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宋，我反了》 第1章 从大叔到少年 2122年春。 夜晚。 华夏边境。 大雨，无雷。 17全身枪伤，疲惫地倚靠在一颗大树下。 上空，是十几架直升机，喊话声回荡而出:\\\"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 身后，洪水滔滔，如雷贯耳。 身前，几十名华夏特种兵正用枪口瞄着他，手电筒照着他。 此时的他，就像是舞台上的主角一样，被闪亮的荧光灯照亮，万众瞩目。 看着这些穿着迷彩服的华夏特种兵，17却没有什么怒意与不甘。 有的只是对自己这一生的感慨，对死亡即将到来的接受。 九岁那年被带进杀手组织，每天接受特殊药剂的侵蚀，痛不欲生。 看着身边同样遭遇的人一个个因为承受不住药剂的侵蚀而死去，17以为自己也会死。 但并没有，他成为那百分之一活下来的人，成为了体质远超常人的变异杀手。 三十年了，他如今已经三十九岁，自己在孤儿院时的汉名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17是自己的代号，杀手也只有代号，没有名字。 因为17出色的刺杀能力，知道他的人都称他为幽灵。 不过这一切都要结束了，没有17，也没有幽灵。 一名上校军官见17已然放弃抵抗，从人群中走出几步，朗声开口：“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17闻言，疲惫的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慢慢回头看向身后的洪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跃入河中。 以此同时，无数枪声响起，子弹在大雨中被洗得发亮，最终全部命中那具即将落水的身体。 这样的补枪，这样的湍急河流，神仙怕是也难逃一死。 不知过了多久，17再次睁开双眼，悠悠转醒。 此刻的感觉就像睡了一个好觉，神清气爽。 我居然还活着？ 17有些不可置信，从床上坐了起来。 光线透过木窗照射进来，视野中的一切都是那么陈旧。 一个摆满书本的书桌，一张木椅，一张木板床是整个房间的全部。 在他坐在床上的过程中，甚至还听到了床单底下发出稀稀疏疏的声音。 掀开床单一看，那是一些稻草。 都二十二世纪了，居然还有人用稻草来增加床的柔软度。 这一切虽然古怪，17却没有想太多。 下意识低头找鞋，鞋没找到一双，却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这不是自己的脚，自己的脚怎么可能这么小？ 17紧接着又快速检查自己的身体。 小，哪里都小，根本不是一具成人的身体。 穿在身上的衣服很不合身，材质粗糙不堪，还有七八个补丁。 印象里的枪伤也没有。 这不是自己的身体。 或者说这是自己少年时的身体，因为在他撸起袖子时就看到右臂上的阿拉伯数字，那是一个有关自己身份的数字：17 死而复生？返老还童？ 正当17疑惑这些的时候，房间外传来了两个人的对话。 “二哥，我去看看他醒了没。” “嗯，去吧。” 这是一道轻柔的少女声和一道粗犷的男声，听两人的对话，应该是一对兄妹。 自己还活着，说明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 脚步声临近了，17向门口望去，等待着脚步声主人的出现。 不一会，一个扎着马尾辫，看着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出现在眼前。 小姑娘长相精致，却是一身破布衣裙，有些像古代人的穿着服饰。 看到这个昨天被娘从河边背回来的少年郎已经醒来，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 似乎是因为惊讶，小姑娘呀的一声便转身跑了回去。 一边跑，一边还喊着：“二哥，二哥，他醒来了，他醒来了。” 17有些懵。 这应该是另外一个世界了吧？穿越？重生？古代？ 想到这，17重重吐了一口气。 脸上露出一抹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惆怅。 光着脚，下了床。 17走出狭窄的房间，穿过一个窄窄的走廊，几步就走到了相对大的隔间。 一张饭桌，几只小板凳。 一名汉子正忙活着手里的事情，看样子有些聚精会神。 “二哥，快点吧，那人醒了，草鞋一会再编。” 小姑娘一边拉了拉汉子的衣服，一边催促。 “好了，已经编好了，顺便拿去给他穿上下床，娘早上走的时候说了，让俺好好看着他。” 汉子满意地看了看自己亲手编织的草鞋，这才站起身想要去看那醒了的少年郎。 殊不知，17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也不怪两人没听到17的声音，实在是光脚走路的声音不会太大。 两人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走廊口的17。 微微一愣，汉子露出有些憨厚老实的笑容说道：“你醒了。” 17看着这如同铁塔般的魁梧汉子，点了点头，问道：“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 魁梧汉子闻言，脸上那憨厚的笑容依旧没散，一边向17走去，一边说道：“这里是胡家村，俺娘昨天在河边洗衣服，发现你漂在河上，见你还有气，就把你背回来了？” 汉子说到这，已经走到了17身前，将手里的草鞋递给他：“穿上吧，地面凉。” 17看着递到身前的那双草鞋，微微一愣之后便伸手去接。 草鞋，这种古老的鞋种，在二十二世纪可是很难见到了，17真没想到有一天能穿上。 “饿了吧，俺去给你煮点吃的去。” 没等17回答，汉子已经转身向厨房走去。 17确实饿了，也没叫住汉子。 汉子离开后，隔间里只剩下了17和那小姑娘。 作为一个杀手，17本身就是沉默寡言的性格，也就没主动和这个小姑娘说话。 最主要的是，17下意识地把这小姑娘当成了小孩子，大人跟小孩子本身就没有多少共同话题。 只是17不知道的是，自己此时的年龄其实跟这小姑娘也差不多。 165的身高，身材还稍显单薄。 小姑娘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17，也没有主动说话。 将草鞋穿上，17发现这双鞋居然出奇的合脚。 心中暗叹：这汉子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却是细心得很。 饭桌上，17喝着一大碗白粥，兄妹两人也坐在一旁。 小姑娘的大眼睛从始至终都透露着好奇，心中想着：他好可怜，听娘说他当时漂在河上，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汉子则是对17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像个话痨般说着些什么。 17一边喝着粥，一边听着汉子的话。 从汉子的话里，大概得到了一些信息。 这两兄妹，哥哥叫胡猛，妹妹叫胡小妹，跟着母亲一起生活。 至于他们的父亲，胡猛并没有提。 期间胡猛也问过17从哪来，为什么会漂在河上，叫什么名字。 17只是用沉默回避了问题，毕竟这些问题17也不知道该怎么向胡猛说。 我穿越来的？我被特种兵包围跳河？我叫17，不，我没有名字。 第2章 中举了 将白粥喝完，17放下碗筷。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声音。 “二婶，我儿文清中举人了。” “真的！文清娘，恭喜恭喜，你的好日子要来喽，要我说啊，文清可真有本事。” “谢谢啊，谢谢，我这就回去告诉猛儿跟小妹去。” 这声音里夹杂着喜悦之情。 隐约间听见这对话，胡小妹望着门外说道：“二哥，好像是娘回来了。” 还没等胡猛回答胡小妹的话，他们的娘李秀河已经洋溢着笑容走进房屋。 李秀河身材有些胖，四季都在做农活，风吹日晒让她的脸上充满沧桑，此时的笑容却是灿烂。 她一进门就看到了自己昨天从河边背回来的少年郎，微微一愣，才笑着说道：“你醒来了。” 17看见李秀河，连忙从凳子上站起身以表尊敬。 从某种意义上看，这妇女可是自己这一世的救命恩人。 “谢谢您救了我。” 17对李秀河说出感谢的话，这也是他第一次对别人说谢谢。 这很不符合他以往的性格，不过他已经想清楚，他已经不是那个只会受组织控制的杀手17。 居然没死，居然这是一个新的世界，那么自己也该有一个新的姓名，一个新的人生。 “不用谢，不用谢。”李秀河笑着摆摆手，想到昨天在河边看见17的情景，又说道，“不过啊，昨天看见你的时候，可真是吓到我了，当时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呢，没想到还有气，这就把你给背回来了。” 17闻言，有些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胡小妹问道：“娘，我刚才好像听见你说大哥中举人了。” 李秀河见女儿提醒，这才又回到了儿子中举的喜悦当中。 “是啊，猛儿，小妹，你们大哥中举人了，他传回来的家书上写了，在太原谋了份差事。” 全家知道大哥胡文清州试中举的消息，陷入欢快之中。 17上辈子虽然是一个杀手，但也并不是没有一点空闲的时间。 而在他空闲的时间里，看书也成了他唯一的习惯。 被带进杀手组织之前就是汉人的17，对华夏历史自然也读了一些。 感受到这家人因为有人中举而产生的欢乐气氛，不由得想起那五十四岁才考中举人的范进。（范进中举） 再联系这家人的生活条件，真可谓是寒门出贵子，实在是不容易。 一家三口一说到中举的胡文清，把一旁的17都给忘了。 李秀河这才反应过来，扭头对17说道：“你等一下。” 说着便向房间走去。 不一会儿，李秀河就拿出了一套衣服递给了17。 看到李秀河双手捧着的黑色西服，17楞了半响。 这似乎是自己的衣服，上面还有许多子弹孔。 接过西服，感觉到衣服的重量，17猜到了什么，往衣服口袋一摸，一把装满十七发子弹的格洛克手枪出现在手上。 这是17没想到的，没想到这些东西也被带到了这个世界。 想来也没错，胳膊上的阿拉伯数字说明这还是自己的身体，而非魂穿之类的。 “当时发现你的时候，你穿的正是这身衣服，因为全湿了，我便让猛儿帮你换上了现在这身。” 李秀河解释一番，三人对17手上的手枪也是好奇，毕竟从未见过。 17将手枪放回口袋，再次对李秀河道了声谢。 道谢之后，17便想告别离开。 别人救了自己是恩情，但因为这个一直留在别人家中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天大地大，17对未知的道路并不畏惧。 一身被药剂改造过的身体，只要这个世界没有妖魔鬼怪等存在，就算是乱世，自保也是没问题的。 就在17要走出大门的时候，李秀河叫住了他。 老实说，17也不知道该去哪，只是不好再做逗留罢了。 毕竟人家已经将衣服还给了自己，17当然认为那就是别人让自己离开的信号。 只是从李秀河的话中，他发现是自己误会了。 李秀河第一时间将衣服还给17，并非送客的意思。 只是觉得那面料极好的衣服和古怪的手枪应该对17很重要，这才如此做。 最终，在一家人三口的挽留下，17选择留下来。 晚饭之时，李秀河向17问了一些事。 大概就是：你是谁？你从哪里？要到哪去？……类似的问题。 考虑到自己将会在这个世界生存，17也就随便说出了一个名字。 “叶凡，我叫叶凡。” 至于其他的事，李秀河也问了一些。 知道叶凡没家之后，一家三口都不由得向叶凡投去同情的目光，只当叶凡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其他的也没再多问。 比如叶凡的短发，奇怪的服饰，为何会出现在河上…… 同样的，叶凡也有一些疑问。 原本以为这家人以农耕为生，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有限。 却没想到这家人既然有考上举人的读书人，也就问出了此时的朝代。 在李秀河的话语中，他也知道这个国家叫宋。 也不知道是不是历史长河里面的宋朝，那个重文轻武，文采耀目，被女真人打得丢盔卸甲的宋朝。 当然，是与不是对叶凡来说也不是很重要。 他已经厌恶那种天天见血的生活，功名权财，对他来说也没有多少诱惑力。 如果可以，他也愿意学习如何农耕，然后找一个地方平凡过一生。 不过不久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幼稚。 在这场历史洪流中，谁又能不被卷入？ 当然，这是后话了。 夜深了，叶凡躺在木板床上，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睡意终于袭来，便闭上眼睛，一夜好眠。 亮光像以往的无数个早晨一样，从窗户外照射进来，叶凡起床，穿着昨天胡猛为他编制的草鞋，走出了房间。 房屋外传来劈柴的声音，叶凡循声而去。 胡猛正抡着斧子，圆木应声被劈成两瓣。 一抬头，胡猛就看到了叶凡，笑着打了声招呼：“你醒了。” 叶凡微笑点头表示回应。 胡猛一边劈柴，一边说道：“俺娘说了，你既然没有去处，不如就先住在俺家里面，等有去处了再作打算。” 叶凡闻言，有些犹豫，毕竟自己已经没有什么理由留下。 胡猛自然也看出了叶凡的顾虑，又开口说道：“你不用不好意思，俺娘说了，人都有个难处，挺一挺就过去了。” “俺娘还说，能在河边捡到你，也是一种缘分。” “俺家地多，俺哥中了举人，还不用交税，你留下，也不会差口吃的。” 胡猛的话语很简单，听在叶凡耳中却莫名生出一些温暖，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3章 书生胡文清 那天之后，叶凡就留在了胡家村。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 叶凡也慢慢适应了胡家村的生活。 秋风瑟瑟，田里的稻子已经一片金黄。 秋收时节，胡家村的人们开始忙碌起来。 稻田里，叶凡用镰刀割着稻子，速度比胡猛和李秀河都要快。 “小凡，你慢点，别累着了。” 李秀河见叶凡一刻不休地割着稻子，在后边关切地喊道。 叶凡闻言，转身笑着摆摆手：“没事，我不累。” 叶凡说的自然不是客套话，他是真的没有感到一点累。 要不是怕别人知道他有些不一样，他割稻子的速度只会更快。 纵使叶凡已经放慢了速度，母子二人还是感觉到了叶凡的不一样。 毕竟叶凡看起来也就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干起农活来却是一点也不马虎。 “这孩子。”李秀河欣慰地笑着。 跟叶凡相处这段时间，他发现叶凡不仅能干，人也很聪明，待人待物也是难得。 心里面有时候还想着：这孩子如果也是自己的该多好！ 胡猛站直身，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腰，对一旁的李秀河说道：“娘，俺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快了快了，应该就这几天回来。” 李秀河笑着回道，一想到自己这大儿子就要回来，心中就是高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天的辛苦忙碌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小路上，三人一人背着一袋稻子。 还没进屋，就看到了屋外面拴着的一头毛驴。 紧接着，一个穿着长衫的清秀书生就从屋内迎了出来，胡小妹跟在书生后面，一脸喜悦。 走在最前面的胡猛一看到那书生，兴奋地喊道：“哥，你回来了。” 看着自己这兄弟，胡文清一脸微笑：“二弟，近来可好啊？” “好，好着呢。” 胡猛连忙点头回道。 “娘，我来。”不再管胡猛，胡文清快步走到李秀河身边，伸手就想接过她肩膀上的那袋稻子。 李秀河自然不会让自家这唯一的读书人做这种粗活，一边躲闪，一边说道：“你现在都是官家人了，怎能做这等粗活。” 胡文清见拧不过自家娘，也只能作罢。 李秀河转身对叶凡介绍道：“小凡，这就是文清。” 接着又对胡文清介绍道：“文清，这是叶凡，现在住在咱们家。” 叶凡和胡文清在李秀河的介绍下，相互微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在之前，胡小妹也跟他说过叶凡，此时见到叶凡，也不是太意外。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房间。 不同的是木板床上多了一人。 这里原本就是胡文清的房间，只是他不在时，叶凡占用罢了。 如今回来，家里也没有多余的房间，两人只能挤挤。 不过两人刚刚认识，就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实在有些…… 胡文清也想过跟自家二弟挤挤，毕竟是亲兄弟嘛，关系比较亲切。 但一想到自家二弟那如雷贯耳的鼾声，胡文清感觉还是算了。 反正这次回家也只住三天，跟叶凡挤挤就行。 对于叶凡而言，有一个人睡在一旁，总是不自在的。 但想想这里是别人的房间，别人愿意跟自己挤在一张床上就不错了。 更何况胡文清还是一个读书人。 感觉到胡文清并没有睡着，叶凡随意问道：“现在是哪年？” 对方闻言，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叶凡会这么问，却还是下意识地回道：“宣和七年，叶兄弟为何这样问？” “没什么，随便问问。” 叶凡表面没有什么波澜，心中却已经在细细琢磨这个时间。 宣和七年，宋徽宗年号，女真人似乎就是在这个时间南下。 胡文清见叶凡不再说话，也就没有多问，只是当他闭上眼睛准备入睡时，叶凡说了一句让他震惊的话。 “现在的皇帝是赵佶？” “嘘……”胡文清见叶凡随意说出当朝圣上的名字，心中大惊，“叶兄弟，我等怎可随意在背后议论天子的名讳。” 感觉到胡文清震惊的表现，叶凡这才知道刚才那句话确实有些过了。 不过听胡文清这么说，自己的猜想似乎没错了。 “叶兄弟，你以后定要慎言，要是被人听去，那可是要吃官司的。” 胡文清耐心教导叶凡，如同一个社会大佬教导一个初出社会的年轻人一样。 叶凡嗯的一声，表示答应。 心中却想：如果故事按历史那样发展，这宋徽宗的好日子怕是快到头了。 靖康之变，徽钦二帝被俘，北宋灭亡，这可是写在宋史里面的历史。 虽说叶凡知道这些，他却没想将这些事跟胡文清说，就算说了，胡文清也不会相信。 再说了，就算胡文清相信了，也没有什么作用。 胡文清只是一个举人，而且是北宋的举人。 北宋的举人是最不值钱的，如果没什么关系根本做不了官。 这跟明朝范进中举的含金量可不一样，明朝之时，只要考上举人，那就能被分配官职，是宋朝比不了的。 这跟宋朝过度重视科举，导致竞争压力直线上升有关。 如果用后世的一个词来形容宋朝的科举，那就是“内卷”。 这一点从宋朝苏家父子可以看出，（苏轼，苏洵，苏辙。） 作为举子的三人，上京赶考之时也是愁钱。 要不是当地的官员赞助三人进京赶考的费用，也不会有后世惊艳大宋文坛的“三苏”。 晚饭之时，叶凡也听出来了，胡文清在太原就是一个押司的吏，连官都算不上。 要是其他官职，叶凡可能还不怎么了解，但读过水浒传的他，对这个押司官可是很有印象的。 宋江上梁山之前不就是宋押司吗，虽然宋江不愁钱，遇到武松李逵等人都能掏钱接济，得到一个及时雨的称号，但也不会真正得到其他官员的尊重。 不过在叶凡看来，胡文清从这种小村子出来，能得到一个押司的官已经很不容易了。 一想到胡文清在太原做官，叶凡就想起了历史上惨淡的太原保卫战。 不知为何，叶凡其实生出了些许恻隐心，想劝胡文清别去太原。 只是再次想想，太原不安全，又有哪里是安全的呢？ 一夜无话，两人相继入眠。 团圆的日子过得很快，眨眼间三天过去了。 小道上，一家三口送别胡文清，依依惜别。 第4章 北国的天冷下来了 “娘，你们别送了，早些回去吧。” 胡文清牵着毛驴，转身对三人说道。 李秀河看着自家儿子，满是皱纹的脸充满欣慰的笑容。 “我儿是男子汉，你爹要是还活着，看见你如今这样，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一说到那短命的男人，眼中开始有了泪水。 三人见到如此，情绪也跟着低落下来。 一个女人还怀着女儿，就守了活寡，独自将三个孩子拉扯长大，这种心酸又有谁能懂。 见自己的三个孩子因为自己说的话情绪低落，李秀河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有些自责地说道：“嗐，你们看，我没事提他干嘛。” 胡文清看着自己这辛苦了半辈子的娘，有些心疼，却还是一脸微笑：“娘，没事的，我们都长大了。等过几年，我将太原那边打理好了，就接你们过去住。” “我们在这挺好的，我儿居然已经在太原谋了份差事，就应该好好做事，别为我们分神。” 胡文清没再去接母亲这句话，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钱袋子，递给了李秀河。 “娘，这些银子你拿着。” “娘不要银子。”李秀河伸手推迟，“再说了，我儿刚刚上任，正是需要钱打理上下的时候，这银子你留着，有用。” 胡文清这次没依母亲的，抓过母亲的手，将钱袋子塞到她的手中。 “娘，这银子你一定要收着，马上就入冬了，这银子拿去给你们置办几件过冬的衣衫。” 在胡文清不停的劝解下，李秀河只得接受儿子的一番好意。 “二弟，好好照顾娘和小妹。” 胡文清拍拍胡猛的肩膀，嘱咐道。 胡猛看着自己大哥，点头应道：“嗯，大哥放心，家里有俺呢。” 胡文清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二弟，欣慰点头，接着又看向自家小妹，笑着说道：“小妹，大哥要走了哦。” 胡小妹情绪原本就因为刚才母亲的话而低落，这时见大哥跟自己道别，眼睛已然湿润。 大哥这一走，不知又要多久才能回来。 晚秋的风很凉，凉透了一家四口的心。 小道上，那身着白衫，身材略显单薄的书生牵着毛驴走着，走着，越走越远。 后面的妇女望眼欲穿，那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远处，叶凡看着这一幕，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 12月中旬，冬至将至，北国的天彻底冷了下来。 距离叶凡来到这个世界已过去两个多月。 山间小道上，一大一小的身体各扛着百斤重的木头，健步而行。 “要俺说，你的力气咋就这么大哩？” 看着走在前面的叶凡，胡猛疑惑地问道。 叶凡笑着摇头，没去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胡猛，你今年多大了。” 胡猛想了想，吐出两个字：“十九。” 叶凡闻言，扭过头看了眼胡猛的样子，似乎不太相信，又自顾自扭回头。 在他看来，就算胡猛说自己三十叶凡都信。 不过疑惑归疑惑，叶凡也没有什么不相信的，至少胡文清看起来还很年轻，弟弟年纪总不能比哥哥大吧。 胡猛也看出了叶凡的疑惑，解释道：“真的，就十九，过完年二十了。” 就在这时，叶凡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 两人的木头撞了个正着，加上行走的速度并不慢，胡猛肩膀上的木头滑落在地，叶凡却纹丝不动。 “咋了，叶凡，你干嘛突然停下来啊？” 胡猛有些埋怨地说了一句。 见叶凡没有回应，而是眼神复杂地看着远处，胡猛见样也跟着望了过去。 空中浓烟起，天边似着火一般。 “这谁家烧火烧这么旺？”胡猛看着这浓烟，挠了挠脑袋。 只听砰的一声，胡猛就看见前方丢下木头狂奔的叶凡。 胡猛这时也猛然回过神，这应该是村子着火了，想到这，胡猛也发狂般跑向村子。 叶凡的身影快如鬼魅，没一会，他就看到了火光。 不好的感觉涌入心头。 村子果然被人点了，是谁干的？山贼？…… 不应该啊…… 李婶，小妹，她们还在家呢。 必须赶快回去。 进了村口，因为昨晚的小雨，叶凡发现小道上出现了清晰的马蹄印子。 果然有人进了村，而且看着马蹄印子的密集程度，应该有十几匹马。 叶凡住在胡家村已经两个多月，也没听过附近有山贼的事，这究竟是谁干的。 想不通，委实让人生气。 心里想着这些，叶凡已经冲进了村子。 “老天爷，你不长心啊，你还我儿子……” 叶凡扭头看去，只见一名老妇抱着一个中年男人含泪痛哭。 这老妇他认识，却也没空理会，更没时间上前询问情况或给出安慰。 正当他想赶快回家找李婶和小妹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耳中。 虎子？ “爹，你别拉着我，娘生病了还躺在床上，让我进去救娘，让我救娘啊，娘还在里面呢，爹，放开我啊？我要救娘……” “虎子，这火太大了，别去，别去……” 只见虎子发了疯般想冲进屋里，虎子爹拼命拉住了他。 就在这时，叶凡走到父子二人面前，语气有些着急地询问道：“左边右边?” 两人一看是叶凡，楞了片刻。 “你娘在左边房间还是右边？” 叶凡提高声音，他已经没时间了。 虎子一时间不知叶凡为什么这么问，却还是下意识地回了句：“右边。” 话音刚落，叶凡已经冲进了着火的房屋，父子二人看着叶凡的背影，呆愣当场。 正当两人还担心叶凡安全的时候，叶凡已经抱着一个满脸被熏黑的妇女冲出房屋。 叶凡背上的衣服也已经着了火，放下妇女，叶凡在地上疯狂打滚，身上的火没一会便熄灭了。 妇女之前被烟熏晕了过去，此时被叶凡救出来，急促地咳嗽着。 “娘。” 虎子大喊着跑过去抱起母亲，发现母亲没有大碍，心中大喜，刚想对叶凡说出感激的话，叶凡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不远处。 胡猛家住在村尾，叶凡一路狂奔。 一路上听到的是一些绝望的声音： “那群天杀的掳走了村里的好多姑娘。” “老天爷，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 从村头到村尾，叶凡看见了许多惨剧，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虽说叶凡上辈子干的也是杀人的勾当，却还是生出了些许恻隐之心。 村尾，叶凡看着已经快被火烧完房子，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屋子外面，一具略显肥胖的身体趴在被血染红的地上，手上还紧紧抓着一块碎布，那是从小妹衣裙上扯下来的。 她没能抢回小妹，反而被一刀砍翻在地。 叶凡走了过去，将李秀河的尸体翻了过来。 右手成掌往她的脸上探了过去，让这个好心的妇女得以瞑目。 看着李秀河脖颈处那道深深的刀痕还在滴着血，叶凡脸色静得可怕。 那双已经不会流泪的眼睛异常的红，宛如修罗一般。 压制住心中的怒意，叶凡看着李秀河手中的碎布，缓慢且轻声地说道：“没事，没事的，小妹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去把她找回来。” 叶凡说完便看了看地上的马蹄印子，确定方向后寻了上去。 考虑到对方人多，叶凡其实也想到了跟他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枪。 只是当他看见房屋已经被烧毁，也就打消了拿枪再去找人的想法。 小妹如果真被这些人掳走，多一秒钟都会多一分危险。 也在叶凡离开不久后，一道低沉的哭声响彻了村尾。 那哭声沙哑，似野兽的吼声一般，撕心裂肺。 ?a?9? 第5章 女真骑兵 胡家村到外面的大路只有一条，确定这伙人走的是哪个方向之后，叶凡便开始抄近道。 在这里生活了两个多月，上山砍柴，打猎，叶凡也大致熟悉了附近的地形。 那一道身影，在山间小路上快如鬼魅，这速度已经超过了奔马的速度。 一个多时辰之后，大路上。 少年郎佝偻着背，双手撑在大腿上，不停喘着粗气。 汗水自他脸颊上滑落，似乎做了很激烈的运动。 如此长时间的全速狂奔，就算是被药剂改造的身体也会累，叶凡也不例外。 不过自己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因为远处已经传来了打马的声音。 感受到奔马的声音，叶凡缓缓将身体站直，似笑非笑地低喃一声：“终于还是被我堵上了。” 与此同时，十六个穿着甲胄的女真骑兵打马而来。 这些女真骑兵每人都抓了一个女子，架在马背上。 一想到今晚上可以享受宋国女人的味道，心中喜悦，一路纵马狂笑，肆无忌惮。 全然不知前方有人正等着他们。 远远的，叶凡看见了这十几个女真骑兵，那些女真骑兵也看见了站在路中央的叶凡。 叶凡见对方皆穿着甲胄，一时间也有些想不到。 宋军？ 应该不可能。 那这个时节，大概率就是女真人了。 一直抱着侥幸心理，叶凡以为胡家村不会遇到这种情况，至少不会这么早就遇到，但这一切还是发生了。 还是发生在他没在胡家村的时候。 想起这个，叶凡看着那十几个女真士兵的眼神更加冷了。 反观那些女真士兵，见前方的少年从容地挡在路中央，委实有些不解。 也正是因为这份不解，他们并没有选择直接冲过去，而是放慢了速度，隐隐有停下来的趋势。 被架在马上的胡小妹感觉到马速的减小，扭头看向了前方。 只是一眼，她就认出那是叶凡。 由于母亲死在自己面前，再加上这一路的恐慌，她心情低落无比，眼含泪花，一脸惨白。 此时看见叶凡，心中更是担心。 如果可以，她想要叶凡赶紧离开这，这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坏人。 但她还是没开口喊出来，她知道那没用。 自己喊了出来，这些坏人就会发现自己认识叶凡，叶凡也只会死得更快。 他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这群人放过这个过路的少年人。 胡小妹又怎会想到，叶凡这是来干什么的。 女真人的马越来越慢，直至停在叶凡身前不远。 也就在这时，叶凡陡然发力冲向了他们。不知何时，手中已经多了把砍柴刀。 看见这一幕，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显然没想到，也想不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女真当中的头目看见叶凡这身形，对于身经百战的他来说，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叶凡的危险，随即大喊出声：“小心，杀了他。”（女真话） 这声音急且躁，让所有女真士兵都警惕起来。 连忙想去抽出挂在马鞍上的马刀，只是刀才抽出一半，叶凡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叶凡握紧手中的砍柴刀，一刀直接向其中一名女真人的头劈去。 砍柴刀跟女真士兵的头盔相撞，发出当的一声脆响，那士兵从马背上重重落下，在地上双手抱头，七窍流血，显然是脑袋受到了头盔震动带来的伤害。 叶凡自然也不想用手中的砍柴刀去砍头盔，实在是十几个女真骑兵穿得太严实了，连脖子都有护具。 虽然这些女真骑兵穿得是皮甲，而非铁甲。 但想用刀破开皮甲都有难度，更不要说一把农村的砍柴刀了。 思虑如此，叶凡自然就砍向了最致命的头部，至少也能造成轻微脑震荡。 但看了看地上那名最倒霉的女真人，叶凡似乎低估了自己这把砍柴刀的威力。 只是遗憾的是，这把砍柴刀才用一次，木制的刀柄就已经断裂了，刀身也不知飞到了哪里。 一时间，因为叶凡的加入，马队乱成一团。 而叶凡的身影还在马群中快速穿行着，不同的是，手中的砍柴刀已经换成了马刀。 每次弹跳到空中一刀斩下，都能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如同寺里面撞钟似的。 没一会，地上已经有六个女真人倒在地上，有的抱头打滚，痛苦难忍，有的当场毙命，已然没了气息。 那没人架着的六匹马在叶凡的拍打之下也跑出了混乱的马队。 至于那六个还被架在马背上的女人，叶凡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只希望她们摔下来时马跑得不是太快。 这些女真人一时间拿叶凡没办法，心中发怒。 有的甚至开始挥刀乱砍，就跟砍空气泄愤似的。 那女真头目看出叶凡救人的目的，于是将马刀放在胡小妹的脖颈上，用不怎么标准的汉语大声威胁道：“住手，不然我……。” 话没说完，他就感觉到了背后破风而来的刀锋，原本架在胡小妹脖颈上的马刀迅速抽回，与此同时左手用力一拉缰绳。 马匹嘶叫一声，陡然间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旋转。 也就在这时，叶凡手中的马刀将至，女真小头目慌乱之中举刀去挡。 “当——” 两刀相接，发出刺耳的声鸣。 女真小头目感觉到叶凡这恐怖的力道，连忙松开手中马刀，借力摔于马下，翻了两个滚才站起来，与此同时，叶凡手中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擒贼先擒王，这是亘古不变的战术。 感受到叶凡的恐怖实力，女真头目一时间没敢乱动。 他相信，只要自己乱动，叶凡就会毫不犹豫地砍向他的脑袋，他也不想跟地面那六个属下有一样的下场。 几个女真士兵反应过来，连忙效仿叶凡，将马刀横在身前的女人脖颈。 不一样的是，这几个人不会汉话，做出这个动作之后，只能用恶狠狠地眼神盯着叶凡。 那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意思就是：你敢乱来，我就一刀砍了她脑袋。 其他几个女真人发现拉开了一定距离，弯弓搭箭对准叶凡，见自家头目还在叶凡手中，一时也没敢直接放箭。 他们不知道的是，叶凡并没有将这种威胁放在心上，他也不喜欢被人威胁。 这些都是胡家村的女人，叶凡看见自然也会心生恻隐，能救下自然最好。 但真要面临一些不得已的选择，这些女人也就不在他的顾虑范围中了。 反正胡小妹已经救下，接下来只要胡小妹没事，那就是他的主场了，谁也威胁不了一个不顾一切的杀手。 救人叶凡不在行，但是杀人，他还是有些自信的。 提着女真头目慢慢向胡小妹那边移动，叶凡眼神肃然。 胡小妹此时还在马背上，她没有看见叶凡。 但她知道，现场已经陷入了僵持。 叶凡清楚，现在这种情况也不可能像刚才的混乱情况一样，让马驮着胡小妹离开。 毕竟那些女真人的弓箭可不是吃素的，他不愿意冒这个险。 思虑于此，叶凡右手将马刀搭在女真头目肩上，左手拉了拉胡小妹的裤腿。 “下来，不要怕，不高。” 胡小妹听见叶凡的声音，扭了扭身体，借助叶凡的力量从马背上滑了下来，叶凡顺手抓住胡小妹后背的衣服，整个身体被叶凡提在空中，又被叶凡小心地放到地上。 “躲到我身后，不要露头。” 叶凡对胡小妹说道。 胡小妹闻言，知道了叶凡的意思，没有多说一句话，将身体贴在了叶凡后背。 第6章 对峙 山间道路上，两边形成紧张的对峙。 一边只有两个人，而且只有一个人质。 而另一边则是九个身经百战的女真骑兵，各自还拥有一名可能威胁到叶凡的人质。 不论从对峙人数，还是人质数量上看，叶凡这边都应该处于下风。 但叶凡依旧是一脸淡然。 一边慢慢往后退，一边缓缓说道：“退，退……” 在叶凡的指挥和胁迫下，三人一直退了十几米才停下。 期间，那九名女真士兵也一直保持距离骑马跟着，皆打着十分的精神。 看着路边的草丛，叶凡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夸赞了一番女真头目：“很好，你做得很好。那现在，可以谈了吗？” 女真头目闻言，反问道：“你想怎么谈？” “先把她们都放走，否则……。” “哼。”女真头目冷笑打断叶凡，便用女真语对属下说道，“先杀一个女人。” 话音刚落，对面一个女真士兵就举起马刀挥向了一名女子的脖颈。 鲜血飚射，人头落地。 其他几名女子看见这血腥的一幕，惊叫起来，有几个甚至晕了过去。 对面一时间因为这些女子的尖叫声，微微有些骚动。 胡小妹这时完全被挡着，根本看不见对面的情况，听见这些熟悉的惊叫声，便想露头看看情况，却听叶凡呵斥道：“别看。” 胡小妹见叶凡这么说，便缩回头，嘴唇紧咬。 也就在这时，她感觉到叶凡右腿快速动了两下，卡卡两声，紧接着这杀了娘的坏人便痛苦地跪倒在地。 沙哑的痛苦吼声传入她的耳中，他便伸手去捂住耳朵。 “便叫了。”叶凡轻声呵斥，见女真头目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大吼一声，“我叫你特码的闭嘴……” 那声音直接盖过女真头目的痛苦喊声，一时间委实震撼了众人。 完全没想到，从人嘴里面发出来的声音居然能这么大，而且这人还是一个没有长成的少年郎。 即使对面的女真士兵没听懂这句话，却也感觉到了这声音带来的压迫感。 看着已经被踢断双腿的女真头目，皆面面相觑。 女真头目被踢断双腿，作为军人，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便愤怒地大喊道：“放箭，放箭，给我宰了他。” 话音刚落，几支箭矢便飞了过来。 叶凡眼神一凝，有些没想到这女真头目直接选择了鱼死网破。 幸好找了一个比较好的退路。 箭矢飞掠而来，叶凡放下手中马刀，揪住女真头目的身体将飞来的箭矢挡住。 还没等对面的女真士兵放出第二轮箭矢，他就抱着胡小妹跳入了草丛里面。 这些女真士兵见叶凡跳入了草丛中，便调转箭头，一瞬间，九支箭矢相继射入草丛。 见叶凡的身影消失在草丛中，这些女真士兵也没敢去追。 他们自然也看出来了，这人就是来救胡小妹的，要不然也不会将胡小妹护得这么紧。 从这点上考虑，这群女真人自然也能推测出一些可怕的假设。 假如叶凡没有什么顾虑，那吃亏的肯定就是他们。 想到这，这九个女真士兵便迅速打马离开这里。 当然，那包括女真头目的七具尸体也被他们带走了。 令人愤慨的是，他们留下了九具尸体。 杂草丛生的山上，叶凡抱着胡小妹跑到了这。 感觉跑出了一个较为安全的距离，叶凡这才将胡小妹放下。 迅速对胡小妹叮嘱一声：“你在这等我，哪也不要去。” 说完没等胡小妹回答，便转身跑了回去。 “叶……” 胡小妹看着叶凡腿上插着的箭矢，刚想提醒，就见叶凡一边跑着，一边随手将箭矢拔出，那动作干净利落，似乎是在做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胡小妹看得直咬牙，似乎叶凡没感到疼，而是自己感到疼一样。 她自然也猜到了叶凡这么着急跑回去干嘛，心中虽然担心，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那些女人她都认识，她也清楚她们的处境。 站在刚才打斗过的道路上，叶凡看着那九具尸体，深深吐出一口气。 自责吗？ 其实是有一些的，毕竟还是没能救下来。 他想追上那九个女真士兵，就算不是为了救谁，也可以全杀了泄愤。 但看了看还在流血的大腿，再加上自己体力已经消耗太多，叶凡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他不愿意用一条腿去换九个女真骑兵的命，那没有多少意义。 天色暗了下来，胡家村的火已经燃尽。 走到被烧毁的房屋门口，两人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魁梧身影。 胡猛还在抱着母亲的尸体，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二哥……” 胡小妹哭着喊了一声便跑了上去。 听到小妹的声音，胡猛回过头，那是不幸中的万幸。 小妹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兄妹二人相拥痛哭。 叶凡不愿看见这种场景，转身离得远了。 ………… 翌日清晨。 林中。 叶凡倚靠在一棵树上，正认真地用一块碎布擦拭刚刚从废墟里找出来的手枪。 他之前认为自己如果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就很难用到这东西了。 却是没想到事情就这么没有任何征兆的发生了，实在让人猝不及防。 而离他不远的位置，一座矮矮的新坟墓前正跪着两兄妹，正是胡猛与胡小妹。 坟墓立了牌，字是胡小妹刻上去的。 她从小就有一个读书的大哥，对于汉字也学了一些。 两人对坟墓里面的母亲说了一些话，磕了几个头，便站起了身，向大树边的叶凡走去。 “叶凡，谢谢你救了小妹。” 胡猛似乎是因为找不到话说，便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叶凡闻言，依旧认真擦拭着手枪，没有抬头，也没有去接胡猛这句话。 而是问道：“胡家村应该待不了了，你们俩有什么打算吗？” 胡小妹知道叶凡这话的意思，胡猛却不知道，疑惑道：“为什么？” “那些人可能还会回来的。” 叶凡淡然回道。 昨天跑了九个女真人，这说明女真人可能还会再来胡家村。 不过，叶凡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失手而自责。 而且宋金大战一起，这几年，甚至几十年，黄河以北，甚至长江以北的宋国地界再无太平。 也是因为这场战争，无数宋国百姓被迫南下，只为躲避战乱。 这个在太原境内的小村庄又怎能幸免，战乱带来的灾难也只是早晚罢了。 胡猛一听这些杀了娘的人还会再来，眼神愤怒，恶狠狠地说道：“他们来了正好，俺要替娘报仇。” 叶凡闻言，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开口：“那你妹怎么办？” “俺妹……” 胡猛突然语塞，扭头看了看小妹。 胡小妹自然不认为自家二哥能如何报仇，她也不愿意看到自家二做傻事。 开口劝道：“二哥，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去太原找大哥，娘不在了，我不想再失去你。” 胡猛一时间没再说什么。 如果自己死了，小妹该怎么办？ 第7章 兵临太原城下 “太原也许也不太平了。” 叶凡的话让兄妹二人微微一愣，皆疑惑地看向了他。 注意到两人的目光，叶凡又说道：“带你妹一直南下吧，那边的情况或许会好一些。” 胡小妹一想到昨天叶凡那强大的实力，再结合他说的这些话，问道：“叶……叶凡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要打仗了，能躲就尽量躲吧。” 胡小妹闻言，有些担忧地说道：“你是说太原要打仗了？可大哥还在太原呢。” 叶凡见胡小妹能推测到这，只觉得这小姑娘还挺聪明。 胡小妹思索一番，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对胡猛说道：“二哥，我们去太原吧。” “可是，那边不是不太平嘛。” 胡猛做事虽然认真，但脑子却有一些死板，也不知道自家小妹为什么这么说。 “可大哥还在太原。” 胡小妹说出这句话时，眼神坚定，叶凡也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有些没想到，这个刚过十五的姑娘会有这种想法。 胡猛这时也明白了自家小妹的意思，眼神也是坚定道：“好，俺们这就去太原找大哥。” 叶凡这时也将擦干净的手枪放进口袋中，见两人已经做出了打算，再次确认道：“你们确定去太原了？” 兄妹两人点了点头，胡小妹有些犹豫地问道：“叶凡哥，你呢？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太原吗？” “我没地方可去，也只能去太原了。”叶凡说着已经走了，见两人愣在原地没有跟上，喊道，“走了，去太原。” 胡小妹看着那道背影，心中高兴，一脸微笑地跟了上去。 …… 宣和七年 十二月十八，由完颜宗翰率领的六万西路军一路势如破竹，攻破石岭关。 是日下午，西路军前锋已抵太原城下，安营扎寨。 知道兵临城下的消息，太原城内人心惶惶。 有人从南面的开远门离城逃难，有人不愿离开于是留守太原。 次日，太原知府张孝纯下令封城，百姓一概不得进出。 太原府衙。 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金军已在城外扎营，这当如何是好啊？” “太原只有三千胜捷军，怎能守住城外的六万金军，太原危矣……” “守不住也要守，如果太原城破了，城外宗翰大军南下，便会与宗望的东路军会合，两路军队一举进攻汴梁，那将不堪设想。” …… 一群府衙官员议论纷纷，长吁短叹。 太原知府张孝纯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一脸愁容却一言不发。 一想到童贯前几天闻金而逃，心中怒意上涌，拍案而起，却只能长叹一声：“平时童大人何等威风，怎么一旦风云突变就心惊胆战抱头鼠窜，他还有何脸面去见天子。” 台下一众官员闻言，摇头叹息。 太原人心惶惶的街道上。 一个带着乌纱帽的青年人正快步走着，此人正是胡文清，胡押司。 走上北面的怀德门，这里的士卒已经十分警惕，见胡文清穿着押司服，也就没有管他。 胡文清望了眼城外的金军大营，又远眺北方，那是胡家村的方向。 女真人来了，你们还好吗？ …… 十二月二十。 陕西地方部队折可求，刘光世等部以共计四万人的兵力救援太原，在太原汾河北岸被金军主力击败，损失一万人后溃散。 也就是在这一天，兜兜转转了四天的叶凡三人才从山上远远看见太原城。 站在高山上，叶凡眺望汾河北岸的战场，摇头低喃：“这战怎会打成这样，女真人当真凶猛不成。” “败了？”胡猛看不清形势，甚至都不知道哪边是宋人，哪边是女真人。 叶凡回道：“败了，而且是大败。” 胡小妹看着远方的厮杀，只觉一阵心惊。 心想：这就是大仗吗？死了好多人。 “叶凡哥，我们是不是进不了城了？” 看着太原城外驻扎的金营，胡小妹问道。 只听叶凡说道：“我建议你们别进城了，绕开太原，南下吧，太原城……” 叶凡本来想说太原城守不住的，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要是说了出来，这两兄妹不得为城里的大哥担心忧虑。 胡小妹见叶凡这么说，埋头不语。 就算叶凡不说，她也知道太原城难以守住这么多女真人，一想到这，心中就为城中的大哥忧虑。 “俺不南下了，俺要进城找大哥，就算进不了城，俺也要去参军，俺要杀女真人，俺要替娘报仇。” 胡猛眺望着太原城，一脸坚定地说道。 叶凡扭头看向这魁梧汉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胡猛说完便又看向叶凡，诚恳地说道：“叶凡，俺知道你是有大本事的人，求你带小妹南下。” 没等叶凡回答，一旁的胡小妹就眼含泪花地说道：“二哥，你不走，大哥也还在太原城里，要我如何独自南下。” 叶凡看着这兄妹俩，有些无奈，见两人都铁了心不想南下，便缓缓说道：“其实，我也不想南下。” 这一句其实是叶凡的真心话。 自从女真人烧了胡家村，叶凡就已经有了抗金的打算。 老实说，他对这个腐败的大宋王朝没有多少归属感。 唯一的一点关系，也仅仅是因为他被带进杀手组织时是个汉人罢了。 但当他看到女真人的残暴与杀戮，再联系那段北宋的残忍历史，心中其实也会生出些许不忍。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世界和平，百姓安居乐业。 少一个身不由己的杀手，多一个耕田种地的农民。 陡峭的山路上，叶凡在前面开路，胡猛牵着胡小妹慢慢地跟着。 为了绕到太原城后面，只能选择翻山越岭。 太原乃军事重镇，易守难攻。 而金军选择打下太原再去打开封，而不是绕道走，正是因为太原周边的山路不好走。 连人都不容易行走，更不用说行军当中的马匹和辎重。 这就是宗翰为什么死磕太原城的原因。 山路崎岖难走，天色很快便黑了下来。 太原位处黄河以北，四季分明，冬天自然很冷。 三人找了一处空地，为了避免被金军巡逻小队发现，也就没生火取暖。 从衣服里拿出前几天打猎烧好的烤肉，三人随便吃了一些后，许是赶路劳累，便靠在一起抵御寒冷相继入眠。 叶凡体质远超常人，这种天气自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但考虑到胡小妹是个姑娘，天气又如此寒冷，也就和胡猛一起将她夹在中间，以达到取暖的目的。 起先胡小妹感觉到叶凡触碰自己身体时，还有些扭捏，但想到叶凡这样做的原因，也就释然了。 当然，胡小妹的这些想法，作为二十二世纪的叶凡就不知道了。 毕竟在叶凡眼中，胡小妹怎么看都是个女孩子。 第8章 偶遇胜捷军 翌日，天还没怎么亮。 一阵打斗声就远远传入刚刚苏醒的叶凡耳中。 感觉到这应该是两方势力的争斗，叶凡拍了拍胡猛的肩膀，想要叫醒他。 感受到叶凡的拍打，胡猛悠悠转醒，看见是叶凡在叫醒自己，问道：“怎么了？” “叫醒小妹，跟着我走。” 胡猛看这天还没完全亮，也不知道叶凡这么早要干什么。 不过疑惑归疑惑，胡猛还是叫醒了小妹，毕竟这一路上，这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少年郎已经潜移默化地成为了三人的主脑。 叶凡带着两人循声而去，打斗声越来越激烈，胡猛跟胡小妹这时也听到了这声音。 他们耳力没有叶凡好，一开始没听到这声音，只能疑惑地跟着叶凡走，这时见叶凡是寻着这声音走的，也明白过来。 就在刚刚，被派出来查探情报的十八名胜捷军士兵遭遇了女真斥候，双方二话不说便起了战斗。 女真斥候虽然只是十二人，却因为是住在东北树林，最擅野战。 加上女真人本就凶勇，使得人数略多的胜捷军士兵迅速落入下风。 当叶凡三人看到双方的战斗时，胜捷军士兵只剩下十一人，而女真那边才死了两个。 胜捷军乃是宦官童贯创设的亲兵，这些士兵都是通过严格的选拔组成，可谓是宋军中的精锐。 但就是这样的宋军精锐，在人数略多的情况下居然落入了下风。 这也说明了宋国军事孱弱，女真人强大的事实。 “燕统领，快带兄弟们走。” 一声急促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那人被冲上来的两个女真士兵砍翻在地。 “小四。”燕统领看着被砍翻在地的尸体，大喊出声，紧接着又喊道，“快跑，离开这里。” 燕统领话音一落，剩余的十名胜捷军士兵边打边退。 就在这时，昏暗的林间突然窜出一道黑影，一名女真士兵瞬间被黑影撞飞出去，紧接着黑影又消失在昏暗当中。 这一幕委实震撼了场上的所有人。 所有女真士兵都望了过去，就连还在退的胜捷军士兵也望了过去，靠的最近的两名女真士兵已经向那个被撞飞的女真士兵跑了过去。 翻开那人的身体，就清晰看到了那人血淋淋的面部，显然是被人用刀从脸部捅了进去。 只是这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夺刀杀人？ 不好的感觉涌入这些女真士兵的心中，林间似乎多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小心。” 急促的女真语从其中一名女真士兵的口中喊出。 那道黑影再次出现在一个女真士兵身边，同样的，这名女真士兵也被黑影撞了出去，不一样的是这名女真人被捅穿了肚子。 而斩杀了第二个女真士兵之后，黑影又再次不知所踪。 看着这一幕，剩下的八名女真士兵立刻背靠着背警惕四周。 就连原本还在退走的那十个胜捷军士兵也停住了脚步，震惊地看向场中。 回过神了，燕统领举着马刀大喊一声：“兄弟们，跟我一起回去杀了他们。” 一声令下，连同燕统领在内的十名胜捷军士兵提刀冲向那八名女真人。 原本还在背靠背的女真士兵看到冲回来的宋军，只能又各自站开迎敌。 双方战斗一触即发，也就在这时，那道黑影又窜了出来。 慌乱之中，两个女真士兵又被砍翻在地，也在这时，天已经蒙蒙亮，所有人都隐约看到了那个黑影的面容。 那是一个年轻的面容，一头短发让他的身份更为神秘。 由于黑影的加入，这场战斗没一会便进入了尾声。 随着最后一个女真士兵倒地，山林间安静下来。 叶凡走向那十个活下来的士兵，朗声道：“你们谁是统领？” 闻言，一名中等身材的青年士兵走向叶凡，恭敬回道：“在下燕昆，多谢壮……士出手相救。” 燕昆说到壮士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实在是这个壮士年轻了些，紧接着又问道：“敢问壮士名讳。” “叶凡。”叶凡回道，再次问道：“你们是哪支军队？” “我等是太原城内的胜捷军，奉命出城查探，遇到这些女真人便起了冲突，幸亏叶壮士出手，否则……” 叶凡闻言点点头，本还愁怎么进城，没想这就碰上了太原守军。 确认对方没什么危险后，叶凡转身向山上喊道：“胡猛，带小妹下来吧。” 没一会，胡猛和胡小妹就走了下来。 众人看了看这奇怪的三人组，有些疑惑。 没管这些人在想什么，叶凡又对燕昆说道：“能带我们进城吗？” 燕昆闻言，再想想叶凡之前的身手，点头回道：“可以。” 太原城正是危机关头，多一个实力这么强的人不会是什么坏事。 在燕昆的带路下，众人几个时辰便来到了太原城南面的开远门。 即便是在这里，城墙上的士兵都已经增加了防范。 见燕昆领着一众人靠近，城门上的一名士兵喊话道：“来者何人。” “是我，燕昆。” 燕昆朗声回道。 城墙上的士兵看了看，似乎在仔细地确认燕昆的身份，没一会便认出了燕昆。 “燕统领，您回来了。快，快开城门。” 守城的小卒快速说着。 叶凡三人也就跟着燕昆顺利进了城。 跟在燕昆一旁，叶凡问道：“金军发起攻城了吗？” “前天就已经攻过城了，只是他们想要短时间内打下太原城，简直痴人说梦。” 燕昆说到这时，显然有些自信。 叶凡也没觉得燕昆的话自大，毕竟历史上的太原保卫战确实守了八个多月。 要不是完颜宗翰使用锁城法，使得太原成为一座孤城，城中没了食物，太原城估计还能守得更久。 当然，这除了跟太原城易守难攻的地势有关，也跟太原百姓齐心协助军队守城脱不了关系。 “燕统领，你能帮我们找一个人吗？” 叶凡再次问道。 “可以。”燕昆又问道，“叶壮士进城就是为了找人吗？” 叶凡淡淡回道：“不全是。” “那叶壮士要找谁？” 叶凡看了看一旁的胡猛和胡小妹，示意他们开口。 胡小妹率先开口道：“我找我哥，胡文清，他来太原做事已经两个多月了，好像是一名押司。” 燕昆听见这名字，想了片刻，显然不认识。 也不怪他不认识，实在是这押司的官太小了，简直是九品之外的小职位。 但一想到叶凡的高强武艺，燕昆已经将这件找人的事放在心上。 “这样吧，我一会亲自去府衙问问，只要他还在太原，我就能帮你们找到他。” 燕昆承诺道。 叶凡客套了一句：“那就有劳燕统领了。” 第9章 王禀 “不敢不敢，要不是叶壮士，我等刚才怕是已经……” 燕昆再度放低姿态。 在他心里，已经将叶凡看成是一个实力恐怖的武林大家，他这是对强者的尊敬。 而就在这时，这位武道大家居然问道：“你有银子吗?” 燕昆微微愣了片刻，随后回道：“有，叶壮士为何如此问？” “我三人自家乡到太原寻亲，盘缠已经用尽，所以……” 叶凡还没将话说完，燕昆就已经猜到了叶凡的意思，连忙从衣服里拿出了一些碎银递给叶凡。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请叶壮士收下。” 叶凡笑着接过碎银，说道：“谢了，等寻到我们要寻之人，这银子再还给你。” 燕昆摆摆手说道：“不打紧，不打紧。” 一旁的两兄妹看见这情景，心中不由对叶凡生出些许佩服。 胡猛甚至还在心里暗道：什么叫盘缠用尽，俺们自胡家村出来就已经身无分文了，要不是在路上遇到一只山鹿，怕是已经饿死在路上。 “如今太原城有多少守兵？” 叶凡既然进了太原，也就想了解太原的一些情况，便如此问道。 “额……”燕昆有些犹豫，虽然这算不上什么军事机密，但考虑到叶凡的神秘身份，还是不愿多聊这种话题。 叶凡自然也看出了燕昆的顾虑，又说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或许……我能帮上一些忙。” 燕昆见叶凡这么说，有些激动地说道：“叶壮士的意思是愿意与我等共守这太原城？” 叶凡点点头。 “那等我回去之后，就向王总管举荐叶壮士。”燕昆说着，便又说道，“叶壮士，前方有家客栈，你三人先在那安顿下来，等我回去说明你的情况再来寻你。” “王总管？”叶凡思索着这个人，然后又问道，“你说的这个王总管是不是叫王禀？” 燕昆见叶凡居然说出王禀的名字，有些惊讶道：“正是王禀王总管，叶壮士莫非认识王总管？” 叶凡这时才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摇头说道：“不认识，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 燕昆闻言也不再多问，跟叶凡告别后便快步回去了。 对于王禀这个名字，叶凡也只是隐约记得一些。 在水浒小说里，征讨方腊时，王禀迟迟不出兵援助梁山兵马，导致征讨方腊的梁山兵马损失惨重。 后来还诬陷阮小七谋反，使阮小七有功无赏，只得罢官回乡，活脱脱一个反派奸贼形象。 但在历史里面，此人又是太原保卫战的英雄人物。 即使到最后金兵破了太原城，王禀依旧领着身边的十几个残兵与破城的金兵展开巷战，最终身中数十枪后，携长子王询投汾河自尽。 当然，在小说和历史当中，叶凡自然倾向历史。 而且他对这群整天喊着替天行道的梁山匪寇也没什么好印象。 毕竟按正常人的思维来想问题都能想通，每个月不下山替天行道几回，哪来那么潇洒地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怀德门城墙上，一个一脸刚毅的中年人正身披盔甲眺望对面的金营，此人正是太原三千胜捷军的统军总管王禀。 自从金军在城外扎营，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城墙上亲自监督守城，可谓身先士卒。 燕昆原本去军营里找王禀汇报情况，得知王禀在怀德门，便又寻到了这里。 刚上城墙，燕昆就看到了王禀，王禀此时也看到了燕昆。 就这样，燕昆将自己在外面遭遇金军，并且遇到叶凡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燕昆说得都是事实，听在王禀耳中却是觉得燕昆在夸大其词。 一个少年郎，武林大家，要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相信这是真的。 再说了，就算的武林大家，面对着几万人的战争又能发挥多少作用？ 不过心中虽然这么想，也不怎么相信一个骨头都没长全的少年郎真像燕昆说的那么厉害，却还是有一分好奇，便对燕昆说道：“带他来见我。” “是。” 燕昆领命便离开了这里。 同福客栈，叶凡三人暂时在此安顿。 刚刚饱餐一顿的叶凡和胡猛正准备出门看看情况，燕昆就来到客栈门口。 “叶壮士，你的事应该成了，王总管听我介绍你之后，便说要见你。” 燕昆一看见叶凡，就上前说道。 “请燕统领领路。” 叶凡还真想见见这个历史里的王禀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便对燕昆说道。 就在这时，嘶喊声和巨响声从怀德门那边传来，不用想都能知道，城外的金军又开始攻城了。 见此情景，还没等燕昆思考要不要现在带叶凡去见王禀，叶凡就已经先开口道：“走。” 话音一落，三人就迅速向怀德门那边赶去。 客栈二楼，胡小妹透过窗户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担忧。 怀德门，金军发了疯般对太原进行强攻。 金军使用投石器作为远程打击，掩护举着盾牌的金军步兵推着攻城车前进。 反观宋军这边，几百个弓箭手弯弓射箭，两架弩床在几名宋军的操作下也发挥出很大的作用。 但金人数量实在太多，没一会便将攻城车推到了城门外。 咚咚咚的撞击声响起，四五个云梯也已经架在了城墙上，无数女真人举着盾牌，顺着搭好的云梯攀爬。 既然金兵已经靠近城墙，火球也到了该上场的时候。 只见十几个火球被接连抛出，爆炸声响起，震动攻城金兵的鼓膜，攻城车也在一个个火球的狂轰滥炸中燃起。 以宋代时候的科技，火球自然不会像后世的手雷那样威力巨大，但将火球投入人群中，杀伤力也不会太小。 至少因为火球的出现，金军的攻城车慢慢没了作用。 虽然是寒冷的天气，但靠近燃着火的攻城车时，许多金军士兵都已经热得流汗。 攻城车的不能使用，使得金军攻城的成功率大幅度下降，但金军依旧没有因此而后退，而是加快了攀爬云梯的速度。 已经有好几个金兵上了城墙，却被围过来的宋军砍杀在地。 不过金兵实在太多，死了一个又补上两个，渐渐地，城墙上展开了混乱的近战。 第10章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也就在这时，叶凡三人来到了城墙上。 燕昆拔出刀便冲了上去，叶凡也跟了上去，剩下胡猛在那里楞了半响。 他没有上过战场，此时看见这个混乱的场面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还是向最近的一名金兵勇敢地冲了过去。 那名金兵正被四五个宋兵围攻，却也能堪堪挡住攻势，也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身后有什么大家伙抱住了自己的腰。 那大家伙自然就是胡猛，没有趁手的武器，胡猛便只能趁这个金兵不注意从后边抱住了他。 胡猛虽然没有什么作战技巧，却因为身材魁梧有力，使得被束缚的金兵一时间不能挣脱，也就是在这个空隙，两名宋兵很轻易地将长枪捅进了这个金兵的肚子。 而且这两名宋兵为了防止长枪捅到胡猛，甚至还收住了大部分力道。至此，胡猛完成了他人生的第一个助攻。 另一边，叶凡不知何时已经夺过了一把刀，对着已经攀爬到城墙上的金兵一通乱砍，没一会便已经砍翻四五人。 所有人这时看见叶凡如此勇猛，慌乱中只觉这身穿粗布麻衣的少年郎恐怖如斯。 手持长枪的王禀也看见了叶凡，惊鸿一瞥间，他就能感觉到叶凡的不凡武艺。 “此子莫非天生神力？” 王禀喃喃自语一番，便又持枪冲向刚刚爬到城墙上的士兵。 这场战斗因为金兵准备不足，或是因为太过轻敌，攻城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后便撤军。 城墙上，看着仓皇撤军的金军，宋军将士们振臂欢呼。 叶凡第一次这么多人并肩作战，心中其实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在叶凡想去找胡猛的时候，一个身着盔甲的中年人走到了他的面前，此人便是太原城的守将王禀。 王禀仔细打量一番叶凡，满意地点点头，随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也就在这时，燕昆走了过来，笑着向王禀介绍道：“王总管，他便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叶凡，叶壮士。” “哦？你就是叶凡？” 王禀微微惊讶，之前以为燕昆夸大其词，如今看见却是相信了燕昆之前的话。 叶凡正准备回话王禀，一道粗犷且夹杂喜悦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叶凡，叶凡，俺杀了两个女真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持着一把染血长刀的魁梧汉子向这边跑来，这魁梧汉子不是胡猛又能是谁。 近前，胡猛依旧是一副憨厚的笑容，脸上却是多了一道浅浅的刀疤。 “呃，这……”叶凡见胡猛打断了自己跟王禀的对话，只觉气氛有些尴尬。 王禀却不以为意，看见胡猛这魁梧的身材，笑着对叶凡说道：“你们认识？” 叶凡回道：“认识，他叫胡猛，我们一起来的太原城。” 胡猛这时也感觉到面前的王禀身份不一般，连忙收住笑容，收起手中长刀，静静站在一旁。 “很好，很好，太原城打战了，你们反而进城帮忙守城，我大宋如果人人都像你二人如此，女真人又怎敢猖獗。” 王禀义正言辞地感叹一番。 叶凡没有出声，在他看来，无需宋国所有人举刀抗金，只要少一些奸臣，多一些忠臣，少几个畏战逃跑的士兵，多几个奋力抵抗的将领，北宋就不可能发生流传百世的靖康之耻。 一番感叹之后，王禀又对燕昆说道：“燕统领，你现在就带他们二人去军中领盔甲兵刃。” “是。”燕昆领命，便对叶凡说道，“两位请跟我来。” 叶凡犹豫了一会，还是对王禀说道：“不知在下可否跟王总管单独谈谈。” 叶凡话语一出，几人皆有些惊讶，尤其是王禀，有些不知道叶凡想谈些什么。 在王禀看来，叶凡就是个武功高强的人，至于其他的，王禀并没有多想，毕竟叶凡看起来也就是个少年郎。 虽然这么想，出于对叶凡武艺的佩服，王禀还是回道：“可以。” 说完又对燕昆说道：“你先带这位壮士去吧。” “是。” 燕昆说着便带胡猛离开。 一间厅堂内，一名丫鬟帮两人斟了茶后便离开。 叶凡因为口渴便一口将茶水喝完，也就在这时，坐在上首的王禀开口道：“不知叶小友想跟我说些什么？” 叶凡将茶杯放下，说道：“王总管认为这太原城能守多久？” 王禀闻言微微一愣，随后有些不悦地说道：“能守多久就守多久，叶小友为何如此问？” 叶凡也听出了王禀语气里的不悦，毕竟这怎么听都是一句不怎么礼貌的话。 就像是对一个将死之人问道：你觉得你还能活得久？ “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想帮上些忙。” 叶凡解释道。 王禀微微蹙眉，不知道这少年郎除了直接上城墙抵御金兵还能怎么帮忙，便问道：“叶小友想如何帮忙？” “只是想提前做一些安排。”叶凡一想到太原城最终是因为成了一座孤城，没了粮食的补给而被攻破，便说道，“比如趁现在后方还没有金国大军，出城买粮，然后做长期屯粮的准备。” “叶小友，我知道你是有大本事的人，但你年龄尚小，这些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很显然，王禀认为叶凡说的并不靠谱。 “我知王总管不会信我，甚至觉得这是儿戏，但王总管想过没有，如果太原城守了八个月之后，还会有粮食吗？” 叶凡说着，依旧一脸云淡风轻。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这王禀听他的，他就留在太原城，否则他便要带胡家兄妹离开。 毕竟他可是知道，八个月后被攻破的太原城是如何的惨不忍睹。 金军攻城八月不得，进城之后为了报复，太原城内不管老弱妇孺皆惨遭屠杀，可以说是人间地狱。 叶凡虽然有了抗金的想法，却也不可能脑子一热舍生取义。 “你怎知太原会守城八个月，万一金军退了呢？” “万一金军不退呢？” 王禀一时间被叶凡这句话说得哑口无言。 “太原乃是我国之重镇，皇上难不成就不会派兵救援我太原？” 叶凡无语，毕竟只有他知道，皇上在汴梁都已经自身难保了，怎么还会分兵太原。 想到这，叶凡脸色也沉了下来，冷然说道：“人可以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但这是战争，走错一步，可能就是几万人的死亡，甚至是整个宋国的灭亡，还请王总管多做思量。” 第11章 太原林家 “你一布衣少年郎，虽说武艺不凡，但怎可妄谈国事。” 王禀已经压制不住心里的怒火，声音提高了一些，门口的两名站岗士兵也回头看了看。 见厅内并未起冲突，又各自扭回头。 叶凡闻言摇摇头，轻声低喃：“算了，应该是我着急了。” 接着站起身对王禀拱手道：“今日如有冒犯，还请王总管不要太放在心上，告辞。” 叶凡说完便转身欲走，想到了什么，又转身说道：“如果您改主意了，愿意出城买粮，我愿意前去护送粮食。不过……王总管可要早点打定主意，时间越久，太原城后边绕过来的小股金兵就会越多，到时别说运粮回城，怕是出城都办不到。” 没等王禀回话，叶凡就已经转身离开。 王禀望着那少年郎洒脱的背影，也没出言挽留。 心中暗道：这叶凡好生傲气，换做是其他平头百姓，见到本将话都说不利索，他却是不卑不亢，甚至还不怕出言冒犯本将，此子不可轻视也。 其实他对叶凡说的话也不是全都觉得没道理，至少早做打算是好的。 只是叶凡身份过于低微，加之年龄尚小，所说的话实在难以令王禀认同。 不过对叶凡那句亲自出城运粮倒是心生佩服，毕竟随着金兵绕到太原城后方，从南面的开远门不管是进城还是出城都增添了困难。 这样一来，出城运粮相比守城要困难许多，可谓九死一生。 而叶凡居然会愿意说出亲自去运粮的话，确实让王禀佩服。 作为一城军队总管，王禀自然也知道粮食的重要性。 如果真像叶凡说的那样，这太原城守八个月金军还不退兵，在加上没有任何援兵，太原城便会因为没有食物而不攻自破。 心里思虑着这些，王禀便向太原府衙赶去。 太原府衙。 知府张孝纯正忙碌地看着桌上的公文，一名衙门小厮上前禀道：“大人，王总管来了。” “哦，快快请进。” 张孝纯放下手中公文，说道。 王禀一进门，张孝纯便起身去迎。 “王总管，请坐。” 待两人坐下，张孝纯问道：“王总管，不知前方战事如何。” “金人暂时还打不进来，此次前来，是想和张大人商议些事。” “哦？不知是何事？” 王禀想起之前叶凡说的话，问道：“不知府衙的粮仓内还有多少食物，够吃多久？” “哎……”张孝纯叹了口气，又说道，“粮食目前看着是不缺的，只是谁知道金兵什么时候走？城又能守到什么时候呢？” 张孝纯这时发现自己的话语有些针对性，又连忙说道：“王总管，本官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 “张大人过于谨慎了，你我二人共同守这太原城，有什么不能说的。”王禀摆摆手，又说道，“如果我能守城六个月，不知粮仓内的粮食能够吃到那个时候吗？” 王禀作为太原城守将，自然能通过金军进攻的攻势判断自己大概能守多久。 “不够。”张孝纯果断回道，“粮仓里的粮食最多能顶三个月，再加上城里一些大户的存粮，最多也只能顶六个月。” 王禀闻言，终于认识到粮食的重要性，心中再次对叶凡有了些新的认识。 “张大人，现在府衙的钱还有多少？” “不到五千贯。” 王禀思量着这个数目，再联系现在的粮价，又问道：“张大人，现在太原城中的大户还有多少留下来的？” 张孝纯每天都在看递上来的公文，太原城现在有多少人，哪些人走了他基本上都知道。 此时便说道：“大多数人一听金人要来了，协同家眷往南边逃了，留下来的只剩下林家算大户，不知王总管为何如此问。” 王禀沉思片刻，斩钉截铁道：“征集银两，出城买粮。” 林家，是太原的一个老家族了。 自太宗皇帝兴建太原起，林家便在这太原城里做起了布商生意。 也正是因为林家对这座城的感情，林家老太公在所有大户选择南逃避难时，反而对林家所有人说道：我林家自太宗兴建太原时，便一直生活在这，而今女真强盗攻我太原，我林家子女必当与太原共存亡。 林老太公今年虽已八旬，一番慷慨陈词之后，将自己说得是热血沸腾。要不是岁月催人老，他恨不得上阵杀敌，马革裹尸。 反观多数林家子女，则是想逃却碍于林老太公的威严而不敢逃，实在难受。 有几个三代子女甚至还在心里吐槽：你都七老八十了，全身入土，只剩下一个头露在外面，当然愿意跟太原共存亡。我们呢，大好年华才刚刚开始，谁又愿意留下来等死？ 江南自古繁华，美女如云，女真还很难打倒那，如果可以去那，谁还愿意留在这兵荒马乱的太原城？爷爷啊，我的好爷爷，你咋就不在女真人来之前死呢？ ……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自然是没人敢将这话说出来。 此刻，林家偌大的厅堂内，三代同堂，正在举行家族会议。 讨论的自然也是如何帮助守城，粮食还剩多少之内的问题。 也就在这时，林家中年管家快步走进厅堂，禀告道：“老太爷，王总管来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特别是那正值年轻的九个林家三代子弟，都以为王总管是来征兵的。 在他们看来，应该还没到他们上城墙拼命的时候，而且征兵也不可能是他王总管亲自来才是啊？ 可是不是来征兵的，又是来干嘛的呢？ 林老太公自然也看出了自己这些孙子心里在想什么，却不做理会，连忙说道：“快，快请王总管进来。” 没一会，身边跟着两名士兵的王禀就被林家管家领了进来。 王禀一进门，所有林家人都从椅子上站起身以表恭敬，就连坐在上首的林老太公都杵着拐杖想要起身，却被王禀摆手制止了。 “林老太公，您老就不必拘于礼节起身了。” 林老太公连忙吩咐道：“快，快给王总管看座。” 待王禀坐下来之后，林老太公这才问道：“不知王总管亲自来我林家，有何要事？” 王禀闻言，直接说道：“林老太公，我也就不跟你来那些弯弯绕绕的啦，我是为了银子来林家的。” “如今女真兵临城下，太原不知要守多久，而守城需要粮食，所以我希望林家能从大义的角度上拿出一些银两充当守城经费，也算是为国出力了，不知林老太公意下如何。” 第12章 太原林家下 林老太公听王禀是来要银子的，苍老的脸微微一愣。 不过考虑到这也是出钱抗金，便没有表现出为难之色。 而是问道：“不知我林家该出多少银子？” “越多越好，此次外出买粮，至少要五十车粮食，而且只能是储存时间较长的米粮。” 林家众人一听，纷纷思量着这个数字，紧接着便是议论纷纷，这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 加上如今兵荒马乱，米粮比平时还要贵。 虽然林家算得上是大户，但真要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还是有些心疼。 就连心中愿意出钱抗金的林老太公都露出了些许为难之色。 王禀自然也看出了林家人的为难神情，又说道：“林老太公，本将知晓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只是您好好想想，如果太原城没能守住，以女真人的手段，别说钱财了，就是连性命怕是也难保。” 林老太公思虑片刻，随即说道：“王总管，林家愿意出五千贯出城买粮。” “那就多谢林老太公了，明日我派人来取钱。” 王禀说着已经站起身。 坐在上首的林老太公连忙说道：“王总管且慢，我还有一个条件？” “哦？”王禀微微一愣，又坐了回去，“不知林老太公有何条件？” “林家出钱买粮，为的是在守城之事上尽点绵薄之力，无可厚非。但是如果这钱没能真正用来买粮，而是……” 林老太公话说到这个份上，王禀自然也听出了他的意思。 毕竟钱可以拿来买粮，也可以拿来跑路不是？ “林老太公不相信本将？” 王禀声音冷了半分，被别人如此怀疑真有些不是滋味。 “王总管误会了，我不是不相信王总管，毕竟王总管有守城的职责，也不可能亲自出城买粮。只是人心难测啊。” 王禀见林老太公说话弯弯绕绕的，直接说道：“林老太公要如何就直说了吧？” “钱，我林家可以出，但此次出城买粮要有我林家的人。” 王禀这时才知道林老太公的意思，心想这老家伙年纪都这么大了，做事还如此谨慎。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王禀也理解林老太公的做法。 老实说，听林老太公这么一提醒，他都有些怀疑叶凡了。 毕竟自己认识叶凡还不到半天，叶凡是什么样的人谁又能知道。 万一叶凡借出城买粮的油头，将所有钱都卷跑了那该怎么办？ 再说了，叶凡武艺如此高强，如果真想拿钱逃走，百八十人怕是都拦不住。 心里想着这些，他也就更加理解林老太公的说法了，便回道：“林老太公自然可以让林家的人一同出城买粮，不过本将要提醒一句，此次出城买粮可谓九死一生，如果出现什么意外，同去的林家人可能……” 王禀没有将话说完，但话语已经很清楚了。 “王总管太小看我林家人了，如今国难当头，前方抵御金军的将士可以死，我林家之人又有何不能死？” 林老太公一番慷慨陈词，引得在座的大多数林家子弟心中暗自吐槽。 反观王禀，对这个老人说的话不禁生出佩服之意。 “林老太公慷慨大义，本将佩服。” 寒暄一番之后，王禀离开了林家。 王禀一离开林家，坐在上首的林老太公又一副威严之色看向场中。 “我刚才和王总管说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吧？” 林家众人点头回应。 林老太公又说道：“那么居然都听到了，谁愿意自告奋勇一同出城买粮？” 一众林家子弟一听林老太公这话，纷纷低头不与林老太公对视，生怕被喊去干这等危险的事。 林老太公见此，脸上慢慢涌出一份愠怒。 看向林子方，冷声说道：“子方，你去。” 林老太公有三子，长子三年前病逝，如今大房的生意由长孙林子方掌管。 林子方见爷爷指名道姓让自己去，身体微微一僵，却碍于林老太公的威严和自己的脸面，轻轻咳了两声，然后说道：“爷爷您忘了吗？我前段时间感染风寒，到如今还没痊愈呢。” 说完，林子方不禁心中庆幸：还好我前几天得了风寒，否则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 林老太公闻言，这才想起这件事，便又看向林子玉：“子玉，你去。” 林子玉是大房次子，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如果可以跑，他一定是跑得最快的那个。 此时听到爷爷叫到了自己，脸上表情比他大哥林子方还要精彩，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结巴起来：“爷……爷爷，我，我不……” “行了。”林老太公一看林子玉这个模样，再联系他的性格，心想就算让林子玉去也干不好这事，便直接打断了他。 剩下的三个林家三代子弟，见爷爷挨个点，纷纷低着头，皆希望林老太公别点到自己。 林老太公见样，奋力站起勃然大怒道：“我林家莫非后继无人了吗？” “咳咳咳……” 紧接着林老太公便气得咳嗽不止。 “爷爷……” “爹……” …… 林家众人见样，皆投去担忧的目光，不过大多数林家人的担忧目光都是装出来的。 两名在林老太公身旁的丫鬟连忙将林老太公扶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帮他揉背，之后林老太公才慢慢止住了咳嗽，无力地倚靠在椅子上。 “爹，我去吧。” 这时一个双腿貌似不利索的中年人缓缓走到厅堂中央，对上首的林老太公说道。 这个中年人是林老太公的二儿子，名唤林远山，年轻时骑马摔断了腿，于是便残疾了二十几年。 林老太公看着自己这唯一还在身边的儿子，出声说道：“远山，你腿上有伤，就不用担心这事了。” 林家三子，长子患病去世，二子腿伤残疾，三子进京赶考。 林远山心里自然清楚林老太公不会让他去，但看到林老太公如此生气，怕他气坏身体，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如今见林老太公还是因为自己残疾的腿不让自己去，也只能坐回位置上。 第13章 林若水 林家厅堂内，林远山刚坐回位置，他身边的一名女子便起身往厅堂中央走去。 林远山想叫住她，最终还是没有。 女子一身白色长裙，外边披着貂裘大衣，即使穿着厚实，也能看出她那曼妙的身姿。 精致白旭的脸蛋，一双秋眸摄人心魄，浓厚乌黑的披肩发，犹如黑色的破布悬挂半空。 女子便是林远山唯一的女儿：林若水。 “爷爷，让我去吧。” 林若水在厅堂中央站定，缓缓开口。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却也没出言相劝。 “若水，爷爷知道你想替爷爷分忧，但如今外面兵荒马乱的，怎可让你一个姑娘家出城奔波，若我林家实在无人，便就都不去了，王总管派出的人应该也是能信的，就算是我多虑了吧。” 林家老太公说完便低头叹气，显然对自己这些年轻孙子很失望。 “爷爷，您就让我去吧，我经常出城打理生意，跟这附近的州县粮商也有些来往。而且如今战事不断，就算有钱，买粮可能也不是件易事，我去了也许能帮上些忙。” “这……”林老太公闻言，心中开始犹豫。 林若水虽然只有十九岁，却是林家三代里最会打理生意的人。 因为林远山的残疾，加之林远山只有林若水一个女儿，林若水便在十六岁时接受了二房所有的生意。 所有林家人都以为林若水一介女流，肯定不会打点家中的生意，趁早将二房的生意败光。 只是令他们失望的是，林若水不仅会打点家中的生意，还打点得比林远山还好。 林远山没儿子，手上分到的铺子自然没有其他两房多。 但就是这样，林若水生生将二房的利润做得比其他两房还高。 林若水的这些成绩，林家老太公自然也是看到的，也为此而感到欣慰，欣慰之后又是叹息。 他时常在想，如果林若水是个男儿身该多好，那样自己就可以将家主的位置传给她，可偏偏事与愿违。 “若水，你可想清楚了？” 林老太公虽然也不想让林若水去，但心中一想，将这事交给林若水自己也才安心，便如此问道。 “爷爷，我想清楚了。” 林若水语气坚定。 得到林若水肯定的回复，林老太公扭头看向林远山和林若水的母亲，发现他们也没有出言阻止，便也不再多虑。 “若水，我让刘护卫与你同去，有他在你身边，爷爷放心。” “多谢爷爷。”林若水向爷爷道谢，又说道，“爷爷，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 “嗯，你去吧。” 林老太公看着自家这孙女离开的背影，一脸欣慰。 待林若水离开厅堂后，欣慰的脸又变得严肃起来，环视一周之后，便对那五个孙子怒道：“你们五个，要是有若水一半我就算死也瞑目了。” 五人听着爷爷这针对性的话语，羞愧地低下头。 另一边，客栈内。 叶凡洗了一个冷水澡之后便躺在床上，这是来自身体变异的任性。 即便是寒冷刺骨的冬季，他也能使用冷水洗澡。 不过变异杀手也是需要睡眠的，加上这几天都在赶路，实在有些困倦，即使天还没黑，他也准备好好睡上一觉。 可就在叶凡要睡着的时候，敲门声响起来了。 门外传来胡猛的声音：“叶凡，叶凡，王总管来了。” 叶凡本来不想理会的，但一听是王总管来了，便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叶凡就看到了站在胡猛身后的王禀，王禀身边还跟着燕昆。 “王总管，请进。” 叶凡微笑着将两人迎进门，看了看还站在门口的胡猛，说道：“你不进来？” “不进来了，俺就先回房间了？” 叶凡闻言点点头，刚想关门之时又问道：“你大哥呢？找到了吗？” “刚才燕统领带俺去领盔甲的时候顺便去了趟府衙找大哥，但当时府衙已经放衙了。”胡猛说着有些低落，然后又是想到了什么，兴奋地说道，“不过当值的府衙官兵说了，俺哥确实在府衙做事，明天一早俺再去找他。” 叶凡闻言点点头，然后说道：“那好，你先回客房吧。” 叶凡关好门，转身发现王禀已经坐在椅子上了，燕昆则是站在王禀一旁，不敢与其同坐。 叶凡则是不想在意这些古代人的礼节，走过去直接坐在王禀对面。 两人见此，微微蹙眉，但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 但当他们发现叶凡准备穿着一件单衣谈事情后，皆有些惊讶。 这样寒冷的天气，叶凡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却没有一丝冷的感觉，两人自然也觉得奇怪。 叶凡注意到两人这怪异的目光，也是疑惑，只待两人先开口。 “穿成这样，你不冷吗？” 王禀问道。 叶凡这时才明白两人这古怪的目光是为何，笑了笑说道：“多谢王总管关心，我习惯了。王总管来找我，可是改变主意了？” 见叶凡直接切入正题，王禀也不再去疑惑叶凡冷不冷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有几成把握护送粮食回城？” 叶凡淡淡回道：“八成以上。” 两人闻言皆是震惊，显然不知道叶凡会这么自信。 就算他们都知道叶凡的武艺不凡，但要说叶凡有八成的把握将粮食带回太原，他们是不太信的。 不过为了挫一下叶凡的锐气，王禀还是压下心中的震惊，反而问道：“为什么不是十成？” 叶凡笑了笑，随后说道：“剩下的那一两成可不是我能掌控的。” “哦？”王禀看着叶凡，只觉得叶凡这人越来越捉摸不透了，“不是你掌控，那是谁掌控？” “可能是王总管你，也可能是城外完颜宗翰，或者是其他东西。虚无缥缈的东西。” 叶凡本来不想说这些有的没的，谁让王禀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十成把握，一时也有了打趣的意思。 王禀这时也笑了笑，问道：“为什么可能是我？又为什么是完颜宗翰？” “哎。”叶凡叹了口气，然后淡淡说道，“也许王总管在我离开太原买粮的这几天没能守住太原，也许完颜宗翰攻破了太原，那我还有将粮食带进太原的必要吗？” 叶凡此话一出，连对叶凡印象不错的燕昆也生出了怒意，连忙呵斥道：“叶壮士，你怎可如此跟王总管说话？” 王禀的脸也严肃起来，要是之前他觉得叶凡只是一个心存傲气的少年郎，那么他现在觉得叶凡已经是以下犯上了。 其实叶凡这么说话也是有原因的，毕竟自己不拿出一点姿态，就会一直被人当成不懂事的少年郎。 第14章 王禀之子 客栈的房间内，气氛有些紧张。 王禀低沉着脸，叶凡则是一脸淡然。 王禀本来想挫挫叶凡的锐气，没想到反被叶凡将了一军，心中虽然有怒，但想想自己此番来找叶凡的目的，便将叶凡冒犯自己的怒意压下。 “叶小友，本将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王禀开口打断了紧张的气氛。 “自然可以，我和王总管虽然两次谈话都不怎么和谐，但我们两个都有着共同的目标，那便是守住这太原城。” 王禀暗自点头，对叶凡所说的这话表示赞同，心中对叶凡刚才的怒意也缓和许多。 “叶小友，你之前问过本将太原能守多久，那么本将现在问你，你又认为这太原城能守多久？” 叶凡不懂打仗，对太原城能守多久这个问题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不过读过那段历史的他，知道太原城最终守了八个多月，便随意答道：“也许八个多月吧，但谁又能预测到未来的事呢？” 王禀见叶凡这么说，心中对叶凡刚才的以上犯下稍微释然，这似乎是叶凡对他的肯定。 毕竟在太原城内，又有谁愿意相信他能守住金军这么长时间呢？ 就算是他自己面对城外的六万女真大军，也没有多少自信认为能守住八个月。 思虑至此，王禀便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出发？” “越快越好，但需要做一些准备，明天吧，明天可以出发。” 王禀闻言再次问道：“你需要准备什么？” 叶凡思索片刻，然后说道：“这次出城买粮，我们肯定会遭遇金兵，所以我得向你要兵，而且他们都得听我的。” “这一点没问题，你要多少兵？” “不多，一辆马车给我配两个兵，而且是会赶马车的兵，我不要普通车夫，这次出去的人必须都能打，至少不能怕死。” 王禀闻言有些为难，毕竟此次出城林家也要同去，谁知道林家派出去的人是什么样子。 他自己的兵他能向叶凡保证，但林家的人他可不敢保证。 叶凡也看出了王禀的为难，便问道：“怎么？这条件太困难了？” “本将的人本将自然能保证，但此次出城买粮的还有林家人，而且大部分买粮的钱都是林家出的，本将之前也同意让林家之人同去监督，如果这时反悔，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叶凡微微疑惑，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他们要去也行，只是我们这边的人不能少，他们那边的人不能太多，他们不就是怕我们卷了他们的钱吗，派几个人同去就好。” 王禀想了想，说道：“可以，明天本将跟林老太公说这件事。你还有什么条件？” “给我一张太原附近州县的地图，越详细越好，我今晚就得要。还要给我准备一个对周围地形很熟悉的人，得有一个带路的人。” “这个也没问题，地图一会儿本将差人给你送来。至于带路的人……” “王总管，就让末将为叶壮士带路吧，末将从小在太原长大，对附近各个州县也很熟悉。” 一旁站着的燕昆请命道。 王禀扭头看着燕昆，满意地点点头：“嗯，那好，明天你就同去带路吧。” “末将领命。” 燕昆拱手应下。 叶凡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想起白天看见宋军使用的那种类似于炸弹的火球，便又问道：“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安排，还望王总管能允许。” “说。” “火药，我想明天一早去看制作那火球的作坊看看。” 王禀和燕昆闻言皆是疑惑，不知道叶凡这又是要干什么？ “叶小友莫非对火药也有涉略？” “有一些新的想法，也许能增加火球的威力，如果真能实现，也许金军就能多死些人，而我们能少死些人。” 王禀见叶凡一脸认真，也信了半分，便说道：“是啊，我们以后不仅缺粮，照这么打下去，人也会越来越少，到时也会面临缺人的局面。” 叶凡接着王禀的话说道：“所以我想去制作火球的作坊看一下，可能还要买一些火药。” “叶小友如果真要买火药，那本将得向张知府讨一官府文书才行。” 宋朝的许多东西都是受朝廷把控的，比如火药便是其中之一。 叶凡见事已成，便笑着说道：“那就有劳王总管了。” 将王禀送走，叶凡便又躺回床上。 直到名官兵送来他要的地图，叶凡这才起床开门。 领了地图，叶凡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便在桌上点燃了油灯。 油灯的光很微弱，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已经很满意，许多贫困人家都用不起。 比如凿壁偷光的西汉文学家匡衡。 借着油灯发出的微弱亮光，叶凡仔细看着这张黄皮地图。 另一边，王禀住处，一名跟王禀有六分相似的青年人敲响了王禀的房门。 青年人今年二十一，一身银白盔甲，剑眉星目，脸上轮廓分明，有着跟王禀一样的刚毅。 青年人便是王禀的儿子，王荀。 屋内站着的王禀听见敲门声，便说道：“进来。” 王荀闻言，便推门进入。 见自家老爹背对着自己，也是礼貌地拱手道：“爹，你叫我？” 王禀转过身，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叫你过来，是想安排你去做一件事，此行任务极重，又是危险重重，你可愿去。” “爹，孩儿愿意去。” 王荀坚定道。 “你不问是什么事？” “不论何事，只要能替爹分忧，孩儿都愿意去。” 王禀满意地点点头，将出城买粮的事跟王荀交代了一遍，当听到此次出去买粮的队伍不是自己指挥，而是一个不认识的少年郎后，微微蹙起眉头。 作为王禀的儿子，将门后代，王荀是有傲气的。 当然，这也不仅仅是因为他有个好爹，更重要的是他自己的条件。 王荀受父亲的影响，自幼习武，一杆长枪耍得惟妙惟肖，加上王荀资质不错，一身武功已经晋升一流高手的水平。 除了这些，王荀还是一名营指挥使，手下掌管四百胜捷军骑兵，用后世的话来讲，王荀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第15章 王荀来了 像王荀这样优秀的人，听到此次出去买粮要听命于一个少年郎，心中自然不是滋味。 即使如此，王荀也没有将自己的不痛快向王禀说。 只不过，知子莫若父，王禀自然知道自己儿子心里在想什么，便将叶凡的情况说了一遍。 “此子名为叶凡，为父观其出手招式跟力道，便觉此子武艺高强，天生神力，很不一般啊！” 王荀听完依旧蹙眉，显然不认为王禀话中的叶凡不像父亲说的那么夸张。 “怎么？你不服？” 王禀看着自己儿子，问道。 王旭这时也看着自家老爹，说道：“爹，如果你仅仅是因为此人武功高而将这任务交由此人负责，那孩儿确实不服。孩儿要跟他比试，如果孩儿胜了他，那此次出城买粮的任务就请父亲交与孩儿，孩儿定然将粮食带回太原。” 王禀见自己儿子这般固执，加之他也想试试叶凡的真实实力，便允了自己儿子的请求。 不过考虑到叶凡那边可能会不满意，便说道：“你可以跟叶凡比试，但要得到他的同意，否则不可乱来。” 王荀思忖片刻，点头回道：“是，爹。” “我叫你一起同去，其实有更重要的目的。” 王禀一脸肃穆，缓缓道出。 王荀闻言也是疑惑，没有询问原因，只待父亲下文。 “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为父跟叶凡认识不到一天，对此人的一些性格也不了解，老实说，为父对他是有疑心的。” 王荀听得更加疑惑，便问道：“那爹为何还要用此人，孩儿去不是也一样吗？再说了，就算那叶凡武艺比孩儿高，这也不能说明叶凡比孩儿更适合这个任务。” 王禀摇摇头，解释道：“为父让叶凡负责此事，并非完全看重他的武艺多么强大，而是叶凡对此事的自信。而且出城买粮也是他向为父提出来的。” 听这么一说，王荀对叶凡更加好奇了，要不是天已经黑了，他肯定立马去找叶凡。 “所以爹让孩儿同去的原因是想让孩儿暗中监视他？” 王荀猜测道。 王禀则是欣慰地点点头：“不错，为父就是想让你监视他，如果真像为父想的那样，必要之时可以围而杀之。” 黑暗散尽，黎明迎来。 叶凡的房门被敲响了。 起身，穿鞋，下床，开门。 一个帅气无比的青年人站在门口，青年一身银白盔甲，手中一杆长枪立在身旁，凛然霸气，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叶凡。 注意到王荀的眼神，叶凡微微眯起眼：“你是来找我的？” 见叶凡说话，王荀这时才收起那打量叶凡的目光，出于礼貌，还是先介绍道：“我乃王禀之子王荀，听父亲说你武艺高强，心中佩服，想向叶兄弟讨教几招。” 王荀？ 叶凡暗自思忖这个名字，片刻便想起来历史上王禀确实有这么个儿子，只不过也跟王禀一同死在了太原。 不过听此人前来的目的，也是有些好笑，也不知道是儿子自己想来？还是老子让他来试试自己的武功？ 于是叶凡直接问道：“是王总管让你来的？” “非也，是我自己想来的。” 王荀回道。 “刚起床，不想动手，还请将军一会再来吧。” 叶凡摆摆手准备关门送客。 王荀见叶凡答应比试，心中高兴，急忙说道：“我也不急，就在客栈大厅等叶兄弟准备好再讨教。” 叶凡没再说话，也没太将这事放在心上，直接将门关上。 王荀看着被关上的门，也不觉得叶凡这是不尊重人的表现。 毕竟要是说不尊重，自己一大早就登门讨教才是真的不尊重。 下了二楼，王荀在大厅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客栈小二看见王荀身着不同于普通士兵的盔甲，便认为王荀身份不凡，腆着笑脸迎了上去。 “这位将军，要吃点早点吗？小的这就去为您准备。” “嗯，去吧。” 王荀昨晚便向父亲问了叶凡的住处，一大早饭也没吃便向这边赶来，自然也没吃早点。 “好嘞，将军稍等。” 小二给王荀倒了杯热茶便去忙活了。 由于女真人兵临城下，太原城许多人都跑了，这家客栈也只剩下了店小二一人，连客人都没有几个。 就在王荀刚刚吃完早点的时候，叶凡三人也下楼了。 叶凡没去看王荀，也没主动去说话，而是带着胡家兄妹找张桌子坐下。 倒是跟在叶凡身边的胡家兄妹二人一下楼就看见王荀一直盯着他们看，表现得有些不自在。 毕竟王荀这一身银色盔甲太过显眼。 胡猛甚至还想过去问候一下，毕竟自己昨天领了盔甲，现在也算是胜捷军的一员了。 不过见叶凡没有什么动作，也就没上前问候。 三人刚刚坐下，店小二就小跑过来，谄媚地问候道：“三位客官在小店可还睡得习惯？” “嗯。”叶凡点点头表示还可以，又说道：“三碗阳春面，各加一个鸡蛋。” “好勒，三位请稍等，小的这就给你们煮去。” 王荀看着叶凡三人，识趣的也没去打搅，只待叶凡吃完早点再上前讨教。 没一会，小二便上了三碗热喷喷的阳春面，香味扑鼻，中间摆放着的荷包蛋更是增添了阳春面的观赏性。 这对于赶了四天路的三人来说，简直就是一顿大餐。 胡猛长得粗鲁，吃面的动作也是粗鲁，没一会便将一大碗阳春面吃完。 胡小妹见二哥依旧意犹未尽，便将自己一半的面往二哥碗里夹。 胡猛想要制止，胡小妹却说道：“二哥，这碗面太多了，我吃不完的。” 见小妹这么说，胡猛便也接受了自己小妹的好意。 胡小妹看着自家二哥脸上的那道刀疤，心情有些复杂。 叶凡则是吃着面，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胡小妹看了看叶凡，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叶凡哥，我跟二哥一会要去衙门找大哥，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叶凡闻言，没有直接回话，而是将碗抬起，狠狠喝了一口汤。 放下大碗，他一脸的满足，擦了擦嘴角，见胡小妹还在等着自己回答问题，便说道：“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我一会还有事，挺急的。” 这是真话，叶凡一会还要去看看制造火球的作坊，之后还要准备出城的事，而且他也想尽量避免胡家兄妹相见的场景。 毕竟李秀河死了，也不知道那读书人听到这事后会怎么样，反正叶凡是不愿意看到这种场面的。 第16章 一流高手 三人吃好了面，也就在这时，燕昆走入了客栈。 燕昆刚走进客栈，就同时看见了大厅里的叶凡三人和王荀。 燕昆不知道王荀为何来此，却还是上前拱手问候道：“将军。” 王荀不认识燕昆，却认得他身上的甲胄，见他上来打招呼，也点头应下。 燕昆官职不高，在胜捷军中也只是个小统领，要不是王禀亲自任命他出城查探，他也没机会与王禀说上话。 不过王荀不认识他，他却认识王荀。 毕竟王荀作为王禀之子，又是四百胜捷骑兵的营指挥使，在三千胜捷军中谁都认识。 问候过王荀之后，燕昆又向叶凡走去。 “叶壮士，你昨天说过火药的事，所以王总管让我今天带你去都作院看看。” 都作院乃是宋代制作军械的地方，霹雳火球的制作也在其中。 叶凡站起身便准备跟燕昆走，想到什么又看向胡家兄妹两人：“你们……” 胡小妹连忙开口：“叶凡哥，你先去忙吧，我跟二哥自己去找大哥。” 叶凡闻言，随即跟燕昆走出了客栈。 也就在这时，王荀起身跟了出去。 见叶凡从始至终没搭理自己，心中也是有些不爽。 不过想起父亲昨天的话，他还是很有礼貌地喊道：“叶兄弟，我现在可以向你讨教了吗？” 叶凡和燕昆才走出客栈不久，听到后面传来王荀的声音，便转身看去。 只见王荀正手持长枪正站得笔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燕昆见两人认识，便扭头看向一旁的叶凡：“叶壮士，王将军这是……” “找我打架的。” 叶凡淡淡回道。 燕昆闻言则是一惊，他知道王荀在三千胜捷军中鲜有敌手，可谓是武艺不凡。 但他也知道，叶凡的实力有多么恐怖。 他很难想象两人打起来会是怎样的场景，当然，他还是倾向于叶凡会胜。 毕竟他见过叶凡出手的样子，那种对敌人的压迫感是他从未见过的。 此时见两人可能要打起来，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 毕竟两人如果动手，不管是哪边赢，哪边输，都不好收场。 思虑于此，燕昆只得搬出王荀的老爹，拱手道：“王将军，王总管让我带叶壮士去都作院。所以，还请王将军让我们离开。” 王荀闻言，看都没看燕昆一眼，似乎没听见燕昆说的话，眼里只有站在燕昆一旁的叶凡。 “算了，燕统领，你等我片刻，比了再去也行。” 王荀见叶凡这么一说，也只能无奈地退到一旁等待。 王荀见叶凡终于愿意比武，心中激动，见叶凡手中没有任何兵器，便问道：“你没有盔甲已是吃亏，我要是再使用长枪，就算胜了也是胜之不武。” 王荀说着便将长枪插入碎石压成的地面，长枪稳稳立在原地。 与此同时，王荀向叶凡拱手示意，便健步冲向了叶凡。 叶凡看着冲过来的王荀，见他步伐稳健，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世界还真有武林高手。 从未轻敌的叶凡这时也向王荀走去，两人瞬间接触。 王荀右手成拳，直接向叶凡打去，拳风呼啸，气势逼人。 叶凡见样，也认真起来，抬手就是一个直拳。 两人皆不躲不闪，就是想试试对方的力道。 砰的一声，两人相继退出。 叶凡退了三步，站稳后有些震惊地看着退出七八步的王荀。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华夏武术，只是到一千年之后就失传了？ 要知道，就算是重量级世界拳王，只要是没嗑药，或者像叶凡这样从小被禁药改造过体质，根本不可能将叶凡逼到这个份上。 思虑至此，叶凡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份新的认识。 反观王荀，心中更是震惊，原本他害怕叶凡只是沽名钓誉之辈，怕出拳伤到叶凡，所以收住了一半的力。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在这一拳之后落了下风。 揉了揉生疼的拳头，王荀心想：这人莫非真是天生神力不成？ 一想起自己并没有出全力，王荀心中不甘，握紧拳头，脚步一动，再次冲向叶凡。 他又怎会想到，叶凡跟他想法一样，怕伤到他也只用了一半的力道。 叶凡见王荀还不收手，战意也已经被勾起，也握紧了右拳冲上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客栈里的胡家兄妹也听见动静走了出来。 见动静是叶凡跟这身份不凡的将军弄出来的，皆有些吃惊。 一旁的燕昆见两人都动了实力，有些忧心，却也觉得两人的比斗实在震撼。 没有你来我往的花里胡哨，只有干脆利落的两拳相撞。 一声闷响传出，两人再次完成了一次力量上的对决。 叶凡这次退出了七步，才堪堪站稳身体，右拳已然通红，阵阵疼意传来。 反观王荀，直接是飞退而出，单膝下跪，左手撑地，支撑着抖动不停的身体，右臂则是已经脱臼得有些扭曲。 他咬牙忍住疼痛，缓缓抬头看向叶凡的位置，见叶凡只是揉了揉拳头，在看看自己已经不能动的右臂，知道自己输了。 不管自己枪耍得多好，但力量上输给了一个少年郎，从这一点上看，他已经服气。 不过王荀虽然服气，他对于自己的枪法还是很自信。比拳脚他是服气了，但比兵器他还是不认为自己会输。 想到这，他便有了决定，等自己手好了之后，一定要与叶凡比试兵器。 他又怎么会知道，对面那少年郎有着各种各样的杀人技巧。 看到这个比试结果。 所有人都没想到叶凡会强到这个地步，皆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 就算是燕昆一开始就觉得叶凡会赢，却也没想到会赢得这么彻底。 毕竟叶凡怎么看还是一个没完全长成的少年郎，想到这，燕昆很难想象成长之后的叶凡会是如何惊世骇俗的人物。 当他想上前检查王荀伤势的时候，只见叶凡已经缓缓走向了王荀。 心中担心叶凡对王荀不利，燕昆连忙喊道：“叶壮士。” 才将叶凡的名字喊出来，就见叶凡握住了王荀的右臂，似乎在检查伤势一般。 燕昆便没再说什么，而是快步走了上去。 王荀看着眼前正在检查自己手臂的年轻面孔，心情复杂到极点。 从小就是同龄人中天之骄子的他，第一次面临这种挫败，而且还是一个比自己小的人带来的挫败，王荀有些不敢置信。 “你，你这力量是天生的吗？” 王荀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叶凡没去接王荀这句话，而是认真地检查着王荀这已经扭曲的右臂，淡淡开口道：“你这手臂有些麻烦，想要矫正可能有些痛。” “你会治？”王荀疑惑，见叶凡没回话，只是在等自己说话，便说道，“没事，来吧，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你忍着点，我数到三就开始。” 叶凡说着已经双手握住了王荀的右臂。 见叶凡这么说，提前将牙齿咬住，然后点点头。 “……三。” 卡…… “啊……” 三个声音几乎同时传出，疼痛让王荀冷汗直冒。 第17章 火药作坊 已经走近的胡小妹见王荀痛得发出喊声，揪心地咬住嘴唇。 就连胡猛和燕昆都心有余悸，很难想象那是怎样的疼痛。 叶凡则是一脸的云淡风轻，轻声说道：“好了，别叫了。” 王荀闻言才慢慢止住了喊声，努力扭头看向叶凡，没好气地质问道：“你不是说数到三的吗？” 叶凡又没去接王荀这话，而是自顾自说道：“你这手臂已经被我矫正，但也需要一些药物辅助才能好得快，三天内手臂不可剧烈运动。” 叶凡说完就已经转身离去，燕昆听叶凡说王荀的手臂能好，稍微放心，向王荀拱手道别之后便跟上了叶凡。 王荀看着那道少年郎背影，心情顿时又复杂起来。 胡猛这时就站在王荀一旁，见他还单膝跪着，便从左边将他扶起来。 站起来的王荀看了眼将他扶起来的胡猛，道了声谢，便问道：“你们和叶凡是什么关系？” 胡猛想了想，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自己和小妹跟叶凡是什么关系，便随意回道：“俺们一起来到太原城。” 王荀看了看这有些不太聪明的魁梧汉子，再次问道：“你们从小就认识？” “没有。”胡猛摇摇头，又道，“叶凡是俺娘从……” 胡猛刚想将叶凡的事情说出来，就见自家小妹拉了拉自己的袖子，摇头示意自己别再说下去。 胡猛这才心领神会，立马闭住了嘴。 王荀自然也看到了胡猛和胡小妹之间的眼神交汇，便也没再问下去。 他要赶快回去治疗手臂，今天还要一同出城买粮。 思虑至此，王荀跟胡猛再次道了声谢后便持着长枪离开了。 都作院。 负责制造军械的工匠们忙碌的生产着军械，而生产最多的便是箭矢和火球。 宋朝的科技虽然远远比不上后世，但在这个时候也是领先于世界各国的。 四大发明，火药，指南针，印刷术，造纸术，而前三者都是成熟推广于宋朝。 特别是用于战争的火药。 也正是宋朝火器的出现，标志着战争进入了冷兵器到热兵器的过渡时期。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宋朝出现了类似于大炮和手雷的火器:霹雳炮、震天雷。 据史书上记载，宰相李刚守汴梁的时候，还用霹雳炮击退过攻城的金军。 当然，那是在繁华的汴京才有这两种相对高级的火器，而太原是没有的，只是用火药简单地制造一些霹雳火球用于守城。 所以说，要不是某个朝代的闭关锁国，华夏又怎会遭遇那么多年的耻辱。 燕昆将叶凡领到制造霹雳火球的作坊，负责作坊的中年人叫陈忠，身材矮胖，见到燕昆，便笑着上前迎道：“不知这位大人来这有何事吩咐。” “你是这里的掌柜？” 燕昆问道。 “正是，小的陈忠。” 燕昆闻言，看向一旁的叶凡。 叶凡问道：“带我去看你们这里所有的火药。” 陈忠看了看叶凡的穿着，微微疑惑，不过一想这朴素少年郎是同燕昆一起来的，也恭敬地回道：“是，请跟我来。” 两人在陈忠的带路下，穿过几个隔间便来到了储存火药的仓库。 仓库外面站着两名持刀的把守士兵，显然火药储存的地点很重要。 许是认识陈忠，两名士兵并没有在意三人的到来，依旧持刀站得笔直。 陈忠掏出钥匙，打开仓库大门，将叶凡和燕昆领了进去。 仓库不小，但仓库里的火药已经不多。 叶凡走了过去，蹲身抓了一把拿在手上，闻了闻又放下，拍了拍手上的火药灰。 叶凡问道：“制作火药的原料还有多少？” “额……”陈忠思索一番，随后说道，“不多了，将所有原料做成火药，也不到这里的一半。而且女真一攻城，就得用，照这样下去，火药用不了多久的。” “带我去看你们使用火药制造的火球。” 在陈忠的带路下，三人又来到了制作霹雳火球的作坊。 这里的匠人只有七个，分工明确，都在辛勤的制作火球。 叶凡凑近了看，一名一直低头忙活的汉子这时抬头看见叶凡，没好气地说道：“小伙子，你像被炸死了吗？凑这么近作甚？” 汉子刚说完话，就发现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作坊一下子安静下来。 当他稍微扭头看到陈忠正愠怒地看着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继续啊，别停下来，我就是来看看这火球是怎么做的。” 叶凡开口打断了尴尬的气氛。 众人一开始见到陈忠和燕昆都站在叶凡身后，就猜到叶凡身份不一般。 本以为叶凡会为汉子所说的话生气，却没想到叶凡会这么说。 陈忠也为自己这儿子捏了把汗。 那个个子不高，却长得强壮的汉子便是陈忠的儿子陈用。 见叶凡这么说，几人又自顾自地忙碌着，陈用则是有些手忙脚乱。 看了整个霹雳火球的制作步骤，对于熟悉枪支炸弹的叶凡，也看出了许多弊端。 假如这制作材料和制作方法改良一下，制作一个霹雳火球，所用的火药用量不仅会减少一半，威力也应该有很大的提升。 只不过想要制作出威力更大，火药用量更小的霹雳火球，还要做一些准备。 而这些改良的方法，也只能等买粮回来之后再说了。 “现在还有多少火球？” 见叶凡这么问，没等陈忠开口，他儿子陈用已经率先开口道：“回大人，还有五十多个火球。” 叶凡闻言点点头，然后开口说道：“从现在开始，不用再制作这种火球了，等我回来为止。” 陈用闻言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看向自家父亲。 陈忠便疑惑地问道：“大人，为什么？王总管前几天还让我们抓紧时间制造火球的，如果我们不做了，王总管怪罪下来，我等怎能承担过错。” “你等无需担心，一会我自会向王总管说明此事，总之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能再使用一点火药，待我回来再作交代。” 陈忠还是有些信不过叶凡，只得扭头看向燕昆。 燕昆虽然也不知道叶凡是什么意思，却还是对陈忠说道：“王总管会重新下令的，你的只需在这等待新命令即可。” 陈忠闻言点点头，表示答应。 第18章 兄妹三人 两人一出都作院，叶凡就对燕昆说道：“回去准备人手马车，客栈外面汇聚，可以出城了。” “是。” 燕昆回道，就要离开。 叶凡想到什么，又嘱咐道：“让所有人都便装出城，但盔甲兵器一并带去，回来之时应该会用上。” 燕昆一开始有些疑惑，但想了想便明白了，再次回了声是便匆匆离开了。 毕竟穿着盔甲的士兵押着十几辆马车出城，如果被金军发现，那肯定会有所猜忌。 而便装出行也许能给金军制造一种假象，这只是城里想要逃难的大户。 至于带盔甲兵器一并出城，只是考虑到回来之时，开远门那边已经有许多金兵。 对于古代的冷兵器战争，要是没有盔甲武器，士兵的战力将会大幅度下降。 再说了，就算是后世的热兵器战争，士兵也是戴着钢盔的。 燕昆走后，叶凡也走回了客栈。 府衙大门。 许是因为天冷，又或许是等着无聊。 胡家兄妹一边等着胡文清，一边来回踱步。 守门小吏原本不冷的，看见胡家两兄妹如此也不由得直哆嗦。 他认识胡猛，昨天也是他告诉胡猛胡文清在府衙做事，自然也知道两人来这的目的。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兄妹俩一大早就来了，距离点卯还有一个多时辰。 兄妹俩也就在府衙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 胡猛也是等得着急了，便上前向守门小吏问道：“大人，俺哥怎么还不来？” 守门小吏见胡猛这么称呼自己，脸上充满了笑容，显然很吃这一套，便回道：“快了快了，再过一会就该点卯了。” 距离府衙不远的一处院子里，胡文清烧了热水，随意洗漱一番，吃了两个热好的炊饼便离开了小院。 黑色长衫，靴子，乌纱帽，这是宋代押司官的穿着服饰。 而押司这一职位，放在后世有些类似于文员，主要负责书写文书。 胡文清向府衙走去，没多久便临近了府衙大门。 也就是在这时，他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接着便看到了两人那熟悉的面孔。 这不是二弟和小妹吗？他们怎么在这？ 心里疑惑，胡文清快步向两人走去。 “二弟，小妹，你们怎么在这?”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胡猛和胡小妹相继抬头望去，便看到了这些天心心念念的大哥。 “大哥。” 两人几乎同时喊出，便向胡文清快步走了过去。 近前，胡文清虽然不知道两人为何在这，但如今外面兵荒马乱，见弟弟妹妹还好好的，心中也是高兴。 可当他看见弟弟妹妹心情低落的样子，加上胡小妹眼眶已经红了，心中便涌出了不好的预感。 胡文清近几天来一直做噩梦，梦里有弟弟妹妹，有娘亲，还有那些臭名昭着的女真人。 要不是太原封城了，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回胡家村看看家里的人是否安全。 但他没想到的是，弟弟妹妹来了太原，还找到了自己，可是娘又去了哪里。 思虑至此，他看着胡猛，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呢？她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 胡猛见自家大哥这样问，一时间没有将李秀河死了的事直接说出来，而是低下了头。 在面对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大哥面前，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胡猛心里确实觉得是自己的错，胡文清走的时候，他可是说要好好照顾娘和小妹的。 而如今，娘已经不在了。 要不是叶凡，小妹也已经遭遇了不测。 想到这些，就算是头脑较为简单的胡猛，面对从小就敬仰的大哥时，也是愧疚无比。 胡文清见胡猛如此，想要张嘴再问，但似乎怎么也问不出来。 或许说，胡猛的表现已经回答了关于娘的问题，那指定是一个不好的答案。 不过他还是有一丝希望，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娘也跟弟弟妹妹来了太原，只是娘有事先走开了，留弟弟妹妹在这等自己。 于是他扭头看向了小妹，但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样的。 甚至胡小妹的表现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因为小妹已经开始发出了抽泣声。 在之后，他发现自家弟弟已经跪在了地上。 他没去看，而是仰头望着天，许久，一滴眼泪自脸颊滑落。 视线变得有些模糊，意识也开始模糊，紧接着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昏倒，却被胡小妹跑过来搀扶住了。 此时已经快到点卯的时间，许多官吏陆续进入府衙。 看见胡家三兄妹如此情形，也纷纷驻足观看。 有几个认识胡文清的小吏还走近慰问，见胡文清没有回话，而是一直在揉太阳穴也只得走开。 良久，胡文清才重重吐出一口气，看着还在跪着的胡猛，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二弟快快请起，娘的事，回去再说。” “大哥，都怪俺，是俺没保护好娘，才让女真人杀害了娘。” 胡猛固执地没有起身，依旧没有抬头面对自家大哥，声音里已经有了哽咽声。 胡文清无奈，这时得到娘确切离世的消息，只觉心如刀绞。 噩梦还是成真了吗？早知道当时就直接将一家人接到太原生活了。 自己才刚刚考上举人，还想好好让一生命苦的娘亲过好日子，可如今这事怎会如此发生了。 这时一身着青色长袍的中年向胡文清缓步走来，开口说道：“胡押司要是家中有事，就告假一天吧。” 胡文清一脸漠然，却还是感谢道：“多谢刘大人。” 刘大人见此，摇头叹息一番便走进了府衙。 围观的官员见快到点卯的时间，也都陆续进入了府衙，门口又只剩下了胡家兄妹三人和看门的小吏。 “起来吧，这事不怪二弟。” 胡文清说着便去扶胡猛。 胡猛见此，也缓缓站了起来。 胡猛和胡小妹被胡文清带回了小院。 这个小院是胡文清来太原做事时租下的，女真人来了，房东和许多房客都南下了，小院也因此变得有些冷清。 胡文清得知弟弟妹妹住在客栈，吃了早点才来府衙大门等自己，也就没为两人做饭。 热了壶水，火盆上放了一些木炭，三人便围之取暖。 第19章 破天刀 刘梦沙 原本冷清的小院里，因为弟弟妹妹的到来，让小院增添了些许温暖。 三人围坐在火盆边，胡文清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妹妹，心情有些复杂。 “太原不是封城了吗？你们怎么进的城？” 胡文清没有问娘的死，而是如此问道。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好在弟弟妹妹还在，也来太原找到了自己。 胡猛这时回道：“叶凡，是叶凡带俺们来的。” 胡文清闻言有些惊讶，刚才一直沉痛于娘亲的死亡中，还真把这个叶凡给忘记了。 他对叶凡的印象还是很深的，毕竟一般身份的人也不知道赵佶的名字，更不敢随便拿出来说。 从叶凡的这些话语中，胡文清就觉得叶凡的身份不寻常，至少不是一个只会种地的庄稼人。 而令他惊讶的还是胡猛说的这句话，在他看来，叶凡就算身份不简单，也不可能带着胡猛和胡小妹来到这太原城。 “叶凡怎么带你们进来的？” 当下，胡文清再次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于是胡猛便将这些天女真人屠了胡家村，叶凡如何身手不凡，再到他们如何进太原城的过程给胡文清说了一遍。 胡文清听到胡家村被女真人屠了，心中愤怒，在听到关于叶凡的介绍，有些震惊，甚至有些不可置信。 毕竟叶凡给他的第一印象只是一个扛着稻子的老实少年郎，这少年郎虽然有些古怪，但胡文清怎么也想不到叶凡会是一个身手不凡的人。 不过疑惑归疑惑，胡文清还是信了自家弟弟的话，毕竟两人能够来到太原城，也只有这样的解释才是合理的。 “你们进城之后一直住在客栈吗？” 胡文清没再去考虑叶凡的事，而是关切地问道。 两人闻言点点头。 胡文清又说道：“带为兄去见见这个叶凡，为兄要亲自感谢他救了小妹，也感谢他将你们带到太原。” 胡小妹想到叶凡已经出去了，也许还没回来，便对胡文清说道：“大哥，叶凡哥一大早就出去了，好像有什么急事，也不知道回客栈没有。” “没事，他如果没在客栈，我们就去客栈等他。” 胡文清是真的想当面感激叶凡，便提议道。 这时，一旁的胡猛对胡文清说道：“大哥，俺加入胜捷军了，昨天在城墙上帮忙守城，还杀了两个女真匪人。俺一定要杀够一百个女真匪人，替娘报仇。” 胡猛说到报仇两字时，一脸的坚定。 胡文清见此，虽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却还是关切地嘱咐道：“二弟居然参了军，不管是杀敌报国，还是杀敌报仇都是好样的，可战场上刀剑无眼，可要担心自己的性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也只有活着才能去想报仇的事。” 胡文清喋喋不休地嘱咐，胡猛也认真地在听。 不久之后，三人离开了胡文清居住的小院，向客栈走去。 客栈外的街道上。 五十七辆拉货的敞篷马车和一辆坐人的马车在王禀的喊话下停了下来。 这些马车可以说是太原城里所有的马车，此时集聚在这，如同一条长龙般壮观。 许多街边的百姓纷纷围观，也不知道这些马车为何集聚。 马车上隐藏着盔甲兵器和路上吃的食物，当然，还有带出去买粮的铜钱。 按之前叶凡说的，每辆马车配了两人，所以除开林家的五辆马车外，王禀这次派出了一百零四人。 考虑到此次任务的重要性与困难性，王禀派出去的这些人皆是胜捷军中的好手。 当然，王荀和燕昆没在这一百零四人中。 只是王禀不知道的是，自己这儿子手臂受了伤，就算是体质比普通人好上一些，这种脱臼引发的伤至少需要一周才能恢复如初。 如果在这种脱臼的情况下，王荀还是选择持枪与人厮杀，手臂可能还会有废掉的可能。 当然了，王荀自然也没有将自己手臂受伤的事告诉王禀。 他不想因为这个原因放弃这个任务，如果让王禀知道这件事，王禀肯定不会让他参加这次出城买粮的任务。 当他被王禀问及和叶凡的比试如何时，王荀只是淡淡地说自己输了。 甚至为了不让王禀看出他手臂受伤，王荀在走路的时候还忍着疼痛，就是要做出一副正常摆手的走路样子。 他自然不认为自己会因此而误了任务，就算只能用左手，没有了一流高手的实力，他却相信自己能强过许多二流高手。 每每想到这，王荀都会拿出江湖上的独臂刀道宗师刘梦沙来安慰自己。 刘梦沙独臂就是宗师，我独臂顶个二流高手应该不过分吧？ 王荀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兵器的区别。 毕竟刀可以单手耍，而枪必须得用双手去握。 最主要的是，人家刘梦沙是右手耍刀，而他现在是左手持枪。 王荀从一辆马车上跳下来，对王禀说道：“爹，孩儿上去喊叶凡下来。” “嗯。” 王禀点点头。 这次出城买粮的任务很重要，使得王禀都亲自来安排各方面事务。 而就在最前面那辆坐人的马车里，林若水拉开车窗，对车窗外的中年汉子问道：“刘叔，车队为什么停下了？” 只见那中年汉子魁梧强壮的身躯宛如一座铁塔，这身高已经超过了一米九。 一脸的络腮胡子，而最引人注意的是他左边的衣袖随风飘动。 谁又能想到，这位独臂汉子就是当年名震天下的刀道宗师，号称破天刀的刘梦沙呢？ 而这位宗师已经在七年前消失于江湖绿林，谁又能想到他受了林家的恩惠，便留在林家做起了看家护院。 刘梦沙见自家小姐这么问，便转身望向客栈大门，见王禀在门口候着，便回道：“小姐，我们应该是在等人。” 林若水闻言，心中疑惑。 什么人能让这么多人等？ 虽说等人的滋味不是太好，但想到这次出去也是配合官府，便拉下车窗耐心等待。 客栈内，叶凡拿起包袱，刚刚打开房门准备下楼，就看见跑上二楼的王荀。 王荀此时已经换上了便装，虽然只是一副苦力小厮的穿着，看起来依旧是一表人才。 “怎么是你？还来打架？” 叶凡问道。 王荀此时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走到叶凡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叶兄弟，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叶凡看着王荀这不同寻常的笑容，只觉这人有些古怪，却也没问什么，只等王荀开口说事。 王荀见状，又说道：“你能不能别将我手上有伤的事告诉我爹？” 叶凡见王荀这么说，在联系王荀已经换上了便装，猜到了什么，便问道：“你也要去？” 第20章 启程 王荀见叶凡知道自己的意思，连忙点头。 “你这手如果还要用来打架，可能会废掉。”叶凡说着便绕开王荀想要下楼，一边走着还一边说道，“再说了，这次出城买粮由我带队，我可不愿意看到任何人拖后腿。” 王荀见状，连忙跟上叶凡，再次请求道：“叶兄弟，我不用右手，并且保证不会拖队伍的后腿，再说了，我这手臂已经请郎中看过了，还上了药，无需几天便能痊愈。” 叶凡没有说话，自顾自地下楼，似乎没有听到王荀的话一样。 王荀见此，忙伸手拉住了叶凡。 叶凡不耐烦地转身看着王荀，见其眼神真挚，也是无奈。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跟你爹说你手臂受伤的事？” 叶凡说完，拿开王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转身下了楼梯。 王荀看着叶凡的背影，见事已成，笑了笑便跟了上去。 走到客栈大厅，叶凡随意吩咐了店小二帮自己转告一些话便走出了客栈。 出了客栈，叶凡就看到了长长的马车队伍和一身盔甲的王禀。 叶凡向王禀走了过去，学着古代人微笑拱手作揖：“王总管好啊。” 只是这话语一出，实在让王禀有些讶然。 毕竟这年代这样打招呼的还不是很常见，也不可能像叶凡这么随意。 不过王禀片刻讶然之后还是说道：“可以走了吗？” “可以走了，只是不知王总管现在还有没有探子在外面，我想知道开远门外面的情况，如果就这样贸然出城，可能会遇到潜伏在城外的金兵，那样的话，队伍可能会有所损失。所以如果王总管外面没有探子，我得先带几个人出城探查一番，也好为队伍开路。” 王禀意味深长地看着叶凡，说道：“本将前天派出去两队探子，一队就是你遇到的燕昆，而另一队至今未归。” “明白了，可以走了。” 叶凡喊了一声，就向最近的一辆马车跳了上去，而这辆马车除了驾马车的便衣士兵，还有为叶凡领路的燕昆。 随着叶凡的喊话，车队开始动了。 王禀原本就想着亲自去开远门那边送叶凡，也跟叶凡上了同一辆马车。 王荀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为了防止父亲发现自己的伤，跳上了后面一辆马车。 马车用来拉货的，自然没有人坐的位置。 当然，这些当兵的都是一群吃过苦的人，自然也不觉得怎么样，总比走路要好很多。 毕竟现在没货人还可以坐在上面，要是装满了货，除了驾马车的人，该走路的还是要走路。 马车上，叶凡随便找一个空位坐下，见王禀也上了马车，便问道：“王总管还要送我们过去？” 王禀没有直接回答叶凡，而是坐在叶凡一旁后才说道：“这么多人出城，本将不亲自过去一趟，守城的将士可能不敢随便开门。” 叶凡看了看后面马车上的王荀，对王禀说道：“王公子在也不行？” “如今太原城内忧外患，属于特殊时期，没有本将的命令，谁也不能下令开城门。” 后面的马车上，王荀看见自家父亲和叶凡在交谈着，有些怀疑叶凡会不会将自己的事说出去，一时间有些坐立不安。 “王总管，我那火药的事……” “买火药的文书，还有方便你们进入各个州县的太原府衙令牌，本将刚才已经给了燕昆。” 燕昆这时听见两人说到了这件事，便将一个小布袋递给了叶凡：“叶壮士，这里面是文书和令牌。” “不必给我，你收好就行。” 叶凡不想揣东西，便如此说。 “是。” 燕昆领命之后，便将小布袋重新放回了衣服口袋。 “前面那辆马车是林家的？” 叶凡其实一出门就看到了最前面的那辆坐人的马车，此时便问了出来。 王禀纠正道：“应该是最前面的五辆马车都是林家的，原本考虑到你之前说的话，本不想让林家去这么多人，但想到他们自己带了马车，也能多带些粮食回来，本将便允了，你这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叶凡扭头看向林家的马车，发现一辆马车上包括驾马车的只有两人，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当他看见最前面的那辆马车时，不由得再次问道：“商人都这么会享受吗，这种时候还坐这么豪华的马车。” 王禀闻言只是摇头，没有说话。 “什么意思？” 叶凡看见王禀这样，疑惑出声。 王禀这才无奈开口道：“本将刚开始也是觉得奇怪，但看见里面的人，也就不再管了。” “再说了，商队里有这样一辆马车也是常有的事，你不必在意。” 叶凡再次疑惑道：“里面的人？” 王禀淡淡回道：“女的。” 叶凡这时也明白过来，毕竟这个年月，富人家的女子出门还是需要体面的，避免过多的抛头露面。 不过一想到林家竟会让一个女人来做这件事，也是有些想不通。 不过叶凡没有再问，这也不关他的事。 开远门离客栈不是很远，车队没多久便到了开远门。 车队停下，王禀和叶凡相继跳下马车。 “我去让人给你们开门。” 王禀说着已经向前方大门迈步走去，只是刚走出两步，大门便咯吱一声被几名守城士卒从里面打开了。 众人听这声音都望了过去，最靠近城门的林若水也拉开了车帘子望了过去。 门缝由小变大，只见两个浑身是血的士兵相互搀扶着走进了城，紧接着大门又被那几名士卒快速合上。 两人脚步踉跄，显然受了很重的刀伤，再看两人身上的甲胄，所有人都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这是另一个被王禀派出去的侦查小队，很显然这个小队经历了不测。 王禀快步走了上去，其他人也纷纷围了上去。 近前，王禀见两人全身是血，想要上去搀扶，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下手。 便急忙问道：“你们是杨四海的人？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回来了，其他人呢？” 杨四海正是另一个探查小队的小统领，王禀一见到两人，便猜想两人的身份。 其中一名受伤较轻的士兵见问话的人是王禀，疲惫的回道：“将军，我们在杀熊岭那边遭遇了金兵，杨统领和其他兄弟都已经战死，只有我二人逃了回来。” “杀熊岭？有多少人？” “大概有一百多人，将军，他们应该是想过来这边，把这边城门也给堵上。” “这事本将知晓了，你们辛苦了，下去疗伤吧。” 王禀思索着什么，便吩咐几名士兵带两人下去疗伤了。 第21章 路漫漫 目送两名伤兵被抬走，王禀扭头看向了一旁的叶凡：“城外现在没有金兵，但你们回来会有很多。” “这不是早就猜到的吗？”叶凡依然一脸云淡风轻，“只是待我回来之时，需要王总管下令开城门接应。” “本将如何知晓你何时回来？” “火球响声为号，反正我们回来之时，动静指定不会太小。”叶凡说着已经向后面的马车走去，“王总管，下令开城门吧，再晚些时间我们就得遇到金军了。” 叶凡走着，下意识扭头向那辆林家马车望去。 只见马车内正掀着马车门帘的漂亮女子也正向自己望了过来。 美人赏心悦目，叶凡却只是多看了一眼便扭回了头。 而就在叶凡和王禀说话的时候，林若水全都看在了眼里，自然也为叶凡的身份产生许多疑惑。 首先是叶凡的少年郎形象，其次是叶凡那奇怪的发型。 叶凡刚穿越到胡家村时还是平头，但三个月的时间也有了后世流行的长发。 那一头刘海要是染上颜色，跟后世的古惑仔指定相像。 叶凡长相普通，属于丢到人群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当然，那是在后世。 如今他一头带着刘海的短发，直接打破了他该有的普通。 也是因为这样，林若水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之后才看到他跟王禀随意间的交谈。 这太原城里能跟王总管这样说话的可没什么人，就算是自己爷爷对王总管也是毕恭毕敬的，而这少年郎竟能和王总管如此随意交谈。 思虑至此，林若水还是问了出来：“刘叔，刚刚和王总管说话的那人是什么身份？” 刘梦沙负责保护林若水，此时正坐在架马车之人一旁，要不是他只有一只手臂，架马车的活应该也是他的。 “小姐，这人什么身份我不知道，只是我们刚才在客栈等的就是这个人，看样子这次出城买粮是他在带队。” “他？” 林若水不解。 刘梦沙自然也知道了林若水心中的疑惑，便解释道：“小姐，你别看此人还很年轻，我刚才观其步伐，还有呼吸吐纳，此人应该是个高手。而且他能跟王总管交谈自如，应该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林若水闻言，思绪有些复杂。 也就在这时，城门开了，车队也开始动了，林若水拉上马车门帘，在马车内坐好。 “林家人且慢，容我等在前领路。” 刚刚在马车内坐定的林若水听见这声音，便下意识拉开了车窗帘子。 只见一辆马车追了上来，马车上除了架马车的人，其余三人或许是因为自己拉开了车窗帘子，皆望了过来。 “女的。” 王荀有些惊讶地喊了出来。 林若水见王荀如此无礼，便拉上了帘子。 也不怪王荀惊讶，实在是想不到这种危险重重的任务，林家会派一个女人前来。 这时见林若水因为自己的话拉上了帘子，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些不太礼貌。 放在后世，王荀肯定会被无数女性打上一个不尊重女性的标签，人人得而唾之。 叶凡见状，带着调侃的语气道：“王将军，别乱说话，买粮的钱可是她家的，要是因为你这句话，人家不帮我们买粮了，罪责你来当？” “嘿，叶兄弟，你这样称呼我就生分了，我俩虽然认识不到三个时辰，但也是打过一架的，而且往后的日子里都是要同生共死的。” 叶凡认真地看向这个将门之后，原本以为王荀会是一个高冷的将门子弟，却没想到……这人貌似有些中二。 “咋了，我脸上有字？” 王荀摸了摸自己的脸。 叶凡依旧没有回王荀的话，而是看向了燕昆，说道：“他一直都这样吗？” “叶壮士之言，燕某不懂。” 燕昆知道叶凡的意思，但他怎么敢像叶凡一样随意调侃这个营指挥使，只能笑着装糊涂。 马车出了开远门，因为都是空车，又为了避免与金军相遇，车队一路向南疾驰，就算是冬季，路边尘土依旧因为车队的奔驰而飞扬。 城楼上，王禀看着消失在路尽头的车队，一脸沉重。 太原客栈。 胡家兄妹三人到这时，便被店小二告知叶凡出了城。 “出城？叶凡哥为何出城？” 胡小妹得知叶凡出城的消息，讶然出声。 “小姑娘你先别着急嘛？你们那位朋友让小的转告二位，他出城一段时间就会回来，叫你们不用为他担心。” 胡小妹听店小二这么说，这才放心下来。 只要那人还会回来就好。 不过他要是选择离开太原，南下逃难，自己也是能理解的。 一旁的胡文清则是疑惑，什么叫出城？什么叫还会回来？当外面女真人不存在吗？太原城不是已经封城了吗？ 不过一想到叶凡能将弟弟妹妹带进太原城，也就了然了。 “小妹，二弟，你们都跟大哥回去住吧。大哥那边还有几个房间都是空着的。” 胡文清向弟弟妹妹说道。 “我们走了，他回来见不到我们怎么办？” 胡小妹喃喃说。 胡文清自然知道小妹话中的他是谁，便提议道：“小妹，太原城不是很大，只要他回来了，总是能遇到的。” 在胡文清的劝说下，胡猛和胡小妹搬出了客栈。 午时。 叶凡众人便来到了南面离太原最近的清源县。 这里就算是不像太原那边已经打仗，城门却也已经紧闭。 城墙上的士卒也提高了警惕，远远见到叶凡一行人向这边靠近，有人在城墙上大声喊话：“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否则再靠近半步，休怪箭矢无眼。” “停车。” 叶凡大喊，车队随即停了下来。 “燕昆，带着令牌与我一同前去交涉。” “是。” 两人跳下马车，叶凡见王荀还坐在马车上一动不动，便说道：“王将军不一起去？” “叶将军也没叫我啊？”王荀笑着说道。 见王荀这副样子，以及这一路上的对话，叶凡确认此人有些中二。 叶凡立即大声命令道：“王将军，同我一起前去交涉。” 王荀立即跳下马车，装模作样地领命道：“末将领命。” 叶凡没再搭理他，转身向城门走去，王荀自然也跟了上来。 林若水这时也掀起了马车门帘，看着前方的景象。 第22章 路漫漫2 “你等何人，为何来此？” 城墙上的喊话之人是一名中年人，名唤韩五，见叶凡三人来到城下，便出声询问。 燕昆上前一步，朗声回道：“太原来人，奉王总管之命前来。” “以何为证？” “令牌为证。” 燕昆说着已经从布袋里拿出了令牌。 与此同时，城墙上扔下了一个吊篮，燕昆心领神会，将令牌放入吊篮。 韩五检查着手中的令牌，发现确实是太原府的令牌，却也没有直接开门。 毕竟如果金军攻破了太原，太原府的令牌也会为金军所用。 燕昆见城楼上的守将没有立即下令开门，喊道：“还不速速开城门，误了大事，你等担不了责。” 韩五有些犹豫，就在这时，一个肥胖的中年人上了城墙。 这位肥胖中年人正是清源县的知县，刚才接到有许多辆马车临城的消息，便从县衙火速赶了过来。 许是因为体态肥胖，上了城楼的他不停喘着粗气。 “大人。” 守城的士卒见到知县大人，皆拱手问候。 韩五也过去问候一句，便将太原府的令牌递给了知县，同时将下面之人的来意说了一遍。 “这……这是太原府的令牌？” 肥胖知县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是。” “那还等什么？”肥胖知县没好气地说道，“还不速速开门？” 守将迟疑片刻，便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却听肥胖知县大声怒斥：“屁话，几万女真人如果已经打过了太原，本官这小小的清源县还会被他们放在眼里？女真人还会有时间搞这些下作的计谋？” “大人分析的是，是末将多虑了。”韩五连忙下令，“速速开城门。” 叶凡见城门已开，转身朝车队那边挥手示意，车队便向城门而来。 进了城，韩五和肥胖知县连忙迎了上来。 只不过见这些人皆穿着便装，一时间也不知道谁是负责人。 韩五只能先将令牌递还燕昆，燕昆问道：“你是清源守将？” “在下是清源县都头，兼城门守卫。” 这时身穿绿色长袍的肥胖知县也上前恭敬的自报姓名：“下官吴海，是这清源县的知县，敢问三位大人从太原府来此，有何要事。” 吴海虽然是正七品官员，但看到叶凡一行人是带着太原府的令牌来的，也是放低了姿态。 甚至怕喊错了人，直接将叶凡三人都以大人相称。 王荀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将军，叶将军。” 中年守城和吴海见这位发型怪异的少年郎是将军，心中疑惑，却还是恭敬地向叶凡拱了拱手。 连叶凡也是疑惑，自己何时就成将军了。 不过一想这身份挺好用的，叶凡也就没必要拆穿自己这将军的身份。 叶凡见一个知县能如此放低姿态，也是微微惊讶，看来这太原府的令牌是真的好用。 “此次出城，本将奉王总管之命前来买粮。” 叶凡直接说明来意。 吴海闻言疑惑，毕竟这仗才开始打，太原城就已经开始派人出城买粮了，实在令人不解。 不过吴海还是没有多问，听到叶凡一行人是王总管派来的，变得更加恭敬。 连忙问道：“不知将军要买多少粮食？” “越多越好，除了向县衙买，还要向城里的一些大户粮商买，你派人去安排，最后给本将一个粮食的数字，我们还要南下，等回来之时再取。” “下官领命。” 吴海说着就连忙去安排事宜。 清源县的街头相比往日的热闹繁华，实在冷清了许多。 很显然，这边的人听到太原打仗了，许多人也选择了南下躲避即将到来的战乱。 原本冷清的酒馆大厅，因为叶凡一行人的到来，显得热闹非凡。 “客官们，你们的饭菜来喽。” 或许是因为好几天都没见到客人了，又或许是该有的职业操守，店小二洋溢着满脸的笑容上了最后一桌饭菜。 叶凡一行加上林家的人共有一百一十八人，辰时出发，午时到清源，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这才进了酒楼，点了饭菜。 一行人很默契，林家十余人自己围成了一桌而坐，而胜捷军坐了十几桌。 酒楼不小，但楼上楼下都能坐人，容纳这一百多人也不是问题。 刚刚当上将军的叶凡也同在其中，当然了，还有少将军王荀。 当兵的都是一群粗人，将领与士卒同坐一桌吃饭也是常事，并没有什么讲究的。 林若水则是独自坐在较里面的一张桌子前吃着饭菜，当然，刘梦沙站在一旁形影不离。 林若水见此，便对刘梦沙说道：“刘叔，你不用一直护着我的，你也快点去吃些东西吧。” “是，小姐。” 刘梦沙这才走到林家护院坐的那桌。 众林家护院见刘梦沙前来，皆挤出一个位置留给他。 一个年轻护院连忙说道：“刘叔，来坐这里，我给你呈饭。” 刘梦沙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接过了递来的一大碗饭放在桌上，拿起筷子就直接开吃。 一张桌子围坐十二人，确实有些挤，但众人为了让刘梦沙坐得舒坦，生生为刘梦沙挤出了一个宽点的位置。 这就是刘梦沙在林家护院里的地位，护院头领的身份也该是如此。 饭菜很丰盛，毕竟这群人很有钱。 所有人都吃得津津有味，连叶凡都喝上了酒，但也仅仅是他。 和叶凡同坐一桌的人见叶凡喝酒，皆有些震惊。 要知道，胜捷军中是禁止饮酒的，特别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 但众人都没说出来，毕竟此次出行由他带队。 再说了，少将军还在一旁呢，这事也不用他们管，于是便自顾自吃着饭菜。 果然，王荀开口了：“叶将军，你可知军中禁止饮酒，被举报可是要挨五十军棍的。” 叶凡上辈子就是半个酒鬼，哪管那么多规矩，再说了，以他的体质，没个十几碗根本喝不醉。 见到这里有酒，便随意要了一碗就当解解渴，也没真想一醉方休。 令他失望的是，这宋朝的酒比起后世高档会所的酒口感上实在差了许多。 不过就算口感不怎么样，叶凡还是将一整碗酒一饮而尽，似乎都没听到王荀说的话。 王荀生怕叶凡喝醉，连忙夺过空碗，不许他再喝。 叶凡看了看王荀，淡淡说道：“没事的，我喝不醉。” 第23章 路漫漫3 “喝不醉也不许喝了。” 王荀才不信叶凡的话。 毕竟喝醉的人都喜欢说自己没醉，古今皆是如此。 叶凡也没打算再喝，便拿起桌上的碗准备吃饭。 筷子刚伸出去，才发现原本还满满的一桌菜已经所剩无几。 嗐，喝酒误事啊！ 拿着碗，叶凡起身向林若水那桌走去。 这时，不知道叶凡想要做什么，所有人都望了过去，所以林家护院也都警惕着叶凡的动作。 见刘梦沙依旧吃着饭不管不问，也没有做出什么动作。 叶凡走到了林若水对面，直接坐了下来。 林若水也已经停住了吃饭的动作，打量着叶凡，眼神有些凝重。 叶凡见大厅内一时间安静无声，扭过头看了看，然后大声呵斥道：“你们吃啊，看什么看？” 众人这时才又低头吃饭，大厅里又恢复了吃饭和说话的声音。 叶凡这才回头看向林若水，开口问道：“我能在这吃吗？” 林若水微微一愣，还没开口同意，他就看见叶凡伸筷子夹菜了。 林若水心中暗道：这人脸皮之厚，世间罕有。 心里虽然这么想，却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端起桌上的饭碗吃了两口，以此缓解尴尬的气氛。 “刘叔，这……” 坐在刘梦沙的一旁的年轻护院有些紧张地说道。 只听刘梦沙一边吃饭，一边缓缓说：“没事的，快点吃饭吧。这一路还长着呢，早晚都是要说话认识的，这样也挺好。” 众护院听刘梦沙这么说，也不再去管，继续吃起了饭。 另一桌，王荀看着叶凡和林若水，喃喃说道：“你说这叶凡脸皮怎么就这么厚呢？” 燕昆笑着摇头，说道：“王将军，菜要吃完了。” 王荀这才回过神了，连忙朝最后一只鸡腿伸出筷子。 自从叶凡坐到了自己这一桌，林若水就没怎么夹过菜，一边小口吃着碗里的米饭，一边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叶凡。 表情里没有嫌弃，也没有喜欢。 直到桌上的饭菜被吃得差不多了，叶凡才喝下最后一口汤，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林若水见叶凡抬头望向自己，下意识回避了叶凡的目光。 只听叶凡说道：“不知林家这次带了多少钱？外面那么多车能装满粮食吗？” 叶凡话语很直接，甚至有些不礼貌。 果然，林若水闻言柳眉倒竖，没有回答叶凡的问题。 叶凡见状，刚想起身离开，就有一人走进了客栈。 只见那人穿着官服，做文官打扮，进门就恭敬地问道：“请问叶将军是哪位？” 所有人闻言，都看向叶凡，那文官模样的人循着众人的目光望了过去，便看到坐在最里面的叶凡和林若水。 文官连忙走了过去，对叶凡拱手道：“叶将军，你的事吴知县已经办好了，这是大人给你写的单子。” 叶凡站起来接过单子，看了看上面写的字。 宋代的字体跟后世的汉字已经较为相似，联系起来叶凡也能认出上面所写的内容。 可卖米粮：四百石 粮价：每石四贯钱 总价：一千六百贯 叶凡看着这些古代单位，也懒得琢磨。直接将单子递给林若水：“我不识字。” 林若水也没有多想，站起身便接过单子。 看完上面的内容，林若水惊讶道：“这粮价怎么翻了数倍？” 那送单子前来的文官闻言，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将军，这不是打仗了嘛，这粮价也是刚刚涨上来的。” 叶凡没有理会文官，而是看向林若水问道：“钱不够？” 林若水闻言，粗略计算了一下，随后问道：“将……将军那边带了多少钱？” “燕昆。”叶凡喊着，燕昆便跑了过来，“我们有多少钱？” 燕昆连忙回道：“四千贯。” 叶凡又看向林若水，林若水回道：“林家也只拿了五千贯出来，如果其他州县也是这个价的话，勉强能装满所有马车？” “勉强？”叶凡有些急了，再次问道，“要是再买一两车火药呢？” “火药？”林若水讶然，“火药可比粮食贵，钱肯定不够，再说了，林家带来的钱只是用来买粮的。” 叶凡无奈啊，为了买火药，连买火药的文书也带来了，没想到没钱。 于是叶凡对那文官怒斥道：“谁给你们的胆子随便抬高粮价。” 那文官被吓得连忙跪地，叶凡也是无语，自己不就是说话声音大一点，没想到这文官胆子这么小。 只见那文官说道：“将军息怒，这粮价已经很低了，吴知县还说将军等人在前方浴血奋战不容易，这才将粮价降到了每石四贯，要是其他人买至少也得五贯啊。” 那文官语气略带哭腔，真怕这些前线下来的人怒而杀之。 叶凡见此，只能说道：“你走吧。” “谢谢将军，谢谢将军。” 文官站起身就往外跑，一刻也不想跟这些当兵的待在一起。 叶凡这时又看向林若水，问道：“在这里能买多少？” “四百石。” 叶凡自然知道单子上写的是四百石，却不知道这个单位究竟是多少，于是他再次问道：“能装几辆车？” 林若水想了一下，回道：“大概能装满十辆马车。” “十辆，估计地跑好几个地方。”叶凡喃喃自语，又对所有人说，“走了，先把这里的粮食处理好，我们立马南下。” “是，将军。” 楼上楼下，所有胜捷军起身回应，便跟着叶凡出了客栈。 至此，叶凡这个将军的称号，终于还是被王荀潜移默化给贴上了。 许多胜捷军士兵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称呼叶凡为将军，毕竟他们明面里受王禀的命令听令于叶凡，却都知道王荀才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 将十车粮食放在清源县府衙，交由吴知县看护，叶凡一行人又向南边驰骋而去。 期间叶凡没有向吴知县提火药的事情，毕竟先买够了粮食，到时候剩下钱再考虑火药的事也不迟。 天色将暗，叶凡一行人来到了第三个州县：祁县。期间也在徐沟县买了八辆马车的粮食。 粮食依旧没有带着南下，只待原路返回之时去拿。 毕竟带着粮食一起南下会是一个不小的负担，也不担心这些州县的官员反水，毕竟太原府的人，不是谁都可以糊弄的。 而且叶凡为了以防万一，只付了十分之一的定金。 这些州县的人见叶凡一行人是太原府的人，也都承诺守住米粮，待叶凡等人回来领取。 祁县。 天色已晚，众人便再次寻了一间客栈休整一晚。 第24章 路漫漫4 十二月二十二。 叶凡一行百人自太原出发，清源县→徐沟县→祁县。共计三十二车粮食。 十二月二十三。 只祁县出发，平遥→孝义→汾州。共计二十四车粮食。 至此，带出的九千贯铜钱只剩五百。 十二月二十四。 自汾州原路返回，孝义→平遥 十二月二十五。 自平遥返回，祁县→徐沟县 十二月二十六。 午时。 一行人拉着粮食临近清源县，因为粮食的承重，车队已经慢了下来，就连我们的叶将军都身先士卒，走起了路。 “叶将军，你说我们是不是满载而归啊？” 最前面那辆马车上，王荀看着地上走路的叶凡，笑着说道。 “我记得你伤的是手，而不是腿吧，而且你不是说几天手就能好吗，现在都四天了。” 叶凡调侃一句。 “我不是看这马还有力气嘛，物尽其用啊。” 叶凡听见了前方传来动静，没再去和王荀说话。 也就是在这时，三十几个骑马的衙役相向疾驰而来，这些人后面还有两驾马车，速度也不比奔马小，紧紧跟随。 很显然，马车跑这么快，不是为了赶时间，就是在逃跑。 最前面的衙役这时也看到了叶凡一行车队，连忙勒紧缰绳，停在了车队前方。 这些人的样子狼狈不堪，身上都或多或少都有拼杀的痕迹。 而且看这些人落荒而逃的样子，应该是逃兵无疑了。 叶凡认出了当中为首的一人。 那人正是四天前在清源县见到的城门守将韩五，他此时也认出了叶凡一行人。 惊慌之中，韩五连忙下马跑到叶凡身前，单膝下跪拱手大声道：“将军，女真人杀来了，快跑吧。”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王荀原本正惬意地半躺在马车上，闻言直接跳下马车。 快步走到韩五身边，大声确认道：“你说什么？女真人杀来啦？” 韩五不知王荀的身份，却还是回道：“是啊，将军，女真人来了，凶猛如斯啊，清源半个时辰都没守住。县尉大人带着一百多人断后，我们这才逃了出来。” 韩五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可能真被女真人给吓到了。 就在这时，一声更加慌乱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韩都头，怎么停下来了，快跑啊！” 叶凡一行人循声望去，就看见马车里正掀开门帘的吴海。 吴海原本还想责怪韩五几句，却没想到掀开门帘就看到了叶凡，一时间惶恐，连忙让人将他扶下马车。 “哎呦，叶将军啊，您总算回来了，您回来我们就不用逃了呀。韩五，带领所有人，随叶将军一同杀回去。” 吴海慷慨激扬，韩五则是听傻了。 刚才可是您第一个跑的，现在又想杀回去？ 韩五又怎么知道，吴海也是无奈啊。 在这些胜捷军面前，吴海自然不敢再跑。 这样说也只是想看看叶凡敢不敢打，如果叶凡不敢打，那大家就接着逃，如果叶凡敢打，自己就在后边加油助威。 反正自己是文官，上阵厮杀也轮不到自己。 叶凡打赢了是好事，打输了自己再跑也是一样的。 叶凡也感觉吴海的话有些不同寻常，但也没时间去想太多，连忙问韩五：“金兵有多少人？” “百，百来人。” 韩五声音有些结巴。 “百来人你们就跑？清源所有士卒跟衙役加起来也得有三四百吧？你们跑了，城里的百姓怎么办？” 王荀闻言不淡定了，直接出声呵斥。 韩五被这么一说，羞愧地低下了头，想到自己的家人还在城里，一时间也是无可奈何。 没再理会韩五，叶凡立即下令：“所有人，着甲，握刀。” “是。” 百名胜捷士卒齐声应和，迅速从马车上拿出甲胄，穿戴整齐，手中皆握着刀兵。 这一幕，着实震撼了逃跑的数十衙役和吴知县。 他们知道叶凡这行人都是兵，毕竟这百来号人都是人高马大的，根本不像普通的车夫。 却还是没想到，这群人出城买粮皆带着甲胄武器。 “燕昆，你领三十人留下继续运粮，其他人跟我赶去清源。” 燕昆立即领命：“是，将军。” 叶凡接着又对韩五说：“让你的人全部下马，把马让给我们。” 不等韩五吩咐，那些骑着马的衙役听见叶凡这么说已经慌忙下马。 官道上，两人一马，足有三十八骑，奔赴清源。 叶凡带人离开不久，车队又开始向清源缓缓行进，原本逃跑的吴知县众人也跟着车队返回清源。 吴知县不知道叶凡这行人能不能打赢那些女真人，但这时已经不能再抱头鼠窜。 若是这事被太原府知晓，自己肯定会落得一个不顾百姓，独自逃命的罪名。 再说了，这里还有三十个穿着甲胄的胜捷军，他就算是想逃也没有那个胆子。 刘梦沙坐在车夫一旁，此时手中也多了一把长刀。 “小姐，老太爷吩咐过我，如果你不想回太原，就让我护你南下。” 刘梦沙对马车里的林若水说道。 马车里的林若水闻言楞了片刻，她没想到爷爷不让所有人逃离太原，却让自己逃。 “刘叔，我们还能回到太原吗？” “女真人已经打清源，说明太原后方的女真人也不少了，这也是所有人一开始都能猜到的事。老实说，这任务我一直没怎么看好，也不知道那年轻将军哪来的自信。” 刘梦沙分析道。 “先看那将军能不能击败清源的女真人吧。” 林若水一路上和叶凡没怎么说话，唯一能说上话的仅仅是拿钱买粮的时候。 对于这个人，林若水其实一直抱有不怎么相信的态度。 要不是刚才看见叶凡能一呼百应，能在危难之间带头冲锋，她都以为叶凡是哪个高官的纨绔。 三十八骑一路狂奔，距离清源只有三四里路。 他们一路上也遇到了许多从清源城里逃出来的百姓。 这些百姓有老有幼，有男有女，拖家带口，单人独窜。 有人黯然神伤，有人心惊胆战，有人摇头叹息，有人大哭出声，有人无能狂怒…… 流离失所，亲人被杀，前途迷茫，回首无路。 “让开，让开，便挡道……手上有武器的，都跟本将军杀回清源，为你们死去的亲人朋友报仇，要是怕死的，就继续逃，有本将军为你们挡住这群女真盗匪……” 嘶喊声从王荀口出喊出，紧接着这些逃窜的人迅速靠到路边，为这些赶去清源打仗的军队让开一条路。 有这些人冲回了清源，给这些逃窜的百姓带来了些许心安。 有一个中年镖师反应过来，高举武器，大喊道：“兄弟们，援军到了，我们一同杀回去，跟女真狗贼拼了。” 许多人都一脸漠然地看着这名镖师，没人回应。 第25章 路漫漫5 镖师也不觉尴尬，带着身边的四个青年镖师持刀奔向清源。 四人一边跑，一边大喊：“手上有武器的，跟我等一同杀回清源，剁了这些女真人的狗头。” 一个，两个，十个，三十个…… 队伍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距离清源还有一里就集聚了四百多人。 有人手中握刀，更多的则是路边捡的木棍，甚至是石头，只要是趁手的东西都被他们捡了起来。 他们奔跑着，他们呐喊着，如同一头发了狂的巨兽，想要碾碎一切阻碍。 而在他们前方，叶凡众人已经临近了城门。 城门边有七个金兵，他们不是在守门，而是在堵门，只要有人想从这里逃出去，无论老幼皆一刀砍杀。 原本就听到了一里外传出来的呐喊声，也就一直朝那边望去，却没想到呐喊声的四百人还没有见到，就看到了纵马而来的宋朝骑兵。 这些宋朝骑兵有些古怪，一马两人。 容不得他们半分思考，这些宋朝骑兵已经举着马刀冲了过来。 也就在这时，他们看到最前面的马上跳下一人。 那人不高，身材不大，也不像其他人一样穿着甲胄，从如此快速的马匹上跳下来依旧没停，反而手握长刀一人当先。 堵门的金兵看到这诡异的一幕，顾不得震惊，也没去想那人为什么从这么快的马上跳下来没事。 因为那人已经快冲到面前，七人举刀杀向了他，一瞬间直接被砍翻三人。 那人杀了人脚步不停，直接冲进了城门。 活下来的四人下意识扭头看向冲进城门的叶凡，却听一声大喊：“你们看什么呢，当我们不存在呢？” 几人连忙回头，就见那说话之人身披银甲，左手握枪，带着三十多骑冲了过来。 一马当先的王荀长枪刺出，枪风呼啸，直接挑飞一人。 与此同时，三十几骑也冲了过来，剩余三人也被瞬间斩于马下，尸体被马匹践踏数遍。 城中，一片混乱。 虽然已经逃出了许多人，但没逃出去的也不少。 反抗和杀戮依旧没有停止。 一处巷道里，一青年县尉正领着残余的三十多个衙役与金兵展开巷战。 而这些人大多受了伤，只能边躲边打。 金兵搜寻着他们，找不到他们，心中恼怒，于是见人就杀。 一个小院的偏房里，一个男人被两个女真人按着跪在地上。 男人嘶喊挣扎，视野里，自家娘子正被三名金兵轮奸，痛苦不堪。 夫妻二人的痛苦嘶喊，和金兵的狂笑声夹杂在一起，有些不太和谐。 “有人朝这边杀过来了。” 这时屋外负责把风的一名金兵跑进院子打破了这种不和谐。 那三人闻言，瞬间没了兴致，连忙提起裤子，拿起刀便冲了出去。 负责按住男子看戏的两名金兵这时也不再管男子，跟着就冲了出去。 刚出院子，他们就看到了纵马而来的胜捷军，见对面人多，便又跑回院子，将门紧紧关上。 王荀自然也看见了这几个金兵，连忙命令所有人下马撞门。 院门在承受十几下撞击下，终于被撞开，院子里的几名金兵见院门被撞开，只得举刀拼杀。 奈何王荀这边人多，几名金兵没一会便被乱刀砍死。 “怎么这些金兵都是三五成群的？”王荀揉了揉有些痛的右臂，“还有这叶将军跑哪去了？” “王将军，我们一直跟着你，叶将军跑哪去了我们也不知道啊。” 一名士兵上前回道。 “这叶凡，当真凶猛。”王荀回想叶凡刚才出手的画面，喃喃自语。 “将军，这边……” 一名士兵在一间屋子门口喊道。 王荀走了过去，朝屋内看去，就见到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人。 女人衣衫不整，但关键部位都被男人用衣服遮了起来。 所有人见这场景，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只是看着，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 男人无声抽泣着，不停对女人说着安慰的话：“没事了，没事的，都过去了，全都过去了。” 女人却是听不见一般，双眼瞪大，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样。 紧接着，女人突然皱起眉头，表情痛苦，嘴角开始溢出鲜血。 男人发现了女人的不对劲，立即去掐住女人的嘴，试图在阻止什么，但还是晚了。 女人的嘴里流出来的血越来越多，最后女人那痛苦的表情荡然无存。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女人咬舌自尽了。 所有人也都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咬舌自尽。 王荀看着这一幕，楞了半响，随后转身一边走着，一边怒喊：“跟本将军一起杀金狗。” “杀金狗，杀金狗……” 所有胜捷士兵皆做出回应，这次的回应声多了一些义愤填膺。 另一边，一名双腿已断的金兵在地上不停爬着，一只脚踩在了他的后背。 金兵一时间被定在原地，双手不停抓地，手指在地上抓出了血，依旧没能爬动。 看样子还有很强烈的求生欲望，着实励志。 “你会说普通话吗？” 叶凡用冰冷的语气问道。 只见那金兵呜呜出声，也不知道是哑巴，还是因为嘴里流的血太多而说不出话。 叶凡懒得再问，一刀敲向金兵的头盔。 长刀和头盔当的一声接触，擦出片刻的火花，金兵也没再去用手抓地。 叶凡自从进了城，一共遇到三股金兵，每股都不超过十人，这让他找人都找烦了。 于是便有了找一个语言相通的金兵带路，但令他失望的是，这些人没人会说汉话。 一条只能容下十几人同时通过的巷道内，叶凡持刀向任何有声音的地方狂奔。 他有些兴奋，因为前方的厮杀声很大，而且还都是他听不懂的声音，很显然是女真人。 就在这时，巷道转角处，青年县尉领着剩余的十几个残兵向叶凡迎面跑来。 叶凡看见青年县尉向自己挥着手，嘴中大喊：“跑啊，快跑啊。” 紧接着，几十个金兵相继出现在巷道转角处， 叶凡嘴角微微上扬，依旧没有停住脚步，反而还加快了脚步，如同转角遇到爱一般。 青年县尉看着不顾一切急奔过来的叶凡，心中震惊，完全不知道叶凡想干什么。 他从叶凡的身法上来看，已经知道叶凡是一个高手。 但高手也不能一个打几十个吧，而且对面还是有着甲胄武器的女真士兵。 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叶凡已经一个蓄力从他们头顶跃过。 追击的几十个金兵看到叶凡，微微惊讶片刻，随即举刀向叶凡冲去。 叶凡也没有被这么多人吓住，一人一刀见人就砍，一人倒下，又有一人从后面补上。 刀兵相接，每次都能擦出不小的火花。 青年县尉一行人这时也转身望去，只见那路见不平的高手实力恐怖，一时间居然挡住了所有金兵。 给他们制造出叶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错觉。 但叶凡还是没让他们失望，终究还是挡不住了，身上还挂了彩，于是转身就跑。 见青年县尉驻足观看，叶凡大喊一声：“别看了，跑啊。” 第26章 路漫漫6 青年县尉一行人反应过来，撒腿就跑。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叶凡又再次从他们头顶跃过，那身影快如鬼魅，将他们甩在身后。 叶凡也是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差，才气势汹汹地砍翻七八个人，肩上就被对方一个高手砍了一刀。 本着杀敌不丢命的杀手信仰，叶凡只得转身逃跑。 通过这次教训，他深知一个人的能力多么有限。 而且这个世界都是用冷兵器拼杀的，如果回到太原，他一定要为自己制作一副铁甲。 最好也弄上一张铁面具，将全身都包裹住。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叶将军，末将救你来了。” 叶凡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王荀。 抬头望去，王荀正领着所有胜捷士兵纵马而来，只不过他们身后似乎还有东西。 那一道道呐喊声已经完全压过了身后金兵的声音，委实震撼。 叶凡还看见王荀脸上有一抹笑意，那笑意似乎是因为叶凡此时的狼狈模样。 青年县尉也看到了前方的状况，看到居然有援军，一时间也愣住了。 片刻之后，青年县尉大喊：“援军到了，跟我一起杀回去。” 几个领头的金兵这时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连忙停住脚步，直接被后边跑上来的愣头青撞倒，紧接着被踩了过去。 当他们看到冲过来骑兵，在结合对面的呐喊声震天，又不知道后面跟着的只是一群没有武器的百姓，皆以为宋朝的大军来了，有人大喊：“跑，跑啊！” 这声音焦躁急切，给予人一种十分不安的感觉。许多金兵已经停住了脚步，转身就跑。 巷道里，厮杀声响彻清源城。 王荀带着七十多胜捷军士兵，身后还跟着清源县杀回来的镖师，护院，热血青壮共计五百多人。 巷道的单方面追杀持续了半个时辰，金兵死了八十三人，活捉三人。 胜捷军死了两人，百姓部队死了五十多人，大多数是被踩踏而死。 不过没有多少人会为死者伤心难过，因为他们现在完全沉浸在打胜仗的喜悦之中。 他们报了仇，抢回了家园，虽然这一切只是短暂的。 厮杀的声音停了，喜悦的呼声也停了，百姓们也已经从打了胜仗的喜悦中清醒。 有人带着家人继续南逃，有人随波逐流，有人想跟着胜捷军去太原，有人哪也不想去，就想留在清源，幻想着女真人不会再来了。 街道上，燕昆将车队运到了这里，看到倚靠在街道旁的叶凡，向他快步走了过去。 “将军。”燕昆发现叶凡正用一块布捆绑肩上的刀伤，关切地问道，“你受伤了？” 见叶凡一只手不好捆绑，便主动上前帮忙。 做好这一切。叶凡才开口问道：“那知县呢？” 燕昆指向车队后面，叶凡望了过去，就看见那穿着绿袍的肥胖知县下了马车。 “将军，叶将军……” 吴海这时也看到了叶凡，一边喊着一边跑了过来，来到叶凡面前已经气喘吁吁。 “叶将军威武，没想到带着不到百人的士卒，就能将所有女真贼人斩于刀下，下官佩服，佩服。” 吴海滔滔不绝地拍着马屁。 叶凡则是听得烦了，摆手示意对方闭嘴，然后说道：“吴大人，让你的人集中城里所有马匹，粮食，火药，马车，还有所有不愿意逃走的百姓，全部带到这里，尽快。” “呃……”吴海不知道叶凡想干什么，却还是开口应下，“下官领命。” 叶凡又看向燕昆吩咐道：“燕昆，你带人前去监督。” “是，将军。” 吴海领着身边的衙役去了府衙，燕昆也带着人跟着。 吴海和燕昆一走，王荀就带着刚刚去处理战后事宜的士兵回来了。 “叶将军，大获全胜啊，还抓了三个活得，怎么发落还请将军定夺。” 几名士兵将三个金兵俘虏按跪在叶凡面前，皆凶恶地扭回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叶凡淡淡开口问道：“你们听懂宋话吗？” 三人皆没有理会叶凡，叶凡也不喜不怒，而是看向王荀：“军中有人会说女真人的语言吗？” 王荀转身看向几十名胜捷军士卒：“你们有人会吗？” 众人皆是摇头。 叶凡无奈，看来抓了俘虏想问话都不知道该怎么问，便淡淡说道：“杀了吧，语言不通，留着不但没用，而且还麻烦。” 话音刚落，三名胜捷军士兵便上前拔出了刀，果断斩了下去，三颗人头齐齐落地，血流了一地。 不远处的马车上，林若水从车窗见到了这血腥的一幕，连忙拉上帘子，不敢去看。 刘梦沙坐在马车外面，见到这一幕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变化，片刻后感叹：“哎，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王荀见叶凡直接下令杀了俘虏，没好气地说道：“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从那些杀红眼的百姓手中救下他们吗？” “你的手好了？” 叶凡看向王荀的右臂。 王荀举了举左手的长枪，再次没好气说道：“我手要是好了，还需要用左手持枪？” “也是。”叶凡笑了笑，然后吩咐，“你去收拢人心，尽量多带些人和我们一起回太原，太原也缺人。” 王荀心领神会，带着手下就向那几百人走去。 不久之后，王荀站在高处慷慨出言，使得许多人热血沸腾，但还是有些人一听到去太原打仗，偷偷溜出了队伍。 最终，这支由四百多人组成的百姓部队只剩下不到一半，叶凡见到这个结果，也已经算得上满意了。 毕竟除了不敢上战场拼命的人，还有许多人都是拖家带口的。 他们有妻有子，有老人需要照顾。 吴海也已经将叶凡吩咐的事情办好。 长街之上，马车，驴车，牛车，加上叶凡这次带出来的，共计百辆有余。 而且这些车上都装着满满的粮食，当然，清源县衙的所有火药也被叶凡洗劫一空。 吴海见着自己的家底被叶凡掏空，心中滴着血，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是抢吗？这确实算得上是抢。 但叶凡还是这么做了，而且没有任何的负罪感。 清源县的所有资源他都要拿到太原，如果不拿，女真人来了，这一切又都会被女真人拿去。 第27章 路漫漫7 站在高处，叶凡望着清源三千百姓，声音震天，使得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大家都看见了，女真人来了，被我们一起全杀了。但我要告诉你们，女真人还会再来，而我们要去太原了。” 所有人听到这皆议论纷纷，有人带头喊道：“将军，你们去了太原，如果女真人来了我们怎么办？” “对啊，你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将军，你们不能走啊？” …… 一时间人群开始骚乱。 叶凡没去理会这些声音，待安静下来又说道：“摆在你们面前的路只有三条。” “第一条，留在清源等死。” “第二条，南下避难，选择这一条的人，我都会给你们每人发粮发钱，当做你们南下的费用，钱粮不多，能不能活着到达南边就看大家的造化了。” 所有人听到这第二条，眼中冒光，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毕竟许多人选择留在清源，就是担心没有逃难的路费，如今听到叶凡说发钱发粮，不管这钱粮有多少，许多人自然高兴。 “第三条。”叶凡增大声音，“跟我回太原，共同守住太原城，但路途凶险，随时都会遭遇女真人，我不能保证你们能活着进入太原城，也不能保证你们能活着守住太原城，甚至我都不能保证自己明天还活着，我什么都不能像你们保证。我也不想给你们画大饼，想去太原的就一起去，不想去的我也不会强求。但你们都看到了，一百多个女真人就杀了你们这么多亲人，朋友。而太原城外是六万女真人，如果太原守不住了，这六万女真人南下，那将会有很多个今天的清源城，很多个无家可归的你们，很多个惨死，受辱的人。跟我去太原，你们是为了自己打这场仗，也是为了无数个像你们一样的人打这场仗。” 叶凡慷慨激扬地说完这一番话，全场寂静无声，第一片雪花悄然无声地打在了叶凡的头发，今年的第一场雪来了。 林若水从车窗探出了纤细白嫩的手接住一片雪花，雪花感受到了手的温度便化成了水。 退隐江湖的刀道宗师一边摸着自己的宝刀，一边看着那边的年轻将军，神情依旧沉稳。 全身是伤的青年县尉被一名衙役扶着站稳，点点头，胸腔中热血汹涌。 一县父母官吴海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有一人哭着喊了出来，打破了原有的安静气氛：“我去太原，我跟将军去太原，我要杀金狗，我要报仇，报仇。” 这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此时不知是因为叶凡的话，还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回忆，已经热泪盈眶，咬牙切齿，握紧双拳，身体不住颤抖。 王荀循声望去，那男人他认识。他的娘子不堪受辱，咬舌自尽了。 “我也跟将军去太原。” “我也去。” “算我一个。” …… 一时间，全场沸腾起来，即使是心里选择南下的人，受到周边之人的影响，也振臂呐喊，似乎是想通过呐喊的方式来宣泄什么。 叶凡咽了咽口水，看见这些人被带动情绪，心中有些欣慰。 这时，一个士兵骑马而来，大喊：“金兵来了，金兵来了。” 所有人这时慢慢停止了呐喊，皆看向那名骑马而来的士兵。 来到叶凡面前，马都没有停稳，那个士兵就直接从马上摔到了地上。 摔倒地上的士兵连忙起身向叶凡禀道：“将军，北门，北门有三四百金兵正在攻城，我们只有二十多人，眼看就要守不住了。” 叶凡微微蹙眉，随后大喊：“大家都听到了，对面只有几百人，而我们这里有几千。所有拿得动武器的，跟我去北门，像刚才一样，把他们全部碾碎。” 叶凡这一喊，加上几分钟前刚刚激起的情绪，千余人发了疯般奔赴北门，嘶喊声震天。 “杀啊，碾碎他们。” “杀光这些女真狗贼。” …… 北门，随着一声巨响，城门再度被撞开。 二十多个守在这边的胜捷军举刀与冲进城的金兵拼杀，也就在这时，城中的嘶喊声离这边越来越近，如同风暴般朝这里袭来。 紧接着，长街拐角处，人群出现了。 骑着马的胜捷军领着长长的队伍，如同冰封般蔓延而来。 女真将领微微疑惑，之后便一脸凶恶之色，举着马刀厮杀呐喊：“所有将士听令，杀。” 女真号称满万不可敌，自然也不会被这种场面吓到，更何况对面是一群甲胄武器都不全的人。 之前在巷道里被追杀致死的金兵，完全是没有看到后面的平民，而是看到王荀等人就以为是宋朝的正牌部队，而且还都是骑兵。 因此丧失斗志，放弃反抗，选择逃跑，死得冤枉。 而这次不一样，长街宽广，后方的平民直接暴露在金兵眼中，金兵也就不会像之前一样，没打就开始溃不成军。 双方瞬间接触，大战一触即发，从城内打到城外，嘶喊声震天。 雪越下越大，大地也开始换上了新的颜色。 粘稠的鲜血喷洒到脸上，有些烫，有些温暖，有些恶心，最后被寒冷逐渐凝固。 地面的雪被鲜血染红，给人一种解压的感觉。 护城河边，许多人掉了进去，河水冰寒湍急，便以河为墓，各自投胎去了。 雪花纷飞，一场不小的战斗也缓缓落幕。 这场仗持续了一个时辰，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 叶凡这一仗杀了很多人，全身已被鲜血染红，如同跳入了血池中洗了个澡。 一只脚已经没了鞋子，另一只脚的鞋子也已经破的不能再穿。 感觉到地上冰冻的白雪，他脱了一具尸体的鞋子，穿在了脚上。 鞋子很不合脚，但有效地抵御了白雪的冰冻。 他站在吊桥上，向城里走着，时不时就能踩到地上的尸体，有的尸体还有一些微弱的生命迹象，发出细微的呻吟声。 如果是自己人，叶凡会低头检查一番，如果不能救，叶凡便会一脸漠然地离开。要是金兵，他就会上去狠狠补上一刀。 叶凡身边依稀有人像叶凡一样走着，检查着，这些人有胜捷军，也有平民。 谁都没有说话，如同丧尸一般游荡。 远处，王荀身后跟着二十几骑向这边跑了过来。 他们刚才去追逃跑的金兵，最终逃跑的十几个金兵一个没活。 此时的王荀跟叶凡一样，一身银白盔甲已经被染红，右臂的伤加重了，动一下就能疼得让他咬牙，身上也多了些不致命的刀伤。 为了避免马匹踩到地上的自己人，王荀让所有人将马放在了护城河对面。 领着人走了过来。 他们在找叶凡，但在城门口经过叶凡身边时竟没有认出叶凡。 也不怪他们没有认出叶凡，实在是叶凡现在的样子太不好认。 原本就没有盔甲的叶凡，此时一张血脸，完全看不出叶凡长什么样子。 最后还是跟在王荀身后的士兵认出了叶凡，而这名士兵认出叶凡的原因居然是叶凡的头发与众人不同。 第28章 路漫漫8 城楼上，叶凡和王荀看着脚下的血腥场面，眼神凝重。 王荀也少了平时的中二模样，叹息道：“死了好多人。” “嗯。”叶凡点点头，“确实死了很多人。” “他们不应该死的。” 叶凡似笑非笑：“又有谁是该死的呢？” 王荀：“下一步怎么办？” 叶凡：“粗略统计伤亡，集中所有愿意去太原的人，立刻返回太原。” 王荀：“回太原？天快黑了。” 叶凡：“集中城中火把灯笼照明，今晚必须回去。这一战打响了，这边也就不安全了，我们是出来买粮的，不是出来打仗的。再说了，我们已经打不起这样的仗了。” 这一仗杀了很多金兵，但清源的平民也死了很多。 之前被热血和仇恨冲昏头脑的许多平民，通过这一战之后，会慢慢清醒过来。 怕疼怕死，这是人之本性。 这一点，无可厚非。 没一会，燕昆来到了城墙上，禀道：“将军，我们这边死了四百多人，两百多人受了伤，百人胜捷军只剩下不到一半了，杀敌四百多。接下来怎么办，请将军指示。” “让所有人到北门集合，天要黑了，准备火把灯笼。快去吧，越快越好，让县衙的人也忙起来。” “是，将军。” 燕昆领命便去处理事情。 半个时辰后，黑夜笼罩而来。 清源县北门，火把灯笼发出的光异常的亮。 叶凡站在城墙上，望着下边的人，下边的人们也望着他，等待着他的说话。 不知为何，他们对叶凡说的话很期待。 叶凡重重吐了一口气，然后只说了两句话：“所有人，我都会发钱发粮。领了钱粮的，想要去太原还是去哪都可以。” 叶凡说着转身向吴知县走去，问道：“衙门有多少钱？” 吴海如实回道：“不到一千贯。” “都拿出来。” 叶凡带着命令的语气说道。 “这，这……”吴海有些为难，看了看一旁的青年县尉（县公安局长），见县尉没有为自己说话的意思，又说道，“将，将军，那是朝廷公款，怎可随意挪用？” 叶凡直接抽出一旁胜捷军手中的刀，锵的一声，吴海直接被吓得跪倒在地。 一众衙役见叶凡拔刀威胁朝廷命官，心中震惊，却也没人敢说出反对的话，做出反对的举动。 “将军，将军饶命。”吴海感受到脖子上长刀传来的寒意，浑身发抖，对韩五说道，“韩都头，快，快去县衙拿钱。” 韩五二话不说，直接跑下城墙，带着几人向县衙跑去。 叶凡对这个吴知县实在没什么好印象，金兵来了，跑第一个。 粮仓里有那么多粮食，却只卖给自己十车。给个和其他州县一样的粮价，还美其名曰为浴血奋战的士卒做奉献。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如今这种情况，还想中饱私囊。 叶凡要不是顾虑杀朝廷命官会给胜捷军带来谋反的罪名，早就一刀砍了他。 此时见目的达到，也不必再节外生枝。 叶凡收了刀，将刀递给一旁的士卒，淡淡说道：“吴大人，今天的事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太原告我，也可以去汴梁告诉那位官家，但我要跟你说的是，今天是他们打了胜仗，是他们流了血，就该赏，谁要半点意见，我就杀谁。” 叶凡语气冰冷，说完就走下了城墙。 吴海看着叶凡的背影，黑暗中，肥胖的脸庞露出一抹恨意。 待所有胜捷军下了城墙，几名衙役才敢上前扶起吴海。 “起开，都起开，本官养你们有什么用。” 吴海生气地掀开上来扶他的衙役，气愤不已。 青年县尉叹了一口气，在一名衙役的搀扶下来到吴海面前，拱手道：“吴大人，下官要去太原了，大人保重。” “杨县尉，连你也……” 吴海还没说完话，杨义就已经转身走了。 下了城墙，王荀在叶凡一旁说道：“威胁朝廷命官，这可是大罪，他真要告到汴梁，你可能会有麻烦。” “让他去告吧。”叶凡笑了笑：“汴梁那边没空管他这种小事。” “为什么？” “那边的情况不比太原好多少。” 王荀不知道叶凡的意思，又问道：“为什么？” “别问了，快去准备准备，将士们还没吃饭呢，车上有干粮，让所有人随便吃点准备赶路。” 灯火通明，两千多人皆领了钱粮。 七八百人的百辆车队冒着雪向太原而去。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还有伤员。青壮居多。 有人想着去太原帮忙守城，有人想着去太原城避难，也有人随波逐流。 车轮在不深的雪地里压出了车轮印子，车轮印子一旁是许多个大大小小的脚印。 叶凡依旧在最前面带路，最后面有二十几个胜捷军断后，不能走路的伤员大多数都集中在没有押粮食的马车上。 有的伤员相互搀扶踉跄而行，有的杵着刀努力跟着队伍。 因为伤员太多，马车不够用，林若水也在刘梦沙的护送下走了路，自己的马车留给了十几个重伤员。 为此，刘梦沙是不太同意的，但林若水执意如此，他也没再说什么，心中对林若水也多了些欣赏。 为此，叶凡也多看了林若水两眼。 为此，林若水不知在路上摔了多少次。 天黑，路滑。 不仅是林若水，许多人走不了多远都会摔倒，但由于冬天穿得厚，加上地上的积雪有一定的缓冲作用，人们摔倒在地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到了一处较为上坡的道路，由于粮食过重，加上积雪打滑，不管驾马的人如何抽打马匹，马车依旧停滞不前。 众人只能在后面推着马车，由于人多，一人搭把手也不是什么问题。 一百多辆马车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依次被推上了陡坡。 太原离清源并不远，但这种缓慢的行军速度足足耗了三个时辰。 远远地，众人都看到了太原城墙上的火光，那火光非常美丽，对于所有人来说，这火光充满了希望，让人无限向往。 第29章 进城1 距离太原城南面的开远门不到三里路，一行人提高了万分的警惕，叶凡对身边的燕昆说：“燕昆，传下去，所有人把灯笼全灭了。” 没一会，长长的火龙一时间消散。 叶凡接着又对燕昆说：“把令牌给我，你留在这里守着，来二十多人和我去前面探路。” 叶凡做完这些吩咐，看向一旁的王荀：“你的手？” 王荀的右臂之前受了伤，原本就没有完全恢复，经过几番战斗之后便牵动了骨头。 一路上，他左手杵着枪走着，没几步又会停下来活动活动右臂，这一切叶凡也看在了眼中。 现在见叶凡这么问，王荀露出一个笑容，回道：“小问题，废不了。” “你要跟我一起去，还能行吗？” 叶凡让王荀一起去是有原因的。 守城的士兵虽然认令牌，但有王荀的身份会更容易取得守城士卒的信任。 王荀自然也知道了叶凡的想法，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 叶凡领着二十人继续向前悄悄走着，离城门不到一里的位置，他们就看到了驻扎在开远门外的四五个亮着微弱火光的军帐。 很显然，还是有金军堵在了开远门外，想要直接走过去是不行了。 “这下怎么办？至少得有几百金兵。” 王荀看着前方的军帐，开口问道。 “现在这个点，许多金兵已经睡了。” “你的意思是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叶凡摇头：“太冒险了。” “那怎么办？天亮了我们更不容易过去。” 叶凡想了想，随后开口：“得摸过去，然后进城，将这里的情况和里面说一下，来一个里应外合，把下面的金军一锅端了。” “我去。” 王荀开口，一脸坚决。 谁都知道摸过去会九死一生，但这是最好的办法。 “你手有伤，让我去，你留下来指挥这边。” “可是……” 叶凡直接开口打断：“别废话了，我上辈子最擅长这种事，没人能发现我。” “可是城墙上的守军不认识你，也许会误杀。” “黑灯瞎火的，谁又认识你是总管大人的儿子？” 王荀无语了，叶凡说的也没错。 “别废话了，你现在就去集结所有还能打的人来这个位置，我那边带着城里的人杀出来，你这边直接围上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叶凡说完便开始行动，王荀看着消失在黑夜中的黑影，心情复杂。 “你们两个跟我回去，其他人留在这里监视。” 王荀做完安排便向车队那边去了。 开远门城墙上，王禀俯瞰着城外的金营，有些怅然。 自从叶凡走后第三天，他大部分都守在这开远门城楼上，连睡觉吃饭都在这城楼之上，为的就是能等来要等之人。 脸上有一道疤痕的中年副将守在他的身后，拱手道：“将军，你下去休息吧，你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天了。” 王禀良久之后才问道：“葛青，你觉得他们能回来吗？” 葛青和王禀年轻时一起参的军，同生共死二十余载，王禀成了将军，他也成了将军的副将。 此时见王禀这么问，心中真实的想法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只得默然无语。 王禀见对方久久没回答，也没去在意，对方虽然不答，但也知道了对方的想法，其实他也有跟对方有一样的想法，只是还抱有一丝希望罢了。 刚刚搭建起来的金营里，十多人组成的三个小队拿着火把来回巡逻着。 许是来自满万不可敌的自信，这三个小队并不怎么认真，甚至还聊起了天。 “你说我们在北方攻城那么容易，为什么这太原城却久久攻不下？” “城墙高大，守军顽强，但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打下这太原。到时候，我进城一定屠个痛快。” “你这么一说，让我想到了城里的宋朝女子，到时定要快活一番。” …… 几人谈话间，一道黑影从他们身后飞掠而过。 有人感觉到了什么，疑惑片刻后对身边的同伴说道：“你们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什么都没有啊。” “不对，应该是有什么声音的。”那人说着就打着火把向黑暗处走了几步。 手中火把探出，那人看到了雪地里的脚印，连忙呼唤同伴：“你们快过来看，地上有脚印。” 几人围过来一看，见这脚印新鲜，陌生，便立即警惕起来。 有人喊道：“顺着脚印追上去。” 片刻之后，众人就看到了往开远门那边狂奔的身影，有人大喊：“有人，追上去。” 随着这一声大喊，军帐中许多人从睡梦中醒来，有人已经拿着武器冲出军帐，见巡逻的小队往城门那边跑去，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也跟了上去。 金营开始骚动起来，后边林中的十几个士卒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中焦急却也帮不上忙，只能心中祈祷叶凡能进城。 城墙上，王禀和守城的士卒也感觉到了金营的异常骚动。 陡然间，一个黑影出现在桥上，一声震天大喊也随之响起：“我是叶凡，出城买粮之人，速速扔下吊篮……” 相同的话语，叶凡担心城墙上的士卒听不清楚，一边跑着，一边反复强调。 与此同时，箭矢从身后飞掠而来，几十个金兵追上来了。 面对飞掠而来的箭矢，叶凡灵活走位，堪堪避掉箭矢的攻击。 王禀第一时间也听出了叶凡的声音，立即下令：“前面第一个人是自己人，谁都不能随便放箭，丢下吊篮，速速丢下吊篮。放箭掩护，放箭掩护。” 高亢焦急的话语从王禀口中喊出，几个吊篮便被放下城墙，与此同时，数十弓箭手弯弓搭箭，等待后边追兵进入有效射程之内。 叶凡速度极快，连箭矢都险些追不上，更别说后方的追兵。 电光火石之间，叶凡已经来到了城墙之下，顺着吊篮的绳子便奋力往上爬，速度之快如同山里的猴子。 等城墙上的士卒准备拉吊篮之时，叶凡已经攀爬到城墙一半的高度。 第30章 进城2 与此同时，许多箭矢向城墙上的叶凡飞掠而来，城墙上也有箭矢朝那些追兵射了过去。 城墙下，七八人中箭倒地，城墙上，也有一人中了箭。 叶凡面对着向自己飞来的箭矢，一边向上爬，一边扭动身体尽量躲避，但箭矢实在太多，爬到城墙上时，大腿和后背各插上一箭。 追来的金兵见此，也只得退兵作罢，不再做无谓的牺牲。 一名女真将领看着城墙上，怒不可遏，对负责巡逻的几名士卒责问道：“你等如何守的夜，竟让人从这里偷偷溜了过去。” 一名士卒颤颤巍巍地回答：“将……将军，那人身份轻盈诡异，是个高手，我们发现了他，却还是没能追上他。” 女真将领闻言，怒目而视，几人纷纷低下了头。 “你等要是再让人进城，或者再让城里的人出来，提头来见。” 几人闻言连忙跪地叩谢：“谢将军不杀，属下一定加强戒备，定然不会再出现这种事。” 女真将领拂袖而去，进了军帐，金营又慢慢恢复了平静。 城墙之上，身上插着两根箭矢的叶凡单手撑着城墙，呼吸有些急促。 王禀这时也快步走了过来，出声询问道：“怎么是你一个人回来了？其他人呢？” 叶凡有些疲倦地看着王禀：“都在外面呢，王总管，你现在开门带兵杀出去，和我们外面的人里应外合，定可把城外的金兵一并消灭。” 王禀打量着叶凡，良久不语。 叶凡感觉气氛有些不对，缓缓问道：“你不信我？” 王禀被叶凡说出自己心中的怀疑，也不惊讶。 “开城门，里应外合，这种话你要本将如何信你。” 不怪王禀心中多疑，实在是开城门冲杀出去太过危险。 如果叶凡是金人的奸细，这一切都是在演戏，而外面埋伏着上万准备攻城的金兵，那么太原将会万劫不复。 叶凡不像奸细，但秉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态度，王禀还是没有立即相信叶凡的话开门出兵，这种事，他输不起。 这件事，他还要思虑片刻。 叶凡冷笑一声，便顺手拔掉了腿上的箭矢。 天寒地冻，伤口的血流了片刻，又被迅速凝固住了。 叶凡将箭头染血的箭矢扔在地上，随后呵斥：“王禀，你特么就是个蠢比。” “你这厮，竟敢冒犯将军。” 副将葛青见叶凡语言粗鄙，指着叶凡开口呵斥。 周围的士卒也纷纷出言呵斥。 王禀则是摆摆手，示意所有人闭嘴，虽然被这么骂，他依旧一脸平静的看着叶凡，心中却有自己的小心思。 叶凡同时也看着他，眼神中掩不住的愤怒。 叶凡确实愤怒，为人出生入死，却在这种情况下遭人怀疑。 不过为了城外之人，叶凡还是强制压住了怒意，转而淡淡说道：“你儿王荀正等着你带兵出城，你要是不去，天一亮，他们七八百人都会死。运回来的百车粮食和两百牲畜都会变成城外金兵的东西，那时还真是为金兵雪中送炭了，别怪我没告诉你。” 王禀讶然：“七八百人？” “都是清源县的百姓，还有一些衙役，我一路上连哄带骗，才把他们骗来的，加上我们的人，现在能握刀战斗的至少有两百人以上，而外面的金兵只有几百。出兵了，外面的人就是我们的，粮食也是我们的，那驻扎在外面的金狗人头也是我们的。要不要带兵出城，你自己好好想想。还有，我想告诉你，老子要是奸细，会这么玩命吗？你作为一城守将，脑子想什么的？这年月谁都可以当将军吗？” 王禀一脸怒容看着叶凡，随后大笑起来：“哈哈哈……原来你也会急啊，本将以为你这人稳如泰山，不管遇到何事都会沉稳应对呢。” 众士卒讶然，自家这将军演的哪出？葛青一开始就知道王禀想干什么，此时也是笑了笑。 叶凡见样，没好气地啐了一口，就听王禀朗声下令：“集结人手，准备出城。” “是，将军。” 葛青领命前去集结士卒，开远门这边忙起来了，而外面的金兵又开始一一入睡。 城墙上，王禀和叶凡看着城外的金营。 “你骂得这么痛快，应该消气了吧？”王禀说着，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你其实是信我的，但还是不敢赌，所以想看我是什么反应。”叶凡似笑非笑，“换句话来说，你就是故意让我恼羞成怒，故意找骂的。” “哈哈哈……”王禀闻言大笑出声，“你啊，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你跟你儿子其实是一个德行，也对，有其子必有其父。”叶凡依旧抒发着心中的不爽。 王禀听到这句拐弯骂人的话，依旧大笑。 他这几天就是夜夜盼，日日盼，就是希望能盼来叶凡等人，此时他见到叶凡自然心中高兴，特别是听到外面的粮食人马，心中更加高兴。 要知道，太原城以后不仅会缺粮，还会缺人。 但他万万没想到，叶凡将事情做到了这一步，简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随后扭头看向还插在叶凡背后的箭，带着关切的口吻问道：“本将帮你把背后的箭拔出来吧。” 这把箭矢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远，没能穿透叶凡的身体，却也插入了较深的位置。 而这种射进后背的箭矢自己并不好自己伸手拔出。 就算伸手够住了箭矢，也不能垂直拔出，这样会加大原本的伤口。 所以有人帮忙将箭拔出也是好事，不过叶凡不怎么习惯别人帮忙，便直接伸手将箭拔出。 箭矢拔出，血流了出来，依旧被迅速凝结。 叶凡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他今天杀了很多人，也受了很多伤，流了很多血，加上体力极度消耗，如今拔出箭矢已经有些头晕目眩。 王禀连忙抓住他的肩膀，关切问道：“你受伤了？下去疗伤吧，接下来的事全交给本将了，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叶凡扶着城墙，火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 “我要看着事情结束了才睡得着。” 王禀无奈，只得说道：“行，你就在这看着吧，本将去准备出城的事宜了。” 第31章 进城3 见叶凡没再说话，王禀便下了城墙，而准备出城的近千余士兵已经严阵以待。 城外的黑暗树林中，三百多人皆持着从金兵手中抢来的长刀弓箭，聚精会神的看着前方，他们在等待一个讯号。 一个城门大开，胜捷军出城的讯号。 有人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低声抱怨了一句：“这，我们不会白等吧，这么久了，里面的人也不见出来啊。” “嘘。”身边的一个同伴示意他小点声，“狗子，你耐心点，我们应该相信叶将军。” 叶将军的大名已经深深烙印在这些清源人心中。 那叶将军武艺高强，道理看得深透，最主要的是挥金如土，给所有人发钱发粮，谁能不知其大名。 就在这时，开远门被缓缓打开，里面有人不断涌了出来，这个夜晚开始混乱起来了。 林中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激动的同时，手中的刀也已经握得紧了，百支箭矢同时上了弦。 他们藏在黑暗的树林中，犹如耐心的猎人正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巡逻的金兵见城门莫名其妙的开了，楞了片刻，随后大喊：“敌袭……” 这喊声高亢急躁，给人一种不安的信号。 他们三百多人就敢在城外安营扎寨，就是料定太原城里的士兵只想守城，而不敢贸然出城反击。 但为何，为何这些人不守城了，而是杀了出来，简直不按套路来。 只是片刻，已经有四五百胜捷军出了城，百名胜捷军过了河，长长的队伍还在陆续奔向金营。 以此同时，血潮翻涌，冰封蔓延推出。 黑夜中，无数刀兵瞬间相接，发出叮叮当当声音的同时，火花四起，鲜血喷洒。 “敌袭，敌袭……” 有人依旧在大喊，被围上来的几名士兵砍翻在地，尸体倒在雪地里，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刚刚过了桥的士卒冲杀而来，嘴中大喊：“兄弟们，杀啊。” 一直在守城，如今有主动出击的机会，许多胜捷军士兵皆心情激动高亢，如同饿狼般扑向金营，见人就挥刀杀敌。 箭矢飞掠，穿过了军帐。刚刚被吵醒的一人倒了八辈子大霉，直接被箭矢射穿了眼睛。 他捂住眼睛，痛苦嘶喊：“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就在这时，已经有许多人冲了进来，一刀向他没戴头盔的头上劈了下去，脑浆迸裂而出，画面有些血腥。 这人便就此死去，没了丧失眼睛的痛苦。 女真将领看着还在涌来的太原守军，急躁的呐喊声传出：“撤军，往后方撤军。” 女真将领的话音刚落，百人掩护着他边打边退，往南面的道路疯狂逃窜。 这边的厮杀声传出很远，就连三里外的车队也清晰听到了这嘶喊声。 “这，这是打起来了？我们应该能打赢吧？” 一个中年妇女不太自信地喃喃道。 一个少年模样的伤员在一旁听到了妇女的低喃声，回了句：“有叶将军在，我们能赢的，我们都能进太原城。” 与此同时，向北二里多地，道路两边的黑暗丛林中皆埋伏着上百人，手中皆配弓箭长刀，严阵以待。 有人向这边逃过来了，也有人向这边追过来了。 十几个火球被依次点燃，由丛林两边抛了出去。 轰隆声响起，逃跑的金兵被火光照亮片刻，与此同时，无数箭矢自树丛两边飞掠而去。 火球自然不是为了炸死人，而是为了照明，以此来避免敌我不分的情况。 许多金兵中箭倒地，后方的追兵也已经追了上来。为了避免放箭伤到自己人，丛林里的两百人放了第一轮箭矢之后，便提着刀冲杀出去。 后有追兵，前有埋伏。 逃出来的百余金兵阵脚大乱，完全失了分寸，有人举刀冲杀，寻求突围的可能，有人放下屠刀，借着夜色慌乱逃窜。 不过对方不管是偷袭的时间，还是埋伏的时机都恰到好处。 谁能想到守城的胜捷军会主动出城偷袭，谁又能想到后方会出现这么一支拦截去路的队伍呢？ 这场仗持续到下半夜，金军大败，少数借着天黑逃了命，胜捷军也没去管。 目的达到，收兵，护粮进城。 城墙上的叶凡看着陆续进城的粮车，平民，伤员，士卒，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踉跄下了城楼。 来到太原街道上，叶凡踉跄前行，身边不停有举着火把的士卒跑过，没有多少人认识他，便各自忙碌着。 刚刚进了城的林若水看到了前面那道踉跄前行的身影，感觉那单薄的身影此时有些凄凉。 她快步跟了上去，犹豫片刻之后，喊了出来：“将军。” 叶凡精神有些恍惚，但还是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女声，转身望了过去，那女子裙摆飞扬，旁边时不时有举着火把跑过的士卒，那精致的脸蛋也被若隐若现的照亮，美得不可方物。 叶凡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刚想说些什么，身体便缓缓仰倒在了雪地上。 视野的最后一幕，那女子向自己跑了过来，再之后便隐约听到这样的紧张对话。 “陈大夫，他怎么样？”貌似是那中二王荀的声音。 “这少年全身上下十几道不同的伤，流血过多，换做其他人已经死好几次了，可这少年为何还有这么强的生命迹象。老夫行医几十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怪哉，怪哉。”这人声音苍老，应该就是那陈大夫。 “那他还有救吗？”王荀声音有些急切。 “这只能靠他自己的造化了，这少年失血过多，十几道伤口也产生了脓疮，已经染上风寒，情况不容乐观啊。还有少将军你的手臂，一月之内万万不能再动刀动枪，否则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治不好了。” 似乎做了很多个不一样的梦。 有人用枪指着他的头，那人大喜过望：“哈哈哈，17，你今天就要死了。” 叶凡嘴角微微上扬，淡淡说道：“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话音刚落，枪声响起，为什么这人不按套路出牌，着实可恶？ 好大的雨声，他倚靠在大树下，上百特种兵拿枪指着他，身后洪水滔天。 “我回来了吗？” 他喃喃自语，不等他做出来回穿越的感叹，无数枪声陡然响起，他下意识起身躲避，却怎么也挪动不了身体，下一刻，无数颗子弹诡异地定格在他的面前。 他大口喘息的，庆幸子弹没有继续前行，否则自己肯定被打成筛子。 下一秒，子弹又开始动了，他瞳孔收缩，害怕到极点。 转瞬间，他发现自己被绑到了一颗柱子上，一动也不能动，连嘴也被什么东西堵着，他记起来了，嘴里的布是为了防止自己在痛苦的时候咬舌自尽，周边的一切还是那么的熟悉，还是那么可怖。 熟悉的变异研究人员，他们穿着白色无暇的防护服，带着医用口罩，冷漠，没有人性。 那变异研究人员手上拿着装了药剂的针管，一步步走向了他，越来越近。 他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束缚，针管刺向了他，他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声。 “啊……” 古色古香的房间，他陡然坐起在干净舒适的床上，大口喘着气，一身干净的白衣被已汗水湿透。 