春天,他在给抗日队伍运送物资的途中,遇到小股日军的侵袭,双腿被炸受伤,从此再也站不起来。 如今好几年过去了。 他已经习惯了轮椅上的生活。 沈怀景今天穿了件新长衫,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让他看起来书卷气十足,像个教书先生。 “来了,来了!” 白凤轩一边应着,一边从屋里出来。 同色系的长衫穿在白凤轩身上,似乎就少了些狂野,前襟处还别了个怀表,那是那一年生日前沈怀景送他的。 “你这年纪越大,越发磨蹭了。”沈怀景不由得抱怨。 “是,是,是,媳妇教训得是。我这不得好好收拾一番,咱们小景今天这么利索,我也不能给小景丢了脸去。” 说着,他推了轮椅出门。 解放了。 江城大街小巷都挂着红旗。 广播里还在播放着新中国即将成立的好消息。 到处都是祥和,到处都是喜气洋洋。 江城还是当年的江城,人来人往的临江门码头上,似乎比从前更加热闹。 做生意的小商贩,南来北往的旅客,他们不断在演绎着江城的昨天、今天,甚至是明天。 沈怀景似乎有点紧张,多少年没有见过小元了。每次都从白二爷寄来的照片上看到小姑娘的变化和成长,他是既心慰又觉得亏欠。 这些年,一直是白二爷和金寨主照顾小元,衣食住行,学习,都是那二位在操心。 他这个舅舅,反倒是什么都没有做。 也不知道姐姐在泉下有知,会不会怪他。 “凤轩,你看我衣服有没有皱?”沈怀景问道。 “没有,没有。咱们小景别慌,见自己外甥女,慌什么。那丫头不管喝了多少年洋墨水,那也是咱们家的人。” “说是这么说,但我这心里......” 沈怀景心里七上八下的,船已经靠岸了。 在码头上等着接亲友的也不只是他们,不少人开始往下面走,但沈怀景坐着轮椅,倒是没有那么方便。 白凤轩想抱他下去,但沈怀景不让,说就在这里等着便是。 二人的目光都盯着从船上下来的人,生怕看漏掉了。 直到一个身影跳入他们的眼帘,沈怀景有些激动道:“凤轩,那个,那个黄色裙子的是不是小元?” 白凤轩也看到了小元。 一身黄色长裙,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又漂亮,又有气质。 “之前二叔的信里说,那丫头个头比较高,我还想说,总不能有我高吧。如今这么看着,怕是跟我也差不多了。” “她穿着高跟鞋呢,脱了鞋肯定没有咱们小景高。”白凤轩是哪里都不让媳妇吃亏的。 “小元长大了,要是姐姐在,看到如今的小元得多高兴啊......” 沈怀景的眼眶湿润了。 “我的小景,可不能哭,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你若哭了,让孩子怎么办?” 沈怀景听闻这话,立马深呼吸了一口气。 二人说话的功夫,黄裙子就到了跟前。 “舅舅,舅父!” 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就站在面前,那么漂亮,那么有气质,沈怀景看着,听着,到底还是没忍住,眼泪滚落下来。 “舅舅,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小元哪里见得沈怀景哭,赶紧蹲下身来,拉住他的手,“舅舅,小元很想你,特别特别想你。” 沈怀景反拉住孩子的手,小元便扑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好啦,咱们先回去再说,这里人多,也不是说话的地方。”白凤轩在旁边提醒。 小元这才站直了身子,目光在沈怀景和白凤轩脸上一一扫过,“舅舅,舅父,这位是孙先生。此次我能安全回国,全靠这位孙先生一路保护。” 白凤轩和沈怀景这才把目光投递到一直站在旁边,双手都提着箱子的年轻男子身上。 白凤轩昨天接到电话,说小元今天回江城。 在这之前,他们并不知道小元已经回国。 此时二人的目光打量着这位孙先生,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元回国还要人保护。 只是现在这里确实也不方便说这些,所以沈怀景和白凤轩只朝那人点点头,便说先回家。 回家的路上,沈怀景和白凤轩才知道,跟着小元一起回来的,不只那位姓孙的,至少还有十来个人。 心中的疑问太多,直到回家都坐下了,沈怀景才问道:“小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位孙先生一直站在小元身边,不待小元开口,姓孙的先解释道:“白老师是咱们国家现在最需要的科研人才。她主动放弃了美国几所名校挽留,历经千辛万苦回到祖国,就是为了参与新中国的建设。但是,像白老师这样的优秀人才,美国人哪会轻易放她回国,所以一路上追杀堵截......” 白凤轩与沈怀景这才知道,原来,他们的小元如今那么厉害。 当年,同意白二爷和金寨主把小元带去美国,他们也是想让她在没有战争的地方长大。 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有用的人。 但是没有想到,他们家的小元这么有用,有用到美国人都害怕小元回国。 更多的事,因为保密的关系,没有透露,但白凤轩和沈怀景已然很安慰。 晚上,白凤轩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不得不说,这几年,白凤轩也能干了,厨艺越发不错。 菜都是按白二爷信中所说,小元喜欢的。 一家三口,久违地坐在一起,大家都很感慨。 “舅舅,我最多能在家里住两晚,就得赶去北平。以后,可能也没法常回来,甚至可能没法告诉你我在哪里,做什么,但我会给舅舅写信的。” 沈怀景点点头。 “舅父,舅舅腿不方便,以后还得辛苦舅父。这一杯,我敬舅父,感谢舅父这么多年对舅舅不离不弃!” 小元站起身来,端起酒杯。 但是,白凤轩不高兴了,“辛苦什么辛苦。我照顾自己媳妇,哪有什么辛苦。哪怕我们领不了结婚证,但我也是上了你们沈家族谱的,小景也是上了我白家族谱的,有没有那张证,我不在乎,反正他是我的人,一辈子都是。 你叫我一声舅父,就少给我说这些场面话。不管你去做什么,得空了,回来看一眼你舅舅就成。当初让你跟着二叔和叔父去美国,他也是万般不舍,只是为了让你有更好的环境长大。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想你,有时候夜里说梦话都叫你的名字......” 一顿晚饭,吃得又是一场伤感。 屋外,孙先生的人隐匿在外围,他们负责白小元的安全,一刻也不敢大意。 小元在江城的两天,先去爷爷奶奶和母亲的坟上祭拜。陆昭文当时没能找到尸体,但沈怀景觉得,得给孩子一个念想,就在城外给陆昭文弄了个衣冠冢。 这一回,小元也去衣冠冢前上了香。 过往的恩怨,随着那么多人死去,不能说都烟消云散,但至少活着的人都放下了。 人死如灯灭,还有什么跟死人去计较的。 因为第二天小元要离开,沈怀景头一晚大半夜了还在替小元收拾东西。 吃的、穿的、用的,但凡他能想到的,那都给备上了。 小元见他一直在收拾,终是忍不住,“舅舅,这么多东西我也带不了。” “你们不是十几个人吗?” “舅舅,他们是负责我安全的。东西带太多了,就是给他们的工作添麻烦。” 沈怀景顿时觉得有些无力,也是,小元既以身许国,国家自然会照顾好孩子的。只是,他这个当舅舅的,到底舍不得。 不,应该说,他觉得欠了孩子太多,这一刻,都想给补上。 “舅舅,”小元拉着他的手,“我会每样都少带一点,但真的不能太多。他们有他们的任务......” “对了,这次回来没见到承安,我给他带的礼物,只能让舅舅转交给他了。” 沈怀景点点头。 白承安当了兵,哪怕白凤轩不让,但那小子自己偷跑出去,参了军,入了伍,还参与过几场大战。 说到白承安,沈怀景心头又沉甸甸的。 有两个月没有收到那小子的信了,战场上刀枪无眼,虽然如今全国大部分地方都解放了,但白承安所在的部队如今还在西南作战。 他到底是怕那孩子出什么事。 前两天,白颂轩还从香港来了电报,也是询问白承安的情况,他还没有回电呢。 白颂轩在抗战期间并没有跟白凤轩去往抗日战场,而是留守开江和江城。抗战结束之后,内战一触即发,白颂轩觉得,还会打大仗,不知道是不是又得个八年十年。他不想打仗,便带着家人和家产都去了香港。 而白凤轩是在抗战结束前几个月回到江城的。 因为沈怀景重伤,没有什么比沈怀景更加重要的。一个集团军司令又如何?都不如他能守在爱人身边。 后来,内战爆发,南京有意让白凤轩再度出山,但白凤轩拒绝了。 他说,他白凤轩这辈子没什么追求,只求与那一人白首。 荣华富贵几何? 手握重兵又如何? 都不抵不过他日夜守在最爱的人身边来得踏实。 昔日的战将,真正成了平头老百姓。 第二天早晨,白小元要走了,沈怀景那也是万般不舍。 这时候,沈宅来了一位贵客。 这位贵客不只是来陪同白小元一起去北平的,也是来探望沈怀景与白凤轩的。 “沈先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沈怀景这才记起来,眼前的人是他当初托谢小楼冒险送走的那位。 “确实多年不见。” 二人少不得一番寒暄。 “本来,我昨天就应该来拜访沈先生的,但路上耽搁了,到江城时已经是半夜,不便打扰。今天此来,是一接上白老师去北平,二是感谢沈先生当年的搭救之恩。这三嘛,”他掏出一封邀请函,双手递上,“这是请沈先生和白先生去北平参加开国典礼的邀请函,感谢你们为新中国做的一切努力!” 沈白二人都惊住了。 他们俩确实为抗战做了些事,但若说是为新中国,那可真没有。这几年他们就一直窝在江城里,过他们的小日子,像所有的平头百姓一样。 “可是我们......”沈怀景都不知道说什么。 “沈先生看看。”那人笑着说。 沈怀景用颤抖的手接过那邀请函,看着上面他与白凤轩的名字,又激动又感动。 “怎么还有我?像我这种为国民党打了好几年仗的,也能入得了你们的眼?”白凤轩说话一向很直,这么多年,也没有改。其实吧,他是怕自己去了北平,就回不来了。当初,他可是军阀,后来又受命南京,他跟新中国人还真没有啥关系。 而且最近的报纸上,都在说要清算国民党,他其实也担心自己的旧事被扒出来。 如果只是他自己,倒也没什么,但他的小景现在身体不好,他若被抓去坐牢了,小景怎么办? “白将军说笑了。白将军当年在抗日战场上的每一场战争都能铭刻史册。这个国家如今的太平,也有白将军和全体将士的一份功劳。 而且,内战爆发之后,白将军拒绝了南京的邀请,给你一个集团军的司令,白将军都没有干,与我们并不是仇人。 不只不是仇人,在抗日战场上,白将军也曾与我们合力阻击过日军,你就是抗日英雄。 更何况,还有沈先生。沈先生帮过我们很多,我们不会忘记任何一个帮过我的们的人。 所以,请二位去参加开国大典,也是想让二位看看,你们为之奋斗多年,不计生死守护的国家,如今站起来了。将来我们的国家会更好,更强大,绝不会再受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