第32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1 叶凡揉了揉太阳穴，片刻之后才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很温馨的房间，古色古香，花被子，花床单，房间里还放着一个燃着木炭的火炉。 叶凡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和绑着伤口的白布，深深吐了一口气。 自己还是太拼了，似乎不太应该。 穿上不知道是谁准备的合脚靴子，他打开了房门。 眼前是个不小的院落，大雪纷飞，风声呼呼作响，有些冷。 长长的走廊上，有一个形态端庄的年轻女子带着两个小丫鬟走了过来。 女子身着长裙，上身披着貂裘，五官端正，是个美人。遗憾的是女子已经盘起头发，显然已经婚配。 女子看到房门口的叶凡，快步走了过来，近前，女子一脸微笑：“叔叔醒了？”不顾叶凡疑惑，女子又吩咐身后的两名丫鬟，“小兰，你去为叔叔准备厚点的衣衫，翠儿，你去准备热水给叔叔洗漱。” “是，少夫人。” 两名丫鬟应下便各自做事去了。 风雪飘洒进走廊，叶凡穿的很薄，加之大病一场，便忍不住咳嗽两声。 女子见状，连忙说道：“叔叔大病初愈，还穿这么少，不可再受了风寒，快快进屋，否则夫君知晓要怪妾身没照顾好叔叔了。” 叶凡从这女子一开口便一头雾水，自己现在的样子比这女子看起来还要小，却被对方称为一声叔叔。 莫不是自己又再一次穿越了？ 不过叶凡确实觉得冷，便重新走进了屋。 只是当叶凡进屋准备关门之时，那女子也跟了进来，不顾叶凡疑惑，女子大方地走到火炉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是谁？为什么这样称呼我？” “……”女子见叶凡这么问，抿嘴轻笑，“叔叔是夫君的生死兄弟，妾身不这样称呼叔叔，又该如何称呼叔叔呢？” “你夫君？”叶凡依旧站在门边，没打算和女子坐在火炉边。 “妾身陆红，王荀便是妾身的夫君。” 叶凡这时听到王荀的名字，这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至少自己没有再次穿越。 这里还是太原，这里还是北宋。 至于女子对自己的称呼，他也想通了。 水浒传里，潘金莲不就是这么称呼武松的吗？貌似这个对比不太恰当。 “他人呢？”叶凡询问，脸上依旧不带一丝表情。 “叔叔在此等候，妾身这就去叫夫君过来，他要是知道叔叔醒了，肯定高兴，这两天叔叔病重在床，夫君可是日夜失眠，茶饭不思呢。” 陆红说着已经站起身向屋外走去，从始至终都脸带微笑。也不知这笑容是装的，还是她本该如此。 在叶凡心里，古代大户人家的女子应该是举止谦和，谈吐谨慎，却没想王荀的娘子会是这样的……有些不太一样。 叶凡没再去想，在火炉一旁坐了下来。 他是体质异于常人，比常人耐冷，但那是身体健康的情况，如今大病初愈，如此大雪纷飞的天气自然扛不住。 不过当他坐下来时，他猛然想到了什么。 衣服换了，手枪在衣服里面，也不知道谁帮自己换的衣服。 叶凡这次出城买粮带着手枪前去，却是一枪未放。 事实上，就算用了手枪也改变不了多少事情。 毕竟手枪只有十七发子弹，就算每发子弹都打死一人，也就多打死十七人，对战局也没有多少改变。 除了这点，叶凡不用枪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给自己留一个特殊的底牌，毕竟子弹用一颗就会少一颗，也不知道如今的作坊能不能仿造。 只是如今自己的底牌下落不明，叶凡还真有些忧心。 要是被人拿去研究，然后自己开枪打死自己，或者开枪打死别人，那都是一个不能接受的悲剧。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王荀还没进屋呢，就已经在屋外喊了起来：“叶兄弟，叶兄弟，大哥来看你了。” 叶凡无语，什么时候王荀成自己大哥了。 房门被推开，王荀被陆红扶了进来。 叶凡望了过去，见王荀这副模样，也是没想到。 只见王荀身上多处缠着白布，显然也受了很多伤。 最突出的还是他的右臂，已经绑上了一根木棍，应该是想通过这根木棍进行骨骼上的矫正。 除此之外，他的大腿上貌似也受了伤，走路都不方便，要不是有陆红在一旁扶着，他可能都过不来。 不过王荀看起来虽然狼狈，却还是一往的帅气。 在陆红的搀扶下，王荀有些艰难地在叶凡对面坐下。 陆红见两人有话要说，招呼了一声便离开了房间。 陆红一离开房间，王荀就洋溢着一脸微笑对叶凡说道：“叶兄弟，我们此行出城买粮，简直是满载而归啊。杀了那么多金兵，还带回来那么多人。” 叶凡倒是对这事不太在意，而是问道：“我的衣服？” “哦，你是说你的那件破衣服啊，已经破得不能再穿了，我便叫下人扔掉了。” 王荀答得随意，叶凡却是心中震惊。 “扔哪了，里面的东西呢？” 王禀见叶凡这样子，疑惑道：“东西，什么东西？” “衣服里面的东西。” “你衣服里面没东西啊，我当时还特意让人检查你的衣服的，见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便让人扔了。怎么了？那件衣服对你很重要？” 叶凡思索片刻，觉得王荀说的并不像假话，也就没有再问。 就算是王荀发现了手枪的作用，起了贪恋而不与归还，自己也没有什么证据。总不能为了一把枪逼迫王荀归还吧？而且人家大概率还没拿。 一路上他对王荀也初步有了些认识，王荀说自己没有见到应该也不是假话。 思虑于此，叶凡便释然了：“没事，应该是掉在城外了。” “确定没事？”王荀狐疑，叶凡刚才的反应他可是全都看到的，叶凡口中那丢掉的东西肯定重要。 “真没事。”叶凡已经换成一脸淡然的样子。 王荀听叶凡这样说，也没再去问，只是心中依旧有些疑惑。 “你居然已经娶亲了。” 叶凡见气氛有些不对，便扯开话题问道。 见叶凡聊起了这事，王荀果然回过神来，有些得意的笑着说：“这算什么，我儿子都会走路了。” 叶凡讶然，没想到王荀这副模样不仅有了娘子，还有了儿子。 不过一想到古代人结婚结的早，叶凡也就了然了。 第33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2 房内，火炉旁，两个共同经历生死患难的人聊着闲天。 “有没有见到与我同来太原城的兄妹？” “他们啊，我昨天让人去客栈找了，想跟他们说你在我这，却没想到他们已经不在客栈了。店小二说两人跟自家大哥走了，你不必担心。” 叶凡听两人找到了胡文清，稍稍安心。 “你跟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王荀也问过胡家兄妹，只是被那小姑娘给回绝了，此时便问了出来。 “我落难之时，蒙他们所救，在他们家吃了三个月的饭，后来女真人来了，我们算得上是相依为伴。”叶凡也没有隐瞒什么。 “哦，这样啊。”王荀点点头，又想到什么，说道，“那林家小姐来过一次，见你还没醒又回去了。”王荀这时一脸坏笑，“你们不会怎么了吧？她可是第一个发现你昏倒的。” 叶凡听王荀这么说，这才想起昏倒的最后一眼看到的那人是林若水。 “能怎么了？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叶凡对这个把马车让给伤员的富家小姐印象不错，但要说到那一方面，也绝不可能。 “也是。”王荀点头，随着又疑惑，“不对啊，要是你们没什么，她来找你做什么。要我说，自古美女爱英雄，她肯定是被你叶将军一路的英雄气概给折服了，要知道，随着那些清源人的传播和出城买粮的满载而归，你叶将军的大名这两天在太原可是传得沸沸扬扬。” 叶凡摇头不语，没再想和王荀说话，感觉口干舌燥，便起身向一边的桌子上去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要我说，那林家小姐虽然年纪比你大几岁，但人长得那么漂亮，跟我的陆红比也毫不逊色。依我看啊，她指定是对你有点意思，否则也不可能来我家找你，如果你也对那林家小姐有意思，我回去就跟我爹说，让他帮你去林家提亲，有我爹帮你出面，林家指定同意这门亲事。” 叶凡这时已经又坐回了火炉旁，听见王荀这话，一阵无语。 “我说王将军，宗翰的六万大军还在城外虎视眈眈呢，你现在跟我谈这些儿女私情，安的是什么心？” “战要打啊，但娶亲生子也不能耽误啊。” “这乱世，每天朝不保夕的，就拿这次来说，差点没挺过来，有妻有子，要是死了还不是另一个悲剧的开始。” “这话我可不同意。”王荀果断否决叶凡这种悲观的看法，“你这意思就是说我们这些当兵的都不配娶妻生子了呗？” “你是你，我是我，而且我对那林家小姐也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叶凡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再次转移了话题，“这几天金军攻过城吗？” “你这人可真喜欢转移话题。”王荀笑了笑，调侃道，“怎么了，金军现在攻城你要去守城吗？来啊，给我们的叶将军备刀着甲，叶将军要去砍人了。” 见叶凡表情严肃，王荀收住笑容：“叶兄弟别多想，并非消遣与你。至于金军，这外面一直在下雪，现在攻城不会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你就安心养伤吧，而且马上就要过年了。” 叶凡闻言，心中暗想：过年？马上就到靖康年了吗？ 太原城外。 宽阔的空地上，金营的军帐被一片白色覆盖。 金营中央，最大的一个军帐之中。 一个身高不是很高，身材却异常强壮 ，身披甲胄，眼神如狼，气势不凡的中年汉子坐在首位之上。此人便是金国左副元帅，也是金国西路军最高统帅完颜宗翰（粘罕）。 下边，也有着十几个身披甲胄的女真将领站着。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也在其中。 众金国大将此时忙的无非是如何打下太原，或是花更多的时间绕开太原直取汴梁的讨论。 “太原如今久攻不下，我军应该原路返回，然后重新寻路南下，与东路军汇合，共同攻打宋朝都城汴梁，只要汴梁被打下来了，这太原又能算得上什么？”完颜娄室说出自己的看法。 “不可，绕路太远，有那时间绕路，还不如用这时间打下太原。你们也看到了，太原城虽然易守难攻，但太原城上的守军并不多。我们主攻北门，在派出一些人攻打东南两门。对方人少，肯定防不及防，到时我军便可破城。”完颜银术可反对了完颜娄室的话，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完颜娄室怒视完颜银术可，怒道：“要是打不下呢？要是这大雪很久才能停呢？” 完颜银术可也不甘示弱，怒怼回去：“你说绕路，别说现在不知道从哪绕路，如此大雪，辎重如何前行？折可求的军队虽然被打散了，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在我们绕路的过程中设埋伏。” 两名大将针锋相对，坐在上首的完颜宗翰却是沉稳异常，似乎就是在等两人什么时候吵完。 争吵无果，众人便望向上首的完颜宗翰。 完颜宗翰思虑片刻，便开口说道：“等雪停，然后攻城。如若再次失利，便可绕路南下，挥刀汴梁。” 此话简洁清晰，一时间将两名大将的计谋都囊括其中，要不说完颜宗翰是元帅呢。 “末将领命，元帅英明。” 众位大将齐声应下，还不忘拍拍马屁。 “报。” 此时军帐外传来声音。 “进来。” 完颜宗翰话音刚落，就有三个全身狼狈不堪的女真士兵被领了进来。 这三名士兵在陡峭的山林间兜兜转转了两天，这才从开远门那边绕回这里。 刚到大营，顾不得饥寒交迫，就第一时间来到了这里。 三人看到上首的元帅，连忙跪地，一人禀道：“禀元帅，属下三人是奉命去南门那边驻扎的军队，前天夜晚营地遭到敌袭，我军……我军大败，可能就只剩属下三人逃了回来。” 此话一出，军帐之内开始骚动。 “什么？” “怎么可能？那些太原守军竟敢出城偷袭？” …… 完颜宗翰倒是临危不乱，疑惑说道：“派去守南门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算所有太原守军出城袭击，也不可能只剩你们三人才是。” “元帅，我们确实有八百多人。但当时驻扎在南门外的只有三百，其他都去攻打清源城了。” 第34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3 众大将听到这，才稍稍放心。 三百还能接受，要是八百人被偷袭只剩三人，那还真是剁了自家满万不可敌的威风。 完颜宗翰冷笑一声：“所以对方抓住了这个空隙，偷袭你们三百人。他们运气可真是好啊。” “元……元……元帅。” 那逃回来的士卒有些结巴，似乎有什么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话就说，磨磨唧唧的想死吗？” 完颜宗翰见自己手下的这么士兵唯唯诺诺，脸露不悦之色。 “元……元帅，我们遭遇了两股埋伏。” “什么？两股埋伏？” “是的，元帅。”逃来的士卒还没说出重点，就被完颜宗翰打断，也只能连忙点头他们确实遭遇了两股宋兵的埋伏，“另外一股不是太原城里的守军，他们看起来像是一群平民，手中拿着我们的武器与我们作战。” 这个士兵终于将自己的话全部说了出来，虽然没有直接将自己的猜测全部说出来。 但话说到这里，军帐中的十几个大将都猜到了什么。 平民？而且不是太原城的平民，那只能是后方清源城的平民，拿着我们的武器和我们作战。 什么人能拿到我们的武器？肯定是击败我们的人。 那我们被击败的人应该是谁？不就是去打清源城的那五百士卒吗？ 将一切联系起来，所有人还是不可置信。 毕竟他们一路上所向披靡，要不是这太原城易守难攻，自己这六万人肯定如入无人之境。 一群平民就将自己五百精锐给消灭了，然后还从清源赶到太原，再与太原守军合围南门外驻扎的三百精锐。 宋朝哪来这么凶猛好战的平民，连几万军队都被自己打的丢盔卸甲，这事怎么听怎么荒唐。 不过事实摆在面前，众人也只得带着疑惑相信了。 直到几天后，当他们再次派人绕到开远门，去到清源，看到那些因为天冷而保存很好的尸体后，才由疑惑的相信变成更疑惑的相信。 不管怎么说，不管事实多么真实，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想当年，金国八千士卒面对辽国二十万大军，依旧能大败辽军，也因此一役获得了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军队神话。 可如今，女真八百精锐竟被一城平民给灭了。 当然，这是几天后金营里的疑惑了，暂且提到这。 回到太原城内。 将军府中叶凡养伤的小屋里。 两人依旧聊着。 其实也是一人在聊着，毕竟叶凡只是点头或者摇头，最多的也只是嗯哦。 王荀像个话痨般说着废话。 如果能有瓜子，还真是一幅过年聊家常的画面。 这时两名丫鬟一人端着水盆，一人捧着衣衫，在陆红的带领下敲了门。 不等叶凡和王荀的回应，陆红敲了三下门便推开了房门。 陆红领着两个小丫鬟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是那职业性的微笑：“相公我们走，让小兰跟翠儿伺候叔叔洗漱穿衣，午膳时间快到了。” “行，叶兄，你先洗漱穿衣，然后来正厅共进午膳。”王荀说完，看向陆红，“娘子扶我回去吧。” 陆红扶着王荀离开之后，房内只剩下叶凡和两个小丫鬟。 叶凡随便打量两人一番，心中不由感叹官宦人家的丫鬟果然精致年轻。 只是他作为一千多年后的人，也不可能真让人帮自己穿衣洗漱，便对两人说道：“衣服热水留下，你们两个走吧。” “不行。”一名丫鬟语气坚决，“少夫人说了，让我们伺候将军，我们不能走。” “将军？”叶凡疑惑。 小丫鬟也聪明，出言夸赞道：“现在太原城谁不知道叶将军的名字，我们对将军也是佩服得很，能伺候将军也是我们的荣幸。” 叶凡这才知道这小丫鬟为什么叫自己将军，不过听到小丫鬟这么说，想到了什么，便问道：“之前是你帮我换的衣服？” “不是奴婢换的。”叶凡稍稍安心，只是下一秒，小丫鬟指向一直没说话的小丫鬟说，“是小兰帮将军换的衣服。” 那个叫小兰的小丫鬟似乎比较害羞，此时见叶凡尴尬地看着她，她也脸红地低下了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敢与叶凡对视。 叶凡一开始确实尴尬，但想想也就释然了。 不管是小丫鬟帮自己换衣服，还是男的帮自己换衣服，貌似也没什么区别，自己也不会去在意这个。 不过之前自己昏迷不省人事也就算了，现在醒了，他便不可能让人这样伺候，但见这两个小丫鬟已经完全被封建思想洗脑，便想换一个方式让两人离开。 “你们居然叫我将军，那么本将军现在命令你们离开。” 两个小丫鬟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了主意，最后还是那个叫小兰的小丫鬟提议道：“翠儿，要不我们还是听将军的吧。” “好吧，将军自己洗漱穿衣吧，奴婢和小兰就在门口候着，将军要是有什么吩咐，吩咐一声就行。” 翠儿说着就将水盆放到一旁的面架上，小兰也走到床边，将衣服放在了床上。 见两个小丫鬟走出房间，将房间大门关上，叶凡这才缓缓走到带着一面铜镜的面架前。 看着铜镜里的年轻面孔，虽然这是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却还是感觉陌生。 水盆里的热水冒着白雾，里面有毛巾和一个装着牙刷牙粉类似口杯一样的杯子，叶凡用口杯装了一杯水放在一旁。 双手捧着水打在自己脸上，用毛巾擦干。 北宋对于牙齿的清理也用到牙刷和牙粉，虽然牙刷和后世的略有出入，但也能大致清理牙齿。 洗漱完毕，穿上材质良好的白色长袍，叶凡走出了房间。 两名小丫鬟站在门口，见叶凡出来了，翠儿便说道：“将军，少夫人说了，让奴婢带你去正厅用膳。” “走吧。”叶凡睡了两天，此时已经是饥肠辘辘，立马让翠儿和小兰带路。 将军府的正厅不比汴梁的宰相府，却也算得上大。 刚一进正厅，叶凡就看到了王禀一家人齐齐坐在了饭桌上。 人不多，只有四人。 第35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4 饭桌不大不小，呈长方形竖摆在正厅中央，老少两对夫妇相对而坐。 见叶凡被领进门，四人皆望向了叶凡。 其他三人叶凡都见过，也都知道他们的身份。唯独坐在王禀身边的美妇叶凡是第一次见到。 美妇人三十六岁，姓娄，因为保养得当，显得比同年人年轻。此时见到叶凡，也是笑容亲和。 看其样貌与王荀多少有些相像，叶凡猜测这美妇人就是将军府的女主人。 叶凡走了过去，向王禀和美妇微笑拱手作揖：“王总管，夫人。” “嗯。”王禀点点头，随后说道，“别客气，坐下吃饭，就当自己家。” 叶凡也不客气，闻言坐在了王荀一旁。 待叶凡坐定，坐在叶凡对面的娄氏开口了：“你就是叶凡吧，这两天太原城的人谈论的都是你，小小年纪，真是了不起。” 叶凡对于这种场面感觉不太自在，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客套地回道：“夫人谬赞了，小子惶恐。” “如此成就，却还是谦逊，更是难得。”美妇一边夸着叶凡，一边盛了一大碗饭递给了叶凡，“昏睡了两天，指定饿了，千万别客气，多吃些饭菜。” 叶凡双手去接美妇递过来的饭碗：“多谢夫人。” 从始至终，王荀和陆红都没开口说话，似乎都想看看叶凡该怎么应付。 叶凡无语，这对话多的年轻夫妇此时饭桌上一言不发，简直在对面那对中年夫妇面前装得彻底。 叶凡心中虽然这么想，但也知道古代大户人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至于对面那王夫人跟自己说这些话，也只是初次见面，想加深些认识罢了。 所以，接了饭碗之后，饭桌上的五人都没怎么说话，各自吃着饭。 四菜一汤，有肉有菜，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也算得上丰盛。 叶凡也不拘束，该吃吃，该喝喝，毕竟他确实需要食物来改善自己的身体。 午膳过后，王夫人和少夫人都离开了，正厅里只剩下三人和几个沏茶的小丫鬟。 古人有饭后喝茶的习惯，三人便在正厅喝着茶。 王禀坐在上首的主座上，叶凡和王荀分别坐在最靠近主座的两边椅子上。 叶凡记得，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上一次来这的时候，跟王禀的交流还不太和谐。 “此次出城，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王禀看着叶凡说道。 叶凡放下茶水，淡淡回道：“赏赐就不必了，只希望王总管将火药的一切事宜交由我管理。” “你倒是对那火药很上心，宁愿用两车火药换两车米粮。” 北宋的霹雳火球其实对守城的作用并不是很大，毕竟威力不是很大，火药还不易制备。 可以说，往城墙下扔一个霹雳火球，有时还不如扔一个石头。 毕竟石头从二十多米的高度扔下去，只要砸中要害，就能做到杀敌的目的。 而霹雳火球大多数情况只能炸伤或烧伤敌人，且制造成本不低，作用远远跟后世的手雷比不了。 叶凡作为一个现代化国际杀手，虽然对火药也有一些认识，也不可能使用这些火药制造出像后世那样威力强大的手雷，但想要制造出威力更大的霹雳火球应该还是能实现的。 见王禀对火药不是太信任，叶凡说道：“王总管可别小看这两车火药，如果我能改善这霹雳火球，也许能抵得上两百车米粮。” “当真？”没等王禀开口，王荀已经忍不住激动插嘴了。 “等着吧，过段时间应该能有所成效。” 王荀闻言，已经信了半分：“如叶兄弟所言，我倒是迫不及待想见识见识了。” 王禀见自己的台词都被自己儿子抢了，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他已经从自己儿子那里听到了叶凡一路的事迹，便觉得叶凡不仅骁勇善战，还是一个足智多谋的将才。 最关键的是叶凡已经在太原城有了不小的名声，就任叶凡去管那霹雳火球的事，实在有些屈才。 以叶凡如今在军中的精神地位，如果让叶凡上城墙共御金军，肯定能鼓舞士气。 于是王禀早些天已经给叶凡做了安排，此时便对他说：“火药的事可以交由你管，但带兵守城更为重要。” “带兵？”叶凡没想到王禀会给自己兵带。 “你从清源城带回来的那七百多人，其中已经有四百青壮领了甲胄武器，本将令他们去守东面的朝曦门，如今四百士兵没有将领，他们又敬佩与你，你去那边最合适。有你守在那边，本将也安心。” 叶凡也没有推迟，点头应下，又说：“我还需要向你要两个人过去。” “别说两个，只要你愿意成为朝曦门的守将，两百个本将都愿意给你。” 王禀以为叶凡不会想着去带兵，至少也会推迟一番，却没想到叶凡如此爽快地接受了，心中也是高兴。 “一个是燕昆，另一个是跟我来太原城的那个汉子，他叫胡猛，王总管见过的。” 王总管经叶凡这么一提醒，也想起了那身材昆吾的大汉。 当即爽快答应：“行，一会儿本将让人去办。你现在还有伤在身，朝曦门那边先不急，而且现在雪这么大，料城外的金兵也不敢现在攻城。你就继续留在这里，好好养伤。之后本将会安排一个靠近朝曦门的住处给你，也方便你守城带兵。” “可以。”叶凡起身说道，“要是王总管没其他事，我就先回房了。” “去吧，多注意身体。”王禀关切一句。 王荀也说道：“叶兄弟先去，我一会再来找你聊天。” 叶凡不愿意聊天，却还是向王荀点点头便离开了正厅。 叶凡离开后，正厅里就剩下父子二人。 王禀看着自己这儿子，没好气地说道：“刚才陈大夫都跟我说了。” 王荀闻言心中惊讶，没想到这陈大夫如此年龄还会失信于人，简直是为老不尊。 “嗐，爹，孩儿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好？你差点误了大事，还差点断了手，真是太儿戏了。要是陈大夫不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的手是叶凡打伤的。” 王禀愤怒训斥儿子。 第36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5 “爹，要是没什么事，孩儿就先下去了。” 王荀不想听父亲絮絮叨叨，便出言告辞。 “滚。下次再干出这等事，军法处置。”王禀怒视儿子。 这就是两人之间的关系，既是父子，也有军中上下属的关系。 王荀则是笑着道：“行，孩儿这就滚。” 努力站起身，王荀刚走了两步就觉得腿痛，一旁的丫鬟见状，立即过来扶住着王荀离开了正厅。 将军府大门，雪花纷飞。 一个小姑娘在这里来回踱步，脚下的雪地都是她的鞋印，头发也被雪染白了。 小姑娘就是胡小妹。 自从七天前叶凡哥说自己出城之后，害怕叶凡哥回来找不到自己和二哥，她几乎每天要去客栈问三次。 去得多了，店小二也被问烦了，胡小妹就每天去客栈门口看一下，也不好意思过于频繁地打搅店小二，便只能隔几天问一次。 却是没想到，叶凡去了七天还没回来。 直到今天早上听到有一个叶将军受伤住到了将军府，又因为大哥在府衙做事，二哥去城门当班也没时间，自己这才寻到了这。 只是不知道这叶将军是不是叶凡哥，想来将军府确认一下，到了门口却不知该怎么进去。 将军府又岂是随意进出的，单单是门口就有四个持刀士兵把守。 就在胡小妹准备离开，想等大哥胡文清回家再来将军府的时候。 一个穿着好看，长得也好看的女子撑着伞经过了她，两人对视片刻之后，女子便朝将军府大门走去。 女子身后跟着两名护卫，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毕竟如今兵荒马乱，城内也可能有人作乱，这种大户人家的小姐外出有两名护卫保护着也是好事。 她以为女子是将军府的人，便鼓起勇气跟上去，喊道：“前面的姐姐，你是将军府的人吗？” 林若水听见声音便转过了身，有些疑惑地看着喊话的少女。 想起胡小妹对自己的称呼，又因为胡小妹长相精致可爱，便向她露出微笑回道：“姐姐不是将军府的人，小妹妹有什么事吗？” 胡小妹听对方不是将军府的人，也没有失落，毕竟对方后面的话似乎愿意帮忙。 胡小妹便说道：“我想进去找人，可是……” 林若水也知道了胡小妹的意思，便问道：“小妹妹要找谁，待会姐姐进去了可以让人帮你找。” “谢谢姐姐。”胡小妹见对方开口帮忙，连忙笑着答谢，“我找叶凡哥。” 听到这名字，林若水立即将这叶凡哥和叶将军联系到了一起，便试探性问道：“你找的这个叶凡哥多大年纪，长什么样？” “跟我一般年纪，短头发，很好认的。” 胡小妹已经不管那叶将军是不是叶凡了，直接将叶凡最特殊的短发模样说了出来。 林若水一听，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原来这叶将军的名字叫叶凡。 楞了片刻，又笑着跟胡小妹说：“小妹妹，我们一起进去吧，我想我们要找的是同一个人。” 胡小妹听林若水这话，知道她也认识叶凡，再想到叶凡真的在将军府，心中高兴：“谢谢姐姐。” 林若水不是第一次来将军府，守门的士卒也认识她。 不过规矩就是规矩，还是得向人通报，得到允许之后才能进入将军府。 况且如今是特殊时期，如果哪个脑子发热，来将军府刺杀了王总管，那太原将乱成一锅粥，最终因为这个被破城也说不定。 得到允许，林若水和胡小妹在翠儿的带路下一前一后进入了将军府，两名林家护卫则在门口候着。 胡小妹一直在后面跟着林若水，保持着该有的距离。 这是书本上学到的礼仪，也是一个农村姑娘遇到大户人家小姐的自卑。 林若水也发现了这点，原本放慢脚步想让胡小妹跟上来并排而走的，却没想到自己放慢脚步的同时，胡小妹也放慢了脚步。 林若水见状，也没去在意。 心想这姑娘和叶凡真只是兄妹关系吗？两人年龄相仿，也不该是亲兄妹才是。 胡小妹何尝不是在想林若水和叶凡是什么关系，一时间不知为何，在这个漂亮姐姐面前，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一路无话，翠儿将两人带到了叶凡房间门口。 敲了门，屋里传来叶凡的声音：“进来？” 门被推开，翠儿走了进来，林若水和胡小妹还在门外候着。 翠儿一进门，见火炉旁的叶凡一手拿着笔，一手撑着有一张纸的小木板，目不转睛地看着，还勾勾画画，见自己进来头都不抬一下。翠儿见状，对那纸上的东西也是好奇。 不过想到门外还有两人等着，便说道：“叶将军，有人找你，夫人让奴婢带她们过来。” 叶凡闻言，这时才将纸笔放到一旁，疑惑道：“是谁找我。” 翠儿转过身喊道：“你们都进来吧。” 林若水和胡小妹这才一前一后的走进了房间，叶凡看到这两个都认识的人，心中也是意外。 胡小妹还好说，这林若水来找自己干嘛？莫非真像王荀说的那样？ 不等叶凡多想，胡小妹已经上前说道：“叶凡哥，真的是你。” 胡小妹又喜又悲，喜的是自己终于见到叶凡了，悲的是叶凡如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让她心疼。 在她的印象里，叶凡的脸色从来没有像现在苍白过。 就算是当时救自己，腿上中了一箭，第二天还是带着自己和二哥来太原。 此时叶凡这副模样，胡小妹自然猜到他受了很多的苦。 不过叶凡还是笑着说道：“怎么就你来了，你二哥呢？还有我听说你们现在跟大哥住一起，所以就没去客栈找你们。” “大哥在衙门，二哥今天在城墙上当班，我就自己来了。” 叶凡这才知道缘由，见胡小妹身体微微发抖，应该是冷了，便说道：“这里有炭火，快坐。” 胡小妹犹豫了一会儿，便坐了下来。 翠儿这时说：“叶将军，奴婢先下去了。” “嗯。”叶凡点点头，“去吧。” 翠儿离开房间后，叶凡这才看向还站着的林若水，开口问道：“林姑娘，你也是来找我的？” 林若水见叶凡这么问，一时间手足无措，点点头也没说话。 从衣服口袋拿出一个小布袋，走了过去，递给了叶凡。 叶凡疑惑，却也接过了布袋。 第37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6 手一触到布袋，叶凡就隐约猜到了里面是什么，打开一看，果然是自己丢失的手枪。 叶凡抬头，再次疑惑地看向林若水。 “叶将军那天晚上昏倒，被带走之后，妾身在那里发现的，想来应该是叶将军的物件，就替将军保管了两日。只等叶将军醒来，再做归还。” 叶凡听林若水这么说，也明白过来，笑着说道：“这东西对我很重要，谢谢林姑娘。” 话到这里，两人没有多余的话，气氛一时间有些怪。胡小妹见状，一双大眼睛看看叶凡，又看看林若水。 林若水这时反应过来，有些慌乱地说道：“物件已经归还，妾身，妾身就先回去了。” “嗯。”叶凡微笑点头，“林姑娘慢走。” 胡小妹将林若水送出房间门口，对她再次道了声谢：“谢谢林姐姐带我进来找叶凡哥。” “不客气。”林若水笑着说道，“姐姐叫林若水，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林若水出了将军府，在两名护卫的陪同下向林家走去，脑子里一直想着一些事：那小姑娘姓胡，两人确是不是亲兄妹。 心中又暗骂自己：自己没事想这些干嘛？他们是什么关系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想着这些，他已经走进了林家大院。 走廊上，一名林家丫鬟见到了林若水，快步走了过来，语气有些着急地说道：“小姐，奴婢总算找到你了。刚才老天爷让奴婢叫你去正厅，有事要与你商量。” 林若水微微一愣，问道：“爷爷有什么事？” “奴婢哪能知道，小姐快去正厅见老太爷吧，晚了，老太爷得怪奴婢办事不力了。” 林若水闻言，向正厅快步走去。 到了正厅，林若水就看到了坐在上首的位置，下边只有刘梦沙一人。 林若水疑惑地看了刘梦沙一眼，便看向了林老太公：“爷爷，您找我？” 林老太公今年八十有四，一脸的苍老面容见到林若水也是欣慰地笑。 原因无二，林若水是商业奇才，是林家的骄傲。 “若水啊，你也到了出嫁的年纪，爷爷叫你过来，就是想跟你介绍一门亲事。但是爷爷又舍不得将你嫁出林家，所以爷爷想为你招婿。爷爷百般思虑，觉得刘护院不错，便替你做了主，年后选一个好日子，你二人就拜堂成亲吧。” 林老太公说得语重心长，林若水听了则是一个震惊莫名。 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坐在一边的刘梦沙，见他没有说话反对的意思，又看向了林老太公，强制压下震惊，淡淡说道：“爷爷，刘叔在若水心中是长辈，若水怎能与刘叔成亲，所以若水不同意这门亲事，望爷爷收回成命。” “哎。”林老太公闻言叹息，“若水啊，爷爷知道这样擅自做主对你不公，但你也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啊。刘护院虽然年长与你，但各方面爷爷都看在眼里，也都满意，你嫁给了他，一定会幸福的。” “若水说了，不嫁就是不嫁，还请爷爷莫要为难若水。”林若水语气强硬起来，要是没有这点脾气，她也不可能将林家二房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换在后世，她就是某个上市公司的霸道女总裁。 “你……咳咳。”林老太公又咳嗽两声，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气的。 林若水心中担忧，却也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其他举动。 两名身边的丫鬟上去帮他捶背，这才慢慢停止了咳嗽。 刘梦沙这时从椅子上站起身，对林老太公说道：“老太公，您也看到了，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下去了。” 不等老太公说话，他便转身走出了正厅，不喜不怒，从始至终没看林若水一眼。 刘梦沙如今三十七岁，从小痴心练刀，年轻时与人拼杀被斩断左臂。 至此，他便用一只手练刀，二十八岁就成了江湖绿林上名声赫赫的独臂刀客，人们都称他为破天刀。 有人说他得罪了强大的势力，已经被人追杀而死。 事实上，他确实被许多高手追杀，只是未死，最终被太原林家偶然救下，为了报恩，或者是无路可走，便留在林家做起了护院。 对于林若水，他自然也是有好感的，却没想到今天被林老太公叫来，也没想到林老太公会许下这门亲事。 起先他跟林若水一样，也是坚决拒绝林老太公的提议。 最终在林老太公多番劝说下，也不知道是因为对林若水的那一份好感，还是因为林家的救命之恩，他还是同意了林老太公的提议。 只说：“刘某乃一介武夫，自觉配不上小姐，如果小姐反对这门亲事，还请老太公不要强求。” 这才有了现在的故事。 林老太公看着离开正厅的刘梦沙，再次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年轻时也是有武艺的人，见过刘梦沙出刀的他，自然知道刘梦沙刀法非凡。 加上刘梦沙的独臂模样，虽然刘梦沙说自己叫刘三，但他还是猜到了刘三就是那破天刀刘梦沙。 也因此起了爱才之意，想要找他为婿，却没想到事情不尽人意。 “若水，你下去吧，今天是爷爷唐突了，不该擅自为你招婿的。” “多谢爷爷，您保重身体，若水就先下去了。” 林若水说着便转身走出了正厅。 来到一处连廊，林若水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相向走来的刘梦沙。 之前发生那样的事，此时遇见也是尴尬，林若水便想埋着头走过去，不做理会。 却没想到经过刘梦沙身边时，刘梦沙还是先开口说道：“小姐，刚才的事非我所意，你不要在意。” 林若水强制微笑，回道：“刘叔，我知道的。” 两人没再说话，各自走开。 带着火炭的房间里，温暖异常。 叶凡依旧在认真研究霹雳火球的改良，在纸张涂涂画画，一副很专业的样子。 胡小妹时不时说话问问题。 “叶凡哥，你这些天出城去哪了？怎么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叶凡哥，你写的是什么，这是在画图吗？” “叶凡哥，这几天你不在城内，我很担心你。还有二哥也很担心你。” …… 叶凡一边敷衍回答，一边仔细画图。 每一时刻，他放下了笔，对胡小妹说道：“小妹，时间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要不然他们回来看不到你得担心了。” 胡小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叶凡哥，你……你不跟我一起回去了吗？” 叶凡随意回道：“我先住在这养伤，就先不跟你回去了，路上小心。” 胡小妹闻言，便独自离开了将军府，只是一路上心情有些低落。 第38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7 宣和七年最后一天。除夜（除夕夜）。 由于太原城外的六万金军，这个往年都热闹喜庆的日子变得有些压抑。 不过时不时还是能听到响起的爆竹声，仿佛想告诉人们，今天要过年了。 叶凡没在将军府过年，而是去了胡家兄妹居住的小院。 在这里，他又看到了书生胡文清。 叶凡来了，胡家兄妹三人都很开心。 胡文清没对叶凡说感谢的话，也没人提起胡家村和女真人，过年就应该这样，抛开悲痛与烦恼，尽情开心这一天，古今皆是如此。 年夜饭之后，叶凡还是回了将军府。 靖康年正月初一。 爆竹声中一岁除，却没有送暖的春风，反而雪花依旧。 小屋之内，叶凡依旧坐在炭火旁，手中是王荀让翠儿送来的一壶屠苏酒，算得上好喝，便大口大口饮着。 “咚咚咚。”房门敲响，翠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叶将军，火药作坊的陈掌柜来了。” “让他进来吧。” 叶凡话音一落，一个矮胖的中年人走了进来，翠儿将门关上离开，又一次完成了带路的任务。 陈忠见到叶将军居然就是前段时间去火药作坊的少年时，也是微微惊讶。 之后便是一脸恭敬，上前笑着说道：“叶将军，新年快乐。” 叶凡微微一愣，随后也回了句新年快乐。 陈忠自然来这里不是为了说句新年快乐的，他昨天就被人告知，叶凡找他，所以今天便来到了这里。 “我叫你过来，是想让你做这个东西。”叶凡将两张图纸交给了陈忠，“这是我已经画好的图，你照着上面做就行，铸造和材料什么的，只要都作院有，你向各个作坊的掌柜报我的名字，他们自会提供。” 叶凡说的不是大话，他原本只是想管火药的事，没想到王荀直接将整个都作院交由自己管理。 这就说明整个太原城的甲胄，武器，火药都是他管。 陈忠一接过图纸，就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如同看到宝贝一样，甚至连叶凡在说什么都没去认真听。 他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研究霹雳火球，三十多年的时间，对于霹雳火球的改良自然也是尝试过的，只是每次改良的霹雳火球威力都不会增加太多。 可如今当他看到这两张图纸时，一时间许多想不通的问题便豁然开朗，直至走神。 叶凡知道陈忠作为火药作坊的掌柜，应该是懂得这两张图纸的价值。 却也没想到直接将对方震撼到走神，便出言提醒道：“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陈忠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道：“小人听到了，听到了，叶将军，这事包在小人身上，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叶凡点点头，然后提醒道：“此乃军中机密，图只能你看，如果此图泄露，你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小人明白，小人一定对叶将军忠心耿耿，唯叶将军马首是瞻。” 陈忠自然知道这两张图的重要性，见叶凡这么说，立即下跪表决心。 “行了，起来吧。” “谢将军。”陈忠说完站起身。 “不管有什么困难，尽快把它做出来。做出成品交由我看，如果我觉得可以了，再让你们量产，否则不可擅自量产，听明白了吗？” 叶凡语气认真。 “小人听明白了。”陈忠连忙应下。 “去吧。” “是，将军。” 陈忠离开之后，叶凡穿上长袍，决定出去散散气。 这几天在这里养伤，要不是画图，可能会很无聊。 叶凡的体质强于普通人，伤好得也比普通人快得多。 对于这一点，昨天帮叶凡看病的陈大夫也是震惊，直接将叶凡归类为不正常的人。 出了将军府，叶凡在雪中随意走着。 雪不是很大，便没有选择撑伞。 三个小孩在雪地里玩耍，一个妇女担心自己的小孩被雪冷到染上风寒，便提着其中一个小孩往家里走去。 小孩看着自己的两个小伙伴，嚎啕大哭。 那两个小伙伴则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之后又开始在雪地里玩耍。 他们不知道外面六万金兵是什么东西，只知道爹娘说今天是新年，这样也挺好。 叶凡走了过去，两个小孩停住了玩耍，疑惑地看着叶凡的短发，却也没有说话。 叶凡看着这两个脸被冷得通红的小孩子，露出微笑，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两个铜钱，递到了两个小孩面前，轻声说道：“这是压岁钱，拿着。” 两个小孩子不知道什么叫压岁钱，却知道这应该是随年钱（压岁钱），也不是第一次收到，一人拿了一文，连句谢谢都没有便笑着跑开了。 生活充满仪式感，这大概就是仪式感吧？ 叶凡继续走着，来到了太原东面的朝曦门，在城墙下，叶凡就看到了城墙上当班的几十名士兵。 上了城墙，有人看见了叶凡，也有人认出了叶凡，连忙笑着喊道：“叶将军。” 紧接着所有人都跟叶凡打起了招呼。 此时此刻，叶凡有一种领导视察的感觉。 也就顺势摆摆手，跟他们打招呼。 当帮的青年将领走了过来，叶凡觉得对方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只见那青年将领拱手道：“叶将军，属下杨义，现在是胜捷军都头，今日属下当班。”（都头，并非武松武都头，跟衙门的都头也不是一会儿事。在军队中，都头是一个军制名，一都大概有一百人。） “不错。”叶凡点点头，又环视一周，“这些都是你的人。” 杨义笑着回道：“这些都是将军的人。” 叶凡见此人脑袋灵活，心中也是高兴，便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我似乎见过你。” “叶将军在清源城救过属下的命。”见叶凡还是没想起来，杨义又补充道，“巷道里，叶将军一人挡住了那八十多金兵，属下这才逃过追杀。” 叶凡这才想起来，杨义当时似乎还挥手让自己跑，自己却以为自己很厉害，直接冲上去就是乱砍，却没想到不到一会儿就被砍伤了一刀。 逃跑之后，就看到了骑马而来的王荀。 第39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8 “想起来了，不过我可没挡住那些金兵，你能活着是你自己挣来的。” 叶凡虽然这么说，杨义却不会这么认为。 要不是叶凡挡住那点时间，自己那十几人也不会等来最终的援军。 不过见叶凡这么说，他也就没再去提这件事。 “你以前在清源县衙是做什么的？” 叶凡见杨义谈吐不像寻常当兵的，便问了出来。 杨义恭敬回道：“属下以前是清源县的县尉，仰慕将军之才，便带着手下的三十四名衙役决心跟随。” “县尉？”叶凡在心中思索这个官名，又道，“文官？” 杨义点点头，样子有些谦虚。 叶凡见状，心中也对这个杨义有了些佩服。 一个文官亲自握着刀与金兵拼杀，这在大宋朝也是难见。 便随意夸赞一句：“文武双全，不错。” “将军过奖了，属下文不成，武不就。” 叶凡没再去接杨义的话，而是望向了城外的金军营地，良久之后，嘴里喃喃自语：“锁城法吗？” “将士们守城辛苦了，今日是正月初一，我家小姐让后厨做了些包子，拿来让各位尝尝。” 一道甜美的少女声音传来，叶凡循声望去。 只见四个丫鬟打扮的少女一人提着一个箩筐，走上了城墙。 这些士卒虽然能吃饱饭，但伙食也不怎么样，此时听到有包子吃，也是想吃的。 当小丫鬟递来还冒着热气的包子时，那名士兵还是没有去接。 咽了咽口水，那士兵扭头看向叶凡和杨义，似乎在征求两人的同意或者反对。 毕竟军中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的，况且叶凡还在这里。 四名小丫鬟见状，也顺着士兵的眼光望了过去，之后便是疑惑那穿着长袍的短发少年郎是什么身份。 只听叶凡淡淡说道：“人家一片好意，吃吧。” 那士兵闻言，笑着接过小丫鬟手中的包子，礼貌地道了声谢。 见叶凡并不反对，城墙上的几十个士兵都领了包子，一个包子的量很足，也很美味。 众人各自咀嚼着新年的第一份美味，也生出对了家乡和亲人的思恋，有的则只是悼念。 因为往年的这个时候，他们大多数人都是陪着家人度过的。 将满满四箩筐的包子发完，四个小丫鬟下了城楼。 其中一名小丫鬟一下城楼，就笑着朝前方的女子跑了过去。 “小姐，包子发完了。” 林若水摸了摸小丫鬟的小脑袋，笑着问道：“人多吗？包子可还够？” “够得够得，有些还吃了两个呢。”小丫鬟想到那短发少年郎，便疑惑道，“小姐，城墙上有一个怪人，头发短短的，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奇怪的是所有人都看他脸色行事。” 林若水闻言，愣了片刻，然后道：“是吗？依小柳这么说，那他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可不是嘛，要小柳说，那人也许是个和尚，只是还俗了。”丫鬟小柳露出一副精明的样子猜测道。 林若水带着辩驳的语气说道：“小柳可别乱说，他才不是什么和尚呢。” “他？”四个小丫鬟看着自家小姐，疑惑地异口同声。 “小姐莫不是认识那人？” 林若水没回答，而是笑着说道：“走了。” “小姐小姐，你快跟我们说说嘛。” 四个小丫鬟跟了上去，小柳还在笑着追问，林若水却是笑笑没去回答。 某一时刻，她下意识转身向城墙上望去，却没看到期待中的身影，便又转身继续走着。 而就在这时，叶凡的身影出现在了靠近城内的那边城墙上。 望着那道似乎认识的身影，他将手中最后一口包子放入嘴里咀嚼咽下，心中暗道：原来是她。 五天后，大雪将歇。地面的积雪已经有了一尺多厚。 将军府。 陈忠手上拿着一个手雷模样的铁东西来到了叶凡房门口，此时的他心情有些激动。 一边敲门，一边兴奋地喊道：“将军，将军，那东西做好了。” 房门打开，叶凡走了出来。 陈忠连忙将东西递给叶凡，说道：“将军，你看这行吗？” 叶凡接过东西，认真观察。 样子没问题，就是小了点，引线做得也是粗糙，马马虎虎。 “威力怎么样？”叶凡问道。 “还没试过，一做好就拿过来了。”陈忠回道。 “走，找个地方试试威力怎么样。” 叶凡说着已经走在了前面，陈忠也跟了上去，对于这东西的威力，他心中比叶凡还要好奇。 走廊之上，王荀迎面走来。陈忠认识这位少将军，便上前问候。 王荀点头随意应下，便笑着对叶凡说：“叶兄，我正要去找你呢。” 王荀如今已经能自己走路，虽然一瘸一拐走路姿势有些不好看，但不再需要有人在身旁搀扶。 不过腿虽然能走路了，但手臂上的木棒依旧没有取下来，这样使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伤残人士。 “居然赶上了，我就带你见识见识这东西。”叶凡将手中的东西晃了晃，对王荀说道。 “哦？”王荀疑惑地看着叶凡手中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新玩意，叫手雷，火雷都可以。走吧，去一个宽敞点的地方，免得炸了将军府，我可不负责。” 叶凡说着已经走了，王荀一瘸一拐跟上，有些不相信地说道：“炸了将军府，就这小玩意？” “先看看再说。” 叶凡也不确定这手雷的威力能有多大，甚至是个不会爆炸的残次品也说不一定，但出于安全的考虑，他自然要寻一处宽敞的地方测试手雷的威力。 没一会，三人就来到了一处空地。 这里还是将军府，但地面宽阔，王荀便将叶凡领来了这里。 “叶兄，这里可以了吗？” 叶凡笑了笑：“这里是你家，你说可以便可以。” 将手雷摆在一处积雪上，叶凡问道：“有火吗？” “有。将军，给。”陈忠连忙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火折子，递给了叶凡，还不忘提醒一下，“将军担心，这东西的威力绝不比霹雳火球小。” 叶凡接过火折子，对两人说道：“你们两个离远点。” 王荀不怎么相信那东西能有多大威力，却还是和陈忠退到了一边。 第40章 巍峨的太原城1 见两人离得远了，叶凡才吹了吹火折子，便朝手雷的引线点了上去。 这个时代的引线技术不比后世，加上天气寒冷，叶凡点了好久才燃了起来。 一切都像过年放炮仗一般，点燃引线后叶凡便跑开了。 陡然间，砰的一声巨响令周围如同地震一般，雪花被炸飞，千里散花，美不胜收。 这一声巨响，标志着第一个金属炸弹的问世。 这声音，这威力，委实震撼了远处看着这一切的王荀和陈忠。 与此同时，将军府的许多人都循声而来。 陈忠大喜，已经向爆炸的位置跑了过去，当他看到地上的积雪被炸飞露出泥土时，兴奋地喊道：“成了，成了，将军，我们成了。” 叶凡和王荀这时也走了过来，当看到地上被炸出的深坑后，王荀也是震惊万分。 反观叶凡，却还是一脸的不动声色。 毕竟比这个爆炸震撼百倍的场面他都见到过，如今看到这个结果，他心中其实不太满意。 但想了想，这威力也算可以了。毕竟这只是黑火药，跟七百多年后诺贝尔发明的黄火药还比不了。 “将军，此物一旦量产，太原城便多了一份胜算。” 陈忠已然激动得浑身颤抖。 王荀也震惊地看向叶凡：“叶兄，这东西是你做的？” 还没等叶凡回话，陈忠就抢先说道：“这是叶将军做的，叶将军真乃旷世奇才啊。” 王荀闻言，看着叶凡的眼神又多了分复杂。 就在这时，十几个持着刀的士兵跑到了这。 当他们看到王荀在这里之后，便又各自回去了。 “陈掌柜，这手雷还可以做得大些，引线长上一倍。再做出一个成品让我看看，如果可以，就可以量产了。” 制作这种手雷，只要有了成品，便拥有了铸造的模具，量产也就可以实现。 “原来这东西叫手雷，响声如雷，以手抛出，真是个完美的名字。”陈忠夸赞一番手雷，又拍着胸脯说道，“将军放心，有了一次经验，这次只需一日，小人便可再做出一个大些的手雷。” 如今的陈忠对叶凡已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除了叶凡的身份，最主要的还是叶凡提供的图纸。 “嗯。”叶凡点点头，“你去忙吧。” 陈忠告辞之后便匆匆离开了将军府，往都作院快步走去，如今的他，满脑子都是手雷。 “哎。”陈忠离开之后，王荀重重叹息一声，“你这人，真是让我越来越看不透了。武艺好，有谋略，伤好得快，会忽悠人跟你去死，现在居然还做出了这个手……手雷。我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像一个少年，反而给我一种你很老的感觉。” 叶凡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道：“难道我是老妖怪转世也要说给你听吗？” 这时王禀也循声走了过来，副将葛青也跟在他身边，见两人在此，王禀出言问道：“刚才那巨响是怎么回事？” 王禀刚才并不在将军府，而是在北门的城楼上，不过他也听到了巨响，这才从那边赶过来。 路上遇到府中士卒，也被告知了事情的经过，不过还是想亲自过来看看。 “爹，手雷，刚才我们在这试试手雷的威力。” “手雷？”王禀看了看地上的凹坑，微微蹙眉，“这是霹雳火球？霹雳火球的威力也没这么大吧？” 王荀纠正道：“爹，不是霹雳火球，是手雷，虽然小，但威力比霹雳火球大得多。” 王禀这时才看向叶凡，问道：“你做的？” “嗯。”叶凡点头道。 “怪不得你买那么多火药，原来还真有让本将想不到的惊喜。快拿这手……手雷给本将看看。” 叶凡摇头无奈。 王荀解释道：“爹，只有一个，已经炸了，没了。” “什么。”王禀讶然，“只有一个？” 叶凡淡淡说道：“王总管别急，很快就会出现很多手雷，虽然使用方法跟霹雳火球差不多，但还是要让将士们学习之后才能用于战争。如果使用不当，伤到自己人也是有可能的。” 王禀闻言才重重舒了一口气，威力这么大的手雷要是这么多天只做出一个，就算威力再大，对这场战争来说也没有多少作用。 两天之后，同一个地方，更大一些的手雷又响了起来，更深的一个凹坑随之出现。 王禀看着这手雷爆炸时的威力，两眼放光。 对于一城守将来说，他需要这样的武器帮助守城。 靖康元年，一月二十五，天气逐渐转暖，覆盖着太原城的白雪慢慢融化，护城河的水涨了许多。 太原城内的一处空地，几百士兵在军令下，一遍遍练习扔石头，这一幅画面，委实诡异。 东面的朝曦门城墙上，杨义望着对面越来越多的金军营帐，知道大战快要来了。 靖康元年，一月二十八，积雪基本融化，那一幅白色和平的美景已经没了。 金军帅帐中，完颜宗翰下了作战命令：“两天之后，天一亮，我军分东南北三路大举攻城。” 太原城东西南北都有门，但选择西门攻城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毕竟那里实在是太易守难攻。 事实上，西门的守军也很少，王禀对于那边也不会太担心。 靖康元年，一月二十九，太原城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全城士兵斗志昂扬。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已经绝对占领了后两个。 朝曦门城墙上，叶凡已经穿着着特制的黑色铁甲，脸上戴着铁制面具，手握一把四十多斤重的巨刃（各位看官自行脑补一下屠龙刀），而这一身豪华奢靡的装备，来源于他太原都作院最高管理者的身份。 而选择这么重的铁甲和武器，来源于他特有的变异体质。 远远地，林若水朝城楼上望去，虽然看不到那道身影，但她知道那人就在城楼之上。 胡猛此时站在叶凡身旁，目光灼灼地看着对面的金营，心想：这雪终于化了。 与此同时，胡家兄妹三人居住的小院内，胡小妹问道：“大哥，这几天二哥晚上都不回来，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是啊，是要打仗了。” “我很担心二哥。” 胡文清没再说话，心中也是叹息。 当天夜晚，将军府，王荀夫妇房内，不到两岁的孩童已经被哄睡，夫妇二人趁这个机会卿卿我我。 再之后，妻子为丈夫穿上了银色甲胄，两人拥抱了片刻，妻子突然说了句：“相公若是死了，妾身就立即改嫁。” 丈夫幸福微笑，奇迹地没有说话，而是吻了妻子的额头，便拿上长枪快步走出了房门，往南面的开远门而去。 北面的怀德门城楼上，王禀身后的披风随风飘荡着，如同一座高山般屹立不倒。 离他不远处的一个角落，一名身材昆吾的独臂新兵倚靠在城墙上，抚摸着他的宝刀，退隐江湖的破天刀就要问世了。 第41章 巍峨的太原城2 黑暗散去，黎明到来。 北门城墙上，千余胜捷军士卒望着前方的情景，一脸坚毅。 万余金兵举着盾牌，握着刀兵，推着鹅车，投石机，头顶如同顶着一片黑云缓缓压了过来。（各位自行脑补功夫里斧头帮第一次进寨子时的情景。） 鹅车（古代的一种攻城器械，外面用铁皮包裹，下面有车轮，上面还有云梯，前面有很尖的头，造型像鹅头，鹅车也因此得名。鹅车可以用来撞城门或者城墙，里面可以容纳二十多人，没有发动机的年代，这二十多人也就成了发动机的替代品。所以这鹅车可攻可防守，类似于后世的装甲车。） 金军不是第一次攻城，但前几次的阵势绝对没有这次大，所有人都知道，金军这次要奋力一搏了。 “众将士听令，与本将守住太原。”王禀举刀呐喊。 千余将士齐声回应：“我等誓与王总管死守太原，死守太原，死守太原……” 与此同时，一名女真万户高举马刀，呐喊道：“攻城。” “杀……” 金军推进的速度由慢而快，如海潮般汹涌而来。 “放箭。” 咻咻咻—— 无数箭矢飞掠而去，天空如同下雨一般。 举着盾牌奔跑的金兵，许多因为盾牌的保护安然无恙，有的被射中了腿倒在地上哀嚎。 五辆鹅车相继过了护城河，不到片刻，猛烈的撞击声响起来了。 云梯也搭在了城墙上，有人已经开始攀爬，被城墙上飞来的箭矢射倒在地，又有人补了上去。 城门内，十多名胜捷军士兵抵着城门。 城门外，鹅车一次又一次地撞了上来。 砰—— 砰—— 砰—— …… 每一次撞击，这十多名士兵和城门都会震颤一次，在这样下去，城门就算再坚固也禁不住这样的摧残。 这一点，即使是城墙上的王禀也意识到了。 便大声喊道：“向鹅车扔雷。” 话音刚落，十几个手雷点了火，扔向了正在撞门的鹅车。 轰隆轰隆…… 巨响声震天，装着二十多人的鹅车差点被炸翻，里面的人都已经耳鸣，头晕目眩，鹅车也停住攻城的动作。 许多金兵朝着巨响声的方向望了过去，心中震惊。 毕竟这巨响声跟之前的霹雳火球已经不是一码事，他们也想不通才一个多月的时间，这霹雳火球的响声就大到了如此地步。 别说金军那边，就算是宋军，当这巨响声响起时，也是一脸的震惊。 一名负责扔雷的士兵认真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手雷，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手雷的力量虽然大，但要想将全身铁皮的鹅车炸毁也不现实。 鹅车内缓过神来的二十几人，刚想齐力再次操控鹅车撞城门，却发现鹅车寸步难行，低头一看，鹅车的其中两个木制轮子已经被炸没了。 没了轮子的鹅车挡在了城门口，因为太过沉重，鹅车里的二十多个金兵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挪动半分。 也因为如此，鹅车一时间保护了城门。 那女真万户发现了这点，便喊道：“把城门口的鹅车挪开。” 话音一落，周围的许多金兵跑了过去，鹅车一下子围满了金兵，也慢慢被挪动。 王禀见势不妙，又再次令人朝搬运鹅车的金兵扔雷射箭。 咻咻咻—— 轰隆—— 许多搬运鹅车的金兵被箭矢射中，被手雷炸飞，没人敢上前搬动鹅车。 女真万户看着这一切，眼睛愤怒到发红：“用绳索。” 绳索绑在了鹅车上，百来金兵如同拉拔河般，慢慢拉动了挡在城门口的鹅车。 眼看鹅车就要被挪开，王禀一声令下，三根带着钩子的铁索扔向鹅车。 城墙上，几百胜捷军士卒也奋力拉着铁索。 鹅车一时间又被拉回了城门口，最后重心悬在半空中。 金兵人多，但当他们想靠蛮力拉回鹅车时，城墙上的三根铁索已经捆上了城墙。 有人跑了过去，想要用刀砍断铁索，但最终发现这是一个很幼稚的想法。 有人甚至还想解开勾住鹅车的钩子，但发现铁索异常的紧，想要解开钩子也是无稽之谈。 女真万户见鹅车已经没了作用，又看向不断从云梯上摔下来的尸体，双眼通红，睚眦欲裂。 他从来没有打过这么憋屈的仗，就算是当年与辽国打仗时，他虽然只是一个白户，却也能带着一百多人追着辽国千余士兵打。 可现如今，当他看到眼前的失利，心中自然生出了很大的落差感。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他不顾一切地爬上云梯。 他抬头望着前面，五个人也在拼命往上爬，箭矢也从上方飞掠而来，冲在第一个的那名士兵被一箭射中天灵盖，便奇迹般死在了云梯上，后面的士兵发现那人死在了云梯上，为了不让这具尸体挡路，无情地将尸体扔了下来。 尸体垂直落地，激起一点灰尘。 战场上的人命最不值钱，当他再次抬头往上看时，前方只剩下一人。 下一秒，前方唯一的那人中了箭，顺着楼梯滚了下来。 他伸手稳稳接住了滚来的士兵，没有半点犹豫便将那士兵扔了下去，即使那中箭的士兵还活着。 快了，快了。 他望着前方，心中如此想着。 一根箭矢向他飞了过来，他下意识扭头一躲，箭矢从他的脸上划过，留下一个浅浅的伤痕。 与此同时，他双腿一个发力跃起，直接站在了城墙上，一刀挥出，两名准备弯弓射箭的宋兵被砍翻在地。 他成为了这一战第一个站在太原城墙上的女真人，此时的他有些万众瞩目的感觉。 有人持刀向他冲杀，他眼神凶恶，这一刻他等了很久。 面对向他围过来的宋军，他一人一刀为后续爬上来的士兵争取了时间。 没一会，城墙上就有了十多个士兵。 就在他杀敌杀得痛快，认为攻城有望时，似乎传来了好听的刀鸣声。 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有这样的声音，但还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挥出了一刀。 两刀相接，发出刺耳的声音，擦出片刻的火花，他猛然退了四步，握刀的手还在发抖，虎口已经裂开。 他抬头去看，一名身材昆吾的宋兵提刀向他冲了过来。 那宋兵右手握刀，左边的衣袖随风飘逸，似乎没了左臂。 第42章 巍峨的太原城3 电光火石之间，那独臂宋兵已经向他挥出了刀。 感觉到那不凡的刀法，他提起了万分的精神，提刀去挡。 两人再次接上一刀，他身体一个踉跄后退，重重撞在城墙上。 只见那独臂宋兵未作停留，再次提刀向他挥了过来。 此时的他，瞳孔收缩，满脸惊愕。 那断臂之人刀法刚猛，那力道简直不是人发出来的。 不过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去震惊，因为那刀鸣声又传入了他的耳中。 慌乱之中，他举刀再挡。 不到一会儿，那人已经挥出了七刀，他也堪堪挡住了七刀。 当那独臂之人挥出第八刀时，他握刀的手已经乏力，不过他还是下意识地将刀挥了出去。 这一次相接，长刀从他的手中飞了出去，下一秒，那好听的刀鸣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那声音从未如此清晰，似乎就在耳边。 他知道他要死了，死在了这个独臂之人手中。 那一秒，他还是想不通这一切，不明白眼前这个普通的宋兵为何这么强，简直强得荒谬。 长刀顺利划破他的护颈，鲜血喷洒而出，他的头颅也飞了出去。 最后的视野里，他看到了自己的无头尸体缓缓倒地，还有城墙下还在攻城的士兵，只不过这一切跟他都没有关系了。 最后的记忆里，依旧是那好听的刀鸣声和那独臂宋兵的模样。 东门，朝曦门。 这边的攻城没有鹅车，战争也就简单得多。 千余金兵举着盾牌，扛着云梯往前冲，非常顺利。 正是因为这种顺利，许多人都疑惑地看着前方地城墙上。 这一看，他们就更疑惑了。 他们发现对方只是平静地看着，没有放箭，也没有一丝守城的举动。 不过心中虽然疑惑，但他们攻城的决心也不会因此被磨灭。 看着下方已经过了护城河的金兵，燕昆有些紧张地问道：“将军，我们还不放箭吗？” 只听叶凡淡淡说道：“别急，等他们近点再打。” 燕昆虽然听叶凡这么说，心中却还是着急。 要不是对叶凡足够信任，他都以为叶凡通敌了。 城下的金兵是真的懵了，这一切都太顺利了，连搭云梯都没人干扰。 准备射箭打掩护的金军弓箭手也没有拉弓，似乎不好意思打破这一和平的气氛。 就在有人顺着云梯爬时，许多手雷飞了下来。 他们不知道这冒着火星的手雷有什么作用，但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轰隆轰隆的爆炸声接连响起，有人直接被手雷掀飞。 与此同时，城墙上百人组成的弓箭手射出了箭矢，许多金兵中箭倒地。 一刻钟后，叶凡看着撤退的金军，似乎有些失望，也想明白了太原城为什么能靠三千胜捷军守住太原八个月。 毕竟这太原城实在太易守难攻了，要是食物充足，历史上的太原城守上一年可能都不是问题。 南门，开远门。 王荀借助手雷，也感觉守城没有什么压力。 看着仓皇撤退的金军，他又想起了制作这手雷的叶凡。 事实上，金军攻城的主力都放在了北门，其他两门的攻城只是为了分散城中的兵力，也没想过能顺利攻城，毕竟东南两门的攻城器械很简单。 北门，怀德门。 金军万户虽然已经人头落地，但攻城依旧在继续。 万余金兵还在前仆后继，每当有金兵从云梯爬到城墙上，就会有人围杀过去。 金军这打法，有些破釜沉舟。 北门的攻城持续了一个时辰之后，金军便鸣金收兵了。 城墙上的千余胜捷军士兵振臂欢呼，他们又一次守住了太原城。 战后的城墙上，几十伤员和尸体被陆续抬走。 王禀缓步走到刘梦沙面前，看了看刘梦沙手中的宝刀，开口问道：“看你刚才的刀法不凡，你应该是破天刀吧？” 刘梦沙点点头，没有选择否认。 王禀笑了笑，意味深长地感叹道：“本将这太原城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是日午时。 金军帅帐中，完颜银术可和完颜娄室又吵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女真千户被领了进来。 “何人？何事？”坐在上首的完颜宗翰沉声问道。 只见那女真千户拱手说道：“属下是宗望元帅帐下千户，元帅令属下前来传信，遂从汴梁至此。” 这千户表明了身份，又说自己从汴梁赶来，所有人皆认真地看向了他。 完颜娄室疑惑地问了出来：“宗望元帅已至汴梁？” “我们正月初七便至汴梁，元帅见汴梁久久攻不下，便让属下前来……前来催促宗翰元帅速速南下。” 金军南下伐宋，分东西两路军队。 西路军由完颜宗翰率领，东路军由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斡离不）率领。 从金国出发之前，两军相约汴梁会合，共同攻打汴梁。 却没想到，由完颜宗翰率领的西路军被太原困住，不能如期与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在汴梁会和。 原本之前就说好的，如果攻城再次失利，西路军就会绕开太原继续南下。 如今听到东路军早就到达汴梁，完颜宗翰便留下完颜银术可继续围太原，而自己则带四万大军绕路南下。 朝曦门。 一身黑色铁甲的叶凡向新住的小院走去。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位处太原东面，离朝曦门很近。 叶凡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多天，院子清静，他也喜欢这样的环境。 回到房间，将身上的铁甲脱掉，他便躺在舒适的床上。 熬了一晚上的夜，他有些困，可就在他要睡着的时候，门被敲响了，外面传来王荀的声音：“叶兄，叶兄，你在吗？” 叶凡睡觉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搅，却还是回道：“门没锁。” 王荀推门走了进来，一脸笑容地说道：“叶兄，你那手雷真厉害，比那霹雳火球好用多了。” 叶凡依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淡淡回道：“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一晚上没睡，我想好好睡一觉。” “行，叶兄就先好好歇着，晚饭时间来将军府，我爹有事与你相商。” 见叶凡没再说话，似乎睡着了，王荀便轻轻离开了房间。 第43章 士兵与杀手1 是日申时（下午五点左右） 叶凡离开小院，往将军府走去。 饭桌上，依旧没人说话。 待吃完下午饭，正厅里只剩下王荀父子和叶凡三人，茶水被端了上来，王禀才开口道：“本将今日在城楼上看见金兵撤军了。” 王禀说完淡定地喝着茶，王荀却是不淡定了：“什么？金兵撤军？不会吧？开远门外面的金营没动静啊。” 王禀没去理会自己这儿子，而是用目光撇了眼叶凡，只见叶凡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依旧平静地喝着茶。 和叶凡认识一个多月，王禀知道叶凡非常沉稳，却也没想到叶凡听到金兵撤退的消息还如此淡定。 而且他为了测试叶凡的反应，只说了金兵撤退，而没说城外还留下许多金兵。 “叶凡，你怎么看？”王禀问道。 叶凡放下茶杯，回道：“王总管没将话说完，金兵应该还没有全部撤退吧？” “你怎么知道的？你去过北门？”王荀一脸疑惑。 叶凡没去过北门，也不知道金兵撤退的事，但他知道金兵不可能随便撤军，毕竟朝曦门外面的金营还在。 那么按历史的进程，金兵大部队应该是绕路南下了。 想到这，叶凡随意敷衍道：“我没去过北门，只是猜的。” 王禀没去问叶凡怎么猜的，而是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他们攻不破太原，只得绕开太原，直接去打汴梁。” 叶凡说得淡然，父子二人却是一惊。 毕竟太原城被围，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里面的消息也传不出去，叶凡又怎么知道这些的。 “叶兄，你怎知这些？”王荀率先问道。 “猜的。”叶凡再次敷衍，又对王禀说道，“王总管，我们做不了什么，只能等着。” 王禀疑惑道：“等着？” “嗯，等着。”叶凡点头，“等我们的那位官家怎么处理这场战争。或许等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我们目前除了守住太原，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你怎知不是什么好消息？”王禀再次问道。 “我是说或许，或许不是什么好消息。” 叶凡不知道历史会不会继续进行，毕竟自己的到来能产生蝴蝶效应也说不一定。 王禀叹息一声，然后认真地看向叶凡，问道：“叶凡，如果你是本将，你接下来会怎么做？” 叶凡笑了笑，心里想着：如果我是你，我有可能会造反。 毕竟叶凡对这个腐败的大宋朝没什么好感。 不过他不会这么说，而是说道：“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固守太原，也许会赌上一把，想办法主动出击。” 王禀闻言又是一惊，王荀此时出言帮衬道：“爹，我觉得叶凡说得对。虽然我们现在不缺食物，但以后可说不一定，我们不能坐吃山空。” 王禀依旧没去理会自家儿子，而是对叶凡说道：“叶凡，说说你为何想主动出击？” 叶凡淡然回道：“还是那句话，我们如果可以自救，就别想着让别人救。” 说到底，叶凡还是从历史上考虑这个问题。 那句不管太原，却管太学的词他还是记得的。 而且按历史的发展，宋钦宗赵桓即将耕地赔款，换来金军第一次退兵。 当然，金兵并没有真心实意的退兵，反而是为了退兵休整，再做伐宋的二次准备。 最主要的是，宋钦宗赵桓割掉的北方三镇里，叶凡不知道其他两个城池是哪，但太原就在其中。 所以叶凡一开始让王禀等，就是想看看王禀会不会等来宋钦宗的诏书，一份让王禀让出太原的诏书。 “听你这话，你对朝廷似乎不抱多少希望。” 叶凡见王禀这么说，似笑非笑道：“王总管，你对这个朝廷又抱有多少希望呢？要是我没记错，原本负责监督守城的童贯闻金而逃，将守城的担子全部扔到了你身上，是与不是？” 王禀重重吐了一口气：“叶凡，本将知晓你这人不凡，但也不该随便直呼童大人名讳才是。在这里也就算了，往后你若是入了朝堂，定要收敛一些。” “不好意思，想到了一些事，一时间没忍住，多说了些话。”叶凡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却是一脸的无所谓。 王荀义愤填膺地插了句话：“爹，叶凡说的没错，那童大人就是闻金而逃。” “住口。”王禀怒斥，接着又觉得叶凡和王荀说的没错，又压低了愤怒的情绪说道，“此事不必再论。” 王禀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大部分是因为童贯的提拔。虽然知晓童贯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愿多提。 叶凡见话已至此，便起身拱手告辞。 王禀也没有留叶凡，只说明日辰时让他再来一次将军府。倒是王荀见叶凡离开便跟了上去。 “叶兄，我觉得你说得没错，那童贯我早就看不惯他了。” 叶凡摇头，心中暗道：这年轻人。 “叶兄，天还未黑，不如去我那坐坐。” “算了，改天吧。” “哎。”王荀故作叹息一声，又道，“看来我珍藏多年的好酒没人喝喽。” 叶凡见王荀这么说，立即停住了脚步。 王荀见自己的诱惑有效果，便笑着搭上叶凡的肩膀：“这就对了嘛，刚打完胜仗，咱兄弟俩今晚不醉不归。” 王荀自从知道叶凡爱喝酒，尤其是美酒，便喜欢用美酒来诱惑叶凡。 叶凡想了想，回去除了睡觉也没什么事，便跟着王荀走了。 反正金军已经退了大半，也不应该选择现在攻城。 就算攻城，有燕昆和杨义在那边守着，叶凡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三更天（大概是晚上十二点） 一间王荀用来招待朋友的客厅内。 四坛美酒被两人分而下肚，即使是体质特殊的叶凡，已经感觉醉意上涌，眼花缭乱，酒精的麻痹之下，他感觉有些亢奋。 王荀更是已经趴在桌子上，不停傻笑：“呵呵，叶兄，我真他娘佩服你，而且只佩服你这个人。我王荀自称酒量第一，却没想到差点没喝过你。” 一旁照看两人的陆红闻言无语，看这样子，自家夫君显然稍逊一筹，反而说自己喝过了叶凡，她都替王荀说的话脸红。 陆红身旁的翠儿和小兰也是抿嘴轻笑。 陆红心中也是担心，如果两人喝酒的事被王禀知道，王禀定然会大发雷霆。 军中可是禁止喝酒的，三千胜捷军谁都喝成这样，金军攻城，谁来守城？ 叶凡倒是没去在意酒量的问题，而是借着醉意笑着说道：“王荀，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喝酒吗？” “叶兄，快快说与我听。” “我，17，天天杀人，天天杀人，还是杀一些我都不认识的人，杀的老子都特么烦死了。” “呵呵呵。”王荀笑出了声，“叶兄不必惭愧，女真人占我河山，残杀我宋国百姓，该杀的，该杀的。” “我不是说他们，女真人在我眼里跟猪狗无二，杀多少我都不会有感觉。” 王荀用手撑着头，看着叶凡：“叶兄莫不是有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说与我听，让我，评判评判。” 叶凡笑着摇摇头：“算了算了，往事不堪回首，不想细提。反正为了忘记那些不认识的面孔，我就用酒精使自己的大脑麻木，久而久之，我便喜欢上醉酒的感觉，也爱上了美酒的滋味。”叶凡回忆往昔，一时间有感而发，“酒不醉人人自醉，众人皆醒我独醉。” “切。”王荀从小舞枪弄棒，字是认识的，但对这些诗文什么的却没兴趣，便吐槽道，“叶兄这般年轻，竟还故作深沉。” 王荀说着便拿起空碗，想要喝上一口酒，发现碗中已然没酒，便对陆红说道：“娘子，给我和叶兄满上。” 陆红见两人醉得不行，便出言劝道：“相公，你和叔叔已经醉了，今晚不如就先喝到这吧。” 两人喝醉是一点，最主要是怕王禀发现。 第44章 士兵与杀手2 “我没醉，叶兄也没醉。娘子，少说话，快快满上。” 果然，喝醉的人都喜欢说自己没喝醉。 陆红无奈，只得吩咐翠儿再去拿来一坛酒，给两人满上。 王荀拿起一碗酒，递到叶凡面前，想要与其碰杯：“来，叶兄，这碗酒我敬你。” 叶凡也不客气，拿起碗就与王荀碰杯。 一碗酒再次下肚，王荀醉倒在地，便一动不动。 两小丫鬟连忙想去扶起王荀，但王荀的体重岂是这两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能扶起来的。 王荀身材虽然不胖，但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加上他从小练武，一身肌肉，体重自然不轻。 翠儿努力一番后，抬头对陆红无奈道：“少夫人，少将军太沉了，这，这怎么办啊？” 正当陆红想过去搭把手的时候，叶凡踉踉跄跄走了过来：“我来吧。” 叶凡说着已经将王荀扛在肩上，踉跄往门外走去。 三人见状，皆瞪大双眼看着这一幕。 很难想象叶凡为何有这么大的力量，关键是叶凡还喝了这么多酒。 叶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有四个多月，因为是长身体的年纪，身高已经长到了一米七。 但叶凡的身材看起来并不强壮，甚至有些单薄。 毕竟叶凡如今这个年纪，也就是刚刚注射完药剂，还没有经历系统系的刺杀训练。 而药剂能够增强体质，却不能增加肌肉。 叶凡扛着王荀跨出门，扭头看向三人，醉眼朦胧地说道：“带路啊。” 三人闻言，连忙跟了上去。 将王荀放在一张大床上，陆红连忙对叶凡说道：“谢谢叔叔。叔叔已经醉了，今晚不如就先睡在府中，上次那间房间，一直还为叔叔留着的。” 醉酒留宿是假，只是为了防止喝酒的事情被王禀知道，所以陆红才想留住叶凡。 毕竟叶凡这样醉醺醺的出了将军府大门，被守门的士卒发现，到时王禀也会知晓此事。 叶凡却是摆摆手，含糊不清地说道：“不，不必了，我还能走回去。” 叶凡说完就转身踉跄行走。 陆红慌忙之下，连忙示意翠儿和小兰上去劝阻。 翠儿和小兰心领神会，上去一人扶住一边。 翠儿开口说道：“叶将军，都这么晚了，您就听少夫人的话，留在府里睡一晚吧。” 一番相劝，叶凡也没再坚持回去的打算，被两名小丫鬟带到了之前养伤的房间。 翌日清晨。 王荀得知叶凡昨晚就睡在将军府，便一边摇着昏疼的头，一边向叶凡睡的房间走去。 敲响了房门，叶凡有些疲惫地从床上醒来。 “叶兄，起床了，别忘了我爹让你辰时去找他。” 叶凡这才想起这件事，便起床洗漱。 两人并排走进了正厅，早膳也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两人的到来。 “爹，娘。”王荀分别问候爹娘。 叶凡也拱手问候：“王总管，夫人，早上好。” 叶凡的问候还是那么特别，一家人也都习惯了，毕竟叶凡养伤的那十几天，一直都是在这里吃饭。 再之后，又像往常一样，各自安静地吃饭喝粥。 王禀撇了眼叶凡，开口说道：“叶凡，吃完之后跟我去一趟太原府衙。” “嗯。”叶凡点头，没多问一句，便自顾自喝着粥。 “爹，我要去吗？”王荀问道。 “随你。” 王禀说着看都没看儿子一眼。 王荀见父亲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只得静静喝着粥，心中暗道：莫不是爹知晓了昨夜的事？ 又扭头看看一边的娘子。 陆红知道王荀是什么意思，只得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娄氏往叶凡碗里夹了菜，慈祥地看着叶凡：“多吃点，长身体。” 娄氏见叶凡就是个少年郎，许是母爱泛滥的缘故，总喜欢对叶凡热情招待。 叶凡一开始并不习惯，后来时间长了，也就没太在意，久而久之还有一种被人关爱的感觉。 老实说，对于上辈子就一直缺爱的他，是喜欢这种感觉的。 这样的感觉，他在李秀河那里也感受过，可惜死者已去，这可能也是他选择抗金的原因，而不是为了赵氏的江山。 “谢谢夫人。” 叶凡吃着娄氏夹的菜，一时间思绪有些复杂。 王荀向叶凡投去嫉妒的目光，陆红看在眼里，也给自家夫君夹菜。 “相公，你也多吃点。” “谢谢娘子。” 王荀大口吃着饭菜，真是撒了一份好狗粮。 太原府衙，公堂之上。 叶凡三人来之前，这里已经集聚了太原府内的三十多名官员。 王禀领着两人进入公堂，王禀在最前面的位置坐下，叶凡和王荀站在他的左右。 坐在上首的太原知府张孝纯看着王禀，语气略显恭敬地问道：“王总管，本官听闻金军撤走了许多人，这是为何？” 张孝纯问的，也是全场官员都想知道的，皆等待着王禀的回答。 只听王禀淡淡说道：“本将不知。” “这……” “这金军到底搞什么鬼？” …… 公堂之上议论纷纷，有些骚动。 就在这时，王禀又道：“本将麾下有一奇将，名唤叶凡，他昨天跟本将说，撤走的金兵应该是想绕开太原，直奔汴梁，本将信了。” 众官员闻言又是议论纷纷。 有人议论王禀话中的奇将叶凡，有人则议论金兵直奔汴梁。 叶凡则是摇头苦笑，没想到王禀对自己的评价如此之高。 王荀则是在一旁小声调侃：“奇将，说你呢。” 坐在上首的张孝纯开口说道：“不管撤走的金兵想要怎么样，我们只能守住太原，其他的也就管不了了。”，张孝纯说完又看向王禀，“王总管，你觉得呢？” 王禀看向一旁的叶凡，问道：“叶凡，你觉得呢？” 众人听到叶凡的名字，才知这个少年郎就是王禀话中的奇将，皆投去疑惑的目光。 注意到自己此时的处境，叶凡再次无奈，重重吐了口气，随后说道：“各位大人就先等着吧，就像张大人说的那样，我们现在除了守住太原，什么都做不了。”这话有些敷衍，想到那可能会到来的割地诏书，叶凡又补充道，“不出一个月，应该会有消息传到太原，到时大家再做打算也不会太迟。” 众官员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他怎么知道一个月后会有消息传入太原的？” “是啊，如今太原城四面八方都是金兵，消息如何传入？” …… “肃静。”张孝纯出声，议论声被压了下来，“你便是前段时期出城买粮的叶将军吧，王总管时常在本官面前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众官员这才将叶凡与那叶将军联系到一起，不由高看叶凡几分。 毕竟叶凡那一战成名，还是令许多人都很佩服的。 “张大人过誉了。”叶凡拱手道。 “不必谦虚，叶将军为太原带来这么多粮食，本官心中是佩服的。”见叶凡不再说话，张孝纯又道，“叶将军是如何知道不到一个月就会有消息传到太原的。” “在下并不知道，只是猜的。如果汴梁守住，金军败了，那么围在太原城外的金兵自然也会退去。若是我们输了，金兵自然也会派使臣告诉我们这个消息。” 叶凡瞎扯一通。因为历史上金军没败也没胜，而是拿着赔款北上整军休整了。 不过王禀并没有选择接受宋钦宗割地的诏书，所以金兵还是留完颜银术可围住太原。 这就是金军的锁城法，令太原弹尽粮绝，使军民饥饿，不攻自破。 叶凡一开始正是想到了这点，才选择出城买粮，为的就是能拖一拖太原破城的时间。 叶凡也知道，这么做可能也改变不了太原最终弹尽粮绝的局面，但多做出一份打算也是好的。 人只有先解决看得到的困难，才能去寻找看不到困难。 第45章 士兵与杀手3 三人走出府衙。 王禀便说：“觉得本将的做法有问题？” 叶凡点点头：“是有些问题，王总管其实不用这么做的。” 王荀听两人的对话，一头雾水，却也没插话。 “叶凡，你还很年轻，路还很远，多表现对你往后的路途是有帮助的。”王禀语重心长地说着。 叶凡叹气一声：“王总管的用意我是知道的，但如今确实也不必为我考虑这些。”想到未来的战乱，叶凡一刻也闲不住，便提议，“王总管，接下来一段时间金军可能都不会攻城了，虽说我们只能等，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王禀父子听叶凡这么说，皆投去好奇的目光，王荀抢先说道：“叶兄，你有何打算？” “练兵，由我来练兵，这事得由王总管同意才行。” 父子二人皆是疑惑，毕竟城内的三千胜捷军，除了站岗的，其他的士卒每天都会操练。 叶凡武艺高强不假，但武艺高强也不代表会练兵。 于是王禀说道：“你会练兵？” “有一些想法，应该是有用的。” 叶凡上辈子是一个优秀的杀手，各种杀人的技巧都熟练掌握。 比如人的哪根骨头硬，哪根骨头软，哪里容易致命，又该以何种方式让其致命。 作为一个优秀的杀手，这些都是常识。 如果将这些杀人技巧用于士兵厮杀上，应该会有效果。 毕竟不管是士兵还是杀手，干得都是同一件事，就是想方设法将目标和敌人杀死。 这就跟医生一样，站上手术台帮病人动手术，必须得熟悉人体的结构，器官。所以解剖课是许多医生的必修课程之一。 不同的是，一个是杀人，一个是救人。 王禀思索一番，随后点头：“叶凡，本将信你，可以将所有士卒交由你来练。” “多谢王总管成全。”叶凡又道，“王总管，不知太原城现在有多少士卒？又有多少人口？” “之前士卒只有三千余人，后来张知府发令招募城中军民，也有三千余众主动从军，加上你从清源带来的那四百青壮，也就六千多。”王禀想了想，又道，“至于人口，金军来前太原百姓至少十万，走了许多，也就剩下不到四万了。” 叶凡思索着这些数字：“王总管，还能再征募士卒吗？越多越好。” “这事本将和张知府商议过了，如果援军一直不来，该上城墙守城的还是要上的。” “那我劝王总管早做征募吧，毕竟没有经历过训练的百姓，并没有多少与金兵对抗的能力。”熟知这段历史的叶凡，可不相信什么援军。 他想拉起一支军队，一支不仅能守城，也能与金军正面对抗的军队。 “你真有练兵的信心？” 王禀还是不太信叶凡，毕竟军队岂是随便一练就能提高战力的。 练兵自然是必要的，但士卒能学会打仗，大多数都是从战场厮杀练就的。 在王禀看来，一个士兵要是想以最快的速度学会打仗，直接将其扔到战场上就是最有效的方法。 当然，这种方法的成本很高，一场战役下来，活下来的新兵肯定不会多。 叶凡不懂练兵，但叶凡觉得将这些古代士兵当成杀手来训练应该能提高战力，便点头表示自己有信心。 王禀见状，心中信了九分。 毕竟叶凡之前给他带来太多的意想不到。 “招募士卒的事情，本将自会跟张知府商议。但本将好奇的是，你的练兵之法。” 王荀见父亲这么问，也是好奇地看向叶凡，等待他的回答。 “还得做一些总结归纳，我需要一两天的时间。不过我要说的是，我一个人不可能同时训练六千多人，甚至征募之后的更多士卒。所以我要先训练各个将领，再由这些将领去训练他们的士卒。” 王荀惊讶道：“叶兄，你的意思是想训练我，然后再让我去训练我手下的兵。” “嗯。”叶凡点头，又补充道，“不只是你，还有其他营指挥使，都头。” “这……”王荀欲言又止。 叶凡见状也是疑惑，猜测道：“怎么？你不服我?” “叶兄说的是什么话，我俩是兄弟，怎么会不服你。”王荀撇了撇自家父亲，“只是我服你，其他人也不一定啊。” 王禀笑了笑：“你是叶凡，这是军中，别人如果不服你，你就打服别人，只要别死人就行，这一点，本将帮不了你。” “军中可以私斗？”叶凡讶然。 王禀一副淡然的样子：“本将交代一声就行。再说了，校场比试，不算私斗。你挑个日子去军营吧，其他的本将来安排，也算是军中比武大会了。” “比武大会？”叶凡摇头苦笑，他可不想当武林盟主，一想到刚才在府衙发生的事，他叹道，“王总管还真是一片苦心了。” 前有文官，后有武将。王禀的做法不言而喻。 王荀也看出了自家父亲想提拔叶凡的决心，心中没有嫉妒，反而觉得叶凡就该被这样特殊对待。 太原街道上，三人分开了。 王禀去了北门，王荀去了将军府，叶凡则往自己居住的小院走去。 临近小院时，叶凡看到门口站着一名女子，女子正提着一个小竹筐，抬手想去敲门，不知为何又缩回了手。 虽然看不清女子的脸，叶凡却认出了女子是谁。 林若水自那日还枪之后，跟叶凡便没了交集的机会。 想到太原城打了胜仗，便做了些糕点拿过来，当她抬手敲门时，又思绪繁多。 转身要走的时候，就见到了缓步走来的叶凡。 此时的她，只觉一阵尴尬。 自己犹豫半天，原来叶凡不在院里，最主要的是，自己犹豫敲门的这一幕还被叶凡给看到了。 不过在商场上混迹那么多年，她还是很快调整了心情，见叶凡走过来，便笑着打招呼：“叶将军。” “林姑娘有事吗？”叶凡语言直白，直接问其来这的目的。 “妾身做了些糕点，便想着给将军尝尝。” 叶凡看眼林若水手中用细布盖着的篮筐，愣了愣，随后说道：“林姑娘有心了，要不，进屋坐坐吧。” 第46章 士兵与杀手4 门没上锁，叶凡直接推开了门，摆出请的姿势。 林若水见状，犹豫了一会，便走了进去。 “将军平时都不锁门吗？”林若水尽量找话题。 “这里除了能住人，没其他贵重的东西，也就没必要锁门了。” 将林若水带到一间还能招待客人的小屋里，两人在木桌旁相对而坐，就像两人在清源客栈吃饭时一样。 叶凡平时并不怎么来这个小屋，而是在卧房里。 但带林若水去卧房显然不太好，便只能带来这里。 “将军一个人住吗？”林若水明知故问，毕竟她这几天都一直关注着叶凡。 叶凡一边吃着手中的糕点，一边回道：“嗯，一个人住。” “那将军的妹妹，就是上次那个小姑娘，她……” “她叫我哥，但我们并不是亲兄妹。”叶凡纠正，又补充了一句，“她和两个哥哥住在内城，偶尔也会过来。” “哦，这样啊。”林若水捋了捋发丝，看了看叶凡，“将军，这糕点的味道可还行？” 叶凡其实不怎么喜欢吃甜食，可看见林若水一副期待的样子，他还是点头说道：“好吃，挺好吃的。” 林若水见叶凡吃糕点的模样，认为叶凡说的是真话，心中高兴，便一脸微笑地看着叶凡吃糕点的样子。 两人不知何时相视，一时间无话可说，气氛实在安静。 只听到叶凡啃食糕点的声音，还有外面刮起的呼呼风声，似乎要下雨了。 “将军，这天要下雨了，妾身就先回去了。”林若水望了望门外的天色。 “嗯，是要下雨了。”叶凡起身，又道：“我送你到门口。” 两人刚刚走出房门，大雨突至，第一场春雨就这么懂事地拦住了许多人的路。 两人又跑回小屋，愣愣地看着门外的大雨。 林若水心中竟生出一丝窃喜。 叶凡说道：“这雨下这么大，我这里也没伞，要不等雨停了再走吧。” 林若水点点头，两人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 叶凡不是个蠢人，这十几天他总能看见林若水出现在附近，他其实也能猜到林若水的心意，毕竟他对林若水也有些许好感。 只是身处乱世，他不想有太多牵挂，所以逃避罢了。 “将军的名字是叫叶凡吧？”林若水问道。 “嗯。”叶凡这才想起自己并不知对方的名字，便问道，“还不知林姑娘芳名。” “妾身林若水。”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弱水？还是上善若水中的若水？。”叶凡闲来无事，便借着对方的名字胡乱文绉绉两句。 林若水微微愣了片刻，毕竟不管是哪个ruo水，都是极高的夸赞。 前者意喻忠贞不渝的爱情，后者意喻人像水一样善良。 “将军过誉了，妾身当不得这样的夸赞。”林若水虽然这么说，心中却是高兴。 叶凡没想到，自己无心之语，会让林若水这么想。 屋外的雨下个不停。 叶凡和林若水就一直聊着。 聊到了过往。聊到了这场战争。两人的关系也渐渐熟络。 叶凡说话也变得随意。甚至随性。 他上辈子有过与女人交流的经历，会场嫩模什么的。 男人嘛，只要那方面的取向没什么特别的，这方面也是需要的。而且上一世他活了三十九岁，早就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小青年。 当然，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他也没有将林若水看成会场里的女人。 听着屋外的雨声，叶凡笑着说道：“看来这雨都不想让林姑娘走了。” “将军。”她顿了顿，笑着埋怨一句，“将军是正人君子，可不能这样打趣妾身。” 叶凡笑了出来，起身缓步走到门边，靠着门，负着手，看着雨滴打在地上的情景。 “林姑娘误会了，我不是将军，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林若水也从椅子上站起，整理一下衣裙，也走到门的另一边靠着。 小屋的这道门不大，两人的身体几乎将门挤满。 两人身高差不了太多，要是非要比较，叶凡会高上两三公分。 此时相对倚靠在门边，表面上看的都是院子里的雨。 “将军心里其实是知道妾身为什么来这的吧？”她说着，依旧保持看雨的姿势。 叶凡心跳加速半分，他是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端庄内敛的林家小姐会这么说，却依旧保持看雨的淡然模样：“林姑娘做的糕点我是喜欢的。” 她笑了笑，接着便认真看着那有着一道浅浅伤痕的年轻侧脸，最后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深情。 叶凡这时也扭头看着她，这一刻，时间仿佛定格一般。 良久，她用略带调皮的语气问道：“那妾身呢？” “林姑娘是看到的，上次，我差点死了。往后可能都不太平，我又是个当兵的。所以，我回答不了林姑娘的问题。”叶凡此时不想面对林若水的脸，说着就扭回头继续看雨。 “要是，要是妾身不在乎呢？”她声音有些急切，又补充道，“要是金军退了，天下太平呢？” 雨莫名其妙的来了，又莫名其妙的停歇。 她等着叶凡的回答，叶凡重重吐了一口气：“林姑娘，大雨停了，你该回去了。” 叶凡的话似乎敲打到了林若水的心。 一滴泪水自脸颊滑落，她立即抬手拭去，不想让那人看见。 “出城的那段时间，妾身看见了许多的黑暗，但只要那道光存在的地方，妾身就看到了希望。那是多么令人向往的光啊，让人像飞蛾一般，可以不顾一切的扑上去。” 她笑着说完这番话，一副幸福的样子。这是她最后的争取。 叶凡此时终于扭头看向了她，她也不躲不避，深情款款地与叶凡对视，只是那好看的双眸有了些若隐若现的泪花。 叶凡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缓步走到院中，感受小雨的敲打。 林若水望着那道背影，强行微笑着，说着自我安慰的话：“没事的，叶将军，妾身没事的。今日是妾身打搅到将军了，现在就走。” 绣鞋踩在大雨洗过的泥地上，她经过叶凡的身边，跑出了小院。 闹出一件伤心事，叶凡心中不快，一拳打在院中碗口粗的小树上，小树咯吱一声倒在地上，水珠飞溅，美不胜收。 “这特么的是在演偶像剧吗。”心中恼怒，看到被自己打倒的树，他啐了口，“这树，质量是真的差。” 走进卧房，盖上被窝，下雨天最适合睡觉了。 第47章 士兵与杀手5 第二天一早，胡小妹见大哥一走出院子，就向叶凡居住的小院小跑而去。 两个小院相距不是很远，一刻钟的时间，胡小妹走到了叶凡居住小院的门口。 她不是第一次来叶凡这里，也知道叶凡不锁小院的门，便直接推开院子的门走了进去。 一进院子，她就看到倒在地上的小树，心中不由疑惑：昨天下雨刮的风也不是很大啊。 敲响叶凡的房门，她喊道：“叶凡哥，你在里面吗？” 只听里面传来叶凡的声音：“门没锁。” 听见叶凡在屋里，她笑得开心，推门走了进去。 “叶凡哥，你又在写东西了？”胡小妹一进门就看到叶凡坐在桌子旁写着什么。 叶凡头也不抬地回了句：“嗯，写东西。” 胡小妹见叶凡这副模样，也不觉稀奇，毕竟这样的叶凡她不是第一次见到。 上次在将军府时，叶凡也是这样认真。 胡小妹走到桌子前，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将头缓缓凑过去观察。 “叶凡哥，你写的这个字跟大哥教我的不一样，但也有相似之处。” 叶凡正在写一本练兵的系统性教材，也就是如何取人性命的教材，怕胡小妹看到，便停止了书写。 抬头看着胡小妹：“小妹，你今天怎么来了？” “二哥在这边站岗，我过来看看，顺便路过叶凡哥这里，也就进来了。”胡小妹撒了谎，见叶凡这么问，心中有些委屈，却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叶凡哥，你继续写，我这就回去了。” 胡小妹说着就往外走，却听叶凡喊道：“回来。” 她脚步一停，转身走了回去，站在叶凡面前，等待叶凡说话。 叶凡见胡小妹站得笔直，没有要坐的意思，便说道：“你准备就这么站着吗？” 胡小妹闻言，这才在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你大哥呢？” “大哥上衙了。”胡小妹回道 “等他回来，你问问他愿不愿意过来帮我做事，我都作院那边实在缺人。如果他愿意帮我，你们就都搬过来一起住吧，这个院子刚好还有三间空房。” 叶凡除了负责朝曦门的守卫，还要负责都作院的一切事务，现在又有练兵的事，实在有些分身乏术。 他其实是想向王总管辞掉都作院的事务，但一想到手雷对未来战争的重要作用，他便不想放弃对都作院的控制。 现在手雷有了，以后还会有炮，有突火枪。 这些东西很重要，于是便想找一个人帮自己管理，放在后世就是找一个助手。 “嗯，等大哥回来我就跟他说，他一定会愿意帮叶凡哥的。” 胡小妹一想到搬过来住，心中高兴，眼睛笑成月牙状，着实可爱。 “你怎么确定你大哥一定会帮我？” “因为大哥也想从军啊。”胡小妹回答。 叶凡听见胡文清像想从军，也没有太惊讶，因为这是国仇家恨。 胡文清虽然在府衙做事，但只是一个吏。 作为一个身份卑微的押司，他就算想为这场战争多做一点事也没权利。 如此一来，再想想自己那苦命的娘惨死金人手中，他便有了从军的打算。 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从军，也就是因为自己的妹妹。 毕竟胡猛已经从军了，要是自己也从军，战场上人命如草芥，如果都死在了战场上，那胡小妹便从此没了依靠。 胡小妹今年十五岁，虽然在贫苦的农村长大，但从小就聪明伶俐，加上有个当书生的大哥教导，自然是懂事的。 至于她说胡文清想从军这一点，也是她自己感受出来的，并没有人告诉她。 胡小妹甚至都能猜到胡文清想从军而不去从军的顾虑。 每当一想到这些，她就会想到惨死在自己面前的娘。 看着情绪瞬间低落下去的胡小妹，叶凡出声安慰：“没事的，小妹还有大哥二哥。” 不安慰还好，叶凡这一安慰，胡小妹眼泪便顺脸颊流了下来，紧接着是控制不住的抽泣声。 叶凡心中有些烦，昨天哭一个，今天哭一个，真够影响心情的。 无话可说，也不想去安慰，他继续埋头写那本关于怎么杀人的书，不再理会抽泣的胡小妹。 房屋里，少年郎写着杀人的书，少女不敢哭出声打扰到少年郎，只能无声抽泣，气氛有些诡异。 不知过来多久，那抽泣声慢慢没了，叶凡也停住了笔，抬头看着胡小妹，也不说话。 胡小妹哭花了脸，被叶凡这么一直看，有些难堪，便将头往下低。 叶凡见状，带着强硬的语气说：“别低着头。” 胡小妹这才缓缓抬起头，却也不敢直视叶凡的眼睛，只得看向叶凡后方的墙壁。 “以后不管面对谁，都不能低着头。”叶凡带着教育小姑娘的语气说着。 “嗯。”胡小妹点头，接着又轻声问道，“叶凡哥，你怎么跟我们都不一样啊？” “我怎么就跟你们不一样了。”叶凡有些好奇。 “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不一样。” 是日申时，胡文清回到家，胡小妹便将叶凡说的话转告给他。 胡文清闻言，想都没想，直接同意了叶凡说的事。 第一是叶凡有恩于胡家，第二是叶凡让自己做的事跟抗金肯定有关系。 就算是去当兵，他也愿意。 因为叶凡说了，同意就搬过去一起住，说明自己兄妹三人跟叶凡的关系还是比较亲近的。 多叶凡一人，自己对小妹的顾虑就会少上半分。 去府衙辞掉这个官，待胡猛回来之后，兄妹三人就大包小包往叶凡居住的小院搬家。 夜晚，胡小妹做了四菜一汤。 煤油灯照亮的小屋内，四人吃着饭菜，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第二天四人都起得很早，当然了，起得最早的是胡小妹，天还没亮她就起床烧水煮饭了。 出生农村，她很小就开始跟娘学做家务，此时做起这些家务，可谓手到擒来。 最主要的是，昨天晚上她很高兴，高兴地睡着，又笑着醒来。 洗漱，吃饭。 胡猛穿着甲胄，拿着长刀又去朝曦门站岗了。 他跟普通士兵不一样，没有被强制安排住进军营，当然，这是叶凡的特例。 叶凡则带胡文清去了都作院，交代其所要处理的事务，也让各个作坊的掌柜都认识他。 此时胡文清才知道，原来整个都作院都是叶凡在管，这让他有些意想不到。 至于胡文清要做的，就是记录箭矢，手雷，甲胄等数量，当然，管理也是必然的。 虽然事情繁多，但胡文清也能胜任。 第48章 士兵与杀手6 将一切事情交代给胡文清，叶凡离开都作院，直接向军营走去。 军中的比武大会就在今天，只是这比武大会只有两方。 一方是叶凡一个人，另一方是所有不服气，或者想挑战叶凡的胜捷军将领。 所以与其说这是军中比武大会，还不如说是叶凡收服人心的方式，而这一方式是王禀给予的。 叶凡还没有走到军营，军营宽阔的校场上已经站着数千士卒，这是因为王荀昨天就将这事说出去的原因。 六千士卒中，几乎谁都听过叶凡的名字。 除了叶凡出城买粮的那一战，最主要的还是叶凡制作出了威力强大的手雷。 不过叶凡平时不怎么露面，也没住在军营，真正见过叶凡的人并不多。 军中流传，叶将军武艺高强，智谋双全，还仗义疏财，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沽名钓誉。 毕竟还有人说，这叶将军很年轻，年轻的人不该如此优秀才是。 “切，什么叶将军，沽名钓誉罢了，各位兄弟不必听信那些谣言，待会好好教训他。” 说话的是王荀，他此时正被三十多个将领簇拥着问东问西，毕竟谁都知道，上次出城买粮，这少将军也去了。 众人听王荀这么说，皆交头接耳地说话。 “洒家平生最恨沽名钓誉之辈，这人还敢在我胜捷军中沽名钓誉，实在不能容忍，待会洒家定要教训他一番。” “说得对，兄弟们，待会给他点颜色瞧瞧。” …… 王荀见叶凡放了众怒，一时间暗自坏笑，一副看好戏不嫌事大的样子。 王荀将手搭在唯一淡定自如青年将领的肩上，笑着说：“怎么样？待会你要上场试试吗？” 青年将领跟王荀的身形差不多，五官端正，骨架却是极大，一副正派模样，看起来有些沉稳，如今只有二十六岁。 青年名唤顾清风，跟王荀一样，在军中担任营指挥使一职。 事实上，在三千胜捷军中，除了王禀，营指挥使已经是最高的职位。 一营有五百人左右（骑兵四百），而之前的胜捷军只有三千人，也就是六个营。 虽然在宋朝军制中，五营为一军，一军有两千五百人左右，但太原城的三千胜捷军并没有军的说法，也就没有军都指挥使。 要说有，那王禀就是军都指挥使，毕竟太原的所有士卒都归他管。 顾清风扭头看了看王荀，一脸淡然道：“没兴趣，你不也说那叶什么是沽名钓誉之辈吗？” “你信我说的？” 顾清风回了两个字：“不信。” 王荀扭头看了看还在议论纷纷的将领，又看向顾清风：“要不说五个营中，你顾字营最能打呢。” “我只是不相信你能活着回来，所以，我相信有这么一个人。”顾清风说完这些，还不忘补充一句，“是六个营。” 王荀管的营是骑兵营，虽然只有四百骑，却是步兵所不能比的，可见顾清风有多傲气。 其实顾清风也有傲气的实力，武艺不凡不说，还特别会打仗，是王禀最看重的手下之一。 当然，那是在没有叶凡之前。 “哈哈哈……”王荀笑出了声，“你顾清风还是这么自信，等你真正认识那个人，会受打击的。” 顾清风没再去接话，而是笔直站立着，他对那个即将要来军营的叶将军也是好奇的。 就在这时，不远处出现了混乱，似乎是有人吵起来了。 两名都头想要打架，被身边的士卒阻拦。 王荀走了过去，就听见一个被拦住的都头朝另一个被拦住的都头吼道：“你敢在背后说叶将军是沽名钓誉之辈，老子听见了就敢打你。” “来啊，我就说他是沽名钓誉之辈了怎么样？来打我啊。” 那都头这话一出，由清源人组成的百余叶字营不淡定了，原本不知道两人为何大打出手，现在知道了是这么回事，也不再劝架，而是加入了打架的行列当中。 “你他娘敢说叶将军。” “兄弟们，打他。” 杨义是读书人，燕昆之前又是胜捷军中的人，此时看见这种情况，虽然对那人说的话也愤怒，但为了防止事情闹大，都还是上前大声制止：“都给我退后，所有人都便乱动。” 叶凡不住军营，便吩咐杨义和燕昆一同管理叶字营，两人说话自然也是有威慑力的。 叶字营的士兵们皆怒瞪对面那出言不逊之人，却也不敢动手。 王荀和众将领皆走了过去，近前，王荀表情严肃，问道：“怎么回事？” 这些清源的士兵大多认识王荀，见王荀这么问，一个看起来还未成年的士兵上前指着对面那都头说：“他说叶将军的坏话，我们气不过，所以想打他，将军，我们错了吗？” 王荀这么一听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毕竟这跟自己的话貌似脱不了关系，即便是之前也有人这么说叶凡。 他不由心中暗道：我怎么就忘记军中也有叶凡的兵呢？大意了，真是大意了。 就在王荀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有人指着不远处喊道：“是叶将军，叶将军来了。” 所有人都望了过去，只见王禀，副将葛青，还有叶凡向这边走了过来。 三人的到来，也给场上的矛盾得到了些许缓解。 毕竟都是军中的士兵，谁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就算是心里委屈也得受着，反正叶将军是不是沽名钓誉之辈一会儿便知，到时难堪的只会是那些说叶将军坏话的人 不过叶字营的那个少年士兵还是气不过，想要过去跟叶凡说这件事，却被杨义给拉住了。 “都头，你为何拦我？” 杨义在他耳旁轻声道：“小六，叶将军是怎样的人，一会大家都会知道。所以你不可再将此事闹大，让叶将军为难，知道吗？” 名为小六的少年听杨义这么说，终于将心中愤怒压下。 校场的中央，有一个士兵用来比试的比武台，此时上面只站着三个人，王禀，叶凡，副将葛青，而周围几千士兵笔直站立着，皆等待台上的王禀说话。 第49章 士兵与杀手7 “他叫叶凡，也是你们都听说过的叶将军。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今日比武的目的，本将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想比试的，依次上台就行。还有，军中比试，刀剑无眼，只能比对拳脚。” 王禀高声说完这番话，便拍了拍叶凡的肩膀：“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王禀和葛青下台，台上就只剩下叶凡一个人。 场上安静片刻，便有一人走上了比武台，看这人甲胄的模样，应该是军中都头。 这人中等身材，上台之后还礼貌地向叶凡拱手，叶凡也回礼。 两人瞬间战在一起，叶凡为了节约时间，将他逼到台边，用力一推，那人便掉下台去。 接下来几个武艺也只是普通，叶凡依旧是用这样的方法取胜。 最后可能是烦了，便俯瞰众人，大声说道：“我不是来比武装逼的，是来教你们怎么杀人的。如果你们都愿意学，今天就到此为止。在我看来，刚才掉下台的那七个人，跟小孩子打架没什么区别，这样的人，也就不要上来浪费所有人的时间了。还是胜捷军中，最强的就是这七人了？” 所有人听叶凡说话如此狂妄，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甚至还小声骂了几句，毕竟叶凡说的话实在太狂妄了。 “哈哈哈……”王荀则是大笑出声，拍了拍顾清风的肩膀。“要不你去试试？” “你为何自己不去？”顾清风反问。 “比过的，打不过。”王荀说得坦然。 顾清风认真看了眼王荀，还是没有上去的意思。 就在这时，有人齐声大喊：“李字营，李字营……” 王荀向台上望去，笑着说道：“这李负胜还真能忍，现在才上去。” 李负胜是李字营的营指挥使，已经有三十三岁。 人不高，看起来却很强壮，满脸的络腮胡子，看起来如黑旋风李逵一般。 “叶字营，叶字营……” 叶字营这边也齐声喊了出来。 对于这些，王禀是不在乎的，在他看来，有了竞争也能共同进步。 比武台上，两人相对而立。 李负胜冷冷看着叶凡：“小子，我知道你有些本事，但也不该这样说我胜捷军。不过只要你能打败我，我便服你，也愿意跟你学。” 李负胜见叶凡只是静静地看向自己，并没有说话，也懒得啰嗦，双腿发力急冲。 一瞬间，李负胜就到了叶凡面前，一记摆拳打出幻影，就在这一拳要打在叶凡脸上时，叶凡猛然后退，顺利避开了这一记摆拳。 李负胜一拳落空，动作未停，再次向叶凡冲去，又是一拳挥出。 这一次，叶凡并没有躲，单手成掌，握住挥来的拳头。 李负胜见自己的拳头被叶凡握住，心中一惊，当他想再次抽回拳头时，发现拳头已经被叶凡死死握住。 感觉到对方那恐怖的力量，李负胜一脸不可置信，却也没有放弃，双腿发力，借助腰部力量，他终于抽回了手。 也就在他抽回手的片刻，叶凡朝他胸膛打出一拳。 感受到那拳风，李负胜知道叶凡这一拳不会简单，连忙后退，想要躲避。 只是叶凡出拳的速度极快，时机也恰到好处，最终还是被打中了一拳。 中拳之后的李负胜倒退出去好几步才停下来，胸口却是有些疼，要是自己再退得晚些，挨上这一拳的全部力量，指定不好受。 李字营众士兵见状，皆担心地看向李负胜。 叶字营的士兵们则是欢呼出声，也算得上扬眉吐气了。 李负胜看着前方的叶凡，眼中多了一分凝重，随后扎着一个马步，双脚猛然发力，再次冲了上去。 叶凡也握住了拳头，迎了上去，双方打在一起，李负胜被叶凡压制得喘不过气，最后被叶凡一个背摔砸在比武台上。 比武台是木头做成，受到如此重的砸击，木板直接裂开，李负胜一时间也站不起来。 李字营的士兵们都很担心李负胜的情况，同时也为叶凡的恐怖实力惊叹。 看来叶将军是沽名钓誉之辈只是谣传，也不知道是哪个儿子传出来的。 王荀打了一个哈切：“怎么样？李负胜败了，你想上去试试吗？” “打不过。”顾清风一脸坦然。 王荀闻言，疑惑地看向顾清风：“我是不是听错了，你顾清风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想赢李负胜都不容易，更何况那姓叶的还没用全力，就胜了李负胜。人可以傲气，但也不能盲目傲气，这点自知之明还是要有的。” 王荀闻言，一脸遗憾的样子：“哎，本来想看你顾清风丢一次脸的，没想到啊，没想到。” 顾清风倒是一脸平淡模样，他自然是知道王荀的想法的。 比武台上，李负胜轻咳两声，才缓缓站起来，看着叶凡的目光多了些敬佩。 “我叫李负胜，胜负的负胜，我服你，等这场战打完了，一起吃酒。” 李负胜说完便缓步走下比武台，一瘸一拐的，李字营的两名士兵过来扶住了他。 叶凡又看向台下的人，良久没人上台，他便说道：“要是没人上来，今天就到这了。” 叶凡说完这话，便准备下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天的好戏到此结束的时候，一个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向比武台上缓步走去。 只见那人身材昆吾高大，一边的衣袖随风飘扬，显然只有一只手。 但当所有人从甲胄上看出那只是一个普通士兵，便失望起来。 叶凡认出了这人，有些意想不到。 王荀同样也认出了这独臂汉子：“这不就是林家的那名护卫吗？没想到也从了军。” “你认识他？”顾清风狐疑道。 “见过，但是没见过他出手，也不知道他的武艺如何。” 刘梦沙上次出城买粮一直守在林若水身旁，却是没有出手。 就算是上一次守城，看见他一刀斩了女真万户的人也没有多少。 王禀看着这一幕，眼神凝重，他身后的葛青也跟他一样，因为上次他也认出了刘梦沙。 “将军，要让他们打吗？”葛青出言问道。 “你觉得叶凡会输？”王禀如此问了句。 因为今天是给叶凡立威的，要是叶凡输了，那这个威风就立不起来了，这样可能会导致叶凡练兵的打算不太顺利。 葛青想了想，又道：“毕竟是成名已久的宗师。” “刀道宗师，没刀，也就是半个宗师。”王禀嘴角微微上扬，“本将还真是期待他二人的比试。” 葛青闻言，不再多说，他何尝不期待台上两人的比对。 第50章 士兵与杀手8 辰时的天，昏暗得很。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而降，均匀地敲打在几千士卒的甲胄上。 比武台上，叶凡和刘梦沙相互打量着。 作为杀手，叶凡拥有异于常人的嗅觉，对面的这独臂汉子给他一种很不一般的感觉，这种感觉其实在他第一次见到刘梦沙时就产生了。 此时见这林家护院从了军，还上了台，他也有些惊讶。 作为宗师，刘梦沙自然也知道叶凡的不简单，毕竟一路上叶凡的所作所为他都尽收眼底，佩服自然也是有的。 刘梦沙其实不想上台比试，他不想抛头露面，也不想比武斗狠，这是一个退隐多年的宗师该有的沉稳。 他上台只想问一件事，一件关于林若水的事。 “前天，也是这个时间，大雨之后，也是这样的小雨，我看见我家小姐从你居住的小院跑了出来，她有些不高兴。” 刘梦沙不喜不怒，语气却有些不善。 他压低说话的声音，所说的话只有台上的两人能听见。 叶凡似乎知道了对方的来意，表情也是不喜不怒：“你想如何？” “如果是你欺负了她，我会打你一顿，如果不是，我现在就下去。” “哼……”叶凡冷笑一声，淡然出口，“是我干的。” 叶凡话音刚落，刘梦沙双腿陡然发力，许是雨水淋湿脚下木板的缘故，又或许是腿上力量太大。被刘梦沙打滑踩过的木板直接裂开一个小口。 叶凡见状，眼睛微眯，如果说之前只是感觉对方不简单，那么如今他已经知道了对方为何不简单了。 本就不会轻敌的他，如今已经打起了十分的精神。 刘梦沙身材昆吾高大，速度却快得惊人，陡然间，两人已经比武台中间接触。 刘梦沙直拳轰出，叶凡也抬手挥出了一拳，带着拳风的两拳瞬间相撞，如同双锤碰撞般发出一声巨响。 紧接着，两人同时倒退出去，直至比武台边缘，才双双稳住身形。 此刻，王禀眼神凝重，副将葛青眼神凝重。王荀，顾清风，还有刚刚下台的李负胜等高手都投去讶然的目光。 几千士卒睁大眼睛看着台上的两人，没人发出半点声音，宽阔的校场陷入窒息般的平静。 陡然间，人群中有人喊了出来：“独臂宗师，他莫非是破天刀。” 有人也跟着喊了出来：“破天刀，他就是破天刀，前几天北门一战，我看见他一刀斩了金军万户的头颅，他定是破天刀无疑了。” 话语传出，数千将士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皆讨论破天刀这个名字。 宗师不止一个，但是一只手的宗师只有一个人，那便是破天刀刘梦沙。 有不问世事者小声询问身边的同伴：“破天刀是什么刀？” “破天刀不是刀。”那同伴如此解释，发现这样解释也不太对，又纠正道，“破天刀其实也是一把刀，但更是一个人，一个刀道宗师。” 不问世事者一听那人是宗师，抬头向比武台上望去，眼中多了几分精彩。 “我去，这破天刀藏的够深啊，同行一路，一刀不拔，否则我也不可能猜不到他的身份。” 说话的是王荀，他是真没想到林家护院会是破天刀，或者说他想不通破天刀为什么去林家做护院。 “看来，事情变得精彩了。”顾清风一脸淡然地看着比武台上的两人。 叶凡感受到手臂传来的疼痛，微微扭动一下，看着刘梦沙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 这人很强，是他来到这个大宋朝，遇到过最强的人，没有之一。 台下的呼喊，对那个名字的议论，也代表这个人很出名。破天刀？这人是使刀的吗？ 同时心中也疑惑，为什么这么强大的人，这么有特点的人，这么出名的人，为什么没在历史上留名？ 譬如说，陕西大侠，铁臂膀周侗。 重重吐了一口气，叶凡握紧还在生疼的拳头，因为他看见那破天刀已经再次握紧了拳头。 两人不知为何，皆默契地同时发力，默契地冲向彼此。 两个快如闪电的身影瞬间在比武台中央接触，一时间，拳风呼啸，拳拳到肉，打得是难解难分，精彩绝伦。 走位，出拳，踢腿，灵活变换。两人每一次接触，都能发出一声闷响。 台下数千人，皆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的战斗，这是一场意外的旷世对决。 雨开始下大了，战斗却还在进行，也没人选择放弃观看两人的战斗而去避雨。 台上两人，越战越勇，雨水打湿了两人的全身。 每一次出手，都会有雨水飞溅出去。 某一瞬间，刘梦沙右拳变换成掌，以掌为刀，破风劈向叶凡的脖颈。 这一瞬间，叶凡听到了那一记掌刀发出来的破风之声。 为了避免刘梦沙的掌刀劈到脖颈，叶凡左腿猛然发力跃起，留有余力的右腿在空中陡然发力。 作为杀手的潜意识，叶凡本来想直踢刘梦沙的裆部，但最后理智战胜杀手的潜意识，他改变了右脚踢出去的方向，转而踢向刘梦沙的腹部。 由于叶凡的跃起，刘梦沙的掌刀并未劈到叶凡的脖颈，而是劈中了叶凡的右臂，也就在这时，叶凡的全力一脚踢中了刘梦沙腹部。 只听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在空中失去重心的叶凡翻滚一圈，重重砸在比武台上。 反观刘梦沙，被叶凡的全力一脚踢飞出去，在比武台边缘单膝跪地，嘴角流出了血，视野里，被打倒在地的叶凡缓缓撑起了身体，一时间却怎么也站不直，嘴角也流出了血，正看向自己这边。 两人对视，依旧不喜不怒，眼中多了份彼此的认识。 刘梦沙看见叶凡在揉搓左臂，他也下意识去揉搓自己疼痛的腹部，谁也没有再次出手的意思。 葛青此时走上比武台，大声宣布：“大雨已至，冬季刚过，未避风寒，比试到此结束，散。” 古代风寒难治，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说辞，只是不想让两人再战，避免两败俱伤。 所有人皆理解王禀的用意，一时间却没有要散的意思，有人带头喊了句：“破天刀。” 紧接着几千士卒齐声呐喊：“破天刀，破天刀……” 最后又齐声呐喊：“叶将军，叶将军……” 两人的比试未分胜负，在几千胜捷军士卒心中也不会重要，因为两人皆是军中的最强高手。 待全场呼声停止，叶凡缓步走向还在单膝跪地的刘梦沙。正当所有人都猜测叶凡会对身为普通士兵的刘梦沙不善时，只见叶凡向刘梦沙伸出了手：“我没欺负她。” 刘梦沙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叶凡，握住叶凡的手，站起身来，还说了句：“我叫刘梦沙，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否则疼得就不是小腹了。只是你的手？” “骨头应该断了，确实不太好，没十几天是好不了了。” 叶凡这么说，刘梦沙也信了半分，毕竟他也没见过叶凡如此古怪的体质，十几天修复骨头也是有可能的。 两人相视一眼，笑容一瞬即逝，只因两人都不是爱笑的人。 所谓相逢一笑泯恩仇，大概就是这样。 台上两人如此，数千士卒见状，再次齐声欢呼呐喊：“叶将军，叶将军……” 三天之后的太原军营，由于士卒招募的发出，军营已经有万余之众。 当然，这三天的招募过程并不容易。 思想工作上，同仇敌忾，共卫太原的宣传少不了。 甚至为了招募到更多的太原青壮到胜捷军中，王禀还动用了叶凡和刘梦沙的名声。 也因为如此，许多人皆慕名从军。 如今太原一万胜捷军，都作院的所有甲胄兵器差点不够分配，为此，胡文清这三天来忙上忙下，却也是高兴。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跟抵御金军有关。 他也庆幸叶凡给他这个职位，好过每天在府衙抄录文书。 人一多，便要选出管理者。士卒一多，便要有足够多的将领。 如今的一万胜捷军，简单打乱之后，按北宋军制，分成了四个军，每个军两千五百人左右，由之前都是营指挥使的叶凡，王荀，顾清风，李负胜四人分别统领。 这四人，也就成了胜捷军中的军都指挥使。 军营中，一个类似学堂的木屋内，副营指挥使以上的将领都在此处，有五十多人，连王禀也在，因为叶凡第一天开课，他对叶凡的练兵之法也很好奇。 众将领一进屋就开始疑惑，不知道叶凡想干什么，毕竟练兵都是在宽阔的校场上，叶凡却选择狭窄的木屋内。 叶凡这么做，其实跟后世的教育差不多，先将理论摆出来，再进行实践。 待木屋内挤满了人，叶凡就现场找了麾下一个将领当人体模特。 那将领虽然疑惑，但也听叶凡的指挥，脱掉了甲胄，上衣，光着膀子。 紧接着叶凡对那模特的身体指指点点，向所有人介绍着人体的致命部位。 这些都是常识，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一开始，众将领并不觉得叶凡所说的有什么独到之处，甚至觉得这些跟练兵没什么关系。 但迫于叶凡如今胜捷军中的名声，还有王禀的威严，所有人皆耐心地听着。 直到后来，叶凡结合人体的弱点，给予相应的杀敌技巧，众人才渐渐认真起来，一时间竟觉得叶凡说的很有道理。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暂时的和平时间，太原的一万胜捷军并没有闲下来，而是按照叶凡所教的方法训练。 第51章 北宋末年那些事1 小人物很难影响历史，但历史的进程往往是由无数个小人物共同造就。 时间回到叶凡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天。 宣和七年十月初，金国撕掉两国的海上之盟，南下大举侵宋。 与此同时，汴梁皇宫，歌舞升平，雪月风花，醉生梦死，一幅盛世太平的景象。 全然不知，灾祸即将到来。 十月中旬。 由完颜宗望带领的六万东路军自平州（今河北秦皇岛）出发，直逼燕山府（今北京一带）。 燕山守将，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降将郭药师，几次战败失利后，便率领麾下五万常胜军投敌。 完颜宗望大喜之下，赐郭药师完颜姓，至此，郭药师改名为完颜药师。 至此，宋朝刚刚用巨款从金国手中买了的燕云十六州没了。 十一月。 郭药师率领四千常胜军轻骑为完颜宗望打先锋，金国东路军在郭药师的带路下，一路披荆斩棘，如入无人之境。 “哈哈哈哈。”完颜宗翰大笑出声，对被俘的燕山府官员沈绾说道，“你们不是号称八十万禁军吗，本帅都打过燕山了，怎么都看不见人啊？哈哈哈。” “休要得意。”沈绾怒视完颜宗望，“我朝精锐大军没有八十万，也有五十万，定能击败你等。”（宋徽宗年间，禁军最多二十万。） 与此同时，汴梁城内，由何灌和梁方平共同率领的两万七千名宋朝精锐向北奔赴黄河防线。 而这些沈绾心心念念的宋朝精锐们，许多人居然不会骑马。 繁华的汴梁街道上，不会骑马的宋朝精锐骑兵趴在马背上，引来汴梁百姓们的捧腹大笑。 只是这些百姓不知道的是，他们未来会因为这些不会骑马的精锐骑兵大哭流泪。 十二月二十二。 宋徽宗赵佶听闻金军一路势如破竹，惊慌失措之下，便以自己大病为幌子，将皇位强行禅让给还是太子的赵桓，也就是未来的宋钦宗。 这一年，宋徽宗四十三岁，宋钦宗二十五岁。 宋钦宗无奈，为了不接这个皇位，效仿前者，卧床装病。 后来还是在母后和大臣们的劝说下，才很不情愿地坐上了皇位。（历史上被迫当皇上的，赵桓算上一个） 至此，新皇上任。 按照规则，立太子妃朱氏为皇后。 将一些不喜欢的宰相大臣通通罢免降职，提拔自己身边的亲信。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十二月二十四。 宋钦宗下诏书。 令：武泰军节度使何灌率两万禁军守在白马津，梁方平（宦官）率七千骑兵守卫黄河北面的浚州。 宣和七年，除夜。 金国东路军驻扎在河北某地。 完颜宗望帅帐中，宋朝使臣李邺来到完颜宗望的帅帐中，将宋徽宗让位，宋钦宗登基的事说了出来。 完颜宗望以为宋钦宗上任，宋军可能会做出改变，加之完颜宗翰的西路军久久不见会和，便有了撤回燕山府的打算。 就在这时，看出完颜宗望心中犹豫的降将郭药师上前进言：“殿下（金国二太子），您不必退军，宋朝的兵力孱弱，属下是知晓的。您一定要继续南下，如若破了汴梁城，宋朝必忘。再说了，汴梁富庶繁华，是燕京所不能比的。如若攻城失利，再退也是不迟的。” 完颜宗望听郭药师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思索一番之后，沉声说道：“明日发兵，继续南下。” 靖康年正月初一。 宋钦宗赵桓在明堂受百官朝拜，废除许多宋徽宗的旧制，另立新政。 其中一项就有，将皇宫里过多的宫女减员，这是因为宋徽宗当皇帝时，风流成性造成宫女过多的现象。 百万人口的汴梁城内，似乎迎来了一幅好的新气象。 （在我看来，我并不认为宋钦宗比宋徽宗贤明能干。甚至我觉得宋钦宗比不上他爸爸宋徽宗。宋徽宗是昏，但我并不认为这人庸，熟悉宋徽宗赵佶的朋友们都知道，这人是一个很有才的皇帝，书法家，画家，甚至在体育这一方面也是很流弊的，体育这一点从高俅高太尉这里便可以知道，高俅放在后世就是个足球运动员，宋徽宗就是因为这一点，才无条件提拔高俅。我再说说宋钦宗这个人，这人各方面条件也不能说太差，毕竟人家是太子，还是受了很多良好教育的，但他跟他爸爸宋徽宗是真的比不了。从这一点上看，他是相对庸的。当然了，能力差点只要肯努力还是可以弥补的，但宋钦宗除了庸还昏，太昏，昏庸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指定错不了，这一点大家看完后续几章就知道了。历史上，北宋的灭亡跟他其实是有直接关系的，但跟宋徽宗有没有关系呢？答案是肯定有的。总而言之，爸爸挖地种下的种子，儿子去浇水便开花了。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些浅见，不一定对，但还是想用括号的方式来阐述一下我这些浅见，跟小说没多大关系，大家可以直接跳过括号里的内容。） 与此同时，金军依旧迅速南下。 年仅二十四岁的金国四太子，完颜宗弼（金兀术）率领万余大军攻破汤阴县（今河南安阳），刀锋直指梁方平镇守的浚州。 是日夜晚。 梁方平与众将正在军帐中喝酒作乐，外面有一名将领惊慌失措地跑入帐中。 梁方平见其扰了自己喝酒作乐的雅兴，醉眼朦胧，出言怒斥：“天塌了还是地陷了？竟如此慌张，还是我宋之精锐否？” “禀，禀，禀告将军。”那将领语气结巴的不成样子，“金，金，金军来了。” “什么。”众将领震惊地异口同声，酒杯从手上滑落几个。 “快，快给本将备马。”梁方平也开始说话结巴，醉意却醒了七分。 不到一会儿，梁方平骑着马，带着身边一些将领向南打马奔逃。 统帅跑了，士兵自然也就跟着跑。 就这样，七千骑兵皆往南边跑去，无一人敢与敌对战。 可笑的是，后面追击并非金国的主力部队，而是负责带路打先锋的郭药师，只有四千常胜军骑兵。 七千骑跑了一个时辰，郭药师也追了一个时辰。 直到一条河，一条被称为黄河的湍急河流。 梁方平跑得最快，已经过了河，见敌军将要追上。 也许是因为酒水的麻痹，还有对金军的极度恐惧，居然不管浮桥上士兵们的死活，当场下令烧掉浮桥。 第52章 北宋末年那些事2 而浮桥之上和对岸，还有三千多个正陆续过桥的士兵。 在梁方平的军令下，火最终还是燃起来了，浮桥上的士兵看到前方的熊熊火光，直接傻眼。 最前面的一个士兵惊慌之下大喊：“兄弟们，别再往前跑了，桥被烧了，回头杀了这些金狗，杀啊，杀……” 话音刚落，他就被后方汹涌而来的兄弟们推入河中。 大年初一，黄河是个什么情况不言而喻。河水湍急寒冷。 人们还在陆续落水，陆续让黄河带走生命。 可悲的是，这样千钧一发，往前就死的情况下，三千士兵竟没一人敢回头举刀拼杀。 最终，宋军死了三千多人，郭药师率领的四千先锋死了三人，就三人。估计还是自己骑马摔死的，或者是心脏病突发而死，还有被宋军这种前仆后继跳河寻死的场面吓死。（反正史书上没交代这三人怎么死的，我想这样去理解。） （丢不丢人啊，嗐。真是印证了那句老话，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 翌日清晨，正月初二。 拥兵两万，负责镇守黄河渡口白马津的所谓名将何灌，所谓宋朝第一神箭手的何灌，听说金兵来势汹涌，梁方平已经跑了，惊恐之下，自己也率众南逃，至华州（今陕西渭南市，那里有一座山，名华山） 梁方平望风而逃，名将何灌则是闻风而逃。（这样一对比，梁方平还是略胜一筹的，大家为他鼓掌吧。毕竟梁方平看到了常胜军的影子才跑的，何灌却只是听说金军来了就跑。） 一路逃到华州的何灌见金兵没有追来，长长舒了口气。 想到金军终究南下，到时华州也不安全，便继续往南逃，最后逃回汴梁城。 至此，金军获得了黄河的摆渡权，只损失了三个兵，三个【伪】兵。 这标志着金军发兵汴梁的最后一道，最易守难攻的一道防线就这么没了。黄河天险，不攻自破。 正月初三。 何灌一到汴梁，就带来了金军渡河的消息。 汴梁城内，顿时人心惶惶。 是日夜晚，宋徽宗心惊胆战，寻路逃跑，这便是他为什么将皇位禅让出去的原因。 宋徽宗领着身边宠幸的妃子，太上皇后，帝姬（公主）皇子，曾经最亲近的大臣（童贯，高俅，蔡攸，女婿蔡鞗等），在几千士兵的护送下连夜南逃。 宋徽宗坐在轿子上，被人抬着跑。 心中想到金军骑马，便认为自己跑不过金军的骑兵，心中恐慌之下，便提出坐船逃跑的想法。（金军还在渡河呢，怕死的宋徽宗就怕到这种程度。） 可是三更半夜的，去哪里弄船，实在是难为人。 最终在蔡攸的努力下，终于找来了一艘运货的大船。 童贯护送，高俅断后的情况下。 宋徽宗就坐着船继续逃，一直到天明，宋徽宗一行人才逃到应天府（今河南省商丘市）。 但应天府也不安全，宋徽宗便想往扬州（今江苏一带）逃。 身边士卒一听说宋徽宗要逃去扬州，纷纷不理解。 毕竟其他地方比较适合如今逃难的情况，而且去扬州要坐船，没有那么多船，跟着他跑出来的士卒不可能游到扬州。 河水冰冷湍急，而且应天距离扬州相距千里。 众士卒出于对自己生命的负责，便哭着劝宋徽宗逃去其他地方。 宋徽宗不答应，就是要去扬州，因为那里富庶，风光好，是个旅游的好去处。（这就是宋徽宗，逃命还想着未来幸福美好的生活） 童贯也是无奈，但太上皇发令，自己也只能护送太上皇去扬州，再说了，自己也能去扬州，何乐而不为呢？ 宋徽宗上了船，被留在应天府的士卒拼命拉住停泊时用的绳子，不想让宋徽宗走。 最后，童贯让自己的亲兵，也就是从太原逃跑时，带出来的两千胜捷军放箭。 史籍记载，中箭倒地者百余人。 正月十五，太上皇顺利坐船到达扬州，这是后话了。 回到正月初四，也就是宋徽宗逃跑的第二天。 汴梁城上下知道宋徽宗逃跑的消息，全城百姓人心惶惶，生怕宋钦宗也逃了。 别说百姓慌了，连宋钦宗也慌。 自己刚刚接过皇位，金兵就已经渡河了，一想到从黄河边上逃回来的何灌和梁方平，他心中大怒。 下令诛杀梁方平，又因为何灌再怎么说也是个名将，便让何灌日日夜夜守在城墙上，不得懈怠守城。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还是慌。 是日午时，御书房内。 一个大臣出言道：“官家，太上皇走的时候跟臣说过，汴梁是守不住的，让官家您去陕西征募士卒，收复失地。” 宋钦宗听后心中大怒，暗道：你自己往南逃了，让朕去打仗，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转念一想，这是个挺不错的借口。 不管怎么样，陕西比汴梁城安全，那边还有宋朝最能打的军队之一：西军。 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小种经略相公种师中都在陕西那边。 最主要的是，自己去陕西不但不算逃跑，还能美其名曰收复失地，民心不至于丢。 思虑至此，宋钦宗便决定，放弃汴梁城，明日便前去陕西征募士卒。（其实就是害怕汴梁城守不住，借口逃跑。） 李纲，字伯纪，今年四十三岁。 是日晚上得知宋钦宗要跑的决定，火急火燎往皇宫御书房赶去，生怕完一步宋钦宗就跑了。 到达御书房门前，被守门的宦官给拦住了。 “为何要拦本官，本官有急事，现在就要面圣。”李刚急道。 那守门的宦官不急不慢地说道：“李大人候着，众宰相大人正和官家商议着呢，再说了，想要面圣要有诏书才行。” 李纲这时还不是右相，官职也比不上那些宰相，可谓人微言轻。 “都这种时候了，还去管那些规矩吗？” 李纲怒斥一声，直接冲进御书房。 众宰相和宋钦宗见到冲进门的李纲，微微一愣。 随后宰相白时中怒斥李钢：“李纲，随意窜入，你要以下犯上吗？” 李纲没有理会白时中，直接跪求宋钦宗：“官家可不能离开汴梁，只有官家在这，将士们才能守住汴梁城啊。” 还没等宋钦宗说话，白时中再次怒喝：“休要多言，官家已经做了决定，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宦官陈良壁也说道：“汴梁城如何能守，如若被攻陷了，官家怎么办？你这是置官家性命于不顾。” 李纲依旧没去理会其他人，再次进言道：“官家，汴梁乃是我朝最坚固之城池，若是汴梁都守不住，哪里又能守得住？望官家三思啊！” 宋钦宗听李纲这话，似乎有些道理。 第53章 北宋末年那些事3 不仅是宋钦宗，众宰相也觉得是这个理。 当然，就算李纲不说，这点道理谁都知道，但是这些宰相宦官都极度怕死。 劝宋钦宗逃，其实就是想跟宋钦宗一起逃。 因为宋钦宗如果不逃，他们却逃了，那是会落一个逃跑的罪名。 但跟着宋钦宗逃，那就没人敢定罪了，除非宋钦宗也给自己定一个死罪。 白时中见势不妙，又因为李纲是文官，便出言激道：“李纲，你说汴梁城能守，有能耐就亲自上阵啊。”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李纲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官家，臣愿意亲率士卒守城，只是臣，人微官卑，恐将士们不听令于臣。” 宋钦宗见李纲愿意站出来扛下这个守城的重担，一时间也是感动。 当场提拔李纲为尚书右丞，官拜正二品，兼总领汴梁二十万禁军。（所谓八十万禁军是没有的） 旁边的一名宦官见宋钦宗要留，带着哭腔说：“官家，你怎可留在此处啊？” 说完就跪地呜呜大哭，众宰相都想劝宋钦宗，见状也跪地痛哭流涕，目的就是劝宋钦宗离开。 宋钦宗这时又从李纲的那一丝感动中回过神来，也哭嗓道：“朕不能留，朕要走，朕是天子，朕不能死。” 李纲跪地叩首，也是跟着哭，但他和那些宰相宦官不一样，他哭是想留住宋钦宗。（文言文里是这样写的：纲泣拜，以死邀之。） 御书房内，一群大老爷们儿，哭声震天。 宋钦宗要走，李纲就劝。一走一劝，直至二更天，所有人都哭得没力气了。 宋钦宗才叹气道：“今天就先这样，众爱卿去吧，朕要就寝了。” 李纲抬头，声音沙哑道：“官家，您不走了吧？” “不走了不走了。”宋钦宗实在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随意摆手回道。 李纲闻言，这才稍微安心地离开御书房。 下半夜。 宋钦宗寝宫。 “爱妃……” 一声惊喊，宋钦宗从噩梦中惊醒，梦里面，他看到自己的皇后，嫔妃被无数金兵凌辱，最后自己被砍下了头颅，头骨被金人做成酒杯用来喝酒作乐。 黄袍睡衣被汗水打湿，他一想到那恐怖的噩梦依旧在发抖。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声音传了进来：“官家，官家您睡了吗？” 他听出那是身边内侍的声音，便问道：“何事？” 门外的十几个太监也不管规矩，直接推门进来。 宋钦宗有些害怕，心中暗道：这多事之秋，你等莫非要逼宫不成。 “你，你等有何事向朕禀告。”宋钦宗声音有些颤抖。 话音刚落，十几个太监连忙跪地，为首的老太监带着哭腔道：“官家，金军勇猛凶狠，汴梁城守不住的，老奴叩请官家离开汴梁。” 还没等宋钦宗回应，另一个比较年轻的太监又道：“官家，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啊。” “官家，辽国与我朝对立那么多年，两年的时间就被金军灭了国，天祚帝还在金人手中呢，官家三思啊？” …… （天祚帝，辽国亡国之君。史册记载，宋钦宗和天祚帝同为金国俘虏时，两人相识于金国，于金国参加马球比赛。最终，不擅马术的宋钦宗摔入马下，被马踩死。天祚帝借此机会，纵马想逃，被乱箭射死。当然这只是历史的一个版本。） 一个一个将金兵夸上了天，危言耸听，就是为了让宋钦宗恐惧，为了让宋钦宗因为恐惧而逃。 换做其他时间，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要是说出来，宋钦宗得暴怒。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这些太监说的也都是事实，辽国就是前车之鉴。 加上宋钦宗刚刚做的噩梦，听这些太监这么说，他再一次下定决心逃走。 他不想看到自己的皇后妃子被金兵侮辱，他不想成为一个被砍头的皇帝。 那将遗臭万年，这是他接受不了的。 正月初五。 天蒙蒙亮，李纲快步进宫。 宋钦宗虽然答应他不走了，但他还是害怕别人再劝宋钦宗离开，于是便来的早早的。 只是当他来到皇宫时，他发现自己还是来晚了。 禁卫军已经集合，皇后，嫔妃，小皇子，小帝姬已经陆续上马车。 有禁卫军在陆续往马车上搬东西，他走了过去一看。 宋太祖赵匡胤，宋太宗赵光义，等等牌位。 李纲知道，这官家还是要走，便仰头叹息，一时间竟潸然泪下。那是在忧国忧民。 他不想放弃，想要做出最后一点努力。 自己一个人是劝不动宋钦宗了，不过脑海中一想，一众宰相大臣都是想逃的，极度无奈之下，他往大殿走去，决定再次劝劝宋钦宗。 来到大殿门口，李纲看到了集结站好的千余禁卫军，发现这千余禁卫军情绪低落。 便走过去向一个年轻禁卫军问道：“要走了，你为何不悦。” 年轻禁卫军抬头看着李纲，真诚地说道：“大人，我爹娘都在京城，我离开了，金兵要是来了，他们该怎么办？” 李纲闻言，似乎看到了劝住宋钦宗的希望，又看向其他禁卫军：“你们呢，为什么心情不悦啊？” “我们不想走。” “我们父老乡亲还在京城。” “陛下若是走了，汴梁城没了主心骨，就守不住了。”那士兵向李纲单膝跪下，“大人，你去求求陛下，让他留下吧。” …… 李纲心中大喜，看来还是有人不想走的，而且还不是一个。 “好好好，我们劝陛下留下，我们要死守汴梁城。”李纲振臂呐喊。 “死守汴梁城，死守汴梁城……” 千余禁卫军同时呐喊，动静自然不小。 大殿中，宋钦宗疑惑看向外面：“白卿，外面何事。” 还没等白石忠回答呢，李纲就走进了大殿。 近前，李纲再次跪地。 “官家也听到了，众将士斗志昂扬，皆不愿离开，我汴梁城一定能守住的，还请官家三思啊。” 宋钦宗见李纲没完没了的，出声呵斥：“李纲，休要多言，朕去意已决，谁劝也没用。” “官家，金兵已经在两日前渡黄，也许已经到城外了，如果金军知晓官家离开了汴梁，派骑兵去拦截官家，那该如何是好？” 宋钦宗闻言被吓了一个哆嗦，李纲说的没错啊。 金兵要是派兵来追，那该如何是好？ 往南跑也许能跑掉，但自己是皇帝，不能往南跑，西巡途中，必定会遭金军追击。 李纲见宋钦宗犹豫了，趁热打铁，连忙道：“官家，有您在汴梁城守着，将士们便有决心御敌，汴梁城便可守住。” 李纲连哄带吓，又捧，三招齐用，宋钦宗最后终于怕离开时被金兵拦截而留下。 “李爱卿，朕封你为亲征行营使，全权指挥守卫汴梁城的事务，爱卿定要守住这汴梁城。” 宋钦宗又一次给李纲封官。 “臣，领命。”李纲拱手领命，借着此时宋钦宗的余威，他对大殿里所有想劝宋钦宗走的这些大臣宰相道，“今皇命已定，若有谁胆敢再有异议，就是忤逆皇命，定斩不饶。” 说完这些，李纲向大殿外走去，告知千余禁卫军宋钦宗不走了。 全场呼声一片，最后皆单膝下跪，齐声呐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钦宗看见士卒们这个状态，又增添了一些战意。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李纲。 这就是主战派李纲，字伯纪。 第54章 北宋末年那些事4 靖康元年正月初六。 宋钦宗将主逃派白时中降职罢免，升李邦彦为少宰，张邦昌为太宰。 李纲开始部署汴梁城守卫，东西南北四门各驻扎两万守城禁军。 城墙上架起了弩床，放置震天雷，花石纲等一切用于守城的东西。 与此同时，黄河边上，三万金兵和一万常胜军用小船陆续过了河，自正月初二那天开始，足足用了四天的时间。 看着这一幕和平渡河的场景，三十二岁的完颜宗望不由感叹：“宋军若是有千余士卒把守此河，我军岂会如此轻易渡河，宋朝无人矣。” 完颜宗望命弟弟完颜宗弼率三万金兵把守黄河北岸，以做接应，以防自己被断了后路，自己则率领过河的三万金兵和一万常胜军继续南下。 在郭药师的带路下，金军正月初七便看到了这个时代，这个世界最繁华的城池：汴梁城。 从条件艰苦的白山黑水中出来的女真人，当他们看到汴梁城的繁华之后，更加坚定了将汴梁城打下来的决心。 之前去金营告知宋钦宗登基的宋朝使臣李邺也回到了汴梁，也不知道他被金军收买了，还是太怕金军。 开始在汴梁城内危言耸听：“金军人如虎，马如龙，上山如猿，入水如獭，其势若泰山，zhong国如累卵。” 李邺官拜给事中，也因为这段话被人们称为“六【如】给事”。 至此，主和派开始跳出来了。 至此，为宋钦宗后来在主战跟主和间再三犹豫打好了地基。 （要我说小人物为什么能改变历史，这李邺但凡不这样夸张的形容金军，宋钦宗可能就会少一些主和的念头，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靖康之耻。什么是大人物，什么是小人物我其实不知道怎么分，但这李邺就是个七品芝麻官。） 正月初八。 因为李邺的话，以李邦彦，张邦昌为首的主和派当天向宋钦宗进言：“官家，女真凶猛，不可敌也，当议和。” 宋钦宗之前就听到李邺说的六如，加上最近总是噩梦缠身，想都没想，直接派出使臣前去金营议和。 完颜宗望见到前来议和的宋朝使臣，一时间有些懵。 自己还没动手，对方就开始前来议和了，完颜宗望不同意议和，他想要自己攻入汴梁，到时候汴梁的全部就都是自己的了。 于是完颜宗望不理会宋朝的使臣，直接将其赶走。 当夜，金军十几艘船，船上约有千余士兵，自汴河而下，欲对汴梁西水门进行火攻。 李纲站在城墙上，亲自指挥战斗。 敌船接近西水门，李纲命令守卒抛出钩索，限制船只行动，以此同时，让士卒们用花石纲居高临下砸向船只。 船只损坏沉入河中，攻城失败，此战金军损失两百多人。 经此战役，完颜宗望发现汴梁城不好攻破，主和也不是不行，只要宋朝能满足自己的要求。 心里虽然这样打算，完颜宗望还是想自己打下汴梁城。 议和为辅，伺机攻城为主。 翌日，正月初九。 议和的金使进入汴梁城，但进城议和的金使只对宋钦宗说了一句话：“可以议和，条件得你们自己去跟我家殿下谈。” 金使盛气凌人，完全不将宋钦宗放在眼里。 宋钦宗哪里管那么多，听到金军同意议和，大喜过望，等金使走了之后，立即委派李卓前去金营。 李卓一听宋钦宗派自己去金营，双腿连忙打颤。 “陛，陛下，臣恐不能将此事做好。” 李纲这时也走出来说：“陛下，此次议和我朝不得示弱，派李卓前去确实不适合，臣愿去金营议和，望陛下许可。” 宋钦宗一想，李纲极力主战，恐在议和的过程中惹怒金军，便驳回，依旧要让李卓前去议和。 皇命难为，李纲也只得无奈，李卓更是无奈。 是日午时，李卓便去了金营。 刚刚走进完颜宗望的帅帐，连完颜宗望的样子都没看清，直接跪下行大礼。 众金国将微微一愣，随后大笑出声。 李卓不理会这些嘲笑的声音，继续叩首问安，最后膝跪而行，至帅帐中央，才缓缓抬头望向上首的完颜宗望。 “你是宋使？”完颜宗望明知故问，目的就是嘲笑宋朝。 “是，是，是的。”跪在地上的李卓连忙点头。 完颜宗望又道：“你朝陛下想如何谈？” 李卓这时已经害怕得语无伦次，话都说不清楚。 完颜宗翰见状，懒得在与李卓废话，直接提条件：“若想让我军退兵，你朝得赔付黄金五百万锭，银五千万锭，表缎百万匹，牛马各万匹。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还得派出你朝的亲王宰相作为人质，可否？”（这是什么概念，就说金子和银子，要是用最大的货车运送，至少得五十辆货车才能运完。） 李卓不敢说一个不字，连忙点头。 李卓今日的种种弱势表现，让金军更加瞧不起宋朝，也坚定了金朝灭宋的决心。 与此同时，一个时辰前完颜宗望下令攻城的两万金军。各分一万攻打汴梁的通天景阳两门。 这场不小的攻城战才过去不到一个时辰，镇守通天门的名将何灌便战死，享年六十二岁。 皇宫大殿中，从通天门跑回来报信的将领向宋钦宗禀道：“陛下，何将军战死，通天门眼看就要守不住了。” “什么？”宋钦宗大惊，怒斥李纲，“李纲，你可说汴梁城能守的。” 李纲不管宋钦宗的呵斥，带着三千手持弓弩的禁卫军奔赴通天门。 一刻钟的时间，李纲带兵赶到了通天门，城墙之上已经出现金兵的身影，守城士兵依旧拼命守卫，而金兵依旧顺着云梯往上爬。 李纲立即领三千弓箭手上城墙，看见陆续爬云梯的金兵，李纲大喊：“放箭，不必节省箭矢。” 一刻钟的时间，金军遭受箭矢的猛烈打击，只得选择撤军，通天门最终得守。 通天景阳两门，宋军和金军都损失好几千人。 也就在李纲守住通天门的时候，李卓回到了皇宫大殿，将完颜宗望的苛刻条件说给了宋钦宗和所有大臣听。 众主和派一听可以谈，想都没想就劝宋钦宗同意完颜宗望的条件。 这时又有一个报信的将领走进了大殿，禀道：“陛下，汴梁让李大人守住了，金军退兵了。” 宋钦宗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宰相张邦昌见势不妙，上前拱手进言：“陛下，如今能议和再好不过。毕竟汴梁守住了一次，也不一定守住第二次。” 宋钦宗听张邦昌这么一说，觉得非常有道理，逐渐有了接受金军条件的想法。 这时，大殿门外，李纲快步走来。 才到门前，就被守门的内侍拦住了。 李纲还想冲进去，却因为是个文官，没有武艺，被四名内侍死死拦住。 “李大人，还请不要为难，圣上说了，此时不想见你。” 李纲心中疑惑，自己才打了胜仗回来，不明白宋钦宗为什么这样对自己，只得无奈转身走了。 第55章 北宋末年那些事5 皇宫大殿内，张邦昌首当其冲，劝宋钦宗同意完颜宗望的议和条件。 宋钦宗思索了片刻，便点头同意了。 “张爱卿既劝朕，想来也是愿意去金营做质子的。” “这，这。”张邦昌傻眼，连忙跪地，“陛下，臣可当不了如此大任，恐误了议和大事啊。” 宋钦宗不开心地摆手：“不必多言，爱卿定能为朕分忧。” 宰相选定了，还剩亲王。 宋钦宗抬头向场上的两个皇弟望去：“二位皇弟，谁愿替朕分忧啊？” 老九康王赵构，老五肃王赵枢。 当然，宋钦宗不仅仅有两个弟弟，而是三十多个弟弟，二十多个妹妹，只是康王和肃王刚好在场，大多数则是随宋徽宗去江南扬州了。（从这里也可以体现其父宋徽宗的某一特点。） 兄弟关系有好有坏，皇家兄弟亦是如此。 十八岁康王，知道自己和宋钦宗的关系没有肃王和宋钦宗的关系好，加上年轻气盛，便主动请言前去金营做人质。 还不忘说一句：“皇兄如若想战，不必在意臣弟之生死。” （这便是年轻时的康王赵老九，也是历史上，那个害死岳飞的南宋第一任皇帝，宋高宗。所以说，人的性格是会随年纪而改变的。就好似年轻之时，无惧无畏，崇高理想出口成章。等经历了社会的毒打，到了中年，便会认清现实。） 宋钦宗闻言。眼泪差点破眶而出，有弟如此，人生之大幸也。 人质选定，割地诏书挥笔写下，北方三镇地图夹在其中，议和条件只剩下钱财牛马百锻。 宋钦宗命中书侍郎王孝迪收拢国库钱财，收刮民脂民膏。 为了收刮得更容易，更彻底，王孝迪发令恐吓全城百姓：“如若钱财不足，议和大事破灭，金兵入城，男子杀尽，妇女虐尽，宫室焚尽，金银取尽。” 史称：四尽中书王孝迪。 当晚，以劝和为由，随李卓从金营回到汴梁的燕山府俘虏沈绾，去右相府找到李纲，向李纲交代其身份后，提出金军人少，不该议和的想法。 李纲从沈绾口中得知金军过河只有四万，有一万还是降军，大喜，第二天便领沈绾入宫面圣，让沈绾将此事告知宋钦宗。 还未等宋钦宗说话，曾经在金营膝跪而行的李卓就怒骂沈绾：“沈绾，你说能战，为何不亲自去战？” 沈绾官不大，在朝堂之上甚至可以说小，被李卓这么骂，也只能低头受着，不敢反击。 “哼……”李纲望着李卓，冷笑出声，“李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陛下还没说话呢，就在朝堂之上大喊大叫。” 李卓见李纲这么说，一时间吃了瘪，不敢再发言。 沈绾见李纲帮自己说话，一时间有了靠山，再次向宋钦宗进言：“陛下，臣一家老小全在女真手上，臣置全家老小性命于不顾，就是想告知陛下，三万女真孤军深入，我朝能战。” 沈绾说完这番话，见宋钦宗未有动容，又道：“议和不是不可，赔款也不是不行，只是金军只有三万，我军可以在金军得到赔款，北撤黄河之前，半路出兵讨之，届时定能打败这支女真孤军，亦能拿回赔款。一举两得啊，陛下。” 沈绾含泪说完这番话，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个响头。 最终被宋钦宗驳回。 李纲再次上前相劝，宋钦宗亦驳回。 两个月之后，一直住在汴梁的沈绾得到了一则噩耗，一家老小，九口人，最大七十老母，最小八岁孙子，皆被砍头。 接到消息的当晚，沈绾悬梁自尽。这又是后话了。 回到沈绾提议被驳回的第二天，四尽中书张孝迪总共收集赔款：黄金二十万两，白银四百万两。 此数额不到金兵要的黄金五百两，白银五千两的十分之一，但这已经是汴梁城所有的钱财。 宋钦宗此时才对金军所要的赔款有一个基本的认识，这样的天文数字，别说汴梁拿不出来，举国上下都不一定能筹够。 因为举国上下，金银最多的便是汴梁城。 宋钦宗无奈，虽然没筹够，还是送去吧，金人也是人，应该也是能理解自己难处的。 靖康元年，一月十四。 康王赵构，宰相张邦昌，领议和条件去往金营。 完颜宗望见赔款不够，借此并未退兵。 宋钦宗见状，在皇宫无能狂怒，悔不当初。 靖康元年，一月十八。 各地勤王之师向汴梁赶来。 都统制马忠，风雪之中，领三万西军救援汴梁，在汴梁西面与郭药师一万常胜军展开大战。 郭药师大败，损失四千余众，仓皇撤逃。 至此，汴梁城与外界打通联系。 翌日，检校少保种师道，西陲大将姚平仲，共领四万西军，却号称百万大军，直奔汴梁城。 完颜宗望帅帐中，得知种师道领百万之师前来的消息，又因为昨日郭药师的大败，一时间乱成一锅粥。 为避其锋芒，完颜宗望整合分散的东南北军队，迅速北撤二十里地。 所谓穷寇莫追，种师道也为率众追击。 是日下午。 宋钦宗得知种师道来的消息，心中大喜，命李纲开南面的安上门迎接种师道。 种师道来到汴梁的消息传开，百姓前来夹道欢迎，民心振奋。 当天夜晚，宰相李邦彦发文给种师道：“宋金议和已定，胆敢言战者，杀无赦。” 种师道看着李邦彦令人带来的恐吓手书，冷笑一声，当着李邦彦的狗腿子撕掉手书。 “回去告诉李邦彦，让他尽管杀无赦，老夫候着。” 翌日早朝。 宋钦宗问种师道：“如今之事，种少保以为如何？” “陛下，女真不会战也。岂有孤军深入，还能全身而退者？再说了，各地勤王之师已至汴梁，加上城中守军，没有三十万，也有二十万，而金军只有三万，司机发兵讨之，再好不过了。” 种师道战功赫赫，德高望重，所说之言，宋钦宗当即采纳，拜种师道为京畿两河宣抚使，检校少傅，同知枢密院，各路勤王之师皆由他统帅。 又封姚平仲为都统制。 做完这一切，宋钦宗宣金国使臣进殿。 金使原本之前跟宋钦宗说话时，都是扬着鼻子，此时进入大殿，知道种师道在这，便恭敬行礼。 第56章 北宋末年那些事6 靖康元年，一月二十八。 姚平仲的父亲，姚古，率两万西军前来。 种氏和姚氏都是山西将门大族，姚古担心功劳全被种师道抢去，便让自己儿子姚平仲向宋钦宗进言。 “陛下，种师道迟迟不出兵，将士们皆摩拳擦掌，军心所向，此时出兵，定能重创金军，救回康王，拿回赔款，抢回割地诏书。陛下，此乃一举四得啊。” 宋钦宗被姚平仲说动，而这一切李纲和种师道并不知晓。 正在李纲和种师道查探金军情况，以求万全之策时。 宋钦宗下了密旨，命姚平仲，杨可胜，各率领三万士卒做劫营的准备。 以此同时，宋钦宗招募城中神棍，意图算出一个出兵劫营的黄道吉日。 还真有一个神棍算出了出兵的黄道吉日：二月初一。 这一天下午，内城封丘门，摆上了宋钦宗的玉座儿，可谓大张旗鼓。 宋钦宗坐在玉座儿上，等今晚姚平仲和杨可胜凯旋而归，宋钦宗便可接受完颜宗望的跪拜礼。 如此明目张胆的宣称劫营，被金军藏在汴梁城里的密探知晓。 金国密探连忙回到金营，将此事告知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得知此事之后，心中疑惑：亲王宰相还在我手中，宋朝为何还敢发兵偷袭，莫非这亲王是假的？ 如今宋朝军队即将偷袭，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完颜宗望立即部署，让所有士卒藏在营地周围，静待宋军偷袭。 夜晚。 在金军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宋军大败。 杨可胜被生擒，翌日被砍了头。 姚平仲发现战败，畏罪潜逃。 与此同时，右相府，准备解衣入眠的李纲临危受命，再次穿上衣服，带着两万禁卫军前去救援被埋伏的夜袭军。 禁卫军拥有神臂弓，成功救援几万溃兵。 一夜乱战，直至天蒙蒙亮，一切才安静下来。 完颜宗望帅帐中，康王赵构和宰相张邦昌被押了进来。 张邦昌知道劫营失败，见到完颜宗望时，双腿打颤，害怕到极点。 就连之前慷慨进言，不畏生死的康王赵构，也产生了恐惧。 这也是他进入金营中，第一次感到害怕。 昨晚的惨败，金军的凶猛，他历历在目，也为他后来性格的改变打下了基础。 有的人，确实是能一夜之间得到改变的。 完颜宗望见宰相害怕得全身颤抖，又看见康王相比之下勇敢许多，更加坚定了他认为康王是假的猜测。 在他看来，宋朝建国多年，这些皇子应该柔弱不堪，贪生怕死。可这假康王不仅勇敢，还能拉弓骑马，实在不符合常理。 于是完颜宗望派使臣进入汴梁，质问宋钦宗不守信用的同时，要求换亲王。 宋钦宗打了败仗，哪敢不同意，反正康王跟肃王都一样，于是让肃王赵枢前往金营当人质。 金人让我感觉到他们还有一丝信誉，得到肃王赵枢之后，把康王给放了。 康王赵构被放之后，夺路奔逃。 至一个无人的道观，他累得不行，便呼呼睡去。 梦里，金军来追他了，他便被噩梦惊醒。 抬头一看道观门口，一只白马正看着自己。 康王赵构二话不说，骑马继续跑。 至一条不深的河流，康王赵构无论怎么抽打白马，白马死活不愿过河。 康王赵构见自己耗不过白马，便下马独自过河。 等走到河对岸，他再次扭头看向对岸时，那活生生的白马变成了泥马。 泥马不能碰水，自然就不能过河。 这便是泥马渡康王的故事，当地百姓为了纪念此事，将此河起名为康王河。 最终，康王赵构逃到了应天府。 汴梁城，宋钦宗为了掩饰自己的过错，将劫营失败的过错推给李纲。 金使提议，为了议和大事能顺利进行，要求宋钦宗罢免主战派李纲。 宋钦宗二话不说，直接将李纲罢免。 主战派下去了，以李邦彦为首的主和派再次跳了出来。 种师道再次进言，要求再次发兵征讨。 宋钦宗驳回，同时罢免种师道。 主战派的两人皆被罢免，金军又回到了汴梁城外，目的就是要拿到剩余的赔款。 太学生陈东，得知李纲和种师道被罢免的消息。 带领千余太学生在大殿外跪求宋钦宗，希望宋钦宗恢复李纲和种师道的官职。 宋钦宗并不理会，最终得知此事的汴梁城百姓，也纷纷过来请求宋钦宗恢复李纲和种师道的官职。 百姓十万有余，在宣德门呼声震天。 最终，宋钦宗迫于压力，恢复李纲，种师道的官职。 两个主战派又上来了，第二天，就发兵与金军来了场大战。 双方皆损失惨重，金军又北退二十里地。 李纲再次请求出兵追击，宋钦宗驳回。 因为金使来到了汴梁，说完颜宗望愿意退兵。 就这样，被打疼的金军，拿着金银，割地诏书，亲王宰相，北撤，虽然过河的三万金军只剩下不到两万，但可谓是满载而归。 金军第一次围开封，就此结束。 但杀戮还未停歇。 金军北撤的一路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抓壮丁，年轻女子，不仅如此，金军还将老的，小的，丑的，没有利用价值的全杀了。 可以说，金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几天后，金军一路的恶行传入汴梁城。 宋钦宗避免失去民心，派李纲前去护送金军撤退，其实就是去监视金军撤退。 第二天，李纲便率领十万大军北上。 第三天，种师道上书宋钦宗，希望李纲改护送为征讨。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邦彦上书宋钦宗，希望李纲不要轻举妄动，误了议和大事。 宋钦宗见金军已经北撤了，不想再生变故，驳回种师道的请求，采纳了张邦昌的意见。 宋朝跟其他朝代不一样，一兵一卒的调遣都要经过皇上。 也就没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说法。 李纲十万大军北上，见到金军的恶行，宛如地狱般的人间，皆愤怒不已，却碍于宋钦宗的皇命不敢出手。 金军得知此事，更加张扬跋扈。 当着宋军的面，残杀宋朝百姓。 都统制马忠的队伍里，一名士兵忍无可忍，抽刀杀死了一个金兵。 马忠为了自己和军队的仕途，将这名杀了金兵的士兵砍了头，送到金军手中谢罪，这事便不了了之。 第57章 五月的太原城1 靖康元年，二月十六， 从太原绕路南下的完颜宗翰，接到东路军那边的消息，也向北后撤。 期间，负责宣旨的大臣路允迪拿着割掉太原的诏书，来到了完颜宗翰军中，一起去往太原。 三月初，天气已经转暖。 太原城的清晨，传来整齐且有力量的歌声。 那歌词是这样的：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 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 …… 歌词略有出入，但万余士卒的演唱下，气势磅礴，不弱于后世的大学生军训场面。 叶凡居住的小院中，四人正吃早饭，听见军营里传出来的歌声，胡小妹看着叶凡，问道：“叶凡哥，这团结是为何意？” 没等叶凡回答，胡猛就抢先说道：“小妹，团结就是你帮俺，俺帮你，共同去面临危机，共同去完成一件事。用在俺们胜捷军身上，就是共同守卫太原城。正所谓，军中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 “哟！”胡文清见自家二弟说出这样的话，向他投去惊讶的目光，“二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最后这句诗，是跟谁学的？” “是叶将……。”在家中，胡猛并不习惯称叶凡为叶将军，看了眼正在埋头吃饭的叶凡，又改口道，“是叶凡教的，军中之人不仅会唱这首歌，也都知道这些。” 胡文清和胡小妹听胡猛这么说，皆看了看叶凡，见其还在心无旁骛的吃饭，也没说什么。 早饭过后。 胡文清像个后世上班族一样，前往都作院。 胡猛穿着甲胄，握着长刀前往军营训练。 叶凡这一个月来，该教的刺杀技巧已经教完，闲来无事，便在院子里舞刀弄棒，算是锻炼身体，毕竟这副身体实在单薄，跟前世自己的巅峰时刻还有许多距离。 胡小妹在一旁看着，时不时会露出幸福的微笑。 某一时刻，她心情低落下来，心中想的是：要是一直这样，那该多好。 也就在这时，杨义走进了小院。 叶凡见杨义到此，便停止了舞刀的动作。 “将军，王总管让你去城南开远门。”杨义拱手禀告。 叶凡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将四十多斤的巨刃随意丢在院中，跟杨义往开远门走去。 没一会，叶凡和杨义就走上开远门城楼。 王禀，王荀，知府张孝纯等人都在这。 此时，所有人都望着城外，护城河上，一穿着宋朝官员服饰的人领着身后四名随从走了过来。 近前，那人在城下喊话：“不要放箭，不要放箭，本官路允迪，乃是陛下亲封的签书枢密院事，奉皇命前来宣旨，速速扔下吊篮。” 话音刚落，吊篮就被扔了下来。 从吊篮里下来，路允迪整理整理衣服，环视一周，便拿出了圣旨，朗声宣读：“圣旨到，副都总管王禀，太原知府张孝纯，接旨。” 王禀，张孝纯跪地拱手，听候圣意。与此同时，城墙之上，除叶凡，所有将士皆单膝下跪。 这种情况之下，也没人在意叶凡是否跪拜。 “王爱卿，李爱卿，共卫太原，守住宗翰大军，为国为民，朕为两位爱卿之所作所为深感荣幸。但宋金议和已定，战争结束，太原也归为金朝国土。望两位爱卿让出太原，速回汴京听候加封。” 路允迪将圣旨念完，开远门城楼之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皆将目光投向了王禀和张孝纯，静待两人下一步的动作。 良久，王禀和张孝纯像被定住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路允迪见两人迟迟不接旨，出声提醒：“王总管，张知府，二位接旨吧。” 王禀和张孝纯这才相视一眼，最终王禀说；“臣，王禀，不敢忤逆皇命。臣，王禀，更不敢放弃太原，放弃城中百姓。” 张孝纯应和：“臣，张孝纯亦是如此。” “你，你们……”路允迪拿着圣旨的手变得颤抖，“你二人这是要抗旨不成？” 王禀又道：“路大人，回去转告陛下，臣誓死守卫太原。” “你……”路允迪见状，不知该说什么。 陡然间，呐喊声起：“我等愿与王总管死守太原，死守太原，死守太原……” 路允迪环视城墙上的众将士，一时间竟生出惭愧，也不想再做逗留，坐着吊篮出了城。 路允迪回到金营中，将这事说给完颜宗翰。 完颜宗翰闻言大怒，让士卒继续围住太原，不肯退兵。 三月中旬。 宋钦宗见完颜宗翰迟迟不北撤，又因为太原是宋朝的军事重镇，也顾不得什么，令： 种师中，姚古各领两万大军试图救援太原。 种师中的军队在前，姚古的军队在后。 四月初， 种师中在清源城外与完颜宗翰的大军展开大战，姚古的军队迟迟不见赶来，最终种师中大败，卒，享年六十八岁。 种师中的死讯传入汴梁，作为哥哥的种师道悲痛欲绝，以年老多病未由，向宋钦宗辞官之后，告老还乡，不再理会朝政。 此次救援太原失败，李邦彦再次跳出来，希望宋钦宗像赔付金银给完颜宗望一样，也赔付钱财给完颜宗翰，换来完颜宗翰的退兵。 毕竟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得到金银，已经北撤而归，金人还是很讲信用的。 李纲当即反对，理由是汴梁城已经没有多少金银。 李邦彦再次激道：“李相不愿议和，反而极力主战，不如前去救援太原，如何？” 最终，李纲无奈接下了出兵救援太原的重担。 四月中旬，李纲领四万大军在清源城外与完颜宗翰的主力部队展开大战。 最终，李纲大败而归，这也是朝廷救援太原的最后一战。 李纲战败，被宋钦宗罢免，遭李邦彦等主和派排挤，李纲便离开了汴梁城。 与此同时，宋徽宗等逃到扬州的人，又回到了汴梁城。 期间，宋徽宗和宋钦宗父子二人相互猜忌。 最终宋钦宗坐稳皇位，宋徽宗从此没了权。 太学生陈东这时向宋钦宗进言：“今日之难，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谋在后，李彦结怨于西北，朱勔结怨于东南，王黼，童贯又结怨于辽金，创开边衅。宜诛六贼，传首四方，以谢天下。” 不久，六贼逐渐死去。 有人病死在发配路上，有人像水浒传里的林冲一样，在发配路上被宋钦宗暗中派人做掉。 五月，天气已经燥热起来。 为了避暑，完颜宗翰留下完颜银术可领一万金兵继续围太原城，自己则率主力部队北撤休整。 太原城中。 叶凡走进将军府，刚好赶上了晚饭。 还在吃饭，王禀就问道：“你们都看到了。” “嗯。”王荀点头，“外面的金兵又少了。” 王禀看了眼叶凡：“叶凡，你怎么看？” 叶凡放下碗筷，吃饱了，见王禀这么问，便回道：“我想，我们可以做出城反击的准备了。” 叶凡此话一出，饶是不问战事的陆红和娄氏都惊讶地看向了他。 第58章 五月的太原城2 “叶凡，此事非同小可，说说你的想法，再说说外面的金兵为什么少了。” 众人皆停下了碗筷，看向叶凡。 “自古战争，北伐之军怕冷，南征之军怕热。如今是五月天，天气炎热，别说金兵来自严寒的北方，习惯严寒，害怕酷暑，就算是我们的士兵，穿着甲胄在校场训练时也会感到酷热，所以金军主力部队应该是北撤避暑了。当然，金军也不可能完全放弃太原北撤，所以还是留下许多人继续围城。因为他们不想让我们得到粮食兵马的补给，此举为金军的锁城法。目的就是耗光我们，让太原不攻自破。” 自从叶凡得到王禀的信任，叶凡便潜移默化地成为了王禀的军师。 “本将一直想不通，陛下说议和已定，战争结束。本将只是不同意割掉太原，宗翰大军就为此不撤兵吗？所以有时候本将在想，是不是当时本将接旨了，宋金两国的这场战争就结束了。” 叶凡闻言摇了摇头：“王总管大可不必对金人有任何幻想，也不必为抗旨的事自责。因为王总管当日要是接旨了，才会真正自责一生。” “叶凡可为本将解惑？”王禀虚心请教，在他眼中，叶凡已经不是天才能解释的了。 因为他看到叶凡的练兵方法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他也看到了这万余胜捷军这四个月来，翻天覆地的改变。 那种军队的纪律感，相互配合的融洽度，他从军近三十年，是从未见到过的。 “王总管可以想想，如果当日你接旨了，太原城落入金人手中，宋金两国像议和上说的一样，从此相安无事，和平共处。那得到太原城对金人又有什么作用？再说了，金国最不缺的就是土地。但太原是我朝军事重镇，要是失去了，金军便可轻易南下。所以说，割掉太原，就等于拆掉宋朝的一堵城墙，一堵重要的城墙。” 叶凡这么说，众人恍然大悟，王荀率先说道：“叶兄，你的意思是金人议和是假，想要再次发动战争是真？” 叶凡点点头，又道：“王总管，我们要在金军主力再度南下前，出城击溃现在城外的金军，拿到足够多补给，才能面对金人的第二次南下。” “叶凡，你说的，本将何尝没想过。只是外面的金兵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我们就算出了城，又该如何打赢这场战？再说了，外面是何情况，我们一概不知，若这是金人的陷阱，就是知道我们会这么想，所以将主力部队撤到不远的后方，等我们开城门出去，金人大军杀来，那该如何是好？” 这场战争王禀输不起，也难怪他瞻前顾后。 叶凡一脸淡然，毕竟王禀的考虑也没错。 “王总管，既然选择出城打这场仗，城外金军的部署，大概的人数，我们还是要知道的。而这些，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一定能摸清对方的情况。” 王禀讶然：“你要出城？” 叶凡点头。 “可如今太原四周都有金兵巡逻，你如何能出得去？”王禀不放心地看着叶凡。 只听叶凡自信出口：“他们拦不住我的。” “叶兄，要不我与你同去？”王荀问道。 叶凡摇头：“此事我自己去就行。” 王荀闻言，也没再说什么，毕竟以叶凡的实力，有人跟着也是累赘。 叶凡倒是没这么想，只是他习惯一个人罢了，上一世出刺杀任务，他便是喜欢独来独往。 “你何时出城？”王禀问道。 “就这一两天。” 王禀意味深长地看着叶凡：“万事小心，无论事态如何，一定要活着回来。” “嗯。”叶凡点头，又补充一句，“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出了将军府，叶凡独自走在太原街道上。 前方，传来了整齐的跑步声和喊口号的声音。 “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 近前，百余士兵见到叶凡，向叶凡笑着挥手打招呼，整齐的步伐并未停止。 叶凡也以微笑应对，为士兵们的跑步让出宽阔的路。 路过一家客栈，叶凡在外面看了看，才知道这是自己第一次来太原时居住的客栈。 他走了进去，正在打盹的店小二见有人进入，换成一副精神十足的样子迎了上去：“这位客官住店还是吃饭？吃饭的话，只有白粥，米饭，炊饼，还有素面素粉。” 叶凡认出了店小二，店小二这时也发现叶凡有些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如今这个时节，你这客栈开着还会有生意？”叶凡环视冷冷清清的客栈，问出心中的疑惑。 “这是掌柜的意思，小人只是负责看店。掌柜离开之前跟小人说了，无论客栈生意如何，店门都不能关。”店小二说这话时，依旧一脸的笑容。 叶凡不再多问，找一个位置坐下，吩咐道：“小二，我只要酒，美酒。” 叶凡说完从衣服里拿出碎银放在桌子上。 店小二小心翼翼地去拿桌子上的碎银子，随后说道：“好嘞，客官稍等片刻，美酒马上就来。” 叶凡体质特殊，耳力也好过普通人。 其实从进门开始，他就听到楼上客房里传来的说话声音，只是听不清楼上的人在说些什么。 事不关己，叶凡也没有在意，他来这里就是想喝酒。 “美酒来了。”店小二去而复返，提着一坛酒。 二楼的客房里，丫鬟小柳苦苦相劝：“小姐，你回去吧，老太公已经发话，不许大房和三房再为你的婚事擅自做主，那通判之子也没再来过林家，想来也是放弃追求小姐了。” 林若水一脸漠然，对于那个家，她片刻也待不下去。 “小柳，你不必再劝。” “小姐，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老爷夫人想想，他们这几天来，都挂念着小姐呢。” “哼。”林若水冷笑一声，“他们也会挂念我？那梁咏说要强娶我的时候，他们在哪？他们不会不知道梁咏是什么样的人吧，让自己的女儿嫁个那样的人，他们也会心安？” “小，小姐。”小柳最终挤出一句话，“那梁咏毕竟是通判之子，老爷和夫人也是没有办法。不过小姐放心，那梁咏真的好几天没来府上了。” “小柳，让我静静。” 小柳见林若水执意如此，只得走出客房，下了楼。 也在这时，他看到了坐在一楼大厅喝酒的叶凡，叶凡也看到了她，两人相视，纷纷想起了对方的身份，却也没说一句话。 第59章 五月的太原城3 小柳当时想的是：这人不是那短发将军吗？ 叶凡想的是：她是送包子的林家小丫鬟。 叶凡一想到这，不由想到那个哭着跑出小院的若水姑娘，为此他还和破天刀打了一架。 只是自那天之后，林若水便没再来，连之前的远远观望也没了，算起来也有将近四个月了。 叶凡不由联想：这林家小丫鬟出现在这，莫非楼上的客房内，是她。 一坛酒下了肚，叶凡又招呼店小二：“小二，再上酒。” 店小二没一会又拿来一坛酒，还不忘提醒一句：“客官，此酒烈，少喝养生，多喝伤身啊。” 叶凡没理会店小二的絮叨，直接接过了酒：“小二，楼上住的是谁？” 店小二撇了眼楼上，又上下打量叶凡，一脸警惕：“客官，你问这个干嘛。小店有规定，是不能随便透露客人身份的。所以……” 叶凡闻言，也没有为难店小二，又继续喝酒。 二更天了（大概晚上十点左右），叶凡醉意上涌，一直守着叶凡的店小二已经趴在桌子上发出了鼾声。 也不知是酒后怂人胆，还是对房中之人身份的好奇，叶凡踉跄上了楼，敲响了房门。 林若水早已吹灭了油灯，躺在床上，却因为思绪复杂，有些失眠。 听到这敲门声，又是大晚上的，林若水心中一紧，连忙去拿枕头下的剪刀。 敲门声还未停，由于大厅的油灯光亮，一道黑影显露在门外，看黑影的身形，门外之人应该是一个男人。 她将剪刀握紧，穿好绣鞋，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不出声，也没打算开门。 叶凡听见屋里之人的细微动作，见对方没有开门和询问的意思，便转身准备离去，毕竟里面的人不一定是她。 就在叶凡转身欲走的时候，里面传来了一声轻柔的女声：“你是谁？店小二吗？” 林若水的声音，叶凡还是记得的。 自那日之后，他其实也有过惭愧。 毕竟林若水对自己表达爱意已是不易，自己反而瞻前顾后，辜负了对方的一片真心，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当然，这种惭愧的产生，大多数是他喝醉的时候，譬如说现在。 “是我。” 门外之人说了话，林若水也听出了叶凡的声音。 她二话不说，将房门打开。 顿时酒味扑鼻，那叶将军双眼迷离，显然醉得不轻。 “叶将军，你怎会在此？还喝了这么多酒。” “林姑娘，还真的是你。”叶凡笑得不怀好意，又看了看黑漆漆的屋内，“我能进去吗？” 林若水上下打量叶凡，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让出进门的空间。 待叶凡走进房间，林若水将脑袋伸出去左右张望，见走廊没人，便迅速抽回脑袋，将门锁上。 此时的两人，如同一对偷情的小情侣，鬼鬼祟祟。 林若水靠记忆想去点燃房内的油灯，但黑暗之下，她撞入了叶凡怀中。 感受到叶凡身上散发的温度，她慌乱之中便想抽回身体，也就在这时，叶凡伸手搂住了她的细腰，她一时间便动弹不得。 “叶将军，请自重。” 叶凡被酒精麻痹，加之气血方刚，似乎没听到林若水的声音，双手已经不自觉地摆弄怀里的娇躯。 嘴唇也已经在对方的脸上疯狂掠夺，没有一丝温柔，只有压抑许久的疯狂，想要将对方一口吞下的欲望。 某一时刻。叶凡感觉到自己的舌头被对方咬住，下一刻，他啊的一声将林若水推开。 林若水往后退了几步，最终没有站稳，坐在了地上。 被对方全力咬了一口，叶凡醉意醒了六分，心中的那股燥热也被他强行压了下来。 没有一丝光亮的房间内，两人谁也看不见谁。 安静无比的夜，抽泣声传入了叶凡耳中。 “叶凡，你当我林若水是什么，是你酒后发泄的玩物吗？”她哭着喊了出来，情绪很不稳定，由无声哭泣，改成失声痛哭，似乎想要发泄这些天积攒在心中的委屈。 客栈一楼大厅，一阵凉风徐来，店小二被冷醒了。 听着楼上传来的哭声，他只是摇摇头：“这林家小姐从小衣食无忧的，也不知道一天哪来的伤心事，今晚居然还哭成这样。哎，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 店小二站起身，看着桌子上的三个酒坛子，一边去关门，一边低喃：“这客官是真能喝，走的时候也不知道叫我一声。” 客房中，林若水的哭声渐渐没了。 叶凡看其情绪稍微稳定，这才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凡话才说完，觉得自己就是林若水说的那样，毕竟刚才的他，就是想疯狂霸占林若水的身体。 任何冠冕堂皇的解释，都不可能骗过自己真诚的内心。 “哼，”林若水冷笑，“不是我想的那样。莫非叶将军刚才之所为还是身不由己不成？” 叶凡舔了舔还在生疼的舌头，最后鼓足勇气道：“我要娶你为妻，若水姑娘，我要娶你为妻。” 林若水闻言，全身一震，这话她听到过，但是都在梦里，如今这话从那喝醉的叶将军口中发出来，有些不太真实。 虽然不真实，或者对方也不是真心实意地想娶自己，但林若水还是愿意听。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她还是冷笑道：“看来叶将军醉得不轻，已经开始酒后胡言乱语了。” “若水姑娘要是这样认为，那明日酒醒之时，我再来这找你，再将这话说一遍。”叶凡走到窗户前，淡淡的月光洒了进来，照亮了他的脸，“不管怎么说，今晚是我冒犯了。若水姑娘，明天再见。” 话音刚落，林若水就看到叶凡的身影从窗户跳了下去。 她连忙起身，向窗户边跑去。 透过窗户，借着外面的月光，她看到的只有冷冷清清的街道，已然没了叶凡的身影。 淡淡的月光像照亮叶凡一样，同时也照亮了林若水精致的脸蛋。 隐约中，她露出了小女人的幸福笑容，眼中却依旧泛着泪花。 想到自己刚才那么用力咬那人的舌头，她不禁胡思乱想：我那么用力，他的舌头不会被我咬断了吧。 想了想，那人还能说话，舌头应该不至于被自己咬断，才稍微放心。 她回到了床上，脱去绣鞋。 思绪复杂，辗转反侧。 心里想的是：那人不会是借着酒劲才说那些话的吧？要不然他上次为何那样无情？明天他真的还会来吗？ 想到刚才的情景，她笑得羞涩，将被窝盖住了脸，生怕有人看到她这副模样：那叶将军果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另一边，叶凡已经回到了小院，躺在了床上。 借着醉意，他很快便睡了过去。 来到这个大宋朝已经半年有余，他第一次做起了关于春天的梦。 第60章 五月的太原城4 翌日天蒙蒙亮。 一穿着朱红官服中年气哄哄地来到了太原城唯一开张的客栈，在他身后，还有府衙的十多名衙役，皆腰挎长刀。 中年人名唤梁成，官拜从五品，是太原府的通判，只因自己儿子梁咏失踪多日，猜测这事可能与林若水有关。 林家寻找未果，得到林若水搬出了林家，住到了客栈的消息，便气冲冲寻到了这里。 店小二见这么多官府之人不善地闯入客栈，有些震惊，却还是笑着上前招呼：“大人，你们是来住店的？还是来吃饭的，小店有白粥，米饭，素粉素面，还有炊……” “不必了。”还未等店小二将店里有的全说出来，穿着朱红官服的中年人就出言打断了他，又看了看楼上，“本官是来找人的。” 虽然客栈里只有一位客人，但店小二还是问道：“不知大人想要找谁？” “一个女的，长得应该漂亮，要不然我那儿子也不可能天天惦记，非要嚷着纳其为妾。” 梁成语气不善地说着。 迫于对方官服的威慑，店小二还是说道：“大人，店里确实住着一个女的，但掌柜走之前吩咐过小人，是不得随意透露……” “给我收。”梁成再一次打断了店小二的话。 十几个衙役迅速上了楼，将一间间被锁上的客房门强行推开。 林若水此时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连忙起身去开门，想要看外面的响动是什么情况。 只是当她准备去开门时，一声巨响传来，门已经被推开。 而门口站着的，是两个腰挎长刀的衙役。 林若水吓得连忙后退两步，两名衙役打量一番眼前的绝色佳人，二话不说便走进屋，将她带到了楼下。 被两名衙役束缚双手，林若水挣脱不得。只得放弃挣脱。两名衙役见林若水只是个弱女子，也放开了手。 到现在，她还是不知道这些衙役想干什么，这个穿着朱红官服的朝廷命官又是什么意思。 她也没有问，只是看着面前的人，等待他的开口。 “你就是林若水？”梁成上下打量林若水，“果然是个难得的美人，怪不得我那儿子整天都跟本官提你。说吧，我儿子失踪多日，跟你有没有关系？” 林若水此时终于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却对他后面说的话感到莫名其妙。 “你儿子失踪多日与我何干？府衙的人，不问证据，就随便抓人的吗？”林若水瞪着梁成。 梁成笑了笑，又严肃道：“不是你又能是谁？我可是听说我儿子一片好意，你却一点也不领情。为了这事，你不惜跟家里闹矛盾，跑到这小小的客栈居住。但在本官看来，你跑到此处，最大的原因还是想躲避我那儿子。或者说，我那失踪儿子已经被你暗中派人杀了，所以你才躲到了这里。” 林若水闻言，冷笑道：“通判大人还真会做戏，也不知道是你那儿子的意思，还是你这老贼的意思。只不过在这出不去，也进不来的太原城中玩失踪，似乎不怎么明智。” “所以我认为我儿子死了。”梁成怒吼出声，语气又低下来，“毕竟死人比活人好藏。” “通判大人可要想清楚，我林家虽然只是商贾，但上次出城买粮，我林家可是出钱出力的，而林家所做的这些，王总管可是知道的。你若是没有任何证据，就胡乱诬蔑，怕是不妥。”面对梁成的怒吼，林若水依旧表现得很强势，这是她在商场上练就的性格。 “我不管。”梁成怒吼，眼睛已经通红，“我只有这个儿子，只要他还活着，就算你囚禁了他，事情也可挽回，我也会劝他不再去纠缠你。但是他若是死了，我定会想尽方法灭你林家满门。” 林若水见梁成这个疯狂的样子，发现不像演戏那么简单，便提醒道：“我想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 “没误会，就是你，就是你这女人杀了我儿，要是你再闭口不认，我只能带你去牢房里问问了。提醒一句，我可不像我儿子那样，懂得对女人怜香惜玉。带走。” 众人出了客栈，往太原牢房走去。 不久之后，叶凡来到客栈。 看着客栈的混乱，还有正在收拾看着二楼残局的店小二，叶凡感觉有些不对劲，迅速跑上了二楼。 二楼走廊，正在修门的店小二认出了叶凡，出声喊道：“客官，是你啊，还来小店喝酒吗？” 叶凡没做理会，迅速跑进林若水住的房间，发现林若水并不在屋里，房门有被损坏的痕迹，他担忧起来。 跑到店小二身边，急忙问道：“小二，这里面住着的人呢？” “嗐，客官别提了，刚刚来了一个大官，带着十几名衙役，把那客人强行带走了。”店小二说道这，转身继续修门，心中感叹，“这世道，当官的不好惹啊。何况那客人还是城中的大户，更别说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了。” 店小二像个话痨。 “客官，你问这些干嘛，莫非你认识那林家小姐？”见后面没有传来叶凡的回应，店小二转身望去，已经没了叶凡的身影，不由再次叹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客官还真是个怪人。” 不宽的巷道，两边都是房屋。 一个房屋上，有一个穿着夜行服，蒙着面的持刀汉子看着下方巷道的情况。 下方，是梁成和十几名衙役，正带着林若水前往牢房逼供。 某一时刻，穿着夜行服的蒙面汉子握紧了刀，想要跳下房屋杀人。 也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如鬼影般跑入巷道。 疑惑之下，他选择静观其变。 因为叶凡的到来，一名武艺一流水平的中年都头也听到了后方传来的脚步声，他眉头微微一皱，转身望去，最终说道：“大人，后面这人似乎是冲我们来的。” 由于中年都头的话，所有人都转身望去，只见叶凡速度惊人，没一会便跑到了众人前方十米处停了下来。 叶凡打量着梁成，显然不认识这个人。 梁成却是认出了叶凡，笑着打招呼：“这不是叶将军吗，跑这么快，是在晨跑吗？” 晨跑一词也是叶凡练兵之后才有的。 此时此刻，当所有人都知道来人是叶将军之后，开始面面相觑，连一流高手的都头也提高了警惕。 第61章 五月的太原城5 叶凡没理会梁成，而是看向林若水，林若水同样也看着他，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 但两人这番对视，也让梁成猜到叶凡是为林若水而来。 “莫非叶将军不是在晨跑？而是别有目的？”梁成又笑着问，心中却开始对叶凡有了警惕，毕竟叶凡与宗师破天刀一战而不败，整个太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叶凡依旧没去接话，而是缓缓向众人靠了过去。 梁成见势不妙，唤道：“阿鬼。” 名为阿鬼的都头心领神会，抽出腰刀，横在林若水脖颈前一寸。 叶凡见状，停住了往前靠的脚步。 “如果我是你，就会马上将刀从她身前移开。”叶凡语气冷得像冰，看着阿鬼的眼神也冷得像冰。 阿鬼匪寇出生，曾经一直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虽然感觉到了叶凡眼中流露出来的浓浓杀意，却也不至于被吓得放下刀。 对方是名震太原城的叶将军不假，但他的靠山是从五品朝廷命官梁成。再说了，宋朝的文官地位普遍大于武官，就算是战乱时期，这一点也不会变。 听叶凡的威胁，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叶凡：“叶将军独战破天刀而不败，洒家是知晓的，但就算是这样，洒家劝叶将军还是不要乱来，洒家的刀虽然不比破天刀，但也是不慢的。” “你们已经想好了吗？今天她要是有事，你们谁也活不了。” 叶凡环视众衙役，众衙役被叶凡这么一看，吓得毛骨悚然，却迫于梁成的官威，一时间进退两难。 “哼。”梁成冷笑出声，“叶将军莫不是要当着本官的面杀人，还是叶将军也想把本官给杀了。” “我本不愿意问你们抓她的原因，但为了她的万无一失和你们所有人的死活，还有太原城文官武将的和谐共处，我可以听听，要是你们没有理由，就给我放人，要是有理由，我们再谈。” 叶凡虽然来自后世，也是一个杀手，但知道杀死朝廷命官的麻烦，所以他还是想万事留一线。 “叶将军愿意听，本官也愿意说明抓她的原因。”梁成脸上依旧是很假的笑容，“犬子失踪多日，此女脱不了关系，便想带她去衙门调查，却没想到在此遇见了叶将军。” 叶凡看了看林若水，只见林若水摇头，示意跟自己没有关系。 叶凡见状，向她点头，表示自己相信她。 叶凡又看向梁成：“有何证据？” “没有。”梁成回答得干脆，又道，“她有重大嫌疑，所以本官才带她回去调查，本官也有这个权利。” “要是我不答应呢？” 梁成为叶凡叹息道，“叶将军武功盖世，有勇有谋，年轻有为，前途光明，将来成为一军统帅也不会是什么奢望，又何苦为了这商贾女子毁掉前程。再说了，这样的女人，等叶将军成了将帅，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看来今天是不能善了了。”叶凡将手揣进荷包，食指触碰到了扳机。 “能不能善了，还是得看叶将军怎么做。”梁成一脸狡黠，竟没有松手的意思，“阿鬼，叶将军武功盖世，只要他敢上前半步，你就可以放心地动手了。” “大人放心，就算是死，这女人也会死在我们前面。”阿鬼握紧了刀，提高十分的精神，注意着叶凡的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房屋上一直注意下边的蒙面汉子也握紧了刀。 气氛一时间紧张起来，那十几名衙役浑身颤抖地抽出腰刀，他们知道，只要到了鱼死网破的情况，他们一个也活不了，抽刀也只是习惯性的动作。 “你走啊，别管我了。”林若水喊了出来，泪水红了眼眶。她不想连累叶凡，就像梁成说的那样，叶凡本该一路光明，不该为了自己这个不相干的人毁掉前程才是。 “……”只听叶凡笑了笑，向林若水回了两个字，“傻话。” 正当他想将想象了十几遍的动作完成的时候，他听到了打马而来的声音。 转身望去，巷道的拐角处，王禀，葛青，王荀骑马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梁成微微一愣，有一个衙役已经将长刀入了鞘，众衙役纷纷效之。 对于这些无端卷入此次事件的衙役来说，王禀的到来宛如救命稻草，他们怎么还敢用长刀对着叶凡。 “吁……” 三人下马，见叶凡在这也有些惊讶，又看了看对面的情况，王禀微微皱眉。 “这是怎么回事？” 梁成朝王禀笑了笑：“王总管来得正好，下官就是带这个女人去衙门调查一起案子，这叶将军非要扰乱公务。又因为叶将军武功盖世，战场上杀敌如麻，下官惊骇之下，便无奈以此威胁，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还望王总管秉公处理此事，莫要有偏袒下属的想法。” “先把刀放下。”王禀带着命令的语气道。 阿鬼看了看梁成，见梁成没有要服软的意思，也没放下刀。 王禀见自己的话居然没有用，心中也生出了怒意，语气冷了几分：“梁通判是何意思？是本将的话没分量了吗？” 王禀官拜从三品，虽然只是个武将，但也不是一个从五品的通判能随便看不起的。 更何况，如今的太原城，王禀威望最大，就算是知府张孝纯，也要给王禀几分面子。 众衙役见状，皆向后退出好几步，远离了梁成和阿鬼，不愿与这两个疯子为伍。 梁成并没有在意这些衙役的撤退，只是笑了笑，又叹息道：“王总管也是有儿子的人，应该也能理解一个父亲能为儿子做出些什么，哪怕是豁出性命。犬子失踪多日，我也找了多日，还是没有找到。其实也无需再找，我知道，那傻小子八成是被人害死了。哎！也怪我管教无方，让犬子从小张扬跋扈贯了。如今把人家逼急了，人家朝他下了黑手，也能说得过去，无可厚非。只是……”梁成眼神冷了下来，“他是我儿，谁杀他，我就杀谁。而最有可能害死我儿的人，就是这个女人，就算不是她亲自动的手，也是有人为她动的手。也许就是他……武功盖世的叶将军。”梁成指着叶凡，“毕竟我儿身边的四个护卫，都不是一般人能随便杀得了的，能让他们四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也只有军中之人。” 第62章 五月的太原城6 王禀见梁成情绪不稳定，似乎已经疯了魔，见其提到叶凡，也是看了叶凡一眼。 王荀见状，连忙为叶凡说话：“爹，不可听信，这事肯定与叶兄无关。” 王禀没有理会王荀的话语，而是问叶凡：“叶凡，你为何在此？” 叶凡没有回答王禀的问题，而是反问：“王总管又为何在此？似乎也是为此事赶来的吧？” “林家老太公一早便来了将军府，我便寻到了此处。” 双方离得不远，王禀的话传入了林若水的耳中，也让她多了几分感动。 同样的，梁成也知道了王禀来此的目的，一时间双眼微眯，打量着王禀：“看来，王总管一开始便站在林家那边了。” “林家为之前出城买粮，出钱出力，对太原城有大功。但本将绝不会因此偏袒，望梁通判先放人。令郎的失踪，或者其他不好的情况，本将一定会追查到底，找出真正凶手，为令郎讨一个公道。” 梁成一边摇头，一边邪笑：“不用王总管费心了，因为这个女人就是凶手，我只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她是怎么做的，所以我一定要将他带到牢房严刑拷问。还望王总管不要逼我，否则我不建议在这为我儿报仇。” 就在这时，叶凡突然说：“我要是杀了那都头，会怎么样？” 叶凡的音量控制得很好，只有王禀，王荀，葛青听到了。 只是叶凡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实在让三人意想不到。 王禀轻声问：“能告诉本将，你为什么这么做吗？” “那女人，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叶凡话音一落，三人的表情变得讶然。 因为叶凡的这句话，三人也不由多看了眼还被长刀威胁的林若水。 要不是场合不对，王荀肯定会吐槽一句：你不是说你不会娶妻吗？怎么？叶兄还有出尔反尔的情况？ 王禀思索一番，最终说道：“杀一个持刀胁迫无辜百姓的都头，算不得什么，本将可以将此事压下来，但你想如何出手？要知道，这种情况杀人容易，救人难。” “我有我的办法。”叶凡冷冷地看着阿鬼，心中也已经下定决心。 下一秒，叶凡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格洛克手枪拿了出来，这样的距离，连瞄准都不需要，他直接扣动了两下扳机。 两声枪响接连响起，两颗子弹也陆续飞了出去。 一颗打中了阿鬼持刀的手腕，一颗穿过了阿鬼的头颅。 长刀脱落，脑浆迸裂，近乎同时发生。 与此同时，叶凡收回手枪，飞奔出去，抢过林若水，退到巷道的另一边。 这一系列在脑海中演习了十几次的动作，完成得都很顺利，行云流水。 只是当这一切发生过后，场上的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或者说，他们已经反应过来了，只是不知道叶凡干了什么，那两声刺耳的脆响是什么，上一秒还在举刀胁迫林若水的阿鬼又是因为什么而脑浆迸裂，倒地死去。 而这一切震惊与不可置信，是近千年的科技差距造成的。 房屋之上的蒙面汉子眼神凝重到极点，他一直观察着下方的一举一动，刚才发生的一幕，他看得最为真确。 也是因为看得真确，他更加觉得不可置信。 他不禁在心中暗暗自语：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而最恐惧的人则是梁成，因为他离阿鬼很近，两声脆响过后，他甚至听到了有什么东西穿过头颅的声音。 在之后，他看到了阿鬼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粘稠的脑浆流了一地。 梁成不想看到这血腥的画面，视线从阿鬼的尸体上移开，转向了叶凡。 此刻梁成看着叶凡的眼神，已经没了之前的嚣张，没了之前为儿报仇的视死如归。 有的只是，看怪物一样的表情。 “你……你……你……”他指着叶凡，身体不停颤抖，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若水此时被叶凡护在身后，也刚刚从慌乱中晃过神来。 场上的人，也只有她见过叶凡刚才手上的杀人物件。 当初，她捡到那东西，因为心中的好奇，还认真拿在手上观察过，现在知道这物件的恐怖，竟有些后怕。 众衙役看见阿鬼的死状，再次远离梁成好几步。有一个少年模样的衙役甚至在后退的时候，脚步慌乱，坐倒在地上。不过，没人去嘲笑他。 王禀这时看向他们，眼神肃穆：“你们都看到了，此人刀胁无辜百姓，死有余辜。还有，今天你们看到的一切，谁要是敢胡乱对外宣传，本将定斩不饶，听明白的，就走吧。” 众衙役连忙点头应和，然后就快步跑出了巷道，连梁成也不再去管。 王禀又看向失魂落魄的梁成：“梁通判，今天的事，到此结束，你意下如何？” “可，可是。”梁成撇了撇叶凡和林若水，“我儿的死，谁来偿命？” “梁通判为儿心切，做出今日之事，本将也是能理解的。但官府抓人，不能仅凭猜疑，而是得讲证据。只要梁通判查出证据，本将定然不会插手。要是梁通判没有证据，就说要对他人严刑逼供，这事就算传到汴京，对梁通判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梁成无奈，又因为叶凡那近乎离谱的手段，只得退步。 几人回到将军府，王禀让陆红将林若水带走，厅堂里只剩下王禀，叶凡，王荀，葛青四人。 “叶凡，说说吧，今天这事是怎么回事？那林家小姐为什么又成了你未过门的娘子？” 王禀看着叶凡，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今天这事，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至于林若水，我是下定决心要娶的。” “要是那梁成儿子的失踪与她有关呢？”王禀又问。 叶凡依旧一脸淡然：“我娶不娶她，与这事无关。” 王禀犹豫一会儿，才问道：“叶凡，你与此事有关吗？” 叶凡冷冷邪笑：“王总管，你好好想想，这事要是与我有关，今日那梁成会有机会用林若水要挟我吗？” 叶凡这话一说完，三人看着叶凡的眼神多了些复杂，甚至有些害怕。 因为他们都听出了叶凡话语的意思。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那梁咏是我杀的，他爹梁成我也不会留着，甚至于所有会向林若水找麻烦的人，我都不会留着。 王禀重重吐了口气：“刚才的事，你是怎么做到的？” “王总管，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 见叶凡并不想提这事，王禀也没有再问。 第63章 五月的太原城7 气氛凝重的厅堂。 叶凡开了口：“王总管，我出城之前，想拜托你一件事。” “叶凡，你这是什么话？”王禀见叶凡说话见外，心中不悦。 别说叶凡跟梁咏失踪的事情没关系，就算有关系，王禀也不会怎么样。 毕竟那梁咏在太原城欺男霸女的臭名，他还是听到过的。 “王总管，我出城的这段时日，不希望林若水再遭遇这样的事，所以我希望她能住在将军府。” 还未等王禀说话，王荀就率先拍胸脯说：“叶兄就安心的去吧，弟妹有我护着，谁也动不了她。” 王禀也点点头：“这事你放心，那林姑娘居然与你有这等关系，别说他跟此事无关，就算有关，本将也会护着她。” 叶凡起身拱手道谢：“那就有劳王总管，还有王兄了。” 五月，是春末初夏。 将军府的花园中，风景宜人，鸟语花香，蜜蜂采蜜，蜻蜓点水。 分别身着白红衣裙的林若水和陆红在此散步，聊着女人间的那点话题。 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上一次，林若水第一次来将军府找叶凡时，就是陆红带的路。 当时叶凡还没醒，林若水便离开了将军府。 林若水的美，就算也是美女的陆红都看在眼中，对林若水和叶凡的关系也是好奇的。 没想到的是，第二次见面，林若水和叶凡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关系。 刚才她去正厅接林若水出来的时候，可是能通过叶凡和林若水彼此间的眼神看出许多东西。 陆红笑着打趣林若水：“林姑娘与叶将军的关系似乎很不一般啊。” 林若水小脸微红：“少夫人莫要打趣，我与叶将军现在只是平常关系。” “现在？”陆红看着林若水，又打趣道，“那以后就不一定是平常关系了。” 见林若水一脸娇羞的模样，陆红不再打趣她，而是说道：“林姑娘不必称呼我为少夫人，想来我是比林姑娘大些的，林姑娘以后叫我陆红姐就行。” 林若水向陆红点头，问道：“陆红姐，叶将军上次受伤，在将军府住了一段时间，陆红姐对他，应该也是了解的。” 女人都是很容易懂女人的，陆红心领神会，心中却是想：我对他的了解应该没你多才是，为什么会从我这里打听他。 虽然这么想，陆红却还是笑着说：“叶将军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他醉酒之后，话就会变得多些。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按理说，林姑娘应该比我了解他才是，为何还问起我来了？” “陆红姐，我其实和叶将军真正说上话的次数只有一次。” 陆红讶然，又道：“但我看叶将军看你的眼神，指定是很喜欢你的。” 林若水的脸又红了大半：“陆红姐，少将军也是这么看你的吗？” “他啊，就是个木头，跟叶将军是不一样的。”陆红没好气道。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了王荀的声音：“娘子。” 两人转身，就看到叶凡和王荀并排走了过来。 近前，王荀看着林若水，笑着打招呼：“弟妹好啊，我叫王荀。” 林若水微笑一缕，表示回应。在之后，才反应过来王荀对于她的称呼。只是这种情况下，也没有说什么。 花园里，两对年轻人分开了。 此时此刻，和叶凡单独相处，林若水反而觉得不自在，毕竟昨晚发生的事，还有刚刚发生的事，都让她一时间过滤不了。 叶：“我……” 林：“你……”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被彼此打断，相视而笑。 “你先说。”林若水说道。 “我要出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先住在将军府，没什么必要，不要出将军府，这样我才放心。” 林若水一听叶凡要出城，投去担忧的目光。 叶凡知道她在想什么，对她说：“你不用为我担心，等我回来，打了胜仗，我们就成婚。”（他要不是主角，说这话估计得死。） 林若水闻言，将脸扭到一边，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却还是带着俏皮的语气说道：“谁答应嫁给你了？” 猛然间，她感觉一只有力的手揽住了她的腰，一声惊叫，她被叶凡揽入怀中，像昨晚一样，动弹不得。 她不禁害怕叶凡会像昨晚一样，连忙说道：“你快松开，这是将军府，被人看到多不好。” “那你答应了吗？”叶凡赤裸裸的威胁。 “嗯。”林若水应道，也不再挣扎，“你此次出城，多久能回来？” 感觉到怀里的佳人不再挣扎，叶凡也没有松手的意思：“事情办完就回来，也许是半个月，最晚也不超过两个月。” “这次出去很危险，是吗？” “我答应你，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拼命活着。” 林若水噗嗤笑了出来：“傻话，拼命还怎么活着？”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咳嗽声：“咳咳。” 林若水惊慌之下，从叶凡怀中挣脱，只见王禀和葛青走了过来。 林若水羞涩无比，却还是微笑着朝王禀打招呼：“王总管。” “嗯。”王禀点点头，又看向叶凡，“叶凡，本将有事与你说。” 叶凡看向林若水：“在这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林若水点头。 走出花园，王禀突然说：“梁成死了。” 叶凡表面没有什么变化，心中却也惊讶，毕竟时间就过去不到一个时辰，自己也还没下手，这梁成怎么就死了？ “怎么死的？” “脑袋撞墙，看墙上的印子，估计撞了三四下。看时间和地方，应该是与我们分开不久，被人截杀的。” “查出什么了吗？” “那是衙门的事。”王禀说得自然，一脸的无所谓。“好了，你这两天就要出去了，回去多陪陪她，本将也只是将这事告知你而已，其他的，你就不要去管了。还有，你们俩何时成婚？” “等我回来，出城打胜仗之后。” 王禀和葛青相视一笑，王禀道：“打胜仗在你叶凡这里，怎么说得这么轻松？” “这样说，也许更利于我们打赢这场战。” 王禀笑了笑：“行了，回去吧，别让人家姑娘等久了。” 第64章 五月的太原城8 叶凡拱手告退，转身往花园走去。 叶凡走远之后，王禀说道：“你认为叶凡这人如何？” “将军，我们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但他身上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就像今天的事，近乎诡异。还有他今天说的那句话，让我再一次了解了他。” “葛青，你觉得他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王禀又问。 葛青想了想才道：“他肯豁出性命出城买粮，从这一点上看，他对于我们，对于太原，绝对是个好人。只是恕属下直言，此子将来不好控制。” “葛青，你错了，本将没想过控制他。再说了，乱世出英雄，叶凡以后的成就定然也会超过本将。” 葛青犹豫片刻，才道：“将军，我说的不好控制不是将军你来控制。” 王禀听出了葛青的意思，一时间表情凝重起来，看了眼葛青：“此事不可再提。” 葛青连忙拱手：“将军，是末将失言了。” “葛青，不管怎么样，现在的太原城需要这样的人，乃至于现在的大宋需要这样的人。”王禀语重心长说着。 “将军，末将明白了。” 两人走出将军府，没再说话。 另一边，叶凡又回到了花园中，林若水笑着迎了上来。 辰时已过，阳光明媚，天气有些炎热。 花园里，杨柳小，阴凉处，草地上，野花旁，一对小情侣在此坐着，离得很近。 某一时刻，林若水偏头靠在叶凡的肩膀上。 “你为什么不问今日之事？” 叶凡一只手环住了她：“你要是想说，是不需要我问的。” “要是那梁咏的失踪真的跟妾身有关，你会不会就不理妾身了？” 叶凡淡然说：“就算真的是你亲手杀了他，我们也会像现在这样。” “不是妾身。”林若水语气有些急切，想要解释，她不想在叶凡心里是个歹毒的女人，“妾身不会杀人。” 叶凡微微一笑：“那我可以教你啊，我最会的就是杀人了。” 林若水对叶凡的话深以为然，却还是说道：“妾身胆小，学不会的。” 叶凡随手摘掉地上的一朵花，递到林若水面前：“若水，你想要什么，可以跟我说，我也许能拿到，然后送到你面前。” 林若水接过叶凡手中的花，拿在鼻尖闻了闻，笑得灿烂。 “妾身想要这天下太平，那样叶将军就可以不是将军了。” 一阵清风拂过，花香扑鼻，美好得令人陶醉。 将军府正厅的午膳，又多了一人的加入。 娄氏像对待叶凡一样，对林若水也是热情得紧。 林若水出生大户，对于与人沟通，也能得体应对。 因为这一点，娄氏更加喜欢林若水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林若水跟叶凡关系的原因。 用完午膳。 叶凡告诉林若水自己有事，就离开了将军府。 陆红则带林若水去了叶凡之前在将军府养伤的屋子，以后林若水便暂住此处。 午时的阳光最浓密，军营的校场上，没有什么人。 这个时候，士兵们大都在吃午饭，或者午睡。 这也是叶凡练兵的其中一项，每天接受训练的士兵，都要午睡半个时辰，目的就是让士兵有更充沛的精力进行下午的训练。 这一点，倒是跟后世的一些高中一样，为了让提升学生的学习效率，强制学生午休，不准中午学习背单词。 为此，学校里的老师都喜欢说句话：学习要事半功倍，不要事倍功半。 走进军营，叶凡见校场上没人，就往军营里士兵吃饭的地方走去。 叶凡在金营练兵的一个多月，也跟士兵们一起吃过饭，对于军营也是熟悉的。 没一会，叶凡就来到了十几个并排的木屋前，这里便是万余胜捷军吃饭的地方。 这个时间，也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 叶凡一靠近这里，就有人注意到了他，皆笑着与他打招呼。 那是从内心深处涌现出来的敬佩，不但是因为叶凡上次独战宗师破天刀，更多的则是叶凡教授的那些杀人技巧。 让一些还没杀过人的新兵，有了些许自卫的本事。 而那些军中有武艺的，学了这些杀人技巧后，武艺进步迅速。 杨义见叶凡似乎是在找人，将啃食一半的炊饼放回碗里，走出木屋。 “将军来这，是有什么事吗？”杨义拱手问。 “看见刘梦沙了吗？” “刘指挥拿了两个炊饼，应该是回去午休了。”杨义顿了顿，又说，“将军若是有急事找他，末将这就带将军去刘指挥住处。” “你先吃饭，或者让其他人带我去也行。” “是，将军。” 叶凡又道：“今晚朝曦门城楼上，你叫上燕昆，在那等我过去。” 杨义微微疑惑，但还是回道：“末将知晓了。” “去吧，先让人带我去找刘梦沙。” 杨义走回木屋，众亲信就围过来询问：“杨指挥，叶将军来这做什么？” 杨义不跟众人废话，直接说道：“你们谁吃好了，就带叶将军去找刘指挥。刘指挥的住处，就在我旁边。” “我。”一个稚嫩的少年人率先举手，“我带叶将军去，破天刀是我师傅。” “小六，你碗里的饭还没吃完呢，让叶将军等你吃完饭吗？杨指挥，还是我去吧。”一名汉子道。 只是他刚说完这句话，小六就已经跑出了木屋，手里还拿着一个炊饼。 众人都以为小六浪费了食物，但当他们看向小六所坐的位置后，发现上面的碗已经空空如也。 众人不禁笑笑：“小六这孩子，已经崇拜叶将军崇拜到没边了。” 叶凡看见小六朝自己跑过来，嘴里似乎塞满了食物，也没让他说话，直接说道：“带路吧，先别说话，不吃饭会饿死，但吃饭也是会噎死的。” 小六闻言，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努力将嘴里的米饭下咽。 两人走了十几步，小六才重重吐出一口气，连忙对叶凡说：“叶将军，我叫小六，是你从清源城带回来的人。” 叶凡这才认真地看着小六，见其模样尚小，便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快十五了。”小六见叶凡这么看着自己，以为叶凡嫌弃自己的太小，又道，“叶将军别看我年龄小，个子也不大，但我力气却不小。在清源的时候，我还杀了两个女真人。”小六有些不好意思地抠抠后脑勺，“虽然他们一个断了腿不能走动，一个昏迷不醒让我占了便宜。可是这五个月来，我每天都是很努力训练的，而且破天刀现在是我的师傅，他偶尔也会提点我一下刀法。我相信再上战场，一定能独自面对一个正常的女真人。” 叶凡笑了笑：“你叫小六，我记住你了。” 这便是两人的第一次谈话，许多年后，当名为小六的刀道宗师横空出世。 叶凡还是能想到今天，这个少年人如今说话的青涩模样。 第65章 五月的太原城9 军营里的居住木屋，叶凡被小六带到了刘梦沙屋前。 “叶将军，你先等着，我去敲门。”小六上前敲门，朝里面喊道，“师傅，快开门，叶将军来找你了。” 没一会，门被打开了，比门还要高些的刘梦沙稍微弯腰走出木屋，对叶凡抱拳拱手：“将军，你找我？” 万余胜捷军整编之后，刘梦沙是叶凡麾下五个营指挥使之一，也是叶凡的属下。 叶凡看了看屋内：“能进去吗？” “自然可以。”刘梦沙让出进屋的路。 小六也在这时拱手告辞：“叶将军，师傅，你们聊，我先下去了。” 待两人进了木屋，分别在木椅上坐下的时候，叶凡才问道：“那小六是你徒弟？” “算不得师傅徒弟，只是见他天赋很不错，又能吃苦，便指导一下罢了。” “哦？”叶凡有些讶然，“不知我的天赋如何？” “将军，末将只会用刀，自然也只懂刀，所以对于其他的，不太能看得出来。” “嗐，你不必藏着，直接说我用刀的天赋怎么样？” 刘梦沙闻言，直接说：“恕末将直言，将军用刀的天赋只是一般。甚至将军都没有真正练习过刀法，在清源杀敌之时，虽然用的是刀，但凭的全是一身神力，还有一些杀人技巧，将军练兵教的，也是这些。但比起末将的刀法，将军的这些杀人技巧高明多了。” “高明多了，这是你破天刀的真心话？”叶凡目光灼灼地看着刘梦沙，似乎想要看透他一般。 “这确实是末将的真心话。刀法要想精进，要通过不断的练习。有的人，资质一般，从小练到大，也许只是个二流水平。而就算是像我这样的人，付出二十多年的努力，也才有了这破天刀的名字。将军的那些杀人技巧，与练刀其实也是一样，都是为了增强实力，自卫杀人，不一样的是，将军的那些杀人技巧更加简单粗暴，与练刀相比，能让普通人迅速提升实力，时间久了之后，能成为高手也不一定。” 叶凡笑着说：“以你这么说，我的刀法再怎么努力，都只能是二流水平了？” “将军就算不练刀，实力也是不凡了。但将军若是想练刀，末将可以传几套刀法给将军在空闲的时候练练。” “以后吧，最近没什么时间。”叶凡又道，“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吧？” 刘梦沙顿了顿，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叶凡突然说：“都是你干的吧？儿子，还有老子。” 刘梦沙闻言，压制心里的震惊，看着叶凡，默然不语。 “你不用承认，我也只是猜的。毕竟你为了她能上台跟我打一架，为了她，干掉个小流氓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我想提醒你的是，你现在不是护院，而是胜捷军将领，你做的这些事，可能会影响整个胜捷军。当然了，你不做，我也会去做的。但我做得肯定会很干净，所以我希望你做得也很干净。虽然你干掉老子，也有为我在王总管面前洗脱嫌疑的意思，但我希望下不为例。因为我能猜到是你，也能有人猜到是你。毕竟你从军之前，是她家护院的事，不只是我知道。” 刘梦沙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叶凡的眼神多了些凝重。 “好了，就算是怀疑也没用，只要是没证据就行。老子撞墙，是没证据的，但儿子和那四条狗，我希望他们不会再次出现，就算是不会喘气的，也不行，除非你没用刀。”叶凡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了木门前，刚伸手要去开门，这才想起自己来这最重要的目的，转身看向刘梦沙，淡然说道，“我不管你为什么为她做这些，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她是我叶凡的女人，你不做，我也会去做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这次叶凡一直看着刘梦沙，等待着刘梦沙的回应。 刘梦沙被看得久了，终于缓缓张了嘴：“小姐喜欢将军，末将是知道的。否则，末将就不只是上台打一架了。” 叶凡朝他点点头，推开木门，走了出去。 木屋内，刘梦沙看着木门，一时间走了神，最终喃喃自语：“这般心性，此子当真只是个少年吗？” 叶凡出了军营，直接去将军府。 从陆红那里得知叶凡居住在曾经自己养伤的小屋，他便寻了过去。 房门被敲响，林若水连忙去开门，那人果然回来了。 下一秒，叶凡将她拦腰抱起，还不忘将门锁上，动作娴熟到了极点。 林若水则是娇躯一颤，险些惊叫出声。 叶凡抱着她缓缓向床那边走去，霸道地没有说一句话，只有行动。 林若水却是心跳加速，不知所措。 近前，叶凡将林若水轻轻放在床上，为其脱去绣鞋，玉足显现，她连忙缩到床的最里边，将被子拉到身前，似乎想护住自己。 叶凡才刚刚解开自己的衣服纽扣，就看见林若水这个害怕的样子，便停住了接下去的动作。 “你，还是不愿？” 林若水羞红了脸，没好气道：“这，这大白天的，还是在将军府，而且我们还未成婚，你，你这也太急了些。” 叶凡无语，这古代女子是真的麻烦，毫无开放可言。 不过叶凡对于喜欢的人，抱有绝对的尊重，也就没有请求或者强迫。 他又将衣服的扣子扣上，去桌子上倒了杯凉水饮下，解渴又压火，回到了床边，脱去鞋子，仰躺闭眼。 补补瞌睡，今晚就要出城了。 林若水见他这副样子，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自责，便柔声说：“你要是真的想，想内个，等天黑了，妾身是愿意的。” 叶凡保持着闭眼睡觉的样子，一脸不在意地说：“若水，我今晚就出城了，等我回来打了胜仗就娶你，到时你便是我名正言顺的娘子，可不能再像今天这样。” “这么快，就不能晚几天吗？”林若水语气有些急切。 叶凡睁开眼睛，侧身看着蜷缩在角落的林若水，笑着打趣：“晚几天，我怕我就不想出城了。” 林若水听出了叶凡的意思，脸色微红：“你这人，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叶凡没接这话，而是伸手将林若水拉过来躺在自己一旁，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此时的两人，就像刚刚去酒店开房的纯洁小情侣。你懂我的故作矜持，你懂我的图谋不轨。 第66章 外面的世界1 古色古香的房间。 叶凡睡了过去，被他搂着的林若水，担心吵到叶凡休息，一动也不敢动，加上昨晚没能睡好，如今叶凡在身边，安全感十足，最终也在叶凡怀中睡去。 黄昏，太阳即将落山的那边，是火烧云。一片火红。 房中，林若水醒了，却也没睁开眼睛，下意识将手伸了过去，希望能触碰到想象中的那人。 只是这一伸手，摸到了床的边沿。 她猛然睁开眼，坐在床上，看了一下，床上没人，一时间心空落落的。 下了床，开了门。 天边的一缕斜阳照了过来，她揉揉眼睛，便关上门，想去找陆红问问那人去哪了。 走廊前方，林若水见陆红领着两个小丫鬟走了过来。 近前，陆红笑着说：“若水，我正要去叫你吃饭呢。” “陆红姐，他人呢？” “叶将军让我跟你说，他去准备出城的事了，让你不要担心。” 林若水又问：“他一会儿还来将军府吗？” “他没说。”陆红牵着林若水的手，安慰道，“他一会儿不来，以后也会回来的。” “嗯。”林若水点点头，一脸笑容，“多谢陆红姐。” 另一边，叶凡四人居住的小院。 胡小妹将饭菜端了上来，一脸笑容。 “叶凡哥，你午时去哪了？怎么不回来吃午饭啊？” 叶凡拿起碗，一边伸手夹菜，一边随意敷衍：“出了些小事，在将军府吃了。” 三兄妹也不在意，各自坐好吃饭。 在这里吃饭，跟将军府不太一样，四人都经常说话。 胡猛话最多，总喜欢在兄妹两人面前炫耀自己一天学到了什么。 胡小妹也愿意听，因为二哥学的这些，都是叶凡哥教的。 某一时刻，叶凡看向了胡文清：“都几个月了，那火炮，做得怎么样了？” 胡文清放下碗筷：“陈掌柜每天都在努力，只是材料不够，即使做出来，最多也不超过十门炮。” “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当成一个学习的过程。你回去跟陈忠说，一个月后，我要看到火炮。” 这几个月了，军营一直在练兵，都作院那边也丝毫没有闲着，而是在叶凡的指导下，制造着火炮。 “陈掌柜说了，不用十天，火炮就能制成了。”胡文清说道。 “做好就先放着，等我回来再说。”叶凡对陈忠的办事效率挺满意，这也因为陈忠这人喜欢研究火器有关。 这时，胡小妹看着叶凡，有些担忧地问：“叶凡哥，你要出城吗？” “嗯。”叶凡点头，“这事你们别管，也别问，我走之后，你们该干嘛就干嘛，也不能将我出城的事说给任何人听。” 兄妹三人相视一眼，又朝叶凡点点头。 晚饭过后，太阳彻底落山，黑夜来了。 将军府。 一盏油灯照亮的房间内，林若水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来道个别。 一想到那人今晚就出城，心中也为他担忧。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她连忙起身去开门。 房外站着的，正是叶凡。 此时的叶凡，已经换掉了材质不错的青衫，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粗布短衣，算得上出城的便装。 叶凡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口看着林若水，一脸的深情。 “你要走了？”林若水问。 叶凡点头：“嗯，来看你一眼就走。” “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对吗？” 林若水伸手摸着叶凡的脸。 叶凡握住了林若水的手，笑着说：“我还舍不得有事。” 林若水一脸笑容，只是眼中泛起了泪花：“妾身等你回来。” 叶凡摸了摸林若水的脑袋，没再说什么，转身便快步走了。 林若水走出房间，看着消失在黑夜里的背影，心情惆怅。 朝曦门城楼上，燕昆和杨义已经等候多时。 叶凡上了城墙，燕昆和杨义便迎了过来打招呼：“将军。” 叶凡环视城墙一周，对两人说：“带着一个吊篮跟我走。” 叶凡要出城，自然不愿意从最显眼的城门出去，那样可能会被乱箭射死。 走到一处城墙上，叶凡看着对面，时不时有金兵举着火把巡逻而过。 叶凡顾不得太多，毕竟一路走来，这里已经是金兵最少的位置。 他转身对两人说：“我从这里出城，但进城应该会从朝曦门那边，所以你们要叮嘱守城的人，等我回来之时，扔下吊篮。” “将军，你要出城。”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问了出来。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叶凡看着两人，又道，“我刚才说的话，你二人可曾记下？” 两人这才点点头，也不问叶凡为什么出城，杨义却是关切地问道：“将军，这护城河湍急，几处吊桥也被金军监视着，就算坐吊篮下去了，该如何过河？” “这事你们别管，记住我刚才的话便可。”叶凡又补充道，“我也许是半个月回来，也有可能是两个月。” 燕昆犹豫了片刻，最终才问：“将军，你出城的事，王总管知情吗？” 杨义其实早就想这么问了，见燕昆首先问了出来，也看着叶凡。 “你莫不是以为我要逃？”叶凡看着燕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燕昆连忙单膝跪下：“末将不敢。只是王总管如果不知道，见将军你不在太原城了，我等该如何说。” “起来吧。”叶凡拍了拍燕昆的肩膀，“燕昆，要是我真的逃了，你当如何？” 燕昆站直身体，说道：“要是将军真离太原而去，末将会告知王总管。但末将并不认为将军做错了什么，毕竟将军为太原城做的已经够多了。” 叶凡又看向杨义：“杨义，你呢？” 杨义顿了顿，才道：“我不相信将军会无故离太原城而去，要真是如此，只能怪末将当初看走了眼，跟错了人。但将军如何，末将都是没有异议的，因为末将的命是将军所救。” 叶凡对两人的回答都算满意，点点头，便道：“扔下吊篮吧，我出去的事，王总管是知晓的。” 吊篮扔下，叶凡直接顺着绳子下去，动作行云流水。 第67章 外面的世界2 太原城下，叶凡双脚着地，往前走了十几步，便到了护城河边。 五月。算是雨季。 河水湍急，也长高了许多，离河岸上只有不到一米，这也是叶凡选择游过去的原因。 如果河水不高，下了河，可能够不到河岸。到时只能顺着护城河往下游了。 护城河。是古代人的智慧结晶，雨季湍急，干旱之时河水的高度会降下去，即使跳进去不会被淹死，但不借助外物，也很难上来。 城墙上，燕昆和杨义疑惑地看着下方若隐若现的身影，同时生出一个疑问：将军莫非要直接游过去？ 下一秒，两人看见叶凡跳入水中，之后便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杨义才说：“将军并非常人，想来也是能游过去的，我们走吧。” 夜色下，叶凡游过了护城河，却也是气喘吁吁。 他暗暗发誓，再给他一个机会，他愿意面对金军的箭矢，也不愿意面对这湍急的护城河。 有的时候，人还是得敬畏自然。 叶凡在河岸上休息一会儿，这才从衣服里拿出一把匕首，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不到百米处举着火把巡逻的金兵。 夜幕之下，是杀手的摇篮，是猎物的地狱。 一个只有五人的小队，一人拿着一个火把在林间走着。 黑暗中，有人窜了出来，身形快如鬼魅。 走在最前方的金兵最先被封了喉，紧接着，第二个莫名其妙地捂住脖颈，仰面倒地。 第三个金兵长刀抽出一半，胸口已经被匕首刺入，刺入的匕首还不满意，便疯狂地搅动几下，第三个也仰面倒地，瞬间没了气息。 第四个金兵一手拿火把照明，一手持刀向黑影冲杀。与此同时，第五个喊了出来：“敌袭。” 这声音很大，周围二百米内巡逻的金兵都听到了，纷纷举着火把赶去。 而叶凡已经将这五人小队全部杀死，寻路狂奔，离开了这里。 等听到声音的巡逻金兵过来之时，只看到了还燃着的火把，还有火把主人的尸体。 他们不知道是谁做的，但他们知道，这人做得很快，是个高手，看来，太原城内有人逃出来了。 一名女真百户下令追踪，不管对方目的如何，一定要找到。 这一找，便找了一个夜晚，却什么也没发现，杀了人的人，宛如被空气融化了一般。 太阳东升，阳光慢慢将整个东方大地照亮。江河秀丽，只可惜，哀鸿遍野。 树林中，一个巨大的树干上，叶凡在上面过了下半夜。 阳光渗透林间，打在叶凡年轻的脸上，叶凡感觉有些刺眼，便下意识用手蒙住眼睛。 他认为，昨晚在林间跑了许久，应该已经跑出了金兵巡逻的范围。 从树干上跳下来，叶凡继续赶路，他不知道要去哪，但想要查探到信息，还是要先找人。 走了一个时辰，叶凡才走出森林，看见了路。 也在这时，身上的衣服渐渐被阳光晒干。 叶凡顺着大路往下走，又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远远看到前方驶来的车队。 叶凡都不用去想，连后方的清源城都被占领了，自己从城东出来，现在应该是太原的东面，按理说，东面也不可能比南面更安全。 毕竟完颜宗翰要是绕路，选择东面才是明智的选择，毕竟西面有汾河。 军队最忌过河，古今如此。 果然，前方的车队逐渐靠近，金兵的盔甲也显露了出来。 叶凡迅速躲进路边的树丛中，在暗处观察即将到来的车队。 这是金军的一个运粮小队，有三十多辆马车，还有驮着粮食的马匹，令叶凡疑惑的是，只有十二个金兵，其他的三四十多人，看起来有百姓，也有穿着相同衣服的人。 这些穿着相同的人在叶凡看来，应该是被卸了甲胄的宋兵，估计是俘虏，然后被金兵拿来当苦力用。 这些人要不是架马车，就是扛着一个布袋，似乎还很沉重。 叶凡看见，有一个老者累倒在地上，布袋也砸在地上，应该是没有捆好的缘故，米粮洒出一些，一个金兵走过去便是拳打脚踢。 老者抱着头，在地上哀嚎不已，却没有一丝作用。 周围的人，也只是看着。那不是冷漠无情，而是麻木与无可奈何。 等那金兵打够了，那老者也死透了。 那金兵看着老者的尸体，似乎感觉很晦气，不由啐了一口，便将布袋捆好，自己扛在肩上。 一个小插曲，车队继续前行，那具苍老的尸体，如同路上的石头一样，被车队遗弃，也没人会去在意。 就在刚刚，叶凡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我若是也去帮金军运粮，不就可以知道他们粮仓的位置了。而且金军粮仓离金营肯定也不远，到时候也能查探金营的情况，可谓一举两得。 也正是这个想法，叶凡才没有出手的意思。 毕竟救了一个人，并不会改变多少东西。 他身上，有自己的计划。 当然，叶凡也不会直接跳出去，说自己愿意帮这些女真人扛粮袋。那样会让金兵怀疑，达不到目的。 于是等车队走过，叶凡将匕首扔掉，从路两边迅速跟了上去，直至超过车队好远，才走到路上，相向而行，希望能跟车队来个偶遇。 跟意料的一样，叶凡被车队最前方的四个金兵看到了。 叶凡装出转身要跑的动作，那四个金兵也已经追了上来。 叶凡一看自己跑得太快，你四个金兵怎么也追不上，便假装摔倒在地，扬起一地灰尘。 借着这个空隙，金兵追了上来，见叶凡只是一个年轻的少年郎面孔，四个金兵都放松警惕。 金军很缺人，缺押送粮食的苦力。 叶凡正是笃定这一点，才愿意演这一出戏。 如今，见这四个金兵没有拔刀的意思，叶凡知道自己赌赢了。 其中一个金兵将叶凡拎起来，嘴里说着叶凡听不懂的女真语。 叶凡演技真的不怎么样，连害怕的样子也忘记是什么样的，只得尽量去演绎出一副恐惧怕死模样。 拎着他的那个女真人也不管叶凡演技怎么样，一番收身后，直接将叶凡往车队那边带过去。 这些被当做牲口来用的宋人看见叶凡，也是摇摇头，似乎在感叹叶凡运气之差。 倒是之前将那老者活活打死的金兵，一脸笑容地朝叶凡走了过来，将肩上的布袋放在叶凡跟前，指着布袋，又说了句叶凡听不懂的女真话。 其实也不用听懂，这种情况下，这金兵肯定是想让自己扛这袋米粮，但叶凡不能表现出来。 旁边一个汉子见叶凡茫然的表情，便出言提醒：“他让你扛这袋米粮。快扛吧，这些女真人杀人不眨眼的。” 叶凡索性将戏做足，声音颤抖道：“我，我，我只是路过的。” “哎！”那汉子摇摇头，不再理会叶凡。 下一秒，叶凡又听到那金兵在狗吠，只是声音多了些许不悦。 叶凡这才将粮袋扛在肩上，跟着车队一起走了。 第68章 外面的时间3 烈日之下，车队缓缓前进。 为首的金兵觉得速度太慢，让车队提高前进的速度。 这速度一提升，过了不久，有人就因为疲惫而跟不上了。 之前打死老者的金兵看见有人掉队，拾起路边的木条，上去就是鞭打。 果然，这方法很有效，被打的人立即加快脚步跟上。 也就在这时，那十一个宋兵暴动了，为首的一人扑向拿着木条的金兵，另一人跑上去抢过金兵的刀，同时拔了出来，一刀朝地上的金兵砍下。 就在他的刀要砍到地上那名金兵的时候，一支箭矢飞了过来，穿透了他的脖颈，他瞪大眼睛，握着刀，倒在地上。 留下四人守在最前方，以防有人架马车趁乱逃离，其余七金兵已经提着刀向这些暴动者冲杀过来，为首的暴动者还与之前的金兵缠斗在地上。 其他九个暴动者手无寸铁，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冲向赶来的金兵。 叶凡扛着粮袋，看着这突发的一切，暗自摇头。 叶凡没准备出手，他太想去金营的粮仓看上一眼。 只有以这种身份，才能更好地走进金营粮仓。 这十一个暴动者没能成功，也不可能成功。 没有甲胄武器，甚至又累又饿，根本就没多少战斗力。 最终，十一个暴动者全部被砍死，金兵没人受伤。 车队继续前进，那十一袋粮食也被强行塞在马车上，车队又慢了下来。 遇到陡坡时，那些金兵还亲自推车。 午时，金兵为了吃饭，让车队停了下来，还好心地给了叶凡和其他苦力食物和水，虽然不是很多。 当然，这并非金兵大发善心，而是让自己这一行人不至于饿死渴死，耽误他们的运粮大事。 叶凡不是很饿，却是很渴，一口水喝入喉间，清爽异常。 午时休息时间，叶凡向离得最近的一个青年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那青年有些紧张，望了望离得最近的金兵，轻声说：“别说话，被他们发现了，少不了打一顿。” 青年说完就扭过身，显然不愿与叶凡多说一句话。 叶凡也能想得通，这大概是因为金兵害怕这些人商量集体暴动，所以不让他们相互说话。 半个时辰的休整，车队继续迎着烈日前进。 直至申时，叶凡才在高处远远看见太原城，还有太原城外的金营。 跟着车队进入金营，叶凡时不时会环视四周，他知道，这里应该就是太原北面的金军主力。 隐约间，他听到金营帐篷里传来的女人叫声，那叫声痛苦，似乎是哭声。 越往前走，这声音越清晰。 又走了一会儿，他发现这不只是一个女人的叫声，而是一群女人，是很多女人。 走近了，叶凡也就看到了，他也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相对较大的五个帐篷，女人的哭叫声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而这五个帐篷外面，金兵分别排着五个长队，就像在食堂吃饭有序排队一样。非常有礼貌，没人插队。 叶凡看得清楚，有一个金兵提着裤子开心地走了出来，排在最前面的那金兵便迫不及待地跑了进去。 陡然间，叶凡脑海中窜出来一个词：慰安妇。 只是帐篷里面的女人，下场真会比慰安妇好吗？叶凡不愿去比较，他甚至不愿去想象电影里面的那些情节。 经过帐篷门口时，叶凡不愿去看里面的情况，便埋着头继续走。 其实不去看，仅凭这声音，叶凡也知道里面是一个怎样的情况。 或者说，叶凡看见这五个长队，就能联想到许多有违人伦的事。 叶凡是个杀手，但杀人从来就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其实，就算是后世的普通人，杀人之前可能会手忙脚乱，可能会害怕，但杀了人之后的那份冷静，是许多普通人想象不到的。是真的不会太心悸。 老实说，杀人跟杀鸡又有什么分别呢？没有分别。 但相对于杀人，战争带来了太多灾难，这些灾难是那么肮脏，那么令人作呕。 那么让人咬牙切齿，却只是无能狂怒。 人性的败坏与肮脏，没人愿意去研究，去探索，因为知道了这些，也许会想不通，也许会走火入魔，也许会得抑郁症。 叶凡不愿去看，不愿去听，甚至不愿去想。 离得远了，那些女人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但那些女人的声音似乎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一时间怎么也散不开。 他思绪复杂起来，他想到了林若水，这是他来到这个乱世，第一次有了心悸的感觉。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一条狼，而所有对手都是羊。狼怎么能去怕羊呢？ 他有了牵挂，却也多了顾虑，这也许就是他之前拒绝林若水示爱的原因。 不过，也正是这一份顾虑，他做出了决心。 某一时刻，他闭上了眼睛，又猛然睁开，那眼神是无比的坚定，无比的有神。 他心中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带着城里的人，屠了这个金营。 车队过了三道关卡，才走进了粮仓。 当叶凡看见金军的粮草堆积如山时，心中莫名激动，似乎这堆积如山的粮草是自己的一样。 想来，太原城周围各州府的粮食都被金军收拢到了这里，这些粮草应该也是在为金军二次南下做的准备。 再次走出粮仓，叶凡与众人被带到了一处栅栏围住的宽阔空地。而空地之中，有许多个矮矮的木屋。比狗窝好不了多少，但确实比狗窝大。 期间，叶凡还被收了身。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叶凡早早将身上的匕首扔了，更没有将枪带出来。 他出来之前，就是想混进金营，没想到一切都这么容易。 而这里除了他们，还有几千俘虏，大多数俘虏都是壮丁。 叶凡环视一周，发现有与之前暴动者穿着相同的人，而且不少。 想来，这些人应该是被打败的宋军。 栅栏周围，有手持弓弩的金兵上百人。 叶凡寻一处空地坐下，坐在他旁边不远处，是一个身材昆吾的青年汉子。 所有人中，他是少数被绑上短脚链的人，也许是个高手。 这么做是防止他迈开大步逃走。 青年汉子的脸上有一快不小的青色印记，或者说是青色胎记，看着有些唬人。 穿着的衣服，跟那些暴动者也差不多。 不过看衣服的样式，应该是个将领，因为在他周围，都有人以他为中心坐着。 叶凡想查探金军消息，从这些被俘虏的宋兵中应该能打探到一些情况。 于是叶凡向着汉子靠近了些，随后自我介绍：“我叫……乔峰，敢问好汉大名。” 青年汉子缓缓扭头看向叶凡，面无表情，许久才说：“你莫不是折煞俺战败之后成了金人的阶下囚。” “你怎会如此想？” “哼，如今这个样子，俺还算什么好汉？”青年汉子冷笑道。 叶凡这才知道对方是怎么回事，连忙说道：“您误会了，我是真心想与你认识，绝非你所想的那样。” 青年汉子依旧是面无表情，却也报了名字：“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青面兽杨志是也。” 此言一出，叶凡认真看着杨志脸上的青色胎记，一时间表情有些呆滞。 这莫不是杨家将之后，落魄上街买家传宝刀，最终杀了泼皮牛二，被别人智取生辰纲的青面兽杨志？ 第69章 外面的世界4 杨志也看到了叶凡不寻常的神情，疑惑道：“你听过俺名号？” 叶凡为了套近乎，惊喜道：“莫非你就是梁山上的好汉？久仰久仰。” 只听杨志叹息一声，随后语气略带自嘲道：“梁山？那都是多年前的事了，不提也罢。” 见杨志一副忆往昔峥嵘岁月的样子，叶凡也没立即打扰他。 良久之后，叶凡才问：“不知……杨大哥因何在此？” 杨志看了眼叶凡：“你第一天被抓来这里吗？” 见叶凡点头，杨志才说：“一个多月前，俺随小种相公救援太原，俺们在清源城外被金兵打败了，许多将士成了俘虏，便到了此处。整天听金人使唤，苟延残喘罢了。” 叶凡闻言，故意问道：“既是苟延残喘，杨大哥就没打算逃走吗？” “谈何容易啊？”杨志望了望空地周围，“几百支箭对准这里呢，而且……”杨志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的铁链子，一脸无奈。 叶凡见状，随意安慰杨志：“杨大哥，天无绝人之路嘛，想开点。” 杨志听叶凡这么说，心情果然舒畅许多，看着叶凡的样子也多了几分认真。两人也逐渐聊得熟络起来。 叶凡循序渐进，旁敲侧击，想要获得更多有关于金营的信息。 最终，叶凡从杨志口中只得到一个稍微有用的信息，那就是，完颜宗翰确实带着大军北撤了。 又因为留下来的金兵大多数都去围太原城了，所以金营的兵不是很多，但具体的，杨志也不可能知道。 这是一个多月来，杨志进进出出金营，得出来的结论。 叶凡自然知道，杨志摸清金营的情况，就是想逃。否则，他也不会去想这些。 天黑了。 许是天气炎热，又或许是环境太差。 许多人都不愿意住进那些矮矮的木屋，反而在外面找空地睡下。 栅栏外，依旧有金兵拿着火把巡逻。只是到了半夜，巡逻的人数少了许多。 叶凡相信，现在的情况，借助黑夜，他能够逃出去，但他并不准备今晚逃走，他还想多摸清金营的情况。 夜色之下，叶凡睡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叶凡与其他百余人被带走，而这百余人中，还有杨志。 在金营里走着，叶凡认真查探，想要找出金军的帅帐。帅帐没有找到，但叶凡发现，金营的人确实不是很多。 要说他见过人最多的帐篷，也就是昨天那些女人发出声音的地方，而今天，叶凡一行人没有经过那里。 穿过金营，叶凡一行人来到了一处能看见太原城北门的位置。 而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往投石机旁边搬石头。还有将太大的石头用铁锤敲小一些，一天叮叮当当的，跟工地搬砖差不多。 叶凡用铁锤敲着石头，一时间不禁想，自己敲出来的这块石头要是砸死了自己的兵，那该是个什么情况。 这苦力活一干就是一个上午，许多人都累得满头大汗，却迫于金兵弓弩的压力，不敢停下动作。 来金营的： 第一天，给投石机搬石头。 第二天，无事睡觉。 第三天，无事。听杨志讲梁山泊的起义故事。 从杨志的话中，叶凡知道杨志对那段造反的经历，并不怎么喜欢，也仅仅是走投无路，官逼民反罢了。 而梁山已经在五年前招安，征方腊之后，杨志就到了西军，也就在小种相公种师中麾下做了一名营指挥使，随军救援太原，也就有了现在的故事。（这不是水浒传，历史上确实有青面兽杨志随种师中救援太原的讨论，而杨志也是在此战中没了踪迹，作者便借题发挥了。毕竟北宋徽宗年间，确实有宋江起义和方腊起义。我解释这些，是因为水浒传中，杨志在征方腊时病死了，而历史跟水浒传有些出入。） 第四天，又被叫去运粮，一个来回便花了五天的时间。 第十天晚上，叶凡感觉金营的伙食实在太差了，根本就吃不饱饭，还要干那么多活，想来这样下去也查探不出什么，便有了逃走了想法。 当然，叶凡没逃，他想在运粮路上逃走，那会保守一些，毕竟运粮的车队，金兵不是很多，出手快些，全杀也是能办到的。 第十一天。 清晨，他就被叫上了，同样的，还有七八十人，杨志也在其中。 这次的起点是金营粮仓，而任务有些古怪，居然是去搬里面的粮食。 叶凡没想太多，扛着一袋粮食就跟着走。 直至走进山间小路，叶凡才猜到一些。 因为这里他似乎来过，当时带着胡小妹和胡猛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这么一条小路，想来这小路是金军为了快速联接东面和南面的金营临时建出来的。 这可算得上叶凡这十几天来，得到的最重要情报，至少他知道了东南北三个金营连接的道路。 至于西面，是没有金营驻扎在那边的。 西面有汾河，金兵不容易攻城，同样的，城里的人也不容易从汾河那边逃。 所以西面那边，不管是金兵，还是胜捷军，安排的人都很少。 这一天，叶凡扛着一袋粮食，走了一个时辰才来到东面的金营，而东面的朝曦门，正是他负责守。 叶凡下意识望向朝曦门城楼，似乎看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却分辨不出来是谁。 朝曦门城楼上。 杨义也朝金营那边望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整天心心念念的叶将军正像个苦力一样，在对面帮金军送粮食。 一名都头上去说：“杨指挥，你跟燕指挥这几天为什么一直轮流守在这啊？” “不该问的，别问。” 杨义这么说，那都头识趣地没有再问。 从东面金营回北面金营的林间小道，叶凡决定暴动了。 其实需要查探的信息也没有多少。 只要确认宗翰大军北撤，三个金营之间修了小道，三个金营各自的粗略人数，还有人多聚拢的位置，就算成了一半。 当然，实在是叶凡不想再回去，那里吃不饱，睡不好。加上人人干活，天气炎热流汗，洗澡更加不可能，甚至几千人的大小便都在里面，简直比鸡窝还臭。 叶凡不是太喜欢安逸的人，但也没必要再回去。 叶凡一行返回的人里，有七八十人，宋兵和百姓各有一半，而金兵也有三十几个，分成两半前后夹击众人。 叶凡走到杨志身边，轻声说：“你若是想逃，一会儿就跟紧我。” 杨志疑惑地看了叶凡一眼，显然不知道叶凡为什么这么说。 但他已经看到叶凡快步走了上去，陡然间，叶凡抢过了前方一名金兵的刀，同时拔了出来，被抢了刀的金兵瞬间被封了喉，鲜血喷射而出。 一时间，队伍开始骚乱起来，有人趁乱逃窜，少数人跟着叶凡暴动，同时大喊：“兄弟们，我们一起杀了这些金狗。” 还有极个别人高举双手，向金兵表忠心，似乎对这场暴动不抱什么希望。 而叶凡已经在前方挥刀乱砍，杨志看着眼里，一时间却是惊掉下巴。 他知道，叶凡是个高手，他改变俘虏命运的机会来了。 想起刚才叶凡说的话，他不顾脚上的铁链，迈着小步子快速冲上前去，捡起地上被叶凡砍杀在地的金兵长刀，便不停朝脚上的铁链砍去，试图将脚链砍断。 老实说，自己拿刀砍自己脚链的动作，猥琐又不容易发力，一个不小心可能会挥刀自宫。 只是他已经没时间去一刀刀将铁链砍断，因为后方的十几名金兵已经提刀冲杀过来。 而前方，叶凡一人一刀将剩余的七人砍的节节败退，他猛然回头，就看见杨志弯腰砍脚链的动作。 叶凡又扭回头，一刀横扫而出，那七个金兵退出好几步，借这空隙，叶凡转身向杨志跑去，同时朝他大喊：“直起腰，让我来。” 许是叶凡给他的震撼，杨志下意识挺直腰，岔开腿，将脚链绷直。 下一秒，他感觉到叶凡的刀风吹凉了自己的命根子，紧接着当的一声，脚链终于被一刀斩断。 第70章 外面的世界5 叶凡帮杨志斩断脚链，脚步未停，提着刀迎上后方冲杀过来的十多个金兵。 与此同时，杨志也握紧了刀，朝前方冲杀过来的七人迎了上去。 叮叮当当—— 是接上了兵器。 叶凡一人面对十几人，竟没有丝毫压力，反倒是那些金兵被打的一直往后退。 杨志武艺也是不弱，但在金营过了一个多月的苦日子，吃喝不足，力气已经没有多少，此时面对七人的围攻，只能堪堪挡住攻势。 而其余参与暴动的十来人也开始了动作，有人还在四周找木棒，石头，还有被叶凡杀掉的金兵身上的长刀。 这十来人也不知道是认识杨志，还是见叶凡那边没有压力，没人去帮叶凡，反而全部去帮杨志。 随着十来人的加入，杨志的压力得到很大的缓解，一个多月的积怒之下，他一刀挥出，当场砍翻一人。 叶凡这边，有一个金兵不再正面对抗，迅速跑出不到十人的队伍，站在不远处，他拿起了背后的弓，箭矢上了弦，尝试瞄准叶凡。 只是叶凡一直在动，他一时间不好瞄准，便只能在慌乱之中射出了箭。 箭矢飞掠而来，叶凡身体一扭，巧妙躲开，便朝着箭矢的主人冲杀过去。 那射箭的金兵见叶凡冲了过来，瞳孔微缩，连忙再去拿背后的箭矢，只是当他准备拉弓射出第二箭时，叶凡掷出的长刀刀锋已经刺入了他的心脏。 叶凡又是脚步未停，冲到射箭金兵尸体前，拔出插在对方胸口的长刀，转身又向仅存的五名金兵杀去。 那五名金兵见识了叶凡的恐怖实力，又看向杨志那边，发现那边的伙伴也被杀了许多，一时间没了战意，便夺路奔逃。 叶凡又怎会给他们逃跑的机会，提着刀便追杀过去，五人依次死在叶凡的刀下。 叶凡扭了扭脖子，缓解疲劳，这才看向杨志那边。 而那边的战斗还未停止，当中的一名女真百户有些武艺，跟实力只有不到一半的杨志打得有来有回。 而其他还活着的三名士兵也能抵挡住参与暴动者的八人，叶凡向他们冲了过去。 近前，一刀朝那女真白户脖颈处横扫而去。下一秒，皮甲被刀锋划开，血液从里面喷了出来。 叶凡又向仅存的三个金兵冲杀，战斗进行片刻之后便结束，杨志和活下来的八个暴动者看着叶凡，又看了看后方倒地的二十多具金兵尸体，满脸的不可置信。 而离他们不远，还在高举双手的两人愣愣地环视四周，发现暴动成功之后，才寻路逃窜。 叶凡也提着刀向林中走去，杨志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那幸存下来的八名暴动者看了眼四名同伴的尸体，也跟上了杨志。 在林间走了一刻钟，杨志才开口问：“你是何人？武艺怎会如此了得？” 叶凡回过头，看了眼杨志，又看了看杨志身后的八人：“你们不用跟着我，都各自逃命去吧。” 八人面面相觑，有一人说道：“杨指挥，我们跟着你。” 只见杨志摆摆手：“军队已经散了，我也不再是指挥使，各位兄弟今日逃出生天，实在不容易，就各自逃命去吧，不用跟着俺了。” 八人闻言，也不再跟着杨志，结伴离去，还不忘向叶凡拱手道谢。 叶凡看着杨志，见杨志没有离开的意思，便问：“你呢？为何不走？” 只见杨志单膝跪地，拱手说道：“俺知晓少侠身份不凡，要不然也不可能孤身陷入金营，查探消息。今日救命之恩，俺没有别的，只有一身还算看得下去的武艺，和杀敌的决心，还请少侠将俺收入军中，为国杀敌。” 叶凡疑惑地看了杨志一眼：“你怎猜到我是军中之人的身份？” “少侠第一天就向俺打听金营消息，在金营之时，又有意观察周围情况，再加上今天的突然暴动，不是来查探金营消息的军中之人，又能是什么？” “你若是知晓我真正的身份，也许就不会想跟着我了。”叶凡缓缓道。 “少侠此言何意？” “算了。你走吧，我现在带不了你，若是几天后你听到太原这边打了胜仗，想入军中杀敌的话，就进太原城吧，到时，我们也许会相见的。” 杨志听不懂叶凡的话，却还是跟叶凡分开了。 叶凡进城，不想带着杨志，也很难带进去，毕竟杨志如今的身体实在太差了。 在那种环境下生存一个多月，就算是身体强壮的汉子，也会因为营养不良，过度疲累而使身体垮掉。 这一点，叶凡从杨志刚才的战斗就看出来了。 此时带杨志进城，其实就是带杨志去送死。 叶凡在林中等了许久，天才黑了下来。 借助着黑夜，他按着记忆寻找朝曦门的位置。 走了半个时辰，叶凡便看见了火把发出的光芒，这是巡逻金兵的火把。 又过了一会儿，叶凡才远远看见朝曦门城楼上散发的火把光芒，他朝那边缓缓靠了过去。 夜色下，一声大喊扰了原有的宁静：“有人。” 靠近朝曦门外的一半巡逻金兵循声赶了过去，而不久之后，等他们赶到那边，朝曦门外的这边，又传来了高亢的吼声。 调虎离山。 等他们再次赶回去时，负责守在这里的人已经被杀了十几个，而其他活着的金兵持着弓箭追了上去，那是朝曦门的方向。 吊桥之上，是一道快如闪电般的身影，下一刻，那道身影发出了声音：“燕昆杨义何在。” 城楼之上，杨义听到了叶凡的声音，下一秒，他看见了桥上的叶凡，连忙下令：“是叶将军，快，快快扔下吊篮。” 众士兵微微一愣，却也迅速扔下了吊篮。 跑到城墙下，叶凡一个纵跃，握住了吊篮的绳子，快速往上爬，如同山里的猴子。 与此同时，追上来的十几个金兵弓箭手出现在桥上，箭矢瞬间飞掠而来。 叶凡身法灵动，一边尽量躲避飞来的箭矢，一边拼命往上爬，而上面的士兵也迅速往上拉绳子。 杨义一声令下，城墙上有箭矢飞向了桥上弯弓搭箭的金兵弓箭手，算是帮叶凡打了个掩护。 叶凡爬得很快，加上上方的士兵也在拼命往上拉绳子，极短的时间内，叶凡便爬到了城墙上，毫发无伤。 第71章 太原，要反击了1 朝曦门的城墙上。 叶凡下了城墙，杨义紧跟其后：“将军，外面怎么样？” “跟想的一样。”叶凡看了眼杨义，“回去休息吧，要打仗了。” 杨义拱手告退，心里却不明白叶凡说要打仗了是什么意思，毕竟选择出城反击的计划，只有少数人知道。 叶凡回到居住小院，胡家兄妹三人已经各自睡去。 这十来天，叶凡过的都是苦日子，吃不饱，全身散发着恶臭。 叶凡去了胡小妹做饭的火灶房，揭开了锅盖，见里面还有米饭，便盛了一大碗米饭狼吞虎咽，犹如几天没吃东西的野人。 夜色下。 小院中，叶凡光着膀子，用凉水冲洗身体后，才回到房间倒床睡去。 翌日天蒙蒙亮，一声少女的声音打破了小院的宁静：“哥，家里招贼了。” 还在院子里洗漱的胡家兄弟听见小妹的声音，连忙跑进火灶房。 只见胡小妹伸手指了指没锅盖的锅：“大哥二哥，昨晚我准备的早饭没了。” 胡文清脑子比较清楚，心想：这太原城也没有到偷粮食的地步啊。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外面开门的声音，那是叶凡的房门被打开了。 三人跑了出去，就看到正在伸懒腰的叶凡，一时间愣了愣，胡小妹笑着跑了过去：“叶凡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叶凡这时也看向了胡小妹：“昨晚。” 胡文清和胡猛这时也走了过来，看见叶凡回来，他们皆喜笑颜开。 胡文清先汇报都作院那边的情况：“火炮已经做成，只有九门。” 叶凡点点头。又道：“先放着，等过段时间再说，我现在要去趟将军府。” 胡小妹急忙说：“叶凡哥，你不吃早饭再去吗？我这就回屋做，很快的。” “有些忙，你们吃吧。”叶凡摆摆手，走出一步又补充道，“哦，对了，没贼，昨晚回来太饿，锅里的饭是我吃的。” 叶凡刚才也听到了胡小妹的喊声，这时随便解释一番。 胡家兄妹三人看着叶凡走出院门，面面相觑。 将军府。 正厅，早饭时间，饭桌上的五人，皆安静吃饭，只是时不时会有细微的喝粥声。 也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丫鬟翠儿的声音：“叶将军，您来了。” 五人闻言，皆向门口投去了目光。 叶凡走进正厅，跟往常一样，对王禀和娄氏拱手问好，这才挨着林若水坐了下来。 两人眼神交汇一番，已与笑容，却没说话。 王禀见叶凡回来，心中高兴，却也好奇叶凡这十来天在外面做了什么，便问了出来：“叶凡，外面情况怎么样？” 叶凡给自己盛了一碗粥，这才说道：“宗翰大军确实北撤了，又因为金兵分散在太原城四周，所以金营的人数并不多。最重要的是，金人的粮仓堆满了粮草，打赢这场战，我们连征集粮草的事都可以省了。王总管，我已经摸清了对方的路线，我们可以打了。” 叶凡说完这番话，端起白粥喝了起来。 只是这时，五人看着叶凡的目光有些愣神。 良久，王禀才问道：“说说你想怎么打？” “王总管，给我四千人，我从朝曦门出发，先将朝曦门外的金营给灭了，再领军向北面的金营赶去。而从东面的金营到北面的金营，至少有半个时辰的路程。所以我希望，从我带着兵打东面的时候算起，一个时辰后，北门那边也要带兵出城与北面的金军交战。就在你们正面对抗之时，我便可带兵从侧方杀入敌军。届时金军大败，太原城便可解围。” 叶凡将作战计划说得很简单，在场的人都听懂了，却是觉得叶凡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王禀顿了顿，问出了之前他问过的话：“此战，你有几成把握？” 叶凡表情严肃，淡淡吐出两个字：“八成。” 王荀这时问道：“叶兄，开远门那边呢？” “那边不用管，只要北面的金军败了，这场战我们就算赢了一大半。” 王禀神态沉重，他有他的犹豫，也有对叶凡的信心。 也就在这时，几人都看向了他，等待着他的说话，毕竟他才是太原城的守将。这场反击战，要不要打，还是得看他的意思。 “何时出兵？”王禀问。 “明日天亮之前，朝曦门那边便可出兵。”叶凡答。 沉思片刻之后，王禀眼神一凝，斩钉截铁道：“允了。” 一场太原保卫战，因为穿越者的到来，即将变成太原反击战，历史也会因此而发生些许改变。 靖康元年，五月三十。 午时。 由王禀为首的众胜捷军将领在将军府商量了详细的作战计划。 期间，知府张孝纯被王禀邀请到将军府，王禀也将胜捷军出城反击的事说与了张孝纯。 张孝纯一开始有些不赞同，但看王禀一副坚定的模样，也不再去管，毕竟打仗的事，还是武将擅长。 这一天，军营的下午饭非常丰盛，肉管够。 同时，他们都知道了，明日就要出城跟金人打仗了。 这是练兵百日，用于一时。他们许多人练了五个月的刺杀技巧，却连人都没杀过。 老实说，得知要打仗时，许多人是紧张的，但心中的信念，让他们有了打胜仗的信心。 下午饭过后，军营传来了歌声，这些歌声，也许能在出战前，让这些胜捷军更加团结。 靖康元年，五月三十一。 天还未亮，整齐的四千胜捷军队伍向朝曦门跑去。 叶凡居住的小院，胡猛打开了门，叶凡一身黑色铁甲，铁面具，手中是四十多斤的巨刃，而这把巨刃，还没染过血，今天就要大开杀戒了。 朝曦门内，四千士卒集结完毕，鸡鸣声起，天色蒙蒙，能隐约看见路。 选择此时出兵，那是因为金营的人梦还未醒。 朝曦门，已经紧闭半年有余。 下一秒，它无声无息的开了，叶凡站在最前方，高举巨刃，带队冲出了朝曦门。 跟在他身后的，是李负胜，是破天刀，是杨义，是燕昆，是胡猛，是小六，是太原的四千士兵。 这边的长龙涌出，那边的女真巡逻士卒瞳孔骤缩，有人喊了出来：“敌袭……” 天要亮了，杀戮与被杀戮即将展开。 第72章 太原，要反击了2 叶凡冲在了最前面，也是第一个看到箭矢飞过来的人，只不过他一身铁甲，箭矢一时间也没被他放在眼中。 几十个金军弓箭手弯弓射箭，跑在最前方的胜捷军士兵举起了盾，为自己，也为后方的士兵挡住了大多数飞掠而来的箭矢。 四千胜捷军士兵还在陆续出城，陆续踏上吊桥，而叶凡已经冲到了那些金军弓箭手中。 巨刃翻滚，一刀横扫便当场砍翻两名弓箭手。 这几十个弓箭手见已经有人冲到了这里，连忙扔掉弓箭，抽出了长刀。 与此同时，后方的四千士兵如洪流猛兽般碾过来了。 “杀……” 每个人举着刀冲杀而来，吼声高亢。 这负责守夜的几十个弓箭手瞬间被碾碎，而四千士卒依旧迅速往前推进，就在不远的前方，那是金营，里面住着他们要杀的敌人。 金营里，千余金兵迅速戴上了头盔，慌乱之中，去摸身边的武器。 有人刚刚冲出帐篷，就被一刀砍杀，而冲进金营的胜捷军士兵，越来越多。 朝曦门的城楼上，王禀看着前方的厮杀，面无表情，眼神却是凝重到了极点。 下一秒，他下了城墙，身后跟着的是王荀和葛青。 跨上马，三人向北门赶去。 这边打起来了，北门那边也该准备了。 朝曦门外，叶凡带着四千士兵冲入金营，战斗仅仅持续一刻钟的时间，金兵便死的死，逃的逃。 当然，叶凡没让金兵往北面的金营逃，所以一开始就带人守住了那边的小路。 至于逃去南面金营的金兵，叶凡也下令不准追，而是带着所有人从小路往北面的金营赶去，一刻不做耽误。 一个时辰后，天已经亮了。 太原北门被缓缓打开，最先显现出来的，是最前面的八百骑兵。 王禀骑在马上，长刀挥下，有一道可见的残影。 “众将士听令，与本将出城杀敌。” 身后四千士兵举刀高呼：“杀，杀，杀……” 上阵父子兵，八百骑兵在王禀和王荀的带领下，首当其冲，冲出了北门。 跟想象的一样，金军的箭矢飞来了，而这箭矢的密集程度是朝曦门那边所不能比的。 有骑兵被射中，摔下了马，被活活踩死，却也没人去管，因为打仗就是要死人的。 守在对面的弓箭手有上百人，箭矢一时间对冲出来的骑兵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但骑兵的速度就是快，没多久便冲到了金兵弓箭手的位置，许多弓箭手被斩杀于马下，后方的队伍也顺利过了桥。 与此同时，金军帅帐，完颜银术可睡了个自然醒，有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将军，太原军出城了。” 完颜银术可一脸震惊，随后又是兴奋，因为他终于可以跟太原城里面的士兵来场真正的较量了。 此时本就到了起床的时间，金营中的金兵也就不可能像朝曦门那边，慌乱起床。 在完颜银术可的指挥下，金营的两千骑兵，四千步兵瞬间集结完毕，朝北门冲出来的胜捷军奔去。 太原以北，是一个平原。 双方军队在此处远远相望，很有默契地停了片刻，气氛有些安静。 随着王禀和完颜银术可的下令，双方又很有默契地冲向了彼此，安静被打破了。 也就在这时，叶凡带着三千步兵从金军的左侧冲了出来，他们已经等了片刻时间，而最后面跟上来的，是一千弓箭手。 他们的箭，也已经陆续射了出去。 箭雨落入金军队伍中，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完颜银术可看见了左侧突然出现的宋军，微微蹙眉之后，又坚定了决心。 至少此刻的局面，不会比攻城差。 正面对抗，完颜银术可有信心击溃这两路宋军，因为他们曾经创造了满万不可敌的军队神话。 三路军队一拍即合，大战一触即发，厮杀声震耳欲聋，歇斯底里。 太阳已经升上半空，照着下方混乱的战场。 刚刚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完颜银术可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这支太原的军队很能打。 他知道，自己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直到半个时辰后，他才发现自己这边要败了，他的副将骑马冲到了他的身边，一脸的慌乱：“将军，我们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完颜银术可环视四周，发现宋兵越来越多，自己的士兵却越来越少，一时间有些愤怒。 他感觉自己败的莫名其妙，心中却还留有些许理智，他咬咬牙，带着身边一众骑兵寻路突围。 而胜捷军士卒见胜利在即，一时间战意上涌，许多人都杀红了眼。 叶凡的黑色盔甲早已被鲜血染红，看着有些像地狱来的修罗，不停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一身特殊体质会经历这种冷兵器战争。 这个时代，没有巴雷特，没有导弹，没有坦克，没有直升机，没有加特林。 此时的他，感觉自己是前所未有的无敌。 这副为他特殊体质量身定做的沉重铁甲，刀砍不破，箭射不穿，在这种冷兵器战争之下，完全是趋于无敌的存在。 战神，也不过如此。 而这一身盔甲，只有他穿着才能发挥极大的作用。 毕竟这盔甲有一百多斤重，一般人穿起来跑几步都会累，可叶凡就像穿了件棉袄般轻松，手上甚至还提着把四十多斤的巨刃，这把巨刃，已经饥渴难耐了。 混乱的战场，是士兵与士兵的奋力厮杀。 许多金兵一看到叶凡，都会下意识逃，他们看不清叶凡面具下的脸，一时间竟有人认为叶凡不是人。 毕竟正常人穿着铁甲，速度不可能像叶凡这么快。 战场的一处角落，刚满十五岁的少年人，被三名金兵一起围攻，就在他觉得自己会死的时候，独臂刀客冲了上来，那三名金兵依次倒下，没了生息。 另一边，一身银白盔甲的王荀，骑着战马，一杆长枪，向不远处正在突围的金军将领冲了过去。 近前，王荀从后方一枪刺向完颜银术可，完颜银术可早就察觉到王荀的到来，此时一拉缰绳，马匹猛然转身，完颜银术可手中的长枪也迎上王荀的长枪。 两杆长枪瞬间接触，王荀只觉一道巨力传来，手中长枪差点脱落，下一秒完颜银术可又向他横扫一枪，王荀慌乱之中，抬枪去挡，两杆长枪再一次猛烈接触，擦出了火星，王荀长枪脱落，完颜银术可动作未停，一枪刺向没了武器的王荀。 看着刺来的长枪，王荀一怔，连忙一个后仰，惊险躲过完颜银术可刺来的长枪，完颜银术可见状，将长枪往下一压，王荀伸出双手，握住了向下压来的长枪，下一秒，一个巨力自长枪传来，王荀被长枪甩下了马。 完颜银术可见王荀摔下了马，没有丝毫留手的打算，一枪再次刺向地上还未起身的王荀。 王荀瞳孔骤缩，另一杆长枪及时扫来，改变了完颜银术可长枪的方向，王荀定睛一看，那是副将葛青骑马赶到。 王荀不做犹豫，环视四周，捡起掉落在不远处的长枪，再次跨上了马，与葛青共同围攻实力强大的金军将领。 两人围攻一人，却也落了下风，他们隐约猜到，这金军将领的身份定然不凡。 不远处，完颜银术可的副将见完颜银术可被宋军两个将领围攻，举着狼牙棒架马赶去，却是被王禀挡在了路上。 两边将领的战斗持续了片刻，完颜银术可见自己的军队要败了，不想再与王荀和葛青缠斗，他怒目而视，一声怒吼，全力扫出一枪，王荀和葛青退了一下。 完颜银术可借二人退却的空隙，打马转身，似要逃走。 不远处的副将见状，也不再与王禀缠斗，打马跟上了完颜银术可。 第73章 太原大捷 混乱的战场上，完颜银术可正寻求突围的可能。 “追上去，别让他跑了。”王荀指着完颜银术可，喊了出来。 听见王荀的喊话，几十个骑兵向完颜银术可追了上去，一时间完颜银术可成了战场上的焦点，高手都容易成为战场的焦点，譬如说不远处持着巨刃的叶凡。 不同的是，知道叶凡实力恐怖的人，都会下意识避开与叶凡的交锋。 金兵已经开始弃战，开始逃窜，这场战役的走向已经逐渐清晰。 完颜银术可还在突围，胜捷军的骑兵追上了他，又被他逐一打下了马。 王荀和葛青也追了上去。 某一时刻，王禀在混乱中看见了叶凡，他喊了出来：“叶凡。” 叶凡听到了王禀的声音，便循声望去，只见王禀手指的方向，是一个实力不凡，正在寻求突围的中年女真将领，叶凡又听到王禀喊了出来：“别让他跑了。” 这是军令，也是王禀对叶凡的信心。 叶凡持着巨刃，向完颜银术可冲了过去，那速度快得诡异，让叶凡再次成为了许多人关注的焦点。 前方，王荀和葛青再次与完颜银术可接上了兵器，却一时间拿不下完颜银术可。 某一时刻，他们感觉到后方有什么东西冲了过来，两人匆匆回头，惊鸿一瞥中，看见了身着铁甲的叶凡。 此时的叶凡，正一个纵跃，跃起来的高度超过了战马，从王荀和葛青中间掠过，直冲前方的完颜银术可。 半空中，叶凡双手握着巨刃，使劲浑身解数，直劈骑在马上的完颜银术可。 感觉到对方的不凡，完颜银术可瞳孔骤缩，双手举着长枪就想挡住叶凡的巨刃。 陡然间，巨刃与长枪碰撞在一起，火花四起，发出一声尖锐无比的脆响。 长枪有了很明显的弯曲，巨刃的刀锋也多了一个口子，完颜银术可胯下战马的脊背扭曲地断了，战马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而完颜银术可也已经摔出了几丈远，坐起来时，双手不停颤抖，虎口也都裂开，他奋力站起身，却又因为受了伤没能站稳，又坐了回去。 他抬头，便看见了不远处，那带着面具，穿着铁甲，握着巨刃的人向他走了过来，向他冲了过来。 完颜银术可不知道这铁甲里的是人还是怪物，却也知道自己很难突围了，他环视四周，发现自己的人已经少得可怜。 “我们要败了吗？”他喃喃自语，对这个战败的结果很不能接受。 这一刻，他想起了几年前，他女真八千铁骑战胜了辽国的二十万大军。那一战，他参与了，那是他一生的巅峰时刻，是作为女真人的骄傲。 可现在？一切都是如此的荒谬。 他顿时明白了一个道理，站得越高，摔得越疼。 他甚至在强行找失败的原因安慰自己，今天的战败，肯定不是我女真不能打了，而是我们轻敌了。 对，就是我们轻敌了。要是我们不轻敌，绝对不会败，更不会败得这么彻底。 “将军。” 隐约中，他听到了自己副将的声音，这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不愿去面对的现实。下一秒他看见自己的副将冲向了那穿着铁甲的怪物。 跟他想象的一样，他的副将被打下了马，只是一个照面的时间。 那怪物将他的副将打下马，脚步未停地冲向了他，他又听到有人大喊：“叶兄，留他性命。” 他学过汉语，知道说话之人的意思。 所以他知道，自己能活，却要成为俘虏。 不过俘虏就俘虏吧，反正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果然，他看见那怪物扭头看了眼说话的将领，他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杀掉这说话的将领，因为这个将领的话，这怪物停止了向自己冲杀而来的脚步，而是回头几步，一刀劈向了自己的副将。 他抬了抬手：“乌德……”那是他副将的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看到，自己的副将已经没了头颅。 他的副将的头颅还被那怪物踢飞了，混乱之中，他再也看不见头颅飞向了何方。 看着这一幕，他咬牙切齿，如同一头发了疯的野兽，看着那个铁甲怪物。 下一秒，几把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上，他无能狂怒，不再去挣扎，也顺理成章地成了俘虏，前途开始变得迷茫。 战场上，有人骑马在跑，有人骑马在追，有人持刀四顾心茫然，因为敌人已经所剩无几，但他们却还没有杀够。 有人反应了过来，喜极而泣：“我们赢了，我们赢了。”他抱住了身边的伙伴，心情激动无比。 对啊，我们打赢了呢。 陡然间，几千胜捷军高呼起来，宣泄着这几个月来的压抑，这几个月积攒的怒火，对女真人的怒火。 王禀骑在战马上，望向四周振臂高呼的士兵，露出了难得的喜悦，这是太原的巅峰时刻，这是属于胜捷军的巅峰时刻。 也就在这时，左侧，有两千金兵赶来了，而他们正是驻扎在开远门外的金军。 他们接到从朝曦门那边逃回去的金兵消息，便火速赶了过来，远远便听见了厮杀声，可是到了这边，他们发现原本的厮杀声变成了欢呼声。 当他们看见站着的都是宋军时，他们知道，他们来晚了。 但他们也在疑惑。我们怎么会输？ 不过，看这情况，我们确实输了。 面对着对面多出三倍有余的宋军，他们犹豫了片刻，随着他们将领的一声令下，他们还是冲向了前方还在振臂高呼的宋军，想要尽力挽回些什么。 而此时的胜捷军也看到了冲向他们的金军，他们又各自握紧了武器，那一千胜捷军弓箭手已经射出了箭，王禀也已经带着骑兵冲了过去。 平原，是骑兵的天堂。 这些涌出来的两千金兵，被刚刚打了胜仗的胜捷军一口吞没，太原反击战，至此落下了帷幕。 太原大捷，这在往后的一段时间里，成为了宋人的骄傲，是金人的愤怒，这是后话了。 午时，烈日当空，天气燥热。 一车车粮食被运进了太原城，还有金军的两千战马，也被陆续骑进了太原城。 太原城中，得知胜捷军打了胜仗，百姓们也纷纷出城帮忙运粮。 金营的四千俘虏重获自由，少数自行离开，不知去向了何方，大多数则是进了太原城。 因为他们听说，太原城在招兵，太原城有钱有粮，就算不从军，进太原城，应该饿不死。 他们也知道太原城为什么有钱有粮，因为这一个月来，他们做的就是运钱运粮。 太原军打赢了，这些金人抢来的钱粮自然也归了他们。 天太热，叶凡褪去了甲胄，让胡猛和小六带回了太原，里面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叶凡也没去在意。 只是微风袭来，有些凉爽。 他身后跟着的是杨义和燕昆，三人向金营的方向走去。 走到那五个帐篷外面，已经有许多胜捷军守在了这里，见叶凡到了这里，一名都头上前禀报：“将军，这里……”那都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恨恨地骂了一句：“他娘的，这群该死的畜生。” 叶凡看了眼那都头，没说什么，便向前走了几步，到了其中一个帐篷门口，他望了进去。 跟之前想的一样，里面都是女人，宋朝的女人，一个帐篷就有一百多个女人。 这些女人看见叶凡，有些害怕。或者说他们看到男人都会下意识地害怕。 她们知道之前欺负她们的女真人败给了外面的这些宋兵，却也不知道这些宋兵是不是好人。 但至少大家都是宋人，情况应该会好上许多吧？ 叶凡转身，对杨义说：“这些女人要是愿意进太原城，就好生安顿，要是不愿意去太原城，就随她们。这事你来负责。” “末将领命。”杨义拱手道。 叶凡说完，就向粮仓那边走去，燕昆依旧跟在他的身后，而杨义留在这里安顿这些女人。 粮仓那边，一车车粮食陆续运了出来，叶凡看得高兴。 有了这些粮食，足够太原城所有军民吃上三四年了。 至少，太原城不会因为粮食而被破城。 金军帅帐，王禀和王荀让人陆续将金军在附近各州府抢来的金银抬回太原。 第74章 战后1 战后的太原城北，太原百姓和胜捷军还在忙碌着。 有人在搬运尸体，有人在寻找尸体，认识的尸体。 有人找到了尸体，嚎啕大哭，这是常态，也没多少人去在意。 战争就是这样，即使是打了胜仗，也要死很多人，也要让很多人哭出眼泪。 叶凡出了金营，他看到了王荀，在王荀的前方，是被俘虏的十来个金军将领，叶凡走了过去。 王荀见到叶凡，笑着迎了上来：“叶兄，此战打得真是解气。” 叶凡看了看被自己打下马的中年女真将领，对王荀说：“留这些人有什么用？” “叶兄，俘虏总该有俘虏的用处，算得上将来与金人谈判的筹码嘛。”王荀又指着那个被他打下马的女真将领，“叶兄，你可知那人是谁？” 见叶凡不说话，王荀不再卖关子，直接说：“完颜银术可，宗翰手下的两员大将之一。” 叶凡一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多看了完颜银术可一眼，也有一些意想不到。 完颜银术可此时也看向了叶凡，却想不到叶凡就是那个把他从马上打下来的铁甲怪物。 毕竟叶凡的这副模样，也不像有那种力量的人。 “你怎知他是完颜银术可？”叶凡问道。 王荀见叶凡叶凡不信，转身挥手喊道：“那个，叫张平的，你过来一下。” 王荀这一喊，名为张平中年人快步走了过来。 只见这名为张平的中年人做白身打扮，身材枯瘦，个子矮小。 近前，张平看了眼叶凡，这才恭敬地对王荀说：“这位将军，你叫小人过来，有何吩咐？” 王荀指了指叶凡：“他是叶将军。”王荀又指向不远处的完颜银术可说，“跟叶将军说说，他是谁。” 张平知道叶凡的身份不凡，这才弯腰拱手：“哎呦，原来你也是将军，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小人佩服，佩服。” 叶凡懒得听张平拍马屁，摆手道：“废话少说为好，你是谁？” 张平见叶凡不吃拍马屁这一套，连忙认真的自我介绍：“小人张平，曾是辽国人，只因通晓宋辽金三国语言，便被这群天杀的女真人强行带到金营中，实在没有与大宋为敌的意思啊。将军，小人愿意投入大宋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叶凡似笑非笑：“所以一个时辰之前，你还是金人？” 张平连忙跪地表忠心：“将军，我与金人有亡国之仇，怎会投金？虽然小人之前确实帮他们做事，但那也是被逼无奈啊，还望将军饶小人一命，小人还精通三国语言，对将军来说，定然是个有用之人。” “金人要杀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吧？” “这……”张平语塞，他确实这样跟要杀他的金人说过，一时间觉得这个年轻将军很难搞定，只得对王荀磕头，“将军饶命啊。” “叶兄，你就别吓他了。”王荀说着笑了笑，用枪尖对准了张平的脑袋，“要杀要留，你说一声便可。” 张平抬头瞥见王荀的长枪，吓得全身颤抖，又朝叶凡磕头：“将军三思，将军三思，小人知晓一些秘密。” 叶凡笑了笑，冷声道：“说。” “金人迟早南下，还请将军早做准备。”张平连忙说。 “哼。”叶凡冷笑，“你这算什么秘密，说一些我不知道的。” 张平又连忙指着不远处的完颜银术可：“此人名为完颜银术可，金国开国大将，地位极高，若是宋金再次开战，此人便可当做很重要的筹码。” “还有呢？”叶凡又问。 “将军，小人只是负责沟通，其他的重要军情，小人也不可能知晓啊。”张平说着差点哭了出来。 叶凡迈开脚步走向完颜银术可，同时警告张平：“命可以留，但你若是做出了令我不开心的事，生不如死。” 张平闻言，立即叩谢：“多谢将军不杀之恩，小人定为将军马首是瞻。将军让小人往东，小人绝不往西。” 叶凡不理会张平的话语，他一开始也没想过杀张平，毕竟多一个翻译总是好的。 走到完颜银术可面前，叶凡看见完颜银术可双腿双手都绑上了沉重的枷锁，身后还有两个负责看押他的胜捷军士兵。 叶凡认真打探一番，毕竟这可是历史上留名的金国名将。 完颜银术可不喜欢叶凡看自己的眼神，一脸怒容，放了狠话，想要激怒叶凡：“小子，你们别得意，宗翰元帅还是会南下的，到时，太原城破，你们所有人都要死，你们太原城里的所以女人都会成为我女真胯下的玩物，哈哈哈哈……” 众人见完颜银术可会说汉语，一时间也有些想不到，就连叶凡也想不到。 不过听对手放狠话总是不舒服的，但叶凡并没有表现出愤怒的样子，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完颜银术可：“他不是来过了吗？为什么又回去了，你莫非不清楚？” “哈哈哈……” 叶凡这话一出，王荀笑了出来，负责看押俘虏的胜捷军士兵也笑了起来。 叶凡的言外之意就是：你家宗翰元帅就算再来，他也攻不破太原城。 毕竟金人对太原的锁城法已经被破，还顺道送给了太原城这么多粮食，宗翰即使再来，想攻破太原城也不会容易。 完颜银术可环视一周还在大笑的人，又恶狠狠地看向叶凡，陡然间，他发力冲向了叶凡，下一秒，叶凡一脚将他踹出去三四米远。 完颜银术可趴在地上，一脸的灰尘，两名胜捷军士兵已经拔刀冲到了他的身边，将长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其余几个女真将领想动，却又迫于身后的胜捷军士兵，不敢轻举妄动。 完颜银术可缓缓抬起全是灰尘的脸，看向叶凡，表情有愤怒，也有疑惑。 但他的疑惑不一会就变成了震惊，因为他听见叶凡缓缓说道：“我能将你打下马，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能伤到我吗？” “你，你，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他？” 他，就是那个穿着铁甲的怪物，完颜银术可想不通，那穿着铁甲的怪物会是这么个年轻模样。 叶凡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朝太原城那边走去，胜利者对失败者的俯视与数落也该到此结束。 毕竟，逞口舌之利算不得什么。 完颜银术可看着叶凡的背影渐行渐远，依旧想不通一些问题，索性不再去想。 至少自己还活着，现在的耻辱，将来就会有机会洗刷。 今天的仇，以后也能再报。 第75章 黄昏，成婚1 叶凡独自走进了太原城，独自走回小院。 刚进小院门口，叶凡就听到了胡猛的声音。 “小妹，俺们胜捷军今日在战场上可威风了，那些女真人被俺们杀得丢盔卸甲，落花流水。” 胡小妹看了看胡猛身上的鲜血，还有几处血淋淋的伤痕，有些为二哥揪心，但看见二哥一副打了胜仗的高兴模样，也没有去提，而是笑着夸赞：“二哥，你真厉害。” 胡猛抠抠后脑勺，憨厚地傻笑。 叶凡走进了屋，胡小妹就不再管亲二哥，而是朝叶凡笑着跑了过去：“叶凡哥，我听二哥说你们打赢了。” 叶凡只是看了她一眼，点头应道：“嗯，打赢了。” 胡小妹还想说什么，但见叶凡已经走进了屋，也就没再说什么。 申时，战后的打扫依旧没有停止，实在是金营的粮仓食物太多。 叶凡离了小院，去了将军府。 小院亭台，两名女子相对而坐，无事聊天，也为这场胜仗开心不已。 就在这时，叶凡朝这边走了过来。 丫鬟翠儿见到叶凡，上去提醒陆红：“少夫人，叶将军来了。” 陆红这时也看到了叶凡，对林若水笑了笑，站起身朝叶凡走去：“叶将军居然来了，那妾身也该走了。” 叶凡拱手道谢：“这些天，有劳嫂嫂了。” 陆红抿嘴轻笑：“叔叔可真是见外，有林姑娘陪妾身说话，妾身还巴不得呢。” 陆红寒暄一句便带着丫鬟翠儿离开，亭子里，就只剩下了战前彼此许下婚姻的两人。 林若水起身走到叶凡面前，仔细打量着他，见他完好无伤，这才放下了心。 叶凡先开了口：“打完了。” 林若水露出笑容，却只回了一个字：“哦。” “走吧。”叶凡又道。 “去哪？”林若水疑惑。 “去林家见你父母，说我要娶你。”叶凡说着已经牵住了林若水的手。 林若水也不知道是因为叶凡的话，还是叶凡手上传来的温度，一时间像是被电了一样，不知所措。 “这，这也太快了些，你刚刚打完仗，不休息一天吗？明日再去也行啊。” 叶凡懒得跟林若水废话，牵着她就走，还说道：“若水姑娘没听过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吗？再说了，我们只是去跟他们打声招呼，又不是今天成婚。” 林若水一边被牵着走，一边思索着叶凡说的这句话，摇头说：“没听过，但挺押韵的。” 叶凡随意道：“那可能不是宋朝之前的吧。反正它的意思就是在说，今天能做的事情，一定要放在今天做，因为明天还有明天。” 林若水不知道叶凡说的宋朝之前是什么意思，却也听懂了叶凡对这句话的解释，也没太去在意。 “妾身从未见你提起过父母亲人。” “若水姑娘，你不是也没对我提起过你的父母亲人吗？再说了，我们这不就是去见你的父母亲人吗？” 老实说，叶凡对于娶林若水，没有太在乎这些，对于娶一个人，还要去认识七大姑八大姨的习俗，他也觉得麻烦。 不过毕竟是自己活了两辈子才真正喜欢上的女人，见父母，还是要去的。 叶凡和林若水出了将军府，便去了林家。 林家众人见林若水这么多天都不回家，一回家就带着个男人，便开始在后面嚼舌根子。 叶凡和林若水都没去在意，在林若水的带路下，叶凡在林家正厅见到了林老太公。 而得知林若水带男人回来之后，林家的所有人都赶去了林家正厅，想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林家正厅，叶凡和林若水牵着手，站在中央，林家众人看着这一幕，皆猜到了二人的关系，却还是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 林老太公知道林若水这些天为了避难，一直住在将军府，却不知道叶凡的存在，此时见两人如此，坐在上首的他，开口问道：“若水，他是谁？” 叶凡也看向林若水，也问道：“他是谁？” “他是妾身的爷爷。”林若水低声回道。 叶凡得知老人的身份，放开了林若水的手，上前一步拱手说道：“老人家好，小辈叶凡，今日来林家，是因为我和若水有成婚的想法，所以前来征求您的意思，还请您成全我和若水的婚事。” 叶凡这话一出，正厅内的林家人虽然早就猜到了是这个情况，却还是有些惊讶。 他们想不到这个一直不愿意出嫁招婿的林若水，甚至为此事离开林家。一时间居然带着一个男人回到林家，而那个男人的第一句话就是婚事，关键是林若水还没有反对的意思，显然是默认了。 一名略显富态的中年妇女说道：“若水，之前好好的通判之子不嫁，偏偏要嫁给这么一个小子，他究竟哪点比得上人家通判之子了？” 另一个中年妇女也跳出来应和：“说的是，这小子怎么看怎么普通。” 这两个妇女，最先说话的是大房夫人，后面应和的是三房夫人，要不是她们从中作梗，那通判之子梁咏也不会认识林若水，也不会发生那些事。 当然，林家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通判父子如今是个什么情况，都只是认为林若水不在林家了，所以那梁咏也就没再来林家。 他们也知道，因为老太公与王总管的关系，所以林若水受到了王总管的庇护，一直住在将军府，也是为了躲避梁咏的纠缠。 叶凡见这两个夫人提到梁咏，又如此针对自己，刚想说些什么，只听坐在上首的林老太公怒喝道：“你们竟还敢提起此事？” 林老太公虽说年老，但威严尚在，一出言，之前那两个妇人不敢再多说半句。 见正厅安静下来，林老太公这才看了看叶凡，又看向了林若水，和蔼说道：“若水，你当真愿意嫁给他吗？只要你愿意，不管他是谁，爷爷都为你做主这门亲事，我林家也不在乎什么门当户对。” 林若水看着疼惜自己的爷爷，又想像上次爷爷亲自去将军府求王禀的样子，眼泪瞬间掉了下来：“爷爷，若水喜他爱他，若水也真心愿意嫁给他。” 第76章 黄昏，成婚2 “好，好好好。”老人一脸慈祥地看着孙女，连说了四个好字，又看向了叶凡，带着警告的语气说，“我孙女愿意跟着你，我这个做爷爷的自然祝福你们。但我要是知道你待我孙女不好，我林家也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长辈已经同意婚事，叶凡也不会去在意老人的威胁，笑着拱手道：“多谢您的成全，往后，我定会好好待若水。” 林老太公见叶凡这么说，才点点头，又对林若水说：“若水，还不带他去认识你爹娘。” 林若水这才牵着叶凡的手，向坐在不远处的林远山和罗氏走去。 林远山和罗氏是林若水的父母，此时再次见到林若水，有些惭愧，毕竟上次梁咏的事，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商贾与当官的，还是不能硬碰硬，而且那梁咏张扬跋扈，根本不讲道理。 若不是林老太公去求王总管，自己这女儿可能会恨自己一辈子吧。 林远山看着林若水，自责地说：“若水，是爹没用，让你受气了。” 林若水则是对父亲和母亲笑了笑：“爹，娘，那些都过去了，不必再提。今日这事，你们同意女儿吗？” 罗氏见女儿没有记恨自己的意思，一时间流了眼泪，却也是笑着说：“若水，你喜欢的，做娘的怎会去反对，为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远山也说：“爹也祝福你们，我的宝贝女儿，终于找到想去依靠的人了，不再是好强的人了，爹为你高兴啊。”林远山说着说着，竟也情绪激动起来，还用衣袖抹着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泪水。 这一幕幕，叶凡直接没想到啊。 自己不就是来见个家长吗？为什么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古代人也不该是这样才是啊？ 不过总好过后世，那种一见面，对方父母就问有车有房的那种好上太多，至少到目前为止，林老太公和林若水的父母都没有问自己的身份，有没有房之类的问题。 叶凡离开了林家，林若水留在了林家，也说定了明天就是两人成亲的日子。 林家正厅内，见叶凡离开了，林老太公这才问林若水：“若水啊，这叶凡是何身份？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刚才不问，是怕叶凡自卑，不好意思。 但自己的孙女嫁给什么身份的人，总该是要问清楚的。 当然了，也有等着嘲笑林若水的。 毕竟好好的通判之子不嫁，非要嫁给这么一个长相普通的小子，实在有些让人想不通。 他们一直想的是，要是林若水嫁给了当官的，以后林家做起生意来就会更加容易，要不然也不会将林若水介绍给梁咏。 林若水顿了顿，这才略带骄傲地说：“爷爷，叶凡就是叶将军，我们是上次出城买粮认识的。” 此言一出，林家众人的表情变得精彩起来，林老太公也是一脸的震惊：“什么，他就是叶将军？” “嗯。”林若水点头，她很善良，但善良的人也会虚荣，她以叶凡的将军身份为荣，因为那是说要好好照顾自己一辈子的人。 得到肯定，林老太公激动起来，他也很敬佩英雄，杀敌卫国的英雄，否则他也不会让所有林家人留在太原。 “爷爷听说，今日的大胜仗，也是他带着太原胜捷军打赢的？”林老太公说着激动地站了起来。 “爷爷，是他打的。”林若水再次回道。 “哈哈哈……”林老太公大笑起来，“我孙女好眼光，我孙女婿是个好男儿啊。” 叶凡走出林家大院，直接去了将军府，去蹭饭，也是去问问今日的详细战况。 叶凡每次都来得很巧，每次都能赶上饭点。 王禀一家见叶凡到来，也是很高兴，这可是太原的大功臣。 叶凡一坐下，王禀就问道：“那位林姑娘呢？” “她回林家了，每日再去娶。”叶凡说的随意，王禀一家人却是相视笑了笑。 王荀率先开口：“叶兄，明日我陪你去，再多叫些人，把气氛搞起来。人家林家再怎么说也是太原大户，我们可不能弱了气势。” 叶凡摆摆手：“简单点好，毕竟这一战下来，我们也死了不少人，这才过去一天，就大张旗鼓地做喜事不好。” 众人闻言，情绪一时间低落下来。 叶凡这才问：“王总管，此战，我们死了多少人？” “近三千众。”王禀说完这个数字，又带着无所谓地语气道，“行了，别愁眉苦脸的，我们打了胜仗，别搞得跟打了败仗一样。我们是死了很多人，但金军此战死得比我们多出很多，这已经是本将从军这么多年，打得最痛快的胜战了。叶凡，此战你是头功，明日我定会在捷报上提你的名字，让圣上，让朝堂上的那些文武百官知晓你叶凡的名字。” “王总管有心了，但我还不想被太多人知道。” 王禀疑惑地看向叶凡：“叶凡，你这是为何？好男儿保家卫国，建功立业，这不是很好的吗？如今太原大捷，此消息一旦传回汴京，圣上定然大悦，如果让圣上知道此战因你而胜，你不就是升官进爵，建功立业了吗？” 叶凡只是摇摇头：“王总管，我现在挺好的，我也愿意在你身后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至少，现在只想这样。” 王禀见叶凡如此，笑着骂道：“我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对功名利禄可是热衷得很。你倒是，一副淡泊名利的样子，着实可恶。” “多谢王总管理解。” 王禀没好气道：“本将倒是想理解，却是理解不了啊。算了，本将不报你的名字就是了。” 见叶凡不说话，王禀也不再提这事，而是对叶凡说：“既然你明天就要和那林姑娘成婚，总不能住在那个小院子，本将赏你一座大点的院子，你可别再拒绝了。” 叶凡笑了笑：“这个可以有，多谢王总管了。” “这算什么，你可知此战我们从金军手上抢回来多少金银？”王禀卖了个关子。 叶凡配合地问道：“多少？” “黄金五千多两，白银三万多两。” 叶凡对这些金银没有多少概念，也没去细想，只是觉得不少而已。 “王总管，这几天将消息散出去，就说太原招兵，应该会有不少人来投。这战虽然赢了，但女真人还会来，我们需要更多的兵。” 王禀思索一番，才道：“特殊时期，我们在太原城内征募士兵也就算了，但如此高调地对外征募，圣上那边知晓了，恐会不悦。” 叶凡这才想到北宋的中央集权制度，也就是一兵一将的调遣都要经过皇上。招兵买马也是要通过皇上的许可，否则就是造反。 这一切都是因为宋朝的开国，是赵匡胤陈桥兵变引起的，这是宋朝骨子里的东西。 也就是说，我曾经是因为手握兵权，造反当的皇帝。 所以我当皇帝之后，为了防止别人像我一样造反当皇帝，所以我就不给任何人兵权，我要自己控制兵权。 第77章 黄昏，成婚3 叶凡离了将军府，已是夕阳西下。 走在太原街道上，看到来往的人，皆面露笑容，这是胜仗后的喜悦。 叶凡刚回到小院，胡家三兄妹正准备吃饭。 胡小妹一脸微笑，朝刚刚走进小院的叶凡喊：“叶凡哥，吃饭了。” 叶凡已经在将军府吃了饭，但还是走了过去，坐下盛了碗汤。 胡小妹见状，又说：“叶凡哥，我帮你盛一碗饭。” 叶凡摆手道：“不用了，我在将军府吃了才回来的，喝碗汤就行。” 叶凡又看了眼胡文清：“文清，都作院那边缺什么，这段时间可以出去采购了，火炮至少要有五十门，钱的事不用担心，我会让燕昆与你同去。” “是，将军。”胡文清回应。 叶凡喝了口汤，这才又说道：“明日我们就要搬家了，今晚你们就收拾。还有，都作院那边的事，明日先放放，我明日成婚，你们都要在的。” 叶凡这话一说完，气氛有些安静。 兄弟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撇了撇自家小妹，只见胡小妹强颜笑着说：“明日，原来叶凡哥就成亲了呀，还不知嫂子是谁呢？” 胡小妹对叶凡的心意两个当哥哥的都猜到一些，叶凡却是不知道，毕竟胡小妹如今这个样子，在后世也才是刚上高中的年纪。 而且，一直以来，胡小妹都叫叶凡为哥，叶凡也将胡小妹当做妹妹一样来看待，自然也就不会往这一方面想。 只是，妹妹有情，哥哥无意。 叶凡完全没听出胡小妹的情绪变化，反而如实回道：“小妹，你见过的，就是在将军府的那次，你跟她一起来找的我。” 胡小妹想起来了，脸上的强颜欢笑依旧：“原来是那位漂亮姐姐，也是配得上叶凡哥的。”胡小妹埋头，将碗里的一大口饭塞进嘴里，拼命咽了下去，这才抬头说：“我吃饱了，大哥，二哥，叶凡哥，我先回屋了。” 胡文清跟胡猛看着自家小妹离开，相视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 胡小妹离开不久，叶凡也站起了身：“我也回房了，你们慢慢吃。” 叶凡离开后，饭桌上就只剩下了胡文清和胡猛两兄弟。 胡猛轻声问道：“大哥，小妹她不会怎么样吧？” 胡文清叹道：“估计要伤心一阵子。” 胡猛不乐意了，又说：“那怎么办？大哥，爹走得早，娘也不在了，俺们做哥的，怎能见小妹这么伤心而不管。要俺说，俺们这就去和叶凡说，小妹是喜欢他的。小妹这么漂亮，说不定还有机会。至少，也得让叶凡知道小妹的心思。” 胡文清立即反对：“万万不可，二弟，这种事我们就算是当哥的，也不好干预。再说了，强扭的瓜不甜。” “大哥，那你说怎么办，反正俺见不得小妹这个样子。他叶凡就算是将军，俺这个做二哥的，也要为小妹争取一下。” “二弟，你不可鲁莽行事，小妹也不会愿意让你去这样做的。如今这个样子，只能靠小妹独自挺过了。” 胡家兄弟，真是为胡家小妹的感情事操碎了心。 夜幕降临。 胡小妹的房门口，胡文清抬手，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敲响了门：“小妹，我是大哥，你睡了吗？” 屋内没有传来胡小妹的回应，过了片刻，房门才被打开，胡小妹也出现在胡文清眼前。 “大哥，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吗？” 胡文清看看屋内，才说：“大哥能进去说吗？” 胡小妹让开了进屋的空间，胡文清便走了进去。 油灯亮着，让这个不大的房间有了亮光。 胡文清坐在木桌旁的椅子上，看了眼低头不语的胡小妹，见其脸颊上有眼泪的痕迹，顿时有些心疼。 “小妹，你，还好吧。” “大哥，我挺好的，要是没什么事，大哥就先回去吧，我也要睡了。” 胡文清见胡小妹不愿提起心事，却又担心自己这唯一的妹妹想不开，便明知故问：“晚饭之时，小妹生气，是因为叶凡？” 胡小妹抬头看了看胡文清，笑着回道：“大哥竟会想多，没有的事。” “那平日都是小妹收拾碗筷，今日小妹为何离去，不收拾碗筷了？” “忘了。”胡小妹敷衍道。 胡文清叹了口气，见胡小妹还是愿意将心事藏在心里，也没再去提，站起身，说道：“小妹，我是大哥，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要与大哥诉说，千万别一个人憋着。但如果真的没事，大哥就先走了，你早些休息。” 胡小妹听胡文清说这话，心一下子就软弱了，眼泪也不争气地流：“大哥，我喜欢叶凡哥啊。为什么你跟二哥都看出来了，他就是看不出来呢？叶凡哥平时那么聪明，他为什么就是不知道呢？” 胡文清见状，伸手摸了摸胡小妹的头，以作安慰：“小妹，这种事情，不是知道就能有作用的，而且，他也许就是像大哥一样，将你当成了妹妹，你也要站在他的角度去想问题。” “他才不是我哥呢，我也不是他妹妹。”胡小妹一脸倔强，她想到了什么，情绪又低落下去，“不过，像他这样的人，有人喜欢，是早晚的事，喜欢上别人，也是早晚的事。那位姓林的姐姐，长得漂亮，温柔善良，又出身大户人家，想来，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入得了他的眼吧。” 胡文清见胡小妹这么说，不乐意了，便道：“瞎说，我胡文清的妹妹也不比谁差。论长相，我妹妹长得可爱漂亮，我胡文清能中举，以后也就能中进士，我当了官，我妹妹就是当官的妹妹，怎么就比不上别人了？” 胡小妹见大哥这么维护自己，一时间开心起来：“谢谢大哥，我是相信大哥的。” 胡文清见小妹心情好了些，这才稍微放心，又问道：“小妹，你喜欢他，但因为此事，你怨他吗？” 只听胡小妹笑了笑说：“大哥想什么呢？我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他愿意娶别人，是他自己的事。我何必去为了这件事，去怨他呢？再说了，没有叶凡哥，我也许就再也见不到大哥和二哥了，也许已经死了也说不一定。” 胡文清看着自己这个还不到十六岁的小妹，一脸的欣慰。 第78章 黄昏，成婚4 第二天。 王荀早早就来了叶凡居住的小院，带叶凡去看新院子。 院子在内城，算不上很大，倒也不小。 在王荀的带路下，叶凡和林家三兄妹都走进了院子。 而因为今天是叶凡的喜事，院子里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贴联子，挂灯笼。喜气洋洋。 喜酒被抬了进来，东厨忙碌着烧菜，院子中摆上了席。 叶凡仔细观察着，对古代人办婚礼的习俗也很好奇。 毕竟，这一些，只是在电视剧里看过。 “叶兄，怎么样？还满意吧？”王荀在一旁问道。 叶凡点点头，回道：“你有心了。” “小事而已。”王荀又问，“花轿已经准备好，衣服换上，等到黄昏，我们就可以去林家接亲了。” “这些我不懂，你安排便是。” 叶凡对于古代人的结婚流程自然是不清楚的，也就交给了王荀这个过来人去办。 胡小妹自从一进屋，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就四处张望，村里办喜事，可没有这么炫目，她有些羡慕今日的新娘子了。 黄昏，叶凡就身穿一身喜庆的新郎官服，骑着马，后面跟着迎亲的队伍，朝林家而去。 林家，林若水已是一身凤冠霞帔，艳红艳红，非常喜庆。 铜镜里，是她精致无暇的脸庞，今日的她，格外的美。 丫鬟小柳跑了进来，喜悦且急切地说：“小姐，迎亲的队伍来了。” 不久之后，林家大门外。 林若水蒙着红盖头，被搀扶着上了花轿。 随着一声：“起轿。” 迎亲队伍原路返回，林家一众人也跟着去。 按理来说，是不必去的，但从林若水那里得知叶凡无父无母之后，他们就以长辈的身份前去。 毕竟拜堂成亲，是要有长辈坐在上首的。 迎亲的队伍和林家众人来到了新院，进了正厅。 布置喜庆的正厅，林老太公坐在上首，林远山和罗氏坐在另一边。 有时候古代人会选择黄昏拜堂，那是因为黄昏的昏，与结婚的婚谐音。 所以黄昏也是古代人结婚的吉时。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堂成亲。 “吉时已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随着古代司仪的喊声，这场尬剧终于写完。（大伙凑合着看吧，大概就是这么个流程。） 天色晚了，院子里的酒席却是热闹不断。 王禀和林老太公坐在一桌，算是男女两方的人相互聊着。 婚房中，叶凡没有直接去掀开林若水的红盖头，而是说了句：“外面还有很多人，我去打发了，再回来。” 不等林若水回应，蒙着红盖头的林若水也不会去回应，叶凡就走出了婚房，小心关上门之后，便朝热闹的院中走去。 叶凡一出现在小院，众人便出言恭喜叶凡大婚。 叶凡本不想搞得太隆重的，却没想到，院子坐满了几十桌人。 许多认识的面孔，和不认识的面孔都有。王禀，破天刀也在，林家人也还都在。 王禀为了叶凡的喜事，也是因为解了太原之围，允许今日到场的所有将士喝酒。 见这么多人能来，叶凡也是开心的。 倒上了酒，叶凡向所有人举起了杯，客套地说：“各位，今日大婚，你们能来，是叶某的荣幸，这杯酒，叶某敬在座的所有人。” 上百胜捷军将士也连忙拿起酒杯，在王荀之前的彩排下，齐声说：“祝叶将军，叶将军夫人，幸福美满，早生贵子。” 叶凡笑了笑，朗声说：“我干了，各位随意。” 叶凡虽然这么说，但没人随意，皆喝光了杯里的酒。 在之后，叶凡挨个向各个认识的胜捷军将领，还有林家众人敬酒。 一轮下来，叶凡已经喝了许多酒，也有了些许醉意。 这些胜捷军将领见叶凡不仅能打仗，酒量还如此之大，不禁拍手叫绝。 “叶将军海量。”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叶凡也已经有了九分醉意。 将后续的事交给胡家兄弟，叶凡便向婚房踉跄走去。 开了门，又关上了门，这是一方属于这对新人的小世界。 他一步步向床边坐着的新娘走去，眼前的这一幕，似梦一般，令人陶醉。 按照王荀的说法，他拿起了桌上的喜秤，坐在了林若水旁边，就要用手中的喜秤去揭开林若水的红盖头。 喜秤喜秤，寓意称心如意。 红盖头被掀开，林若水精致无暇的脸庞映入眼帘，两人四目相对，似初见一般。毕竟，从好上，到成婚，只有半个月的时间，换在后世，也许是闪婚。 这次，还是叶凡先开了口：“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她见叶凡这么说，竟有些羞涩地微笑，却还是柔声说道：“以后，你就是妾身的相公了。” 饮了交杯酒。 凤冠霞帔退去，是一副柔体，雪白嫩滑，宛如艺术品。 月色下，是急切的蝉鸣声，为了寻爱而为。 婚房中，也有声音*……\\u0026*……，是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良宵苦短，已是下半夜，婚房的烛光一夜不灭，是现代男人的习惯，却是古代女人的羞涩，但那羞涩只是片刻，因为已被疯狂吞灭。 六月的夜，有些燥热，方才更热，此刻好些。 男人仰躺在床上，怀中的佳人，正抚摸着他右臂上的阿拉伯数字，发现这数字像是胎记一样，怎么也擦不掉，她柔声问了出来：“相公，这是什么？” 许是酣战之后的疲态，又或许是想起了什么，男人重重吐了一口气，才回道：“我以前的名字。” 女人闻言，原本疲惫乏力的脸，顿时变得精神起来，借着烛光，她想认出男人手臂上的字。 只听男人道：“十七，十七十八的十七。” “相公，这好像不是汉文？”她疑惑道。 “不是。”男人回得干脆，也不做解释。 “那为何叫十七？不叫十八？” “也许我跟这个数字有缘。” “相公曾经的经历，还未与妾身说过呢。” “我应该是个孤儿，没有亲人，要说算得上亲人的，也就是胡家兄妹了。” “应该？” “应该。” 见男人不想多说，女人也没有再问，而是带着羞涩的口吻说：“相公现在有妾身了呢，以后还会有孩子。” 男人脸露微笑，揉了揉女人的头，很是疼惜。对啊，以后还会有孩子，这是上辈子不敢想的事。 “相公会不会嫌妾身年长与你？” “你怎知我就一定比你小？” “相公该称呼妾身为娘子。”女人装作一脸的不开心说道。 “娘子怎知我就一定比你小？”男人妥协，女人一脸得意。 “妾身十九了，相公又是多少呢？” 男人在心中笑了笑，似乎自己确实没有十九，或者说，直接没有。 因为上一世，他十九岁时，已经是一身肌肉，将近一米八的身高，也已经出任务，杀了许多人，而现在的身体，就算一直在锻炼，也还是稍显稚嫩。 叶凡猜测，自己的这副身体，不到十七。 也就是刚刚被药剂改造了七年，十六岁，进入杀手训练营的时间。 不过，身体的年龄，他是不认的，毕竟自己活到了三十九岁，于是他说道：“我二十了，是不是比你大？” “相公竟会胡说，二十了，怎还会长身体这么快。妾身与相公相识，也有半年了，当时的相公，比现在看着小一些的。” 一夜夫妻话，纠结着一些像小孩子的问题。 第79章 太原捷报，延绵千里 靖康元年，六月初三。 完颜银术可麾下逃出来的一员将领，回到云内州，见到了完颜宗翰，将太原大捷，完颜银术可生死不明的情况说了出来。 完颜宗翰闻言暴怒，摔杯砸碗，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人最怕对比，而完颜宗翰就是这种情况。 毕竟东路军打倒了汴梁，得到了丰厚的赔款。 可自己被一座太原城挡住，什么好处也没捞到。 如今，太原大捷，自己花了半年时间的锁城法也被破，完颜银术可和留下的近万余士卒，才逃回来几百个，他自然不能接受。 靖康元年，六月初四。 汴梁城，庄严辉煌的皇宫大殿，早朝时间。 宋钦宗刚刚坐在龙椅上，满朝文武齐齐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谢万岁。” 众大臣起身，宋钦宗才道：“太原被围至今，已有半年之久，如若再不派兵救援，太原城破，恐会不堪设想。朕这几个月来，一直为太原城忧虑，不知哪位爱卿，可以为朕献策啊？” 众人面面相觑，轻声议论着，却没有谁敢站出来说话。 毕竟太原城，也不是没有救援过，只是女真凶悍，根本救不了。 宋钦宗见状，气愤不已，指着众臣，出声骂道：“你等有何用处？只会每月领着朝廷俸禄。” 这时，宰相何栗，上前进言：“陛下，此时折可求在太原后方，有四万兵马，不如下道指令，让他前去救援。总之，太原城不可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满朝文武，宋钦宗，其实都知道金兵有再度南下的可能，而且这可能性还是特别的大。 这一点，从金军久久不撤离太原就能看出。 宋钦宗思索一番，才道：“此番救援，只许胜，不许败。” 与此同时，大殿之外不远。 一名太监，举着捷报书，一边跑着，一边喊：“捷报，捷报，八百里捷报，八百里捷报。”（太原到开封，差不多八百里，真巧。） 太监跑得很急，绊了阶梯，摔在地上，也不顾疼痛，站起来又向大殿那边跑去。 太监到了大殿门口，满朝文武和宋钦宗都听到了他的声音，皆疑惑地看向了他。 太监不管众大臣的眼光，直接跑入大殿，来到大殿中央，一脸兴奋地看着宋钦宗：“陛下，捷报，前方传来捷报。” 众人其实在刚才就听到了太监的喊声，却还是满脸的疑惑。 毕竟此时没有战争，哪来的捷报？ 不过有捷报的消息，总是惊喜，宋钦宗从龙椅上站起了身，一脸的惊喜：“何来的捷报？快，快念出来。” 太监缓了几口粗气，这才缓缓打开捷报书，朗声念了出来：“五月三十一日清晨，副都总管王禀，率太原胜捷军出城反击，杀敌八千有余，活捉金国大将完颜银术可，此一战，金军大败，太原城之围已解。” 这捷报书一念完，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太原解围？不去救援，怎么解围？ 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许多人甚至还怀疑这捷报书是不是假的。 宋钦宗也愣了半响，才惊喜问道：“此事当真？” “陛下，谁人敢欺君啊？此事应该属实。” “哈哈哈哈哈……”宋钦宗仰面大笑，“太原城，王禀，真乃扬我国威啊！好啊，好。” 众大臣见状，纷纷拱手，齐声祝贺：“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宣读捷报书的太监又道：“陛下，王总管还写了封信，要念吗？” “念。”宋钦宗一扬手，依旧沉浸在喜悦中。 “末将王禀，有守卫太原之责，不能回京，故先以此书信向陛下问好。此战，太原大捷，围城已解，但我军亦伤亡惨重，为预防金军再次南下，还请陛下同意末将征募士卒，以固太原。” 太监将王禀的书信念完，宋钦宗喜悦的情绪也缓缓平复，他思虑了片刻，心中也有了决定。 就在这时，还是御史中丞（正四品）的秦桧上去进言：“陛下，征募士卒之事，还得三思而行。” 宋钦宗微微蹙眉：“秦御史此言何意啊？” “臣不敢说。” 宋钦宗见秦桧这番模样，有些不悦道：“朝堂之上，朕要问，你有何不敢说？但说无妨。” 秦桧装作犹豫片刻，才道：“前有郭药师的常胜军。” “放肆。”宋钦宗大怒，因为他听出了秦桧的意思。 秦桧连忙跪下：“微臣失言，还请陛下恕罪。” 郭药师的常胜军原本只有八千，却因为宋徽宗对郭药师的信任，允许郭药师招兵买马，扩充到了五万兵马。 可是宋徽宗的信任换来的却是背叛，郭药师的背叛，五万常胜军的背叛。 而秦桧的意思就是，前有郭药师的常胜军，为什么就不能有王禀的胜捷军呢？ 当然，宋钦宗听完虽然大怒，但心中也开始沉思着秦桧的话，实在是招兵买马这四个字，太过敏感，即使只是征求，也是敏感。 毕竟你只是守一座太原城，招什么兵，买什么马，外面的军队还不够用呢。 秦桧又道：“陛下，是微臣失言了，但微臣也是担忧啊，毕竟……毕竟……” “说。”宋钦宗见秦桧吞吞吐吐，说道。 秦桧这才缓缓道：“毕竟王禀忤逆过圣旨。” 宋钦宗闻言一怔，王禀的确忤逆了自己的旨意。像这种忤逆皇命的武将，还能有什么干不出来？比方说投敌，造反。 大臣们也在议论纷纷，毕竟秦桧说的不是全无道理。 秦桧跪在地上，却还是撇到了宋钦宗表情的变换，知道自己所说的，宋钦宗已经在考虑。 何栗，李纲被罢免后，他担任了李纲的职位，也是此时的右相，见秦桧这么说，他简直听不下去了，上前进言道：“陛下，王禀死守太原半年有余，其对陛下之忠心日月可鉴，天地可闻。他自己在信中也说了，此次虽然打了胜仗，但太原胜捷军也有损失，招收士卒，也是为了更好地守住太原，而非像郭药师那贼子，卖主求荣。再说了，王禀忤逆皇命，也是为了太原城的所有百姓，此乃迫不得已之举，并非有意抗旨啊陛下。” 宋钦宗虽然觉得何栗说得有道理，却也不得不防，不过场面话还是要说。 “右相所言极是，至于秦桧，虽说失言，却也是为国思虑，贬为正五品。”宋钦宗摆摆手，“行了，朕疲了，退朝。” 众大臣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钦宗虽然说何栗所言极是，也将秦桧贬职，却绝口不提王禀信中所说的招兵买马一事。 宋钦宗不提，众大臣也心领神会。 这些大臣，做什么可能不行，但揣测宋钦宗的心思，可是在行得很。 第80章 猜忌 太原大捷的消息越传越远，听到的宋人皆振奋不已，即使太原城没有发出招兵的消息，许多人也纷纷去往太原，想要投入这支打赢女真的胜捷军中。 明面上的招兵买马不允许，但有人愿意来投，便是为守卫河山，尽点绵薄之力了，也不至于被说。 但去太原投身军旅的人太多了，这一消息，传入了宋钦宗耳中，便是另一个想法。 靖康元年，六月十一。辰时。 自京城而来的宣旨太监，来到了王禀的将军府。 “圣旨到，副都总管王禀接旨。” 王禀上前单膝下跪，身后，是王荀，娄氏，陆红，一家四口。当然，王荀两岁的儿子王沆没有算在内，王禀一家，其实是一家五口。 宣旨太监又继续宣读旨意：“卿此战大捷，扬我国威，朕因有卿这般的大将而荣幸。特加封正三品武散官冠军大将军，继续守卫太原城。至于卿信上所说招兵之时，朕也允了，但考虑到粮草不足，军费短缺，招兵不可超过三千。” 武散官，有名无职，但也算是升了官，虽然只是由从三品到正三品，却也能理解，毕竟王禀也只想守住这太原，要是给太大的官，可能就不只是守太原城了。 可是，招兵不超过三千，那还不如不招，毕竟来投的已经不止三千。 王禀一时间也恍然大悟，明里说同意自己招兵，其实就是不想让太多的人来投太原城。 圣旨说不能招兵超过三千，其实就是在警告自己，就算有人自愿来投，也不能收兵超过三千。 虽然说，招兵是叶凡的意思，但王禀也觉得此时招兵，是在为可能南下的金军做准备。 再说了，粮草，就算朝廷不给补充，太原城也是不缺的。 王禀心里虽然有想法，却还是恭敬地回道：“末将王禀，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让人招呼从京城来的众太监，王禀就出了将军府，去找叶凡。 叶凡居住的院子，也算得上大，因此叶凡请了一些丫鬟和护院，帮忙打理一些生活琐事，还有负责院子的安全。 总不能什么脏活累活都让胡小妹做。 而这些护院，都是叶凡让杨义从胜捷军中挑选出来的，其中，就有天天痴迷练刀的小六，对于这些清源人，叶凡也相对信任。 日照三竿，院子中，小六正练习着破天刀教给他的刀法，认真无比，甚至连王禀进了大门，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小六也没发现。 王禀从一进院子，就看见了正在练刀的小六，同时也惊讶这少年郎刀法之刚猛有力，这样的年龄，就在刀法上有此造诣，实在是不简单。 一套刀法练完，小六已经出了一身汗，深呼一口气，小六这才转身，也才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王禀。 小六是胜捷军士卒，自然是认识王禀这个胜捷军统帅的，连忙上去恭敬打招呼：“将军。” 王禀见这个认真练刀的少年郎认识自己，疑惑道：“你认识本将？” 小六如实回道：“小的也是胜捷军一员，自然是认识将军的。” 王禀这才想起来，叶凡前几天跟他交代过，找了一些胜捷军士卒做了护院。 “你这刀法很不错，跟谁学的？” 小六受到王禀的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刘指挥，破天刀教的，他是我的半个师傅。” 王禀有些惊讶，原来这少年是破天刀的徒弟：“为什么是半个？” “刘师傅不收徒，只教我刀法，所以他说我跟他不算师徒，我便只能将他当成半个师傅了。” 王禀没再问，将话题转移到了叶凡：“本将来找叶凡。” “叶将军可能还没起。”小六有些为难，却还是说道，“将军，我先带你去正厅，再去跟叶将军说你来了。” 王禀点点头，也没太在意叶凡都日照三竿了为什么还不起床，毕竟刚刚有了媳妇，起晚一些也是正常的。 将王禀带到正厅，曾经的林家丫鬟小柳端上了茶，小六便跑去喊叶凡。 房中，夫妻二人才穿衣起床，外面就传来了小六的声音：“叶将军，王总管来了，在正厅。” “我知道了，你去练刀吧。” 小六听叶凡这么说，也就走了。 “相公，王总管来找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了？”林若水有些担忧地看着叶凡。 “一会儿过去就知道。”叶凡一脸的无所谓。 叶凡独自去正厅见了王禀，王禀见到叶凡，笑了笑，难得调侃一句：“年轻人，要懂得节制才是。” 叶凡也笑了笑，坐在王禀一旁：“王总管也年轻过，理解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你小子，嘴上都不肯吃亏。”王禀换成一副严肃的模样，“汴京那边来人了。” “怎么说？”叶凡依旧一脸平淡。 王禀就将圣旨中提到的招兵说给了叶凡听。 叶凡听完，冷笑一声：“所以，他不同意我们招兵，就算是我们自己出钱出粮也不行。” “什么他，是陛下。”王禀耐心地纠正。 叶凡却是一脸的无所谓：“都一样。” “哎……”王禀叹气一声，“历代天子，对我们这些武将，都是有防范之心的。” “也是。”叶凡点点头，“既然天子不让招，我们就不招了吧。以后的战局是个什么样，也不知道。有这些兵，守住这座太原城还是很容易的。只不过……算了，以后的事，谁能知道呢？” 叶凡知道，历史已经因为自己有了些许改变，也就不会用正常历史的走向，来判断未来发生的事。 王禀见叶凡这个模样，装作不悦道：“你这小子，有什么都要藏着吗？快说。” 叶凡喝了口早茶，这才缓缓开口：“王总管，若你是完颜宗翰，你还会选择再来攻打一座粮仓充足，易守难攻，而且打过却没打下来的太原城吗？毕竟，太原城有多难打，完颜宗翰是最清楚的，否则他就不会用锁城法了。当然，他也可以再次用这个锁城法，但我们早就准备充足，粮食只要不坏，就能吃上三四年，他们不会愿意在太原城浪费上三四年的时间了。除非，他们意志坚定。我们在城内欢快过年的时候，他们能在外面挨冻。我们在里面乘凉喝酒的时候，他们能抵抗酷暑。反正我要是完颜宗翰，我是不会来了。” 第81章 暴风雨之前1 听完叶凡的分析，王禀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说，完颜宗翰不会来打太原城了？” “我也只是猜想，毕竟，不撞南墙不回头。但是完颜宗翰已经撞过了太原城墙，估计是不会再来了。但凡事都不一定，毕竟完颜银术可还在我们手中，此人虽然战败，但在金国的地位不低。” 王禀细细揣摩着叶凡的话语，也暗自点头。想到了什么，他又问道：“那你说，完颜宗翰下一步会怎么样？” 叶凡摇摇头：“我不知道。” 王禀又问：“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本来想招兵买马的，但是天子不准，我们也就什么都做不了了。毕竟两国的战争，一万人只能够守住一座城，想做更多事，只能是不自量力了。” 王禀知晓叶凡心中不快，却也是无奈，毕竟皇上的圣旨已经说得很清楚。他已经抗过一次旨，如果再抗旨，也许就会被人诟病。朝廷上的那些大臣，还是有许多奸臣的。 不过他也好奇，如果真能招兵买马，叶凡想干什么，于是他问道：“叶凡，若是能招兵买马，你又当如何？” 叶凡依旧是一脸平淡地说：“往小的说，有了兵马，金人再犯，我们能起到更大的作用。如果敢想一些，我们还能北伐，不是吗？” 王禀听到北伐二字，一脸震惊地看着叶凡，良久才道：“所以，北伐才是你最想做的？” “也不全是。王总管，你不觉得我说的北伐是在痴心妄想吗？毕竟金人南下，我们被打得割地赔款。” 王禀一脸认真地看着叶凡：“若是别人说的，本将会这么认为，但这话是从你叶凡口中说出来的，本将不会认为那是在痴心妄想。” “王总管过奖了，我也只是在心里面想想而已，毕竟我朝此时的军队力量，还是柔弱了些。” 王禀也是一脸的惋惜，不过他还是说道：“毕竟我们赢了这一战，说明我们宋人是能打赢金人的。” “但天子不许我们招兵买马，我们一万人也不可能挡住金人的十万大军啊。”叶凡叹息道。 “要不，本将再派人到京城向陛下争取一次。” 叶凡摆手道：“算了，就算争取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反而只会让他更加猜忌。先看着吧，看这天下风云该如何变换，至少一两年内，太原城破不了的。就算是金人举全国之兵力来打太原城，我也会让这太原城，变成金人的万人坑，十万人坑，二十万人坑。” 叶凡说到万人坑时，眼神冷得像冰，王禀看着，都能感觉到叶凡的杀意浓厚。因为叶凡说的，他信了。 “叶凡，你觉得金人会全部来打太原？” 叶凡笑了笑：“王总管，我只是随便说说。别说金人知晓太原城不好打，就算他们碰巧打下这太原城，也得不到多少好处。若我是金人，相比之下，还不如举全国之力去打汴梁呢，毕竟汴梁城富裕，而且东路军打过，还得到了那么多赔款和割地。一路金军就能把汴梁城打成这样，两路联手，也不该比这个结果差才是。最主要的是，天子在汴梁，而不是太原。” 叶凡说得随意，王禀却已经被叶凡说的话震撼，看着叶凡的眼神也多了震惊，因为他觉得，这就是叶凡对金人下一步的分析。 而且之前完颜宗翰打太原的最终目的也是汴梁城，那为什么金人二次南下，不能直接联手去打汴梁城呢？毕竟太原城有多硬，宗翰已经是一清二楚了。 后来发生的一切，也证明了今天的他，并不是平白无故地被叶凡所说的话震撼到。当然，这是后话了。 王禀离了叶凡的家，刚刚回到将军府，便书信一封，派人送往东京汴梁。 靖康元年，六月十五。 汴梁城皇宫，御书房。 宋钦宗批阅奏章，两边的宫女帮忙扇扇子，皇帝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内侍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封信：“陛下，太原那边来了信。” “念。” 宋钦宗批阅奏章的动作未停，头也不抬一下。 “末将王禀，与金人交战半年有余，对金人之习性也知晓一些。金人狼子野心，再度南下也是大有可能。但末将以为，金人如若再度南下，可能不会再打太原，而是直接联手，南下攻打汴梁。末将写此书信，希望陛下能以末将之想法，早做防范。” 宋钦宗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对内侍说：“回信太原，让王禀好好守住太原便可，其余之事，不用多虑。” 内侍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官家，王总管所言，也是很有可能的。” “就算是真的，那朕又能如何。他金人一路打过来跟两路联手打过来，朕不是都要早做防范吗？说了等于没说。” “官家，王总管也是好意提醒，可见其忠心啊。” “朕知道，朕也会记得他的功，等时局稳定下来，便会重新册封他的官职。” “官家圣明。” “行了，下去吧。” 宋钦宗一摆手，内侍便离开了御书房。 靖康元年，六月十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入院子，新的一天开始了。 正厅。 叶凡夫妇，胡家三兄妹吃着早饭。 叶凡开了口：“都作院那边怎么样了？” 胡文清回道：“火药，生铁，已经超过了将军所说数字的一倍。” 叶凡闻言，心中满意：“火药，火炮接着制造，突火枪也该好好研究了。” “陈掌柜一直很努力，前天为了研究突火枪，几日未眠，还累倒在了作坊，当时众人都担心极了。” 陈掌柜，也就是那个喜欢研究火器的陈忠，前段时间收到突火枪的图纸，便没日没夜的研究，可谓废寝忘食。 叶凡闻言，也为这个陈忠叹息。这样的人，放在后世，能成为科学家也说不定。 “年纪大了，就让他别太拼，也没那么急。”叶凡这么说，也是怕陈忠累死。 毕竟像陈忠这样的人，如果没了，还真可惜。 “我会转告他的。”胡文清应道。 叶凡又道：“我记得都作院那边也有负责城墙修缮的泥瓦匠吧？” “有的，不知将军问这个，是有什么事吗？” “文清。这是家，不是外面，你又年长与我，叫我名字就行。”叶凡如此提醒，又道，“我要在东南北三个城门，分别修建三座城中城，越大越好，你跟这些都作院的泥瓦匠说，如果材料不够，抓紧时间出去买，这事也让燕昆去督促。”叶凡看向胡猛，“胡猛，你一会儿去军营训练，跟燕昆说这事，记住，这事很重要。” “嗯，俺知道了。”胡猛应了句，又接着吃饭。 胡小妹则是一边细嚼慢咽，一边偷看林若水，林若水也注意到胡小妹的动作，心中有些疑惑。 第82章 暴风雨之前2 靖康元年，七月初一。 叶凡对内外宣称，十天之后太原封城，让要出城的，或者要进城的人早做准备。 靖康元年，七月十一。 太原封城，刚刚敞开了一个多月的几个大门，再次紧紧关上，与世隔绝。 靖康元年，七月十二。 百余泥瓦匠动工，修建城中城。 这个城中城，也就是城墙里面再修三堵城墙，与原有的城墙围成一个长方形地域，即使金军攻破了第一道城门，进了城，面对的依旧是四面八方的城墙。就跟监狱一样。 当然，叶凡修建这个所谓的城中城，并不只是为了防止金兵攻破太原城，而是想让金兵进入这个城中城时，胜捷军士兵能从四面八方朝里面扔手雷，放箭，甚至是开炮。 只要金兵进入这个城中城，便会成为活靶子。 也就是说，这个城中城是埋伏，是特意为金兵量身定做的坟墓。 而埋伏就是秘密，是不能让金人知道的秘密。 所以叶凡才下令封城，也在封城之后，才让这百余泥瓦工动工修建城中城，就是防止城中城的消息传出去。 七月，是盛夏，天气炎热。 荷花盛开，粉红好看。 亭台中的石桌，是叶凡夫妇闲时，用围棋在玩叶凡自创的五子棋。 叶凡拿起棋子，笑着落了子：“娘子，你又输了。” “再来，妾身就要知道这其中的玩法了。” 林若水一副不服输的样子，让叶凡很是无奈，却也愿意一直跟她玩，毕竟自己也是真的闲，也不知道女真人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 当然，最好是不要来了。如今过着这种悠闲，美妻相伴的生活，好过战场上打打杀杀，成王败寇。 某一时刻，他落下了棋子，看向对面一脸认真看着棋盘的娘子，突然说：“娘子，若是有机会，你想当皇后吗？” 林若水原本还在认真思索下一步棋该如何落，听见叶凡这话，一个惊讶，手中棋子也滑落在棋盘上。 她抬起了头，看着叶凡，良久才说道：“相公，妾身很喜欢现在的日子，喜欢有你陪伴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妾身就已经很满足了呢。但相公若是想做什么，妾身也是支持的，因为你是我相公，妾身是你娘子。” 叶凡将头凑近林若水，认真地打量着她，缓缓说道：“你说，你这么好，当时我怎么就说只喜欢你做的糕点呢？” 林若水没好气道：“这事不该问相公自己吗？” 叶凡又坐直身体，落下棋子：“娘子，你又要输了。” 林若水连忙说道：“不算，刚才那颗不算，是它自己掉在上面的。” “这是战术。” “相公耍赖。” “兵者，诡道也。” 争执中，林若水干呕几下，叶凡看在眼中，有了些许猜想。 申时，晚饭之前，老中医被叶凡叫到了院中，给林若水把脉。 老中医把脉的脸由认真到露出一丝笑容，随后笑着恭喜叶凡：“叶将军，恭喜恭喜啊，夫人这是有身孕了。” 叶凡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切确的消息，还是愣了片刻，这才去摸摸林若水的头，林若水此时一边笑着，一边眼含泪花。 老中医见状，很识趣地离开了。 叶凡追了出去，将一些铜钱递给老中医，老中医连忙推迟不接，还说道：“叶将军这是做什么，老夫就是帮夫人把了个脉，用不着什么钱的。再说了，有叶将军守卫太原，我们这些老百姓才能安稳过日子，怎还敢收叶将军的钱。” 叶凡也没有多劝，最终让人将老中医送出了门。 夜晚，夫妻二人躺在床上，说着话。 林若水一脸笑容地说：“相公，我们的孩子，该取什么名字呢？” “姓叶，起名很简单的。如果是男孩，就叫叶修，叶尘，叶默等等等。如果是女孩，也不难取。” “那到时候，就让相公帮孩子取名。” 于是二更天，林若水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一直想着叶凡白天说的那句话：你想当皇后吗？ 她不想当皇后，但她不知道自己的相公是不是想当皇上。是无心？还是有意？ 也许是感觉到林若水没睡着，原本瞌睡就很轻的叶凡问道：“怎么了？睡不着吗？” 她翻身，与叶凡面对面，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脸，她开了口：“相公，你白天那么问，是想当皇帝吗？” 叶凡伸手抚摸她的脸：“娘子就是因为这个睡不着的吗？” “妾身有些担心相公，但妾身知道相公是有大本事的人，想要去做一些事，也不该被妾身影响。不过相公要记住了，相公现在是有孩子的人了。” “知道了，知道了。就一天瞎操心，你相公没那么容易玩完的。”叶凡语气有些不耐烦，却还是将林若水搂入怀中，好生抚慰。 林若水听着叶凡磅礴有力的心跳声，又说道：“相公就爱转移话题，还是没有回答妾身的问题。” “不就是个破椅子吗？你家相公也不是太喜欢的。不可再想这事，快些入睡，夜深了。” 许是男人胸膛传来的安全感，林若水没一会儿便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好梦。 靖康元年，七月中旬。 完颜宗翰自云州率西路大军前往燕京，想要与完颜宗望的东路大军汇合，共商未来战事。 这场由金朝两位元帅共同举办的会议，也将为历史的走向做出重大改变。 靖康元年，八月初。 燕京。 金朝几十个大将齐聚一堂，为首的是左副元帅完颜宗翰，还有右副元帅完颜宗望。 五万常胜伪军的统帅郭药师也在。 众大将刚刚坐定，宗望就笑着调侃道：“宗翰，我听说你们在太原那边打了败仗，银术可被活捉了。” “哼。”一听到这事，完颜宗翰就来气，“宗望又何必嘲讽，你也知当时我不在太原，否则绝不会出现此事。” 完颜宗望再次冷嘲热讽：“也是，毕竟你要是在太原，那就是六万人，面对太原城里的一万守军，也不至于败。” 完颜宗翰愤怒不已，直接拍案而起，指着完颜宗望，怒喝：“宗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完颜宗望也拍案而起，也同样怒喝：“我的意思就是你们六万大军败给了一座小小的太原城。” 第83章 暴风雨之前3 见两人快打起来了，完颜娄室，完颜宗弼等大将连忙上前劝住，而两大元帅还在对骂，甚至还引起东西两路的各个将领参与对骂，堂内一时乱成一锅粥。 完颜宗望：“你因为一座小小的太原城，迟迟不来汴京会合，你知道本帅是怎么面对十几万宋军的吗？你知道吗？汴梁一战，本帅损失一万多人，就是因为你，不及时到达汴梁。” 完颜宗翰：“你打到汴梁，你厉害，你了不起，但你知道太原城有多难打吗。你是损失了一万多人，但本帅损失的兵力也不比你少，完颜银术可还被活捉了。” 完颜宗望：“是你不按规定时间到汴梁的，现在还好意思跟本帅谈这些？” 完颜宗翰：“本帅已经说了，太原城是宋朝之重镇，易守难攻，我军被困也属无奈。再说了。”完颜宗翰看向郭药师，“你们有人带路，我们可没有。” 郭药师见状，也连忙劝道：“两位元帅当以和为贵，两军将士们才能众志成城，再度南下，定能灭亡宋朝。以血太原之辱，以固我军满万不可敌之威名。” 郭药师本就不是宋人，而是辽人。曾经能成为宋人，现在变成金人也理所应当。 见郭药师这么说，两边的争执才慢慢缓了下来，毕竟大家都是在气头上，也不可能拔刀相向，一家人嘛。 偶尔吵架分田地也很正常，但一说到共同征讨宋朝，还是要齐心协力的。 金人野蛮粗鲁，也不会太去计较那些琐事。 此时郭药师给了两人台阶，他们也就停止了争吵。毕竟今日大家齐聚一堂不是来吵架的，而是商议未来的战事。 完颜宗翰坐回椅子，自知理亏，也稍微服软：“不管如何，此次南征之战，本帅被困在了太原。令你孤军深入，有一定之责。” 见完颜宗翰这么说，完颜宗望也不再那么气愤，摆手道：“算了算了，太原城是宋之重镇，易守难攻也是天下闻名。你军被困于太原，也不是什么奇事。” 见两个元帅的语气缓和下来，众将这才坐回位置上。 “太原城难破，所以本帅才带领大军自云州来到燕京与你会和，共商再度讨宋之事。” 见完颜宗翰姿态都放这么低了，完颜宗望也说道：“宗翰不必为一时之失利而丧气，你既然来了，我们就直接联手南下，定能再向这柔弱的宋人拿些钱财赔款，还有女人奴隶。至于太原城，打不打都一样，反正里面也没有多钱值钱的东西，汴梁城可就不一样了。其中富庶，令本帅叹为观止。” 完颜宗翰叹了口气：“可是，银术可还在太原军的手中。” “那又如何，料他们不敢将银术可怎么样。宋朝的亲王也还在我手中当人质呢。” “亲王？”完颜宗翰一脸惊喜。 “对啊，怎么了？” “我们可以用这亲王去太原城换银术可啊。” 完颜宗望想了想，也点点头：“宗翰说的对，反正这宋朝的亲王在本帅手上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拿去换回银术可。只是当面交换人质，我们也得有军队去太原城对峙才是。” 此时郭药师说道：“两位元帅，不如就让末将带常胜军前去太原，不仅能换回银术可，还能再围太原城，此举也能避免太原军出城，趁两位元帅南下之时阻断后路，与前方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哈哈哈哈。”完颜宗望大笑，“太原城能有多少兵马，我们十万大军还怕他太原军阻断后路不成？” 完颜宗翰与太原军打过战，知道太原军并非一支柔弱不堪的军队，于是他说道：“宗望，太原军不可轻视，毕竟我麾下的银术可当时也有近万兵力，却还是败了。至今，本帅都觉得不可思议。但逃回来的人都说了，当日的战役，太原军也不过是近万之数。从这一点上看，太原军与宋朝的其他军队有所不同。” 完颜宗望闻言，也陷入沉思，他其实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满心的疑惑。 毕竟他在汴梁面对的宋军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但他凭借着三万就能不败，也说明宋军的军力弱于己方。 而太原军和完颜银术可的兵力相当，而且是正面对抗的情况下居然会输，实在让人不解。 想到郭药师曾经是宋人，应该也清楚宋朝的兵力，便问道：“药师，这支太原军是何来历，你知道吗？” 郭药师对宋朝很了解，要不然也不可能一直为完颜宗望带路，如入无人之境。 只不过他也疑惑这场太原战役，不过他还是如实回道：“这支太原的军队名为胜捷军，是奸臣童贯组建的一支亲兵，虽然也是宋朝的精锐部队，但也不该打赢这场战才是，末将也是不解啊。” 众将也皆是不解，就算是完颜银术可麾下逃回来的将领，也觉得当日太原一战败的莫名其妙。 金兀术这时开口了：“不管如何，我军若是再次南下，也要派军队去监视太原那边，避免突发的情况。但我们又不能派太多人去，所以让常胜军去才是最合适的。不知两位元帅，觉得如何？” 完颜宗翰没有开口，毕竟郭药师投降的不是自己，而是完颜宗望。 也就是说，常胜军不是自己的，而是完颜宗望的。 完颜宗望也知道完颜宗翰的想法，于是开口道：“常胜军可以去太原，但只能去三万兵力。而且药师要为我们南下带路，不能亲自前去。”完颜宗望又看向完颜阇母，“阇母，你带着两万兵马跟着去太原，三万常胜军也由你全权指挥。” 完颜阇母是金朝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同父异母的兄弟，也是完颜宗望名义上的叔叔。 但军中只认上下属，不认亲戚，纵使完颜阇母不想去围太原，而是想去打汴梁，也只得恭敬地说道：“末将领命。” （完颜阇母，靖康元年，大概三十六岁，此人生性残暴，当然，大多数男人都是好色的，这一点可以不必说。靖康之耻，宋徽宗第四女赵金罗，安德帝姬，被他蹂躏至死于军帐中，是年二十二岁。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亡国公主的惨痛命运，用于提前粗略介绍完颜阇母这个人。） 第84章 二换一，你们不亏 其实完颜宗望让完颜阇母带两万金兵去太原，也有监视三万常胜军的意思。 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他也是懂的，更何况，常胜军也才刚刚投降，投降的决心还需慢慢稳定才行。 当然，金人也是有手段的，就比如这些常胜军将领的家属都在他们手中，只要谁敢有异心，就会落个满门砍头的下场。 譬如说，被俘虏的燕山府官员：沈绾。 太原城那边有了方案，接下来便是讨论如何再度南侵。 完颜宗望直接说：“我们两路大军联手，先打下真定府，再率兵南下，过黄河，直取汴梁城。” 完颜宗望的军师乌市闻言，说道：“元帅，末将以为，打下真定府之后，我们可以先别去打汴梁，而是将黄河以北的州府全部打下来，再去发兵打汴梁，如此发兵定会稳妥一些，毕竟汴梁城之坚固，元帅是知晓的，上次，上次元帅您不是也没打下来吗？但是要拿下黄河以北的州府，两军联手，还是容易许多。” 乌市的话不是很好听，但也不全无道理，完颜宗望还在沉思呢。 怎料完颜宗翰拍案而起：“汴梁城，乃宋之根本，攻破汴梁城，抓住那宋朝的狗皇帝，宋朝必灭，黄河以北也会落入我女真手中。之前宗望没能打下汴梁，却也打得宋朝割地赔款，如今本帅一同前去，我女真定能攻破这汴梁城。” 完颜宗望也被点燃了信念，也站起来说话：“宗翰说的对，本帅带着三万兵力就能打得宋朝割地赔款，如今陛下补给的六万兵马也在来燕京的路上，加上如今的十万大军，除开去太原的两万，我们接近十五万的大军直取汴梁，也必然能成。” 乌市见两大元帅都是一个想法，也不再多说。 众大将这时也信心满满，出言附和：“直取汴梁，女真万岁。” 这场由金朝两大元帅组织的商议确定了未来战争的走向。 此次商议之后，金军忙碌起来了。 与此同时，汴梁城里的年轻皇帝还对金人抱着幻想，希望金人不会再来，也不做出任何防御准备。 靖康元年，八月十五（以后看到时间，都是农历。） 中秋时节，凉风袭来，水波不惊。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是此时汴梁城的诗情画意，附庸风雅，文人才子，樊楼佳人。 也就在这天，汴梁城以北千里地，由金国上京城来的六万金兵到达燕京。加上之前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的大军，金兵的数量已经达到了十六万。 靖康元年，八月十八。 完颜阇母率领两万金军，三万常胜军去往太原。 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率十四万大军，郭药师率领两万常胜军打先锋（其实这个先锋就是炮灰，帮忙吸引第一波火力，这也是郭药师想带常胜军去围太原的原因，至少常胜军不会死得这么惨）刀锋直指宋朝军事重镇：真定府。 女真人来了，冰封蔓延推出，无数百姓开始南逃，开始流离失所，开始生离死别。 相比上次，金人这次更加来势汹汹。 靖康元年，八月二十八。 太原城北，怀德门的城墙上，叶凡和王禀看着前方正在安营扎寨的大军，眼神凝重。 王禀问道：“他们要打吗？” “我倒是希望他们打。” 就在这时，有十几人慢慢走过来了。紧跟在他们身后百米的，是两千金军弓射手，皆弯弓搭箭。 那十几人上了桥，而那千余弓箭手则停在了河对岸，显然没有攻城的意思，反而是想谈判。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是一个年轻男子，穿着整洁，样貌端庄，像是一个富家公子。 在他后面不远，还有一个穿着宋朝官服的中年人，这中年人也不知为何，双脚打着哆嗦，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还没过河，他就朝城墙上喊打：“不要放箭，不要放箭，本官乃太宰张邦昌。” 而在两人身后的，是几名金军将领和士卒，还有不是金兵士卒盔甲的人，那是郭药师的几名常胜军将领和士卒。 看着下方过了桥的十几人，叶凡喃喃道：“太宰张邦昌？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王禀也很疑惑，因为他见过张邦昌几次，也认出了那说话之人确实有点像张邦昌，只是不能确认。 当然，王禀也下令不许放箭。 等那十几人走到城下，城楼上才有人喊话：“来者何人？来者何意？” 金军千户这才拍拍样貌端庄的青年肩膀，示意他说话。 样貌端庄的青年顿了顿，这才喊道：“本王赵枢，让太原知府张孝纯来见本王。” 一边的宰相张邦昌也再次喊道：“本官乃当朝太宰张邦昌，你们千万不要放箭。” 两人这自我介绍一出，城墙上的所有人皆是一愣，王禀已经上去仔细打量下方众人，连叶凡也多看了下方自称是赵枢的人。 叶凡不认识赵枢，也记不清历史上有没有赵枢这个名字，毕竟宋徽宗的儿子太多，他也不可能都知道。 王禀其实也不认识赵枢，只见过张邦昌几次。当然，他见过张邦昌，但张邦昌不一定还能记得他，在汴梁之时，也只是几面之缘。 想到那自称本王的青年，王禀还是向身边的士兵说道：“去府衙叫张大人过来。” 那自称赵枢的青年开口就要见张孝纯，想来也是两人认识。 而叶凡也在这时对下面的人喊道：“你们想如何？” 金军千户示意旁边的常胜军将领说话，常胜军便说：“换人，用你们的亲王换我们的将军完颜银术可，这买卖，你们不亏，还能多送一个宰相。” 叶凡笑了笑：“二换一，听起来确实不亏。只不过，看你的盔甲，汉语说得这么流畅，似乎不是金人，反而像是宋人。” 那常胜军将领也笑了笑：“在下张令徽，曾经确实是宋人，但也是识时务的俊杰，上面那位兄台，我看你虽然年轻，但说话我也是欣赏的，想来在太原也有些身份，不如打开城门，弃暗投明，跟我一样，效忠大金，共享荣华富贵，岂不美哉。大宋，柔弱的很，国破只是时间问题。” 张令徽说这话时，叶凡一直注视着赵枢和张邦昌的反应，果然，这两人的反应没让他失望。 人家都在你面前说宋朝柔弱，早晚破国了。 你们两个倒是，一点反应都不敢有。 特别是赵枢，毕竟宋朝姓赵。 叶凡也没去接张令徽的话，而是问道：“这次，是完颜宗翰来了？还是完颜宗望来了？或者说，他们都没来？只派了你们这些识时务的俊杰来？外加几条监视的金狗？” 张令徽也不生气，而是说道：“你猜啊，猜对了我告诉你。” “你他娘真是个人才。”叶凡不再与这人多说，甚至看都不用看，转身就要走。 王禀见状，朝叶凡说道：“你去哪？” 叶凡转身回道：“回家，若水还等着我回去吃午饭。” “这种时候吃什么午饭？”王禀没好气道，“你在这，最起码能给些意见。” “王总管，他两若真的是亲王宰相，你能不换人吗？不过，我要是知道有今天这么一出。我当时就一刀砍了完颜银术可的狗头算了。” 众将士看见叶凡的表情，不禁感觉到叶凡流露出来的杀意。 叶凡见气氛被自己影响，又露出了笑容：“没事的，王总管做主就行。”叶凡说着就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转身提醒道，“对了，交换人质的时候，不能让完颜银术可看到这个城中城，把他脑袋蒙好了。” 见王禀点头，叶凡这才下了城墙，往家中走去。 王禀从始至终默然不语，却也是心情复杂，因为他心里也不想放完颜银术可走。 第85章 肃王进太原 叶凡离开了城北怀德门没多久，知府张孝纯就来到了怀德门城墙上，见到了城下的肃王赵枢，顿时大惊。 “肃王殿下，你怎会在此？” 张孝纯这话一出，便确凿了肃王赵枢的身份。 “张知府，此事说来话长，待本王进城再说，现在金人要以本王和张宰相交换完颜银术可。” 张孝纯这才看到一旁还在瑟瑟发抖的张邦昌，还未等张孝纯说话，张邦昌就先说道：“张知府，肃王乃一朝亲王，此次交换人质，我朝不亏。” 张孝纯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王禀：“王总管，你看这个……” 王总管知道张孝纯的意思，而且他虽然不想换，但城下的是肃王殿下，身份尊贵，他也没有办法。 “葛青。” “末将在。” “去带完颜银术可过来，记住了，按叶凡说的那样，给他蒙上一块布。” “末将领命。” 没一会，完颜银术可就被带到了城墙上，只见他双手被绑在后面，头上还被一块布蒙上。 王禀对城下喊话：“你们想如何交换？” 张令徽看着城墙上被蒙着头的完颜银术可，笑了笑说道：“你们最起码让我们看到完颜银术可将军的脸吧，要不然我们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此时面对城墙外，王禀也不怕完颜银术可看到后面的城中城，便揭开了蒙着完颜银术可的长布。 长布被揭开，完颜银术可只觉强光刺到眼睛，连忙低下头，便看到了城墙下的情况。 下方的女真千户见到完颜银术可，兴奋地喊了出来：“将军，末将带宋人亲王来换你来了。” 完颜银术可嘴角微微上扬，扭头想要寻找什么，却又被王禀用长布蒙上了头。 完颜银术可再次看不见东西，却还是大笑道：“哈哈哈哈，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你给本将军好好活着，看这太原城还能守多久。” 王禀没在意完颜银术可的话语，又朝城下喊道：“你们想如何交换？” 只见那女真千户和张令徽讨论着什么，然后张令徽才回道：“我们带着你们的亲王宰相退回河对岸，你们开门，两边一起放人。倘若我们放了，你们没放，我们就放箭射死你们的亲王宰相。如果你们放了，我们不放，你们也可以放箭。再多说一句，此次交换人质，我们是很有诚心的，绝不会有任何动作。” 王禀思索着，毕竟河对岸距离城门不到百米，如果金人以交换人质为幌子，就是想让自己开门好攻城，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考虑到这个，王禀说道：“你们再退后二十丈。” 张令徽又跟女真千户讨论了一番，这才回道：“可以，但你们总不能一直让银术可将军蒙着布吧？” “放人之时，本将自会揭开。” 张令徽笑了笑，又带着警告的语气说：“希望你们不要耍花招，我们对面的可是两千弓箭手。” 王禀没去接话，城下的十几人便转身走了回去。 没一会儿，王禀就看到对方的两千弓箭手按约定退后了二十丈。 王禀便带着完颜银术可下了城墙，怀德门没一会儿便被缓缓打开。 两边相距不到两百米，喊话的声音也能听见。 只听对面有人喊道：“我数到三，就一起放人。” “一。” “二。” “三。” 赵枢和张邦昌被放开，便朝太原城小步跑了过去。 王禀见对面放人，也揭开了完颜银术可头上的长布，放他离去。 只是完颜银术可被这么一放，就直接奔跑起来。 众人见状，也是一惊，却也不敢放箭射死完颜银术可，毕竟亲王和宰相也在对面弓箭手的射程之内。 现在要看的是亲王宰相跑得快，还是完颜银术可跑得快了。显而易见，还是征战沙场的完颜银术可跑得更快，虽然完颜银术可被束缚住了手。 赵枢见到朝那边飞快跑来的完颜银术可，直接由慢跑改成快跑，在生死面前，已经不顾形象。 赵枢虽然是个养尊处优的皇子，但此时的他只有二十三岁，年轻力壮，自然比年近五十，而且体弱的宰相张邦昌跑得快。 张邦昌见状，心中着急，加上他本就怕死胆小，在后面一边拼命跑着，一边喊：“殿下，殿下等等下官。” 赵枢哪会等，不过他还是在奔跑的时候回头提醒道：“张宰相快些跑，若是让那贼人先跑到这边，金人可能会放箭。” 张邦昌自然知晓这点，不然他就不会叫赵枢等他了。 毕竟相比一个人死，两个人死会少一些落差感。 桥上，双方人质擦肩而过，完颜银术可还不忘冷笑道：“跑啊，再跑快点。” 赵枢也不去接话，直接无视完颜银术可的存在，向太原那边快速跑去，百米赛跑，也不过如此。 最终，肃王赵枢终于跑进了怀德门，完颜银术可也已经跑入了军中，被盾牌死死护住，金军的两千弓箭手也缓缓向后退去，没有什么其他动作。 张邦昌随后也跑进了怀德门，却已然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怀德门再次被关上，王禀和张孝纯连忙走到赵枢面前，恭敬地拱手。 “下官张孝纯参见肃王殿下。” “末将王禀参见肃王殿下。” 许是跑得太累，又或许是从金人的手中逃出来，赵枢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看向二人：“二位誓死守卫太原城，都是国之功臣，免礼免礼。” 半个时辰后，知府大人的正厅，赵枢和张邦昌面对着一桌好菜，已然不顾形象，狼吞虎咽。 实在是在金营当人质的这几个月，没有受到好的招待，连一顿饱饭都吃不到。 如今两人衣冠整洁，也完全是金人为了让太原城的人认出两人的模样，才给两人洗漱，并且换上原有的衣装，防止两人就跟两个难民一样，难以被辨认出身份。 张孝纯和王禀两人这副模样，不由暗自叹息，这两人究竟受了多少苦？ 张孝纯心中疑惑，便开口问：“殿下，你们怎会在这？” 赵枢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有些气愤地回道：“为了议和，本王被作为人质。不过这些金贼不守信誉，拿到了赔款，还不愿放本王和张宰相离开，着实可恶。现在，还再度南下，真是一群不讲信用的狗贼。” 赵枢越说越气，却也没有停止啃食鸡腿的动作，想来真是饿着了。 王禀闻言，问道：“殿下，金人南下有多少人？太原城外又有多少人？” 第86章 今日之事，你不痛快? 许是吃饱了，赵枢这才放下手中的吃食，后边一个丫鬟递来一张擦手的手帕，赵枢一边擦着手，一边说道：“此次金人南下，本王不知道有多少人，但本王从燕京随外面的金军前来太原，一路上也看了个大概。太原城外的金兵和那些叛军至少也得有四五万，由完颜阇母统帅。” 王禀讶然，又问：“殿下一路上可曾见到完颜宗翰。” “完颜阇母在外面，说明完颜宗翰应该没来。” 赵枢说的轻松，但王禀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事情跟之前叶凡猜想的似乎一样，金人两大元帅联手南下，应该是去打汴梁城了。 不过王禀也没再说什么，毕竟他除了守住太原，什么也做不了，只希望这次汴梁城那边能守住。 赵枢心中却也有疑惑，之前担惊受怕，肚子又饿，于是没有问，此时便问了出来：“张知府，想来你们不是被围了半年吗？为什么城中军民没有一丝恐慌的样子，而且还有这么多新鲜果蔬，鸡肉粮食？还有，为什么完颜银术可在你们手中？” 赵枢一直在完颜宗望的军营，消息不通，自然不知道太原大捷的事，此时便一股脑问出了疑惑，连一旁还在干饭的张邦昌也微微抬起了头，想要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张孝纯笑了笑，看了眼王禀：“这还得多亏王总管用兵如神了。” 王禀便将太原大捷的一些事说给了赵枢听，当然，王禀并没有提到此战的主要人物叶凡，他也知道叶凡不愿让人知晓。 赵枢听完王禀的话，热血沸腾，连连夸赞王禀，还许下承诺：“它日本王若能回京，定然重赏于王总管，以谢今日交换人质之恩。” 王禀连忙客套：“多谢殿下。”心里却想着，汴梁城那边不知道还守不守得住。 赵枢其实也想到了这点，连忙叹息道：“只是不知，此次金人大举南下，我朝该如何应对。本王又何时才能回到汴京，见到本王的王妃……还有……” 赵枢一副感伤的模样，他离家也有半年多，当时不到两岁的儿子才刚刚学会走路。 人一旦有了距离，就会产生思念，更何况是没有手机电话的宋朝。 而且此时宋金开战，别说家书抵万金了，就算是有万金都得不到一封家书。 张邦昌此时安慰道：“殿下不必忧虑，我泱泱大宋之河山，女真人就算再凶猛好战，也不是能随便攻破的。” 众人都知道，张邦昌这句话只是一句安慰话，心中也都没有底，或者说他们都有底。 就是女真此次南下，定然不会善了，汴梁城也危在旦夕，只不过没人愿意承认罢了。 “汴梁那边，本王就算想管却也管不了了。”赵枢看向王禀，“只是这太原城……” 王禀心领神会，连忙抱拳说：“殿下可放心，如今太原城粮草充足，兵力过万，金人想打进来也不容易。” 赵枢这才重重舒了口气：“有王总管这话，本王也就放心了。” 太原城外的金营，完颜银术可一回到军帐中，完颜阇母就笑着上前说道：“银术可，见到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阇母，你不跟宗望一起在东面，怎么还来太原了？宗翰元帅呢？” 完颜阇母拍拍完颜银术可的肩膀，示意完颜银术可坐下说话：“银术可受苦了，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完颜阇母就将两大元帅联手南下，自己带兵围太原的事说给完颜银术可听，完颜银术可便知晓了事情的经过。 完颜阇母又问：“上次太原那一战，是怎么回事？” 完颜银术可一想到上次打了败仗，叹息道：“是我轻敌了。” 想到了什么，完颜银术可又道：“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太原军也是能打的。当中有一个将领，长得很是年轻，却凶猛异常，宛如有天生神力一般。仅仅一招，我便被他打下了马。” 完颜阇母闻言惊叹：“一招？” “对，一招。”完颜银术可回想当时的画面，仍有后怕，“他日如若战场再见，也不知该如何将此人拿下。” 完颜阇母摆摆手：“银术可大可不必为此担忧，他再能打，也不过是一个人，还能打过我几万大军不成。” 银术可默然不语，心里却还想着那张年轻的面孔，还有那身着铁甲的怪物。 下午饭后。 王禀独自来找叶凡，两人依旧是一人一杯茶，坐在正厅的椅子上。 “叶凡，今日之事，你心里不痛快吧？” “王总管痛快吗？”叶凡反问。 “完颜银术可武艺高强，骁勇善战，当日若是没有你，也抓不住他。如今放虎归山，本将确实不痛快。但那毕竟是肃王，若只是宰相，本将也是不会换的。” 叶凡摇摇头：“王总管，我不是因为完颜银术可离开太原城而不痛快。” “那是为何？”王禀疑惑。 “此事先不谈，王总管今日也看到了，外面有伪军。想必，从那位肃王的口中，王总管也知道外面并非金人的主力了吧？” 王禀点点头：“完颜宗翰确实不在外面，来的是金人的一员大将，完颜阇母。” “所以，宗翰和宗望带着主力军去打别的地方了。” “必然是这样的。” “王总管认为汴梁城能挡得住这两个元帅吗？” 王禀默然不语，心中却也有了猜想。 叶凡也不等王禀回答，又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汴梁城破了，我们的天子和天子的家人都被俘了。” 王禀连忙打断叶凡：“叶凡，慎言。” 叶凡见状，也不再多说，只有两人的正厅又安静下来。 良久，王禀才又问道：“叶凡，你所言何意？” “王总管不是让我慎言吗？” “今日之谈，只有你我二人知晓。” 叶凡这才又说：“如果是那样的话，今天在城下的就不是肃王了，或许是天子。到时如果天子在城下喊话，让王总管速速开门投降，王总管是选择开门呢？还是抗命死守呢？” “本将不希望真有那么一天。若是有，本将能抗旨，也能抗命。”王禀斩钉截铁道。 “若是肃王与天子情深义重，要让王总管开门投降，王总管又当如何？” 王禀笑了笑：“叶凡，你就是因为这个不痛快的？” “那得看王总管怎么回答了？” “你也太小瞧本将了。天子的命令本将都能违抗，肃王的命令又能如何？毕竟此时的太原，可是有六万军民。上次一战，我们杀敌八千有余，金人不可能不记仇，若是开门了，难保金人不会屠城报复。金人冷血残酷，众所周知。该如何做，本将也是知晓的，叶凡不必担忧此事。” “有王总管这话，我也就痛快些了。”叶凡又道，“我不管今后是谁来了太原，我希望这座太原城只有一个脑子，而这个脑子永远想的只是一件事，守住这座太原城，永不退缩，也永不妥协。” 第87章 肃王要见你 靖康元年，八月三十。 太原以西八百里，西夏都城：兴庆府。 西夏皇宫大殿。 有西夏大臣上前进言：“陛下，金人已经再度南下伐宋，按盟约，我朝应该牵制住府州折可求的兵马，避免折可求救援太原，或者救援汴梁。” 龙椅上的西夏皇帝李乾顺抬手说道：“让阿达在边界外扎营，监视府州折可求的一举一动，只要折可求敢出兵，就发兵攻打府州。” 太原以西三百里地，西夏与宋朝边界，府州。 两名相继报信的士卒见到折可求。 “启禀将军，东面传来情报，金人再度南下，太原城再次被围。” “报……西夏兵马在边界外安营扎寨，蠢蠢欲动，恐会发难。” 相继两个坏消息，折可求怒摔茶杯，却只能无能狂怒，除了留守府州，他什么也做不了。 靖康元年，九月初一。 太原城。 已是秋日，天气微凉，人们添了衣衫。 亭台石桌，年轻夫妇，休闲五子棋。 林若水笑着落下棋子：“相公，这局又是妾身赢了。” 叶凡也笑了笑：“娘子真是聪颖，日后怕是赢不了娘子了。” 就在两人眉目传情之时，王禀朝这边走了过来。 两人见状，从石凳上起身，向王禀打了招呼，之后林若水便告辞离去，将亭台留给了叶凡和王禀。 叶凡一边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一边说道：“王总管今日找我，是闲聊，还是有要事？” 王禀心情有些复杂道：“肃王要见你，本将也是临时知晓这事，过来告知与你。” 只听叶凡淡然地回道：“他想见，就见呗，王总管又何必前来告知。” “你不奇怪？也不问他为什么想见你？” “我不问，王总管说就行。” 王禀这才道：“这肃王自几天前来到太原，就喜欢去军营，去城墙上慰问守城的将士。他也是从这些士卒口中，得知有你这么一个人。” 叶凡无所谓道：“虽说他有自己的小心思，但能放下王爷的身份，与士卒们亲近，说明他也不是太过清高。” “肃王一会儿可能就会过来。” “他居然肯主动来见我？”叶凡也有些惊讶，“难得，难得。那我就在这等他吧。” 王禀犹豫了一会儿，又道：“叶凡，他是肃王，说话之时……要与末将自称，不可太随意。” “知道的，王总管放心吧。见人说人话的本事，末将还是有的。” 王禀无奈，也没再做交代。 他担忧有他自己的理由，毕竟在他心中，叶凡此人太过傲气，说话也不怕得罪人。 这一点，王禀深有体会。第一次见到叶凡时，叶凡也曾因为傲气出言惹怒过他。 没一会儿，就有护院上去禀道：“王总管，叶将军，有人来了，那人身边的护卫说那人是肃王。” 叶凡吩咐道：“带肃王殿下过来吧。” 没一会儿，一袭长衫，体态修长，长相俊秀的赵枢便被领到了亭台，在他身后的，是张孝纯给他的两名护卫。 王禀和叶凡纷纷起身拱手：“末将参见肃王殿下。” 赵枢看了看叶凡，这才一脸笑容地说：“两位免礼。这位就是叶将军吧？” 叶凡难得地谦和道：“殿下叫我叶凡就行。” 在赵枢的要求下，亭台只剩下了他和叶凡两人，还有丫鬟送上的两盏冒着白雾的茶水。 两人相对而坐，赵枢开了口：“那日，本王见过你，只是没想到，军心所向的叶将军就是你。” “能被殿下记得，是末将的荣幸。只不过军心所向，那估计不是真的。” “叶将军知道本王为什么能记得你吗？” “愿闻其详。” “当日你说二换一，听起来不亏。” “殿下以为呢？” 赵枢重重吐了一口气，才道：“本王还听说，完颜银术可是被你亲手活捉的。” “末将也没想到因为此举，能换来肃王殿下。幸好当日战场之上，末将没有一刀砍死完颜银术可。” “所以，无论如何，本王也是明事理之人，今日来见你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感谢你。若非是你抓了完颜银术可，本王现在还在金营啃炊饼，如同丧家之犬一般。” “听殿下的意思，殿下今日前来，还有其他事情。” 赵枢认真地看着叶凡：“本王近日在太原，见到许多没见过的事情。练兵方法，手雷，还有城墙上的火炮，整齐有力的军歌，军歌的古怪歌词。而这些都是叶将军的杰作，所以本王才觉得叶将军是胜捷军的军心所向。” “殿下过奖了，一些小把戏而已，当不得军心所向这四个字。” “叶将军就别在本王面前谦虚了，本王并非嫉贤妒能之人。相反，本王很欣赏你，所以这第二件事，本王希望太原解围，金兵再次北撤之后，你随本王去汴京，做本王的谋士。” 见赵枢已经抛出橄榄枝，叶凡也顺势表现出一副很荣幸的模样。 “能得到殿下赏识，实属末将之三生有幸。只不过，还要等金兵北撤之后，末将才能答应殿下的邀请了。” “哎……”赵枢重重叹了一口气，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叶凡也顺势问道：“殿下这是因何事而长叹？” 只见赵枢摇摇头：“汴梁城，这次恐怕是守不住了。本王说的金人北撤之时，是金人抢完东西北撤之时，也是国破之时。” 闻言，叶凡也是微微一愣，看着赵枢的眼神也认真了些。 “殿下此言，是为何意？” “本王经历过金人第一次围汴梁，当时金人只有三万，却已经将汴梁城搅得天翻地覆。割地赔款，本王还被皇兄派做人质。如今金人再度南下，可不止三万人，最终会怎么样，不言而喻。” 叶凡没想到赵枢会看得如此透彻，心中也隐约猜到了赵枢说这话的用意。 不过叶凡还是装糊涂：“殿下此言，又是何意？” 赵枢缓缓道：“若真有国破之日，天子被俘之时，本王希望你能拥护本王，称帝。” 叶凡微微错愕片刻，才说：“这事，殿下不该找王总管吗？毕竟他才是胜捷军统帅。” “但这万余胜捷军士卒更敬你叶凡。而且，太原大捷是你打出来的。以你有声望，加上本王有这姓赵的身份，到时，只要竖起大旗，便会有人来投。之前你能带领一万胜捷军大败完颜银术可的一万金军，以后，你就能带领十万，甚至是五十万胜捷军北伐灭金，成就千古大业，再造和平盛世。到时候，本王是千古一帝，你叶凡就是千古一帝的第一功臣。名垂青史，岂不美哉。” 叶凡有些想笑，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便严肃说道：“殿下所言之太平盛世，似乎离我们还很远。而且汴梁也不一定守不住，就算守不住，天子也不一定就会被金人抓住。肃王殿下，你今日这么说，不会是想考验末将是否对天子忠心吧？那您大可不必，末将对赵氏皇族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这一点，从末将死守太原，不退半步也能看出，还请殿下明鉴。” 第88章 哪来的十万大军 “哈哈哈……”赵枢仰面大笑片刻，又看向叶凡，“叶将军也说了，对我赵氏皇族忠心耿耿，而本王也姓赵啊。况且，本王说的是如果，如果汴梁城破了，本王那皇兄有所不测，才有那些事。叶将军，本王也不是为了称帝而称帝。而是因为本王随金人自汴梁到燕京的一路上，亲眼目睹了许多人，许多事。本王心痛啊，本王愤慨啊。” “末将懂了。”叶凡应和道，“殿下应该是看到了水深火热的黎民百姓。” “确实看到了，所以不想再看到。不过……”赵枢顿时又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那汴梁城最好别破，本王的王妃和孩子都在汴梁呢。叶凡，你知道本王在金营这半年来看见了什么吗？” 叶凡应该知道，因为他也去过金营，也在金营当过俘虏，虽然只有十来天，但那些女人的样子，仍然历历在目。 “殿下看到的，应该是悲剧，是愤怒，是麻木，是歇斯底里，是变态的人性。” 赵枢缓缓点头：“对，你说的这些本王都看到了。所以有时候本王就在想，是不是因为我赵氏无能，才导致了这些惨忍的悲剧发生在我宋朝子民身上。” 叶凡微微错愕片刻，又道：“殿下忧国忧民，已是我宋朝百姓的一份福分。” “可这又能有什么用呢？世人都以为我赵氏皇族高高在上，确实也高高在上。但这只是在宋人眼中。我们这些皇族如果落入金人手中，又与猪狗禽兽何异？也难怪曾经有人大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自汴京到燕京，金人所过之处无人生还，哀鸿遍野。这一切，本王一路上都看见了。他们有老人，有女人，有三岁孩童，甚至还有为出生的婴儿。那个孕妇，肚子被金人一刀划开，本王……”他声音变得有些颤抖，“本王当时似乎看到了孕妇肚子里血淋淋的婴儿掉落在地上，发出了尖锐的哭声。” 叶凡听他说着这些，也没有发言，只是眼神多了些许认真，想要看出这肃王为何说出这些。 是有感而发？还是有意抒情？ 赵枢伸手去拿石桌上的茶杯，将里面的茶一口饮尽。 叶凡看得清楚，赵枢拿着茶杯的手也在颤抖。 “想来，殿下这一路的经历有些触目惊心。只不过，殿下还是要振作些才是，毕竟金人还未停止杀戮。”叶凡也抿了口茶水。 “叶将军说的是，只不过每每想到那些画面，本王就会心里难受，让叶将军见笑了。” “末将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若是有一天有人能阻止女真人的暴行，我赵氏不是皇族了又能如何？” 叶凡没去接话，因为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赵枢的真心话。 毕竟，人心隔肚皮。况且，他跟赵枢认识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他对这个肃王是真的不了解。 不过这次与赵枢的对话倒是提醒了他，如果汴梁城真像历史上的靖康之耻一样，所有皇族之人除了康王赵构都被俘了，那这赵枢不就是宋朝下一任皇帝的继承人吗？ 毕竟，肃王的身份，不该比康王低才是，否则金人也不会重新换亲王当人质了。 叶凡不由暗道：你就算做皇帝，我也不做岳飞啊。 历史上，岳飞是被秦桧直接害死的。 但明白人都知道，真正想搞死岳飞的是宋高宗赵构，也就是现在的康王。 叶凡不禁暗自摇头，也不知道这靖康年间，精忠报国的岳飞在什么地方。 靖康元年，九月十五。 太原以东四百里，真定府沦陷。 金兵持刀威胁真定府武将官员，无一人服软，最终被砍头杀害。 拿下真定府这个军事重镇，金军十六万大军继续挥兵南下，势如破竹，无人敢直面其锋芒，皆做鸟兽溃散。 靖康元年，九月二十。 李纲回到汴京，主战派到位。 靖康元年，九月二十一。 种师道带病来到汴京，也声称主战。 靖康元年，九月二十七。 宋钦宗听见前方传来的情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情绪失控道：“哪来的十万大军？哪来的十万大军？十万大军？”宋钦宗吐沫横飞，摔掉奏章，手脚都在颤抖。 宰相李邦彦站出来纠正道：“陛下，金军并非十万。”宋钦宗闻言眼神一亮，却又听李邦彦说道，“而是，而是十六万，已经攻破了真定府，继续向南进军了。” 宋钦宗当场瘫软在地。 “陛下……”满朝文武一脸担忧之色。 过了片刻，宋钦宗这才又被身边内侍扶坐在龙椅上。 宋钦宗看着下方的文武百官，无力道：“如今金人来势汹汹，众爱卿有何想法？” 李邦彦进言道：“陛下，金军十六万，不可战也，应当议和。” 李纲也上前说道：“陛下，金人此次南下，势必有覆灭我朝的决心，恐不会议和。不如早做准备，守住这汴梁城。金人虽有十六万大军，但我汴梁城池坚固，粮草可够城中军民吃上两三载。只要将士们齐心协力死守，料金人也攻不破这汴梁城。” “哼……”李邦彦冷嘲热讽，“李大人好生自信，可这次来的不是三万金军，而是十六万。”李邦彦又向宋钦宗弯腰拱手，“陛下，微臣以为，汴梁不可守。金人虽然来势汹汹，但应该也只是像上次一样，只要给些赔款，割地，金人也能再次北撤。” 种师道老态龙钟，重病缠身，站都有些站不稳，却还是上前两步道：“陛下，老臣有话要说，金人此番举大军前来，定然不只是想要赔款割地，而是要灭我河山啊，议和绝对不行，抵抗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咳咳咳……” 种师道说完咳嗽不断，良久才能止住。 “勤王之师。”宋钦宗喃喃道，“对，勤王之师呢？各路勤王之师呢？” 李纲暗自摇头，因为军费短缺，许多军队已经被遣散，如今汴梁城的禁军也只有七万左右。 宋钦宗见没人回应，又道：“传朕指令，让各路勤王之师来汴梁。” 没人回应，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宋钦宗见状，怒喝道：“你等有何作用？” 众大臣连忙齐声道：“微臣该死。” 宋钦宗又想到什么。便惊喜道：“太原，太原能战胜金军，传朕旨意，让王禀去挡住金人。” 第89章 六甲神兵 众大臣面面相觑，李邦彦这时说道：“陛下，太原城兵马只有万余，怕是也挡不住金人的大军。而且，而且太原城又被围了。” “围太原城？”宋钦宗轻声疑惑，又提高音量，“这边已经有十六万大军，金人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去围太原城？” 秦桧这时上去解释：“陛下，金人还有郭药师的五万叛军。” “乱臣贼子。”宋钦宗又从龙椅上站起来，重复怒骂，“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众大臣无人说话，一时间大殿中只有宋钦宗的怒骂声。 骂累了之后，宋钦宗又恢复些许理智：“折可求，对，让折可求去救援太原。再让折可求和王禀一同前来汴梁。” 李邦彦这次有些犹豫，却还是如实禀道：“陛下，西夏十万大军在边境外驻扎，虎视眈眈，折可求只能按兵不动。” 宋钦宗的心一时间落入谷底，嘴里轻声喃喃道：“西夏，西夏。”陡然又拔高音量：“西夏也这是趁火打劫，都是一群贼人，猪狗一样的东西。现如今，这大宋的重任啊，全都落在朕的身上了。大宋危矣……大宋危矣……” 靖康元年，十月初三。 主战派和主和派的战争结束，主和派胜利。 李纲被罢免，再次被排挤出汴京。（历史上，李纲就是这样避免了靖康之难。否则以金人对李纲的仇恨，李纲不会好死。这不由让我想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种师道得到李纲被罢免的消息，加之重病缠身，气死在床榻之上。 老种相公，一代名将，卒，享年七十六岁。 宋钦宗为种师道哀悼，整个汴梁城的百姓也为种师道哀悼，哭声震天，黑云压城城欲摧。 靖康元年，十月十三。 康王赵构被派北上与金人议和。康王赵构一百个不愿意，因为他也在金营待过，也知道金人的悍勇好战。 只不过，皇命难违，而且此时正是国家生死存亡之际，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北上。 靖康元年，十月十五。 康王来到了河北磁州，被磁州知州宗泽劝住留下。避免不必要的俘虏，因为宗泽也认为金人此次不会接受议和。 康王若是前去，也许就会像肃王一样回不来了。只是谁又能想到，肃王此时在太原城心乱如麻，忧虑汴梁家人。 最终，康王留在了磁州，不再向北前去议和。 靖康元年，十月二十。 金军开始过黄河。 靖康元年，十一月初五。 金军二次围汴梁，与此同时，康王赵构去了相州，竖起了大旗，以亲王的身份担任河北兵马大元帅，在相州设立大元帅府。 任命六十六岁的宗泽和五十七岁的汪伯彦为副元帅。 各地散军闻言，皆去相州投康王。 这里面，就有一个二十三岁的小小军官，名唤岳飞，一杆长枪使得出神入化，却是人微官卑，只能被这场历史洪流牵着走。（暂且不提） 靖康元年，十一月十五。 康王已经累计有十万兵马，宗泽请求康王发兵救援汴梁。 康王早就在上次被金人吓破了胆，岂会亲自带兵去勤王，却也不好亲自说出来。 汪伯彦知道康王心里的想法，加上汪伯彦也不想去汴梁勤王，便提出让康王别去的建议。 最终，康王没去勤王，而是让宗泽带四万兵马前去救援，自己率六万兵马跑到了东面的大名府。 靖康元年，十一月二十。 金军开始对汴梁城发起猛攻，巍峨的汴梁城摇摇欲坠。 此时负责守城事务的是宰相何栗，经历了金人的几次轮番进攻之后，他知道了金人的厉害，也觉得再这样打下去，汴梁城很可能守不住。 就在何栗穷途末路之时。 一名普通老兵，名唤郭京，自称有法术，可抵挡金兵大军。 人到了最困难的时候，都可能去寺庙上柱香，求神拜佛，希望能得到菩萨佛祖的庇护。 更何况是此时的何栗，病急乱投医，于是何栗相信了郭京有可以抵挡金兵的法术。 是日就将这事说给宋钦宗听。金兵攻城，宋钦宗焦头烂额，本就无计可施，但听何栗这么说也觉得很玄乎，便要秘密召见郭京。 怎料郭京口才一流，将很玄乎的事情说得跟真的一样，宋钦宗闻言大喜过望，连忙听信郭京所言。 靖康元年，闰十一月初一。（闰十一月，第二个十一月，这一年因为有两个十一月，所以春节来得最晚。下一个闰年，在2033年。） 金人想要攻破，但十多天都没攻破的宣化门，居然缓缓被打开了。 城外准备攻城的数万金兵见状，楞了半响，谁也没有进攻的打算，只是在疑惑地观望。 有穿着古怪的宋军，整齐地走出城门，摆好了阵法，看起来很厉害。 城墙上，郭京一身道服，身后竖立两面妖旗。 郭京一脸肃容，闭上了双眼，手决灵动诡异，嘴中默念失传已久的口诀：“敕敕洋洋，日出东方，吾赐灵符，普扫不祥，口吐山脉之火，符飞门摄之光，提怪遍天逢历世，破瘟用岁吃金刚，降伏妖魔，化为吉祥，太上老君吾吉吉如律令。” 此口诀一念完，呐喊声起，金人杀进来了。 “杀……” 汴梁城破，许多事情却才刚刚开始。 宗泽在黄河北岸与打赢几场胜仗，却没想到，汴梁城已经破了，便带着损失惨重的军队去了大名府找康王。 康王从宗泽口中得知汴梁城破了，没有想着如何去救还在汴梁城中的亲人百姓，而是带着军队往东南面跑，可谓拥兵自重。 宗泽不愿逃，便向康王要了一些兵，要去黄河北岸堵住金兵的退路。 康王允了。 最终，宗泽率兵打仗。 康王在汪伯彦的护送下，一直往东南方向跑，至应天府，坐船去往扬州。 这时，岳飞也在汪伯彦麾下，随大军南撤。 当然，岳飞是一万个不想走，却还是服从了命令。 此时的汴梁城，已被金兵控制。 完颜宗翰让宋钦宗去往金营，说是可以议和，只是这一去，宋钦宗才知道，并非是议和，而是羞辱。 金营帅帐中。 完颜宗翰让宋钦宗写降表，迫于压力，与失败者的无奈，宋钦宗含泪写下了降表。 不仅如此，完颜宗翰还让宋钦宗面向北方的金国，弯腰行礼，迫于金兵手中的长刀，宋钦宗也按吩咐做了。 这一刻，宋钦宗认为会是自己最低谷的时候，却没想到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开始。 第90章 靖康之耻 宋钦宗写完降表，行完大礼之后，被金人放回了皇宫。 当然，这不是说放过宋钦宗，而是让宋钦宗回去筹集赔款，收拢城中女子给这些金兵淫乐。 毕竟此时的汴梁城已经被金人控制，谁也逃不出去。城中百姓，就跟待宰的羔羊一样。 宋钦宗按完颜宗翰的吩咐，清空国库，收刮民脂民膏，进献宫女，女妓，民女，丫鬟共计两万人。 这只是第一批，其中有一个丫鬟是北宋第一美女的侍女。 这个丫鬟被送入完颜宗望的帅帐中，为了免遭践踏，也是为了得到完颜宗望的感激。 她将自己服侍的这个北宋第一美女的无双美貌形容给完颜宗望听，完颜宗望听后大喜，心里也有了盘算。 而这位北宋第一美女正是宋徽宗的第五女，茂德帝姬，赵福金，这一年，赵福金二十五岁。 而且赵福金早就嫁做他人妇，她的相公正是奸臣蔡京之子蔡鞗。 蔡鞗虽然是奸臣之后，但为人却是正直，也是有名的文人才子。 他与赵金福原本是恩爱的夫妻，却没想到灾祸会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汴梁城被攻破后的第八天，金营大摆宴席，盛情邀请宋徽宗和宋钦宗父子，还有皇族女子，宗室女子。 当然，说是盛情邀请，其实就是胁迫。 只是这对落难父子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此番前去，便是一去不复返。 金军帅帐之中，大摆宴席。 宋徽宗父子也在，与众女真大将同坐一桌。 父子二人听着这些女真将领的欢声笑语，却是止不住的全身发抖。 没一会儿，军帐外陆续走进了女人。 这些女人有帝姬，有郡主，有皇后，有妃子……。 这些曾经的上位者，此时面对着眼前的女真将领，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没有一丝脾气，也不敢有什么脾气。 完颜宗翰让这些女人在旁陪伴倒酒，动作却是一点也不老实。摸上摸下，有辱斯文。 可这些妃子帝姬只能敢怒不敢言，因为敢怒敢言的已经被拖出去一刀杀了，或者是被拖到别的军帐就地正法。 宋钦宗也只是默默地低着头，时不时还拿起桌上的酒杯抿上一口，以缓解心中的复杂心情。 宋徽宗却是比较有骨气，忍无可忍，便拍案而起，怒喝出声：“我宋朝讲究礼义廉耻，岂像你金人这般粗鄙不堪，女真是野人否？” 完颜宗翰闻言，顿时不乐意了。 自己还玩得开心不已呢，你宋徽宗就大吵大闹，扰了大伙雅兴，着实可恶。 于是完颜宗翰淫笑着说：“你们赔款不够，就得用女人来还。” 于是便有了一个明码标价： 帝姬，妃子，王妃：一千两黄金。 宗姬：五百两黄金 贵族女子：二百两黄金。 民间美女：一百两黄金。 …… 最终，汴梁城符合金人明码标价的女人有一万多人，却还是抵不了这天文数字的赔款。 当然，金人也不是为了让这些女人抵赔款，就是想借这个理由，霸占这些有身份，有长相的女人。 而这一万多人只是明码标价，还有五万多人是没有任何价值，被送入金营的。 靖康元年，润十一月二十五。 汴梁城敲锣打鼓，锁啦声起，却被几万女人的哭泣声打破了该有的喜庆。真是有些扫兴。 队伍如同长龙，周围都有【禁军】守着，若是谁敢上去枪妻子或者抢女儿，就会死于非命。 此幅画面，便是生离死别，生离和死别…… 而队伍最前方，骑着高头大马的中年官员，名唤王时雍，官拜吏部尚书，负责此次女子的收刮与押送。 这一路上，有无数女人破口大骂：“你们这些男人，把国家糟蹋完了，就糟蹋我们这些女人，还要脸吗？” 王时雍也因为此事，在史书上留下了一笔：【金人外公】王时雍。 樊楼，汴梁城第一青楼。 有几百金兵持刀守在外面，没一会儿，一女子被带了出来。 只见女子长得国色天香，虽然已三十有三，却还是风韵犹存，也不愧有第一名妓的称号，多年来，文人才子争风吃醋的对象。 就连宋徽宗为了见到她，都要微服逛青楼。 据说，宋徽宗还为她写过诗，最终传为佳话。 女子名唤李师师。 樊楼门口，李师师被金兵带走了，这一走，便成了一个千古谜团。 有人说她去金营的路上吞金自杀，有人说她死在了去金国的路上，还有人说，她去了金国，但是又逃回了江南，嫁给了江南当地的一个富商。 有人说…… 完颜宗望帅帐，曾经宋徽宗最疼爱的女儿，北宋第一美女，眼神空洞，面如死灰，身体蜷缩在帅帐的床铺上。 完颜宗望提了提裤子，看着这位亡国公主，一脸的淫笑：“不愧是北宋第一美女，真是水嫩。” 赵福金奋力起身，许是不堪受辱，便朝木桌上撞去。 完颜宗望哪能舍得她死，连忙冲过去抱住了她，将赵福金双脚双手绑上，扔回了床上。 靖康元年，十二月初二。 金人立宰相李邦彦为汴京代理人，成立伪楚政权。至此，李邦彦称帝。 为了给李邦彦立威，金人还大放厥词，说要屠城，这时李邦彦便站出来给全城百姓求情，金人这才收手。 但这些汴梁百姓都知道，这是李邦彦和金人演的一出戏，无人动容，而且这些汴梁百姓已经对金人深恶痛绝。 因为金人抢走了他们的女儿，儿子，钱财。 靖康元年，十二月初四。 金军拔营北上，是时候回家了，满载而归的回家。 他们带走了近二十万人，有女子，有青壮。甚至连街边豆腐做得很好的小商贩，也一同带回。 当然了，他们还要带这些皇族去太原，以血太原城之辱。 这一次，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再次兵分两路。 完颜宗翰带着二帝，还有肃王的王妃，母妃，孩子，等等去往太原城。 完颜宗望则带着钱财，古董，俘虏前往金国。 早在汴梁城破之后的十几天，就有一个胆大的伪兵在城下喊话：“汴梁城已破，宋朝已灭，速速开门投降。” 之后，这位勇敢的伪兵，就被乱箭射死了。 完颜阇母这几个月来，也只是围住太原城，并没有攻过城。 知道汴梁城破之后，他更没有攻打汴梁城的想法，反而安心坐等回太原的完颜宗翰。 第91章 腊八之后 十二月初八，也被称为腊月初八。腊八节。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这是北方人的一个说法。 雪花纷飞，白雪皑皑，人间美景。 然而…… 北国，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汴梁城头说惶恐，北俘路上无归期。 这是正在北上金国，和去往太原的亡国奴之真实写照。 令许多人没想到的是，北国破碎，太原城却依旧屹立。 距离叶凡来到这个宋朝，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叶凡曾经的短发，也已经变得跟古代人差不离。 亭台院子，叶凡夫妇身着貂裘，在院中走动，身后还跟着小丫鬟小柳。 如今的林若水，已经挺着个大肚子，被叶凡搀扶着，在院中活动。 林若水一边走着，一边感受着脚下的白雪，想到了一些事情，便一脸的微笑。 “小时候啊，妾身最喜欢下雪天了。只要一下雪，妾身就会跑到院里玩。爹爹怕妾身感染风寒，总会在妾身玩得开心的时候，让人将妾身带回屋，那时，可真是有趣呢。” 叶凡看了眼怀中的女人，也是一脸的笑容：“娘子倒是提醒我了，为避免风寒，我们还是回屋吧。” “妾身还想让相公陪着走一会儿，总在屋子里坐着，闷得慌。”林若水笑着抚摸自己的肚子，“我们的孩子应该也是喜欢多在外面走的。” “娘子又是如何得知的？”叶凡问。 “在屋里，他一直闹腾，走在外面，他乖多了。” “那为夫就陪娘子多走一会儿。” “相公真好。”林若水扭头看向小柳，“小柳，今日是腊八节，你去让后厨熬点腊八粥。” 小柳走了之后，林若水说道：“相公，妾身是女人，本不该问战事。但妾身还是想问，汴梁城已破，金人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是太原城了？” “应该是的，毕竟上次打了胜仗，金人肯定会来找你家相公报仇的。”叶凡笑着回答，有些不太正经。可是见到林若水一脸认真的样子，叶凡又严肃起来，“娘子可以问这些事情，但不能想这些事情，更不能为这些事情忧心。因为娘子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安心养胎，想多了也没什么用。再说了，太原城有你家相公在，金人想打进来还是很不容易的。” 林若水看着叶凡一脸的自信，也露出了笑容：“妾身相信相公，也相信叶将军。” 十二月二十三，天空不降雪花，地上却有不少的积雪。 将军府。 只有叶凡和王禀的正厅，一名士卒快步走了进来，朝王禀和叶凡依次拱手：“将军，叶将军，开远门那边有人喊话，少将军让属下过来禀告。宗翰大军，应该已经到城外了。” 开远门，也就是太原南面的城门，一直由王荀负责守。 王禀看了眼叶凡，叶凡这时也站起了身：“王总管，走吧，去看看宗翰想如何。” 两人出了将军府，马踏白雪，往城南而去。 开远门城墙上，王荀一身银白盔甲，似要与这片白色的天地融为一体。 此时的他，正看着城墙下，以朕自称的龙袍青年，而青年一旁的中年人，他曾经见过一次，能隐约记得模样。 那是他几年前随父亲征讨方腊成功之后，去汴梁听封，见到的宋朝天子赵佶。 看着城下的二帝被几十个金人围着，王荀眼神凝重到极点。 他不知道的是，两人的遭遇与肃王一样，之前都是穿着破布麻衣，如同一对落难父子一般。 但完颜宗翰让他们来劝和，自然得让两人看起来很有威严，于是让二帝穿上了原有的衣衫。 当然，完颜宗翰还想给太原守将一种错觉，就是女真人优待俘虏的错觉，这会让太原守将更容易投降。 而护城河对岸的，是几万金兵，最前方，完颜宗翰骑着战马，笑着看向这边。 “天子都被俘了，本帅到想看看你太原城还能怎样？能抗旨？还能抗命？” 一旁的完颜娄室也沉声应和：“元帅说的是，只是不知……如果太原投降开城门，元帅会怎样？” “哼……”完颜宗翰冷冷一笑，随后面露杀机，淡淡吐出两个字，“屠城。” 完颜娄室闻言，也露出杀人的笑容。 城墙上，王荀终于看到王禀和叶凡赶了过来。 王禀和叶凡一上城墙，就看到了城墙下的情况，还有河对岸蠢蠢欲动的女真大军。 “陛下。”王禀喊了出来。 宋钦宗其实没见过王禀，王禀也没见过宋钦宗，但王禀也知道宋徽宗退位，宋钦宗登基的事。 只是此时的一声陛下，也不知道喊的是哪一个。 其实喊得是哪一个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相见的情况有些特殊。 叶凡也认真打探这城墙下的二帝，毕竟华夏几千年历史长河里，做皇帝做得这么惨的，这两个北宋的末代皇帝绝对能排得上号。 宋钦宗不认识王禀，但看样子城墙上的中年人就是王禀无疑，便强行笑着朝王禀说：“王将军守卫太原城，尽职尽责，朕深感敬佩。然，宋金议和已定，太原已属金国，还请王将军开城门，将太原城交接给金人。” 早在两人来城墙下之前，完颜宗翰就许诺过两人，说两人只要能说服王禀开门投降，就放父子二人一条性命，甚至还能放两人回汴京。 当然，父子二人不怎么相信完颜宗翰的许诺，但至少还有一丝生机。两人认为，一朝元帅的许诺，也不该像放屁一样才是。 关键的是，这二帝也没过问，如果太原城真的投降开门了，完颜宗翰会如何对待城中军民。 叶凡嘴角微微上扬，冷笑了一声，却也没说话。 但听完宋钦宗的一番虎狼之词，真是让他觉得有些好笑。 有这样的皇帝，也难怪被金人打成这样，也难怪有靖康之难。 王禀也是愣了片刻之后才说：“陛下，太原城不是末将的太原城，是六万军民的太原城，末将不敢将六万条性命放上赌桌，还请陛下恕罪。” 第92章 有人突然掀翻了桌子1 宋钦宗见王禀不肯开门投降，一时间有些气急败坏，却还是强行压制，再次劝道：“王将军忧虑城中军民，朕也是能理解的，但王将军如果开门了，金人只要城，不乱杀人命。你看看朕，不是也好好的吗？” 宋钦宗说着，还显摆一下身上的龙袍。 一旁的宋徽宗暗自摇头，默然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城墙上，王禀明知故问：“陛下，末将想问，汴梁城是否已经破了？” 宋钦宗犹豫了片刻，才道：“我们确实败了，所以太原城已是金国的太原城。” “那敢问陛下，金人攻破汴梁之后，汴梁是个什么样？金人可有乱杀无辜，百姓是否免遭灾祸。” 宋钦宗彻底犹豫了，因为汴梁城已经是一幅人间惨剧。 不过宋钦宗还是认为，汴梁城是被攻破的，所以金人才会如此残酷，但太原城如果是投降的，应该会受到更好的待遇。 比方说燕京的郭药师，投降了还不是过的好好的，还受到金人重用。 宋钦宗哪里想到，甚至都不去想，完颜宗翰有多么地仇恨太原城，正等着王禀投降后，屠城报复。 毕竟完颜宗翰第一次南下就被太原城挡住了，而且太原大捷是他最不能接受的耻辱。 完颜宗翰想得很简单，耻辱就是要用血来洗刷的，愤怒也是用鲜血来发泄的。 但为了早日脱离苦海，脱离金人的掌控，甚至是为了取悦完颜宗翰，宋钦宗便认为劝降王禀，是自己的一次机会，一次脱离苦海的机会，一次回到汴梁城的机会。 为此，他不敢将汴梁的惨剧说给王禀听，而是气愤地说道：“朕是君，你是臣，如此质问，不开城门，你王禀莫非要抗命不成？” 王禀重重叹了有一口气：“末将这么做。也为了太原城六万军民，所以，末将只能求陛下开恩了。” “你，你……”宋钦宗指着城墙上的王禀，身体不住发抖，“太原城还不是你王禀一个人说了算，朕要见知府张孝纯，朕也听说了，肃王在太原城，朕要见肃王。快让肃王来见朕。” 王禀没再回话，而是看向叶凡：“你说该如何？” 叶凡笑了笑，轻声说道：“要不，我们开一炮，让二帝早日升天，也让金人看看我们守城的决心。” 王荀一脸震惊。 王禀也没好气道：“你这叫什么话？” 叶凡摇摇头：“王总管，莫非你要去叫肃王来这里吗？” 王禀想了想，才道：“我们总不能一直瞒着肃王吧？” “想瞒也瞒不了啊，肃王这些天心情低落，也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只是王总管想过没有，其实现在开炮打死二帝，跟反对肃王开门投降的命令，其实都是忤逆圣命。毕竟如今二帝被俘，这位肃王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天子。除非，肃王跟我们有一样的决心，不会开城门投降。但二帝在此，肃王整天挂念的王妃和小王爷应该也在这里才是，难保肃王不会因此被要挟而妥协。到时，我们就会跟肃王产生分歧，也就是跟未来的天子产生分歧。” 叶凡说完，王禀陷入沉思，许久才又说：“那你觉得，本将现在该如何？” 叶凡一脸平静地回道：“那要看王总管想主动造反呢？还是被动造反了？不过，还有最后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王禀和王荀异口同声。 “那就是不造反，将肃王控制起来，等我们赢了这一仗，扶他上位。或者有其他人扶他上位，肃王也就会找我们秋后算账，算今日抗命的帐，算今日不顾王妃和小王爷的帐。”叶凡说到这，不禁提醒道，“王总管，我不管你如何选择，但如果你选择第三条，而不选择造反，此战过后，我会带着家人离开，凭我的实力，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过闲情野鹤的日子应该也不难，从此，不再管女真人和宋人之间的恩恩怨怨。” 王荀看着叶凡，犹豫了片刻之后，问道：“叶兄，你想造反吗？” 王禀也等着叶凡的回答。 叶凡看着城墙下的二帝，感叹道：“你们不觉得做皇帝做成这样太失败了吗？沦为敌国的俘虏，不顾六万子民的死活，就要我们开门投降，这样的天子，你们为何一定要去拥护？要去考虑对方的想法？再说了，他们能当皇帝，不也是赵匡胤造反得来的吗？至于我想不想造反这个问题，我也可以回答。如果这是一个盛世，如果我不被这场战争波及，我是没那造反的心思的。但现在，你们也看到了，女真大军围太原城，天子不顾我们六万人的生死，让我们开门投降。造反，其实就是为了今日的抗命而自卫。否则，赵氏天子秋后算账，我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会被打上一个忤逆圣命的标签，株连家人也说不一定。就当我有被害妄想症吧，但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现在的我，不只是一个人了。否则开门投降又能怎样，我穿着铁甲，箭射不穿，刀砍不破，连马都追不上我，指定能一个人逃出金人的追杀。” 叶凡的话，王禀和王荀有一些没听懂，却也大致理解叶凡这话大概的意思。 不过造反二字，对一直忠心耿耿于宋朝的王禀来说，确实有太大的震撼。 所以就算叶凡将道理讲得很清楚，王禀也没有造反的决心。 “也许。”王禀顿了顿，努力吐出了话，“也许开门了，金人也不会屠城。” 叶凡将视线转移到王禀脸上，眼神瞬间冷了下去：“所以，王总管想选择开门投降？” 王禀和王荀都看到了叶凡这杀人般的眼神，也不由浑身一怔。 王荀连忙说道：“叶兄，父亲没有想妥协的意思，我也没有。” 叶凡想到现在的太原城中，只有自己知道靖康之耻有多么耻辱，便觉得自己刚才的眼神过激了些。 便扭过了头，也不再看王禀，眼中的杀机也消失了，略带感叹地说：“王总管，有一些事你不知道，所以是我太敏感了。但我希望你信了我这么多次，就再信我一次，如果开门投降了，这六万军民就都会遭殃。但如果我们死守，只要他金人敢攻城，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个太原城也将成为这些女真人的埋骨之地。现在我们不是为了他赵家守太原，而是为我们自己。我们可以不造反，你也可以愚忠赵氏王朝，可以不在乎有可能的秋后问罪，但就是不能开门投降。” 叶凡说到这，重重吐了一口气，有些意味深长。 王禀这时说道：“叶凡，本将刚才是对金人有过一丝幻想，但也绝不会开门投降。因为本将说了，不会拿太原城六万军民的命来赌金人不报复的一个侥幸。” “王总管能这么想就好。”叶凡拿起城墙上的一块雪，在手上揉成一团，“想来，去年我也是这个时候来的太原城，所以我跟王总管也认识一年了。” 王禀也感叹道：“有一年了，这一年过得可真快。当时的你，本将看着就跟个少年郎一样，如今却已经长高了许多，还要做父亲了。” 叶凡点点头：“所以，太原城还不能破，也不会破。” 第93章 有人突然掀翻了桌子2 叶凡居住的院子门口，赵枢在两个护卫的陪同下来到了这。 一名护卫上前对看门的护院说道：“肃王要见叶将军。” 赵枢不是第一次来，那护院也认出了赵枢，便上前恭敬地说道：“参见肃王殿下，只是叶将军一早就去将军府了，还没回来。” 赵枢摆摆手：“没事，本王也只是来找叶将军聊聊天，他既然不在就算了。” 赵枢嘴上说算了，却是转身往将军府走去。 这几天来，也不知为何，他总是感觉心烦意乱，总是忧心汴梁城里的亲人。 他来找叶凡，其实就是想问问有没有汴梁城那边的消息。 毕竟张孝纯一直在府衙，消息肯定没有负责守城门的叶凡灵通。 得知叶凡去了将军府，他自然要去看看，毕竟要是有什么消息，王禀也应该知道。 没多久，赵枢又走到了将军府门口。 守门的胜捷军士卒看见了赵枢，也主动上前恭敬道：“参见肃王殿下。” 赵枢说道：“本王找王总管。” 那士卒说道：“殿下，王总管刚刚出去，不在府上。” “欧？”赵枢疑惑，“本王听说叶将军来将军府了，所以才来的这里。” 那士卒连忙解释：“殿下，王总管就是和叶将军一起出去的。” 赵枢又问：“他们去哪了？” “似乎是去城南。” “城南，莫非金人要攻城了？” “这个小的就不知了，只是他们走的时候还挺急的。” 赵枢心中思索，也转身朝城南走去。 开远门那边，城上城下仍然在对峙。 宋钦宗已经破口大骂：“王禀，你这个乱臣贼子，曾经抗旨，现在还想抗命不成。” 宋徽宗却是一言不发，这些天遭遇的羞辱，已经让他没有发火的打算，甚至他还在心中暗骂自己这个嫡长子，也后悔当初将皇位传给了他。 只不过世上终究没有后悔药，汴梁城破，自己的女儿妃子受尽屈辱，已然让他心情低落到谷底。 见城墙上久久没有动静，城下的女真千户也等不及了，连忙让身边的翻译喊话。 “我家将军说了，如若你们还不开门投降，我们就当场杀了你们的天子。” 宋钦宗闻言打了一个寒颤，连忙对那女真千户说：“将军再等等，朕的皇弟也在太原城里面，他定然是愿意开门投降的。” 城墙上，叶凡说道：“所以，王总管的选择是什么？是造反，还是等肃王过来，先看看肃王的反应？” 王禀思虑片刻，这才说道：“派人去府衙，叫肃王和张大人过来。” “是，将军。” 身边两名士卒回应，便快步下了城墙。 就在两人跨上马要去府衙之时，就看到了走过来的肃王。 这两名士卒又连忙下马，跑到赵枢面前，恭敬道：“肃王殿下，将军让你上去。” 肃王没回话，而是快速朝城墙上走去，这一路上他猜到了什么，或者说他这些天做梦都经常梦到自己的王妃和孩子被金人抓住了，现在只是去证实心中的猜想。 赵枢来到城墙上，众士卒恭敬问候：“参见肃王殿下。” 叶凡三人闻言，转过了身，也看到了正向这边走来的赵枢。 王禀最先说道：“殿下，城下……” 王禀没将话说完，肃王也已经走到城墙边，望了下去。 这一看，便看到了宋钦宗和宋徽宗。 “太上父皇，皇兄，你们，你们……怎会如此？汴梁城破了吗？”赵枢看了眼河对岸的女真大军，面对此时的情景，一时间也有些紧张。 只听宋钦宗说道：“肃王，我们败了，但只要将太原城交接出去，我们还能回到汴梁。” 赵枢看了眼王禀和叶凡，又将视线转移到宋徽宗身上：“太上父皇，皇兄所言，是真是假？” 宋徽宗抬头看向城墙上的赵枢，重重吐了一口气，说道：“肃王，这事得由你自己去想，因为我也不知道。” 宋徽宗说这话时，女真千户在他后面推了推他，示意宋徽宗别乱说话，宋徽宗也低下了头，再次默然无语。 毕竟该说的已经说完。 宋徽宗说自己不知道也不是假话，因为他不知道完颜宗翰给的承诺是不是真的。 赵枢自然也听出了宋徽宗的意思，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他心里想着王妃和自己的孩子，但面对这种情况，他不敢去问。 有些事情，也许不知道会好上一些。毕竟知道了，也没有办法去改变。 肃王下意识地看向了叶凡和王禀：“二位怎么想？” 王禀看向叶凡，叶凡也开了口：“殿下又是怎么想的？” 赵枢沉思片刻，却还是摇摇头：“本王不知道。” 城下的女真千户见肃王迟迟不回应，又催促宋钦宗喊话。 宋钦宗无奈再次喊道：“肃王，完颜宗翰亲自与朕许过承诺，只要将太原城交接出去，我们就都能回到汴梁。如果金人没有这样的诚心，又何必让朕来说交接的事，直接攻城不就行了吗？现在城外的女真大军就有十万，会打不下一座太原城吗？再说了，连汴梁城都败了，太原城又怎么能守得住。现在主动将太原城交接出去，好过金人亲自动手破城，肃王好好考虑吧。” 宋钦宗这么一说，赵枢也得到了提醒，毕竟城外可是完颜宗翰亲率的十万大军，而汴梁城的兵力只有万余，虽然太原城易守难攻，但汴梁城也是易守难攻，不也是被金人攻破了吗？ 赵枢不由看向王禀，表情有些紧张道：“王总管，太原城能守吗？” 王禀没有正面回答赵枢的问题，而是视死如归地说道：“殿下，末将愿意死守太原城。” 叶凡则直接说：“太原城能守。” 赵枢是比较相信叶凡的，但无论如何，外面终究是宗翰亲自率领的大军，因此叶凡自信的话语，依旧没能让他心安。 赵枢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说道：“王总管，叶将军，你们二位守这太原城，守到了汴梁城破之日，本王是十分敬佩的。只是如今，国已破，陛下与太上皇都被俘虏，太原城守与不守，也改变不了我大宋国破的命运。所以，本王觉得，将太原城主动交接出去，也许太原军民会免遭杀害。” 第94章 有人突然掀翻了桌子3 太原南面城头，赵枢说出了想开门投降的话。 王禀的眼神变得凝重，叶凡却是一副早就知道赵枢会这么说的淡定模样。 或者说，叶凡不在乎肃王的想法，所以一直都是淡然的模样。 王荀这时也皱起眉头，上前说道：“殿下，完颜宗翰对太原有仇，城门不能开。” 赵枢看向王荀：“你是何人？” 王禀这时说道：“他是我儿，殿下，城门真的不能开。” 赵枢又看向叶凡：“叶将军觉得呢？” “不能开。”叶凡回道。 赵枢急道：“那陛下和太上皇怎么办？金人如果打进来了怎么办？” 叶凡依旧是淡然回答：“开了门，陛下和太上皇也不一定会不怎么样。金人不是傻子，抓住一朝天子没有放回去的理由，而且我说了，金人打不进来，就算打进来了，他们死的人也会比太原城的六万军民要多，这一战不管守不守得住，太原城都不会亏。” 赵枢又说：“叶凡，本王知晓你有些能耐，但太原城不比汴梁城。金人能攻破汴梁城，也就能攻破太原城，到时，我们都会死。但此时选择开门受降，情况可能会好一些。至少，比金人亲自攻破太原城要好很多。” 叶凡笑了笑，说道：“殿下之前不是让末将拥护殿下称帝吗？要是开了门，殿下该如何称帝？” 叶凡这话一出，王禀和王荀相视一眼，身边听到叶凡这话的士卒也吃了一惊。 赵枢却是表现得毫无波澜。 “叶将军，本王当时以为，汴梁城破，金人不会再围太原城，但如今，宗翰攻破汴梁城就举兵来太原了，说明金人是想要这座太原城的。” “殿下真是想多了，金人已经得到了汴梁城的所有财富，这太原城的东西他们还不稀罕。”叶凡反驳赵枢的话，又缓缓道，“应该是说明金人是想要太原城里面的六万人命。” “叶将军未免极端了些。自古自愿受降者，哪有赶尽杀绝的道理。” 叶凡没有立即去接赵枢的话，而是又看向城下的二帝，良久之后，叶凡叹息道：“看来，肃王殿下势必要开门受降了。”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赵枢默然不语，一时间也没人说话，叶凡似笑非笑地望着对面的女真大军，缓缓说道：“我有些没想到，殿下还没看到王妃，也没看到小王爷，就已经选择开门受降了。那若是看到了王妃和小王爷，肃王殿下还不得赶快将太原六万军民推上断头台？” 赵枢被叶凡说穿心思，怒意瞬间上涌，怒喝道：“叶凡，你敢这样跟本王说话？” 叶凡摇摇头，扭头看向赵枢：“我是很理解你的，若是我家娘子和孩子在金人手中，我也可能会抱着一丝幻想，认为开了门金人就会大发慈悲，网开一面。其实金人还真很有可能对你网开一面，毕竟你一个开门受降的决定，就能让他们少死许多人便得到太原城的屠杀令，完颜宗翰不感谢你也有些说不过去。”叶凡看着赵枢的眼神陡然冷了下来，声音也陡然提高，“但我们呢？我呢？就算完颜宗翰脑子坏了饶过我，完颜银术可会吗？毕竟完颜银术可对我说过，他要是破了太原城，会杀光城里的所有男人，奸淫城里的所有女人。”叶凡露出邪笑，“尊敬的肃王殿下，你这是在逼我啊。” 赵枢被吓得连忙后退几步，他身边的两名护卫也靠了上来，将他和叶凡隔开。 惊慌的赵枢看向王禀，说道：“王总管，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说话吗？莫非，这太原城是他叶凡一个人的太原城？” 王禀一脸肃然，事情果然跟叶凡想的一样，肃王终究还是跟他们产生了分歧。 不过王禀还是拱手道：“还请殿下不要为难，末将就算是战死，也不会开门受降，这是末将的决心，谁也改变不了。” 赵枢指着王禀的手不住颤抖：“你，你们莫非要忤逆本王的命令不成？” 赵枢环视城墙上的几千士卒，大喊道：“本王令你们，将王禀和叶凡这两个逆贼抓起来，以后本王回到汴京重重有赏。” 几千胜捷军士卒只是很平静地看着赵枢，没人有任何举动。 赵枢见状，只得看向自己的两名护卫，这两名护卫被赵枢这么一看，也无奈地低下了头。 “好，好，好……”赵枢面如死灰，“本王的命令没用，看来胜捷军已经反了。” 几千人依旧没人说话，全场安静得让人压抑。 不过这安静，还是被叶凡的动作和王禀的惊喊声给打破了。 事情发展的突然，谁也没想到叶凡瞬间便出手了。 最先感觉到叶凡出手的是王禀，王禀没去阻止，叶凡出手的速度之快，他也阻止不了，于是他喊了出来：“叶凡，住……” 手字还没喊出来，赵枢的脖颈就已经喷出了滚烫的鲜血，许是因为寒冷的天，粘稠的鲜血还冒着白雾，许多人都看见了，却都觉得这一切有些不真实。 这位叶将军敢杀亲王，是疯了吗？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肃王身边的两名护卫下意识去抽长刀，可是当他们反应过来出手的人是叶凡之后，又下意识地停住了收刀的动作，因此两人的长刀只抽出一半，便不敢再有任何动作，甚至连将长刀收回鞘中的动作都不敢有。 王禀愣在当场，视野中，踉跄后退几步的赵枢瞪大瞳孔，一脸惊愕，伸手想去捂住喷洒出来的鲜血，却已是无济于事，缓缓仰面倒地。 但赵枢还是没有倒地，因为叶凡一只手握着染血的匕首，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赵枢的衣领，将赵枢往城墙边缓缓拖去。 赵枢脖颈处流出来的鲜血，也在白雪覆盖的城墙地面划出一道粗大的红线。 就在所有人还在震惊的时候，叶凡已经将肃王像扔东西一样，从城墙上扔了下去。 片刻之后，尸体落地的声音传来，赵枢的尸体出城了。 第95章 来攻城啊 河对岸，完颜宗翰看到了尸体自城墙上落地的一幕，不由眯起了双眼，嘴里喃喃道：“这是……” 城墙下方，宋徽宗和宋钦宗看见了一具尸体就倒在前方几米，有些愣神，还是宋徽宗先认出了尸体的身份。 “儿啊。” 随着宋徽宗一声悲痛的喊声，宋钦宗也反应过来，前方不远处的那具尸体正是他的皇弟，肃王赵枢。 他一脸呆滞，嘴中喃喃自语：“反了，太原城反了，胜捷军反了，王禀反了。” 负责过来对峙的女真千户顿时也怂了，带着二帝快速往河对岸撤去。 毕竟亲王都杀了，用天子和太上皇做人质显然不太明智。 叶凡矗立在城墙上，看着桥上正在撤退的几十号人，又俯瞰河对岸的女真大军，面无表情。 似乎刚才杀的不是亲王，而是不小心碾死了一只蚂蚁。 一阵冷风吹来。 他闭上了眼睛，重重吸了一口气，陡然间，他睁开了眼睛，虎啸山林般的巨大喊声也从他嘴里发了出来：“太原城造反了。完颜宗翰，你大爷的，有种就来攻城啊。” “来攻城啊……攻城啊……城啊……啊……” 叶凡的声音响彻一方天际，一时间竟然传来了阵阵的回声。 城外的几万女真人都听到了叶凡这非人般的喊声，甚至是太原城北的守卒也隐约听到了这声音。 王禀，王荀，城南的四千士卒，皆看着那道身影，那道发出这巨大喊声的身影。 此时的他们，似乎暂时忘记了某位亲王的死，也没去在意巨大喊声的内容，他们此时的心里只有震撼，对叶凡能发出这巨大喊声的震撼，因为那巨大的声音不像是人发出来了，人的声音也不可能这么大。 太原街道上，正在赶来的知府张孝纯，宰相张邦昌，和十几个府衙官员都听到了这声音，也隐约听到了太原城反了的内容。脚步停住了片刻，面面相觑。 雪花覆盖院落亭台，小丫鬟小柳一脸认真地听着城南传来的声音，随后对一旁的林若水说道：“小姐，这声音，好像是姑爷。” 林若水没说话，只是一脸凝重，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完颜宗翰望着传出巨大喊声的城头，眉头越皱越紧：“这是……有人在喊话？” 身边懂汉语的女真将领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叶凡的话原封不动地翻译给完颜宗翰听。 完颜宗翰听完，神情变得愤怒，喘了几口粗气，便抬起了右手，很不情愿地喊了出来：“收兵……” 叶凡看着正在收兵的女真大军，依旧是面无表情。 他也知道，金人这次并不想攻城，而是等天子劝降后，好进城报复。 毕竟太原城完颜宗翰不是第一次打，而是打了很多次，但每回都没有打下来。 如今刚到太原城，兵马疲累，此时攻城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此时城墙上的所有人才回过神来，城墙上还躺着一具尸体，那是肃王赵枢的尸体。 不过还是有一个胜捷军都头喊出来：“天子不顾我等死活，肃王也让我等开门受降，他们这是在逼我们。叶将军方才之所为，也该是我等心中所想。兄弟们，汴梁城已破，天子被俘，国已破。但太原城仍在，胜捷军也还在，这一切都是因为叶将军带我等打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反击战，让太原城有了粮，让我们活到了现在，而不是朝廷救了我们，更不是天子救了我们。如今叶将军造反，我等该当如何？各位兄弟自己好好想想。” 这名都头身边的几个亲信带头喊了出来：“誓死追随叶将军，誓死追随叶将军……” 有人带头，便有人加入呐喊的队伍：“誓死追随叶将军……” 四千胜捷军士卒振臂呐喊，声音延绵出去，又是不小的轰动。 城外面，完颜宗翰回过了头，懂汉语的女真将领也说了话，完颜宗翰喃喃道：“叶将军？太原城的守将不是姓王吗？” 那懂汉语的女真将领也是一脸的疑惑，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太原守军会齐声呐喊叶将军。 宋徽宗和宋钦宗也疑惑地扭回了头，停住了脚步，望着太原城头，似乎想看到一些什么，不过身后的女真千户推了一下两人，两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也就继续跟着走，不再去看。 开远门城墙上。 呐喊声持续了许久之后，声音才慢慢停了下来，四千胜捷军士卒的目光皆落在了叶凡身上。 叶凡这时转过了身，环视了一周，感觉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于是他朗声说道：“将士们，别的我不想多说，大战即将到来，所以我就只说一件事。那就是金人攻破了汴梁城，我们就让这些攻破汴梁城的金人知道，太原城比汴梁城坚固十倍百倍，让他们以后想起太原城这三个字，想胜捷军这三个字，都感到恐惧。” 四千士卒齐声应和：“誓死守住太原城……” 叶凡看着这些士卒，心情很复杂，他没感觉自己是他们的将军，而是感觉自己和他们是一体的，是众志成城的，有着共同守卫太原城的信念。 这种感觉，是上辈子独来独往的杀手17感受不到的。 叶凡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而是看向了王禀和王荀。 王禀和王荀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看着叶凡的眼神也十分凝重，但他们这时也是热血沸腾。 不过叶凡终究杀了亲王，而且是没有任何征兆地杀了亲王。 于是王禀缓缓开了口：“其实，没必要杀人的。就算是造反，也没这个必要。” “王总管，肃王活着留在太原，我睡得不踏实。毕竟他是王，就算我们不听他的，也会有人会听他的。杀了，一了百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也能落实了我们要造反的决心。这一杀，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王荀这时也说道：“爹，叶兄说得对。再说了，我们不是抗命就是造反，那我们为什么不选择为我们自己造反？居然我们都造反了，肃王杀与不杀又能有什么区别？” 就在王荀刚说完这话后，知府张孝纯，宰相张邦昌，还有十几个府衙官员陆续来到了城墙上。 第96章 我们造反了，你们怎么说? 众人的目光也转移到了宰相张邦昌和知府张孝纯身上。 张孝纯率先走了过来，看了看叶凡手中染血的匕首，又看了看叶凡，这才对王禀说道：“王总管，这边是什么情况？” 张孝纯在赶来的路上就听到了造反几字，也隐约猜到了什么，不过还是想问个究竟。 王禀还未说话，叶凡就已经淡然说道：“张大人，城下之人是我杀的。” 张孝纯不知道叶凡的话语是什么意思，却还是走到了城墙边，看了下去。 这一看，他不由一惊，也喊了出来：“这，这是……肃王殿下。” 张邦昌和府衙的十几个文官闻言，也纷纷走到城边看了下去，就看到了仰面倒在雪地里，脖颈染血，一动不动的肃王赵枢。 这些文官都回过神来，纷纷看向了叶凡，张孝纯怒目圆瞪，浑身颤抖，指着叶凡怒喝道：“你，怎会如此？你怎敢胡乱杀人，他可是肃王啊。” 有一个中年官员也说道：“远远就听到造反二字，莫非胜捷军真的反了不成？” 张邦昌则是害怕得颤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心里想的是，自己和肃王一起来的太原城，如今肃王被叶凡杀了，自己会不会也有可能被杀。 叶凡不作回应，这些文官也不可能敢对拿着匕首的叶凡做什么。 张孝纯反应过来，看向了王禀：“王总管，你不说话，莫非这事你也赞成了吗？” 王禀一脸铁青地说道：“张大人，你来晚了些，没有看到整个过程。汴梁城已破，天子和太上皇被俘，国已破。而肃王之死，完全是他咎由自取，因为他不顾太原城六万军民的死活，一心想开门受降。叶凡所为，本将不觉有错。因为谁有开城门投降的想法，就该死。还有就是，我们已经决定造反了。”王禀扫视这十几个太原府官员，“不知各位大人，有谁反对吗？” 王禀这话一说完，全场寂静，就连叶凡也有些意外地看了眼王禀，显然也没想到王禀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这些文官陷入片刻安静不仅仅是听到王禀造反了，而是王禀说汴梁城破，天子和太上皇被俘，国已破的震撼话语。 其实早在之前，就有一个伪军跑到城墙上下喊话，说汴梁城破。 只是王禀为了封闭这条消息，或者说这条消息不一定正确，所以王禀并没有将这事说给府衙的这些文官听，也是在避免肃王听到这个消息。 此刻。 张孝纯听到国破的消息，愣住片刻，这才再次确认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王禀点头，看向河对岸正在收兵的女真大军：“陛下和太上皇就在对面，完颜宗翰应该也在。” 张孝纯闻言也扭头望了过去，却还是不太信，或者说他一时间还不能接受这个国破的事实，便喃喃道：“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太原城都还在，汴梁城怎么会破呢？” 没人再去接张孝纯的话，因为河对面密密麻麻的六万女真大军已经给了答案。 毕竟之前的开远门城外，没有这么多金兵。 叶凡朝这些文官走近了些，手中还拿着那把染血的匕首，样子有些唬人。 这些文官见状，纷纷后退几步。毕竟这人连亲王都敢杀，什么人又不敢杀？ 张邦昌则是已经朝王禀喊道：“王总管，” 王禀也害怕叶凡胡乱杀人，准备上前去拦，却只听叶凡说：“王总管放心，我不随便杀人。” 王禀闻言，不再有动作。 叶凡也确实没怎么样，只是站在了这些文官面前，缓缓说道：“我们造反了，你们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叶凡看向张邦昌，“你是宰相，官应该最大，你先说。” 张邦昌胆小怕死，这一点从他去当人质的路上哭哭啼啼就能看出。 而怕死的人最好控制，况且张邦昌还是一个宰相，宰相便是百官之首，稳住太原府的这些文官应该不成问题。 叶凡知道，只要这个宰相不反对造反，或者说同意造反，那其他人也不会有太多的意见，毕竟作为太原父母官，这些文官应该也是不愿意开门投降的。 张邦昌撇了眼叶凡手中染血的匕首，浑身哆嗦道：“这，这位将军，如今国已破，赵宋王朝已灭，将军今日之举，不算造反。就算是造反，也是为了太原城的所有军民，本官并不认为将军所为是错的。若本官是将军，也定然会这么做。” 叶凡笑了笑，说道：“宰相大人能这么想，也是明事理之人。” 心中却暗道：能当上宰相，察言观色果然少不了。他若是敢说一个不字，会跟肃王一样出城。 张邦昌看见叶凡接纳了自己，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又道：“这是本官的肺腑之言。” 叶凡不再搭理张邦昌，而是看向其他文官，冷声问道：“你们呢？” 连宰相都认可胜捷军造反了，这些太原府的官员又怎么会多说半句，连张孝纯也默然不语。 叶凡听不到反对，但也听不到赞同，眼神不由冷了下去：“你们不说话，是都反对了？” 这些文官连忙拱手道：“下官不敢。” 这些太原府的文官，在一个武将面前以下官自居，说明已经将姿态放得很低。 “我不在乎你们敢不敢，如果太原城守住了，你们愿意跟着我们造反的就留下，不愿意的可以随时离开。但如今大战将至，谁都是太原城的一份子，所以我们要同仇敌忾，上下一心。如若不然，我会早些送你们上路，和这个乱世提前说再见。” 张邦昌率先反应过来，出言应和：“叶将军说的是，我们要共同守住太原城。” 宰相带头，这些官员也纷纷点头称是，毕竟他们作为太原城的当地官员，都是拖家带口的，自然不愿意让金人攻破太原城。 当然，他们也怕叶凡杀人。 叶凡见这些官员被稳定住，这才将染血匕首在雪中擦了几下，放回衣中。 “各位大人，你们的回答我很满意，今日无事，都回去吧。”叶凡说道。 众文官也拱手齐声回应：“是，叶将军。” 以张邦昌为首的这些官员下了城墙。往太原府走去。 第97章 你愿意帮我么 城墙上，又只剩下守城的将士。 叶凡对王禀说：“王总管，今日之事，未与你沟通，是我唐突了。” 王禀看了眼叶凡，没说什么，又看向王荀：“完颜宗翰不知何时会攻城，好好守着，为父一会儿再调两千人过来。” 见王荀点头，王禀这才对叶凡：“叶凡，我们走。” 两人离开了城南，到了将军府。 热茶被端到两人面前，王禀喝上一口热茶，复杂的心情依旧没有被茶水冲淡。 他叹了一口气，看向了叶凡：“你是什么时候想造反的？” 叶凡认真说道：“我只是这个乱世里的一个普通人，今日王总管也看到了，所谓的造反其实也是无奈之举。至于什么时候有造反的心，或许是从我真正看到了这个朝代的懦弱时开始有的。” 王禀又问：“若是我们守住太原城了，你想称帝吗？” 叶凡表情严肃，反问道：“王总管，你愿意让我称帝吗？” 王禀也严肃道：“只要你真能守住这太原城，本将称你为帝又能如何？只要你能守住这太原城，城中百姓的民心不也是你叶凡的？只是，我们真能守住吗？” “守不守得住，要守了才知道。不过我还是相信，我们能守住这太原城。” “其实……”王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一年来，你一直都让本将震撼。天生的强大力量，都作院的火炮手雷，练兵的独特方法，战场的运筹帷幄。还有今日城头上，你的那句吼声，让本将感觉到你与常人的与众不同。像你这样的人，遭逢此等乱世，若是不出来搅动一番风云，也是一件很可惜的事。” “王总管，既然我们今日已经做出了造反的决定，那我们就是要搅动这一番风云了。”叶凡笑了笑，又道，“居然已经有了开端，对以后的一些事，我们可以无限遐想，或者说是痴心妄想，也许今日的造反，会成就以后的一个盛世王朝。什么女真人，什么西夏，什么大理国，什么蒙古人，都要对我们这个盛世王朝俯首称臣。至少不会像现在，被女真人如此欺负而毫无还手之力。” 王禀一脸认真地看着叶凡说完这些，又摇摇头道：“这或许不是痴心妄想，因为本将相信你能建立这样一个王朝。” “这么说王总管愿意带着胜捷军帮我了？” 王禀露出一抹笑意：“叶凡，你认为这太原城的一万五千士卒是听你的多？还是听本将的多？” 叶凡没有正面回答王禀的问题，而是真诚地说道：“王总管，我想成立一个与众不同的王朝，你愿意帮我吗？” 将军府的正厅。 两人认真地对视着，最终，王禀坚定地吐出一个字：“帮。” 有些事情说定了，就像拍卖会落下了锤子。 叶凡离开将军府，往家中走去。 雪花从天而降，叶凡独自走在街道上，独自感受着身边的凛冽风雪。 “叶将军，天这么冷，屋里有炭火，进来暖暖手再走啊。” “叶将军，吃了吗？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呗。” “叶将军，我长大了也要跟着你去打女真人。” …… 有太原百姓认出了他，便笑着打招呼，叶凡也回以笑容，委婉拒绝。 此刻的他，心中其实也有些复杂。特别是面对这些太原百姓的时候。 曾经在心里面胡乱思索的一些事，今天就这么下定决心要去做了，也真是有些没想到。 也许是因为赵宋王朝的柔弱不堪，又或许是穿越者心中的不安分与自傲，让他不愿意过太普通的日子。 已是申时，太原城一幅和平景象。 走到家门口，叶凡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林若水和小柳。 还是小柳先看到了叶凡，便急着跟林若水说：“小姐小姐，姑爷回来了。” 林若水这才扭头看到了叶凡，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叶凡走上台阶，到了林若水面前，搀扶着她：“都下雪了，站在这里干嘛？” “妾身在等相公回家啊。”林若水一脸幸福地说道。 “天这么冷，生了病就不好了，还怀着孩子，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知道了知道了，相公真啰嗦。” …… 说着，三人就走进了门。 豆蔻年华的小柳跟在后面，为小姐和姑爷感到开心，蹦蹦跳跳，两条小辫子一甩一甩的，十分可爱。 晚饭，没人说话，有些安静。 就在这时。 叶凡突然说：“文清，胡猛，小妹。今日，我杀了肃王，带头造反了。” 叶凡说完又开始喝着热粥，似乎只是说了一句稀松平常的话。 胡家三兄妹则是心中惊讶，也不知道叶凡这么说的原因。 林若水也是讶然，看来自己白天的猜测是真的，自己这相公造反了，但她还是没想到自己这相公杀了肃王。 林若水没说话，因为叶凡没有说她的名字。 胡文清愣了片刻，这才缓缓开了口：“你因何造反？” 叶凡这才将今日城墙上的事说了一遍。 三兄妹听完，胡小妹率先说道：“叶凡哥也是为了我们。” 胡文清有些犹豫地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太原城守住之后。即使天子被俘了，但还是会有姓赵的人称帝。” 叶凡一脸淡然道：“我们连女真人都不怕，岂会怕一个姓赵的人称帝。文清，你是读书人，有些事我不说你也能看见。这朝廷的腐败和柔弱，是它终将走向灭亡的原因。如今，我们坐在一桌吃饭，我心里是将你们当成了亲人。但是，你们若是觉得我造反不好，太原城守住之后，我也不拦着你们，我也尊重你们的选择。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能留下来。” 夜深人静。 叶凡夫妇躺在床上，盖着暖和的棉被。 “相公，晚饭之时，你说造反之事，为何只提他们兄妹三人的名字，却不提妾身。” “不是嫁夫随夫吗？我造反了，你不也得跟着为夫造反。” 林若水笑了笑：“那倒也是。相公，造反是个什么感觉？” “还行。” 林若水见叶凡不想说，也没有再问，只是往他身边靠了靠。 一夜再无话，窗外的雪落个不停。 第98章 太原保卫战1 靖康元年的最后一天晚上。 除夜。 城中。 一桌好菜，团圆饭，其乐融融。 城头。 负责站岗的士卒目光炯炯，不敢懈怠。 城外。 金营帅帐，入乡随俗，妃子帝姬，在旁陪酒，神情恐慌。 徽钦二帝，面对羞辱，已然麻木，低头不语，前路迷茫。 靖康二年，正月中旬。 这年的春风来得早，送来了暖意，融化了积雪。 二月二，龙抬头。 叶凡穿上了铁甲，握着巨刃，走出院门，跨上战马，飞奔而去。 院门口，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的林若水被小柳搀扶着，望着那道骑马的铁甲身影，直至消失在长街的拐角，眼中露出些许担忧。 “小姐，姑爷厉害着呢，不会有事的，我们回去吧。” 城北，完颜阇母望着前方的太原城，一脸邪笑地喊道：“女真的儿郎们，攻破这座城，杀光里面的人。额不，是杀光里面的男人，女人留下。” “杀，杀，杀……” 完颜阇母身后，是两万金兵和两万常胜军，此时一起喊出来，气势恢宏，似要吞没这片天地。 镇守城北的依旧是王禀，而这里的守卒只有四千人。 面对着十倍差距的兵力，他们没有一丝畏惧与退缩，因为他们脚下踩着的是太原城墙，身后是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太原百姓。 有一个胜捷军士卒喊话挑衅，所有人也跟着喊话挑衅：“来攻城啊……你大爷的。” 攻城的女真大军还在示威，没想到守城的胜捷军已经喊话挑衅，一时间有些怒意。 “攻城……” 随着完颜阇母一声令下。 四万人铺天盖地般涌过来了。 与此同时，城南也打响了战斗，王荀看着陆续过河的几辆攻城鹅车，喊了出来：“开炮……” 城头架好的十二门火炮对准桥上的鹅车，同时点了火。 轰隆轰隆—— 巨响声响起来了，紧接着，是金兵目瞪口呆的注视。 城东。 叶凡望着前方，铁面具下的脸变得凝重。 因为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攻城器械：鹅车，投石机。 城东外面没有大路，只有一条小道，而小道只能走人，根本不可能运来体积庞大的鹅车和投石机。 叶凡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想，这几个月完颜阇母并没有闲着，而是一直在修路，目的就是为了主攻城东。 这也许是认定了城东薄弱，更容易攻破的原因。 当然，城东确实容易攻破。 这里只有两千士卒，城头也只有四门火炮，加上城中城边上架起的火炮也只有十四门。手雷箭矢也没有其他两门多。 这是叶凡提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减轻王禀和王荀的守城压力。 毕竟城南可能有完颜宗翰，而城北可能有完颜阇母。 只是如今出现了鹅车和投石机。 看来，金人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反其道而为之。 站在叶凡身边的杨义也看出来了事情的蹊跷，便说道：“将军，这边怎么会有鹅车和投石机？而且人也这么多。” 叶凡回道：“做好城门被撞开的准备，然后把火力集中到城中城。他们居然想进来，我们也得让他们进来好好看看。” “是，将军。” 杨义领命，便下去传令。 城东外面，完颜宗翰嘴角微微上扬，完颜娄室在一旁说道：“元帅，我们主攻东门，料这些太原守军怎么也想不到。” 完颜宗翰望着前方的城墙，双眼一寒，沉思说道：“传令下去，不遗余力，全力攻城，成败只此一举。” 无数的金兵冲杀而来，喊杀声震天，城墙上的两千士卒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这边攻城的金兵会这么多。 不过他们没有退却，而是将目光转移到叶凡身上，等待着叶凡的发号施令。 叶凡缓缓举起右手，向下一挥，炮声响起来了。 远处，看着这边战场的完颜宗翰眼睛微眯，这样的巨响他在汴梁城听过，但并没有这么大，威力也小许多。 他有些想不明白，汴梁城的东西为什么还没有太原城的好。 这让他更加想攻下太原，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得到这些威力强大的火炮。 二十多人驱动的鹅车扛住了火炮的攻击，已经到了城墙下，撞门声也响起来了。 十几个云梯搭在了城墙上，有金人陆续攀爬。 与此同时。 手雷被抛了出去，许多金兵倒在血泊中。 胜捷军的箭矢飞掠而下，金兵的箭矢飞掠而上。 双方皆有中箭者，但金人作为攻城方，死伤自然要多许多，但攻城的金兵数量不只是守城士卒的十倍。 有金兵侥幸爬到了城墙上，被一刀砍翻，尸体垂直落下，砸到了同伴。 金兵还在前赴后继地攻城，胜捷军也在顽强抵抗，战斗持续半个时辰后，杨义跑到了叶凡面前，急切地喊道：“将军，城门可能要破了。” 叶凡巨刃挥出，一名刚刚爬到城墙上的金兵被斩断了腿，坠落到城下。 叶凡这才对杨义说：“分别派人去城北和城南，说金人主攻这边，若是他们没有压力，就快快分兵过来援助。还有，让人集中在城中城周围，只要金人冲进来，不必节省手雷箭矢。” 片刻之后，两匹快马分别奔往城北和城南。 朝曦门，鹅车退出一丈，鹅车里的二十多个金兵齐声呐喊，共同发力，给了朝曦门最后一击。 “砰……” 巨响声传来，是朝曦门倒地的声响。 远处，战神完颜娄室大喜：“元帅，太原城破了。” 完颜宗翰嘴角上扬，跨上战马，举着马刀，呐喊出声：“太原城已破，随本帅屠城……” 所有女真士卒都看到了朝曦门被撞倒，杀意瞬间上涌，纷纷朝里面冲去。 （古代城门的建筑可能与大家想的不一样，城门破了之后，站在城外往里看并不是豁然开朗，而是要经过一道十米左右的隧道才能走到城里。解释得不好，大家点开评论看图） 有些金兵甚至喜极而泣：“破了，破了，太原城终于破了。” 容不得这些女真士卒不高兴，实在是这太原城太难打了，一年多了才打下来。 “杀……” 无数金兵涌进朝曦门，跑在最前方的一名女真千户最先跑到城里，最先看到了没有门的三面高墙，一时间有种拔刀四顾心茫然的感觉。 他抬头一看，便看到了城中城上方弯弓搭箭的胜捷军士卒，还有炮孔正对着这边的几门火炮。 女真千户瞳孔收缩，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有埋伏，快退出去。” 喊杀声震天，又能有几人听到女真千户的喊声。 此时此刻，所有女真士卒都沉浸在太原城破，进城就能屠杀抢东西的喜悦之中，一股脑往里面冲，甚至觉得前面的人冲得太慢，还用力推了几下。 第99章 太原保卫战2 许多正在攀爬云梯的金兵见城门破了，也放弃了攀爬云梯进城的打算，而是加入了冲进城门的队伍。 几万人的金军队伍如同长龙，从朝曦门远远排到河对岸，迅速无比。 因此。 不断有金兵冲进了朝曦门，来到了城中城。 也不断有金兵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埋伏，但城外不知所云的金兵只是一股脑地往里冲，这是破城后的高亢。 发现这是一个埋伏的金兵开始合力去堵住涌进来的人，只不过还是无济于事，依旧有无数金兵拼命挤了进来。 前方只有三面高墙，后路只有被攻破的朝曦门，但已经被汹涌而来的金兵堵住。 桥上，完颜宗翰骑着战马，高举长刀，嘴中还兴奋地大喊：“女真儿郎们，杀光太原城里的人。” 这是胜利的时刻，这是报复的时刻。 陡然间。 轰隆轰隆的巨响声接连从城里传出，让这些城外心情高亢的金兵猛然一惊。 完颜宗翰也勒住了缰绳，皱起了眉头。 跟上来的完颜娄室也皱起了眉头：“元帅，这是？” 这是不好的感觉，因为这巨响声只能是太原军弄出来的。 城中城的四面八方，炮弹，手雷，箭矢，无需瞄准地飞向城中城的金兵。 这是在包饺子。 有金兵被炸飞，有金兵在寻找掩体，不过城中城什么也没有，有金兵在用死去的同伴尸体做掩体，不过还是抵挡不住无数手雷的轰炸。 有的金兵慌乱之中甚至拿着长刀砍向了墙壁，但奋力挥出十几刀依旧砍不破墙壁，只得无奈等死。 城中城的修建用了四个多月的时间，不仅堵住了破门而入的金兵道路，甚至连胜捷军出城的路也给堵住了。 叶凡之前在修建时，有人提出修一道门方便进出，但被叶凡否决了，叶凡执意要修三堵墙连接原有的城墙。 毕竟门虽然方便出去，但也容易被金人攻破。 宽厚的城墙就不一样了，就算是用鹅车来撞，没有足够的时间也很难撞毁。 当然，城中城的修建也围住了原本上城墙的台阶，为了防止城中城里的金兵从原有的台阶上城墙，叶凡下令毁掉了原有的台阶。 在城中城外面修建了一个上城墙的新台阶。 城里的人若是想去城中城里，必须得坐着篮筐下去。 之前交换完颜银术可和肃王时，就是这样做的。 只是完颜银术可什么也看不见，虽然感觉到自己坐了篮筐，但还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然，完颜银术可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也不可能去细细思索这些。 城中城的作用之大，是因为它困住敌人的同时，火炮和手雷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也能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几十轮的连番轰炸，城中城已经有无数金兵倒地哀嚎，有的直接一命呜呼。 感觉到不对，许多金兵也已经停住了冲进城门的动作，而是往后退却。 完颜宗翰在桥上看着这一切，睚眦欲裂，举着长刀，怒喊道：“所有人，爬上云梯，继续攻城。” 城楼上，叶凡看到了发号施令，极具威信的完颜宗翰，认定他的身份不一般，便下意识想去拿枪，这才发现自己身着铁甲，手枪也没有带在身上。 毕竟这种守城战，一般不会遇到什么大人物，拿一把只有十几颗子弹的手枪来打仗并不能发挥多少作用。 要不是城门破了，完颜宗翰也不会骑马过来。 不过叶凡还是跑到一门火炮前，将火炮调准方向，炮口对准了骑着战马的完颜宗翰。 没一会儿，火炮被点上了火，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炮弹向完颜宗翰打了出去，片刻之后，炮弹在完颜宗翰不远的前方轰然爆开。 战马嘶鸣一声倒在地上，完颜宗翰也摔在了地上，左腿已经鲜血淋漓，一时间站不起来，只能抱着左腿咬牙哀嚎。 完颜娄室在完颜宗翰后方不远，也受到了炮弹的波及，但并没有被炮弹伤到。 此时的完颜娄室控制住受惊的战马，这才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完颜宗翰，他惊慌地喊了出来：“保护元帅，保护元帅。” 其实不用喊，许多金兵都发现了自家元帅出了事，纷纷过来围住了他，也已经有人背起了他，向河对岸快速跑去。 城墙上，叶凡见对方被这么多人护着，身份果然不一样，一边继续调准炮口的方向，一边喊道：“装弹，点火。” 负责这门火炮的五名士卒见叶凡一个人就能随意调整上百斤的火炮，纷纷瞪大双眼，却也迅速按照着叶凡的吩咐去做。 没一会儿，第二发炮弹再次朝桥上飞了过去。 只是这个时代的火炮发射距离太短，最终没能留下那身份不凡的女真将领。 叶凡也没太去在意，拿着巨刃继续去挡住从云梯爬上来的金兵。 河对岸，完颜宗翰被放了下来。 完颜娄室一脸紧张地看着完颜宗翰被炸伤的左腿，又对身边的女真士卒喊道：“快去叫大夫过来。” “是，将军。” 那女真士卒应了一声连忙向金营跑去。 完颜宗翰看了眼自己受伤的左腿，又看向完颜娄室，咬牙说道：“传令下去，继续攻城。” 完颜娄室扭头看向那边的战场，看着无数女真士卒从云梯上掉落，这才看着完颜宗翰劝道：“元帅，将士们死伤惨重，我们收兵吧。” 完颜宗翰怒斥道：“住口，不能收兵，传令下去，无论如何，一定要攻破这座太原城。” 完颜娄室情绪激动道：“元帅，太原城有这样的武器，有这样的守军，我们什么时候遇到过啊？辽军没有，打汴梁的时候也没有。如果再如此打下去，就算破了这太原城，我们也会死伤惨重，根本就不值得。而且汴梁城已破，宋朝皇室皆做了我女真的俘虏，打下这座太原城也已经没有了多少意义。还请元帅三思啊。” 完颜宗翰也看向对面的攻城战，眼中似要滴出血来，他很不甘心，但将士们确实死伤惨重。 思量许久之后，他喃喃自语：“不行，一定要攻破这太原城，否则本帅有何脸面回到上京。” 完颜宗翰喘了几口粗气，最终还是下令道：“可以收兵，但不是现在，传令下去，增加云梯，继续攻城，全力攻城。” 完颜娄室无奈，却还是没有再劝，立即前去指挥战斗。 桥上，十几个云梯被扛着过来了，经过一番努力与惨重的损失，女真士卒终于将这十几个云梯搭上了城墙。 这一下，便是三十多个云梯，三十多个要守的缺口。 这些女真士卒毫无退缩，甚至因为心中的怒火，已经不顾生死地向上攀爬。 有几千女真弓箭手朝城门上连续射出箭矢，掩护攀爬云梯的同伴。 第100章 太原保卫战3 城北，炮声震天，城外遍地都是金兵和常胜军的尸体。 城墙上，四千胜捷军也已经死伤过千，好在金军被打退了。 王禀看着城外满地的尸体，又看了看城头的二十门火炮，思绪万千。 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叶凡所说的那个王朝，那个人异族俯首称臣的王朝。 有一名士卒快速跑到了王禀身边，急忙禀报：“将军，叶将军让你带兵去城东援助，这次金人主攻的是东门。” 王禀闻言大急，连忙对顾清风说：“清风，你立即带两千人过去。” 顾清风立即领命，下了城墙，跨上战马，一千骑兵在前，一千步卒在后，往东门火速赶去。 与此同时，城南的战斗也已经进入尾声。 正当王荀还在疑惑金兵人数不多，攻城也没有想象中猛烈的时候，一名士卒跑到了他身边，告诉了他城东那边发生的事。 王荀二话不说，带着一千人骑兵，两千步卒火速赶了过去。 战斗打响之前，太原城的所有人都因为完颜宗翰在城南，所以城南的金兵攻城也应该是最猛烈的，因此这边放了六千胜捷军士卒。 可万万没想到，金军会修了大道，主攻叶凡镇守的城东。 城东。 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手雷，箭矢已经全部耗光。 城墙上，金兵的身影越来越多。 叶凡手中巨刃一直都没有停止杀人，但城墙上的金兵还是越杀越多。 两千胜捷军士卒已不足一千，但依旧在奋力抵抗。 刘梦沙握着手中的破天刀，死死守住两个云梯不退半步，猛然间，一只箭矢从城下飞掠而来，射中了他的手臂。 也就在这时，两名金兵相继爬上云梯，刘梦沙用嘴咬住插在右臂上的箭矢，用力一拔，箭矢被拔了出来，但鲜血也跟着流了出来，染红了手臂，染红了刀柄。 刘梦沙咬牙忍住疼痛，双脚猛然发力，挥刀直冲前方的两名金兵。 那两名金兵好不容易爬到城墙上，这时也是战意上涌，杀意浓烈，握着刀也冲向刘梦沙。 三人的战斗仅仅是一刀挥出，两刀慌忙相接，然后又是一刀挥出，两名金兵便倒地不醒。 刘梦沙的手还在流血，也在不停的颤抖，右臂开始没了力气，甚至连提刀都有些费劲。 也就在这时，一名女真百户持刀向他冲杀而来，刘梦沙下意识提刀去挡，但受了伤的手已经没了力气。 两刀相接，刘梦沙手中的破天刀脱手而出。 女真百户瞧准机会，又是一刀朝刘梦沙横斩。 刘梦沙后退一步躲过长刀，又上前一步朝女真百户的腹部踢出一脚，女真百户闪躲不及，被踹倒在地，被一个脸上有着青色胎记的普通士卒砍了两刀之后没了气息。 而这位脸上有着青色胎记的普通士卒正是青面兽杨志，半年多前，他因为太原大捷，也是因为那名为乔峰的少年，便第一时间来到太原，投入了这只胜捷军。 只是这半年多下来，杨志没有在太原见过名为乔峰的少年，甚至他认识了军中的许多人，问了之后还是没人知道乔峰是谁。 奇妙的是，他心心念念的乔峰正是他的将军，此时正穿着铁甲，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挥舞着巨刃，疯狂杀戮着敌人。 城墙下，完颜娄室的年轻儿子完颜活女踏上了云梯，身手矫捷迅速，没一会儿便站在了城墙上。 也不愧是战胜之子，也不愧是亲手率兵打败了小种相公的人。 也就在这时，杨志看见了完颜活女，也认出了完颜活女。 那是他跟随小种相公救援太原时遇到的年轻金将，小种相公也是亲手死在了他的刀下。 杨志二话不说，提着刀就向完颜活女冲了上去。 完颜活女注意到了杨志，提着刀也迎了上去，两人瞬间接触，两把长刀也瞬间接触，火花四起。 每一刀都如同刀刻斧凿般强横有力，两人也打得不分上下。 金兵越来越多，胜捷军士卒却越来越少，谁都知道，再这么打下去会是一个破城的结果，但所有人依旧在叶凡的带领下奋力抵抗，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援军。 城墙上，已经全部是尸体，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当然，也没有人去在意落脚的地方，而是踩着地上的尸体继续拼杀。 河对岸，完颜娄室看着太原城就要破了，却生不出任何破城的喜悦，因为他从始至终都在注视着这场战斗，己方死伤惨重，城外的尸体堆积如山，这样的破城，他实在提不起一丝喜悦。 完颜宗翰看着城墙下密密麻麻的尸体，心中也很复杂，最终变得愤怒无比，他喊了出来：“屠城，一个不留。” 城墙上，站着的胜捷军已经不足五百，金兵却已经有近千人，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加。 叶凡被七八个金兵包围，铁甲也已经被砍上几刀，但铁甲坚硬，叶凡依旧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这七八个金兵看了看手中的长刀长枪，一时间面面相觑，不想再将时间浪费在这个穿着铁甲的宋军将领身上，便要重新寻找拼杀目标。 也就在这时，叶凡奋力挥出巨刃，这七八个金兵如同波浪般倒退出去，倒在了人堆中，再也起不来，但还是尚有意识，只觉这穿着铁甲的宋军将领实力恐怖，不似常人。 另一边，刘梦沙右手已然不能用力，便只能用踢腿的方式自保，背后却也是多了几道伤痕。 杨志一开始原本在和完颜活女单打独斗，却没想到金兵多了起来，如今不仅要面对实力不凡的完颜活女，还有面对着身边不少的金兵。 打一座太原城就死伤这么多人，完颜活女已然是火冒三丈，使出全力一刀直劈杨志。 杨志提刀去挡，退了两步，紧接着四五个金兵冲向了他，完颜活女也没有停歇，上前两步，又朝杨志挥出了长刀。 面对着几人的围攻，还有完颜活女手中破风而来的长刀，杨志瞳孔骤缩。 也就这时，叶凡提着巨刃冲向了完颜活女，速度之快，令完颜活女猛然一惊，连忙收住刀转而迎上叶凡的巨刃。 完颜活女，作为战神之子，他勇猛善战，可谓是天之骄子。 但面对这个突然冲出来的铁甲宋兵将领，完颜活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两人刀兵相接，叶凡就借助兵器的重量了自身的强大力量碾压了完颜活女。 战场混乱，杨志也是第一次见到大名鼎鼎的叶将军出手。 当然，叶凡已经许久没在军营和东面城墙走动，所以杨志一直都没见到过叶将军的真面目，加上叶凡这时戴着面具，否则他便能认出叶将军就是当日救了他的人。 第101章 太原保卫战4 完颜活女和叶凡接了一刀之后退出几步，就在他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叶凡已经再次冲向了他。 完颜活女连忙平复住心中的震惊，面对这铁甲将领，他将精神提到了十分，握刀的手发出咯咯声响。 叶凡倒是没太将对方当做一回事，只是简单地冲到对方面前，简单地挥出巨刃。 叶凡的巨刃破空而来，刚猛迅捷。每一刀挥出，都宛如火山迸发，大火燎原。 完颜活女原本不想与叶凡正面对抗，但已经躲不掉，便只能在慌乱之中提刀去挡。 叶凡的巨刃直劈而下，完颜活女长刀横挡。 两兵再次碰撞，完颜活女只觉一股巨力袭来，手中长刀被对方巨刃完全压制，连忙借力后退几步才稍微站定，握刀的手却是不停颤抖。 叶凡见对方是一个高手，也稍微高看一眼，不过也只是一眼。 叶凡双脚陡然发力，再次向完颜活女奔了过去，手中巨刃也已经被高举到空中，直劈完颜活女。 完颜活女看着破风而来的巨刃，惊恐地睁大双眼，身体快速仰倒，惊险躲避这势如破竹的一刀。 尸体堆积的地面，完颜活女快速向后翻滚站起了身。站起来的第一时间，完颜活女想要避开这个铁甲将领的锋芒。 但叶凡已经再次到了他的身前，巨刃再次向他的脖颈横斩而来，他想要再次用刚才的方法躲避这一击，但巨刃横斩而来的速度太快，他已经避之不及。 完颜活女这时也顾不得对方穿的是铁甲还是什么，死亡面前，他下意识向叶凡奋力挥出一刀。 长刀砍到了铁甲，擦出了火花，也多了一道不浅的口子，但仍然没能破开这坚硬的铁甲。 与此同时，叶凡的巨刃破开完颜活女的皮甲护颈，抹断了完颜活女的脖颈，鲜血如喷泉般洒了出来。 完颜活女缓缓跪在了尸堆上，视野中，那铁甲将领没再对自己补刀，而是转身冲向的其他人。 完颜活女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便没去管脖颈处喷出来的血，而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那穿着铁甲的人。 他想不明白，那人穿着这么重的铁甲为何还有这么快的速度，死也想不通，索性不再去想这件荒谬的事。 这一刻，他想起了多年前战神父亲和他的一场对话。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若是以后你在战场上遇到了实力强悍的敌人，要懂得避其锋芒。记住，只有活着才能继续战斗。” 他记得当时的自己只有十三岁，父亲这么说，他一脸狂傲地回道：“父亲，你是女真战神。孩儿以后也会成为女真战神，女真战神哪有躲避别人锋芒的道理，只有别人躲避我们。” 父亲当时只是摇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跪在尸堆上的完颜活女缓缓向前倾倒，最终也成了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被敌人和自己人踩来踩去。 杨志还被刚才的四五个金兵围攻，但没有了完颜活女，他也能应付过来。 就在他砍翻一人，想要看看叶将军和完颜活女的战斗怎么样的时候，就看见叶凡提着巨刃冲了过来，围攻自己的几名金兵也猛然倒地。 杨志似乎知道了胜捷军为何敬叶将军如神，如此恐怖的实力，他也只是见过一人，那人名为乔峰。 叶凡杀完了人，目光这才注视到杨志，也有些没想到，这杨志还真来了太原城，还成了自己麾下的一名小兵。 不过叶凡并没时间和他说话，提着巨刃就朝金兵最多的地方冲杀而去。 杨志也没有想太多，提着刀跟上了叶凡。 与此同时。 王荀和顾清风分别率领的一千骑兵最先赶到了这边，两人相视一眼没有说话，又同时看向了城墙上的战斗。 下一秒，两人跳下马，持着长枪冲上城墙。 两千骑兵也看到了城墙上的许多金兵，还有为数不多的同伴，立即下马握刀，冲上了城墙，加入了战斗。 不久之后，三千步卒也赶了过来，持着长刀长枪，快速上了城墙，投入战斗。 王荀和顾清风的到来，带来了五千士卒，原本还胜券在握的金兵没多久又弱势了下去。 这些已经攻上城墙的金兵到死也想不通，汴梁的禁军和太原的守军差距为什么这么大。 杀戮还在持续，喊杀声此起彼伏，血流不止。 城墙上的尸体数不胜数，不知绊倒了多少人。 从王荀和顾清风加入战斗开始，两刻钟后，胜捷军又夺回了城墙，但没有完颜宗翰的命令，依旧有人在攀爬云梯，继续不顾生死地攻城。 五千人重新带来了箭矢和手雷，面对着几万金兵，守城就不是太大的问题。 河对岸，完颜娄室一脸担忧，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冲了上去，但现在太原军又夺回了城墙。 完颜宗翰望着城墙上的太原军，睚眦欲裂，最终也只能无奈喊道：“鸣金收兵……” 随着完颜宗翰的下令，收兵的信号响了起来，攻城金兵也开始撤退。 随着金军的仓皇撤退，城墙上响起了胜捷军的欢呼声。 这一战，将会延绵出去，太原城和胜捷军也将被许多人知道，甚至是向往。 这一战，也如同一把匕首一样捅进了完颜宗翰的胸口，捅进了所有女真人的胸口，让他们往后每每想起，都会长吁短叹。 这一战，在将来也会让许多宋人叹息，为何这样一支能抵抗女真人的队伍会选择造反？ 这一战，也将引来无数绿林侠士的加入，让胜捷军在未来不断壮大起来。 —— 战斗结束，硝烟却还在弥漫，也有燃着火光的尸体，传来阵阵肉香。 太原城东，尸山血海，空气中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 胜捷军士卒在清理城墙上的尸体，将受伤走不动的士卒抬回去接受治疗。 叶凡褪去铁甲，向不远处正在让大夫包扎手臂的刘梦沙走去。 近前，刘梦沙抬头看向了叶凡，缓缓开了口：“真没想到，我们会打赢这样的仗。” 叶凡没接刘梦沙的话，而是对大夫说：“大夫，他的手怎么样？” 第102章 交易1 苍老大夫抬头看向叶凡，笑着说道：“叶将军放心，上了药，这位将军手上的伤休养一个多月应该就能痊愈了。叶将军，你们打赢了女真人，真了不起，老朽若是再年轻十年，提得动刀，肯定也要跟着你们杀女真人，守太原城。” 叶凡笑着回道：“您老治好我们，我们上了战场，等于你也上了战场。” 苍老大夫闻言，心中高兴，笑脸满是皱纹。 叶凡得知刘梦沙的手臂无恙之后，这才稍微放心。 毕竟刀道宗师可是要有手才能握刀，如果刘梦沙的右手废了，那胜捷军真是损失了一员猛将。 自从造了反，叶凡就比之前爱才。 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想要做成事，还得要有厉害的帮手才行。 叶凡又走到了杨志面前，杨志也已经认出了叶凡，此时拱手道：“没想到你就是叶将军。” “我也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太原城。” “将军当日救命之恩，杨志没齿难忘，怎敢不来？” 叶凡点点头，拍了拍杨志的肩膀，便转身朝杨义走去。 杨义腿上被刺了一枪，好在伤口不深，此时还能站着，走起路却是一瘸一拐的。 见叶凡过来，杨义脸露笑容，抱拳打招呼：“将军，此战，我们打赢了。” 叶凡朝杨义点点头，又关切道：“接下来的交给其他人，你回去养伤。” “是，将军。” 杨义转身，一瘸一拐地下了城墙，身边的士卒见其腿脚不便，直接背起了他，将他送到了城里。 叶凡这时又看到了胡猛。 胡猛全身染着鲜血，脸上再次多了一道疤痕，但依旧在帮忙抬尸体，看起来并没有受伤。 街道上。 小柳跑得欢快，没一会儿便回到了家，朝亭台的林若水跑去。 近前，小柳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兴奋地说：“小姐，守住了，守住了，太原城守住了。” 林若水闻言，也露出了笑容，问道：“看见他了吗？” “看见了，姑爷好着呢，一点伤也没有，小姐就别担心姑爷了。” 城东外面的金营，完颜宗翰坐在椅子上，一名宋朝的老中医正在帮他看腿伤。 老中医神情恐慌，知道完颜宗翰的腿伤得不轻后，更加的恐慌，身体不停颤抖。 一旁懂汉语的女真将领着急地问道：“我家元帅的腿伤怎么样？” 老中医结结巴巴地说：“元，元帅的腿，腿是能保住的，但，但……” 女真将领本就着急，这时见老中医说话都说不清楚，连忙呵斥道：“但什么啊？我告诉你，若是你治不好我家元帅的腿，老子就砍了你这老家伙的头。” 老中医连忙回退两步，跪地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将军饶命，宗翰元帅的腿能治，只不过……只不过以后走路可能会有些瘸。” “什么？你这个庸医，简直胡说八道。”女真将领闻言发怒，想要抽刀杀了老中医，却被完颜宗翰抬手叫住了。 女真将领这才将老中医的话说给完颜宗翰听，完颜宗翰听完，却是异常的平静，淡淡对那女真将领说：“让他治吧。” 女真将领传话，老中医连忙道谢几声，这才哆哆嗦嗦地上前帮完颜宗翰治腿。 就在这时，完颜娄室走进了军帐，对完颜宗翰禀道：“元帅，南北两门，攻城也失败了。此战，我军死伤惨重。我……”完颜娄室顿了顿，才继续道，“我儿当时上了城墙，九死一生。但无论如何，就算是死了，末将也要带他的尸骨回去。” 完颜宗翰重重叹了一口气，此时的他，心情低落到谷底，连老中医治腿时的疼痛也不去在意。 老中医则是每动一下完颜宗翰的腿，都要撇一眼完颜宗翰的脸，生怕弄疼了这个女真元帅，自己人头落地。 “娄室，此战损失惨重，是本帅之责。”完颜宗翰叹道，“本帅真是后悔，当时没有听你之劝。” 完颜娄室连忙单膝下跪道：“战场有胜便有败，元帅不必自责，只是末将想喊话太原城，拿回我儿的尸体。” “让常胜军去喊话，无论太原城提出何等条件，都要换回活女的尸体。” 完颜宗翰有愧于完颜娄室，此时自然很愿意做这件事。 城墙上，尸体还在被陆续抬走。 叶凡也一直没有离开这里，防止金兵发了疯再次攻城。 这时，河对岸出现了四名常胜军士卒和一名常胜军青年将领，五人正向这边缓缓走来。 进入弓箭距离之后，其中一个常胜军士卒大声喊道：“不要放箭，不要放箭，我等前来，只是谈话。” 燕昆走到叶凡身边，问道：“将军，要放箭吗？” 叶凡摇摇头，然后说道：“不用，让他们过来。” 五人来到城墙下，叶凡认出了当中的将领，却也忘记了这人的名字。 只记得当日交换肃王时，正是这人喊的话。 这人名唤张令徽，在常胜军中地位不低，但就是这样身份不低的人，被金人拿来当传话的工具，足可说明他在金人眼中的地位之低。 张令徽抬头望向城墙上，喊道：“各位太原城的勇士，我们此番前来，是想要回一个人或者一具尸体，还请成全。当然，为表诚心，我们可以用金银来换。一具死尸，对你们无用，换点能用的东西总是好的。” 城墙上，叶凡听到这人的来意也有些意外，也不知道这城墙上死了金人的哪位贵人？ 叶凡笑着说：“识时务的俊杰，我记得你，你还记得我吗？” 张令徽仔细朝城墙上的说话之人看去，许久之后才想起来，也惊喜道：“哎呦，原来是你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这人的不正经，叶凡上次是见识了，现在也不怎么意外。 “这上面没有你们的活人，说吧，你们想要谁的尸体。” 张令徽笑了笑，回道：“看您说的，死人不会说话，我们就算说出尸体的名字，你们也不认识啊，不如，让我们上去找找。”张令徽怕叶凡不同意，还出言激到，“各位太原军的勇士，我们只有五人，你们不会怕了吧。” 叶凡嘴角微微上扬，他是真的有些欣赏这个伪军将领的做事方式。 也就在这时，杨志来到叶凡身边，出声说道：“将军，属下应该知道他们想要谁的尸体。” 叶凡扭过头，有些意外地看着杨志。 杨志这才继续说道：“完颜活女，此人是女真战胜完颜娄室的儿子，曾经属下跟随小种相公救援太原，兵败撤退时，遭遇的就是此人，小种相公也是被此人亲手所杀。” 第103章 交易2 叶凡听杨志这么说，也是有些意外。 这小种相公种师中他还是知道的，将门之后，种家军的二把手。 不过杨志这么说，也不知道对方要的是不是这人，便对城下之人问道：“你们要找的尸体，是不是完颜娄室的儿子？” 张令徽讶然，同时也担心对方知道了所要尸体的身份狮子大开口。 于是张令徽摇摇头喊道：“不是。兄弟，要不你就让我们上去自己找吧，一具尸体而已，应该不过分吧。” 叶凡笑了笑：“我数到十，你若是不实话实说，我们就放箭。当然了，你们也可以跑，也许能跑得过箭矢。” “一，二，三……” 身边的胜捷军士卒见叶凡这么说也是笑了笑，同时弯弓搭箭对准城下五人。 张令徽慌忙之中连忙承认：“是是是。” 见对方承认，叶凡才对杨志说：“这么多尸体，也不知道被抬走没有。” 杨志环视一周，对叶凡说：“将军若是想换，属下这就去找。” 叶凡想了想，朝杨志点点头。 毕竟一具死尸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但要是能威胁金人，或者换一些东西还是很好的。 过了片刻之后杨志才提着一具穿着奢靡甲胄的尸体走到叶凡面前：“将军，就是他。” 叶凡倒是还记得这具尸体，当时也被对方砍了一刀，只是被铁甲挡住了。 当然，正是因为穿着铁甲，叶凡才愿意去挨对方一刀。 叶凡这时提起完颜活女的尸体，放到城墙上，让城下的人看清尸体的脸，同时也问道：“是不是他？” 张令徽一眼认出了完颜活女，便回道：“就是他，你们开条件吧。” 叶凡看向燕昆：“燕昆，你觉得开什么条件好？” 燕昆顿了顿，有些为难道：“将军，末将不知。” 叶凡也没再问，而是对城下之人说：“俊杰兄，要不，用他老子的头来换他儿子的尸体吧？” 张令徽闻言，没有一丝怒意，脸上依旧保持着职业性的笑容道：“上面的将军说笑了。这样吧，一口价，五百两白银如何？” 叶凡笑了笑道：“俊杰兄，你这不是忽悠人吗？战神之子就值这个价？” “那将军要多少，不妨开个价。” 叶凡脱口而出：“五千两。” 令叶凡意外的是，张令徽听到这个数字直接点头说道：“就五千两，在下这就回去拿钱，倒时希望将军信守承诺。毕竟一具尸体，对将军也没有什么用处。” 张令徽出来交换，完颜宗翰就说过一个价，只要是一万两白银之内都可以随便换，也不怪张令徽听到五千两就回答得如此痛快。 可就在张令徽转身要回去拿银子的时候，城墙上的叶凡又说：“俊杰兄别急，我说的五千两是黄金，别拿错颜色了，白的我不换。” 张令徽转过了身，抬头看向叶凡，脸上终于没了笑容，却还是淡然说道：“你应该见好就收，而不是这么贪婪，否则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只留下一具无用尸体。再说了，造反很费钱的。” 叶凡笑了笑道：“俊杰兄也说了，造反很费钱的，所以得多换一些，劳烦转告完颜娄室，少一两我都不换。” 张令徽不再看叶凡，转身走了，还不忘挥挥手：“祝你好运。” …… 金营中，张令徽当着完颜宗翰和完颜娄室的面说明了情况。 完颜宗翰心中有愧，二话不说就同意用五千两黄金去换回完颜活女的尸体。 毕竟五千两黄金相对他们在宋朝抢夺的所有金银，实在不算什么。 而且自己这么做，还能弥补与完颜娄室之间不必要的间隙。 完颜娄室却是反对道：“元帅，五千两黄金太多了，换一具尸体不值得。活女若是知道了，也肯定是不愿意换的。” 完颜宗翰摆手道：“娄室这是什么话，五千两黄金又算得了什么？” 完颜娄室还是说道：“元帅好意，末将心领了。只不过太原军如今造反，已然没了朝廷的补给。但我们若是给他们这么多金子，就等于是在雪中送炭，为他们以后的造反提供了便利。” “娄室多虑了，五千两黄金没多少的，他们做不了什么的。” 最终，完颜宗翰为了巩固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执意要换。 完颜娄室的理智告诉他不该换，但那毕竟是他的儿子，虽然只是一具尸体，但金人也讲究落叶归根，特别是有地位的金人，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 城墙上。 胜捷军士卒丢下了篮筐，将一筐筐黄金拉到城墙上。 看着这些黄金，所有士卒眼睛放光，同时也赞叹叶将军的手段。 五千两黄金，换算下来可是五百斤重。 叶凡也有些意外，没想到金人真会为了一具尸体浪费五千两黄金。 不过想想也释然了，毕竟金人在汴梁城抢到的金银太多了。 叶凡这时不禁怀疑自己，开五千两黄金的价是不是太少了。 城下，为了运来五百斤黄金，已经多了七八名金兵。 张林徽看着两筐金子被拉上去，不由暗自赞叹，也为金人的不理智感到可笑。一具尸体能有什么用？ 不过这不是他的钱，也没太去在意，现在最主要的是拿到完颜活女的尸体，他朝城墙上喊道：“黄金已经给了你们一半，尸体放下来，另一半也会给你们。” 叶凡点点头，也不怕对方拿了尸体跑路，几百个弓箭手，对方也跑不了，于是他提起完颜活女就要扔下去。 这时一名胜捷军士卒看到叶凡的动作，连忙说道：“将军且慢。” 叶凡扭头看向说话的士卒：“何事？” 说话的士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将军，此人身上的甲胄材质优等，可以拿去都作院改造一下继续使用。” 叶凡点点头，放下完颜活女的尸体，说道：“是会过日子的人，你来吧。” 那士卒连忙笑着上前脱去完颜活女的皮甲，头盔，皮靴，甚至还收出了一个钱袋子。 做完这些之后，完颜活女的尸体这才被扔下了城墙。 随着砰的一声，完颜活女的尸体砸到城下的尸堆。 第104章 蓦然回首1 虽然城下的尸堆有缓冲作用，但见对方没用篮筐慢慢放下尸体，而是如此不礼貌地往下扔，几个女真士卒指着城墙上叽里呱啦地骂了几句。 叶凡一脸的无所谓，毕竟也听不懂，而且他心中早就有打算。 没一会儿，剩下的金子也按约定被拉到了城墙上， 交易完成，城下的十几个人带着完颜活女的尸体转身就走。 与此同时，城墙上的叶凡缓缓抬起右手，往下一挥，几十支箭矢飞掠而去，城下十几人，包括张令徽皆中箭倒地，哀嚎声不断。 有几人直接被射中要害，倒地的身体抽搐几下便没了气息。 河对岸的金兵看见了这边的情况，一时间暴跳如雷，怒骂声传了过来，却也没人敢过来面对胜捷军的弓箭火炮。 完颜娄室也看到了这一幕，一时间咬牙切齿，紧握拳头，怒火中烧：“太原城，你们欺人太甚……” 张令徽倒在地上，身上总共中了四箭，但都没有射中要害，所以还能扭过头看向城墙上的叶凡。 他一脸狰狞，喊了出来：“你，你不讲信誉，不是英雄好汉。” 叶凡听到了张令徽的怒骂声，却没有一点自己不是英雄好汉的罪恶感。 毕竟活了两辈子，他都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英雄好汉，也不想去做什么英雄好汉。 燕昆在一旁说：“将军，他们还没死绝，要再放箭吗？” “不用。”叶凡摆摆手，缓缓走到一门火炮前，将炮孔对准了那十几个还在哀嚎的人，淡淡说道，“点火。” 众胜捷军士卒看着叶凡，一时间都愣了愣，最后还是有人反应过来，上去点了火。 轰隆一声，十几道哀嚎声戛然而止。 远处，完颜娄室看见被炸飞的尸体，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身边的一名女真千户见状，连忙对完颜娄室说道：“将军，末将这就带人去抢回少将军的尸体。” 完颜娄室一直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怒火，摆手道：“一具尸体而已，别让将士们白白送死了。今日之仇，本将以后定要加倍还给太原城。” 女真千户还是不甘心，单膝跪地道：“将军，你就让末将试试吧，那可是少将军啊。” 完颜娄室转身就走，嘴里还说道：“谁也不能去，这是命令。” 女真千户无奈地看着完颜娄室的背影，也没有再说什么。 城墙上，叶凡见没人过来抢回尸体，有些失望。 毕竟他这么做的原因就是想激怒金人，让金人来抢尸体或者攻城，到时估计还能多杀掉许多敌人。 只是叶凡没想到，这些女真人还挺能沉得住气。 遭遇如此不公对待，只是在对面破口大骂，而不采取些许实际行动。 真是令人咂舌。 是日申时。 将军府正厅。 叶凡和王禀在次议事。 “叶凡，你觉得金人还会攻城吗？” 叶凡想了想回道：“此战金人死了很多人，应该不会再攻城了，但还是要时刻防范，直到金人拔营撤走为止。” 王禀点头认可，又说：“此战之后，该如何？” “将造反的事传扬出去，同时抨击赵宋天子昏庸无能，使得百姓民不聊生，尽量让文人做做文章。再将此战大胜的结果宣扬出去，夸张点也行。目的是为了笼络民心，便于招兵。至于招多少兵，只要粮草和经费足够，来多少就要多少。还有，春耕时节，等完颜宗翰撤走之后，该种粮食了，这事很重要，让所有愿意跟着我们造反的百姓都忙活起来。”叶凡想了想，又道，“王总管是否知晓，折家军有多少兵力？” 王禀不知叶凡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想了想回道：“折家军世代镇守边界，能与西夏对立这么多年，兵力没有十万也有七八万。叶凡问此事，不知是何原因？” 历史上，叶凡记得折可求投金了，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投金？什么时候投金？ 他只是在想。 居然折家军能够投降敌国，那策反也是有可能的。 只要能得到折家军，造反便又多了几分成功的几率。 毕竟未来的敌人不只是异族，还有破碎地不成样子的赵宋朝廷，可能就是历史上的南宋，但也不知道康王像不像历史上说的那样，成了靖康之耻中唯一漏网的皇室中人。 不过现在也只是想想，毕竟完颜宗翰还在城外，现在想这些也为时过早。 于是叶凡摇摇头道：“这事还没想好，先等完颜宗翰撤军，太原城稳定之后再说吧。” 叶凡离开将军府，回到家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房内，油灯被点亮，发出微弱的光。 浴桶中，叶凡洗去一身的血腥味，换上干净的衣服。 古人基本上没有什么夜生活，而且太原城还在打仗。 油灯吹灭，夫妇二人上床睡觉。 许是白天杀敌无数，体能消耗许多，叶凡睡意上涌，没一会儿便发出了微弱的鼾声。 作为枕边人的林若水，第一次听到叶凡的鼾声，一时间竟有些心疼。 翌日，天蒙蒙亮。 宁静了一夜的太原城像往常无数个清晨一样，慢慢有了生息，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周而复始，却并不怎么枯燥，这便是生活。 “团结就是力量……” 城墙上，整齐歌声慷慨激昂，这是胜捷军的习惯，就算是兵临城下，也不会改变。 由于昨日的大败和金国皇上完颜吴乞买的手书催促，完颜宗翰满怀着不甘与愤怒，下令撤军。 此外，完颜宗翰还接到后方传来的情报，宗泽正率领六万大军赶来，即将到达后方的清源城，似要救回二帝。 如今金军死伤惨重，士气低糜，完颜宗翰并不想在太原城外与赶来的六万宋军发生碰撞。 当然，完颜宗翰并不是怕后方赶来营救二帝的六万宋兵，而是担心两军交战，太原军坐收渔翁之利，那将不堪设想。 完颜宗翰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太原军的强大已经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里，即使这支军队只有万余之众。 第105章 蓦然回首2 金营，许多金兵垂头丧气地忙碌着，一座座军帐被拔掉。 城墙上的一名年轻的胜捷军守卒看到了这一切，顿了片刻，随后兴奋地喊了出来：“退了，退了，女真番子退兵了，大家快看啊……” 另外一名五大三粗的士卒也看向前方正在拔营的金营，片刻之后，又看向城外遍地的尸体，冷冷说道：“哼，老子倒是希望他们别走了，继续来攻城，老子还没杀够呢。” 众士卒朝着城外的金兵大喊挑衅：“有能耐别走啊，快来攻城啊……你他娘的。” “满万不可敌……我看就是个笑话。” “一群直娘贼……” “废物玩意……” —— 对面的许多金兵虽然听不懂这些不怎么文明的谩骂，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词，一时间齐齐望着太原城，咬牙切齿，也跟着对骂起来。 “你他娘的，有种出城大战一场……” “只会躲在城里面嚣张，你们是老鼠不成……” —— 古代军人基本上都是糙人，骂起架来如同泼妇骂街，任何污言秽语都能脱口而出。 不过金兵人多，声音显然占优，一时间竟有一种打仗虽然打不赢，但骂架骂赢的快感。 由于女真将领出来控制，骂战只持续了半刻钟，金兵又开始收拾启程了。 不管如何，金人退兵了，这宣示着太原城守住了，城墙上的胜捷军士卒也停止了谩骂，开始欢呼雀跃起来。 片刻之后，为了将喜悦传递出去。 有守城的胜捷军士卒跨上了战马，在清晨少人的太原城街道上一边狂奔，一边重复大喊：“女真撤兵，我们赢了。女真撤兵，我们赢了……” 许多百姓听到了声音，走到了街上，也跟着欢呼呐喊，喜悦非常。 整个太原城，军民六万，一起呐喊欢呼，宣泄这半年来的压抑。 房屋内，叶凡因为外面的声音，缓缓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林若水的笑脸。 林若水早就醒了，但发现叶凡还在沉睡便没有起床，生怕扰了自家相公的美梦，于是一直与叶凡面对面侧躺着。 睁眼就能见到爱人，古往今来，这都是幸福的事。 叶凡伸手去碰林若水白嫩精致的脸蛋，感受着自家相公的手，林若水露出幸福的笑容，轻声说道：“相公，你听见了吗？女真撤兵，我们赢了。” 叶凡耳力好过普通人，从一睁眼就听到了外面的呐喊声，此时见林若水这么说，却也是笑着点头应和：“嗯，太原城守住了。” —— 太原城的西面，有一条湍急河流，名为汾河。 【历史上，完颜宗翰再度南下，太原城因断粮被破，王禀带着宋太宗赵光义的画像投此河自尽，加之死守太原城九个月，王禀得到一个忠义的名声，造福后代。 太原城破，王荀也战死，王荀的儿子王沆（沆，谐音航）侥幸活了下来。 据说，近代着名学者王国维正是王禀的后代。】 太原城的东面，本是山林，再往东几十里，便是杀熊岭。 【历史上，小种相公就是死在了杀熊岭。】 西面有河，东面山林，北御外敌，南是家国。 太原城因此地势，成为宋朝的北方军事重镇之一。 为了打下太原城，完颜阇母辛辛苦苦修了半年的路，终于在太原城东面的山林修出了一条能过马车的道。 只是没想到，如此精心算计，费时费力，最终还是没能打下太原城，真是扼腕惋惜。 宗翰大军北撤，皇室宗族也跟着被带走。 太原城北。 完颜宗翰骑着战马，身前还有一个穿着风骚，坦胸露乳的女子，女子肌肤滑嫩，身段优等，被精心打扮过，年轻漂亮，貌美如花。 若是肃王赵枢在这，便能认出这是他心心念念的王妃。 完颜宗翰右手拉缰绳，左手不停在王妃身上游动抚摸，是宣泄，也是意淫，一刻也不愿意停止。 这已然不是第一次，王妃也已经提不起任何怒意，只是一脸漠然，失了神色。 她知道，前方等待着她的，是黯淡无光的人生。 这一刻，她蓦然回首，那是太原城，杀了自家相公，造了反的太原城，不过她提不起什么恨意。 因为就算没有这座太原城，她也知道自己就是这样的命运，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些苟日的女真人。 此刻的她，已然有了去死的念头，或者说她早已经有了这个念头，只是一直没能真正有勇气去实施。 她怕死，但也怕活着。因此而犹豫不决，因此而苟延残喘，因此活得不像个人，而像一件工具，情趣工具。 活着，多么好听的词，因为活着就有希望，而对于她来说，这希望是一碗鸡汤，有毒的鸡汤。 完颜宗翰身旁，是骑着战马的完颜娄室，被二人围在中间的，是宋徽宗和宋钦宗。 两人没有和其他皇室之人在一起，是考虑到后方正在赶来救二帝的宗泽大军，恐生突变。 落难父子，相互依偎，跟着大军往前走，一脸无奈，一脸苦相，这是宋朝曾经最高贵的两人，是天子，是天之子也…… 宋钦宗回过了头，他看到了太原城。 这一刻，他感觉太原城是那么的巍峨。 他想不通，为何汴梁城破了，但太原城不会破。 他想着想着，便开始后悔了，后悔当初没听王禀的话，后悔没让王禀招兵买马。 若是能重来，他愿意让王禀统领全国兵马，抵御女真大军，镇守汴梁城。 但这一切都不能重新开始，世间也没有后悔药。 他踉跄跑到完颜宗翰马下，哀求道：“宗翰元帅，宗翰元帅，再给朕……再给小人一个机会，小人一定能劝降太原城，一定能劝降太原城。” 完颜宗翰在马上俯视着宋钦宗，手上把玩美人娇躯的大手依旧没有下来。 这时，身边懂汉语的女真将领叽里呱啦跟完颜宗翰说了几句，完颜宗翰冷笑一声，懒得理会宋钦宗，继续疼爱怀中的美人。 宋钦宗还想说什么，被一鞭子打在身上，便没敢再多说什么。 不远处，是几千王公贵族，有人黯然神伤，有人长吁短叹，有人垂头丧气。 太原城北。 怀德门，城楼上。 叶凡和王禀，还有众多胜捷军将领，甚至是张邦昌为首的众文官也在。 此时的他们，正望前方撤退的女真大军，还有被女真大军带走的几千王公贵族。 张邦昌不知道的是，这些人中也有自己的家人。 或者说他已经猜到，只是不愿意去想这些，因为独善其身已然很不容易。 若不是来了太原城，自己也跟这些王公贵族一样，成为女真人的俘虏。 当然，几千王公贵族只是他们看到的，他们看不到的还有东路军。 完颜宗望那边，可是二十万人，这些人走了两个月，估计已经离开了国土，踏上了陌路，许多人，终将客死他乡。 城墙上，众人只是望着前方的大军，没人说话，许多人的心情都是复杂的。 第106章 反扑1 天色渐晚。 太原以南九十里，清源城。 曾经的万余人口县城，如今安静无人，只有几声悲泣的鸟鸣。 城中央，有一间早被丢弃的客栈。 一年多前，叶凡和林若水在这里同坐一桌吃过饭，也是在这里，两人说了第一句话。 当时的他们，或许都没想到，会成了亲，会有了孩子，未来，就是这样的不确定。 晚风吹过，客栈的招牌摇摇欲坠，咯吱作响，有些萧索凄凉。 城北，能隐约看到几具白骨。 曾经，这里发生过一场战斗。 叶凡在这里杀了许多女真人，当时正大雪纷飞。 一只乌鸦飞到了白骨上，啄了几下觉得没意思便飞到了城南，看到了下方进城的人。 长长的六万宋军队伍，从城南门口一直延伸出去，神龙见首不见尾，许多人正陆续进了清源城，为这座原本冷清的县城带来人的生机。 队伍已然赶了两天的路，作为元帅的宗泽便下令全军在清源城休整，等待被派到前方斥候的消息，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天已黑，几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县衙正厅，是临时议事厅，宗泽为首的十几个将领正讨论接下来的作战。 “我军若与胜捷军里应外合，定能击败宗翰大军，救回圣上和太上皇。”一名中年将领说道。 另一个闻言将领不屑道：“如今的胜捷军，可是弑杀亲王的反贼，如何与他们里应外合？” 早在一个多月前，完颜宗翰就将发生在太原城头的一切传扬出去，一个多月的传播，太原城反了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而这个消息还在往南扩散，不久之后，逃到扬州的康王赵构便会破口大骂。 宗泽一听到胜捷军杀掉亲王，扬言造反的这件事，眉头不由皱了皱，却也没有说话。 此时一个三十出头，面容刚毅，身材挺拔魁梧的将领说道：“父帅，孩儿认为，我们不必与太原军里应外合。只要在宗翰攻打太原城的时候，我们趁金军不备，发兵攻打即可。而且消息不能传递，就算想与胜捷军里应外合也行不通。” 说话之人便是宗泽的儿子，名唤宗颖。 宗泽看了眼自己儿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也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声音：“报……” 宗泽说道：“进来。” 一名宋兵快步走了进来，拱手禀道：“宗帅，完颜宗翰的大军已经北撤了。” 此消息一出，众人讶然。 已经有着急的人问道：“太原城这么快就被攻破了？” 宋兵摇头回道：“没，没破。” “那前方是个什么情况？” 宋兵顿了顿，捋直舌头，朗声说道：“太原城外，堆满了金人的尸体。刘都头当时冒死在城墙下喊话，太原军不愿给我们开门，只说宗翰攻城不就，已然在今日一早拔营北撤。还跟我们说，若是想救天子，可以不必绕路，金人为了攻城，已经在太原东面修了一条大道。” 众人听完这话，皆面面相觑，各有震惊与疑惑。 他们知道太原城易守难攻，也知道胜捷军能打，却没想到太原城真守住了宗翰的大军，城外还堆满了金人的尸体。 不过胜捷军的威风没人愿意说出来，毕竟那是一群当着天子弑杀亲王的反贼。 倒是有人听到了其他意思，愤愤不平道：“好一个造反的胜捷军，明面上给我们指路追击宗翰大军，其实就是不愿开门让我们从城里过去。他们也许还想着，让我们追上宗翰大军，拼个你死我活，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反咬我们一口。” 宗泽也叹息道：“这胜捷军，这王禀，怎会造反？” 有人在旁劝道：“宗帅不必惋惜，这胜捷军是奸臣童贯所创，这王禀也是童贯的亲信，会弑杀亲王造反也不是什么奇事。” 其实许多人都能猜到胜捷军背后造反的原因，只是没人愿意去提，因为这个原因情有可原，而且还很正义，很理所应当。 至少，胜捷军面对着十万女真大军，没有选择投降，而是毅然决然地选择抵抗。 关键是，胜捷军还守住了宗翰大军。 从这点来看，上到元帅将军，下到普通士卒，许多人心里对胜捷军其实是敬畏的，至少这是一支能抵抗女真人的军队，甚至是此战中，唯一能抵抗女真人的军队。 胜捷军也向所有人证明了，女真人并不是不能打败的。 但所有正确的事，所有的不得已，那都是杀亲王造反，这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就是大错特错，就该人人得而诛之。 所以许多人都不会将胜捷军造反的是归根于徽钦二帝的妥协，而是归根于胜捷军本身，甚至是归根于已经死去的奸臣童贯。 这便是大多数古代人的思维，君为臣纲。 赵宋朝廷软弱无能，腐败不堪，宗泽怎会不知，但若是谁都选择造反，那天下只会乱上加乱，分崩离析。 不仅要面对异族的侵犯，还会产生无休止的内乱。 见自家父亲这副惋惜的模样。 宗颖这时在旁说道：“父帅，当务之急，是要救回陛下与太上皇。胜捷军造反之事，当以后再论。” “嗯。”宗泽欣慰地点点头，又一脸肃容道，“我军赶了两天的路，今晚就在此休整，明日发兵追击宗翰大军，定要救回陛下和太上皇。” 翌日，天大亮。 王禀来找叶凡，亭台石桌，两人相对而坐。 “金军撤走了，宋军追上去了。”王禀略带感叹。 叶凡淡然道：“肃王死了，我们已然没有转圜的余地。” 王禀笑了笑：“你误会了，我没有要转圜的意思。老实说，若是让我造反的人不是你叶凡，我也许会有些许转圜的想法。但当我看到太原城外遍地都是女真人的尸体，我是铁了心想跟着你造反了。或者说，我们不是在造反，而是在创造一个新的政权。到时，你叶凡就是皇。” 叶凡发现，王禀的自称变了，却也没有提。倒是王禀说得话，让他想到了一个人，于是叶凡说道：“王总管，肃王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我们也是坐在这里，他当时说，称帝之后让我辅佐他。” 王禀心中好奇，于是问道：“你同意了？” “我没同意，但也没拒绝。”叶凡抿了一口茶，这才又继续说，“若是这位肃王合我心意，我其实是愿意辅佐他的，毕竟相比造反起家，有一个姓赵的人会方便许多。一些我们做不到的事情，也都能水到渠成，比如说折家军，比如说外面的宋军。只是后来的事，王总管也看到了，这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王禀闻言，心中也是惋惜。 想到肃王当日的所作所为，他也不禁为其感到可悲。 若是肃王能有些斗志，不肯开门投降，那得到叶凡这样的人，想要再次稳定局面，甚至北伐一统大业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只不过，肃王的决定，导致了叶凡的暴动，也导致了胜捷军的被迫造反。 第107章 反扑2 想到城外赶去救天子的宋军，王禀呢喃道：“不知宋军此番前去营救，能否成功？” 叶凡想到历史上的徽钦二帝都死在了金国，但历史已然有了改变，便淡淡说道：“此番成功与否，其实已经不能改变多少问题，赵宋王朝，气数已尽，只能借助大江大河，在南方混吃等死，等待灭国。” 北宋联合金国灭辽，金国再灭掉北宋。 南宋联合蒙古灭金，蒙古再灭掉南宋。 这是北宋和南宋的通病。 叶凡的一番话语，让王禀心中思绪万千，一时间竟感觉叶凡能看到未来，不由走了神。 叶凡见王禀这个样子，才发现自己讲得多了些，便转移话题：“王总管，折家军如今在何处？” 王禀这才回过神了，见叶凡这么问，回道：“折家军世代都在府州，那里也是西夏和宋朝的边境。” 叶凡沉思片刻，又问：“府州离太原多远？” “向西北而行，估计有四百里路程。”王禀不是第一次听到叶凡问折家军的事，心中也是疑惑，便问道，“叶凡如此关心折家军，这是为何？” 叶凡摇头苦笑：“王总管，前日我跟你说春耕之事，有些儿戏了，不必再去考虑。” 王禀疑惑道：“种粮食，以备不时之需，有何不妥吗？” “种粮食是没错，但我们在太原城周围种粮食说不过去。因为我们只有一座太原城，我们造反了，敌人就不只是金人，还有朝廷，不管是谁，都不会愿意我们有粮食，也就不会让我们种粮食。别说种不了粮食，就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粮食。”叶凡叹道，“太原城已是众矢之的，不能再待下去了。” “那该去哪？”王禀刚刚问完，又说道，“府州？” 叶凡摇摇头：“不一定非是府州，但一定要是一个可以通商和种粮食的地方，可以兴隆发展的地方。西夏边境，吐蕃边境，甚至走远一些，走到千里之外的西南，大理边境也行。总之，太原城不能待了，因为待在这里，我们只有一座易守难攻的太原城，仅此而已。而打战不仅要拼实力，还有拼粮草，拼情报，还有许多方面的东西。” 这两天刚打赢胜仗，谁都没太去想这些，王禀亦是如此，现在听叶凡这么一说，这才反应过来。 不过叶凡两次提到折家军，也让王禀摸不透叶凡想干什么，此时便问道：“叶凡，你提到折家军两次了，心里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叶凡想了想，这才说道：“王总管，在我们所有军民离开太原之前，我要去一趟府州。我走了之后，太原城这边就交给你了。” 叶凡没有细说，王禀也没有多问，点头应道：“太原城这边，你不必担心。” “还有，招兵之事，一定要严格盘查来者的身份，避免别有用心之人混入。那种拖家带口的前来最好，我们不仅要兵，也需要人，若是这种情况，确认他们的关系之后，便可收下。否则，一律严查，必要之时可以用一些手段。我不在太原城，这些还要劳王总管费心了。” 王禀一脸认真道：“你放心去府州，有我在，太原城乱不了。” 叶凡见王禀这么说，这才稍微放心。 是日夜晚。 房内夫妻话。 “若水，我过几天会出一趟远门。” 林若水顿了顿，才回道：“相公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是不知，相公多久回来？” “不知道，也许是一个月，也有可能是半年。” 见林若水那边久久没有回应，叶凡有些难为情道：“若水，我们的孩子……” “没事，妾身等相公回来帮孩子取名字。” 林若水打断了叶凡的话，叶凡也听出了林若水情绪有了些许变化，只是也没有去提。而是想到了其他事，便问道：“若水，我一直没问，我造反了，林家那边……爷爷是什么想法？” “一开始，妾身回去之时，爷爷是沉默的。妾身便将相公的不得已说给他听，爷爷便也理解了些。想来，相公现在守住了太原城，保住了太原城所有人的性命，爷爷那边应该是自豪的，相公不必多想，爷爷他虽然年岁已高，但还是明事理之人。” 对于林家老太公，叶凡也前前后后见过几次，也与他说过话，觉得这个老人并非顽固守旧之人。 只是作为林家女婿，叶凡造反，林家肯定也会受到牵连。 这便是一人造反，诛杀九族。 想到这，叶凡说道：“若水，我们明日去一趟林家吧。” “好啊，前些天妾身自己回去的时候，爷爷还老念叨相公来的。”明日就要和叶凡回娘家，林若水心中高兴。 翌日。 吃了早饭。 叶凡和林若水便去了林家，向一众林家长辈问了好，林老太公便单独与叶凡谈话。 一间屋内，老人倚坐在椅子上，对面是自家孙女婿。 老人笑着说了话：“这几日，孙女婿守住了这太原城，我林家也跟着沾光啊。” 叶凡谦虚道：“小婿惶恐。” “有什么可惶恐的？”林老太公重重吐了一口气，又道，“其实，我一开始也想不通，但后来若水都跟我说了，我也就明白了你的不得已。那肃王要开门投降，不顾全城百姓的性命，就该死，你做得过激了些，但也是没错的。现在你守住了太原城，也说明你所做的这些都是正确的，太原城的军民，大致也会这么想。” 叶凡没有打断林老太公的话，林老太公又继续略带感叹说：“赵宋朝廷，腐朽无能，致使如今山河破碎，千万百姓流离失所，实乃可叹至极。老头子我虽然老眼昏花，但也看得清楚，孙女婿仅凭万余胜捷军就能守住城外的十万女真番子，定然是有大本事之人，以后也定能称霸一方，称王称帝也并无可能。哎……只是爷爷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老人时而悲观，时而为孙女婿的所作所为而自豪。 叶凡大多数时间只是听着，有时会说上几句好话，说了即将要离开太原城的事。 林老太公也知道这是叶凡此番前来的一个原因，却只是无所谓地摆手说：“孙女婿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必为爷爷考虑这些。即使爷爷死在了路上，也不必惋惜。” 第108章 反扑3 二月初六。 午时。 太原以北三百里，代州地界。 过了代州便是曾经的辽地。 大军最前方，是完颜宗翰和众女真将领。 战马上，完颜宗翰腿伤未好，仍在隐隐发痛，这疼痛似乎在提醒他，自己不该就这样回去。 这时，有一名女真士卒骑马跟了上来：“禀告元帅，有一支宋军一直在后方追我们，如今只有二十里地了。” 完颜宗翰淡然道：“他们有多少人？” “据后方探子来报，有五六万。” “哼……”完颜宗翰冷笑，“五六万就敢来追我们八万人？不走了，我们就在这等他们过来，打上一仗。也好为死在太原城的将士们报仇。” 有一个女真将领说道：“元帅，陛下那边在催我们回去。” “本帅知道，但我们有俘虏，行军缓慢，总是要被追上的，那还不如等他们过来，击溃他们再走。” 完颜银术可这时出言应和：“元帅说的对，再说了，我女真大军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追赶过。他们居然敢追，我们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完颜阇母也怒道：“他娘的，我们虽然打不下太原城，但也不是这些宋军能轻易追赶的。” 完颜娄室一想到自己儿子的尸体还在太原城下，一时间也是怒火中烧：“元帅，下命令吧，将士们都不想就这样回去。” 完颜宗翰拔出马刀，呐喊出声：“全军原地休整，准备迎敌……” 完颜宗翰的命令被骑着马的士卒依次传开，打了败仗的八万人原本垂头丧气，不愿就这样回去，此时听到有仗可打，有敌可杀，瞬间摩拳擦掌，兴奋起来。 队伍最前方，徽钦二帝徒步走了几百里的路程，脚底磨伤，狼狈不堪，此时听见女真大军此番动静，皆是一脸茫然地左顾右盼。 完颜宗翰看向了两人，骑马到了他们身前，一脸戏谑道：“有人来救你们了。” 有人翻译，徽钦二帝原本面如死灰的脸，一时间明亮起来。 即使不一定能救下来，但有人来救便是一个希望。 后方，宗泽六万大军。 一名宋兵打马而回。 “报……前方二十里地，发现女真大军。” 宗泽其实知道，这场仗不好打，或者说根本打不赢。 但皇上和太上皇，还有几千王公贵族就在前方，他没有退缩的选择。 于是乎，这场大战一触即发。 跟想象的一样，宋军大败，死伤惨重，各自溃逃。 宗泽身中两箭，被身边四百亲骑护着撤逃。 是日夜晚。 林中，燃起了一堆篝火。 十几个的宋兵，围坐其中。 这些人中，都多多少少受了伤。 面对着篝火，他们拿出了干粮，吃了起来。 为首的一名都头，三十出头，络腮胡子，正看着眼前的火光，许久之后叹道：“这战怎么会打成这样，也不知大部队往哪里逃了？” 另一个青年士卒说道：“哪来的大部队？全都被冲散了。” 众人一时间又默然不语，只有篝火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众人咀嚼干粮的声音。 良久之后，一名年轻的士卒正哆哆嗦嗦地啃着炊饼，一时间竟流出了泪：“为什么我们都是人，但就是打不过女真人啊？” 所有人见他这副模样，没人去嘲笑，皆陷入沉思。 他们也想不通，白天的那场大战为什么输得那么彻底。 片刻之后，有一个看着脾气有些毛躁地青年士卒脱口说道：“怎么就打不赢了？太原……” 脾气毛躁的士卒发现说错话，看了眼都头，不再言语，继续吃着手中的干粮。 怎料那都头突然说：“若是找不到大部队，我也不回河南了，直接去投太原，跟着他们杀女真人。” 此话一出，众人皆看向这名都头，目光不移。 都头被这十几个属下这么看，一时间也有些不自在，便说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兄弟们，人各有志，到时有人想跟我去的就一起，不愿去的我也不会强求。” 之前流泪的年轻士卒率先说道：“刘都头，我跟你去太原。只要能为我爹娘报仇，跟着太原军造反又能如何？” “我也去。” “算我一个。” …… 众人纷纷应和，最终这十几人都决定要去投太原城。 而他们，只是其中之一。 与此同时，一个破庙之外，火堆燃起，是几百人的队伍，每个人皆神情暗淡，这是因为白天的那场大败仗。 如果说有大部队，那他们便是大部队，因为破庙之中，躺着的是宗泽。 宗泽身中两箭，加上一路的逃窜，虽然已经拔箭治疗，但此时已然是奄奄一息，连说话也没了力气。 宗颖和几个将领在旁看着，神情担忧，却也无能为力。谁都知道，宗泽可能命不久矣。 宗泽环视着众人，努力说出了话：“大……大宋亡矣……这，这天下不该是这样的。” 宗颖连忙上前握住父亲的手，出声说道：“父帅，您别说话了，也别再去想这些，你要留点力气养伤啊。” 宗泽奋力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儿子，没有说话，缓缓闭上了眼睛。 众人见状，皆低下了头，悲伤的情感油然而生。 只有宗颖不愿意去这么想，便轻声唤道：“父帅，父帅……” 见父亲没有回应，他往父亲的鼻子探出了手，随后便是坐倒在地，痛哭流涕。 哭声撕心裂肺，传到了庙外，几百人都听到了，也都知道这声音表达出来的意思。 一军统帅宗泽就此逝去，今年六十有七。 这消息在往后传了出去，最震撼的莫过于穿越者叶凡。 因为历史上的宗泽，成就还在后面，如今就此逝去，金人第三次南侵，谁来抵挡。 不过这一些，对于已经造反的叶凡来说，也只是想想。 宋朝的生死，与他何干？ 太原城。 又一次解封。 城里的泥瓦匠忙活了半天，这才将城中城砸出一个口子，安上了一道大门。 已是春季，天气开始暖和起来。 城中城的尸体，城墙下的尸体发出隐隐臭味，又是处理金兵尸体的一天。 第二天，已经有人来到太原城。 这些人有穿着甲胄的宋兵，也有流离失所的百姓。 很快，太原城有粮，而且愿意收留抗金义士的事越传越远。 就这样，太原城的人越来越多，兵也越来越多。 人多，这对造反的人来说是件好事，但人多粮食也就吃得快。 好在之前击败完颜银术可时得到大量粮草，否则太原城也不敢招太多的兵。 第109章 太原 府州 怀德门，三人三马缓缓出了城。 他们穿上了便装，目标是西北府州。 王荀骑在马上，看着城门口来投太原城的人，笑着说道：“叶兄，等我们回来，太原城估计得有十几万人了。” 叶凡也看着这些人，点头回应：“也许吧。” 王荀这才又看向一旁的杨志：“这位好汉似乎有些面生啊。” 杨志拱手自我介绍：“回少将军，属下杨志。” “杨志？”王荀一边念叨着这个名字，一边打量着杨志脸上的青色胎记，猛然反应过来，讶然说道，“莫非，你就是那青面兽杨志。” 被别人记得名号，终究是一件荣幸的事，杨志便笑着回应：“正是在下。” 见对方承认，王荀看向了叶凡：“叶兄，你们又是如何认识的？” 叶凡看了眼杨志，示意杨志来说，杨志便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了王荀听。 王荀听完之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对杨志说道：“想来，当年征讨方腊之时，我们并肩作战过。只是不曾相识。不过你青面兽的名号，我还是听到过的。” 杨志谦虚道：“少将军过誉了，虚名而已。” 这时叶凡说：“如今这天下，谁最能打？” 叶凡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王荀和杨志两人都是一愣，随后王荀说道：“叶兄，论单打独斗，你应该是天下第一了吧。” “我是说其他人，就比如像破天刀这样的高手。” 王荀看向杨志说道：“这事，杨志应该比我知道的多。” 杨志混迹绿林多年，许多绿林之事，自然比一直在军旅的王荀了解。 此时聊到这个话题，杨志也就缓缓说道：“像破天刀这样真正称得上宗师的，其实并不多。我知道的也不过是几人，摩尼教的于海平，西南侠女，江南徐子卿，还有已经过世的铁臂膀周侗周宗师。当然，有一些高人并不愿意泄露名字，因此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 叶凡听杨志这么说，觉得有些意思，便又问道：“这摩尼教跟方腊是不是有关系？” 王荀率先说道：“叶兄，这于海平就是方腊的旧部，也是当年的漏网之鱼，前几年听说，这于海平又搞起了摩尼教的活动，人还不少。” 三人骑马向前，离太原城越来越远，聊着一些绿林往事，叶凡也觉得有趣。 城墙上，王禀目送三人离开。 府州。 折府正厅。 三十七岁的折可求也许是因为常年征战，样子有些显老。 但眉宇间刚毅，让他多了几分霸气。 此时的他，正忧虑地来回踱步。 面对着西夏的威胁，北国的破碎，太原的造反，宗泽的营救，他一直都是无能为力，只得干着急。 就在这时，一个二十出头，长相与他有四分相似，穿着铠甲的青年快步走了进来：“父亲，前方传来消息。宗翰大军攻打太原不成，已经在七天前拔营北归。宗泽率兵追赶，想要救回陛下。最终……”青年顿了顿，才又说道，“最终大败，宗泽战死。” 听到这消息，折可求愣了片刻，最终叹息道：“我泱泱大宋，怎会被金人如此欺辱？” 折彦质见父亲如此，便说出另一个好消息：“父亲，边陲外的西夏大军刚刚撤走了。” 折可求闻言冷笑道：“党项人与女真人狼狈为奸，简直是一路货色。” 折彦质默然不语，这西夏人趁人之危，着实可恶。 良久，折可求又问道：“太原城那边，如今在做什么？” “太原城现在除了招兵买马，还在陆续上布一些谣言。” “是何谣言？”折可求好奇道。 折彦质犹豫片刻，缓缓说道：“太原城传出一些朝廷腐败柔弱，导致民不聊生，天下终究改朝换代的言论。依孩儿看，这只是一群反贼的手段，父亲不必多想。” 折可求又问：“亲手弑杀肃王的人是王禀吗？” “还不知。父亲，我们要不要让人混进太原城，多打探一些消息。” 折可求摆摆手：“算了，这事并不重要，只要知道胜捷军确实已经造反就行，肃王是谁杀的，他们又想如何造反，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至少，他们也是一支抵抗女真人的队伍。” “父亲说的是。”折彦质拱手应道。 折彦质出了折家正厅，在走廊上便遇到了一穿着甲胄的女子。 女子年十八，名唤折月秀，折可存之女，也就是折可求的侄女。 她五官精致，眼神清冷，身材高挑修长，腰间还挂着一把长刀。 折家女将，也该是如此。 两人相遇，折月秀率先出言打招呼：“彦质哥。” 折彦质露出笑容，说道：“月秀，西夏大军已经撤走，这甲胄沉重，也就不必穿着了。” 折月秀依旧一脸清冷，回道：“彦质哥不也还穿着甲胄吗？” “我是男……” “彦质哥忙，我先走了。”折月秀有些不开心地打断了折彦质的话，走得远了。 折彦质扭头望着折月秀的背影，无奈苦笑，嘴里喃喃道：“又说错话了。” 折月秀走进了正厅，对折可求恭敬说道：“月秀见过伯父。” 折可求一看到折月秀，心中不免想到自己那死在救援太原路上的弟弟，一时间竟有些感伤：“月秀，你来见我，是有事吗？” 折月秀说道：“伯父，如今西夏大军已经撤走，我想去一趟太原城。” “你为何想去太原城？” “我想知道，太原城为何能守住。还有，我想去一趟汾河北岸的战场。” 汾河北岸，也就是太原城北不远。 那是完颜宗翰第一次兵临太原城下，折可求和折可存两兄弟率四万折家军前去救援，最终被完颜宗翰的大军击溃。 当时，叶凡和胡家两兄妹还未进太原城，三人在山上远远地看到了这场大战。 那一战，折家军损失两万，折可存，也就是折月秀的父亲战死，尸体都没找到。 据折可存身边逃回来的几个亲信所说，当时折可存不愿做俘虏，便投汾河自尽。 所以折月秀想去一趟汾河北岸的战场，其实就是想缅怀死去的父亲。 第110章 雨夜，破庙1 折可求一脸关切道：“月秀，太原城已然造反，若是让人知晓你的身份，恐怕会有危险，要不我让彦质跟你一块去，也好有个照应。” “伯父，你的好意月秀心领了，但月秀还是想自己去。” 折可求见折月秀这么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折月秀一路小心，早些回来。 当然了，折月秀虽然是女儿身，但出身将门的她，从小就喜欢习武，对刀枪棍棒也是耳濡目染。 加上折可存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便一直全力培养折月秀的武艺。 所以折月秀一身高强武艺傍身，成了折家军中的一名当之无愧的女将军。 也是因此，折可求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太原城。 三日之后。 天空乌云密布，大风骤起，雷声传出，虽是申时的天，却暗淡一片。 商道上，三人三马，并排狂奔。 “叶兄，这天看起来要下大雨了，要不找个地躲躲？”王荀一边骑着马，一边朝叶凡喊道。 叶凡抬头看天，又环顾四周，无奈道：“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貌似也不会有什么能躲雨的地方。” 叶凡刚说完这话，杨志就指着前方喊道：“将军，前方好像有座破庙。” 叶凡看了眼前方的破庙，又看向杨志，说道：“居然出来了，称呼改一下，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是。”杨志点头应是。 三人骑马临近庙门口，雨滴也开始落到了地上。 令三人没想到的是，他们不是第一个来这里避雨的人，因为破庙外面还拴着一匹白马。 三人也没有多少诧异，将马匹拴好在破庙外的一棵大树下，迅速走进破庙避雨。 破庙里，是一尊破旧的石像，也不知道是哪位菩萨佛祖。 叶凡走在最前面，也最先看到角落里的黑衣女子。 而黑衣女子就是自府州前往太原城的折月秀。 折月秀站着倚靠在墙上，双手怀抱长刀，戴着面纱，看不清其容貌，见叶凡三人进来，一双冷眸向三人扫了过去，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 折月秀见王荀拿着长枪，杨志拿着长刀，心中多了几分警惕。 叶凡猜测，这也是一个避雨的人，见对方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叶凡也主动去说话的意思，而是找到另一个角落，整理一下后坐了下来。 叶凡看到这破庙里居然有一堆干柴，有些惊喜。 有了干柴，今晚过夜会比较好。 王荀进庙见到折月秀，却是主动上前示好：“在下……叶荀，这两人是在下的同伴，天降大雨，来此躲避，敢问姑娘芳名。” 王荀长得一表人才，如此礼貌示好，原本以为对方也会以礼回应，却没想到折月秀只是看了王荀一眼，并没有要回话的意思。 叶凡在一边看着，有些想笑。 不过总是一起来的，见王荀一脸尴尬，叶凡便笑着出言解围：“她是想说，同是天涯避雨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叶凡此话一出，折月秀的一双冷眸扫向了叶凡，眼眸中似有些愠怒，不过折月秀还是没有说什么，似乎是在压制对叶凡言语挑逗的怒火。 王荀见叶凡帮自己解围，也顺势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原来姑娘是这个意思啊，那是在下叨扰了。” 不等折月秀回应，王荀说完就转身就朝叶凡和杨志走去。 而折月秀自从叶凡说那句话之后，就一直冷冷看着叶凡。 当然，折月秀的眼神，叶凡并没去理会，而是一脸淡然地拿出了身上的酒壶，狠狠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又对一旁的杨志说：“生火，今晚就在这过夜了。” 杨志回了声是，便放下长刀，鼓弄干柴。 但叶凡不在意折月秀那冷若冰霜的目光，王荀却是看到了，猛然来上这么一句：“叶兄，我真是羡慕你，说一句话就能被别人这么看着。” 折月秀倒是没有因为王荀的这句话而生气，反而对叶凡的身份感到好奇。 毕竟叶凡怎么看都比这个一开始有些礼貌的叶荀年轻，却被对方称为兄，似乎没有道理。 而且出身将门的她，自小接触的就是舞刀弄棒的将士，对王荀手中长枪的名贵也是知道的，从这点上看，这自称叶荀的青年武艺应该不错，至少不会太差。 有能者为兄的说法，但看样子似乎也不成立。 另一个脸上有着青色印记的汉子，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反而像久经杀伐之人。 却被那年轻人叫去生火，从始至终还一脸的恭敬。 而且不用去看，折月秀已经听出刚才外面是三匹马。 这个年月，有马的人，如果不是山匪贼寇，也定然是有身份的人。 折月秀分析着这些，已经忘记了之前叶凡言语的挑逗，也不再理会三人。 许是站得久了，折月秀也整理了身边的角落，席地坐了下来，心中对那三人依旧保持着些许警惕。 但目前看来，三人并没有什么不安分，折月秀也只将三人当成和自己一样进庙避雨的人。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暗。 破庙中，火堆燃了起来，给昏暗的庙内增添一些光亮。 叶凡拿出一个烙饼，放在火堆旁烤着，也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大哥，这里有马，庙内有火光，应该是有人也在这里避雨。” 杨志这时拿起长刀起身，走到庙门口，望了出去，警防有人偷马跑路。 片刻之后，杨志扭头对叶凡说道：“十几个人，应该也是想来这里避雨的。” 折月秀也已经警惕起来，人在江湖，就是如此。 而且看外面这伙人的对话，应该会是一群山匪。 叶凡却是淡淡说道：“只要他们不偷马，想进来躲雨我们也没理由阻止。毕竟我们进来之时，别人也没阻止我们。” 叶凡说这话时伸手去翻火堆旁的烙饼，那边的折月秀却是看了眼叶凡，再次肯定叶凡是这三人的领头人。 没一会儿，十几个手持刀枪棍棒，全身被雨水淋湿的汉子陆续走到破庙门口，目光首先注意到挡在门口的杨志，然后是火堆旁的叶凡和王荀，至于昏暗角落里折月秀，他们一时间都没有注意到。 第111章 雨夜，破庙2 这群人中，为首的汉子长得不高，身板却也壮实，他朝门边的杨志礼貌开了口：“我等都是抗金义士，遭逢大雨，便到此处，还请好汉允许我等进去避雨。” 杨志因为叶凡刚才的话，再加上对方说话客气，便点了点头，让出了进庙的路。 十几人陆续走进了庙内，找到另一个角落，纷纷抖擞着衣服上的雨水，冷得瑟瑟发抖。毕竟冬天也才刚刚过去。 突然一个汉子看到了角落里穿着黑衣的折月秀，指着喊了出来：“大哥，那里还有一个人。” 为首的汉子这时也看到了折月秀，见自己这个小弟大惊小怪，一记脑瓜子就拍了过去：“有人就有人，至于这样大惊小怪。我们可是抗金义士，可别吓到人家姑娘。” 大惊小怪的汉子挠挠生疼的脑袋，一脸委屈的样子，却也没有顶嘴。 为首的汉子看了眼折月秀，又看向了火堆旁的叶凡三人，犹豫了片刻之后，他走了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三位好汉，我等皆淋了雨，身上的火折子也被打湿，不知能否借你们的干柴和火苗生一堆火，也好让我等兄弟将衣服烤干，这二月天的，也避免感染风寒。” 叶凡打量了这汉子一眼，淡然说道：“你自便。” 汉子见三人中最为年轻的叶凡开口同意，其他两人也没什么意见，猜测叶凡身份的同时，也连忙答谢：“多谢公子，公子真是好心人啊。” 叶凡见状，倒是对这群礼貌的抗金义士有些惊讶。 这等乱世，还能有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容易了。 几名汉子忙活一会儿，就点燃了另一团火堆。 十几个人围着坐下，纷纷伸手取暖。 有人脱去了上衣，想要方便烤干，却又被为首的汉子拍了一巴掌脑袋。 被打的小弟看着自家老大，委屈道：“大哥，你打我作甚？” 为首的汉子呵斥道：“这里有一位姑娘，你说我为何打你？” 被打的小弟这才反应过来，撇了眼折月秀，连忙将衣服穿上。 另一边，折月秀倒是没去在意有没有人脱衣服。 像她这种上阵厮杀的人，也不会去在意这些。 此时觉得腹中空空，也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些吃食无声无息地吃了起来。 另一边，叶凡却是比较会享受，一边吃着热乎乎的烙饼，一边喝着美酒。 这一举动，引来不远处十几人的注视与羡慕。 他们许多人都是没了家的农民，打着抗金义士的名号四处游荡，可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也是因为听到太原城招兵有粮的消息，这才向太原城那边走去，想碰碰一个运气，也是为了口吃的。 当然，女真人来了，许多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而这十几个人就是这样的情况。 去太原城，是为了口吃的，也是为了杀金人报仇。 为首的汉子见自己这些小弟这副样子，没好气说道：“瞧你们这点出息，我们可是去打女真人的义士。” 老大这么一说，众小弟也不再去看，而是从湿透的衣服中拿出一些黑豆，甚至是野果野菜，放在嘴里嚼咽充饥。 其中一名小弟一边啃着野果，一边问道：“大哥，我们还有多久到太原城啊？” 此话一出，折月秀向这些人看了一眼，叶凡三人也没想到这些人要去太原城。 为首的汉子则是给了说错话的小弟一个眼神，那小弟连忙捂住了嘴，不再言语，片刻之后又默默啃着有些苦涩的野果。 去太原城，那便是去造反。 众人知道叶凡三人有马有武器，肯定不是一般人，兴许还是官府的人，若真是这样，事情定然不好，也难怪那小弟此话一出，众人一时间都有些紧张。 而就在这时，叶凡微微蹙眉，手中酒葫芦收入衣中，轻声说道：“有马蹄声，应该也是来这边的。” 王荀和杨志闻言，连忙侧耳去听，片刻之后，果然听到了杂乱马蹄声，显然不是一两匹马。 另一边，折月秀也听到了这声音，心中警惕起来。 而那十几个抗金义士却是什么也听不到，自顾自地说话，等到马蹄声近了，为首的汉子才说道：“有人来了。” 众小弟这时也听到了外面纷乱的马蹄声，连忙去拿身边的刀枪棍棒。 杨志再次拿刀站到了门口，望了出去，借着传出去的微弱火光，就看到十几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骑着马的人到了外面。 令杨志疑惑地是，这些看到外面的四匹马和庙内的火光，不像之前的这十几个抗金义士一样说话。 只是面面相觑，下马将马匹拴好之后，就向庙门口走来。 这十几人皆戴着斗笠，样貌有些若隐若现，个个长得魁梧高大，手持钢刀，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山匪流寇，更像是军中的好手。最主要的是，有几个人背后还有弓箭。 走在最前方的一个中年汉子看到杨志，又朝庙内看了两眼，脸露微笑说：“众位好汉，这外面下着大雨，想来各位也是在此避雨之人，不知能否也让我等也进去避雨。” 杨志扭头看向叶凡，庙里的所有人，包括折月秀也看向叶凡，似乎都在等叶凡的说话。 只见叶凡淡淡说道：“因为一场大雨，大家相逢此处也是一种缘分，让他们进来吧。” 叶凡这话一出，另一边的折月秀不屑一笑，显然认为叶凡就是一个富家大少，完全不知道这些人很有可能是女真人，毕竟从始至终，外面这些人除了有一个人说话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张过嘴。 甚至连骑马都没有打马声，如果这些人不是哑巴，那很有可能就是一群穿着便装的女真探子。 如此想着，折月秀已经伸手握紧了刀柄。 她怎会知道，叶凡说完话之后，朝王荀使了一个眼色，轻声说道：“这些人大概率是女真人，一会儿动手注意点，别让那说话之人被杀了。” 另一边，为首的汉子也轻声跟自己的十六个小弟说道：“大家不要紧张，这些人很可能是女真番子，一会儿要是动起手了，谁都他娘的别怂，别忘了我们可是抗金义士，是时候落实这个名号了。” 众小弟闻言，心中开始紧张，有几个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害怕，身体开始发抖，却也伸手去拿身边的武器。 第112章 雨夜，破庙3 庙门口，杨志转身走了回去，外面十几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人陆续走了进来。 破庙不小，刚进来的那十几人找到另一个角落，脱掉蓑衣，摘掉斗笠，开始休整。 叶凡，或者说所有人都想等这些人摘掉斗笠，然后从这些人的发型断定心中的猜想。 毕竟宋人和女真人长相差的不是很多，但发型却是不一样。 却没想到，这些人斗笠之下，还戴着布帽。 不过就算如此，这些人是女真人的猜想也八九不离十。 因为他们没人说话，眼神异常，而且戴帽子明显就是要遮蔽一些什么。 不过猜想终究只是猜想，也不能因此而大打出手。免得乱杀无辜，心中惭愧，所以没人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 当然了，真正动起手来，折月秀和那十七个抗金义士也没有把握取胜，所以就没有非要动手的必要。 怎料叶凡这时站起了身，朝那些貌似女真人的十几人缓缓走去。 所有人便都看向了叶凡，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只听到了叶凡走路时发出来的轻微脚步声，还有外面的下雨声。 折月秀不知道叶凡想干什么，却还是缓缓站起身。 那十几个抗金义士也纷纷握紧武器，只要一有异动，他们便会冲上去拼命。 王荀和杨志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已经将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一切在脑海里演绎了几遍。 近前，叶凡打量着之前唯一说话的人，缓缓开口询问：“宋人？” 那人下意识地点头。 叶凡又问：“帮金人做事多久了？” 叶凡这话一出，庙内又是死一样的寂静。 那人也已经眼露凶光，略带感叹地说：“公子这又是何必呢？活着不好吗？” 叶凡似笑非笑道：“所以，你是承认了？” 那人没再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摇摇头。 就在这时，只听当中一人突然用女真语言爆喝一声，十几个人齐齐起身，猛然抽出了长刀。 几乎是同一时间，叶凡手中也莫名其妙地多了把匕首，冲突骤然爆发。 “兄弟们，动手……” 抗金义士的老大也大喝一声，立即提起长刀，领着身边的十六个小弟冲了过去。 折月秀也已经拔出了长刀，迈步上前。 另一边，一杆长枪飞掠而去，一人直接被长枪贯穿，而王荀也已经冲了上去，拔出了长枪，再次将长枪猛刺而出。 大雨磅礴，风声呼啸入庙，火光摇曳不止，室内忽明忽暗。 拼杀中，叶凡最先冲入人群，一把匕首疯狂锁喉刺胸，鲜血也疯狂喷洒。 战斗自叶凡的出手到十几人的加入，其实只是片刻的时间，这十几个女真人除了说话之人被杨志制住，其他人皆已纷纷倒地抽搐，也没立即死去。 那十几个抗金义士其实都没发挥多少作用，只是对着地上抽搐的女真探子一通乱砍乱打，不过也算是抢了人头。 折月秀也没有怎么出手，就发现这十几个女真探子莫名倒地，这时看着那拿着匕首的年轻人，心情有些复杂，心中也有些震惊。 心里想的是，也难怪那两人都是看他的眼神行事，不过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们又是什么身份？出现在这又是什么目的？ 叶凡也看了折月秀一眼，毕竟来这个世界一年多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抽刀杀人的女子，而且这女子的武艺看起来也不低。 王荀将长枪从一个女真探子的胸口拔出，看着叶凡没好气说道：“叶兄，每次风头都是你来出，有些不地道啊。” 叶凡一边走向被杨志控制住的女真通事，一边随意回应王荀：“下次你来。” 王荀没有接话，看了眼折月秀，又看向那十几个还在疯狂补刀的抗金义士：“停手吧，那家伙动手，岂会有活着的人。” 那十几个抗金义士这才停住了手中挥动的刀枪棍棒，纷纷朝王荀说的那家伙望了过去，眼中不无崇拜之意。 众目之下，叶凡走到了女真通事面前，缓缓开了口：“说说吧，你们此番的目的？” 女真通事看着叶凡，一时间竟浑身颤抖。 可笑的是，他刚才还为叶凡作死的举动感到惋惜，却没想到，这事情反转地这么荒唐。 此时的他，已无了之前的悲天悯人，心中只有震惊和恐惧，连忙说道：“别……别杀我，我也是宋人，如此行事，也是被这群女真探子所逼啊。” “你若是多说一句废话，就会死。” 叶凡手握染血匕首，语气深寒，令女真通事更为恐惧，连忙如实说道：“他们……他们去过府州，一路上一直打听折家军的事情，应该是想绑架折家女眷和孩子，以此威胁折家军受降。” 女真通事这话一出，叶凡心中有些无语。 想来，自己的出发点和这些女真探子是一样的。 而且绑架折家的女眷家人，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决定，若是可以，叶凡也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这时，他心中不由暗想，莫非历史上的折可求就是这样投金的，那自己的动作得快些了。 叶凡想着这些，也没有再问下去，毕竟这里还有其他人，于是叶凡对杨志说：“把他绑起来。” 杨志点头应是，刚要准备动作，一道冰冷的女声就传了过来：“你说你们已经从府州回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了提着染血长刀，缓步走向女真通事的折月秀。 女真通事看看折月秀，又看看叶凡，不知道要不要回答折月秀的话。 折月秀见对方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走近之后，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刀，此时刀尖离女真通事的脸只有一尺，女真通事甚至都能感受到折月秀手中长刀传来的凉意。 迫于威胁，女真通事连忙回答：“女侠饶命，他们确实已经从府州回来了。” 折月秀又冷冷说道：“那你们查探到什么消息了？” “女侠，是他们，小人跟他们不是一伙的。”女真通事纠正道。 “你若是再说一句废话，就会死。” 叶凡看了眼折月秀，似乎是因为对方用了自己的台词。 第113章 雨夜，破庙4 女真通事也注意到这个细节，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两个狠人是什么关系，却还会如实说道：“他们打探到了折家女眷和孩子都被送去了延安的消息，本想去太原请兵去延安，却没想到完颜宗翰攻打太原不成，已经北归了。这番回去，应该就是想将此事告诉上面，好计划如何俘虏折家在延安的女眷和孩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叶凡已经将这话记在心中。 而折月秀听到这里，手中的长刀已经猛然向下一压，刀锋直指女真通事的面门。 叶凡注意到了折月秀的这个举动，却也没有去拦。 叶凡已经猜到，这个女子跟折家军肯定有关系，否则也不会开口问这些。 出手杀人，其实也是避免此人活着，将折家女眷和孩子在延安的这个消息传到金国。 不过就在长刀要落到女真通事面门的时候，折月秀又生出了疑惑。 她想不通，折家女眷和孩子去延安的消息是一个秘密，知道的人根本就不多，这些人又是从何得知的？ 于是在女真通事的惊恐下，折月秀将长刀收了回来，冷然问道：“这事，你们又是如何得知的？” 经过刚才的事，女真通事知道折月秀对自己已经有了坚决的杀心。 也就是说，自己说与不说，都会被折月秀杀死，而且说了肯定就会立马被杀死，那还不如抱着这个秘密活命，或者死去。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女子肯定跟折家军有关系，否则也不会问这些，更不会对自己产生如此浓烈的杀意。 而且他也看出来了，叶凡跟折月秀并不是一伙的，而现在能救他性命的，也就是叶凡了。 思虑于此，女真通事对叶凡哀求道：“公子，公子救命啊。若是公子救小人性命，小人日后定为公子赴汤蹈火，马首是瞻。” 叶凡一脸冷漠，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而且叶凡也觉得这个女真通事没有去救的必要。 折月秀这时又冷声威胁道：“说。” 女真通事见哀求叶凡无用，就只能和折月秀讲条件：“我若是说了，你能否放过我的性命。” “你先说。” 女真通事强行压住心中的害怕，努力露出谈条件该有的笑容道：“我先说了，还会有命活着吗？” 折月秀举起长刀，再次冷声威胁道：“你不说，现在就没命活。” 女真通事看着染血的长刀，咽了咽口水道：“折家军中有想投金的人。” 折月秀闻言，心中涌起波澜，似乎听到了什么惊涛骇浪的消息一般，连忙继续问道：“是谁？” 女真通事颤声说道：“我说了，你必须承诺放过我性命，否则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我倒要看看是我的死活重要，还是折家军中有一个投敌的叛徒重要。” 折月秀见对方一幅视死如归的样子，加上自己也很想知道这个折家军叛徒是谁，便点头应道：“可以，只要你说了，我就给你今晚上的时间逃跑。” 女真通事见折月秀这么说，虽然只是一个晚上的逃跑时间，却也能大概率活命，便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此人真实的名字，只知道此人姓吴，在折家军中势力应该不小。” 折月秀闻言，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却也是没想到此人竟有投敌的嫌疑，但此人确实知道这件事。 见折月秀陷入沉思，女真通事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是你兑现承诺的时……” 女真通事还未说完，就只听刷的一声，女真通事的脖颈喷出了鲜血。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只见叶凡一边将染血的匕首放在还未倒地的女真通事衣服上擦了擦，一边缓缓说道：“什么时候，你的生死由一个女人来决定了？” 叶凡说完这句话，手中染血的匕首也已经被擦干净。 他将匕首收回衣中，转身向火堆旁走去。 身后，杨志放开了束缚女真通事的手，女真通事便向后踉跄退了几步，瞪大眼睛看着叶凡的背影，想说话，却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来，身体缓缓倒在了地上，抽搐几下便没了气息。 折月秀心情变得格外复杂，因为她几乎没能看清叶凡出手的动作，也是因为这一份震惊，她几乎没去在意叶凡最后说的那句话。 而且女真通事的生死，确实没理由是她来决定的。 叶凡坐回火堆旁，对那些还愣着的十七个抗金义士喊道：“今晚在此过夜，麻烦各位抗金义士把这些尸体都扔出去吧。别忘了收身。” 见识到叶凡的厉害与凶狠，此时这十七人听到叶凡这么说，连忙开始动作，处理这些女真人的尸体。 王荀和杨志也走回火堆旁，坐了下来，王荀没好气地说道：“叶兄，你能不能别总是耍酷。你一直这样做，我要是女的说不定都会爱上你。” 叶凡摇头不语，自顾自拿出酒葫芦，又灌了两口酒。 王荀又说：“你看看，你看看，又开始装了。” 杨志在一旁也笑了笑，不过对于自家将军刚才的出手，他心中也是震惊不已。 叶凡却是无所谓道：“这不算装，除非再加上一句话。” 王荀好奇道：“什么话？” 叶凡故作深沉，缓缓开了口：“哥喝的不是酒，是寂寞。” 王荀和杨志相视一眼，随后王荀赞叹道：“叶兄有内涵。” 叶凡笑了笑，心中却想，后世若是谁说出这句话，肯定会被人贴上一个标签：大傻叉…… 另一边，折月秀将染血的长刀放在女真通事身上擦干净，这才将刀收回刀鞘中。 这一过程中，他也听到了叶凡三人的对话，却是不屑冷笑。 不过对于叶凡三人的身份，折月秀也是好奇的，便厚着脸皮走了过去。 王荀见走过来的折月秀，笑着轻声问道：“叶兄，你觉得她要过来说什么？” 叶凡淡然回道：“她会问我们是什么人。” 叶凡这话刚说完，折月秀也走到了三人面前，出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王荀和杨志同时看向叶凡，没有说话。 第114章 泥泞官道1 叶凡没看折月秀，也没准备说话，抬起酒葫芦，又狠狠灌了一口酒。 见叶凡不说话，杨志自然也不会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身前的火光。 王荀之前就吃过瘪，此时正是报复的时候，自然也当做没有看到折月秀。 被三人无视，折月秀眼中虽有愠怒，却也没有停留，转身朝刚才的角落走去。 折月秀走了之后，王荀又轻声问道：“叶兄，你怎知她会这么问？” 叶凡笑了笑说：“她不这样问，莫非要过来感谢我们不成？最主要的是，我也想知道她的身份。” “叶兄想知道她的身份这还不简单吗？我们直接把她绑了，然后……”王荀露出一脸坏笑。 叶凡看了眼王荀，严肃说道：“你不会忘记我们此次出来的目的了吧？” 王荀小声说道：“不就是试图策反折家军，还有寻找搬家的地方吗？” 叶凡也小心道：“那姑娘跟折家军肯定有关系，你那么对人家，我们还如何完成策反大业？” “什么？”王荀讶然，下意识朝不远处的折月秀望了过去，折月秀也一直看着他们，见叶凡和王荀一直说悄悄话，这时还看向了自己，不由微微蹙眉。 叶凡没好气地提醒道：“我说，你能别一副我们在背后议论别人的样子吗？” 王荀闻言，这才收回目光。 其实这女子跟折家军的关系，就算是那些抗金义士，恐怕都已经猜到一些。 王荀惊讶，也并不是惊讶折月秀可能的身份，而是叶凡心中的想策反折月秀的心思。 这时抗金义士的老大走了过来，看着叶凡三人的样子多了几分敬重与敬畏。 “公子，这些尸体全部被抬出去了。”汉子说了还拿出十几个钱袋子，“公子，这些都是女真探子身上收出来的，理应属于你们。” 叶凡对这群自称抗金义士的人是有好感的，此时笑了笑说道：“这些是你们的了。” 汉子露出笑容，却还是有些不敢接受，刚想说什么，只听叶凡又道：“外面的马，女真探子的兵器也可以是你们的，只不过……” 叶凡勾勾手，示意汉子走近一些。 汉子心领神会，向前走了几步，叶凡这才小声道：“带你的人去太原。” 汉子一怔，看了眼叶凡，猜到了什么，又连忙笑着点头应道：“小人明白了，明白了。” 叶凡这才又问：“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 汉子得知叶凡三人的来历，见对方问自己的名字，心中荣幸的同时，态度变得更加恭敬，说道：“小人叫马山，小人和这些弟兄都是岚州河口村人，女真狗贼屠了我们村，我们这才到处打着抗金的旗号。当然，我们也是真心想杀女真人为乡亲们报仇。如今遇到贵人了，真是我们众兄弟的好福气。” 叶凡满意地点点头，又说道：“记住我说的话，等我回去之后，可是要找你的。” 马山扭头撇了折月秀一眼，这才轻声说：“将军放心，我们兄弟众人就是要去太原城的。” 叶凡也不再问什么，马山见状，也回到了十几个小弟的身边。 马山刚刚坐下，就有一个小弟小声问道：“大哥，刚才你跟他们说了什么，为什么还拿着钱袋子回来了。” 马山招招手，众小弟便围拢过来，只听马山轻声说道：“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听我的就行了。” 众小弟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指着地上从女真探子身上收来的吃食说道：“那大哥，这些东西，我们能吃吗？” 马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吃吧吃吧……还能有人跟你抢似的。” 众小弟闻言，哪管马山的埋汰，连忙拿起地上的吃食狼吞虎咽。 他们已经好久没吃到这么多像样的吃食了。 庙外的大雨一夜下个不停，直至天快亮时，才渐渐停歇。 庙内的两团篝火也已经燃尽，却还生出缕缕炊烟。 因为一夜的雨，春风袭来，多了许多凉意。 “大哥，人没了。” 破庙中，一人的喊声，打碎了一些人的美梦。 马山朦朦胧胧中睁开双眼，迷迷糊糊地说道：“什么人没了？” “那个女人还有那三个高手都没了。” 马山闻言，下意识朝叶凡三人所在的角落看去，见没人之后，又向折月秀所在的角落看去，发现昨晚的四人果然都不在了。 马山也没有在意，只当这四人早早就离开了，便对这些小弟说：“都起来了，我们该上路了。” 众人这才起身，陆续走出破庙，也看到了女真探子拴在大树下的十几匹马。 其中一个小弟惊喜道：“大哥，女真探子的马还在。” 马山却是没有太惊讶，不过心中也是开心，同时也暗道大人物就是大人物，钱财马匹说给就给，也不怕自己失言，不去太原城了。 不过想是这样想，马山还是决心要去太原城的。 也就在这时，一名小弟笑着说道：“大哥，有了这些马和武器，我们就不用去太原城了，找个山头自己造反吧。” 马山闻言，一巴掌朝说话的小弟头上拍去，怒喝道：“老子要去太原城，谁他娘不愿去的，赶快滚。” 被打的小弟摸摸头，又笑着谄媚道：“大哥，我也只是随便说说，心里是想去太原城的。” 马山也不再理会这个小弟，有些不太熟练地骑上马，朗声说道：“上马吧，抗金义士们，我们这就去太原城。” 距离此处三十里，白马狂奔，踏起路上的积水和湿泥。 折月秀一身黑衣，脸戴面纱，此时骑在马上如同江湖侠女一般，令人向往。 自从昨晚听到折家军中有叛徒，她便没了去太原城的想法，而是要赶快回到府州，找出折家军里的叛徒。 至于天还未亮，雨还未停，为什么就悄悄离去，那是因为她觉得叶凡三人不怀好意，而且三人都是高手，若是发生冲突，她没有活着的机会。能早些甩掉也是好的。 因此，她如今的衣衫已经被雨水打湿，这更加凸显了她修长曼妙的身姿，加上她被打湿的发丝，更加引人遐想。 第115章 泥泞官道2 后方，比较高的一处位置，叶凡三人停住了马，望着远处骑马狂奔的折月秀。 杨志有些自责的说：“公子，昨晚属下睡得太沉，这个女人走的时候，属下没注意到。” 叶凡摆摆手说：“跟你没关系，我听到了，只是当时还下着雨，而且我想确定她是不是要去府州。现在看来，她跟我们的路是一样的。” 王荀问道：“那我们要抓人吗？” “那是必然的，看看能不能策反。当然了，主要是担心在府州碰到她，坏事。”叶凡分析道。 王荀急道：“那还不快追？” 随着三声打马声，三匹马齐齐冲了出去。 前方。 充满泥泞的官道上，折月秀已经骑马狂奔半个时辰。 她回头看了看，心里觉得自己是不是多虑了。 于是折月秀没有再像刚才骑马狂奔，而是放慢了速度继续向前。 但不久之后，她听到了后方打马而来的声音。 猛然回头，折月秀发现打马而来的确实是那三人。 折月秀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因为自己是他们的目标，但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打马狂奔，不愿被这三人追上。 后方，王荀笑着说道：“叶兄，看来这姑娘是非抓不可了。否则到了人家的地盘，我们还不得被几万折家军追着打。” 叶凡没接王荀的话，而是对杨志说道：“杨志，看好马。” 叶凡话语刚落，整个身体就从马背上跃起，双脚落地，往前狂奔追赶。 杨志看着前方飞掠而去的叶凡，久久没能回过神来，王荀见状，对杨志随意说道：“这家伙不是人，马都跑不过他。” 杨志放慢了速度，牵住了叶凡的马，王荀却是没有放慢速度，想要追上去看看好戏。 充满泥泞的道路上，叶凡每踩过一处位置，都能掀起地上的湿泥，多出一个不浅的脚印。 就在前方不远，折月秀回头看了过来，就看到了叶凡疾奔而来的一幕。 面纱挡住了她的脸，看不到她此时震惊的面容。 但双眸之中，仍有惊讶和对此事的不可思议，她也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只是想不通这些人为什么追自己。 已经追到后方叶凡自然没去理会折月秀心中在想什么，一个腾跃就跳上了马背，坐在了折月秀身后。 折月秀此时扔掉缰绳，抽出放在马上的长刀便要反抗。 但叶凡的左手已经从后面环住了她的上身，右手的匕首横在她的脖颈前。 她听到叶凡在她耳边冷冷说道：“把刀收回去，把马停下来。” 折月秀收回了刀，重新拿好缰绳，却也是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追我？” 白马缓缓停下，马背上的两人动作有些暧昧，却也没人去在乎这些。 叶凡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又为何要跑？” 后方不远处，王荀看到这一幕，停住了马，摇头轻叹：“哎……可怜我那若水弟妹还怀着孩子。” 另一边，折月秀冷哼道：“要杀就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没想杀你，否则昨晚就动手了。”叶凡说着已经放下了环住折月秀的手，跳下了马。 就在叶凡觉得折月秀已经放弃抵抗之时，折月秀已经再次抽出了长刀，朝叶凡破风砍去。 叶凡没想到折月秀会出手，却也听到了长刀出鞘的声音，立即转过身，挥出匕首，挡住了袭来的长刀。 一把长刀，一把匕首，接触在一起。长刀还在努力往下压，却还是纹丝不动。 马上，马下，两人停住片刻，叶凡开了口：“你逃不掉，也杀不了我，不如下马好好聊聊。” “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是怎样的厉害。” 折月秀的话语刚落，她就收回了刀，跃下了马，朝叶凡挥出了长刀。 叶凡一把匕首灵巧抵挡长刀的攻势，转移长刀的方向，偶尔也会闪躲。 叶凡没有立即出手制住对方，也是想看看这个女人武艺如何。 折月秀又何尝不是这样想。 她自知自己逃不了，也打不过，但对叶凡这诡异的实力从昨晚开始，她就一直保持着疑惑与不解。 此时便不留余力的攻击，就是想看看叶凡的实力到底是如何的不可思议。 两人腾挪于泥泞的地面，叶凡还在尽量选落脚的好位置，折月秀却不管这些，就算是积水她也直接踩过，手中长刀奋力挥向叶凡，没有丝毫留手，也没留手的必要，因为对方实力之恐怖，她从未见过。 后方，骑着马，牵着马的杨志赶了上来，看到了叶凡和折月秀的打斗，扭头对一直在看戏的王荀说：“他们？” 王荀无所谓道：“看着就好，管他死活。” “那姑娘的武艺不弱。” “是不弱。”王荀点头同意，又说，“只是那家伙天生神力，满脑的对敌招式，若是你我，也不比那姑娘好上多少。” 杨志闻言，默默点头，也没说什么，只是认真地看着。 那一边，叶凡见对方还没有收手的打算，便收回了匕首，几招之内抢过了对方手中的长刀。 折月秀这才收住了手，却还是不服气地说道：“你们究竟想如何？” 叶凡问道：“你跟折家军有多大关系？” “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叶凡冷冷一笑，看了看手中夺来的长刀：“我杀你很简单，你想死也很简单，但折家军的叛徒可就没人知道了。” 经过叶凡这么一提醒，折月秀心中开始慌了。 自己确实不怕死，但自己死了之后，那折家军的叛徒该怎么办？ 于是折月秀看着叶凡，有些难为情说：“那你要如何才能放我回去？”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折月秀顿了顿，这才说：“我姓折。” “哦？”叶凡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折可求是你什么人？” 折月秀不耐烦道：“你究竟想如何？” “算了。”叶凡摇摇头，“姓折应该够了。我问你，想不想跟着我造反？” 不远处，王荀惊道：“这叫策反？策略呢？” 杨志也是不解，当年在梁山造反时，宋江都没这样说过。 第116章 并驾而行1 折月秀打量着叶凡，又看了眼不远处的王荀杨志二人，猜到了什么，便缓缓说道：“你们是太原的人？” 见叶凡默认，折月秀又说：“所以，你们此次出来是要去府州，打的就是我折家军的主意？” 见叶凡再次默认，折月秀不屑地低喃一声：“一群该死的反贼，跟昨晚的那些女真番子有何区别？” “这么说，你是不愿了？”叶凡又问。 折月秀冷哼道：“若是我不愿意，你还想用我威胁我伯父不成？” “你伯父？所以你是折可存的女儿？” 折月秀一想到自己的父亲就是为了去救援这群反贼，还死在了那边，一时间心中有怒，指着叶凡呵道：“不许你直呼我爹的名字。” 当然了，叶凡不知道折可存已经死了，更不知道折可存是为了去救援太原而死。 此时见折月秀指着自己，还朝自己发怒，一时间也没了好脸色：“我直呼折可存的名字怎么了？” 折月秀看着叶凡，双眼微红，迈开脚步，一拳朝叶凡打去。 叶凡扔掉长刀，一个擒拿手制住了折月秀的右臂。 折月秀还不罢休，左手成拳朝叶凡身上挥去，叶凡巧妙躲过，来到了折月秀身后，双手环住了折月秀的身体。 折月秀使尽浑身解数想要挣脱，但叶凡力大无穷，岂是她能比，此番束缚，折月秀一时间动弹不得，但心中怒意仍在，直接无视薄薄的面纱，张开嘴就咬住了叶凡的手。 一阵疼痛袭来，叶凡连忙收手，而折月秀也已经转过了身，再次挥出一拳。 见折月秀像个疯婆子一般没完没了，叶凡左手接着折月秀的拳，右手成掌猛然扇在折月秀脸上。 许是用力过度，折月秀面纱被扇掉的同时，整个人也被扇到了充满泥泞的积水里，溅起了水花和泥土。 等折月秀再抬起头时，她原本精致的容颜已经粘上了些许泥土，嘴角溢出鲜血，脸上也通红一片。 折月秀没有再出手，甚至连站起来的打算也没有，只是撑着淤泥的路面，坐在积水中冷冷地看着叶凡，双眸已然微红，那是因为愤怒，而非眼泪。 叶凡见状，也有些发愣，心中暗道：父亲的名字就这么重要吗？ 想不通，叶凡就把这个女人归为疯婆子的行列。 不远处，王荀和杨志相视一眼，便骑马缓缓走了过去。 叶凡看着泥泞地面的折月秀不起身，只是目光凶狠地盯着自己，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荀略显戏谑的声音传了过来：“叶兄，你这是干了什么好事啊？” 不理会王荀，叶凡对折月秀说道：“这是你自找的。” 折月秀这才缓缓起身，身上的衣服满是黄褐色的淤泥。 王荀和杨志这时也骑马到了这边，看到折月秀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不免生出复杂的心情。 两人也没想到，这个武艺不差的姑娘，容颜如此姣好。 叶凡倒是没太在意这个，毕竟是刀剑相向，你死我活，长得漂亮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为了此行的目的，叶凡还是去捡起了地上的长刀，来到折月秀身前，将长刀递到她面前，姿态谦和。 “我来府州，确实是想让折家军跟着我一起造反。但我若是像昨晚那些女真人一样，现在就可以杀了你。然后回到太原，发兵延安。” 折月秀抬头看了眼叶凡，见其眼神真挚，话语也算有理有据，便接过了长刀。 叶凡见折月秀被稳定下来，这才又说道：“我要见你伯父，或者见你父亲也行。总之要谈，因为我们也不想打。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看，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你们要打？”折月秀震惊。 “我们是反贼，你们是官，难免会遇上。但你们如果也是反贼，那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折月秀冷哼一声，又问：“你在太原城是什么身份？” “那个亲王，是我用刚才的那把匕首杀的。” 叶凡此话一出，折月秀微微蹙眉：“所以，现在的太原城，你是万人之上？太原城也是你守住的？” 叶凡淡淡道：“你这么理解也行。” “你叫什么名字？” “叶凡。” “无名之辈。”折月秀一脸不屑，心中却是已经记住了这个名字。 “出了太原城，确实如此。”叶凡一脸认真，缓缓说道，“但如今我出来了。” 折月秀闻言，奇迹般地没有再冷嘲热讽，因为这人便是守住完颜宗翰十几万大军的人，可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她心中对叶凡产生了好奇。 此时想到此人去府州的目的，折月秀又开口问道：“你怎么会认为可以策反我折家军？又想要如何策反我折家军？” “许多事情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至于如何策反，只能是坑蒙拐骗了。”叶凡笑了笑，“对了，去延安其实挺不错的。” “你……”折月秀举起刀对着叶凡，一脸怒容，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骂这个无耻之徒，只得又放下了长刀。 马上，王荀朝杨志笑了笑，轻声说道：“你看，这不就好起来了吗？” 杨志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佩服，佩服……扇了这姑娘一巴掌，竟还能转圜到如此局面。 官道上，四人四马，并驾齐驱，目标府州。 一个白天的赶路，四人到了一个小镇，住进了一个破败的客栈。 一晚之后，四人再次启程。 细雨绵绵，四人皆带着斗笠，折月秀也已经换上了一套白衣，那面纱她也没有再戴，此时清新脱俗，又是一番风味。 两人在前，两人在后，马速不快。 折月秀扭头撇了眼叶凡：“你们为什么要造反？” 叶凡也扭头看了眼折月秀，淡然回答：“为了活着而已。” 折月秀又问：“不造反会死？” “应该会死。” “为什么？”折月秀疑惑。 “那亲王让我们开门投降，城外的天子也是？” 折月秀心中思索着什么，又说：“城外的天子我可以理解，但城里的肃王我不能理解。” “没什么不能理解的，因为他认为我们守不住太原城，那不如主动开城门，兴许还能让完颜宗翰少一些愤怒。而且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王妃和孩子都在完颜宗翰手中，那位肃王殿下，其实是个重感情的人，只不过他看不清状况。” “当时你觉得你们能守住太原城？” “我是有自信的，但许多事情谁又能都去完美掌控呢？只是守不守得住，还不是要守了才知道，总不能将头伸出去让女真人砍吧？” 第117章 并驾而行2 折月秀之前能猜到太原城造反的大致原因，如今听叶凡说出来却是豁然开朗，竟开始觉得太原城造反有些理所应当。 叶凡见折月秀不说话，只是在想着些什么，便笑着说：“怎么样？现在有跟着我造反的想法吗？” “哼……”折月秀冷笑一声，“我折家世代忠良，我劝你还是早些回太原城吧。” 叶凡笑了笑，心中暗道：世代忠良，历史上还不是投金了。 不过叶凡自然不会说这些，又道：“那你个人呢？要不要脱离家族去太原？我跟你说，你跟着我造反，以后很可能就是某某王朝的第一开国女将军，花木兰都没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折月秀嗤之以鼻，却还是说道：“折月秀。” “花木兰都没你折月秀有名。” 折月秀闻言，觉得叶凡再痴心妄想，自己也不可能跟花木兰相提并论，却还是第一次在叶凡面前露出了笑容。 叶凡注意到了折月秀的笑容，又说道：“笑就是愿意跟着我造反了？” 折月秀连忙收起笑容，一脸不屑道：“我笑是觉得你在痴心妄想。” “也是。”叶凡点点头，“花木兰岂是你能随便超越的。” “你……”折月秀愤怒，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自己确实不可能对比花木兰。 后方，王荀一脸鄙夷，轻声对杨志说道：“我们其实不用跟着这个家伙出来的。” “为何？”杨志一脸懵懂。 “你什么时候见过这家伙这样说话了，恐怕，这就是他所谓的策略。”王荀轻声为杨志解释。 杨志闻言，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今日之内，我们能到你家吗？” “能赶上晚饭。”折月秀想了想，又说，“你确定要去见我伯父？我可提醒你，他到时要留你，甚至要杀你，我可是很赞同的。” “见，来府州不就是为了见他吗？不仅要见他，还要见你爹，最好折家的所有人都见见吧。” 折月秀瞬间变得低落，也没有说话。 叶凡看了眼她，疑惑地问道：“怎会如此难过模样？” 只听折月秀说道：“我爹死了。” 叶凡讶然，随后似乎想通了昨天这女人为何发疯。 叶凡对折可存这个人在历史上怎么样是不清楚的，甚至都没听到过。能推测折月秀是折可存的女儿，也仅仅是出发之前，王禀为他简单说了这折家两兄弟在折家军中地位最高。 历史上，叶凡只知道几点，北宋末年，折家军是仅次于种家军的军队力量，而且后面折可求还投金了。 折家最后的命运也不好，金人害怕折可求不忠心，将折可求毒死，折家从此没落。 最终，折家世代的敌人，【西夏】攻下府州，还将折家的祖墓捣毁，可谓悲剧。 不过好在折家是投金的叛徒，否则更加令人惋惜。 至于其他的，叶凡便一概不知。 想要尝试策反，也只是不愿意这几万折家军投敌，增加不必要压力的同时，得到折家军的兵力也是再好不过。 叶凡看了眼心情不太好的折月秀，难得说了句安慰话：“节哀。” “有什么节哀的，都死那么久了。”折月秀一脸无所谓。 叶凡下意识问道：“怎么死的？” “去救援太原城死的。”折月秀瞪了叶凡一眼，“要是知道你们要造反，就不去了。” “你这么说就有些牵强了。不说你们没能成功帮助我们，而且你们救太原城只是为了整个大局，而不是为了我们太原城军民的死活。” 折月秀闻言，找不到反驳的话，又狠狠瞪了叶凡一眼。 “别这样看我，我不欠你的，也不欠你爹的。有这怒火，还不如带着你的折家军去北伐金国，我们胜捷军也会在后方为你们呐喊助威。” 折月秀没好气道：“让太原城造反的怎会是你这样的人？” “我怎样的人？” 折月秀不屑道：“你除了有一股子力气，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想来守住太原城也只是碰巧的。” “别心服口不服，就算是碰巧，我们也守住了。” “哼……”折月秀冷哼道，“太原城守住了又能如何？国还不是破了。” 叶凡略带感叹说：“国确实破了，但河山仍在，等着收复。” “就你们太原城能有多少人，还妄想收复河山？而且你们已经是反贼了，莫不是要壮大之后学人家招安不成？” “招安？”叶凡笑了笑，“宋江招安被毒死，我这种杀了亲王招安的，还不得被诛九族。” 后面，杨志若有所思。 折月秀点点头：“也对，你招安肯定活不了。但你想造反当皇帝也不容易。” “你也承认了，只是不容易。而且人家汉高祖刘邦建立汉朝之前不也只是个地痞无赖吗，我有一座太原城，我有一万胜捷军，起点可比他高太多了。” 折月秀嘲讽道：“我看你一身武艺更像楚霸王项羽，注定成不了，还要死得令人叹息。” “……”叶凡点点头，感慨道，“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叶凡怎会知道，因为靖康之耻，朝廷的无能，两年后，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在过乌江之时，有感而发写下了这首诗，流传千年。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折月秀微微错愕，然后说道：“你这是真思念项羽？” 叶凡淡淡道：“舞刀弄枪久了，偶尔吟吟诗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故作深沉。”折月秀冷嘲热讽，她对这些诗词歌赋可不怎么喜欢。 而且她认为就是朝廷过度重视这些，而不重用武将，才导致如今的家国破碎。 府州，位处宋朝最西北，曾经是宋朝，辽国，西夏三国的交界处，而如今的辽国已是金国。 府州城，说不上繁华，却也不差，军民人口超过三十万。 几十年来，三个国家虽然存在战乱，但暗地的商贸交易亦然存在，所谓商人逐利也该是如此，有时候还能彼此发发国难财。 这一点，只要不涉及到太大的利益，三个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如今金人大举发动战乱，使得西夏宋朝两国之间的通商更为困难，西夏朝廷甚至已经发令不让通商，却还是有视财如命的西夏商人在两国之间徘徊，宋朝商人也是如此。 第118章 入折府1 府州城门。 负责城门盘查的士卒见到折月秀，一脸恭敬地上前抱拳问候：“将军。” 折月秀看了那士卒一眼，说道：“这三位是我认识的人，不用盘查了。” 士卒看了看叶凡三人，又朝折月秀点点头：“属下遵命。” 叶凡三人在折月秀的带领下顺利进了城。 申时的天，仍是明亮。 长街之上，仍然有来来往往的百姓和成群结队的折家军士卒。 这时，折月秀问道：“你们是现在跟我去折家？还是明日再去？” 王荀这时说道：“不应该远来是客吗？” “你们还真把自己当成客人了。”折月秀看着三人，“我觉得你们还是别去折家了，在这府州玩上几天就赶快回你们的太原城吧。” 叶凡这时说道：“我们现在就要去折家。” “随你们。”折月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再提醒一次，我伯父若是对你们怎样，我只会袖手旁观。” “也没想让你挺身而出。但你最好跟他说清楚我们的情况，别让他真的对我们怎样，否则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会怎样。” 面对叶凡这话语的威胁，折月秀冷冷一笑道：“叶反贼，你说话要看情况，这里是我折家的府州城，不是你叶反贼的太原城。”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也知道我有那个能力。” “你这么说，我带你去折家就是引狼入室喽，那我为什么还要带你们去折家？” “月秀姑娘，我若真的是狼，还需要这样正大光明跟着你去折家吗？” “我倒是想听听，你若是狼，你要如何？”折月秀一脸认真地看着叶凡。 只听叶凡淡淡说道：“不瞒姑娘，我从军之前是一个杀手，挺优秀的一个杀手。” 后面，杨志疑惑地看着王荀，王荀笑着轻声说道：“这家伙在吹牛皮而已。” 杨志闻言，也无奈地笑笑。 对于叶凡的话，折月秀却信了几分，但还是一脸不屑道：“叶反贼，你左一句有能耐怎样，右一句杀手，就你这态度，还想着策反我折家军？痴人说梦也没你这样的。” “我总不能什么都不说，让你们惹到不该惹的人吧？” “我折家岂会怕了你太原城？”折月秀瞪了眼叶凡。 “你看看你，这样就急了。我说这么多，不都是为了以和为贵吗？而且我们双方真要打起来，受益的不还是西夏和金国。” 折月秀没再接话，四人便一直沿着长街往前走。 许是府州军民都认识折月秀，所有人看见骑马的四人，都纷纷让开一条道，也对折月秀身后的叶凡三人多了一些注视。 一扇大门前，四匹马停了下来。 叶凡抬头，就看到了一张写着折府二字的牌匾。 守门的几名折家军士卒看到折月秀，连忙上前恭敬问候。 四人下了马，马匹也被守门的士卒牵走，叶凡三人的武器也被拿掉，最后折月秀让士卒收身。 叶凡手中拿着手枪，高举双手，让士卒收身。 折月秀见叶凡手上拿着东西，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传家宝，永不离身，还请月秀姑娘不要为难。而且我觉得月秀姑娘不必太紧张，我们居然选择光明正大的进折府，就不会去想一些不该想的阴谋诡计。就算你伯父是秦皇，我也不想当荆轲。” 折月秀还是不放心，走近叶凡，伸出手说道：“给我看看。” 这把手枪没有保险，叶凡自然不愿意拿给折月秀摸，而是继续编道：“月秀姑娘，都说了这是传家宝，按我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只能是自家人才能碰，当然了，月秀姑娘若是嫁给了我也是能碰的。” 叶凡这话一出，负责收身的士卒连忙朝叶凡齐声怒喝：“你这人竟敢对月秀将军无礼，想死不成。” 王荀在一旁也忍住没笑出来，他可是见过叶凡手中的东西的厉害，叶凡不愿意交出去他也是知道的。 折月秀却是一脸的平静，抬手示意那几个士卒不许无礼，最终看了看叶凡手中的东西，又思索着叶凡的话，不再去管。 做完这一切之后，叶凡三人便跟着折月秀进了折府大门。 折府很大，折氏是一个很有权重的将门世家，也算得上古老。 比较着名的佘老太君折赛花是折家第二代女将，而折月秀已经是第十一代。 历史上的折氏，也是在折可求投金被毒死之后开始衰落。 这是折氏的由兴到衰，家族是这样，历代王朝亦是如此。 走过一条长廊，经过七八个亭台，四人才到了折家正厅的外面，而在这里，也有站岗的士卒，加上一路过来所看到的，折府可谓防卫森严。 当然了，防卫也不可能不森严，否则一军统帅被刺杀，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如此防卫深严的折府，折可求还是将族人都秘密送往延安，其实是在做府州城被攻破的打算。 就在叶凡三人想跟着折月秀进入正厅之时，折月秀转过了身：“你们在此等候。” 叶凡三人也能理解，便在门口候着，折月秀则独自走了进去。 王荀看了眼叶凡，小声问道：“叶兄，一会儿见到折可求，想好说什么了吗？” “没想好。”叶凡一脸无所谓。 “那怎么办？” 叶凡淡淡回道：“如果没机会就算了，府州其实也不是一个能发展的好地方。” “发展是为何意？”王荀疑惑。 “就是兴隆，壮大。”叶凡解释。 “也是。”王荀点点头，“这里位处边陲，不仅要面对金人，也要提防西夏人。选择在这里造反，还不如继续留在太原。只是我不知，如果叶兄碰巧策反了折家军，或者不成，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走？” “其实很简单，若是成了，我们就来到府州，带着折家军和我们胜捷军主动发起战争，毕竟想要钱财粮食，打胜仗是来得最快的，金人南侵就是最好的例子，虽然可能会死很多人，也可能打不赢，但我挺愿意走这条路的。若是不成，我们就往西南那边去吧。猥琐发育几年，再想想之后的事情。” 第119章 入折府2 王荀和杨志面面相觑，王荀问道：“叶兄，主动发起战争，打谁啊？西夏还是女真？” “来府州，要打肯定是打西夏了，毕竟西夏都城离这里只有七八百里路。” “叶兄，你可真敢想，还打起西夏都城的主意了。” “只有我们胜捷军，我确实不想现在打西夏，但真要是有了这折家军，也是可以尝试的。而且你别忘了，女真人当年八千人就敢打辽国二十万大军，最后还打赢了，所以我们有了折家军去打西夏也不是什么奇事。” 王荀和杨志闻言，有些赞同地点点头。 正厅内，折可求拍案而起：“这吴康，竟敢投敌，竟敢背叛我折家军。” 下方，折彦质也一脸怒容，起身拱手请命：“父亲，孩儿这就去军营抓住这个叛徒。” 折月秀见两人这副样子，再次说道：“伯父，也不确定是吴康，那女真探子只说此人姓吴，所以我才怀疑是吴康。” “知道此事的人不多，但吴康确实知道本将秘密将族人送去了延安，不管如何，先把他叫来这里问话。”折可求尽量压住怒火。 折彦质连忙拱手道：“孩儿这就去。” 折彦质一出正厅，就见到了叶凡三人，原本就一脑子怒火，此时便没好气地问道：“你们是何人？怎会在此？” 叶凡看了看眼前的青年，缓缓回道：“月秀姑娘带我们来的。” 听到这里，折彦质才尽量压住怒火，朝三人微微拱手：“方才说话失礼了，还请三位莫怪，我是月秀的堂兄。” “将军有急事就先去忙吧，我们在这候着就行。” “告辞。”折彦质说完再次急匆匆地走了。 折彦质离开正厅之后，折月秀这才又说道：“伯父，太原城来了三个人，就在正厅外候着，伯父是否要见？” “太原城？”折可求微微错愕，又说，“他们来这里干什么？让他们进来。” 折月秀犹豫片刻，又说道：“伯父，太原城的这三人，武艺皆是精湛，为首一人名为叶凡，他自称肃王是他杀的，太原城造反也是他的意思。” “什么？”折可求表情更加错愕，“三人就敢来府州？就敢跟着你进府？还是太原城反贼的头目？” 折月秀微微点头，又说：“伯父，这叶凡实力恐怖，似有天生神力，极度危险，要不还是别见了。” “见，怎么不见？他纵使是天下第一，又怎敢在折府撒野。”折可求一摆手，“让他们进来，本将倒是想看看谁人如此有恃无恐。” 折月秀这才去门口将叶凡三人领到正厅。 三人进来，叶凡走在中间，王荀和杨志左右跟在后面，表明了叶凡是领头人。 但折可求见叶凡如此年轻，还是问道：“你们是谁杀了肃王？” 叶凡打量着折可求，见他这么问，撇了眼折月秀，最后还是礼貌地回道：“回将军的话，肃王殿下是我杀的。” 折可求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亲自来府州，还在本将面前亲口承认此事。本将问你，你们此行目的是什么？” 叶凡见折可求态度恶劣，一时间摇摇头，才又说道：“将军，我亲自来这里已经足表诚心，也是想来谈事情的。但将军此番语气，我真不知该如何谈下去。” “哼。”折可求冷哼一声，“一群反贼，本将没什么可以和你们谈的。既然你们已经来了，就都走不了了。来人啊。” 折可求话语刚落，就有十几个穿着甲胄的士卒持刀枪冲进了正厅。 与此同时，叶凡双脚猛然发力前冲，直冲坐在上首的折可求。 折可求看着叶凡那快如闪电的身影，瞳孔骤缩，慌乱之中拔出了长椅上的长刀。 折月秀也已经拔出长刀要去拦住叶凡，杨志却已经冲过去挡拦住她。 那一边，叶凡已经冲到了折可求身前，折可求也已经向叶凡挥出了刀。 可就在折可求长刀要落在叶凡身上的时候，叶凡原本快速前冲的身体诡异地后退了一小段距离，躲过了破空而来的长刀。 折可求一刀落空，叶凡借着这个空隙迈步上前，左手往前一探，抓住了折可求握刀的右手。 折可求右手发力，却不能动弹半分，眼中惊愕之色尽显，不过他还是下意识朝叶凡的面门挥出左拳。 感受到拳风呼啸而至，叶凡右手成拳，也朝折可求的拳头轰了过去。 两拳陡然相撞在一起，一个闷响声传出，折可求只觉对方的拳头如同钢铁般坚硬，同时手中传出了阵阵疼痛，他只得咬牙承受。 而叶凡的右手已经朝折可求手中的长刀探去，瞬间夺过了长刀，横在了折可求脖颈处，动作行云流水。 此时的折可求才知道，折月秀口中的这人实力之恐怖究竟恐怖到何等程度。 纵使是当年名震陕西的周侗周宗师，给他的压迫力也没有这么大。 下方，折月秀长刀横斩而出，杨志后退两步巧妙躲避，拉开了距离，两人同时扭头望向叶凡和折可求。 那边的情况，使他们两个没有再动手的必要。 王荀从始至终都很淡定，此时一边微笑，一边缓缓向叶凡走去，连他背后冲进来的十几个士卒，王荀都丝毫不去关心。 同时他心里想着，现在的叶凡，已经比他刚开始认识的叶凡厉害许多，而且随着叶凡的成长，叶凡的实力还会提升。 冲进来的十几个士卒见到自家将军被挟持，心中恐慌，也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折月秀上去两步，一脸着急地说：“叶反贼，你说过不会怎样的。” “你也看到了，是你伯父先暴动的。”叶凡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走到折可求身后，手中的长刀架在折可求肩上。 折月秀自觉理亏，却还是说道：“你放开我伯父，我折月秀发誓让你们安全离开府州城，此事就此作罢，你看如何？” “不如何。若是就此作罢，我们不就白来一趟府州城了？” 此时折可求怒道：“要杀便杀，哪来这么多废话？” 第120章 入折府3 叶凡嘴角微微上扬：“我又没有控制你，你若是想死，往前走半步，我的刀便会砍了你的头。还有，我提醒你一句，别跟我比速度，也别耍任何花招，除非你真的想死。” “你……”折可求无言以对，谁都怕死，他也不例外，而且现在还没到非死不可的局面。 折月秀又问：“叶反贼，那你想如何？” 叶凡没理会折月秀，而是对折可求说：“折可求，我若是让你跟我造反，你觉得如何？” 折可求闻言冷笑道：“哼，让本将跟你造反，你觉得这可能吗？” “我觉得你可以好好考虑一番，如今北国破碎，你折家军这么多人，可都是要等着朝廷的钱粮吃饭，但金人两次南下劫掠，你觉得现在的朝廷还能给你们多少粮草？没有粮草，金人和西夏人共同前来攻打府州，你折家军又会如何？你可以自己好好想想，也许你的一个决定就能决定折家军的没落，或者辉煌。” “辉煌？”折可求冷哼，“本将倒想听听，跟着你们造反又能如何辉煌？” 叶凡环视下方的士卒，说道：“你既然愿意听，那就先让你的人都退出去吧。” 折可求顿了顿，朝下方的士卒一抬手，十几个士卒便陆续退出了正厅。 叶凡看着退出正厅，却还在正厅门口虎视眈眈的众士卒，又对折月秀说：“月秀姑娘，能关上门吗？有人看着妨碍我们谈事情。” 折月秀看向折可求，见折可求微微点头，这才去关上了大门。 宽敞的正厅只剩下五人，一时间气氛缓和下来。 叶凡也已经将长刀从折可求肩上拿开，提着刀走到两边的椅子上坐下。 王荀也坐到了叶凡一旁的椅子上，杨志却只是走到了叶凡身旁站着。 折月秀见叶凡不再挟持折可求，这才稍微放心，却还是走到折可求身前，手中依旧握着长刀，似要护住折可求，防止叶凡再次暴动一样。 折可求此时看着叶凡的眼神多了许多凝重，心中对刚才叶凡的出手仍有震惊与不解。 他自认为自己的武艺不差，却没想到在这个年轻人的面前会受到如此碾压。 就在折可求想这些的时候，叶凡缓缓开了口：“折将军，你若是能跟着我叶凡造反，我们今年之内也许能攻陷西夏都城。同样的，你如果不跟着我造反，我断定你这府州城迟早被攻破，你折家军也将不复存在。” “本将知晓你们在太原城那边威风得很，但攻陷西夏都城，你究竟是哪来的这份自信。”折可求一脸怒容，继续说，“还有，你如何就敢断定我折家军守不住这府州城？” 叶凡微微感慨：“折家军自佘老太君开始，守卫这边陲之地已有百年之久，我其实是佩服的。只是如今这天下之局势，折将军也不可能一点都看不明白。至于这府州城能不能守住，折将军应该比我清楚，否则也就不会将折家族人送去延安了。” “你怎知……”折可求大惊失色，“你怎知此事？你们有恃无恐地来府州，莫非派人去了延安？或者已经去过了延安？” 叶凡见状，看了眼折月秀，又缓缓说道：“看来月秀姑娘没将我们一起遇到的事说给你听。” 折可求疑惑地看了眼折月秀，折月秀这才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跟折可求说了一遍。 折可求听完，心中有些不解，便看着叶凡问道：“你们想利用我折家军，为何不直接去延安？而是要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跟本将谈这些事情。别说你太原城光明磊落，不愿用这等手段。” “折将军，我没有想利用你们的意思，也就无需用你折家族人来威胁你。我来这里，就是想让你跟着我一起造反。所以我不要傀儡，这是我不去延安的原因。我想要折家军心甘情愿地跟我造反，也是在为你们折家军指一条可能的活路。还是那句话，赵宋朝廷已经自身难保，也不可能顾得上你们。没有粮草，没有军饷，你们想如何守住很有可能再次进犯的女真人，又如何守住一直都想灭了你们折家军的西夏人。”叶凡摇摇头，结合所知历史，再次危言耸听，“恐怕到府州城破那天，你折氏坟墓都会被捣毁。毕竟你们折家军在这守了百年，西夏人也恨了你们百年，这是世仇，他们不仅恨你折可求，也恨坟墓里的佘老太君，历代守卫边陲的折家人。” “你……你……你……” 折可求指着叶凡，心中为叶凡的危言耸听而愤怒，却觉得叶凡所说，也是他一年多来心中所忧，怒火一时间又被无奈扑灭，也说不出什么话，便无力地放下了指着叶凡的手。 最终只有沉思，和未来折家可能的遭遇忧心忡忡，却又无能为力。 折月秀看着叶凡说完这些，由微微蹙眉，到最终与折可求一样的沉思和忧心。 叶凡说的这些，他们又怎会没有想到，只是他们又如何去相信造反会比现在好，跟着叶凡造反就能打赢西夏，就能为折家军谋条活路。 而且他们刚刚认识叶凡，也不了解这年轻人为何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话。 但折月秀可以看出，为了策反折家军，叶凡是做了许多准备的，否则也不能如此了解折家，了解折家和西夏的世仇，再结合如今这天下的局面，推测折家将来可能的遭遇。虽似危言耸听，却也不无道理。 正厅之外，已经被几百名手持刀枪弓箭的士卒守着。 也就在这时，折彦质带着一个三十出头，身披甲胄的青年快步走了过来。 而这位青年就是有投敌嫌疑的吴康，如今在折家军中，是一名军都指挥使，掌管两千五百士卒。 他方才还在军营，却被去到军营的折彦质带到了这里，也不说什么事，只说是折可求叫他回府一趟。 吴康也没有多想，就跟着折彦质回府。 但一路走过来，他见折彦质没有什么好脸色，似乎还有些生气，心中疑惑的同时，也在想着一些事情的可能性。 第121章 入折府4 折彦质和吴康一进折府，就被告知正厅那边出了事，便急忙赶了过去。 两人到正厅外，就看到了几百个士卒围住了这里。 这些士卒见到折彦质和吴康，连忙让开了道，一名都头上前对折彦质说：“彦质将军，里面有三个人劫持了折将军，月秀将军也在里面。” 见这名都头说完这话，折彦质心中大惊，连忙走到正厅大门前，朝里面喊道：“我是折彦质，折可求长子，可否入内。” 正厅内的折可求听见这喊声，原本还在低头沉思，此时却又多了分怒容，对吴康的怒容。 折可求对叶凡说道：“可否让本将处理一下军中之事？” “折将军请便，就当我们不存在就行。”叶凡一脸淡然，心中却也想看看折家的好戏。 正厅外的折彦质见里面久久没有回应，刚想直接闯进去，这时门却被折月秀打开了。 折彦质一看到折月秀，一脸担心地问道：“月秀，里面是什么情况？” 折月秀看了眼折彦质，又看了眼吴康，对两人说道：“你们两个都进来。” 闻言，折彦质已经快步走进了正厅，吴康犹豫片刻，最后也走进了正厅。 两人进正厅之后，折月秀再次关上了门，外面的士卒面面相觑，皆是疑惑。 折彦质一走进正厅，就先看到了叶凡三人，疑惑之中，他又见到折可求并没有被人劫持的样子，心中更加疑惑。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折彦质问道。 折可求没有回答折彦质的话，而是看向了吴康，强行压住心中的怒意，缓缓说道：“吴康，本将问你，我折家待你如何？” 吴康原本就跟折彦质一样疑惑，此时见折可求这么问，一时间竟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却还是拱手说道：“将军待末将恩重如山。” 折可求也不想再多说什么，直入话题：“那你为何要投金？” 吴康闻言一怔，心想这事怎么会被折可求知道，却还是装作满脸的疑惑：“投金？将军何出此言？” 吴康撇了撇叶凡三人，心想自己的事情败露是不是因为这三人。 折月秀这时在一旁说道：“吴康，你将延安的事泄露给金人，这事我们已经知晓，就不必再掩饰了吧？” 叶凡在一旁看的直摇头，心想这么问，别人承认才是怪事。 果然，只听吴康单膝下跪，拱手说道：“将军明察，末将对您忠心耿耿，怎会将这事透露给金人？” “还在狡辩？”折可求一摆手，“彦质，杀了这个叛徒。” 折彦质微微一愣，却还是拔出了刀，直劈吴康脑袋。 吴康见状一怔，连忙起身躲闪，若是再慢一点，折彦质的长刀就划到了他的脸。 折彦质一刀落空，也没有立即出刀，因为吴康已经再次说道：“将军，末将真没有投敌。” “本将没有确凿的消息，是不会随便杀你的。”折可求眼神凶狠果决，一边朝吴康走去，一边对折月秀说：“把刀给本将，本将今日就要亲自清理军中叛徒。” 折月秀闻言，下意识将手中长刀递到了折可求手中。 折可求一个健步前冲，就要挥刀之时，只见吴康缓缓跪在了地上，朝折可求重重磕了一个头，抬起头时，吴康一脸沉重地说：“将军，末将知晓您是再逼末将承认此事，既然如此，那末将就承认了吧。此事确实是末将所为，但末将也是为了折家军，为了府州三十万军民。” 折可求听见吴康亲口承认此事，哪管吴康是什么理由投金，一时间怒火中烧，一脚踢向吴康的胸口。 吴康被踢退出去，身体重重砸碎一个木椅，努力起身之后，他还是跪在了折可求面前。 折可求长刀抵在吴康脑门，狠狠说道：“本将待你不薄，说，为何要背叛？为何要投金？” 吴康挨了折可求全力一脚，已经受了伤，此时只能有气无力地说道：“将军，如今汴梁城已破，天子都被俘虏了，我们折家军还在为谁守江山啊？而且我们还要面对西夏，女真人若是来了，府州如何能守得住。既然守不住，我们不如趁早投金，像郭药师的常胜军那样不是很好吗？只要能活着，我们是宋人还是金人又能有什么区别。非要等西夏和女真联手攻破这府州城，屠光府州城所有百姓不成？将军，末将知晓你不愿降金，所以末将不敢让你降金，只能将延安的消息透露给金人，让金人以折家族人来要挟将军受降。” 折彦质年轻气盛，听到这里已经怒火中烧，怒吼着提刀上前：“父亲，你让我杀了这叛徒。” 折可求没有接折彦质的话，而是再次对吴康问道：“军中意图投金的还有谁？” 吴康听折可求这么问，脸上竟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将军也猜到了，折家军中想投金的不止是末将一个人，而是许多人，只是大家都不敢说而已。至于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想投金，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我们折家军如果同时面对西夏人和女真人，肯定守不住。居然守不住，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守？而且朝廷那边，也不会管我们死活，或者朝廷那边已经自身难保了。这一点，将军其实也看到了，否则就不会将折家族人送去延安了。但末将认为，将军此举太过自私。并不只是将军有家人，折家军中的很多将士也有家人。而许多将士的家人都在府州。将军的家人是安顿好了，但我们七万士卒的家人该如何安顿？老实说，末将将此事透露出去，其实是有恨意的。用折家百余族人换将军投降，也是在换七万折家军士卒，二十万府州百姓一条活路。这笔买卖，末将自认为不亏。”吴康叹息道，“只不过将军已经知晓此事，想来末将的计划已经不能顺利进行了。哎，将来女真打来了，这府州城，又能比汴梁城好多少？” 叶凡在一边看着，心中竟为这个名为吴康的叛徒生出了一些理解，或者说他刚才跟折可求所说的话，其实跟这吴康所说的差不多。 只是他想劝折可求造反，而吴康想劝折可求投金，二者其实并无多少分别。 心中确实存在对吴康言语的理解，叶凡却也没准备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有时候，理解也只是简单的换位思考。 叶凡有些感慨，心中似乎想明白了历史上的折可求为何降金，为何投金。 有些时候，投降也不一定代表懦弱，没骨气，没血性。 因为在许多不能逆转的逆境面前，勇敢，有骨气，有血性，也不一定能改变什么。 就比如现在镇守边陲，即将可能面对两个异族侵犯的折家军。而且，朝廷那边几乎不能给他们提供帮助。 相比无畏，无意义的死守。 一开始就选择投降，也许能让许多人活着。 郭药师便是一个例子，至少燕京城没像汴梁城那么惨，也没有历史上那个守了九个多月的太原城惨。 第122章 折可求的选择 折家正厅。 吴康一番言语之后。 折可求，折彦质，折月秀三人看着吴康的眼神，已然少了一些面对叛徒时该有的愤怒。 折可求也缓缓将刀尖从吴康脑门前移开，转过了身，不愿再看到吴康，释然般说道：“在本将没有后悔之前，带着你的家人滚出府州，永远不要回来。” 吴康看着折可求的背影，眼中带泪，重重将额头贴在地上，声音略带哭腔道：“将军，末将求你了，金人迟早会来，我们守不住的。为了府州城，为了三十万军民，您就降了吧。” “我爹让你滚啊……”折彦质骂着，上去踹出一脚。 吴康被踹得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起身之后，他缓缓说道：“末将谢将军不杀之恩，将军保重。” 吴康说着就转身走去，打开了门，又关上了门。 心中虽然仍有对此情况的疑惑，对叶凡三人身份的不解，却也没有再去想。 因为从现在开始，他已经不再是折家军的将领。 正厅中，折可求看了叶凡一眼，然后对折彦质说：“彦质，让外面的人都撤了。还有，去监视吴康，若是他不直接离开府州，而是有任何其他动作，当场格杀，做的干净一些。” “是，父亲。”折彦质打量叶凡三人一眼，拱手应了声是后便走出了正厅。 折可求坐回了上首的座位，缓缓说道：“说说吧，你想如何攻打西夏？” 叶凡微微一愣，问道：“折将军这么问，是愿意跟着我造反了？” 折月秀也疑惑地看着折可求，只听折可求说道：“为什么只有跟着你造反才能打西夏，我们就不能联手吗？” 叶凡笑了笑说：“折将军，跟反贼联手，与造反何异？莫不是你不愿意跟着我，而是要自己带着折家军造反不成？” “你一直说跟着你造反，而不是跟着你们造反，莫非现在的太原城，你是万人之上？本将记得，太原守将是王禀吧？” 王荀这时站起身，朝折可求抱拳道：“晚辈王荀，家父王禀。我们已经决心跟着叶凡造反了。” 折可求仔细打量着王荀，表情有些讶然道：“原来你就是王禀的儿子，本将与你父亲虽不相熟，却也有过几面之缘，几次之谈，只是没想到你父亲这样的人都会造反。” 王荀继续恭敬道：“天子亲王所逼，造反也是无奈之举。” 折可求闻言，心中也有叹息。 毕竟太原城造反的原因，许多人都能从杀亲王，抗皇命的事猜到一些大概。 折可求抛开这些不去想，继续问道：“你们造反，又为何奉他为主，就因为是他杀了亲王？” “也有这个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两次太原之围，都是他带着我们打出来的。”王荀说到这，又补充一句，“折将军，晚辈向你保证，你若是选择跟着他造反，折家军只会更加辉煌。” 叶凡在一旁听王荀说着这些，心中暗自苦笑，自己都不能保证，王荀倒是保证了。 不过只要能说服折家军跟着自己造反，说一些大话其实也无所谓了。 叶凡这时便说道：“折将军，该说的我们已经说完了，是要选择跟着我起义还是选择其他，你可以考虑三天，三天之后，我们也许就会离开府州城。” 折可求重重吐了一口气，心中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无需三天，你只要如实回答本将几个问题，答应本将一件事，本将跟着你叶凡造反又能如何？” 叶凡闻言心中大喜，表面却没有多少变化。 他没想到自己三言两语就能让折可求跟着造反，本来他来府州就是想随便试试，不成也没什么，但现在这情况，策反折家军的事似乎就要成了。 折月秀也是没想到折可求会这么说，此时有些紧张地说：“伯父……” 话语才刚刚出口，折可求就抬手打断了折月秀，折月秀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看向了叶凡。 只见叶凡一副很随意的模样，淡淡说道：“折将军要问什么，要让我做什么，直接说就是，只要我能做到，我是很愿意答应的。” 折可求见叶凡这副淡然的模样，心中也多了几分欣赏。 在他看来，有能耐的人就该如此不卑不亢。 于是他缓缓开了口：“本将问你，你造反的目的是什么？” “一开始只是为了活着，但也有自己的野心。比如建立新王朝，一统天下什么的。” “你会称帝？” 叶凡如实回答：“若是能成，自然要称帝。” 折可求又问：“那你觉得自己是否能成？” “我觉得命运掌控在自己手中。” 折可求点点头，又说：“那你是否同意娶本将的侄女，以此联姻。” 叶凡顿了顿，王荀和杨志也顿了顿，皆同时看向折月秀。 折月秀见折可求这么说，又见到叶凡三人看向了自己，一时间蹙起了眉头，却也没有说什么。 毕竟折可求话中的侄女，说的也不一定是她，而是被送去延安的才女折月茹。 只是折月秀没想到，自己这伯父真被叶凡说动造反了。 选择联姻，大概是为了关系上的加深。 叶凡三人自然也知道折可求的意思，却是没想到折可求会愿意送出自己的侄女。 不过想到家中那位还大着肚子，叶凡便解释道：“折将军有所不知，我其实已经娶妻了。” 叶凡言外之意其实是在说，我已经娶妻，纳折月秀为妾显然不太合适，毕竟能折氏一族也是百年大族。 叶凡本以为自己这么说，折可求便会知难而退，却没想到折可求无所谓地说道：“大丈夫三妻四妾有什么？再说了，你叶凡不是还想着称帝吗？若是此事你不答应，就趁早回太原吧。” 叶凡知道，自己娶的不仅是折月秀，还能因此得到整个折家军。可谓只赚不亏，而且他太想要折家军了。 因为有了折家军，他便有了打西夏的信心。 只是此时的他，是真的没有想过纳妾。 再说了。 娶一个林若水他就已经够畏手畏脚了，娶这个整天舞刀弄棒，还可能跟自己上阵打仗的折月秀又该是什么情况，叶凡想想就觉得不能接受。 还是那句话，女人只会影响自己拔刀的速度。 于是叶凡婉言说道：“折将军的意思我是能理解的，只是让我纳月秀姑娘为妾，实在是不太合适。” 折月秀闻言，举刀怒喝：“叶反贼，你说你要纳谁为妾？” 叶凡微微一愣，连忙接着折月秀的话说道：“折将军也看见了，就算是我愿意娶，月秀姑娘也不愿意嫁，这两情不相悦，只怕长刀也是无情，若是成了枕边人，夜晚都难于安心入眠。” 折月秀听叶凡这么说，一时间心中愤怒，就要上去挥出长刀，却被折可求出言制止，只得又站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叶凡。 第123章 惘然 “谁说本将要嫁侄女，就一定是月秀了。” 折可求这么一说，有些尴尬的同时，疑惑问道：“那是谁？” 折可求这才略带叹息道：“我那兄长去得早，留下一女，名为折月茹，年十八，如今在延安。由本将出言，她应该是愿意嫁给你的。” 折月秀闻言，果真像自己想的那样，一时间竟有些惘然，而这一份惘然让折月秀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叶凡见折可求如此真诚，甚至都不建议让自己的侄女做妾，一时间也没不好开口拒绝，却还是说道：“她若是不愿，联姻之事就此作罢如何？” 见折可求点点头，叶凡又道：“所以，折将军愿意跟着我造反了。” 折可求这时看向了折月秀，问道：“月秀，你觉得如何。” “伯父，月秀没什么想说的，只是月秀不知，伯父为何如此轻易就答应造反二字。而且军中将士，又能有多少人愿意造反。若是不愿造反，那这折家军岂不是要乱。” “月秀，你所言，本将又怎能没有想到。”折可求略带感叹，“只是现在的折家军已经开始有了异心之人，吴康便是一个例子。不管我们如何选择，折家军都会乱。相比投金，本将更愿意跟着太原城造反。而且折家军姓折，有本将在，它就不会乱得不成样子。” 折月秀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默然不语。 天色暗了下来。 长廊上，折月秀领着叶凡三人出了正厅，一副生闷气的样子，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叶凡三人见状，猜测她心中不痛快，也没有主动说话，只是跟在她身后。 将叶凡三人带到一处空院落门口，折月秀没好气地说了一声：“你们就住在这里，晚饭自会有人送来。” 折月秀说完，转身就走，看都没看三人一眼。 王荀笑着打趣叶凡：“叶兄，你猜她为什么生气。” 叶凡一边迈步走进了院落，一边随意说道：“不就是我们说动折可求造反，她心里不痛快吗？女人，心眼小得很。” 王荀再次笑道：“要我说，叶兄在许多事情上都很厉害，但在这男女之事上没有我懂。” 叶凡没有接话，只是看了看这个在折府里面的小院子。 王荀则继续说道：“折月秀生气，是因为和你联姻的不是她。” 叶凡闻言，扭头看向王荀：“你开什么玩笑，刚才她要拔刀杀我，她会这么想？” 王荀没去解释，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叶凡也没去想这件事，至于他跟另外一个折家女子的婚姻，叶凡也没太去在乎。 如今有了折家军的帮助，许多事情又简单了许多。 这些婚姻之事，岂会比将来面对的困难险阻重要。 自从造了反，决定去争这天下，叶凡脑子里面一直想的就是如何打仗。 试问，谁又能没有一点野心。 成为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那样的人。 更何况叶凡还是一个被高科技药剂改造身体的穿越者，面对此等乱世，穿越者又岂会安分。 夜已黑。 折府里，有举着火把来回巡逻的士卒。 正厅，点亮了油灯。 一道声音响起：“父亲，你真的答应跟着太原城造反了？” 说话的是折彦质，因为他从父亲口中，知道了白天发生的一切。 折可求点点头，又略带感慨说：“叶凡，此人不简单啊。我们一直想不通太原城为什么能守住，或许，就是因为有他在吧。” 折月秀一脸的不屑道：“他叶凡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 折彦质也在旁应和：“是啊父亲，您选择造反，也不该是因为他一个人。” 折可求摇头继续感慨：“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我选择跟着他造反，确实是因为他能守住太原城。既然他能带着一万胜捷军守住一座太原城，那他带着七万折家军守住这府州城也不是没有可能。无论如何，我折家军此番所遇困局，已经难于逆转。但他来了，我便多了一份安心，这也是我擅自做主将月茹嫁给他的原因，此子将来之成就，定然不凡。” 两人听折可求这么说，也不再多说什么。 翌日清晨。 折月秀来到叶凡三人居住的小院，单独带走了叶凡。 长廊之上。 两人朝正厅走去，折月秀就跟昨天送叶凡他们来这边一样，一脸冰冷，不愿多说一句话。 叶凡与她并排同行，见她这副模样，不禁想到昨天王荀说的话。 叶凡不是什么懂得含蓄的人，做许多事也是随心所欲，说话也是如此，此时便直接说道：“王荀说你这副生气的样子，是因为你伯父没将你嫁给我，而是将另外一个嫁给了我，是这样吗？” 此话一出，折月秀猛然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向了叶凡，语气冰冷地说道：“你也这样觉得？” 叶凡下意识地回答：“并没有。” 折月秀见叶凡否定，这才又继续走。 叶凡也跟了上去，继续说道：“你似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折月秀懒得理会叶凡，并没有回话，叶凡岂会愿意吃瘪，便假装感叹道：“想必，月秀姑娘是默认了。” “你……”折月秀再次停下脚步，瞪着叶凡。 叶凡却是无所谓道：“我？” 折月秀看了看叶凡，无奈继续走着，嘴上却还是不饶人：“叶反贼，我折月秀如果能打得过你，你还敢这样跟我说话吗？你也不过是命生得好，天生神力罢了，我折月秀就没服过你。” “命好？”叶凡摇头苦笑，他是真没觉得自己命好，因为那七年接受药剂的侵蚀，痛不欲生的感觉他仍然不能忘记。 折月秀瞥到叶凡陷入回忆的模样，眼中难得出现了一丝关切，却还是语气强硬地说道：“怎么？你莫不是还有什么不堪回首的经历？” “这不重要。”叶凡不愿意说这些，也说不上，便转移话题，“跟我说说吧，要嫁给我的那位姑娘怎么样？” 折月秀无所谓道：“你不是喜欢念诗吗，我这堂妹，可是有西北第一才女的名号，你指定喜欢，只是她喜不喜欢你就说不一定了。” 第124章 厚颜无耻 “那挺好。”听到对方是什么西北第一才女，叶凡一脸的无所谓。 折月秀冷笑道：“好跟你这反贼有关系吗？” “我说的挺好，是你这堂妹不愿意嫁，挺好。”叶凡一脸淡然，继续说，“还有，你现在也是反贼了，反贼又何必称呼反贼为反贼？” “叶反贼，你有什么可嚣张的，你只是说动我伯父跟你造反，又何时说动我造反了？” “你造不造反无所谓，我只想要折家军，而你伯父就是折家军。” 折月秀看了叶凡一眼，说道：“看来你也不是都了解我折家军的情况。” 叶凡微微蹙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折家军之前是由我伯父和我爹共同管理的，兵力上也是对半统领，所以折家军其实是两个折家军。” “那你爹不是已经……” “你说的没错。”折月秀不等叶凡说完，直接出言打断，又继续说，“他虽然在太原那边战死，但我还在。我是他唯一的女儿，也是他唯一的子女，而且我也是军中之人。” 叶凡闻言，心中只觉不好，搞半天折家军一半的兵力都在这个女人身上。 不过想到折月秀终将是个女的，而且折可求的威望这么大，便淡淡说道：“你难不成要跟你伯父意见冲突？而且你虽然姓折，却终将是个女子，如今也到了嫁人的年龄，几万折家军也不可能跟着你一起嫁人吧？” 折月秀停住脚步，看向了叶凡，柳眉倒竖，不悦地说道：“我不愿嫁人，就愿意带一辈子兵怎么了？” 叶凡看着折月秀这副模样，也只是点点头说道：“我觉得挺好，也没谁规定女子就一定要出嫁。” 折月秀有些没想到叶凡会这么说，心中莫名满意的同时，又猜想这反贼是不是为了自己麾下的三万兵力才这么说。 毕竟折月秀也看出来了，叶凡为了得到折家军，可以说出一些很有道理，却又有些虚假的话语，可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于是折月秀一边继续走着，一边没好气说道：“叶反贼，你是不是知道折家军一半的兵力都在我手上，才说这话迎合我。” 叶凡如实回道：“是有这个原因。” 折月秀轻声骂了一句：“敢于承认，却也是厚颜无耻。” 叶凡没生气，反而笑了笑说：“也许还不是最无耻的时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说着已经走进折府正厅。 叶凡一进来，就看到坐在一旁椅子上的折彦质一直打量着自己，叶凡却没有太去在意折可求的这个儿子。 而是走到正厅中央，语气谦虚地问候坐在上首的折可求：“折将军。” 折可求见叶凡这个样子，朝叶凡点点头，随后说道：“先坐下吧。” 叶凡观望一番，然后走在了折彦质另一侧的椅子上坐好，而折月秀也已经挨着折彦质坐下。 待两人坐好，折可求便看着叶凡说道：“叶凡，说说你接下来的想法。” “折将军，太原那边还在招兵，粗略估算，至少也能扩展到三四万兵力，加上折家军，我们至少也是十万。做一些准备，打赢西夏，或者说去西夏抢一些钱粮也是有可能的。” 折可求思考片刻，说道：“我折家世代与西夏人交战，是最了解西夏人的，若说能打赢，也不是那么容易。” “这是自然，打仗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但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也许……”折可求顿了顿，又说道，“也许我们能守住府州城。” “不行。”叶凡摇摇头，“若只是为了守城，那今日我也不会坐在这，而是继续守着那座太原城。毕竟人都需要吃饭，守城终将会断粮，城门也终将会破。所以我来到了这里，就是想要说服你们跟我一起攻打西夏。不管是太原还是府州，钱粮都不多了，我们便只能去抢。” 折彦质这时开口道：“你如此想法，与女真人何异？” 叶凡看向折彦质，微微错愕之后说道：“我们都是人，为什么要与女真人有区别？只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这么说。当然了，若是将来我们真能打赢，一些我不愿意看到的场面，谁也不能去做。” 折彦质不再说话，他其实也并不觉得主动发起战争是什么恶事，更何况攻打的对象还是西夏。 这么问，也只是想看看叶凡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多了解一下这个在太原城守住宗翰大军的年轻人。 叶凡此时的回答，折彦质是较为满意的。 折可求最了解儿子，自然也知道折彦质话语的意思，此时见叶凡这么说，又开口问道：“何时攻打？” “还要做一些准备，也许是夏日，也可能是入秋。” 折可求又问：“若是金人来了怎么办？” “金人此番攻破汴梁城，可谓满载而归，加上经此一仗，他们人疲马乏，今年之内，很大可能不会再来。” 折月秀这时说道：“很大可能？” 叶凡无奈说道：“月秀姑娘，许多事情，不是我能去掌控的。但我们总不能因为这些可能出现的状况畏手畏脚，最终什么也不做吧？路可以由我来指，但还是要我们一起去走。” 折可求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太原的人，何时能过来？” “只要折将军下定了决心，我这就回太原。因为还要准备许多事情，我们的时间太紧了。” 折可求一脸没好气地看着叶凡：“我都将侄女嫁给你了，还要下什么决心？” 叶凡见好就收，连忙起身恭敬道：“侄婿明日就回太原。” 见叶凡这副模样，折月秀一脸鄙夷，想来这就是叶凡刚才所说的更加厚颜无耻了吧。 折可求父子也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叶凡会这样套近乎。 但就在这时，叶凡再次说道：“只是侄婿有一个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折可求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却也端着长辈的架子摆手道：“讲。” 叶凡看了眼折月秀，这才说道：“其实，侄婿真正想娶的是月秀姑娘。” 叶凡此言一出，还未等折可求父子反应过来，折月秀就已经站起身指着叶凡怒喝道：“叶反贼，没想到你真能这般厚颜无耻。” 第125章 你在往前半步，我就把你给杀了 折可求父子愣愣地看看折月秀，又看看叶凡，随后又相视一眼，皆没有要插话的意思。 只听叶凡淡淡说道：“月秀姑娘，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也不能妨碍我喜欢你吧？” “你……你……”折月秀气得胸脯颤抖，“你昨天才说的两情不相悦，如今为了我麾下三万折家军竟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无耻至极。”折月秀看向了折可求，“伯父，此人定是小人之心，不可听信，我折家军也不能跟着他造反。” “……”折可求这时轻咳几声，无所谓道，“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伯父也不好说什么话。好了，月秀，彦质。你们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单独与叶凡说。” “叶反贼，你给我等着。”折月秀瞪了叶凡一眼，气冲冲走出了客厅。 折彦质见状，也跟着走出了正厅。 两人一走，正厅中便只剩下叶凡和折可求。 折可求打量叶凡一眼，没好气道：“叶凡，你可真行啊。” “伯岳父过奖了。”叶凡谦虚道。 “你这点小心思我不管，毕竟月秀和月茹都是我的侄女，他们也都没了父亲的可怜孩子，我也将他们视为女儿来看待，所以我不管你最终娶了谁，都要诚心对待。” “侄婿谨记。” 折可求闻言，这才稍微放心，想到了什么，又重重吐了一口气说道：“你老实跟我说，打西夏你有几成把握？” 叶凡沉声回道：“如果说守太原我有九成把握，那打西夏至少八成。” “我听说，上次一战，太原城下有三万具女真尸体，这是真的？还是你们为了招兵买马假传消息？” “准确来讲，那一战，太原城下是三万三千多具女真尸体。伯岳父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一趟太原城，我已经下令将这三万三千多个女真头颅挂在太原城墙上。” “想来，这也是你的手段，目的就是为了让仇恨金人的宋人去观看这些女真人头，顺便投入你太原城。只是人如果太多，你太原城又拿什么去养。” “人一多，我们兵就多，要是没粮，不就可以去抢西夏了吗？” 折可求看着叶凡，微微点头：“所以，这便是你来府州城最主要的原因了。试图说动折家军打西夏，其实也不用说动，你应该猜到我也想出兵攻打西夏的想法？” “确实猜到一些，毕竟上次一战，我听说西夏十万大军在边陲外驻扎恐吓，目的就是为了让您不敢发兵救援太原，或者率兵勤王。” 折可求眼神一凝，沉声说道：“西夏欺人太甚，既然你来了，我们就好好谋划一遭。” 事情落锤敲定，叶凡也出了正厅。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府州一行会有如此收获。 只要得到了折家军，得到了府州城，那下一步便是练兵，造火器，最后就是发兵西夏了。 最令他想不到的是，还能收获一个手下有半个折家军的娘子，对于造反的叶凡来说，自然是很愿意拿下的。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落实折家军是自己的折家军，防止被折可求摆上一道。 至于开后宫什么的，叶凡也全然不去在意，想必林若水也不会在意。 毕竟曾几何时，林若水还让自己纳妾，只是自己不愿，林若水也就没有再提。 至于正妻让丈夫纳妾这一点，叶凡也知道一些，古代似乎也存在。 行走在长廊之上，叶凡想着这些事，也就在这时，前方不远，有一个眼神冰冷的女子正弯弓搭箭对准了他。 此女不是那折月秀又能是谁，自从出了正厅，她就去拿了长弓，在这里等着叶凡过来。 叶凡微微一愣，却还是向前多走了几步，直至两人的距离只有十米，折月秀才语气冰冷地说道：“叶反贼，你武功再高，还能在这么短的距离里躲过箭矢吗？” 闻言，叶凡下意识停住了脚步，无奈道：“你想如何？” “想来，我那伯父已经同意你了，毕竟他也担心我不愿意带着另一半折家军跟你造反。我嫁给你，这事便水到渠成了。” 叶凡微微一愣，他是真没想到这点。 此时听折月秀这么说，这才知道折可求为什么这么爽快地不反对。 不过看着折月秀弯弓搭箭的模样，叶凡还真是无奈，莫非这女人真想放箭杀了自己不成。 于是叶凡问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是真的想杀了我？” 折月秀冷冷道：“那得看你如何回答我接下来的几个问题了。” “什么问题？”叶凡心中疑惑。 “你那家中的娘子，你是否真心喜欢。” “是。” “那你刚才说那些话，只是为了我折月秀的兵。” “也不全是。” “那还能为了什么？” 叶凡不知该如何回答，便敷衍道：“还为了你。” 折月秀怒道：“你骗人，一个男人怎么会同时喜欢两个女人？” 叶凡看见折月秀拉弓的手加大了力量，长弓都在发出声响，不由咽了咽口水。 毕竟这么短的距离，叶凡也没有信心能躲过这箭矢，若是射其他地方也行，只是对方箭矢的模样似乎是自己的心脏。 一箭穿心的感觉，叶凡可不想试试。 于是他说道：“我怎么就不能同时喜欢两个人了？出家人的爱还能普度众生呢。” “你这张嘴可真能编，但我不信。”折月秀语气平缓，但情绪已然有了变化。 叶凡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而是如实说道：“我确实是为了你的兵，但我觉得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们成了夫妻，我也是能待你如家中那位一般。” 折月秀没说话，却也没放下长弓，眼神依旧冰冷，却也在思考着什么。 叶凡见状，长长吐出一口气，向前迈出了脚步，一脸淡然，却还是时刻注意着折月秀拉弓的手。 折月秀见叶凡走过来，冷冷说道：“你再往前半步，我就把你给杀了。” 叶凡只觉这台词有些耳熟，却也想不起在哪听过，脚步依旧未停。 见叶凡不再受自己的威胁，反而离自己越来越近，折月秀心中紧张的同时，又喊道：“叶反贼，你再过来，我真的要放箭了。” 叶凡依旧朝着折月秀缓步走去，折月秀依旧在喊话威胁，直至叶凡走到她面前时，她还是没能将箭矢射出去，最终反而无力地放下了弓箭。 她有些不满意自己的心软，抬起头来与叶凡对视，眼神毫不畏惧地说道：“你赢了，也可以滚了。” 第126章 家事1 长廊上。 两人近身相视，良久默然不语。 一人淡然，一人冷淡中带着些许愤怒。 “你若真的放箭了，也许便是一箭穿心，我可能会很麻烦，死了也说不定。” 折月秀没好气道：“那也是你自己想死，赖不到我。” 叶凡眼神真挚，缓缓说道：“但是你并没有想让我死。” 折月秀眼中露出一丝慌乱，却还是冷冷说道：“你若想死，可以自裁，为何要死在我的手里？” 叶凡见折月秀这副模样，不由笑了笑说：“你总是这副冷冰冰的模样，是为了在三万折家军面前树立威信吗？” “我怎样，与你何干？” “你伯父已经同意我们的婚事了，又怎会没有干系？” “就算是我爹同意也没用，而且你这反贼想娶的只是那三万折家军。” “也并不全是，这我说过的，若是我们真有那么一天，我能尽量对你好” “那你家中的娘子怎么办？” “我都要。”叶凡一脸严肃。 “她若是不愿意呢？”折月秀又问。 “她愿意。”叶凡回答。 见折月秀陷入思考，叶凡也没有让她现在给出回答，而是说道：“月秀姑娘，我明日就回太原城了，等那边安顿好了，就让所有人过来，你多多保重。若是到时你真不愿嫁给我这个反贼，我自会想办法跟你伯父解除这段婚姻，至于另外一个，我应该也不娶。联姻这种事，我其实也是觉得挺烦的。毕竟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还不如我认识你，你也认识我。” 将这些话说完，不等折月秀说话，叶凡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长廊那边的背影，折月秀再次陷入沉思。 是日申时。 折府正厅，折月秀来找折可求。 “伯父，我明日要去一趟太原城。” 折可求闻言顿了顿，然后说道：“是因为叶凡？” “不是。”折月秀否决，又说，“上次一行，我便是要去太原，只是因为出现这事，我又回到了府州。” 折可求这才想到这事，便点头说道：“你去吧，现在军中也没有什么事，也好去太原看看他们的情况，至于你跟叶凡的婚事……若是你不愿意，我让彦质去接月茹回来之时，问问月茹的想法。” “伯父又何必如此？联姻真的这么重要吗？” 折可求感慨道：“月秀，你不懂。叶凡此人不可小觑，不管是他的武力，还是审时度势的能力，皆是同龄人，甚至是许多人远不能及。试想，若是他以后真能称帝，那你或者是月茹又会是什么身份，你可曾想过？若真是如此，我折家就是皇亲国戚。” “伯父也觉得他能成？” “至少汴梁城破了，但太原城没破。这一点，其实已经能证明许多问题了。” 见折月秀沉吟，折可求又说：“其实我也知道你放不下手上军务，所以一开始便将月茹许配给他。只是没想到，他今日会这么说。” 折月秀这时说道：“伯父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 折可求无所谓道：“大丈夫不拘小节，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若是你真放不下军中之事，等彦质去延安接他们回来，我自会跟月茹说这事。像叶凡如此有能耐之人，月茹了解之后，应该是愿意嫁的。” “伯父要将延安的人接回府州？”折月秀又问。 “我们既然已经跟了叶凡造反，在所有人知道此事之前，自然要将族人接回府州。而且吴康已经离开了府州城，延安的事若是被他透露给金人，那将不堪设想。”折可求解释道。 折月秀点点头说：“也该是这样，而且造反之事，在接回他们之前，不可让其他人知晓。” “这是自然。”折可求又问，“你这么说，也就是同意造反，同意这门亲事了？” 折月秀闻言沉吟片刻，却还是没去接折可求这话，告辞之后便离开了正厅。 折可求也没去揭穿，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侄女对叶凡的改观会这么快，不由笑了笑。 翌日清晨。 叶凡跟折可求再次交谈一次之后，回到小院中，三人便被折月秀送出折府。 折府大门外。 叶凡三人拿回武器，骑上马，叶凡还不忘对折月秀说道：“月秀姑娘，再见。” 却没想到折月秀也跨上了马，没回叶凡的话，骑着马就走在前面。 叶凡这时也跟了上去，以为折月秀这是要送自己三人出城，便说道：“不用送的，你伯父给了我城门令牌。” 折月秀没好气的看了叶凡一眼，说道：“谁说我要送你？” 叶凡疑惑道：“那月秀姑娘这是要去哪？” “太原城。” “去太原城？”叶凡又问。 王荀这时在后面笑着插话：“叶兄，不懂就别问了。” 只听折月秀说道：“别想多，清明快要到了，我只是去那边上柱香。” 叶凡闻言感慨：“有女如此，挺好。当然了，太原城也欢迎月秀姑娘。” 折月秀没接话，却也在想叶凡在太原城的妻子是个什么样子。 府州到太原并不远，加上三人骑得都是快马，一路狂奔之后，第三天午时就看到了太原城。 离开太原之前，叶凡还以为自己要花很长的时间，却没想到此行如此顺利，策反折可求也如此容易。 这一个来回，连十天都还不到。 四人临近护城河，看到来投太原城的义士百姓，经过门口士卒的盘查，询问，这才能进城。 过了护城河，便能清晰看到城墙上挂着的女真头颅，密密麻麻，有些渗人，还发出了隐隐的臭味。 折月秀知道上次一战，有消息传出，太原城下是三万具女真尸体，但真正看到这么多人头，她还是有些惊讶。 叶凡注意到折月秀的眼神，笑了笑说：“怎样，还挺壮观吧？” “叶反贼，你得意什么啊，又不是你一个人杀的。”折月秀虽然这么说，但也只是心服口不服，看不惯叶凡这嘚瑟的样子。 她能够猜到，金人南下伐宋，损失最为惨烈的应该就是打太原城。 叶凡也没去争辩什么，这时门口的十几名胜捷军士卒看到了叶凡，连忙跑了过来，为首的一人激动之余，抱拳恭敬说道：“叶将军，您回来了。” 叶凡点头，又问：“太原城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叶将军先进城，属下在一旁慢慢给您说。” 四人被十几个士卒簇拥进了城，而为首的士卒一直向叶凡说这些天太原城的情况。 第127章 家事2 太原长街上，热闹非常，显然多了许多人。 在十几名士卒的簇拥下，叶凡四人骑着马走着。 长街两边，有人认出了叶凡，便高声喊了出来：“叶将军，是叶将军。” 这声音一喊出来，长街两边的所有人都朝骑着马的四人望去。 有人认识叶凡，也有人不认识叶凡，但他们都听过叶将军的名号。 因为叶将军守住了太原城，让城墙上挂满了女真人的头颅。 他们许多人都是因为此次战乱无家可归，但自从住进这太原城，就有了粮食可以活命，有了算得上太平的新家。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想见见叶将军。 只是叶将军足部外出，众人便没有见到其真容的机会。 此时有人喊出叶将军的名字，所有人心中自然激动，纷纷驻足观看。 “叶将军是哪个？” 一个见过叶凡的妇女激动地说道：“走在最前面的那位就是叶将军了。” “叶将军……叶将军……” …… 长街两边，喊声逐渐传出，如同后世追星场面，久久没能停歇。 叶凡也没想到，自己才出去不到十天，就已经被这么多人知道。 不过面对这种情形，叶凡还是选择保持警惕，以免遭到刺杀。 四人当中，最震惊的莫过于折月秀。 她知道叶凡在太原城是万人之上，却也没想到叶凡已经有此等威望，可谓是民心所向。 不管将来叶凡是否能称帝，她不得不承认，此时的叶凡在这个太原城，已然获得了不少民意。 因为这些百姓口中呐喊的叶将军，不是朝廷的叶将军，而是杀亲王造反的叶将军。 这说明这些人都愿意跟着叶凡造反，若真有那么一天，自然也会奉叶凡为皇。 四人骑着马走了一会，呐喊声越来越激烈，可谓震耳欲聋。 也有上百个拿着盾牌刀兵的士卒跑了过来，将叶凡四人护住在中间，控制秩序，防止不必要的情况。 王荀已经到了和叶凡分路的路口，跟叶凡说了一声之后就回了将军府。 杨志也已经告退，回了军营，此时的长街上，只剩下叶凡和折月秀两人，激动的呐喊声依旧未停。 某一时刻，人群中有人说道：“这莫不是叶将军的娘子。” 有人应和：“肯定是了，真是郎才女貌，看样子叶夫人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陡然间又有人齐声呐喊：“叶夫人，叶夫人……” 折月秀微微蹙眉，看向了叶凡。 只见叶凡无奈道：“你别看我啊，并不是我安排的。” 折月秀自然知道这不是叶凡可以安排的，只是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就被这么多人称呼为叶夫人，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房屋中，林若水大着肚子倚靠在椅子上，就算是这里，她都听到了外面的喧闹声。 就在这时，丫鬟小柳激动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姐，小姐，姑爷，姑爷回来了。” 林若水闻言，一脸惊喜，却还是没有太大的动作，而是慢慢从椅子上起身。 小柳这时也上前在一旁扶住了林若水，主仆二人便出了房间。 刚出房间，小柳就有些犹犹豫豫地说道：“小，小姐，姑爷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林若水扭头看见小柳这个犹犹豫豫的模样，疑惑道：“小柳想说什么？” “姑爷，姑爷跟另外一个女子一起回来的。”怕林若水想多，小柳又慌忙解释道，“那些人都误会姑爷了，所以才喊错了。” 小柳本想解释自己姑爷和那女子没关系，却没想到越解释越乱，越解释林若水越疑惑。 “喊错什么了？” 小柳索性说道：“外面的人误会姑爷和那个女子了，都说那个女子是叶夫人，但他们不知道，小姐才是真正的叶夫人呢。” 林若水闻言，没有多大的反应，心中却也想着小柳说的那个女子。 另一边，叶凡和折月秀在门口下了马，走进了院门。 外面的百姓也慢慢散开。 也就在这时，林若水被小柳搀扶着走了过来。 见到果真是叶凡回来了，林若水一脸笑容地迎了上来，叶凡也笑着走了上去。 两人靠近，并没有说话，只是相视微笑，某一时刻，叶凡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她挣扎推开叶凡，羞涩地说道：“相公竟会胡来，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叶凡这才环视一周，几十名护院连忙扭过头，假装没看到。 叶凡这时才想到折月秀，便分别向两人介绍道：“林若水，我家娘子。折月秀，此行结识的朋友。” 两个女子此时相视，各有心思。 折月秀没想到，叶凡会有这么漂亮的娘子，更没想到，叶凡的娘子肚子已经这么大了。愣神之余，也露出些许礼貌的微笑。 林若水见对方长相绝美，手中还拿着一把长刀。加上之前小柳说的那些话，一时间竟有些莫名的危机感。 也不怪她有这种危机感，实在是美女配长刀，这很有可能就是自家相公最喜欢的类型。 毕竟他自己的这位相公，也喜欢舞弄长刀。 单单从这点上来看，她觉得自己已经输了一把长刀。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虽然她也让叶凡纳过妾，但为何自己的相公真有可能要纳这个女人为妾时，她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这么想，林若水还是微笑着向折月秀打了招呼。 林若水就让小柳带着折月秀去找一间房住下。 起先折月秀觉得不好意思，也是觉得待在这里尴尬，便出言婉拒，说要出去找一间客栈住，但林若水跟她说了城中客栈稀少的情况，加上林若水热情留她，折月秀最终也就选择住在了这里。 小柳将折月秀带走之后，叶凡也搀扶着林若水回到房中。 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要做父亲，心中自然是高兴。 叶凡便学着电视机中演的那样，将耳朵贴在林若水的肚子上，认真去听里面的状况。 林若水见叶凡这个动作，也幸福地笑笑。 第128章 太原城的状况 房中。 叶凡坐在林若水面前，握住了她的双手，两人四目相对，温情脉脉，叶凡开了口：“若水，我们要离开太原了。” “相公去哪，妾身就跟着去哪。”林若水笑着，却还是问道，“只是不知，我们要去哪？” “府州。” “边陲之地？”林若水讶然，“那边应该不太平才是。” “娘子去过府州？”叶凡问道。 林若水点点头，然后说道：“林家在府州也有几间铺子，前些年妾身还去府州打理过生意。当时，西夏的一些商人也跟林家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只是这女真人一来，那边的铺子便关了。”林若水想到什么，又说，“相公，府州那边有折家军，我们如何能去？” 叶凡给了林若水一个放心的笑容，说道：“折家军愿意跟着我们起义了。” 林若水闻言，想到了刚才见到的折月秀，便问道：“相公，那位折姑娘，应该就是折家军的人吧？” “嗯。”叶凡点头。 林若水犹豫了片刻，轻声问道：“那相公与她……” “叶将军，王总管来了，在正厅。”屋外，小六的声音打断了林若水的问话。 “知道了。”叶凡回应，又看着林若水，等待她刚刚未说完的话。 林若水却有些慌乱，最后笑着说：“相公先去，正事要紧。” 看着林若水这副模样，还有刚才未说完的话，叶凡无奈地笑笑，起身吻了一下林若水的额头便开门走出了房间。 看着房门被轻轻关上，林若水心中埋怨自己：林若水啊林若水，你之前还让相公纳妾，为何相公真要纳妾了，你心里却是想着这些，就因为那姑娘姓折吗？ 叶凡刚走进正厅，就看到王禀一脸笑容地说道：“真没想到，你真的策反了折家军。” 叶凡坐在椅子上，缓缓说道：“折可求也是能看清这天下局势的。若是不跟着我们，只有死路一条。既然是死路一条，那还不如跟我们一起折腾折腾，也许还能挣出一条活路。不管怎么样，太原一战，我们已然有了声望。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折可求才愿意相信我们。” 王荀点点头说：“若是女真再次南犯，府州必是众矢之的。而且西夏与折家军有世仇，届时也可能会插上一脚。毕竟金国和西夏上一次已经算是联手，若是再开战，也会有再次联手的可能。” 叶凡这时问道：“王总管，现在太原城有多少人，多少兵？” 王禀此次前来便是要说这些，此时见叶凡这么问，便回道：“昨日府衙在册人数，军民共计十三万，兵卒接近四万，但依旧还有人来投。” 叶凡思索着这个数字，又问：“粮食还够吃多久。” 王禀想了想说：“若只是这些人的话，勉强可以过完年。” 叶凡叹息道：“府州那边，情况也不比我们好多少。” 王禀问道：“我们是去府州？还是去西南？” “去府州，今年之内要打西夏，只要打赢了，粮食不是问题，钱财也不是问题，就像现在满载而归的女真人一样。” 叶凡说的随意，王禀心中却已经是波涛汹涌。 因为叶凡要主动攻打西夏的想法，他也是第一次听到。 当然，这个打西夏的想法，叶凡在去府州之前就开始萌生，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策反折家军，所以叶凡没跟王禀说。 “打西夏？”王禀一脸震惊，一时间恍然大悟，“所以这才是你策反折家军的原因？” “这确实是最主要的原因，否则七万折家军我也没那么想要。”叶凡感叹道，“这一战就算赢了，也会死很多人。我们的人，西夏的人。但对于战争而已，就是要死人，无可厚非。” “折可求知道你的想法吗?”王禀问道。 “知道。”叶凡点头，“而且他也同意这场战争的发动。” 王禀想了想，又笑了笑说：“西夏的天子若是知道我们正谋划这些，估计不会相信，或者以为我们疯了。” “也是。谁能想到我们这些反贼会去攻打一个国家呢。但所有人这么想也挺好，至少这样西夏那边不会防范我们。到时能给西夏天子一个惊喜也说不定。”叶凡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王禀犹豫了片刻，然后说道：“前几天，朝廷那边来人了。” 叶凡也没有太意外，淡淡说道：“说什么了？” 王禀吐出两个字：“招安。” “他们应该知道亲王是我杀的了吧？所以招安的条件应该是杀了我。” 王禀点点头，又说：“汴梁城破，皇室之人，除了康王逃到了扬州，其余皆被金人俘虏，此刻应该还在北俘金国的路上。” 叶凡听到这个消息，重重吐了一口，一时间思绪万千，轻声喃喃道：“这家伙还是跑掉了吗？那岳飞也快登场了吧。” 王禀听不懂叶凡在轻声呢喃什么，疑惑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叶凡这才回过神来，又问，“那位康王称帝了吗?” “康王还在扬州，并没有回汴梁城，如今汴梁城那边，是李邦彦的伪楚政权。只是如今女真人北归，李邦彦没了女真人撑腰，这个伪楚政权应该不会存在太久。若是二圣回不来，康王迟早会称帝。” 叶凡无所谓道：“让他称吧，我们打我们的，他们搞他们的。只是不知道金人若是再来，是更关注西北，还是更关注东南？” 王荀思虑着叶凡的话语，问道：“你觉得金人会打到江南？” “我并不知道。只是北国已经抢得差不多了，金人自然要将目光放到南国。当然了，西北，西南，只要是有他们想抢的东西，他们都会走上一遭。毕竟金人抢东西已经抢上瘾了，很难再停下来。弱肉强食，也该是如此。” 王禀认真地听着，似在听这天下风云之涌动，听女真人南犯之动机，听未来局势之变化。 他也一直都觉得，叶凡虽然看起来年轻，但分析起这些天下局势皆头头是道。 就像上次，叶凡说完颜宗翰不会攻打太原城，而是很有可能联手完颜宗望直接攻打汴梁城，一语中的，汴梁城破。 曾几何时，他也想过，若是当时宋钦宗允许太原城招兵，那叶凡带兵勤王，汴梁城会不会就不会破了。 只可惜，宋钦宗还是走岔了。 如今，他了解叶凡，也知道叶凡终将能搅动一番风云。 因此，当朝廷派人前来招安，他果断拒绝。 在他心中，其实已经潜移默化的将叶凡奉为主公，也愿意跟随这个古怪年轻人去闯上一番。 他不知道的是，叶凡所做的一切，许多时候都是在结合脑子里对这个宋朝的一些历史记忆。 第129章 河边悼念 两个小丫鬟分别给叶凡和王禀倒上了茶水，便缓缓离开。 王禀拿起茶杯，轻轻抿上一口，想到了王荀说的话，他便笑着说：“我听说，折可求将侄女嫁给了你。” 叶凡闻言，无奈笑着说道：“这是他跟着我们造反的条件，其实并没有什么。对了，府衙的人，走了多少？” “只是走了少部分人，张知府前天跟着前来招安的朝廷官员走了。” 叶凡又问：“那位宰相呢？” “没走，他说愿意跟着我们，还说要拜访你。” 叶凡笑了笑说：“这位宰相应该是害怕回去，毕竟杀亲王的那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赞同了我的做法。不过他愿意留着就留着吧，有这么一个大官跟着我们造反，也可以增加一些声望。只是别让他掌太大的权，此人我并不怎么信任。” 叶凡对张邦昌的了解，也只是知道此人主和派，历史上也是伪楚政权的皇帝。 只是张邦昌来了太原，所以这伪楚政权的皇帝变成了另外一个主和派宰相李邦彦。 “张邦昌这人，确实不可相信。”王禀若有所思，又问，“我们何时去府州？” “可以准备了，越快越好，三天之后吧。从现在开始，太原城只许进，不许出。也可以将这个消息告诉太原城的所有百姓，让愿意跟着去府州的早做准备，不愿去的也不用强求。” 王禀想了想又说：“府州毕竟是边陲之地，就算许多人愿意跟着我们造反，可能也不太想去府州。” “确实是这样的，所以要跟他们说明其中利害。就比如说我们走了会带走所有粮食，金人还会再来太原城。将这些消息说给他们听，让他们自行分析该跟着我们去府州，还是要留在太原，或者南下避难，无论他们如何选择，都无需干预。” 申时的天， 院中，名为小六的少年郎聚精会神地练习刀法。 长廊上，折月秀抱着长刀倚靠着木柱在一旁看着，眼中带着认真，也有对这少年人所练刀法之精妙的沉思。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月秀姑娘可曾听过破天刀的名号?” 折月秀不用去看，也知道来人是叶凡，便没好气说道：“什么意思？” 叶凡这时已经走到了折月秀一旁，看着前方练刀的小六，继续说道：“这少年郎是破天刀的徒弟。” 闻言，折月秀眼中透露出一丝惊讶，却还是平静地问道：“破天刀消失这么多年，原来在太原？徒弟是护院，莫非师傅也是护院？” “破天刀是我麾下大将。”叶凡有些骄傲地说。 见叶凡这不可一世的模样，折月秀冷哼一句，也没去接话，而是说道:“你不多陪陪你家娘子？” “这不是还有客人吗？” 折月秀没理会叶凡的话语，而是问道：“何时能回府州？” “三天后吧。” 折月秀没再说话，迈步走了。 叶凡见状，在后方喊道：“月秀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折月秀头也不回地说：“我去哪需要向你汇报吗？” “现在的太原城，只进不出。若是城内闲逛无所谓，但是出城不行。” 折月秀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一脸疑惑地看着叶凡。 叶凡从衣中拿出一块令牌，扔了出去。 折月秀伸手接住，就听见叶凡说道：“有令牌就可以出去了。” 折月秀也不说谢，转身走得远了。 太原北门，一身黑衣的折月秀骑着白马出了城。 一刻钟后，汾河北岸。 折月秀下了马，朝岸边缓步走去，眼中透露着些许沉重。 一年多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大战。 四万折家军正面迎上了完颜宗翰的六万大军，最终大败，折家军损失两万，折可存避免被俘，选择投河而死。 此刻。 折月秀望着湍急的河水，缓缓从衣中拿出了一个酒囊，将里面的酒全部倒入河中。 她缓缓开了口：“爹，女儿带着你最喜欢的美酒来看你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喝到这酒。” 她将空酒囊放回衣中，神情变得更加沉重：“娘走得早，现在你也走了，女儿有许多话都找不到人说。还有你留下来的三万折家军，女儿知道，他们嘴上不说，但许多人都是不服你家女儿的，这一年多来，女儿挺委屈的，所以想跟你诉诉苦。有时候，女儿挺赖你跟我娘的，为什么把我生得一个女儿身。若我是男的，那三万折家军还会有谁敢不服我吗？其实，做你的女儿确实挺累的。” 她说到这，眼睛已经开始泛红。 “爹，女儿还想跟你说，女儿好像有喜欢的人了，只可惜他是个反贼。不过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们折家军也要造反了。只是不知道你若还在世上，会不会同意造反，同意女儿的心思。想来，伯父都同意了，你应该也没什么意见。只可惜，你看不到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若是真有在天有灵，你应该也看到了太原城墙上的三万人头，就是那反贼干的。早知道他这么厉害，你还来救援什么太原城，还就这么死了，连尸体女儿都找不到，女儿便只能对着这条冷冰冰的河水说话。” 她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眼含泪花，压抑着这一年多来的压抑。 父亲救援太原城的时候，她在府州，统领着几万折家军，防止西夏趁虚而入。 直到后来，伯父大败而归，她却没看到父亲，所有人也只是说父亲应该是往其他地方跑了。 当时的她，虽然心有不安，但还是有父亲依旧活着的希望。 直到许多天后，父亲跳河的死讯传到了府州，她如同受到雷霆一击，天也似塌了一般。 不过面对着随时可能发生的大战，她没能垮掉，反而接手了父亲的位置，统领军队，随时准备打仗。 晚风拂过，吹动她的发丝和衣袖。 良久之后，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笑了笑说：“你就放心好了，女儿没问题的，就算是一个人也没问题。好了，就说这些，女儿有时间再给你带酒。” 她一脸坚定地转过身，动作娴熟地跨上战马。 第130章 你这里头，我在外头 晚饭之时。 林若水见折月秀没在，便问叶凡：“相公，那位折姑娘呢？” 叶凡一边吃着菜，一边随意回道：“她不过来，小柳将饭菜送过去了。” “哦。”林若水若有所思地点头。 饭桌对面，是胡家三兄妹。 胡猛一如既往地低头干饭。 胡小妹则是看看叶凡，又看看林若水。 胡文清文人一个，吃饭也算文雅。 叶凡看了三人一眼，然后说道：“三日之后，我们要离开太原，去府州。” 兄妹三人看了叶凡一眼，也没问为什么。 现在的情况，叶凡去哪，他们也就去哪，自然无需多问。 毕竟胡文清掌管都作院，监督火器刀兵甲胄的制作。 胡猛现在也已经是一名胜捷军都头。 听到要离开太原，去府州的消息。 胡文清思虑片刻，随后说道：“我们兄妹三人，明日想回一趟胡家村。” 叶凡知道他们想回去干什么，也就没问原因，而是点点头说道：“这么久了，是该回去一趟，明日我也跟你一起去。” 胡小妹闻言心中高兴，却因为林若水也在，并没有表现出来。 当晚，房中，油灯微亮。 林若水躺在叶凡怀中，弱弱开了口：“相公跟那位折姑娘，应该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吧？” 叶凡微微一愣，然后说道：“为什么这么问？” “相公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妾身不会说什么的。想来，这位折姑娘也是配得上相公的。” 叶凡顿了顿说道：“若水，我……” “像相公这样的人，被别人喜欢，或者喜欢上别人也是迟早的事，妾身是知道的。” 她打断了叶凡，说着这些豁达的话语，心中却莫名有些感伤。 叶凡也感觉到怀中女人情绪的变化，便叹息道：“府州一行，为了折家军，我确实答应了与折家的婚事。但若是因为如此，你不开心，我也会去退掉这门亲事。再说了，那位折姑娘应该也是不愿意嫁的。” “相公许多事情都很厉害，但就是不懂这些。那位折姑娘与妾身相见时，妾身已然看出来了，她是很喜欢相公的。” 林若水说着这些，一滴泪水瞬间自脸颊滑落到叶凡的胸膛。 叶凡重重叹了一口气，默然不语。 心中却是在想，这女人也不是真的想让自己纳妾，搞不好之前只是出言试探。 这时林若水又弱弱地说：“妾身肯定惹相公不开心了。相公好不容易回来，妾身不该这样才是。” “说什么傻话，没有的事。”叶凡安慰道。 “相公莫要多想，妾身只是现在这样而已，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妾身也不会如何。” “知道了知道了。”叶凡不耐烦地说着，起身吹灭了油灯，又回到了床上，将林若水搂在怀中。 林若水见状，也没再提折月秀，而是说道：“妾身睡不着，想听相公讲故事了。” 叶凡想了想，然后缓缓说道：“曾经有一名上京赶考的书生，名为宁采臣……” 天空暗黑，无月，寂静无比。 半个时辰之后，聂小倩投胎去了，宁采臣继续上京赶考，人鬼却是情未了。 故事被叶凡凭着记忆讲完，林若水听得感动，便开口问道：“他们还会再见吗？再见之时还能认识彼此吗？” “……”叶凡微微错愕片刻，然后随意说道，“应该会吧。” …… 翌日午时。 胡家村，山林间，矮坟前。 胡文清看着面前这个矮矮的坟墓，潸然落泪，跪在地上，额头贴地，情绪失控，泣不成声。 “娘，文清回来了……” 在他左右，是弟弟妹妹，亦是如此。 “娘，猛儿回来了……” “娘，小妹回来了……” 叶凡也走上前，上了一炷香，弯腰行了一礼，感谢坟墓中的那位妇女救命之恩，收留之情。 有人说，乡愁是一座矮矮的坟墓，你在里头，我在外头……此番情景，便是如此。 燕京。 一间简陋，却看守严密的房中。 二帝面目憔悴，衣衫破烂不堪，宛如发配的罪犯。 面对金人给的粗茶淡饭，二帝饥不择食，狼吞虎咽，宛如两条饿坏的野狗。 某一时刻，宋徽宗在饭碗中发现一颗茴香豆，停住了吃饭的动作，陷入了感伤当中。 茴香，茴香，我何时才能回到故乡？ 江南，扬州。 康王赵构所在，风花雪月，歌舞升平。 身边所侍，皆为美女。意淫绵绵，醉生梦死。 家国破碎，抛之脑后。家人被俘，与我何干？ 汪伯彦这时快步走进厅堂，看了看身边的歌舞升平，这才走到赵构身边，恭敬禀道：“殿下，完颜宗翰攻打太原城不就，已经北撤了。” 赵构醉眼朦胧，加之声乐干扰，抬头看了看汪伯彦，含糊不清地问道：“你说什么？” 汪伯彦提高些许音量：“完颜宗翰攻打太原城不就，已经北上回国了。” 赵构慢悠悠喝光美女递到嘴边的美酒，笑了笑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汴梁城都破了，这小小太原城纵使有天兵天将，又岂能守住？你莫不是诓骗本王。” 汪伯彦连忙又道：“下官怎敢欺骗殿下，此消息千真万确啊。” 赵构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回过神来，惊喜说道：“你说什么？金人真的走了？” “呃……”汪伯彦顿了顿，随后应道，“金人确实退了。不过太原城……” “哈哈哈哈……”还未等汪伯彦说完话，赵构便哈哈大笑，“金人退了，说明江南安全了。” 汪伯彦一直说不到点上，一时间也有些急切，便直接说道：“殿下，肃王殿下被太原城所杀，太原城已经造反了。” 赵构一脸糊涂道：“太原城不是已经破了吗？” 汪伯彦再次说道：“太原城没破。” “没破？”康王震惊道，“还造反了？” 因为赵构的震惊呼声，厅堂内的歌舞升平停了下来，所有人皆看向这边， “是啊，殿下。这群反贼，真是罪该万死，我们势必要派兵前去征讨。” 赵构摆摆手，一脸地无所谓：“算了算了，只要金人北撤就行，至于讨贼之事，以后再说。一群反贼而已，折腾不了什么。” 汪伯彦无奈地摇摇头，太原城的威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再过段时日，恐怕举国皆知，赵构却是一脸的无所谓。 汪伯彦不愿再跟这个醉醺醺的赵构说什么，但想到宗泽死了，他还是说道：“殿下，宗泽营救太上皇和陛下失败，已经战死了。” 第131章 人去，城空 康王闻言，微微一怔，随后一脸侥幸地说道：“幸好本王没去，否则也被俘虏了。” 汪伯彦在旁拍马屁道：“殿下明智。只是如今群龙无首，殿下该回汴梁城除掉伪楚政权，登基称帝了。” 赵构摆摆手道：“不急不急，等北方时局稳定了再回去，免得金人再次杀回来。” “殿下所言极是。” 汪伯彦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想你不去主持大局，北方如何才能稳定。 不过汪伯彦也乐得开心，每天这样享乐活着，也是舒坦。也就没必要劝赵构回汴梁城。 康王这时发现所有舞女歌女都朝这边看，摔杯怒斥道：“看什么看，战打成这样，还不能享受享受了，接着奏乐，接着舞。” 厅堂中，又是歌舞升平，好不惬意。 清晨，太原城，十几万军民，歌声整齐划一，慷慨激昂。 林家大门外，林老太公被搀扶着上了马车。 女真人来了，他没走。 可孙女婿要离开了，他便让所有林家人跟着一起离开。 另一边，林若水也被小柳搀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内，她掀开了车帘子，看着这个居住不到半年的家，眼中也有不舍。 将军府门口，三岁的王沆被陆红抱起，上了马车。 三岁小孩透过车窗，看着长街上的百姓和穿着甲胄的士卒，奶声奶气道：“娘，我们要去哪？” 陆红慈爱地看着儿子，说道：“去找新的家。” 怀德门敞开了。 王禀的带领下，三千骑兵缓缓出城，紧接着，是两万步卒。 几百辆马车，牛车也陆续出了城。 车上，是火器，是粮草，还有一些难于行路的老弱妇孺。 有人拖家带口，跟着队伍走出太原城，却是十步一回头，面对此时的背井离乡，他们依依不舍。 有人却是一脸茫然，似在随波逐流。 他们才来到太原，这就要转去府州，着实有些不理解。 不过跟着胜捷军就能有口吃的，自然也就没在意府州城是不是战乱频发之地。 十几万人的迁徙，规模算得上大。 队伍如同长龙，见首不见尾。 为了安全，队伍前方有士卒领路，后面也有士卒断后，百姓则被护在中间。 当然，不管是队伍的哪个部分，都有胜捷军士卒在维持秩序，避免不必要的混乱。 一个时辰之后，太原城几乎变成了一座空城。 城墙上，那三万三千多个头颅微微摇曳，有些骇人。 太原和府州之间，所有城池几乎都被女真人攻陷，也被女真人洗劫一空。 有人侥幸活了下来，却是苟延残喘。 这些人看到胜捷军，皆以为是女真人又来了，纷纷躲避奔逃。 这是战乱后的北国，饥民遍野，白骨皑皑。 五日之后，府州城。 折府正厅，折家军十几个将领皆在这里，这些人中，一大半的人都是姓折，折氏的旁支。 当中有一中年人，名为折可大，便是折可求的堂兄，此时站起身对折可求说道：“将军，后方传来消息，太原城十几万军民朝这边来了，目标应该就是府州城。” “这怎么可能？” “这些反贼来府州城干嘛？” “莫非他们还想打不成？” …… 折可大此话一出，堂内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开始议论纷纷。 坐在上首的折可求却是一脸的平静，轻轻抿了一口茶，待下方议论声停止了，折可求这才缓缓说道：“本将已经决定跟太原军起义了。” 折可求这话一出，正厅中的所有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折可求。 折可大这时说道：“将军，我折家世代忠良，怎能如此胡来？” “各位也都知道以后折家军要面临什么，本将这么做，也只是迫不得已。若是有人不愿，可以就此退出折家军。本将不会强求。” “末将还是不能理解，为何造反二字，将军能说得这么随意？”又有一个年轻将领出言问道。 面对质问，折可求脸上无怒，而是淡然地说：“不造反，金人和西夏人打来了，谁能挡住？而且如今的朝廷已经被金人打软了，我们这么做，算不得造反，只是在找另外一条活路。我折家确实世代忠于朝廷，但本将不可保证，当金人和西夏人打来了，朝廷会派援兵过来。” 这些折家军将领其实都想过这些，否则就不会有人选择投金了。 不过折可大心中有疑惑，便出言问道：“将军，是我们跟着他们造反，还是他们来投靠我们？” 折可大所问，也是在座所有人想问，这时便静待折可求的回答。 “你们觉得太原城守住完颜宗翰的大军，是偶然，还是如何？” 众人陷入沉思，毕竟谁都想不通太原城为什么能守住。 折可求这时又说：“太原城之所以能守住，也许是因为一个人。此人名为叶凡，是他杀了亲王，是他带头造反，也是他守住了太原城。” 有人问道：“所以，将军所说之人，已经来过府州城了。也是因为如此，将军才选择跟他造……起义。” 折可求点头。 折可大这时说道：“就算如此，他太原城的兵也没有我折家军多，造反也不该奉他们为主。” 折可求一脸肃然地看着折可大，说道：“我们人确实多，但他们守住了太原城。你觉得换做是我们，面对完颜宗翰的十几万大军，能守住这府州城吗？” 折可大瞬间泄气，连汴梁城都破了，府州城又如何能守？ 有人又出言说道：“将军，月秀将军已经有数日不在军中，她可曾同意造反之事。” 两个折家军，一个属于折可求，一个属于折月秀，而此时说话的将领正是折月秀麾下的将领。也是折月秀的堂叔父，折可复。 “月秀这几日去了太原城，既是悼念父亲，也是为了跟着叶凡。” “跟着叶凡？将军此言何意？”折可复疑惑道。 折可求也没想隐瞒什么，便直接说：“月秀与叶凡情投意合，此番回府州，两人便会成婚。”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面面相觑。 折可复又道：“他们何时认识，怎会情投意合？” “这事，等月秀回来了，你们问她便知。本将想告诉你们的是，叶凡此人，定非池中之物，这一点，你们以后自会知晓。还是那句话，本将所做之事，只是再为折家军谋一条活路。所以本将希望你们都能为折家军想想。” 第132章 进府州城1 保德军（地名）。 过了保德军，便是府州地界。 长长的队伍中央，一辆较为豪华的马车前方，是并驾齐驱的叶凡和折月秀。 “月秀姑娘，我们进城之时，应该会顺利吧？” “你不是已经跟我伯父说好了吗？”折月秀反问。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叶凡笑了笑，继续说，“万一你伯父摆我一道，那我岂不是冤死。” “若是这样，你当如何？”折月秀说完看向叶凡，等待叶凡的回答。 “若是你们赶我们走，我不会如何。但双方真要是打起来了，死了人，那也许就是不死不休。” 折月秀柳眉倒竖，说道：“叶反贼，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若是我们摆你一道，我折月秀现在还会在这吗？” “当然了，我很愿意相信你们，也很愿意相信你。都说了，那只是万一。” 折月秀闻言，这才缓和了些。 她下意识回头望了眼身后的马车，也就在这时，林若水掀开车帘子，望了过来。 两女相视片刻，几乎是同一时间，折月秀扭回了头，林若水也拉上了车帘子。 叶凡一直看着路，自然也就没发现这一幕，此时已然快到府州城，他便说道：“我们该去最前方了。” 折月秀没回话，已经打马往前方而去。 叶凡回头看向身后的马车，驾马车的小六见状，笑着说道：“将军放心，夫人由我护着。” 叶凡微微点头，倒也不是因为小六的话，毕竟马车周围，除了五十多个护院，还有杨义率领的五百士卒。 对于林若水的安全，叶凡还是特别的上心。 由于小六的话语，马车内的林若水再次掀开了车帘子，视野前方，叶凡打马而去。 直到叶凡骑马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林若水这才拉上车帘子。 “小姐……”小丫鬟小柳看着自家小姐两次看向外面，想说话，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胡小妹坐在一旁，一双大眼睛眨了眨，也没说什么。 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嫂子，她羡慕的同时，也很尊敬。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女人，也难怪叶凡哥会娶她回家。 胡小妹也看到了，叶凡哥和这位若水嫂子十分恩爱，所以为了不必要的误会，她尽量不让林若水看出她的心思。 为此，她甚至不敢多和叶凡说话。 只是胡小妹不知道的是，林若水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为此，林若水还让叶凡纳妾。 马车缓缓向前，队伍也缓缓向前。 午时。 府州城以南十里，折可求亲自率领折家军五百骑在此等候。 许多折家军将领都来了，他们也想看看挡住宗翰大军的胜捷军是个什么样子。 当然了，许多人都是想来看看折可求口中的叶凡，也是月秀将军愿意嫁给的人。 长长的队伍向他们缓缓而来，最前方，是胜捷军的一众将领，叶凡和折月秀也在其中。 一会儿之后，双方在道路上会师，双方将领也相互打量着彼此，最终折可求看着王禀开了口：“正臣，上次汴京一别，想来已有七年之久了吧。” （王禀，字正臣。） “可求还能记得七年时光，我甚是荣幸。只是正臣二字，已然不敢当。”王禀姿态谦和。 王禀的话语，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已经造反了，岂还是正臣。 折可求却是摆摆手道：“正臣无需多想，一个称呼而已，我并无其他意思。老实说，你在太原城挡住宗翰大军，我心中甚是钦佩。即使后面出了那些事，正臣也只是为了数万太原军民之性命，若是由我来选择，也定然会像正臣一样作为。别的不再多说，各位一路辛苦，我已在城中略备薄酒，为各位接风洗尘。” 从始至终，折可复一直看着折月秀身边没有穿甲胄的年轻人，见折可求一直没提叶凡是谁，此时便开口问道：“月秀将军，谁是叶凡？” 折月秀闻言，下意识扭头看向叶凡，也因为这一个动作，所有折家军将领都看向了叶凡。 待所有人发现叶凡如此年轻之时，都不由生出疑惑。 这样一个人，竟是造反的领头人。 叶凡也察觉到了折家军众将领的眼神，不过往后都要跟这些人并肩作战，他还是姿态谦和的说道：“折家军的各位好，我就是叶凡。” 折可大下意识地看不起叶凡，加之本身说话就直来直往，便说道：“你有何能耐，可让我真心奉你为主？” 折可求看着架势，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心中想的是，都是一群舞刀弄枪的杀伐之人，想要让对方心服口服，过人的武艺是最能解决这个问题的。 而叶凡的武艺高强，此时拿出来也能压压这些折家军的将领。 叶凡看了看折可求，发现折可求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又看向方才说话的折可大，刚想出言说话。 一旁的王荀就笑着喊道：“我们叶将军天下无敌，此番合伙起义，自当为主。” 王荀这一喊，许多胜捷军将士也齐声喊了出来：“叶将军天下无敌，天下无敌……” 叶凡抬手，呼声戛然而止。 折可大这时冷笑道：“好一个天下无敌，今日既是初见，大家都是战阵杀伐之人，可否以武相识。” “刀剑无眼。” “棍棒可行？” 叶凡看了看折月秀，说道：“你觉得呢？” 折月秀轻声说道：“他是我堂伯父。” “你既已说明其身份，我也自当留手。”叶凡笑着回答，又看向了折可大，“比试如何算得上输赢？” 见对方应诺，折可大嘴角微微上扬，随后说道：“最先落马者为输。若是你输了，这起义之主不该是你，而是我折家军之统帅。” 折可求无奈笑了笑，没想到自己这位堂兄还想着为自己争这起义之主的位置。 折可大的武艺在折家军中确实是顶尖存在，只是他跟叶凡交过手，知道叶凡实力之恐怖非宗师不可敌也。 虽然清楚折可大会输，但他也没有要拦住的意思。 还是那句话，武人想要服气武人，大多数时候用武艺就行。 叶凡见折可大如此话语，淡然吐出两个字：“只要你赢了，都可以。” 叶凡这话一出，折家军五百骑转身退出一段距离，给即将交锋的二人腾地方。 第133章 进府州城2 宽敞的道路上。 双方如同战场对峙，叶凡和折可大骑着马缓缓出了队伍，手中皆持长棍。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匹战马如同脱缰而去，奔向彼此。 没一会儿，两匹战马便相遇，马上的两人也同时挥出了手中的棍棒。 一触即散，一根棍棒飞了出去。 待擦肩而过的两匹马再次转身之时，折可大手中已是空无一物，刚刚握着长棍的手却是止不住地颤抖。 折可大看了看落在远处的长棍，又看了看前方依旧持着长棍的叶凡，眼中透露着震惊。 仅仅是互相试探力量的一招，他手中的长棍就直接被震飞出去，对方力气怎会如此之大。 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只见叶凡朝他扔出了长棍，他也顺势接住了，却不知道叶凡的意思。 而就在这时，他听见叶凡缓缓说道：“我用不惯长棍，空手就行。” 被叶凡如此轻视，折可大有些怒意，不遗余力地冲向叶凡。 叶凡却是没有打马上前，只是静静地等待对方过来。 近前，折可大怒吼一声，长棍朝叶凡的身上破风而来。 叶凡快速往后一倒，巧妙躲避袭来的长棍。 折可大一击不成，刚想拉动缰绳让马匹转身，就感觉到身后出现了什么。 他猛然回头，就看到叶凡从马上纵跃而来。 折可大一脸惊慌，连忙一个跃起一百八十度转身，朝纵跃而来的叶凡挥出长棍。 叶凡抬手去接长棍，右腿同时猛然发力，直踹折可大的胸膛。 长棍被叶凡接住的同时，折可大也被重重踹上一脚，飞落下马，重重砸在地上，溅起路边的灰尘。 倒在地上的折可大缓缓起身，揉了揉还在生疼的胸口，这才望向前方的叶凡。 叶凡这时跳下了马，将马牵到折可大身边，语气略带关切说：“将军可有大碍？” 折可大认真看着叶凡，似在重新打量此人一般，最终满意地点点头说：“果然不是池中之物，记住了，我是月秀的伯父。虽然是堂的，但也是伯父。” 叶凡闻言错愕片刻，最后猜想应该是折可求将他与折月秀的婚姻在折家军中说了出来，便也识趣地回道：“侄婿谨记。” 为了得到折家军的信服，对于这些姓折的折家军将领，叶凡肯定要出言谦逊，甚至是出言讨好。 果然，折可大非常受用，对叶凡更加满意，全然忘记刚才输得如何惨。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叶凡那一脚的发力点很刁钻，目的只是为了将他踹下马，而非伤人。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从地上站起身。 折可大接过叶凡递来的缰绳，重新跨上了战马，朝折家军那边走去。 没有战败的失落，反而是一脸的从容。 其他折家军将领自然也不会嘲笑折可大，毕竟连折可大都打不过的人，换成自己也定然不容易。 叶凡也走了回去，跨上战马，看着前方的折可求。 只见折可求朝自己点点头，随后抬手喊道：“以武相识，到此为止，我们一起回城。” 五百骑转身而走，叶凡也朝后方的王禀挥挥手，只听王禀一声启程，停了一刻钟的队伍又动了起来。 叶凡与折可大的比试，所有胜捷军将士都能提前想到结果，也就没有太过震惊。 倒是折家军的众将领，心中依旧是波涛汹涌，完全没想到军中武艺顶尖的折可大会败给这么一个年轻人，还败的如此彻底。 太原城十万军民，在折可求的迎接下进入府州城。 府州城的百姓纷纷前来观看，许多人皆是不解，不知道这些胜捷军是哪里的军队。 令他们最为困惑的是，这些人不仅有穿着甲胄的士卒，也有拖家带口的平民百姓。 在之后，有人传出这些人是太原城的军民。 这些府州百姓开始不解，但折家军都选择造反了，自然也没谁找不痛快。说自己忠心于朝廷，不肯造反。 苟全性命于乱世已经很不容易了，谁还想着去反对太原军，想着去忠心赵宋王朝。 最主要的是，如今的赵宋王朝已经被女真人打碎了。 府州城，属西北重镇，也是人口大城。 宋金大战之前，人口就有四十多万。 如今太原军民到来，也算不得拥挤。 折可求将这十几万太原军安顿在城西，半天的时间，这些太原军民才基本安顿好。 一处不小的院子，是叶凡的新院。 新院打扫干净，天已快黑，东厨简单忙活之后，点上油灯，吃上了晚饭。 一路舟车劳顿，晚饭之后，各自睡去。 翌日，叶凡和王禀受邀前去折府，说是邀约，其实是有事相商。 折府正厅。 上首空空，在叶凡面前，折可求并没有选择坐这个位置。 偌大的正厅，只有四人。 叶凡，王禀，折可求，折月秀。 除叶凡外，这三人如今便是这支起义军的最高统帅。 王禀掌管四万胜捷军，而七万折家军由折可求和折月秀对半分别掌管。 正厅左右两排位置，叶凡和王禀坐在同一边，折可求和折月秀坐在另一边。 这场商议便慢慢开始。 叶凡开了口：“折将军，月秀……将军，如今我们已然共聚一堂，接下来，便是共同谋划下一步的打算。首先，都作院很重要，火器也很重要。太原城之所以能被我们守住，很大程度就是因为火器。火器的生产过程不简单，却也不难。为了防止制作过程的泄露，我只能用我信得过的人。这一点，还请你们能够理解。当然，这只是火器的制作，甲胄刀兵就无需防范这些。” 折可求还未说话，折月秀就微微蹙眉说：“你不信我们？” 叶凡摇摇头说：“并非不信你们，只是此事太过重要，关乎以后的战局变化，处处都要小心，还望二位能够理解。” 折可求这时说道：“你既为主，这事你自行决定。但你刚刚来，都作院那边，我会让人去说一声。” 折月秀见状，也没再说什么。 叶凡这时又说：“接下来就是练兵，用我的方法练兵。这些练兵方法，胜捷军中的许多将领都知道，所以我会让胜捷军将领去折家军中训练军队，这一点，二位也要提前跟麾下的将士说清楚，免得有人不服，照成不必要的冲突。” 第134章 男人女人 折府正厅。 四人的商议告一段落。 叶凡知道，自己刚来府州城，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得到七万折家军的一致认可，不过事情已经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至少此行进太原城很顺利，说明折可求和折月秀能够稳住这府州城的所有军民。 正事说完，折可求这时笑着说道：“你和月秀何时成婚？” 叶凡看了看折月秀，见她没有出言反对，微微错愕的同时，心里也想着一些事。 联姻，是折可求答应跟着他造反的条件，叶凡当日既然答应了，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当然，这是在对方愿意嫁的情况下，这场婚事才能进行。 后来叶凡说自己要改娶折月秀，最主要的原因确实是因为折月秀手上的一半折家军。 除此之外，叶凡对折月秀也有些许好感。比起折可求的另外一个侄女，叶凡更倾向这个认识的折月秀。 现在折可求提出这事，见折月秀也不反对，叶凡自然没有出言退婚的道理。 毕竟若是这么说了，那真是不识好歹。被折可求赶出府州城都有可能。 叶凡想到了之前林若水说的话，也许，这位月秀姑娘也不是那么厌恶自己。 于是叶凡这时对折可求说道：“这事，只要她没问题，我就没问题。” 折月秀闻言，一时间柳眉倒竖，一双冷眸怒瞪着叶凡，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心中羞涩，因为她这次没有出言反对，反而选择默认。 心中愠怒，是因为叶凡的话，她不想说自己答应这门婚事，也不想亲自承诺自己不建议嫁给叶凡，就像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心里喜欢叶凡一样。 反观叶凡，面对折月秀的愠怒，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起桌上的茶杯，悠然品茶。 折月秀见状，更加气愤了，站起身，连招呼都不打一句，气冲冲走出了正厅。 折可求全程看着这一幕，也觉得叶凡方才之言，实在不太好，便没好气地说道：“叶凡，我奉你为主，但我也说过，不管最后跟着你的是月茹还是月秀，你都要真心对待。” 叶凡闻言，也觉得自己方才之言太过随意。毕竟后世成婚，男人都要搞一场浪漫的求婚，请求女人的同意。 自己倒好，一副漠不关心，随意而安的样子。如此不真诚的模样，换做其他女人都会生气。 于是叶凡谦卑地说道：“伯岳父之言，侄婿谨记，此事，也定当上心。只是家中娘子怀胎已近十月，婚事可否待我家中那娘子生产之后再说？” 折可求见叶凡放低姿态，心中才算满意，也同意了叶凡所说的话。 叶凡和王禀走出折府正厅，王禀便说道：“你可知道，娶了这姑娘，对现在的你来说，很重要。对胜捷军和折家军来说，也很重要。只要你们成了一家人，胜捷军和折家军也会因为你们的这层关系，更加团结。团结就是力量，这可是你叶凡让我们唱的。” 叶凡思索着王禀的话，点点头说：“这我知道。” “知道方才还那么说，如果人家姑娘说自己不愿意嫁给你，岂不是一大损失？你平日不是挺聪明的吗？今日为何如此不会变通了？”王禀一脸的没好气。 叶凡理解王禀的没好气，便也没觉得王禀语气重了些，反而点点头，认为王禀所说很有道理。 自己对折月秀，也该换换态度了。 王禀见状，也没再说什么。毕竟这位曾经的属下，如今已经是自己的主上，说话也该客气一些。 ………… 那是一个半夜，接到通知，几个接生婆快速跑进了叶凡和林若水的房间，叶凡也被请到了房间外面。 这是古代人的规矩，妻子生育，丈夫不得在内。 听着房里的动静，林若水的声音，他来回踱步，心中焦急万分，活了两辈子，要当爹了呀…… 半刻钟后，婴儿的尖锐哭声传了出来。 不久之后，一个接生婆笑着打开房门，对叶凡报喜：“恭喜叶将军，贺喜叶将军，夫人母子平安。” 叶凡闻言，脸上露出笑容的同时，连忙走进房中，到了床边，看见了因为生孩子，脸上还有汗水的林若水，还有林若水一旁，被襁褓包裹着的孩子。 林若水已无力气，却还是幸福地笑着看着叶凡。 叶凡坐在床边，握住了林若水的手，认真说道：“辛苦你了。” “相公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叶凡看了眼孩子，说出一个很随意的名字：“叶辰，辰光的辰。” ………… 府州城，鞭炮声，敲锣打鼓声。 满城欢庆，这是因为成婚两人之身份贵重。 男人骑着马，女人上花轿。 有人要娶妻，有人要嫁郎。 洞房花烛，两人躺在婚床上，始终隔着一段距离，不愿彼此触碰。有些相敬如宾。 方才至现在，两人皆无言，交杯酒也喝得草率。 在之后，便有了此番相敬如宾的画面。 纵使如此。 女人依旧提防着身旁的男人，防止其兽性大发而胡作非为，却没想到，对方的不作为竟让她有些不是滋味。 莫不是自己没有魅力，对方提不起半点性趣？ 面对此时的安静气氛。 男人也觉得自己该主动做些什么，某一时刻，他一个翻身骑在女人身上，伸出手就要去粗鲁地解开女人身上的凤冠霞帔。 也就在这时，女子出手反抗，拳风呼啸而至，男人抬手握住女人的手，见其反抗，也没了做事的心情。 将另一只还放在女人纽扣上的手缓缓移开。 男人看着身下的女人，微微蹙眉的同时，眼中透露着不满意，似在等女人给出方才反抗的解释。 两人四目相对，女人自觉理亏，气势陡然弱了下来，她缓缓张了口：“不行，我还不想有孩子，你知道的，三万折家军还要我去管，若是打仗了，我不想什么也做不了。”女人柔声恳求，“求你了，叶……相公。” 男人闻言，也没有说什么，起身吹灭所有烛光，回到床上，背对着女人安分睡觉。 女人见状，心中有愧，犹豫了很长时间，还是从男人背后伸出一只手抱住了他，再次柔声说：“叶反贼，你……我……” 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男人这时突然说道：“就算你没有孩子，我也不允许你跟着我去打仗。” 女人闻言，原本抱着男人的手迅速抽了回来，心中的愧疚也荡然无存，怒道：“你这是要罢了我的兵权？” 男人不急不缓说：“女人都上战场了，那还要男人干嘛？” “那你还跟我说过花木兰，说过开国第一女将军，莫非你忘了不成？” 第135章 建炎元年 “当时跟你说花木兰，说开国女将军的时候，你还不是我的女人。可现在你是了。” “为何别的女人能上战场，你叶反贼的女人就是不行?你这是自私，你这是看不起我折月秀。叶反贼我告诉你，我虽然是女人，但军中能胜我折月秀者，没有多少人。” “我说不行就不行。”叶凡语气平缓，声音不大，但语气里的霸道透露无余，许是叶凡自己也知道自己太过霸道，消磨不掉这个女人要上战场的决心，便略带感叹说，“我不想你死，也不要你死。但上了战场，时时刻刻都在与死神擦肩而过。我不想一边提刀砍人，还要一边去担心你的安慰。” 叶凡说完这话，折月秀顿了半响，黑暗中，竟已眼含泪花。 因为她方才听到了感人的话，关切的话，而这话正是从叶凡嘴里说出来的。 心里虽然感动，折月秀却没能放弃上战场的决心，她擦了擦眼泪，语气依旧带着强硬说：“为何你叶反贼可以去和死神擦肩而过，我折月秀就是不行？” “我死不了。”叶凡话语自信。 “是人都会死，楚霸王项羽会死，你叶反贼就算再厉害，也是人，同样也会死。” 折月秀举例说明叶凡会死的事实。 “你……”叶凡心里烦了这个女人，她怎么就不像林若水一样听话。 再说了，这是古代，夫为妻纲的世代，妻子该与丈夫的要求为准则，这女人的思想貌似超前了些。 叶凡翻过身，虽然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但都能听到彼此的喘息声：“你这是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的人是你。”折月秀犹豫了片刻，又说，“你不想我死，我也不想你死。那若是因为如此，我不让你上战场，你自己想想，你会甘心吗？再说了，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因为我们……我们还没有孩子。还有，你还没当上皇上，我也没当上开国女将军。所以我们都不许死。” 叶凡似乎被说服了，叹道：“赵匡胤都能杯酒释兵权，为何我洞房花烛还释不了你的兵权。” 得到叶凡的同意，黑暗中，折月秀露出得逞的笑容，却还是没好气说道：“你释了我的兵权，那三万折家军知道了，谁会服你这个什么也没做的反贼。” 见叶凡不说话，折月秀再次得意地说道：“所以，你还是需要我的。” 叶凡不可置否，想到了一个问题，又因为此时跟这个女人的关系，便随意问道：“你是因为你伯父联姻而嫁给我，还是自己愿意嫁给我？” “这重要吗？”折月秀反问。 “确实不重要。” 叶凡说着准备入睡，折月秀却又问：“那你呢，是因为联姻才娶我，还是自己想娶我。” “这重要吗?”叶凡反问。 折月秀自讨没趣，便也像叶凡一样回道：“确实不重要。” 一夜无言，折月秀觉得身边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很不习惯，一时间难以入眠。 最后，她不知道叶凡是故意的，还是下意识，伸手抱住了她。 她下意识要挣脱，又下意识不去挣脱，最终听着叶凡的心跳声做了好梦。 ………… 时光慢慢逝去，都作院每天都在忙，军营的士卒在训练，府州百姓和太原百姓携手春耕，只为今年的秋收。 靖康二年，四月初。 康王赵构离开扬州，北上。 伪楚皇帝李邦彦迫于压力，加上没有金人的撑腰，主动还政。 应天府，康王赵构登基，该年号为建炎，定应天府（今河南商丘)为都城。国号仍为宋，史称南宋。 赵构启用李纲为相，李纲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上书赵构，让赵构将伪楚皇帝李邦彦赐死，以震国威，以固皇位。 赵构碍于李邦彦是金人推上位的皇帝，心中恐金人报复，不敢赐死李邦彦。 可由于想杀李邦彦的不仅是李纲，还有天下之民意，刚刚上位的赵构为了不丢失民心，便毒酒赐死李邦彦。 与此同时，折家军跟着太原军造反的事慢慢传开，赵构一听到府州城有十万大军，由于太过生气，加上赵构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大病三天。 太原一战，府州义旗高举，叶将军的大名也迅速传开。 不过在宋人心中，这个叶将军是赵构的心腹大患，还是一个大反贼，谁也不敢去提叶将军的威风，也没人去说太原城打赢那场守城战，还有太原城头上还挂着的三万三千个女真头颅。 建炎元年，六月初，金国中京一寺庙。 宋徽宗文采斐然，心有所感，落笔成诗。 【九叶鸿基一旦修，猖狂不听直臣谋。甘心万里为降虏，故国悲凉玉殿秋。】 诗中，竟是悔不当初，北俘路上所遇之事的悲凉感受。 完颜宗望和一名通事这时走了过来，而完颜宗望此时正是宋徽宗名义上的女婿。 因为完颜宗望霸占了宋徽宗女儿，北宋第一美女，茂德帝姬赵福金。 也是因为这个女婿的细心关照，宋徽宗才能持笔作诗，受到更好的待遇。 相比完颜宗翰给的狗食，完颜宗望实在太好了。 也是因为如此，宋徽宗开始尝试去任命，去接受不能回国的打算。 却没想到十几天前，完颜宗望又给了他回国当皇帝的希望。 完颜宗望主张放宋徽宗回去，帮忙管理宋朝。 也就是说，宋徽宗可以回去继续当皇帝，但宋朝从此就是金国的附属国。 如今这局面，宋徽宗肯定愿意俯首称臣。 只要能回去，如何都能行。 但完颜宗翰反对了完颜宗望的做法，主张用其他人掌管宋朝，两人也因此，矛盾逐日增加。 就在刚刚，完颜宗望听到了康王赵构登基，伪楚政权的皇帝李邦彦被赐死的消息，便来找宋徽宗。 宋徽宗见到完颜宗望，完全没有正常老丈人的姿态，反而对完颜宗望微微弯腰，恭敬问候：“二太子前来，不知有何赐教？” 完颜宗望一边看着宋徽宗写的诗，一边听着女真通事的翻译，说道：“你那逃走的第九个儿子，称帝了，还杀了我们的任命的楚国皇帝。” 宋徽宗闻言大惊失色，一时间竟后悔生了这个儿子，不过这也是一个机会，他连忙说道：“二太子，若是让我回去，我定然能从他手中拿回皇位，对你们俯首称臣，避免两国再次发生战乱。” 完颜宗望点点头说：“本王既已承诺放你回去，只要上京圣旨的到来，陛下同意本王的做法，本王便可放你回去。但你要记住了，俯首称臣。” 宋徽宗大喜过望，弯腰谄媚：“自然谨记，自然谨记。” 第136章 宗望vs宗翰1 宋徽宗看了眼完颜宗望，犹豫了片刻，然后问道：“二太子，不知大国（金国）陛下会不会同意我回去，重整小邦，以附庸大国。” 完颜宗望想了想，说道：“你也知道，完颜宗翰是不愿意放你回去的，所以立你们的宰相李邦彦为皇。只是如今李邦彦被你那称帝的儿子给杀了，楚国也彻底没了，我才有机会上书陛下，希望能放你回去，重整朝纲，成为我大金的附属国，也避免两国再次战乱。” 宋徽宗闻言，感恩戴德地说：“多谢二太子，多谢二太子啊。若是我回去了，加上大国的支持，定能重整朝纲，也愿意依附大金。两国如一家，这乃天下百姓之福也。” 见宋徽宗这么说，完颜宗望满意地点点头，却还是出言威胁道：“但若是你回去坐不稳皇位，或者坐稳了皇位反而不遵守诺言，我女真大军能灭你们一次，也能灭你们两次。” 宋徽宗见完颜宗翰气势一出，连忙弯腰谄媚：“小邦怎可再与大国争锋？只要大国陛下让我回去，我自然愿意依附。” “若是以前，本王上书的请求也许会因为完颜宗翰的反对，得不到陛下的认同。”完颜宗望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但因为太原城的存在，完颜宗翰几次损兵折将，在军中已然逐渐失去了威望，如今，完颜宗翰已经压不住本王了。” 宋徽宗心中大喜，同时也想到了那座巍峨的太原城，还有城墙外堆积如山的金兵尸体。 他曾经无数次想不通，为什么太原城有这么强大的军队力量自己却不知道，自己那糊涂儿子也不知道。 若是让这些太原的人去守汴梁，汴梁城也许就不会破了。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他也听自己那糊涂儿子宋钦宗说过，金人二次南下之前，王禀曾经上书提醒，可惜宋钦宗置若罔闻，看轻了王禀，看轻了胜捷军的实力。 以至于当太原城巍峨不倒之时，宋钦宗只能悔不当初，后悔没听王禀的建议。 最后，自己那糊涂儿子还把王禀逼急了，致使王禀杀肃王造反。 宋徽宗想着这些，一时间陷入沉思。 完颜宗望看到了宋徽宗沉思的模样，出声问道：“你是不是在想太原城的事情？” 闻言，宋徽宗这时才回过神来，还不忘拍马屁：“四太子明察秋毫，我确实在想此事。” “有消息传来，带头造反的不是太原守将王禀，而是一个姓叶的将军，听说很年轻，但威望很大，武功也是不凡。只是此战之前，没人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想来，你也不会认识。” 宋徽宗想了片刻，太原城确实没有一个姓叶的知名武将，或者说，在他的记忆里，举国上下就没有姓叶的知名武将。 完颜宗望这时又说：“这个姓叶的反贼已经带着所有太原军民离开，你应该猜不到他们去了哪里？” 宋徽宗好奇地看着完颜宗望，等待着完颜宗望的下文。 完颜宗望也不再卖关子，缓缓说道：“西北边陲之地，府州。” 宋徽宗一脸讶然，想到了什么，却又觉得不可能。 完颜宗望这时说道：“不用怀疑，跟你想的一样，折家军也造反了。” “这……这怎么可能？”宋徽宗还是想不通，折家军会造反，而且还是跟着胜捷军造反。双方是怎么合的伙？ 完颜宗望则是淡淡说：“没什么不可能，国都破了，折家军选择跟着这样一支强大的军队造反，也许能多一条活路。”完颜宗望又暗自低喃，“只是本王想不通，他们为何还要留在府州，谁都清楚，那里终将是一个众矢之的。” 完颜宗望的暗自低喃女真通事并没有听清，也没必要翻译，宋徽宗自然不知道完颜宗望在低喃什么。 听完完颜宗望的分析，宋徽宗再次点头称赞：“二太子分析得很有道理。” “少来这套，本王不喜欢。”完颜宗望摆手，又说，“上京的圣旨下来，你那儿子也要跟一起回去，本王担心你一个人坐不稳皇位。” 宋徽宗犹豫片刻，随后问道：“只是不知，我和他谁为帝？” “本王信你，自然扶你上位，但本王希望你不要辜负本王这份信任。” “二太子放心，我……” “行了。”完颜宗望摆手打断宋徽宗再次表决心，“不必多说，毕竟话说得再好听，也没什么用。” “二太子说的是，我会用实际行动去证明的。” 完颜宗望想到了什么，略带感叹说：“你那女儿真是不识好歹，本王待她真诚。她对本王却没有一丝感激，反而整天求本王放了她曾经的男人和孩子。若非本王对她上心，早就把她给杀了。” 宋徽宗愣了愣，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努力开了口：“二太子，不知我回去了，我的这些家人会不会……” 完颜宗望露出一抹笑意，伸手拍了拍宋徽宗的肩膀，缓缓说道：“你自己都自顾不暇了，本王劝你别想去这些。” 宋徽宗连忙弯腰道歉：“二太子，是我失言了。” 一座大院内。 亭台中，一绝美女子身着长裙，端庄而立，一脸漠然地看着前方的荷花。 在她身后，是一名侍女，将绝美女人是北宋第一美女的名号说给完颜宗望听的侍女。 曾经，侍女认为自己出卖公主有过，但当其他几个公主被金人蹂躏至死于军帐中，而赵福金却被完颜宗望真诚庇护之时，侍女也就没了愧疚。 反而觉得自己当时做对了。 赵福金一开始自然也痛恨这个侍女，但后来经历多了，她也想通了一些事情，就算不泄露，不被完颜宗望糟蹋。 作为亡国公主的她，也逃不过被其他金人糟蹋身体的命运。 至少，她现在活得很好，但昨天她听说自己的四姐，安德公主被完颜阇母蹂躏而死。 赵福金知道，安德公主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如此羞辱死去的宋朝亡国公主。 某一时刻，赵福金缓缓开了口：“柔儿，你说我们还能回去吗？” 名为柔儿的侍女微微一愣，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公主，我们，我们现在其实挺好的。至少，至少公主能得到完颜宗望的庇护，奴婢也能托公主的福得到庇护，不会，不会像其他人那样……” 柔儿没说下去，但赵福金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却是自嘲一笑：“庇护，也只是在庇护这身皮囊罢了。” “公主……”柔儿想出言安慰，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第137章 宗望vs宗翰2 院门口，完颜宗望迈步走进了院落。 到亭台前，柔儿看见了他，连忙上前恭敬问候：“奴婢参见二太子。” “你走吧。”完颜宗望摆摆手，用不怎么标准的汉语说道。 柔儿闻言，看了看还在看荷花的赵福金，又对完颜宗望应了声是便离开了这里。 柔儿刚转身离开，完颜宗望就缓步走到赵金福身后，伸手搂住了她的细腰。 赵福金依旧是一脸漠然，仿佛身后的完颜宗望不存在一般，没有一丝反应。 对于赵福金这个冷淡的模样，完颜宗望也已经习以为常。 至少，赵福金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寻死觅活，自己还要花心思去不让她死。 完颜宗望很喜欢这个女人，不仅仅是赵福金倾国倾城的容颜，也有获取赵福金真心的想法。 所以许多时候，完颜宗望甚至愿意对赵福金好些，希望能得到她的一丝好感。 只是已经生活了半年之久，赵福金还是这副模样，这让完颜宗望有些时候陷入抓狂。 特别是赵金福有时候还会提起曾经的丈夫蔡鞗，担心蔡鞗和三岁女儿的安危，这更加引起完颜宗望的不满和愤怒，之后便是疯狂地*@#￥#@￥*，或者一顿毒打。 经历多次之后，赵福金也就没敢再提起蔡鞗，还有和蔡鞗所生的三岁女儿。 赵福金虽然不说，但完颜宗望也能猜到赵福金这副模样，肯定是因为那个蔡鞗。 为此，他每次心情不好，就会去俘虏营里对蔡鞗拳打脚踢，每次都将蔡鞗打个半死。 完颜宗望将下巴贴在赵福金脖颈，用学习不到一年汉语说道：“本王放你父亲回去，也可以放他回去。” 赵福金原本黯淡无光的表情，因为完颜宗望的话，立即有了些许生息，却还是淡淡问道：“为何？” “你父亲的事你不用管。但放他回去，还有放他的女儿回去，本王有条件。” “什么条件？” “本王希望，你能真正成为本王的女人，真心接纳本王，而非现在这样。” 赵福金冷笑一声，然后说道：“你们这些金人，还懂得什么是真心？” “以前本王确实不懂，但遇到了你，本王似乎懂了。” 赵福金不在乎完颜宗望说的这些，反而更关心蔡鞗，便问道：“你真可以放他们走，让他们活着回去？” 完颜宗望笑了笑说：“要看你如何表现了。” 赵福金沉思许久，才下定了决心说：“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不能骗我，否则，我就算是死，也不愿这样活着。” 赵福金用死亡来威胁完颜宗望，并不是第一次。 而且曾几何时，她也尝试过自杀，可惜都没有成功。 后来完颜宗望烦了，就用蔡鞗和她那三岁的女儿作威胁，说赵福金若是死了，就杀了蔡鞗，等她那女儿长大之后，送去金国的洗衣房 （洗衣房。金国官员的皮肉场所，相当于明朝教坊司。但教坊司可能有诗词歌赋，可能有卖身不卖艺，但大多数金人不爱诗词，只在乎皮肉。因此也略有不同。据说，康王的母妃一天接客超过百次，也不知道是不是野史，但这些事情肯定存在，我也不愿去渲染什么，更不是为了培养大家的仇恨。） 赵福金受到此等威胁，便不再有寻死的念头。 曾经恩爱的相公，心爱的女儿，也成了她不能去死的枷锁。 但赵福金不愿让自己的女儿长大之后跟自己一样，更不想自己的女儿长大后跟其他俘虏一样，受尽屈辱，活得不像人。 所以听到自己女儿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回到曾经的国土，她心中自然便燃起了希望。 金国上京，会宁府。 朝廷之上，金太宗完颜吴乞买一脸肃然，听着下方两派的争吵。 一派大臣是右副元帅完颜宗翰的支持者，另一派自然就是左副元帅完颜宗望的支持者。 康王赵构登基，伪楚政权倒了之后。 金国朝廷有了两个声音。 当然了，这两个声音其实就是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分别发出来的，这些大臣只是两人的支持者。 完颜宗翰主张再次伐宋，成功之后，再次立一个像李邦彦一样的异姓王，帮忙管理宋朝疆土，稳定宋人百姓。其实就是成立一个傀儡政权。 完颜宗望则主张放徽钦二帝回去，目的也是让徽钦二帝俯首称臣，让宋朝成为金国的一个附属国。 两人的目的确实都差不多，只是完颜宗翰主张另用异姓王，避免不必要的不忠心。和将来更加可能的反抗。 而完颜宗望选择用徽钦二帝，避免像此次李邦彦事件的发生，而且宋人只服姓赵的人称帝，完颜宗望觉得，徽钦二帝便是不二人选。 宗望的支持者：“陛下，宗翰元帅另立异姓王的想法显然不妥，楚国便是前车之鉴。” 宗翰的支持者冷哼一声，然后说道：“李邦彦下台，只是因为我们撤军北归，楚国没了我们大金的撑腰。所以宗翰元帅也说了，若是再立异姓王，定然会派大军驻扎两河以北，这种事便不会再次发生。” 宗望的支持者：“两河以北？那江南不要了吗？若是让宋朝二帝回去掌权，宋朝成为我大金附属国的同时，江南也是我大金的江南。整个宋朝也是我大金的宋朝。若是如此，无需再起刀兵，无需再死伤我女真将士，兵不血刃，便可彻底完成统治宋朝的大业，岂不美哉？” 宗翰的支持者：“你敢保证放宋朝二帝回去，他们能听命我们，成为我大金的附属国？再说了，我女真将士岂会贪生怕死？岂会畏惧软弱的宋人？” 宗望的支持者冷笑说：“我们女真将士确实不怕死，但也不能随便死，就像太原城那样。” 此言一出，朝廷百官开始议论纷纷，这话便是明着说完颜宗翰在太原的过失了。 宗翰的支持者一时间恼羞成怒，指着对方，怒喝出声：“你说什么？” 一提起这个，宗望的支持者一脸得意洋洋地说：“我说，太原城。你应该知道太原城发生了什么，还需要我解释吗？” 宗翰的支持者：“打仗便有伤亡，你如今提起这事，是何居心？” 宗望的支持者看了看玉座上的完颜吴乞买，见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再次得意地说道：“你说得对，打仗就会有伤亡。但我大金两次打汴梁城损失不到三万，太原城外，前前后后战死的将士便已超过四万。这数字一出，我还以为太原城是宋朝的都城了。你觉得，这是该有的损失吗？这不是无能吗？” 玉座上的完颜吴乞买微微皱起眉头，却也没准备说话。 “你他娘的……”宗翰的支持者彻底怒了，上去两步就要作势打人，却还是被十几人上去给拦住了。他一边指着对方，一边怒喝：“你他娘的说谁无能？” 宗望的支持者看着这一幕，依旧得意地说道：“我说无能的人无能。” 就在这时，金太宗完颜吴乞买怒斥声响彻大殿：“都给朕闭嘴。” 龙颜一怒，大殿彻底安静下来。 第138章 宗望vs宗翰3 随着金太宗完颜吴乞买的龙颜一怒，百余金国大臣所在的大殿顿时安静下来。 完颜吴乞买看着下方众人，缓缓压住心中的怒意，然后说道：“第一次南征宋朝，宗望带兵如神，打下燕京之后，一路势如破竹攻到汴梁城下。然而，宗翰被困太原，令宗望孤军深入，险些遇难。就算如此，宗望在汴梁城一战，也得到了大量金银赔款，此战扬我国威。这是其一。” 下方，宗望的支持者一脸得意地撇了撇宗翰的支持者，宗翰的支持者却是怎么也抬不起头。 完颜吴乞买继续说道：“宗翰留银术可围太原城，是为锁城法。却遭到太原军的反击，战死八千，银术可也被擒半年。若非宗望有宋朝之亲王为人质，银术可也不可能换得回来。这是其二” “其三，宗望和宗翰联手打下汴梁城，活捉宋朝二帝，皆是大功。”完颜吴乞买心里想到了太原城头上的三万多个女真头颅，顿了顿又说，“但是，汴梁城破之后，因为银术可之战败，宗翰北归途中攻打太原城，迟迟不按朕的旨意北归，最终攻城不就，还照成我大金三万三千个将士战死太原城。现如今，那三万三千个头颅还高挂太原城墙上，吸引来往宋人的观望。此乃，此乃我大金之大耻也……” 完颜吴乞买的最后一句话是怒吼出来的，人也已经从龙椅上猛然起身，浑身都因为愤怒而颤抖。 “陛下息怒……” 大殿之中，百余金国大臣，齐齐跪拜。 完颜吴乞买想到当时完颜宗翰支持自己上位，而且他还需要完颜宗翰来平衡完颜宗望，便强制压下心中的怒意，缓缓说道：“宗翰功过相抵，不赏不罚。宗望几次立下大功，理应赏赐。至于是否放宋朝二帝回去，斜也觉得如何？” 完颜斜也，是金太宗同父异母的兄弟，也是金国东西两路军的统帅，名义上统领宗翰和宗望。 但谁都知道，真正的兵权还是在宗翰和宗望手中。 此时听完颜吴乞买这么问自己，完颜斜也结合刚才完颜吴乞买的愤怒，谨慎选词说：“陛下，臣以为放宋朝二帝回去也不是不可。” 见完颜斜也没有下文，完颜吴乞买又问道：“朕要听你的理由。” 完颜斜也想了想，缓缓说道：“臣觉得，康王登基之后就杀了我们亲自立起来的楚国皇帝李邦彦，这说明现在的宋朝还是不愿俯首称臣，反而是在向我大金示威宣战。既然如此，那不如放二帝回去抢回皇位，也许真会像宗望所说，二帝愿意带着整个宋朝依附我大金。若是如此，兵不血刃就能统治宋朝，自然是好事。若不是如此，二帝不讲信誉，反而选择与我大金争锋，我们再打也行。毕竟打康王是打，打二帝也是打，并没有什么区别。而且臣以为，二帝已经知晓我大金将士的勇猛，肯定不敢违背诺言。还有一点，留他们两个在我大金只是两个俘虏，其实并没有什么作用。那还不如赌上一赌，放他们回去，也许真能向宗望所说那样，带着宋朝成为我大金的附属国。陛下，放二帝回去，有利无害。或者，无利无害。” 完颜吴乞买听着完颜斜也的分析，有些赞同地点点头，不过放了二帝很容易，但想再次擒住二帝就难了，他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放二帝回去，此时便说道：“有谁不愿放二帝回去，也出来说说吧。不管朕最终的决定是什么，都不会怪罪。” 之前说话的宗翰支持者闻言，上前两步进言：“陛下，汴梁一战，康王成了唯一的漏网之鱼，张邦昌这才被杀，楚国这才被灭。若是我大金再次南征，抓住康王，再立异性王，定然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之前说话的宗望支持者冷笑道：“有兵不血刃的方法不去尝试，何必要再起刀兵？” 宗翰的支持者怒道：“我大金靠征伐崛起，也是靠征伐建国。你句句所言皆是畏战，难不成你想说我女真不复当年，已然不能战也？”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那位宗望支持者，连完颜吴乞买也有些不高兴地望了过去。 那位宗望的支持者见状，微微一愣，也瞥见了完颜吴乞买有些不高兴的眼神，连忙拱手进言：“陛下，臣并非此意。我女真之威名，天下皆知，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只是能兵不血刃就统治宋朝，又何必死伤我女真将士呢。臣之所言，并非畏战，而是在乎前方的将士，还请陛下明鉴。” 完颜吴乞买闻言，心情这才稍微缓和。 见完颜吴乞买没了不高兴的情绪，宗望的支持者又说：“陛下，恕臣直言，别说康王躲在江南不好抓，就算抓住了一个康王，还会有第二个康王。” 完颜吴乞买这时问道：“此言何意？” 宗望的支持者缓缓说：“宗望元帅跟臣说了，汴梁一战，除了康王这个漏网之鱼，我们确实都抓住了宋朝所有的皇室之人。但那只是赵光义的后代，而赵匡胤的后代并没有被我们全部抓住，若是康王被我们抓住了，赵匡胤的后代也能被宋人拥护为帝。” 一语点醒许多人，完颜吴乞买也想通了这点，立即下了决心：“传旨中京，宗望的请求，朕允了。还有，宗望此战位居首功，封魏王。” “女真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争论告幕，宗望的所有支持者跪地山呼万岁，宗翰的所有支持者确实长吁短叹。 一个人的到来，一些人的想法，一些事情的发生，使得历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而这一切的改变，只有穿越者知道，也只有穿越者会为此讶然。 建炎元年，六月中旬。 金国中京。 “…………” 完颜宗望临时居住的院子里，上京来的大臣宣读旨意之后，完颜宗望嘴角微微上扬，沉声说道：“臣，谢主隆恩。” 与此同时，完颜宗翰居住的院子，厅堂中，听到属下的传话，完颜宗翰愤怒之下，一掌拍碎桌子，随后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出厅堂。 身边传信的属下不知道完颜宗翰要去哪，却也连忙跟上。 第139章 宗望vs宗翰4 阳光明媚，寒冷的北方迎来温暖。 亭台石桌，完颜宗望和赵福金相对而坐。 完颜宗望看着对面的绝美女子，说道：“这些天你让本王很满意，所以本王明日便可放他和他的女儿回去。” 赵福金心中犹豫，却还是缓缓张了口：“我，我能不能，能不能看看他们。” 完颜宗望闻言，一脸肃然，只是一直盯着微微低头的赵福金看，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赵福金得不到回应，手足无措的同时，又补充了一句：“就当是看他们最后一次，之后我便会一直跟着你，绝不会再提起这些。” “既然是最后一次，本王自然可以让你们见面。” 完颜宗望说得淡然，赵福金却连忙说：“不见面，只是在远处看看他们就行。” 完颜宗望顿了顿，思索片刻之后，也知道赵福金为什么这么说。 于是他对赵福金说道：“你看他们，是担心本王骗你。你不愿意见面，是因为……” 完颜宗望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因为他觉得没必要去揭穿这点，就当是给这个女人留点脸面吧。 赵福金自然无脸与蔡鞗相见，也不愿相见，只要知道蔡鞗和女儿还活着就行。 她想到了其他事情，犹豫很久，最终还是问道：“你为何要放我父离开？” 完颜宗望微微一笑：“放他回去当皇帝，然后带着整个宋朝成为我大金的附属国。” 就在这时，完颜宗翰的声音传了过来：“魏王殿下，本帅来恭喜你了。” 完颜宗望眉头皱了皱，缓缓站起身，转身便看到长廊上一瘸一拐走过来的完颜宗翰和完颜宗翰的一个属下。 赵福金也看到了完颜宗翰，起身要走，完颜宗翰却已经走到面前。 近前。 完颜宗翰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赵福金，一脸淫笑地说：“啧啧啧，早就听说魏王殿下得到了宋朝第一美女，却不曾想，这个美女真能如此绝色。魏王殿下，我俩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不如把她借给本帅用几晚再还给你？” 赵福金和完颜宗望生活了半年，也能听懂一些简单的女真语言，此时虽然不能完全听到完颜宗翰在说什么，也能从他那肆无忌惮的眼神猜到一些事情。 当然，赵福金也见怪不怪，毕竟见到她的许多金人将领都是这个眼神，只是没有这个人那么肆无忌惮。 分析着这些，赵福金知道这个女真将领的身份不低，心中害怕的同时，也下意识撇了眼完颜宗望。 只见完颜宗望微微一笑说道：“俘虏营里面的妃子帝姬那么多，宗翰又何必说这话。” “多有什么用，第一还不是在魏王殿下这里吗？就借两个晚上，魏王应该不会建议吧。” 完颜宗翰说着，已经将手伸向了赵福金，就在他的手要碰到赵福金的时候，完颜宗望已经率先伸手将赵福金拉到身后护住。 完颜宗翰微微一愣，伸出去的手还保持着之前的动作，片刻之后才缓缓收了回来，抬头看向了完颜宗望，脸上也已经没了笑容。 完颜宗翰一脸肃然地问：“魏王殿下这是要护着这个女人？” 完颜宗望淡淡说道：“宗翰，本王知晓你心中不痛快，但也不至于用这个女人来当借口找本王的麻烦吧？” “哼。”完颜宗翰冷笑一声，“若是本帅现在就要杀了这个女人，魏王莫不是会为了她与本帅刀兵相向？” 完颜宗望依旧一脸淡然：“杀女人？这是你来这里的原因？” 完颜宗翰故作恍然之态：“对对对，魏王殿下不说，本帅差点忘了。”完颜宗翰弯腰拱手说，“恭喜魏王殿下……额不，恭喜你成为魏王殿下，魏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完颜宗望微微一笑说：“宗翰元帅乃国之重臣，除了向陛下行礼之外，不该向其他人行此大礼。” “魏王乃一国亲王，受得起本帅的大礼。”完颜宗翰一脸谄媚，“好了，大礼既已行了，本帅也该向魏王告辞了。” “宗翰元帅慢走，本王就不送了。” 完颜宗翰伸了伸脖子，看了眼被完颜宗望护在身后的赵福金，见其在躲避自己的目光，又是一脸淫笑说：“魏王什么都好，就是不懂得分享，可惜，可惜，这第一美人跟本帅没缘分喽。” 完颜宗翰说完转身便走，走得不慢，这一刻，瘸子的身份似乎更让他有一种身份不凡的样子。 看着完颜宗翰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赵福金下意识舒了一口气，发现完颜宗望转身，她又下意识退后两步。 完颜宗望想起赵福金刚才的举动，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道：“你愿意让本王护着，从这一点上看，你已经算得上接纳本王了，本王今日很开心，比当上魏王还要开心。” 完颜宗望说着，上前两步就将赵福金拥入怀中。 是日申时。 宋徽宗和宋钦宗被带到了完颜宗望居住的院子正厅。 两人一见到完颜宗望，连忙弯腰行礼：“参见二太子。” 完颜宗望看了眼两人，说道：“可以坐。” 宋钦宗连忙说道：“在二太子面前，我们怎敢坐。” 完颜宗望淡然道：“你们想抗命？” “不敢。二太子让我们坐，我们就坐。”宋徽宗说着，已经在两边的位置上坐下。 宋钦宗也连忙找位置坐下，从始至终都是一脸的惶恐不安，已然没了曾经当皇上时的威风。 待二人坐下，完颜宗翰才说道：“本王明日就会放你们回去。” 此话一出，徽钦二帝心中大喜，却也不敢太表现出来，只能齐声连连道谢：“多谢二太子，多谢二太子。” 对于两人的道谢，完颜宗望却没什么感受，只是淡淡说道：“重复一遍，你们回去要做什么？” 宋徽宗率先出口：“拿回皇位，依附大金。两国如一国，宋金再无战乱。” “你可知附属国的意思？”完颜宗望又问。 “知道。”宋徽宗顿了顿说，“小邦依附大国，大国说了算。” 第140章 门缝1 金国中京的长街上。 三辆马车前后，分别是一千女真骑兵。 此次为了将徽钦二帝送回宋朝，避免不必要的刺杀和阻碍，完颜宗望直接派出了自己的亲弟弟完颜宗弼率军护送。 长长的队伍在完颜宗望居住的大院门口严阵以待，某一时刻，大院的门缓缓打开，完颜宗望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大门又被缓缓关上，却留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院子里，赵福金正透过这个缝隙观看着外面的情景，等待心中牵挂之人的出现。 完颜宗望一出门，金兀术就下马走了过来打招呼：“二哥。” 完颜宗望看着自己的弟弟，语重心长地交代：“四弟此行定要谨慎，无论如何，性命为重。” “二哥放心，我一定将他们送回去。”金兀术一脸自信，语气却也透露着该有的沉稳。 完颜宗望一脸欣慰，伸手去拍拍弟弟的肩膀。 金兀术看了看完颜宗望，心中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声问道：“二哥让我带这么多人送他们回去，莫非是因为宗翰那一边会派人在路上截杀？” 见完颜宗望点头，金兀术也没再说什么，他只需要完成二哥交代的事情就行。 三辆马车中的其中一辆里下来了两个人，快步朝完颜宗望走来。 两人皆是中年，穿着宋朝官服，到了完颜宗望和金兀术面前时，微微弯着腰，满脸都是谄媚的笑容，其中一人名为秦桧，另一个就是曾经去金营找完颜宗望议和之时，膝跪而行的李卓。 这两人都是主和派，也因为如此，他们受到的待遇相比那些主战派要好很多，甚至还得到了金人的启用。 就比方说秦桧和李卓两人，都得到了完颜宗望的启用，同时也得到了完颜宗望的庇护。 秦桧率先说道：“二太子今日放小人回去，小人真是感恩不尽啊。” 李卓这时也说：“小人亦是如此。” 完颜宗望看着两人，一脸肃然地问道：“告诉本王，回去之后该做些什么？” 秦桧又抢先说：“辅佐君王重整朝纲，依附大金，只为天下再无大乱，百姓免遭战火。” 李卓见词都被秦桧抢着说完了，张张嘴，也只能说：“小人亦是如此。” 完颜宗望满意的点点头，又略带感慨说：“大金一统宋朝，宋金之间便再无战乱，两国百姓也能免遭战火。为何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那刚登基的新皇就是不懂呢？还要选择杀了我大金亲立的楚国皇帝，再次向我大金宣战。” 秦桧顺着完颜宗望的话继续说：“那康王不顾大金铁骑的报复，杀死李邦彦，只为抢回皇位，又怎能想到水深火热的百姓子民会因此再次遭到战火，这样的人，他不配为皇。” “……”完颜宗望微微错愕片刻，又问，“你真是这样想的？” “小人怎敢在二太子面前说假话。”秦桧又连忙解释，“自古以来，胜者为王。此战，大金已然胜利，宋朝也自当俯首称臣。若是如此，大金国便也完成了大统，盛世也会逐渐到来。可康王为了一己私利，竟做出如此荒谬的行为，致使两国再次陷入针锋相对的局面。宋金若是再次开战，受苦受难的依旧是黎民百姓。如此不计后果地抢皇位，赐死李邦彦，他确实不配为一国天子。” 完颜宗望不知道秦桧所说究竟是心中所想，还是为了迎合自己，但他确实愿意听这些话。 李卓一直没说一句好话，这时见完颜宗望一副很满意秦桧的样子，也说道：“二太子忧虑黎民百姓，在乎女真将士之生死。所以派我们回去就是为了避宋金两国再次发生战乱，我们也定当辅佐旧皇，必要之时说上一句话。” 完颜宗望看着李卓，笑了笑问：“哪句话？” “额……”李卓顿了顿，说道，“依附大金。” 完颜宗望闻言，又满意地笑了笑说：“二位都是聪明人，也知道此事若是不成，我女真大军就会再度南下。若是成了，本王也会放你们的家人回去跟你们团聚。” 两人闻言，连忙跪地叩首，齐声说谢：“多谢二太子，小人定当完成此事。” 完颜宗望看了看长街拐角，说道：“起来吧，在你们天子面前，不必向本王下跪。” 秦桧和李卓缓缓站起身，扭头便看到了长街拐角的情况。 那一边，徽钦二帝被十几个女真士卒领着过来了。 这对落难父子见到这两千骑兵的阵仗，心中激动不已，他们无数次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汴梁城的皇宫大殿中享受曾经天子的待遇。 即使这个天子被当傀儡一样指挥，那也总比留在金国当俘虏强，毕竟金人用来羞辱他们的狗饭有时候很香，但他们也不想再吃。 当然，有了完颜宗望的庇护。 相比当时跟着完颜宗翰时受到的待遇虽然好上太多，但两人都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 完颜宗望能庇护他们，也只是觉得他们有用，否则他们最终还是要回到俘虏营里受尽屈辱。 宋徽宗和宋钦宗走到完颜宗望面前，看了看秦桧和李卓，这才对完颜宗望拱手打招呼：“见过二太子。” 完颜宗望看了眼秦桧和李卓，淡淡说道：“你们见到天子和太上皇都不行礼的吗？” 秦桧和李卓闻言，才躬身朝徽钦二帝齐声说道：“臣，参见陛下，参见太上皇。” 见徽钦二帝一脸惶恐，完颜宗望这时说道：“他们两个跟你们一起回去，都是好臣子，记得重用。” 宋徽宗连忙说：“二太子所言，我一定谨记。” 徽钦二帝，秦桧李卓二人，分别上了前面两架马车。 院中，赵福金透过门缝，看到了曾经最疼爱自己的父皇。 如今的她，再也提不起对这位父皇的一点亲情。 正是这个曾经最疼爱她的父皇，亲手把她骗到了完颜宗望的军帐中，让她受到了完颜宗望的侮辱。 不过她如今对这个父皇也没有什么女儿的怒意，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无能的皇帝罢了。 她心中不禁自嘲一笑，自己这第一美女的称号是父皇封的，这么想来，自己如今过得比其他妃子帝姬好，是不是该感谢父皇一番。 而就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一个抱着小女孩的青年人有些狼狈地走到了完颜宗望的面前。 那正是她的丈夫和女儿，也是她如今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 蔡鞗一身破烂衣裳，脚上的鞋子因为走了上千里的路，已经破得不能再穿，身上还有几道伤痕，一脸灰头土脸，却也能看出他面容该有的俊秀。 他抱着的小女孩穿着也好不到哪去，一张小脸因为营养不良显得有些瘦，气色看起来也不好，但依旧显得可爱。 第141章 门缝2 小女孩一双明亮的大眼眨了眨，看了看完颜宗望，又看了看完颜宗弼，这两人她都不认识，更不知道其中一人抢走了她的娘亲。 但她知道，这些人都不是好人。因为这些人彻底打破了她原本的生活，也是因为这些人，她没了娘亲。 院中的赵福金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女儿这般模样，猛然捂住了嘴，无声抽泣，眼中已然浸满泪水。 院外，完颜宗望朝这边撇了一眼，又回头看向了蔡鞗，缓缓说道：“知道本王今日让你过来干什么吗？” 蔡鞗抬头看着完颜宗望，平静的眼神中，依旧藏不住夺妻之恨。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没有说一句狠话，而是缓缓说：“你有什么冲我来就是了，为何还要让我女儿过来？” 小女孩这时不敢再看完颜宗望，将小脸紧贴父亲那并不强壮的肩膀，柔声说道：“爹爹，瑶儿怕。” “瑶儿不怕，有爹爹在呢。”蔡鞗用手轻拍女儿的后背，说着安抚的话。 只是蔡鞗知道，这仅仅是安抚女儿的话。 倘若真发生了什么，他什么也改变不了，就像最爱的公主被这人抢走一样，他什么也做不了。 完颜宗望看着这对父女的样子，没有什么同情，毕竟更值得同情的事情发生在他眼前，他也只是漠不关心。 不过一想到这个小女孩是那女人的孩子，他还是笑着伸出手说：“小姑娘别怕，来，让本王抱抱。” 蔡鞗闻言，下意识退出几步，也就在这时，两名女真士卒上去一把抢过小女孩。 其中一人将小女孩抱给了完颜宗望，一人则将蔡鞗死死摁在地上。 “呜呜呜……爹爹……” “瑶……瑶儿……宗望狗贼，你要做什么，你把她还给我，还给我……啊……” 小女孩无助的哭声，蔡鞗歇斯底里的喊声，引来了多双眼睛。 马车内，徽钦二帝摇摇头，最终关上车窗，不愿去看。 另一辆马车内，透过车窗，秦桧疑惑道：“这不是驸马吗？” 李卓叹息道：“公主已经改嫁二太子了。” 院中，赵福金想要开门走出去，但想到了什么，又立马止住了脚步。 她知道，现在出去为蔡鞗求情，只会增加完颜宗望的怒火，若是如此，那丈夫和女儿都回不了家了。 她忍受这么多，不就是为了丈夫和女儿吗？因此，她没有出去，她也不觉得完颜宗望会对自己的女儿做什么。 而且就算做了什么，自己也阻挡不了。 完颜宗望抱着还在哭的小女孩，脸上却没有什么怒意，反而打量着小女孩的模样，一脸笑容地说道：“嘴巴像她，鼻子也像她，连哭起来的模样都像她，长大了也肯定跟你娘一样美，这么漂亮的姑娘，送去洗衣房本王都觉得可惜。小姑娘别怕，本王这就带你去见你娘。” 蔡鞗被摁在地上，抬头看到完颜宗望将自己的女儿抱走，歇斯底里的呐喊：“狗贼，你把她还给我，你把她们还给我，啊……” 完颜宗望抱着小女孩进了院门，又将院门关上。 随着大门的关上，小女孩的哭声也渐渐停歇，因为她看到了消失很久的娘亲。 “娘亲……”她朝娘亲伸出了双手。 赵福金一把从完颜宗望手中抱回女儿，将女儿放在地上，蹲下身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半年多未见的女儿。 某一时刻，赵福金将女儿拥入怀中，泪水决堤，无声抽泣。 完颜宗望也只是在一旁看着，没去打扰。 良久之后，赵福金才稳定了情绪，她帮女儿擦去脸上的泪水，女儿也很懂事地伸出小手擦擦母亲的脸，一时间哭着说道：“娘亲，你是不是不要瑶儿了？” 赵福金看着女儿，露出了半年来都没有的笑容说道：“瑶儿乖，不哭了，我怎么能不要瑶儿呢，一会儿就要回家了。” 瑶儿听到可以回家，渐渐停止了哭泣，却还是对娘亲说道：“瑶儿要跟娘亲一起回家，家里有肉肉吃。娘，瑶儿饿。” 赵福金撇了眼完颜宗望，又笑着看向女儿说：“瑶儿先跟爹爹回去，回去就有肉肉吃了，娘亲后面就回来，到时候给瑶儿带最好吃的糖葫芦。” “真的？”小姑娘一脸天真地笑。 赵福金脸颊划过一滴眼泪，笑着点头：“真的，娘何时骗过瑶儿了？” 长街上，被摁在地上的蔡鞗还在挣扎。院门又开了，他看到了抱着瑶儿走出来的完颜宗望，又喊了一句：“宗望狗贼，把她还给我。” 完颜宗望抱着瑶儿朝他走了过来，他看见完颜宗望一抬手，摁着自己的手便从他的背后消失。 他立即起身，走了两步想要抢女儿，完颜宗望却已经将女儿递到了他面前。 蔡鞗连忙抱回女儿，见女儿不哭了，他焦急问道：“瑶儿，他做什么了。” 瑶儿指着那个大门，奶声奶气道：“爹爹，娘亲，里面。” “公主。”蔡鞗说着就要走过去。 完颜宗望这时伸手拦在他面前，一脸淡然地说道：“她不想见你，带着你的女儿上马车，离开这里。” 蔡鞗下意识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三辆马车，又看向完颜宗望说道：“不可能，她不可能不见我。” 完颜宗望不想多说什么，看着蔡鞗冷冷说道：“现在走，女儿能活，否则，女儿就活不了。这也是她让本王转达给你的意思。” 蔡鞗猜到了一些什么，便问了出来：“所以你放我们走，是因为她？” “再多说一句话，你们就别走了。她所做的一切，也白费了。”完颜宗望表情肃穆。 蔡鞗看了看被自己抱着的女儿，又看了眼那所大门，最终还是缓缓转过了身，十步两回头，眼中尽是不舍与思念，抱着女儿上了马车。 透过门缝，赵福金看到了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马车动了，队伍动了，牵挂走了，包袱也放下了。 马车内，小姑娘笑着说：“爹爹，娘亲跟瑶儿说了，她回家就给瑶儿带糖葫芦，瑶儿有糖葫芦吃喽。” 蔡鞗，闻言，无言，只有泪两行。 完颜宗弼带着队伍走出了中京城，车轮滚滚，三辆马车之中，是六个正在朝着家的方向前行的宋人。 （说一说宗望，宗弼，宗翰的关系，和小说历史改变的原因分析。首先，这三人都是同辈，但宗望和宗弼是亲兄弟，都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儿子。而宗翰是两人的从堂兄，在攻打宋朝之前，宗翰的威望其实是比宗望大一些的。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宗望提出放二帝回去的建议得不到金太宗的允许，因为宗翰不建议放二帝回去，而是一直主张伐宋。再后来，宗望莫名其妙地感冒发烧死了。二帝就没了回去的希望，宗翰主张伐宋的请求也得到了金太宗的同意。这才有康王赵构逃啊逃，逃到海上从此不行的故事。当然了，历史书上没说康王不行，而是说康王没了生育能力。这才有了康王传位给赵匡胤后代的事情。为什么我猜测他不行，那是因为康王自海归之后，不再那么雪月风花了。） 第142章 躁动1 八月秋。 西北边陲之地，已然多了几分凉意。 热皮球缓缓升上空中，热皮球下面的篮筐里，一男一女，是一对年轻夫妇。 折月秀俯瞰着下方的府州城，心中惊讶，眼中却还是保留着几分平静。 某一时刻，她侧头看向叶凡：“这东西你是如何做出来的？” 叶凡这时也扭头看向了她，故作深沉地说：“这叫科学，也就是古人说的格物。” “格物？”折月秀若有所思，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热皮球，“感觉就像孔明灯，只是大了些，能够装人。” 叶凡点头说：“原理确实是一样的。” 折月秀对这个反贼相公能做出这种载人飞空的孔明灯，心有敬佩与疑惑，却也没有再问什么。 她又望着下方府州城的景象，凉风吹动发丝，渐渐的，思绪多了几分，便缓缓开口：“叶反贼，秋收之后，我们是不是要打仗了？” 叶凡听出了对方语气的一丝沉重，也略带感叹地回应：“也许是要打仗了。” 折月秀又问：“我们能赢吗？” 叶凡伸手摸了摸折月秀的头，笑着说：“月秀将军这么问，是害怕打这场仗了？” 闻言，折月秀扭头没好气地瞪了叶凡一眼：“谁说我怕了？” 叶凡收回了手，又抓住了篮筐边沿，望着下方的风景，一脸肃然，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其实下面的四十多万人，谁都在为前途忧虑。还有我们两个，其实也在想这一战会不会不太如意，造反最终的结果会不会不太好。” 折月秀看着叶凡的侧脸，见他这么说，微微错愕之后问道：“你，居然也担心这些？” “担心谈不上，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譬如说我们赢了会如何？输了又会是怎样的下场？”叶凡一脸洒脱地说着。 “你叶反贼之前不还是信誓旦旦的吗，现在就在想输之后的下场了？” 叶凡一脸淡然地回答：“一切皆有可能，胜败亦是如此。当然了，想这些并不影响我心中的信念。” “信念？” “我们能在最后面笑，这就是信念。” 折月秀思考着什么，没有说话。 叶凡这时看着她，脸上带着笑意说：“月秀将军不相信我？” “叶反贼，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还能不相信你吗？” “也是。”叶凡点点头，“反贼出事了，反贼的妻子也不会是什么好下场。不过好在我们并没有夫妻之实，你现在拿我的人头去向二帝请罪，也许能给折家军换一些什么。比方说，洗脱造反的罪名。毕竟康王派人来过府州城说过这事，二帝也不会例外。” “你就是这样想的？”折月秀一双冷眸看着叶凡，突然想到了叶凡的话，疑惑问道，“二帝？” “哎……”叶凡叹了一口气，淡然说道，“我也是没想到，金人会将那两个草包送回来。” 折月秀闻言，心中更是惊讶，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二帝回归的这件事，很快就天下皆知了。” “金人为什么会放他们回来？” “金人放他们回来，应该是想让他们带着这个国家俯首称臣。” “康王不是已经称帝了吗？就算二帝回来也不一定能重新上位才是。” “康王称帝不假，但他的这个位置并不稳，那两个草包回归，把这个位置抢回来还是有可能的。”叶凡想了想又说，“若真是如此，那对我们还真是不利了。宋金停战，这两个国家可能都会将矛头指向我们，毕竟对于宋朝，我们是杀亲王的反贼。而对于金国，我们是他们一雪前耻的仇人。但我仔细想了想，这一切的发生，似乎都是我一个人的锅，或者说是我带的头。康王称帝之后也派人来跟你伯父秘密交谈了，杀了我，折氏还是忠义。当然了，你伯父选择告知我这件事，也就没有用我的人头换什么的想法，否则他也不可能跟我造反。可是二帝若是派人前来，也许就不一样了。” 折月秀思索着叶凡说的话，然后说道：“所以，你认为我会动摇？会杀了你换取二帝的招安？换取折家军的未来？” 叶凡将脸缓缓凑到折月秀面前，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似要看穿一些什么：“你或许不会，但有人会。毕竟折家军选择跟我造反，大多数都是想跟着我挣条活路。而现在，二帝回归了，宋金可能真的要停战了，我的到来不但多余，反而变成了折家军的灾星。对于这一点，谁都会去想，也都会想到。” 面对叶凡有些漠然的眼神，有些无情的话语，折月秀只觉一阵心痛：“别人会不会我折月秀不管，但你叶凡不该说我或许不会。” 叶凡见折月秀这副模样，嘴角没心没肺的上扬：“为何不该说？” “你是我相公啊，你不该这么说。”折月秀咬牙吼出了这句话，双眸微红。 “我们两个，有名无实罢了。”叶凡见对方有了情绪，依旧没有一丝动容，脸上却也多了几分释然，“月秀姑娘，就算有名无实，我们也同床共枕过，算得上夫妻半场。若是真的发生了一些什么，只要你们别太过分，在我的理解范围内，我就不会太过分。大不了，我带着人退出府州城，西夏我们也不打了，一拍两散即可。但真要是有了很大的内讧，或者说有人非要朝我挥刀，我的刀，也不会认人。” “你说的这些，都是你一个人的多疑。或许二帝没有回来，或许二帝抢不回皇位。就算他们抢到了皇位，也不一定会甘心向金人俯首称臣，宋金也不一定会停战。” “你说得对，不一定，但也有可能。而这些可能性，我总不能到时候再想，到时候再跟你说吧？” “那你提前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夫妻半场，算得上提醒吧。”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相信我。难不成，就是因为这夫妻半场？若是如此，我们现在就把这半场做成一场，消除你的这些多疑。” 折月秀说完，就低头去解自己衣服上的盘扣（作用类似于纽扣，却也不是纽扣）。 叶凡见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折月秀解盘扣的手也就停了下来。 折月秀这时抬头望向了叶凡，双眸微红，语气冷淡地说：“怎么，你不就是想要个有名有实，彻底稳定住我？好让我稳定住折家军吗？现在就要完成了，你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有些无理取闹了，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换做是若水姐，你会不相信她吗？” 叶凡叹息道：“她跟你不一样，你的决定可能会影响到三万折家军的死活，甚至是二十万府州百姓的前途。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们折家军和府州百姓都不欢迎我们了，我也能理解，也会主动离开，无需大动干戈。能做到这些，已经是我的底线。” 第143章 躁动2 折月秀面容清冷地看着叶凡云淡风轻的侧脸，问道：“你练了半年的兵，七万折家军的改变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他们也渐渐敬你服你。如今你说自己可以退出府州城，叶反贼，你扪心自问，你甘心吗？” “确实不甘心。”叶凡重重吐了一口气，“我也说了，事情不一定会这样发生。只要你愿意跟着我，你伯父也愿意帮我，折家军和胜捷军还是一个军队，也就不存在一拍两散，更不会反目成仇，刀兵相向。” “我们都是这层关系了，夫唱妇随，我折月秀不跟着你，还能跟着谁？” 叶凡这时侧身面对着她，见她这副小女人的模样，不由笑了笑说：“我要是说，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想看看你的这个反应，你会怎么想？” “你骗我？二帝根本就没有回来？”折月秀微微蹙眉。 叶凡摇头说：“不，他们确实回来了，我的多疑也不一定就是多余。但我们不会一拍两散，因为我们就要出征了。只要打赢这场仗，我也许能从折家军那边挣一些军心，所谓的军心动摇可能就不会存在，或者说动摇的人就不会太多。” 折月秀想了想，又问：“那要是二帝在我们出征前就派人过来了怎么办？军中若是有人动摇了军心，这场仗我们还怎么打？” 叶凡淡淡道：“二帝的人应该没那么快过来，毕竟二帝想要从康王手中抢回皇位也是要时间的。总之，他们争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也许他们父子三人还没分出胜负，我们这边就已经先跟西夏分出胜负了。” 折月秀闻言，一脸的没好气：“所以，我刚才的反应你还满意吗？” 叶凡上前一步将折月秀搂入怀中，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无论事态如何变化，我们都是夫妻，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我也相信，你能稳住手下的兵，我们最后也能赢。” 折月秀将下巴贴着叶凡的肩膀，感受到对方身体袭来的温暖和话语的温情，她也用双手环住了叶凡的腰。 这一刻，她不是三万折家军的统帅，而是丈夫怀里需要关心的女人。 某一时刻，她缓缓说道：“其实，我麾下的三万折家军有一些人也是不服我的，就因为我是女人。若是我爹还活着，事情也许就会好很多了。” 叶凡轻拍她的背，关切道：“放心好了，我来了，他们现在不服你，以后也会服的。谁要是还敢不服，为夫理应帮你出头。” 折月秀心中一暖，脸上也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这个男人的到来，再次让她有了能依靠的人。 府州城西的一处院子，温馨的房内，林若水坐在椅子上，轻轻摇动着身前的摇篮。 摇篮里，刚满五个月的叶辰看着母亲慈祥的笑容，许是因为摇篮的摇动，咯咯咯笑出了声。 …… 秋收之后，金黄色的落叶铺满地面。 秋风扫落叶，地上的落叶被卷飞，没多久又飘落在地，最终难逃落叶归根的命运。 府州城门大关，大事正在酝酿，战争即将展开。 叶府厅堂，叶凡高坐首位，手中拿着一杯热茶，有些悠闲地品着，年轻的脸庞依旧影响不了他在众人眼中的威严。 下方，是王禀，折月秀，折可求为首的四十多位高层将领，这些人如今齐聚一堂，心中虽有疑惑，却也能猜到将有大事发生。 他们都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上首的叶凡，等待着叶凡的说话。 某一时刻，叶凡放下了茶杯，望向了众人，缓缓开了口：“今日让各位过来，有要事相商。这也是我为什么来府州城的原因，那就是，我们即将出征攻打西夏。” 叶凡话音刚落，厅堂内就有了议论声，许多人都是一脸的惊愕与不可置信。 面对厅堂的这一份躁动，叶凡并没有去在意，只是在平静地看着众人的反应，等待众人的回应。 主动发兵攻打西夏的这件事，叶凡为了防止走漏风声，引来西夏的提前防范，并没有跟多少人说过这件事。 三位统帅也考虑到了这点，加上叶凡的交代，三人也没将这件已经酝酿了半年的计划说给任何人听。 此时叶凡突然将此事说出来，对于这些将领来说，自然心有震惊。 西夏建国近百年，人口虽然只有三百万，跟一万万人口的宋朝相比简直少得可怜。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口只有宋朝百分之三的西夏王朝，能跟宋朝分庭抗礼近百年。 如今叶凡说出攻打西夏的话语，这些深知西夏军队并不孱弱的折家军将领自然会有所惊讶。 即使是对叶凡很有信心的胜捷军众将领，也是微微惊讶之后才逐渐坚定了一些信念。 对于这些胜捷军将领而言，他们固然知道西夏不好打，但相比满万不可敌的女真人，党项人应该也算不得什么精兵强将。 这是胜捷军该有的自信，毕竟女真人我们都打赢了，你党项人又算得了什么？ 许多胜捷军将领已经停止了议论，见折家军的有些将领还在嘀咕着什么，满脸络腮胡子的李负胜站起身出言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声：“叶将军尽管下命令就好，别说出征西夏，就算北伐金国，我李负胜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李负胜带头，有一名胜捷军将领也出言应和：“说得对，别说攻打西夏，就算北伐金国，末将也愿意跟着叶将军一同前去。有叶将军带领，我们能守住太原城，也能打赢这场仗。” 在众人的注视下，王禀缓缓从椅子上起身，朝叶凡抱拳说：“末将王禀，愿追随叶将军，出征西夏。” 王禀作为四万胜捷军的统帅，如今在叶凡面前将姿态放低，还说出这样忠心的话语，委实让众人错愕片刻。 不过也只是片刻，毕竟叶凡是这里领头人的事实，谁都清楚。王禀此番恭敬的行为，也就没什么想不通的。 当然了，王禀这么做也有自己的目的。 也是因为王禀的领头表决心，众胜捷军将领纷纷起身拱手：“末将誓死追随叶将军……” 胜捷军斗志昂扬，厅堂陷入片刻的安静，两派折家军将领纷纷看向折可求和折月秀，似乎也在等待自家统帅的决定。 第144章 出征 在二十多个折家军将领的注视下，折可求也缓缓起身，朝叶凡抱拳道：“折家军也愿意追随叶将军出征西夏。” 折可求这么一说，加上折月秀和叶凡本就是夫妻关系，也就无需再看折月秀的表态，所有折家军将领便齐齐起身朝叶凡抱拳拱手：“末将誓死追随叶将军……” 折月秀见没人坐着，也从椅子上起身站立，看向了坐在上首的叶凡。 叶凡这时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上前两步走到众人面前。 他看着这些将领，心中生出些许复杂的情绪，酝酿了片刻，才对众人说道：“你们都说愿意誓死追随，但我也知道，你们当中有一些人对我为什么攻打西夏的决定依旧存在疑惑，甚至是不理解。但我想告诉你们，攻打西夏是我们当前最好的选择，你们也都知道，我们如今缺粮缺金银，而这些东西党项人都有，我们打赢他们，这些就都是我们的，就像金人攻破汴梁城一样，满载而归。再说了，我们如今不主动去打他们，将来他们也很有可能来攻打我们。既然都是要打，那我们还不如将被动作战换成主动开战。主动亮出我们的刀剑，让党项人知道，让天下人知道，胜捷军不仅能守住太原城，折家军也不仅能守住府州城，我们还能攻城略地，灭掉西夏。此战，势在必行，我也愿意带头冲锋。言尽于此，硝烟将起，猛士们，可愿随我出征西夏，向前方的敌人亮出你们的刀剑？” 叶凡语气慷慨，斗志昂扬。 话毕，整个厅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光坚定地看着叶凡，猛然间，他们齐声呐喊应和，打破了厅堂中片刻的安静：“末将誓死追随叶将军……誓死追随叶将军。” 厅堂的声音传出，院中的枯木枝头，一只正在栖息小鸟展翅飞走。 是日的天，缓缓暗淡下来。 温馨的卧房中，油灯算得上明亮。 婴儿的啼哭声有些烦人，这是做父母总该面对的事。 哄孩子睡觉，从古至今都不容易。 叶凡很不负责任地躺在床上，看着怀中抱着正在啼哭的孩子不停来回踱步的林若水，许是烦了，又或许是心疼自家娘子，他开口说道：“若水，要不将孩子拿给府里的奶娘带好了。” 叶凡不是第一次这么跟林若水说，而是第二次，但上次叶凡这么说的时候，林若水说舍不得将孩子拿给请来的奶娘带，叶凡也就没有再提。 不过林若水这时见叶凡再提此事，加上她也担心孩子打扰自家相公休息，惹他不开心，便走出房门，叫奶娘过来将孩子抱走。 孩子被奶娘抱走之后，房间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夜深人静，没了孩子的打扰，更方便叶凡欺负良家妇女。 月如钩，木床摇至半夜三更才见停歇。 油灯熄灭，暖被覆盖两人。 良家妇女由于先前的折腾，有些虚脱地将头靠在叶凡逐渐强壮起来的胸膛上，听着叶凡的心跳声，她弱弱开了口：“相公垂青妾身，妾身本不该多说什么，但相公一直都在这里就寝，而不去月秀妹妹那里，总是不好的。毕竟相公如今不只是妾身的相公，也是月秀妹妹的相公。” 林若水年长折月秀一岁，又先折月秀嫁给叶凡，两个女人平日里见面也就以姐妹相称。 只是叶凡和折月秀有名无实的夫妻名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这一点，林若水也是不知道的。 叶凡一直住在这里，她自然高兴，但换位思考之下，她也不愿意看到折月秀被自家相公冷落。这是女人的悲哀。 叶凡闻言，心中一阵苦笑，也没有将自己和折月秀有名无实的夫妻身份说出来，而是出言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林若水想不通叶凡为何如此冷落折月秀，但见叶凡不愿意多说这件事，她也识趣地没有再提。 想到白天那么多将领来到府上，她转而问道：“相公今日叫这么多人过来，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叶凡也准备说这件事，此时见林若水先问出来，便回道：“是要出征打仗了，就在这几天。” “出征？”林若水闻言愣了愣。 “嗯，出征西夏。” 闻言，林若水又愣了半响。 出征西夏的事，就算是枕边人的她，叶凡也没有跟她多说什么，也没有必要去说。 至于叶凡此时说出来，也就是出征之前，跟林若水道个别。 林若水自从嫁给叶凡，就担任起相夫教子的角色，这些战场上的事叶凡不主动说，她自然也不会多问。 现在知道叶凡要带兵出征西夏，心中虽然有疑惑，却也没有多问什么，反而是担心丈夫的安全。 不过想到自家丈夫这么有本事，心中的担忧也渐渐淡了些。 而且在她看来，自己的担心并不会有什么用，甚至还会影响自己相公，因此她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担心的模样。 反而平静地问道：“相公此番出征西夏，不知何时能够回来？” “战事变幻莫测，归期难以预测。不过娘子放心，为夫回来之日，便是凯旋而归之时。” “妾身等着相公凯旋而归。” 夜宁静，秋夜的凉意给人们增添了些许好眠。 三日之后的清晨，府州城门大开，穿着甲胄，手持刀兵，队列整齐的两军将士陆续出了城。 对于此次出征，三十万百姓夹道送别。 有的人送别儿子，有的人送别丈夫，有的人送别父亲。眼中皆带着浓浓的不舍与牵挂，甚至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许多人也都知道，这一别，很可能就是生死一别了。 当然，这一些也不会影响出征将士们的坚定步伐。 毕竟遭逢乱世，生离死别许多时候只是家常便菜。 这些百姓也都知道，将士们的出征是为了什么，那是为了并不能战的人而战，而他们许多人，都是那些不能战的老弱妇孺。 队伍最前方，戴着黑色铁面具，一身黑甲的叶凡骑着战马，身背巨刃，如同一名黑甲骑士。 在他一左一右，是王禀和折月秀。 后方，是两军的几十个将领。 再后方，是一千黑骑，给人一种威风八面的感觉。 黑骑是重骑兵，也是叶凡亲自令王荀和顾清风组建的一支特种重骑兵部队。 这一千人皆是军中好手，这一千匹马也都是两军当中最高大威猛的战马。 这一千黑骑，不管是人还是战马，皆身着黑色铁甲，脸上戴着铁护具。 虽说这些黑骑的铁甲没有叶凡的重，却也不轻。 当然，重骑兵奔走杀敌靠的是胯下的战马，而非脚力奔跑，穿得重一些也不会影响什么。 在考虑建立这支军队之初，叶凡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他也知道，火器对于如今的战场固然重要，但如今的火器还不能让骑兵淘汰。或者说，如今的战阵厮杀，骑兵还占据着很重要的地位。 这一点，对于知晓那段明末清初历史的叶凡来说，还是很容易想通的。 明末，纵使不存在叶凡这样的穿越者，但火器领先北宋也有五六百年。 但就是五六百年之后的明朝突火枪，火炮，还是败给了女真人的铁骑，最后汉人建立起来的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大明灭亡，闭关锁国的腐朽大清出现。 女真人以铁骑打败明朝的火器，也是因为这点，清朝明令禁止所有人研究火器。 这也为最终洋人用枪炮打开清朝大门的故事埋下伏笔，也导致了近代战争的惨烈。 当然，建立金朝的女真人和建立清朝的女真人虽然存在联系。却不能简单画等号。 第145章 犯境1 边境上。 千余西夏士卒在此守边。 营地里，他们生起了火，烧起了饭，一切都跟往常一样，平静得让人想松懈。 如果不算上次与女真人的结盟，西夏十万大军在此驻扎牵制折家军，这样的平静已经持续七八年。 但他们许多人都知道，这样的平静，很快就要被打破了，只是在等待那个打破这份平静的命令。 他们也愿意去打破这份平静，趁火打劫，去宋地捞一些好处。 某处，十几个西夏士卒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要我说，宋朝气数已尽，只要上面一声令下，我们就可以像女真人一样，跨过边境抢宋朝的金银，抢宋朝的女人。” “谁说不是呢，只是上面一直没有军令下来，我们就只能一直在这守着。哎……每天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守着，真是难受。不过你说错了，那边已经不是宋朝了，而是一群宋朝的反贼。” “也对，太原城的反贼。只是没想到，这他娘的折家军也跟着造反了。还世代忠义，呸，依我看啊，就是他娘的笑话。” …… 当中一名士卒听着同伴的聊天，无奈笑了笑，然后拿出一个水囊，仰头喝水。 似乎看到了什么，他仰头喝水的动作停顿了片刻，紧接着眉头微皱，放下水囊，指着空中疑惑说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闻言，纷纷朝那士卒所指的方向望去，紧接着便纷纷疑惑不解。 有一个士卒喃喃道：“这好像是孔明灯吧？” 有人立即反驳：“你见过这么大的孔明灯吗？” 有人又说：“好像朝我们这边飞过来了。” 热皮球下方的篮筐里，杨义用都作院制作的长孔望远镜观察下方的情况，又用纸笔记录着一些什么。 在他一旁，负责操控热皮球的胜捷军士卒看了眼下方的西夏营帐，有些担心地提醒道：“杨指挥，如今这热皮球飞得有些低，恐会进入对方弓箭射程范围，属下认为飞高点要好一些。” “嗯，”杨义点点头说，“是该飞高点，反正有这个望远镜也能看清下方的情况。” 胜捷军士卒一边控制热皮球上升，一边笑了笑说：“杨指挥，你说叶将军怎么什么都会。热气球，望远镜，火炮手雷，还有教给我们的那些作战技巧，歌曲歌词，简直就不像一般人能做到的。我觉得啊，有叶将军带领，我们此次出征一定能打赢西夏。” 杨义一边用笔做着记录，一边点头赞同道：“叶将军确实很了不起。” 下方，几十个弓箭手弯弓搭箭，本来想等上方的不明飞行物飞低一些再放箭，却没想到这不明飞行物突然就上升了。 管不了太多，一名西夏中年将领直接高声下令：“放箭。” 那几十名弓箭手微微疑惑，这么高的距离怎么能射中，但命令已下，他们便纷纷射出了箭矢。 几十支箭矢向空中飞掠而去，最终没能碰到热皮球，又纷纷落地。 一名士卒说道：“将军，太高了，射不中。就算射中了，箭矢没有威力，也不一定能把它射下来了。” 一名士卒又问：“将军，这东西是什么啊？” 那中年将领没好气道：“你问我，我他娘去问谁?反正从宋地那边飞过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名士卒刚刚似乎看到了什么，挠挠头，然后喃喃道：“我怎么感觉我刚才看见里面有人呢？” 一旁的同伴听见他的呢喃，笑着打趣：“胡说什么呢，这就是一个孔明灯，就算做得再大，也不可能装人。” 中年将领这时走到两人面前，对之前说自己看到里面有人的那名士卒问道：“你真看到里面有人？” 中年将领其实一早就感觉天上的热皮球似乎存在某种目的性，也从这点猜测天上的这个热皮球应该有人控制。 听到这名士卒说看见里面有人，也就过来随便询问。 那名士卒看见自家将军这么问，有些紧张地说道：“回将军，属下打小就眼尖，但刚才也没能完全看清，不敢确认，也许只是属下看错了。” 中年将领微微蹙眉，说道：“那你现在仔细看看。” 那名士卒抬头看了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将军，现在这孔明灯比之前高了，属下更加看不清楚。” 另一名士卒又说：“将军，这孔明灯好像要飞回去了？” 中年将领看着缓缓飘走的热皮球，再次皱起了眉头，然后说道：“就算是孔明灯，也有掉下来的时候，给我上马追。我倒想看看，这究竟是什么玩意。” “是，将军。” 一百士卒在中年将领的带领下，骑马朝热皮球飘走的方向追赶而去。 篮筐里，已经将下方情况记录了一个大概的杨义准备返程，此时拿出望远镜一看，便看到了下方的百余骑兵，也微微有些意外。 “阿毛，挂红布。” “是。”名为阿毛的士卒将一块红布摊开，挂在了篮筐边上，这是在传达某种信号。 边境线以东，是叶凡和折月秀亲率的四千轻骑。 而这四千轻骑正是此次出征的先遣部队，此时的他们，在此严阵以待，等待着热皮球的回归，好了解边境线以西的敌军情况，再做对局打算。 否则贸然进入，搞不好对方知道自己要来，埋伏个几万大军，那这四千先遣部队得被对方包饺子。 打仗许多时候都要讲一个字，那就是：稳。 队伍最前方，叶凡摘掉铁面具，扭头看向折月秀，笑着说道：“都说上阵父子兵，你说我们这关系和身份，是不是上阵夫妻将？” 折月秀没好气说：“马上就要过境打仗了，你还有闲心说笑？” “怕你太紧张，缓解一下气氛而已。话说，你才十八岁，什么时候上的战场？” 折月秀闻言，看着叶凡年轻的脸庞，反问道：“你看着年纪也不大，又是什么时候上的战场？” 叶凡笑了笑说：“去太原城之前，我其实是没打过仗的。” 折月秀想了想又问：“你以前说过你是杀手？说说吧，你当杀手都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叶凡装作一副感慨模样，说道：“月秀将军，我不做杀手已经好多年了，此事不提也罢。” 折月秀认真打量着叶凡：“你真的做过杀手。” 叶凡微微点头，目光却望着远处的天际，也就在这时，一旁的燕昆已经用望远镜朝那边望去。 燕昆看清楚热皮球，然后对叶凡禀道：“将军，红色。” 第146章 犯境2 红色代表有敌人，但敌人不多，可以战。 黑色代表敌人众多，尽量撤退。 绿色代表没敌人，安全。 这是叶凡用三种颜色简单传递的三种信号，可以用来应付突如其来的敌人，譬如说现在的情况。 此时听见燕昆汇报的红色信号，叶凡不慌不忙地将铁面具戴好，然后淡淡说道：“来活了，传令下去，准备作战。” “是，将军。”一名传令兵骑着战马往队伍后面奔去，高声呐喊传令，“叶将军有令，全体将士，准备作战……” 其实不用传令，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作战。 不过有了传令兵的喊话，四千骑兵也提高了许多警惕。 另一边，百余西夏骑兵还在朝热皮球飞走的方向追赶。 此地多为光秃秃的小山丘，虽然没有什么大路，但马匹跑起来也算容易。 至少好过陡峭的山间，和植被茂密的丛林。 与中年将领并驾齐驱的副将看了看四下的情况，然后朝中年将领喊道：“将军，我们已经过了境，如果再往前追，随时都可能遇到宋军。” 中年将领思索着副将的话，又抬头看了看空中那很可能有人的孔明灯，有些不甘心地停住了队伍。 这一停，他们便听到了一些声音，大地也似乎因为这声音而在轻微震动。 中年将领，乃至于百余西夏骑兵，皆是战阵之人，都隐约想到了什么，那就是：有不好的东西朝这边涌过来了。 四千轻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起狂奔赴战，气势算得上大，动静自然也不会小。 可谓，千骑卷平冈。 此时此刻，声音传来的那边，依旧没有出现什么，但中年将领已经一边打马转身，一边高呼：“所有人，往回逃。” 一个逃字，代表中年将领的慌乱与惊愕。 而就在这时，声音传来的那边，尘土骤然四起。正在朝这边冲锋而来的四千骑兵逐渐显露出了若隐若现的身影。 中年将领第一时间选择逃，而不是选择带着百余骑兵与对面硬碰硬，自然是相对聪明的选择。 毕竟逃不仅仅是怕死而逃，还有逃回去集结千余守边士卒抵挡这些突如其来的进犯外敌，这是中年将领的第一想法。 这第一想法出现的那一秒，他甚至都来不及去想对方为什么会主动犯境，主动开战。 也没空去想，这是宋军还是那些府州城的反贼。 百余西夏骑兵慌忙掉头，那一边，最前方的几十个手握神臂弓的骑兵已经射出了箭矢。 几十支箭矢飞掠而来，一些刚刚掉了头的西夏骑兵就被射下了马，身边的同伴也没有太过在意，而是奋力抽打马匹，逃命去了。 后方，四千先遣轻骑速度飞快，卷动对面的尘土和杂草。 叶凡看着前方奔逃的西夏骑兵，一边挥舞着手中巨刃，一边有些兴奋地大喊：“呜呜呜……宋狗杀来了，快跑啊。” 折月秀见叶凡这个模样，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手中长弓，接连射中前方逃跑的西夏骑兵。 前方，一个西夏骑兵被射下马，慌忙起身欲逃，也就在这时，一支箭矢精准地命中了他的脑袋。 中年将领左右看看，又回头望望。 只觉身边的士卒已经死了一半有余，而后方追赶而来的敌军靠得越来越近。 他知道，再这么逃下去，没有逃到营地自己这不到五十人的队伍就会全军覆没。 而自己这伙人如果都死了，那边营地的上千士卒也会被打个措手不及，到时边陲要塞便会被轻易攻破。 思虑于此，他立即出声下命令道：“所有人，立即分头走，一定要有人活着回到营地，将宋军进犯的消息告知营地的所有人，早做防卫。” 中年将领话音一落，这不到五十个的西夏骑兵便四面八方分头逃窜。 后方，叶凡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道，这些人求生欲望还是真的高，不过你人这么少，我人这么多，你分头跑，我还不能分头追不成？ “众将士听令，一个都不能放走。” 叶凡说着，自己便朝一开始就看中的西夏将领追去。 时间在追赶和逃亡中缓缓逝去。 中年将领身边，只剩下两名士卒和副将，此时仍在拼命奔逃。 在他后方不远，穿着黑甲的叶凡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上千骑兵越追越近。 没多久，中年将领做好了被追上的打算，伸手拿起了长刀。 也就在这时，叶凡见距离已经够了，便从马上纵跃而去，近前，朝中年将领挥出了巨刃。 中年将领只觉背后一寒，刚想转身，就听到自己的副将一声呐喊：“将军小心。” 中年将领猛然回头，就看到了自己的副将不知何时从马上纵跃了过来，用身体替自己挡住了对方的巨刃。 副将的胸口被划出一道巨大的口子，不停涌出鲜血。此时正与中年将领背靠背倚坐在马背上，已是奄奄一息，若不是中年将领一手扶着他，一手拿着缰绳，他已经掉下了马。 叶凡站在地上，看了看手中染血的巨刃，又朝那边望去，心中对那挡刀之人莫名生出些许敬佩。 不过这份敬佩并没有改变什么，叶凡还是朝那边追了过去，速度超过奔马。 前方，中年将领拉着缰绳，战马嘶鸣一声，突然停下。 身边两名士卒见自家将军停住了马，疑惑之下，也纷纷停住了马。 当中一人紧张地看向后方，见叶凡提刀追来，速度如此之快，急忙朝中年将领喊道：“将军先走，属下为将军拦住此人。” 中年将领一脸沉重地下了马，小心翼翼地将已经没了气息的副将放下马，又扭头看向朝这边急奔的黑甲身影，缓缓说道：“你们快走，本将军为你们守住片刻。” 两名士卒面面相觑，没有要走的意思，最终齐声说道：“属下愿与将军同生共……” “快走，这是军令。”中年将领出言打断了两人。 两人闻言，犹豫了片刻，便抽打马匹准备逃离。 而就在两匹马刚要发力狂奔的时候，几支箭矢飞掠而来，两人纷纷中箭摔下了马。 中年将领一愣，扭头往那边一看，千余骑兵已经迅速朝这边靠近，而之前杀了自己副将的黑甲人，已经由急奔追赶改成朝自己缓慢走来。 他看了看自己副将胸口那道还在流血的深疤，随后握刀的手用力一紧，双脚猛然发力，急冲黑甲人。 第147章 犯境3 近前，中年将领也不管叶凡穿的铁甲能不能砍破，直接朝叶凡的头盔直劈一刀。 叶凡脚步迅速向右边挪动两步，中年将领一刀落空，收不住力，长刀直劈地面，溅起地面的泥土。 一刀落空，中年将领依旧没做停留，抽回长刀的一刹那，又猛然将长刀横斩而出。 叶凡见状，改用左手握住巨刃，将巨刃垂直而立，一声脆响传出，一点火花出现，巨刃轻松挡住了对方横斩而来的长刀。 其实身着精铁打造的盔甲，除了一些需要活动的关节之外，都是防御力强大的精铁，靠人力挥出的长刀几乎难以斩破。 躲避，巨刃抵挡也只是打斗的下意识动作，总不能以为自己身着铁甲，就站着让别人随便砍。 当然了，这并不代表穿着铁甲的叶凡，还有重骑兵在冷兵器的战场上不会死。 只要钝器，乃至于长刀长枪重重砸向致命部位，受到猛烈震荡之后也能受到伤害，甚至是当场死亡也是战场上的常事。 巨刃和长刀依旧接触在一起，感受到黑甲人不同寻常的灵活和之前奔跑的迅捷，中年将领抬头惊愕地看向那张铁面具之下的双眼。 下一秒，他只觉黑甲人手中巨刃有一股巨力袭来，随后，他连忙借力收回了长刀，同时也慌忙退出几步，要与黑甲人拉开一些距离。 而就在他完成收回长刀，退出几步的动作之后，黑甲人的巨刃突然朝他的脖颈处横斩而来。 这一刻，中年将领惊愕的双眼中，是破风而来的巨刃。 死亡面前，也无需思考太多，他几乎本能地往后退出好几步。 停下之后，他下意识伸出左手摸了摸自己脖颈处被划破的护具，又摸到了脖颈处一道的浅浅伤痕。 他知道，若是刚才再退得晚一些，自己现在已经是一具被割破喉咙的横尸。 如此想着，他看向黑甲人的眼神更加惊愕，惊愕当中还夹杂着一份凝重。 紧接着，他瞳孔骤缩，握着这刀柄的右手猛然加大了力度，因为黑甲人已经提着巨刃冲了过来。 巨刃直劈而下，招式朴实无华，没有半点花哨与技巧。 面对迅雷将至的巨刃，中年将领没有躲避的想法，或者说此时想躲开根本不可能。 于是乎，他双手握住刀柄，将长刀横在面前以作抵挡。 巨刃碰撞长刀的刹那，尖锐的脆响和短暂的火光又重新出现。 再然后，长刀稍微挡住了巨刃的攻势，但中年将领的肩膀还是被巨刃劈中。 场上的画面被定格片刻，一人双手握着长刀，一人单手拿着巨刃。 长刀防守的姿势犹在，巨刃却停在了中年将领滴血的肩膀上，仔细一看，巨刃的一部分已经陷入中年将领左肩，深度还不浅。 紧接着，叶凡右腿猛然发力，将对方一脚踢飞出去。 七八步之外，中年将领仰面倒地，流着血的肩膀疼得让他咬牙，腹部也因为黑甲人的一脚隐隐发痛。 这一刻，他只觉耳中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地面也随之微微震动。 再然后，声音没了，地面也不震动了，一切似乎重新归为平静。 他抬起头时，黑甲人身后，已是密密麻麻的上千骑兵，这些人，目光皆看向了自己，他也大概环视了众人。 他知道，这些都是侵略者。而且看这从未见过的纯黑铠甲，这些人很大可能就是府州城的人了。 毕竟反贼造反，自然也就不会再穿着宋兵的铠甲了。 这一点，只要将原来的铠甲改造一番，便能改变铠甲原本的模样，以作区别。 中年将领缓缓站了起来，微微躬着腰，看着叶凡的眼神已然少了些惊愕，多了几分坦荡和释然，他有些无力地缓缓开口：“你们，是府州城的人？” 叶凡见对方说汉语并不惊讶，毕竟西夏朝廷推崇儒学，有些党项人也学习汉族文化。 懂得汉语，也不足为奇。 不过面对对方的问话，叶凡并没有回答。 中年将领也当对方默认，见叶凡没有立即动手杀人，他又问道：“你们，为何而来？” 叶凡这时上前两步，捡起对方掉在地上的长刀，然后看着对方，淡淡说道：“我们为战争而来。” 中年将领无力冷笑：“为战争？金人侵犯你们，你们的敌人也应该是金人才是，来我大夏作甚？” “没办法，你们比较近。而且我们的敌人不仅仅是金人，还可以是你们。”叶凡将长刀扔到对方面前，“就说这么多，见你和你的属下都不错，我给你选择死亡的方式。或者，受降可活。” 中年将领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扭头看了眼自己副将的尸体，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刀，缓缓举了起来，刀锋直指叶凡，用党项语歇斯底里地呐喊：“我，选择战死。党项万岁，大夏万岁。” 话语刚落，中年将领就有些踉跄地冲向叶凡，很快，长刀落地，一具尸体也应声倒地。 至此，这场单方面的追杀宣告结束。 …… 一刻钟后。 一个相对高的小山丘上，骑着战马的叶凡用望远镜看着西面。 此时，这个简单粗糙的望远镜让他想到了上一世清晰无比的八倍镜。 也想起来上一世，他经常这样看东西，或者说，看目标。 在他身后，四千骑兵已经重新集结完毕，皆在等待他下命令。 也就在这时，刚刚从热皮球上面下来的杨义骑着马赶了过来，拱手说道：“启禀将军，前方只有一个营地，末将粗略估计，守边的西夏士卒不到两千，而且防卫稍微松懈。此时进攻，定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叶凡闻言放下了望远镜，扯动缰绳，战马转过了身，他面对着四千轻骑，朗声开了口：“我希望跟刚才一样，一个都不能放跑。” 四千轻骑，纷纷举起马刀，以作回应。 “出发。”叶凡下了令，拉动手中缰绳，战马转身而走，身后四千骑兵也紧跟其后。 …… 西夏边境的营地。 最东面的一个角落，由于穿着甲胄，两名西夏士卒脱裤子撒尿的动作显得有些不容易。 其中较为年轻的士卒一边解裤子，一边抱怨：“他娘的，穿这甲胄，连撒尿都不方便。” 年长那人见状，笑了笑说：“你就别抱怨了，没这甲胄，宋人若是打过来了，你怎么办？” “宋人？”较为年轻的士卒一脸不屑，“宋人被女真人打成那样，就算再给他们十个胆，又怎还敢与我大夏开战？再说了，女真人都够让他们头疼的了，主动与我大夏为敌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除非宋人已经被女真人打疯了。” 年长那人提醒道：“你别忘了，府州的那些人已经不是宋人了。而且，他们是太原来的人。太原一战，天下闻名，三万三千个女真头颅高挂太原城头，本是宋人的骄傲，只可惜造反了。” 第148章 犯境4 “他们守住太原城确实了不起，但那毕竟只是守城。如今若是他们选择跟我大夏为敌，那肯定是自寻死路。而且他们造反了，也不是正好吗？对于我大夏来说，宋朝越乱越好。”年轻士卒哆嗦一下，一边抽裤子，一边小声说，“我听说，上面可能要趁机会发兵讨宋了。” 年长士卒闻言，眼神依旧平静，没有丝毫的惊讶，一边提裤子，一边淡淡说：“其实不用听说，军中之人都能猜到，我大夏东征，是迟早的事。至少，要破了府州城，灭掉折家军。当然了，最主要的是夺回横山。” 横山，今陕西横山县一带。 从战略角度上看，横山对宋金两国都极其重要，对西夏而言，横山是与宋朝的一道重要屏障，甚至关乎西夏能不能安心立国。 毕竟自己的大门被人掌控，搞不好哪天心情不好，或者心情太好就进门抢东西，这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可就是这样的一道重要屏障，八年前被童贯，种师道等人，率兵攻打占领，西夏自此失去横山这道重要屏障，西夏自此对宋朝也不敢再有进犯之心。 八年前，宋夏横山之战以宋朝胜利告终，两国本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宋徽宗也准备命童贯和种师道继续西征西夏，西夏也有亡国之危。 可李乾顺是辽国天祚帝的半个女婿，面对宋徽宗的征讨，李乾顺慌乱之下，就派人去辽国找丈人天祚帝。 面对女婿的请求帮忙，再加上天祚帝也不想让西夏灭亡，然后单独面对宋徽宗可能的征讨，于是天祚帝从中调解。 天祚帝出面，宋徽宗当时也买了面子。 当然了，面子并没有白买。 李乾顺当时被宋徽宗赵佶赐赵姓，是为赵乾顺。李乾顺名义上也对宋朝俯首称臣，两国自此相安无事。 多年的战乱，仇恨，表面上也稍微得到缓和。 （说说李乾顺为什么姓李，因为唐朝姓李，也是赐姓。原本西夏的皇族姓拓跋。再说说西夏的由来，那是因为宋开国皇帝赵匡胤杯酒释兵权，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不同意，所以才有了大夏。因为大夏在宋朝西面，所以宋人称大夏为西夏。） （说说李乾顺为什么是辽天祚帝的半个女婿，因为出嫁的公主并非天祚帝真正的女儿，而是一个郡主之类的，只是被天祚帝封为公主，用来联姻罢了。李乾顺为了与辽国联姻，与辽国交好，也是费尽心思，这一点不多提。说一说这个辽国公主，首先，她死了。死因是辽国被女真灭亡，她伤心欲绝之下，绝食而死。） 宋朝，辽国，西夏。算得上三国鼎立，相互牵制。 只是女真的崛起，辽国的覆灭，靖康之变的发生，使得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年轻士卒提好了裤子，有些感叹道：“八年前，我才十二岁，我爹就战死在了横山。”他目光猛然变得坚定，“所以我从军，就是想在有生之年东征，为我爹报仇。我也要让那些宋人的小孩跟我一样，让他们感受一下没爹的滋味。” 年长士卒笑笑不说话，突然间，他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在仔细聆听着什么。 年轻士卒见状，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年长士卒望着东面的矮矮山丘，一脸凝重：“马蹄声。” 年轻士卒这时也听到了马蹄声，却是无所谓道：“别那么紧张，也许只是将军他们追那孔明灯，如今回来了。” “不对。”年长士卒摇摇头，“人数不对。” 马蹄声越来越大，年轻士卒这时也望向了东面的矮山丘，微微皱起了眉头。 某一时刻，山丘那边扬起了尘土，紧接着，骑兵的轮廓迅速显现而出，十个，百个，千个…… 年轻士卒一看到陌生的黑色甲胄，顿时瞪大了眼睛，似乎还在思考对方的身份。或者说，这些人为何越过了边境。 年长士卒一向较为沉稳，此时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这一刻，他想到了去追孔明灯的将军，也许，将军所带的百骑已经全军覆没，要不然这些骑兵怎么会如此轻易来到这里。 他又想到了身后的军营，许多士卒还在谈笑风生，俨然一副宋人不会过境的样子，全然没有时刻准备作战的思想。 当然，这并不是西夏守边士卒多么腐败，多么没有危机感。 而是他们认为，宋人被女真人打成这样，应该将所有心思都花在如何对抗女真人上，而不会主动对西夏宣战，府州的反贼亦是如此。 可是，有敌人确实从宋地杀来了。 年长士卒猛然扯动嗓子，大声高呼：“敌袭……” 声音高亢焦躁，亦如他此时的心情。 营地中，许多西夏士卒隐约听到了这声高呼，有人茫然，有人却已经快速站起身，握住了挂在腰间的武器。 而东面的四千不速之客，已经露出了嗜血的獠牙。 “杀……” 喊杀声传出，代表着距离已经近了，已经不用偷偷摸摸的过来。或者说，从他们纵马而来的时候，就不怕被对方发现。因为纵使发现了，西夏守边士卒也没足够的时间去部署防卫。 快，这是轻骑兵的最大优势。 混乱的营地，没有了最高主将的率领，千余西夏士卒的抵抗只是片刻，最终变成了单方面的追杀与逃亡。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四千凶悍骑兵，少数西夏士卒甚至主动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发现跪地投降能活命，许多自觉逃不掉的西夏士卒也纷纷效仿投降的人，扔掉武器，跪倒在地。 当然，也有许多西夏士卒临死不屈，选择将生命彻底燃尽，为国尽忠，可歌可泣。 营地中央的地面，还存在没有凝固的鲜血，而鲜血旁边，是一具具零散的尸体，战马饶过尸体，踩到因为鲜血而变得稍微松软的地面，留下了血红的马蹄印子。 营地中央，两百多个降卒被拿掉了甲胄，此时正蹲坐一团，微微抬头四顾。眼中有恐惧，也有震惊与不解。 这支轻骑兵的强悍，纵使是一些与宋兵打过仗的西夏老兵，也从未见过。也因为这一点，他们隐隐猜到了这些进犯者的身份，毕竟太原一战，胜捷军太过亮眼。折家军跟着胜捷军造反的事，天下兵者也几乎全部听闻。 第149章 降卒 两百西夏降卒周围，是负责看着他们的进犯者，许多人都骑着马，就是没骑马的进犯者，也只是暂时下马打扫战场。 轻骑兵，几千人，明显是先锋部队。 许多降卒隐约猜到，战争已经开始了。 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场在大多数人眼中早晚都会发生的战争会这样被动开始，这群太原城和府州城的反贼是疯了吗？竟敢主动进犯？ 某一时刻，两百降卒齐齐抬头看向了同一个方向，那一边，是骑马缓缓而来的黑甲骑士，而黑甲骑士身旁，跟随着十几个甲胄不一般的人，显然是这些进犯者的将领。 两百多双眼睛皆疑惑地看过去，除了因为黑甲骑士杀人最多，作战最为凶猛之外，最主要的是自己投降能不能活命还没有定论，而这些进犯者将领便是决定他们生死的人。 毕竟杀俘的事，也经常发生，也由不得他们不恐惧，而恐惧也是他们对自己生命负责任的表现。 选择扔掉武器跪地投降，也证明了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爱惜生命的人，或者说，贪生怕死的人。 这是人之本性，无可厚非，没必要去唾弃。 叶凡骑马到了两百降卒面前，脸上的铁甲和铁面具多多少少都染着血，这使得两百降卒又想到此人冲杀时的恐怖与凶悍。 叶凡没有摘掉面具，直接对两百降卒朗声说道：“只要你们愿意听指挥，也许谁都能活，我也可能会给你们相对人道的活，这一点你们以后自行体会。也许战争结束之后，我还会放了你们，或者说统治你们。但我要说最主要的一点，那就是你们当中若是有一个人做错了事，那我就会杀十个人。一千个人做错了事，我就会杀一万个人，以此类推。你们会说，你们没有一万个人，但我想告诉你们，将来也许会有。若是他们加入了你们，记得相互转告，以便相互监督，别让他们害己害人。当然了，这些都只是一些小手段，目的也只是让大家好好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能去面对美好的未来，或者说，并不怎么美好的未来。” 两百降卒，少数听懂了叶凡的话，多数却是什么也听不懂。 叶凡看向身旁骑着马的小个子张平，说道：“张平，给他们翻译翻译。” 名为张平的中年小个子是个辽国人，对于党项语言算不上精通，却也能正常交流。 辽国覆灭之后，成了一名女真通事（通事其实就是翻译官），太原反击战时，叶凡击败完颜银术可，也在金营里抓到了张平。 此番出征西夏，也是因为张平此人会说党项语，叶凡便将他带在了身边，如今算得上叶凡的贴身通事。 “是，将军。”张平对叶凡露出一脸的谄媚笑容，看向两百士卒之时，又转变成一脸的威风，假装咳嗽两声，很神气地将叶凡所说的话翻译一遍：“我家将军说了，……” 张平将叶凡的话语翻译完，两百士卒看着叶凡的眼神增加了些许疑惑，却也稍微放心。 至少对方现在没有杀俘的意思，自己这些人都还能活。 夜色至，原本的西夏营地，已经属于四千进犯者的临时过夜点。 营地外，巡逻队往来巡逻，为营地里的士卒带来安心，能放心入眠休整。 一个简单的军帐里，是叶凡和折月秀，虽然离得近，却各自盖着简单的被子，用来抵御秋夜的凉意。 已经进入西夏疆土，随时都会遭遇敌军，四千士卒，甚至是叶凡，睡觉时都身着盔甲，兵不离身。以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下一步，我们要往南走？” 黑暗中，折月秀说了话。 “西面是片不小的沙漠，只能往南走，再西进。”叶凡想了想又说，“其实之前我也想过直接往西走，只要跨过那片沙漠我们就能轻松到达西夏都城。但沙漠行军，别说辎重粮草过不去，就连人和马想翻过去也不容易。” “往南的话，我们的第一个目标应该是银州城。” “嗯。”叶凡回应，“我们在前面慢慢开路，等大部队赶来，先攻下银州城再说。” 想到白天时叶凡对两百西夏降卒说的话，折月秀又说道：“等战争结束之后，你真的会放那些降卒离开？”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叶凡不答反问。 折月秀思索片刻，还是说道：“我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留着他们还有用，将来也会有更多的战俘，甚至是西夏百姓，因为我们的辎重粮草要有人运，攻下城池，抢了金银粮食也要有人帮我们带回去。至于打完这场战之后，他们能不能活，或者会不会死其实并不重要。白天那么说，也只是给他们画画大饼，而非承诺。当时我也说了，放他们回去只是也许，就算最后全杀了，也算不得欺骗。” 折月秀思索这叶凡的话语，又问：“若是攻下城池，你当如何？” “我们是来抢东西的，你觉得会如何？”叶凡又问，“月秀将军该不会心慈手软吧？” “战阵杀伐，生死如同吃饭睡觉一般平常，没什么好心慈手软的。但一些事情，也许你的一句话就能决定。” “所以，你想说什么？”叶凡语气平缓。 “我只是觉得，金人伐宋，做了许多罪孽滔天的恶事，我们不一定要像他们一样。” “……，罪孽滔天。”叶凡微微一笑，“若是西夏人攻破府州城，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对待府州城的百姓和我们？月秀，你该收起不必要的心善。战争，从来都不是干净的，不是他们惨，就是我们惨。还是那句话，我们不主动发起战争，也会有人对我们发动战争。许多事情我决定不了，你也决定不了。就像金人南下，西夏人迟早也会东征一样。再说了，我们现在只是过了境，还一座城都没攻下，说这些，为时过早。” “我不是这个意思。”折月秀顿了顿，又说，“我也并非心善，只是觉得将来我们若是打赢了西夏，你就没想过统治西夏吗？” “所以，你想让我少做杀戮，多做善举，以此收拢西夏民心？” “你不是要当皇帝吗？当宋人的皇帝和当西夏人的皇帝有何区别？而当皇帝除了靠武力，民心也很重要。” 第150章 米禽一族 叶凡笑了笑说：“倒是不错的想法，只是党项人终究是党项人，要让他们真心奉我们为主，虽然不是不行，但也需要太多的时间去教化他们的思想。所以，我不愿意走这条路，而是更愿意去统治千万宋人。” “居然要统治宋人，那为什么不直接去应天府杀了康王，去汴梁城宰了二帝，而是选择西征？” “事情没那么简单，威望不够，我们现在就算杀了康王和二帝，也不能让天下宋人信服。” “威望？”折月秀疑惑，“威望如何挣？” “也许打赢了西夏，再让文人做做文章，我们这些反贼就能扬名立万了，有了威望名声，加上武力，争天下，也就简单了些。别急，路还是要一步一步的走，江山也要一点一点的打。” “所以，我们打西夏是为了挣威望？” 叶凡见折月秀这么多问题，无奈道：“月秀将军，这一日都在行军，你现在还睡不着吗？” 折月秀顿了顿，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我其实，挺愿意听你分析这些。平日里，你跟若水姐在一起也说这些吗？” 叶凡淡淡道：“这些事，她不多问，我也不多说。” “那……那你们在一起都说什么？”折月秀好奇道。 “除了这些，应该什么都说。” 折月秀闻言，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惘然。 她嫁给叶凡已经半年，住进叶府也已经半年，可是两人同床共枕的次数不到十次，而且每次都是相敬如宾，就跟如今在军帐一样，连被子也是两张。 她也知道这事不赖叶凡，而是因为自己成亲那晚的举动。 许多时候，她心中猜想是不是自己那晚太过分了，伤到了这个男人的自尊心，因此遭受冷落。 但叶凡平日里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起来也没有要刻意冷落自己的意思。 这不由再次让她多想，叶凡如此不在意自己，连生气的样子也没有，是不是自己在他心中丝毫不重要。 不过，重要不重要的，似乎也不是太重要。 至少她现在很怡悦，因为她能跟他一起征战沙场，同生共死，这一点，才是最难得的吧？ “你在想什么？” 叶凡突然的问话，打破了片刻的安静，也打破了她的思考。 也不知为何，她有些慌乱地回道：“没，没什么。” 叶凡闻言，也没有多问，闭上眼睛准备入睡的同时有些懒散地说了句：“夜深了，晚安，月秀将军。” 那一边，折月秀顿了顿，然后轻声呢喃回应：“晚安……” 夜已深，睡意袭来，迷迷糊糊中，叶凡感觉到有一只手搭在自己身上，发现是睡在一旁的折月秀之后，他又安心睡了过去。 而黑暗中，小女人的幸福笑容挂在脸上。 …… 三日过后。 银州城，位处西夏东面，也是西夏的一个军事要塞，守军足有一万。 此时银州城，中年守将米禽达站在城头，遥望着东面，眉头微皱，眼神显得有些凝重。 在他身旁，名为米禽莱的中年副将说道：“将军，我们陆续派出去三波探子都没有回来，甚至都不见百姓和商旅从那边过来，我们如今与前方已经断了联系，末将认为……前方应该被人截断了道路。我们是否还要派人前去探查？” 米禽达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凝重，多了几分思索，将手轻轻搭在城墙上：“不用了，看这个样子，再派人去也回不来，传令下去，封城，加派城墙上的兵力，随时做好守城的准备。” 米禽莱迟疑一下，却也知道自家将军的意思，便拱手领命：“是，将军。” 米禽莱下去传令之后，米禽达轻轻吐了一口气，呢喃低语：“莫非女真人打完辽宋，也要进犯我大夏不成？” 由不得米禽达不这样想，实在是女真人的威名远播，着实让人惧怕。 女真人联和宋人灭辽，然后又撕掉盟约灭宋。 而灭宋的过程中，西夏其实也帮助女真人牵制折可求，算得上结盟。 如此一想，女真人可以征伐曾经的宋人盟友，为何就不能征伐如今的西夏呢？ 毕竟曾经长达百年的三国鼎立，如今只剩下了西夏一个，势头正盛的女真人要是现在选择攻打西夏也不是没有可能。 银州城以东二十里地，几千人的忙碌之下，一个简单的营地被迅速建成。 “吁……” 一个营帐外，一匹快马随着传讯士卒的声音停了下来，随即，传讯士卒也迅速跳下了马，走到营帐门口，从衣中拿出一块令牌向门口两名士卒展示身份的同时，朗声朝营帐里喊道：“报。” “进来。” 随着营帐里传来的平淡声音，传讯士卒快步走近营帐。 营帐里，叶凡和几个先锋部队的将领正围看着一张地图，此时见传讯士卒进来，纷纷朝传讯士卒望去。 传讯士卒进门之后，一眼就看到了穿着黑甲的叶凡，近前，朝叶凡单膝拱手：“启禀将军，王将军让属下带话，主力军明日午时便能到达银州城。” 叶凡看着传讯士卒点点头道：“嗯，知道了，下去吧。” “属下告退。” 传讯士卒离开之后，叶凡看向折彦质，问道：“彦质，这银州城，你知道多少？” 折彦质见叶凡这么问，也就说道：“银州城属米禽一族管辖，守将米禽达有勇有谋，在米禽一族中颇有名望，有此人守银州城，加上银州城本就易守难攻，攻城……应该不会很容易。当年，老种相公。”折彦质发现失言，又改口说，“就是种师道率八万种家军攻打银州城也要了半月有余。” 叶凡又问：“兵力多少？” “出征之前您令末将探查过，若是没有外来军队的加入，米禽一族在银州城的兵力有一万左右，人口将近八万，米禽一族的族人居多，若是守城，在米禽达的率领下，这些族人都可能会上城墙守城。” 西夏三百万人口，能与两亿人口的大宋抗衡近百年，那是因为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全民皆兵，也就是西夏成年男子上一秒可能是种地的农民，下一秒就可以是拿刀的士兵。 这使得西夏人口虽少，但兵力也算得上多。 第151章 攻城1 第二天午时。 王禀，折可复，折可大，率领三万胜捷军，六万折家军如约赶到。 是日申时，叶凡军帐中，十几个将领围坐一长桌，叶凡严肃地说了话。 “大军出征半月有余，一路已然疲乏，全军先休整两日，再攻下银州城。” “末将领命。” …… 叶凡简单地向在座的十几个将领下了命令，十几个将领也齐声回应。 是日的夜，没有半点月光。 将近十万大军的军营中，有很多个举着火把来回巡逻的小队，认真且仔细。 较为靠近银州城方向的一处空地，黑暗中，杨义为首的千余侦察兵分散开来，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警觉一切可能的突发情况。 银州城东门，百余西夏探子迅速出了城。 城墙上，米禽达和米禽莱看着出门的百余探子。 米禽莱说道：“将军，我们之前派出去的三波探子全部消失不见，如今黑夜再派探子出去，如若还是无一返回当如何是好？” 米禽达闻言重重吐了一口气道：“我也不想派人去送死，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米禽莱闻言也不再说什么，视野里，城下百余探子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里。 另一边，一个军帐内，王禀走了出来，也就在这时，另一个军帐中，叶凡也恰巧走了出来，周围隐约的火光照射下，两人相视露出笑容。 叶凡率先打了招呼：“这么晚了，王总管这是要去哪？” “小解。”王禀回答。 叶凡尝试道：“一起？” 王禀笑着说：“能和将军一起，是末将的荣幸。” 于是乎，两人组了团。 夜色下，枯木旁，两人方便之后无意聊起了天。 “叶凡，此次出征有你在，我相信我们能打赢西夏，但府州城能挡住女真人可能的征讨吗？若是府州城……” 王禀没有将话说完，但话已至此，叶凡自然知道王禀在担心什么，毕竟三十万百姓都还在府州城。 叶凡抬头看着黑色的夜，带着些许笑意说道：“王总管，你自己的儿子，你都不相信吗？” 王禀摇头苦笑：“犬子愚钝，恐你错付于他。” “做老子的，总是担心儿子干不好一些事。但王兄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王总管不必太过担心府州城那边的事。如今的府州城，一万胜捷军，一万折家军，有火器，必要之时，三十万百姓都可以拿着武器上城墙御敌，相信王兄和折可求是能守住府州城的，就像我们当初守住了太原城一般。” 王禀感慨道：“但愿如此吧。” “好了。”叶凡拍拍王禀的肩膀，转过了身，一边走，一边说，“王总管别担心府州城了，回去睡觉吧，眼下我们还要攻下这银州城才是。” 王禀转身看着叶凡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便跟了上去。 叶凡回到军帐中，油灯还亮着，依旧穿着甲胄的折月秀半躺在行军毯子上，还未入睡。 见叶凡进门，一个小解要这么长时间，折月秀有些不满的语气问道：“怎么去这么长时间？” 叶凡一边走到毯子的另一边，一边无所谓回答：“遇到了王总管，说了两句话，快睡吧。” 叶凡说完已经躺在了毯子上，被子也拉到了一半，刚要准备吹灭一旁的油灯，又顿了顿，紧接着放下油灯，又从毯子上站了起来。 折月秀见状，疑惑道：“怎么了？” “马蹄声，朝这边过来的。”叶凡淡淡道。 折月秀闻言，竖起耳朵听，没一会儿，便真的听到了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朝这边而来，最终随着骑马之人的一声吁声，马匹停在了军帐外。 杨义的声音传了进来：“将军，末将杨义，有事禀告。” 叶凡扭头看向折月秀，折月秀见状，也从毯子上站了起来。 毕竟有人进来，自己就这么躺着也不成体统。 叶凡见折月秀起身，这才对门外说道：“进来吧。” 军帐外的杨义闻言，这才敢走进军帐，毕竟二夫人也在里面，即使是天大的事也要通禀一声，更何况今晚要禀告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杨义走进军帐，先朝折月秀拱手问候：“二夫人，末将深夜叨扰了。” 折月秀看着叶凡最为器重的属下之一，淡淡道：“杨指挥多虑了，军情为重。” 杨义这才对叶凡说道：“将军，刚才银州城放出百余探子，被我们发现，已全部控制，无一漏网，末将特来告知此事，并想询问将军，活捉的三十七人当如何处置？” “以后抓到活的，直接脱掉甲胄，问他们是否愿意降，不愿降的当场格杀，愿意降的，当成降卒使用，运送辎重，如若不听话的，十倍随机格杀。” “末将领命。” “去吧。” “末将告退。” 杨义走出了军帐，折月秀说道：“你很信任此人，而且我看出来他对你也很忠心。” “我救过他的命，清源县城。”叶凡随意道。 “我知道，那时你们出去买粮，在清源遇到了金军，最后带着一群清源百姓打赢了。” 两人重新躺回毯子上，叶凡吹灭了油灯，问道：“你听谁说的？” “若水姐跟我说的。” 叶凡没接话，而是说道：“睡了。” 这一夜，米禽达在城楼上，一夜未眠，最终什么也没等到，眉头皱了又皱。 又过了一日。 辰时的天尚未全亮。 米禽达刚醒，房间外就传来米禽莱急切的喊声：“将军，城外有不明大军靠近，看情形，似在部署攻城，情况危急啊。” 米禽达闻言一个激灵，睡意全无，猛然从床上起身。 而睡在他一旁的年轻美妇也被吵醒。 年轻美妇大着肚子，一手撑坐在床，一手揉了揉眼睛，见自家相公迅速穿衣穿鞋，又隐约听到刚刚房外副将米禽莱的禀告，有些紧张地问：“相公，何事如此慌张？” 米禽达已经穿好了衣服，一边去拿甲胄穿上，一边朝年轻美妇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没事，夫人别怕，别惊到了胎儿，为夫去去就回。” 米禽达说完，一边整理身上的甲胄，一边已经开门走了出去，又轻轻关上了门。 年轻美妇看着被关掉的房门，愣了愣，知道自己相公如此着急，还穿上了甲胄，虽然嘴上说没事，但她也猜到定然是有大事发生，心中不由有些担忧自己相公的安危。 长廊上，米禽达和米禽莱快步走着。 米禽达问道：“是金军？” 米禽莱回道：“看甲胄不太像金军，也不是宋军，末将以为……”米禽莱犹犹豫豫。 米禽达虽然也猜到了什么，却还是想听听部下的想法，便沉声问道：“说。” 米禽莱这才说：“也许是姓叶的反贼和折家军。” 第152章 攻城2 米禽达闻言脚步停顿片刻，沉思片刻，接着又继续快步走着。 心里想着一些事，也不知道自己希望城外大军是女真人还是太原城的反贼。 毕竟女真人那么厉害，但攻下了汴梁城却没能破了太原城。 出了府，骑上战马，两人朝东门那边疾驰而去，没一会儿便上了城墙，看到了城外正在部署攻城的不明大军。 九万大军，因为黑色的甲胄，再加上人多，望过去只觉黑压压的一片。 面对这城外大军的压迫，城墙上的西夏守卒皆莫名恐惧，惶惶不安，而这一份未知的恐惧，上到米禽达，下到普通守卒，已经感受挺长的时间。 毕竟前前后后派出四波人，而这些人都如同石沉大海般没再回来，由不得他们不恐惧。 只是现如今，看到兵临城下，这一份恐惧才真正显露了出来，真真切切地摆在了所有人面前，才让许多人落实心中的猜想，前方果然出了事，那前前后后派出去的四波探子果然出了事。 他们，永远回不来了。 米禽达眼神无比凝重地看着一架架投石机，攻城鹅车，甚至是带着轮子的火炮并排出现。 这一刻，他想到了一些关于太原军的传言，那便是太原军有着威力强大的火器，这也是他们守住了太原城的原因。 他想着这些，有了担心，但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退路，也不会因此而退缩。 对方前来，没有劝降就直接有了攻城架势，也没有说一句话，没有该有的先礼后兵，甚至连身份都不报。 对方这是自信能攻下银州城？还是知道自己断然不会受降，直接省去了这些繁琐的步骤？ 不过这一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不就是攻城与守城嘛。 某一时刻，米禽达拔出了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纵声长啸：“众将士听令，后方是我们的兄弟姐妹，父母亲人，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什么目的？我们势必要死守银州城。想要过去，除非踩着我们的尸体。” 城墙之上，五千士卒纷纷高举刀兵，齐声回应：“死守银州城，死守银州城……” 声音远远传出，那一边，叶凡骑着战马，略带感慨地说道：“我们曾经也是这样的。” 叶凡一旁，王禀看着前方的银州城，似乎因为叶凡的话语，陷入片刻的沉思。 对啊，曾经的自己，面对完颜宗翰的大军，也带着胜捷军喊着死守太原城的口号。 每个人的立场不同，信仰就会不同，要守护的东西也就会不同。 侵略者与保卫者，只是两个对立的身份，可以随时转换，虽有感慨，却也不会因此改变自己想要攻城掠地的决心。 两个热皮球缓缓升上高空，这边的九万人已然见怪不怪，而那一边的西夏守卒，起早摆摊却因为大战即将开始而缓缓收摊的银州城百姓，见到这东西的飞过来的那一刻，皆充满着疑惑与不解。 而就在这些疑惑与不解的目光下，热皮球下方的篮筐里，用望远镜观察银州城下方情况的侵略者，已经将红布挂在了篮筐之上，向下方的人传递的某种消息。 而红色，就是可战，说明银州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和大军埋伏，攻城可以继续。 一排投石机，或者说一排投弹机，足有二十架，在叶凡军令下，齐齐投出了被点燃引线的较大号手雷，朝银州城投射而去。 那一边，银州城守卒举起了盾牌，城墙上也早就捆上了缓解冲力的糠布球，用于抵御投石机的猛烈攻势。 只是随着轰隆轰隆的一声声爆响传出，许多银州城守卒才知道投石机投射出来的并不是简单的石头，而是威力比震天雷还要强大的火器。 米禽达眼中，火光四起。耳中，一声声爆响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一刻，他想通了刚才的一点疑惑。 那就是为什么对方的投石机还放在那么远，就直接投射出了石头。 这个距离，按理说根本就不可能投射出太大的石头。 而如今，他也终于想通这件事，那是因为对方投射过来的根本就不是较为沉重的石头，而是较为轻便，却能爆炸的未知火器。 炮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精准落入了城墙上，没多久的时间便轰然爆开，炸飞了拿着盾牌的银州城守卒，炸毁了城墙上的一些防御。 银州城的早晨，就这样在一声声爆响中开始，吵醒了许多人的梦。 一间房中，大着肚子的美妇听到这响动，她右眼皮狂跳。 加上之前丈夫的匆忙离去，已然无心睡眠，心中只有担忧。 “小婵。” 随着美妇人的喊声，名为小婵的小丫鬟推门走了进来，脸上似也因为这连续的爆响声而惶恐不安。 “夫人。” 小婵走到了床边，心中虽有惊慌，却还是态度恭敬的问候美妇。 美妇人问道：“外面怎么了？” 小婵唯唯诺诺道：“奴婢，奴婢也不知，但府上许多将士已经朝东门那边赶去，许是……许是有人攻城了。” “是女真人来了？”美妇人一脸惶恐。 女真人凶名远播，靖康之耻赵宋公主如同性奴般被百般羞辱，老人婴儿被无辜杀戮，女真人可谓泯灭人性。 她也常常问过自家相公，女真人会不会打完宋人之后来进犯大夏？ 而每一次自家相公都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或者说不想回答。 如今有人攻城，美妇人自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凶名远播的女真人，心中也不由得不恐慌。 小婵摇摇头：“夫人，奴婢也不知是不是女真人。” 另一边，爆炸声依旧此起彼伏，尚未停歇，城墙上的银州城守卒混乱中扔掉盾牌，抱头鼠窜，有许多人已经跑下了城墙，又被米禽达赶到城墙上。 米禽达知道，投石机的攻势之后，便是真正的攻城。 而投石机的作用除了破坏城墙防御，造成守卒死伤之外，还有驱赶守卒离开城墙，对方好趁机发兵攻城。 那一边，两架攻城鹅车已经率先被推出，几万攻城将士严阵以待，等待攻城的命令，目光灼灼。 秋风拂面，黑色铁面具之下，是一脸肃然。 叶凡背负巨刃，骑着战马，一声令下：“众将士听令，全力攻城……” 第153章 攻城3 随着叶凡的一声令下。 两架鹅车在前，举着盾牌的过万攻城士卒紧跟其后。 而银州城的城墙上，经过几十轮投石机的猛烈打击，一些银州城守卒受了伤，没了反抗的能力，攻城方可谓选择了最好的攻城时机。 米禽达已是一脸的灰，样子显得有些狼狈。 也就在狼狈中，他看到了城墙下，两架鹅车已经迅速过了河，而鹅车后方的几万攻城士卒，也已经展开了攻城的动作。 也就在这时，为了避免投石机误伤攻城将士，投石机的攻势终于停止。 慌乱之中，米禽达喊了出来：“弓箭手放箭。” 同样狼狈的弓箭手闻言，才踉踉跄跄的来到城墙边，对城墙下射出了箭矢。 只是银州城放箭反抗的片刻时间，城墙下，负责掩护攻城队的弓箭手也同样射出了密密麻麻的箭矢。 一节节云梯搭上了城墙，左手举着盾牌，右手拿着兵刃的攻城士卒迅速攀爬，动作敏捷，快得如同山里的猴子。 最前方的攻城鹅车在二十多个士卒的控制下推到了城门前，鹅车里的二十多人，皆是军中最强壮有力的人，喊着一二三的口号，将鹅车猛烈推出，砰的一声撞击在城门上。 紧接着又后退一些距离，重复之前的动作，如同石庙里的撞钟。 河对岸，叶凡跳下了马，一边朝前缓步走着，一边缓缓说了话：“传我军令，城破之时，控制整个银州城，滥杀无辜者，奸淫妇女者，一律砍头，绝不姑息。” 叶凡身后，王禀，折月秀在内的十几个将领齐齐拱手回应：“末将领命。” 紧接着，他们看着叶凡的身影朝银州城那边疾驰而去。 “这……”折可大看着叶凡朝银州城那边跑去，又看了看四周的各个将领，“还真带头冲锋啊？这主帅都亲自上阵攻城了，我们就这么看着？” 折可复说道：“兄长莫要心急，在这看着，也是军令。” 折可大性格较为急躁，此时看着前方的攻城战，心里发痒，恨不能亲自攻城，只能在此指挥。 城墙上，已经出现了穿着黑色甲胄的身影，一些攻城将士借着云梯登上了银州城，与负隅顽抗的银州城守卒展开拼杀。 而随着城门被撞得砰砰作响，银州城门也已经摇摇欲坠，城门后面，二十多个银州城守卒还在奋力抵着城门，个个咬牙不退，誓要与银州城门共存亡。 米禽达一刀劈倒了一名刚上城墙的士卒，便朝一旁的副将米禽莱跑去说道：“阿莱，去府上带夫人走，离开银州城。” 米禽莱脸上染血，睁睁地看着米禽达：“将军，银州城还能守。” 米禽达闭眼摇了摇头又道：“阿莱，我都五十了，那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不想让他一出生就落入贼人之手。” 米禽莱看着将军的眼睛，又环视一周，黑色甲胄的身影越来越多，最终咬着牙说道：“将军保重，末将定会护夫人周全，护孩子周全。” 米禽莱下了城墙，带着身边几十人，跨上战马朝将军府而去，远离了城墙上的厮杀。 城墙下，叶凡赶到了。 一支箭矢自城墙上朝他射来，叶凡下意识扭头避了过去。 他抬头看了看城墙上的拼杀，又看向攻城鹅车，看着摇摇欲坠的银州城门，便朝那架鹅车走去。 近前，他挤进了鹅车中。 鹅车里的二十多个士卒认出了这副铁甲，急忙停下攻城的动作，纷纷一脸尊敬，拱手问候：“将军。” 鹅车内空间狭小，叶凡有些不容易地穿过众人，来到鹅车最前方的位置，看了眼身高接近两米，身材壮硕的士卒，又环视后方二十多人，说道：“听我号令，一起撞门。” “是，将军。” 军中之人都听闻叶将军天生神力，如今与叶将军共同使用鹅车攻城，二十多个士卒心中都是说不出的荣幸，士气也猛然得到了提高。 高个壮硕士卒也主动将鹅车最好发力的位置让给叶凡，叶凡也当仁不让。 鹅车缓缓往后退出了一段距离，陡然间又向前急冲，砰的一声，城门后的银州城守卒倒了一半，城门也裂了一个口子。 鹅车中，叶凡看着就要破的城门，又下命令道：“退后三丈，给这道破城门来上最后一击。” “是，将军。” 二十多个士卒眼中露出喜悦，这是即将破城的喜悦。 城墙上，一名守卒跑到已经杀红了眼的米禽达身边，慌忙说道：“将军，城门要守不住了。” 米禽达看着下方退后蓄力的鹅车，眼中焦急：“铁索，快用铁索拉住那攻城车。” 随着米禽达的军令，两根带着钩子的铁索扔向下方的鹅车，一个钩子勾空，另外一根勾中了鹅车。 而这一幕，被刚刚爬上城墙的青面兽杨志看见。 杨志二话不说，朝着拉住铁索的十几人提刀冲杀而去，拉着铁索的守卒因为杨志的干扰，第一时间并没有将铁索挂在城墙上的支点上。 杨志的到来，也为下方的攻城鹅车争取了时间，随着叶凡一声令下，鹅车猛然发力，瞬间撞在了城门上。 砰的一声，紧接着又是城门倒下的一声巨响，银州城门被撞倒，尘土飞扬。守门的二十多个银州城守卒也被巨大的城门碾压，九死一生。 “城门已破，杀……” 喊杀声此起彼伏，黑色甲胄的长队陆续涌入了银州城中。 银州城破了，而这只是此次西征的第一座城。 一个时辰之后，城墙上因为手雷的轰炸，还弥漫着些许残烟。 攻城方打扫着战场，来来往往，各自忙碌。 而此时的银州城，已经被完全控制，所有银州城的兵士，甚至是百姓，皆如同待宰的羔羊般等待着未知命运的安排。 攻城军进城期间，也有奋死反抗的西夏将士和西夏百姓，但后来皆死在了侵略者的屠刀之下。 城墙之上，叶凡和折月秀看着城墙下的长街，那里是没了甲胄蹲在地上的四千西夏守卒，还有周围一些站着负责看押俘虏的两军战士。（两军，胜捷军，折家军。） 第154章 米禽达的选择 折彦质上了城墙，在他身后，米禽达被束缚了双手，此时被两名士卒押解着上城墙。 折彦质带着米禽达到了叶凡和折月秀身后，听见声音的叶凡夫妇也转过了身，就见折彦质开口说道：“将军，此人正是银州城守将，也是米禽一族的新族长，米禽达。” 叶凡打量着这个银州城的中年守将，同样的，米禽达也毫无惧色的直视叶凡，只不过叶凡戴着铁面具，米禽达看不到叶凡的样子，只是知道这黑甲人应该是这群侵略者的主帅，也是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 还有，这人穿这么厚的铁甲不重吗？不过米禽达也没有太过疑惑，毕竟自己如今只是一个随时迎接死亡的战败者。 两人四目相对，米禽达见黑甲人迟迟不言语，又打量了一眼黑甲人旁边的年轻女将，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在了黑甲人身上：“你们是什么人？” 叶凡见对方会说汉语，伸手拿掉了脸上的面具，一张年轻且严肃的脸随即出现在米禽达眼中。 米禽达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这个罪魁祸首会如此年轻。或者说，这年轻的脸庞，让他想到了一些事，一个传言中的人，这也正验证了他之前对这些侵略者身份的猜想。 叶凡将面具拿在手上，看着米禽达淡淡开了口：“我知道我们说的是汉话，也用汉话与我沟通，应该已经猜到我们是谁才是？” “哼。”米禽达见叶凡这副胜利者姿态，不由得冷哼，“我听说太原城有一个姓叶的年轻将军，挡住了女真人，还杀赵宋皇室的亲王造了反，可是威风得很啊，莫非……你就姓叶？” 叶凡见米禽达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看着米禽达：“失败者，就该有失败者的态度，如此视死如归，还出言冷哼嘲讽，你这一城守将，一族之长，置城墙下四千部下生死为何物？置银州城八万百姓生死为何物？” 米禽达依旧一脸的桀骜不驯：“哼，莫非我的态度还能影响这些。” “我说能影响，它就能影响，要看看吗？” 叶凡说着缓缓抬起了手，城墙上，上千个胜捷军弓箭手因为叶凡的手势举起了弓，对准了城墙下的四千俘虏，似在等叶凡的手快速落下。 米禽达见状，心中害怕这个年轻将领下命令，立即服了软：“别，别……” 叶凡笑了笑，缓缓将手放回，上千个胜捷军弓箭手见状，也齐齐放下了弓箭。 米禽达见弓箭手放下了弓箭，这才稍微安心，又将目光转移到了叶凡身上，无力道：“你想如何？” 叶凡淡淡说：“带着米禽一族跟我西征。” “你这是要让我叛国？绝无可能。”米禽达语气坚定。 叶凡又说：“纵使我杀了你所有族人，也绝无可能？” “我们既然已经输了，又何必屠杀我族人？女真人攻破汴梁城，也没见他们屠城。” “这只是手段，让你带着米禽一族跟我的手段。再说了，不是友就是敌，让敌人活着可不是什么好的做法？而且，我们又不是女真人，何必要像他们一样慈悲为怀？不屠城呢？” 米禽达认真地看了眼叶凡，苦笑呢喃：“好一个慈悲为怀。” “女真人如何我不管，我想听你的选择。是选择带着米禽一族跟我，还是要看我下令屠城，我时间很紧张，请你快些回答，我才好做打算。”叶凡说着缓缓转过了身，“准备放箭。” 上千弓箭手再次举起了弓，瞄准了城墙下的四千俘虏。 下方的四千俘虏此时也看到了城墙上的情况，微微有些躁动，但没了甲胄和武器，显然也没了垂死挣扎的想法。 如同刑场上的死刑犯，虽然知道下一秒子弹就会射入脑子，却还是没有半点想要反抗的动作，这是对死亡的释然，也是一种无奈。 米禽达看着下方的四千部下，眉头皱了又皱，陷入了思想上的挣扎，最终无力道：“我们是军人，战败了都可以死，但我米禽一族的百姓不该全部死绝，你也不该如此残酷，汉人的礼法儒学都是放屁不成？” 叶凡没有转身，也没有生气，俯瞰着城下的情况，淡淡开口道：“该不该死绝，只是你的一句话。米禽达，你从始至终都能站着跟我说话，说明我有收服米禽一族的诚意，所以你要慎重选择。”叶凡声音冷了些，“还有，别跟我说什么礼法儒学，战争面前人人平等，此等乱世，生命也如同草芥罢了，礼法儒学，可救不了命。” 米禽达无言以对，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为何对生命如此漠然，也相信自己一个选择不好，这个年轻人真会下令屠了自己的族人。 他陷入了沉思与抓狂，不知该如何选择，良久才又看向叶凡的黑甲背影，问道：“你真的姓叶？” 叶凡淡淡回答：“我是你说的那个人。” 米禽达又问：“西征？你们此番的目标不只是银州城，而是整个大夏？” “我们来，只是想抢一些东西，抢够了就回去，但很显然，银州城的东西不够我们抢。当然了，跟你说这么多，也是想邀你入伙，然后一起抢东西。” “抢东西？”米禽达顿了顿，“与整个大夏开战，你却说抢够了东西就回去，未免儿戏了些。如若我带着族人入了伙，最后输了，我米禽一族会有灭族之祸，那将万劫不复。” “哎……”叶凡叹道，“米禽达，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糊涂？你说的灭族之祸，万劫不复，也许不需要我们输给西夏，只需要我一声令下，你现在就能看到这一切的发生。” 米禽达闻言再次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 叶凡转过了身说道：“就说这么多，请给出你的选择，我也好决定是否下令屠城。” 米禽达再次认真地打量着叶凡年轻的脸庞，良久之后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沉重开口：“我可以带领米禽一族跟着你，但你要向我保证，善待我米禽一族的所有族人。” 第155章 西夏都城，兴庆府 “我不知道什么才算善待，但只要你选择跟着我，那我们就是自己人。当然了，丑话说在前面，若是米禽一族你控制不了，有人暴动，或者说是你带头暴动，我不会手下留情。对待背叛我的人，我向来不把他们当人看。也不会再给机会，就像今日银州城破，我给你选择的这种机会。”叶凡又说，“给他松绑。” 米禽达身侧的一名士卒给米禽达松开了捆住双手的绳子。 米禽达一边揉了揉被绳子勒红的手腕，一边沉思着，似在做某种决定，良久才朝叶凡缓缓单膝拱手：“米禽一族愿跟随您。” 米禽达单膝下跪，算是表了忠心。 叶凡也没有因为米禽达表忠心而产生多少情绪，毕竟这一切都是自己逼迫他的。 话说得再好听，单膝下跪的动作再标准，那也只是在做做样子，许多时候，想要控制一个人，还是需要一些小手段的。 叶凡朝城楼那边说道：“把人带出来吧。” 随着叶凡的话语，城楼里，一个大着肚子的美妇，还有米禽莱被带了出来。 米禽达仍在朝叶凡单膝拱手，不知道叶凡说把谁带出来，却也下意识回头望去。 只是这一望，米禽达情绪立刻有了波动：“夫人。” 他立即起身，作势就要走过去，却被身后两名士卒拔刀拦下。 米禽达这时回头看着叶凡，只见叶凡摆摆手，两名士卒便又收回了刀。 米禽达见状，直接从两名士卒中间穿过，快步走到了大肚子美妇身边，拉住了美妇人的手，仔细打量着美妇，关切问道：“夫人没事吧？” 美妇人眼中浸着泪水，没有言语，只是看着丈夫还在染血的脸，不住摇头。 一旁，米禽莱护夫人不周，无颜面对米禽达，瞬间跪倒在地：“将军，末将无能，没能护得了夫人。” 米禽达看着自己这位副将，也并无多少责怪之意，伸手便去扶米禽莱：“阿莱，这不怪你。” 美妇人这时也出言劝慰，阿莱这才起了身。 米禽达这时扭头又看了眼叶凡，回过头时，对米禽莱郑重说道：“阿莱，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末将知晓将军的苦衷，将军是在为我米禽一族着想，米禽一族的所有族人，也都会理解将军之日的选择。” 米禽达闻言，依旧是一脸苦涩，说不出的滋味。 也就在这时，叶凡悠悠的话语传了过来：“米禽将军与夫人感情深厚，叶某人是听闻了的。但西征在即，为了米禽夫人和米禽夫人腹中胎儿的安全，我已经决定明日将米禽夫人，还有其他一些重要的米禽族人送回府州城好生安顿，还望米禽将军能明白我的用意。” “不可。” 米禽达还未说话，米禽莱直接出言反对。 两名士卒也已经拔出长刀，架在了米禽莱的脖颈上，显然对此人公然反对自家将军的话语有很大的不满。 感受着脖颈处的凉意，米禽莱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自家将军，场上陷入了片刻的安静，似乎在等待着米禽达的回话。 米禽达此时看着美妇，美妇也深情地与其对视，谁也没有言语，宛如即将分别一般。 良久，米禽达才转身看向叶凡，缓缓说道：“你说过，只要我米禽一族愿意跟着你，你就会待我米禽一族如自己人，可是如此？” 叶凡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反正你米禽一族以后都是要跟我去府州城的，如今将一些人先送去府州城安顿，也是理所应当。” 米禽达说道：“我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不信任我，但我希望，我带人为你西征开路，你也要说到做到。” “可以说到做到。”叶凡算是给了承诺。 七日之后。 银州城以西九百里，西夏皇都，兴庆府。 这里是后世的银川市，位处黄河河东灌区。 银，金银的银，代表此地富庶。 川，川流不息的川，代表这里平地多河流。 水土资源，得天独厚。 早在隋朝时期，这里便有了塞北江南的美誉。 能有此美誉，可见其富庶程度。 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建国之初，将此处定为皇都也自有其道理。 清晨早朝。 西夏皇宫大殿，文武百官齐齐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十四岁的西夏皇帝李乾顺身着龙袍，高坐龙椅，一脸平静地看着台下跪拜的文武百官：“众爱卿平身。” “谢万岁。”文武百官齐齐起身，整理官服，微微颔首站立。 李乾顺看了眼旁边的老太监，老太监心领神会，面对着大殿门口，高声喊道：“宣，金国使臣觐见。” 殿内太监的尖锐喊声刚完。大殿门口的两个太监也齐声喊话：“宣金国使臣觐见。” 大殿外不远，三个金国人款款走来，除为首的一人外动作较为收敛之外，其余两个金人步伐张狂，自有一份狂傲之意。 为首那人二十出头，在女真人当中，面容算得上俊朗，看着有些文质彬彬的感觉，与身后两个五大三粗，狂傲不羁的随从形成鲜明的对比。 三人走进大殿，为首的年轻使臣主动放低姿态，礼貌谦和，脸上露出些许微笑，微微颔首道：“金国使臣，完颜宗宪，见过西夏皇帝陛下。” 反观完颜宗宪身后两人，扬着鼻子，看着李乾顺，也有模有样的随意拱手行礼，却是没有多少礼貌。 这一幕，西夏文武百官，包括李乾顺都看在眼里，心中皆有疑惑与不满。 疑惑是因为首年轻人的完颜姓，不满的是年轻人身后两人不礼貌的表现。 不过如今女真势头高涨，李乾顺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两个金国使臣的不礼貌而出言呵斥，况且为首的完颜宗宪都这么有礼貌了，后面两个人忽略不计也行。 许是因为完颜宗宪的姓，李乾顺露出了些许职业性的微笑说：“金使远道而来，不必拘礼。” 完颜宗宪放下拱手的动作，李乾顺这才又问：“金使复姓完颜，不知在贵国中是何身份？” 完颜宗宪见李乾顺一上来就问身份，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说：“家父完颜撒改，家兄完颜宗翰，家师谷神完颜希尹。” 完颜宗宪三言两语交代完自己的身份，依旧是一脸的不卑不亢，李乾顺和文武百官却是多看了完颜宗宪一眼。 实在是如今这天下，这几个名字可谓如雷贯耳。 第156章 八百里加急 不过李乾顺还是保留着该有的天子威严，问道：“贵国派使臣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家兄说了，两国联和，征讨府州，不知西夏陛下可有意结盟？”完颜宗宪直接说出了来意。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大殿之上，庄严之地，却也没人敢出声议论，皆看向李乾顺，等待李乾顺的说话。 面对金人此时的求盟，李乾顺之前也不是没有想到。 或者说，就算没有金人的联盟，他也早就萌生了攻打府州城，灭掉世代仇人折氏的想法。 因此，现在见完颜宗宪这么说，他心中算得上惊喜。 毕竟有了金人的加盟，他攻下府州城就多了几分把握。 不过想到攻破府州城之后，两国的利益分配，李乾顺还是没有立即答应合盟，甚至连心中的高兴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平静地问道：“不知令兄想如何结盟？” 完颜宗宪笑了笑说：“打下府州城，甚至是周边的麟州，丰州，保宁军（地名），人归我大金处置，城池和土地都是你们的，如何？” 扩大疆域，一直以来都是李乾顺的心愿，世代西夏皇帝的心愿，此时听完颜宗宪这么说，沉思片刻便有了决定。 不过李乾顺还是环视下方的文武官员，出言问道：“众爱卿意下如何？” 一名头发已经稍显花白，留着长胡须的大臣进言道:“陛下，老臣认为，两国结盟攻打府州城，再好不过。既能使攻城容易，也能使两国关系得到友善，可谓一举两得。” 完颜宗宪这时说：“我大金此番提出结盟，自然也有与大夏亲近关系的诚意。” 李乾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看向了下方一人：“晋王觉得如何？” 晋王李察哥，身材魁梧壮实，年近四十，是李乾顺的弟弟。 此人多谋略，有勇力，长期掌握西夏兵权，多有战功，在西夏百姓心中，可谓是军神般的存在。 完颜宗宪早就听过自家师傅说过此等英雄人物，此时听到晋王二字，也顺着李乾顺的目光望了过去。 只见李察哥一身长袍官服，头戴官帽，站立笔直，样貌虽与哥哥李乾顺有三分相像，但魁梧的身材，刚毅的脸庞，多年战场上的厮杀练就而出的气势，让他显得更加成熟稳重，更加英气勃发。 李察哥走出两步，朝李乾顺微微拱手道：“臣弟觉得，可以结盟。” 李察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出可以结盟的话语。 李乾顺也不在乎，在他看来，与金人结盟自然是好事，于是他对完颜宗宪说：“盟约可成，不知贵国何时发兵征讨府州城？” 完颜宗宪似乎早就猜到李乾顺会同意，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依旧是一脸平淡地说道：“待我回到中京，告知家兄，便可发兵。届时，也希望贵国如约发兵，共同征讨府州城。” “加急，八百里加急，前方八百里加急。” 完颜宗宪刚说完话，大殿外便传来了急切的声音，所有人也纷纷朝大殿门口望去。 只见喊着八百里加急的军官身着铠甲，单手举着加急书，却是被大殿外的内侍拦在了殿外。 李乾顺见状，一挥手道：“让他进来。” 几名内侍让开了道，身着铠甲的年轻军官快步走了进来，来到大殿中央，整理一番身上因为几日驾马疾驰染上的灰尘，朝李乾顺跪倒在地：“末将石州城守将费听将军部下，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年轻军官快速行完礼，也没等李乾顺叫起来，抬头直接禀报：“陛下，府州城十万贼军进犯我大夏疆域，早在七日之前，银州城破，米禽一族全部投敌。而就在四日之前，府州城大军已兵临石洲城下，费听将军令末将连夜来到都城，将此事告知于陛下，敌军来势汹汹，还请陛下派大军救援石洲城，救我费听一族。” 满朝文武，大殿之上的皇帝李乾顺，甚至是听懂一些党项语的完颜宗宪，都是一脸不可置信。 也由不得他们不可置信。 前一秒还在商量怎么结盟去打府州城，下一秒，就得知府州城的人主动开战了，而且还攻破了米禽一族所守的银州城，委实让人意想不到。 “好大的胆子，”李乾顺拍案而起，一脸怒容，“这府州城的贼军竟敢主动与我大夏开战，以为我大夏好欺负不成。晋王，朕封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领大军前去，势必要灭了这群贼军的气焰，还有投敌的米禽一族，一个不留。” 李察哥拱手领命：“臣弟领旨。” 李乾顺平复了些许愤怒的心情，看向了完颜宗宪：“结盟之事……” “现如今，事发突然，结盟之事，还得在下回去之后与家兄商议才能给出回答。”完颜宗宪谨慎选词，但谁都听出来了，他已然没了想要结盟的意思。 毕竟之前想要与你结盟，是想邀你共同对付府州城。 可现如今，不管你结不结盟，你都要独自面对府州城十万大军的征讨。 居然十万大军出征西夏，那府州城就不会有多少士卒，还要你何用？ 再说了，现在答应结盟，肯定就是要作为第三方参战，此等大事，完颜宗宪在完颜宗翰不知道府州军西征的情况下自然不敢随意应诺。 前一秒还请求结盟，下一秒就变成自己做不了主了，李乾顺只觉自己被完颜宗宪摆了一道，心中有怒，面对强大的金国又不好发作。 不过作为一国天子，他对完颜宗宪一下子还是没了好脸色：“居然如此，金使就先回去吧。” 面对李乾顺的脸色，完颜宗宪也没在意，却也没有告退的说辞，转身便走。身后两人，看着大殿的西夏大臣，脸上皆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也转身跟在了完颜宗宪身后。 完颜宗宪三人走出大殿之后，李乾顺重重哼了一声道:“金人，真乃背信弃义之辈。” 与此同时，走出大殿外的完颜宗宪打了一个哈切。 身边一名随从说道：“大人，府州军西征，这是一件大事。” “确实是一件大事。”完颜宗宪点点头。 “那结盟之时？” 完颜宗宪回头瞪了眼随从，随从看着前方的领路内侍，随即闭上了嘴。 虽然说的是女真语，但也不排除这名西夏内侍听不懂。 第157章 黑色旗帜 石州城，黑色旗帜已然插在了这里，标志着这座城池的沦陷，而这一切还未停止，黑色旗帜还在快速蔓延整片西夏大地。 夏州，龙州，洪州。在府州军的猛烈攻势下，相继破了城。 与此同时，李察哥正率二十万西夏精锐朝这边而来，一场大战即将在未来不久展开。 赵宋皇都，汴梁城。 纵使经历的靖康年的沦陷，巍峨亮丽的皇宫大殿依旧，只是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每天都有人饿死街头。 纵使如此，权力的斗争下，上位者充耳不闻。 宋徽宗赵佶经过月余的争斗，也终于从康王赵构手中拿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皇位。 秦桧，李卓，分别成了太宰和少宰，可谓权倾朝野。 而原本拥护康王为皇的宰相李纲，因为金人的从中作梗，成了一名阶下囚。 北地，金国中京，宗翰元帅府。 一名身着铠甲的女真将领快步走进厅堂。 “启禀元帅，府州十万大军出征西夏，已经攻下大小城池数十座。” 坐在椅子上的完颜宗翰原本还在鼓弄怀中的美人，听见属下如此禀告，立即推开怀中的女人，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确认道：“你说什么？府州十万大军出征西夏？情况是否属实？” “元帅，此事绝对属实。” 完颜宗翰又问：“那府州城如今是何情况？” “府州城，城门紧闭，无一人外出，但属下认为，近十万府州军出征西夏，府州城中，士卒应当所剩无多，我们可以借此机会发兵府州城。元帅，这是最好的时机啊。” 完颜宗翰闻言，嘴角微微上扬，若有所思：“走，去见见我们的魏王殿下。” 完颜宗翰说着已经走出了门，那名属下也紧跟其后。 魏王府中，亭台楼阁，石桌对弈。 完颜宗望敲了敲手中的棋子，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对面的茂德帝姬赵福金：“告诉你一件事，你爹，本王那岳丈没有辜负本王的期望，终于还是抢回了皇位。宋金两国，可以和睦相处了。” 赵福金闻言，没有一丝动容，只是淡淡回了一个字：“哦。” “你心中不悦？”完颜宗望见赵福金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 赵福金两眼无神的看着棋盘，亮丽的脸庞显得有些苍白憔悴：“没有的事，殿下高兴，妾身便高兴。恭喜殿下促成两国和平。” “都这么久了，你心中还在怨本王，也从未真正接纳过本王。本王为你所做的一切，你也从未看到。” “殿下今日为何要说这些？” 陡然间，完颜宗望怒摔棋盘，站起身，黑白棋子落在木制地板上，沙沙作响，完颜宗望的怒吼声也随即喊了出来：“因为本王不想看到你如此模样。” 赵福金柳眉微蹙，抬头看着完颜宗望，眼中无惧，依旧是一脸的无所谓，而完颜宗望正怒视着赵福金，四目相对之下，气氛安静了片刻。 就在这时，一句大笑声传了过来，将这一份安静打破：“哈哈哈，魏王殿下怎的发这么大的火气？若是这美人惹的，何不让本帅帮魏王殿下带回府上调教一二。” 完颜宗望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完颜宗翰来了，此时冷冷看着赵福金呵斥道：“下去。” 赵福金闻言，又因为对来者的厌恶，便起身离开了亭台。 完颜宗望看了看赵福金的背影，这才转身看向一瘸一拐走来的完颜宗翰，脸上怒容消失，紧接着一抹职业性笑容出现在脸上：“是什么风，把宗翰元帅吹到了本王这府上？” 完颜宗翰走了过来，直接坐在石桌上，一脸的笑容：“我们兄弟俩，上次虽说有些不愉快，但也不至于就此不走动了吧。你说呢，魏王殿下？” 完颜宗望浅浅一笑，走到了亭台边，负手背对着完颜宗翰：“那是自然，只是宗翰元帅这么长时间没来府上，今日突然前来，该不会只是走动走动吧？” “来看殿下您自然是主要的，其次嘛，就是恭喜你那岳丈抢回了皇位。还要提前恭喜殿下，殿下那岳丈会很听话，当上皇帝之后，愿意举全国臣服我大金。而不会拿起刀对抗我大金。” 完颜宗望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淡淡道：“那本王就谢谢宗翰元帅特地来府上恭喜本王了，若是没什么事，宗翰元帅就先走吧，本王今日不想待客。” “知道魏王殿下日理万机，只是还有一件事，魏王殿下应该想知道。” 见完颜宗翰卖了个关子，完颜宗望也转过了身，看着坐在石桌上的完颜宗翰：“本王倒想听听，是什么本王想知道的事？” 完颜宗翰淡淡道：“府州城，有大动作了。” “噢。”完颜宗望果然提起了兴趣，又问，“不知是什么大动作。” 完颜宗翰这才说道：“不知那姓叶的家伙发了什么疯，居然举大军去打西夏了，而且，还屡战屡胜，威风得很啊。” “还有这事。”完颜宗望露出意想不到的神情，又问，“出征西夏，那姓叶的有多少兵马？” “近十万，据说已经打过了洪州。晋王李察哥已经率西夏大军向东，双方可能就要遇见了。” “所以宗翰元帅有何想法？” “姓叶的带大军西征，如今的府州城，正是最薄弱的时候，所以本帅已经派人去上京，征求陛下让本帅出征府州城的旨意了。只要圣旨一到，便是本帅出征之日。太原城的耻辱，本帅定然要全部洗刷。”完颜宗翰说到洗刷耻辱之时，双眼中隐隐闪出一抹寒光。 完颜宗望注意到了这一点，知道完颜宗翰的复仇意愿，点点头回应道：“这次本王支持你。” “魏王，本帅也不藏着。今日前来，就是想问问魏王，要不要也去府州城看看。你我兄弟联手，攻下这府州城便容易了许多。” 完颜宗望笑了笑说：“宗翰，一座没了十万大军的府州城，莫非还要举全国兵马前去不成？” 完颜宗翰苦笑摇头，看了看自己已经瘸了的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神情也变得略微严肃起来，良久才道：“魏王莫要小瞧了那姓叶的，当你真正与他交手，你便会知道他的不一样。本帅在太原城的几次失利，也绝非偶然。还有，你我兄弟，虽偶有间隙，但都是为了大金，必要之时，当于大局为重。” 完颜宗望见完颜宗翰这副模样，也没了挖苦的心思，淡淡道：“本王不会亲自出征，但可以让宋朝廷那边前去助你。也可以借此看看，本王那岳丈听不听话，有没有臣服的意思，宗翰觉得如何？” 第158章 宗颖 宗帅 “姓叶的杀了宋朝廷的亲王，如今让宋朝廷出征府州城，既是讨贼，也是报仇，所以就算你那赵佶听你的，派大军出征府州城，也不能以此说明他愿意臣服我大金吧？” 完颜宗望笑了笑说：“他自己去讨贼，跟本王让他去讨贼又岂能一样。” “那若是我们与宋军相遇于府州城下，宋军可会听本帅的？” “宋朝廷如今已臣服我大金，自然要听我大金号令。” 完颜宗翰若有所思地说道：“但愿如此吧。” 汴梁城的夜晚，皇宫御书房。 宋徽宗批阅着奏章，一名内侍走进来禀道：“官家，秦太宰求见。” 宋徽宗批阅奏章的动作不停，随口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 内侍退下，没一会儿，秦桧走了进来，恭敬拱手问候：“微臣，参见陛下。” 宋徽宗依旧批阅着奏章，没抬头看秦桧，嘴上随意问道：“这么晚了，秦太宰有何事禀告？” “官家，金人那边来了话，魏王……额，完颜宗望让官家派兵讨贼，府州城的反贼。” 宋徽宗闻言，停住了批阅奏章的动作，抬头看向了秦桧，有些没好气道：“好一个让朕派兵去讨贼。” 秦桧见状，不敢与宋徽宗对视，微微垂下了脑袋，也不言语。 宋徽宗打量着秦桧，又冷冷说道：“秦太宰，朕想问问，你是听朕的，还是听完颜宗望的。又或者说，你就是完颜宗望安插在朕身边的一颗棋子？” 秦桧闻言一脸惶恐，连忙跪倒在地，语气紧张道：“官家明鉴，微臣是宋人，自然是听官家的旨意，绝无二心。” 宋徽宗重重吐了一口气，平稳了些许情绪才说道：“起来吧。” “谢官家。”秦桧这才又颔首而立。 宋徽宗看着秦桧，语重心长地说道：“朕知道你在怕什么，因为朕也在害怕。但遭遇了这么多，朕也想明白了一些事。” 秦桧一脸惶恐，却还是唯唯诺诺地提醒道：“官家，如今这局面，两国没了冲突，没了战乱，其实也挺好。只要再过上几年，我大宋还是以前那个富庶的大宋。到时，到时……” 秦桧没能将话说完，宋徽宗也抬手示意他别再说下去，只是感慨道：“我大宋富庶是不错，只是要说国力强盛，只怕是难啊。还有，朕如今过得确实是好，但朕的女儿，朕的妃子还在北地受尽屈辱。每每想起这些，朕只觉心如刀割，恨不能……” 宋徽宗说着，竟捏紧了拳头，轻咳几声，呼吸也加重了几分。 “官家莫要气坏了身子，等我大宋强盛了，定然能接回各位公主和娘娘。”秦桧出言安慰几句，却也知道这只是安慰话。 宋徽宗慢慢缓解了心中的气愤，朝秦桧摆摆手：“无碍，若是没什么事，你就先下去吧，朕乏了。” 秦桧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重新问道：“官家，现如今之情况，我们是否要出兵讨伐府州城的反贼。额……不是为金人，只为我们自己，为死去的肃王殿下报仇。” “哼，报仇？”宋徽宗苦笑自嘲，没回答秦桧的话，而是问道：“西夏那边，可有新的消息？” “微臣听闻，姓叶的已经打过了洪州，晋王李察哥也已经带着二十万西夏精锐出了西夏都城，正向东面赶，双方大军应该是要遇见了。” “秦太宰觉得他们谁会赢？”宋徽宗随意一问，看着秦桧的眼神却认真了几分。 “额……”秦桧愣了愣，“回官家的话，战阵之事，微臣不知，不敢妄自断言。” 宋徽宗又随意一问：“那秦太宰是希望李察哥赢，还是姓叶的赢？” 秦桧抬头看了眼宋徽宗，又垂下了头，谨慎答道：“微臣觉得，他们两败俱伤最好。” 宋徽宗闻言，冷冷一笑：“哼，好一个两败俱伤。朕倒是希望姓叶的能赢，至少他赢了，能说明我宋人并不是生来就骨头软。不比他西夏人软，也不比他女真人软。” 宋徽宗最后语气略微激动，刚缓和的呼吸又加重了些，似乎又想到了许多已经发生的事情。 秦桧看着宋徽宗这变来变去的情绪，心中无奈，却也没敢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在等着宋徽宗缓解情绪，然后能给出一个答案。 良久，宋徽宗才缓缓说道：“出兵讨贼之事，朕自有打算，明日一早让宗颖来御书房见朕。” “微臣领命。”秦桧拱手道。 宋徽宗摆手说：“没什么事就下去吧。” 秦桧犹豫着，却还是小心问道：“官家，李纲何时问斩，金人……金人那边又催了。” “又是金人？”宋徽宗强制压下怒火，摆手道，“此事先放着，下去吧。” 秦桧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拱手告退。“微臣告退。” 待秦桧转身走出两步，宋徽宗又说道：“李纲之事，若是金人再催，就告诉完颜宗望，朕刚上位，李纲又深得百姓拥护，若是如今斩了李纲，朕会失民心，位置怕是都坐不稳，希望他能够理解朕的难处。” 秦桧转身领命：“微臣领命。” 翌日清晨，汴梁城外的宋军军营，几万士兵在校场上做着简单的操练。 只是大多数士兵操练的样子显得有些力不从心，甚至仔细一看，许多人都没有一个当兵的样子，皆是萎靡不振。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今的汴梁城，甚至是整个北国，都是百废待兴，当兵的军饷粮草，不知道比曾经少了多少。 许多士卒吃不饱饭，操练之时自然没有多少体力。 通报之后，几名宦官经过帅帐门口的几名士卒，走进了帅帐。 帅帐中，宗颖见宫里来了人，也从椅子上站起身，以表恭敬。 为首的老宦官先开了口：“宗帅，陛下有令，传你现在入宫面圣。” “还请公公带路。” 进了皇宫，去往御书房的路上，宗颖面容肃穆，心里想着一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如今的他，也就三十出头，但许多事情的压力，让他头上出现了若隐若现的白发，脸上也多了些许沧桑，这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人稳重许多，或者说，老了一些。 而这一切的改变，还只是一年前的那一战，父亲宗泽战死的那一晚。 父亲走后，他义无反顾地扛起了帅旗，收拢着周边的所有散兵，甚至是抗金义士。 渐渐地，五百人，五千人，五万人，到如今的十几万将士，也成为了整个朝廷算得上最精锐的军队。 他也当之无愧地成为这十几万人的一军统帅，成为了别人口中的那个宗帅。 靖康之变后，从群龙无首到康王赵构应天府登基，再到二帝莫名其妙地回归汴梁城，康王赵构的主动让位，现如今赵佶的复位。 作为一军统帅的他，自然也多多少少插手了这些事。 说不上支持康王还是反对二帝，但朝堂文官的争议，到康王赵构最后的主动让位，还有前太宰李纲的入狱。 他觉得一切似乎也不是自己这个一军统帅所能掌控的。 他也能猜到二帝能从金人手上回来的原因，或者说能猜到赵佶复位之后一些事情的改变。还有现在传自己入宫的原因。 毕竟西夏那边的大仗打起来了，许多事情也将会循序渐进。 第159章 君臣对话 御书房中，身着甲胄的宗颖朝座上的宋徽宗拱手问候：“臣，参见陛下。” 宋徽宗抬头打量着这位算得上年轻的一军统帅，第一时间想到了死去的宗泽，又想到了宗泽派兵一路营救自己的经历，一时间竟生出一些其他的滋味。 “免礼吧。” “谢陛下。” 宗颖抬头站直了身，宋徽宗便说道：“朕今日召你前来，可猜到是什么缘由？” “臣不敢妄自揣测陛下之圣意。” 宋徽宗笑了笑道：“今日这御书房，只有你与朕，说话不必过于谨慎。还有，朕遇难之时，你父子二人一路从汴梁到代州的千里营救，朕是感激的。有你等臣子如此，也是朕的荣幸。” “臣惶恐，陛下落难，我等做臣子的自当要奋力相救，只是臣无能，没能救回陛下。” 宋徽宗摆摆手道：“这不怪你，也不怪你们任何人。至于你父亲，朕过几日便会亲自追封其功德。” 宗颖仍然是一脸的肃然表情，却还是单膝跪下行了礼：“臣，谢吾皇隆恩。” “起来吧。”见宗颖起身，宋徽宗这才缓缓说出今日召宗颖前来的原因，“朕今日召你前来，是因为讨伐叶贼的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果然，跟西夏那边的战争有关。也许，跟女真人也有关系，毕竟如今这圣上除了是大宋的圣上，也是金人主动放回来的俘虏。 要说这里面没有一点猫腻，也不可能。 宗颖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回道：“陛下乃一朝天子，若是有讨贼的打算，直接下令即可，臣敢不从命。” “一朝天子？”宋徽宗说着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收起这笑容之后，又认真地看向宗颖，“不过朕想听听，讨伐叶贼之事，你有何想法？” 宗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坚定说道：“臣觉得，如今的北国，百废待兴，军资粮草不足，陛下又刚刚回来，出兵讨贼之事，不可取也。最主要的是，臣刚刚得到消息，金人对府州城那边也蠢蠢欲动。既是如此，我们不妨坐山观虎斗，同时也能休整军队，以固军队之力量，防范金人再度南下之可能。” “卿之所言，朕自然也想到了。” “既是如此，陛下何故还有发兵西北的打算？”宗颖一脸不卑不亢，即使这句话有质问天子的意思。 宋徽宗闻言，微微皱起眉头，显然对宗颖这句质问的话语也有所不满，却还是没有发怒，想到了什么，感叹道：“朕回到汴梁已有月余，许多人都知道朕是怎么回来的，却没人敢问朕是如何回来的。” 宋微宗停顿了片刻，见宗颖不语，便问道：“宗爱卿想不想知道，朕是如何回来的，或者说，金人为何肯放朕回来？” “臣不想知道，臣只想知道陛下如今的想法，对天下社稷，黎民百姓的想法。”宗泽顿了顿，抬头仔细看着宋徽宗，一字一句道，“还有，陛下如今对北地金狗的态度。” 宋徽宗的脸严肃到了极点，此时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一军统帅，一时间竟因为对方富有气势的话语走了神，片刻才缓了缓神，脸上却依旧是严肃地问：“朕若是带着整个大宋对金人俯首称臣，宗爱卿当如何？” “若是如此，这一军统帅的位置，臣恐不能胜任，还请陛下成全。” “那若是朕想抗金，你又当如何？还有，面对金人，你又能如何？”宋徽宗声音提高了些，变得有些激动。 宗颖立即单膝跪下，拱手，语气坚定道：“臣，敢不效死。” “死？”宋徽宗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难道死的人还不够多？” 宗颖重重吐了一口气，随后沉重说道：“宁为抗金死士，不为金人奴犬。” “放肆……”宋徽宗暴起，将桌上的奏章扔向宗颖。 反观宗颖，被飞来的奏章砸中，不躲不避，依旧保持着单膝下跪的恭敬姿势，脸色也丝毫没有因为宋徽宗的暴怒而有所改变。有的，只是心中的那份信仰与坚定。 “宗颖，你如此出言大不敬，以为朕不敢治罪于你不成。还是你要学那姓叶的，举兵造反？” 由不得宋徽宗不发怒，这种变相骂天子是奴犬的话语，实属大不敬。 “臣，只是针对自己，并无对陛下大不敬之意。至于举兵造反，臣从未想过，我父若是还在世，也定然不会容臣造反。只是臣想不通许多事，真的想不通。” 宋徽宗闻言，似乎是因为宗泽的死，这才又缓解了心中的气愤：“何事想不通直接说，你也不必拐弯抹角。” 宗颖缓了缓心神。 “靖康之耻，仍历历在目，臣子百姓之恨，犹刀刻斧凿般痛刻于心，北地异国他乡之宋俘，还在受尽屈辱。如此种种，臣实在想不通，作为一朝天子，陛下莫非已然忘却不成？” 宗颖声音沉重，字字诛心，面对这种质问，宋徽宗这次却没有发怒，已然有了皱纹的脸变了又变，仰起头，最终双眼通红湿润，又片刻走了神。 这一刻，自己的妃子，女儿被金人侮辱，自己北俘路上，卑躬屈膝，苟全性命的场面，似乎一股脑出现在眼前。 御书房，一君一臣，安静了片刻，又被宋徽宗有些颤抖的声音打破：“朕，一刻也忘不了啊。” 宗颖闻言，改单膝下跪为双膝下跪，缓缓俯身叩头：“臣宗颖，恳求吾皇，举全国之力，抗金，绝不向女真低头。这是宗颖今日所请，亦是天下宋人心中之所愿。” 汴梁城外，宋军军营。 校场的一处角落。 一名年轻军官手握长枪，指挥着身前五百士卒进行长枪训练，如同后世军营中练习刺杀技巧那般。 只是相对简单的刺出收回，他所教授之枪法较为复杂花哨。 使得五百士卒练习着枪法，看着有些参差不齐，并没有多少观赏性，枪法的练习，也无需太多观赏性。 年轻军官身长七尺，换做后世的单位，也就是一米七左右，这样的身高放在后世算不得高，但在这个宋朝时期，即使是军中，一米七已经是中等偏高了。 他身材中等匀称，一双还不怎么明显的大小眼坚定有神，握着长枪的双手孔武有力，挥动长枪的动作迅雷不凡。有武艺的高手见到，便能知晓其武艺之大不凡。 也正因为如此，他带着几个兄弟从扬州到应天，又从应天到汴梁，加入了宗颖的这支队伍，便被厢都指挥使王彦看中其武艺，他便成了这五百步卒的营指挥使，算是第一次被人赏识，第一次做到这么大的军职。 而这名年轻军官，名唤岳飞，字鹏举。 后世史书中的南宋名帅，岳武穆。 第160章 做样子 午饭时间。 校场的一处角落。 四个手下簇拥的岳飞席地而坐，手上皆拿着半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就着手上的炊饼吃着。 半碗米粥，一个炊饼，是这些宋兵一餐的伙食。 当然了，将领的伙食会比普通士兵好上一些，都头会多上一个炊饼，却也没资格进饭堂吃饭，只得带回住处，或者随便找一处空地将就。 这等饿死人的年月，只要有口吃的，也没多少人在乎吃饭能在哪里吃。 一身材壮硕，长得五大三粗的宋兵一边啃着炊饼，一边对岳飞说：“大哥如今已然是指挥使，可以到饭堂就食，不必在这里陪兄弟几个一起吃的。” 岳飞喝了口热汤，无所谓道：“无妨，在哪吃都一样。” “这哪能一样呢，饭堂里的伙食好多了。哪像这里，一个破炊饼，半碗米粥，根本就吃不饱。” 粗鲁宋兵抱怨般说着，还朝手中的半个炊饼狠狠咬上一口，似在发泄着对伙食的不满。 岳飞见状，认真看着粗鲁宋兵，带着教育的口吻严肃说道：“牛皋，你可知如今这汴梁城，这北国一天要饿死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能熬过这个冬天。而你现在还能有口吃的，有何可抱怨的？” 牛皋闻言，立即服了软：“大哥说的是，俺知道了。” 岳飞见牛皋认错态度好，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喝着粥。 一旁名唤王贵的沉稳都头见岳飞想问题的模样，便出口问道：“大哥可是在想事情？” （史上，王贵与岳飞是同乡，亦是结拜兄弟，王贵年长于岳飞，所以岳飞称呼王贵为大哥。但我所写，岳飞为兄，大家尽量接受吧。再说了，电视剧里面，王贵也称岳飞为大哥，大家就以能者为兄来理解吧。） 王贵这么问，牛皋，张宪，施平安三人也齐齐看向了岳飞。 “今日一早，宫里来了人，宗帅进了宫，有些事情，也许要发生了。” 名为施平安的青年都头面目俊朗，这时说道：“也许跟西夏那边有关。”施平安压低音量继续道，“只是不知，如今陛下对女真是何态度。” 四人见施平安提起当今圣上，又齐齐朝他投去目光，却也没人说话。 施平安见四人这么看着自己，有些坐不住，却还是故作镇静道：“你们别这样看着我，也别说你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四人闻言，除岳飞外，又齐齐移开看着施平安的目光，埋头啃着炊饼。 岳飞说道：“平安，慎言。” 施平安环视一下四周，然后无所谓道：“岳指挥过于谨慎了，没人听我们说话。再说了，这件事也不只是属下说的。军中几万人，还有汴梁几十万百姓都在等这个问题的答案。而且，岳指挥也想知道这个答案，不是吗？” 岳飞认真打量着这个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属下，神情有些凝重。 岳飞总感觉，这个名为施平安的青年人一开始就特意接近他。 一开始岳飞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过人的枪法，但与施平安认识之后，他发现事情也许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平安，你是哪里人？” 见岳飞这么问，施平安回道：“属下汾州人士。” “汾州好像离太原很近？” “是挺近的。” 一问一答，当太原二字一出来的时候，牛皋王贵张宪三人又看向了施平安。 气氛一时间有些怪异。 岳飞又问：“那你是否去过太原？” “去过。”施平安淡淡回答，将碗送到嘴边，一口喝光碗里的米粥，见岳飞四人还看着他，他打了个饱嗝之后又淡淡说道，“儿时去过几回，后来就再没去过了。岳指挥如此问，莫非是怀疑属下是太原的人？” “你是吗？” 施平安看了看岳飞，又看了看牛皋三人，最后笑着说道：“岳指挥，属下如果是太原的人，你当如何？” 岳飞认真道：“若是如此，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劝你早些离开。” 施平安笑了笑：“那属下就不用离开了，因为属下真的，真的不是太原的人。” 岳飞闻言，也没有再问什么，不过心中仍然有怀疑。 毕竟他与施平安单独在一起时，施平安多次提到太原城的那些事。似在旁敲侧击的想要知道自己对姓叶那人的态度。 帅帐中。 是宗颖和名为王彦的中年将领。 “王彦，今日让你前来，本帅有要事交付给你。” “宗帅所付，末将自当尽心竭力。” 宗颖看着王彦，缓缓开口：“本帅给你两万人，命你打着征讨反贼的旗号，出征府州。” 王彦错愕片刻，才拱手领命：“末将领命。” “记住了，只是打着旗号而已，没有本帅新的命令，别随便动手，更别想着攻打府州城。” 王彦再次陷入疑惑：“宗帅，末将不知，此次出征，究竟是何意思？” “本帅的意思，就是让你带着两万人去西北走个过场，做做样子。” 王彦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宗帅，末将斗胆一问，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不该问的别问，按本帅说的做就行。” “末将知晓了，只是如今姓叶的去打西夏了，女真那边应该也会出兵府州城，届时相遇，不知……” 宗颖淡淡说道：“没到必要时刻，不要与女真人起冲突。所以出征路上，你可以走慢些，让女真人先去府州城打上几仗。记住了，能走多慢走多慢，必要之时，也可以走不到府州城。” 王彦一脸错愕，他不知道这个一军统帅为何会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语，但他也听明白了，此番出征西北，似乎就是做样子给女真人看。 如此想着，他不禁想到了刚刚复位的圣上。 也许做样子给女真人看，是这位圣上的意思，否则宗帅也不可能背着天子的旨意胡来。 不管如何，王彦也不愿对女真人低头。 而天子的做做样子，虽然显得有些柔弱，但这何尝不是一种不甘心对女真低头的表现呢？ 毕竟出征府州，明摆着告诉天下人，宋人要与女真人联手攻打姓叶的。 而这位姓叶的，虽然是反贼，但也是宋金大战中，唯一给女真人下马威的人，要说没有人去崇拜或向往，也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碍于赵宋朝廷的压力，许多人只是暗地里议论这位姓叶的反贼，议论太原城的三万多个女真头颅。 甚至还有人用姓叶的所作所为，与柔弱的赵宋朝廷做对比。最终得出自己的结论，姓叶的为了太原城的百姓拒开城门，肃王杀得好，造反也只是无奈之举。 当然了，太原城发生了什么，叶凡为什么造反，许多百姓一开始也不知道。 但在一些文人的宣扬手段下，如今的北国，甚至南方，对此事皆能有自己的看法。对赵宋朝廷的软弱，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想着，王彦朝宗颖拱手，朗声应道：“末将领命，此番出征西北，自当尽心竭力。” 宗颖点点头：“下去准备吧，三日之后便可率军出发。” “末将告退。” 王彦掀开帅帐的门帘走了出去，帅帐中又只剩宗颖一人，他不由想到了早上御书房中，天子的暗示。 “此番西北，一定要有人去。但如何去？谁去？去了要做什么？宗爱卿可以自行决定。记住了，这不是朕的意思，是宗爱卿的意思。” 第161章 顾平安 夜晚的军营，说不上多静，却也多了几分安宁。 已是晚秋时节，不明的寒意悄悄席卷这个破损不堪的北国，这座毫无往昔繁华的东京汴梁城。 狭窄的军营木屋隔间，是宋军都头施平安的安居之所。 一盏见底的油灯，一张窄窄的木板床，不怎么厚实的粗布棉被，是整个木屋隔间的全部。 施平安褪下身上甲胄，仰头躺在木板床上，看着矮矮的天花板，想到了数月前的一段对话。 “末将施平安，见过叶将军。” “你就是杨义的结拜兄弟？” “将军在清源县城的巷子里，不仅救了我家哥哥，也救了末将。” “平安，倒是不错的名字。我要你去寻一个人，可愿意？” “将军所付，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不知将军要寻何人，此人又在何处？” “此人名唤岳飞，岳鹏举，武功应该不错，应该也还年轻，应该是宋军中人。所以我让你寻他的同时，混入宋军，若是寻人不得，这也是另一件事。” “不知末将寻到此人，当如何？” “此人有大将之才，若是能策反就带他来见我，若是不能，你就跟在他身边，取得他的信任，等待我的指令。记住，若是你身份有败露的风险，抛弃所有，平安回来。” 施平安想着这些，木门被敲响了。 从床上起身，打开木门，借助着微弱的油灯，施平安认出了来人，拱手问候：“岳指挥。” 来人正是岳飞。 岳飞打量了施平安一眼，又看了看屋内：“能进去说几句话吗？” “自然可以。”施平安连忙让开进门的空隙，岳飞随即走了进来。 木门被关上，没有凳子，两人便并排坐在木板床上。 岳飞先开了口：“切确消息，三日之后，我们就要出征了。” 施平安脸上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出征？不会是打府州城吧？” 岳飞扭头看了眼施平安：“你什么都能猜到。” “岂止是属下一人能猜到，许多人应该都能猜到。”施平安笑了笑，“毕竟，打女真人，先不说我们能不能打，上面那位首先就不敢打。既然不是打女真人，自然就是去讨贼了。” 岳飞沉吟片刻，然后坚定道：“不敢打也要打。” “没用的，我们两个，人微职低，只能被卷着走。若是有一天，真有人带头向女真人低头，我们也只能效仿。我想如今这局面，明面上征讨反贼，暗地里与女真结盟攻打府州城，已经有了低头的样子了。” 岳飞不置可否，只是捏紧拳头说道：“我泱泱大宋，怎可向女真蛮子低头。” “低不低头，你说的不算，我说的也不算。”施平安扭头看向岳飞，“当然了，若是岳指挥不愿向女真人低头，还有其他选择。” 岳飞这时也扭头看着施平安：“是何选择？” “岳指挥可以选择，不当宋人。”施平安一脸淡然地说着。 岳飞认真打量着施平安，眼神仿佛直透人心，似要看穿一些什么：“你几次三番跟我说这些，究竟是何居心？” 施平安一脸的无所谓，扭头不再看岳飞：“岳指挥若不愿听属下说这些，那属下就先闭嘴。只是属下不知，岳指挥深夜前来，只是为了告诉属下军队即将出征的事吗。还是，岳指挥想听属下说些什么？” 岳飞沉默片刻后问道：“你觉得西夏那边，战局会如何变换？” “岳指挥为何会有此一问，再说了，属下只是一个小小的步兵都头罢了，怎会知晓此等天下大势。”施平安表现得一脸无辜样，见岳飞还在严肃地看着自己，他便说道，“岳指挥居然问了，那属下就斗胆猜猜。西夏，必败。” 虽然说是猜猜，但必败二字，施平安添加了些许斩钉截铁的语气，吐出二字之后，他还一脸坚定与岳飞对视。 四目相对之下，窄窄的木屋变得格外安静，气氛也随即凝重起来。 良久，岳飞才又说道：“你对那姓叶的这么自信，莫非认识？” “认识。”施平安随意一答，岳飞左眼一跳，又听施平安随意说道，“此等英雄人物，谁能不认识。太原城头，三万多个女真头颅，不就是他干的吗？” 岳飞不置可否，心中却多了几分感叹：“姓叶的确实英雄，只是如今这局面，就算他打赢了西夏，府州城那边又怎么办？” “太原城能守住，府州城若是能守住也不是没可能。不对啊，我们不是要去打府州城吗，岳指挥又何必有此顾虑？莫非，岳指挥心有所摇？” 岳飞没说话，只是盯着施平安看。 施平安见状，连忙似笑非笑的出口道歉：“属下又失言了。” 岳飞缓缓起身，伸手拍拍施平安的肩膀：“早些休息。” “岳指挥慢走。” 木门被关上不久，油尽灯枯，窄窄的木屋一片黑暗。 施平安吐了一口气，仰躺在床，将被褥盖在身上，心中暗自想着：“岳飞，岳鹏举，虽说武艺非凡。但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指挥使，也不知叶将军为何如此看重此人。也不知道，西夏那边，打到哪了？” 一千七百里外，西夏疆域，宥州城，原本的宥州大户之住处，已经成了侵略者头目的暂住之地。 几盏油灯照亮了古色古香的温馨房间，一个温暖的炉子，炉子上冒着白雾的一只茶壶，散发着微微的茶香。 窗前，叶凡一袭宽松白衣，坐在桌前，用笔仔仔细细勾画着桌上摆放的地图。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停止之后，一道声音传了进来：“启禀将军，后方来信，完颜宗翰十日前率六万大军南下，目标应该是府州城。” 叶凡勾画地图的手依旧没停，只是淡淡地回道：“知道了，下去吧。” “属下告退，将军早些休息。” 脚步声远了，叶凡也放下了手中毛笔，拿起桌上的酒壶，送到嘴边，才发现酒壶已然空空。 身后传出被褥掀开的稀疏声音，紧接着又是轻微的脚步声，折月秀一席宽松睡衣，却也难于遮蔽其高挑且富有女人味的完美身材，长发如瀑披肩，比起平时的盔甲女将模样，多了几多妩媚，宛若两人。 走到火炉旁，倒上一杯热茶，她又走到了叶凡一旁，将热茶递给他，嘴上没好气说道：“你能别把酒当成水喝吗？快入冬了，若是染上风寒怎么办？再说了，军中禁止饮酒，你这一军统帅能不能起个表率的作用。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我看这战也不用打了。” 叶凡抬头看见折月秀这副责备丈夫贪杯的模样，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伸手接过热茶，放到嘴边吹了吹，轻轻抿了两口便放到了桌上。 第162章 铁门关1 窗外是一片的黑，有点点寒风涌了进来，打在折月秀身上，折月秀不由缩了缩身子。 叶凡见状说道：“快去睡，是你别着凉了。” “那你呢？”折月秀看了看被叶凡标记过的地图，“这地图还没看好？” “这不是还有二夫人倒的一盏茶吗，喝完再睡。” “我等你。”折月秀说着便坐在另一张椅子上。 叶凡也没有多说什么，起身走到床边拿起一件棉袄，给折月秀披上，这才拿起桌上的茶水一边喝着，一边看着被标记满满的地图。 见叶凡认真，折月秀也没出声打扰，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热茶饮尽，叶凡目光依旧放在地图上，却出言打破了安静：“你在担心府州城？” “有些。” “趁我西征之时，金人南下攻打府州城，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 “你就一点不担心？不担心若水姐，还有辰儿？” 叶凡无奈叹息：“担心也没有用啊，所以眼下，我还是比较在乎与李察哥的这一战。” 折月秀闻言，也没再提府州城，而是说道：“对方是二十万西夏精锐。” 叶凡淡淡道：“别说二十万，就算是四十万西夏精锐，我们也没退路了，只能往前打。” 折月秀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打完西夏，我们还有多少人回去救府州城？你这步棋下得，也太大胆了些。” “这棋这么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比起同时面对党项人和女真人的征讨，如今的局面已经好许多了。只是不知，宋朝廷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动作。”叶凡长长吐了一口气：“算了，兵来将挡就行，睡觉。” 叶凡说着，就突然一把抱起坐在椅子上的折月秀，感受到叶凡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折月秀娇躯微微一颤，却也没有反抗。 两人征战沙场已有月余，每日同床共枕，早已不似出征之前的模样，许多事情便也随意了许多，却也没有想着越过那道鸿沟。 毕竟如今的局面，怀孕只会多一份拖累。 几盏油灯被一一吹灭，火炉中，炭火依旧，茶壶里，茶香依旧。 被夫妻两人体温共同温暖的被褥里，两人相对卧着，折月秀冷不丁来了句：“其实，你不必强忍着的。” “什么？”叶凡有些错愕。 折月秀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说，你内方面若是有需求，可以去找别的女人。” 叶凡无语：“月秀姑娘，你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折月秀闻言更加害羞了，好在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脸，她便假装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你……当我没说。” 翌日午时，宥州府，临时的议事厅内，坐满了叶凡为首的十几名将领。 叶凡说了话：“这一个半月以来，我们从未停息过攻城的步伐。老实说，大家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快。” 叶凡这话一出，下方的十几个将领皆面露欣喜之色，甚至是些许傲娇姿态。 这样一路的攻城掠地，一路的胜利，也容不得这群人不自豪。 叶凡也注意到了众人的表情，却也没在意，而是继续缓缓说道：“我知道，大家都很累，我也准备让全军将士在这宥州城休整几日。但昨日我想了很多，最终觉得我们还不能停止西征的步伐，一刻也不行。至少在拿下铁门关之前还不能休息。还有就是，完颜宗翰十日前率军南下了，我想，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闻言，堂内所有人都面露沉思之色。包括降将米禽达，也是同样的感觉，毕竟自己那位有了身孕的娘子此时也在府州城。 叶凡不待众人思考，又道：“铁门关，我想大家都听闻过这座关卡的坚固，也知道这座关卡是我们的下一个目标。但我想说的是，如今李察哥和他的二十万西夏精锐还没走到这座关卡，所以这铁门关还不是它最坚固的时候。若是让李察哥先到达铁门关，不说我们打不下这铁门关，就算打下了，我想也会死很多人。所以我说我们还不能休息，就是要趁李察哥到达铁门关之前，拿下这座联通西夏东西两面的重要关卡。” 折可复这时起身说道：“将军是觉得李察哥会据关御敌，而不会出关收复失地？” “我若是李察哥，在知道我们后方要出事的情况下，就一直借助铁门关的地势守着，绝不出关迎敌。因为李察哥知道，我们耗不起。” 众将听着叶凡的分析，也纷纷暗自点头，也知道了攻下这座铁门关的重要性。 “将军，铁门关是一道险关，守军没有两万也有一万，其易守难攻之程度，甚至堪比帝都兴庆。正如将军所说，若是让晋王……让李察哥率大军先至，铁门关会更难攻破。” 站起来恭敬说话的人是降将米禽达，所说的话也是实话实说，毕竟在座的所有人中，去过铁门关的只有他，也只有他才最能知道铁门关的坚固程度。 叶凡看向米禽达：“所以，你觉得该如何？” “所以末将认为，攻下铁门关，刻不容缓，这也是将军方才所言，末将只是重复将军的话语。” 米禽达谨慎的话语中，带着丝丝敬意，对这位年轻人的敬意。 银州城的沦陷，只在月余之前。他率领米禽一族投敌，也只是在月余之前。 这一个多月来，与这位年轻人一路的攻城掠地，他看到了这支军队的强大，也见识了叶凡的不凡之处。 要说心中没有对叶凡发自内心的敬意也不可能，正如每一座城池沦陷之后，心中难免会生出的丝丝愧疚。 不过在此等乱世，独善其身已然很不容易，更何况他觉得自己的投降换来的是八万米禽族人的性命。 当然了，这许多时候也只是他给自己的安慰与投敌的借口。 毕竟投降就是投降，为侵略者领路更是无耻，正如姓叶的造反就是造反，一些人并不会问你造反的苦衷，还有投敌当汉奸的苦衷。 叶凡将目光从米禽达身上移开，又环视堂内众将，缓缓说道：“你们觉得呢？” 王禀这时起身：“将军，下命令吧。” 众将也纷纷起身，依次说道：“下命令吧，将军。” “下命令吧……” …… 众将的声音嘈杂片刻，随即又都安静下来，等待着叶凡说话。 叶凡这时也从上首的椅子上起身，走到众将面前，一脸肃然，缓缓说道：“众将听令，明日辰时，全军继续向西，目标铁门关。” “末将领命。”十几个将领齐声应答，标志着一些事情的发生。 第163章 铁门关2 铁门关南北两面，陡峭的山崖延绵百里，也正因为这种独天得厚的地势条件，铁门关的设立成了必然。 自铁门关建立初期，此地便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这里是连接西夏东西两面的一道重要关卡，也是最后一道屏障。 如果说，宋人有天险黄河隔绝南北，那党项人便有铁门关隔绝东西。 再如果说，黄河天险是北宋帝都的最后一道屏障，那铁门关便是西夏帝都的最后一道屏障。 所以只要占领了铁门关，叶凡便可带着军队长驱直入，直至西夏帝都。 …… 铁门关以西二百里，是一片接近半沙漠化的平地。 二十万人组成的军队，在这个时期已经算得上庞大，临时的营地自然也庞大无比。 夜晚的秋风较为强劲，卷起地面的沙子，呼呼作响，如同这片土地在黑暗的世界里不停哭泣。 营地的中央，帅帐当中。 名为李察哥的中年人，是西夏亲王，亦是临危受命的西夏兵马大元帅，地位崇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此时的他，身着名贵盔甲，背负双手，微微皱着眉头，缓缓来回踱步，脑子里一直想着这些天前方传来的种种情报。 府州军攻城掠地的速度之快，近乎不可能，他有时候还觉得是不是情报有误。 只是一条情报可能有误，这么多条情报怎么可能都有误呢？ 当事实摆在眼前，即使难以接受，他也只能被迫去相信这一切。 自帝都兴庆府出发至今，前方传来的都是府州军如何如何的凶猛，如何如何的攻城掠地。 当然了，还有一条他不知道，却已经猜到一二的好消息，那便是府州军的后方，也就是府州城必然出事。 毕竟这种时机，女真人如果不趁机出兵攻打府州城，要不是女真人与府州军化敌为友，就只能说女真人愚蠢至极了。 而这两种可能性，显然都不可能。 毕竟不管是完颜宗翰的弟弟来到帝都提出结盟攻打府州城的提议，还是太原城的三万多个女真头颅，都在证明着，女真人趁机出兵攻打府州城，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想着这些，来回踱步的动作加快了些，某一时刻又停了下来，想到了什么便出声喃喃道：“铁门关，不能丢。” 也就在这时，账外响起了一道声音：“启禀殿下，府州军两日前已然离开宥州城，往铁门关来了。” 传令兵的话语恰到时机地出现，令李察哥微微一怔，思虑片刻之后说道：“让先锋官速来见本王。” “属下领命。” 传令兵离开不久，先锋官便快步走到了帅帐外：“末将往利云，得令前来。” “进来吧。” 李察哥的声音传出，往利云便走进帅帐。 一进帅帐，往利云便看到了站立挺拔的李察哥，恭敬拱手问道：“殿下唤末将前来，不知何事？” 李察哥打量一番眼前这个不到三十的先锋官，他女儿的丈夫，缓缓说道：“如此称呼，倒是生分了些。只有你我二人时，也不必如此称呼。” “是，岳父大人。” 李察哥对这个女婿算得上满意，见其改口，也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这么晚让你过来，是因为本王忧心铁门关那边出现不测。” 往利云惊讶道：“那些贼军已经打到了铁门关？” 李察哥点点头：“他们两日前自宥州城出发，算时间，应该快到了。所以本王让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天一亮，就率领先锋部队火速驰援铁门关。记住，铁门关不能丢。若是丢了，整个战局都会变得被动，一定要守到本王领大军到来。” 见李察哥一脸语重心长，往利云连忙单膝下跪领命：“末将领命，一定守住铁门关。” 第二日天蒙蒙亮，五千轻骑先锋军在往利云的率领下，火速向东面的铁门关奔腾而去，所过之处，黄沙飞溅，气势恢宏。 与此同时，铁门关外，若隐若现的朦胧中，已然是黑压压的一片。 黑色旗帜，黑色甲胄，映衬着来者身份。 攻城鹅车，投掷弹药的投石机，带着云梯的庞大战车，都在迅速地部署着。热皮球也冉冉升起，往铁门关那边缓缓飘去。 几万攻城将士严阵以待，等待着部署的完毕，热皮球上信息的传递，还有攻城军令的下达。 队伍最前方，叶凡望着前方的铁门关，心中也不由感叹其雄伟壮阔。 似是看出叶凡的心思，身后骑着战马的米禽达开口提醒道：“将军，恕末将直言，铁门关的这道铁门坚不可摧，纵使将军天生神力，用攻城鹅车怕是也难以正面撞毁。” 米禽达如此提醒，是因为这月余以来，叶凡率军攻城几乎都是用鹅车直接撞开城门，包括他守的第一座银州城。 闻言，叶凡下意识朝铁门关的那道大门看了看，发现这道门确实比普通城池的城门大了许多，毕竟这铁门关的墙也比普通城墙高上一些。 铁门关虽说是一道关卡，却也类似一座城。 只不过这座城不是四堵墙，而是在南北两面存在陡峭山崖的基础上，在东西两面各建造了一堵墙。 东西两道高墙之间，相隔七八里。有楼阁，亦有长街，样貌与普通城池其实并无两样。 铁门关与普通城池还有一点不同，那便是铁门关百姓很少，士卒众多，毕竟这种地方也不怎么适合生活，就算有普通百姓，那也只是一些走商的商人，还有守城将士的家人。 米禽达的提醒，也没有让叶凡对攻城的计划做出多少改变。 毕竟这道铁门关的大门能不能用鹅车撞毁，还是要亲自试试。 总不能米禽达的一句坚不可摧，就放弃这种一路以来最为简单粗暴的攻城方法。大不了撞不开再放弃就行。 不过米禽达的提醒，算是好意，叶凡记在心中的同时，也点头回应。 米禽达这时又说：“将军，末将认为，在攻城之前，我们可以尝试劝降。” 米禽达这么说是因为府州军西征也有劝降成功的多个案例。如果对方受降再好不过，不降再攻城也没什么影响。 从古至今，先劝降，在对方不愿意受降的情况下再选择攻城，已经是一种常态。 这也并非米禽达一人所想，许多胜捷军将领，折家军将领也想到了这点，此时见有人问出，都将目光投向骑着战马的叶凡，等待着叶凡的说话。 只见叶凡摇摇头道：“劝降铁门关，只是浪费口舌罢了。毕竟我们知道铁门关难打，他们也知道铁门关好守。如今主动劝降，只能给他们一种错觉，那就是我们攻不下铁门关，只能使用劝降手段的错觉。而这种错觉，可能会让他们守城的意志更加强大。反之，我们一句话不说就直接开打，气势上已经赢了大半。最主要的是，他们很难有受降的心，若是他们有投降的心思，见我们如今剑拔弩张，早就派人出关跟我们商量了，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在铁门关上部署守城事宜。” 米禽达不是很能理解叶凡的说法，却还是恭敬拱手回应：“末将受教了。” 第164章 铁门关3 铁门关上，中年守将一脸凝重地望着关外的府州城大军，缓缓问道：“晋王到哪了？” 身边一名西夏将领出声回答：“回将军，按时间推测，晋王大军到达铁门关应该还需一两日。” 闻言，中年守将重重吐了一口气，语气坚定道：“那本将就守上两日。” 话音刚落不久，那边的十几架投石机已然投掷出点燃引线的火器。 随着几道带着烟雾的抛物线出现，轰隆轰隆的爆炸声在铁门关上依次响起来了，如同大雨天的雷声，却密集得令人耳膜难忍，惊心动魄。 几十轮的轮番轰炸仅仅持续了半刻钟的时间，但铁门关上的西夏守军已然乱了阵脚，许多被炸伤了的士卒倒地呻吟着，声音痛苦不堪。 府州军火器厉害的消息，已经不仅仅是太原城的那一战，还有一路的攻城掠地，都在传递着府州军火器之不凡。 但当这些铁门关的守军第一次见识时，还是超出了他们许多人心中的预想。 纵使他们因为提前做了对敌方火器的防御死伤的人不是太多，但那一声声威力强大的巨响声仍然深深震撼着他们的内心。 这一紧急的情况下，许多人已经没时间去想对方的火器为何如此厉害，因为他们知道，对方真正的攻城就要开始了。 许多人踉踉跄跄走到城边，看着关外的情况。 十几架攻城车在没有护城河的铁门关外，似乎更加适用，没一会儿便被推到了铁门关下。 带着云梯的战车紧贴城墙，攻城的士卒开始攀爬，动作熟练到了极点，却还是难免有人被箭矢射中，巨石砸中。 攻城鹅车内，叶凡与车内的二十几个魁梧士卒配合默契，推动着鹅车狠狠撞向了大门。 可铁门关这道大门正如米禽达所说，坚不可摧，在如此猛烈的撞击下，竟丝毫没有一点要被撞开的模样。 尝试十几下无果，叶凡便放弃用鹅车撞击大门的想法。 他刚刚走出了鹅车，一支箭矢便歪打正着地射在他的铁甲上，却也没有造成一点伤害。 周围，是士兵攻城与守城的喊声，箭羽飞掠的声音，石头砸到人的声音，热油燃烧的声音。场面混乱，攻城艰难，双方攻城与防守一开始就很激烈。 叶凡背负巨刃，踏上了云梯。 只是在他刚刚踏上云梯的瞬间，一个重达几十斤的石头和一名士卒的身体也顺着云梯滚落下来。 见状，他连忙后退几步，避开了巨石与士卒的身体。 叶凡下意识低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士卒，见其奄奄一息，满脸是血的样子也没多少感觉，毕竟这样的攻城战每一秒都在死人，没时间分心去想这些事，没时间去同情自己的每一个兵。 为了能少死一个人，尽量减少伤亡，他只能用最快的方式攻下这烦人的铁门关，于是他迅速爬上云梯。 此刻，上方的中年守将注意到了叶凡，或者说注意到了叶凡穿着的一身铁甲，眉头微微一皱。 前方的情报里，就有关于这个铁甲人的一些传闻。 此时见其身着如此厚实的铁甲，动作却敏捷得近乎诡异，第一时间自然就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高手使用云梯登上城墙，一般都能为后方的队友争取攀爬云梯的时间，这样的人，一般也会让守卒更为重视，亦如此时的叶凡。 中年守将俯身搬起一块百斤重的巨石，朝着叶凡的方向扔了下去。 叶凡注意到巨石的袭来，却也不可能躲避或者后退，只得一咬牙伸出右手硬碰硬。 铁拳套护住的右拳在与巨石的碰撞瞬间，一声巨响砰的传出。 与此同时，叶凡脚下踩着的粗大木制横杆断了两根，叶凡也落下两根横杆的距离。 他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掀飞落地的巨石，又扭了扭还在颤抖的右手，抬头沿着云梯看向城墙上，正好与中年守将四目相对。 铁面具下，叶凡的脸露出了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冰冷，随即继续奋力向上攀爬。 中年守将微微走了片刻的神，眉头也不自觉地紧紧皱起。 他很难想象刚才见到的一幕，很难想象一个正常人如何能抵御住冲击力如此之大的巨石。 震惊和恐惧的促使下，他伸手指着下方攀爬云梯的叶凡，吼声也随即响了起来：“盯紧黑甲，别让他上来。” 中年守将吼声刚落，其身边许多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叶凡。 有人也已经行动起来。 三个将领合力抬起一块比之前大上一倍不止的巨石，朝叶凡扔了下去。 巨大的圆石卷动着空气，如同一头猛虎撞向叶凡。 叶凡双眼一凝，左手紧紧握住云梯的扶手，还有些颤抖的右手伸向落下的巨石。 又是砰的一声巨响，叶凡的身体直接被巨石掀飞落下，重重砸在满是沙尘的地面，卷起了地面的黄沙。 身边一些攻城的士卒注意到了这一幕，自然也通过叶凡身上的铁甲认出了叶凡的身份。 见其重重砸在地上，许多士卒都朝叶凡那边跑了过去。 当中两名小军官也没有检查其伤势，直接合力将叶凡往外面抬走。 感觉头脑昏昏沉沉，耳畔，混乱的声音依旧持续着，让他逐渐清醒过来。 想想自己运气也真差，才刚刚踏上云梯就被盯上了，对方还很不讲武德地扔下如此沉重的巨石，着实有些可恶。 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他伸手拿下了脸上的铁面具，仰望着一片雪白的天空。 这时，几道关切，兴奋，急切的声音在他身边频频响起：“将军，你感觉如何？” “将军醒了，将军醒了。” “再快些，再快些，叫大夫，叫大夫。” …… 叶凡揉了揉太阳穴，感觉除了脑袋有些昏沉，右手轻微骨折，也没受什么伤，休息片刻便能继续攻城，便出声唤道：“放我下来。” 两名一前一后抬着叶凡的小军官只是一股脑的往前跑，加上叶凡声音不大，并没有听见叶凡的话，还是一脸紧急地往前跑。 他们都知道这位爷的身份，也都真真正正的对其钦佩仰慕。 除了因为叶凡高强的武艺和运筹帷幄的手段外，还有一点最为主要的原因，那便是自家这位身份最为崇高的叶将军，能每次亲自上阵，亲自带领他们冲锋。 一直跟在叶凡左右，仔细观察着叶凡情况的几名士卒听见了叶凡的话，当中一人连忙说道：“马军头，先停下。” 第165章 铁门关4 两名小军官闻言，这才停住脚步，缓缓放下叶凡。 叶凡撑着地面站起身，一眼便认出了将自己往外抬的其中一人，却还是没能叫出其名字，于是说道：“我见过你。” 见叶凡站立笔直，显然没有大碍，那人嘿嘿一笑说道：“属下马德，将军还能记住属下，是属下的荣幸。” 叶凡这才想起，这人便是第一次见到折月秀时，在破庙内见到的自称抗金义士的村民马德。 叶凡也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欣慰地拍拍马德的肩膀，便转身看向铁门关那边。 没想到，才昏迷片刻，自己就已经被抬出离铁门关百米外。这样的距离，已经超过了西夏弓箭手的射程。 身边，除了刚刚几个守在自己身边的士卒，还有一直往铁门关那边冲去的无数攻城将士。 经过叶凡几人身边，皆下意识朝叶凡看了看，虽然疑惑，却也没停止攻城的步伐。 叶凡望着前方的铁门关，望着前赴后继，还未爬到铁门关上就死伤了的将士，骨折的右手猛然用力抽动，咔嚓一声骨位矫正恢复，身边马德众人微微一惊。 只见叶凡又缓缓戴上了铁面具，声音凝重道：“继续攻城，这座铁门关，一定要拿下来。” “是。” 马德为首的几位士卒齐声应和，便朝铁门关那边奔去。 片刻的时间，叶凡又再次到了铁门关下。 只不过这次他没有选择靠近城门的云梯，而是跑到了最边上的云梯开始攀爬。 只是叶凡不知道的是，铁门关上能威胁他的巨石已经所剩无几，也已经有人开始登上了铁门关，与铁门关上的西夏守卒展开了近战拼杀。 只是许多人刚刚登上铁门关，就被围杀过来的众多西夏守卒围攻杀死，有些惨烈。 铁门关西面城墙，距离东面的攻城战有七里远，但就算是这样算不得近的距离，刚才的爆炸声，还有此时的厮杀声依旧传到了这里。 厮杀激烈之程度，可见一斑。 一名稍显虚胖的西夏将领站在城墙上，遥望西面，眼神中似在等待着什么，出声叹息道：“也不知这铁门关，能不能守到晋王的二十万精锐到来。” 身边另一个留着八字胡的西夏将领神态傲然地接话道：“铁门关是我大夏最为坚固之屏障，纵使那些贼军再厉害，料他们也不可能那么容易攻破这座铁门关。而且后方传来的消息里，按时间推测。晋王无需三日便可到达铁门关，我们总不能连三日都守不住吧。” 虚胖将领沉思着什么，随即点头应和：“希望如此吧。” 见虚胖将领不是很有信心的样子，八字胡将领没好气道：“怎么，你看起来不是很相信铁门关能守住这群贼军。还是觉得，这群贼军能长翅膀飞进来不成？” 虚胖将领没接话，只是转身将后背轻轻靠在城墙的护栏上，微微抬起头，似乎看到了什么，双眼微微一眯，叹息道：“前方传来的消息真不假，还真长翅膀飞进来了。” “什么？”。八字胡将领不明所以，扭头看向虚胖将领，见其抬头看着什么，也转身顺着其视线望了过去，便看到了空中漂浮着的两个热皮球。 另一边，叶凡眼看就要爬到铁门关上，就在这时，两桶煤油浇了下来，他避无可避，身上的铁甲直接被淋湿。 与此同时，随着中年守将的一声令下，十几个火箭朝他射了过来。 叶凡扭身躲避，却还是中了几根，最终铁甲上的煤油被火箭点燃，叶凡瞬间成了一个火人。 燃烧的是铁甲上的煤油，一开始自然没多少感觉，但过了片刻之后，当燃着全身火焰的叶凡站在铁门关上，就开始感觉周围的环境是如此的炎热。 叶凡也管不了太多，猛然拔出背后的巨刃，一刀横斩挥出，三名冲过来的西夏士卒直接被斩飞出去，倒在地上抽搐不起。 他跳下护栏，身体在地面上来回打滚，想要将身上的火焰灭掉。 也就在这时，向他冲来的西夏守卒越来越多。长刀长枪，对着地上来回翻滚的他就是一顿乱砍乱刺，却只是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显然没能破掉他身上的铁甲。 叶凡的身体还在不停打滚，身上的火势也不知道是煤油烧的差不多了，还是自己滚来滚去的缘故，开始小了些。 就在他起身想要对周围攻击他的西夏守卒进行反击时，两道铁链一前一后朝他围了过来，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中年守将指挥的声音也喊了起来：“锁住他。” 叶凡刚想矮身躲避这一前一后的铁链，动作却还是慢了些。 两条铁链，一前一后，在二十几个西夏将士的合力下，交叉捆住了叶凡的腰。 刹那的时间，两桶煤油又朝叶凡还燃烧着些许火焰的身上泼去，顿时，叶凡又变成了一个火人。 叶凡实在没想到，对方为了对付自己，竟会使用这样的种种手段。 不过他已然没时间去考虑这些，因为身上的铁甲已经开始发烫，铁甲里的衣服在空气接触不良的情况下虽然不至于燃，但再这样下去，被烧红的铁甲定然能烫伤全身上下的皮肤。 感受着束缚住自己的两根铁链，他放下了手中的巨刃，将双手握住其中一根铁链，用尽全身力量一拉，铁链两边，各七八人猛然向前一倒。 一根铁链被破，剩下的另一根自然也没有了作用。 叶凡身上依旧燃着火焰，但他这次并没有选择在地上翻滚灭火，而是立即拿起地上的巨刃，忍着烫伤，脚步一动，猛然前冲，见人就砍。 火焰的加持下，叶凡鬼魅的身影，提刀追杀人的模样，宛如地狱来的修罗，令得看见他的西夏士卒一时间胆战心惊，四处逃窜。都想离这个被火烧着了的铁甲人远些。 不远处，中年守将看着这一幕，嘴巴微微张大，眼神凝重了到极点，一时间竟也愣住了，直到叶凡朝他这边急冲而来。 中年人才缓过了神，握紧手中长枪的同时，大喊了出来：“困住，困住，把他困住。” 第166章 铁门关5 又是两根铁链，还是一前一后，区别在于这次的人数多了一倍，朝着叶凡冲杀的身影围了过去。 叶凡见状，开始为这些拿着铁链的西夏人感到智商堪忧。 也不怪叶凡这么想，之前能被锁住，那是因为叶凡刚刚从地上起身没注意，如今这局面还想锁住人，那就太天真了些。 但也并非是中年守将太过天真，只是危急时刻，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即使这样的方法不可行，甚至看起来有些蠢。 就在前面的那根铁链离叶凡不远时，叶凡双脚一个发力，轻松越过了那道铁链，持刀直奔中年守将。 方才，叶凡被巨石砸落之时，便看到了这位中年守将，当时只是觉得其地位不低。 现在见其指挥着战场，身边还有众多将领持着刀剑护着，便断定其身份地位之高。 此时的他，只觉身上还在燃烧的甲胄变得滚烫，皮肤也逐渐传来烫伤的疼痛感，但他冲杀脚步未停，提着巨刃直冲前方不远处的中年守将。 那一边，中年将领瞳孔逐渐收缩，握着长枪的双手再次紧了紧，身边已有三名持着长枪的将领冲向叶凡。 巨刃翻滚迅雷，长枪横扫突刺。 三位西夏将领秉着拖住叶凡的打法，面对着叶凡迅雷霸道的巨刃，围攻的同时，边打边退，不与其正面碰撞。想要多拖一些时间，希望叶凡最后扛不住，被火烧死。 可就是这种相对保守的打法，片刻的时间内，还是有一人被叶凡手中巨刃直劈肩膀，缓缓倒地。 “啊，拿命来。”一声爆喝，中年守将也持着一杆长枪加入战斗。 除此之外，一些刚刚被叶凡气势吓到的西夏守卒也反应过来，纷纷持着兵器朝叶凡围了过来。 叶凡一人的闯入，给予这些西夏守卒太大的压力，也因为如此，顺着云梯攀爬而上的府州军越来越多。 李负胜登上铁门关，刚刚一刀砍翻一名西夏守卒，就看到了全身燃着火，被几十上百人团团围攻的叶凡，猛然一声暴喝，便提刀冲了过去。 粗略一看，叶凡是被几十上百人围攻，情况危急，但细看之下才发现，叶凡脚下的尸体越堆越多，丝毫没有落入下风的意思。 刀光枪影中，叶凡似乎忘记了身上被烫伤的疼痛感，只是杀红了眼。 铁甲上的火焰也越来越小，似有熄灭的趋势。 而就在这时，又有两个人分别提着两桶煤油朝叶凡的方向挤去。 身边的同伴见到两人，也纷纷为两人让开了路。 这些人见刀枪难以伤到满身铁甲却实力恐怖的叶凡，自然也没了用刀枪伤到叶凡的想法。如此围攻，也仅仅是想困住叶凡多一些时间。 但穿着铁甲，也不可能全身的肉都是铁做成的。 只要一桶一桶煤油慢慢烧，这黑甲人总有被烧死的时候。 事实上也是如此，若非叶凡变异体质在身，如此高温烫伤下，怕是已经没了反抗的能力。 此时的叶凡，周身十几杆长枪连连朝他突刺，并非想要捅穿他的甲胄，仅仅是为了挡住他向前挥舞巨刃杀人。 某一时刻，他只觉身后一道长枪呼啸砸下，便猛然一个转身提起巨刃抵挡，几乎就在他挡住这杆长枪的瞬间，身后又再次响起了一道长枪呼啸而至的声音。 两个高手配合出枪，叶凡避无可避。 只见中年守将青筋暴起，挥下的长枪直直打向叶凡的黑色头盔。 当的一声脆响，如同一颗手雷在耳边爆起，嗡嗡的耳鸣声此起彼伏，脑袋有些昏沉，意识也有了半秒钟的停滞。 一直以来，他凭借的不仅是铁甲的坚固防御，还有变异的特殊体质做到的迅速躲避。 如今这一击，他也并不是没有想到过。 对方三个耍弄长枪的高手，加上这么多小兵的牵制，这才挨上了对方这么一下。 恍惚间，他没去看身后用长枪猛烈击中他头部的中年守将，而是将手中巨刃直直掷了出去，巨刃快如闪电，前方的刀锋冷若冰霜，穿透那使枪高手的甲胄，插进其胸膛。 这一刻，他听到后方的中年守将撕心裂肺喊着什么，分心略微一想，应该是那使枪将领的名字。 叶凡不知道的是，中年守将喊的不是名字，而是他的儿子。 见儿子被巨刃刺穿胸膛，鲜血如同泉水般汹涌喷出，中年守将双眼血红，睚眦欲裂，再次抬起长枪，双脚发力，一个纵跃，用尽浑身力气将长枪往下一压，直直劈向叶凡的头部。 反观叶凡，脑袋纵使有些昏沉，但前世今生的经历加在一起，不管是对危机的感应，还是对敌的技巧，都好到了极点。 就在长枪快如闪电般要砸在他头上的时候，他朝侧面方向一闪，巧妙躲避了突如其来的背后一枪。 也就在这时，那两个提着煤油的士卒到了前方，刚刚准备将桶内的煤油泼向叶凡，冲杀而至的李负胜便从两人身后横斩一刀。 一刀之下，两人就跟他们手中的木桶一样，倒在了地上。 李负胜脚步未停，冲到叶凡身边，看见他身上某处还燃着微弱的火光，便伸手想去拍灭，只是手刚刚伸出去，又被烫得收了回去，只得用手上的甲胄帮叶凡拍灭背后的火。 随即又提着刀，警惕着周围想动手，却不敢动手的几十个西夏士卒。似乎是想起叶凡滚烫的甲胄，还是关切问道：“将军，你没什么大碍吧。” “你看我像是有大碍的人吗？”叶凡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拾取地上一把西夏守卒的长刀。 闻言，李负胜嘴角微微上扬，环视周围，见黑色甲胄的身影越来越多，不由说道：“将军，这铁门关好像就要被我们攻破了。” 叶凡不置可否，看向不远处的中年守将，见他正蹲下，一脸悲伤地抱住被自己巨刃穿心的西夏将领。 猛然间，叶凡握紧刀柄，朝身边的李负胜说了句跟紧我便朝中年将领冲杀了过去。 第167章 铁门关6 中年守将看着怀中已然没了气息的儿子，眼中满是悲切。 不远处，杀死自己儿子的凶手已经持着长刀冲杀过来。十几个西夏士卒尝试持枪抵挡，却纷纷被对方恐怖的威压斩杀逼退，眼看就要到他身前。 他缓缓抬头望了过去，猛然间起身，一声愤怒的暴喝声后，手中长枪朝着冲到身前的叶凡就是奋力一刺。 电光火石之间，叶凡抬起左手握住刺来的长枪，右手长刀同时朝中年守将直劈而去。长刀呼啸，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 中年守将方才还露出怒火的双眼猛然间又变得恐惧不已，他全身发力，想要从叶凡手中抽回长枪，却如何用力也抽不回来，只得双手一松，迅速后仰，惊险躲过了直劈而下的长刀。 “保护将军。” 不远处，方才三个持枪将领中，仅存的一人大吼出声，许多西夏士卒纷纷朝叶凡和中年守将围了过去，挡住叶凡的同时，将中年守将护着后退。 擒贼先擒王，叶凡哪能放弃这个杀掉中年守将的机会，左手的长枪方向一变，枪尖对准翻滚出去还未站起身的中年守将，用力抛出了长枪。 就在长枪要插到中年守将的时候，慌乱中，一名西夏士卒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用身体为自家将军挡住了长枪。 士卒的身体被长枪刺穿，尸体就倒在中年将领跟前，这副场面就算是叶凡也有些没想到，或者说心中对那位用身体挡枪的普通士卒生出了些许敬佩，只是这一份敬佩并没有让叶凡打消杀死那中年守将的想法。 持着长刀，叶凡已经再次前冲。 中年守将这时也反应过来，连忙从满是尸体的地面起身，没有选择应战，清醒之下，他已经忘记了儿子的死和方才的怒火。 这一刻，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自己还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若是自己现在死了，这铁门关的士气会瞬间消退。铁门关还不能丢，就算是丢了，自己还要活下来指挥上万铁门关将士进行巷战，直至晋王大军的到来。 思虑于此，中年将领在众多士卒的护卫下，向后退去，想要远离叶凡的视线，逃避对方有目的性的追杀。 叶凡自然也猜到了对方的想法，冲杀的脚步猛然加快了些。 只是过来拦住他的西夏守卒越来越多，怎么杀都杀不尽，令他一时间竟有些心烦，手中长刀已经被鲜血染红，如同一把血刃。刀口因为多次的碰撞下，已经出现了许多口子。 最终，中年将领的身影还是消失在了混乱的厮杀中，叶凡便也放弃了寻找中年守将的想法。 李负胜紧紧跟在叶凡身后，手中的长刀也已经被鲜血染红。 铁门关上，穿着黑色甲胄的士卒越来越多。 纵使如此，铁门关守卒的反抗依旧猛烈，密密麻麻的西夏守卒自关内沿着两边的宽阔石梯往上挤着前进。 也因为如此，这些西夏守卒完全挡住了走下城墙的路，想要破开这两条路，只得一刀一刀砍杀过去。场面也因此过于血腥。 某一时刻，叶凡捡起地上被尸体压着的铁链，将一头扔到城下，握住了另外一头，转身朝不远处还在拼杀的李负胜大喊：“李负胜。” 见叶凡喊自己的名字，李负胜一刀解决一名敌人后跑到叶凡身前。 还未等李负胜说话，叶凡就将铁链递到李负胜手中，嘴上说道：“拉住了，我从这里下去把门打开。” 李负胜闻言朝城下看了看，又看了看手中的铁链，明白了叶凡的意思，连忙应了一个好字就将铁链在手臂上环了两圈。 叶凡动作迅速，也没去考虑李负胜一人能不能拉住穿着百斤沉重铁甲的自己，单手抓着垂下的铁链便往下一跃。 李负胜一开始还没感觉如何，只是待叶凡的重量完全拉动铁链时，铁链巨力袭来，他身体猛然向前一倾，撞在了护栏上。 李负胜喘着粗气，心想要不是要护栏，自己得掉下这铁门关。 要知道这铁门关的高度，若是掉下去恐怕是九死一生，那一生，肯定是残废的一生。 顿时不由感叹叶凡的胆量，还有对自己的信任。 叶凡沿着铁链到了铁门关内，关内许多士卒这时也看到了他，皆持着兵刃朝叶凡冲杀而来。 叶凡没有去管这些人，直接转身跑向不远处的大门。 铁门关大门的建筑结构跟普通城池一样，一道十几米的隧道，大门就设在最外面。 十几米的距离，叶凡眨眼便至。 负责从里抵住大门的二十名西夏守卒这时见到冲杀过来的叶凡，微微一愣，竟一时间不知此人是敌是友。 但当他们看见叶凡身后追杀叶凡的同伴时，便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长刀，朝着叶凡杀了过去。 铁门关外，王禀，折月秀，以及身后七万将士，皆神情肃然地望着铁门关那边的攻城战。 某一时间，铁门关的那道大门缓缓打开，穿着铁甲的叶凡也显现而出。七万人双眼猛然一亮，一道马刀出鞘的声音之后，王禀的呐喊声响了起来：“众将士听令，杀……” 七万将士齐声呐喊回应：“杀……” 一万骑兵最先冲出，六万步卒紧跟其后，七万人的队伍，如同一头沉寂许久的怒兽般，扑向摇摇欲坠的铁门关。 同一时间，铁门关以西，五千先锋轻骑卷动着黄沙，迅速显露在虚胖将领和八字胡将领的视野中。 晋王旗在黄沙中随风摇曳，映衬着来人的身份。 “来了。”虚胖将领一脸沉稳地喃喃，除了他本身就是沉稳性格之外，还有就是他不知道铁门关此时已经破了。 两边的距离相隔八里，纵使那边的喊杀声传了过来，在没能亲眼看见的情况下，他还是不相信坚固的铁门关会连对方一轮攻击都守不住。 八字胡将领看着黄沙中的几面晋王旗，嘴角微微上扬。 一些铁门关士卒纷纷露出笑容。 “是晋王旗，是晋王殿下到了。” “晋王一到，料这些府州贼军再厉害也别想攻破这铁门关。” “大夏万岁，党项万岁。” …… 众人议论纷纷，喜悦非常，全然不知府州军已经杀进了铁门关。 第168章 铁门关7 铁门关上空，热皮球下方的篮筐里，杨义手握长筒望远镜，看见了晋王的五千先锋骑兵。 身边的胜捷军士卒也看见了下方的状况，此时有些紧张的说道：“那是敌方的援军？” 杨义一脸淡然：“应该只是晋王的先锋部队，如今铁门关已破，别说只是这几千先锋，就算是晋王大军到了，攻城的脚步也不能停。点燃烟花，挂上红布。” “是。” 身边两个胜捷军士卒应声之后，各自忙碌去了。 铁门关西门，喊杀声震耳欲聋，仅仅是片刻的时间，厮杀就转移到了各处长街，各处巷子，乃至于房屋当中，场面混乱。 有骑着战马的府州城士兵一边挥动马刀，一边出声大喊：“放下武器可活，继续抵抗则死。” 一条小巷里，被十几匹战马追上的一名铁门关守卒靠着墙瑟瑟发抖，他环视着周身倒下的同伴，又抬头看向十几个铁着脸的府州军骑兵，不由缓缓放下了刀。 这十几个府州城骑兵看了他一眼，见其识趣并没有赶尽杀绝，继续向前方朝还在逃的铁门关守卒追去。 这十几个府州城骑兵刚刚离开不远，在他们身后，那名西夏守卒又捡起了扔在地上的长刀。 只是当他捡起长刀的刹那，一支箭矢飞了过来，刺穿了他的喉间。 被刺穿喉间的他，缓缓扭头朝那十几个府州城骑兵看去，只见当中一人扭着身子，手上握着长弓，冷冷看了他一眼，又坐正了身子，不再理会被箭矢刺穿喉咙的他，从始至终，战马未停。 他第二次放下长刀，伸手握住喉间的箭矢，好像是想将这根箭矢拔出，只是片刻的时间，他就倒在了地上，喉间虽然还在流淌的鲜血，但气息已经不见。 空中响起了几声巨响，下方，杀敌正酣的府州城将士皆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热皮球挂上了红布，暗示着突发情况的出现，但仍可一战的信息。 铁门关东门到西门，一条最为宽阔的长街连接着这两道大门。 此时的这条长街，是厮杀最为惨烈的位置。 中年守将带着仅存的千余铁门关守卒再次反抗，面对府州城的骑兵，他们拉开一条带刺的铁链横在长街上，令得府州城冲在最前方的几十骑损伤于此，也抵挡了府州城冲杀的片刻时间。 西门，往利云带着五千轻骑陆续进了铁门关。 往利云听着东面的厮杀声似乎越来越近，又抬头看了看空中的两个热皮球，眉头皱了又皱，连忙喊道：“这里是谁负责？” 虚胖将领和八字胡将领这时已经走向城墙，见往利云问话，连忙走过来恭敬拱手，虚胖将领率先说道：“末将费听呼，回将军的话，这里是末将二人负责。” 就在这时，两名铁门关骑兵朝这边急奔，模样狼狈恐慌，见到往利云与往利云身后的西夏精锐微微一顿，随后一人急忙跳下了马，朝骑着战马的往利云单膝下跪：“将军，东门破了，府州军正朝这边杀来。”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往利云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那士卒似乎带着哭腔道：“好几万啊将军，弟兄们眼看就快死完了，还好您终于赶到了。” 往利云沉思着什么，刚想下令冲杀，他旁边一名中年将领这时出声说道：“云将军，恕末将直言，就算我们加入拼杀，也抢不回这铁门关了。” 往利云冷冷看着说话的将领。说道：“依你的意思，我们现在转身就走？将铁门关拱手让给这群府州城的贼军？” 面对往利云冷冷的话语，中年将领毫无惧色，淡淡回道：“末将是这个意思。” 中年将领话语刚落，一道马刀出鞘的声音突然响起。 下一秒，往利云手中的马刀刀锋抵在了中年将领喉间一公分处，场面一时间安静得只听见东面越来越近的厮杀声。 “未战先退，就算阿福将军是军中前辈，本将军现在也可以砍了你。”往利云话语冰冷，如同他手中那冰冷的刀锋。 感受着脖颈处的冰冷刀锋，阿福仍然古井无波：“末将只是觉得，如果晋王殿下在此，也会同意末将的想法。” “你应该知道，本将军奉晋王殿下之命才赶到了这铁门关。你现在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末将自然知道这是晋王殿下的意思，只是末将认为，晋王殿下让我们前来是守铁门关，而不是抢铁门关。如今云将军也听到了，铁门关已经破了。如果不撤，我们都会死在这铁门关内，晋王失去的就不只是铁门关，还有我们这五千骑。没有了这五千骑兵，铁门关外是骑兵的平地沙场，若是将来大战，晋王该如何面对？” 五千骑兵已经是一个大数目，骑兵也是古代战场中最为奢侈有用的兵种。而骑兵的淘汰，是后世的热兵器。 胜捷军与折家军合并初期，一共也就四千骑，要不是一路的攻城掠地，一路的抢夺，骑兵也不可能有一万之数。 纵使是晋王的二十万西夏精锐，骑兵也不过近万骑。 若是在铁门关失去了一半，那也许就会改变整个战局。 最主要的是，骑兵在狭窄的长街中，并不能发挥其真正威力，这也是阿福认为自己这五千骑抢不了铁门关，必须撤退的原因。 当然了，往利云虽然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但听见军中老将阿福的提醒，这时也开始权衡利弊起来。 跪在地上的铁门关守卒见往利云思索的模样，担心往利云真的撤退，连忙说道：“将军不能撤啊，我们数千弟兄还在拼死杀敌啊。将军若是走了，他们怎么办？” 往利云没有看跪在自己马下的这位铁门关守卒，而是将马刀缓缓从阿福喉咙前移开，目光灼灼地看着厮杀声传来的方向，似在做某个决定。 而此时，那跪着的西夏守卒还在一边磕头，一边说道：“请将军救救我铁门关的兄弟。” 第169章 铁门关8 阿福冷冷看着跪地磕头的铁门关守卒，说道：“铁门关乃我大夏最为坚固之险关，如今你等守关不力，让那些贼军轻易破关，死不足惜，还有何脸面求救？” 闻言，那名铁门关守卒一脸死灰，哑口无言。 虚胖将领和八字胡将领也垂下了头，毕竟铁门关从对方攻城到破城实在太快了，快到不可思议。 往利云一声大喊：“掉头，撤军。” 声音传出，还未完全进入铁门关的五千骑兵长队纷纷掉转马头，开始撤离了铁门关。 虚胖将领见状，连忙朝往利云问道：“将军，那我们怎么办？” 往利云架着战马，没有回答虚胖将领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带着五千骑兵撤退。 没多久，刚刚进城的往利云又带着五千先锋往西面疾驰奔逃，只留下铁门关众人发愣无奈的表情。 铁门关的西门，是由虚胖将领和八字胡将领共同带领的五百人，此时见往利云众人来了又撤，心中虽有愤怒与不解，却还是更关系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况下，自己该何去何从，于是皆将目光投向了虚胖将领和八字胡将领。 只见八字胡将领这时正通过还敞开着的铁门关西门看着五千骑兵撤退奔走的背影，一脸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大夏的精锐，还没看见那些贼军就逃之夭夭了，真他娘的一群孬种。” 虚胖将领闻言，只是重重吐了一口气，感慨道：“不逃，会死啊。” 八字胡将领扭头看向虚胖将领，用略微质问的语气道：“你这么说，莫非也要逃？” 虚胖将领也不掩饰，直接说道：“当我知道东门破了的时候，早就有逃的打算了。只是逃兵的名声总是不好的，可现如今我大夏精锐都战略性撤退了，我们不撤，莫非还要留下来等死不成？” 虚胖中年说着，还未等八字胡将领说话，便骑上了战马，喊道：“愿意跟着本将军走的就跟着，不愿意的就留下来为国尽忠。” 五百西夏守卒，几乎全跟着虚胖中年出了铁门关。 他们当中，除了几个有官职的军官骑着马，所有人都是走着路。 虚胖将领带着绝大多数人走了，只剩下八字胡将领和几十个视死如归的西夏守卒。 八字胡将领朝着关外的方向吐了一口痰，用于唾弃这群逃兵的软弱，然后拔出了手中的长刀，对还剩下的几十人大声说道：“将士们，你们才是大夏最精锐勇敢的猛士，随我一同杀敌。” 八字胡将领的带头下，几十人沿着长街朝东面杀去，最终无一生还。 铁门关内的混乱厮杀持续到了申时才渐渐停歇，抵抗到最后一刻的中年将领已然没了头颅，尸体就倒在长街的一处角落，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杆长枪。 一身铁甲被鲜血染红的叶凡，此时正站在西面的铁门关城墙上，平静地望着关外的风吹尘土，秋雨似要降临。 杨义此时快步走到了叶凡身后，拱手禀道：“将军，方才东门刚被攻破时，四五千骑西夏援军到了这里，只是不知为何，他们又原路撤退了。” “应该是晋王的先锋部队，见铁门关已经破了，不愿硬碰硬所以选择撤退，倒是明智的想法。”叶凡猜测着，还不忘夸赞一句。 “末将也是这样想的。”杨义又继续禀道，“这五千骑撤退之后，守在这边的四五百西夏守卒也往关外逃了，若是现在派骑兵追击，天黑前应该能追上，是否要追？” 叶凡伸手拿掉脸上的面具，原本没有疤痕的脸上，多了两块不大不小的烫伤。 “让他们逃吧，四五百人掀不起什么浪花。传我军令，该打扫战场的打扫战场，该杀的反抗者继续追杀，都忙起来，动作快些，要下大雨。还有，到吃晚饭的时间了，让军中伙夫准备吃的。天黑之前，所有将士都要吃饱饭。” “是，末将告退。” 杨义说着便快步离开了。 长街上，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但对于这些整天在死人堆里拼杀的士兵而言，这种血腥味已经十分熟悉，并不会产生什么恶心的感觉。 折月秀骑着战马沿着长街缓缓走着，身上的甲胄多多少少都染上了鲜血，女性的身份，倒是让她有些特别。 她环视着周围，似在寻找什么，见到一名指挥使军官便停了下来。 那名指挥使似乎是知道折月秀是因为自己才停下来的，连忙走近了些拱手问候：“二夫人。” 折月秀打量了这人一眼，又因为他对自己的称呼，知道此人的身份是胜捷军的将领，便问道：“你家将军呢？” 胜捷军与折家军合并，穿着同样的黑色甲胄，但有些地方也能区分出来。比方说胜捷军一般称呼折月秀为二夫人，而折家军称折月秀为月秀将军。 见这名军官如此称呼自己，折月秀自然知道了其胜捷军的身份，问的也是你家将军在哪？而不是叶将军在哪。 “回二夫人的话，末将方才见将军在铁门关西城墙上。”军官恭敬回答。 “忙你的吧。”折月秀说着就朝铁门关西面骑马而去。 铁门关西城墙上，叶凡仍看着西面的风吹尘土，脸上的两块疤也遮不住他想事情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道女声在他身后响起：“你在这站着干嘛？” 折月秀走近，站在叶凡身旁，也看着关外的景象。 铁门关是接近半沙漠化的地势，植被很少，秋风的吹动下，尘土漫天，有些阴沉的天让人心情也变得低沉起来。 叶凡没有扭头看折月秀，依旧看着远方，淡淡道：“我在想，我们是继续往西面打，还是留下一些人在这守铁门关，大部队回府州城打女真。毕竟该抢的已经抢够了，如今得了这铁门关，也算是挡住了李察哥的二十万大军，回去对付女真已然没了西夏人的牵制。” 折月秀听着叶凡的分析，似乎也在思索着什么，最后却只是回道：“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叶凡笑了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敷衍，好歹你也是军中的二号人物，给个建议就那么难吗？” 折月秀又思索了片刻，说道：“不算米禽一族的那一万，我们如今能上战场的还有八万。八万打二十万，胜了之后我们还剩多少人？打不打李察哥，其实很简单，只要你觉得我们能在伤亡不大，能够接受的范围内取胜，我们就跟李察哥好好来上一场决战。反之，我们就不打李察哥了，留着兵力回去打更凶猛的女真人。” 第170章 秋雨大作1 听着折月秀的话，叶凡一时间也陷入沉思，许久才说道：“就算要留下一些人守铁门关，也得一两万，而且还不一定能守住。毕竟我们能打进来，李察哥也许也能。决战的话，我对我们有信心，兵败如山倒，伤亡应该不大。当然了，一切都只是可能，也正是因为都是可能，我这时才有些踌躇不前，瞻前顾后了。” “你姓叶的也有踌躇不前，瞻前顾后的时候？”折月秀一边说着，一边扭头看向叶凡的侧脸，这才发现叶凡脸上被烫伤的痕迹，紧张且关切道，“你的脸怎么了？” 叶凡这时扭头看了眼折月秀，无所谓道：“被烫伤了，没什么大碍。” “烫成这样还说没什么大碍，跟我走，我给你擦点药。” 折月秀语气似在责怪，却能听出当中的关切，她说完拉住叶凡的手就走。 叶凡也没说什么，就被折月秀这么牵着手走了。 没多久，一间装饰较为温馨的客房内，叶凡忍着疼痛褪去身上的铁甲，被烫焦了的衣服裤子，被烫伤的各处皮肤显露而出。 折月秀看着叶凡这副模样，心疼不已，不知何时，眼中已经不知不觉浸着泪水。 她左手拿着药膏，右手想要伸出去触摸叶凡的身体，又担心弄疼叶凡只得停在空中。 叶凡见她这副模样，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所剩无几，勉强能包住自己私密部位的裤子，露出了一抹笑容道：“你把药留下，先出去吧，我自己来。” 只听折月秀霸道地说道：“衣服裤子全脱了，躺床上去，我帮你把伤口擦干净再涂抹药膏。” 叶凡顿了顿，样子有些难为情，不过想到自己与折月秀的夫妻关系，他还是释然了。 床边，叶凡趴在床上，折月秀将干净的脸帕放入装着热水的铜盆里，揉了几下之后擦拭着叶凡背上的伤口，一脸心疼的模样。 感受着对方的温暖，叶凡有些不习惯，比自己全身裸露在对方面前还要不习惯。 因为这种温暖，他上辈子从未感觉过。以前不管自己受多少伤，也都是自己处理。 想着这些，只听折月秀说道：“这么多疤，好了也要留痕。还有，天逐渐冷了，得了伤寒怎么办？” 叶凡只是无所谓道：“我体质有些特殊，应该不会留痕，也没那么容易伤寒。” “你这么拼，这么不在乎自己，要是有个好歹，这么多人该怎么办？府州城那边怎么办？” “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些后悔了。”叶凡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折月秀疑惑道：“后悔什么？” “宋金开战前，我本可以去到江南，或者岭南，躲避宋金大战，做做生意，成为一个平凡的富家翁，安享一生荣华。可现如今造了反，睁眼闭眼都是打仗，这么多人跟着我到西夏抢饭吃，府州城还要等着我回去救。虽然地位崇高，万人之上，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但也不怎么轻松。还有就像你说的，我死了，这么多人怎么办？牵挂是我一直不喜欢的东西。因为有了牵挂，做许多事情就会瞻前顾后，我不喜欢瞻前顾后。” 折月秀淡淡问道：“所以我也是你的牵挂，你不喜欢我？” 叶凡笑了笑道：“这哪跟哪?” “我只是没想到，之前信誓旦旦跟我说要当皇帝的人，如今会说出这些听起来不怎么负责任的话。你若是这么想，我觉得折家军跟错人了，我也跟错人了。” 叶凡见折月秀有些难过，出言解释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别多想。现在，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清楚我想要守护的人和事。还有，我应该会让你看到，折家军没有跟错人，你也没有。” 折月秀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将药膏轻轻涂抹在叶凡背后的烫伤处。 “其实我已经看到了，是你来了，许多事情才向好的方向改变的。”这是折月秀心里的想法，但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中如此想着。 “想好了吗，是继续打西夏，还是回去打女真？” “居然都跑了这么远的路了，不会会西夏这位军神李察哥，也说不过去。所以我想赌一把大的，先把这些西夏人打疼了，打怕了，再回去放心对付完颜宗翰。”叶凡说得随意，但就是这么随意且似乎带着个人情感的简单话语，正在决定着不久后的一场大决战。 铁门关上空，乌云密布，让原本还没有黑的天变得昏暗无比。 带着寒意的第一滴秋雨落在了地上，紧接着狂风呼啸，大雨婆娑，这也许会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场秋雨。 客房中的叶凡，身上的伤口已经涂抹上了药膏。 此时一身宽松睡袍，缓缓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任由秋风夹杂着点点雨滴吹进房间。 他懒散地坐在靠椅上，看着窗外的大雨，喝着在铁门关抢到的美酒，舒适惬意，好不快活。 对于叶凡这种受了伤还喝酒如喝水的行为，刚刚推门走进房间的折月秀柳眉倒竖，走过来夺走叶凡手上的酒坛子，还不忘苛责道：“受了这么多伤，还要喝这么多酒，真是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 叶凡一脸无奈，扭头看向折月秀，只见折月秀瞪了自己一眼，然后提着酒坛子怒气冲冲的走到门边，打开了门，朝门口的两名胜捷军士卒质问道：“谁允许你们给他酒喝的？” 两名守门的胜捷军士卒低着头面面相觑，当中一人无奈地解释道：“二夫人，是将军自己想喝，属下只是……” “拿走，这些天没我的意思，不能随便给他酒。”还未等那士卒说完，折月秀就出言打断了对方的解释，将手中的酒坛子递了出去。 那说话的士卒接过酒坛子，连忙应和：“知道了，属下这就把酒拿走。” 房门关上，叶凡懒散的声音响了起来：“就喝口酒，你至于这样吗？” “没说不让你喝，但如今受了伤，就是不能。” 叶凡无奈摇头：“那你也得让我在我的士兵面前有些面子吧，如此做法，别人还以为我姓叶的怕老婆了。” 这间三楼客栈内，叶凡和折月秀此时住着的是第二层，此时虽然下着大雨，但也没有太过嘈杂的雨打声。 第171章 秋雨大作2 “你姓叶的，还会在乎这点脸面不成。”折月秀说着走到叶凡身边，刚想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就被叶凡一把搂住，坐在了叶凡的大腿上。 感受着折月秀的软弱娇躯，叶凡脸上露出一抹坏笑：“要不，趁着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们把之前没做的事给做了，最主要的是，你害我没了美酒，得用美人来赔。” 感受着叶凡不怎么老实的双手，折月秀紧张得心跳加速，呼吸也加重了不少，吞咽了一口口水后说道：“你放开我，我这就去让人帮你找美人。” 折月秀说着就要挣脱叶凡的双手，只是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最后也只得放弃。 见折月秀这副从了的模样，叶凡却没有再继续打趣，双手环住她的柳腰，下巴靠在她的肩上，轻轻闭上双眼，静静聆听对方的心跳与窗外的风雨，同时着感受对方的体温。嘴里喃喃：“拥美人，无事窗前听风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折月秀听着叶凡念的诗，看着窗外的风雨大作，想到了这段时间与叶凡一同的攻城掠地，疆场厮杀。只觉叶凡念出来的诗有些应景，对自家相公的身份也好奇不已。 一个曾经做杀手的人，拥有天生神力，武艺高强，算不得稀奇。 但这样的人，亲自冲锋陷阵的同时，还要背地里运筹帷幄，懂得诗词歌赋，练兵技巧，火器，甚至是载人飞天的热皮球，知晓人心，谋天下大事，能说服自己伯父折可求跟随。 这样的人，几乎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关键叶凡看起来还只是个刚刚长成的年轻人，心思却已经沉稳如斯。 折月秀想着这些，并没有问，也不想问。 只要自己在他怀中，自己是他的人，能感受到他怀抱的温暖，一切又有什么可问的呢？ 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是这个乱世里，最为幸福的女人。 房中一片安静，只听见窗外的秋雨下个不停。 …… 铁门关以西五十里地，晋王大军在这场秋雨到来之前，匆忙安营扎寨，避免了这场秋雨的突然袭击。 晚秋充满冷意，若是因此染上风寒，对于整个大军而言自然不是好事。 帅帐中，往利云和名为阿福的中年将领站在李察哥面前，神情有些低落，李察哥何尝不是。 铁门关的丢失，他已经从往利云和阿福口中得知，对于两人当时的撤退，李察哥也没有追责。 毕竟那种情况下，带着五千骑兵与几万府州军展开巷战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五千骑兵，他不想白白失去。 只是他想不通，为何铁门关这么容易就被攻破了。 纵使之前有过对方攻城很厉害的心理准备，但铁门关如此坚固，守军过万，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被攻破才是。 可对方就是攻破了铁门关，几乎是超过常理的存在。 李察哥想着这些，不由皱起了眉头，心中也第一次感到了莫名的恐惧。 而这份恐惧的原因，是府州军在五十里外的铁门关，自己就要遇上了。 对方如此来势汹汹，就算自己兵力是对方的两倍还要多，可心中的胜算又有多少？ 要知道，对方的前身是破了金军满万不可敌的太原胜捷军。 女真不敌的对手，又会是如何的凶猛厉害。 女真都能攻破汴梁城，那这群不弱于女真的府州军会不会也能打到都城，攻破都城，发生新的皇室耻辱，就像靖康之耻那样。 李察哥重重吐了一口气，又在心中默默坚定着什么。 那是他作为党项人的信仰，也是他作为西夏兵马大元帅的责任担当。 无论敌人何等凶猛，他都要拼死守住，绝不让宋朝廷的历史在大夏这片土地上重演一遍，绝对不能。 他看向往利云和阿福，沉声下达军令：“明日一早，传本王军令，全体将士，提高警惕，随时准备决战。” “末将领命。” 往利云和阿福齐声回应。 这场秋雨持续了三日，天也因为这三日才停歇的秋雨变得冷了。 一间房屋中，米禽达走了出来。 三日的大雨，将长街上的鲜血洗得非常干净，只是看着还有些乱。 墙上，房屋边，都还有刀光剑影的痕迹。 米禽达走在长街上，看着这些景象，看着整齐列队，喊着口号，跑着步经过他身边的府州军。 每一个方向，时不时传来整齐的歌声，慷慨激昂，整齐划一，如同他们战场上表现的一样，团结就是力量。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铁门关最豪华的客栈，这也是他想来的地方。 看着客栈外持刀的四名府州军士卒，他走上去说道：“麻烦通报一下，米禽达求见叶将军。” 四名士卒表情肃然，见米禽达这么说，除了当中一人去通报之后，其他三人表情不变，似乎看不见米禽达一般。 米禽达也没在意，只是耐心地等待。 他带着米禽一族加入府州军，虽然名义上已经是府州军的一名将领，但他始终清楚，米禽一族想要在府州军中有一席之地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他也愿意等。 没多久，那名前去通报的士卒回来了，对米禽达说道：“将军让你进去，跟我来吧。” “谢谢。”作为降将，米禽达姿态尽量放低，道了声谢便跟在这名士卒身后，走进了客栈，上了二楼，到了叶凡所住的客房门前。 带路的士卒将米禽达送到这里后，也不说话就直接离开了。 米禽达看了看守在房间门口的两名士卒，猜想叶凡应该就在这间房内，便朝着房门拱手说道：“末将米禽达，有事求见将军。” 叶凡有些懒散的声音自房间里传了出来：“米禽将军有什么事直接在外面说吧，就不必见面了，我刚醒，还未起床。” 米禽达看了看门口的两名士卒，似乎有些为难，于是问道：“末将，可以在楼下等将军，将军何时下来都行。” “随你。” “谢将军。”米禽达说着就去到一楼大堂，找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第172章 遗传 房间内，大床上。 折月秀坐着，伸长双腿，让叶凡的头靠在上面，方便躺平。 她伸手触摸着叶凡的脸颊，见叶凡脸上的烫伤恢复得如此快，心中惊讶，不由出声问道：“你的烫伤，怎会好得如此之快？” 叶凡靠在折月秀大腿上平躺着，见其这么问，便随口说道：“我体质跟普通人不同，伤好得快些。” 对于叶凡的特殊，折月秀也渐渐清楚一些。 毕竟普通人，根本就不会像叶凡这样力大无穷。 想着这些，又想到了其他，她便问道：“你这体质，会不会传给下一代。” 叶凡上辈子其实就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杀手组织不允许他们这些变异杀手结婚生子，这一点并没有被证实。 但叶凡清楚，自己作为第一批变异成功的变异杀手，是百分之一的概率。 而身体的变异，他上辈子也知道一些原因。 所谓变异，其实就是通过注射各种各样的国际禁药，改变身体的基因，也就是所谓的基因突变，从而获得异于常人的变异体质。 人类的延续，其实就是基因一代代的传递。 一个新生儿的出生，是因为卵子与精子的结合，受精卵的形成与发育，父亲母亲各一半基因的融合。 所以按理来说，自己身上的一半变异基因会传给下一代。 叶凡一开始并不觉得这会是什么好事，毕竟突变的基因太过新奇古怪，若是与正常的基因重合，也许不能结合，也就是所谓的不孕不育。 不孕不育，叶凡其实觉得这样也挺好，反正他也没想过什么传宗接代，或者将自己的这份特殊体质传递下去。 毕竟特殊，有时候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可是后来林若水怀孕了，说明自己的基因能与普通人的正常基因结合，叶凡惊讶的同时，其实也在担心。 基因是结合了，但生出来的孩子会不会有问题。 孩子如果是正常的普通孩子，或者像自己这样拥有变异体质的，叶凡都能接受。 但如果是不正常的，对于做父母的，不管是叶凡还是林若水，自然都不能接受。 这也是林若水生孩子那晚，叶凡为何站在屋外紧张的原因。 直到他听见孩子的哭声，看见孩子一天一天的正常长大，这才稍微安心。 只是那孩子会不会遗传自己的变异体质，可能要等到长大一些之后才能看出来。 天马行空地想着这些生物学的知识，叶凡没有回答折月秀的问题，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反而问道：“你希望这体质能传下去，还是不能？” “能传下去自然最好，不能也没关系。”折月秀又想到什么，便问道，“你从未跟我提过你的家人，比方说你爹是不是也跟你一样。” 叶凡倒是没想到折月秀会这么想，不过也是，自己的体质能不能遗传，看自家老爹是不是体质特殊就行了。 可是事情又怎么会这么简单。 自己是孤儿院的孤儿，被人带去做变异实验，最终成功了，成了一名国际变异杀手。 一次去华夏执行刺杀任务，遭到华夏军的围剿，跳入河中，这才莫名其妙穿越到了这一千年前的宋朝。 当然了，这些他这辈子都不会跟任何人说，林若水问起他父母和过去时，叶凡都不会多提，林若水也就不多问。 叶凡看着折月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露出一抹笑容道：“我是孤儿，没爹没娘，过去只是一个没人认识的杀手，靠杀人吃饭。一次任务中受了伤，被胡家村的人救了，我便留在了胡家村。直到后来女真屠了村子，我便带着胡家兄妹来了太原，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叶凡简单的交代，抛开穿越没提，其实也不是假话。 折月秀思索着叶凡的话，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却也没有说出什么质疑的话，只是觉得叶凡的过去有些特别。 “我很好奇，你当杀手的经历，还有，你居然会受伤，莫非对方是宗师？就算是宗师，也不一定能伤了你吧？” 叶凡心中苦笑，心想：对方几十个拿着冲锋枪的华夏特种兵，还有十几架直升机，这种阵容，自然能消灭自己。 叶凡不想回答折月秀的问题，便故作深沉地叹了一口气道：“那些江湖过往，不提也罢。” “切，不说算了。”折月秀又道，“米禽达在等你，还不起?” 叶凡坐起身，穿上鞋，倒了杯热水喝下，这才穿衣。 折月秀这时也穿上了绣鞋，看着叶凡问道：“那米禽达找你，会是何事？” 叶凡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回道：“要么献计，要么就是因为他那大着肚子的娘子，毕竟算时间，完颜宗翰也快到府州城了。” 一楼大厅，米禽达坐着等待，时不时抬头往二楼的那间客房看看。 某一时间，二楼的那道客房门终于打开，叶凡从里走了出来。 叶凡走下楼梯，到了一楼，叶凡就看见了从椅子上起身的米禽达拱手朝他问候：“将军。” 叶凡摆摆手：“坐吧。” 米禽达闻言并没有立即坐下，而是等叶凡坐在对面，这才坐下。 也就在这时，一名样子较为敦厚的中年人从后厨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壶热茶。 走到叶凡面前，敦厚中年人朝叶凡问候一句，为两人倒上了茶，又对叶凡说道：“将军想吃什么，属下这就去做。” 中年人是军中的一名伙夫，因其所做饭菜美味，便负责了叶凡的饮食。 叶凡看向米禽达，说道：“吃了吗？” 米禽达顿了顿，然后回道：“还没。” “三碗面，放牛肉，一碗送到楼上。” “是，将军。” 伙夫走后，叶凡拿起桌上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才对米禽达说道:“何事？要这么早来找我。” 米禽达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缓缓说道：“将军，请恕末将直言，如今我们已然占领了铁门关，已无需继续西进。而是应该留下一些人驻守铁门关，大部队回府州城，对付女真人。” 叶凡无喜无怒，看着米禽达问道：“你怕府州城破了，你那娘子出事？” 第173章 吃面 米禽达被问出心思，一时间有些紧张，即使对面那位看起来是个面善的年轻人，但此人一路上的凶狠果决他已经看到了。 “将军，末将自然也担忧着内人的安危，但也不只是……” “你倒也诚实。”叶凡出声打断了米禽达的话，“米禽达，再回去看看，你后悔当初的决定吗？我是说，即使你当初不选择跟我，我也不会屠你米禽一族。” 米禽达思索着，想到了府州军一路的悍勇，认真回道：“将军是有大能耐的人，另择新主，末将并不后悔。” “当真？” “当真。”米禽达犹豫片刻，然后说道，“将军，末将斗胆一问，若是末将当初选择宁死不降，将军会不会真的屠了我米禽一族。” 叶凡淡淡作答：“也许不会，也许会。” “可将军一路所破城池，并未屠过城。” “不一样，因为我需要有人为我带路，你银州城作为我第一座打下的城池，最为合适。如果你不降，我屠了银州城之后，会将你不降导致全部族人被屠的消息往西面传，直到找到一个愿意为我带路的人。” 米禽达看着叶凡古井无波的脸，心中有些发寒。 如此年轻的脸，一个决定就能决定自己米禽一族八万族人的生死。 “米禽达，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居然选择跟了我，你米禽一族以后就是我的人，而我现在已经抢到了钱粮，缺的就是人，日后我若真的成了，开辟新王朝，称了帝，你米禽一族都是我的子民，我这么说，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米禽达连忙起身，拱手弯腰作揖：“末将誓死追随将军，米禽一族誓死追随将军。” 这时伙夫端着三碗面走了过来，见米禽达弯腰作揖的姿势也看了一眼，然后一边将面放在桌上，一边带着笑容说道：“面好了，将军。这一碗，属下这就给二夫人送去。” 见叶凡点头，伙夫也没多说什么，下意识又看了眼还在弯腰作揖的米禽达，便端着面上楼去了。 叶凡拿起筷子，将碗里的一块牛肉放入面汤中，然后送到嘴里，这才对还在弯腰作揖的米禽达说道：“坐下吃面吧。” 米禽达见叶凡说话，这才缓缓直起腰，放下手，看了看桌上似乎是属于自己的那碗面，说道：“末将不敢。” “这是军令。” 米禽达咽了咽口水，确实也饿了，见叶凡居然都这样说了，便缓缓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准备吃面。 叶凡也没去在意米禽达唯唯诺诺的动作，一边大口吃着面，一边随意问道：“今年贵庚？” 米禽达顿了顿，回道：“回将军的话，末将今年四十有三。” “就一个娘子？” “是，就一个。” “怪不得这么在意。” “让将军见笑了。” “有在意的人有时候也是好事，没什么见笑的。放心吧，府州城没那么容易被攻破，我家娘子和孩儿也在府州城。” “将军如此年轻，原来也是做父亲的人了。” “快七个月大了。”叶凡又问：“我选择西征，你作为党项人如何看？” 米禽达想了想回道：“将军选择西征，应该是迫不得已。” 叶凡抬头看了眼米禽达：“怎么说？” “将军西征前，应该是猜到，或者得到大夏东征的消息。所以将军西征，不只是抢钱抢粮。” 叶凡笑了笑，心中想的是：我没去猜，也没得到什么消息，而是历史上说了，折家军被西夏给灭了，连坟墓都被西夏人捣毁。 “继续说。” “其实将军西征前，大夏也有东征的势头，只是将军西征的动作快了些。”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好奇，李乾顺有没有与金人结盟的意思？” “额……末将远在银州城，对朝堂的一些事并不知晓，对李……李乾顺有没有与金人结盟的想法，也不清楚。” “女真灭辽亡宋，曾经的三个王朝就只剩西夏，之前你就没想过女真的下一个目标会是你们？” “自然想过，只是没想到，女真没来，将军却带着府州军打过来了。” “没办法，缺粮啊。还有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不打你们，你也有可能带着米禽一族去打府州城不是吗？” 米禽达不置可否，只是感叹道：“此等乱世，末将与将军皆是身不由己，只是末将与将军有一点不同之处。” “欧？”叶凡疑惑，看向米禽达问道，“是何不同之处？” “末将不管跟谁，都只是一颗棋子，而将军却是下棋的人。” 叶凡笑了笑，倒是觉得这个降将有些意思：“你是个聪明人，而且能说出这句话，应该也是有野心的人。但你得记住了，在我手下，就得甘心做一颗听话的棋子。这样对我好，对你自己和米禽一族也好。” “末将，敢不效死。”见叶凡没再问什么，米禽达吃了一口面之后犹豫了片刻，然后问道，“末将心有一问。” “讲。” “打完晋王……” “李察哥。”叶凡纠正。 “打完……李察哥，将军便可长驱直入，刀锋直指都城。末将想问，届时，将军是选择打都城，还是选择回府州城。” “你一开始不还劝我现在回府州城吗？如今怎的又这么说？” “末将觉得，将军应该不想就这么回去。” “确实不想，李察哥活着，我回去心有不安。” “所以李察哥死了，将军……是不是就会回府州城？” 叶凡看着米禽达，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米禽达，你这是在套我的话？” 听着叶凡有些冰冷的话语，米禽达连忙放下筷子，起身，单膝跪下：“末将失言，还请将军恕罪。” 叶凡冷冷道：“我知道你还在担心你家娘子，但请收起你的这些小聪明？再有下次，你也别活了。” “多谢将军。” 叶凡举着碗喝了口面汤，然后起身一边往楼上走去，一边说道：“牛肉面很好吃，如此乱世抢到口吃的很不容易，吃完了再走，别浪费了。” “是，将军。” 叶凡上了楼，直到二楼上关门的声音传来，米禽达这才敢起身，身上已多了一层冷汗。 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以为能跟他同桌吃面，自以为关系亲切了些，一时间居然想打探他下一步，甚至是下下一步的想法。 自己如此做法，对方生气也是必然之事，下次还得慎言才是，否则脑袋都不知道是怎么掉的， 心中如此想着，米禽达缓缓坐在了椅子上继续吃面，只是拿筷子的手有些颤抖。 想到叶凡刚才那冰冷的眼神，米禽达仍有后怕。 第174章 十月 十月初八，府州军攻破铁门关。 十月十二，完颜宗翰六万大军兵临府州城下，府州城里，三十多万军民，许多人开始人心惶惶。（再强调一遍，时间都是农历。） 身着银色盔甲，手握银色长枪的王荀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外的宗翰大军，眼中少了平时的一些不正经，多了几分凝重。 秋风拂过他的脸颊，吹动他身后的银白色披风，这一刻，他想起了两月前与叶凡在酒桌上的一段记忆，当时的他们都还未醉。 “我留下？” “嗯。”叶凡点点头，“你留下。” “西征这么威风的事，你不让我去，让我留下？”王荀再次出言确认，显然更想跟着大军西征。 叶凡解释道：“女真人很可能会来，不是让你留下来休养生息的，而是留下来守城。守城，会比西征要困难许多。还有就是，我信你。” 王荀听着叶凡真挚的话语，不由顿了顿，他又仔细想了想，如果金人真的趁机来打府州城，那守城将是一个重任，因为府州城如果破了，以女真人的残酷手段，加之双方仇怨已深，三十多万人都不会好过。 最终，他深思熟虑之后，严肃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留下。” “我只会给你一万胜捷军，给折可求一万折家军。另外，火器我只会留下三成，至于粮食，我会给你们都留下，只要一些路上吃的，毕竟我们西征就是去抢粮食的，不会缺粮。” 王荀没有在意这些，而是问道：“我要守多久？” 叶凡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缓缓说道：“守到，我回来。” 王荀没有问叶凡何时回来，因为他相信叶凡一定会及时回来。 想着这段回忆，一名金使在五名金兵盾牌的保护下，已经走到了府州城下，猥琐的喊话声传了上来：“我女真大军已至，交出火器，交出制作火器的工匠，我女真大军即可退兵，否则，攻破城池之日，男子杀尽，妇女虏尽。” 闻言，王荀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然后对身边一名将领说道：“火炮瞄准，等我命令。” “是。”那名胜捷军将领走到一门火炮前，跟控制火炮的三个胜捷军士卒说了些什么之后，火炮的炮孔缓缓调转方向，对准了下方被盾牌护着的六人。 而此时城下的六人，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炮孔瞄准了。 王荀朝城下喊话回应：“此话当真？” 那金使一看可以谈，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继续喊道：“此话乃是宗翰元帅亲口所说，自然当真。” 王荀脸上露出一抹邪笑：“那真是太好了，我们这就给你火器。开炮……” 随着王荀突然间的一声开炮，轰隆一声巨响传出，下方六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炸飞了，盾牌与身体分离。 火炮威力固然不小，但盾牌的保护下，六人也没有被一炮轰死，而是各自分散着躺在地上，被炸的头晕脑胀。 当中一个受伤最轻的金兵起身就跑，只见一支箭矢朝他飞了过去，从后面刺穿他的心脏，最终倒在了地上，渐渐没了气息。 其余五人也意识到了危险，只是还未等他们起身往回跑，五支箭矢已经分别飞向了他们。 远处，完颜宗翰骑着战马，看着这一幕，眼神凝重到了极点，倒不是因为对方射杀来使，而是因为他感觉对方的火炮威力又加强了。 除了复仇之外，他来府州城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太原军的火器。 在他看来，只要有了太原军的火器，加上女真本就骁勇善战，那女真一统天下便指日可待。 对于在太原城几次攻城失利的他，并没有选择马上攻城，而是对一旁的完颜银术可说道：“传本帅军令，围住府州城，静待攻城时机。” “是，元帅。” 一个院子内，传来孩童的笑声，还有女子轻柔慈祥的声音。 “小姐小姐，你慢点跑，别累着了。” 林若水抱着半岁大的叶辰在院中跑着，小柳跟在身后，见林若水抱久了怕她累，总是要上前抱走孩子，但都遭到了自家小姐的拒绝。 这时一名长相不错，身材婀娜，丫鬟打扮，脸上却不似普通丫鬟那样纯真的女子走了过来，朝抱着孩子的林若水恭敬说道：“大夫人，刚才的炮声是北门那边传来的，女真人来了，但并未攻城。炮声的响起，是因为金使城下谈判，王荀将军下令开炮。” 说到女真人时，女子眼中一抹冰冷一闪即逝，林若水和小柳并没有察觉到。 小柳一听女真人来了，脸色一变，看向了自家小姐。 却见林若水一脸平静的说道：“知道了阿牙，你先下去吧。” “奴婢告退。” 名为阿牙的丫鬟走后，林若水怀中的叶辰咯咯咯笑了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七个月不到的孩童，又怎么知道女真人来了代表着什么。 小柳这时有些担忧地说道：“小姐，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有何可担心的？” 小柳闻言，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叹道：“也不知道姑爷什么时候回来？” “他一定会回来的。”想到那人，林若水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然后对着怀中的叶辰说，“辰儿的爹爹一定会回来的，是吧辰儿？” 叶辰笑着看着慈祥的母亲，并不会说话回答。 小柳这时朝林若水怀中的叶辰伸出双手温柔说道：“辰儿乖，来柳姨抱，别让娘亲太累了。” 叶辰看了看小柳，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将双手伸了出去，表示自己接受小柳的怀抱。 小柳笑着接过叶辰，然后对林若水说道：“小姐，小柳觉得辰儿很不一样。” 林若水作为叶辰的母亲，自然早就发现了叶辰与同龄婴儿的不同之处，不过这时见小柳这么说还是问道：“哪不一样？” 小柳看了看怀中的叶辰，想着什么然后说道：“就感觉他力气比一般孩子要大一些，王姨也这么说。” 小柳口中的王姨，是负责给叶辰喂奶的奶娘。 林若水其实猜测过，叶辰的异常，应该与自家相公有关。 又想到这会不会是什么秘密，如果自家相公知道了这件事会如何。 思虑种种，于是她对小柳郑重说道:“小柳，这事不可对外说。还有，叫王姨也不要外传。” 小柳见自家小姐如此严肃，心中也猜到了一些什么，毕竟自家那姑爷之武艺不凡，许多人都是知晓的。 她看向林若水，点点头道：“知道了小姐，小柳不会乱说，一会儿也会跟王姨说一声。” 第175章 讲和1 小院中，几棵枯木无叶。 小柳双手从身后环住叶辰，将叶辰缓缓放下，双脚着地，引领着他走路。 “小姐，我觉得辰儿能自己走了。” 林若水在一旁看着，闻言笑着说道：“七个月还不到，怎么可能学会走路。” 孩童最早学会走路起码也得十个月大，七个月会走路实在不太可能。 “真的，我的手都没使上劲。”小柳说着，缓缓放开了双手，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护在叶辰身旁。 似乎是感觉到小柳双手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原本还在缓缓走着的叶辰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站着。然后扭头看向身后的小柳，露出的表情似乎是在疑惑身后的小柳为何放开了环住自己的双手。 只是他这个稳稳站着的样子，一下子让林若水和小柳惊讶不已。 小柳已经兴奋地喊出声：“小姐你看，辰儿他自己站着了。” 林若水这时兴奋地走到叶辰前面两步的位置，蹲下来朝叶辰伸出双手，露出了慈祥笑容说道：“辰儿，来娘亲这。” 叶辰看着前方敞开怀抱的娘亲，似乎有些犹豫，迟迟不敢迈步，但最终还是朝林若水走了过去，扑到了母亲怀中，咯咯咯地笑着。 十月十三。 铁门关。 杨义快步走进客栈，上了二楼，到达房门前拱手禀道：“将军，前方五十里地，发现敌军大营。经末将活捉的敌军斥候口中得知，正是李察哥的二十万大军。” 房间里，传来叶凡淡淡的声音：“你辛苦些，继续盯着敌军的一举一动。还有，除非对方大军前进，否则铁门关三十里内，不得出现任何敌军斥候。” “末将领命。” 与此同时，李察哥帅帐。 名为阿福的西夏将领神情凝重地禀告：“殿下，我们派出去斥候，多数都没有回来，回来的十几人说，他们……他们遭遇到了敌军斥候猛烈的追杀。” “遭到追杀？”李察哥皱起了眉头，怒道，“什么叫我军斥候遭到敌军斥候猛烈追杀，是敌军斥候个个无敌？还是我军斥候个个无用？” 阿福一脸紧张，不过事实却是如此，他解释道：“殿下息怒，敌军有那两个天上飞的孔明灯，总能先知道我军斥候的位置，这才屡次吃下大亏。而且，敌军火器实在厉害，这种斥候间的小规模冲突，近乎……近乎……” “近乎什么？” 见李察哥一脸怒容，阿福这才缓缓说道：“近乎无敌。” 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听起来实在让人生气。 不过李察哥听了却没有发火，因为那两个孔明灯曾经也飘在军营上空。 他能想象得到，在自己一举一动都能被对方提前知道的情况下，这仗有多么难打。 这也不仅仅是一句敌暗我明能解释得了的。 打仗打的是什么？有时候打的就是情报二字。 李察哥转过了身，背对着阿福，感叹道：“阿福，你说这场仗我们若是输了，那会如何？” “殿下……”阿福看着李察哥这副模样，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听李察哥继续说道：“大战在即，本王若是输了，兵败如山倒，敌军便可长驱直入，兵临都城。届时，会不会像女真兵临汴梁城一般，不堪设想。” 阿福闻言，跪倒在地：“殿下还没有输，大夏也没有输。” “可是铁门关丢了，没有了铁门关，我们如今就只能是被动的局面，斥候完全没有作用，怕是对方大军出了铁门关往这边来，我们也不能尽早得到情报。大战一旦打起来，说实话，本王没有多少胜算。”李察哥说着这些消极的话语，露出无奈之色，“阿福，你是军中老将了，此战容不容易，你应该也能看得通透才是。府州军来势汹汹，两个月就攻陷我大夏铁门关东面所有城池，还有第一险关铁门关。这样的军队，纵使是不可一世的女真人怕是也不遑多让了吧。” 阿福咬了咬牙说道：“殿下，末将斗胆，想要献条下策。” 李察哥缓缓转过了身，看着跪倒在地的阿福，皱了皱眉：“说。” “讲和。”阿福低着头吐出了这两个字，顿时只有两人的帅帐凝重到了极点。 李察哥认真打量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阿福，淡淡说道：“未战便要讲和，你可知凭你这两个字，本王就可以砍了你的头，圣上就可以抄了你的家。” “知道。”阿福回答。 “知道为何还要如此说。” “末将冒死献策，只为大夏安危。” “好一个只为大夏安危。”李察哥冷笑，“本王倒想听听，你是如何为了大夏安危而冒死献出此策的？” “殿下，依末将猜想，府州军发兵攻打我大夏有两点原因。第一，他们造反之初，缺钱缺粮，所以是来抢钱粮的。但如今他们抢到了钱粮还不回去，反而这么快就拿下铁门关，是因为害怕我们在他们离开之际追击。最后与金人结盟共讨之。” “那第二点原因又是什么？” “末将认为，他们猜到了我们要东征的想法，所以提前发动了战争。要不然单纯为了抢钱抢粮，也不必与我大夏树敌，毕竟女真大敌在北，再树新敌，实在是不明智的选择，纵使他们不怕树敌。” “所以，这跟你想要战前求和有什么关系？” “殿下，其实许多人都能猜到，金人势必会趁机攻打府州城，所以府州军应该也想回去了，只是有我们拖着，他们还不敢前去面对女真，害怕我们也跟着追到府州城，然后与金人联手。现在求和，乃是最好的时机。只要我们双方停战，府州军也不必在留在我大夏土地，而是回去安心与金人决战。” 李察哥也不觉得阿福所言无理，只是对方打下了这么多城池，抢了这么多钱粮，如今未战主动讲和，实在有失大夏脸面。 最主要的是，讲和一事，不知该如何与宫里的那位说。 毕竟李乾顺封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时候，就是要让自己前来灭了府州军的气焰。如今未战便要和一群贼军讲和，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而且，讲和其实就是主动求和，是承认自己低头的表现。 第176章 讲和2 阿福抬头看了李察哥一眼，见李察哥似乎在考虑求和一事，猜到李察哥心有难处，便说道：“殿下，一国脸面重要，还是一国存亡重要，很多人都能想通这一点，包括陛下。” “阿福，你太小看一国天子的脸面。未战便要向这群贼军求和，天子不会答应。” “殿下，这不是求和，可以是双方的谈判。我们承诺不追究府州军进犯我大夏之罪，府州军退出我大夏疆域。这样一看，我们无需动用一兵一卒，便可收复所有失地，甚至不像宋朝廷那样，割地赔款，算不得有失国面。若是不谈，而是选择战。殿下觉得我们败了之后，还有跟对方谈判的资本吗？殿下若是同意与敌军谈判，末将明日一早愿亲自前去铁门关谈成此事。” 李察哥思索了片刻，也觉得谈判二字好听了许多，不过想到宫里的那位，李察哥知道自己做不了主，便说道：“谈判之事，还得等本王书信一封回都城，征求陛下意见。” “殿下，府州军随时都会发起大战，所以末将认为，末将明日一早便前往铁门关，先稳定住对方再说。以免陛下旨意未到，对方便发已发难。” “这样也好。”李察哥点头，“只是此行危机重重，你一定要当心。若对方没有谈判的意思，也不必强求。” “末将定会不辱使命。” 翌日清晨，阿福退去甲胄，身后跟着三名不穿甲胄的西夏士卒骑马出了大营。 到了敌方掌控的地界时，感觉到四周有人监视时，四人勒住了战马，在阿福的示意下，其中一个西夏士卒朗声喊话：“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喊话声传出，几十个背上背着弓弩的府州军斥候从四周涌来，将四人团团围住。 铁门关客栈，一楼大堂。 临时的作战议事厅，府州军几十个将领再此商议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说是商议，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叶凡一人的独裁。 “现如今我们拿下了铁门关，摆在我们面前的路有两条。第一条，继续往西面打在，我们会遇到人数是我们两倍的西夏精锐。第二条，留下数万人守铁门关，守住李察哥，其余人回府州城打女真人，救我们的人。在座的各位，有什么想法，或者愿意选择哪一条路，都可以说出自己的看法。” 叶凡的话音落下，堂内四十几人面面相觑，议论声也在众人身边响起。 折可复这时出声说道：“将军，末将想问，府州城能守多久？” 叶凡看向折可复，缓缓说道：“守一个冬天应该不是太难，但只能是一个冬天，毕竟城里的粮食只能勉强过冬。” “一个冬天足够了，末将认为，可以继续西征，先打败了党项人再回去对付女真人。” 这时也有人出声接话：“末将也觉得打败党项人再去打女真一点也不迟。” “末将赞成。” “……” 多数人纷纷表态，纷纷做出选择。 王禀这时说道：“将军心中可是已有打算？” “确实有。”叶凡想了想，然后继续说道，“那就继续西征吧，大家都回去准备，等待出关军令。” 众将离开客栈后，杨义走了进来，对还坐在一楼大堂的叶凡和折月秀禀告道：“将军，二夫人，前方发现四人，自称是西夏来使，已被末将带进铁门关，就在门外候着，将军见还是不见？” 叶凡见对方来了使臣，也没有太过意外，淡淡说道：“带进来吧。” “是。” 杨义走出门，没多久便领着四个西夏百姓打扮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阿福。 叶凡和折月秀坐在椅子上，见四人进来，抬头随意打量了几眼，同样的，阿福也打量着叶凡和折月秀，同样也猜测着叶凡的身份，便略微放低姿态，出口说道：“想来，你就是姓叶的那位将军了，今日有幸一见，叶将军果真是年轻有为啊。” “我确实姓叶，但也不是什么年轻有为。”叶凡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嘴上谦虚一句，脸上却是看不出什么情绪，“来者是客，先坐下吧。有什么想谈的，我们慢慢谈。” “多谢叶将军。”阿福道着谢，随便找一张椅子坐在叶凡和折月秀对面，跟随他的三人倒是没坐，只是站在阿福身旁，样子恭敬。 叶凡倒也没在意这三个人，只当这三人是陪同这个西夏使臣前来的随从。 阿福坐下之后，说道：“叶将军，今日在下前来，是晋王的意思。” “那晋王是何意思？” 阿福也不多说什么，直入主题：“晋王的意思，是双方停战。叶将军带人，带着抢到的钱粮撤出大夏，一切事情我大夏就当没发生过。叶将军觉得如何？” 叶凡倒是有些意外这位西夏来使会这么说，还是淡淡说道：“我们已经拿下了铁门关，下一步只要灭了你们，便可直取你朝都城，为何要撤？” 叶凡这话语实在有些狂，阿福身边的三人闻言，脸上一时间都露出若隐若现的怒意，却也不敢发作。 阿福确实没有什么怒容，轻轻摇头笑着说道：“叶将军也不必如此说，毕竟叶将军还要尽早回去救府州城。如今与我大夏停战，对叶将军来说也是件好事。” 见对方能猜到府州城那边出了事，叶凡也没什么惊讶的，毕竟女真人趁机攻打府州城，天下人都能猜到一些。 “所以李察哥派你过来，就是让你用女真人威胁我的？”叶凡语气平淡，却隐隐带着一股冰冷，“若是如此，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告诉李察哥，准备接战吧。” 见叶凡如此，阿福连忙解释道：“将军误会了，晋王并无威胁之意，而是真心希望我们双方就此停战。” 叶凡冷笑道：“口头停战，没有什么保证？还有，我们打到这里死了这么多人，你们就不赔些钱？” “我党项是讲信誉的，说好停战，只要叶将军带着大军撤走，我们自然不会再做追究。至于赔偿，叶将军一路上虽然死了人，但我大夏死的人只会更多。而且，叶将军一路抢夺，所得钱粮怕是不少了。” 第177章 讲和3 叶凡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你说的对，我们算是抢够了钱粮，赔款什么的我也不是太在乎，但信誉在战争面前，似乎一文不值。所以你凭什么，或者说李察哥凭什么觉得一句讲信誉，就能让我退兵？” “看来，叶将军是不信任我们了？那我们该怎么做，叶将军才会信任我们，然后退兵。” 叶凡想了想说道：“让李察哥来当人质吧，或者李乾顺也行，否则没得谈。” 叶凡语出惊人，就连身旁的折月秀和杨义也看了叶凡一眼。似乎是在诧异叶凡的话语，也似乎是因为叶凡有谈判的心思，毕竟刚刚才决定继续西征，如果李察哥或者李乾顺真的愿意来当人质，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与党项的战争到此结束了。 不过再仔细想想，这两个在西夏王朝地位最为崇高的人，怎么可能会愿意来当人质。 叶凡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谁管你来不来当人质。我的态度就是，你来了可以谈，不来就继续打就是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阿福还没说话，他身边三人中的一名青年已经一脸怒容地出声，眼睛冷冷瞪着叶凡。 叶凡随意瞟了眼这位青年人，淡淡说道：“你是何身份，敢如此说话，如此看着我，莫非想死不成。” 杨义这时已经拔出了长刀，上前两步，刀尖直指青年脑门，只待叶凡下令。 阿福见此，扭头瞪了那青年一眼训斥道：“还不快给叶将军道歉。” 也不知是阿福的话，还是刀锋的冰冷，纵使青年心中不情愿，却还是道了歉。 叶凡见对方道了歉，又考虑到对方毕竟是使者的身份，便摆了摆手。 杨义见状，收回了刀。 阿福见事情稳定下来，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惹怒叶凡的，而是为了双方停战，他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就算叶凡说的话实在不好听，开出来的条件也是无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一点怒容与不满。 反而自己部下说错了话，他还让人给叶凡道歉。 这点忍辱负重的态度，也不由让叶凡多看了两眼。 “部下不懂事，还请叶将军见谅。”阿福放低姿态出言道歉。 “确实不怎么懂事，该管管了，否则因为这样的人，谈判不成，也许死的就不只是他一个人了。” “叶将军说的是，在下以后定会严加管教。只是叶将军的条件，怕是……” “只能是这样，否则我不会退兵。若是你们不愿意，现在就可以出关了，大战在即，我很忙，实在也不想多谈些什么。”叶凡语气坚决，没有丝毫重新谈条件的意思。 阿福见叶凡这副语气坚定的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考虑了片刻之后知道无奈说道：“叶将军居然这么说了，在下也无话可说。只是这个条件，在下实在做不了决定，可不可以让在下先回去请示晋王殿下的意思？” “当然可以。不过你尽量快些，让李乾顺他们兄弟俩早些做决定。你也说了，府州城那边还等我回去，时间太紧了，我若是等不及便派大军出关，那就什么也谈不了了。”叶凡说着看向杨义，“送他们出关。” 杨义这时说道：“四位，请吧。” 阿福见对方送客，犹豫了片刻后说道：“叶将军，在下还有一件事要说。” “说。” “此次谈判之事，我朝陛下尚不知晓。但晋王今早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了都城，估计三日后圣意便会到达。” “所以你们如今前来谈判，只是李察哥的意思，而非李乾顺的本意？” “是这样的。”阿福点头，“所以还请叶将军等上三日，待旨意传到，还要看今日之条件，晋王殿下接不接受。” 叶凡站起了身，朝楼上一边走，一边说道：“记好了，三日之后，若是李察哥不来当人质，我会随时出兵。还有，别耍花样，我军中降将多的是，见过李察哥的人也不少，除非你们能找到一个跟李察哥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再说一句，我话已然说的清楚，是战是和，让李乾顺来选，我都接。” 阿福看着楼梯那边的背影，没有再说什么话，思考着什么，然后重重吐了一口气。 阿福四人离开后，客房中，折月秀看着站在窗前往窗外看的叶凡，说道：“若是那李察哥愿意来当人质，你真会退兵？” “能全身而退自然最好，毕竟我们最终的敌人是女真人。而且比起这些党项人，女真人确实强了许多，是该留着实力前去对付女真人。” 折月秀觉得叶凡说的并无道理，但想到叶凡的条件，还是无奈说道：“只是你的条件，对方怕是不会接受。” “无所谓了，不接受继续打就是了，反正敌方使者没来之前，我们不也是准备继续西征的吗？而且只有这两个人当中的一个愿意来当人质，我才肯相信西夏人求和的诚意，毕竟不管是李乾顺还是李察哥在我手中，对方应该都会讲点信誉。” “应该？” “嗯，应该。”叶凡将手搭在木窗边上，“李乾顺作为一朝天子，应该不会来当这个人质，所以只能是李察哥。所以若是李察哥愿意来当人质，也不排除会出现两种突发情况。” “哪两种？” “第一种，李乾顺为了大夏尊严，选择大义灭亲。”叶凡嘴角微微上扬，继续说道，“第二种，李察哥甘心赴死，然后视死如归地说上一句，请尽情向我开炮。” 折月秀一脸无语，却也被叶凡的话语逗笑了片刻，然后又问道：“那若是真发生了这两种情况，我们该如何应对？” 叶凡无所谓道：“发生了再说吧。李察哥战功赫赫，又是李乾顺的亲弟弟，在大夏的地位仅次于做哥哥的李乾顺，就算李乾顺要大义灭亲，整个大夏也会有不同意的声音。再说了，大义灭亲说起来简单，真正做起来却也困难。至于李乾顺敢不敢赴死，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很多人都怕死，而且还是这种身居高位，体会了普通人不能体会到的美好生活的人。” 第178章 讲和4 “生活得好，也不能说他怕死吧？” “当然，我说的不是全部。而且你觉得这个乱世，是穷人能拼命点，还是有钱人能拼命点。” 折月秀想都没想直接说道：“自然是穷人能拼命些。” “若是李察哥真的不怕死，甘心赴死再说吧。而且求和一事，李乾顺现在是不知情的，我们抢了他们这么多东西，这位西夏天子也不一定会低头求和。李察哥求和，是因为看到了我们，心中害怕。但李乾顺坐在龙椅上，并不一定看得见，反而会相信自己的二十万精锐能挡住我们。” 阿福回到西夏大营，便直接去了帅帐，将自己与叶凡的谈判过程说了一遍。 李察哥听到对方的条件是让自己去做人质，不由苦笑一声后问道：“这姓叶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福想了想回道：“此人甚是年轻，谈吐却不似年轻人。而且对于双方停战一事，似乎并不关心。” “像你这么说，看来这姓叶的对于这一战很自信了。” “殿下，姓叶的这个条件实在太过无理，末将觉得讲和一事，不必再谈。纵使他府州军个个凶猛，我们作为大夏的精锐也可以有一战之力。” 李察哥摇摇头叹息道：“阿福，你觉得姓叶的把我们当成真正的对手了吗？” 阿福皱起眉头：“殿下的意思，末将没能明白。” “姓叶的就没太把我们太当一回事，他真正当一回事的，是女真人。因为他自信能打过我们二十万大军之后，还能留有余力回去对付女真人。”李察哥一阵苦笑，“这样的人，生在此等乱世，怕是要将这整个天下搅个不得安宁。只是赵宋天子瞎了眼，有这样的臣子守住了太原城，居然还是被女真人亡了国，想想真是可笑。”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 “等圣旨吧，若是陛下同意讲和，为了大夏，本王去做这个人质又能如何？”李察哥一脸洒脱。 阿福却是急忙跪下说道：“殿下，此举万万不可。若是殿下去了铁门关当人质，姓叶的不守承诺，举大军继续西征，谁来统领军队？谁来守护我大夏河山？” 李察哥一脸平淡：“就算本王不去做人质，姓叶的西征，这山河又如何能守？” “有殿下在，我军至少还有一战之力，若是殿下不在，全军没了统帅，这场仗还怎么打？” “没了一军统帅再选一个就是了，但本王若是不去，双方继续这么打下去，得利的只会是女真人。再说了，本王只是去做人质，又不会死，这场谈判，其实不怎么亏。而且本王也想看看，姓叶的和女真人的对决。倘若他们双方斗个你死我活，受益的只会是我们。” “殿下所言极是，只是殿下的安危……” “无需多言，本王意已决。”李察哥想了想又道，“只是不知，陛下会不会同意此次讲和？” 阿福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一国天子的心思，又如何能猜。 而且真正的对抗还没开始，如今的朝堂上没有任何主和派的声音，反而都在等着看这一战的结果，讲和，也仅仅是李察哥与阿福二人的心思罢了。 西夏都城，金銮殿上，李乾顺摔掉前方传来的信，起身怒喝：“这哪是什么谈判讲和，明显是未战求和。让朕向一群贼军低头，这简直岂有此理，莫非，晋王是被吓怕了不成？” 下方，见李乾顺暴怒，百官惶恐，却也没想到晋王竟会主和，一时间又变得愤慨起来。 一名头发花白的文臣有些激动地上前进言：“陛下，老臣认为，万万不能向这群贼军求和，这关乎我大夏之脸面啊。” 一名中年文臣也愤慨进言：“未战便要求和，这若是传出去了，让天下人如何看我党项一族。况且对方只是一群贼军，我泱泱大夏，怎能像一群贼军低头求和？” “说得对，绝不低头。” “我大夏二十万精锐，未战求和，莫非还怕了这群贼军不成？” “灭了这群贼军，以振我大夏国威。” …… 朝堂上的百余西夏官员，多数愤慨出言，有甚者说到激动之时，更是挥舞手臂，似乎想亲自去前线与那群宋地来的贼军打上一架。场面有些混乱，如同菜市场一般吵闹。 唯有几个大臣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环视愤慨的众人，然后想着一些事情。 突然李乾顺一声暴喝，龙威散开，朝堂立即安静下来。 李乾顺看向刚刚一直没有说话的一个中年人，眯了眯眼问道：“往利爱卿，朕方才见你一言不发，可是心中有了求和之意？” 往利群，官职类似于宋朝的兵部尚书。 先锋官往利云之父，亦是晋王李察哥的亲家。 李乾顺这么问，除了因为往利群兵部尚书的身份，自然也有这层关系。 见李乾顺这么问，朝堂上的所有官员都将目光投向了往利群。 往利群微微顿了顿，环视了众官员一眼，这才上前两步说道：“陛下，臣心中并无求和之意，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臣觉得，晋王如今想要讲和，看似唐突。但以晋王的身份，应该是看到了什么，否则断不会提出谈判讲和一事。” 这时，之前率先反对讲和的那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冷笑说道：“这么说，往利尚书是同意谈判讲和一事了。” 这名老者名唤房当户，是一朝宰辅，地位崇高，身份尊贵。 房当户这么说，许多大臣也纷纷向往利群投来不善的目光。 这当中自然不仅仅是因为战还是和的事情，还夹杂了一些嫉妒的情感。 毕竟往利群得势多年，儿子往利云还娶了郡主，与晋王李察哥结亲，地位更加不可撼动，这些自然让许多人羡慕嫉妒恨。 如今有了机会，便联手起来对付往利群也不是什么怪事。 不管是哪个朝廷，又能有多少人去关心国家大事，即使关心了，又怎么会去细细考虑选择战，或是选择和，分别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或者说是后果。 许多人只会更加在乎自己的利益，或者更愿意揣摩圣上的心思。 而一开始大家都无需揣摩，看见李乾顺因为讲和一事发怒，便已知道李乾顺是主战还是主和了。 所以许多人表现出来的愤慨，其实也是想让李乾顺知道自己很愤慨，而没有真正去考虑一代军神李察哥，为何会选择讲和。 第179章 讲和5 往利群知道众人针对自己，却也没在意，甚至连房当户的话都像没听到一样，只是随意瞟了房当户一眼，继续对李乾顺说道：“陛下，臣并无求和之意。但臣也说了，晋王在前线，他看到的自然比我们要多。如今提出谈判讲和一事，自然有他自己的考虑。而且，晋王比我们都懂得如何打仗，战与不战，考虑得应当都比我们周全才是。更何况，晋王不顾自身安危，愿意亲自去做敌方人质，此举已经能体现晋王愿意为我大夏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往利群说到这里，扭头撇了眼之前说话的房当户，冷笑道，“比起一些只会在朝堂愤慨高呼做样子的人，晋王为大夏做的实在太多。” 房当户闻言一脸怒容，论官职品阶，贵为一朝宰辅的他比往利群还高上一级，如今却遭到如此言语，实在气不过，连忙一指往利群，喝道：“往利群，你此话是个什么意思？” 往利群微微一笑：“本官的意思，宰辅大人已经听清楚了。” “你，你……你又做了什么，不还是在这里高谈阔论，莫非你也去了前方，上了战场不成？” “本官自然没去，但本官的儿子是先锋官，若是打起来，他第一个冲在前面，第一个为我大夏抛头颅洒热血。”往利群说到自己儿子时，神情骄傲几分，连身板都挺直了许多，子是父的威，说得一点也没错。他看向老者，再次冷笑嘲讽道，“哪像某人的儿子，整天只会吃喝玩乐，雪月风花，如今怕是还躺在某个花魁的肚皮上。” 房当户有个年轻儿子名为房当杰，整天流连烟花之地，花花公子之名，整个都城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时往利群说出来，用于儿子间的对比。 房当户瞬间便恼羞成怒，却也因为自己这个臭名远扬的败家子，一时间找不到反怼的话，只得朝李乾顺说道：“陛下，朝堂之上，往利群如此污言秽语，视陛下龙威于何物？老臣认为，该治罪于往利群，以树朝堂威严。” 李乾顺一直看着这两人争吵，脸色早就阴沉到了极点：“你们二人，是继续吵下去，还是给出建议啊？” 李乾顺没提往利群方才话语的粗鄙，显然也不愿追究。况且宰辅的那个儿子，臭名远扬几乎全都城都知道，李乾顺自然也不例外。 房当户见状，也识趣地没有再提，而是说道：“老臣觉得，不能求和。晋王如今求和自然有他自己的考虑，但我大夏精锐之数量是对方的两倍有余，未战便要求和，老臣实在不敢认同。” 李乾顺这时看向往利群：“往利爱卿？你怎么想？” “臣刚才还没有想好，但臣现在想通了，可以讲和。” 往利群语气平淡，但话语一出，朝廷上的百官开始躁动起来，显然大多数人很不赞成讲和一事。 李乾顺也阴沉着脸，却还是淡淡问道：“说吧，往利爱卿觉得应该讲和的原因？” 往利群顿了顿说道：“陛下觉得，我们继续跟府州军这么打下去，谁最有利？” 李乾顺想了想，心中立即便有了答案，下面的百官，许多人也都有了答案。 这样打下去，最有利的自然是女真人。 不过李乾顺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往利群自然也没等李乾顺回答，继续说道：“继续打下去，即使我们赢了，以府州军表现出来的凶悍，我大夏损失自然也不会小，或者说，目前的损失已经不小了。难保女真人攻破府州城后，不会趁机进犯我大夏。到时，我大夏元气大伤，又该如何面对女真人的征讨？但选择讲和，双方停战，府州军就会回去打女真，我们便可以安安心心地坐山观虎斗，最后不管他们谁赢，两虎相争，皆有损伤，短时间内都不会进犯我大夏疆土，这对我大夏岂不是更有利？谈判讲和，既避免了如今的难关，也避免了未来女真人可能的进犯，可谓一举两得。晋王所求，虽然唐突了些，但本官只觉合理至极，并无不妥，还请陛下三思。” “你这是危言耸听。”房当户这时接话，“女真人之前还想与我大夏结盟，如今我们帮他们牵制府州军，让他们安心攻打府州城，他们感激我大夏还来不及，怎会进犯我大夏疆土？” “哼。”往利群一声冷笑，随后摇摇头，“简直可笑至极。” “有何可笑的，你不妨说出来。”房当户气急败坏，虽然他也觉得往利群分析得有一丝道理，但不服就是不服。 就像你看不起一个人，就算有一天他很有出息了，你还是看不起他，更何况房当户还在气头上。 往利群看了眼李乾顺，见李乾顺没有说话的意思，重重吐了一口气后接了老者的话：“本官觉得可笑，是因为你说女真人会感激我们。” “难道不是吗？” “宰辅大人不去用脑子想问题，也可以用眼睛去看看。女真人与宋人结盟灭辽，然后呢？辽国灭亡还不到两年，女真人便撕掉了盟约，南下灭了所谓的大宋，靖康之耻，大宋的妃子公主形同性奴，大宋的皇子权贵形同奴狗。这样的前车之鉴，女真人的如此行为，你觉得他不会反咬你一口，反而觉得他会感激你，宰辅大人觉得这可不可笑？” “你……你……你……”房当户指着往利群，竟说不出一句话，突然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吐出，倒在了地上。 房当户被这么一气倒，朝廷上开始混乱，有人已经大喊：“太医，快传太医。” 往利群却是站立笔直，看也不看晕倒在地的老者一眼，也没有抬头看李乾顺，因为他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多了，李乾顺若是看得清形势，自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反之，他说得再多也没有用。 李乾顺此时站在金銮殿上，看着被抬出去治疗的老者，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因为他听了往利群的话，心中已经开始有了动摇。 他又看向了还站着的往利群，眼神有些凝重，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大手一挥：“退朝。” 第180章 讲和6 西夏都城最为繁华的街巷，最为受欢迎的风月场所。 邀月楼。 一名打手模样的青年快步跑进了这里，上了三楼，到了一间客房外。隐隐约约听见了房内传来的两道混杂在一起的喘息声，不用看也能想象出里面的唯美画面。 青年顿了顿，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朝里面喊道：“公子，出大事了。” 房间里传来一道夹杂着喘息声且玩世不恭的声音：“天塌了还是地陷了？没听见本公子正在干活吗？滚蛋。” 青年打手咬了咬牙说道：“今日早朝，老爷在朝堂上跟别人发生口头之争，气得吐血昏迷，现在送回府上还未见醒，太医说，老爷快不行了，夫人这才让小的过来叫公子回府。公子，你快些回去看看吧。” “什么？”房当杰闻言，一把推开坐在自己身上做着运动的女人，起身穿上衣裤，推门走了出去便对青年打手问道，“我爹是宰辅，何人敢把他气得吐血晕倒。” 青年打手跟在房当杰身后，恭敬回答：“好像是兵部尚书往利群。” 房当杰闻言，眼中露出一抹恨意，骂道：“他娘的又是这父子，往利云跟我抢郡主不说，现如今他爹还敢将我爹气得吐血昏倒，我爹没事还好，若是出了事，本公子定要整死他们父子俩。” 青年打手听着房当杰的怒骂，心中暗自吐槽：整死他们父子俩？一个是兵部尚书，一个是西夏精锐里统领五千铁骑的先锋官，你一个整天流连烟花之地，游手好闲之人，不被他们整死就算好的了，还想整死他们？ 心里虽然这么想，青年打手嘴上还是应和道：“公子说的是，若是有用得着小人的时候，公子尽管吩咐，小的自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没多久，房当杰和青年打手就回到了府上。 经门口守卫告知，房当户已经醒了，就在客厅等他，房当杰便独自朝客厅快步走去。 身后，青年打手看着房当杰的背影，不由轻声呢喃道：“公子，你可别怪我，老爷的命令，小人不敢不听。” 走过几道长廊，房当杰便走进了客厅，看见了一脸肃然，全然没有太医说的那样快不行的老爹。 房当杰反而觉得，自家这老爹如今这副模样，似乎在积攒力量。 而房当户一旁的位置上，还坐着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此时正一脸担心地看着他，这便是房当杰的母亲。 此时见母亲向自己投来担心的眼神，房当杰更加确信自己被骗，而且要被打的猜想。因为执行家法的木棍就被房当户握在手中。 房当杰见势不妙，连招呼也不打，直接转身要跑，就在这时，客厅门口的两名护卫伸手挡在了房当杰面前。 房当杰见两个护卫敢拦自己的路，发狠怒道：“你们两个看门的狗东西，敢拦本公子的路，活腻了不成？” 两名护卫脸色铁青，似乎并没有听到房当杰的威胁。 房当杰见状更加愤怒，伸手就抓住两名护卫的手，想凭力量搬开。但像他这样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公子哥，哪有什么力气。 只见他怎么咬牙切齿的用力，两只挡在他前面的手皆是纹丝不动。 而就在这时，房当户的怒吼声传了过来：“逆子，我今日非要打死你不成。” 房当杰缓缓转身，就看见房当户站起身，拿着执行家法的棍子缓缓走了过来，他急忙说道：“爹，你这又是受什么刺激了，好端端的干嘛要打我啊？” “逆子，你不入朝为官也就算了，整日就知道去那些风月之地败坏我的名声，让我在朝堂上抬不起头。今日，我就要打死你这个逆子。” 房当杰看着越来越近的老爹，双腿微微发抖。 他可记得一年前自己招惹郡主，李察哥上门为女儿讨公道，老爹也没现在生气，但当时老爹也是用这个木棍，打得自己半个月下不了床。 而现在，他能真真切切感觉到老爹心中的怒火，若是真被打了，就算不像老爹口中说的那样打死自己，怕是一个月也下不了床。 情急之下，房当杰连忙向母亲投去求救的目光，嘴上喊道：“娘，救命啊，爹要杀了我。” 美妇人神情担忧，但她知道，自家相公正在气头上，自己劝不了，索性也不说话了。 房当杰见状，只得又看向老爹说道：“爹，孩儿知道你今日在朝堂上受了刺激，但你千万别冲动。我可是你独子，你打死了我，没人给你传宗接代，你可就算绝后了。” “你这逆子竟还敢提这事，给你介绍这么多门亲事，每回你都不娶，就只知道整天出去鬼混，看我今日不打死你这个逆子。” 房当户说完这话，身后两名护卫突然一左一右将房当杰摁在一张长木凳上。 紧接着，房当户恨铁不成钢，手起棍落，朝着自家儿子屁股上打去。 顿时，客厅中传出了棍棒打在身体上的声音，还有房当杰叫喊声。 只是声音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房当户被气得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房当户算得上老来得子，如今已年近六十，又常年被自己这败家儿子气，身体已然有了一些老毛病。 见房当户踉跄几下，那两名护卫放开了房当杰，一左一右搀扶住他。 美妇人这时也走了过来，一脸关切的问道：“老爷，你怎么样了，快先坐下休息。” 护卫搀扶着房当户坐在椅子上，房当户重重吐了几口气，这才看向还趴在长木凳上，却只挨了四五下打的房当杰，说道：“你这个逆子，我迟早要被你给活活气死。” 美妇人这时一边轻抚自家相公的背，一边看着自己儿子开口说道：“杰儿，还不快向你爹道歉。” 房当杰从长木凳上有些艰难地起身，摸了摸自己有些疼痛的屁股，说道：“老爹，孩儿对不起您。” 房当户没好气道：“一句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要真觉得对不起，就该做出点事情来，而不是每天去那些风月之地给我丢人现眼。你看看人家往利云，跟你同龄，如今已经是统领五千铁骑的先锋官，你再看看你，二十六岁了一事无成，还名声臭大街。” 房当户一听到这往利云，想到此人抢到了郡主，心中就是一阵发堵，认错态度瞬间也荡然无存：“行了爹，你能别提那小子了吗。先锋官有什么了不起的，冲在最前面一个搞不好就要死在战场上，让郡主守寡。”说到这，房当杰脸上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喜色，“对啊，那小子死了好啊，死了我就可以去追求郡主了。爹，孩儿此生非郡主不娶。” 第181章 从中作梗1 “你这个逆子当真要气死我不成。”房当户将手中木棍扔向自家儿子，但那飞出去的木棍力道并不大，打在房当杰大腿上不痛不痒，“现如今郡主已经嫁给了他往利云，你还天天惦记着别人家的娘子，我房当户造了什么孽，怎么生了你这样没用的逆子。” “行了爹，你就别少说两句吧，别又给自己气着了，孩儿这就先走了，免得碍你的眼。”房当杰说着便要转身，想到了今日老爹莫名其妙的发火，他还是问道，“对了爹，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我听说你在朝堂上被那往利群气着了?” 房当户见自己这败家儿子难得关心自己一句，心中火气一时间也消了大半，却还是没好气说道：“我是被你这个逆子给气到了。” “行了爹，你就别拿我说事了。当然了，应该也有我的原因。是不是那老东西又拿他那儿子出来和我做比较，所以你才受了打击？” 房当户见自家儿子猜到了事情的经过，一时间又有些生气。 他知道自己这儿子不笨，算得上聪明，但这点小聪明不用在正道上，整天只会游手好闲。 想着这些，只听房当杰继续说道：“爹，要孩儿说，你真别去羡慕那先锋官往利云了，他看似威风，但真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孩儿虽然不务正业，但也听说了一些事，府州城那些反贼，可是连女真人都对付得了的人，又岂会是简单的反贼。而且，我听说他们已经打到了铁门关，怕是没多久就能打到这里了。到时，我这种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所以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王道。” 房当户闻言，一时间又给气到了：“逆子，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若是让外人听去了，传到圣上口中，我也保不了你。” 房当杰无所谓道：“行了行了，爹，这哪来的外人，这两个护卫吗？要不都杀了吧，免得他们告我。” 两名护卫对房当户忠心耿耿，岂会因为这种事告密。这一点房当杰自然也清楚，这么说也不过是想恐吓恐吓两人，以报方才之仇。 “你这逆子，快给我滚，看到你我就来气。”房当户真的不想再看到这个儿子，出口便让他滚。 房当杰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对着那两名护卫说道：“你们两个混蛋先滚出去，本公子有话要跟我爹说。” 两名护卫闻言，看了看房当户，见其没有反对的意思，便走出了客厅。 待两个护卫走远之后，房当杰走近父母二人，拉过来那张长木凳，小心翼翼地将受伤的屁股贴在上面坐了下来，然后小声说道：“爹，如今不太平，孩儿总觉得姓叶的真能打过来，要不你辞官吧，我们一家先回老家避避风头，等太平了再回来。” “逆子，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房当杰见老爹要生气，连忙一脸认真地说道：“爹，我是认真的，你想想看，女真人灭辽亡宋厉害吧。但就是这么厉害的女真人，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打不下太原城不说，还在太原城损兵折将三四万。女真人都能灭辽亡宋，那不逊色与他们的府州军，为何就不能打到这里？” 房当户闻言，居然有认真在考虑自己这位败家子的话，这一幕不由让一旁的美妇人惊讶不已，同时也第一次为自己这儿子感到欣慰，因为她也觉得自己这儿子分析得有些道理。 只听房当户说道：“我乃一朝宰辅，怎能在大夏陷入危难之际辞官逃跑。而且辞官一事，陛下怎会同意。” “爹，你都快六十了，告老还乡陛下应该会允许。再说了，你身体不好，今日我听说你被气得吐血晕倒在朝堂上，应该也是真的吧，否则你现在的身体不会这么虚。若是不行，你可以装病啊。而且你这也不算装病啊，你就是有病，满朝文武，包括陛下都看见了。” 房当户越听越不对，猛然怼上一句：“你才有病。” “行行行，我有病，我有病。但是爹，我说了这么多，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们是不是应该回老家躲躲。” “是啊老爷，杰儿说的也有些道理，要是府州军打到了这里该如何是好？要不我们先回老家暂避风头吧。”美妇人这时也在一旁说道。 房当户思索了片刻，还是坚定道：“不行，我乃一朝宰辅，怎可随意辞官。” 房当杰一脸无奈：“得，看来孩儿说的，您老人家愣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你整天游手好闲的，懂个屁的天下局势，朝堂风云。”房当户一脸的没好气，然后轻声喃喃道，“搞不好真讲和了，也就停战了。” “什么？”房当杰一脸惊讶，“讲和了？” 美妇人也有些惊讶地看向自家相公，毕竟谈判讲和一事，是今日早朝才有的，若非早朝的官员根本就不知情，也没必要知情。只见房当户继续说道：“晋王前线传信来报，有谈判讲和的意思，只是不知陛下会不会同意讲和？” “同意啊，这种好事怎么能不同意？”房当杰一脸惊喜，几乎从木凳上跳起来，“爹，有这种好事你怎么不早说，这下我们不用逃了，你也无需辞官。现在就进宫面圣，劝陛下同意谈判讲和一事，一朝宰辅的话，陛下还是会听一些的。无论如何，都要让陛下同意此次讲和。” 房当杰说得激动，却没发现房当户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自己就是因为不同意求和，与往利群产生争执，这才吐血晕倒在朝堂上。 可现在，自己这儿子居然会这么说，房当户简直要被气得吐出第二口老血。 说完话后，房当杰才注意到自家老爹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便疑惑道：“怎么了爹？你身体又不舒服了？” “逆子，你当真要气死我不成？”房当户突然暴怒，把房当杰和美妇人都吓了一跳，“我就知道你这兔崽子是个软骨头。” 房当杰一脸疑惑道：“怎么了爹，难道我要说错话了？” “我泱泱大夏，怎能向一群贼军低头求和？” 房当杰这才知道自家老爹为何暴怒，说道：“爹，我说你迂不迂腐。打不过讲和怎么了？反正又不是投降认输。再说了，只要能活命，就算是投降认输又怎么了？难道要像宋朝廷那样受尽屈辱，死那么多人才是骨头硬，才是铁骨铮铮？” 第182章 从中作梗2 “你懂个屁，快给我滚。”房当户朝儿子怒喝，气得咳嗽两声。 房当杰见状，也不想争论什么，万一真把这老爷子气死了就不好了：“行，爹，您老保重身体，孩儿这就滚了。”房当杰又看向母亲，语气一改之前的不正经，“娘，孩儿先告退了。” 美妇人出言嘱咐道：“杰儿，别在外面惹事，晚上快些回家。” “知道了娘。” 房当杰走出家门，往邀月楼走去，身后照常跟着四个持刀的打手。 当中一个打手说道：“公子，刚刚你回府上也不给小人几个说一声，我们还以为你怎么了。听婉儿花魁说公子有事回府上了，我们这才寻了过来。” 闻言，房当杰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被骗了，便问道：“对了，狗子呢？” 狗子，就是之前骗房当杰回来的青年打手。 见房当杰这么问，之前说话的那位打手说道：“刚才我们回来的时候，还在门口见到他呢。” “你去把他带到本公子面前。” “是，公子。”那名打手说着就跑了回去。 没多久，房当杰又回到了邀月楼。 刚到一楼大厅，风韵犹存的老鸨就笑着迎了上来：“哟，房当公子，您又来了，今日要找哪位姑娘啊？” 房当杰一脸坏笑地说道：“方才有事，我与婉儿尚有未了之情缘，现在特来补上。” “房当公子真是有情之人，婉儿姑娘也是，见你有急事离开，还一直在房中等着你呢，房当公子，我这就带你上楼。” 被领着上楼，进入因为带着火炉和香炉，充满暖意与香气的房间，房当杰拥着美人，火急火燎地脱去衣衫。 名为婉儿的花魁见房当杰这副模样，轻轻推开了他，魅惑道：“公子慢慢来嘛，这么猴急作甚，还怕奴家跑了不成？” 房当杰哪能受得了婉儿这副魅惑的模样，直接将她扑倒在床上：“方才不尽兴，你得给本公子全部补回来。” “哎呀，公子你真坏。” “美人如此诱人，不坏不就是禽兽不如了？” ……………… 房门口，两个守门的打手听着里面传来的微弱喘息声，只能羡慕嫉妒。 不知过了多久，房当杰已经疲惫地躺在床上，怀中是名为婉儿的花魁。 “公子方才那么急着回去，可是家中出了事？” “无事。” 见房当杰不愿多说什么，婉儿话语一转：“公子，奴家听闻前方战事吃紧，府州军要是打到了这里，该如何是好？婉儿怕。” 婉儿说着还往房当杰怀里缩了缩。 房当杰见怀中美人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一时间保护欲上涌，拍拍她的身体安慰道：“婉儿别怕，我听我爹说，双方可能要谈判讲和了。” 婉儿闻言，原本平静的双眼闪过一道古怪的光，随后又隐藏起来，装作惊讶的样子说道：“真的？” “这是晋王的意思，只要陛下同意，传一道圣旨到前方，双方应该就会讲和。到时府州军撤走，这都城就会是个太平之地，婉儿不必担心。” “那真是太好了，只是不知……陛下会不会同意讲和？” “应该会吧，谁知道呢。”房当杰无所谓地说着，然后又对婉儿嘱咐道，“这可是国事，在是否谈判讲和之前，你可别向任何人说起此事，否则会掉脑袋的。” “婉儿知道了，不会向任何人说起这事的。” 婉儿嘴上说着不会说，到申时的时候，却将一封信经过秘密接头人送了出去。 房当杰又怎么会想到，这个刚来邀月楼的花魁，会是金人安插在西夏都城的一名暗探呢。 长街上，有一家当铺，生意并不是很好，今日比往常打烊早了一个时辰。 当铺的门被关上，一间房中，七人围坐一桌，轻声议论，说的不是党项语，而是女真语。 为首的中年人脸上沉重地看着手上的信条，又将信条递给其他六人依次观看。 待六人都看到信条的内容之后，中年人严肃地说道：“无论如何，不能让同意讲和的圣旨传到前方，传到李察哥手中。若是府州军和西夏人停战，那府州军肯定会立即回去府州城，宗翰元帅不会愿意看到这一点。至少，府州军不能这么容易就回去。” 一名青年暗探眼中露出一抹杀机，冷冷吐出四个字：“路上截杀。” …… 入了夜，西夏皇宫御书房。 李乾顺将圣旨递给一个老太监，严肃交代道：“令人连夜送往前方，务必送到晋王手中。” 老太监接过圣旨，恭敬回道：“老奴遵旨。” 不多久，四个人分别驾着快马出了都城，疾驰于宽阔的官道之上。 古代传信，八百里加急，许多时候都是日夜皆用。 马能夜视，而且官道宽阔，跑起来的速度虽然不比白日，却也算得上快。 夜黑风高，充满凉意的冷风打在四人的脸颊上。 拐过一道弯，在他们前方不远，官道两边的地面，分别插着两根燃着火焰的火把。隐约照亮了路况，也照亮了他们四人的脸。 四人有些疑惑，分心去想谁会将两根燃着火焰的火把插在这里，目的又是什么？ 容不得四人考虑周全，黑暗中已经传来几道微弱的声音，紧接着十几根箭矢飞掠而出，射向了他们。 四人纷纷中箭摔下了马。 对方准备充足，甚至考虑到在弯道过后插上两根照明的火把，火把自然是为了照明目标，便于瞄准射箭。 而选择在弯道，是防止四人远远看到火把产生警惕。 中箭摔下马的四人并不会立即死去，就在他们挣扎着站起身时，官道两旁的树丛中，缓缓走出了十几道持着刀兵的身影。 两根火把的照明下，鲜血喷洒而出的情形看得极为清楚。 身上中了箭的四人，几乎没有什么反抗之力便纷纷倒地，有人处理着现场，有人簇拥着一个中年人。 而这个中年人正是当铺里的那位掌柜，也是这些女真暗探的领头人。 此时的他，打开了李乾顺想要传到前方的圣旨，看见圣旨的内容后，嘴角微微上扬，冷笑道：“还真愿意低头求和，好一个大夏天子。” 第183章 血潮1 晋王帅帐。 李察哥和阿福两人皆是一脸愁容，因为距离叶凡说的三日时间，已经过去了两日。 而按理来说，不管李乾顺同不同意讲和，以快马加鞭的速度，圣旨应该到了才是。 可现在还未收到李乾顺的圣旨，若是因此双方谈判讲和不成，府州军过了今日就会随时打过来，容不得两人不忧心。 阿福这时说道：“殿下，传旨的人迟迟不见来，或许是路上出了事，要不末将再去铁门关一趟，让姓叶的再给些时日。” 李察哥想了想，然后点头说道：“跟姓叶的说清楚，本王愿意去做这个人质，只是圣旨未到，双方谈判讲和一事，还不能妄作决断。” “末将领命。”阿福说着就走出了帅帐，脚步匆忙。 申时（大概是下午），铁门关。 客栈一楼大厅，四菜一汤，美酒一壶。 叶凡一口菜，一口酒，如同水浒传里，那些土匪一样，好不快活。 折月秀虽是军中女将，但出自将门世家的她，从小接触的不仅仅是刀枪棍棒，还有礼仪举止。 吃相比起叶凡自是优雅许多。 就在这时，杨义走了进来朝两人禀道：“将军，二夫人，敌方使者来了，为首的还是上次那人。” 叶凡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水，然后说道：“让他们等着。” “是，将军。” 杨义刚离开，折月秀就看了眼叶凡，一边夹菜，一边问道：“使者来了，是不是意味着李乾顺愿意讲和？” 叶凡想了想随意回道：“应该吧。” “你倒是满不在乎。” “不差一顿饭的时间，而且我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被人打扰。” 折月秀闻言，也没再说什么，自顾自吃着碗里的饭菜。 一顿饭时间之后。 或许是上次那位随从的无礼，杨义只将阿福领进了客厅。 阿福刚走进客厅，就看见了叶凡和折月秀。 他不知道折月秀是什么身份，但也无须知道，他只要知道谁是姓叶的就行。 阿福姿态算得上恭敬，走到叶凡不远处，朝他拱手问候：“叶将军。” 叶凡也没摆什么架子，说道：“坐下说吧。” 阿福闻言，找了张椅子正襟危坐，然后才有些无奈地开口：“叶将军，晋王殿下同意我们双方讲和的条件，可以来当人质。只是我朝天子的圣旨迟迟不到，或许是传旨之人路上出了什么差错，所以在下今日前来，就是想问问叶将军，能不能在多等些时日。” 叶凡笑了笑说道：“李察哥知道我们后方出了事，这莫不是在使用缓兵之计？” “绝非如此，晋王殿下是真有讲和之意。” “行了，说好三日便是三日，我已经给足了你们时间，现在又让我等。我们能等，府州城那边可等不了。再说了，李乾顺若是真想讲和，圣旨早就到了。现在出现这情况，明摆着不想讲和。居然他想打，那就别谈了。” “叶将军……” “回去告诉李察哥，准备接战吧。杨义，把来使送走。” 阿福还想说什么，直接被叶凡开口打断，还被下了逐客令，一时间也没再继续说什么，因为他能感觉到叶凡话语中的坚定。 若是再苦苦请求，那真是名副其实的低头求和了。 阿福知道府州军厉害，此战不好打，但作为大夏将领，他也有自己的尊严。 见对方居然下了逐客令，他也没等杨义说话，无言站起了身，走出了大厅。 看着阿福离开的背影，折月秀在旁问道：“真不考虑考虑？我感觉你之前是想讲和的。” “没时间考虑了，而且李乾顺也不一定会同意这件事。关键是府州城那边还等着我们回去，就怕他们利用这一点想要帮完颜宗翰拖我们时间。打就打吧，反正我们都是要一直打下去的，不多这一战。打完了，才能安心回去对付女真人。” “你是怀疑党项人和女真人结盟？” “我不知道，只是猜的。毕竟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女真人恨我们胜捷军，而党项人恨你们折家军。” 折月秀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然后问道：“那什么时候打？” “明日。” 翌日天亮。 除一些留守铁门关的人外，府州军八万余将士组成的长队，陆续出了铁门关，往西面而去。 与此同时，这些天一直保持着警惕的西夏大军，今日更为紧张，随时都准备着作战。 许多人都知道，一场大战将于这片半荒漠土地上展开。 五十里的距离，对于双方庞大的军队来说，真的很近。 首先发生冲突的，还是双方派出去的斥候。 府州军的斥候一直往西面压，西夏军的斥候一直往后退，直至无路可退。 帅帐里，五十多个西夏将领笔直站立，一脸肃然地看着前面的李察哥。 帅帐外，一道急切的声音传了进来：“启禀殿下，敌方斥候一直往前压近，末将猜测，敌方大军应该是朝这边压过来了。” 李察哥闻言皱了皱眉，帅帐里的五十多个将领也都有些不淡定了。 “进来说话。” 李察哥话音一落，身上还染着血的一名西夏将领走进了帅帐，跪倒在地，脸上有一抹惭愧之色。 只听李察哥问道：“什么叫猜测敌方大军朝这边压过来了？” “殿下，敌方斥候实在太过凶猛，我等没机会看到敌方大军啊。” 李察哥见状，也没时间去责怪什么，立即下达王命：“众将听令，快速集结全军于大营东面，准备迎敌。” “末将领命。” 五十多个西夏将领齐声回应，紧接着便出了帅帐，各自集结部下将士。 另一边，叶凡和折月秀领着四千轻骑，一千重骑走在最前方，后方紧紧跟着的，是王禀率领的三万胜捷军，还有折可复和折可大率领的五万折家军。 黑色的甲胄，在黄褐色的沙土地面上，极为显眼。 若是将视线再往上移得高些，这密密麻麻的队伍就如同一群黑蚂蚁般。 这片土地，植被稀少，平地多丘，真是一个很适合用来两军决战的沙场。 最前方，折月秀扭头看了看身着铁甲的叶凡：“就这么走过去打？不用点计谋什么的？” 第184章 血潮2 叶凡听着折月秀的话，看了看四周的平地矮丘，说道：“这样的地形，不来场硬碰硬实在浪费了。” “哦。”折月秀哦了一下，也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多多少少有些紧张，毕竟前方不远处就是西夏的二十万精锐。兵力是自己这边的两倍还要多。 叶凡扭头看了看她，然后出声关切道:“记住了，上了战场，别光想着杀敌，还要想着怎么活命。遇到高手不要硬拼，能跑就跑，捡弱的杀。还有，打起来我顾不上你，但你要尽量跟紧我，我也许可以护着你。” 折月秀听着叶凡这一句句关心的话语，心中不由一暖，却觉得叶凡说的话有趣，便笑着说道：“遇到高手就跑，捡弱的杀，那不成欺软怕硬了吗？” “就是让你欺软怕硬。” “像你说的这样，军中所有人都欺软怕硬，我们怕是打不过这些党项人了。” “只许你欺软怕硬，其他人不行，他们许多人也不会退缩。因为我除了教他们怎么杀人，还教了他们怎么去跟敌人拼命。打仗，就是拼命。” “因为我比较特殊？” “所以我比较自私。” 折月秀看了看还未戴上铁面具的侧脸，然后说道：“好吧，你说的我都记住了。但是你也要听我的，别太拼，更不能出事。” “你记住就好，至于我，你无需操心。”叶凡一脸自信，淡淡说道，“这种冷兵器混战，我应该是无敌的。” 叶凡说着就将铁面具戴在了脸上，配上说出来的话，实在狂得没边，这逼装的也太嚣张了些。 连自家娘子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出声调侃：“切，耍什么帅啊，就你叶反贼天下无敌，小心又被别人用油浇，拿火烧。” “之前我一个人登上铁门关被针对而已，这种混战，我有帮手，也就没人会有那功夫针对我。” 这时前方的小丘后面出现十几骑朝这边奔来，为首的正是一直在前方探路加开路的杨义。 到了叶凡面前，杨义和身边的十几个胜捷军骑兵停住马匹，杨义向叶凡禀道：“将军，前方三里地，敌军已严阵以待。” “是不是二十万？” “热皮球上，并没有看见其他敌军离开，前方应该就是李察哥所有的军队。想来，对方也准备好与我们殊死一搏了。” 叶凡抬头看了看空中飞着的热皮球，然后对杨义说道：“继续盯着，盯死了，打起来也要盯着，对方往哪跑都要看清楚。你的侦查营是全军的眼睛，要为全军看东西。” “末将领命。” “带路吧。” “是。”杨义说着便扯动缰绳，战马转身，恭敬跟在叶凡一旁。 叶凡这时问道：“侦察营与李察哥的斥候斗了这么些天，伤亡如何？” “回将军的话，侦察营杀敌一千有余，死伤不足五十。” 叶凡点点头：“不错，但不能骄傲。因为许多好东西都是你们在用，就该做好这些事。” “将军说的是，末将谨记。” 叶凡初建侦查营时，便是想着结合前世侦查营的一些模式，做军队的眼睛，也是负责收集情报的任务。 侦查营有两千人，热皮球，望远镜，一些便于单兵作战的武器，例如火枪手雷等火器，都用来装备这支由杨义率领的侦查营。 也正是如此，李察哥派出来的斥候才感到从所未有的压力。 毕竟这样一支军队，除了没有一些电子产品，例如电台，有线电话，侦查能力已经接近 近代战争的一些侦察部队。 平地矮丘，无需道路，地势便于行走，加之前方不远就是列阵等候的西夏大军，原本的府州军长队这时散开，骑兵在前，步卒在后，形成一个长方形队列，缓缓朝前方压了过去。 另一边，列阵等待的二十万西夏大军前方，李察哥骑着战马，手握长枪，听着前方传来的声音，他望着前方矮丘背后扬起的尘沙，眼神凝重到了极点。 姓叶的终究还是来了，这一仗终究还是要打。 这一刻，他没有一丝恐惧，这是一个征战二十余载，有着大夏军神威名的风云人物。 不管自己之前为什么讲和，但当敌人真的来临时，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便是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守护山河，保护后方的大夏子民。 某一时刻，他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二十万大军，这些都是他的兵将。 他驾马上前，与大军拉开一些距离，然后转身，方便自己看着他们，也方便他们看着自己。 他呐喊：“众将士听令。” “众将士听令。”千余人齐声呐喊，重复他的话，将他的声音传了出去，以便二十万人都能听见。 “我们，是大夏之师。守护大夏河山，是我们的使命，也是我们的责任，自当义不容辞。今日，我们要用手中武器，告诉这群进犯我大夏的贼军，要想走过去，绝不容易，除非他们能踏过我们尸体。” 李察哥战前动员的话语言简意赅，却还是让许多人心情振奋，因为他是晋王李察哥，所有大夏人眼中的军神，这种时候出来说一句话，全军上下都会一脸肃然地去听，去信。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们人多，这是他们的底气。 某一时刻，人群中似乎被李察哥点燃了激情，开始呐喊，紧接着全军齐声呐喊：“党项万岁，大夏万岁……” 二十万人，齐声呐喊的声音不可谓不高，震动了这片土地，连地上的黄土尘沙都似乎因为这巨大的呐喊声而颤动。 也就在这时，远处的矮丘后面，出现了黑色，那是甲胄的颜色，也是府州军的身份代表。 呐喊声也似乎是因为府州军的出现，开始逐渐变小，直至停止，然后安静。只听见对方列阵压过来的声音。 叶凡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二十万西夏大军，心中不由感叹这人数之多，场面之大。这么多人，怕是站着不动让自己杀，也得累死。 府州军在向前慢慢压近，西夏军保持不动，待双方距离只有不到一里时，府州军缓缓停了下来。 这是战前的短暂观摩，或是敌不动我不动。 当然，最主要的是双方主帅都未立即发出冲杀的军令。 第185章 血潮3 平地矮丘，两军对垒，剑拔弩张，场面显得有些安静。 充满冷意的秋风吹动着地面的尘土与杂草，使得这一方肃杀之气更为浓厚。 铁面具之下，是一张年轻肃然的脸庞。 这一刻，他起想了许多事。 自己来到这个大宋朝，似乎只有两年多的时间，但不管是自己的身份，还是这天下，都发生了许多改变。 宣和七年，八月秋。 刚到胡家村时，他没有想过王权争霸，甚至都没去想如何富足一生，反而觉得种地，打猎，砍柴的平凡日子很适合自己，自己也愿意享受这种平静和自由。 因为这些平凡自由的日子，是他上辈子想得到却不能得到的。 可一些事情发生了，女真人南下，宋金大战全面打响，这个平静的小村庄彻底被这场历史洪流无情吞没。 妇女的尸体倒在血泊中，他很愤怒，于是拿起了平日砍柴用的砍柴刀，用这把砍柴刀在这个乱世杀了第一个人，也第一次从敌人手中抢回了自己想护着的人。 宣和七年，十二月冬 他带着胡家兄妹去了太原城，认识了许多人。 有没来大宋之前就知道名字的，例如北宋名将王禀，太原知府张孝纯…… 有他从未知道的，例如一起出城买粮的林若水，清源县城抵抗金军的县尉杨义，隐姓埋名的独臂刀客刘梦沙…… 靖康元年，六月夏。 太原反击战，活捉完颜银术可，太原城解围之后， 他想到了靖康之耻，也尝试着做了些事去阻止这场浩劫。 他提出招兵买马，想要有更多的兵，这些兵不只是能守一座太原城，还能正面与再次南犯的女真大军有一战之力。 于是他将自己招兵买马的想法说给王禀听，再让王禀通过书信的方式说给那两个昏君听。 但很显然，昏君不同意王禀招兵买马，甚至惧怕王禀像郭药师那样投敌，防止王禀招兵买马。 也是因为如此，他很不负责任地放弃了汴梁城，无视了可能发生的靖康之耻，漠视了摇摇欲坠的北宋河山。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如此不作为与想法实在有些冷漠，或者有些不负责任，但作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虽然看见百姓惨死，饥民挨饿，他难免会心生恻隐，但那都是些无关的人，他并不会因为这点恻隐之心而为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去拼命。 他知道自己变异的身体很适合这个乱世，也很自信，但出于上辈子为人的沉稳与冷静，他不会自信到认为自己不会死于这种冷兵器战争。 他不去汴梁城阻止这一切，也是因为自己卑微的身份。 毕竟王禀的话，这两个历史上的昏君都不信，自己就算去了汴梁城，也不可能说上些什么话。 反而可能会厌恶这种历史上的朝堂阔论，主和派与主战派之间的争议，极端漠视皇权的他，拔刀弑君也不是不可能，至少肃王赵枢就是一个例子。 他不想当李纲，也不想做岳飞。 因为他看到了李纲，也看到了岳飞。 选择留在太原城，是因为至少他说什么王禀就信什么，许多事情做起来也就简单许多。 最主要的是，太原城有他想要护着的娘子，未出生的孩子，胡家三兄妹，甚至更多，多到对方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太原城百姓。 因为他感觉到了这座城池的万众一心。 也难怪这样的城池在历史上面对女真大军时能守八个月，直至弹尽粮绝才被完颜宗翰攻破。 靖康元年，十二月冬。 肃王是什么，二帝又算什么，陈胜说的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谁要打开太原城的门，他就杀谁。 太原城头，虎啸山林般的呐喊声响彻一方天际，那是他向所有人宣布他造反的声音，是他王权争霸的开始，亦是他在这乱世舞台上的初次登场。 因为从杀亲王，高呼呐喊的那刻开始，世上多了一个弑杀亲王造反的人，常常被天下人暗里明里拿出来说道。 靖康二年，二月二，龙抬头。 真正的太原保卫战，持续了一个早晨之后，太原城墙下，是堆积如山的金人尸体。 太原城头，三万多个女真头颅，吸引了许多人来看，也吸引了许多人来投，太原城彻底名扬天下，天下多了一个姓叶的年轻将军，只是不知其名，也无需知其名。 太原保卫战后，金军北撤，他知道太原城是个众矢之的，于是将目光转移到西北边境，府州城，折家军。 又是用他那点还看得过去的历史知识，外加当时的天下局势，说服了折可求一同起义，娶了折月秀，联姻，也将胜捷军和折家军渐渐联在了一起，成了如今天下人口中的府州军。还有，府州贼军。 靖康二年，八月秋。 自太原保卫战算起，才过了半年时间。 府州军十万大军，出征西夏，一路势如破竹，两个月的时间，攻破铁门关以东所有城池，紧接着占领西夏险关：铁门关，威名再次远播天下。 而这一切，只是两年多的时光。 叶凡望着前方的二十万西夏大军，拍拍胯下有些躁动的战马，然后一个纵跃稳稳站在了马背上。 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着身后八万将士，拔出了背后的巨刃，斜直灰白色的天空。 这是，沙场秋点兵。 “胜捷军何在？…………” 又是那虎啸山林般的喊声从他嘴中传出，响彻这方小世界，震惊着所有人。这里除了一些胜捷军将士，几乎没见识过叶凡发出这样普通人难以发出的巨大声音。 此时见到，不管是对面的西夏大军，还是府州军，许多人都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站在马背上的叶凡。 不等众人太过疑惑，王禀高举马刀，身后三万胜捷军也纷纷高举手中武器，齐声呐喊回应：“虎……虎……虎……” “折家军何在？……” 折可大与折可复高举马刀，身后五万折家军也纷纷高举手中武器，齐声呐喊回应：“虎……虎……虎……” 叶凡再次高呼：“陷阵之志……” 八万将士，一同齐声回应：“有死无生……” 他转身坐回马背上，巨刃指着前方的二十万西夏大军，下达了军令：“碾碎他们。” “杀……” 八万府州军将士组成的队伍，如同一头暴怒的巨兽般朝前方的西夏大军扑了过去。 李察哥看着对方冲杀而来的强大气势，猛然从刚才因为叶凡巨大吼声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也出声下达了军令：“杀……” “杀……” 两军所过，尘沙骤起，喊杀声如雷贯耳，片刻的时间，两头猛兽扑向彼此，刀光枪影，碰撞声，马嘶声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血潮翻滚，冰封如洪流般蔓延推出…… 第186章 血潮4 尸山血海的沙场，地面几乎被尸体铺满，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烈血腥味，有些尸体的血还在不断往外流，淋在了一旁的尸体上，淋在了黄褐色的沙土上。 双方加起来接近三十万人的大战，从开始到分出胜负，仅仅用了不到三个时辰，但就是这短暂的三个时辰，死去了很多人。 生命的脆弱，在这种大决战中最能被体现。这便是打仗，打仗就是拼命，拼所有人的命。 胜负已分，但杀戮并未因此停止，有人在逃，有人在追，有人高声狂笑，有人颤抖哭泣，亦有人视死如归，奋战到最后一刻，把最后一滴热血留在了这片土地。 战场以北七十里地。 是李察哥溃逃的军队，只有不到三千骑，还在往北面的沙漠狂奔。 倒不是说李察哥的二十万大军只剩下了这三千骑，而是战败之时，四面八方，各跑各的，已经成了无数股被追杀的溃军。 最关键的是，就算有步卒想跟着李察哥跑，也不可能追得上四条腿的马。 越往北，沙漠化的程度越严重，一千年后，这片沙漠被命名为毛乌素沙漠，被称为【华夏】四大沙漠之一。 溃军主力最前方，浑身是血的李察哥双眼依旧泛红。并非流泪哭泣，而是方才的大战里，他杀红了眼。 只可惜最后还是输了，部下的劝说下，他不得不往北面跑。 北风卷动黄沙迎面而来，打在他的盔甲上，还有染血的脸庞上，使得他的脸庞和盔甲都蒙上一层黄沙，全身因此而变得暗黄，似要被尘封一般。 在他一左一右，是先锋官往利云，还有因为受了重伤而奄奄一息的阿福，一路逃亡，他都在硬撑着。 某一时刻，阿福跌下了马，身体倒在了柔软的黄沙中。 好在往利云及时发现，突然勒住马匹，大喊一声停下，这才避免了后方马匹踩到倒在地面上的阿福。 往利云连忙跳下马，蹲下将阿福扶在怀里，一脸担忧地看着奄奄一息的阿福。 李察哥这时也走了过来，一边检查着阿福的身体，一边开口问道：“你伤到哪了？” 阿福紧紧抓住李察哥的手，让他停止检查，然后看着李察哥，有些乏力的张了嘴：“我走不了了，殿下，你们快走吧，别管我了，那群贼军还再往这边追，殿下千万不能落到他们手中，这一战我们虽然输了，但只要殿下回到都城，都城就还能有一线守城的生机，若是殿下落到这群贼军手中，后果会不堪设想。”阿福又看向往利云，“往利将军，快带殿下……” 走字还未说出，阿福便咽了最后一口气，死在了往利云怀中。 看着怀里死去的阿福，往利云脸上露出一抹难过的神情，虽然阿福是跟着自己的部下，但阿福在军中一直都是他的前辈，许多事情有时候都是他在教导自己。 如今这个人就这么死在了自己怀中，他心中自然难过。 他抱起阿福的尸体，将尸体放在了阿福的马背上，用绳子绑好，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一会儿便完成了。 往利云做好这一切，才看向李察哥说道：“岳父，福叔说得对，这一战我们虽然输了，但您一定要回到都城。只有你回去了，军心民心才不至于涣散，都城才有可能守住。” 李察哥一脸沉重地看着自己这个女婿，感觉他在说告别的话，疑惑道：“你什么意思？” 往利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眺望后方，那一边黄沙中，已经模模糊糊出现了追兵的影子。 “岳父，让小婿为你挡住他们。”往利云说着不等李察哥说话已经跃上了马背，打马转身，朝三千骑兵朗声说道：“先锋营何在？” “在，在，在，”一半以上的人高举手中武器，剩下没举手的多数是李察哥的亲兵，当然，也有不愿举起武器的先锋营骑兵，因为他们知道现在举起武器意味着什么。 “可愿与本先锋一同挡住后方这些贼军。” “吾等愿往。”先锋营一千余众视死如归。 往利云见状，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然后双眼一凝，长枪指向后方追来的府州军：“杀……” 一千余众调转马头，朝那边冲杀而去。有愿意去送死的，也有不情愿的，但这种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朝那边冲。 李察哥看着冲杀而去的先锋营，心中有些复杂，只听往利云这时说道：“岳父，让郡主别等我了。” 说完，往利云也跟着架马冲杀过去，年轻刚毅的脸庞，没有一丝犹豫。 李察哥只是看着，听着往利云的话，全程没有说一句话，他也不知该如何去劝一个视死如归的人，即使那是他女儿的相公。 自己目前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逃离府州军的追杀，回到都城集结军队守城。 不过都城真的就缺了自己不行吗？他如此问自己。 然后自嘲一笑，心中暗道：打了这样的败仗，什么大夏军神，简直可笑至极，都城有没有自己又能有什么区别？ 这场战还未开始之前，他说的那句想要过去，就得踏过他们的尸体并非豪言壮语，战前鼓动士气的花言巧语，而是带着败了就必死的决心。 只是双方胜负分出来后，阿福和往利云一同劝他离开，身边亲兵也拼死护着他离开，他这才带着几千骑往北面逃。 此时见到自家女婿都要为了自己去送命，李察哥心中再次陷入为难，他不知道自己活着回到都城后，然后怎么跟自己那女儿说往利云的事。 此刻，他也想不顾一切，想成为一个普通的大夏将领，而非什么晋王，领着身边还剩下的千余亲兵杀过去。 不过想到这么多人为了护着自己能离开而前仆后继，他还是没有选择这样做。 而是跨上了战马，扭头看了眼后方快要与对方接上兵器的先锋营，还有往利云的背影，带着剩余千余亲兵继续朝北面奔去。 第187章 血潮5 “来啊，来啊……” 身中数刀的往利云骑着战马，一骑独对府州军数千骑，手握长枪，似癫狂一般，纵声长啸。 在他周围的地面，是战死了的千余先锋营将士，尸体横七竖八。 叶凡看着前方似要一夫当关的年轻将领，回想起方才此人的勇猛，一时间起了收复之意：“可愿受降。” 往利云看着为首的黑甲，见其这么说，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模样问道：“你就是姓叶的？” 叶凡没回答他的话，往利云也就当叶凡默认，将长枪指向叶凡吼道：“可敢与我一战。” 这是往利云的回答，叶凡也没想再说什么，巨刃斜指李察哥逃走的方向：“众将士听令，活捉李察哥，挡路者死，杀……” “杀……” 四千骑，在叶凡的率领下，朝着往利云杀了过去。 面对这涌来了四千骑兵，往利云有些没想到，这个姓叶的会直接下令所有人冲过来。 不过他也没太去思索姓叶的此番举动，而是握紧了手中长枪，一声爆喝迎了上去。 四千骑所过，多了一具浑身是血，肉身模糊的尸体。 那身体平躺着，仍睁着双眼，看着灰白色的天空，似在死的最后一刻，思恋着远方的某人。 与此同时，西夏皇都。 兵部尚书府中。 亭台里，动听婉转的琴音因为琴弦突然的崩断戛然而止。 弹奏者是一名女子，一身长裙，上身披着貂裘，坐姿优雅，容颜绝色，她看着断了的琴弦，好看的柳眉微微倒竖，似在忧心着什么。 身边的侍女见状在旁说道：“郡主，奴婢这就去换琴。” “不必了。”李沐椿悠悠开口，“桃红，你说他们是不是不会有事？” 桃红知道李沐椿话语中的他们指的是谁，出言安慰道：“郡主，您就别忧心了，尚书大人已经说了，双方可能会讲和，只要讲和了，府州军就会撤出大夏，晋王殿下和往利将军也会回来的。” “但愿如此吧。” 李沐椿缓缓起身，两步走到了亭台边，望着灰白色的天空，若有所思。 另一边。 李察哥逃亡的部队已经临近了沙漠，而马匹在沙漠中行走困难，更别说奔跑了。 就在他们想打马调转方向，避开沙漠，往西面逃时，有一支箭矢飞了过来，插在了一名西夏士卒的背上，士卒也随即摔下了马，倒在了黄沙中。 众人见状，慌忙扭头朝后望去，那群该死的贼军又追上来了。 李察哥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看来今日本王要丧命于此了，既然都是要死，又何必跑这么远的路。 这时一名将领在旁说道：“殿下快走，末将为殿下拦住这群贼军。” 李察哥摇摇头：“走不了了，对方咬得这么紧，是一开始就盯上本王了，他们不可能放本王离开。” “殿下不能放弃啊，您一定要活着回到都城。” 李察哥再次摇摇头：“本王不想回去了，战打成这样，本王也再无脸颜回到帝都。”李察哥猛然握紧长枪，战意瞬间上涌，“将士们，我们不能一同离开，那就让我们一同与这群贼军再拼个生死。” 见李察哥都这么说了，纵使一些人还想继续跑，却也没有再跑的理由。 千余将士，就这么跟李察哥一同杀了回去。 叶凡见这些人做垂死挣扎，勒住马匹，抬手间，四千轻骑停了下来。 他看着前方杀来的千余骑兵，再次缓缓抬起了右手，见状，四千轻骑人人拿起马上的长弓，朝冲杀而来的千余骑兵弯弓搭箭。 待双方距离是七十步左右时，叶凡抬着的手猛然向下一挥，同时嘴上喊道：“放箭。” 四千多支箭矢飞掠而去，很默契地避开了冲在最前方，一看身份就不一般的李察哥。 千余骑，一轮箭矢下来，已经损失了一半，剩下的一些人，见事不可为，已经不顾带着他们冲过去的是不是晋王李察哥，调转马头，拼命抽打马匹，朝队伍两边夺路奔逃。 李察哥注意到了这些人，却也没去管，依旧提着长枪朝对方驾马冲去。 叶凡知道，这些人是为了死而死，心中一时间有些感慨，却还是再次抬起了右手，再次挥下，第二轮箭矢又飞了过去。 待李察哥冲过来时，除开怕死逃走的士卒，他身边只剩下了不到百骑。 而就在这个时候，四千府州军骑兵放下了弓箭，转而抽出了马刀，杀了出去。 李察哥还没有临近前，就已经看见了一身黑甲，带着铁面具的叶凡，此时临近，手中长枪猛然向叶凡一刺，长枪刺出的速度迅雷刚猛，发出了一道锐耳的枪鸣。 叶凡没有去拿背后的巨刃，而是看准刺来的长枪，迅速扭动上身，避开刺来的枪尖，同时将右手探了出去，握住了枪杆。 许是对方马匹的惯性之大，加上叶凡故意为之，并没有用双腿夹紧胯下的战马，整个身体就被李察哥的长枪带了出去，冲出混乱的队伍。 李察哥只觉手中长枪传来一股巨力，却还是死死抓住没有选择丢弃被叶凡握住另外一头的长枪。 只是下一秒，叶凡的双脚已经落在了地面上，在沙土上划出两道不浅的痕迹，与此同时，握着长枪的手猛然发力，直接将战马上的李察哥甩了下来。 空中的李察哥，再也握不住手中长枪，整个身体就直接飞出去十几步远，激起地面的沙土。 待他起身时，叶凡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俯视着他，缓缓开口问道：“你就是李察哥？” 李察哥看着全身上下都被铁甲遮住的叶凡，眼神冰冷，猛然间拔出腰间短刀，划向叶凡的小腿。 两人距离太近，李察哥出手突然迅速，加上叶凡并不认为一把短刀能划破自己的铁甲，他躲避的速度并不是太快，或者说躲避得很随意。 但当那把锋利的短刀划过铁甲，发出那种破甲的声音时，叶凡猛然一惊，紧接着双脚发力，快速向后退出几步。 待停下脚步，叶凡低头一看，自己小腿上的铁甲不仅被破开，小腿上也被划出了一道伤口，鲜血缓缓流了出来。 叶凡有些惊愕，他知道划开自己的不仅仅是李察哥，还有那把锋利诡异的短刀。这样能轻易破甲的锋利短刀，真是让他产生了一些兴趣。 第188章 血潮6 不给叶凡惊讶的时间，李察哥动作再次骤起，持着短刀几步冲到了叶凡身边，将刀锋刺向叶凡的胸膛，似要刺破这铁甲，进而刺穿叶凡的心脏。 而就在这一刻，叶凡抬起了头，扭动身体躲避刀锋的同时，右手成拳，朝对方的胸膛打了过去。 李察哥见叶凡躲避迅速，眼看刀锋就要刺空，又感觉到叶凡一拳打来的力量，脚下一个发力，朝侧面闪了出去，躲过了叶凡的拳头。 也就在这时，折月秀，顾清风，李负胜三人跳下了马，握着手中刀枪就朝李察哥围攻上去。 李察哥一把短刀，被三人围攻只得狼狈抵抗。 而不远处，叶凡蹲下仔细看了看自己被划破的铁甲和那道不浅的伤口。再次抬头看向那边的打斗时，嘴里喃喃说道：“好快的刀啊。” 折月秀三人围攻一个只有短刀的李察哥，一时间虽然将李察哥打得狼狈应对，但也没能将其拿下，可见这大夏军神的威名并不是浪得虚名。 叶凡见状，有些一瘸一拐地朝四人缓缓走去，同时拔出了背后的巨刃。 两把长刀，一杆长枪，攻势猛烈，李察哥刚刚退出两步躲开顾清风刺来的长枪，折月秀又上前两步一刀直劈，劈向他的头颅。 李察哥闪身躲避折月秀的一刀直劈，然后猛然近身，朝折月秀脖颈处挥出了手中短刀，想要一刀结果了这个年轻的女将。 眼看对方的短刀就要划到自己的护颈，折月秀只觉不妙，而就在这时，李负胜的长刀朝李察哥握着短刀的手臂直劈而下。 李察哥见状，在杀死这个女将和保全自己手臂的选择下，还是下意识选择抽回了手。 也就在他抽回手的刹那，他瞳孔骤然一缩，惊鸿一瞥中，一把巨刃不知何时从侧面砍向了自己，或者说砸向自己，因为对方并没有用刀锋，而是刀背。 巨刃快如闪电，李察哥已避无可避，头盔被巨刃的刀背砸中，整个身体倒在了地上。 这一刻，他意识变得极为模糊，脑海中还是尸山血海的战场，有刀光剑影，有血流如水，还有人头落地等等场面。 地上的黄沙极为柔软，他感觉自己很累，真想好好睡上一觉。 恍惚中，他感觉有人动了自己的手，拿走了自己手上的短刀，于是他努力睁开了眼，看见那铁甲人正观祥着自己的短刀，虽然看不清面具下的脸，但那动作似乎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姓……叶的。”他努力说出这三个字，想要再说什么却怎么也吐不出字来。 只听见那姓叶的用平缓的声音说道：“放心吧，我下手有分寸，你应该不会死。追了这么远，我可不仅仅是为了你的人头。实在晕的话，就别硬撑着了，你们已经输了，安心睡下吧。” 叶凡的话似乎能催眠般，说完李察哥就昏了过去。 叶凡见李察哥昏了过去，对李负胜说道：“把他绑在马背上带回去，记住了，别让他死。” “末将领命。”李负胜说着朝那边一直在看戏的四千骑摆手，“来两个人。” 两名骑兵跳下马快步走了过来，只听李负胜学着叶凡的话吩咐道：“把他绑在马背上带回去，记住了，别让他死了。” 叶凡倒是没在意李负胜学自己的话，许多时候都是这样，他对这些将领说话，这些将领让小兵办事。除非没有小兵，才会自己去做。 叶凡拿掉戴在手上的铁拳套，然后用手轻轻抚摸着这把能轻松破甲的锋利短刀，心中暗道：就算是一千年后，不使用点高科技和特殊材料，怕是都还难打造出这样一把能轻易破甲的短刀。而后世的普通锻造做不出这样的利器，想来是一些锻造方法的失传。 想到这，叶凡不由想到水浒里卖家传宝刀的青面兽杨志。莫非真存在削铁如泥，吹毛即断的宝刀？ 既然都有这样锋利的短刀，想来杨志的家传宝刀也不会差，回去得问问他了。 就在叶凡抚摸着短刀想着这些事的时候，折月秀走到了他的身边，看到了他小腿处的划伤，蹲下帮叶凡检查伤口，然后脸上露出一抹担忧：“把铁甲脱了，我帮你把伤口上药包扎一下，否则你得瘸一段时间。” 叶凡知道伤口不浅，或者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的划伤已经算得上严重了，此时听见折月秀的话，便褪去身上被鲜血染红的铁甲。 在四千多人的目光下，折月秀蹲下帮叶凡上药包扎伤口。 等折月秀帮自己包扎好伤口，叶凡这时才注意到不远处朝这边一直看着的四千多双目光，厉声呵道：“看什么看，打扫战场，准备回铁门关。” 四千骑闻言，许多人立即不好意思地调转马头，或是下马打扫战场，有人甚至还在偷笑，除了叶将军和二夫人的恩爱场面外，还有这场以少胜多的大战，而且还是完胜。 府州军中不管是谁，这一战之后，对叶凡都只能是心中敬佩。 东西两边，分别奔来百余骑，为首的两个兵马使来到叶凡身边，见叶凡没有骑着马，主动跳下马依次禀道：“启禀将军，往东面逃的全杀了。” “启禀将军，往西面逃的一个不剩。” “嗯，知道了。”叶凡点点头，两个兵马使便退下了。 叶凡扭头看向不远处被绑在马背上的李察哥，向所有人问道：“你们可有人见过李察哥？” 四千多人面面相觑，并没有人回应，显然这里没人见过西夏的这位军神。 叶凡又只能问道：“有俘虏吗？” 李负胜这时在旁回答：“将军，全杀了，一个没留。” “怎么就不留一个问话呢，万一这个李察哥是假的不白忙活了？这种事还要我教？”叶凡没好气的说道。 “将军。”李负胜有些无奈，“将军战前说过，此战绝不留俘，所以将士们不管是放下武器投降的，还是不投降的，都给杀了。” 叶凡想了想，自己真说过这话，于是无奈说道:“算了，回去再说。” 叶凡骑上战马，打马往回奔去，身后四千多骑紧紧跟着，这场追杀与追捕圆满结束。 第189章 临城1 迷迷糊糊中，李察哥意识渐渐恢复。 一时间只觉头晕脑胀，耳畔，似乎是有人吃东西的声音，还有碗筷接触发出的声音。 他缓缓睁开双眼，暗淡的环境在几盏油灯的照亮下，他看到了前方正在享受晚餐的年轻夫妇。 男子正对着他，女子则背对着他，他不知道他们是谁。 不过想到自己的处境，心中也在猜测这两人的身份。 周围都是座椅，看这摆设似乎像酒楼客栈的前堂，而此时的自己，正侧躺在冰冷的石制地板上。 李察哥以为两人没有发现他已经醒了，想要偷偷起身，但当他发现自己身上的枷锁和脚上的铁链，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转而继续闭上眼睛，装作从未醒过，想要多了解一些情况。 就在他继续装昏迷时，一道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晋王殿下既然醒了，就别再装昏迷了，快入冬了，地面凉，染了风寒可是坏事。” 李察哥闻言，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说话的年轻人，年轻人却没看他，依旧吃着碗里的饭菜，似乎刚才说的话不是对自己说的一样。 年轻人的声音他还隐约记得，就是那个穿着铁甲，大战前在马背上发出巨大呐喊声的人，也许就是姓叶的。 他如此想着，因为沉重的枷锁，有些困难地从地面站起了身，眼睛从始至终都在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你就是姓叶的？” 叶凡点点头：“我是姓叶。” “这么说，你就是进犯我大夏的罪魁祸首？”李察哥眼神有些冰冷。 叶凡却没看在眼里，依旧自顾自吃着饭，嘴上随意说道：“是我，晋王殿下想要如何？” 李察哥看了看身上的枷锁，又看了看脚上的粗短铁链，咬咬牙，最终还是放弃了冲过去杀掉叶凡的想法。 毕竟叶凡的实力，不管是传闻，还是之前的交手，都是他从未见过的强大。 “你想如何？” 叶凡这时终于放下了碗筷，看向了他：“晋王殿下如今是俘虏了，自然做好俘虏该做的事就行。” 李察哥看着叶凡，心情有些复杂，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那你们下一步会如何？” 叶凡笑了笑：“你输了，我们自然要去打兴庆城了。” 李察哥闻言神情有些暗淡，虽然早就知道府州军此战胜了之后会继续西征，但此时亲自听叶凡说出来，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还有，深深的担忧。 毕竟府州军继续西征，意味着还会有许多人死，甚至可能意味着大夏亡国。 李察哥放下了心中对叶凡的愤怒，有些无力地张了嘴：“我们既已输了，就此作罢，如何？”李察哥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好笑，补充道，“毕竟，毕竟府州城那边，还等着你们回去。” 叶凡再次笑道：“晋王殿下说得太简单了。我现在还不会回去，因为这一战我们死了很多人。就这么回去了，太亏。” 李察哥闻言，一时间有些愤怒地说道：“你如此言语，莫不是你府州城的兵是人命，我大夏的兵卒就不是人命？” “我觉得你有些幼稚了，大夏军神不该是这副模样，也不该问出这样的问题。这个乱世，永远都是胜利者说的算。” “哼……”李察哥冷笑一声，“所以，这是胜利者的得意？你以为，本王输了就会对你这个贼军头目高看两眼？还是会求你饶命？” 折月秀许是听不下去，又或许刚刚将碗里的饭菜吃完，于是将碗筷重重放在桌上，冷冷说道：“要不杀了算了，其实他也没什么用。” 叶凡看着折月秀，笑着说道：“你可真记仇。” 叶凡又看向李察哥：“介绍一下，我家娘子，姓折，一半折家军都由他统率。金人第二次南下时，你们西夏人与金人暗中结盟，军神李察哥，也就是你，在西北边境外驻扎十万大军以作威胁和牵制，令折家军既不能救援太原，也不能千里勤王，所以我家娘子对你没什么好感。当然了，折氏与你西夏之间本就存在一些仇怨，说是世仇也没错。” 李察哥看向折月秀，却还是只能看见折月秀的背影，看不见她的脸，不过他想到了什么，出言问道：“你是白天跟本王交手的那个女人。” 见折月秀默认，李察哥摇头叹息道：“可惜啊，可惜。” 折月秀闻言，微微蹙眉，冷冷问道：“你在可惜什么？” “可惜本王当时不知你的身份。若是知道你与姓叶的是这层关系，就算是死，本王也会让你死在本王前面。” 若是没有李负胜那及时的一刀，逼退李察哥手握短刀的手，折月秀怕是已经被一刀锁喉。 折月秀冷笑道：“说到底，你当时还不是怕死？” “若是没这姓叶的在旁偷袭，你们三个人还拿不下本王。” “行了，见也见到了，其实我没什么想和你说的，毕竟现在的你确实没有多少用处。”叶凡朝门外喊道，“来人。” 四名手持长刀的胜捷军士卒走了进来，叶凡对四人说道：“带走，看好了。” “属下领命。” 说着，当中两名士卒伸手抓住李察哥的肩膀，就想把他带走。 李察哥也没挣扎，自己转过了身，只是走出门之前，停住了脚步，还不忘威胁道：“现在不杀本王，你以后会后悔的。” 叶凡却是笑了笑回道：“我等着你让我后悔。” 夜完全黑了下来。 洗去一身血腥味，穿上宽松暖和的睡衣，叶凡倚靠在窗边，看着下方街道上举着火把，跑来跑去忙活着的兵卒。 白天的决战是打完了，但打扫战场，救助伤兵等战后之事还要处理，看来得忙上几个时辰才能结束。 折月秀这时也走了过来，朝下方望去，看见被担架抬着的伤兵，有的哀嚎，有的奄奄一息。 不由感叹道：“这一战，死伤的人比我们一路打到这加起来的还要多。” “这就是打仗，而打仗就是拼命，拼所有人的命。”叶凡吐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不过也没必要感慨什么，有人死了，有人伤了，才会有人活着。他们是为自己拼命，也是为了身边的人拼命。若是没人出来拼命，那死的，就不只是他们，还有百姓。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死得其所吧？” 第190章 临城2 折月秀虽是军中身份崇高的女将军，挥刀砍杀敌人头颅也丝毫不会眨一下眼睛，在许多人看来，她无疑是一个冰冷果决的巾帼。 但女性总是感性的动物，看到许多事情想得会比许多人多，正如此时看到这么多伤兵，心中不免生出些许感慨一般。 她抬头看向叶凡，问道：“打仗就是拼命，那我们要拼多少命才能结束这一切？” “可能还需要很长时间，或者永远结束不了。但至少，我们都在为更好的日子拼命。” 门口响起了一道脚步声，盔甲染血的杨义走到门口，站定后见屋里还亮着光，拱手禀道：“将军，战场打扫完毕。” “伤亡几何？” “我军死亡人数近万，重伤轻伤共计两万三千多人。” “照例。死了的，名字记下来。伤了的，好好医治，让军中的那些大夫辛苦些。” “末将领命。” 三日之后，铁门关外的大决战通过各种方式向西面迅速传递。 西夏都城，乃至于铁门关以西的所有城池，人心惶惶，一些人已经开始往西面跑，想要以此远离即将到来的战火。 刚刚得到晋王大败时，李乾顺懵了，自己不是已经同意讲和了吗？圣旨也传上去了，为何双方还是打起来了？ 打起来也就算了，但自己二十万西夏精锐怎么会输？怎么能输？ 金銮殿上，李乾顺怒声大喝：“我大夏二十万精锐，竟不敌宋地来的十万贼军，可耻，可耻啊……” 下方，文武百官无一人敢在此时说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宰辅房当户双腿有些发抖，因为他之前可是极力主战，此时前方打了败仗，他实在害怕李乾顺迁怒于他。这种亡国之危，怕是要抄家灭族不可。 房当户不知道，或者说下方许多人都不知道的是，李乾顺早就向前方秘密下了一道圣旨。 而李乾顺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圣旨被金人暗探给暗中截胡了。 因为这中间种种事故，其实许多人并不在一个频道上。 现如今，前方知道讲和的李察哥，阿福，往利云三人都已经回不来，没人会知道前方根本就没有收到圣旨。 李乾顺也只能以为，双方打起来不是因为圣旨被截，而是府州军根本没有讲和的心意。 兵部尚书往利群心情更是复杂，难不成自己那天说了那么多，陛下就一点也没听进去。 一想到前方一战实在惨烈，晋王和自己那儿子一直都没有消息，他心中甚是忧心，毕竟许多人已经陆续逃回了都城，而兵马大元帅一直没回来，这实在不能让人往好处想。 更没有人会愚蠢的说上一句，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因为战场上的没有消息，大多数都是死了，或者被俘虏了。 不过没消息也是没办法的事，有人确实看见晋王殿下带着好几千骑往北面跑，但谁又能看见，跟着晋王往北面逃的所有人都死了呢？ 但事到如今，这场大战为什么打起来了？为什么二十万对十万还打输了？晋王究竟是死了还是被俘虏了？好像都不是很重要。 因为眼下最重要的，似乎是如何面对即将杀到这里的府州军，这才是眼下最值得考虑的难题。 李乾顺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了宰辅房当户，但感觉这老家伙上回不太聪明的样子，还是将目光投向了兵部尚书往利群。 “往利爱卿，如今这局面，你可有计策？” 往利群吐了一口气，心中暗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不过往利群只能在心中这样想，毕竟如今提出讲和一事，明显是在责备李乾顺为什么不同意讲和。 责备天子？怕是闲死的不够快。 往利群上前两步，淡然进言道：“陛下，臣没有计策，只有建议。” “是何建议？爱卿不妨说来听听。”李乾顺语气客气，毕竟危急关头，真正能帮他出谋划策的大臣并不多，往利群算是一个。 只听往利群淡淡说道：“陛下，府州军下一个目标一定是都城，所以臣建议陛下早些离开都城，暂避其锋芒。待府州军撤离，再回都城重掌大局。” “不可，万万不可。”李乾顺还未说话，宰辅房当户已经第一个反对往利群的话，此时的他，双腿居然不像方才一样哆嗦了，抬头对李乾顺说，“陛下若是离开了都城，都城群龙无首，如何能守？若是守不住，这都城三十万百姓又该如何是好？” 李乾顺其实一听见晋王大败之时，早就有逃的打算，此时见往利群给自己逃跑的台阶，心中还挺高兴，没想到这房当户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站在道德制高点，用都城六十万百姓说事，着实让人厌恶。 主战打输了也就算了，现在还想挡人活路，李乾顺越想越气，却还是尽量压制心中的怒火，看向房当户反问道：“那依卿所见，是不是朕留在都城，都城就一定能守住？” 房当户被问得一顿，因为这问得也太无语了些。 什么叫一定能守住，谁知道守不守得住，但天子都跑了，军心涣散，还有多少人愿意拼命去守这座都城。 不知该如何回答李乾顺的话，房当户索性不去正面回答，而是跪倒在地苦苦求道：“陛下三思啊，帝都可是三十万百姓。” 李乾顺见房当户再次提起三十万百姓，愤怒之下，厉声喝道：“住口，你让朕留在这里，莫非是希望朕被这些贼军掳走不成？还是你不仅脑子不够用了，也看不见宋辽天子的前车之鉴？” 话说到这里，房当户若是还要再劝，那就真的是作死了。 此时的房当户，竟想到了自己那败家子。也许自己那败家子让自己辞官回乡避难也是对的。 毕竟连天子都不在意这三十万条人命，自己如此苦口婆心又能有什么用呢？ 他想通了，辞官逃离都城，现在就辞。 怎料自己刚想开口辞官，李乾顺就说道：“房当爱卿居然如此说，那这守城的大任，朕就全权交与你，可莫要辜负了朕的信任。” 第191章 临城3 兵部尚书府。 李沐椿在长廊上漫无目的地徘徊着，绝色的容颜上满是忧虑，这样的状态，自前方战败的消息传到都城算起，已经保持了整整一日的时间。 这期间，她也曾亲自去见那些从前线打了败仗回到都城的将领，甚至是小兵，见到就问李察哥和先锋官往利云的消息。 许多人的回答都是不知道，但少数人对他说李察哥和往利云一同往北面跑了，只是跑没跑掉没人知道。 侍女桃红见李沐椿徘徊着，也只能皱着眉头跟在身旁，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李沐椿。 这时，早朝回来的往利群从走廊另一头相向走来，临近，李沐椿先开口问候：“公父。” 往利群点点头以作回应，脸色亦有一抹愁容。 他往利群一代单传，只有往利云这样一个儿子，此时前方发生了这种惨烈的大败战，自家儿子现如今生死不明，他不比李沐椿轻松。 “郡主，府州军要来了，继续留在都城不安全，你收拾东西马上进宫，跟着陛下一起走吧。” 李沐椿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惊讶：“陛下要走？” 桃红也是满脸惊讶，连她都知道这种情况下，天子离开帝都很大程度上就是意味着帝都守不住即将到来的府州军。 不过想到连二十万西夏精锐都挡不住府州军，这都城守不住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想，陛下此时选择离开都城，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是的。”往利群点点头，也不多做解释，继续道，“事不宜迟，郡主快些收拾然后进宫吧。晚些，怕是赶不上了。” 李沐椿怎会不知陛下此时选择离开都城是权宜之计，甚至没有什么不应该，毕竟一国天子若是落入府州军手中意味着什么，她能想清楚。 只是他不敢想象都城被攻破之后的情形。而陛下选择离开，都城被攻破的可能性只会越大。 宋人的靖康之耻过去还不到一年，女真人攻破宋朝都城时，那些妃子公主的遭遇她也听说了些，那是她这种皇室身份的女性最大的噩梦。 府州贼军，又能比那些女真人仁慈多少。她不会去比较，更不会对府州军心存幻想。 城破，对她来说，只能有两种结果。 死，或者悲惨地活着。 只是她还想留在这里等最重要的两个人回来，李沐椿相信，只要那两个人还活着，就一定会回到都城，回来找她。 若是他们两人都死了，自己活着好像也没有了意思，那离不离开都城，似乎也不重要了。 大不了等府州军攻破都城的时候，自己上吊自尽就是了，兴许还能去陪那两人。 如此想着，她淡淡开口说道：“公父，我哪也不走，就留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往利群知道李沐椿说的他们是谁，但为了李沐椿的安危，他还是继续劝道：“郡主，你留在这里，若是他们一直不回来，府州军攻破了都城该如何是好？” “我意已决，恳请您莫要再劝。” 往利群刚想说如果李察哥和往利云还活着，只是回不来都城，而她留在这里出了事怎么办？ 一名身着铠甲的侍卫就快步走向了这里，临近之后拱手禀道：“大人，郡主，门外出现一名兵士，自称是前线下来的士卒，知道晋王殿下的消息，想要当面告知郡主。” 闻言，李沐椿原本暗淡的双眼猛然一亮，快步朝府门走去，桃红紧跟其后。 之前李沐椿去见那些从前线下来的士兵时，就说过谁要是知道李察哥和往利云的消息就第一时间去兵部尚书府告诉她，甚至还给出赏银的承诺。 想来门外之人，也是为了赏银而来。 否则晋王的消息，他应该直接想办法告诉陛下，或者告诉身边将领，让身边将领将晋王的消息告诉给陛下。 往利群心系自家儿子安危，也快步跟了上去。 毕竟晋王的消息，可能也等同于往利云的消息。 当然了，就算只有晋王的消息，他也很在意，或者说都城的所有人，包括陛下都很在意晋王的消息。 几人来到门口，就看见门外站着的一人看着他们，或者说是看向李沐椿。 这人身上盔甲被血染得暗红，贼眉鼠眼的脸庞还有一些血滞，见到李沐椿和一身官服的兵部尚书往利群，微微弓着腰恭敬说道：“在下参见郡主，参见尚书大人。” 李沐椿也不说免礼，急忙问道：“你知道我爹的消息？” 士卒顿了顿，心想自己要不要先领赏再说事。但想想尚书大人也在这里，他还是没敢开口要赏银，缓缓回道：“回郡主的话，在下是晋王殿下亲兵营的人，那日我等护着殿下往北面逃。只是那些贼军穷追不舍，晋王殿下最终还是被俘了。” “我爹还活着？”李沐椿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虽然被俘，但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回来的机会。 士卒见李沐椿听见晋王殿下被俘了还一脸惊喜，再次顿了顿，但想一想也能明白李沐椿为何惊喜。 毕竟那场大战的惨烈程度，活着确实不容易，即使一些人扔掉武器投降，还不是被乱刀砍死。 俘虏，似乎只有晋王殿下一个，貌似那场大战也只有晋王殿下有活着当俘虏的资格，这是他趴在死人堆里装死时看到的。 “晋王殿下确实还活着，在下亲眼所见。” 李沐椿又问：“那你有没有看见先锋官？” 往利云与李沐椿结为夫妻，都城几乎无人不知，这些士卒也不例外。 毕竟郡主李沐椿容颜无双，往利云将帅之才，两人又都出生高贵，可谓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传为都城佳话。 当然了，这段佳话能让这么多人知道，少不了一人，那就是宰辅大人家的那位败家子，他是这段佳话里的笑话。 想到往利云带着先锋营冲过去的那一幕，士卒还是没有立即回答，他看了看李沐椿，又看了看往利群，不知该怎么告诉他们这个坏消息。 在他看来，往利云十死无生，即使他没能亲自看见。毕竟往利云不会像自己一样装死，也没有自己会装死。 见这士卒一脸犹豫，又似乎知道些什么，李沐椿和往利群只觉心里一沉，那是很不好的感觉。 第192章 临城4 往利群看着士卒犹豫不言的样子，稳了稳心神，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开口问道：“说吧，我儿怎么了” “往利将军，他，他……”士卒最终还是努力吐出了四个字，“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这是士卒的回答。 但是不是九死一生，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只是不愿直接对二人说往利云死了。 再说了，没看见往利云死在他面前，他也不敢胡乱断定往利云的生死。 闻言，李沐椿猛然踉跄后退两步，侍女桃红上前扶住了她，担忧出声：“郡主。” 往利群脸色也暗淡下来，有些不敢相信，或是不愿意相信这个消息，即使这个消息是九死一生，还有着一分生的希望。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再次问道：“说说你看到的具体情况。” 士卒闻言，连忙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从大战的开始，晋王李察哥北逃，往利云带着先锋营断后，最后晋王还是被抓，说了一遍。 往利群和李沐椿听完，就能自己去想像往利云是个什么情况，两人的心更是一沉到底。 一个是自己最为得意的独子，一个是自己最为思恋的夫君，可现如今，就这么死在了战场上，连尸体都不知道在哪，容不得他们不悲伤。 两行清泪从李沐椿的脸颊上滑落，自己日日夜夜忧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往利群状态也不好，但还是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表现出自己难过崩溃的一幕，他看向桃红说道：“桃红，扶郡主回去。” “是。” 看着李沐椿走进门的背影，士卒想提赏银的事，但见到两人听到往利云的消息，都一副难过的样子，还是忍住没有去提。 李沐椿走后，往利群又问道：“居然你说让都死了，那你是怎么逃回来的？” 士卒见往利群这么问，连忙跪下说道：“回大人的话，在下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连夜回到都城，就是想将晋王殿下被俘的消息告知大人，告知陛下。” 往利群也没多问，即使这个贼眉鼠眼的士卒看起来像个怕死的逃兵。见士卒如此狼狈的模样，他从口袋里拿出几锭银子，递给了他：“辛苦了，本官会将晋王的事告知陛下，这是赏你的。” 士卒看着往利群手中的银子，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伸出了双手接住了银子，嘴上说着谢。 温馨的房中，铜镜前。 李沐椿静静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声，只有默默地流泪和无声抽泣。 门外，响起了侍女桃红的声音：“郡主，七公主来了。” 李沐椿闻言，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起身去开门。 七公主李雨桐，年方二八，长相清纯，此时的模样有些着急，见李沐椿开门，也没注意看李沐椿哭花的妆容，直接说道：“沐椿姐，快跟我进宫，然后我们跟着父皇一起离开都城。” 李雨桐说完，才注意到李沐椿脸上有些不对，眼睛微红，像是哭过，又关切地问道：“沐椿姐，你刚刚哭了？是不是晋王叔和往利云……有消息了？” 李沐椿没有回答李雨桐的话，而是说道：“雨桐，我不离开了。” 李沐椿和李雨桐从小关系就好，没人的时候就像平常人家那样以姐妹相称。只有人多的时候，李沐椿才会称呼李雨桐为公主。 “不离开？”李雨桐一脸疑惑，她不知道李沐椿怎么了，但不管发生什么，当务之急还得快些离开这里才是，否则府州军来到了这里该如何是好。“沐椿姐，那些贼军就要打过来了，你留在这里，都城若是破了，你怎么办？” “我意已决，雨桐莫要再劝。快些回宫吧，要不然赶不上队伍了。” 李雨桐了解李沐椿，只要李沐椿做了决定，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于是她也没有再劝，又说了一些保重之类的告别话语，便离开了兵部尚书府，回了皇宫。 而皇宫这边，各种忙。皇家祠堂，国库，后宫，太监宫女来回小跑着搬东西，一副要亡国的景象。 一排排马车上，是身份崇高的人，皇室中人，高官贵族…… 马车前方，是近万皇家侍卫军。 李雨桐在两名宫女的陪同下，经过皇家侍卫军，走上了其中一辆马车。 马车内，是一穿着华贵的美妇人和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见李雨桐进来，美妇人带着些许责怪的语气说道：“雨桐，队伍眼看就要走了，你刚刚跑哪了？” 李雨桐坐到美妇人一旁，赔着笑解释道：“母妃别生气了，女儿刚刚就是去了趟兵部尚书府，想着叫沐椿姐跟我们一起离开的。只是不知为何，她不愿离开，而且看样子还哭过，可能是前方打了败仗，晋王叔和往利云都没了消息，她太忧虑了。” 美妇人正是李雨桐的母妃，出生汉人，曹姓，也是大夏朝廷身份崇高的皇贵妃，如今的后宫之主。 皇贵妃与贵妃有很大的区别。 前者一般都是皇后死了之后才会立，而后者无需如此。 美妇人能被立为皇贵妃，也是因为辽国被灭那年，嫁给李乾顺的辽国公主耶律南仙忧心辽国，最终绝食抑郁而死。 而当时的耶律南仙正是西夏皇后。 （抑郁我们都懂，但说说这耶律南仙为什么会选择绝食而死。我也懒得查资料了，随便猜吧。可能是她想让李乾顺派兵救辽国，然而李乾顺害怕女真人，不肯出兵，夫妻矛盾之下，所以绝食而死吧。大家可以想象那种场景，耶律南仙以绝食的方式逼李乾顺出兵救援辽国。瞎编的，还是那句话，括号直接跳过就行。当然了，愿意听作者调侃这些的，感谢你们。） 曹贵妃听了女儿的话，心中也是百般滋味。 若是李察哥和往利云真出了事，李沐椿不知会如何伤心。 思虑于此，曹贵妃重重叹了口气：“晋王妃走得早，晋王自那之后也没再娶妻，就沐椿一个女儿，父女二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若是晋王和那往利云真出了事，真不知道沐椿这孩子会怎么样，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第193章 临城5 李雨桐见母妃这么说，心里对这个沐椿姐也是极为心疼，又想到她留在都城可能的命运，说道：“母妃，要不我再去一趟兵部尚书府，沐椿姐不走，我就绑她走，反正不能把她留在这里。” 只见曹贵妃摇摇头说道：“算了雨桐，沐椿的性子本宫知道，她只要认定了，就不会走，随了她的意吧。而且绑郡主，纵使你是公主，也不成体统。” 李雨桐闻言，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心中依旧担心李沐椿。 从古至今，哪个朝廷毁灭，皇室族人不都是悲惨的。太远的不说，还不到一年时间的靖康之难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四岁半的小皇子李仁孝依偎在母妃身旁，看看皇姐，又看看母妃，见两人不说话了，才怯怯地问道：“母妃，我们这是要去哪？” 不等曹贵妃说话，李雨桐笑着接话道：“仁孝乖，我们这是要去游玩呢。” “皇姐骗人，我已经长大了，知道这不是游玩。游玩哪会这么着急，父皇都没时间理我，平时出去游玩，我都是跟着父皇的。我听说，是什么贼军来了，所以我们才走的。” 四岁半的孩童，已经不是三岁孩子，许多事情听多了，也能知道个大概。只是如此年龄，他也不可能做得了什么，也就不多说什么。 面对小孩的沉默不语，大人就会下意识认为，他什么也不懂。 曹贵妃和李雨桐相视看了看，然后李雨桐笑着说道：“你呀，还小，就别管什么贼军了，就把这次出行当成游玩吧。” “哦。”李仁孝哦了一声，又道，“那到地方之后，我要父皇带我骑马。” “好好好，骑马骑马。”李雨桐随意敷衍。 另一边。 宰辅大人府邸的大门口，三辆马车停在了这里，侍卫和丫鬟小跑着往外搬东西。 临危受命的房当户站在府邸门口，老脸上怎一个愁字了得，自己是不能走了，但还是得把娘子和儿子送走才是。 “那逆子呢？怎么还不见回来？”房当户一说到这个败家子，心中就不由愤怒。 在他前面，低着头的打手二狗回道：“回大人的话，已经有人去喊了，按时间，已经快回来了。” “混账东西，都这种时候了，还去那种地方。” “爹，别骂了，孩儿这不是回来了吗。”就在房当户骂声停止后，房当杰的声音悠悠传了过来。 闻言，房当户没好气地望了过去：“你这逆子，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再晚些，陛下若是带着侍卫军先走了怎么办？” 房当杰无所谓道：“走就走呗，大不了我们自己走，不跟他们就是了。” “你可知如今府州军将临，国家动荡，周围匪寇借机骤起，若不跟着陛下的侍卫军，途中遇到拦路的盗匪怎么办？” “知道了知道了，陛下这还不是没走吗。”房当杰一脸烦躁，想到之前讲和的事，没好气说道，“爹，我当时就说过了，让你去劝陛下同意讲和，你就是不去，你看现如今好了吧。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当官的怎么想的，还不如我考虑得周全。若是你当日听我的去劝劝陛下，双方讲和，哪还会有今日之事。还有这陛下也是，怎么就不同意讲和呢？真是想不通。” 房当户阴沉着脸：“你这个逆子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赶快上车。” “算了。”房当杰摇摇头，事到如今也不想再数落自家老爹，还有当朝天子，据说前方战事惨烈，他更关心某些人的死活，于是问道，“对了爹，往利云那小子有消息没，还有晋王殿下有消息没？” 房当户吐了一口气，摇摇头道：“生死不明。” 另一边，皇宫，往利群进了宫，在马车上见到了李乾顺：“微臣参见陛下。” 李乾顺看了看脸色有些黯然的往利群：“行了，这种情况爱卿就不必行礼数了。爱卿这时来见朕，可是有急事？” “确有一事。” “坐下说吧。” 往利群看了看，坐在了侧坐上，说道：“陛下，晋王殿下被府州军俘了。” 李乾顺闻言，眉头一凝，晋王还是没能逃出来吗？ 往利群将消息的来源简单说了一遍，倒是没有提自己那很有可能已经死了的儿子。 李乾顺听完后重重吐了一口气，看了看往利群问道：“爱卿真不跟着朕一起走？” “陛下好意，臣心领了。但臣掌管兵部，此次危急关头，自当留守都城。但陛下不一样，陛下乃是我大夏的天子，只要陛下还在，就算都城破了，大夏就没有忘。” 李乾顺满意地看着往利群，语重心长地说道：“有爱卿此等臣子，朕，心感荣幸。” 再说回另一边。 房当杰听自家老爹说晋王和往利云生死不明，一时间想到了自己苦苦思念的郡主。 她会不会也要跟着陛下离开都城？ 房当杰想着，已经朝半步尚书府跑去，一边跑一边还不忘说道：“爹，我马上回来。” 房当户看着突然跑开的儿子，顿了顿，之后骂了起来：“混账东西，你又要去哪？” 四名一直跟着房当杰的打手见房当杰突然跑开，一时间也是顿了顿，随后还是跟了上去。 宰辅大人的府邸和兵部尚书府离得并不远，房当杰没一会儿便到了门口，刚想走进去，门口四名持刀侍卫就抬手挡在他面前，显然并不让他进去。 房当杰也不恼，因为跑得太快，喘着气说道：“你们，你们不认识本公子？” 这些人自然认识房当杰，这家伙曾经在往利云和李沐椿婚礼上闹过事，他们作为兵部尚书府的侍卫，怎么能没见过这个臭名远扬，且一直喜欢郡主的风流败家子。 但就是因为这样，这四名侍卫才更不能让房当杰进去。 房当杰身后四名打手见状，也不敢上前说什么，更不敢硬闯，毕竟这些侍卫都穿着铠甲，想来实力也不是自己这四人能比的。 只希望自家公子，别乱来才好。 其中一名侍卫说道：“我等自然认识房当公子，但就算是宰辅大人亲临，这样硬闯也不符合规定吧？” 第194章 临城6 房当杰看了看四名侍卫，还是没有选择硬闯：“去向郡主通报一下，就说我有急事要见她。” 四名侍卫面面相觑，最终因为房当杰的身份，其中一名侍卫还是去通报了。 房当杰见状，心想郡主居然还在，莫非没有离开的打算。 没多久，那名去通报的侍卫快步走了回来，对房当杰说道：“房当公子，请进。” 房当杰一脸高兴，他还怕郡主不见他，毕竟之前他趁往利云出征的时候，也有意无意地来兵部尚书府，但每次李沐椿都不见他。 当然了，也不可能见，毕竟李沐椿已经不是晋王府里的李沐椿，而是已经嫁入了兵部尚书府。 见有妇之夫，况且房当杰还是全都城都知道的风流败家子，显然不符合礼仪。 房当杰笑着走进兵部尚书府，身后四名打算也想跟着进入，但被挡在了门口，房当杰转身对他们说：“留在这等本公主就行。” “是，公子。” 两名侍卫的陪同下，或者说是看押下，房当杰来到了李沐椿的房门口。 房当杰看了看门，问道：“郡主就在这？” “是。”其中一名侍卫回答。 闻言，房当杰刚想说话，里面就已经传来了李沐椿的声音：“房当公子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隔着一道门，纵使看不见人，只听到了李沐椿的声音，房当杰也一脸高兴：“郡主，我今日前来，是因为如今乃是危机时刻，想劝郡主跟着我一同离开都城，暂避此次危机。” “若是如此，房当公子就快些走吧，皇宫那边的离城队伍就要走了，晚些怕是要赶不上了。” “那郡主你呢？” “我不会离开都城。” “不离开？”房当杰一脸担忧，“郡主若是不离开，那些府州贼军攻破了这都城，该如何是好？” “那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房当公子忧心了。送客。” 其中一名侍卫摆出送客的动作对房当杰说道：“房当公子，请。” 房当杰没看侍卫，还是在看着身前的那道门：“郡主，你为何不走？” “这与你无关。”李沐椿的声音停顿片刻，“房当公子，我已为他人妻，从今往后，还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今日让你进来，其实就是想跟你说这句话，希望房当公子能明白。” 李沐椿淡淡的话语有着绝情，让一厢情愿的房当杰莫名惘然，却也没再说什么，心中有了决定的同时，走出了兵部尚书府。 谁又能想到，这个风流浪荡子也有着痴情的一面。 见房当杰走出兵部尚书府，四名打手连忙围了上来，其中一个急忙说道：“公子，我们快些回去吧，别让大人等急了。” 只见房当杰一脸豁然地说道：“本公子也不走了。” 四名打手闻言一愣，自家公子这演的又是哪一出？ “公子，府州贼军就要来了。” “我知道，但郡主不走，本公子也不走，就留在都城保护她。” 四名打手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房当杰，其中一名打手提醒道：“公子，大人不会让你留在都城的。” “本公子自然知道。”房当杰看向说话的那名打手，“所以你回去告诉我爹，我不走了，叫他别满都城的找我，因为这么短的时间，他也找不到我。” 那打手一脸为难之色：“公子，这么说，小的会被大人责罚的。” 房当杰怒道：“快去，你现在不去，本公子就责罚你。” “小的这就去。” “等等，”那打手无奈转身要走，只听房当杰又嘱咐一句，“让他们二老不要为我忧心，入冬了，逃亡路上保重身体。” “是，公子。” 打手说着就跑开了，心想自家这公子怎会说出这么有孝心的话语。 只是房当杰不知道的是，他那老爹有着留守都城的大任，根本就离不开这都城。 不久后。 在万余皇家侍卫护送下，长长的马车队伍出了皇宫，来到了长街上。 在这里，都城的百姓在旁看着这个长长的马车队伍，猜测着此行队伍出行的原因。 皇家侍卫军的盔甲，许多人百姓都见到过，自然很快就猜到了马车里的人是些什么人。 只是他们有些没想到，前方惨败的消息才传回来不久，这陛下就会带着一众皇室中人，贵族高官离开，或者说逃跑。 他们有马有钱有侍卫军自然容易离开，但自己这些老百姓呢？选择离开都城，只能是成为难民的命运。 无数百姓议论着这支队伍，甚至是小声暗骂。 “陛下这是要舍去都城？” “若是如此，我们该如何是好？” “要不，我们也逃吧，陛下都走了，我们留在这里只能是等死。” …… 某一时刻，队伍最前方。 一名头发花白，身着白色长衫的老者，领着身后五百多名学生跪倒在地，挡住了队伍的去路。 队伍停下，老者沙哑的声音响起：“云岚书院于克为，领院内五百学子在此请愿，望陛下莫要在此危难之际离开帝都。” 身后五百爱国书生齐声呐喊：“望陛下莫要在此危难之际离开帝都。” 云岚书院乃是西夏都城内读书人的殿堂，能进此书院之人，基本上都能入朝为官。 院长于克为可谓德高望重，深得大夏读书人的爱戴。 就算是李乾顺，也会给这个儒学大家几分敬意。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崇宗皇帝李乾顺极力推崇儒学的原因。 否则儒学大家，在西夏又能有什么地位？ 一开始百姓们并没有什么躁动，虽然对李乾顺这种逃跑的行为不齿，却还是不敢如何。 但云岚书院这么一出来，许多人也跟着阻止李乾顺离开帝都的队伍，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一名宦官有些艰难地上了李乾顺的马车，禀道：“陛下，前方拦路者，是那于克为还有云岚书院的五百学士。现如今，亦有许多人加入了拦路的队伍。陛下，这当如何是好啊？” 李乾顺皱了皱眉，有些怒意地说道：“向侍卫军传朕旨意，快些开路，必要之时可以见血。” 第195章 临城7 “是，陛下。” 宦官出去传旨之后，李乾顺还是一脸的阴沉：“这老东西居然在这种时候带人出来拦路，着实可恶，没有朕，他安能有今日？” 侍卫军得令后，开始强行开路，倒也没拔刀砍杀拦路者，只是用手推散着人群，有人被推倒，起身还想去拦，被侍卫军的士卒几下拳脚便老实了些。 于克为在混乱的人群中，被几名学生护着，却还是在那破口大骂：“陛下不顾三十万子民安危，这一走，帝都忘矣，大夏忘矣，忘矣啊。” 许久的时间，侍卫军终于开出了一条路，队伍又开始向前走，在所有人的复杂目光中，快速出了帝都兴庆城。 马车上，四岁大的李仁孝见外面安静了下来，才问道;“皇姐，他们为什么不让我们走？” “额……”李雨桐被这么一问，居然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敷衍道，“你还小，以后长大了只会明白。” “哦。”李仁孝哦了一声，可爱的小脸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能知道那么多百姓不愿让他们离开的原因，又似乎不知道。 晚饭时间，天还未黑。 房当杰大摇大摆地走进家中大门，身后还是那三个打手。 一进门，门口的四名侍卫中的一人就上前说道：“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方才大人找你找得甚是急切。” “知道了知道了。”房当杰无所谓地摆摆手，看向侍卫说道，“我爹他们何时走的。” 那侍卫闻言顿了顿，然后回道;“大人和夫人都没走。” “什么？没走？”房当杰讶然道，“那他们现在在哪？” “这个时间，大人和夫人应该在厅堂使用晚膳。” 闻言，房当杰快步朝厅堂走去。 “公子。” 没多久，他便来到了厅堂外，见两名侍女向自己打招呼也不理，直接走了进去，便见到了正在使用晚膳的爹娘。 房当杰没说话，因为他觉得自家老爹见自己回来，一定会先出言骂上几句逆子败家子之类的话语，自己耐心等他骂累了就行。 但奇怪的是，这次房当户并没有骂，甚至连话也不说，就像是没看见自己这儿子进来一样，依旧在平静地吃着碗里的饭菜。 中年美妇见自家儿子终于回来了，刚想说话，但看了看对面没说话的丈夫，也没有说什么。 房当杰见状，心想自己这次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便有些惭愧地说道：“爹，娘，这次是孩儿的错。” 房当户依旧是一脸的淡然，没有看他，出口问道：“你何错之有？” “错在任性，害得爹娘因为担心孩儿，也要留在都城。可是爹，你们为什么就一定要留下来陪我呢？孩儿不是兵，也不是官，府州军就算破了城，只要他们不屠城，也不会把我当成什么事，但您是一朝宰辅，若是府州军打进来了怎么办？” “若是我没有守城的大任，我才不会因为你这个逆子留在这里。还有，你的担心，还是跟你娘说吧，她可是因为你才留下来的，至于我，不需要你的担心。” 中年美妇这时说道：“没事的没事的，你们两个都走不了，我一个人也就不想走了，这样我们一家三口就不会分开了。其实这样也蛮好的。” “守城？”房当杰却没在意中年美妇的话，而是更在意老爹说的守城一事，“爹，陛下让你留守都城？” 房当户点头，又补充道：“全权守城。” “全权守城？”房当杰再次惊了，“这李乾顺他糊涂了，让你一不会打仗的文官守兴庆城？” 房当户闻言，将碗筷重重放在桌上：“你这逆子，怎敢直呼陛下名讳，还胡乱说陛下的不是？想死不成？” 房当杰一脸无所谓，脸上也有些脾气：“死？哼，爹，你还是先想想现在吧。全权守城，意味着对抗府州军，府州军破不了城，你是都城的英雄，是大夏的英雄。但若是城破了，你这个全权守城之人会是什么下场，我跟我娘是什么下场，你有想过吗？还跟我提他李乾顺，我怕不等那李乾顺回来砍我的头，我的头已经先被府州军给砍了。因为这破城根本就守不了，要不然他李乾顺就不会跑路了。” 房当户闻言，一气之下将碗筷砸向房当杰，怒骂道：“你知道城破会被砍头，那你刚才干什么去了？你若是选择离开，你娘她会留下吗？你这个逆子，害我房当户无后不说，还要害死你娘。” 碗筷落在房当杰脚下，摔成了几块，两名侍女连忙过来蹲身捡拾，就听房当杰怒道：“你们两个，快给本公子滚，没看见本公子正和我爹说话吗？” “是，公子。” 闻言，两名侍女诚惶诚恐地离开了厅堂。 房当杰这才又说道：“爹，你全权守城的事，有跟我说过吗？” “你这个逆子又何时问过我，再说了，我方才准备跟你说，你就无端跑开了，跑开也就算了，你居然得知那郡主不离开都城，也就不离开了，现在天要黑了才回来。你说，你是不是逆子？是不是害了你娘？是不是害得我房当户无后？” 中年美妇见两父子吵得厉害，这时出口道：“我没事，你们父子二人别吵了。” 说到这，房当杰也觉得是自己没理，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得解决问题，便缓了缓心神说道：“爹，事到如今，就当是我的过错。” “就是你的错。” “行，就是我的错。但眼下面临难关，就该想办法解决，我可不想死，也不想让我娘出事。” 房当户还是一脸的没好气：“那你觉得该怎样度过眼下的难关？” “逃，我们一家三口逃离都城，你也别守城了。” 房当户吐了一口气，思索了片刻后说道：“马车和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你现在带你娘连夜离开都城。” 房当杰一愣，看来自家这老爹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只等自己现在回来，心中不由一暖，但想到自家老爹的处境，还是问道：“那爹你怎么办？” “你知道我离不开的，不管兴庆城能不能守住，我都离不开。我走了，就是抗旨，陛下秋后算账，诛九族也不是不可能。” 第196章 临城8 房当杰在心里又暗暗骂了李乾顺一句，究竟是什么样的脑子，才会想着让自家老爹这样不会打仗的文官留守都城？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带着自己母亲离开都城，至于自家老爹，有留守都城的指令确实不可能离开。 “娘，我们走。”房当杰又看向自家老爹，神情显得沉重，“爹，你多保重，孩儿不会让你无后，也会护好我娘。” 房当户见自家儿子认真说话的样子，心中一暖，他们都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生与死的别离，说起告别的话语时，自然显得沉重了些。 “走吧，从后门走，马车在那里，护卫我也给你准备好了，都是我房当家的忠仆。” 就在这时，一名皇家侍卫军的小军官急匆匆地走到了厅外，透过厅门朝里禀道：“大人，府州军已兵临城下，颇超大统领令属下前来向大人禀告此事，望大人定夺。” 一家三口闻言，脸上皆是一白，没想到这些贼军速度这么快。 房当户缓了缓心神，说道：“封城，往城墙上加派人手，时刻做好守城的准备。” “属下领命。” 这名侍卫军小军官说着转身就走，心里暗自呢喃：这说了跟没说一样，也不知这陛下怎会将守城的大任交给这位宰辅大人。 这决定是对文官的偏见，毕竟不管是谁，遇到这种事也只能这样说。 房当户看了看自家儿子，又看了看自家娘子，无奈摇头：“终究还是走不了了。” 房当杰思索着什么，突然轻声来上一句：“爹，要不……你开城门降了吧？” 房当户闻言，原本已经平静的脸又是一怒：“你这逆子又在胡说什么？开门受降，你想让你爹成为人人唾弃的大夏罪人不成？” 中年美妇也一脸凝重地看着房当杰，显然对开门受降一事不怎么赞同。 “爹，别怪我没提醒你。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条路，主动开门受降，府州军不仅不会杀我们，我们兴许还能借此机会跟着他们，离开大夏，逃避李乾顺的秋后算账。当然了，选择这条路，你确实要背负大夏罪人的骂名。第二条路，守城，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城破，府州军若是知道全权守城的人是你，你死，我们也会死。” “你怎知，兴庆城守不了，万一守住了呢？” “你自己也说了，那是万一，如何能守？” “兴庆城乃是我大夏最为坚固之城池，易守难攻，而且城内有三万侍卫军，我觉得还是能守的。” “爹，你仔细想想，若是能守，他李乾顺为何要跑？而且如今李乾顺跑了，城中军心，民心都涣散不堪，所谓地利不如人和，我们是占据兴庆城的地利优势了，但哪来的人和？” “你这逆子哪来的这些谬论，还地利不如人和？” 房当杰已无耐心再劝，直接问道：“爹，你就说吧，开不开城门受不受降？” 房当户斩钉截铁地回道：“绝不受降。” “行，你就固执吧，整座城的人，都会因为你的抵抗遭到连累。还有，我得提醒你一句，府州军虽然是一群贼军，但我听闻他们并不像那些女真人一样，残忍弑杀。只要是愿意主动开门受降的城池，基本上没受到太多的伤害。反而是那种奋力抵抗的城池，府州军很少留俘。让你开门受降，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城中的三十万百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房当杰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厅堂，留给二老一个背影。 良久，中年美妇说道：“其实，杰儿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房当户若有所思，没有接中年美妇的话。 城外五里地。 一个巨大的营寨刚被搭好。 杨义骑着战马到了叶凡所在军帐外面，下马朝里禀道：“将军，城西路上抓到几百个逃路的兴庆城百姓。据他们所说，李乾顺一早便被近万侍卫军护着往西面逃了，先锋营要不要追？” “不追了，他想逃，就让他逃吧。” “末将领命。” 军帐内，叶凡和折月秀都身着甲胄，因为这里不比城内，随时都会成为战场。而战场上没有甲胄，就如同寒冷的冬天不穿衣服。 吹灭了帐内油灯，躺在毛毯上，盖上厚厚棉被，算得上一夜好眠。 翌日天大亮。 兴庆城东门城墙上，侍卫军大统领颇超看着护城河对面的十几骑，眼神有些凝重，也在猜测着对方前来的目的。 其实也不用多想，对方这些人大概是来劝降的。毕竟现在的兴庆城，确实有许多人有开门投降的打算。 他是三万侍卫军的统领，自然能感受到一些部下的想法。 但开门投降就是好的选择吗？颇超不知道，也不敢抱着幻想。 河对岸，叶凡看着这座西夏皇城，看着这宽阔的护城河，想到了一些事。 若是没有自己的到来，百年之后，所谓的一代天骄铁木真会带着蒙古铁骑兵临这座城下，亦如此时的自己。 脑子里的一些历史记忆让他似乎记得，铁木真病逝在此，病逝在兴庆城破前夕。 似乎也是因为铁木真的病逝，蒙古人愤怒之下屠了这座城，屠了党项一族。 后世的那五十六个民族大融合，也似乎因为这样，没有党项族，但许多事情也没那么绝对，也不会有人去深究这些，或许党项族只是被汉化了也说不一定。 但一个三百万人口的近二百年王朝，就这么在这个历史舞台上销声匿迹，连一个后人都没有，其过程是如何的，或许想想就能明白。 叶凡跃下了马，接过一名士卒手上的铁链。 而那根铁链，连接着晋王李察哥身上的枷锁。 “晋王殿下，你一会儿老实点，我让你说话你再说，不让你说你就别乱说。” 李察哥笑了笑，对叶凡说道：“本王若是乱说话了，你当如何？” “我会打爆你的牙，让你不能说话。”叶凡说着不等李察哥回应，扭头看向还在马背上的翻译官张平，“走了。” “属下领命。” 张平有些怂，知道今日要来城下劝降，特意穿上了上好且沉重的盔甲，下马的样子显得有些困难。 当然，这也与他个子小，力量弱的原因有关。 第197章 临城9 叶凡将连在李察哥枷锁上的铁链在自己手腕上环了两圈，对李察哥说道：“晋王殿下走前面吧，这样可能会体面些。” 李察哥冷笑一声，倒没在意叶凡的话，迈步走上了桥。 张平跟在叶凡身后，似乎想借叶凡的威风稳稳心中的害怕。 后边，折月秀和杨义等十几人看着三人走过去的背影，眼神肃穆。 这样的城下喊话，叶凡第一次亲力亲为，想来也有让对方主动开门受降的想法。 之前那场大战，府州军损失近万，叶凡确实不想再多添伤亡，毕竟后面的敌人还有更加厉害的女真人。 叶凡知道在自己的一些努力下，胜捷军和折家军都得到了一些战力上的提升，但他从来都没有小看过北方来的那些女真人。 满万不可敌军队神话，也不会是什么浪得虚名。 虽说太原保卫战胜捷军狠狠挫了女真人的锐气，但那毕竟是守城，并非两军的正面碰撞。 即使是太原反击战，打败了完颜银术可，也有用计的成分，完颜银术可也算是输得莫名其妙。 相比女真人，叶凡觉得那些所谓的西夏精锐实在差了太多。 也难怪，西夏太平了近十年，十年不打仗，遇到自己这些跟女真人打了一年仗的军队打不赢也不是什么怪事。 三人缓步在长长的桥上走着，叶凡在李察哥背后说道：“晋王殿下，我再提醒你一句。兴庆城主动开门让我们进去，我可以不杀人，只拿东西。但要是让我自己打进去，你知道那样的后果。还有，我忘记告诉你了，李乾顺已经跑路了。你应该知道群龙无首的兴庆城会是个什么样。” 李察哥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李乾顺会跑：“陛下居然已经离开了，金银什么的应该也不会留下多少，而且你已经抢得够多了，又何必再进这座城？” “我确实已经抢够了钱粮，而且也愿意与你们讲和，退出铁门关。只可惜李乾顺不愿意讲和，我也没有办法。如今我损失了这么多兵，不进你们这都城拿些东西我感觉太亏。所以，你得给我台阶下不是吗？” “你当真只拿东西不杀人？” “我又不是什么喜欢杀人的大魔头，没理由杀人。” 李察哥笑了笑说：“那你也别城了，直接谈跟城里的人谈赔偿条件就行，省得你亲自去拿，如何？” “我就怕赔的没有自己拿的多。” “只要你不进城，什么都可以谈，本王也可以帮你说话。战败赔偿，这一点无可厚非，只要你真的不攻城。” “行，殿下居然都这么说了，只要赔偿的金银够，我可以不攻城，而且拿到赔偿金银就撤军。” 两人说着话，终于走到了城墙下。 而城墙上认出李察哥的众人，神情已经变得极为惊愕，没想到晋王还是被俘了。 颇超却有些疑惑，下方那黑甲人怎么敢独自带晋王殿下过来，就不怕自己下去抢人吗？ 思虑于此，颇超已经对身边的传令兵下了令，随即二十几人在腰上绑上了粗绳，只待一声令下，跳下城墙抢人。 而就在这时，城下的李察哥开口说了话：“颇超，别想着救本王，因为你们救不了。” 颇超认出了李察哥，李察哥也看见了城墙上的他。 但李察哥这话一出，不由让他多看了那黑甲人一眼，才又看向李察哥说道：“殿下，这些贼军想要如何？” 张平在一旁为叶凡翻译着李察哥和颇超的话，叶凡也就听着，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要李察哥不乱说话，他就愿意让李察哥帮自己谈。 “我们败了，所以他们索要金银赔偿，若是没赔偿，他们便会攻城。” 颇超知道兴庆城不好守，或者说根本就守不住。 不过赔偿还是守城，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选择，于是问道：“殿下觉得，末将该如何做？” “自古战败便要赔偿，无可厚非。当然了，你若是觉得自己能守住兴庆城，你就守，本王已是敌方俘虏，没资格对你下什么命令。但本王想提醒你，若是你守不住，他们不会留俘。该如何选择，你自己考虑清楚。” 颇超其实听到赔偿就能解决眼下难关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动摇，现在见李察哥这么一说，想要选择赔偿解决问题的想法更为浓烈。 不过如今他不是兴庆城地位最高的人，上面还有宰辅房当户，兵部尚书往利群。 “殿下，此事末将不能做主，现如今全权守城之人乃是房当宰辅，末将还得向他请示一番再做决断。” 李察哥楞了片刻，还真有些没想到李乾顺会将守城的大任交给房当户。 叶凡这时开口了：“我没时间在这里等你们请示这个请示那个，若是愿意谈，放下篮筐，我的人进去和你们慢慢谈，若是不愿意谈，我们现在就走。” 张平将叶凡的话翻译一遍，颇超听得是直皱眉，显然谈与不谈，这个黑甲人都能做主，颇超不由猜测起这个黑甲人的身份来。 便出口问道：“你是何人？” 未等叶凡说话，李察哥便开口说道：“他是姓叶的。颇超，放下篮筐吧，不管房当宰辅愿不愿意谈，到时把人送回来就行，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张平听这话的意思，叶凡似乎是自己要进城谈赔偿，不由脸上一白。 他可是以为自己只是来这里翻译翻译，可没有那个胆子进城跟对方谈赔偿金银。万一对方脑子一热杀了自己，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什么的，他可不怎么相信。 不由他想太多，一个篮筐已经被缓缓放了下来，叶凡也已经对他说道：“你自己能谈吗？知道怎么谈吗？” “将……将军，这种大事，属下恐不能胜任。”张平语气有些颤抖。 李察哥也注意到了这点，说道：“你就让这样的货色去，能谈成什么事，莫不是根本就不想谈，而是想戏弄我们？” 叶凡拍拍张平的肩膀：“你可真给我长脸，有府州军为你撑腰，你居然还怕。再说了，对方若是敢动你，我让人踏破这座兴庆城为你报仇，你也算死得不亏了。” 死得不亏，张平闻言，越想越害怕。毕竟人都死了，你有没有踏破这座城为自己报仇，我还能看见吗？ 叶凡见张平这副模样，也不再逗他，转身朝那边喊了一声：“杨义。” 杨义闻言，跃下了马，跑了过来。 叶凡又对张平说道：“不管谁去谈，你都要去做这个通事，见到对方尽量把鼻子高高扬起，别忘了，我们是赢的一方。也许你的态度，能决定对方赔多少金银，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定……不辱使命。”张平见有杨义跟自己进去，加上叶凡的话，纵使天性胆小，但也有了底气。 毕竟自己身后可是府州军，击溃二十万西夏精锐的府州军。 想一想，这似乎也是自己露脸的机会，张平不由提前扬起了鼻子，挺直了腰杆。 第198章 谈判桌上无平等1 “将军。” 杨义走了过来，朝叶凡拱手。 只听叶凡说道：“你进城跟对方谈赔偿，至于赔偿是多少你自己看着谈。” 杨义抬头看了看城墙上，又看了看前面的篮筐，问道：“将军，赔偿是否只要金银。” “可以只要金银。” “末将领命。” “去吧。” “是。” 杨义说着便走上了篮筐，张平也跟着上了篮筐。 待两人站定扶好筐边，系着绳子的篮筐在十几个侍卫军的拉扯下，缓缓上升。 叶凡看着缓缓上升的篮筐，对两人又说了一句：“只谈三日，别谈得太久了。” “末将领命。” “属下领命。” 篮筐内的杨义和张平回应着叶凡的话。 叶凡这才又对李察哥说：“走了，晋王殿下。” 李察哥看了眼城墙上的侍卫军，转过身就要走，这时城墙上的颇超用汉语喊道：“等等。” 叶凡闻言，转过了身，李察哥也转身看向了城墙上的颇超，只听颇超说道：“若是谈成，可否放了晋王殿下？” 叶凡冷冷说道：“不要讨价还价，再说了，我是来谈赔偿的，不是来做买卖的。” 李察哥这时也说道：“颇超，不必理会本王，做好眼下要做的事即可。” “殿下所言，末将谨记。”颇超见叶凡不好说话，而且李察哥都已经这么说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得看着城墙下二人离开的背影。 篮筐被拉到了城墙上，杨义和张平一走下了篮筐，就有无数道目光朝二人投了过来，这些目光，似乎都带着些许恨意与冰冷。 杨义视若无睹，张平刚刚在城下还扬起鼻子的模样却顿时消失不见了。 颇超走到两人面前，说不上讨好，但也知道不能怠慢：“两位，请吧。” 杨义打量了颇超一眼，也没回话，迈步要走之时，一名容颜绝色的女子在一名侍女的陪同下，快步上了城墙，朝这边走来。 城墙上的几千侍卫军将士见来人是李沐椿，纷纷拱手问候:“参见郡主。” 说的是党项语，杨义听不懂，扭头看向了张平，张平却似乎因为李沐椿的绝色容颜走了神，并没有发现杨义看向自己。 杨义见状，伸手推了推张平，张平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杨义。 只听杨义问道：“他们对这女子如此恭敬，这女子是何身份？” “回杨将军的话，他们称呼她为郡主。” “郡主？”杨义看着李沐椿，思索着对方的来意，毕竟城墙上多了这么一道倩影着实有些少见。 李沐椿也看到了身着黑色甲胄的杨义二人，多打量了两眼，同时也在猜测两人的身份，或者说，她已经猜到了这两个人的身份。 也就在不久前，她得知自家父亲被当做俘虏带到城下，这才急忙来到了这里，想要见父亲一面，这也是她不离开兴庆城的原因。 李沐椿来到城墙边，将目光从杨义和张平身上移开，转而向护城河的桥上望了过去，就看见蓬头垢面，身上带着枷锁，脚上捆着铁链，狼狈不堪的父亲。父亲的背影，纵使是如今这副样子，她也能一眼认出。 当然，李沐椿也看到了父亲身旁，用铁链牵着他的黑甲人。 看着这一幕，李沐椿本能想大声朝那边喊上一声爹，但他知道父亲是要强的人，不会愿意让自己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给她看到，于是她没有喊。 只是站在城墙边默默望着父亲的背影，不知不觉眼泪已经湿了眼眶，划过脸颊，落在城墙上的石砖地面。 这一幕的出现，让城墙上的侍卫军将士心情复杂，没人去打破这一份安静，杨义和张平也因为李沐椿的到来，被冷落在了一旁。 直到李察哥离得远了，李沐椿这才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看向颇超时，换成了一副上位者的神情问道：“颇超大统领，方才说了什么？” 颇超看了看杨义两人，回道：“可以谈，他们二人，是府州军来使。” 李沐椿看向了杨义二人，用极为标准的汉人语言问道：“我爹，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杨义微微皱起了眉头，虽然已经从对方是郡主的身份，还有刚才对方看着城下李察哥时的难过神情，已经猜出了她与李察哥的父女身份，但还是装作不知道地反问：“你爹是谁？” “方才城下之人便是我爹。” “我不知道。”这是杨义的回答，他也确实不知道自家将军会如何处置李察哥。 李沐椿又问：“那谁知道？姓叶的？” 杨义不回李沐椿的话，而是看向颇超说道：“可以走了吗？还是你们就让我们在这被人问话？” 颇超看了眼李沐椿，虽然有些为难，但他也知道这时该做什么，于是对李沐椿说道：“郡主，来使进城便是客，我得带他们去安顿一番。至于晋王殿下，他自己也说了，眼下谈判之事最为重要，让我们别为他忧心。” 对于颇超的话，李沐椿虽然不懂打仗，但也知道此次谈判意味着府州军可能不攻城，三十万兴庆城百姓都能幸免于难，所以她能想明白此次谈判的重要性，没有再问什么。 颇超乃是侍卫军大统领，但安顿杨义二人都选择亲力亲为，显然极为在意，极为给府州军面子。 当然了，毕竟府州军打赢了，西夏败了。 将杨义和张平带进兴庆城最好的客栈，最好的两间客房，在房间门口各安排了十名侍卫军士卒以作护卫，颇超交代几句之后，才离开了客栈，往宰辅大人的府邸走去。 以此同时。 闭门的当铺里，几名女真暗探密谋着一些事。 “情报确凿，府州军的两名来使住进了洪福客栈，房间门口的走廊上有二十名侍卫军士卒守着。” 方才出去打探消息的青年女真暗探汇报着打探来的情报。 “二十侍卫军士卒？”其中一名暗探思索着什么，说道，“凭我们在兴庆城安插的二十七人，就算全去了，正面强攻也很难得手。” 第199章 谈判桌上无平等2 显得昏暗的当铺隔间。 为首的女真暗探阴沉着脸：“无论如何，府州军的这两个来使都得死。只要这两个人死在了这里，那便是党项人的错，所谓的谈判也不会成。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消减府州军的兵力，还有拖延府州军回去的时间。” 道理很简单，想让谈判的双方谈不拢，只需要强势的那一方死了人便可实现。 而府州军正是强势的那一方，最主要的是，这里是党项人的地方，就算查出来是女真人杀的人，党项人也难辞其咎。 一名看着较为沉稳的女真探子说道：“客栈里动手，几乎不可能得手。人少不行，人多也不行，毕竟这种时候，客栈本就没有什么客人，而我们这么多人此时选择住进那家客栈实在太可疑了。所有要动手杀人，只能等他们出来才行。” “那就等他们出来。”为首的女真暗探眼神一寒，露出浓烈的杀机。 颇超走进了宰辅府邸，来到了前厅，见到了房当户，还有兵部尚书往利群。 他依次朝两人拱了拱手：“房当大人，往利大人。” 坐在堂上的往利群摆摆手道：“颇超大统领不必多礼，快些坐下吧。” 颇超闻言，刚坐在了往利群对面的位置上，房当户就说道：“城墙上的事，本官已然知晓，只是不知，你们二位是怎么想的？” 颇超不想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便说道：“晋王殿下说了，战败赔偿，无可厚非。” 往利群这时接话：“确实无可厚非，只是不知陛下那边是怎么想的。” “如今陛下不知所踪，兴庆城也与外界没了联系，我们已经没时间派人去请示陛下的意思。” 房当户这话一出，往利群和颇超都看向了他，眼神意味深长，往利群率先说道：“这么说，房当大人选择谈？” 房当户不急不缓地抿了口杯中热茶，不答反问：“往利大人，你是选择守，还是谈？” 往利群避开了房当户的问话，说道：“全权守城之人是房当大人你，是守是谈，其实房当大人一人便可做主。” 房当户心中冷笑，他知道往利群不敢选择的意思，因为不选就不会错，将来李乾顺回来了，若是问罪，便可避免。 房当户又看向了侍卫军大统领颇超：“大统领，你呢，是想守城，还是谈赔偿？” “我可以明确告知两位大人一件事，那便是守城，我没有多少把握，因为现如今这兴庆城军心民心都已涣散不堪。” “所以大统领的意思，是选择谈？”房当户问道。 “我没有与府州军交过手，侍卫军也没有跟府州军交过手。但晋王殿下的二十万精锐败了，我们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而晋王殿下，是我一生最为敬佩之人，连他都说战败赔偿，无可厚非，试问，我又能如何选择？” 话说到这个份上，房当户和往利群都知道了这位侍卫军大统领的选择。 往利群这时也开口了：“既然如此，那就谈吧。只是不知他们要多少金银才会满意，毕竟陛下离开那日，国库里的金银已经被搬的差不多了。” “国库里没有，就收集全城金银。”颇超这时接话：“对方打下这么多城池，粮食已经不缺，所以我觉得他们不会要粮。至于会不会割地？我想他们也不需要，毕竟他们还不成国体，只是一群厉害些的贼军。所以他们要的赔偿很有可能只是金银珠宝。其实这场谈判，对兴庆城的所有人来说是生的机会，就算将现在兴庆城里的所有金银珠宝都交出去，也没什么不应该的。” “所有？”往利群皱了皱眉，对颇超说的话似乎有些疑惑。 “对，所有。”颇超点点头，“至于我为什么会这样说，那是因为府州军开的价定然不会少，所以我们要早做心理准备。而且用全城的金银珠宝换全城人的性命，没什么不应该。比起府州军打进来杀人抢夺，真的已经好太多了。我也说了，府州军应该只要金银，不要粮食。所以就算没了金银，我们不还有粮食吗？有了粮食，就能活命。这种死亡关头，是让全城人都视金钱如粪土的时候了。” “颇超大统领所言有理。”往利群说道，“只是不知？全城的金银珠宝，该如何收集？” 颇超闻言，只觉这兵部尚书往利群城府果真如传闻中那么深。 问全城金银珠宝如何收集，其实就是变相把收集金银珠宝的难题抛给自己，毕竟说得难听点，收刮民脂民膏需要的就是侍卫军。 “城中大户，官员，甚至是平民，都要为这件事献出一份力。当然了，若是有人不愿意献力，我就让他们主动献力，只要谈判能成，只要府州军能撤出我大夏疆域，这个罪人我颇超可以做。” 见颇超话语中的情绪有些激动，房当户开口说道：“颇超大统领言重了，只要将事情的利害告知全城人，我想，每一个人还是会愿意出这份力的。” “那晋王殿下，有没有在谈判的条件内？”往利云虽然死了，但李察哥始终是自己的亲家，所以李察哥的生死他还是在意的。 之前颇超提李察哥，往利群不发表看法，其实也是在避嫌。 他不是看不清形势的人，相反，他比房当户和颇超都能清楚，眼下谈判对于兴庆城来说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即使自己的独子死在了战场上，死在了府州军的血刃下，他还是愿意为了兴庆城的三十万百姓，暂时不去想自己那儿子的死。 颇超此时见往利群终于提到李察哥，说道：“晋王殿下不在谈判条件内，而且晋王殿下说了，让我们不必为他忧心，解决好眼前的难关才是大事。” 往利群重重吐了一口气，想到了那个死了丈夫的儿媳，如今还要面对着自家父亲未知的俘虏命运，心中感慨，但也知道许多事情都是无能为力。自己无能为力，大夏无能为力。 就像这样的谈判，自己这一方不敢拿晋王殿下出来当条件一样。 从古至今，谈判座上，战败方都没有提要求的权利，只得无奈签下很多不平等条约，赔偿不平等的金银。 后世的近代战争，也将这一点体现得淋漓尽致。 第200章 谈判桌上无平等3 申时。 被清场的客房前厅。 杨义和张平面前是一桌好菜，身边还有二十个侍卫军士卒护着，待遇不可谓不高。 张平这时一边吃着鸡腿，一边说道：“杨将军，你说这都过去一日了，怎的还不见他们来找我们谈？莫不是不愿意谈？” “他们应该还在商议要不要和我们谈？怎么跟我们谈？现在天色已晚，想来今日是谈不成了，不过也没关系，将军说了三日，他们也知道是三日。” 杨义喝着热汤，心中却一直想，叶凡将谈赔偿的事全权交给自己，自己却也不知该向这些西夏人要多少赔偿，或者说这西夏都城有多少金银可以拿来赔偿。 张平环视了一周，确定身边的侍卫军士卒离得不是太近，才将头凑近些，小声对杨义说道：“杨将军，你觉得那位郡主长得怎么样？” 杨义看着张平脸上露出有些猥琐的笑容，又因为张平的话，微微皱起了眉头：“你想要说什么？” 张平见杨义这副皱眉头的模样，脸上笑容不减，继续说道：“我们将军还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若是我们能把这郡主带回去，你说……” 张平没将话说完，但结合其脸上的猥琐笑容，杨义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却是冷着脸说道：“张平我告诉你，别用这种方式讨好将军，将军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还有，别忘了我们此番进城是为了什么？节外生枝，若是出了事你有几颗脑袋？” 张平见杨义这么说，赔着笑说道：“杨将军别生气，我也只是随便说说。” 嘴上虽然这么说，张平心中却暗自腹诽这杨义不懂得人情世故。 毕竟这种送美人的方式，确实很能讨好上司，而且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比起上阵厮杀挣军功实在容易许多。 张平年龄四十，身材矮小，没有武艺，上不了战场，不可能有什么军功，能跟在叶凡身边也仅仅是因为懂得几国语言，做一个随军通事。 他知道，自己现在虽然能常常跟在叶凡左右，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毕竟通事不是自己才能做。 他想向叶凡送美人，也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做出一份努力。 张平住过辽军大营，住过金军大营，现如今住到了府州军大营，也是因为通事的身份，他多多少少都能接触到身份崇高的各个将军，懂得如何讨好自己的主子。 进献美人，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所以刚才一见到李沐椿的绝色容颜之后，张平便萌生了这想法。 但令他现在跟杨义说出来的，还是李沐椿的身份，还有李沐椿方才说的话。 因为他已经有了将李沐椿带到军营，带到叶凡面前的办法。 只不过令张平没想到的是，这杨义不懂得人情世故，还跟自己说什么将军不是那样的人。 在张平看来，男儿本色，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拒绝李沐椿这样的美人，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也该是如此。 张平想着这些，并没放弃向叶凡进献美人，讨好叶凡的想法。 而且他觉得李沐椿还会来找他们，毕竟做女儿的，怎会不忧心还在做俘虏的父亲。 与此同时。 宰辅大人府邸，房当杰快步走进前厅，来到自家老爹身前，一脸惊喜地问道：“爹，我听闻今日早晨府州军使者进了城，是不是意味着有的谈？” 房当户饭后饮着茶，见自家儿子一进来就问这件事，而且还是一副高兴的样子，顿时没好气道：“能不能谈，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谈是打，都关乎着兴庆城所有人的生死，我也是兴庆城的人，怎会没有关系？”房当杰说着，随手拉来一张椅子坐下，继续说道，“爹，谈，这次一定要谈，不管府州军要什么，都拿给他们，只要他们不攻城，只要他们拿了东西就撤军东归。” “你不怕陛下回来降罪于我房当家？” 一说到李乾顺，房当杰就气道：“李乾顺自己都跑……” 房当户打断纠正道：“叫陛下。” “行，叫陛下。他自己都跑了，还有何理由降罪于我房当家。再说了，我们是为了整座都城选择谈，为了全城人的生死，就算陛下还在兴庆城，他也会选择谈。这些贼军不就是想要些赔偿金银吗，给他们就是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但我们又有多少金银赔给他们。” “有多少就给多少呗，比起他们自己进来动手抢，我们还不如自己拿给他们。这样就一个人都不会死。” 房当户冷笑道：“你这逆子何时这么为全城人着想了？” “我是为我自己，谁让你是全权守城之人？兴庆城要是被攻破了，我能活？” 房当户就知道自家儿子没那么忧国忧民，却也没想跟他说自己已经选择谈的决定，心里想着让自己这个逆子担心担心。 房当杰见状，又问：“爹，给个准话，这次你到底选择谈赔偿，还是选择守城？” 就在这时，厅外一名侍卫禀道：“大人，沐椿郡主来了，在门外候着，说要见大人。” 房当户还没说话，房当杰就从椅子上激动地站了起来，就好似郡主是来见他的一样：“快请郡主进来。算了，我亲自去请。” 房当杰说着已经跑出了前厅，侍卫也走了，只留下一直没有说话，手上还拿着茶杯的房当户：“这臭小子。” 到了门口，见到站在门口的李沐椿，房当杰露一脸笑容迎了上去。 自从李沐椿嫁给往利云，住进兵部尚书府，基本上就足不出户，算算自己也有一年没见到这个朝思暮想的女子了。 此时再次相见，容不得房当杰不激动：“郡主请进。以后来我家，不必通报，当成自己家就行，进出自由。”房当杰说完，还不由环视门口的四名侍卫，嘱咐道，“你们听到没有，以后郡主来，谁也不准拦。” “是，公子。”四名侍卫齐声应下。 当然了，就算没有房当杰的话，如果郡主不顾礼仪，不先通报就进府，这些人也不敢拦。 即使晋王现在成了俘虏，但郡主始终是皇室之人，身份尊贵。 第201章 谈判桌上无平等4 李沐椿亡了夫，父亲还成了俘虏，这些天来心情低沉，脸色显得苍白，带着浅浅的眼圈，但依旧是美得令人心动。 此时见到房当杰，她并没有选择与房当杰对视，一脸漠然地说道：“房当公子，我今日来访，是要见宰辅大人。” 房当杰见李沐椿这副模样，也不多想什么，连忙说着：“我爹就在前厅，我这就带你过去。” 房当杰说着便在前带路，期间一直说着话，像个话痨一般。连李沐椿身旁的侍女桃红都听得直皱眉。 某一时刻，李沐椿才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房当公子那日为何没跟着陛下离开都城？” 房当杰见李沐椿这么问，以为是李沐椿关心自己，心中高兴不已，连忙说道：“郡主都不离开，我自然也不想离开。” 李沐椿没接房当杰的话，生怕房当杰再说出更为肉麻的话来。 来到了前厅，李沐椿与宰辅房当户寒暄几句，便坐了下来。 房当户先开了口：“郡主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房当大人，我今日前来，是因为谈判议和之事。” 闻言，房当户知道了李沐椿的来意，叹了一口气说道：“郡主，往利尚书应该也跟你说了，晋王殿下并不在此次谈判的条件内。” 一旁的房当杰一愣，听自家老爹这话的意思，晋王李察哥还活着，而且成了俘虏，那往利云到底死没死。 虽然关心往利云的死活，但房当杰也不可能当着李沐椿的面向自家老爹问这件事，只是在李沐椿对面的位置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中是慢慢的爱意。 “我知道，但谈判桌上，可否试着让他们放了我爹？”李沐椿着急道。 “郡主，谈判时，我们自然要争取到晋王殿下，但他们不会那么容易放人，所以郡主还得做好心理准备。” 李沐椿问道：“何时谈判？” “明日午时，兴庆府衙。” “我可以去吗？” 房当户想了想，面露犹豫之色，房当杰这时插话道：“爹，不就是一场谈判吗，郡主要去就让她去呗。” 房当户瞪了自家这重色轻父的儿子一眼，却也没在郡主面前出言训斥自家这儿子，转而一脸和善地对李沐椿说道：“郡主可以在场旁听，但无论对方同不同意放晋王殿下回来，郡主都不要带任何情绪出言，此次谈判，关乎全城人的安危。晋王殿下，也希望我们谈成此事。” 李沐椿点头应道：“我明白，不会出言影响到此次谈判。” “郡主能明白就好。” 李沐椿这时站起了身：“房当大人，今日前来，就为此事，既已无事，我就先告辞了。” 房当户也起身做送客之态：“郡主慢走。” 房当杰也连忙起身说道：“郡主，我送你。” 将李沐椿送走之后，房当杰回到前厅，对自家老爹说道：“好啊爹，原来你已经决定和府州军谈了，不跟我说，还让我苦苦劝你，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哼……”房当户冷哼一声，说道，“应该是我问你，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吗？”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房当杰不想再跟这个老头子斗嘴，问出了自己在意的事，“爹，我问你，晋王殿下还活着，往利云那小子怎么样了？” “我怎么知道？”房当户没好气地回答，他也确实不知道往利云是死是活，知道李察哥还活着，也是因此今日早晨的城下喊话。 要说现在知道往利云消息的人，也只有往利群和李沐椿了。 房当户想到之前自家儿子看李沐椿的眼神，对李沐椿的态度，加上现在还问往利云的生死，再次没好气说道：“我跟你说，就算往利云死了，你也别想着娶郡主，郡主也不会愿意嫁给你这样的人，所以别再郡主身上浪费时间了。若是此次兴庆城度过难关，你必须立马娶妻生子，为我房当家传宗接代。只要让我抱上了孙子，你该干嘛干嘛去，没人愿意管你。” “我说过了，此生非郡主不娶。之前郡主嫁人了我没得选，但若是往利云死了，就说明是老天爷给我的一次机会，所以我是不会放弃娶郡主的。” 房当户闻言，气得直咬牙：“我迟早被你这个逆子给气死。” “行了爹，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早就习惯了，还有什么可气的。对了，那两个来使住在什么地方？”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去跟他们搞好关系，没准能争取让他们放了晋王殿下，如此郡主肯定会感激我，指不定还会嫁给我。”房当杰异想天开地说着，似乎都想到了和郡主结婚生子的画面了。 房当户却是在旁嘲讽：“做你的春秋大梦，不准去，若是搞砸了谈判大事，你担不起责。” “爹，你就放心吧，我指定不会搞砸这件事，而且还能跟他们处好关系，对明日的谈判只能是好事。” “滚。”房当户不客气地说道。 “爹，你确定不告诉我？” 房当户不再接话，自顾自地喝着杯中热茶，样子悠闲。 “行。”房当杰转身就走，嘴里喃喃说道，“你不说，我还找不到不成？” 一个时辰之后，邀月楼。 古色古香的房内。 房当杰坐在椅子上，对身前两名邀月楼的风尘女子吩咐道：“今晚你二人要服侍好两位大人物，若是对方满意了，本公子重重有赏。” “是，公子。” 门外传来脚步声，没多久声音传了进来：“公子，查到了，府州军使者住在洪福客栈。” 一似乎，房当公子别带着两名邀月楼的风尘女子去了洪福客栈，想着跟两位使者搞好关系，想着让他们放了李察哥，想着娶到郡主的春秋大梦。 但最后全部落空，只因其中那为首的青年使者不受这一套，直接将房当公子赶出了洪福客栈。 至于那中年矮个使者，本来是愿意接受房当公子这份好意的，但见那青年使者一脸怒容也就没敢接受。 房当杰领着四个打手，还有两名邀月楼的风尘女子走回邀月楼，途中不由啐道：“呸，装什么装，我看那青年使者搞不好不喜欢女人，断袖也……” （断袖在古代就是男同性恋的意思，起源于西汉。） 第202章 谈判桌上无平等5 翌日，午时。 下着丝丝小雨，天显得更冷了些。 在百余侍卫军的护卫下，杨义和张平走出洪福客栈，上了马车，往兴庆府衙而去。 洪福客栈到兴庆府衙说不上远，但走路也要一刻多钟的时间，加上此时下着小雨，便用马车来送两人过去。 马车内，杨义手握长刀，一身黑色甲胄从未离身，就算是昨晚睡觉的时候，他依旧将甲胄穿着，是防范，也是杨义的习惯。 只要心中认为不是安全的地方，他除了换衣服和洗澡外，从未褪去过甲胄。 此时见张平一身暖和的貂裘大衣，出口问道：“你的甲胄呢？” “太沉了，没穿。”张平知道杨义为什么这么问，无所谓说道，“杨将军莫怪，在下只是觉得这城中安全，所以没着甲，料这些党项人不敢如何。” 闻言，杨义没再说什么，他原本也只是随便问问。 再说了，别说党项人不敢动手，就算真要动手杀了他们两人，穿上甲胄也没有多少作用。 可就这时，杨义眉头猛然一蹙，随即伸手抓住张平的胳膊，猛然发力。 张平矮小的身体被杨义这么一抓，身体猛然移动，待张平回过神，看向方才所坐的位置，就看见了两根箭矢插在了那里。 张平不由一惊，身体都因为突然的害怕颤抖起来。 耳畔，响起了杨义的吼声：“趴下。” 闻言，张平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身体趴在了马车上，还有箭矢穿过了马车，射了进来。 杨义刚想掀开马车帘子，其中一根箭矢就飞了过来，插在了他的左臂上。 外面，带队的中年军官第一时间便听到了箭矢飞掠声音，一看对方的目标是马车里的府州军使者，他急忙大喊：“保护来使，保护来使。” 二三十个举着盾牌的侍卫军将马车围起来，双手高举盾牌，为了挡住飞掠而来的箭矢，有的甚至中箭倒地。 此处是长街，长街两旁皆是两层以上的楼舍。也是因为如今兵临城下的局面，长街上往来之人非常少。 而偷袭射箭的人，正在两边楼舍的二楼，中年军官粗略估计，两边加起来也有十几个弓箭手。 愤怒之下，他大喊一声：“一个都别放跑了，给我上楼抓住他们。” 闻言，除了举着盾牌护住马车的二三十人，其他人寻找弓箭手的方向，拔出马刀，撞开房门，迅速上了楼。 没多久，事态平息。 长街上多了七具血淋淋的尸体，还有四个被活捉的偷袭者，其中两人还被打断了双腿，正趴在长街的石砖地面。 中年军官没去理会这些人，而是想先跑去看看马车内的两名府州军使者是生是死，他很清楚的知道这两个人的生死意味着什么。 中年军官越想越慌，感觉事情搞砸了。 毕竟飞进马车里的箭矢并不少，况且马车里的两人如今也没下来。是不是意味着，两人都被飞进去的箭矢给射死了。 就在他慌忙拉开马车门帘的时候，一把长刀的刀尖猛然抵在了他的喉间。 只是令中年军官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刻不仅不害怕，反而重重松了一口气。 他看到了一直身着黑色甲胄的青年使者正用刀抵在了自己的喉间，还看见了趴着，身体还在颤抖的中年使者，这说明着这两人都没死，事情没有搞砸。 这边杨义用刀抵在中年军官脖颈处的场面，许多侍卫军都已发觉，纷纷赶了过来，见到这场景，下意识将手中长刀指向杨义，只听中年军官喝道：“都放下武器，怎么敢拿刀对着贵使？” 杨义并没有因为中年军官的话放下手中长刀，关键他也听不懂党项语，即使他知道是中年将领的话，那些侍卫军才纷纷放下了刀， 想到方才的凶险，杨义冷冷质问：“你们……是什么意思？” 中年军官被长刀抵住脖颈，一动也不敢动，见杨义这么问，又因为不懂汉语，只得看向了还趴着的张平。 张平这时缓缓起身，瘫坐在另外一侧的座位上，用党项话对中年军官说道：“我家将军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张平翻译了杨义的话，但语气并没有杨义的冰冷，甚至还因为之前的险象环生，弱了质问的气势。 中年军官却不敢看不起张平，因为和他说话的是这个一直穿着甲胄的青年人，而这个青年人给他的感觉绝对不一般。 他连忙解释：“贵使大人，这里面有误会，这些弓箭手不是我们的人，贵使若是不信，我们会查出他们的身份，给贵使一个交代，给府州军一个交代。” 中年军官心里其实也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人想要破坏此次谈判大事。 要知道，若是这两人今日有个三长两短，那府州军肯定会放弃谈判，直接攻城。 那究竟是什么人想人府州军攻城？ 想不通，中年军官也不去想，反正还有活口，带回去严刑拷打一番，也不怕这些人不交代。 杨义听完张平的翻译，侧头看了看外面的那七具尸体，还有那四个还活着的偷袭者。 他其实能想明白，这些侍卫军不会是杀自己的人，如果是，不会这么麻烦，而且看样子这些侍卫军的几名士卒也身上也挂了彩。 思虑以此，杨义缓缓收回手中长刀，嘴上却还是冷冷说道：“不是你们做的，却是在你们这里出的事，不给个完美的交代，这事不算完。” “一定，一定。”只能军官看到了杨义左臂上插着的箭矢，连忙对身旁手下说道，“贵使大人受了箭伤，你先去府衙，让那边准备好大夫。” “属下遵命。” 那士卒说着骑上马奔腾而去。 队伍继续往兴庆府衙而去，没多久，便到了门口。 杨义和张平相继下了马车，在中年军官的带路下，走进了府衙，来到了前堂。 堂内中间，摆放着长长的木桌。 木桌右边，坐着五人，房当户，往利群，颇超，兴庆府知府，还有另外一个令杨义有些没想到的，那就是昨天城墙上见到的那个郡主。 第203章 谈判桌上无平等6 杨义和张平一走进府衙前堂，众人都朝他们二人望了过来，甚至为了显得尊敬些，房当户为首的五人都纷纷从椅子上起身。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他们知道府州军使者过来的途中出了事，其中一人还受了箭伤，看见杨义左臂上的箭矢，众人猜想受伤之人应该就是这个上了谈判桌，却要穿着甲胄，带着长刀的青年使者了。 至于杨义带刀上谈判桌的行为，中年军官也尝试反对过，但杨义不肯，中年军官也只能作罢，而且颇超大统领也在谈判桌上，杨义就算胡来也有颇超大统领阻止，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房当户上前一脸歉意地对杨义说道:“贵使途中受了伤，本官深感抱歉，但请贵使相信，这些对贵使动手之人，绝非我们的人。” 房当户说的是汉语，杨义听到了他的道歉，却没说话，算是摆了脸色。 总不能回答没关系吧？况且一会儿还要谈判，这点伤可以做做文章，可不能白白挨了这一箭。 再说了，若不是自己穿着甲胄，手臂上有皮甲的防护，自己这手臂废了也不是不可能。 房当户见杨义使脸色，心中虽然也很不痛快，但老脸上还是不能表现出来，连忙朝那边已经准备好的大夫喊道：“快，快给贵使治疗箭伤。” 一刻钟后，杨义上臂上的箭矢终于被拔了下来，给伤口上好了药，绑上了布条，大夫这才离开府衙前堂。 治疗杨义箭伤的同时，颇超从府衙牢房里走了出来，找来一盆清水，洗干净刚刚因为动用酷刑染上鲜血的手，眼中露出一抹寒光，喃喃说道：“好一个女真人，竟已将手伸到了兴庆城。” 颇超走回了前堂，众人也在等他。 不等房当户问，颇超就对杨义说道：“贵使，那四个人都已经招了，他们是女真人。”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杨义也是如此，但想了想，杨义冷笑道：“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们的局，目的就是想让我府州军与他女真人交恶。” 杨义说完这话，连自己都不怎么信。毕竟府州军还需要跟女真人交恶吗？ 如此想着，颇超已经说出了他的想法：“贵使，你们府州军跟女真人似乎已是不死不休了，又何需再次交恶？所以，我大夏不会做这样没有意义的事。至于这些女真人为何行刺贵使，我想贵使应该也能知道他们是为了破坏此次谈判。若是我们双方谈不成，你们攻城，我们守城。即使你们破了城也会损失兵力，而且还会拖延你们回府州城的时间。女真人不想你们那么快回去，也不想你们不打兴庆城就回去，这就是女真人的目的。” 杨义觉得颇超分析地很有道理，却还是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刺杀我们的人并不是女真人，而是不愿意谈判议和的党项人？所以，你们可能在包庇。” 颇超这时不急不缓地说道：“贵使，这四人在酷刑之下，逼得他们说出了女真语，这已经证明了他们的身份。若是贵使还不信，可以再等等，我的人，已经全城在收捕这些女真暗探了，在这四人的口供下，相信会有不少女真暗探浮出水面，届时，定能给贵使一个交代。” 杨义听颇超说的不是假话，也不再说什么，总不能因为这事不谈判了吧？ 他很清楚自家将军的心思，选择谈判，是为了少死一些兵，早些回到府州城对付女真人。 房当户见杨义不再质问这件事，这才插话道：“贵使，既然此事已经说清，我们可以谈了吧？” 杨义朝房当户点点头，目光却不自觉瞟了昨日见到的郡主一眼，也或许是因为张平昨日的话。 李沐椿一直盯着杨义，也察觉到了杨义瞟向自己的这一眼，却也没太在意。 “贵使，不知你们想如何谈？”房当户谨慎问道。 杨义直接说道：“我们就直接明说吧，我们要赔偿，你们给得够，我们即刻撤军东归，双方从此相安无事，如何？” 往利群这时接话：“不知你们要多少赔偿才肯撤军东归。” 杨义心中早就有了数字，此时见对方问，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黄金二十万两，白银二百万两。” 众人闻言，也不算太惊讶，至少府州军没有像女真人那样胡乱开出一个天文数字。 纵使心中早有准备，听到这个数字也不是太过惊讶，但这么多金银，现在的兴庆城很难凑齐。 于是房当户开始还价：“贵使，这赔偿金银实在是多了些，纵使集全城金银，也很难到达这个数目，所以能不能少些。” “不能少。”杨义语气坚决，不容置疑，“我们只要金银，不要粮食，不要牛马，更没有像女真人那样让你们拿女人抵债，所以你们应该知足了。” 李沐椿微微蹙起柳眉，因为刚才杨义说到用女人抵债的时候又瞟了她一眼，显然这话也有说给自己听的意思。 不过想想也是，相比女真人，府州军的要求并不过分。 颇超这时问道：“那你们可否放了晋王殿下？” 杨义见对方提到李察哥，又下意识瞟了李沐椿一眼，然后说道：“那日城下穿黑甲之人便是我家将军，你当时也问过了，而且已经得到了我家将军的回答，所以你现在不该问我，况且我也决定不了这件事。我来，只是为了拿到赔偿金银。” 张平在一旁听着，发现这些人个个会汉语，好像自己也没什么存在感，以至于心里憋得慌，听到这猛然来上一句：“当然了，三日之后赔款若是到了，这位郡主可以跟我们一同回去，郡主既然要救父亲，就自己去跟我家将军谈。” 张平这话一出，全场突然安静下来，都将目光投向了他。包括杨义。 一朝郡主进贼营？也就张平能说出这样的话。 当然了，他实在是太想向自家将军献美人邀功了。此时说出来，是因为身后有府州军撑腰，也是一直没说上一句话的空虚，这才下意识说出这样一句话。 说出来之后，发现气氛有些怪异，张平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 而且他不知道的是，这位容颜绝色的郡主已经嫁做人妻，她那公父往利群正坐在他的正对面。 此时往利群已经阴沉着脸，像他这样的上位者，何时受过如此侮辱，但想想张平身后的府州军，还有此次谈判议和的重要性，往利群还是尽量压制了心中的怒火，却还是冷笑嘲讽道：“哼，汉人自恃讲究礼义廉耻，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第204章 为父进贼营1 对于往利群的嘲讽，杨义并没有太过在意，张平也不是很在意，毕竟他现在虽然跟着府州军，但他出生辽国，是个辽人。 你指着一个辽人，骂的却是汉人如何如何的不懂礼义廉耻，想想真的没什么。 但张平自从跟了府州军，看到府州军一路的征伐，早就将自己当成了汉人，要说一点也不在意往利群的言外之意，也不可能。 此时见对方言语的嘲讽之意，为了府州军的颜面，他还是很霸气地说道：“话是我说的，为了李察哥，你们要不要这样做，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有，你们这些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为了父亲进我军营寨谈事情怎么了？再说了，我家将军年轻有为，英雄不凡，也不一定会看上某些人。” “你……言语怎可如此粗鄙不堪，莫非真以为我大夏打了败仗，就可以随意让你们如此欺辱不成？”房当户一向要强，感觉受到了侮辱，说起话来双手都在颤抖。 “我语言哪里粗鄙了？……” 砰的一声响动，张平的话语被打断，只见杨义将带鞘的长刀重重放在了长桌上，然后怒道：“张平，你再敢多说一句废话，我现在就砍了你。记住了，你只是一个通事，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至于其他，你做不了主，我也做不了主。” 张平见杨义怒了，顿时不敢再说话，无需杨义的提醒，他也能知道自己身份的卑微。 只听杨义继续说道：“还有，我再提醒在座的各位一次，我是来要钱的，不是来跟你们谈李察哥要不要放的问题，明日天黑之前我就要拿到钱，否则延缓了时间，我家将军那边可不愿意等。还有，我实话告诉你们。我家将军不攻城，选择谈，那是不想让我们多添伤亡，但现在所有府州军，包括我杨义在内，都是想自己破城进来抢东西的，我府州军大有不畏死者，更不怕打不下这座城。若是不信，你们可以不筹集赔偿金银。” 杨义这富有气势的话语一出，满堂安静了下来，连张平也一愣一愣的。 他对杨义接触不是很多，只知道自家将军很器重他，此时见杨义说出这番话，才知道自家将军为何会如此器重这个有些许书生气，上了战场却从不眨一下眼的杨义杨将军。 良久，房当户才缓过神来，说道：“贵使既然都这么说了，赔偿金银，本官这就去想办法筹集。但还请贵使拿到赔偿金银回营之后，劝你家将军撤军东归，从此不再进犯我大夏疆域。” “那是自然。”杨义闻言，这才收了身上的气势。 事已谈拢，只等对方筹钱。 杨义和张平出了府衙前堂，中年军官带着侍卫军护在两人前后左右，比之前更为认真。 这时李沐椿跟了上来，在后面喊道：“还请贵使留步。” 杨义和张平闻言，停住脚步，转身望去，只见李沐椿走了上来说道：“贵使，如今双方议和既已谈妥，明日可否引荐你家将军。还有……我想问……你们营中可还有其他俘虏。” 李沐椿几乎是鼓足勇气上来说这番话，因为她知道，明日府州军若是拿到赔偿金银就会离开，那自家父亲也会跟着离开，或者没了作用被府州军杀死也不是不可能。 不管是怎么样，她都会与父亲永别，所以她必须争取。就算最后争取不到什么，大不了也只是一死。 至于问还有没有其他俘虏，是因为李沐椿还抱着一丝希望，往利云还活着的希望。 杨义有些没想到，中年军官也有些惊愕，张平倒是一喜，刚想说话，又想到方才杨义的怒斥，只得闭上了嘴。 杨义知道李沐椿要见自家将军的原因，于是说道：“我劝你还是放弃吧，我家将军若是不愿意放你爹回来，就算你去了，他也不会放。但是你，一朝郡主，入了我府州军的营寨，让这么多人看见，以后怕是彻底没好名声。至于你问有没有其他俘虏，你们有人逃了回来，所以郡主应该知道才是，那一战我府州军没有留俘。” 杨义说完这些话，才发现自己是不是说得多了些，毕竟你大夏郡主的名声，与我府州军何干？ 或许，只是见她救父心切，甚至不惜放弃郡主的名声，也要进营寨，心中有所触动罢了。 李沐椿也没想到这个府州军的青年使者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因为这听起来像句关心的话语。 府州军的传言，姓叶的传言，她或多或少听了些，也许真如一些传闻那样，风评不是很差吧。 如此想着，李沐椿更加坚定了去府州军营寨争取一次的决定， 她自然知道很难让对方放人，也知道自己去了府州军的营寨，会落得一个不清不白的名声。 即使没有发生什么，但只要自己进了这种许多人眼中的贼军营寨，谁会去往好的想。 不过纵使如此，李沐椿也不会放弃，为了自家父亲，所有人看她的目光是怎么样的，她也不会去在乎。 于是她坚定地说道：“只要贵使肯向我引荐你家将军就行，其他的，不劳贵使多虑。” “既然如此，明日出城郡主跟着我们回去就是了。至于我家将军要不要见你，我可保证不了。” 杨义说完转身便走，众人也连忙跟上，只留下了站在原地的李沐椿，似在思考着什么。 这时桃红快步走了过来，一脸担心地问道：“郡主，你方才跟那使者说了什么？” “没什么。”李沐椿说着迈开步子走着，桃红跟在身旁，只听李沐椿又说，“桃红，我们离开尚书府吧，他不回来了，也回不来了，我终究还是等不到他了。” 微微的冷风迎面吹来，令得李沐椿的话语显得更加苍凉，没有留俘这四个字在脑中挥之不去，就如同魔咒般，把最后一丝生的火苗无情掐灭。 李沐椿已眼含泪水，心如刀割。 但好在自家父亲还活着，昨日她还看见了，即使那个背影很狼狈，但他还活着，所以她更加想要争取到父亲的生，即使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她也愿意。 侍女桃红跟在李沐椿身旁，她了解李沐椿，所以能感同身受，能清楚自家郡主心中是多么的苦，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语来，只能在身旁默默地跟着。 第205章 为父进贼营2 说得好听些，叫筹集金银，说得现实些，其实是在收刮金银，毕竟在颇超大统领的命令下，去筹集金银的侍卫军已经动用了武力。 上到有钱的贵族大户，下到贫苦的普通百姓，都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金银洗劫。 当然了，也有为了议和，主动将金银上交出去的人。 全城金银的收集，说不上容易，但在近万侍卫军的搜刮下，也已经不漏一户，不漏一人。 已然入了冬，就算是午时的天，伴着冰冷的雨滴，也显得有些昏暗压抑。 宰辅大人的府邸。 前厅。 倒茶的丫鬟离去之后。 只有房当户和颇超两人。 颇超饮了一口热茶，重重叹了一口气，没有先说话的意思。 房当户看到了颇超的叹气，也知道筹集金银的困难，却还是问道：“不知，筹集到了多少金银。” “金银，都不到对方所说数目的一半。”颇超说完又重重吐了一口气，“这已经是眼下能筹集到的所有金银，只希望府州军不要咄咄逼人。” 洪福客栈。 二楼客房。 透过窗户，杨义望着外面的景象。 下着小雨，长街上的行人很少。 这一刻，他想到了之前长街上发生的事，侍卫军挨家挨户收刮金银的场景。让他不免产生些许感慨。 他自小习武，考过学，中了进士，因为没有背景人脉，只能在小县城当一个九品小县尉，可谓不得志。 但认识他的人，都会夸上一句，文武双全，包括他最为敬仰的将军也这样说过。 作为儒家弟子，不管是造反，还是侵略，他心中总是复杂的，但好在他从未动摇过心中的信念，而这一份信念来自那位已经天下闻名的叶将军。 他始终认为，自己没跟错人，自家将军也一次次向他证实了这一点。 另一边，兵部尚书府的门前。 李沐椿撑着油纸伞，面对着往利群，心中有愧，为了自己的父亲，她选择去府州贼军的营寨。 往利群脸上则流露出些许无奈，对于这个儿媳的选择，他没有异议，也能理解李沐椿的选择。 “郡主，你走吧，离开尚书府，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忘掉……”往利群说到这顿了顿，“忘掉他，你还年轻，不该为他守一辈子活寡，这对你太不公平。” 李沐椿闻言，只觉心中一阵绞痛，微微抽泣道：“是我对不起他。” “郡主不必这样想，他就这样走了，应该是他对不起郡主才是。” 撑着油纸伞，彷徨在人少寂寥的雨巷。 凄凉，冷清，又惆怅。 洪福客栈前厅。 长桌上，四人围坐。 一边是杨义和张平，一边则是房当户与颇超。 房当户一脸无奈地说道：“想必贵使也看见了，我们已经筹集了全城的金银，只是数目仍未到达贵使所说的数目，希望贵使能够通融通融。” 杨义一脸铁青，不过这也是他意料之内的事情，于是不答反问：“筹集了多少金银？” 颇超不动声色地回答：“黄金八万两，白银七十万两。” 张平闻言皱起了眉头，不客气地说道：“还不到一半，你党项都城有这么穷吗？” 颇超闻言，心中有气，却还是不敢怼回去，只得无视张平的话语，而是看着杨义，等着杨义的回答。 他也看出来了，那矮个中年人做不了主，只是借着有府州军撑腰口无遮拦，无需在意其言语之嘲讽，真正能做主的一直是那位名为杨义的青年使者。 而此时的杨义，也在思索着这个赔偿数字。 在他看来，这确实已经不少了，而且叶凡让他来谈，让他自己跟党项人谈赔偿金银，他也在想自己该怎么谈才能让叶凡满意。 府州军不缺粮，所以杨义没谈粮食的问题，府州军也不要地，杨义也没有谈割地的事。 只要金银，对方也确实去筹集了，虽然不到之前所说数目的一半，但也已经接近了自己心中的预期。 “通不通融，我说了不算，还是得看我家将军的意思。不过只要这真是兴庆城所有的金银，我可以在我家将军面前为你们多说几句话。” 房当户一听杨义这么说，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保证道：“贵使，我保证，这确实已是我兴庆城所有的金银，还请贵使带着金银回去之后，劝你家将军撤军东归，以促成双方的此次议和。” 杨义点点头，表示听到了房当户的话。 出了洪福客栈，杨义和张平便看到了十几辆依次停在门口的马车。 除了最前方的两辆坐人的马车外，其余都是装满金银的马车。 当然了，金银并未裸露，而是用长布盖着。 杨义扭头看了眼张平，吩咐道：“去看看。” 张平心领神会，便跑去检查马车上的金银。 当他看到一车车金银后，眼中放着光，一直笑着的嘴巴合不拢。 房当户和颇超见状，心中不由更生不舍之意，这就是战败的下场，只得任人宰割，还得默默受着。 没多久，张平跑到杨义身前，笑着禀道：“杨将军，金银没问题。” 杨义点点头，然后说道：“走吧。” 说着便迈步朝最前方的那辆马车走去，房当户和颇超紧跟其后，算是送别。 当然了，房当户和颇超都是兴庆城的最为重要的人，自不会跟着去府州军营寨，只能派五百侍卫军护送着金银和来使回去。 经过前方第二辆马车时，杨义发现这里马车周围的护卫较多，便出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房当户跟着杨义身后，知道杨义问什么，心情有些复杂地答道：“里面是郡主。” 杨义闻言，这才回想起来，昨日这郡主可是说过要跟着去的，没想到已经早早在这里等待。 杨义也没有多想，上了最前方的那辆马车，张平也跟着上去。 就在队伍刚刚启程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郡主，你不可以去敌方军营。晋王殿下的事，我可以帮你再想想办法。总之，你不能去，就算去了，他们也不会放人，郡主这又是何苦呢？” 马车内的杨义掀开车窗帘子，没能看到后面房当杰对着李沐椿坐着的马车喊话的情况，也无需去看，而是对车窗外的房当户和颇超问道：“何事？” 第206章 为父进贼营3 房当户一看拦路闹事的是自家儿子，眉头不由一皱，然后对马车里的杨义回道：“贵使莫要在意，一点小事，我这就去处理。” 房当户说着，就朝自家那还在嚷嚷的儿子走去，近前，没好气地说道：“你这逆子，又想做什么？” 房当杰看了眼自家老爹，又看向了身前的马车：“爹，郡主她不能跟着去啊。” “这与你无关。”房当户一脸怒容，朝一旁的两名侍卫军士卒说道，“把他带走，莫要误了大事。” “是，大人。” 两名侍卫军士卒说着就上前架走了一直挣扎，一直破口大骂，一直朝马车里的李沐椿说着不要去的话语。 小小的插曲之后，车队继续前行。 从始至终，马车里的李沐椿没有掀开车窗帘子，没有朝外看上一眼，只是一脸的木然。 若非迫不得已，若非为了父亲，她又怎会跟着去府州军的营寨。 府州军的营寨离兴庆城不远，还未靠近营寨，就有上百个背后负着神臂弓和长刀的侦察营骑兵骑马围了上来。 其实这有着五百侍卫军护卫的车队刚出兴庆城时，就已经被城外的侦察营注意到。 想到对方应该是押送赔偿金银的人，这才没有动武，而是选择围了上来。 为首的侍卫军军官环视了这些穿着黑甲的府州军一眼，然后朝马车里的杨义喊道：“贵使，你们的人。” 杨义没接话，而是掀开了帘子，下了马车，紧接着张平也下了马车。 众侦察营士卒看到杨义，纷纷朝其拱手问候：“属下，参见杨将军。” 杨义摆摆手，众人也放下了拱起的手。 只见杨义扭头看向侍卫军的中年军官，说道：“你们可以回去了。” 中年军官闻言一愣，连忙说道：“贵使，我们奉命将这些金银送达，现在还未到达地方，就这样回去，恐有不妥。” “我说，你们已经送到了，可以回去交差了。”杨义缓缓出口，语气不容置疑。 “这……”中年军官有些无奈，倒不是真想将这些金银送到府州军营寨，而是想护着郡主李沐椿来回，这可是上面几个大人交代的事。 杨义自然也猜到了对方的意思，便说道：“我知道你们的任务不只是押送金银，还有马车上的那位。但我想说，她从未跟此事有关，牵扯进来，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所以你们不能跟着去，更不能以护着她的理由跟着去我府州军营寨，实在不行，你们把她带回去就行。” 中年军官闻言，只得无奈走到李沐椿的马车外面，拱手说道：“郡主……” “我都听到了，你们回去吧，不必管我。”中年军官刚刚开口，就被李沐椿的声音打断，还想再说什么，只听李沐椿又说道，“你们回去，不会受到责罚，我已对宰辅大人说过此事。” 中年军官闻言，脸上虽然还有无奈，却也没再说什么，带着部下五百士卒离开了。 杨义的吩咐下，驾马车的人变成了侦察营的士卒，他下意识朝李沐椿所在的那辆马车看了眼，随后上了马车，车队就这样朝着营寨继续前行。 到了地方。 就能看到成群结队，跑步锻炼的府州军将士，还有跑步时偶尔喊出来的口号。 透过车窗，李沐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也不由好奇。 她是西夏军神李察哥的独女，虽然不习武，却也知道军营是个什么样，似乎跟这些府州军不太相同。 不过她也没有想太多，而是在想自己该怎么做，才能争取到父亲。 还有就是，这营寨这么大，父亲究竟被关在哪？ 若是父亲知道自己来了这，又会是怎样的复杂心情。 或许，父亲根本就不愿自己来这里。 想着这些，马车已经停了。 叶凡和折月秀所住的军帐内，燃着木炭的火炉散发着丝丝暖意，火炉上，是一盏冒着热气的好茶，飘香扑鼻。 叶凡和折月秀正围坐在火炉一旁，无所事事，随意说着些话。 “收到金银，我们就回去了吗？”折月秀问。 叶凡点头回道：“是可以回去了。” 就在这时，军帐外传来了杨义的声音：“将军，末将杨义，前来汇报此次谈判情况。” “进来吧。” 杨义走进了军帐，跟往常一样，还是向折月秀问候了声二夫人，才向叶凡汇报道：“将军，对方赔偿白银七十万两，黄金八万两。条约已签，我们撤军东归，双方就此停战。” 叶凡坐在椅子上，身前就是火炉，背对着军帐门口，见杨义进来，没有起身，没有转过身看杨义，而是暗暗思忖着这个数字，但对这么多金银也没多少概念，便向火炉对面的折月秀问道：“你觉得这些金银够吗？” 折月秀略微思索一番，然后答道：“我觉得，还行。” “既然如此。”叶凡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传我军令，西征到此结束，明日一早，拔营东归吧。也该回去会会那群该死的金狗了。” “末将领命。”杨义说着并未离开，看着叶凡的背影，顿了顿，犹豫说道，“将军，西夏郡主，李察哥之女，想要见您，人已在账外。将军……见还是……不见。” 叶凡闻言，面上无半点波澜，自顾自倒了杯热茶，然后饮茶，动作缓慢。 杨义见状，连忙说道：“末将这就让人将她送回去。” 杨义说着作势就要转身，就在这时，一直打量着叶凡的折月秀开口了：“西夏郡主，李察哥之女，模样美吗？” 杨义顿了顿，想到张平的话，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即使他不是来向叶凡献美人的。 “回二夫人的话，她……模样……还算美。” 折月秀闻言，又看了眼还在淡定喝茶的叶凡，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不由微微上扬，继续对自家相公最为看重的部下说道：“你这是，在向你家将军献美人？” 折月秀说这话时，并没有表现出一个妻子面对这种事情时该有的神情，反而略带兴趣和笑意。 只是她这么一问，把人带来的杨义更加摸不着头脑，也更为紧张了些，连忙解释道：“二夫人误会了，末将并无此意，这位西夏郡主是为了她父亲……” “废话少说，带她进来吧，你家将军还等着呢。”杨义话未说完，折月秀已经开口打断了他。 第207章 为父进贼营4 杨义见折月秀这么说，又见叶凡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得回了声是后转身走出了军帐。 叶凡这时放下了茶杯，无奈道：“月秀将军，你这演的又是哪一出？” 折月秀笑了笑：“你别告诉我，李察哥之女，一朝郡主，这等身居高位的女子，你一点也不想见。你们男人，不就喜欢这种身居高位的皇室女子吗？” 叶凡摇头苦笑没接话，因为军帐又响起了杨义的声音，这算是进门前的报告。 “进来。” 叶凡话语一落，杨义便领着李沐椿进入了军帐。 叶凡依旧背对着军帐门口的方向，知道有人来，还是像之前一样，没有要转身的意思，她对这个西夏郡主确实也没多少兴趣。 若是真有半点兴趣，那该是对她为了父亲李察哥，愿意来到这里的行为感到些许敬佩。 李沐椿一身长裙，披着貂裘披风，发丝及腰，脸上虽然因为这些天忧虑过度显得苍白，却还是难以掩盖她绝美无双的面容。 她的肩侧，还负着用白布包裹着的长琴，这是她最为拿手的乐器，只希望那姓叶的能因为自己的琴声对自己父亲网开一面。 当然了，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异想天开，甚至是有些幼稚。 毕竟一个只会征伐杀戮的人，怎会懂得琴音之妙，怎会欣赏琴音之美。选择带着长琴来到这里，也只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罢了。 只是令李沐椿有些没想到的是，进了这个军帐，自己第一眼看见的会是一个面容有些清冷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黑色甲胄，应是府州军将领，而背对着自己，穿着黑色铁甲的人，她曾经见过一面，当时在兴庆城下，正是此人束缚着父亲。 想来，这人便是姓叶的。 折月秀见这位西夏郡主如此绝美，心中也不由自惭形秽。 良久，无人先开口说话。 李沐椿便对那道黑甲背影出声问候：“妾身李沐椿，见过叶将军。” 叶凡依旧没有转身看对方的意思，而是直接问道：“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看不见脸，但这声音听起来很年轻，果真如传闻那般说的一样。 “如今双方既已议和停战，妾身前来，是想恳请叶将军放过家父。” 叶凡明知故问：“令尊，又是谁？” “家父李察哥。” “你怎么知道他还活着？也许，我已经把他杀了呢？” 叶凡语气淡然，李沐椿听了，心中却是猛然一沉：“不可能，这不可能。” “回去吧，别想这件事了，我不会放他走的。” 叶凡语气坚定，李沐椿闻言双眼却是一亮：“所以我父亲还活着？” 见叶凡不回话，或者说见叶凡默认，李沐椿的心这才安定下来，不过无论如何，他都要争取让叶凡放了父亲李察哥，这是她鼓着勇气来到这里的原因。 “双方既已议和停战，俘虏也该放回才是，我听过叶将军的一些过往，也猜测叶将军不是那种蛮横无理之人，理应做到这一点。” “杨义，你先下去吧。” 一直站在李沐椿一旁的杨义闻言，拱手回了声是后退出了军帐。 折月秀见状，打量李沐椿一眼，又看了眼叶凡，站起了身，也朝军帐外走去。 叶凡见状无奈说道：“没让你走。” “这里边待久了烦闷，我还不能出去解闷了吗？”折月秀说着已经走出了军帐。 此时，军帐内只剩下了叶凡和李沐椿两人，安静得异常，李沐椿在这种安静的气氛中，心跳一直加快。 杨义和那位女将军的出去，让她不由往那方面想。若真是如此，她不会选择被这人凌辱，而是选择用衣中藏着的匕首自行了断。 她也从未想过用自己的美色去换取什么，因为父亲不会愿意看到自己这样做，自己这样做也对不起死去的丈夫。 即使在众目睽睽之下孤身进了这个贼营已经对不起死去的丈夫，但她还是不会让人凌辱，纵使是死。 就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军帐外传来了着急的脚步声，杨义有些紧张的声音传了进来：“将军，末将疏忽，并未对此人进行收身，还请将军恕罪。” 其实也不是疏忽，毕竟杨义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发生。 他刚才离开军帐不远，就看见二夫人也出了军帐，走了片刻之后，心中想到军帐里可能会发生的事，还是不放心走了回来，这才有了这番提醒。 要知道，叶凡若是出了事，不说李沐椿是自己带回来的，自己要死多少遍。就说叶凡若是出了事，谁带两军将士回去抗金，回去救府州城，这才是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 军帐内，李沐椿闻言，下意识伸手去摸藏在衣中的匕首。若是对方真要现在收身，她就当场自尽。 因为若是没了匕首，她要是再想死，都不知道该怎么死。 却听那姓叶的淡淡说道：“知道了，下去吧。” 杨义闻言，想到自家将军武艺盖世，对方又只是个弱不禁风的一朝郡主，也就放心地离开了。至于军帐内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他也没有太在意，因为二夫人似乎也不在意。 英雄本色，想想也没什么，毕竟自家将军还那么年轻。 李沐椿见对方没有收身，这才重重舒了一口气，只听那一直没有转过身看自己一眼的人说道：“你为了你父亲，可以不顾一切来到这里，想来也是父女情深，我说得对吧？” 李沐椿不知道叶凡为什么这么问，却还是回道：“所以，恳请您放了我父王。” “既是父女情深，我若是用你威胁他做一些事，他也应该会去做，对吧？”叶凡不回答李沐椿的恳请，反而自顾自地说道。 李沐椿闻言，心又开始慌乱了，但想到藏在衣中的匕首，她又稳住了心中的慌乱。 在她看来，只要自己是个死人，自己父亲就不会被威胁。 “只要你放了我父王，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李沐椿咬牙说道，这是一句假话。 “你父王，或许不愿你为了他做任何事情，这一点，你应该知道才是。毕竟，军神还是要点脸面的。”叶凡说着似乎略带感慨，“有什么话，坐下说吧，可能没什么用。但今日我心情还不错，愿意多说一些话。” 第208章 为父进贼营5 李沐椿依旧站着，没有要坐下的意思。 毕竟军帐内除了叶凡所坐的椅子外，唯一一张椅子就是刚刚那位女将军坐过的那张，而且就在叶凡对面，中间只隔着一个火炉。 这样的距离，她相信这个天下闻名的叶姓将军能掌控她的生死。 “我已在苦苦恳求，我大夏也已做出了赔偿，叶将军又何必将我父王留下不放。” 叶凡见李沐椿一直在提这件事，一时间也没了聊下去的意思。 本来也就是觉得一个女人，还是一朝郡主，为了自家父亲愿意不顾一切来这种地方，心中有些钦佩，愿意跟她多说一些话而已。 叶凡从椅子上站起了身，转身看向李沐椿，一时间也被李沐椿绝美的容颜吸引住片刻。 反观李沐椿，也因为叶凡年轻且俊朗的脸庞而惊讶，她想不通，这样一个人，是如何将整个大夏搅得天翻地覆的。 想着这些，只听那人缓缓开口：“还真是傻，你这样不仅救不了你父王，还会被利用。” “叶将军当真不肯放了我父王？” “不放，也不能放。”叶凡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李沐椿探入衣中的手，“别以为死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我向你保证，你死了之后，我会立刻让你父王下去陪你。” 李沐椿闻言，神情一怔，叶凡的话语中，是赤裸裸的威胁。 “我死了，你当我从未来过即可，又何必说出如此言语相逼？”李沐椿双眼通红地直视叶凡，她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 “你怎么就知道，你不来，你父王就不会死？” 李沐椿从未像今日这样恳求过任何人，加上已经不畏死，此时听到叶凡这样的话语，也无需再保持什么恭敬恳求的姿态，转而冷笑说道：“既是如此，我李沐椿就是死，也不会被你利用。” 说着，她猛然拿出了衣中藏着的匕首，朝自己脖颈处刺去。 与此同时，叶凡已经发力向前，即使穿着沉重的铁甲，那速度也丝毫不慢。 两人的距离本就不远，李沐椿手中匕首触碰到脖颈时，叶凡也已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匕首就此停住，只是在脖颈处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夺过了匕首，叶凡认真打量一番，然后又从身上拿出之前从李察哥那里抢来的那把匕首，略微对比一番，便知道这匕首原来是一对。 两把匕首形状基本相同，短刀模样，刀刃部分略微弯曲，刀身上面刻着奇怪的图案，各不相同，但将两把匕首拼在一起，图案也就完整了。 李沐椿愣在原地，她没想到叶凡的速度会如此之快，此时见叶凡拿出另一把匕首，也知道那是从父亲手中抢来的。 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似乎对这两把匕首很在意，打量了许久都未看自己一眼。 将两把匕首收好，叶凡这才看向脖颈处有着些许鲜血的李沐椿：“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不过看样子你没学过武，连匕首都不会使，否则你现在已经死了。” 李沐椿没接话，而是直视叶凡问道：“你想如何？” 叶凡早就注意到了李沐椿肩侧用长布装起来的东西，此时也是不答反问：“这是什么东西？” 李沐椿注意到了叶凡的眼神，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却没好气地回道：“这与你干？” 李沐椿对叶凡已然没了好感，甚至是厌恶，此时说起话来丝毫不客气，没有丝毫方才表现出的礼仪。 叶凡也不怒，缓缓走回火炉旁，面对着李沐椿坐在了折月秀方才坐过的椅子上，拿起一旁桌上的茶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才又抬头看向李沐椿说道：“你可以走了。” 闻言，李沐椿一愣，他不太相信叶凡的话，也不相信叶凡会这么轻易就放自己走，于是问道：“为什么放我走？”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自然……是为了我父王。” “所以这应该就是我放你走的原因吧。”为了父亲，不惜来到这里，为了不受辱，连死都不怕，这是一个好女儿，也是一个好女人，叶凡不免生出些许恻隐之心，毕竟有些东西，高于生命，“来人。” 两名守在门外的胜捷军士卒走了进来，只听叶凡吩咐道：“把这人送回兴庆城。” “是，将军。”两名士卒拱手应着，又对李沐椿摆了个请的动作，“请吧。” 李沐椿重新审视眼前这侵略大夏的罪魁祸首一遍，对这个看着刚刚长成的年轻人不由生起了些许好奇。 不过想到丈夫的死，李沐椿还是对这个姓叶的人提不起什么好感。 若是没有这个人，就不会有府州军，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自己的丈夫不会死，父亲也不会被擒。自己的一切难过遭遇，都是眼前这个人造成的。 “你以为你放我走，我就会感激你吗？” 叶凡拿着装满热茶的杯子，用于暖手，见李沐椿丝毫不领情，心中依旧风平浪静，缓缓答道：“没这样以为，你的感激我也不在乎。” “所以放我走，是为了心安？哼，姓叶的果真是个英雄好汉，可你知道你带着人侵略大夏，有多少像我这样死了丈夫，没了父亲的人吗？” “知道，但不关心。还有，就算我现在杀了你，或者对你做些什么，心也不会不安，所以我应该不是你心目中的好人。” 叶凡语气平缓，没有一丝情感，让李沐椿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沐椿不由觉得，似乎怎么说，都说不过眼前的这个人，也动摇不了此人的情绪。 叶凡见李沐椿不再说话，只是在盯着自己，说道：“若是没有什么要说的，就走吧。” 两次劝走，李沐椿也没了多少恨意，但现在就这么离开，当初又何必来到这里。 “我父王会怎么样？” 见李沐椿询问之时，眼神真挚，叶凡也不欺瞒：“或许会死，或许不会。” 李沐椿闻言心中又是一沉：“按照议和条约上写的，你们拿到赔款就会离开，双方就此停战。你们，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父王？” “条约跟你父王没关系，也不可能有关系，我相信我那去谈判的部下不会答应你们什么。还有，这之前，我们就跟你父王有仇，现如今虽然停战了，双方其实也已经到了很难真正和睦相处的状态，只是你们现在弱，不敢反抗报仇，而我们强，停战不停战都是我说了算。而且你父王是军神，所以我不会放虎归山，自添麻烦。纵使这个麻烦不是很大，也不行。” 第209章 东归1 “你放了我父王，我一定劝他不跟你作对。”李沐椿语气中带着恳求。 叶凡却是无奈摇摇头：“你把事情想得简单了。还是那句话，我不放人，你也不必再多说什么。” “你不放人，我也没有离开的必要。”李沐椿坚定地说道。 叶凡见李沐椿铁了心不离开，一挥手，那两名胜捷军士卒便走出了军帐。 “你不走就留下吧，或许也可以给你父王收尸。”叶凡完这句话不再理会李沐椿，拿出那两把匕首，仔细观摩着上面的图案。 李沐椿就这么一直站着，被晾在一旁，却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站得时间长了，不由觉得腿酸，又见叶凡还一直打量着那两把匕首拼成的图案，出言说道;“那是我党项族的特殊图案，有自由的含义。” 叶凡闻言抬头看向李沐椿，收起了匕首：“自由，也对，用匕首能斩断许多束缚。” 李沐椿不置可否，叶凡又道：“你方才好像说，你丈夫死了？” 这是李沐椿的痛，此时见这罪魁祸首轻描淡写地问了出来，心中伤感的同时，瞪了叶凡一眼：“你为何要对我大夏发动这场战争？” “你何不去问你父王，金人二次南下时，为何领着十万大军在府州城外耀武扬威？” 李沐椿再次语塞，因为她知道这件事，这件看着不怎么正义的事。 叶凡又继续说道：“许多事情没有好坏之分，也许只是各自的立场不同而已。” “我们赔偿了全城的金银，你们是不是也该履行约定，撤军东归了？” 叶凡点点头：“嗯，是要回去了。” 李沐椿闻言，算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叶凡这时说道：“你好像不想见你爹，是因为怕他看到你在这，为你担心吧？” “你这么喜欢揣测人心吗？”李沐椿不答反问。 “其实吧，我也不是什么大魔头，打到了这里，杀了这么多人，也是迫不得已。你看，就算我们赢了，我也没有赶尽杀绝嘛。” 李沐椿不接话，只是一直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却是怎么也看不穿这人的心思，为何会说出这种古怪的话语。 叶凡见李沐椿不说话，也没在说话，起身拿了本书，坐回火炉旁悠闲看着，只为对这个世代的字体多些认识。 叶凡也在想，若是有一天真能统一中原，也可以推崇后世较为简单的字体，甚至还可以推崇阿拉伯数字。 当然了，现在的府州军已经在慢慢使用阿拉伯数字了。 毕竟阿拉伯数字学起来简单，记数也好用。 叶凡这安静看书的样子，倒是再次让还站着的李沐椿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宋朝大反贼莫不是还想着读书考学？ 叶凡哪会知道李沐椿这样想，毕竟这样的年月，没有手机电脑，看书打发时间也没什么，而且上一世叶凡就已经养成了看书的习惯，否则一个国际杀手怎么会去了解这些华夏历史。 若是不了解一些宋朝的历史，或许之前布局也没那么容易。 这是穿越者的优势，就像他知道岳飞厉害，让施平安跑到宋军里寻找岳飞一样。 或者他知道蒙古人会崛起，等自己统一了中原，就直接将蒙古人扼杀在摇篮里，不让历史上将战火燃到欧洲的蒙古铁骑出现。 当然了，想这些还很远，眼下还要想着怎么回去对付那群金狗。 现在选择看书，也是在沿袭上辈子的习惯罢了。 就这样，军帐里陷入安静。 叶凡坐着看书。 李沐椿站着，肩上还负着长琴，时间久了，便感到腿上和肩上传来的酸痛感，只得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进行踱步，以缓解腿上的酸痛。 叶凡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李沐椿这番举动，但也不想请她坐下，毕竟之前请了，对方好像更愿意站着。 不过或许是手上这本跟论语有关的书太过无聊，叶凡放下书之后，还是对李沐椿说道：“实在站得累了，也可以坐下。还有，你居然选择留下来为你父王收尸，就先在这呆着吧，毕竟兴师动众地为西夏郡主搭个军帐也不太好，而且我们明日就要拔营东归了，搭了又拔，麻烦。” 李沐椿算是无语了，但话已经这么说了，而且留下来也是自己的选择，她没理由，也没权利提什么要求。 不管是为父王收尸，还是为父王争取生的机会，这都是她留在这里的原因。 “你……不会对我怎么样？对吧？”李沐椿尝试着问道。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我对你怎么样？”叶凡反问。 李沐椿闻言，也不再多虑什么，若是这人真要对自己怎么样，自己现在也不会一直还站在这里。 想来，这姓叶的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见色起意的人。 思忖半响，她还是开口说道：“让我去照顾我父王。” “你方才还不愿意见他，怎么？觉得自己没事了，他就不会为你出现在这里担心了？” 又被叶凡说出心中所想，李沐椿只觉这人着实可恶，没争辩什么，只是看着叶凡，等待他的同意。 “你父王，确实需要人照顾。” 半刻钟后，李沐椿被四名府州军士卒带到一个矮小的军帐外。 矮小的军帐周围，有十几个府州军士卒在此守着，见李沐椿过来，不由纷纷投去带着男人该有的渴望目光。 这个女人实在太美了，别说这十几个负责守着李察哥的士卒，就是一路被带过来的途中，李沐椿都不知被多少双目光这样打量。 府州军一路攻城略地打到了西夏都城，叶凡从未放纵过自己手下的两军将士为非作歹，甚至是下达了不准奸淫妇女的军令。 老实说，这条军令遭到了许多将士的不满，毕竟抢到了粮食金银之后，人就会去想其他更多，更想要得到的东西。 所谓温饱思淫欲，也该是这个理。 若不是叶凡在军中威信太大，或许已经有人开始闹了。 但没人敢闹，没人敢反对叶凡下达的军令，除了敬仰和畏惧，也跟叶凡平时做的思想教导有关。 叶凡所做的一切，或许只是在尽量减少一些战争里的灾难罢了。 说不上是为了正义，但能行正义，也不妨去行这个正义。或者说是阻止这个邪恶。 毕竟邪恶，丑陋百态的东西看多了，心中总是不免生出感慨。 就像之前在金营中，听到那些女人痛苦的呻吟声那样。 杀手冷漠，但也是平凡的人。 或者。 这个杀手不太冷。 第210章 东归2 李沐椿看着眼前那矮小的军帐，想到父亲应该就在里面，心中不由一疼。 只见带路的士卒中的一人上前掀开了军帐的门，里面，李察哥背对着坐在地上的萧索场景映入李沐椿开始湿润的双眸中。 她迈动脚步，缓缓上前，因为军帐太矮的缘故，就算是她，进入帐中也得微微弓着腰，更不要说身材高大的父王。 想到这，心中又不禁一痛。 李沐椿进去之后，军帐的门帘被放了下来，帐内也变得昏暗。 若不是军帐左右各留着一个透光的孔，估计什么也看不见。 而通过那两个孔照射进来的两束光，正好打在了李察哥的身上，或者说，正是因为这里有光，李察哥才选择盘坐在了这里。 蓬头垢面，上身有枷锁束缚，腿上锁着铁链，这样的打扮自被擒的那日开始，就从未改变过。 生活不能自理，虽然有守着的府州军士卒负责照看，但俘虏很难得到太好的对待，使得李察哥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屎尿味。 李沐椿在身后看着，从默不作声，到默默流泪，又到捂嘴抽泣，最后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父王……” 一直闭着双眼，背对军帐门帘的李察哥其实早就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却不知是什么人，更不可能想到是自己的女儿。 所以当他听到那哭声，那似乎有些熟悉的哭声时，心中猛然一颤。 就在他要回头看看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时，身后那痛哭流泪的人已经朝他喊了声父王。 那声音是那么的熟悉，不是自己疼爱的女儿又能是谁。 不是自己的女儿，谁又能这样为自己哭泣？ 他想要起身，但女儿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前，朝他俯下了身，伸手扶着他的手臂，两道光束的照亮下，他看到了女儿那张熟悉的面孔，还有那已经浸满泪水的双眸。 “沐椿，你怎会在此？莫非兴庆城已经破了？”李察哥话语之中夹杂着担忧，为女儿的担忧，也是为兴庆城的担忧。 李沐椿还在抽泣，见李察哥这么问，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得摇了摇头说道：“没，没有，兴庆城还在，还在。” 李察哥见女儿已经哭成了泪人，也就没继续问什么，只是默默等待着女儿哭泣，心情亦是复杂。 通过女儿脸上的憔悴神情，他能知道女儿这些天的忧虑，或许女儿也知道了往利云的死。 有时候哭泣能发泄心中的苦，所以李察哥没去安慰，只是在旁心疼地看着女儿。 良久。 李沐椿才停止抽泣。 李察哥这才略带些许责备语气地说道：“为父战场失利，成了俘虏，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你……怎能来到这里？简直糊涂啊。” 李察哥趁女儿哭泣的时间，其实也能猜到自家女儿出现在这里定然是为了自己。 心中虽然感动万分，但也觉得女儿不该入这贼营。 “父王莫要怪女儿，纵使是死，女儿也愿意与父亲一起面对。” 李察哥闻言，也不再说这事，自己的女儿他怎么不了解，认定的事，就算是自己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 他更关心的是女儿如今的处境，便开口问道：“那姓叶的，没为难你吧？” 李沐椿摇摇头：“没，没有。父王不要为女儿担心，女儿从现在开始会一直陪在父王身边，照顾父王。” 李察哥心中稍微放心，但女儿现在安全，并不代表一直安全，因为这里终究是贼营，就算姓叶的因为那折家女将不会对自家女儿做什么，但也不排除会有其他人对自己这漂亮的女儿别有用心。 “沐椿，你还能不能回去，回兴庆城？” 李沐椿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问，父亲若是知道姓叶的会放自己，肯定会赶自己回去，于是李沐椿摇头说道：“女儿回不去了，女儿也说了，会陪在父王身边，纵使是死。这是女儿自己的选择，父王别怪女儿。” 见女儿都这么说了，李察哥无奈的同时，也没再说这事，想到了兴庆城，又问道：“兴庆城，现在怎么样了？” “双方谈判，我们赔偿了金银，府州军明日就拔营撤军了。” “那就好。”李察哥重重舒了一口气，不仅是因为兴庆城能免遭一难，还有府州军撤军东归的好消息。 这代表着，大夏还未亡国，城中百姓也能免遭战火，至于赔偿了多少金银，李察哥并不在乎。 用钱买命，算不得什么。 另一边。 折月秀回到了军帐，坐回了火炉旁的椅子上，打量身前正在看书的相公，良久之后才阴阳怪气地说道：“啧啧啧，原来叶将军还是个正人君子，如此美人，竟不心动。换做其他人，怕是……” “我要说你通情达理呢？还是该说你放得开？”叶凡开口打断了折月秀的话语，依旧保持着看书的动作。 “叶将军一路征伐这么辛苦，放纵一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居然给不了，当然也不能阻挠。否则叶将军就算不说，心中也得责怪我没能尽到做娘子的责任的同时，还阻挠叶将军好事。只是没想到，叶将军会什么也不做，还让他们父女俩团聚。” 叶凡缓缓说道，声音似有些感慨：“这是个好女人，也是个好女儿。有些东西，还是能打动我的。” “你居然被打动了，何不直接放了他们父女俩？”折月秀说着，语气中似有醋意。 “这是两码事。” “那李察哥你准备如何处置？” “你觉得呢？”叶凡合上了书，抬头看向折月秀，“你想如何处置？” “我现在就去砍了他，还有他女儿，你同意吗？”折月秀语气清冷，似乎带着情绪。 叶凡也认真了起来，说道：“你这是生的什么气？” “你也知道我生气了，为何不知我怎会生气？你叶反贼，不是很会揣摩人心吗？” “我知道你折氏跟党项人有深仇大恨，也知道上次李察哥在边境外对你折家军的示威牵制。但我也没说放了李察哥父女，你又何必生气？若是心中不快，你现在就去把他们父女杀了便是，毕竟你要想这么做，我也不会反对。” 叶凡这么一说，折月秀竟没法再耍脾气。 她生气自然也有叶凡说的这点原因，但还有一点原因就是，叶凡对那郡主竟然什么也不做，在她看来，这是叶凡对李沐椿的好，她吃醋了，所以耍了脾气。 叶凡倒是没想到这点，见折月秀似乎在想要不要去杀了那一对父女，便拿出了身上的那一对匕首，将李沐椿身上的那把递给了折月秀：“这把给你，另一把我留着。” 第211章 东归3 折月秀看了看叶凡递过来的匕首，伸手接过，打量了一番，又见叶凡手中留着的那把，疑惑道：“这好像是李察哥之前伤你时使用的匕首，怎么会有两把？” “你手中那把，是他女儿带来的。”叶凡解释道。 折月秀闻言微微惊讶：“那西夏郡主来这里求你放了她爹，带把匕首来做什么？莫不是还想行刺你不成？不对啊，她若是行刺你，你还这样对她？” “她不会武功，衣中藏着匕首，是防止被凌辱前抢先自尽罢了。” 折月秀若有所思片刻，然后感慨道：“其实，我能理解她孤身来到了这里的原因。” 这是真话，因为曾经的她，也有一个很重要的父亲。 她还不知道的是，李沐椿跟自己一样，从小没了娘亲，跟父亲一起相依为命，两个人小时候对父亲的依赖，或许一模一样。 叶凡见折月秀的心情突然变得沉重，猜想她应该是想到了那死在汾河里的父亲折可存，便出声安慰道：“你爹若是看到现在的你，会开心的。还有，你刚才不还说去杀了人家父女俩吗？现在这样，算什么了？” 被叶凡调侃，折月秀也从沉重中回过神来，解释道：“算了，人死了就没价值了，活着，说不定以后还能跟李乾顺做点交易。毕竟自己的亲弟弟落难，李乾顺总不能不管不问吧。” “也对。”叶凡若有所思地叹道，“党项人我们算是解决了，得回去对付女真人了，或许还有宋人。” 两万宋军出汴梁城去往府州城的消息早在十几天前就传到了叶凡这里。 对于宋军如今的状况，因为那名为施平安的部下，叶凡也知道了一个大概。 最主要的是，施平安在信中有提到了岳飞。 此次被派去府州城的宋军中，就有岳飞这个还是营指挥使的宋军将领，当然了，还有跟着岳飞的府州军卧底，施平安。 但两万宋军出汴梁城去往府州城讨贼，这又算什么意思？ 知道宋军元气大伤，军资粮草紧凑，但也不至于只派两万人去讨贼才是。至少，女真人可是六万兵力。 叶凡也想不通宋徽宗，或是刚刚当上统帅的宗颖为何这样做，但宋军的人少总归是好事。 至于岳飞，叶凡虽然在意，知道此人在历史上的抗金成就，心中对此人也有着好感，但还是保持着能收就收，不能收就抓起来控制的态度，反正不能让他在宋军中成长，不能让他真成了宋军中的那个岳帅。 必要之时，杀了这个岳飞又有何不可？ 自己已经造了反，与宋朝廷算是不死不休了，将来宋朝廷若是有岳飞这个人，估计得多这一件麻烦事。 这倒也不是叶凡真怕了岳飞，只是作为一个穿越者，既然能知道岳飞以后会很了不起，那为什么不提前做些准备呢？ 知道怎么做是对的，叶凡就会去做，这是他一直以来做事的态度。 况且，岳飞已经骑着战马，提着长枪要去打府州城了。而自己的娘子，儿子还在府州城内。 若是真有战场相遇的那天，谁管你是岳武穆还是什么人，通通一视同仁。 当然了，历史因为自己的到来，发生了这样不寻常的改变，岳飞还能不能成为岳帅也难说。 但至少，叶凡爱才，也需要能带兵打仗的人才，而岳飞就是这样的人。心中收服之意，一直存在，否则也不会派施平安去找岳飞了。 “宋人只有两万，估计没有与金人结盟的诚心。”折月秀思考着说道。 “也许吧。”叶凡也不多说什么看法，表面看不出什么，心中却还是有些忧虑。 毕竟府州军成立还不到一年，许多事都没时间做出改变，许多东西也都不成熟，面对党项人是打赢了，但女真人又岂是党项人能比的。 你死我活的大战，打赢了还好，若是输了，不只是十万府州军，那三十多万府州城和太原城百姓都得跟着遭殃，包括自己在这个世界刚刚有了不久的儿子。 翌日清晨。 府州军拔营，往东面去了。 长队中间的一辆还未堆满粮草的马车上，是李察哥父女。 虽然不是那种载人的马车，郡主身份的李沐椿也没坐过这种载物的马车，但能有马车坐，算得上得到了良好的对待，毕竟除了骑兵，步卒也在用双脚走着路。 要知道，从府州城到兴庆城，一来一回，得有两千多里路。 当然了，也不是说为了让李察哥父女获得好的待遇，所以给两人马车坐。 实在是枷锁缠身，双脚上还锁着沉重脚链的李察哥跟不上队伍，这才有了坐马车的机会。总不能因为这两个人，影响行军的速度。 马车上，李沐椿拿着水袋，给父王喂水喝，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水袋里的水呛到父王。 有了李沐椿的照顾，李察哥吃饭喝水至少不像之前那样，吃饭吃不饱，喝水因为看守他的士卒没耐心，或是刁难，经常被呛的咳嗽不止。 一个俘虏，还是与折家军有仇的俘虏，负责看守他的几个折家军士卒又岂能让他过得太好，不死就行。 若不是怕叶凡怪罪，以李沐椿的美貌，昨晚早就有人做出一些事情了。 当然了，现在的李沐椿，在许多人看来，已经跟叶凡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自然没人敢染指，也没人敢在背后议论有关叶凡与李沐椿的事，或是觉得这没什么。 李沐椿这么美，只要是个男人，谁会不喜欢？谁会不占为己有？而能够将李沐椿占为己有的人，就是叶凡。 因为这样想。 那十八个负责看守李察哥的士卒对李沐椿也恭敬了些，毕竟在他们看来，这位西夏郡主很有可能会成为三夫人。 长队前行着，到了一处较高的位置。 装着粮草的马车上，李察哥和李沐椿父女二人一同注视着后方远处，那是兴庆城，雾气的阻挡下，家的样子若隐若现，越来越远。 他们正在被迫离开这里，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又或许，永远也回不来了。 李察哥四处征战，离开兴庆城的次数很多，此时看见兴庆城都能有那种不舍之情。 更何况一直没出过兴庆府地界的李沐椿，此时看见那若隐若现的兴庆城，心中满满的不舍之情油然而生。 这一刻，她有些想流眼泪，但还是忍住了。 她不想让父亲看到她的情绪，不想让父亲知道她舍不得兴庆城，舍不得离开这住了二十一年的家。 第212章 东归4 十一月中旬。 也可以叫冬月中旬。 府州城外，金军营寨。 帅帐中，一女真将领正在向完颜宗翰汇报着西夏那边的战况。 “启禀元帅，铁门关外，李察哥大败，姓叶的继续往西面去了，算时间，估计已至兴庆城下。” 这个年月，信息的传递没有准时性，就像府州军已经撤军东归，完颜宗翰却还不知道一样。 与叶凡交过手的完颜宗翰深知叶凡的不简单，虽然早有预料，但此时听闻李察哥大败，还是有些震惊。 毕竟情报中，李察哥可是二十万西夏精锐，竟会大败？ 何谓大败？大败便能证明李察哥损失惨重，而府州军相对来说没有多少损失。 完颜宗翰皱着眉，心中不由暗骂李察哥，不由暗骂党项人无用，连牵制时间长一点也做不到。 狗屁的西夏精锐，简直不堪一击。 想到姓叶的可能要回来了，府州城几次尝试下进攻之下又没能攻破，完颜宗翰心中不由苦闷。 本以为姓叶的带着近十万府州军西征，自己能趁机打下没有多少兵力的府州城，再不济，也能用锁城法，令府州城弹尽粮绝，不攻自破。 可是没想到，那群党项人那么不禁打。 现如今府州军已经打赢了党项人，虽然没有得到叶凡已经东归的消息，但完颜宗翰知道，那个人要回来了，这是必然的趋势。 完颜宗翰也相信，叶凡不会放弃府州城，就像之前不放弃太原城那样。 或者他选择西征前，他就已经想到，女真与党项要结盟，这才要打败党项，然后再来对付自己。 完颜宗翰如此想着，心中不禁有些吃惊。 莫不是这人真算到了不成？否则好端端地怎么会带兵西征。 府州军就要回来了，自己的锁城法看来是没用了，只能等着姓叶的回来，然后正面打上一场。 打赢了，可以灭了府州军不说，府州城的所有，也终将由自己掌控。 但能打赢吗？ 完颜宗翰在心中这样问自己，不止一次。 每次的回答，都是必胜的决心。 “你姓叶的再厉害，那也只是靠着城墙地势，利用火器守城厉害。真正的正面交锋，火器的作用大大减弱，我女真还会输了不成？况且，打西夏这么长时间，你还能有多少火器？” 完颜宗翰如此想着，倒是很期待与府州军来上一场大战。 他想要用这场大战来证明，女真人天下无敌。之前太原城的失败，只是因为没能有机会与叶凡正面来上一场真正的大战。 “那群软弱的宋军，走到哪了？”完颜宗翰问道。 那女真将领面露愤愤不平之意，回道：“元帅，末将听闻，宋军只派了两万兵力前来援助我女真，而且按正常行军速度已经能走到这里，可宋军迟迟不到，分明是故意为之，没有想来援助的意思。” 完颜宗翰也面露凶光，对迟迟不到的宋军很不满意。 而且只派了两万兵力，根本就没有一同对付府州军的诚意，更像是派这两万人来走个过场，更可恶的是，还迟迟不到。 不是说俯首称臣吗？这就是俯首称臣？ “派人回中京，将这事说与魏王。还有，就说府州军快回来了，本帅需要他的支援。他爱来不来，但府州军一日不除，我大金一日不得安稳。” “末将领命。”女真将领顿了顿，领命走出了军帐。 完颜宗翰想着宋军的事，又想到完颜宗望说宋徽宗会听话，越想越气，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椅子。 “本帅就说过，那二帝不能放回去，你非要放回去。他娘的，这群宋狗，给本帅等着，只要府州军没了，下一个就是你们。” 完颜宗翰怒火中烧，眼中是像狼一样的杀人目光。 太原城。 王彦走进一个院中，岳飞跟在身后。 而这个院子，曾经是叶凡住了半年多的家。 那边的亭台，亭台里的石桌，石凳，叶凡与林若水在这悠然下过五子棋。 王彦站在亭台中，伸手摸了摸石桌上的灰，又走到亭台边，看着下方长着稀稀水草的荷塘，冬月里，并没有荷花，也没有荷叶。 “我听说，姓叶的曾经住在这里。所以想来看看，这人所住的地方是个什么样，但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不一样。” 王彦说着，似乎在想着什么。 岳飞此时开口接话：“将军可是在想铁门关外的那一战？” “不得不承认，这姓叶的，确实是个很厉害的人啊。”王彦称赞一句，然后又遗憾道，“可惜了，可惜。” “这样的人，失去了确实可惜。而且，日后战场相遇，怕也是不死不休。” 王彦笑了笑问道：“这么说，你是怕与此人在战场上相遇了？” “末将，不畏战，战场上亦可赴死。但靖康耻，犹未雪，陛下却令我们来讨贼，还是与金人一起，末将实在是想不通，也不认同。” 女真人一直派人来催，催王彦早些率兵至府州城。 从这一点上，岳飞已经看出了宋徽宗回来，确实已经有向金人俯首称臣的意思。 王彦扭头打量了岳飞一眼，然后思考着岳飞说的话，像是品尝东西一样点头说道：“靖康之耻，确实犹未雪。只是如今的朝堂上，又还有多少人想着一雪前耻呢？怕都来不及。” “至少，还有人不会忘。宗帅不会忘，将军不会忘，末将也不敢忘。” “你又怎知，我不会忘，宗帅不会忘？” “将军奉宗帅之令率军讨贼，一路行军缓慢，是在拖延时间，这一点，所有人都看在眼中。包括，金人。” 王彦不置可否，心里却也在想，这是宗帅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若不是陛下的意思，宗帅会违抗皇命吗？ 王彦想不通，但好在，他只需要听宗帅的命令行事即可。毕竟从他出 汴梁城率军至此，也没有接到宋徽宗的旨意。 王彦不知道的是，岳飞也在想行军如此缓慢，究竟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宗帅违抗皇命之后的意思，又或是王彦自己的主张。 但很显然，王彦不敢抗命，不管是这两人谁的命令，他应该都不敢。 第213章 岳飞1 “岳飞，你觉得这群从西夏赶回来的府州军，能战胜宗翰大军吗？” 王彦这么一问，岳飞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一瞬，他想到了自己手下那性情有些古怪，说话也有些古怪的都头，施平安。 因为在出征之前，他也问过施平安类似的问题，当时施平安的回答，眼神里的坚定，他从未忘记。 ‘岳指挥居然问了，那属下斗胆猜猜。西夏，必败。’ 现如今，西夏确实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 想着这些，岳飞走了神。 王彦见岳飞没回答，扭头看了眼岳飞，这才发现他走了神。 被王彦这么扭头一看，岳飞也回过神了，连忙拱手答道：“末将不知。” “你方才在想什么？” 岳飞知道王彦是在问，自己走神的时候在想什么，但岳飞不会去跟王彦实话实说，而是说道：“末将在想，陛下如今是个什么立场？” “你倒是敢揣测圣意？” 岳飞不语，在他看来，这也不算什么。 王彦也没有因为岳飞说的这句话太过惊讶。 毕竟一个曾经在扬州敢写信得罪康王赵构的人，此时说出这样的话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想到什么，王彦自嘲一笑：“其实谁都在揣测陛下的立场，只是许多人嘴上不说罢了。” 岳飞犹豫了一下，还是大胆问道：“将军可曾有过揣测？” 王彦不怒，只是又扭头看了岳飞一眼，又将目光注视在水塘中：“陛下也许是在顾虑，既顾虑女真人的再度南下，又要顾虑我大宋的颜面。所以他没直接与女真人翻脸，也没直接向女真人低头。” “所以，行军缓慢，甚至是停留在太原城不前，是陛下的意思？” “或许吧。”王彦又说，“但这么一直留在太原城，完颜宗翰估计早就把我们骂了个遍了。这么一直催，想来西北那边的攻城并不容易。或许还在想，等我们到了，让我们去做帮他们攻城，替他们去死。” 岳飞闻言，心中莫名畅快：“就该让他们慢慢等。” 就在这时，一名宋兵快步进了院子，近前，朝王彦禀道：“启禀将军，城外有自称金廷礼仪官之人，想要入城面见将军。” 王彦闻言脸色微微一沉，这不是金人第一次派人来催，之前也有好几次，只不过都是一些金廷传译，王彦三言两语就给打发了。 可是这次居然来了金廷的礼仪官，想来没那么好打发了。 “金廷礼仪官？他们来了多少人？” “十七骑。”宋兵回答，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看情形，对方貌似来者不善。” 王彦闻言，倒也没在意对方是不是友善，淡淡吩咐道：“先将人领进城。” “属下遵命。” 宋兵离开后，王彦喃喃说道：“这次金人派出了礼仪官，看来，完颜宗翰那边确实等不及了。” 岳飞在旁问道：“若是这次金人一定要让我们出兵援助，将军当如何打算？” 王彦想到出兵之前宗颖的交代，心中其实早就有了打算，那就是没有宗帅新的命令或者宋徽宗的旨意之前，别说是金廷礼仪官，就算是完颜宗翰亲自来了，他也断然不会出兵西北，更不会率军攻打府州城。 不过见岳飞这么问，他看向岳飞的同时，不答反问道：“若你是本将，又会怎么做？” 岳飞想都没想，直接向王彦单膝下跪，拱手回道：“我大宋军队何时轮得到金人来调动，末将斗胆，望将军坚守本心，勿要听令于金人。” 王彦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军官，心中因为他的话感到些许欣慰。 “起来吧。”见岳飞起身，王彦又说，“你也应该知道，本将虽说是这两万宋军的最高指挥使，但要不要出兵，也不是本将一个人能随便发号施令的。” 岳飞自然知道这一点，毕竟出兵，就意味着宋人彻底臣服于金人，这等利害之处，关乎国面，也只有上面那位才能做这个决定。或者说，上面那个人也不能随便做这个决定。 见岳飞不说话，反而一副思考问题的样子，王彦出口说道：“此次金廷礼仪官，本将不想见，所以本将命由你前去与他们谈，你觉得如何？” 岳飞闻言微微一愣，既没想到王彦不见这金廷礼仪官，也没想到王彦会让自己这个极度反对出兵的人前去见这金廷礼仪官。 “将军，这金廷礼仪官若是见不到你……” 岳飞没将话说完，王彦确是知道了岳飞想说什么，却只是淡淡回道：“这金廷礼仪官见不到本将会如何，本将其实并不关心。” 岳飞又提醒道：“将军应该知道，末将跟金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将军让末将前去，只会误了大事。” “本将有说过让你去跟金人说好话了吗？” 见王彦这么一说，岳飞顿时对自己这位将军生出些许敬佩。 因为王彦的这一举动，已经说明了他的立场。 “末将领命。” 太原城内的一处兵营，这里曾经是胜捷军操练和生活的地方。 原本胜捷军的离开，变得寂寥的地方，却因为两万宋军的到来再次热闹了起来。 午饭过后，名为施平安的年轻都头腰挂长刀，在这个他极为熟悉兵营里随意闲逛着，心中想着高兴的事，脸上时不时洋溢出开心的笑容。 因为西夏那边，总能传来府州军胜利的消息，这是他作为府州军的骄傲。 不远处，身后跟着牛皋和王贵的岳飞朝他缓步走了过来，施平安这时也发现了三人，改掉悠闲的姿态，端正了身体，也朝三人缓步走去。 近前，施平安率先出口问候：“属下见过岳指挥使。” 岳飞打量了施平安一眼，点点头，然后说道：“我是来找你的。” 施平安方才发现三人朝自己走来时，就已经知道岳飞是来找自己，只是他也不知道岳飞找自己是因为什么事，于是问道：“不知岳指挥找属下有何吩咐？” “金廷礼仪官今早进了城，你可曾听闻？” “这事，怕是许多人都已经知晓了，岳指挥为何有此一问？” “将军命我前去见这金廷礼仪官，所以今日前来找你，是想让你明日跟着一起去。” 施平安这才知道岳飞今日的来意，却还是有许多疑惑，于是问道：“属下要是没听错，那金廷礼仪官要见的人可是将军，将军莫不是不想见这金廷礼仪官，所以才让岳指挥去见这金廷礼仪官。” 第214章 岳飞2 施平安说出自己的疑惑，见岳飞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自己，也知道自己没必要问出这些疑惑。 毕竟自己只是岳飞手底下的一个管理百人的步兵都头，岳飞让自己跟着去，自己跟着去就行了，哪来的那么多疑惑。 于是施平安说道：“属下遵命。只是属下不知，明日前去见那金廷礼仪官，属下是需要做些什么，还是什么也不做。” “随你。” 见岳飞一脸随意，施平安想了想回道：“属下明白了。” 连王彦都不给这金廷礼仪官面子，而是派岳飞这个并不怎么大的官去见这金廷礼仪官，就已经说明许多事情了。 想着这些，施平安不由心中感慨，这宋军当中也不都是些没有骨气的人。 就在这时，一名宋卒快步朝这边跑了过来，神情有些仓促，近前，单膝朝岳飞禀道：“启禀岳指挥使，金人太过猖獗，打了我们的人不说，还说见不到王将军还要杀我们的人，您快些过去看看吧。” 闻言，四人脸色皆是一变，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毕竟金人一进城，就一直嚷嚷着要见王彦，此时过了这么久还见不到王彦自然也就闹起了事。 只是没想到，金人竟猖獗到了如此地步，打了人还不说，居然还扬言要杀人，简直欺人太甚。 牛皋第一个愤慨出言：“这金贼，简直欺人太甚，气煞我也，哥哥，我等岂能容这金人胡来，如此打我宋人的脸。” 岳飞没接牛皋的话，脸上的愤慨却也丝毫藏不住，说道：“走，随我过去看看。” 太原城内一处酒楼。 怒骂声传出：“若是再见不到你们将军，你们三人今日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骂人者名为哈登，金廷传译，此时正一脸怒不可遏地看着身前颤颤巍巍的三名宋卒，而在这三个宋卒脸上，都有受伤的痕迹，显然都被打过。 在金廷传译身边站着的，还有十五个眼神同样凶狠的带刀金兵，在这些金兵中间，金廷礼仪官哈牙呼不动声色地坐靠在椅子上。 对于哈登的威胁话语，这三名宋卒也不敢不信，如今女真气焰正盛，对待宋人的态度更是狂傲轻视，所以这种情况下拔刀杀人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就算是金人现在杀了人，这战败的大宋能为了自己这三个微不足道的人与女真再次展开大战吗？ 答案很显然，如今的局面，天子都在畏惧金人，想要以结盟的方式讨好金人，又怎么敢正面对抗金人呢？ 如此压迫的气氛下，当中一名宋卒低声回话：“已……已经有人前去禀告，我家将军一会儿便到。” 这宋卒知道一会来的不是王彦而是岳飞，但此时他也管不了什么了，只要岳飞过来，那么金人的怒火便会转移到岳飞身上，自己便没了现在的压力。 巷道里，岳飞几人快步走着。 某一时刻，施平安开口问道：“岳指挥可曾想过，金人要见的是王将军，而不是岳指挥。” 岳飞扭头瞥了眼施平安，微微蹙起了眉头：“你想要说什么？” 面对岳飞的反问，施平安不慌不忙地回道：“我只是想提醒岳指挥，如今金人气焰正盛，若是见不到王将军，双方免不了会起冲突。或者说，金人动手打了人，这已经算起冲突了，届时，事情可能还会闹大。” “闹大？有多大？”岳飞停住了脚步，认真地看着施平安。 走在最前方的岳飞停住，施平安，牛皋，王贵还有刚刚前来通报的宋卒皆顿足。 此时的几人，都将目光看向施平安。 施平安见状，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回答：“若是起了冲突，有金人死在了这里，别说岳指挥收不了场，就连王将军也不知该如何向上面的人解释。” 岳飞自然考虑到了这一点，不过听见施平安提出来，一时间也陷入了沉思。 王彦将这事交由自己处理，似乎已经表明了态度，但这样的大事，王彦真的能做得了主吗？ 对于岳飞而言，自然不怕与金人发生冲突，也不愿意宋金结盟去征讨什么府州反贼。 更何况，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结盟，分明就是金人在调遣宋人的军队，这简直是千万宋人的奇耻大辱。 岳飞还在想着什么，一旁的牛皋却已经急道：“金人已经打了我们的人，还扬言要杀我们的人，这还收个什么鸟场？反正谁想结盟谁结盟，俺牛皋当时跟着哥哥入伍参军就是想着与金人打仗的，而不是什么狗屁结盟，更不是听金人呼来喝去。哥哥，要俺说，俺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这金廷礼仪官给做了，断了上面那些人想要与金人结盟的念头。” 牛皋语出惊人，好在巷道里没有其他人，要不然听见牛皋说这话得驻足看一眼这说胡话的汉子一番。 只是牛皋的话虽然震惊，但此时竟无人反驳，更重要的是，岳飞似乎还在权衡着牛皋说的这些话。 见状，施平安在旁推波助澜：“依属下看，也行。此等大义之事，只要岳指挥一声令下，属下敢不效死。” 施平安是府州军，他自然不愿意宋金最后真的结盟，一路上其实早就想好了如何让宋金决裂的办法，那便是让金人死在宋军这里。 只要金廷礼仪官死在了这，那宋金两国想要结盟的机会就变得渺茫了。这对府州军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坏事。 当然了，施平安还有一个目的，那也是自己来到这里当卧底的原因。 如果这事真的能成，朝廷问责，岳飞在这宋军之中便再无容身之地，自己也能更好地说服岳飞加入府州军，可以说是一箭双雕。 刚刚施平安出言提醒岳飞，也只是想旁敲侧击地看看岳飞是个什么立场。 却没想到，这件事会被牛皋这样简单地提了出来，见状也就在这件事上添一把火了。 就在岳飞有了什么决定之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贵开口了。 “哥哥，我觉得此事还得三思而行。毕竟杀了这金廷礼仪官容易，但事后必然会被定罪。影响两国大事，诛九族也不是不可能。” 方才通报的宋卒早就在牛皋那番话之后吓得全身发抖，此时见王贵这么说，连忙接话道：“是啊，岳指挥使，这等大事还得三思啊。我死了没关系，但我要是死了，我娘该怎么办啊？” 第215章 岳飞3 岳飞闻言，原本下定的决心顿时被动摇了。 确实，杀死这金廷礼仪官不难，但事后皇上要是问责，自己被判个死罪也不算什么，只要能让宋金决裂，断了皇上想要俯首称臣的念头，此为大义，当义不容辞。 但若是事发之后牵连家人，岳飞自然也就多了一些顾虑。 施平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让岳飞下定这个杀人的决心。 不由叹息道：“岳指挥心有顾虑，属下可以理解，只是金人一会若是真杀了人，岳指挥还会有这些顾虑吗？岳指挥清楚，那金廷礼仪官见的是王将军，而不是我们。若是再次见不到王将军，你说这些金人会不会真的对我们动手，若是动了手，岳指挥是要持枪反抗，还是要伸长脖子让人家砍呢？” “平安，你这厮怎可这样跟我家哥哥说话？若非我家哥哥提拔，你现在还只是一名小卒。”牛皋见施平安对岳飞言语不敬，出言怒道。 牛皋的话，施平安毫不在意，只是看着岳飞，等待着岳飞的回答。 反观岳飞，也并没有因为施平安的不敬言语而表现出丝毫愤怒之意，而是眼神微眯，做打量神态，认真地再次打量自己手下的这个古怪都头，不得不再次怀疑起施平安的身份。 良久，岳飞开口道：“那依你之见，我现在该怎么做？” “这事太大了，岳指挥做不了主，也不敢做主，依我之见，还是通禀王将军的好。” 如今这种情况，岳飞自然早就有了向王彦禀明此事的想法，只是王彦说过，将此事全权交由自己处理，他这才想独自过去看看能不能应付那边的情况。 只是施平安说的也对，到时候如果金人敢动手打自己，或者真敢动刀，自己真的能忍下一切吗？ 岳飞心里清楚，自己不可能忍受这等屈辱。届时动了手，肯定会有死伤，那这事就不是自己这个小小的营指挥使能担得了的。 思虑至此，岳飞对施平安说道：“你去跟将军禀明此事，我现在先过去酒楼那边稳住局面。” “属下领命。” 说着，施平安便和岳飞四人兵分两路。 不久之后，岳飞四人走到了酒楼外面。 这里，有五十多个宋卒正在把守，知道里面的金人打了人却也不敢进去维护自家脸面，皆在等待着岳飞的到来。 当中一名领队见岳飞赶到，连忙上前禀道：“启禀岳指挥使，金人实在猖獗，兄弟们也实在气不过，如此耻辱之事，定不能善了。” 岳飞没说什么，看了这名领队一眼，就领着牛皋和王贵走入酒楼。 一进入酒楼厅堂之中，岳飞三人就看到以金廷礼仪官为首的十七个金人朝他们三人投来了不善的目光，那三名被打的三名宋卒见岳飞到来也放下了心。 面对这些金人的目光，岳飞没有一丝畏惧，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在了唯一坐着的金廷礼仪官哈牙呼身上，之后才走到三名被打的宋卒身前。 “你们怎么样？” 面对岳飞的慰问，三名宋卒为了怕将事情闹大，只得摇摇头回应没什么大碍。 岳飞看在眼里，心中不免生出许多复杂的心情。 被人打了还不敢说什么，况且打人者还是曾经给予宋人极大耻辱的金人。 “你就是王彦？” 金廷传译哈登扬着鼻子，虽然见岳飞面容年轻，不太可能是这两万宋军的统帅王彦，却还是看着岳飞询问道。 闻言，岳飞侧头看向哈登，没有回答哈登的话，而是略带冰冷地反问道：“为何打我的人？” 哈登见状皱眉不悦：“我金人想打你宋人需要理由吗？汴梁一战你们莫非都忘了吗？一群没有骨头的狗东西。” “你他娘的，欺人太甚，俺砍了你……” 牛皋大怒，拔出腰间长刀便想上前砍了这狂妄的金人，却被一旁的王贵死死拦住：“牛皋，不可妄动。” 哈登见牛皋突然拔刀暴起还猛然被吓了一跳，但见牛皋又被身边的王贵拉住，稍微稳住了心神，只觉对方这副无能狂怒的样子着实有趣，不由大笑出声：“哈哈哈哈，你别拦他，我倒想看看他敢不敢砍了我。” 那十五名金兵此时也都纷纷右手握住腰间的长刀，只等双方一有冲突便拔刀应战。 “行了。”一直没说话的金廷礼仪官哈牙呼终于开口了，许是因为此番前来的目的，示意哈登停止挑衅，转而看向岳飞，“你就是这两万宋军的统帅王彦王将军？” 岳飞依旧没有回答哈牙呼的问话，就无视哈牙呼一样，眼睛依旧冰冷地盯着哈登：“你说谁是狗？” 岳飞冰冷的眼神，刺骨的语气，无不散发着一股摄人心魄的杀意，令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哈登身体不由得一颤。 他一向最看不起宋人，认为大多数宋人都很好欺负，加之自己身后站着的可是整个女真，料这些宋人也不敢对自己如何。 但他分明看出了岳飞眼中的浓浓杀意，这不由得让他对眼前的岳飞生出几分忌惮。 金廷礼仪官哈牙呼这时也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知道哈登的作为会引起宋人的愤慨，却也没想到气氛会变成这样。 而且他很清楚一件事，如果双方真的起了刀兵冲突，自己这十七个人断然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因为只要双方撕破了脸，那便只能是生死一战了。 况且从宋军迟迟不援助西北，而是在这太原城拖延时间就可以推断出，这宋军并没有要听从大金号令的意思，这也是他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 思虑于此，哈牙呼对哈登说道：“哈登，道歉。” 哈牙呼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愣，就连岳飞也将目光由哈登身上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哈登也从忌惮中回过神来，但也没想到哈牙呼会让自己跟这对方道歉，况且他也没有半点想要道歉的意思。 于是他怒道：“我女真怎可向他宋人道歉。” 第216章 岳飞4 “嗯？” 哈牙呼皱眉不悦。 哈登见状，知道这一声道歉自己是避免不了了。 于是很不情愿且没有丝毫诚意地向岳飞说了一声对不起。 虽然没有诚意，但哈登已经道歉，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的时候，却听岳飞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们三个是你打的？” 哈登一顿，被岳飞这么一问一时间又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哈牙呼。 哈牙呼见岳飞几次言语为难，况且已经让哈登道歉，这时见岳飞还不依不饶不免有了怒意：“你想如何？” 岳飞瞟了眼哈牙呼，再次无视哈牙呼的问话，又看向那三名被打的宋卒：“你们自己说，谁动的手？” 三名宋卒一顿，他们担心事情闹大，但此时见岳飞为自己做主，加上之前被打受到的屈辱，当中一人指着哈登说道：“他动的手。” 话音刚落，岳飞闪电般三步冲到哈登身前，一脚将哈登踹飞，身体最终砸碎了一张木桌。 这一瞬间，满堂皆惊。 岳飞的突然出手，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或许也包括岳飞自己。 也不知道是因为哈登的猖獗跋扈，还是靖康之耻的历历在目，他最终还是动了手。 十七把长刀铿锵拔出，牛皋，王贵，还有那三名被打的宋卒也纷纷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做对敌之势。 与此同时，一直在外面注意着酒楼厅堂内情况的五十名宋卒纷纷冲进酒楼。 最终，双方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出手，只是剑拔弩张，或是等待彼此先出手，使得人不算少的厅堂内有种诡异的安静。 只听见哈登努力起身发出的声音。 此时的哈登，一手撑地，一手捂着方才被踢的小腹，费力地站起，其嘴角上已然染上了鲜血，显然岳飞刚才那一脚没少用力。 很快，大家又将目光注视在岳飞和哈牙呼身上，等待着这两个人的开口说话。 “你知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吗？” 哈牙呼起身，此时的他，已然不能像之前那样淡定自若地坐靠在椅子上。 “你的人打了我的人，我出手打了他，一报还一报，有什么问题吗？” 哈牙呼环视了一圈对方的人，又问：“那现在又是个什么意思？” 岳飞同样环视了眼对方那十五名持刀的金兵，反问：“你们这样又是个什么意思？” “收刀。” 哈牙呼算是看清楚了，眼前的这个年轻宋将不管是不是王彦，但他真的敢下令动手杀了自己这十七人，为了保全性命，不得不下令手下收起手中长刀。 岳飞见状，也摆手示意，方才冲进来的那五十多个宋卒便退了出去。 哈牙呼见对方的人退了出去，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不过已经将今日的耻辱记在心中，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让这年轻宋将付出今日之代价。 “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身份了吗？” 哈牙呼再次询问岳飞的身份。 “我自然不是我家将军。” “什么？”岳飞的回答令得哈牙呼又是一惊，惊讶过后心中又是一团无处发泄的怒火，“所以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然后呢？” 岳飞这样的态度着实让哈牙呼生气，但他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万一又起冲突更难收场，只得咬牙说道：“我要见王彦。” “我家将军说了，你们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由我向他转达。” “这么一说，王彦是不见我们了？他可知此事的利害关系？” “你要说什么就说什么，也无需说出这些威胁话语。” 就在岳飞说完这句话时，施平安快步走了进来。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施平安，施平安走到岳飞身边，瞟了眼被打伤的哈登，又看了眼被砸碎的木桌，这才示意岳飞自己要禀告些什么。 岳飞自然知道了施平安的意思，也不怕这些金人知道王彦那边是个什么态度，爽朗说道：“说。” “王将军说，明日一早会来。” 施平安这话一出，哈牙呼算是接受这个结果了，毕竟自己跟这岳飞也说不了什么话，等一晚上也算不得什么。 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刚才还闹着说现在见不到王彦就要杀人的事。 而让他忘记这一切的就是他面前这位年轻的宋军将领，是岳飞狠狠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宋人不都是怕你金人的。 不过想到岳飞的行为跟王彦应该没关系，他看着施平安说道：“等一晚上我们也能等，但能不能劳烦你向王彦禀明此事，我的手下现在受了伤，我们都很不高兴。” “不能劳烦。” 施平安话语闲散，完全不给哈牙呼一点面子。 开玩笑，我府州军凭什么给你金人面子。当然了，也没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哈牙呼心中不由再添怒火：“好，很好，希望你们在我女真铁骑面前，也能一直如此神气。” 走出酒楼，那五十多名把守在这里的宋卒看向岳飞的眼神都特别复杂。 有人认为岳飞的做法很解气，靖康之变过后，许多人都畏惧这金人，自然也包括这些战场上的宋朝士卒。 他们也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对方的强悍，或是认清楚与金人相比，自身的软弱。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所以他们在金人面前，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即使自己的人被打了也不敢讨个公道。 但岳飞就讨了这个公道，怎能不解气，怎能让他们不敬佩。 但也有人认为岳飞的做法很鲁莽，完全忽略了上面的问责，以及金人的秋后算账。 “大人，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酒楼厅堂内，哈登一脸气愤地望着岳飞几人刚走出酒楼的背影。 “这事自然不能就这样算了，我一定要让此人为他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惨重的代价。” 哈牙呼说着，眼神里散发着浓厚的杀意。 “里面那金人是你打的？” 酒楼外的长街上，施平安有些惊讶地看着岳飞，见岳飞默认心中也不由得对岳飞多了几分敬意。 心中想着，叶将军这么在意的人，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也对叶凡的用意多了几分理解。 毕竟之前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施平安表面上虽然没在叶凡面前表现出来，但心中还是不怎么愿意的。 因为比起大海捞针地找一个叫岳飞的人，他更愿意跟着那位叶将军西征。 第217章 刺杀1 长街上，岳飞，施平安，牛皋，王贵四人向军营走去。 如今太原城，已然没了之前的人声鼎沸，除了偶尔巡逻的宋军小队在长街上走动，几乎没有其他人。 “打了金人，岳指挥现在可有后悔？” 施平安见岳飞想着什么，在旁问道。 “你想说什么？” “岳指挥也知道，今日你动手打了金人，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一人做事一人当，到时候上面要是问责，我岳飞一人承担。” 岳飞一脸释然。 牛皋这时接话：“哥哥莫要这样说，牛皋岂能让哥哥独自承担此事。” “说得对，王贵也愿与哥哥共进退。” 见岳飞的这两个小弟都这样说了，施平安觉得自己也该说些慷慨的话语，但想了想自己跟岳飞的交情还没有到这样的程度，而且说了也只能让这三人觉得这是自己的客套话，也就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有你二人作为兄弟，岳飞深感幸运。只是一旦上面真要问责定罪，望你二人勿要趟这趟浑水，免得被无辜牵连。” 谁都清楚岳飞为什么这么说。 毕竟岳飞今日打了金人，若是宋金最终结盟，或是宋徽宗真带着整个宋朝向金国俯首称臣，那岳飞肯定会被定上一个影响宋金两国结盟的罪名。 牛皋和王贵闻言，不知该说些什么，四人同行的街道，气氛一时间变得安静。 最终还是施平安的一句话打破了宁静。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能了却此事。” 岳飞似乎知道施平安想说什么，一脸淡然，却听牛皋急道：“平安兄弟，你要有办法你快些说来听听，莫要藏着掖着。俺哥哥若是出了事，俺第一个不同意。” 施平安看四周没人，然后才小声说道：“一不做二不休，今晚上找机会把人神不知鬼不觉给做了。” 施平安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只要金廷的礼仪官死在这宋军驻守的太原城，那宋金结盟断不能成。 宋军结盟不成，那岳飞被问责定罪的可能性也就没了多少。 “是啊，哥哥，平安兄弟此举可行啊。” 牛皋大喜，他一向疾恶如仇，对岳飞更是忠心耿耿，自然不愿意看到岳飞有朝一日被问责定罪。 即使这件事很冒险，但为了岳飞他也愿意冒这个险。 “施都头莫要忘了，这金廷礼仪官的生死可是由我家哥哥全权看护的，别说不容易动手，就算最后得手了，我家哥哥也要担责。” 王贵这时出言提醒。 岳飞的几个兄弟当中，施平安最不喜欢的就是王贵，只觉此人自私自利，做起事情来有些过于谨慎，或者说是贪生怕死也不为过。 此时见王贵这么说，语气中略带不满地问道：“那依王都头高见，现在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家哥哥度过此间难关呢？” 王贵皱眉，他想说金人不一定会秋后算账，上面也不一定会问责定罪，但想想这一点也没有说服力。 毕竟谁都能想到，以金人睚眦必报的性格，只要两国结盟了，一定会算岳飞今日动手打人的账。 届时为了两国关系，上面将岳飞送给金人当做结盟的诚意也不是不可能。 施平安见王贵这副无措的模样，不由冷笑道：“你要是怕了，就当不知道此事。还有，人确实是岳指挥全权看护的，但金人若是真的死在这太原城，宋金两国就会重新水火不容，到时上面还会因为岳指挥失责而问罪吗？” “平安兄弟说得对……要俺说……” “行了。”牛皋还想说什么，就被岳飞出言打断，“这里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也不怪岳飞谨慎，长街上虽然没有什么人，但这话要是被人听去了指定是个麻烦。 “那……岳指挥的意思是这事可以谈？” 施平安旁敲侧击。 岳飞不语，四人便就这么一直朝军营的方向走去。 不久之后。 军营一处木屋内，岳飞、施平安、牛皋、王贵、张宪、徐庆，六人围坐一桌，商量着一件刺杀的大事。 施平安跟岳飞已经有一段时间，知道这四人都是岳飞最为信任的兄弟，此时全部叫来，想来确实有了刺杀金廷礼仪官的打算。 张宪和徐庆对这事丝毫不知，得知自家哥哥打了金人，又觉得解气，又有些担心岳飞之后被问责。 当他们知道要一起去刺杀金廷的礼仪官时，震惊之后便是一脸的坚定。 “哥哥下令便可，刺杀这金廷礼仪官，张宪无可畏惧。” “徐庆也愿意与哥哥一同前去。” 张宪和徐庆依次表决心。 “哎……这才是兄弟嘛。”牛皋说着看了眼一旁的王贵，阴阳道，“不像一些人，杀个人畏手畏脚。” 面对牛皋的冷嘲热讽，王贵挂不住面，怒道：“牛皋，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有说不去吗？” “行了。”岳飞出言打断，不想让二人争论什么，“刺杀金廷礼仪官，是我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只要能断了上面那些想要与金人结盟，或是想对金人俯首称臣的人的念想，这件事对于我大宋儿男而言当义不容辞。岳飞纵使是死，又当如何呢？” “好。”对于岳飞的慷慨大义，施平安不由叫好称赞，“军中之人个个若是皆像岳指挥这般舍己为大义，金人怎敢如此欺我大宋。此番刺杀，算我一个。” 另一边，名为罗良的中年将领在青年副将郭维的陪同下来到酒楼门前。 “属下参见罗将军。” 守在酒楼外的青年领队见到罗良，连忙上前问候。 “参见罗将军。” 其余士卒也出言问候，态度恭敬。 罗良在军中担任军都指挥使一职，北宋军制中，由大到小分为厢、军、营、都四级，厢辖十军，军辖五营，营辖五都，一都大概有一百人。 被称呼为将军的，基本上都是军级以上的将领。 而这位中年将领就是一个掌管两千五百人的将军，在军中算得上地位显赫。 “嗯。” 对于这些士卒的问候，罗良点头应下便要往酒楼内走去。 却见那青年领队往后挪了两步拱手做拦，很为难地说道：“罗将军，您……您不能进去。” 第218章 刺杀2 “哦？本将不能进？” 罗良皱眉，显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领队竟敢拦自己的去路。 刹那间，青年领队被一脚踹倒，出手的是罗良身后的青年副将郭维。 “什么东西？长脑子了吗？谁都敢拦？” 郭维看着倒在地上的青年领队，恶狠狠地说着。 青年领队努力起身，虽然感觉腹部疼痛，依旧弯腰拱手道歉：“请将军恕罪，属下也只是奉命行事，并无……并无半点冒犯之意。” “奉命？奉谁的命？”罗良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语气却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属下奉岳指挥使的命在此看护里面的金人，除非王将军亲临，否则谁都不能进去。” 青年领队知道岳飞压不住罗良，只得示意岳飞也是受了王彦的命令。 怎料罗良问道：“那究竟是岳飞给你下的命令，还是王将军直接给你下的将令。” “自然是岳指挥使，可是……” “没什么可是。”青年领队还想说什么，却被罗良出言打断，“居然是岳飞给你下的命令，那本将现在就要进去，你可还要拦着？” “属下……不敢。” 青年领队一脸苦涩，却也不敢再拦，只得让开了路。 待罗良与其副将郭维走进酒楼，青年领队这才凑到一名小卒耳边轻声说道：“速去军营将此事告知岳指挥使。” “是。” 小卒听令快步而去。 罗良与郭维走进酒楼厅堂，便看见守在一楼楼梯口的四名金兵，抬眼望去，二楼楼道和楼梯口也分别有金兵守着。 许是因为看见罗良二人的到来，只看见楼上守在房间门口的一名金兵敲响房门，说了些什么后，两个房间的房门依次打开，依次走出了哈牙呼和哈登。 “来者……咳咳……何人？” 哈登因为被岳飞踹的那脚，说话一时间咳了几声。 “罗良，军都指挥使。” 罗良朝楼上拱手自报姓名，还不忘捎带军职。 面对金人，他作为统领两千多人的大宋将领，没有一丝傲气，反而一副谦卑的模样。 跟对待门口那青年领队时的威风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哦？”哈登微微讶然，也不知这人来此是何目的，但得知其军职不算小之后，还是比较客气地问道，“王将军说明日会亲自来此相见，罗……罗将军来此又有何用意？” “听闻本将帐下一不长眼的部下冒犯了金使，可有此事？” “哼，一提此事老子就来气。”哈登一脸怒意，想到了什么，更怒了，“你说什么？那人是你的部下？什么军职？” “也就一小小的营指挥使。” “什么？一小小的营指挥使竟敢如此冒犯我们，冒犯我大金？”哈登怒了，彻底怒了，他从来没想过踹了自己一脚的岳飞会是个这么小的官，“快令他过来，给老子磕头赔罪。” 罗良闻言有些为难，岳飞官小不假，但深受王彦看重。 而且让自己人向金人磕头赔罪，这让军中之人知道了，他可能会被打上一个亲近金人的标签。 现如今宋金两国的关系还没有确定下来，如果是友还好，自己将岳飞推出去不仅能促进宋金友谊，还能博得金人的好感。 但上面那位如果没有要与金人亲近的意思，那自己上面就算还有人，也很难在这大宋立足了。 “哈登，算了。”金廷礼仪官哈牙呼看出了罗良的顾虑，开口圆场，“既是罗将军的人，那要多加管教了，莫要再出这等事情，影响结盟讨贼一事。” “金使所言极是，本将前来，也正是担心此事影响结盟一事，但金使放心，若是结盟一事落实，我军出兵西北，那岳飞定会为其今日所做之事付出代价。” “这样自然最好。”哈牙呼说道。 不能让岳飞现在给自己磕头赔罪，哈登心中虽然有气，但也知道是不可为，只能后面再算这笔账了。 不过一想到方才宋人送来的粗茶淡饭，心中有气，这时见罗良像个会做事的主，便说道：“罗将军知我等从西北日夜奔波而来，人疲马累，但你们的待客之道实在欠佳啊，酒肉没有不说，连一口热饭热菜都没有，全是难以下咽的干粮。” “哦？这岳飞，简直不识抬举。”罗良故意在哈牙呼和哈登面前骂岳飞一句，然后对身后的郭维吩咐道，“去让人准备酒肉，还有，让几个军中的舞妓乐妓过来给金使助助兴。” 哈牙呼和哈登见罗良如此上道，心中因为岳飞的不快一时间少了许多。 心中想着晚上有美女陪伴帮忙泻火，真是一件好事。 另一边，岳飞六人还在商议着晚上的刺杀计划。 “今晚动手的时候只要动静一大，酒楼周边的巡逻小队就会闻声赶来。”施平安一边说着一边思考着对策，“但只要我们能迅速解决掉这些金人，然后出酒楼就逃，加上我们自己的人打掩护，跑掉也不是太难。” “居然决定要做这件事，即使是铤而走险也要做。”岳飞看向徐庆，“今晚你亲自带队守在酒楼门口，尽量挡住听到动静赶来的巡逻小队，但不可有太大的冲突。” “是，哥哥。” 徐庆应下。这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巡逻小队管的也不是金人的生死，听到动静赶来查探发生了什么情况也只是职责所在。 施平安又说：“四更天酒楼周围的巡逻小队会被撤走许多，那时也是金人最困倦的时候，选在四更天下手最为合适。” 岳飞点头，表示认同。 就在这时，木屋外传来一道急切的通禀：“启禀岳指挥使，酒楼那边出事了。” 岳飞皱眉，想着那边能出什么事。 牛皋已经将房门打开，只见那小卒跑得满头大汗，朝屋里弯腰拱手。 “酒楼那边发生了何事？” 岳飞不慌不忙地问道。 “罗将军方才进了酒楼，我们不敢拦，这才赶来将此事说与岳指挥使。” “罗将军？罗良？他进酒楼干什么？”岳飞疑惑。 “属下不知。” “行了，我已知晓，你先回去吧。” “是，属下告退。” 小卒离开之后，牛皋将门合上，王贵这才说道：“哥哥，这会不会影响今晚上的计划。” 岳飞思考着什么，然后对徐庆说道：“徐庆，你这就过去领队，片刻不离地守在酒楼外面，如果有什么情况就回来禀告。” “是，哥哥。” 徐庆说着便走出了门。 第219章 刺杀3 “哥哥，你说这姓罗的去酒楼是个什么意图？” 一直以来，罗良都很针对岳飞，当初王彦提拔岳飞做营指挥使的时候，罗良就多次反对，所以牛皋几人暗地里对罗良的称呼都很随意。 牛皋这么一问，岳飞倒是也有些疑惑，想着这莫非是王彦的意思。 但罗良如果奉的是王彦的令，那直接跟酒楼门口的人说一句就行，何必要闯进去？ “朝廷里有人亲近金人，军中有人想亲近金人也不是什么怪事。依我看啊，这姓罗的就是想无事献殷勤，博得金人些许好感。” 施平安懒散的话语一出，几人都将奇怪目光投向了他。 感受到几人的目光，施平安又说：“别这么看着我啊，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别在意别在意。” 岳飞几人自然在意了，毕竟施平安说的不无道理。 “他娘的，这姓罗的平日里看着就不是个好东西，俺觉得他就是去讨好金人的。” 牛皋骂道。 “所以这就是你家哥哥为何要选择今晚刺杀那金廷礼仪官的原因。”施平安感慨。 岳飞没有说话，只是因为施平安的话，更加坚定了他今晚刺杀金廷礼仪官的决心，彻底断了一些人的念头，包括被金人放回来的那人。 军营一座较大的二层房楼内，传出阵阵琴音及女子的歌声，温婉好听。 这里是士卒消遣时间，或是娱乐的场所，可以说是勾栏。 许多人无事，便会来此处听曲。 舞妓乐妓在这里都被统称为军妓，归军队掌管，这里的军妓也不似近代战争时的慰安妇做的全是皮肉，而是美其名曰奏乐歌舞，鼓舞士气，以达到增强士卒战力的目的。 当然了，也有纯粹做皮肉慰问士卒的军妓。 看台中央，弹奏者名为瑶琴，肤若凝脂，五官精致。 舞者名为柳燕，腰肢柔软纤细，盈盈一握。 歌唱者名为青梅，歌声悦耳动听，令人心情愉悦。 三人皆是很有姿色的女子，一场演奏下来，获得满堂喝彩。 就在这时，罗良的副将郭维走了进来，要将三人带走。 三人也不敢拒绝，作为军中军妓，上面有安排就只能听令，不过三人一直以来都是只献艺不献身，有些话还是得问清楚。 从郭维口中得知只是给金人唱歌跳舞，三人眼神一瞬间交涉几下，别有深意。 不过为了防止郭维起疑，瑶琴还是装作很恐惧地说道：“将军莫要开玩笑，这太原城哪来的金人？再说了，就算是有，我姐妹三人怎敢去给那金人演奏。” 金廷礼仪官进太原城不是什么秘密，但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军妓也不应该知道这件事，因此瑶琴才会明知故问，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太原城有没有金人你们不用管，但你们也无需畏惧金人，有本将军在，说是只让你们唱歌跳舞，就只是唱歌跳舞。” 郭维说着还将几锭碎银塞到瑶琴手中。 对于郭维的连哄带骗，瑶琴三人显然是不怎么相信此次前去只献艺不献身的，毕竟那是金人。 当然了，她们也不在意，毕竟从他们得知金廷礼仪官进城的消息时起，就一直想要得到一个接近金人的机会。 原本以为机会没有了，却没想到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找上门。 见三人同意，郭维还有些疑惑，他之前没事也到这里听曲，早就觊觎瑶琴的美色，还用银子作为买卖想让瑶琴陪他一晚，但都被拒绝了。 郭维为此还心生怒意过，但也不敢真对瑶琴用强。 这些献艺不献身的军妓，在军中地位虽然不高，但深受军中士卒甚至是将军的喜欢，而且献艺不献身也是军中的规矩，没多少人真敢乱来。 对于瑶琴三人愿意去给金人演奏，郭维虽然疑惑，但也没想太多，就当瑶琴几人单纯，真以为只是去弹琴跳舞。 沿着长街走了段不远不近的路，郭维将三人带到了金人所在的酒楼。 进入酒楼，瑶琴抬眼望去，便看到了厅堂中，正喝酒吃肉的哈牙呼和哈登，她眼中杀意一闪而过，最后变为妩媚之态。 此时哈牙呼和哈登见到瑶琴三人，眼睛都看直了，仿若许久没见到女人一般。 冬月的天，黑得比往常快些。 徐庆来到岳飞的住处。 为了今晚上的刺杀，岳飞已经让施平安四人各自回去休息，此时的房屋内只有岳飞和徐庆两人。 “哥哥，那姓罗的让三个军妓去了酒楼服侍金人，其他的并没有什么情况。” 徐庆汇报道。 岳飞思索着什么，然后问道：“罗良有没有在酒楼那边留有人手。” “没有，那三个军妓来了之后，罗良与其副将郭维都离开。我过来的时候，酒楼的大门关着，里面传来乐声，想来那些金人还在厅堂喝酒作乐。” “知道了，你过去继续看着，一有情况就立马过来禀告。” “是，哥哥。” 徐庆说完便离开了。 夜逐渐深，酒楼厅堂中。 哈牙呼和哈登醉眼朦胧，听着琴声与歌声，看着厅堂中央的曼妙舞姿，只觉一时间入了那温柔乡。 某一时刻，瑶琴停住了拨动琴弦的手指，柳燕停住了舞动的身姿，青梅也停住了歌唱。 “两位大人，天色已晚，我姐妹三人该回去了，还请两位大人应允。” 瑶琴说着起身领着柳燕和青梅就要走，两名持刀的金兵却拦住了三人的路。 只听见哈登醉醺醺地笑道：“走？美人啊，你们今晚是走不了了。”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登不回瑶琴的话，对手下说道：“将她们送到我和大人的房内。” “是。” 几个金兵走到瑶琴三人面前，二话不说便将人往楼上拽去。 期间三人也有模有样的反抗，说着有些求饶的话，但也没有太大声，生怕守在酒楼外的宋卒听见坏了好事。 当然了，瑶琴三人觉得这些守在外面的宋卒就算听见了大概也不会管，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没一会儿，瑶琴被带到了哈牙呼的房内，柳燕和青梅却是被一起带到了哈登的房中。 烛火照亮的房内，哈牙呼关上房门，回过身看着床上的瑶琴，露出一脸淫笑。加上其肥胖的形象，显得极度猥琐，看得瑶琴一肚子的恶心。 不过为了不让哈牙呼起疑，她还是装作一副很害怕的模样，将整个身体蜷缩在床角。 “美人，今晚上我指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哈牙呼说着就朝床上的瑶琴扑了上去，犹如饿虎扑兔。 两人就这么在床上翻滚着，某一时刻，瑶琴坐在了哈牙呼的身上，将左手上的一块布堵住了哈牙呼的嘴，与此同时，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铁制的钗子，狠狠捅进了哈牙呼的心窝。 第220章 刺杀4 钻心的疼痛以及求生的本能使得哈牙呼拼命挣扎着，木床摇动，发出咯吱声响，传入到两名守门金兵耳中， 但这声音在两名守门金兵看来，只是自家大人与那女子翻云覆雨时产生的平常声响，并没有去多想，反而想象着里面该是一副怎样的春色好风景。 另一边，柳燕将一块长布从身后死死勒住哈登的脖子，青梅则是将钗子不停地捅进哈登的胸口，鲜血洒出，染红了青梅的脸和身上的衣服，但她依旧机械般地捅着面前她最为仇恨的女真人。 血红的脸，让原本漂亮的她变得如同一只可怖的索命女鬼。 简单却娴熟果断的杀人手法，很难让人将她跟平日里那歌声动听的美好形象联系到一起。 对于她们三人而言，这不是她们第一次杀人，也不是第一次杀女真人，之前也干过类似的事。准确点说，是练习过。 有人教会了她们杀人的方法，而且为了让她们早些适应，那人将战场上活捉到的女真战俘带到他们面前，让她们亲自体验杀人的感觉。 作为女人的她们，一开始虽然害怕，但一些人在仇恨的驱使下也颤颤巍巍地动了手，在那人思想开导的诡异手段下，渐渐地，许多人变得不再怕了，把杀人当成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就跟吃饭睡觉一般平常。 一年多的训练。 她们当中的许多人，也真真正正变成了【杀手】，变成了那人手上的一把无形利刃。 “啊……” 某一时刻，或许是柳燕用力过度，也或许是长布不结实，直接断开。 哈登随即发出了最后一声哀嚎便没了声息。 哈登虽然已经被捅死，不能再有多余的叫声，但这一不大不小的哀嚎声却已传入两名守门金兵耳中。 柳燕青梅一惊，知道事情搞砸了。 考虑到跳窗而走，但这么高的高度，就算不死腿也会断，到时跑不动也会被捉住。（古代这种二层酒楼，为了给厅堂留有足够的高度，都是比较高的，不似后世的楼房。而且就算是后世的二楼，也不是谁都敢随便跳的。） 两名守门金兵眉头一皱，相视一眼，然后其中一人朝里面唤道：“哈登大人……哈登大人……”（女真语） 唤了两声依旧没有哈登的回应，那金兵提高了声音：“哈登大人……” 依旧没有回声，守门金兵的喊声将楼下的金兵也吸引住了，纷纷注视着这边。 而那守门金兵见里面依旧没有回应，已经管不了多少，一脚将没有上锁的房门踹开走了进去，与此同时，里面燃着的四根蜡烛同时熄灭，房间内顿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但屋外有着微弱的烛光，透过房门，如同舞台上的荧光灯般，刚好能照亮这进屋金兵的身体轮廓。 也是因为这样，黑暗中的两只手突然伸出，分别抓住他的左右手臂往前一带，刚刚进屋的金兵便摔倒在地。 紧接着，锵的一声，倒在地上的金兵还来不及反应，自己腰间的长刀已经被莫名其妙地抽出，再然后，长刀在其脖子上快速拉动几下，鲜血喷洒，人慢慢死去。 整套动作配合得行云流水，快到不可思议。 “快……快来人……有刺客。” 剩余那名守门金兵看着同伴倒在黑暗中，双眼一怔，原本已经踏入屋内一步，又下意识后退，同时大喊，酒楼厅堂内顿时有了骚动。 哈牙呼房内，瑶琴刚将衣物捆绑相连成一根绳子的一端系在窗户上，一端放下，准备逃走，这时听到外面的动静，柳眉微蹙。 两个房间中间还隔着一个房间，楼下赶来的金兵想要去哈登的房间，就必须先经过这个房间。 看着走廊上的金兵身影朝那边赶去，她知道，青梅和柳燕那边出事了。 此时的她，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黑暗无人巷道，犹豫着要不要先走。 酒楼外，徐庆众人都听见了酒楼内的骚乱声。 犹豫片刻之后，徐庆带人冲了进去。 一进酒楼，二楼便传来打斗声，徐庆抬头望去，立即下令：“所有人，随我上去。” 五十多人的队伍在徐庆的带领下冲上了楼，在哈牙呼门前的楼道上却被两名金兵拦住。 徐庆也不好真下令与金人动手，一群人只得沿着走廊望去，看金人到底在那边搞什么鬼。 那边，十几个持刀金人，有些已经进入了哈登的房间，有些则还在外面。 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跟金人打起来了。 没人会去想是方才那三名看着很是柔弱的军妓，但这酒楼内除了金人，也确实只有她们三人。 某一瞬间，徐庆还以为是不是岳飞他们提前动手了，但一看这打斗的场面，肯定不是自家那武艺非凡的哥哥。 而且自家哥哥提前动手也不可能不告诉他，要知道，他也是刺杀计划的一部分。 按照计划，自己要将门口的守卒引走，岳飞几人才能趁机进入酒楼完成刺杀。 没有他的掩护，岳飞几人怎么进入酒楼进行刺杀。 所以徐庆肯定，这断然不是岳飞五人。 果然，没多久，打斗结束，白天进入这酒楼的两名军妓被押了出来。 看样子，两人都受了很重的刀伤，其中一人，一脸鲜血，已然看不出面容。 但现在还没人知道，她脸上的血大部分都是哈登身上流出来的。 青梅和柳燕被带出来之后，哈登房内的蜡烛被点燃。 烛光的照亮下，哈登仰倒在床上的血淋淋尸体映入金兵领队的眼中。 除了哈登，地面上还倒着一具尸体，是最先被青梅柳燕联手干掉的守门金兵。 猛然间，领队的金兵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离开此屋，朝哈牙呼住的那屋赶去。 走廊上，徐庆见金兵领队朝这边急步而来，以为是朝自己来的。 却没想金兵领队过来看都不看他，直接一脚踹开哈牙呼的房门。 因为金兵领队的这一举动，徐庆一时间也猜到了什么，抬眼朝房内望去，烛光的照射下，哈牙呼的尸体仰面躺着，床上的被单都被血染得血红。 徐庆只觉一惊，众人也是一惊。 金廷来的礼仪官，死了？ 第221章 怀疑产生，罪名成立1 “给我收。”（女真语） 看着已经死去的哈牙呼，女真领队咬牙切齿，怒火在心中燃烧。 几名金兵进屋收了片刻，便看见了窗户上系着的用衣物捆绑相连成的绳子。 很显然，行刺的人得手之后已经从窗户逃走了。黑灯瞎火的，而且不是自己的地盘，根本就抓不到刺客。 与此同时，徐庆分别朝身边两名小卒轻声吩咐道：“你，速去将此事通禀岳指挥使。还有你，速去通禀将军。” 两名小卒领命跑着离开，金兵领队这时走出屋，对徐庆一阵气愤地叽里呱啦，指手画脚之后，知道说什么对方也听不懂，便转身一脸愤怒地朝被押着的青梅柳燕走去。 近前，先是一脚踹在青梅腹部，又一脚踹在柳燕腹部。 青梅和柳燕被踹，因为疼痛，相继痛哼一声，最终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两人非但没有因为此时的处境而害怕，反而朝那金兵领队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仿佛是在嘲笑这些金人，我们得手了，你们的两位大人都死得不能再死。 这一幕，让所有人不觉有些骇然。 尤其是徐庆众人，他们可是在军营中见过这两人的，很难想象这两个女人，这两个平日里弱不禁风的女人会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原本气头正盛的金兵领队，因为青梅柳燕两人的笑声变得更加愤怒，将两女身上的衣物连撕带脱，使得两人的裸体暴露在所有人眼中。 紧接着又朝两人脸上一巴掌一巴掌地抽着，直至两人昏死过去才停住了手。 这期间，徐庆觉得金人太过残暴，出言阻止，但现在哈牙呼和哈登已经死了，这些金人没人听得懂汉话。 当然了，虽然听不懂，但也有金人知道徐庆的大概意思，只是金人正在气头上，谁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停止泄愤。 至于要不要为了这两个女人而与金人动手，徐庆内心里也想过，也冲动过，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毕竟为了这两个女人与金人动手，而且是两个杀了金廷官员的女人，许多事情都将说不清楚，他不敢擅自做主。 而且金人选择活捉，想来也是想知道这两个女人是谁指使的，一时气愤出手残忍，甚至脱光两人的衣服暴露给所有人看令两人感到羞耻，但也不该直接杀死。 黑夜之下的太原城军营，时不时有举着火把的巡逻小队走过。 通禀的小卒自知事大，即使是寒冷的冬月，也已经因为跑得太急而满头大汗。 “启……启禀岳指挥使，酒……酒楼那边出大事了。” 小卒上气不接下气，见岳飞所住木屋内还亮着光，便大声禀道。 岳飞打开房门，还没开口问什么事，小卒就已经又说：“金……金廷礼仪官，还有那金廷传译都……都死了。” 小卒说完，岳飞大惊，然后急忙问道：“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就在刚刚，被军中三名军妓所杀。其中一人已然逃走，其余两人被金人控制住了。” “我先过去，你去叫醒施都头，牛都头，王都头，张都头，让他们也速速赶往酒楼。” 岳飞走出木屋，关上房门，一边向马棚赶去，一边对小兵交代着。 “属下遵命。” 岳飞没一会儿便来到军营马棚，骑上自己的战马，朝酒楼那边疾驰而去。 没多久，岳飞便骑马来到了酒楼。 下马，进入酒楼，上到二楼。 “哥哥。” 徐庆见岳飞到来，上前问候一声。 岳飞点头，朝走廊那边望去，首先看到了昏倒在地，没有穿衣服的青梅和柳燕。 许是因为裸露而羞耻，也可能是因为冬月的寒冷。 昏死过去前，在最后残留的一点意识里，两人侧躺在地上，将身体蜷缩着。 在她们周围站着的，是十余名金兵，此时见岳飞赶来，带着怒意的目光片刻不停地放在岳飞身上，似乎是想让岳飞给个交代。 当然了，两边的人都知道，人已经死了，其实交不交代地也没多大意义。宋金结盟算是没可能了，等待着的只能是两国的再次开战。 这些金兵没直接动手报仇，也只是因为杀人者不是宋军，还有就是他们人少势弱，不敢真起冲突白白送命。 “她们死了？”岳飞没有在意这些金兵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准备向这些金人交代什么，反而更关心那两个女人的死活，毕竟这两个女人抢先一步做了他今晚上要做的事，于是向徐庆问道。 “没死，应该只是受伤太重，昏过去了。”徐庆回答。 “通禀将军了吗？”岳飞又问。 “已经让人前去通禀，算时间，也快到了。” “让人去请军中郎中速速过来，骑我的马。” 岳飞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两个女人，看见她们身上那一道道刀痕，眼神凝重到极点，眼睛似有血丝。 “是。你，速去军营带郎中过来。” 徐庆回答，然后对身边一名小卒吩咐几声，小卒应声便跑着下楼了。 岳飞将目光从青梅柳燕身上移开，随意扫了眼从自己来到这，就一直恶狠狠盯着自己的十余名金兵，然后就要进入哈牙呼房中。 见岳飞要进房间，两名守门的金兵伸手拦住了岳飞的去路。 岳飞皱眉，扭头望向走廊那边的金兵领队。 金兵领队虽然气愤，但知道人已经死了，也没什么必要拦，只当岳飞想看人是怎么死的，于是对两名守门的金兵说了什么之后，两名守门金兵便收回了手。 岳飞走入房内，又走了几步来到木床边，随意看了眼哈牙呼的尸体，然后拿起其一旁染血的棉被，走出了房间。 就在众人都疑惑岳飞的举动之时，只见岳飞缓步走到裸露着身体的青梅柳燕身边，将被子扔在两人身上，将两人裸露的身体给遮上了。 “你他娘的找死。”（女真语） 岳飞的这一举动令得金兵领队怒意上涌，抽刀直指岳飞，见自家领队这样，其他金兵也纷纷拔出了刀，做对敌之势。 “哥哥。” 与此同时，徐庆也拔出长刀，往前冲去，几步靠近，手中长刀直指女真领队。 第222章 怀疑产生，罪名成立2 徐庆身后五十多名士卒也纷纷抽出长刀，双方一时间像白天一样，剑拔弩张，却也没一人敢动手。 被长刀指着，岳飞仍一脸淡然，缓缓扭头看着那拿刀指着自己金兵领队。 两人对视，金兵领队被岳飞那古井无波的眼神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最主要的是，他对这年轻宋将白日里的行为仍记忆犹新。 也就在这时，王彦在两名中年人的跟随下来到了酒楼。 “参见将军。” 酒楼内的五十多宋卒见来的是王彦，纷纷收刀让出一条道，同时拱手喊道。 十四名金兵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这五十多人都在朝王彦恭敬问好，知道来人大有来头，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收刀。 王彦三人穿过走廊上的人群，走近岳飞几人。 看了眼被被子盖着的两个女人，这才看向那女真领队，沉稳说道：“把刀放下。” 金兵领队听不懂，却也开口说了话：“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管你是谁，但我家两位大人都死在了你们这里，你们得给个说法。否则，我大金的怒火，你宋人承担不了。” 王彦自然也听不懂金兵领队在说什么，扭头看了眼身侧的中年。 中年儒生模样，是王彦身边的一名通事，开口将金兵领队的话给翻译了一遍。 得知对方在威胁自己，王彦神情不变，对中年通事交代道：“让他先把刀放下。” 中年通事对金兵领队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金兵领队最终还是选择放下了长刀，毕竟他也真没想砍死岳飞，此时顺着台阶也就下了。 徐庆见对方收刀，也收回了长刀，那些金兵也都收回了手中的长刀，此时的关系算是缓和了下来。 “怎么回事？” 方才因为小卒的通报，王彦只是大概知道金廷礼仪官和金廷传译被杀，至于其他的细节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此时便向负责看护金人的岳飞问道。 岳飞没回答，而是看向一直守在这边的徐庆，示意徐庆来说。 见状，徐庆朝王彦躬身拱手，如实禀道：“启禀将军，属下一直在酒楼外守着，听到酒楼内有打斗声，率人冲进酒楼，便看见金人将此二女擒住，而金廷礼仪官与那金廷传译皆已遇害。” 王彦又看了眼被被子盖着，只露出头的青梅和柳燕。 “这两个女人是如何进到这酒楼行刺的？” 王彦看着徐庆，带着质问的语气。 徐庆被王彦这么一问，顿时有些慌，深深吸了口气之后回道：“回将军，刺客不是两人，而是三人，其中一人得手之后已经从窗户逃了。皆是军中女妓，申时，罗……罗良将军安排进来的。” “军妓？罗良？”王彦稍微一想，就想清楚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应该是个美人计，不过一些事还得问清楚，于是他下令道，“去，让罗良速速过来。记住，别说其他事，只说本将找他。” “属下领命。” 徐庆说着快步下楼，在一楼厅堂碰见了匆匆赶来的施平安四人。 双方对视一眼，眼神中别有深意，却也没说什么，便擦肩而过。 就在刚刚。 施平安在睡梦中被小卒叫醒，得知金廷礼仪官和金廷传译被三个军妓所杀，他就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事情。 得知有两个军妓被擒，更加心乱。 只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但如果不是她们，还能是谁？还有谁敢行刺金人，还有谁有理由行刺金人。 走上二楼，穿过走廊上的人群。 还没走近，四人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用被子盖着的两个军妓，还有王彦，岳飞，十余名金兵。 王彦已经来了，四人也就没有过去掺和的必要，只是站在哈牙呼所住房间门口待命。 施平安朝那边望着，想要看清那两名军妓的容貌以此确定什么，但距离不近，加上两女脸上染血，根本看不清楚两女的面容。 也不知道两人死没死，便向身后一小卒轻声问道：“那两名刺客还活着吗？” “回都头，应该还活着，只是昏过去了。” 施平安得到这个答案，也不知该喜该忧。 时间渐渐过去，今夜的太原城，注定不平静，许多人也注定不好眠。 军中郎中被带到酒楼。 老郎中看着二女身上的刀伤，只觉阵阵心悸，为两人敷药包扎的手为此而不停发抖，不过最终还是将该做的都给做了，能不能活，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们什么时候能醒？” 王彦看着老郎中问道。 “回将军的话，这两名女子受伤太重，没个两三日怕是难醒，而且……最后能不能活下来也难说了。” 王彦阴沉着脸，想到了什么，怒道：“这么久了，罗良还没到吗？” 知道王彦在气头上，没人敢接话。 过了片刻，罗良这才在副将郭维的跟随下，被徐庆带到酒楼。 待两人抬头往楼上看去，看到那么多人站在走廊上时，顿时不由生出些许不妙。 一路上罗良不止一次询问徐庆王彦让自己过来有什么事，但因为王彦之前的交代，徐庆什么也没与罗良说，罗良因此也不知道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更不会想到，自己安排给金人的三名军妓把金廷礼仪官和传译给杀死了。 穿过人群，罗良、郭维、徐庆三人走近王彦。 当罗良与郭维看到躺在地上的那两名军妓时，只觉心震惊，但他们此时还不知道，令他们更为惊骇的事还在后面。 “末将参见……” 将军二字未出，只听锵的一声，不远处的那女真领队拔出长刀，朝罗良两步冲来。 罗良见状大惊，郭维慌忙之中也已拔出手中长刀挡在罗良身前。 刹那间，两把长刀一砍一挡，当的一声擦出火光。 “拦住他。” 王彦大喝，岳飞也就动了。 一步上前，伸手夺过金兵领队手中的长刀，然后一脚将其踹倒在地。 金兵领队暴动时，顾平安四人第一时间也已朝这边赶来，此时见金兵领队被岳飞踹倒在地，牛皋王贵两人分别伸出手中长刀抵在准备起身的金兵领队脖颈。 第223章 怀疑产生，罪名成立3 被牛皋王贵制住，金兵领队放弃尝试杀死罗良的想法。 反观施平安，目光有意放在了青梅柳燕脸上，这一看，自己方才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与此同时，其余金兵错愕之后也纷纷拔刀，想着大不了鱼死网破。 却听金兵领队大喊一句什么，便没有再动。 王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那中年通事问道：“他说什么？” “回将军，他让其他人别动。” “跟他说，这件事本将还要先查个清楚，之后才能给他们一个交代。” “是。”中年通事说着，向金兵领队传达王彦的意思。 金兵领队听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只是又跟中年通事叽里呱啦地说了什么。 中年通事将其意思向王彦翻译道：“将军，这金人说他们明日便要离开太原城。” 王彦皱眉思索片刻之后才说：“先答应他们。” “是。” 王彦这时才看向还在疑惑，却也猜到了些什么的罗良身上。 “本将听闻，这两名军妓是你安排来这里陪金人的，可有此事？” 罗良看了眼岳飞徐庆几人，知道推脱不掉，便如实回道：“这二人，确实是末将安排的。” “那让她们刺杀金廷使者，也是你的意思？” 王彦又问。 “什么？刺杀？”罗良虽然已经猜到了一些什么，但被王彦这么一问，心中还是被震惊到了，“将军说的是这两个女人刺杀了金廷来的使者？” “别跟本将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将军，末将怎会让人前来刺杀金廷使者，定是有小人想要栽赃嫁祸于末将。” 罗良说着，还瞟了眼岳飞。 心中暗恨，定然是这岳飞向王彦说了些什么。 “人是你安排进酒楼陪金廷使者的，不是你指使的还能是谁？” 王彦提高了质问的声音。 “将军，此事，确实非末将所为。别说末将从未有刺杀金廷使者的想法，就算有，末将也不会采用此等方式。” 其实王彦也并不怎么相信这金廷使者是罗良设计刺杀的，毕竟这样赤裸裸安排军妓刺杀，肯定会遭到所有人怀疑，届时如何也说不清。 而且还有一点就是，王彦知道，罗良是比较赞同宋金议和的。 这一点，早在罗良之前几次三番让王彦出兵西北之时，王彦就已经知道。所以罗良根本就没有设计刺杀金廷使者，影响两国关系的动机。 不过金廷使者都已经死了，王彦也不在意人是不是罗良设计刺杀的，当务之急总得向上面那位有个交代才是。 很显然，在什么也查不到的情况下，如实将此事报到汴京，让汴京里的那位决断才是如今最合适的做法。 王彦也不对罗良再多说什么，而是对岳飞吩咐道：“你将这两女带走救治，待她们醒了告诉本将，本将亲自审问。” “是，将军。” 岳飞应下，示意施平安几人带走青梅柳燕。 见状，罗良这才知道这两个一直躺在地上，被子盖着的女人还没死，而且不是三个吗？怎么只见到两个？ 于是他对王彦说道：“将军，末将记得有三名军妓。” “哼，你也知道你安排了三人啊？”王彦冷笑，“其中一人已经跑了。” “跑了？”罗良震惊，这女人究竟是何身份，居然杀了人还跑了，不过此时能证明自己清白的，也就是这三个女人了，见施平安几人要将青梅柳燕抱走，他急道，“将军，把这两个女人交予末将，末将一定能查出今晚是谁在设计这一切，也好还末将一个清白。” “哼。”王彦闻言冷笑，“交予你？你可知现如今，你嫌疑最大？” “将军，确实非末将所为啊。” “行了，本将也没说是你做的，只是这事本将会如实向陛下与宗帅禀报，至于陛下与宗帅怎么想，本将就不知道了。” 罗良脸色一沉，心情瞬间也跌到了谷底。 王彦毫不在意，离开了酒楼。 出酒楼之时，对身后一直跟随这的另一名中年人吩咐道：“八百里加急，将此事传至汴京。再询问上面的意思，剩余的十四名金兵要如何处置。还有，告诉岳飞，在旨意或帅令下来之前，无论如何，不得让这十四人当中的一人离开酒楼，更不得离开太原城。” “末将领命。” 中年人回答，王彦上马，离开了酒楼。 二更天。 军营一处木屋房舍。 青梅柳燕被带到了这里，看着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两名弱女子，岳飞几人神情实在是有些复杂。 当然了，最为复杂的自然是施平安。 “哥哥，你说到底是不是那姓罗的指使她们去刺杀金廷使者的？还有，这三个平日里娇滴滴的小娘子是怎么做到的，俺听徐庆说，这两个小娘子刺杀败露，与那些金兵厮杀时，不仅反杀了一个，还伤到了好几个金兵。” 岳飞看了眼说话的牛皋，没有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何尝没有这些疑惑。 不管这三个女人是什么身份，出于何种目的前去刺杀，但自己瞻前顾后，最终才敢下定决心去做的事，居然就被她们三人这样抢先给做了。 想着这些，岳飞对三人生出佩服的同时，不免也有些惭愧。 “张宪，你再带一百人去酒楼那边协助王贵徐庆守住酒楼，别让一个金人踏出酒楼半步，若起冲突，直接放箭射死。” 这是王彦的意思，岳飞自然要奉命行事。 当然了，如今这种情况，那两名金廷的官员都死了，就算这十四人也都死在这太原城，也没有什么分别。 “是，哥哥。” 张宪说着便离开做室去了。 岳飞又对施平安和牛皋说道：“你二人留下负责她们的安全。” 两人回应，岳飞离开。 另一边，罗良住处。 “明日一早，加配手底下全部能调动的人，全城搜捕那逃走的贱人。记住，务必要抓活的。” 罗良阴沉着脸，他从未像今天这样吃过瘪。 “末将领命。” 郭维应下，他自然也知道，这件事上面如果怪罪下来，自己也肯定逃不掉，他也终于想通了一向献艺不献身的瑶琴三人，为何今日听说去陪金人，没有表现得太抗拒。 第224章 她们1 翌日，因是冬月下旬，天亮得格外的晚。 施平安提着一盏油灯，独自出了军营。 太原城，因为许多人的离开，房舍和商铺全是空空如也，宁静得像一座孤城。 油灯的照亮下，施平安进入一个巷子，来到一个曾经为林氏商铺的店门前。 店门破旧没有上锁，招牌积灰显得陈旧。 商铺大门被咯吱一声推开，施平安向巷子两边张望两眼，随即走了进去，带上房门。 商铺里的摆设简单，中间摆放的，是隔绝商铺人员与顾客的带漆长柜。 施平安走近长柜，将油灯放在上面，然后翻了过去。 再然后，施平安将长柜往外一推，长柜挪动。 停止推动，施平安拿起长柜上的油灯一照，方才长柜挡住的位置显露出了一个刚好够一个人进入的方形地洞。 施平安将油灯放在方形地洞一旁，然后跳入地洞中。 地洞设计得还没人高，进入地洞中，施平安伸手便拿到了放在洞口旁的油灯，将油灯带到了地洞里面。 油灯的照亮下，前方一个窄窄的，带着木制阶梯的，只够一个人通行的向下隧道显现而出。 将手中油灯暂时放下，施平安抬头，握住长柜下端特意装上的把手，一用力便又将长柜挪动，盖上了地洞。 做完这一切，施平安这才提起放在地上的油灯，顺着窄道躬身走下去。 窄道很短，十余步的距离便已到头。 而就在施平安通过窄道，要进入密室的时候，一把尖锐的匕首突然间伸到了他的脖颈五公分处。 油灯的照射下，匕首的主人从密室口的一侧慢慢显现而出，那是一张带着妆容的精致脸蛋，只不过染着些许血渍。 正是那刺杀了金廷礼仪官，然后从窗户逃走的军中女妓，瑶琴。 两人对视，认出来人，瑶琴这才将匕首从施平安的脖颈处移开。 这一过程里，两人神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就好似施平安知道瑶琴藏在了这，瑶琴也知道施平安会来这里找她一样，一切都是那样的默契。 施平安缓步走进密室，将油灯挂在墙上，这才回过头看向身上还染血的瑶琴。 “你没受伤吧？” 见对方开口就是关心与慰问，瑶琴微微一愣，随后才回道：“没，身上这些都是那金廷使者的血。” “刺杀之前，为何不跟我说一声？” 关心慰问之后，施平安略带质问地说道。 “事情太过仓促，而且为了不让郭维起疑，就没与你说。” “你可知道，你这是在擅自行动？” 施平安略微提高了质问的声音。任何人都不喜欢自己手下的人擅自做主，即使做对了也会多少带着点情绪，包括施平安。 “我知道，但这种接近金廷使者的机会很难得。而且我知道，刺杀金廷使者意味着什么，所以就算是擅自做主，我也要做。”瑶琴说着，想到了什么，又继续道，“叶将军在前方厮杀，面对西夏人与女真人，如果在多一个宋人，压力只会更大。我们跟着叶将军，就该为叶将军分担压力。” “不愧是叶将军亲自教出来的人，如果不是我们也要去刺杀这金廷使者，你们还真的做对了。”施平安说着摇了摇头，苦笑道，“不，无论如何你们三都做对了，我想即使是叶将军在这都不会怪你们三这一次的擅自行动。只是……青梅柳燕……” “她们怎么样了？” 瑶琴一脸担忧地问道。 施平安叹了一口气后才说道：“她们两个伤得太重，昏迷一晚皆未有苏醒。而且……她们杀了金廷使者，醒了之后的拷打逼问想来也少不了。” 瑶琴没再说话，只是一脸担忧，心情低落。 “行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施平安从衣中拿出一个布袋，递给瑶琴，“如果没什么情况，两日之后我会再来，这是你这两日里的口粮和水。” 瑶琴接过布袋，施平安继续嘱咐道：“还有，我估计这两日罗良会派人搜捕你，所以你先在这躲着不要出去，等这件事风头过了之后，我再想办法把你送走。” 见瑶琴点头，施平安吐了一口气，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瑶琴一眼，然后离开了这里。 太原反击战胜利之后。 对于这群女人的出现与她们所经历到的非人遭遇，施平安是同情的。 也从未想过，这群女人有一天会被训练成真正的杀手，发挥出这样意想不到的作用。 而这一切，都是自己那即将回到西北的叶将军所为。 施平安离开之后，密室里只剩下瑶琴一人。 靠着墙，她缓缓坐了下来。 打开施平安给的布袋，拿出里面的水囊，喝了一口水。 这一刻，她思绪万千，想起了与那人的第一次见面。 那是一年半前，太原反击战胜利后不久。 “你想死？” 自行堕胎后，轻生求死的她，因为身体受伤，躺在床上刚刚苏醒过来，便听到一声还有些清润的声音。 她微微侧头，看见了声音的主人就站在她床的一旁，那是一个看着还没有完全长成的少年郎，眼神中却流露出令人惊奇的沉稳。 而在少年郎身侧左右，是两个穿着甲胄的青年，其中一名青年他认识，正是把她，或者说是她们从金营营帐，也是从地狱中解救出来的人，只知道他姓杨，人们都称呼他为杨指挥使，对她们这群人关照不小。 也因为这样，她知道来人虽然年轻，但地位在这刚刚打了大胜仗的太原城定然不低。不过一心求死的她并没有打算回答少年郎的话，而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自己想死吗？如果能好好活着，谁又想死？ 当时的自己，只是不想活着想到那些痛苦经历罢了。 每每想起到那些畜生般的金人，那一幕幕经历，她只觉恶心，愤怒，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脏得怎么样都洗不干净，所以她选择了轻生，选择了用死亡的方式忘掉一切悲惨遭遇。 “叶将军问你话。” 因为自己的不回话，她认识的那青年提醒了一句。 得知对方的身份，她又重新且认真地看了那少年郎一眼，不过也不敢多看，很快又将目光转移到屋顶。 叶将军？ 当时的太原城，哪个不认识叶将军。 就连她这个被从金营里面救出来的人都知道，太原反击战，杀敌八千有余，活着金国大将完颜银术可，就是这叶将军出谋划策，亲自带兵出城打出来的。 也是因为这个叶将军，她们五百多人才得以被解救出来。 第225章 落子 纵使是已经不想活的她，对于这个全城敬仰的叶将军，她还是满怀感激的。 更没想到，这全城敬仰的叶将军会来到这里。 于是她无力地开口回话：“我……我只是不想活着。” “那如果是我想让你活着，你还会不会求死？” 眼神空洞的她，因为叶将军的这句话，又下意识看他一眼，随后迅速移开目光，避免与其长时间对视。 “我这样全身都已肮脏不堪的人，死了一了百了，不敢奢望叶将军这样身份崇高的人让我活。” 她说着话，情绪波动，嘴唇颤抖，眼角滑落出一颗泪珠。 “过去了，都过去了，之前发生的一切都过去了，答应我，别死，好好活着。我来教你们杀人的本事，教你们如何报仇。相信我，只要我还活着，女真人对你们所做的一切，我将来都会带着你们一起，让他们十倍百倍偿还。” 听到别死，好好活着，她一直强忍住的泪水终于肆无忌惮地破眶而出，听到报仇，她心中愤怒，浸满泪水的双眸变得发红，她咬紧了牙齿，捏紧了拳头。 她一时间竟是想明白了，自己的一切不幸遭遇都是女真人造成的，凭什么一死了之，自己要报仇，一定要报这个仇。 “你叫什么名字。” “瑶……琴。沐瑶琴。” 她眼神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仿佛也是在坚定着心中报仇的决心。 ……………… 两日之后。 汴梁城，皇宫，御书房。 宋徽宗正在握笔书写，内侍老宦官握着公文快步走来，停在御书房门帘外禀道：“官家，太原城那边八百里加急了一封文书。” 听到八百里加急，宋徽宗心有波澜，但手中书写诗词的笔还未停止。 “念。” 老宦官缓缓将文书展开，念道：“末将王彦，启奏陛下，十一月二十日，金廷礼仪官与金廷使者在十五名金兵的跟随下进入太原城，声称商讨宋金结盟共讨府州反贼一事，是日夜晚，金廷礼仪官与金廷使者皆被刺杀……” 内侍老宦官念到这里下意识停住，宋徽宗也已经停住了书写的动作。 与此同时，汴梁城外的宋军军营，宗颖也同一时间知晓了此事。 …… 御书房内。 宋徽宗已经将太原城那边传来的文书看了几遍，心情复杂。 “传朕旨意，让宗颖进宫见朕。” “是，官家。” 老宦官应着便离开了御书房。 “倒是在朕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替朕拿了主意。” 宋徽宗摔掉手中公文，自言自语。 不久之后，宗颖来到了御书房。 “臣宗颖，参见陛下。” “免礼吧。” “谢陛下。” “想来，太原城那边，金廷礼仪官被刺一事，你也知晓了？” “回陛下，臣也是刚刚才知晓此事。” 宋徽宗打量着宗颖，说道：“是否遂了你的意？” 宗颖顿了顿，随后回道：“陛下所言，臣不知何意？” “你倒也开始留有心眼了。” “臣不敢。” “之前你不是还极力反对与金人结盟共讨府州反贼一事吗，如今那金廷礼仪官死在了太原城，这不是遂了你的意又是什么？” “纵使那金廷礼仪官没有死在太原城，臣觉得陛下也断然不会同意与金人结盟。” 宋徽宗心里冷哼一声，暗自想着：这宗颖虽是武将，倒也能言善辩，一时间将问题推给了朕。 “王彦传回来的文书上写了，那金廷使者被军中三名女妓所杀，而那三名女妓是个叫罗良的将领安排进酒楼伺候金人的。这罗良朕不认识，宗爱卿觉得，此人有没有刺杀金廷使者的可能？” “臣帐下将领太多，他们有时候在想什么，臣也不能尽知，但目前看来，此人的嫌疑确实最大。” “人都已经死了，是谁干的到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宋徽宗说着不重要，但越想越气，“朕问你，若是金人以此事再度发兵南侵，你能否挡住？” 宗颖双眼一亮，不管宋徽宗是出于无奈还是什么，但宋徽宗好像是接受未来与金人再次展开大战的现实了。 于是他斩钉截铁地回道：“金人若再南侵，臣宗颖，誓死扞卫我大宋河山。” “朕没让你表忠心，朕问的是，你能不能挡住？” “回陛下，臣觉得我大宋军队有一战之力，臣也有必胜的决心。而且如今西北的局面，对我大宋有利。最终无论是府州军胜还是金人胜，双方相斗，必然皆有损伤，届时我军趁机出手，再好不过。” 宋徽宗思索着宗颖的话，许久之后问道：“汴梁城现在还有多少兵力？” “十万。” 宗颖回答。 宋徽宗看着宗颖，又在御书房中踱步许久，才落下了一直想落，却又不敢落的一步棋。 “宗颖听旨。” 闻言，宗颖跪倒在地：“臣在。” “朕命你择日亲率五万大军前往西北，既是征讨反贼，亦是讨伐女真。” 宗颖闻言，心中猛然热血沸腾，这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圣旨：“臣宗颖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宗爱卿平身吧。” “谢陛下。” 宋徽宗见宗颖起身，来到其身边，伸手搭在宋颖肩上，随后出声嘱咐。 “耳目太多，起兵西北之事定然瞒不住，但起兵之由，暂且只有你与朕二人知晓，大战开始之前，不可告知于其余人。必要之时，只说讨贼，不提伐金，你可知朕用意？” “臣知晓陛下用意。”宗颖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只是陛下也知道，军中粮草物资不足以支撑此番大战。” “此事你先别管，月余前，朕已令人去南方筹集粮草物资，只要南边的物资粮草到位，便会立即发往西北。” 宗颖听完心中不由感动，没想到看似会向女真俯首称臣的宋徽宗，已经提前让人去南方筹集起兵的粮草物资了。 “臣代军中全部将士谢主隆恩。” 宋徽宗见宗颖这么说，摇头苦笑一声，随后说道：“你们到前方为为朕，为大宋抛头颅洒热血，当是朕感谢你们才是。”宋徽宗说着又感叹道，“朕曾经醉心诗词书法，不理国事，酿成大错，已经昏过一次，这一次，朕不想在当一个昏君了。” 宗颖闻言有些惊愕，没想到宋徽宗会说出这样的话，没去接话，也不知该如何接，只得站在原地沉默。 “你退下吧，去准备发兵西北一事。” “臣还有一事。” “何事？” “太原城传来的文书里的那些事。” 宋徽宗说道：“人都死了，谁干的又有何区别，此事由你全权做主，没什么事就退下吧，朕乏了。” “臣告退。” 宗颖说着便离开了御书房。 第226章 暗流涌动1 西北，府州城外，金军营寨，帅帐当中。 “启禀元帅，前方探子传回消息，月余前姓叶的已经率大军离开西夏都城，按时间推算，应该离得近了。” “应该？”负责侦查的女真千户通禀完，完颜宗翰一脸不满地盯着他，随后怒道，“本帅要的是那姓叶的准确消息，而不是你们的推测。” 面对完颜宗翰的怒火，女真千户跪倒在地：“请元帅恕罪，姓叶的出征之前便在横山一带留有数千兵力，阻隔了西北通往西夏的道路，谁都不准进去，我们的探子也进不去。方才传回的消息，也是我们的人绕路远行，快马加急自兴庆城送回来的。” 完颜宗翰自然知道横山留有数千府州军驻守一事，要不是那里易守难攻，他早就带人攻打了。 要知道，横山之前对宋夏两国的重要性不可谓不大。 八年前也是为了抢这个位置，宋夏两国开战，打得西夏天子李乾顺被迫改名为赵乾顺，加上辽国天祚帝的从中调解，这场战争才以宋朝胜利罢手为结局。 也是因为八年前的那一战，横山一带归为宋朝国土。 （后世历史学家推测，如果没有女真的崛起，靖康之耻的发生，西夏应该会在徽宗时期被大宋吞并。因为夺回横山，意味着拿到了向西夏发起战争的主动权） “退下吧，带人时刻关注横山那边的动静。” “末将领命。” 女真千户说着便退出了帅帐。 完颜宗翰高坐首位，看着下方十几个金国将领，开口说道：“本帅数日前便令哈牙呼前往太原城试探宋人那边的意思，直至今日未归，若非路上出了意外，便是永远回不来了。” “元帅的意思是，那群宋人敢留我大金的人。” 说话的是金国战神完颜娄室。 “哈牙呼去太原城之前，本帅便嘱咐于他，无论宋人那边是什么意思，三日之后都要回来，如今已过四日还未见归，想来是被留下了。” 完颜宗翰说完，完颜银术可暴怒出声：“魏王简直糊涂啊，竟把宋人的两个皇帝给放了回去。还真以为那两个皇帝会向女真俯首称臣不成？” “魏王此举确实糊涂，如今宋军阳奉阴违，久留太原迟迟不肯出兵，是敌是友也还难说，万一我女真与那府州军起了大战，宋军届时发兵占便宜，也是一个大麻烦。”完颜娄室分析着，又继续道。“好在，宋军此番只派了两万的兵力，届时就算是敌非友，想来那软弱的宋军对我女真也构不到太大的威胁。” 完颜娄室这话说完，谁又能想到，汴梁城那边正在做往西北发兵五万的准备呢？ “若哈牙呼当真被强留，或是被宋人所害，本帅灭了这府州军之后，定然再度伐宋，再次活捉那两个宋人的狗皇帝。” 完颜宗翰说着，愤怒的双眼带着狠辣。 太原城。 宋军军营。 青梅柳燕养伤的木屋内。 “咳……咳……” 两声轻咳，柳燕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睛，朦朦胧胧地看到了木屋屋顶，随即感受到的是全身疼痛，还有全身乏力，丝毫没有一丝力气控制自己的身体。 嘴唇干枯的她，只觉口渴难耐。 而就在这时，方才听到两声轻咳，守在木屋外的两名小卒中的一人推开了房门。 房门咯吱被推开的声音传入柳燕耳中，她顿时想到了自己目前可能的处境，心中惊了一下便下意识侧头看向门的方向。 那是一个青年小卒，朝她望了过来，眼中并没有因为她的苏醒太过惊讶，反而淡淡地说道：“快去通禀两位都头，人醒了。” 跑步声传来，另一个小卒跑着去通禀去了。 说话的小卒又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走出木屋便关上了木门。 柳燕分析着自己的处境，又想到了一起患难的青梅。 她不知道的是，青梅就与她同在一屋，只是尚未苏醒。 屋内的两张床对着门横摆着，床尾对着床尾，如果不是起身，或是特意去看，这样平躺着的她，很难看到对面床的青梅。 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便也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闭上眼睛休息，等待着小卒话中的两位都头出现。 “都头。” “嗯。她们两人都醒了？” “回都头，只醒了一人。” “在这守着。” “是，都头。” 没多久的时间，小卒与来人的对话传入房内，然后房门再次被咯吱推开，又被咯吱合上。 柳燕对来人的声音说不上很熟悉，但也能听出来一个大概。 而且据她所知，施平安现如今在这宋军当中也是一名都头。 因此，原本闭着眼睛，不准备搭理来人的她，还是侧头望向来人。 这一望，果然是施平安。 两人对视，皆未有立即开口说话。 施平安缓缓走到她的床边，蹲了下来，俯身靠近，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上面若是审问，一口咬定是罗良让你们进酒楼刺杀金廷使者。切记，无论如何，不可暴露身份。” 柳燕闻言，努力朝施平安点了个头。踌躇片刻，开口说道：“我……可……可以死。” 她这样说自然是担心受不了可能的严刑逼问，继而暴露身份。 施平安看着他，摇摇头，然后说道：“还未到那这一步，而且宋廷上面也不一定会揪着这事不放，毕竟金人已死，宋金开战是早晚的事，没必要给金人什么交代。况且，宋人当中希望金人死的人并不少。现在金人死了，也算遂了许多人的意。” 她思考着施平安的分析，随即想到了青梅，也因为方才门口小卒与施平安的对话让她知道，青梅的处境也跟自己一样，但她还是动了动嘴唇，问道：“青……青梅……。” 施平安知道了她的意思，侧头看向青梅躺着的方向。 见状，她微微抬头，顺着施平安看向的方向望去，便看到了对面床躺着未醒的青梅。 施平安起身，拿起床边木桌上放着的水壶，往杯中倒了水，随后又走回柳燕床边，看着柳燕问道：“能自己坐起来了吗？” 闻言，柳燕努力动了几下都没能坐起来。 施平安见状，坐在了床边，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撑在柳燕背后，将其扶正坐起。 然后施平安将手中水杯凑到柳燕嘴边，准备喂其喝水。 柳燕感觉有些不妥，男女有别对她这样遭遇的女人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但施平安始终是她上面的人，这样被其亲自喂水实在有些别扭与不应该。 “我……我自己来。” 于是她说着便努力抬起无力的双手，接过施平安手中的水杯，慢慢喝着杯中的水，直至喝完。 “还要吗？” 施平安问道。 柳燕摇摇头。 接过柳燕手中的杯子，施平安缓缓将柳燕放平躺好，然后说道：“先把伤养好，后面要发生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227章 暗流涌动2 酒楼。 二楼的一个房间内。 通过窗户，金兵领队看向外面。 酒楼外面，相隔不远，便有十余名宋卒组成的小队把守着，很显然，酒楼被围住了。 其实早在金廷礼仪官被刺杀的第二天早上，当金兵领队带着十三名手下要离开酒楼的时候，被外面守着的宋军阻拦，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这十四人是很难离开这酒楼了。 不过为了从长计议，怒火中烧的他还是没有选择与外面的宋军直接起冲突。 因为他知道，这冲突一旦产生，自己这十四人将无一人能离开太原城，无一人能够回去将在这里受到的屈辱告知宗翰元帅。 “这群宋人，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金兵领队看着酒楼外的情况，眼中似在冒火，“在这样下去，我们只能被饿死在这里。今晚，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冲出去，纵使是被乱箭射死，也好过被活活饿死的强。” “那群宋人送来了食物。” 就在金兵领队刚说完话，一名金兵便跑上楼说道。 金兵领队闻言，走出房间，下楼到了一楼厅堂便看到自己的手下围坐一桌，狼吞虎咽地啃食着宋军刚刚送来的炊饼。 顿时心中有气，怒道：“你们不怕食物里有毒吗？” 众人闻言，纷纷停住啃食的动作，有几个甚至将吃到嘴里的炊饼给吐了出来。 一个时辰之后，见吃了炊饼的人没有中毒，所有人这才又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料想这群宋人也不敢真把他们毒死，如今将他们困在这里，也只是不想让自己这十四人回去将这里发生的事告知宗翰元帅，然后承受他们难以承受的怒火罢了。 许多人这样想，包括方才还说与其饿死，还不如拼杀出去的金兵领队也这样想，于是便将此事给忘掉了。 或者说能活着，谁又愿意冲出去送死呢。 太原城将军府。 这里的主人曾经是王禀，现在被王彦暂住。 岳飞进入这里，来到了正堂，对正堂内站着的王彦禀道：“启禀将军，那两名军妓有一人已经苏醒。但其伤势太重，将军是否现在前去审问。” “你问了吗？” “末将问了，但那军妓一言不发。” “既是一言不发，本将问了应该也一样。伤得那么重，也动不了刑。算了，先给她们养伤，后面再审。” “是，将军。” 岳飞应下，王彦又嘱咐道：“酒楼里的那些金兵，在汴梁那边的指示没到太原之前，尽量留着，但不可让一人踏出酒楼半步。” “末将领命。” 又过了两日。 汴梁城的文书送到了太原城。 将军府中，王彦打开文书，看了片刻之后嘴角微微上扬。 次日午膳。 酒楼内十四名金兵，口吐白沫，毒发而死。 …… 十二月初二，也称腊月初二。 西北的天，彻底变得冷了。 西夏。 银州城。 城墙上，叶凡身着棉袄，站着眺望东北面，那是府州城的方向，也是家人所在的方向。 腰间挂着一水囊，但水囊中装的不是水，而是酒。 解下水囊，他狠狠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既能提提神，也能在这寒冬腊月里暖暖身。 “我回来了，你们还好吗？” 他对着远方的天际，喃喃自语。 三百里外，府州城。 西城门下。 伪兵喊话：“你们的叶将军西征兵败，已然溃不成军，你等再无援军，还不打开城门，速速受降，免遭屠戮。” “他娘的，给我长弓。” 中年折氏将领接过一旁小卒递来的长弓，弯弓搭箭，箭矢飞出，射穿城下喊话伪兵的脖颈，伪兵中箭倒地，身体抽搐，渐渐死去。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被射死在城墙下的喊话伪兵，对于西夏那边的战局如何，府州城内一概不知。 所以一传十，十传百，城中军民对西征军兵败这一传言不说相信，也不说不信。 当然了，绝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不信，觉得那近十万的府州军西征，在叶将军的带领下就算不能战胜西夏人，但也不该败得溃不成军才是。 也能想明白，这只是金人的计谋，目的是扰乱城中军民心。 折府正堂。 折可求坐在首位，下方是十几名折家军将领，还有以王荀为首的胜捷军将领。 “将军，金人造谣，说叶将军西征兵败，现如今城内已经有百姓开始惶惶不安，这事当如何是好？” 折可求看了眼说话的折氏将领，又环视堂内众将，缓缓说道：“百姓可以惶惶不安，但城中将士皆不可如此，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相信叶将军，相信他一定会回来。当然，城中百姓也要安抚。还有，传令下去，如若再有人传此谣言，制造恐慌，无论是谁，定斩不饶。” “属下领命。” 堂外的传令兵应下跑开，传令去了。 “启禀折将军，王将军。”说话的是管理全城粮食的胜捷军将领，此时的他，满脸愁容，“粮食快要吃完了，按这个速度消耗下去，应该很难撑到年后。” 如今的府州城，近三十万军民，就算一开始都在省着吃，但每天消耗的食物不可谓不大。 纵使之前缴获的食物和重金购买的食物不少，但这四个月的时间，没有丝毫补给的情况下，粮食已经所剩无多了。 所有人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也是府州军为何要西征的原因之一。 “还没到最后，所有人都不要灰心，我王荀与叶将军相熟相知，叶将军也定然知晓府州城的窘境，他会赶回来的。” 王荀出言想要稳定在座将领的情绪，但就算打赢了西夏，城外还有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宗翰大军，实在不怎么令人乐观。 腊月初九。 西北边境。 横山。 府州军西征之前便在这里搭起了一座营寨，五千府州军的兵力片刻不离地守在这里，如同一颗钉子般，将通往宋夏两地的道路彻底堵住。 不说军队不能过，就算是往来商旅也不得过。 叶凡分掉五千兵力驻守这里，自然也是防止回来之时，完颜宗翰借助横山地势堵住通往府州城的去路。 所以为了防止完颜宗翰攻夺横山，这里除了五千兵力之外，还有府州军此番出征所带火器的三成。 毕竟只要占据有利地形，火器就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纵使完颜宗翰带大军强攻，也不易攻破。 只是叶凡没想到，完颜宗翰没有攻夺横山的打算，而是守在府州城，等待叶凡的到来，可谓是守株待兔。 第228章 推进 身着铁甲，头戴铁盔。 叶凡站在横山上，手拿长孔望远镜，查看着山下的情况。 山下，有穿着便装的小队，不知身份。 当然，这些便衣小队是女真探子的可能性最大。 “杨义。” “末将在。” 叶凡依旧看着山下的情况，缓缓下达了军令：“是时候带着你的侦察营往前推进了。” “末将领命。” 不久之后。 热皮球缓缓升空，热皮球下方的吊篮里，杨义俯瞰着下方的景象。 这场府州军与金军的较量，自此展开。 叶凡身侧，折月秀同样俯瞰着山下，一脸肃然。 “这场仗，你准备怎么打？” 叶凡放下手中的长孔望远镜，轻轻吐了一口气，说道：“时间太短了，府州军刚刚成立不久，很多方面都没有改善。老实说，这一仗，是我最没有把握的一仗。” “无论如何，这才刚刚开始，胜负未定。而且，我对你有信心。”折月秀见叶凡最近为了这一仗有些心神疲惫，便出言安慰道。 听到自家娘子的安慰，叶凡侧头看向了她，伸手扶了扶她的脸，眼神有些深情。 这样亲昵的动作，换做两人刚成亲时，折月秀肯定会下意识避开。 但如今，两人共赴沙场，患难与共将近四月，彼此间的感情已经成熟，这样的亲昵动作对两人来说便只是一件寻常事。 “这一仗，你留在这里。” 原本被叶凡轻抚脸庞，折月秀还有些感动，闻言之后柳眉倒竖。 “你不让我参战？” 叶凡收回了手：“横山便是你的战场。” “这横山哪来的敌人？你这分明就是不想让我过去打这场仗？” 折月秀情绪有些波动地说着。 “这是军令。” 叶凡语气果决，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让我留在横山，我知道你这是为了我好。”她看着叶凡，双眸似有泪水，“但你知道的，我箭射的很好，我马骑的也很好，我折月秀虽是女人，但并不输军中任何人，我就是想与你一同前去面对这一仗就不可以吗？只有你同意，我答应你，此战过后，我可以将手上的兵权全部交出，不再任性上战场，就像若水姐那样，在家相夫教子，好吗？” 她看着叶凡，眼中带有恳求。 叶凡也在看着她，一脸肃然，说道：“留在横山，时刻做好接应的准备，这是我给你下达的军令。” 闻言，折月秀无奈地落泪，没再说什么。 她知道，自己这次无论说什么，叶凡都不会让她跨过横山去打这场仗，更不可能跟着叶凡做先锋。 “答应我，一定要回来，我会一直在横山等你。” 她说着转身便走，留下叶凡独自矗立在冷风中。 腊月初十。 宗颖率五万宋军，抵达太原城。 王彦开南门迎接，七万宋军共聚太原城，使得太原城热闹起来了。 次日，夜晚。 林氏商铺，地下密室。 施平安将双手捧着的衣服甲胄递给瑶琴，说道：“拿着速速换上，今晚宋军会有五百人出城，连夜赶往西北探查那边的情况，岳飞领队，我也在其中，届时由我掩护，你混在人群里一同出城。” 瑶琴没有犹豫，接过衣服甲胄。 施平安转过身，她便脱衣换衣。 此时，施平安又说：“昨日，宗颖率五万大军抵达太原城。” 闻言，瑶琴换衣服的动作顿了片刻，又听施平安继续道：“现在太原城有七万宋军，宗颖亲自率领，想来对西北也定有想法。所以出城之后，你自行找机会离开队伍，赶往横山，将此事告知叶将军，让叶将军早做防范。” “宋军来了这么多人，目标是我们还是金人？” “宋军此番暗自发兵，意图不详，连经常跟在王彦身边的岳飞也丝毫不知，今晚的秘密出城也是上面临时下的命令。宋军这种种行为，定然不会只是观战。但无论如何，我们在他们那里都是反贼，他们打不打女真我不知道，但肯定会打我们。所有无论如何，你都要将这一情报带到横山，让叶将军早做防范。” “青梅柳燕……” “她们二人伤势转好，我们走后，王彦亲自令人看着，暂时无事。” 闻言，瑶琴稍微放心，已经换好甲胄的她，说道：“换好了。” 施平安转过身，打量了穿着宋卒甲胄的瑶琴一眼，见问题不大，拿起地上带鞘的长刀递给瑶琴，嘱咐道：“将长刀挂在腰间，出去之后，跟在我身侧，不要说话。” 瑶琴点头，两人离开了这里。 …… 自腊月初九算起。 已经过去四日。 杨义的侦查营还在向府州城的方向慢慢推进，为后方叶凡带领的先锋营和王禀与折可大折可复带领的府州军大军扩充着地盘。 这期间，侦察营与女真探子发生了二十多次小规模混战，双方皆有死伤。 但侦察营在装备领先的情况下，仍处于上风。 府州城外，金军帅帐。 “启禀元帅，府州军一直压近，现如今离这已不足百里。” 负责在前方侦查的女真千户脸色惶恐，单膝下跪，拱手向坐在首位的完颜宗翰禀道。 “压近？是府州大军在压近？” 完颜宗翰皱眉不悦。 女真千户惶恐不安，因为这四天来，二十几场的小规模战斗，他都未曾见到府州军大军的影子，就算是看着像对方先锋军的骑兵队伍，也只见过一次。 “回……回元帅，我们……未曾看见敌方大军。” “什么？”完颜宗翰暴怒，从椅子上起身喝道，“对方未出动大军，就已经压近不到百里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元帅息怒，应该是天上那两个孔明灯的缘故，我们的人在哪个位置，都能被对方查探到，我们这才屡次吃了亏。还有，敌方的突火枪，在这种小规模战斗力，实在……实在……” 他想说实在厉害，但没敢说出来。 这种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如若说出来，完颜宗翰定然大发雷霆。 但他没有说出来，帅帐中的众金国大将与完颜宗翰怎会不知他的意思。 第229章 溃散的常胜军1 帅帐中，因为女真千户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的话语。 完颜宗翰再次爆呵怒道：“你这没用的东西，现如今大战在即，本帅不治你的罪，留着你的命继续在前方探查情报，如若再看不到敌方主力军，你就别活着回来了。” “末将领命，末将这就去前方，一定探查到敌方主力军的位置。” 女真千户说着起身快步离开了帅帐。 “元帅，末将认为，府州军主力军在哪其实也不重要，只要我们一直守在这府州城外，不信他姓叶的不来。届时双方大军正面对决，我女真岂会怕他府州军。” 说话的是完颜银术可，如今的他，仍能记得叶凡那张年轻的脸庞，以及那黑甲人跳起朝他挥舞的一刀。 “银术可说的是。”完颜宗翰说着叹了口气，“只是这姓叶的诡计多端，见不到他，本帅实在是心有不安啊。” “这么让府州军一直往这边推进也不是办法。”完颜娄室起身请命，“元帅，给末将两万兵力，末将到前方五十里地安营扎寨，阻止府州军继续向这边推进。” “现如今大战在即，不可分兵。” 说话之人相比在座粗鲁的金将，自有一分文气，他正是此次出征的军师，完颜希尹。 见自己的提议被反对，完颜娄室看向完颜希尹：“那依军师高见？就这么一直让府州军往这边推进不成？” 完颜希尹没准备跟完颜娄室争论什么，而是对坐在首位上的完颜宗翰说道：“元帅，让常胜军前去。” “常胜军？”完颜宗翰思索着完颜希尹的话，看向下方也正抬头看着他的青年。 此次出城西北，除了完颜宗翰的六万金军主力军，还有一万常胜军。 而这一万常胜军由郭药师之子郭安国率领。 此时与完颜宗翰对视的青年，便是郭安国。 随着自家父亲郭药师投金后，他为了落实自己金人的身份，有时间也会去学习金国的语言，现如今虽然对女真语不精通，但也能听懂一些。 知道完颜希尹让自己率军到前方挡住府州军，不由在心中暗骂完颜希尹无数遍。 但郭安国也知道一个道理，常胜军无论怎样努力，怎样立功，在这些女真将领面前始终都要低人一等，这一点从每次打仗金人都让他们常胜军冲在最前面，甚至让他们当炮灰可以看出。 也是因为如此替金人卖命，常胜军从之前的五万之众减少到了现在的三万不到。 不过心中虽有不平，但如果完颜宗翰让他率一万常胜军到前方，他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郭安国听令。” “末将在。” 完颜宗翰传令，郭安国只得起身硬着头皮去接。 “本帅命你率常胜军去前方抵挡敌军。” “末将领命。”郭安国说着离开帅帐，出来帅帐之后，回头看了眼帅帐，啐了一口低声骂道，“一群王八蛋。” “这群降军到了前方，也没什么作用啊？” 有人开始质疑这一决策。 完颜希尹解释道：“就像娄室将军说的那样，总不能让府州军这样一直推进而什么也不做，我大军不能分兵，也只能派常胜军去了。而且就算常胜军挡不住，那也是万余兵力，想来也能引出敌军的主力军。届时，敌军主力军出现，我大军即可出兵迎战。” 翌日。 府州城西南面七十里。 叶凡骑着战马，身后是四千轻骑。 远处，侦查营传令兵打马而来，临近，停马朝叶凡拱手禀道：“启禀叶将军，东北方向二十里发现敌情，看盔甲不似金军，而是投了金人的常胜军，看规模，兵力应有万余之众。这是杨指挥使标记过的地图。” 传令兵说着，将手上拿着的地图递给叶凡。 叶凡接过图纸，打开一看，便能看见地图上那万余常胜军准确的位置。 将图纸揣好，叶凡打马转身，面对着一路从这里冲锋到西夏都城，又从西夏都城回到这里的先锋轻骑。 他朗声开口：“前方二十里，是一万常胜军，而我们有四千人，还有胯下的四千匹战马，告诉我，你们可敢一战？” “战、战、战……” 四千轻骑，出声回应。 “陷阵之志……” “有死无生……” “陷阵之志……” “有死无生……” …… 人群中有人齐声大喊，亦有人齐声回应。 叶凡缓缓戴上那张铁面具，打马向前，身后四千骑紧跟其后。 马蹄所过，是枯草，是碎石，是黄土，是这片即将迎来大战的西北大地。 常胜军营寨外五里地，零零散散驻守着近千士卒。 某一处，三十多人的小队围着篝火取暖闲聊。 “我们这生火取暖，烟雾升空，暴露了位置不太好吧？” 其中一名看着不太聪明的士卒如此说着，另一士卒手指天际：“你看那是什么？” “敌军的孔明灯啊。” “那叫热皮球，可以载人，真是孤陋寡闻。”接话的士卒一脸鄙夷，继续说道，“府州军出征西夏，就是利用此物，率先洞察西夏军的情况，这才屡屡打了胜仗。” “这不就是大一点的孔明灯吗？换个叫法而已，还有，这跟我说烟雾升天，暴露位置又什么关系？”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府州军有这热皮球，就算我们不生火取暖，这黄土平丘的，连一颗大点的树都没有，难道会看不到我们吗？” “好像也是哦。”不太聪明的士卒一副思考问题的憨傻模样，抓了抓脑袋。 领队的副都头想到了什么，出声骂道：“他娘的，攻打汴梁的时候，我们那么给金人卖命，一点好处没捞到不说，这次到西北打府州军，还让我们挡在最前面，这群王八蛋。” “就是。”其中一人接话，“没有我们常胜军在前面为他们开路，他完颜宗望两次南下会那么容易？” 又有一人叹道：“金人始终没把我们当自己人，这一点其实连郭将军也知晓，但又能怎样呢。若非我妹还在燕京，老子早就不跟着金人干了。” 这人话一说完，众人沉默了。 他们许多人都是这样的情况，毕竟投降的不只是五万常胜军，还有这五万常胜军的家人亲戚。 为了让常胜军乖乖听话不叛逃，金人控制着许多常胜军将士的家人亲戚，这也是他们叛国投敌的下场。 第230章 溃散的常胜军2 众人围坐着篝火，一时间想到各自远在燕京的家人，沉默了下来。 使得这一瞬间有些安静，只听见篝火中枯柴燃烧的声音，他们也浑然没注意到，热皮球已经飘到他们头顶，同时挂上了红布。 他们更不会知道，这是热皮球在向下方即将向他们冲杀过来的四千骑传递着的一种信号，那便是红色：可战。 渐渐地，急促的马蹄声渐渐临近了，渐渐令这零散驻守的千余常胜军士卒听见。 有人已经察觉到不对，缓缓站起身朝声音响起的那边望去，直到不远处，四千轻骑显露出了他们身影。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或是接受了府州军向他们冲杀过来的事实。 “敌袭……敌袭……” “府州军来了……府州军来了……” 看着四千轻骑快速临近，有人大喊，声音中带着急促，使得所有人也都急促起来。 “迎敌……迎敌……所有人，拿起武器，与我一同迎敌……” 亦有清醒的将领指挥手下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快，回去通禀少将军，府州军来了，府州军来了……” “是，将军。” 领命的士卒跨上了战马，欲快速离开这里，回到营寨告知这里的情况，让营寨中的同伴做好对敌的准备。 而就在他打马转身之时，那边有箭矢飞过来了，插在马的身上，插在马旁边的地上，插在他的身上，他就此倒地，生死不知，但也无人再去关心他的生死，因为府州军的骑兵已经近了。 黑压压的一片，如同地狱来的幽灵骑士。 两百余名常胜军弓箭手慌乱之中，弯弓搭箭。 而那边，无数箭矢在他们射出箭矢之前，已经飞掠而来。 一百余名弓箭手，一轮下来中箭倒地者过半。 剩余的一半，也已经将弓上的箭矢朝府州军骑兵射了出去。 那边，府州军骑兵亦有中箭倒地者，但冲过来的速度丝毫不减。 就在那剩下的几十名弓箭手想要在射出第二轮箭矢的时候，那边一骑配着一把弓箭的府州军骑兵，再次先他们射出了密密麻麻的箭矢。 几十名弓箭手，顿时所剩无几，远程的抵御瞬间被瓦解。 这一刻，已经有人意识到他们这分散开来的千余人守不住对方突然间的骑兵冲锋。 等对方真的冲过来，步兵对上骑兵，那只能是被屠杀的命运，更何况对方是名震太原，攻破西夏的府州军骑兵。 已经有人丢掉了手中的武器开始慌不择路，往后逃跑，希望营寨里的大军能够援助他们。 也有聪明的人知道，这群府州军骑兵的真正目标并非他们，而是他们身后的营寨，于是选择避其锋芒，朝两边奔跑躲避。 自然也有少数人准备迎敌。 没多久，四千先锋骑兵在叶凡的带领下，冲过常胜军营寨外面的千余警戒，朝着常胜军营寨继续冲杀而去。 郭安国帐内，传来女子阵阵淫笑的声音。 “少将军好坏，整天就知道欺负奴家。” “这可怪不得本将军，只怪美人太美。” 郭安国坐在帐中首位上，其腿上坐着一浓妆艳抹的女人，两人调笑着，郭安国时不时动手，对女人摸上摸下。 这时有一中年将领冲入帐内，神情紧张地禀道：“少将军，府州军……府州军杀来了。” “什么？”郭安国一把推开腿上的女人，女人随即摔倒在地，只听郭安国慌乱道，“吴……吴叔，快给我备马。” 被称呼为吴叔的中年将领深知郭安国玩世不恭，胆小怕死的习性，结合郭安国现在惊慌失措的模样，所以他知道郭安国要马大概率不是为了去阻击敌人，而是为了逃跑。 于是提醒道：“少将军，你现在得指挥全体将士迎敌，否则军队溃散，知道我们没做抵御，金人定会秋后算账的。” “杀……” 喊杀声临近，纵使郭安国的营帐在最后方，也已经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喊杀声，郭安国心中猛然一惊，将吴叔的话全部抛之脑后：“快，吴叔，快给我备马，府州军就快杀到这了。” 郭安国说着已经冲出营帐，被称呼为吴叔的中年将领也跟着冲出营帐，那女人自然也慌乱地跟着出了营帐。 帐外，郭安国的五百亲兵营已经集结完毕，最前方的亲兵营指挥使牵着郭安国的战马，等待着郭安国。 郭安国方才还让吴叔备马，却没想到这亲兵营的指挥使如此上道，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顿时只觉感动。 他动作笨拙地跨上了马，准备驾马逃离，便那被称为吴叔的中年将领连忙上前阻拦，苦口婆心地劝道：“少将军，你这一走，将士们士气全无，如何阻击得了敌军。还请少将军三思啊。” “吴叔，这不还有你吗，我将统领全军的权利全部交与你，由吴叔你全权率领，阻击敌军。” 闻言，中年将领只得无奈妥协，不想再劝，骑上战马，往厮杀的方向打马而去。 郭安国见状，便要离开，之前那女人却挡住了他的前方哭喊道：“少将军，你可不能就这样抛弃奴家啊。” “滚开，贱货。” 郭安国骂着，一马鞭抽打过去，女人被一鞭子抽倒在地。 叶凡的率领下。 四千轻骑突然冲入营寨，遇敌便杀，无人可挡，如入无人之境。使得这万余来不及组织反抗的常胜军，逃的逃，散的散。 而且因为主将郭安国到现在都还未出现，许多人已经没了战意。 姓吴的常胜军将领身后跟着五百骑，靠近战场。 “所有人回头御敌，不准撤退，谁若再敢撤退一步，杀无赦。” 所过之处，皆是放弃抵御的逃兵与他们背道而逃，他便对身后的五百骑下达了军令。 可见过那四千骑冲杀气势的逃兵，又怎么会因为前方拦着的五百骑停住逃跑的步伐，一时间便引起了混战。 甚至为了逃，有人拔刀砍向了拦路的自己人，将长枪刺向了马上的骑兵。 姓吴的常胜军将领看着这一切，看着自己人打自己人，一时间只觉怒火中烧，打马抽刀，几刀挥出便砍翻三四个逃兵。 而就在这时，叶凡亲率的四千轻骑朝他们冲过来了。 “杀……” 第231章 诱敌 “杀……” 四千人的喊杀声如魔音般传出，震撼着准备抵御与正在逃亡的常胜军众人。 “还有胆的常胜军儿男们，随本将冲锋。” 姓吴的常胜军将领高举马刀，斜指不远处冲杀而来的府州军骑兵，下达了他此生最后下达的一道军令。 这是常胜军的最后一丝抵抗，为了战死而去战斗。 这一丝抵抗结束之后。 万余常胜军，就此被击溃，而这一切，仅仅只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 另一边。 一人一马，向金军营寨飞驰而去。 临近营寨，大声喊道：“紧急军情，速速让道，紧急军情，速速让道……” 营寨中的金兵闻言，纷纷靠边，给他让出了道。 “报……” “进来。” 骑马从前方赶来的传令金兵得到允许，快步走入帅帐中，单膝下跪，朝坐在上首的完颜宗翰拱手禀道：“启禀元帅，府州军突袭，常胜军溃败。” 闻言，帅帐当中，所有人皆脸色一变。 知道常胜军会败，但也不该这么快才是。 “这群不堪大用的降军。”完颜宗翰暗骂一声，随即问道，“府州军是否继续向这边进军。” “没有，而且攻破常胜军的不是府州军的主力军，而是数千轻骑，像是府州军的先锋部队。” 众将闻言，再次讶然。 数千轻骑竟把万余常胜军给击溃了，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也不知是常胜军太弱，还是府州军的那数千轻骑太强。 最主要的是，完颜宗翰之前派常胜军到前方，就是为了引出府州军的主力军，然后率大军前去迎战。现在没引出不说，还被瞬间击溃了，简直令众人愤怒。 “元帅。”金军先锋官阿里卜起身请命，“对方有轻骑，我们也有，请元帅下令，末将愿意前往，击败敌军。” 完颜宗翰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军师完颜希尹：“军师觉得如何？” 完颜希尹思索片刻，随后说道：“末将觉得可以让阿里卜前往，但如今敌军主力的位置尚不明确，切不可冒进，入了敌方圈套。还有，如若遭遇敌方大军，不可迎战，需尽快回来禀报。” “末将领命。” 阿里卜说着离开了帅帐。 常胜军营寨。 血腥味弥漫，十步之内便有倒在血泊里的尸体。 叶凡骑在战马上，用长孔望远镜望着前方，警惕着可能出现的敌人。 而其他人则在打扫战场。 所谓的打扫战场，其实也只是收拢缴获的马匹，或是补给一些箭矢，毕竟其他的他们也带不走。 后方，顾清风打马向他而来。出声禀道：“将军，那些降卒该如何处置？” 顾清风话里的降卒，其实就是畏战躲进帐中，或是找其他地方藏起来，这时打扫战场被发现的几十个人，这些人已然放弃抵抗，被笼络到了一处空地，等待叶凡的下令处置。 毕竟叶凡在下令冲锋之前就交代过，绝不留俘。所以只要是方才站在战场上的人，就算放下武器举起双手投降，也会直接被一刀砍死，长枪刺死。 倒也不是叶凡狠辣所以不留俘，而是这种情况，俘虏没有一点作用，反而会拖累他们的速度。 听到顾清风的话，叶凡用长孔望远镜看着远方的动作不停，淡然开口：“都杀了吧。” “是。” 顾清风闻言应了一声之后打马转身，对于叶凡的决策，他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惊讶，毕竟对于自家将军的狠辣与果决，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 之前西夏的那一战，果真是一个俘虏都没留。当然了，除了还有利用价值，身份崇高的晋王李察哥。 营寨的一处空地。 五十多个降卒坐成一团，当中有一道身影如同鹤立鸡群，便是那被郭国安用鞭子抽倒在地，抛弃了的妖娆女人。 在他们周围，是府州军骑兵。 顾清风骑马而来，看了眼这五十多人，脸上神情平静如水，某一时刻，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见状，那些府州军骑兵也将箭矢上在了弦上，弯弓搭箭，对准空地里的众人。 那五十多人虽然抱着头，但也一直在偷偷看着周围的府州军骑兵，这时见对方要杀俘，有人暴动，有人求饶。 “兄弟们，这府州军不给活路，我们跟他们拼了……” “别杀我们，我们愿意受降，为府州军鞍前马后……” “别杀我，我知道常胜军少将军往那个方向跑了，我可以……” …… 众人的声音嘈杂， 但什么也改变不了，改变不了箭矢离开长弓，射向他们的命运。 战场上又能有谁是无辜的，许多时候都是胜利者进行屠杀，而失败者只能被屠杀。 若非郭药师的投敌叛国，靖康之变会不会发生也难说。 当然了，历史没有如果，发生了也就发生了。 从叶凡嘴里轻轻吐出的四个字，已然决定了他们所有人的生死。 纵使是生活在千年之后的那个和平年代，叶凡也深刻理解一个道理。 那便是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叶凡骑着战马，通过望远镜终于看到了一直在等待的人。 远处，六千女真骑兵在阿里卜的率领下，朝这边赶过来了。 “走吧。” 叶凡说着打马转身，众府州军骑兵跟上，只不过他们的速度不快，似在等待后方的女真骑兵看到他们一样。 不多久，双方一追一引，离得近了，阿里卜便清晰看到了前方的府州军骑兵。 “给我杀。” 阿里卜大喊下令，五千女真骑兵猛然提速，朝着前方的府州军骑兵追去。 叶凡回头看了一眼，打马加速，身后众人也加速跟上。 这一刻，叶凡不得再次感叹，这冷兵器战争，依旧是骑兵的主场。能进攻，能撤退。 双方的竞速持续了半刻钟的时间，阿里卜见情况不妙，又想到完颜希尹的嘱咐，便令队伍停下来不再去追。 只是见敌人就在眼前而不能杀，他心里有些烦闷。 叶凡见后方的女真骑兵没有再追，又放慢了速度，直至也将队伍停下，打马转身看向停在远处的女真骑兵队伍。 “看来，这金人也没自信到不怕埋伏的地步。” 叶凡喃喃自语。 “将军，恕末将直言，这样诱敌，实在太明显了。” 顾清风提醒道。 “只是想试一试，既然对方不入套也就算了，走吧。” 叶凡说着打马转身，带着队伍离得远了。 阿里卜看着远去的府州军骑兵，怒骂一句：“他娘的，这群狗东西。” “将军，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身旁副将问道。 “回营。” 阿里卜说着打马转身，眼睛仍盯着府州军骑兵离开的方向，心有不甘。 但他也知道，战场上最忌意气用事。 第232章 密谍司 诱敌失败之后，叶凡众人又骑行两刻钟之后，回到了刚刚搭好的主力军营寨。 刚进营帐不久，外面的传令兵便传来声音：“启禀将军，王总管求见。” “让他进来。” 叶凡说着，王禀走入帐中，见叶凡正站着看桌上标满记号的地图，也走上前一同观看。 同时略带笑容地开口道：“我听闻，你们方才偷袭常胜军的营寨，大获全胜啊。” “一群毫无抵抗的伪军，连西夏军的一半都不如。想来，只是金人派到前面当炮灰的。” 其实常胜军的软弱，叶凡一开始也没想到。 毕竟他向来谨慎行事，不喜欢轻敌，两辈子都是如此。 王禀见叶凡说的那么容易，也没就这件事上多说什么，而是问道：“此番诱敌不成，想来金人也有防备，不会分兵冒进。也不会和我们打游……游什么战来的？” 叶凡见王禀忘词，笑着说道：“游击战。” “对，就是游击战。”王禀恍然大悟，“什么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还有……” 之前这游击战也是叶凡随意给王禀说了一遍，王禀记不全也正常，叶凡这时说道：“战场上瞬息万变，其实大致意思就是，选择合理的作战地点，快速部署兵力，合理分配兵力，合理选择作战时机，战斗结束后迅速撤退，遵循这五点为原则的作战方式，便称为游击战。” “所以，你这地图标记得这么清楚，就是为了与金人打游击战？” “之前是这么想的。”叶凡叹息一声说道，“只是打游击战太要时间了，而我们缺的就是时间，府州城那边等不了了。想来金人也知道这点，所以这才按兵不动，死死守在府州城外，等着我们去与他们正面决战。” “其实只要你一声令下，全军六万将士都敢去与女真决战，现如今，我们的胜算还是有的。” “六万。”叶凡思忖着这个数字，“四个月前与李察哥铁门关外决战，主力军都还有八万，看着这损失，真是肉疼。” “不是你自己说的，打仗就是拼命，拼我们自己的命，拼敌人的命吗？现在怎会开始权衡这些了？这可不像你。” “我只是在想，这场仗打下来，不知还能有多少人活着。算了……”叶凡苦笑摇头，“是我没事矫情了，金人居然等我们决战，那就决战吧。” “对喽，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叶凡嘛。”王禀一脸自信，又继续说道，“反正我相信你，也相信我们能打赢这场仗。” 叶凡不置可否，仍在想着一些事情。 这时，帐外有士卒喊话：“启禀将军，我们发现一个女人，她自称是我密谍司之人，有重要情报要通禀与您。” 密谍司，是府州军刚刚成立之时，叶凡创立的一个情报部门，用于收集各方情报，包括卧底一事。 不过如今府州军，宋军，金军，都各自封锁，没有往来之人，连往来的商旅百姓都少之又少。毕竟谁愿意在这即将发生大战的西北闲逛呢？ 所以消息的传递，变得更加困难。 此时听到有自称密谍司的人前来传递情报，叶凡跟王禀都有些讶然。 “带她进来。” 叶凡一声令下，身着宋军红衣红裤，却没宋军甲胄的一女子被两名士卒押入帐内。 女子便是瑶琴。 那日混在宋军里出太原城后，她在施平安的掩护下趁夜黑离队，便往横山的方向赶来。 只是她不识路，加上只是步行，三天的时间才来到了这里，被府州军放到外面的侦查营士卒发现。 至于将身上的甲胄扔掉，是害怕自己的身份被即将遇到的府州军士卒误解，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瑶琴因为赶路一脸灰头土脸，还有她此时的穿着令得她与往日不同，但叶凡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此时见她出现在这，心中也是惊讶。 “人留下，你们走吧。” “是，将军。” 两名士卒见叶凡这样说，这才放开这自称密谍司却穿着宋军军服的女人的手，退出了军帐。 瑶琴上前两步，朝叶凡和王禀单膝下跪，拱手问候：“属下瑶琴，参见叶将军，王总管。” “起来说话吧。”叶凡对这样的礼节有些不适应，更何况对方是一女子，不过他也没太在意这种小节，而是更疑惑瑶琴为何出现在了这，于是问道，“你为何出现在此？” 瑶琴起身，将发生在太原城那边的事说了一遍。 包括她们杀了金廷礼仪官，柳燕青梅被捉一事。 叶凡王禀听完，也不由有些惊讶。当然，最惊讶的还是宗颖如今在太原城，而太原城有七万宋军，这可能意味着，他们现在的敌人不只是完颜宗翰的六万金军，还有宗颖的七万宋军。 “看来，宋军还是要在这西北插上一脚。” 王禀微微皱眉，说道。 “是挺意外的。”叶凡想了想，看着瑶琴问道，“你方才说，平安现在跟着岳飞，他们也来了西北？” “是的，将军。”瑶琴回答，叶凡在意岳飞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但王禀并不知道此事，此时见叶凡提到岳飞这个名字，疑惑问道：“这岳飞何许人也？” “或许有大将之材，所以对其有招揽之意。”叶凡略有叹息道，“若非与金人大战在即，还真想现在就去寻他，把他给擒住。” 第一次见叶凡如此夸一个人，王禀一时对这岳飞也来了兴趣：“这岳飞究竟是谁？竟会被你如此看重？” 叶凡笑了笑不想再提这事，只说道：“现在还说不清楚，王总管以后或许会知道的。” “你这家伙，这还藏着掖着。算了，你不说也罢。”王禀笑骂一声，也不再说这事，于是转移话题，“只是如今多了宗颖这个变故，接下来会更麻烦了。” “确实麻烦。”叶凡想了想，然后朝帐外喊道，“来人。” 传令兵听唤走了进来。 “让杨义派人盯着太原城，宋军一有情况便火速赶回通禀。” “是，将军。” 士卒应下并领命离开了帐内。 第233章 官道之战1 山丘众多之地，官道如同一条长蛇般蜿蜒盘绕。 此时的官道上，五百骑兵狂奔着，卷动起官道上的黄土。 山丘上，六人六马，穿着宋军甲胄，俯瞰着下方的五百骑。 当中一汉子，身材魁梧八字胡，看着下方的五百骑不确定地说道：“看这甲胄模样，好像是常胜军。” “就是常胜军。” 魁梧大汉正是牛皋，而后面接话的俊朗青年则是施平安。 “哥哥，这常胜军骑兵好像是在慌忙逃路？”张宪见下方五百骑的队伍混乱不堪，猜测着说道。 岳飞注视着下方的常胜军骑兵，良久之后下定决心：“速速回去，集结所有人在路上设伏。” 五人闻言都有些震惊地侧头看向正在打马转身的岳飞，要知道，王彦派他们来这可不是打仗的，而是探查情况。 最主要的是，对方看样子也得有四五百骑，而自己一伙人虽然也有五百，但除了他们六个有马，其他人都是步卒。 当然了，想到是设伏，五人没多久也就想通了岳飞的决定。 六人在并不陡峭的山丘上骑马赶路，方才还因为自家哥哥突然要设伏而震惊的牛皋，此时想通了一些事，于是喜道：“哥哥，这一仗打赢了，我们这步兵营就要便骑兵营了。” 岳飞没去接牛皋的话，但心中其实早就想到了这个，这也是他为什么想设伏打下这常胜军骑兵的原因之一。 毕竟马对于军队重中之重，谁都想拥有，更何况是现如今最缺马的宋军，岳飞自然也不例外。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岳飞对这群投敌叛国的常胜军实在心中有恨。 若非常胜军投敌叛国，宋军怎会败得那么彻底。 …… 官道两边，是两个矮矮的山丘。 而在山丘最下方，也就是官道两旁，是灌木丛，还有零零散散的枯树。 灌木丛虽因冬天变得干枯，但好在灌木丛长的密，里面就算藏着十几个人也不易被发现，更何况是骑马狂奔溃逃，不怎么注意周围情况的常胜军骑兵。 “驾……驾……” 打马声传来，五百常胜军骑兵快速靠近。 突然间，在他们前方十步的距离处，一根手腕粗的麻绳因为官道两边灌木丛里藏着的宋军士卒一同发力而绷紧，悬空出现在他们前方。 郭安国在队伍最前面，此时见到这麻绳，第一时间便知道这是埋伏，但高速狂奔的战马已经停不下来，直接撞了上去。 最前方的战马也纷纷撞在麻绳上，一时间，战马嘶鸣，人仰马翻者数十骑。 就连道路两边被麻绳系着的两棵枯树，都在这一时间被拉得歪斜。 郭安国重重摔在了地上，痛得一声闷哼。 但他运气也算好的，没有被倒下的战马压到，也没有摔到致命的部位，一时间因为慌乱，竟立即站了起来，只是因为受了伤，微微弓着身。 他朝着及时勒住马匹，没有摔倒的士卒一边跑去，一边大喊：“救我，救我……” “少将军，快上马。” 一名士卒发现了他，伸手就想将他拉上马。 而就在这时，一根箭矢飞了过来，插在伸手准备要拉郭安国的士卒的身上，士卒摔下了马，郭安国的手也孤零零地伸在空中。 紧接着，官道两边的山丘上，有箭矢朝他们飞过来了。 常胜军亲兵营指挥使方才冲在前面，也跟着人仰马翻，但其身手不错，运气也好，起身之后立即上马，环视了眼山丘上伏击他们的弓箭手，便认出那红色衣袍并非府州军，而是宋军。 这一下，即使受了埋伏，亲兵营指挥使也少了许多慌张，毕竟曾经的他们，只损失三人，就把宋军的三千骑兵赶入了黄河。 “对方不是府州军，而是宋军，反击，所有人，反击……” 他大喊着。 有人这时也看清了埋伏他们的并非府州军，而是宋军，这时便拿起背上的弓箭，朝官道两边的山丘上的宋军弓箭手射出了箭，宋军弓箭手一时间也开始有人中箭倒地。 但这样的对射，始终是山丘上的宋军弓箭手占了优势。 于是在常胜军指挥使的率领下，众人一边反击一边往后打马欲逃。 郭安国这时也已经重新骑上了战马，慌乱之下，率先向后驾马狂奔。 众人也纷纷跟上，就在郭安国以为自己要逃离埋伏的时候，新的埋伏又开始了，而且他依旧是第一个中埋伏的人。 同样的，一根手腕粗的麻绳横在官道上被绷紧，拦在了郭安国前方，这次郭安国跑得更急，更加来不及反应便骑马撞了上去，顿时再次人仰马翻。 跟在他身后十几个骑兵也纷纷与他一样人仰马翻，卷动地上的黄土，令得尘土飞扬。 亲兵营指挥使见状怒不可遏，马刀指着灌木丛里的宋军，大喊下令：“给我砍死他们。” “杀……” 有骑兵骑马跃过灌木丛，藏在灌木丛后的宋卒一时间被杀得鲜血狂洒，染红那干枯的灌木。 官道中央，亲兵营指挥使挥舞马刀，几刀将麻绳砍断，同时看到了第二次摔落马下的郭安国。 郭安国此时已经昏倒在地。 “少将军，少将军……” 他几次呼喊，地上的郭安国这才悠悠转醒，得知自己的处境，一时间又开始慌乱起来，站起了身，但依旧因为受伤弓着背。 “救我……救我……” 他朝亲兵营指挥使又喊出了这两个字，亲兵营指挥使伸手将他拉上了马，打马而逃，同时朝着后方还活着的二百多骑兵大喊：“所有人，不要恋战，快走。” 二百多骑兵见状，一边反击，一边跟上，也就在这时，山丘两边，宋军顺着陡坡，提刀持枪滑下来了：“杀……” 亲兵营指挥使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太在意，毕竟这些宋军现在冲下来也追不上他们。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前方，六人六骑，身后跟着百余步卒，朝着他们相向冲过来了。 “杀……” 喊杀声传出，亲兵营指挥使知道，他们被包围了，现在要做的，便是突围。 “找死……” 他眼神一凝，朝着六人中的岳飞冲杀而去。 第234章 官道之战2 两人两马，快速冲向彼此。 亲兵营指挥使临近抬刀，那边，岳飞也已经有了动作，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那一瞬，亲兵营指挥使双目一怔，岳飞的长枪精准地穿过了他的脖颈，擦过他身后郭安国的脸。 此时的郭安国，看着划过他脸的枪尖，瞳孔骤缩，胆战心惊，就差喊了出来。 下一瞬，岳飞手上一用力，被长枪穿喉亲兵营指挥使摔下了马，郭安国也跟着摔下了马，与此同时，方才跟在岳飞六人身后的一百步卒也冲到了这里，其中一人见郭安国摔下马了还在地上动弹，举刀便要挥舞。 却听前方不远处的岳飞勒马停住，回头大喊：“留他一命。” 郭安国身上的甲胄看着就精贵，再结合刚才那亲兵营指挥使那么护着他，岳飞便判断其身份不一般，于是便有将其活捉的想法。 而且岳飞是出来探查消息的，留着此人，定然也能探查出一些消息。 那举刀宋卒闻言心领神会，停住了挥刀的动作，一把抓起郭安国，粗鲁地将其朝官道一边拖去。 至此，亲兵营指挥使被杀，郭安国被活捉。 但战斗仍未停止，那边一百多个常胜军骑兵冲杀过来了。 方才打马冲杀而来的岳飞六人都已经勒住马匹，并没有准备冲在最前方硬碰硬。而是骑着马停在百余卒身后，让即将列阵的百余士卒在前。 “列阵。” 岳飞一声令下，一百步卒最前方，一个由几十人组成的长枪方阵瞬间成型，挡住了官道，就等常胜军骑兵冲来。 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战马冲向长枪方阵，马嘶声振聋发聩，战马被长枪刺倒，骑兵也滚落马下。 但常胜军骑兵依旧发了疯地冲击着长枪方阵。 长枪方阵也因为骑兵的猛烈冲击，眼看着便要被冲开。 也就在这时，那些从山丘上滑下来的宋卒从后面杀过来了。 “杀……” 战斗又持续了半刻钟，最终长枪方阵被冲破，还是有十多个骑兵冲了出来，欲逃离这片战场。 “一个都不能放跑。” 岳飞见状一边大喊下令，一边已经打马追了上去。 施平安、牛皋、王贵、张宪、徐庆五人闻言，也纷纷打马跟了过去。 他们都知道岳飞为什么一个都不让跑。 毕竟宗颖虽然率大军至太原城，但军中无人知道此番宋军的立场。 至少没听到宗颖率大军前来，是为了抗金。 如若放跑了这些常胜军骑兵，令他们回到金人那里告状，那宗颖率大军而来就成抗金的了。 其实金廷礼仪官已死，宋金再起大战是早晚的事。 但上面没有发话，一些事情不该以这种方式开启。 或许不声张抗金，没打着抗金的旗号起兵，也是有利于抗金的一种做法。 岳飞自然能猜到上面或许就是这样想的，要不然金廷礼仪官一死，宗颖便率大军而至，哪会有那么巧的事。 更何况，上面根本就没太深究金廷礼仪官是怎么死的，反而直接让他下毒毒死那酒楼里的十四个金兵。 这种种情况已经表明，宗颖率大军而来，就是要抗金。 官道之上，岳飞弯弓搭箭，朝着前方逃跑的十几个常胜军射出箭矢，其中一人中箭倒地。 骑兵之间的追逐战，在这官道上展开。 六人六马，在这官道之上，手持神臂弓，追击着逃亡的十几名常胜军骑兵。 半刻钟后，最后一名常胜军骑兵回头一望，双目一怔，下一秒，飞掠而来的箭矢插在了他的背上。 他摔落下马，挣扎着站起身，却又被一刀砍翻在地，就此死去。 牛皋收刀，笑着说道：“哥哥，这一仗，打得真是痛快了。” 施平安也看向了岳飞，眼中自有另一份意味深长。 之前不打仗他只知道岳飞武艺高强，却没想到战场上的岳飞还有如此强大的指挥能力，他似乎明白叶凡让他来找岳飞的用意了。 追逐结束。 官道上，六个人，十几匹马，沿着官道回去了。 …… 在这发生了激烈战斗的一里长的官道上，还有山丘上，多了六百多具横横竖竖的尸体，使得这一气氛显得有些肃杀。 这些尸体中，有宋军战死的一百多人，但对于许久没有打胜仗的宋军而言，这一仗已经算是大胜了。 有人开始打扫战场。 被捆绑着的郭安国倚靠着路边的一棵枯树，看着这些宋军，看着自己那死了一地亲兵营骑兵，心中最多的还是恐惧与不安。 他知道太原城留住了金廷使者，完颜宗翰也推测宋军不会结盟，反而会成为敌人。 但他还是没想到，宋军真的敢对他们出手，毕竟这意味着大宋再次向大金开战，现如今，宋人难道还不怕金人吗？ 他害怕自然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他是投敌叛国的人，而且是郭药师之子，投敌叛国者落入被叛国手中，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他想着这些，心中不由越发越怕。 所以他已经决定了，不到迫不得已，绝对不能让这些宋人知道他是郭药师的儿子。 他抬头望去，方才那一枪刺死他亲兵营指挥使的年轻宋将朝他缓步走了过来，其身后还跟着三个人，施平安、牛皋还有徐庆。 “你是何人？从何而来？要到哪去？” 岳飞对着郭安国一连三问，一脸紧张的郭安国刻意忽略岳飞的第一问，回道：“我们被府州军打散了，往这边逃然后遇到了你们。这位将军，别杀我，我也是被迫才跟着常胜军投金叛国的，如果我不这样做，我爹我娘都活不了。” 郭安国胡扯着，甚至不惜将爹娘拿出来当挡箭牌，只为让眼前的年轻宋将相信，他投金叛国实属身不由己，可以理解。 岳飞倒是没太在意郭安国那求饶的话，甚至没在意郭安国故意忽略他的第一个问题，而是听到郭安国说他们被府州军打散，心中不由惊讶，实在是没想到府州军已经跟金人交战了。 于是他问道：“府州军已经回到西北了？” “是。”郭安国点头。 第235章 完颜宗望的愤怒 见郭安国点头，岳飞又问：“前方具体战况如何？详细道来。” 郭安国没回答，而是讨价还价道：“我可以说，但你们得答应我说了之后放我走。” “你不说，俺现在就砍了你这叛国贼。” 未等岳飞说话，岳飞身后的牛皋已经拔出长刀，指向了郭安国。 见这汉子的粗暴话语，与那离自己只有十公分的刀尖，郭安国吓得浑身一震，不过他还是稍微稳住了心神，这是他活命的机会，于是他退而求其次地说道：“不放我走也行，但你们得答应我，你们不能杀我，要是不答应，就算……就算你们现在砍了我，我也不会说。” “你是谁？在常胜军中是何身份？”岳飞没有答应郭安国的条件，反而问出了郭安国方才刻意回避的问题，眼神犀利地打量着郭安国。 郭安国闻言顿时又慌了，他可不想让这些宋军知道他是叛国贼首郭药师的儿子，于是编道：“我叫吴坎，是先锋营指挥使。” “哼……”岳飞冷笑，“就你这样的，刀枪不握不说，打起来只会抱头鼠窜，还先锋营指挥使？常胜军就算全死光了，轮得到你当这先锋官吗？” 也难怪岳飞不信，实在是郭安国这扯谎实在扯得有些过分了。 先锋营都是些什么人，冲在最前面的，不带怂的那种。 但这郭安国，胆小怕死，没有什么本事，怎么可能是先锋营指挥使。 “我……我……”郭安国见自己扯谎被岳飞拆穿，一时间慌了神，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又听岳飞继续说道：“你在这常胜军中身份定然不低，不然，也不会有这装备精良的五百骑兵护着逃跑。但你看着年轻，而且没什么本事，这样的人，在军中有这么高的身份只能是一种情况，那就是有背景。所以，你究竟是谁？” 郭安国闻言，知道自己的身份瞒不过去，但他还是什么都不说。 岳飞见郭安国这样都不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更加确信此人身份定然不简单。 但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太过在意，反正到时候将此人送回太原城，让上面的人慢慢查就行，他现在更在意的是府州军与金军的战况。 于是他说道：“你是谁暂且不说，但你得老实告诉我前方的战况，否则不管你是谁，我现在就先砍掉你一只胳膊。” “哥哥，要砍他左边的胳膊，还是右边的？” 牛皋见岳飞那么说，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郭安国的左右胳膊。 “我说，我说。” 感受到牛皋手中长刀的寒意，郭安国终于妥协了。 牛皋这才收起手中长刀，嘴中骂道：“料你这货也不敢不说。” “我们败了。”郭安国说着垂下头，还有些因为打了败仗的羞耻感。 闻言，岳飞四人大惊，其中的施平安则是大惊大喜，却没有将心中的大喜表现出来。 “金人败了？说具体点。” 岳飞又继续问道。 郭安国见岳飞这么问，在结合四人惊讶的模样，这才发现岳飞四人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 于是连忙补充道：“只是我们败了，金人与府州军应该还未起大战。” “你这家伙说话能不能说清楚点。” 牛皋怒斥。 “继续说。” 岳飞则是示意郭安国继续说下去。 “从几天前开始，府州军和金军两边的探子已经交战二十几次，金军探子几乎全部战败，府州军也就一直这么向前推进，金军探子却一直没有发现府州军的主力。最后完颜宗翰急了，想分兵到前方安营扎寨，这样至少能阻止府州军探子再次向前推进，然后再引出，或是挡住即将出现的府州军主力。但金人不想分兵，所以让我带着常胜军前去替他们引出府州军的主力。” “让你？”岳飞打断了郭安国的话，“所以你是在说，这常胜军是由你统率的？” “这……”郭安国发现自己又说漏了嘴，一时间语塞。 “继续说。”岳飞也不想在郭安国身份上多说什么，反正把他送到太原城之后，自然会有人让他承认自己的身份，于是便出言示意其继续说。 “然后……”郭安国有些难为情，“然后我们就被打败了。” “府州军的主力军出现了？” 岳飞又问，郭安国踌躇片刻，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应该是吧。” 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他根本就没看到一个敌人，只是听到喊杀声就骑马跑了。只是这么说，实在是难为情。 “应该？”岳飞皱眉，“我看你们这行人身上毫无拼杀的痕迹，莫不是还没看到府州军就跑了吧？” 郭安国低头默认了。 岳飞又继续问道：“所以你确实不知道攻打你们的，是不是府州军的主力？” “不知道。” 岳飞见问得差不多了，侧头看向徐庆，吩咐道：“将此人带回太原城，再将这里发生的一切，还有此人说的情况，全部通禀于王将军。” “是，哥哥。” 徐庆说着，便去做事了。 …… 与此同时，金国中京。 魏王完颜宗望住处。 正堂。 完颜宗望与赵福金正在用膳。 一名金兵快步来到堂外，禀道：“殿下，西北那边，宗翰元帅来了信。” “念。” 完颜宗望左手拿碗，右手握筷，夹菜的动作不停。 “魏王殿下可知，二帝虽然放回去了，但宋军并不听我大金号令，迟迟逗留太原城不发兵援助。还有，本帅派人前去那太原城试试宋军的立场，但人却被太原城给留下了，如今是生是死也难说。所以魏王殿下觉得，这宋军究竟是友还是敌？那两个宋人的狗皇帝究竟是想与大金为敌，还是想向大金臣服？” 赵福金也听到了这信，心中也想着一些事情，突然间却因为一声巨响与震动，被吓得身体一颤。 抬头望去，完颜宗望一脸怒不可遏，已经将手上还装满米饭的碗暴扣在了饭桌上。 “派人速去上京，请示陛下，本王，要率大军出征西北，灭了府州军，攻破太原城……” “属下领命。” 完颜宗望有此决定，也不全是怕完颜宗翰不敌府州军，而是他前几天就得知了宗颖举兵五万前往西北一事。 虽然还不知道宗颖率大军去西北的目的，但隐隐之间，完颜宗望早就感觉到了宋朝廷那边的不老实，宋徽宗的不老实。 只是宋徽宗是他送回去的，他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这一现实。 现在看到完颜宗翰的信，算是彻底爆发了出来。 也相信了宋徽宗并无臣服的意思。 第236章 林间篝火旁 赵福金放下碗筷，看向坐在桌对面的完颜宗望，完颜宗望此时也看向了她。 两人对视片刻之后，心中怒火已经被压制了许多的完颜宗望缓缓开口：“你说，本王所做的一切，只为让两国如一国，从此宋人皆是我大金的子民，双方再无纷争，再无战乱，这有什么错吗？” “殿下又为何不带着大金臣服我大宋，让金人成为我大宋的子民呢？” 赵福金反问，神情淡然，丝毫不惧完颜宗望那渐渐带有怒意的目光。 “因为我金人强过你宋人。”完颜宗望对着赵福金说着，提高了说话的声音，“强者统治弱者，弱者就必须得服从强者，从古至今，皆是这个道理。” “你们金人现在强，不代表会一直强。我们宋人现在弱，不代表我们以后还会弱。” 赵福金迎着完颜宗望那暴怒的眼神，丝毫不惧。 如今她的丈夫女儿都已回到宋土，再无弱点的她，大不了也就是一死，这一点，她早就想开了。 “别以为本王真的舍不得杀了你？”完颜宗望压低说话的声音，但声音里却多了几分寒意。 “殿下觉得，如今的我，还会怕死吗？” “你确实不怕死，本王也确实舍不得杀了你。”完颜宗望将身体放松，坐靠在椅子上，重重吐了一口气之后说道，“本王知道你从未接受过本王，就算是本王将你最在意的两个人放了回去，你也从未真正感激过本王，但本王还是那句话，本王可以等，等着你接受本王的那天。从现在开始，本王不会用任何人任何事要挟你，只要你留在本王身边就好。” “殿下这又是何必呢？” “你好好活着，总有一天，本王会让你看到这山河统一，再无战乱的天下，到时，本王……” 完颜宗望没再说下去，赵福金也不在意他想说什么。 完颜宗望从椅子上站起身朝外走了两步，随后又转身看向赵福金，许久之后说道：“本王说了不会再要挟你，前提条件是你必须活着，但若是你死了，本王再次踏破宋朝之日，定然会再次擒住他们。到时……” 完颜宗望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清楚。 他这么说，自然是担心赵福金寻死，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完颜宗翰走出正堂，赵福金带着仇恨的眼神望着其背影，握紧了双拳。 是日的夜。 西北。 一处小山林间，零零散散长着许多枯了的树木。 十余个篝火旁，是白日里打了胜仗的宋军士卒围住着。他们许多人，手中都拿着一根削尖了的木棒，用来穿马肉，对着篝火烤着吃。 每一处篝火上，还支起了生木架子，架子上系着的，是行军锅，锅中炖着的还是马肉，肉汤沸腾，飘香扑鼻。 “这么久没见荤腥，真是馋死俺了。” 其中一处篝火旁，岳飞六人围坐着，牛皋一边狂吃着手中的烤马肉，一边说道。 “徐庆，再向四周多加派些守夜的人手。” “是，哥哥。” 岳飞嘱咐，徐庆领命起身。 在这片随时可能遭遇敌人的西北大地，岳飞不可谓不谨慎，即使是在少有军队出没的夜晚，他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当然，岳飞的这一谨慎源于白天的那一仗，还有他们离府州城越来越近的距离。 毕竟几天前，他们晚上也都是生火取暖，用行军锅热干粮的。否则如此寒冷的天气，穿着并不怎么厚实的他们怕是还未遭遇敌人，就已经被这寒冷的天气给冻坏了。 “哥哥，我们还要继续往府州城那边探查吗？” 王贵将一块还未烤熟的马肉穿在削尖了的木棒上，看着岳飞问道。 “自然还要继续前往，将军此番派我们出来，就是让我们时刻监视西北这边的战况，然后汇报回去。” “知道是让我们在前面探查，只是不知道，宗帅何时出兵？”施平安这时接话道。 张宪这时说道：“估计得看这最终的战况如何，宗帅才会率大军伺机而动。” “其实许多人都看出来了，我们现在是在等府州军与金军打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然后再出兵一举拿下，是为一举两得。” 施平安说完啃食着马肉，吃相并不比向来粗鲁的牛皋好上多少，实在是这宋军的条件太苦，他也许久没吃到一口肉了。 “你觉得谁会赢？” 岳飞这么一问，施平安吃肉的动作顿了顿，这才发现岳飞几人都将目光投向的自己，像是在等自己怎么回答岳飞这个问题。 “谁都别赢，两败俱伤对我们最好。” 施平安笑着道。 只见岳飞依旧一脸严肃地打量着他。 施平安被岳飞这么严肃地盯着，也有些不好意思，对着牛皋转移话题：“牛都头呢？你觉得谁会赢？” “平安兄弟，俺哥哥只问你，又没有问俺。”牛皋说着自顾自地吃马肉，没有要理睬施平安的意思。 施平安见牛皋这汉子没帮助自己转移话题，这才对岳飞说道：“岳指挥这不是为难属下吗？属下哪能知道这府州军与金军谁胜谁败啊。” “但你上次说对了。” 上次，也就是岳飞问施平安府州军西征，战局将会这样，施平安说了一句西夏必败，西夏就真的被打败了。 “属下也是随便猜的。” 施平安一脸随意地说着，想要搪塞过去。 怎料岳飞说道：“那你何不再猜一次。” “真让我猜？”施平安看着岳飞，又环视了牛皋几人，见众人都没说什么，便说道，“行吧，岳指挥让属下猜，那属下就随便猜猜，就猜他金人会败……” 翌日，午时。 太原城。 王彦走入正堂，朝站在正堂里的宗颖拱手说道：“启禀宗帅，末将前些天派出去的人传回了消息。” “嗯？”宗颖转身看着王彦，“什么消息？” 王彦放下了拱起的手，将岳飞打了胜仗，以及常胜军被府州军击溃一事连着跟宗颖说了一遍。 宗颖听得认真，也有些震惊。 “设下埋伏，在敌我兵力相近的情况下，全歼常胜军近五百骑？看来，你说的这个岳飞，是个将才啊。” 第237章 大战将起 “岳飞此人确有勇武，他与末将说过，铁臂膀周侗周宗师乃是他的师傅，想来他也得到了周宗师的真传。” 王彦这么说，自然也是想在宗颖面前推崇一下岳飞，有利于岳飞往后的升迁。 “欧？原来是周宗师的弟子，此人本帅记住了。”宗颖说着又叹道，“没想到，府州军这么快就回到了西北，而且与金人交手还占了上风。看来，我们也得准备了……” “宗帅，末将还有一事未禀？” “说。” “带回的常胜军将领，乃是叛国贼首郭药师之子。” 就在刚刚，郭安国还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为此闭口不言，但被动刑之后，就老实交代了自己的身份。 “欧？”宗颖讶然，随后怒道，“若非那郭药师投敌叛国，我大宋怎会到如今这番局面，现在其子在我们手中，还真是有些意外啊。” 腊月十四。 金国中京。 三十三岁的完颜宗望骑着战马，雄姿英发，位处高处，面对着下方八万女真大军，两万常胜军，高举马刀，呐喊出声：“女真万岁，我们……出征……” “杀……杀……杀……” 下方，十万人的呼声，响彻这一方天际。 可以说，这是这个时间，这个世界，最为勇猛的一支队伍。 两次南侵，如入无人之境的女真东路军。 “驾……驾……” 与此同时，一人一马，打马声急促，自金国中京火速赶往宋地西北。 腊月十七。 “报……金地密谍司人传回情报，三日前，完颜宗望率十万大军自中京大定府往西北而来。” 府州军营寨，叶凡帐外，传来府州军士卒急切的通禀声。 帐内，叶凡坐在首位，下方坐着的，是府州军的众将。 听到帐外通禀声的众人，此时都是大吃一惊。一时间起了议论声。 “这……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金人，是要将所有兵力发到这西北？” “许是因为那七万宋军，完颜宗望才举大军前来……” …… 众人议论片刻，随后将目光全部放在了看着依旧淡然的叶凡身上。 叶凡此时坐靠在首位上，闭着眼睛，左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右手揉了揉太阳穴，见众人议论完看向了自己，这才停止了绕太阳穴的动作，然后缓缓说道：“众将听令。” 王禀、折可大、折可复、顾清风、李负胜、折彦质等十多个将领，纷纷从位置上起身，在营帐中央成两排纵队站好。 随后立即朝首位上已经站起身的叶凡拱手回应：“末将在。” “明日辰时，全军出征，击败宗翰大军，救出城中三十万军民。” “末将领命……” 是日。 宗颖率七万宋军出太原城，目标：西北府州城。 翌日，腊月十八。 府州军向前进军，刀锋直指府州城外的宗翰大军。 硝烟将起，大战将起…… 府州城外，金军营寨。 “启禀元帅，前方三十里，发现府州军大军朝这边列阵前进。” 帅帐中，女真千户话音刚落，完颜宗翰及众金国大将皆纷纷起身。 “元帅，下命令吧。” “下命令……” …… 许久，众金国大将安静下来，纷纷看向完颜宗翰。 此时的完颜宗翰，一脸肃然，那如同饿狼般的目光，流露出浓厚的杀意。 这一仗，他期待已久。 这一瞬。 他想到了太原城，想到了在太原城所受到的一切耻辱。 而那些耻辱，是胜捷军给的，是姓叶的给的，是正在朝这边而来的府州军给的。 今日，他将一雪前耻。 他要将所有敌人的头颅，全部挂在这府州城的城墙上，告慰那战死在太原城的三万多个女真战士。 “众将听令……准备迎敌。” “末将领命……” 完颜宗翰下令，众将领命，许多事情便这样开始了。 天空是灰白色的，寒风呜呜呼啸，打在了甲胄上，打在了兵器上，令得甲胄兵器更加冰寒。 府州军的大军列阵等待，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宗翰大军。 上空，那两个热皮球如同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下方的大地，随时释放出信号。 远处，敌军列阵前行的身影缓缓显现出来了。 最前方，完颜宗翰骑着战马，这一刻，他想到了小时候。 部落里的大人在大雪天出去狩猎，有人回来了，有人没有回来。 他天真地问那些大人，为什么有人没回来，那些大人告诉他，说他们永远回不来了。 当时的他，不知道什么就永远回不来了，或者说他知道，只是不理解那些人为什么永远回不来了。 直到他长大了些才知道，那些永远回不来的人，大多数是被林中猛兽杀死了。 他为此对大人们口中的猛兽感到害怕，因为他知道，部落里的男人，长大了就要跟着一起出去狩猎，他也不例外。 终于，他长大了，跟着出去狩猎。 那是一个雪花纷飞的冬日，也是他第一次出去狩猎，他们二十多人的队伍很不幸地遇到了林中的老虎。 那一次，他亲眼目睹身边的同伴被老虎咬死，鲜血将那皑皑白雪染得鲜红。 但他运气很好，实力也不差，与同伴一同围攻那只老虎的他，将长矛插入了扑向他的老虎的要害，老虎死了，他成了女真部落里的勇士。 自此之后，他不再畏惧这些猛兽，因为这些猛兽再厉害也可以被杀死。 他更加畏惧的，是这恶劣的环境，是那下着白雪的苍穹，因为他手中的长矛劈不开这苍穹，他也改变不了这恶劣的环境。 他开始有了抱怨，抱怨他们女真人为什么会住在这样环境恶劣的地方，这不公平，这对他们女真人来说不公平。 不对，他意识到虽然不能改变这恶劣的环境，但可以换一个新的环境。辽人生活的环境就很不错。 终于，他跟着部落里的统治者完颜阿骨打南征北战，开始扩充着脚下的土地。 开始通过战争，拿到他从未拥有过的东西。那些东西真好，美味的食物、舒适的环境、绝美的女人、等等等等…… 灭辽之后，他更加意识到了这点，所以他喜欢上了战争，高呼战争万岁，女真万岁。 所以他觉得这一仗他不会输，女真不会输。 他看着远处的府州军大军，微微扬起了嘴角，那是一群即将跪在他脚下的人还有躺在地上的尸体。 他要用这一仗告诉对面的敌人，宣告全天下，他女真天下第一，从来如此。 第238章 西北大战1 叶凡看着前方逐渐压近的宗翰大军，神情平静，缓缓将手上的铁面具扣在了脸上。 随后拔出巨刃，喃喃自语：“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了。” 宗翰大军还在向前推进，距离相差两里的时候。 府州军的阵型突然变换。 只见府州军最前方万余骑兵纷纷向两边散开，显现而出的，是五十多门火炮。 这是府州军的底牌，现如今射程最远，破坏力最强的火器。 与西夏二十万大军对决之时，叶凡都不曾拿出来的杀手锏，现在，几乎将家底全部拿出，用来打这一战，打这满万不可敌的女真人。 那边，完颜宗翰知道已经进入了府州军火器的射程，勒马停住，下达了军令：“众将士听令，杀……” 呜…… 几乎同一时间，进攻的号角响了起来，宗翰大军就此进攻了。 “杀……” 女真的两万骑兵在前，四万步卒在后，向着对面的府州军冲杀而去，气势恢宏，震颤着这一片大地。 府州军如今的火炮射程已在一里开外，最远可达到了两里，相比现如今只有半里不到的宋朝火炮，射程提高了三四倍之远。 其火炮射程的发展程度已经相当于后面的元朝，而这一切仅仅是一年多的革新时间。 最主要的是，在叶凡的指导下，都作院对火药的提纯，制造，使得炮弹的威力较如今宋朝的炮弹威力更是提升了几倍。 这样的火炮，出现在现如今的冷兵器战场，不可谓不震撼。 “开炮……” 叶凡一声呐喊，响彻这片战场。 紧接着，负责操作火炮的炮兵纷纷动作，随即轰隆轰隆的声响传出，振聋发聩，炮弹朝着冲杀而来的宗翰大军飞过去了。 又是轰隆轰隆的爆炸声，冲杀而来的女真骑兵，一时间被炸人仰马翻。 纵使是因为主帅的身份，没有第一时间跟着冲锋，而是在千余亲兵营骑兵护卫下，仍站在两里之外的完颜宗翰，也受到了一枚炮弹的波及。 只见其胯下战马被惊得抬起前脚，完颜宗翰拉动缰绳，这才将战马稳住。他看着前方被府州军火器炸飞的部下，眼中似要滴出血来。 他知道，这样的进攻损失太大了，这一仗就算他女真打赢了也会死很多人。 为此对于府州军的火器，他更加多了欲望。如若他女真也有这火器，那统一天下定当是早晚的事。 “元帅，府州军火炮太过强大，为了元帅的安危。请元帅再往回退点。” 完颜宗翰一旁，亲兵营千户见府州军的炮弹似要打到这里，对完颜宗翰提醒， “不退，谁都不许退。” 完颜宗翰固执地说着，没有要退的意思，因为在大军冲到那边，府州军火器失去作用的时候，他也将冲杀过去，要了这些府州军的狗命。 纵使如今因为府州军的火器，他们冲锋会死掉很多人，但他仍然相信，只要大军冲杀过去，对方不能再凭借着火器对他们就行远程打击，他们的勇猛拼杀之下，定能拿下这场大战的最终胜利。 短短的时间。 五十多门火炮已经打出了几百颗炮弹，金兵倒地者不计其数，却依旧发了疯的冲杀而来，无一人临阵退缩。 就连看着这一切的叶凡，也不由感叹这些金人前仆后继的勇气。 也就在这时，冲在最前面的女真骑兵离府州军只有三百步的距离。 这个距离已然进入突火枪的射程范围之内。 火炮后方，二百多杆突火枪对准了冲杀而来的女真骑兵，纷纷被扣动扳机。 有人中枪摔下了马，直接被后方冲杀而来的战马踩碎了身上各处的骨头，死得不能再死。 …… 二百五十步…… 两百步…… 进入箭矢有效射程。 一时间，双方的无数根箭矢在空中相向擦过，射向了彼此。 一百步，府州军一万骑兵动了，猛然朝着女真骑兵冲杀而去。 “杀……” 长刀挥舞，长枪突刺，两边接上了兵器，这片战场自此展开了疯狂的厮杀。 …… 时间倒退到开炮之前。 府州城西城门外二里之地，四千女真步卒列阵守着，似要攻城，却迟迟不见进攻。 西城墙上，折可求望着城外的金军，眼神凝重。 突然间，轰隆轰隆的炮声传到了这里，传到了三十万府州城军民耳中。 “这是……” 折可求朝炮声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却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这炮声，大概率是因为府州军回来了，而且与宗翰大军交上了手。 所以外面的金军应该不是要攻城，而是守在这里挡住他们，不让他们前去支援。 一名折家军将领手持长孔望远镜，朝炮声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这一望，映入其眼帘的是那熟悉且带着希望的热皮球。 他大喜过望，喊出了声：“热皮球，是热皮球，叶将军回来了，是叶将军他们回来了……” “叶将军回来了……” “太好了……是叶将军他们回来了……” 城墙上的众人脸上露出喜悦，欢呼着。 此时的他们，犹如在黑暗中，见到了一道光。 让他们感受到了他们没被抛弃，他们三十万人从未被抛弃。 在这城中粮食将尽之时，四月之前的西征军，为了他们赶回来了，就在那边与金人进行生死鏖战。 “速去其余三门，传本将军令，留下一半兵力，另一半速来西门，我们出城迎击，支援叶将军。” “属下领命。” 折可求传令，有士卒回应，随后三人三马，分别朝着府州城东南北门疾驰而去。 小院中亭台，林若水怀抱着不到一岁的小叶辰，朝着那连续响着炮声的方向望去，一脸凝重之色。 “辰儿，是你爹爹回来了吗？” 小叶辰并不会说话，也听不懂自家娘亲在与他说了些什么，但他听到了那连续的炮声，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那边的天际，似有好奇。 一刻钟后。 这道四月未曾开过的府州城西门，缓缓打开了。 “杀……” 近万步卒，在折可求和王荀的率领下，朝着两里外的四千金军杀了过去。 那边，女真千户顿了顿，有些没想到这些府州城内的府州军真会在双方大军决战之时主动出城杀来。 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不得不相信，便率领身后四千步卒迎了上去。 “杀……” 这是步卒间的较量与厮杀，双方不久便已接上了兵刃。 独臂刀客刘梦沙，紧握他手中那把破天刀，向敌人挥舞着，砍杀着。此刻的他，不是什么刀道宗师，只是一个府州军的将领，为府州军而战。 第239章 西北大战2 “杀……” 两个时辰过去了，已是午时。 主战场上厮杀依旧没有停止，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是这片战场的真实写照。 这两支队伍，就这样在这片西北大地上，如同两只发了疯的猛兽般疯狂对决着，谁也不愿退缩半步，就像是要战至最后一人。 战场的一处，叶凡已经没有骑马，身体变异的他也无需借用战马奔驰杀敌，而且没有战马的他穿梭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显得更加灵活快速。 两个时辰的厮杀，他身上原本黑色的铁甲，已然被鲜血染红了一半，这副样子，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来自地狱的修罗，震慑着周围的敌人。 已经有敌人下意识地避开了他，不愿与他真正对上兵刃。 也有人猜到了他的身份，想要上去将其斩杀，立下大功，从此在军中扶摇直上，叶凡手中的巨刃却给予他们当头一棒。 不远处，完颜宗翰手中长枪突刺捅穿一名府州军骑兵后，侧头看到了正杀敌如麻的黑甲人，根据完颜银术可及天下人对叶凡的形容，他觉得这黑甲人就是叶凡。 于是他长枪一指，对身边一直围绕着他杀敌的亲兵营骑兵下达了军令：“围攻那黑甲人。” 周围听到完颜宗翰下令的女真骑兵，皆看向完颜宗翰长枪所指方向，这一看，便看到了正杀敌如麻的黑甲人。 下一瞬，十多个女真骑兵冲向叶凡。 叶凡这时也注意到了那十多个女真骑兵，提着巨刃大喝一声便迎了上去，此时的他，因为奋力拼杀，已经杀红了眼。 他现在就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杀光眼前的敌人，早些结束这场该死大战，因为这场大战结束之后，依旧还会有更多的难关等着要过，他不想耽误，也不想有太多的损失。 而只有快些赢下这场大战，才能减少损失。 最前方两名女真骑兵皆手持战锤，临近叶凡便要举锤砸下，叶凡见状俯身躲过，同时手中巨刃猛然横斩而出，连续斩断了两匹战马的前腿。 两匹战马失去前腿嘶鸣前倒，战马上的两名金兵便也落下马来，躺在地上。 叶凡不等二人反应，举起巨刃就往其中一人脸上砍去，那人的脸一时间血肉模糊起来，甚是恐怖。 他惨叫着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再不动弹，因为叶凡已经补了第二刀。 解决掉此人，叶凡刚要想在解决掉摔下马的另外一人，十余个骑兵就临近了他，举起手中的武器就要向叶凡袭来。 叶凡一边后退，一边疯狂挥动手中巨刃进行抵挡。 十余名女真骑兵后方，女真战神完颜娄室手握长枪，骑马冲来。 没多久，正当叶凡还一边后退，一边抵御着前方十余个女真骑兵的时候，侧后方的位置，一杆长啸朝着叶凡呼啸砸下。 感到危险的叶凡皱起了眉头，侧头便看到了即将砸到自己头部的长枪，此时的他，深知这一长枪的速度之快，力道之强，没再管前方的十余名女真骑兵，而是迅速使用腰部发力，巨刃由下而上斜斩而出，对上了完颜娄室的长枪。 巨刃与长枪碰撞在一起，擦出一道火花，同时发出了一声脆响，随后巨刃与长枪又迅速分开。 叶凡看了眼完颜娄室，完颜娄室也看着他，心中皆有震惊。 叶凡知道，这金将是个高手，不输他来到这个大宋所遇到的任何强敌，身份也定然不凡，所以他得死。 这想法只是一瞬，叶凡前方的十几个女真骑兵的武器朝着他呼啸而来，几乎全是钝器，就算是利器，也没有再当利器用，因为叶凡这一身铁甲根本就砍不穿，刺不穿，只能通过砸的方式给叶凡带来创伤。 面对这已经来不及躲避的十几杆长枪长刀巨锤，叶凡抬起了左臂，护住了头，同时也快速迈步后退。 长刀长枪巨锤砸在了叶凡的手臂上，退出几步拉开距离之后，叶凡这才感觉到了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感。 手臂脱臼了，但好在只是手臂，若是被砸中的是头部，估计得昏迷片刻时间，等再清醒过来之时，敌人怕是已经完成了几轮补刀。 他迅速蹲在地上，左手撑地，猛然一用力，脱臼的关节立即复位。 抬头望去，向他冲杀而来的女真骑兵越来越多，而注意到他被女真骑兵围杀针对的府州军骑兵也纷纷打马而来。 双方骑兵接上兵器，空闲的几息时间，他终于寻到了方才向他砸下长枪的金将，提刀便冲了上去。 完颜娄室见黑甲人的目光好像锁定了他，并且猛然向他冲杀而来，立即打起了十分的精神，紧紧握着手中的长枪，打马向前，迎击黑甲人。 两人相距五步的距离，叶凡一跃而起，高度超过奔马，同时一刀挥下，劈向战马上的完颜娄室。 完颜娄室见这穿着如此沉重甲胄，却还能一跃便有如此高度的黑甲人，被震惊得难以复加，下一瞬，他更震惊了，因为黑甲人的巨刃离自己的头颅越来越近。 他瞳孔骤缩，同时双手横举长枪，用于抵挡黑甲人即将落下的巨刃。 刹那间。 两兵相接，再次碰撞出了火花。 同时，在叶凡这巨力一劈之下，完颜娄室握抢的双手虎口已然裂开，胯下战马的背脊直接传出骨头断裂的声音，战马惨痛嘶叫一声倒地，完颜娄室也从马背上向后仰倒，在地面翻滚两下之后才停了下来。 他手中长枪已经掉落，左右手臂隐隐作痛，头脑一时间有些昏沉，但他不敢昏沉，立即打起了精神，抬头望向五步前冲杀而来的黑甲人。 完颜娄室拿起地上一名死去士卒的长刀，起身迎敌。 “休得猖狂……” 只听后方传来他熟悉的声音，但声音的主人说了什么他并不知道，因为那是汉话，是说给黑甲人听的。 打马持枪赶来之人，正是太原反击战中被活捉，又用作交换人质换回肃王与张邦昌的完颜银术可。 叶凡闻声抬眼望去，认出了来人，微微眯起了眼睛，没想到，居然也遇到了完颜银术可。 但他脚步未停，临近完颜娄室便是巨刃横斩而出。 完颜娄室也一直在准备迎敌，此时向后一仰惊险躲过横斩而来的巨刃。 叶凡见一刀落空，向前一步，再次由左向右横斩一刀。 完颜娄室见黑甲人挥刀速度如此之快，两刀几乎是同一时间挥出，吓得连忙后退。 巨刃划破完颜娄室皮制的甲胄，却未划到完颜娄室的身体。 几步退出，完颜娄室下意识低头看向被划破的甲胄，心有余悸，若是躲得再晚些，自己肯定会被划破肚子。 又是不给完颜娄室太多反应的时间，叶凡迈步急冲，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杀掉这个身手不错，身份应该也不低的金将。 可就在这时，完颜银术可打马临近，长枪自上而下劈向叶凡。 第240章 西北大战3 早就知道完颜银术可冲过来的叶凡，此时见其将长枪砸向自己，灵活走位避开了完颜银术可的长枪。 完颜银术可一击不中，骑着马经过了叶凡，待其打马转身，便见叶凡朝他冲杀了过来，那速度快得如同鬼魅。 早就与叶凡交过一次手的他，深知叶凡的厉害，便打起十分的精神，握枪打马迎了上去。 临近，叶凡又是一跃而起，准备挥舞手中巨刃，那一边，完颜银术可也挥舞手中长枪。 长枪比巨刃长，因此完颜银术可的长枪率先要砸到叶凡头部之时，叶凡猛然一个侧头，长枪就这样重重落在了叶凡的肩上。 叶凡穿着铁甲，只要不被砸到头，其他部位一般都不会致晕，致命。 这一点完颜银术可自然也知道，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叶凡这猛然侧头的动作简直快到诡异。 没敢再多想，因为叶凡手中的巨刃已经由上而下向他斜斩而来。 完颜银术可被吓得脸色一变，立即放下手中长枪，将身体往左边迅速一倒，就要落下马来。 只是他还是晚了，叶凡手中的巨刃虽然没有斩到他的头，却斩到了他最后离开战马的右边大腿，战马也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痕，嘶叫着跑开。 “啊……” 皮制甲胄被划开，里面流出了血。地上的完颜银术可抱着受伤的大腿，痛得喊出了声。 “保护银术可将军。” 有女真骑兵看到了落下马来的完颜银术可，大喊着就冲了过来。 可是已经晚了。 叶凡见完颜银术可已经丧失了行走能力，知道这是一个击杀完颜银术可的最好机会，立即提刀三步冲到了完颜银术可身前，举起了巨刃。 也就在这时，已经冲杀到叶凡身后三步距离的完颜娄室趁叶凡这次挥刀的动作，双手紧紧握着长枪，对准叶凡的头颅就是一劈而下。 巨刃率先划破完颜银术可的脖颈，下一瞬，完颜娄室的长枪也劈中了叶凡的头盔。 完颜银术可的护颈被巨刃划破，滚烫且冒着热气的鲜血喷了出来。 而被长枪劈中头部的叶凡，一个踉跄向前走了两步，巨刃撑地，单膝跪下，长枪与头盔相撞产生的嗡鸣不绝于耳，此时的他，感觉不到周围的混乱厮杀声，只觉一阵眩晕头痛，意识变得有些模糊，心中却也知道自己被对方的高手背后偷袭了。 如此想着，叶凡咬了自己的舌尖，舌尖出血，疼痛令得他立即清醒了过来，他连忙起身再转身，完颜娄室不知何时已经将手上的长枪换成了巨锤，朝着他的脑袋重重挥下。 叶凡骇然，急忙往后一退，电光火石之间，巨锤擦过他的头盔，顺势重重砸在地面躺着的尸体上。 站定的叶凡一阵后怕，方才若是再晚些，自己怕是真就玩完了。 完颜娄室一锤不中，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想不清楚自己那全力挥下的长枪击中了叶凡的头部，但对方为什么没有立即倒下，而仅仅只是踉跄了几步，单膝跪倒在地。 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叶凡不仅再次站了起来，而且还躲过了自己这一锤的攻击。 这黑甲里面的东西，果真是人吗？ 完颜娄室如此想着，心里变得骇然，这是他从未有过的骇然。 而当他再次看向叶凡时，他更骇然了，因为叶凡已经提着巨刃四步冲到他的面前，同时举刀就要向他挥下。 可就在这时，一个女真骑兵护主心切，骑马撞向了叶凡。 叶凡手中的巨刃刚要斩到完颜娄室，就直接被战马撞飞出去七八步。 待其起身看向完颜娄室的方向之时，只见完颜娄室跨上了没有主人的战马，打马就要在这混乱的战场，似要逃避自己。 叶凡见状只觉不妙，他不想让对方这样的高手逃跑，于是提起刀便要追上去。 而就在这时，两个女真骑兵又朝着他冲杀而来誓要将他挡住，待他解决掉那两个女真骑兵之后，抬眼望去，已经寻不到完颜娄室的身影。 战场东面一里地，折可求与王荀领着七千步卒杀至：“陷阵之志，有死无生，杀……” 七千步卒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齐声大喊的动静，却震撼了战场上正在厮杀的所有人。 主要的是，他们来得太突然，就连正在拼杀的府州军都没有想到，更别说金军。 毕竟他们只是推测城内的府州军有可能会出城反击，为了稳妥于是才在西城门外放了四千步卒，现在看来府州城内的府州军不久出城反击，而且还击败了他们的四千步卒，杀到了这里，即将加入了这场大战。 当然，令得所有人震撼的更加主要原因是，双方大军厮杀两个多时辰，女真已然落入了下风。 这七千人的出现，不仅提高了府州军的战意，更是降低了金军的士气，可谓是压倒金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援军已至，女真大势已去，杀……” 李负胜骑着战马，喊完便冲杀而去。 这一瞬间，府州军众将士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多了与敌人厮杀的力量。 战场的一处，完颜宗翰侧头看了眼从东面冲杀而来的七千府州军步卒，又环视这片大势已去的战场，睚眦欲裂，不想承认自己即将战败的这一事实。 “啊……” 他大喝一声，手中长枪捅死一名敌人。 而就在这时，其亲兵营的女真千户打马向他靠近，一脸苦相的禀道：“元帅，我们向北突围吧。” 女真千户看着已经快要疯魔的完颜宗翰，不敢提他们即将战败的事，只得说是向北突围。 “突什么围，跟本帅一同冲杀。” 完颜宗翰怒吼着。 女真千户低了低头，已然落泪，在抬起头时，他朝完颜宗翰大声禀道：“元帅，银术可将军战死，娄室将军已经向南成功突围，我们败了，再不突围就走不了了，元帅……” 完颜宗翰闻言，看向了女真千户，不敢相信其所说的话。 完颜娄室与完颜银术可分别是女真西路军的左右监军，除开完颜宗翰之外，西路军中最有权威的人，而且两人都是实力非凡之人，他们怎么可能一个战死，一个突围南逃。 “元帅，我们这战虽然败了，但只要元帅还活着，我们就会有东山再起之日。还请元帅，下令向北突围。” 第241章 白雪帷幕1 完颜宗翰听着部下的话，再次环视一圈，周围，府州军的人越来越多，而自己的人却越来越少。 他其实早就看出来了，这场与府州军的对决，从一开始自己这一方就渐渐落入下风，直到现在的败局将定。 只是他实在不愿接受这一战败的事实，可就算不愿接受又能如何，毕竟事实就摆在眼前，如果现在自己再打下去，最终只能是战死。 为了战死而战斗，许多时候是最没有意义的事。 脑子里尚且留有一分理智的他，还是看向了敌军最为薄弱的战场北面，下达了突围的军令：“向北突围……” “末将领命……” 女真千户说着打马向北冲去，身后跟着数百骑。 半个时辰之后，厮杀停止，这片西北大地重归宁静。 一片雪花自空中缓缓飘落着，最终打在了这片尸横遍野的战场上。 这一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到来了。 又好似别有目的，只为埋葬这数万尸体。 大宋泰安元年十二月十八（宋徽宗抢回皇位之后定的年号，作者随便取的，没有寓意），六万府州军战胜六万女真西路军，杀敌五万多，伤亡两万多，入后世之史册。 …… 尸山血海的战场上，叶凡放下手中巨刃。巨刃被血染红，又因为寒冷凝结成一层血壳，已然不见刀刃。 他坐在了地上的金兵尸体上，拿掉了脸上铁面具，拿掉了头上的头盔。 显露出来的是他那年轻的脸庞，还有乏力的神情，因为太累呼吸有些沉重，嘴里向外吐着白雾。 感觉到头部的疼痛，他低着头，伸手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以此来缓解疼痛感。 不远处，杨义朝他打马过来，临近之后下马禀道：“将军，完颜宗翰往北面逃了，是否要追？” 叶凡还在低头揉太阳穴，没有回答。 也就在这时，一名侦查营的骑兵至南面打马而来，临近之后下马，急忙禀道：“启禀将军，半个时辰前，在南面百里之地发现宋朝大军，他们往这边来了。” 杨义闻言脸色稍微一变，看着叶凡，等待着叶凡的说话。 叶凡放下了揉太阳穴的手，抬起头看向了杨义，缓缓说道：“让他逃吧。传令下去，让折可求和王荀将城中百姓往横山那边转移。还有……” 叶凡看向战场那边的五十多名门火炮，有些可惜地说道：“把火炮全毁掉，府州城内的都作院也给烧了，带不走的一切火器，什么都不留。还有，除转移百姓的城中将士之外，留少数人打扫战场照顾伤兵，其他还有战力的人全部来这里集合。这场仗虽然赢了，但事情还未结束，让所有人都忙起来，速度快些，时间太紧了。” “是。” 杨义应下便骑马离开。 叶凡这才看向方才通禀的侦查营骑兵：“继续盯着宋军的一举一动，随时回来通禀情况。” “属下领命。”侦查营骑兵应下未有动作，又说道，“将军，属下还有一事要禀。” “说。” “南面五十里发现宋军骑兵三百余骑，他们看到从这里向南成功突围的百余女真骑兵，现在一追一赶，已经往西面去了。” “宋军追金军?”叶凡有些讶然。 这名侦察营骑兵回道：“是。” 这是小事，叶凡也没想太多，可能就是逃跑的金军不想反击，这才让宋军这样追。 他也想不到，逃跑的是被他吓到的完颜娄室。 他更想不到，追击者是岳飞，还有他派去寻找岳飞的施平安。 府州城，长街上，巷道中。 百余名骑兵飞驰进入府州城，分散狂奔，喊声渐渐传至城中所有人的耳中。 “金军大败，宋军将至，叶将军有令，所有人收拾东西，速速从西城门出城……” “金军大败，宋军将至，叶将军有令，所有人收拾东西，速速从西城门出城……” …… “金军败了，金军败了……” “我们得救了……” “快，孩儿他娘，收拾东西我们快些出城……” “……” 听到金军大败的百姓皆带着喜悦，听闻要离开了，便快速收拾着东西，他们知道，要搬家了。 林府。 林老太公房内房外，站满了林家的人，神情皆是低落难过。 行将就木的林老太公卧病在床，床边，林若水流着眼泪握住了他的手，略有抽泣。 “若水……好孙女……别哭，这……这是爷爷的命。爷爷跟你说啊，刚才在梦里，爷爷梦见我那孙女婿西征胜利，带着大军回来……赶走了城外的女真人……”他无力地说着，觉得不对，又缓缓摇了摇头，“不，这不是梦，我……我那孙女婿，他……他一定会回来，赶……赶走城外的那些女真人。” 就在这时，传令兵的声音传到了这里：“金军大败，宋军将至，叶将军有令，所有人收拾东西，速速从西城门出城。” 传令兵的声音，林家众人，包括林老太公都听见了。 林若水流着眼泪激动说道：“爷爷你听见了吗？他真的回来了，金军败了。” 林老太公无神的双眼因为这一消息有了片刻的光，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爷爷听到了，我那孙女婿回来了，金军败了……哈哈哈……咳咳咳”他大笑着，又因为大笑咳了几声，停止咳嗽之后又大声说道，“只可惜，我林镇北年老体衰，不复当年之勇武，否则也定要骑马握刀，大砍女真头……颅……” “爷爷……” “爷爷……” 林老太公咽下最后一口气，林家三代子孙，无论房内房外，皆跪倒在地，一阵阵哭声传出。 …… 雪越下越大，给尸山血海的战场盖了一层薄薄的雪层，遮住了该有的血腥味。 叶凡在稍高处骑着战马，面对着下方集中起来，还有战力的两万府州军将士。 “众将士听令，家有父母者出列、家中独子者出列、家有妻儿者出列，全都站到我身后。” 叶凡下令，下方众人有人疑惑，有人想到了什么，却都纷纷动作起来。 第242章 离开 待众人行动完，叶凡面前的将士只有五千不到，有人没马，有人没马，叶凡身后的也是如此。 “前方无战马者，向后方有战马之人要马，然后再回到我身前。” 闻言，叶凡身前两千多没有战马的人纷纷行动，没多久便骑着战马回到了叶凡身前的队伍，然后又跳下了马。 四千多人，牵着战马，看着叶凡，等待号令。 “我身后将士护送百姓去往横山，身前将士全部上马。” 四千多人闻言，整齐上马。他们知道他们要去干嘛，叶凡身后的所有将士也都知道。 “将军。”听见身后有人出声，叶凡扯动缰绳，战马转身，看到说话之人是王禀，只见他继续说道，“末将应该不满足站在你身后的条件，将军是知道末将的情况的，纵使末将战死了，有末将那不成器的儿子还在，末将便再无牵挂，所以末将应该站在将军身前才是。而且就算末将满足站在将军身后的条件，王禀也要誓死追随将军。还有，将军也是有妻儿之人，怎能不顾自己，而只顾忌我们呢？王禀愿一同前往。” 王禀说着，骑上了战马。 王禀一旁的李负胜这时也说道：“将军，这一路来我们共赴战场，荣誉共享，为何到现在还不能生死与共呢？李负胜，誓死追随将军……” 方才站在叶凡身后，有马者还有四千多人，此时皆纷纷骑上了马，随后齐齐喊道：“誓死追随将军，誓死追随将军……” 叶凡看着他们，一直淡然的脸终于有了波动，随后扣上了那张铁面具出声下令：“出发……” 风雪之中，八千多骑，跟着叶凡往南边奔驰而去…… 府州城西门，三十万百姓，在将士们的带领下，陆续出城了。 雪花打在了众人的脸上，前方，是新的方向，许多人不知道他们要去到哪，也没必要知道，因为他们许多人已经习惯了军队去哪，他们就跟着去哪。 而且他们许多人的家属都跟府州军有关。是父亲，儿子，丈夫，兄弟。 都作院负责者陈忠，在这都作院外，看着燃烧起来的都作院，心中略有可惜与惆怅，里面生产火器的设备，离开太原城时都不曾抛弃，可现在为了赶路躲避可能到来的战乱，就这样一把火给烧没了，怎能让他不可惜？ 一道大门口，陆红牵着四岁孩童走了出来。 “娘。我们这是要去哪？” 王沆看着街道上的马车和拖家带口的人群，天真地问道。 “沆儿乖，我们这是又要离开了，找下一个新家。” 陆红耐心回答着孩童的问题，随后抱起了他，上了门口已经等待好的马车。 马车里，还有林若水，抱着小叶辰的丫鬟小柳，以及胡小妹。 待娄氏最后上车，马车动了，去往那众人都不曾去过的地方，那是横山以西，西夏地界。 “别挤别挤，排队出城。” 西城门口，都头胡猛领着部下指挥着出城的队伍。 都作院运着火药及一些火器的七八辆马车陆续出城，胡文清出现在了这马车队伍里。 他看见正在指挥队伍出城的胡猛，开口唤了两声：“二弟，二弟……” “大哥。” 胡文清走到胡猛身边，看着其脸上早就烙上的刀疤，还有手臂上捆绑着的带血绷带，关切问道：“二弟这伤……” “大哥放心，俺这只是浅浅的刀伤，没什么的。” 胡猛憨厚一笑，让胡文清不要担心。 胡文清闻言还是不放心地嘱咐道：“这天这么冷，二弟受了刀伤可马虎不得，莫要得了伤寒。” “大哥放心，军中大夫给俺看过来，还给上了药，没大碍的。” “那就好。”胡文清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大哥先走，俺还要在这指挥队伍呢。” “嗯，一切担心。”胡文清拍了拍胡猛的肩膀，跟着都作院的马车队伍离开了。 …… 尸山血海的战场，仍有人在寻找伤兵，一个个伤兵被担架逃走，军中大夫们提着药箱忙碌着，看着一个个重伤员慢慢死去，却无能为力，只有无力的叹息。 战场的一处，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寻找着伤兵，也是在寻找大战后就见不到的兄弟。 “小四……” 某一刻，他翻开一具趴在死人堆里的尸体，看着那熟悉的脸庞，喊了出来。 青年也似乎感觉到了哥哥的到来，垂死之际，缓缓睁开了双眼，想要在看一眼这个世界，还有哥哥。 “哥……”他无力地动了动嘴唇，“我们……我们是不是打……打赢了。” “嗯……我们打赢了女真人。”徐三看着徐四身上的被长枪捅穿的身体，以及微弱的气息，一边流着泪，一边点着头说着。随后对着周围拿着担架的士卒大喊，“来人啊……救我弟弟……” 拿着担架的士卒闻言跑了过来。 准备搭把手把徐四往担架里抬，只见徐四摇了摇头，说道：“哥……别废力气了，我……我不行了……” “别说傻话了，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徐三说着就要动手抬走弟弟。 “哥，”徐四抬手握住了哥哥的手，“我真的不行了，就让我看你最后一眼……跟你最后再说点话……” 徐三闻言没有再动，只是看着怀里的弟弟，不住地流着泪。 “哥，我们打败了女真人，不要哭。只可惜，不能看到最后的胜利了，但好在还有哥替我看……”他说着话，气息逐渐弱了下来，然后望向前方某处，朝那边缓缓抬起右手，“哥……我……我看见……看见爹和娘了。” 徐四那抬起的右手自然落下，就这样死在了徐三怀中，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徐四看着怀中的弟弟，流着泪，哽着咽。 他们兄弟二人是太原地界的人，皆为农户，女真人来了，他们家破人亡，后来太原反击战胜利，去了太原城，投了胜捷军。 府州城东北面，两队人马一追一赶，始终没有达到弓箭的有效射程，以至于双方还没有生死上的交锋。 前方，完颜娄室想起那黑甲怪物，心中仍有后怕，这也是他向南突围逃跑的原因，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是当时自己一方已经处于败局已定的局面。 第243章 雪地厮杀1 “驾……” 盖着白雪的平地上，几百匹战马踏雪留痕。 最前方，是战败之后一心只想远离西北战场的完颜娄室，其身后还跟着一同突围出来的百余亲兵营女真骑兵。 而紧紧跟在他们身后已经一个多时辰的，是三百余宋军骑兵，由岳飞率领。 某一时刻，完颜娄室扭头望去，看着后面那一直追赶而来的宋军骑兵，眼中露出了狼一样的眼神。 他这么一直跑，可真不是因为怕了这群软弱的宋军，只是担心府州军的骑兵追上来。 现如今已经离西北战场远了，想来府州军也不可能追到这里，此时面对后方的宋军一时间便露出了嗜血的獠牙。 “所有人听令，进行反击，碾碎这群宋狗……” 百余名女真骑兵，听见完颜娄室下达军令，纷纷拉动缰绳，改变胯下战马奔驰的方向，队伍就这样在这宽敞的平地上转动方向，直至面对着后方追来的宋军骑兵。 岳飞见前方一直奔逃的女真骑兵此时调转马头冲杀而来，心里微微一顿，却也没有多想，手中长枪指着前方冲杀而来的女真骑兵队伍，大喊出声：“杀……” 几百人的厮杀，在此处雪地里上演，名为岳飞的年轻宋将，渐渐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双方瞬间接触，一名宋卒最先被长枪挑飞，落下战马，身体溅起了地上的白雪，最终被战马踩踏而死。 随后越来越多的宋卒落下了马，战死在这场厮杀中。 女真战神完颜娄室的率领下，女真人的勇武，在这片以寡敌众的小规模厮杀中体现了出来。 许多宋卒开始反应过来，这是女真人，而非前些天遇到的常胜军溃兵，纵然这些女真人也是西北战场上突围出来的溃兵，但也不是前些天他们遇到的常胜军能够比拟的。 而且前些天打常胜军，是半路设伏。 这一次，可是与女真人正面厮杀。 唯一能让他们觉得此战能胜的原因只是他们人多，三百多人打一百人，就算女真人勇武，他们也该有一战之力。 岳飞也这样想，加上觉得这股溃军的领头将领身份不凡，这才死咬着不愿放手，这一追便是一个多时辰，直到现在这股女真溃军的突然反击，双方厮杀。 “找死……”（女真语） 混乱的厮杀中，完颜娄室看到了似这群宋军将领的岳飞，大喝一声便骑马持枪冲杀而去，誓要一枪结果了这个不知好歹，一路领着部下追杀自己的年轻宋将。 岳飞此时也注意到了他，打马迎了上去。 两人临近，各自将手中长枪突刺而出，速度皆快得不可思议。 两道枪芒刺向彼此的脖颈，两人见状，皆是愕然，瞳孔皆是骤缩，齐齐将上身往后一仰，双双躲过彼此的致命一枪。 两匹战马奔驰而过，离了一段距离，两人重新将上身摆正，扯动缰绳，转身看着彼此，眼中皆有惊讶。 惊讶片刻，两人再次打马迎上，临近之后，打斗中，两杆长枪一次一次碰撞着，在这大雪天竟擦出了阵阵火花。 没多久，岳飞便逐渐落入了下风，几次险些被完颜娄室的长枪刺中，又惊险躲开。 “哥哥，俺来助你。” 牛皋一刀砍杀了一女真骑兵，见岳飞与那不凡的金将打斗落入下风，大喝一声，握着马刀骑马冲去，加入战斗。 牛皋的加入，使得落入下风的岳飞瞬间少了压力。 反观完颜娄室，在岳飞和牛皋的围攻下，竟还能应对自如，与二人打得有来有回。 某一时刻，牛皋一刀落空，完颜娄室趁此机会挥动长枪，长枪击中牛皋腰部，巨力之下，牛皋一声闷哼摔落下马。 岳飞见状心急，猛然刺出长枪，枪尖直逼完颜娄室，完颜娄室感觉到岳飞刺来的长枪，连忙一枪挥出，碰到了岳飞刺来的长枪，长枪也因此被改变了方向，未能刺中完颜娄室。 完颜娄室动作未停，打马靠近落在地上想要起身的牛皋，就是一枪刺出。 枪尖冰寒如闪电般快速，直逼牛皋脸部，牛皋这时已经避无可避，眼睛因为愕然睁到了最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杆长枪飞掠而来，枪尖击中完颜娄室手中长枪的枪身，长枪也因此被改变了方向，自牛皋脸庞划过，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完颜娄室一枪不中，牛皋身体向后打滚拉开距离，以防完颜娄室再向他刺出长枪。 完颜娄室见状也没再管牛皋，而是看向已经将手中长枪掷出，没有武器的岳飞。 他心里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趁对方手中没有武器，一枪结果了这身手不凡的年轻宋将，于是他打马冲向了岳飞。 岳飞见状心中一惊，刚想打马与完颜娄室拉开距离，完颜娄室的长枪已经朝他突刺而来。 枪尖离他身体只有十公分时，另一杆长枪由下而上被抬起，碰撞到完颜娄室刺出的长枪，长枪再次被改变了方向，枪尖从岳飞的头盔上划过，并未伤到岳飞。 岳飞侧头望去，那救了自己的人是施平安，施平安收回长枪之后又是一枪挥向完颜娄室，完颜娄室也同时挥出了长枪，两枪相撞，施平安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握枪的手都有些被震得生疼。 “哥哥接枪。” 已经再次骑上战马的牛皋一手握刀，一手握枪，临近岳飞时大喊了一声，同时将长枪抛向岳飞。 岳飞接过长枪，冲向正在与施平安打斗的完颜娄室，牛皋也同样冲了上去，一时间完颜娄室被三人围攻，没多久便落了下风，却还是能堪堪挡住三人的攻势。 “将军……末将这就来助你……” 一女真万户手持巨锤，刚一锤砸死一宋卒，便看到了完颜娄室被敌方三名高手围攻，大喊着便冲了上去。 冲杀途中，张宪王贵各持一杆长枪，打马拦住了他，三人便交上了手。 那边，完颜娄室遭到猛攻，也有女真骑兵打马支援，却都被更多的宋军骑兵及时拦住。 某一时刻，施平安的长枪一击挥中了完颜娄室，完颜娄室便摔落下马，岳飞见状朝地上的完颜娄室刺出一枪。 枪尖尖锐，刺穿了完颜娄室的大腿，完颜娄室便失去了行动能力。 第244章 雪地厮杀2 施平安举起长枪，重重朝地上失去行动能力的完颜娄室头部挥去。 下一瞬，长枪击中完颜娄室的头盔，完颜娄室便昏死了过去。 “将军……” 那边的女真万户看见完颜娄室躺在了雪地里，大喝一声朝张宪挥出了巨锤，张宪打马一闪，躲过了巨锤的攻击。 而那一边，解决掉完颜娄室的岳飞冲杀过来加入围攻女真万户，三人围攻之下，女真万户已经难以招架，混乱之中被岳飞一枪刺穿了身体。 女真万户落下来马，躺在了雪地了一动不动，他呆呆地看着下雪的天空，随后没了气息，眼睛未闭。 半刻钟后，十余名女真骑兵打马奔逃。 “别追了。” 有人还想追，却被岳飞给叫住了。 徐庆这时打马来到岳飞身边，看着雪地里的尸体，神情有些低落地说道：“哥哥，这一仗，我们伤亡惨重。” 岳飞这时也看向了这片发生厮杀的雪地，一眼望去，己方士卒的尸体远远多过女真士卒的尸体。 再次抬眼看去，活着的己方士卒连方才的一半都不到。 岳飞有些惆怅，没想到己方人数是对方三倍多的情况下，一场厮杀下来自己的人死的比女真人还要多。 但无论如何，那实力强大，看着身份不凡女真将领已被活捉。 打仗就是要死人的，岳飞也不会因为自己死了这么多人而多出一些不必要情绪。 他打马向前，那边，脸上带着浅浅血痕的牛皋正用麻绳将昏迷的完颜娄室进行捆绑。 完颜娄室醒来之后大概很难接受，自己从府州军的包围中拼死突围出来，却被这软弱的宋军给生擒住了。 “人还活着吧？” 岳飞出言询问，牛皋一边捆绑一边回答：“哥哥放心吧，平安兄弟下手有分寸的。” “诶，可别这么说，我那一枪敲在他头上可是使了全力的，也没太想留他一命，实在是这家伙太强了，不敢留手。” 施平安连忙为自己辩解，事实上他砸完颜娄室的那一枪确实是用了全力。 岳飞望着施平安，没有说话，却也记得施平安方才及时挥出的一枪，否则自己现在还能不能活着也难说。 “哥哥，现在这宗翰大军败了，接下来我们是不是打府州军。” 徐庆这时说起这事，倒是提醒了众人，七万宋军已经朝府州城那边走去，想来双方相遇，定然会兵戎相见。 毕竟一个是宋朝反贼，一个是宋军。 但确实有些想不到，那群反贼居然打赢了宗翰大军。 “把他绑在马背上，我们快些回去。” 岳飞说着，徐庆跳下了马，与牛皋一起将身材壮硕魁梧的完颜娄室抬到了马背上，牛皋拿起另一根绳子，把完颜娄室捆在了马背上。 打扫了战场，众人朝回去的路打马而去。但因为有了伤员，队伍走得并不快。 “哥哥，这宗翰大军虽然败了，但想来府州军伤亡也定然不小，若是此时宗帅选择出兵征讨，想来战胜这府州军也不是什么难事？” 队伍前方，牛皋开口说着话。 “但愿如此吧。” 岳飞说着，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对这府州军，真是一次比一次惊讶。 对自己这方与府州军之间可能发生的大战，也因此没了太多的信心。 而且就算打过了，宋军也定然损失惨重，倒是如果女真东路军再次南下伐宋，又该拿什么去抵挡？ 他更想不到的是，完颜宗望早就带着女真西路军前来西北，不久便会到达。 这一刻，岳飞不由侧头看了眼施平安，想问什么，最终却没有问出口。 他又怎知，施平安此时的思绪全是在担心府州军，还有府州城内的三十万百姓。 平地矮丘，七万宋军往府州城的方向缓缓压近。 宗颖骑着战马，看着前方的雪景。 某一时刻，前方因为白雪的遮掩，一人一骑打马而来的身影若隐若现，再靠近些便显现了出来，那是一负责去前方侦查情况，回来报信的宋军侦骑。 那侦骑到了大军前方，跳下来马，并不认识宗颖的他，看到了王彦，拱手禀道：“启禀将军，府州城外，金军……败了。” 宋军众将领闻言，纷纷皱起了眉头。 “这……怎么可能？” “金军怎会败了？” …… 众将议论纷纷，王彦这时看着那侦骑，确认道：“此事当真？” “将军，属下亲眼所见。”这名侦其详细说道，“岳指挥使领我等上至一处高地，虽然离的远，但我们都看到了双方大军厮杀的战场，金军确实败了，多数人朝北面突围而逃，少数人从南面。而且……而且，岳指挥使见一金将从南面突围，带着人追上去了，令属下前来禀告此事。” “追？谁让他随便追的？真以为打赢了常胜军溃军，就能随便去追金军，这岳飞，行事怎会如此鲁莽？” 王彦骂着，有些愤愤不平。 虽然岳飞上次大败常胜军，但始终是贸然行事，只是念其打了胜仗，没有追究，而且还在宗颖面前推崇了一番自己这个部下。 但岳飞带人去追金军，虽然是溃散的金军，但又怎么会是好追击的？ 岳飞这一举动，在王彦看来不只是贪功冒进，还违抗了他的军令。 毕竟他派岳飞出来，只是在前方查探情况，而岳飞的动作，实在是有些多了。 “算了。”宗颖这时开口接话，“岳飞此举虽然贸然了些，但敢追杀金人也是难得。” “宗帅说的是。” 宗颖都这样说了，王彦便没再多说什么，对于岳飞这个有些贸然的部下，他还是看重的，选择开口骂两句，也有骂给宗颖听的意思。 毕竟擅自行动，在他这里不是什么好事，在宗颖那里也自然不好。 这个小事之后，众人将目光投向宗颖，当中一中年将领，名唤张俊，开口问道：“将军，这金军大败，只剩下了府州反贼，是否趁现在前去征讨？” 张俊刚说完这句话，前方，又出现了若隐若现的骑兵打马急促而来。 还是一宋军侦骑，临近跳下了马，动作慌忙，急切禀道：“启禀元帅，前方不远，发现大量府州军骑兵，他们……他们朝这边冲过来了。” 第245章 不打，对双方都好1 宋军侦骑话落，宋军众将领，包括宗颖皆是震惊无比。 也就在这时，铺满白雪的地面慢慢震动，前方，真有什么东西向他们压过来了…… “众将士听令，准备迎敌……” 宗颖沙哑的喊声，带着急躁，正如他此时的心情。 他丝毫不敢马虎，所有人也都不能马虎，因为那是一群在太原城守住宗翰大军，西征战胜二十万西夏大军，现在又打败了宗翰大军的人。 “宗帅有令，准备迎敌……” 几十名传令兵骑着战马，向后方七万宋军传达着宗颖的军令，所有人警惕起来了。 宗颖望着前方，目光片刻不移，等待着府州军骑兵的出现。 风雪之中，八千多个府州军骑兵的身影若隐若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当中。 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些府州军骑兵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直至停在了三百步的距离之外，那是弓弩的有效射程之外。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齐齐停在前方三百步距离的府州军骑兵。 那边，战马之上的叶凡望着前方的数万宋军，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小物件，那是这个年月里无人认识的东西，后世之人却都认识的东西。 与他一同来到这个世界的格洛克手枪。 叶凡的一旁，是王禀与其副将葛青，在场的所有人，也只有他们二人见过叶凡这手上东西的威力。 此时见到叶凡拿出了这东西，皆有好奇，却没多问，只等叶凡开口说话。 “若是对方敢对我动手，你们就直接冲杀过来。” 叶凡周围十几个府州军将领闻言顿了顿，不知叶凡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听叶凡又说道：“这场仗能不打就尽量不打，我一个人过去跟他们谈谈。” “将军，末将与你同去。” 李负胜接话，叶凡开口拒绝：“我一人前去便可。” 闻言，也没人再说话，他们都知道叶凡的实力，而且叶凡穿着铁甲，就算对面想要动手，短时间之内叶凡也不应该会出什么事。 况且在叶凡身后，还有他们这八千多骑压阵。 对面虽然是几万大军，但真要打起来，他们无一人会畏惧。 叶凡打马向前，一个人离开了队伍。 那边，宋军众人见状皆是疑惑，但想来是过来谈判的，宗颖便没有下令放箭，只是静静地等那人骑马过来。 离得近了，众人看清了身穿铁甲，脸戴铁面具的府州军骑兵，无人知道他的身份，更不会想到他就是那姓叶的那反贼头目。 十余步的距离，叶凡拉了一下缰绳，战马停了下来，宋将张俊开口喊话：“来者何意？” 叶凡右手握着手枪，食指触碰着扳机，却没有对准任何人，这样的距离也无需对准，只是像拿一样小物件一样，拿在手上。 有人注意到了他手上的手枪，但无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那玩意只要对准他们的头部轻轻扣动扳机，就能轻易穿透他们的头盔，要了他们的命。 “我想……我们双方可以谈谈，我要见宗颖。” 叶凡淡淡说明来意。 “哼……”张俊冷笑，“你以为你是个什么身份，宗师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叶凡对这宋将不善的言语没有什么怒意，淡淡说道：“我姓叶。”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没想到叶凡竟敢一个人独自过来面对他们七万大军，他不怕自己这群人擒贼先擒王吗？ 待着众人惊讶片刻，叶凡又淡然开口：“所以，以我这卑微的身份，可以见你家元帅了吗？” “你……”张俊闻言只觉呛了一口，没有说出什么话。 众将中间，宗颖缓缓开口：“你想怎么谈？” 叶凡看向说话之人，说道：“所以，你就是宗颖了？” 宗颖没有回话，叶凡也当他默认，想着一会儿若是谈不拢，一枪毙了这宋军统帅，届时宋军统帅一死，宋军士气低落，想来也能多几分胜算。 “我想我们双方没必要打，因为打了，对我们双方都不好。” 宗颖闻言皱眉说道：“所以就凭你这一句话，就想让本帅撤兵？” “看来你们并不知道，完颜宗望领着十万大军自中京而来，算时间，没几天便能到这里。” 众人闻言皆是大惊，他们确实不知此事。 “十万大军？我们凭什么信你？” 宗颖还未说话，其身边的张俊已经再次开口。 “信不信由你们，要打我们也奉陪到底。但我想提醒你们，这一仗打下来，不说你们赢不了，就算你们侥幸赢了，你们又能剩下多少兵力。到时，完颜宗望如果率着十万东路军南下，谁来御敌？莫非，你们觉得一次靖康之耻不够，还要见证第二次？还是你们那天子果真做了金人的走狗，你们此番奉旨来这西北，就是要与金人结盟征讨我这个反贼的，如果真是这样，我想我们也没必要谈了，直接开战吧。” 叶凡一番虎狼之词，众人带着愤怒的同时，都有些傻眼了，完全没想到叶凡会这么说。 特别是叶凡话语中表现的坚决，打不打随你们的态度，让人生气的同时，竟一时间觉得叶凡说的有些道理。 如果双方打个你死我活，完颜宗望领着十万西路军前来，那谁来抵挡？这确实是一个难题。 对于叶凡藐视皇权，甚至是侮辱天子的话语，宗颖是愤怒的，但想想这姓叶的是个杀了亲王造反的人，也就没什么可愤怒的了。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双方如果开战，定然损失惨重，届时女真东路军来到这西北，不就是渔翁得利了吗？ 不过就这样退兵，不说宋徽宗知道了怎么想，如果就这样退兵，不就摆明了我宋军怕你府州军不敢战吗？ 更何况，我宋军七万，你们虽然全是骑兵，但也不过万骑。 但双方要真打起来，宗颖自然也有顾虑。 这一下，还真是有些进退两难。 见宗颖神情有些为难，叶凡再次开口：“如果你们那位天子没有带着大宋向女真人俯首称臣，你们与金人也没有结盟。我觉得我们双方应该暂且罢手，对谁都好。毕竟我们都是汉人，而女真人是外族，这种时候，还是将所有力量拿出来对付女真人的好。你说，是这样吗？” 第246章 不打，对双方都好2 宗颖看着叶凡，眼神凝重到极点，似要看穿这铁甲里面的人。 “你也知你是汉人，现如今外族入侵，国难当头，为何之前朝廷派人向你们招安，你们却拒不招安。” 叶凡摇摇头叹息道：“你觉得，我这样子的，招安能有什么好下场吗？” “确实，你杀了肃王，本帅不敢对你承诺什么，但现在大宋正是用人之际，只要府州军回来，本帅可以保证，他们依旧是我大宋的军队。府州城内的百姓，也还是我大宋的子民。他们不会因为你而受到牵连。” “说得好听些，是给我身后的府州军将士和府州城百姓指明一条生路。说不好听的，就是让我把头伸出来让你们砍，然后连带着把身后的府州军交由你们统领，帮你们打女真人，为这赵宋江山卖命。”叶凡冷笑，“哼，这算盘打得可真好。” “你如今虽然打败了宗翰大军，但你所做之事，始终不会得到这天下人的认同。所以摆在府州军面前的路，只有招安，现在本帅向你承诺，只要你肯带着府州军回来，本帅尽量保你。” 宗颖再次相劝，甚至不顾有心之人向他诟病，直接说想保叶凡这样的话。 要知道，保叶凡，就是在与赵宋皇族为敌，因为谁都知道叶凡造反时都干了什么。 “无需多言，要打还是要撤，你现在就可以做决定了。” 叶凡态度坚决，自他杀了肃王决定要反之时，就从未想过有一天被这腐朽的大宋王朝招安。 此时的他，只待宗颖下令动手，然后一枪崩了这个宋军统帅。 “众将士听令，撤军……” 却听宗颖下令撤军，七万宋军就这样来了又走，就好似没有来过一般。 叶凡望着慢慢离去的宋军，心中不禁有些讶然。 他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却没想到，这宗颖真就下令撤军了，看来此人也是能看得清眼下局势的。 那一边，张俊急忙说道：“宗帅，我们就这样撤军，陛下那边……” “陛下那边，本帅自有交代。” “可是……” “没什么可是。”张俊还想说什么，却被宗颖直接打断，宗颖又看下王彦，“派人查探女真西路军的消息。还有，监视府州军接下来的动向。” “是，宗帅。” 王彦出声应下。 宗颖回头望去，风雪中，叶凡已然打马归队，此时的他，心中不由产生些许感慨。 若是这府州军真被招安，别说挡住这女真东路军，若是有一天宋军北伐灭金也不是不可能。 这也是他为何冒着被朝廷里的有心之人诟病，也要尝试着能不能招安府州军的原因。 当然，不管能不能招安府州军，他也没真想与府州军斗个你死我活，最终便宜了即将到来的女真东路军。 他跟叶凡一样都很清楚，他们打不起这一仗，若是被打垮了，大宋将会再次面临国破的危局。 所以他下令撤军。 那一边，叶凡看着面前的府州军骑兵，他们也看着叶凡，眼神皆是凝重。 他们不知道叶凡说了什么使得宋军退兵，但宋军确实退兵了，这一生死之战就此避免，心中怎会不敬佩。 “叶将军……” 人群中有人带头大喊，随后所有人都齐声喊了出来，同时高举手中武器：“叶将军……叶将军……” 不久之后，八千多骑，往回打马而去。 申时，横山。 今日辰时，就已经有传令兵来到了这里，将府州军向府州城出征的消息带到了这里。 折月秀因此一直站在山上徘徊着，时不时望向远方，期待着那边有人出现，好知道府州城那边大战的结果。 这一徘徊就是一天，但都未有人回来传递消息，若非叶凡下令让她守在这里，哪都不能去，她早就骑着马跨过横山，往府州城那边去了。 又过了一刻钟，一道身影这才出现在风雪之中，正是负责传递消息的府州军传令兵。 临近。 传令兵跳下了马，朝折月秀禀道：“启禀二夫人，府州城外，我军大胜，城中百姓正向这边转移。” 折月秀闻言心中大喜，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她连忙问道：“你家将军呢？” “回二夫人，宋朝大军向府州城的方向压近，似要趁机对我军发动攻击，将军领着数千骑兵前去拦截，现在还不知是何情况。” “宋军？他们有多少兵力？” “密谍司来报，七万，由宗颖亲自率领。” “七万？”折月秀震惊，她之前只听说太原城有两万兵力，什么时候又多了五万她是不知道的。 心中对叶凡的担忧再次产生，不过她什么也做不了，因为这横山上的五千兵力哪都不能去。 天逐渐暗了下来，三十万人组成的长队还在迁徙，他们离横山逐渐近了。 是日的夜，岳飞一伙人来到了太原城外，看到了也刚刚撤回太原城的宋朝大军。 他们活捉完颜娄室之后，本来是想赶着去参加与府州军的大战的，只是被一传令兵告知双方并没有打起来，而且宋朝大军已经往太原城退军，他们也就回来了。 毕竟之前王彦让他们前去西北查探消息，此时金军已然大败，便没有了再继续查探下去的必要。 而且他们抓住了一金军将领，虽然不认识，但也能猜测这金军将领的身份不低。所以将这金军将领带回，也是他们回来的一大原因。 被捆绑在马背上的完颜娄室从昏迷中苏醒，他知道，自己被这群该死的宋军给生擒了。 不过他第一时间还是想到了那黑甲人，还有白日里的那场大败。 他们就这样败给了府州军，他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接受这一事实。 跟着队伍，施平安打马进入太原城，他放下了心。 或者从他得知宋军与府州军没有打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心了。 太原府牢房内的过道上。 虽有几盏油灯亮着，却还是昏暗。 一间牢房内。 因为太冷，一身囚服的郭安国裹着散发臭味，又不怎么厚实暖和的被子，在牢房一角瑟瑟发抖。 他是真想骂这宋军祖宗十八代，一点不把他当人看。 第247章 牢中相遇 被冷得瑟瑟发抖的郭安国心中暗骂着宋军，就在这时，完颜娄室因为腿上被岳飞刺了一枪不能走路，被两名宋卒抬到了这里，关在了郭安国隔壁的牢房中。 同行而来的，还有岳飞。 郭安国看到了岳飞，也通过两间牢房之间隔着的木柱子围墙看到了换上与他一样囚服的完颜娄室，只是牢房内灯光太过昏暗，他没有看清完颜娄室的脸，所以并没有认出他，也不怎么关心他是谁。 他现在关心的，是能不能让站在牢房外正望着自己的岳飞给他加一床被子，否则再这样挨冷，他估计自己很难撑过这个冬天。 于是他低声下气的开口喊道：“这位将军，能否给我添一床被子，我怕再这样冷下去，我会扛不住的。我若是死了，你们不就白忙活一场了吗？” 岳飞没有接郭安国的话，而是对那两名宋卒说道：“把他带出来。” 两名宋卒闻言，其中一人自衣中拿出了钥匙，打开了郭安国所在牢房的门锁，随后推开牢门，两名宋卒走了进去，将双手双脚都捆上铁链的郭安国一左一右抬了出来。 站在岳飞身前，郭安国驼背弯腰，样子猥琐，此时的他，不知道岳飞想干什么，所以越想越害怕。 “这位将……将军，不知还要问我些什么。只要将军留我一命，郭安国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为大宋效力，也在所不辞。” 郭安国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害怕，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岳飞看了他一眼，从这两名负责看守牢房的宋卒口中得知，这个常胜军将领竟是那郭药师之子，也难怪当日会有那么多常胜军骑兵护着他逃跑。 岳飞没有跟他废话，看向牢房内的完颜娄室说道：“进去认认，那人在金军中是何身份？” 郭安国闻言扭头看了眼牢房中的完颜娄室，得知只是认认人而非其他的事，顿时放下心来，回头看向岳飞连忙应和：“我这就去认，这就去。” 郭安国走入完颜娄室所在的牢房，向正靠着墙坐着的完颜娄室靠近一看，才刚刚看清楚完颜娄室的容貌，暴怒的完颜娄室就如同一只野兽般朝他吼道：“啊……原来是你这临阵脱逃的狗东西，没想到会在这。” 郭安国被吓的一个激灵，向后退了几步，差点没站稳摔倒。 稳了稳心神之后，这才反应过来，完颜娄室居然被宋军给生擒了，莫非……金军已经败了？ “认出来了吗？” 正在他想着这事的时候，身后的岳飞开口了。 郭安国连忙走出了牢房，来到岳飞身前毕恭毕敬地回道：“回这位将军的话，此人名为完颜娄室，是女真西路军的左监军，有女真战神的称号。没想到竟被将军给生擒了，将军真是武功盖世，在下佩服啊。” 得知自己生擒的这个人是完颜娄室，岳飞也有些惊讶，他知道这个女真将领身份应该不凡，却也没想到是大名鼎鼎的女真战神完颜娄室。 他看向郭安国，说道：“行了，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 “回……回哪去？”郭安国装傻，装作自己不知道岳飞让他回到牢房。 岳飞也没有拆穿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严肃。 “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被岳飞这么看着，郭安国浑身不自在，说着只得回到了自己的牢房内。 牢房的门再次被锁上，郭安国看着岳飞再次祈求道：“将军，就看在我帮你认人的份上，给我添床被子吧，实在冻得受不了了。” 岳飞没有理他，离开了这里。 “这狗东西……” 待岳飞走远之后，郭安国这才轻声骂了一声。 随后感觉到寒冷，连忙走到牢房内的一处墙角，坐靠在铺着稻草的地面上，拿起那散发臭味的被子，裹在全身，只露出一个头。 他看向隔壁牢房的完颜娄室，发现完颜娄室也在看着他，于是他先开口说道：“娄室将军，您怎么也被捉到了这里？” 完颜娄室闻言一脸的没好气，若非府州军，他怎么会被宋军轻易擒住，没有回答郭安国的话，而是反问道：“你方才是不是将本将的身份告诉了那宋军将领。” “额……”被这么一问，郭安国微微一顿，“娄室将军，我那么说都是为了你好。你看啊，这些宋军若是知道你的身份，肯定不会随便动你。我们虽然落在了他们手上，但那些皇亲国戚也还都在中京呢？届时双方肯定会交换人，就像当初将那肃王赵枢换回银术可将军一样。” “哼……”完颜娄室自然清楚这一点，不过心情郁闷的他，冷哼一声之后说道，“大金自然不会放弃本将，将本将换回去也是早晚的事，只是你，估计很难被换回去。” 郭安国见这完颜娄室说出这等落井下石的话语，心中有气，却也不敢发怒，只得扭头不再看他，不再与他说话。 心中在想，不知自己那老爹现在知不知道他被宋军给擒住了，自己又该怎样面对这眼下的局面呢？真是前途一片迷茫。 岳飞离开太原府衙门之后，就去找王彦。 正堂内，点着油灯，岳飞没有察觉到王彦有些不悦的神情，直接开口禀道：“启禀将军，我们擒住了一个人，他是……” “岳飞。”岳飞想说他捉住的那人是完颜娄室，却被王彦开口打断，“你可真是长能耐了，两次贪功冒进，你可知本将令你去前方只是探查情况的。” “请将军恕罪，是末将擅自行动了。可是末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抗金，为了大宋。” 王彦见岳飞有认错态度，也就算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下次不可再犯。你说你们擒住一人，是谁？” “回将军，是完颜娄室。” 岳飞话语刚落，王彦讶然：“是那女真战神完颜娄室？” “让郭安国认的，他应该不敢说谎。” “好啊，没想到你竟将此人给擒住了。” 方才还说岳飞贪功冒进，此时听闻岳飞生擒的人是完颜娄室，只有对岳飞的夸赞。 第248章 跨过横山 翌日辰时，天大亮。 一夜的大雪，给大地添了一片白色。 横山。 经过一夜休息之后的三十多万府州城军民，终于来到了这里。 长长的队伍，他们有人翻过了横山，代表着拥有了片刻的安全。 队伍最后方，是叶凡领着的八千骑兵，用于给队伍断后和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到了这里，叶凡终于放下了心。无论如何，这比他之前预想的情况要好一些。 府州城外的那场大战，虽然伤亡惨重，但好在打赢了，救出了这三十万百姓，而且平安来到这里。 他褪去了脸上冰冷的面具，头上的头盔，抬头看着那还在下雪的苍穹，露出了一抹久违的放松神情。 队伍前方，一人一马过来了，那是军中女将折月秀，也是来寻找丈夫的女人，因为被留在横山，女人心中仍带着幽怨。 不过待她见到那熟悉的脸庞，心中的幽怨瞬间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对丈夫平安归来的一系列复杂心情。 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在意这个男人。 横山上，一辆马车没跟队伍继续向前，而是暂时停在了一旁。 马车内的林若水在等队伍最后方的那人，四个多月没有见面，心中积攒着对丈夫的思念，想要看他一眼。 自府州城外的大战结束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一夜，她都未曾有机会见到叶凡，她也知道，叶凡忙得没有时间见他们母子二人。 一个时辰之后，三十万人的长队终于跨过了横山，只剩下了最后方断后的八千骑兵。 林若水拉开车窗帘子，远远的，她便看见了叶凡，一时间竟有些想哭，但她并没有，她知道丈夫不愿意看到她那脆弱的样子。 这四个多月来，她虽然没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担忧，但心中无时无刻都牵挂着叶凡的安危。 她抱着小叶辰下了马车，就站在那里等待着。 那边，叶凡也看到了林若水，便打马而来，临近，跳下了马。 他走向了妻子，朝她露出了笑容，那边抱着孩子的林若水，也朝他露出了相同的笑容。 林若水怀中的小叶辰，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黑甲人，丝毫不认识，丝毫没印象，也不可能知道这就是他的爹爹。 毕竟叶凡出征之前，他也就五个月大，不可能记得一个人。 “来给爹抱抱。” 叶凡褪去身上的铁甲，说着就要伸手接过林若水怀中的小叶辰。 小叶辰似乎是感受到叶凡身上的血腥味，有些害怕，将脑袋往娘亲怀里缩了缩，表现出不愿意让叶凡抱的样子。 叶凡哪管那么多，直接将小叶辰抱在了怀里。 只是他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当爹，第一次抱孩子，根本就没有经验，小叶辰被他抱着并不舒服，随后便哭了起来。 这孩子哭声震天，叶凡哄也哄不好，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林若水看着叶凡这副样子抿嘴直笑，后方不远处的折月秀看到这一幕，也笑了。心中暗道，这叶反贼也有为难的时候。 “行行行，别哭了，这就把你还给你娘。” 叶凡见哄不好，只得又将怀里的小叶辰交给了林若水。 回到娘亲怀里，小叶辰便不再哭了，明亮的大眼睛里还浸着泪，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 横山一处较为安静的位置。 叶凡牵着林若水的手，夫妻二人就这样在雪地里散着步，说着话。 “爷爷昨日走了。” “嗯？”叶凡讶然，看向了林若水，等她继续说下去。 “爷爷年纪大了，身上又有旧疾，最终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林若水说着情绪有些低落，看向叶凡又继续说道，“不过他老人家走的时候是笑着离开的，因为当时相公在府州城外打了胜仗的消息传到了林府，爷爷他听见了。” 叶凡没有接话，倒是也回忆着那老人慈祥的眼神，以及明辨是非的态度。 …… 两人独处了一段时间，说了一些话，交代了一些事之后，林若水上了马车，马车便缓缓离开了横山，往西面去了。 叶凡望着那风雪之中慢慢消失的马车，心中惆怅，亦有一份牵挂放在上面。 在他身后，折月秀出声调侃：“怎么了？舍不得若水姐和辰儿了？” “其实也想让你跟他们一起走的。” “可别，你说过的，横山是我的战场，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叶凡转过身看向她，眼中有几分无奈：“就知道你不愿跟着一起离开，所以我方才也就没提这事，你要留，就留着吧。” 折月秀闻言心里高兴，却没有表现出来，说道：“我听说，女真东路军也来这西北了。” 叶凡向前走了几步，望着那边的宋地，感慨道：“所以，这横山真可能会成为新的战场。” “我们的人最终会去到哪里？总不能真留在西夏吧，我们虽然打赢了西夏，但西夏若是不想看到我们留在他们的疆域，他们还是会出兵反抗的。加上女真人，腹背受敌，我们现在已经打不起这样的仗了。” “自然不能留在西夏，自铁门关到这横山，几乎占了这西夏一半的国土，暂时借用避难还行，若是这么一直不走，赖在这西夏疆域，李乾顺就算再温顺也会跟我们急的。” “所以我们要去哪？” “宋地后方，西南边界，那里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西南边界？那么远？” “越远越好啊，远了，女真人就不好打过来了。真等我们到了那边，有大宋的军队和西夏的军队在前面为我们挡住敌人，我就能在后方好好整顿一番了。其实还没有认识你之前，我就想着如果你们折家不跟着我造反，我就领着胜捷军和太原城的百姓往西南那边走，只是没想到，你们最后还是跟了我。所以我们出征西夏，抢了很多钱粮，这些钱粮，足够我们去西南那边好好发展一番了。” “所以你一开始想让折家军跟你一起造反，就是想着有军有将之后出征西夏抢东西？” “自然有这个想法。” “你倒是好算计，整个折家军都被你算进去了。”折月秀一脸的没好气。 第249章 临行交代 “确实像是在算计，但说句自大些的话，折家军若是没有跟我一起反，估计挡不住宗翰大军。” 叶凡回忆着历史，靖康之变之后，女真西路军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这西北，然后折家军败了，留在延安的折氏族人全部被擒，无奈之下折可求便带着整个折家军投降，为女真人效命。 他之前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来这西北劝折家军跟自己一起反。毕竟折可求都能投金，跟着他造反应该也绝非不可。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切那么容易，或许更大的原因是娶了面前这个掌握了半个折家军的月秀将军。 见叶凡这么说，折月秀若有所思，然后不置可否。 大宋亡国之后，折家军的命运其实一目了然，没有宋朝廷的补给救援，不仅要面对女真人，还要面对结了世仇的党项人，叶凡没来之前，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死局。 “行行行，就算你姓叶的厉害行了吧。”折月秀见叶凡这副自大的模样，出声调侃，想到了什么，又问道，“我听说，你一个人去跟宋军谈了些什么，他们就退了。” “也没说什么，就说我们双方如果打起来两败俱伤，到时候便是女真人捡便宜。那宗颖或许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最后选择了撤军。” “所以这十万女真东路军来这西北，目标是我们还是宋军？” “应该都有吧，但这完颜宗望早不出兵晚不出兵，而是选择现在出兵，可能是意识到被他放回去的赵佶赵桓父子没听他的话吧？还有就是，金廷的礼仪官死在了太原。”叶凡说到这感慨一句，“没想到这赵佶还有些骨气，被放回去之后，没直接带着整个大宋向女真人俯首称臣。” “让整个大宋向女真人俯首称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他是天子，估计也不容易。” “没俯首称臣便好，若是真的俯首称臣了，我们真就难了。” 折月秀知道叶凡这话的意思，如果宋金结盟，一致对付府州军，那估计是真的难了。 叶凡想到了什么，又感叹道：“还得多亏她们了。” 折月秀知道叶凡话中的她们是谁，想到那两个密谍司人的处境，她说道：“她们立了如此大功，可不能不管她们，一直让她们留在宋军手中。” “自然要管。” …… 到了午时。 府州军在横山早就搭起的营寨内，一营帐中。 只有叶凡和王禀两人，离别之后的一段对话。 “这横山易守难攻，留八千步卒给我断后，其他的你全部带走，护送所有人往西南那边撤离。”叶凡看着王禀，认真说道。 “不行。”王禀开口拒绝，“我断后，你带着人去西南。没有你领头，这么多人怎么去西南？” “王总管，你就别跟我争了，这横山还是我来守。你带着所有人去西南，这件事交给你我放心。而且一月前我已经让燕昆和米禽达提前去了西南那边看情况做线路规划，估计也该回来了，到时候他们二人会与你交接。” 一个月前，燕昆和米禽达各领五千胜捷军和五千米禽降军前去西南，这件事王禀是知道的。 “我知道，但加上米禽一族，这四十多万人跟的是你，你不来率领，反而留在这横山断后，这……这根本就说不通。” “王总管你也是知道的，如果这横山失守，金军跨过横山，那四十多万人都得死。所以这横山，我必须亲自留下来守。我们几次三番大挫金军，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完颜宗望这次来西北，应该会更着重我们，而非宋军。” “那只给你留八千兵力怎么能够？” “我们现在还有多少能打的将士？” 王禀想了想回道：“战前的六万大军，我们死伤惨重，现在还能战斗的，只有两万三千多人了。加上城中的将士，还有四万多。米禽达和燕昆的那一万兵力也还未算进去，所以怎么只给你留八千在这横山断后？” “这横山易守难攻，给我八千步卒，再借助现存的火器，我有信心在这横山守三个月，到时你们也应该到西南了。最主要的是，此番西南之行，凶险难料，你那边多一些兵力我才放心。” 叶凡的意思王禀自然也清楚，也知道此番西南之行会有很多可能的变故。 可能是西夏李乾顺的趁机报复，可能是吐蕃部落的趁火打劫，可能是沿途宋军的阻拦，甚至到了西南边界，一向亲近宋朝的大理段氏也会有意见。 到时面对这些种种突变，都可能会引发战争，如果王禀手上能多一点兵力，叶凡自然就会更加放心。 “你留下断后也可以，但我知道你叶凡只要想跑，谁都留不住，所以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得活着回来。”王禀叮嘱着，没有在叶凡面前自称末将，也没有称呼叶凡为将军，就像是两个朋友一般在进行着这场对话，“是你带头造的反，可不能把这四十万人全部交给我，你自己却不管了。” 叶凡闻言笑了，说道：“王总管放心吧，我多惜命啊，女真人死光了我都不会死。” “你啊……可别忘了这句话。” 叶凡见王禀同意去西南，认真嘱咐道：“到了西南那边，尽量和谐一些，少起冲突，必要之时拿点钱财出来摊事也没什么，等我回来我们再去加倍讨还就是了。但如果有人觉得我们是逃到西南的，好欺负，也要让这些人知道，我们府州军只是不想惹事，而不是怕事，更没有他们想的那样好欺负。” “放心吧，这大宋朝廷将重心都放在了北国，我们到了西南那边起事，他们应该不怎么管，就算想管也没有太多的兵力管。” “大宋这边我倒是不怎么担心，只是有些放心不下大理和吐蕃，所以能不与他们起冲突就先不起冲突。” “那边有我你就放心吧，我们又岂是他大理和吐蕃能随便招惹的。” 王禀说着一脸自信，更多的是想让叶凡放心。 他也知道，叶凡的谨慎并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他们可是抢光了西夏，身上有钱有粮，自然也就怕贼惦记。 这也是叶凡为什么只留八千兵力在这横山断后，而将其他所有的兵力都交给了自己。 第250章 空城 府州城东面两百里地，金地武州城，女真万余先锋骑来到了这里。 统领女真东路军先锋部队的年轻金将名为完颜宗弼（金兀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第四子，年纪轻轻便以跟着完颜宗望四处征战，两次南侵表现得也是极为有勇有谋。 此时的他，仅有二十六岁。 昔日的辽地武州城，虽然已归金廷官员掌管许久，但因为金军侵宋筹备粮草强行搜刮民脂民膏，使得这武州城人烟稀少，破败萧条。 城中的百姓见到这万余女真骑兵经过，皆有惧意，关起房门足不出户，即使明面上他们已经属于金朝的人，但曾经金军的残忍许多人仍记忆犹新。 队伍最前方，战马上的完颜宗弼见到此番情形，眉头微皱，却也没太在意。 城中一处客栈，得知女真东路军先锋部队来到这武州城的消息，十几名从战场上溃逃出来女真骑兵出了客栈，打马而去。 没多久，那十几个看着有些狼狈的女真骑兵来到了完颜宗弼面前停下战马，跳下马了，全部单膝下跪，拱起了手，齐齐向完颜宗弼问候：“属下参见四殿下。” 完颜宗弼打量着这十几个人，皱眉问道：“你们是宗翰元帅帐下之人？” “是。”当中领头的金兵回道。脸上神情不定，因为自己这些人都是打了败仗的逃兵。 “你们为何在此？又为何这般狼狈模样？”完颜宗弼又问。 “昨日府州城外我们与府州军发生大战，我们……我们败了。” 金兵说着，将原本就没有抬起的头又低了低。 “败了？” “这……这怎么可能？” “宗翰元帅怎会败给那群宋朝的反贼？” …… 完颜宗弼旁边几个女真将领议论纷纷，一脸不可思议。 就连完颜宗弼也皱起了眉头，一脸凝重，问道：“那么怎么败的，把你知道的全部详细说来。” “是。”金兵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如实说道，“昨日辰时我们与府州军在府州城外发生大战，战到了午时，我军败了。我们便跟着娄室将军向南突围，最终突围成功，却在路上遭遇了该死的宋军，我们与他们厮杀，但他们人多因此我们不敌，娄室将军生死不明，只有我们十几个人逃了出来，逃到了这武州城。方才听闻四殿下来到了这里，这才匆匆赶来向四殿下通禀此事。” “这宋军，还真敢再次与我大金为敌。”完颜宗弼一想到那两个宋朝的皇帝还是自己亲自送回去的，心中更加气愤，只想着有朝一日定要再次踏破那汴梁城，活捉那两个言而无信的宋朝狗皇帝，不过现在最主要的还是眼下的局面，于是他再次问道，“宗翰元帅呢？” “属下……不知……”金兵神情为难，他们最先突围的，自然不知突围之后的事了，反正当时那个情况，已经大局已定，他们也不可能翻盘。 “不知？”完颜宗弼皱眉质问，眼神不善。对于这十几个逃兵，他自然是没什么好态度，若非他们是跟完颜娄室一起突围出来，而且现在来通禀情况，他就得治这十几个人的罪。 “殿下恕罪。”金兵被吓得一个激灵，解释道，“我们跟着娄室将军成功突围之后，确实就不知道宗翰元帅的下落了。” 完颜宗弼闻言，也不想多说什么，眼下，还是些赶到府州城的好，于是他对那十几个金兵说道：“前方带路，速去府州城。” “属下领命。” 那十几个金兵闻言齐齐回应，然后上马，在前方带起了路。 万余女真骑兵，在这风雪之中，就这样穿过武州城，直奔府州城。 两个时辰之后。 完颜宗弼领着一万先锋骑兵，兵临府州城下。 抬头看着紧紧闭着的大门，还有空无一人的城楼，完颜宗弼充满着疑惑，却也想着莫非这府州军和府州城内的百姓知道他们要来，连夜走了。 不过这怎么可能，府州军应该很难知道他们要来这西北才是。而且就算能知道，也不该知道得这么快才是。 他又怎么知道，密谍司人早就进入了金地。只要他们有什么起兵的大动作，都能被知道，并且不惜一切传回来。 而他们发兵西北一事，早就在大战之前被府州军知晓。 这也是为什么这战刚刚打完，叶凡就迫切将府州城的百姓转移到了横山那边。甚至为了不影响转移的速度，将沉重的火炮全部毁掉。 府州城东城门外不远，是为了围城，两个多月前就搭好的金军营寨，那里有攻城使用的器械。 四个金兵去营寨中抬来了一架云梯，搭在了城墙上，其中两人相继爬了上去，虽然已经确定城墙上应该没人了，但他们二人还是极为谨慎。 谁知道这是不是府州军的圈套，等自己爬到一半的时候，直接有石头什么的砸下来。 毕竟用云梯爬城墙这种事，从来都没有这么容易。 不过他们二人还是多疑了，沿着云梯爬到了城墙上，踩着城墙上的积雪，两人一个人也看不到，只看见了城墙上被毁了的十几门火炮。 沿着石制台阶，两人下了城墙，来到了城中，走过城门隧道，打开了这四个多月都没打开过的府州城东城门。 门外，等待着的完颜宗弼打马走了进去，身后万骑也跟着。 他们就这样穿梭在这空无一人的府州城中，他们也终于确定，府州军和府州城的百姓全都离开了。 出了西城门，在那十几个金兵的带路下，他们来到了昨日厮杀惨烈的那片战场。 一天一夜的大雪，已经将所有尸体盖住，看不见血，看不见甲胄，看不见尸体，但还是能看出尸山血海的轮廓。 战场一处，是毁了的五十多门火炮，还没被白雪盖住。 完颜宗弼看着这副被白雪覆盖的战场，思索着府州军能去哪。 东面会遭遇他们，府州军应该不可能去往东面，北面是金地也不可能，南面是宋地太原城，这群宋朝的反贼过不去，所以只能是西面，或者西南面。 西夏疆土，府州军刚从那里回来，想来早就留有后路，所以完颜宗弼断定，这府州军和府州城的百姓全都往西夏那边去了。 如此推断着，完颜宗弼扯动缰绳，往西面打马而去，身后万骑紧紧跟随。 第251章 女真骑兵到了横山脚下 天色暗了下来，雪依旧未停。 横山上的营寨里。 叶凡夫妇帐内，有一火炉，炉中有木炭，烧得很旺，火炉之上放着一个铁锅，锅中炖着几大块马肉，肉汤沸腾，香味扑鼻。 如果没有这该死的战争，这幅画面也算是夫妻二人的一个小日子了。 这马肉是府州城外的那场大战战死的战马，只要能带回这横山的，都尽量带回来了。 所以马肉很多，加上这天寒地冻的利于储存，八千人吃到开春都不一定能吃完。当然，一部分马肉被去往西南那边的人分走了。 因此可见府州城外的那场大战打下来，死了的战马不可谓不多。 叶凡左手拿一瓷碗，右手握一木瓢，给自己盛了碗热汤，看了眼坐在火炉旁的折月秀，说道：“太闷了，我出去走走。” “我也闷，也要去。” 叶凡没说什么，拿着碗热汤便走到了帐外，折月秀也跟着走出了营帐。 两人走了不久，到了横山边上，从这里俯瞰下去，对山下的一切事物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见过将军，见过二夫人。” “嗯。” 巡逻的小队见到二人，齐声出言问候，二人点头回应，那些士卒便继续巡逻。 他们这八千人，大多数都是没了牵挂，自愿留在这横山上断后的府州军士卒。 留下断后意味着什么，他们也都清楚。 意味着他们有可能会面对那两次南侵如入无人之境的女真东路军，而且是十万之数。 意味着他们有可能拼到最后一人，直至所有人全部倒下。 意味着他们可能永远留在这横山上，无人收尸，开春之后被野狗野兽吃掉，被秃鹰啄光身上的每一块肉，或是腐烂在这里。 所以他们这八千人，都时刻准备着有死无生。 叶凡喝了口热汤，暖了身体，说道：“算时间，这女真东路军的前锋应该也快到府州城了，你说他们到了府州城之后，要是发现我们都不在，会是个什么心情。” 叶凡说着，脸上略有开玩笑的笑容。 “还能是个什么心情，肯定会满到处找我们呗。” 叶凡想到了什么，感叹道：“真是有些想不到，那完颜宗望居然没死。” “嗯？”折月秀闻言心中有疑惑，“他应该死吗？” “挺该死的。” “照你这么说，该死的何止他完颜宗望一个。” 叶凡摇头笑了笑，因为两人完全没在一个频道上。 叶凡觉得完颜宗望该死，那是因为按照历史的进程，完颜宗望应该在靖康之变之后，回到中京不久就病死了。 如今就要面对这个人，感叹了一句这人居然没死。 而折月秀却以为，叶凡觉得这些女真人都该死，所以有此感叹。 “你这是在笑什么？”折月秀装作不满之色。 “没什么。” “你方才明明就在笑。” “真没什么。” “你这人，什么事情都喜欢藏在心里，连对我都不愿意说。”折月秀一脸不满。 叶凡见折月秀这副模样，笑了笑说道：“你变了。” “怎么变了？”折月秀疑惑。 “你以前不这样跟我说话的。以前的你，有些冷。现在的你，好多了。” 折月秀听着叶凡的话，想了想说道：“这只是你感觉，我一向如此。” 叶凡没接话，而是将碗里还算热乎的肉汤全部喝进了胃里。 折月秀看了眼叶凡，想了想问道：“在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反吗？” “那得看是什么时候了。” “就二帝叫门，肃王让你开城门的时候。” 叶凡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地说道：“那肯定得反啊。” “为了活命？” “其实就算是打开了城门，我应该还是能跑的。但当时我有了若水，若水有了身孕，而且还有胡家三兄妹。打开了门，就算女真人既往不咎我们在太原城对他们所做的一切，然后大发善心不屠城。但女真人如果知道是我在出谋划策守太原城，是我打的太原反击战，就算我跑掉了若水他们也都会被我牵累。所以就算是杀肃然造反，我当时也没有半点犹豫。要怪，只能怪那肃王性子软弱了些。”叶凡说着感叹道，“这赵宋，烂在骨子里了。” “确实烂。换做我是你，估计也得反。”折月秀认可叶凡的话，然后又问，“所以只是被逼你才反的？” “应该吧。”叶凡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之前其实是一个比较安分的人，珍惜来之不易的自由，也没有太多的远大抱负。但是决定反之后，我知道有些东西得去做了，用半辈子去做，用一辈子去做，我要建立一个新的国家，一个无人胆敢进犯的国家。让这个国家里的所有人都能吃饱饭，不再受战乱之苦。” “为什么反了之后才这样想？” “走上了成王败寇，败了就得死的路，其实更多的还是为了活命，给跟着我拼命的所有人创造一条活路。” 夫妻二人聊着这些有的没的。 就在这时，叶凡望着远处，微微皱起了眉头。 与此同时，不远处一手持长孔望远镜的府州军士卒似乎看到了什么，放下望远镜，朝叶凡跑了过来。 “启禀将军，山下发现女真骑兵，向这边而来。” 叶凡视力超过常人，不用这士卒通禀便已经看见，而一旁不借助望远镜的折月秀，过来片刻才看见山下远处的女真骑兵。 “应该只是来找我们的。”叶凡猜测着，随后对那士卒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巡逻的所有小队提高警惕，随时做好迎战的准备。” “是，将军。” 士卒应着便跑开了。 “这天都要黑了，而且这些女真骑兵刚到这里，应该不会贸然出手。”折月秀望着下方的女真骑兵，猜测着说道。 “应该不会。” 这横山，山势陡峭，唯一一条上山的陡峭山路也被叶凡下令给毁了，别说还有积雪，就算没有积雪骑兵也不容易上来。 所以金军如果要攻打横山，只能用步卒强攻，骑兵根本就派不上用场，这也是为什么叶凡只留了一百匹马的原因。 第252章 完颜宗望的想法1 横山，山脚下，战马上的完颜宗弼抬头仰望，太高看不到什么人，却看见有炊烟升起。 “你们两个，上去看看情况，若发现山上的是府州军，快些回来禀告。” 完颜宗弼看着前方带路的十几个金兵当中的两人，开口吩咐。 “属下领命。” 知道府州军的厉害，这两名金兵心中虽然不怎么想去前面探路，却也不敢违抗完颜宗弼的命令，只得应下之后跳下了马，往横山上而去。 不走寻常路，能够上山的位置也很陡峭，加上地面的白雪，两人爬了一刻钟的时间，这才爬了一半。 又过了一刻钟，将要临近山顶的两人提高了警惕，生怕他们还没有发现山上的府州军，山上的府州军就先发现了他们。 只是二人不知道的是，从他们下马时开始，就已经在长孔望远镜的视野当中了。 而此时此刻，四张长弓已经对准了他们二人，下一瞬，四支箭矢几乎同时飞掠而下，均等插在了两人的身上。 此时的天色昏暗，四支箭矢虽然都射中了那两名金兵，却未能射中要害。 就在那两名金兵倒地痛哼之时，山上的四名府州军士卒朝他们滑了下来，昏暗中，四把长刀肆意挥砍着。 两名金兵由开始的惊愕惨叫，到渐渐没了声音。 不久后那四名府州军士卒回到了山上，而那两名金兵的尸体，倒在了染红了鲜血的白雪之中。 半个时辰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山脚下，完颜宗弼眼神凝重。 他知道，他派上去探路的两名金兵，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复命，大概率是永远回不来了。 这也应该证实了山顶上的炊烟，大概是府州军引起的。 无需再等，他打马转身，万余女真跟在后面，众人就这样沿路离开，对山顶再无想法。 其实一路的雪地痕迹，有凹进去的马蹄，车轮，鞋印，这一种种迹象就已经表明，府州军和府州城内的百姓已经全部跨过了横山，进入了西夏地界。 而且只是在不久之前，想到这，完颜宗弼不由有些懊恼，自己的速度还是慢了些，否则一定能追上府州军民。 在他们跨过横山之前，对他们发起冲锋。 虽然他们只有一万骑兵，但完颜宗弼自信能击败刚刚打了大战，元气大伤的府州军。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他们和宋军的威胁，叶凡这才在大战结束之后，让府州城内的军民迅速向横山这边转移。 横山东面五十里之外，因为战乱，那里有一个早就无人的边疆小镇，昨日夜晚府州城三十万军民歇息的地方，今夜是他们这一万人的栖息地。 翌日申时，雪未停。 府州城东面三百里，金地朔州城。 女真东路军主力来到了这里。 朔州城府衙内，完颜宗望坐在了首位，手中握着一杯热茶，放在嘴边吹了吹，喝了一口，驱走了一路的寒意。 下方，曾是辽人，现是金廷知府的中年，有些手足无措，抬头看了眼完颜宗望，发现其喝了一口热茶之后放下茶杯看向了自己，连忙谄媚开口：“魏王殿下来此朔州城，下官不知，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完颜宗翰没接中人官员这些客套的话，而是说道：“方才本王领大军入城，城中百姓见到我们为何不夹道欢迎，反而刻意躲避？莫非，他们还觉得他们自己不是我大金的子民？还是你这一地父母官，带头让他们这样想的？” “殿下明察。”中年官员跪倒在地，瑟瑟发抖，“下官一心只为大金，绝无二心啊。” “那这城中百姓见到我们为何如此？” “殿……殿下，下……下……下官不敢说。” 中年官员害怕得说话都结巴了。 “嗯？”完颜宗望皱眉不悦，“本王让你说，你有何不敢说？莫非，你觉得可以不回答本王的问题？想轻视本王？” “下官不敢，下官怎敢轻视魏王殿下。”中年官员连忙解释，“城中百姓对我大金铁骑心存惧意，是……是因为宗翰元帅南下伐宋，筹备粮草，征收士卒之时，方法有……有些强硬。” “这朔州城乃是我大金的城池，城中百姓亦是我大金的百姓，筹备粮草，征收士卒有什么不应该吗？难道就因为这样，这城中的百姓就惧怕我们？” 中年官员实在是不想说得太仔细，他得罪不起完颜宗翰。 但他也知道他更得罪不起眼前的魏王，于是将完颜宗翰强制抓城中男子充军，甚至将城中漂亮女子抓去充当军妓的事都说了出来。 完颜宗望闻言，这才知晓了这城中百姓见到他们为何如此害怕。 完颜宗望没说什么，让中年人离开了这里，自己一人留在这府衙正堂。 已至申时，不能再继续行军，今晚大军便要在这朔州城歇息一晚。 没多久，正堂外传来了传令兵的声音：“报……” “进来。” 完颜宗望话落，传令兵快步走了进来，单膝下跪，拱手禀道：“启禀殿下，前日宗翰元帅率领大军与府州军在府州城外发生大战，最终大败。宗翰元帅生死不明，娄室将军突围成功，却在逃亡途中被宋军趁机发难，现如今生死不明。府州城……” 传令兵还未将所有情报禀完，只听一声响动，吓了一跳，抬眼望去，首位面前的木桌翻倒，完颜宗望坐在首位上一脸怒不可遏。 传令兵也能猜到完颜宗望在愤怒什么，毕竟那两个宋朝的皇帝是眼前这个魏王殿下主张放回去的。 但放回去的那两宋朝皇帝不仅没有听他的话，居然还派大军来了这西北，现如今还趁机发难，让完颜娄室生死不明。 这一下终于可以确定，宋军是敌非友，那汴梁城内的宋朝皇帝辜负了他的决定。 “继续说。” 完颜宗望强压怒火，让传令兵继续通禀。 “是。”传令兵也被完颜宗望这愤怒的样子吓得愣了片刻，顿了顿继续说道，“府州城内已空无一人，四殿下领着我们追到了横山脚下，发现了府州军民跨过横山的足迹。横山之上，也有守军，想来便是断后的府州军。” 第253章 完颜宗望的想法2 “横山？” 完颜宗望不知横山是个什么地方，出言询问。 “回殿下，横山乃宋夏边界的一处山脉，阻断了通往宋夏两国之间的道路，易守难攻。” 闻言，完颜宗望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姓叶的这么快将所有人转移到了西夏地界，又在那易守难攻的横山留人断后，此番计划，就像是提前想好一样。包括西征打下西夏疆土，用于转移军民，似乎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毕竟与我大金为敌的宋朝反贼，不仅要面临我大金的征伐，还要面对宋军，这西北府州城怎么看都是一个众矢之的，不可久留。若真是本王想的这样，这姓叶的果真厉害。带领一群反贼，就打得二十万西夏精锐丢盔弃甲，现如今还战胜了我女真西路军，这样的人当然厉害。这姓叶的如果不死，府州军如果不灭，再任其如此壮大下去，将是我大金一统天下的阻碍。至于宋军那边，本王不能意气用事，等灭了府州军之后，再来对付他们，擒住那两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也能来得及。 如此想着，完颜宗望心中有了决定，快些打下横山，彻底灭掉府州军。 “报……” 就在完颜宗望想着这些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了另一个传令兵的声音。 “进来。” 传令兵走了进来，禀道：“启禀殿下，宗翰元帅方才进了城，说是要见殿下。” “哦？”完颜宗望一脸讶然，没想到完颜宗翰还活着，也想快些知道他的情况，于是对那传令兵说道，“带他过来。” 府衙门口，一身狼狈的完颜宗翰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给他领路的是那传令兵。 方才与完颜宗望对话的朔州城知府看见完颜宗翰也来到了这里，虽然见其一身狼狈模样，而且看起来心情不好，却还是一脸谄媚地迎了上去讨好：“不知宗翰元帅到来，下官有失……” “滚开……” 远迎二字还未出口，就直接被一脸怒意的完颜宗翰吼了一声，吼完之后，完颜宗翰脚步未停，一瘸一拐地走了，直接将其无视。 朔州城知府望着完颜宗翰的背影，矗立在雪中，一脸难堪。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完颜宗翰真是不知好歹。 心里虽然这样想，朔州城知府却连表现出一点生气的样子都不敢，只得默默忍受。 完颜宗翰走入府衙正堂，看见了坐在上首的完颜宗望，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坐到了右边最前方的位置。 伸直了瘸了的腿，倚靠在椅子上，这才侧头看向了完颜宗望：“想来魏王已知本帅战败一事。” “确已知晓。”完颜宗望叹了一口气，算是理解完颜宗翰现在的失落，“你还剩下多少兵力？” “跟着本帅突围出来的，四千骑不到。”完颜宗翰一脸失落，“银术可战死，很多人都战死了。” “四千？银术可还战死了？” 完颜宗望闻言讶然，他知道完颜宗翰败了，但没想到败得这么彻底，六万大军就这样断送了，完颜银术可战死，在加上完颜娄室生死不明，女真西路军不就亡了吗？ 面对完颜宗望的惊讶与一脸不可置信，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完颜宗翰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战打成这样，回到上京面对陛下，你如何交代？”完颜宗翰又问。 “此战大败，本帅已再无脸面回到上京，面见陛下。”完颜宗翰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正堂中央，面对上首的完颜宗望，单膝跪了下来，拱起了手，全然没了昔日的傲气，带着请求的语气说道，“请魏王发兵攻打府州城，灭掉府州军。这府州军若是不除，我大金一统天下必遭阻碍。” 完颜宗望也有些想不到完颜宗翰会有此举动，两人分别统帅女真东西路军，在大金，两人相互制衡。南下伐宋，两人虽是结盟，却也各自争功。 可谓是一个看不起一个，意见也经常不合。 就比如完颜宗望想放二帝回去，而完颜宗翰极力反对。 “攻打府州城？看来你还不知道，府州城现如今已经是一座空城了。”完颜宗望没答应完颜宗翰的请求，而是告知府州城现如今的情况，见完颜宗翰这么跪着也不好，出言道，“你虽打了败仗，却还是一军统帅，与本王平起平坐，不能对本王行如此大礼，起来吧。” 完颜宗翰起身，坐回了方才的位置，揉了揉自己跪疼的瘸腿：“府州城变成了空城？人都走光了？” “已翻过横山，去往西夏地界。” “那还不赶快追？”完颜宗翰急道，发现自己语气不该如此，又对完颜宗望说道，“还请魏王出兵追击。” “姓叶的不是傻子，知道我们会追，早就留人在横山借助地势之利断后，想要短时间攻下这横山，又岂是那么容易的。”完颜宗望又故意说道，“本王此番举兵西北，也不全是为了府州军，还有宋军。” “魏王不曾与府州军交手，不知府州军对我大金的威胁也属正常。但我得提醒魏王，府州军如果再这样壮大下去，别说我大金一统中原会变得困难，就是立国也会受到威胁。”完颜宗翰觉得这样说服不了完颜宗望，继续说道，“魏王知道他们的火炮能打多远吗？能打到两里开外，那威力胜过汴梁城上的火炮数倍。还有他们那天上飞的热皮球，可以将地面的一切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哪里有敌人都能看到，还有他们的火枪，射程比宋朝的神臂弓还要远。只要我们战胜了他们，这些东西就都是我们的，到时这软弱宋人还不是等死的份，那两个狗皇帝早晚也会被我们擒回。只要有了府州军的这些东西，我大金统一中原指日可待。” “你可知娄室突围之后，遭受宋军发难，现如今生死不明？” 完颜宗望还是没有答应，继续试探完颜宗翰对付府州军的决心。 “什么？”完颜宗翰大怒，“这宋军真敢对我大金出手？” 之前他派去太原城的金廷礼仪官没有回来，他还只是猜测宋军是敌非友，此时听见宋军对完颜娄室出手，他自然怒不可遏。 第254章 懊恼 朔州城府衙正堂内。 完颜宗翰对趁机发难的宋军一脸怒不可遏，回归理智之后还是觉得先灭了府州军为好，不可意气用事而去攻打宋军。 “魏王，我还是那句话，只要灭了府州军，那该死的宋军早晚会败在我女真铁骑之下。” “本王听闻，横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再加上这多日里的大雪。你觉得姓叶的能让我们轻易打过去吗？” “自然不容易，但府州城外的那一仗，我虽然大败，府州军也损失惨重，驻守在横山上的府州军兵力定然不多，魏王现在攻打横山，是最为合适的时机。” “来人。”完颜宗望也不再多说什么，就算没有完颜宗翰说的这些话，他也有了灭掉府州军的想法，顿时朝门外大喊。 守在门外的传令兵听见喊声，快步走了进来，单膝跪下听令：“属下在。” “传令下去，明日辰时，举兵横山。” “属下领命。” 传令兵应下离开，完颜宗翰侧头看向坐在上首位置的完颜宗望，对其突然的转变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再这件事上多说什么。 夜晚，汴梁城。 皇宫御书房。 宋徽宗在批阅奏章，内侍老宦官在御书房门帘外禀道：“官家，老奴有要事相禀。” “说。” “太原城传回消息，前日府州城外，姓叶的反贼大败女真西路军，已将城中军民全部转移至西夏疆域。” 宋徽宗停住了批阅奏章的笔，脸上的神情虽然没太多变化，心中却已波涛汹涌。仿佛听到的话不是真的，但何人胆敢欺君。 他只是不敢相信。 一年前那站在太原城头上杀了自己儿子，高呼造反的叶姓反贼，居然在打败西夏之后，又回来打败了女真西路军。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与不应该。 这也是他做回天子之后，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叶凡的威胁。甚至这种威胁已经超过了女真人对大宋的威胁。 毕竟叶姓反贼能打败女真西路军，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也能打到这汴梁城，打到这皇宫，那自己这江山还怎么扞卫？自己这皇位如何能坐稳？甚至于自己的性命如何能保？ 宋徽宗一时间不由陷入懊恼，如果当时自己不将皇位扔给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而是勇敢一些，继续做这个天子，坐镇汴梁城。 定然能在太原反击战胜利之后，重用王禀。 而不是像他那儿子一样，对王禀产生猜忌。 若是如此，会不会就没有这靖康之耻，自己还留在金地的所有妃子儿女也不会落得此番惨痛遭遇。 他当时自扬州回到汴梁城，也干预过此事，也提醒过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但当时的他，已然不是天子，而是一个没有了任何实权的太上皇。 被俘之后，每每想起此事，他都略有懊恼，但今日得知叶姓反贼大败女真西路军，他终于彻底懊恼了。 可许多事情已经发生了，自己怎么后悔都没有用了。 他甚至想过向姓叶的招安，承诺只要对方愿意被招安，一切可以既往不咎，恕了其弑杀肃王的罪行。 但怎么能既往不咎呢？那是一个杀了自己儿子的反贼，而自己可是这大宋的天子，如果既往不咎，自己这皇室权威在这天下人面前又算个什么？ 康王称帝招安不敢给其承诺，自己重新做回天子也不敢给。 他们之前派人去招安，招安的对象从来都不是姓叶的，而是王禀，是折可求，是胜捷军和折家军。 但这两个人，不都认姓叶的为主了吗？这两支军队，不也都姓叶了吗？ 每每想到这些，宋徽宗都尤为纠结，最终只能告诉自己，那是一群反贼，一群永远不可能被招安的反贼。 终有一天，一定会被剿灭的反贼。 他合上了奏章，看向了珠帘外的老宦官：“西夏？那反贼又去了西夏？” “回官家的话，太原城传回的消息确实是这样的。可能是因为我大宋军队驻扎太原，也有可能是因为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宋徽宗皱眉。 “回官家，这是第二件老奴要向官家相禀之事，完颜宗望也率东路军去往西北，想来姓叶的正是为了避其锋芒，这才将所有人转移到了西夏疆域。” “哼，这反贼倒是也会跑。”宋徽宗冷哼说着，想到了什么，有些不悦的问道，“那反贼打败了女真西路军之时定然也损兵折将，宗颖率七万大军去往西北就什么也没有做？” “额……”老宦官神情有些为难，“回官家，宗帅当日也率大军去往府州城，途中也确实遇见了那群刚刚打了胜仗的反贼。据说双方对峙之时，一人一骑独自来到了我大军面前，称自己就是那叶姓反贼，来与我军议和罢手，也是因为这样，双方最后各自退兵，并没有开战。” “三言两语，宗颖就退军了？那朕当初派他去西北，是干什么吃的？”宋徽宗一脸愤怒，“还有，那反贼一人一骑敢来到大军面前，为何宗颖不直接下令拿下此贼？他莫非是想与此贼人为友不成？” “官家息怒。”见宋徽宗暴怒，老宦官跪倒在地，“宗帅定无与此贼为友的意思，只是传闻中此贼武力非凡，全身着有铁甲，宗帅并无把握在对方骑兵冲杀到来之前拿下此贼，这才没有贸然下令动手。而且宗帅选择撤军，也只是为了保全实力，以应对即将来到西北的女真东路军。” 听这老宦官这么一说，宋徽宗倒也觉得宗颖选择保全实力没什么错。 毕竟要是没了宗颖那七万大军，完颜宗望若是直接举兵南下，谁能去挡？ 不过一想到那反贼就这样轻易地撤回了西夏，他实在有些生气。 老宦官见宋徽宗渐渐平复了心情之后，才又继续说道：“官家，老奴还有最后一事相禀。” “说。”宋徽宗一脸没好气，暗道你这老太监能不能一口气把事情说完。 “禀官家，叛贼郭药师之子郭安国，还有那女真战神完颜娄室先后被我军生擒，现关押于太原府衙牢狱之中，此二人当如何处理，还请官家定夺。” 第255章 夹生饭 “嗯？”宋徽宗一脸疑惑，心想宗颖也出兵攻打金军不成，否则怎么将这二人给擒住的，“这两人又是如何被擒住的？” “那郭安国与完颜娄室，皆是与反贼大战中突围出来，逃亡路上被我军派出去查探情报的队伍擒住的。” “查探情报的队伍？”宋徽宗面露疑惑之色，毕竟这样的事实在少见。 “是的官家，据说那队伍只有五百人，活捉郭安国的那一仗是在路上设伏，郭安国近五百常胜军骑兵进入埋伏圈，最终无一人逃亡，此战打得甚是漂亮。而且后来因为缴获常胜军的战马，才得以在路上追击逃亡的完颜娄室，最终将其擒获。” 老宦官说着这些，老脸上带有笑容。 “好，好啊。”宋徽宗闻言出声道好，“谁说我宋人就比他女真人弱了，这不是还把他们那什么战神给擒住了吗？对了，那队伍的将领叫什么名字？” “额……回官家，传回的消息里并未提及。” “查，朕要重重赏赐此人，还有，将完颜娄室与那叛贼之子押回汴京，朕要亲自发落。” “是，官家。” 老宦官见宋徽宗喜悦，应下之后也喜悦地离开了。 翌日午时，还是御书房。 “官家，秦太宰求见。” 老宦官在门口通报，正在写诗的宋徽宗随意开口：“让他进来。” 得到同意，秦桧走进了御书房，对着坐在椅子上专注写诗的宋徽宗躬身作揖：“微臣参见陛下。” “秦爱卿免礼吧。”宋徽宗说着，依旧专注写诗，未有看秦桧一眼。 “谢陛下。”秦桧说着放下作揖的双手，见宋徽宗还在提笔写诗，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也不敢如何，只得开口说明来意，“微臣今日前来，有一事相告。” “说。” “完颜宗望派来了人，说……说是要将中京所有俘虏押回上京，永不放回。” 宋徽宗执笔的手突然发抖，北地的家人是他的痛，是他的牵挂。 猛然间，他将笔摔在了写了半首诗的纸上，重重吐了一口气：“告诉他，完颜娄室在朕手中。” “是，陛下，微臣告退。” 秦桧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宋徽宗居然选择了抗金。 不过见宋徽宗抗金的心意已决，擅长察言观色的他，深知现在有些话不能乱说，只是觉得宋徽宗选择与金人做对，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不仅连累金地的俘虏，还要引起金人的怒火，他宋徽宗承担得起吗？莫不是之前被擒还得不到教训。 太原城。 一传令兵驾马进入城中，不久后在城墙上见到了宗颖，拱手禀道：“启禀宗帅，女真大军往横山方向去了，未有南下之势。” “继续查探，若是有重大情况速速回来通禀。” “属下领命。” 传令兵走后，站在太原城北门的宗颖望着白雪皑皑的城外风景，心中暗道：看来，这府州军已然得到金人的重视，若非如此，完颜宗望也不该将所有兵力发往横山才是。 腊月二十二。 横山山顶，叶凡手握长孔望远镜，看着下方远处，密密麻麻的十万金军渐渐临近，放下望远镜之后，不由叹息：“看来这女真人，是真的一点活路也不想给啊。” “想来是因为府州城外的那一仗把女真人打疼了，这是要举大军前来报仇。” 一旁的折月秀望着渐渐临近的十万金军，眼神凝重，开口接话。 “这么记仇干嘛？留点力气去打宋军他不香吗？我只是个反贼，而且还不是他金朝的反贼，只是个宋朝的反贼，这么不要命，莫非打赢了我，整个大宋就是他们的了？” 叶凡一脸无辜地说着这些话。 “大战就在眼前，你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折月秀一脸没好气地瞪了眼叶凡。 “他们这才刚刚来到这里，只是想在我们面前显摆威风而已，不可能真一股脑往上冲的。顶多，就派一些人试探性攻打一下。” “看金军这规模，估计情报上说的十万大军都来了。” “会战兵力，是十万对八千，优势在他啊。”叶凡感慨。 “你这么说，是怕了？”折月秀在旁问道。 “八千对十万，这是一锅夹生饭啊。” “夹生饭？什么意思？” “夹生饭难吃，但难吃也要吃下去。” 折月秀想了想，似乎想明白了叶凡的意思，说道：“就是说此战难打，难打也要打的意思呗。但为何这样说，为何要用夹生饭来作比喻。” 叶凡略有所思，缓缓说道：“有一个人，他六十万打八十万时，他就是这么说的。” “他最后赢了？” “赢了。” “哪个朝代的事？六十万打八十万，这么大的战役，我怎会从未听过？” 叶凡看了眼折月秀，随便说了几句话搪塞了过去。 折月秀也不多问，她更在意的是如何守住山下的十万女真大军。 “这天下着大雪，我们又居高临下，可谓天时地利都给占了，他纵使是十万大军，我们也有得一守。”折月秀喃喃说着自己的分析。 叶凡也点头认可：“确实如此，如果他们真要一起上就好了。” “为何这么说？” “要是他们一起上，我们直接开炮，万一雪崩了呢，而且看着山势，开炮引发雪崩的概率还是不小的。” “完颜宗望没那么蠢，想来也能想到这一点。毕竟对于雪，他女真人应该会更加了解。” “应该吧。” 叶凡不置可否。 山下，十万金军最前方，完颜宗望缓缓举起了右手，所有人缓缓停了下来。 这个距离到山脚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就算是雪崩了也不该波及到这里。 完颜宗望侧头看向一旁的郭药师，下达了军令：“领着你的常胜军，试探性进攻横山，尽量摸清山上府州军留有多少兵力。” “末将领命。” 郭药师脸上没有表情，心中却是苦闷，他知道，自己的兵又要当炮灰了。 而现如今，他常胜军只剩下两万。 眼看着自己的兵力逐渐减少，郭药师心中自然苦闷不已。 加上刚刚得知自己的独子生死不明，他心情已经跌落到了谷底，更无心情打这易守难攻的横山。 更何况山上可不是宋军，而是已经名震天下的府州军。 第256章 尝试性进攻 山脚下，四千常胜军步卒往山顶而去。 有人手握盾牌，有人手持长弓，长刀，长枪。 两刻钟之后，最前方举着盾牌的常胜军士卒已经进入了山顶上府州军弓箭手的有效射程范围。 也就在这时，很多大小不一，形状不一的石头朝他们滚落而下，势不可挡。 看到这番突发情况，前方一名举着盾牌的常胜军士卒瞪大了双眼，下一瞬，一块人头大小的圆石借助着强大的惯性，砸中了他的盾牌，他一个没站稳，往后倒去。也撞倒了身后的同伴，整个进攻的队伍一时间混乱起来。 几十个石头的滚落而下，瞬间破坏了前方高举盾牌的队伍阵型。 与此同时，无数箭矢飞掠而下，射向了失去盾牌保护的常胜军士卒。 有人中箭倒地，尸体顺势滚落一些距离，因为斜坡上的一些古木细支才得以停了下来。 也有所站之处坡度不是太大，中箭倒在了原地的常胜军士卒。 有直接毙命者，但多数常胜军士卒都未被箭矢射中要害，倒地之后痛喊着向同伴求救，亦有为了自救，顺着坡势拼命滑下的士卒。 某一处，一名常胜军弓箭手咬牙切齿，弯弓搭箭，瞄准上方的一名府州军弓箭手，射出了箭矢。 箭矢由下而上，穿梭在空中飘落的雪花中，最终射在了那府州军弓箭手的身上，但箭矢未能穿过府州军弓箭手的皮甲，下一瞬，这名尝试反击的常胜军弓箭手却被一箭射穿了脖子。 两边长弓的射程威力其实相差不了多少，导致效果不一样的原因只是因为一个在高处放箭，而一个在低处放箭。 高处的府州军弓箭手射出的箭矢可以借助向下的重力，从而提高箭矢的射程与穿透力。 而低处的常胜军弓箭手射出的箭矢受重力的阻碍，射程降低，也大大减小了箭矢的穿透力，未能达到射杀敌人的效果。 此番试探性攻击，从几十个石头的滚落而下，到常胜军的溃散，只持续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 这便是既占据了地利，也拥有了天时的交锋优势。 但这次只是常胜军一次试探性的进攻，撤的也及时，因此斜坡上的尸体和失去行动能力的常胜军士卒只有二百余数。 叶凡看着撤退的数千常胜军，感叹道：“这群投敌的叛军，每次都被女真人当成炮灰来用。” “他们不死就得女真人死，女真人为了减少自身伤亡，自然得让他们冲在前面。” 折月秀手持长弓，方才的她，一箭射穿了一名敌方弓箭手的脖子。 她说完这话，再次弯弓搭箭，瞄准下方一名还在动弹的常胜军士卒，一箭射出。 倒在地上动弹的常胜军士卒身上又多了一根箭矢，人却依旧在动弹。而且像他这样还在动弹的常胜军士卒还有不少，因此除了折月秀补箭之外，府州军弓箭手也在朝那些不能行动的常胜军士卒补箭。 叶凡见状摇头说道：“太麻烦了。来人。” “末将在。” 一名府州军指挥使闻言来到叶凡面前。 “停止放箭，放人下去补刀。” “末将领命。” 那府州军指挥使应下离开，不久之后，一百余人，手握长刀，腰上捆着绳子，在同伴的牵引下，滑了下去。 到了那些伤兵身前，迅速完成一轮补刀，又在同伴的拉力下，迅速回到了山顶。 整个过程，动作敏捷，配合默契，就像是演练了无数次一般。 折月秀看向叶凡：“其实就是不补刀，这些人倒在雪地里下不了山，无人援救，应该也是活不了的。” “让他们死得痛快些，就当是尊重死亡吧。” “尊重死亡？”折月秀柳眉微蹙，“尊重生命听说过，但这尊重死亡还是第一次。” “回帐吧，我有些饿了。”叶凡没有接话，说完便转身离去。 折月秀看了看叶凡的背影，对于叶凡的这句话并没有多想，然后跟了上去。 山上的交锋，因为隔得太远，完颜宗望并未看得太清楚，但也能通过这场试探性进攻看出，这横山是多么的易守难攻，想要攻下横山是怎样的不容易。 不过就这样退了也不应该，只得从长计议。 “传令下去，就地安营扎寨。” “属下领命。” 完颜宗望下令，传令兵应下之后便打马传令去了。 是日夜晚。 郭药师在营寨中走着，最终走到了完颜宗望的营帐之外，他来回徘徊几次，最终还是对站在营帐外的金兵说道：“我要见殿下。” 金兵神情自然，对于这个降将却也没有什么敬意，上下打量了一番郭药师，才朝帐内通禀：“启禀殿下，药师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吧。” 完颜宗望的声音传出，金兵示意郭药师进入。 进入帐内，郭药师发现除了首位上坐着的完颜宗望外，下方两排座位最前方的两个座位上，还各坐着完颜宗翰与完颜宗弼。 顿时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又退出帐外。 郭药师走到中央，对首位上的完颜宗望躬身问候：“末将完颜药师，见过魏王殿下。” 郭药师提了他的姓名，其实就是在说他自己也姓完颜，是大金天子完颜吴乞买赐给他的姓，希望能得到尊重，或是祈求受到这些人的尊重。 毕竟自他降金以来，就从未真正感受过这些人的尊重。 只当他是个三姓家奴。 而三姓家奴意味着容易背叛，背叛了辽人，背叛了宋人，也可能会背叛他女真人。 “免礼吧。” “谢殿下。”郭药师说着微微直起了腰。 “药师前来，为了何事？” 完颜宗望询问，郭药师侧头瞥了眼正对自己一脸不屑的完颜宗翰，知道自己所说之事定然会得罪这复仇心切，想要灭了府州军的完颜宗翰，但想到这完颜宗翰并不是他女真东路军，而且还是一个打了败仗，断送了六万女真西路军的落魄元帅，他还是鼓足勇气说道：“末将有一提议，想与殿下商量。” “说。”完颜宗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今日尝试攻打横山一仗，殿下应该也看见了。这横山易守难攻，若是我们与这府州军在此久耗，就算打下了这横山，我军定也损失不小，最终得益的定是宋军。所以……”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横山不打了？” 郭药师话未说完，一旁的完颜宗翰就出言怒斥。 第257章 父女情深1 对于完颜宗翰的怒斥，郭药师早就有了意料，此时见状，心中虽然带有惧意，却还是能尽量做到面不改色。 看了眼完颜宗翰，郭药师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又看向首位上的完颜宗望，诚心说道：“殿下，末将此番提议，一切为了大金考虑，并无畏战之意。” 完颜宗翰感觉遭到无视，出言讥讽：“你这三姓家奴，有何资格说出为了大金考虑的话？” “你……”面对完颜宗翰不善的嘲讽话语，郭药师敢怒不敢言。 “我什么？莫非本帅说的不是事实。”完颜宗翰冷哼一句，“哼，你能背叛了辽人与宋人，谁又能保证你将来不会背叛我大金。” 郭药师被如此揭短，已然再难保持平常神情，不过他依旧没选择接完颜宗翰的话，而是对首位上坐着的完颜宗望躬身拱手，发自肺腑地开口：“殿下，末将自跟随于您，两次南下伐宋，皆有劳苦之功，对殿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末将怎会背叛大金，怎会背叛殿下。” 完颜宗望来此之前，还只是想灭了府州军，但现如今，看到横山地势易守难攻的他，已然多了一个新的想法，所以，这横山，他势在必得。 “药师之心，本王是看见的，你提议的事，也有所道理。但这横山就是再难攻打，本王也定要打下。不仅仅是为了消灭府州军，还为了西夏。” 完颜宗望话落，郭药师抬起了头，完颜宗翰和完颜宗弼也抬起了头，三人皆齐齐看向了仍一脸淡然的完颜宗望，眼神中皆有惊讶。 …… 翌日辰时，西夏地域，银州城。 因为米禽一族的加入，队伍从之前的三十多万瞬间增加到了四十万之众。 西城门，这四十万军民陆续离开了银州城，最前方领头的，是王荀亲率的八千轻骑和一万步卒。 其一左一右，是棱角分明的顾清风和一脸络腮胡的李负胜。 这一次迁徙，他们要穿过西夏，经过吐蕃，才能到达宋地最后方的西南边界。 道路遥远，足有五六千里，加上沿路可能遇到的阻碍与突发情况。 这一路，注定是漫长且带着艰难险阻的。 银州城牢狱里，暗无天日，冷如冰窖，与外界没有了联系。里面的人也全然不知，这银州城即将成为一座空城。 李察哥父女同在一间牢房内，各自将一床被子裹在身上，蜷缩在了铺满稻草的地面。 曾经身份尊贵的两人，如今却成了没了自由的阶下囚，皆蓬头垢面，已经没了一国亲王与一国郡主该有的模样。 暗无天日的牢房，父女二人皆未苏醒。 就在这时，门锁动了，传出了声音。 李察哥率先睁眼，因为脖子上戴着木制枷锁，双手也被束缚，坐起来的时候有些困难，但他还是坐了起来，朝牢房门口看了过去。 李沐椿这时也被惊醒，坐起来后同样望向了传出声音的牢房门口。 牢房门口，除了正在用钥匙开锁的府州军士卒和两名士卒外，还站着的两个人，一中年和一青年，皆身着黑色甲胄，父女两人之前都见过，也知道这两人在府州军中身份不低，尤其是那位中年，在府州军中可称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知道这两人前来，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或是即将要发生什么事。 牢门被推开，王禀和杨义身后的两名士卒走了进去，一左一右，二话不说便将李察哥押了出来。 “你们要干什么？要将我父王带去何处？” 李沐椿起身，一边说着，一边跟出了牢房，紧紧抓着父亲身上的衣服，似乎害怕下一瞬父亲会永远离开自己一样。 王禀看了眼李沐椿，这才看向了李察哥：“现在会将你押往横山，之后的事，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临行前，本将亲自前来，只说一句，若是我家将军因为你有了什么闪失。”王禀将目光转移到了李察哥身后的李沐椿身上，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你知道她会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李察哥皱起了眉头，对于王禀这威胁性的话语，他心有愤怒，却什么也做不了。不过他也疑惑，为何要将自己押往横山，为何说自己会对那姓叶的造成闪失？ “多的别问，记清楚本将的话便可，而且已经说过了，时机到了你自会清楚。”王禀说着吩咐押着李察哥的那两名士卒，“将此人押往横山。” “属下领命。” 两名士卒闻言应下，作势就要将李察哥押走。 李察哥左右被两名士卒牵动，戴着脚铐的右腿迈出半步，便发力矗立在了原处，不愿再走。 而李察哥身后，李沐椿仍紧紧抓住父亲的衣服，不愿父亲就这么被带走。 王禀眼神示意杨义，杨义便上前将李沐椿与李察哥分开。 “你们要干什么？为何要将我父王带走？放开我，我要与我父王一起。”被杨义一只手抓住肩膀，李沐椿挣扎不得，嘴里喊闹着。 她不能离开父亲，戴着枷锁的父亲也不能没有她的照顾。 李察哥扭头看向身后，见女儿被杨义给抓着，满脸怒意，吼了出来：“放开她……” 他吼着便猛然发力撞向了左右两边的两名士卒，两名士卒也被他这一发力撞得踉跄倒地。 李察哥转过了身，愤怒之下迈出了脚，一时间竟忘记了脚铐上的铁链粗短，被绊倒在地，就倒在了杨义和李沐椿面前。 “父王……” 李沐椿哭喊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出杨义一只手的束缚。 （这里解释一下为什么会这样写。完颜宗望为何说攻下横山是为了西夏，因为横山是宋夏两国之间的一道重要屏障，谁拥有谁就能获得起兵攻打对方的主动权，或是守卫权，这一点作者前面也说过，这横山九年前是种师道打下来的。作者这里为什么写完颜宗望对西夏有想法，那是因为在女真人灭辽之后，其实有两个目标，一个是宋，另一个便是西夏，当时金国内有人是提议灭掉西夏之后再攻打宋朝的，这人小说里也写到，就是女真战神完颜娄室。当然了，解释这个只是在说，完颜宗望此时是有先灭西夏的野心的，这是小说可能的走向。后面我也会尽量写清楚，让大家看着没那么牵强。） 第258章 父女情深2 因为摔倒而趴在地上的李察哥，刚想起身，那两名被他撞倒的府州军士卒已经跑了过来，一左一右束缚住了他，将他死死按趴在了地上，让原本就戴着枷锁脚铐的他动惮不得，不过他仍在挣扎。 “你去了横山，你女儿在我们手中不会有事，你应该也不会有事，反而会重获自由。” 王禀淡淡的话语传出，令得还在地面挣扎的李察哥最终放弃了挣扎。 当然了，他放弃挣扎的原因是觉得自己挣扎没用，也不是王禀说他可能重获自由的话。 因为此时的他，更在意女儿。 “扶他起来。” 王禀见李察哥冷静了些，让你两名士卒将其扶起。 被扶起来的李察哥，依旧瞪着还抓着自己女儿肩膀的杨义，眼神冰冷：“放开你的手。” 杨义看向了王禀，见王禀点头，这才松手。 李沐椿挣脱，便上前两步靠近父亲，看着他因为摔倒额头上流出的血，心疼不已：“父王……” “没事的沐椿，父王没事。”李察哥开口安慰着女儿，神情很暖，转而看向王禀时，神情又冷了下去，“姓叶的，究竟是什么意思？还会给本王自由？” “都说了，时机一到，你自会清楚。” “那本王的女儿……” “她得跟我们走。” “去哪？”李察哥疑惑。 “你的问题未免也太多了些。”王禀皱眉，对李察哥已经没了耐心，知道自己也没必要与他啰嗦，直接下令，“带走。” 闻言，两名士卒这次使足了手上的劲，李察哥也挣扎着，一时间两名士卒竟不能将李察哥押走。 杨义见状，朝李察哥后背踹出一脚，李察哥一个踉跄再次摔倒在地。 “父王……” 李沐椿哭喊着就要上前扶起父亲，却被杨义拽住，她挣扎着，甚至握紧拳头挥打在杨义的身上，却没什么力道，杨义也不躲不闪。 李察哥再次被扶起，转身看见杨义又抓住了李沐椿，挣扎着就要冲过来。 杨义受够了这场闹剧，将李沐椿往后一拽，李沐椿在这一拽之下，向后退了五步，差点摔倒，站定之后，杨义已经拔出了腰间的长刀，两步朝她靠近，刀尖指向了她。 “你若敢动她，本王定要杀了你。”李察哥见到杨义用刀对着李沐椿，一边拼命挣扎着，一边愤怒吼。 “你若在闹，我现在就杀了她。”杨义心中也有火，同样以吼声回应。 李察哥闻言妥协，现在女儿是自己唯一的牵挂，他真害怕那把长刀捅进女儿的身体里，于是他放弃了挣扎，仍喘着粗气，瞪着杨义，眼中充满怒意。 “父王，你跟着他们走吧。” 李沐椿流着眼泪，其实她方才听闻父亲去往横山可能会重获自由，就已经想让父亲离开了。 李沐椿不想再看见父亲一直戴着枷锁，也不想父亲一直过着被俘虏的日子。 只要父亲能重获自由，纵使是死，她也愿意。 李察哥何尝不是这样想，因此当他听到自己可能会获得自由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喜悦的心情，反而第一时间关心女儿会被带到哪里，姓叶的又是个什么意思？ “沐椿，为父的无能，害得你与为父共受这牢狱之苦。”李察哥惭愧地说着。 “是女儿自己要来的，与父王无关。”李沐椿摇头流泪说着，随后看向了用刀指着他的杨义，也正是眼前的这个年轻将领，他才得以再次见到父王，“是不是我父王去了横山，你们就能放了我父王。” 杨义见李沐椿这梨花带雨的样子，神情微微动容，握刀的手也少了几分力道，却还是很漠然地吐出两个字：“应该。” 杨义的一句应该，并没有让李沐椿失望，反而是多了一份希望。 这似乎是因为她对那姓叶的，有种莫名的信任。 “我跟你们走。”李沐椿跟杨义说着，像是已经妥协，又看向了那边的父王，“父王，女儿不会有事的，父王跟着他们走吧。” 李察哥垂下了头，深知自己现在是府州军的俘虏，也没有选择的权利，但他依旧担心女儿的安危，于是他看向了王禀：“你承诺过，本王的女儿不会有事。” “只要我家将军不会因为你出事，她便不会有事。” 王禀淡淡的话语，算是让李察哥放下了一些担忧。 也不去多想，姓叶的出不出事跟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些人将自己押往横山又是个什么意图。 几人走出了暗无天日的牢狱，走出了银州城府衙，来到了府衙门前的长街上。 这里，还有人陆续朝银州城西门的那边走去，有些混乱，但在府州军士卒的指挥下，也算得上有序了。 看着外面的情景，父女二人才知这天下了雪，跟着那叶姓反贼的百姓也已经来到了这银州城。 对于这些百姓，李沐椿也没有多想，李察哥却是深感疑惑：莫非，府州城已然解围？女真人已然败了？ 想着这些，他身旁左右的士卒将他押走，来到了一辆没有车棚的马车前，李沐椿也紧紧跟着他，这是父女二人即将离别的时刻。 李察哥上了马车，看着马车旁的李沐椿，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沐椿看着父亲，眼中有泪：“女儿不在父王身边了，父王要照顾好自己。” “好女儿保重，为父终有一日定会将你接回。” 李察哥说着自己都觉得很难实现的承诺，接回李沐椿谈何容易，但有朝一日他真的自由了，接回女儿便是他毕生的心愿。 “嗯。”李沐椿点头。 马车动了，车轮在长街上的雪地里划出两道印子，马车上的父亲与马车后面的女儿渐渐离得远了，两人望眼欲穿，直至视野里的彼此被这庞大的人群彻底淹没。 没过多久，四十万人的队伍里，一辆载着突火枪的马车上，是因为寒冷蜷缩着微微发抖的李沐椿。 她身上穿着的衣服是之前自己进军营寻找父亲时穿的，虽然一些时间没洗看着有些脏，却也能看出款式与布料的华贵，而且也算厚实，但在这下着大雪的寒冬腊月，她这一单薄的身子自然也受不了。 雪花飘落在了她的发丝上，给她的发丝添了些许白色。 她这副模样虽然狼狈，却因为天生的姿色，特殊的身份，引得队伍中看见她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多看了她几眼。 在她后方，是一辆拥有车棚，看着也算华贵的马车，由两匹马共同拉着。 第259章 李察哥的心理1 驾马车的人是一名少年郎，身着普通士卒的黑色甲胄，模样清秀，眼神明亮，在他驾马车的位置一旁，放着一把带鞘的长刀，那是少年郎的爱刀。 少年郎曾经也是胜捷军一员，现如今是叶府护院，刀道宗师刘梦沙的弟子，燕小六。 马车内。 是林若水母子，陆红母子，胡小妹，丫鬟小柳，还有王禀发妻娄氏。 某一时刻。 丫鬟小柳轻轻掀开车厢前面的车帘子，想要看看前方的情况，无意中便看到了前方马车上的李沐椿，便有些惊讶地对坐在一旁的林若水说道：“小姐，前面那女的是谁啊？看其身上的衣物，身份也该不一般才是，但为何又那样狼狈？” 马车内的众人见小柳这么说，下意识探头朝前面望去，也都看到了雪中蜷缩着身子的李沐椿，皆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情。 驾马车的小六这时说道：“大夫人，昨日小六听军中几个叔伯说了，这女的是个西夏郡主。” “西夏郡主？又为何在此？”林若水疑惑。 “听说是为了照顾她爹，自愿来的。” “他爹是谁？”小柳一脸好奇。 “她爹是那西夏军神，晋王李察哥，战败之后被叶将军所擒。”小六把知道的说了出来，驾马车的样子很是认真。 当然了，他虽然是个少年郎，但也知道一些事不能随便说，就比如军中有些人在传，这西夏郡主跟自家将军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那她爹为何没与她在一起？”小柳又问。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李察哥被送往横山，虽然不是什么秘密，知道的人却也不多，小六自然也不知道。 林若水看到李沐椿在雪中瑟瑟发抖，拉开了车窗帘子，对外面骑着马的冷艳丫鬟喊道：“阿牙。” “大夫人有何吩咐？”阿牙听见林若水喊自己，打马靠近些车窗，等待林若水吩咐。 只见林若水将一床毛毯递给了她，随后说道：“给前面那西夏郡主送去。” “是，大夫人。” 阿牙接过毛毯，打马向前，到了李沐椿所坐马车的一旁，打量了一眼正低头一边揉搓双手，一边往双手吹着热气的李沐椿，将手中毛毯递了出去，随后开口说道：“拿着，大夫人让我给你的。” 李沐椿闻言，抬起了头，这才发现阿牙，看了看其递来的毛毯，顿了顿没有去接，心中想着这女子口中的大夫人是谁，又为何对自己有此好心。 阿牙也不啰嗦，见其傻愣着没接自己递出的毛毯，直接将毛毯扔给了李沐椿，随后打马回去，与林若水所在的马车并驾齐驱。 李沐椿双手捧着毛毯，看着后边的那辆马车，心情复杂。 是日申时。 横山。 刚刚搭好的一个军帐内，是枷锁缠身的西夏晋王李察哥。 帐外，有八个府州军士卒负责在此看守。 不久之后，叶凡独自来到了这里。 “将军。” 看守的士卒见叶凡前来，拱手问候。 “嗯。”叶凡朝他们点了头，随后掀开军帐的门，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正在帐内低头打坐的李察哥见有人来，缓缓抬起了头，便看到了月余未见的府州军贼首。 也是此人，在铁门关外击败了他。 也是因为此人，他才被带到这里，他的女儿才会与他分离。 “你将本王带到这里，是何意思？” 叶凡打量了眼李察哥，没有回答李察哥的问题，而是说道：“殿下可知，这横山脚下，是女真人的十万大军。” “那与本王有何干系？”李察哥一脸不屑。 “若是让他们占领横山，殿下觉得，他们会不会对你们这西夏江山产生兴趣？” 李察哥皱起了眉头：“所以你究竟想说什么？” “一个多月，也或许是两个月，殿下的军队应该会来到这里，到时我们走，这横山就是你们的了。” “哼……”李察哥冷哼一声，“你想让本王替你守着横山，然后自己跑路？这算盘打得倒是很不错。” “殿下不是替我守，而是为你们自己守。这就是我为什么说，若是女真人占领了横山，会对你们西夏江山感兴趣的原因。” “哼，你又如何知道，女真人占领了横山就一定会对我大夏出手？” “我猜的。”叶凡一脸随意，“这得由殿下自己去想女真人占领横山之后会不会对你们出手，或是去赌他们会不会出手，但我觉得，殿下赌不起。若是殿下赌输了，整个西夏江山可就是女真人的了。殿下姓李，应该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才是。” “哼，危言耸听。” “这话放在我们没来之前，确实像危言耸听。但是殿下觉得，女真人如果真对你们出手，以你们现如今百废待兴的国力情况，再加上没有殿下这一国军神坐镇，会不会直接被女真人给亡国。”叶凡叹息道，“女真人的目标从来都不只是辽宋两家，还有第三家便是你们西夏。殿下觉得，在女真人眼中，是现如今的宋朝要好征伐些，还是你们？” 叶凡的分析进入了李察哥的脑中，一时间令其低下头陷入思考，也在权衡着叶凡的分析。 叶凡见其在思考自己的话语，继续循序渐进：“殿下觉得，我们攻打你们，与女真人攻打你们会有什么区别。” 李察哥没有接叶凡的话，而是抬头看向了叶凡，等待他继续说。 “我们打你们，仅仅是出于自保，还有抢些钱粮。但女真人若是打你们，可就是要灭国了，若是殿下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那辽国便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说了这么多，还不是想让本王替你守住这横山？你们好趁机离开吗？” “你要想这么理解也没错。” 李察哥心存疑惑，也关心自己的女儿会去到哪里，于是问道：“所以你现在还留在这横山上是为了断后？掩护你的人离开？” “确实是这样的。” “他们会去到哪里？” 叶凡也没有隐瞒，随口说道：“他们会穿过你们西夏，经过吐蕃，然后去到宋地西南。” “为何要去那里？” “我想猥琐发育一段时间，不想再这么浪下去了。” 对于叶凡的用词，李察哥有些懵，却也能知道叶凡的意思。 第260章 李察哥的心理2 只听叶凡又叹息道：“这女真人跟疯了似的，诺达的宋朝江山不去攻打占领，却偏偏要盯着我这宋朝反贼不放。在这么打下去，我的人就得拼光了，所以跑那么远，也只是求稳。” 对于叶凡这些听起来有些古怪的话语，李察哥大概猜到了叶凡为何借用自己守住横山的意图。 不过他现在好奇，为何府州城的百姓已经全部被转移至大夏地域。 于是他开口问道：“你的人之前不是在府州城吗？” “已经救出来了。” 叶凡随意一说，李察哥却是有些惊讶。 只听叶凡继续说道：“山脚下的是完颜宗望的女真东路军，至于完颜宗翰的女真西路军，几天前已经被我给拼完了。” 李察哥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个姓叶的年轻人，心情复杂。 他想到了来此之前王禀与他说的话：现在会将你押往横山，之后的事，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临行前，本将亲自前来，只说一句，若是我家将军因为你有了什么闪失，你知道她会怎么样？ 在结合叶凡此时跟他说的话，他这才知道叶凡不仅是在用大夏江山威胁他，还用李沐椿威胁他。 他若是不乖乖守住这横山，大夏不仅会面临灭国的危机，他的女儿也将万劫不复。 这两个结果，他都不能发接受。 思虑于此，李察哥不由在心中暗道：姓叶的，还真是好算计啊。莫非，从擒住本王的那一刻起，这姓叶的就已经想着利用本王了? 李察哥之所以觉得叶凡好算计，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管是为了大夏安危，还是为了女儿，他都不得不守住这横山。 而叶凡，恰恰是因为这两点，想着利用他。 “你说一两个月，我大夏的军队就会来这到这里？”李察哥问。 “殿下这么问，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了？” 李察哥冷哼一句，没有回答叶凡的话。 叶凡见状也无所谓，开口解释道：“我的人走到铁门关至少也得要二十多天，到时将铁门关让出来，你的人才能过来不是吗，所以我说你的人来到这横山，快的话一个多月，慢的话不要两个月应该也到了。” “当初拿了赔款，你承诺会立马撤军东归，离开我大夏疆土，不再进犯。却没想到你违背条约，不仅没有率军离开我大夏疆土，连铁门关也还留人驻守。” “这不是想留条撤退的后路嘛，再说了，我们现在撤走不也一样。更何况这横山原本归为宋土，我不是还想着把这易守难攻之地送给你们了吗？有了这道屏障，又有殿下坐镇，将来无论是女真人，还是宋人，想要攻打你们，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你又怎知，我大夏的军队会来这横山？若是他们不来，或是很久之后才来，你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我的人会去兴庆城，将这其中利害说与殿下那兄长听，他若是不傻，应该也知道横山丢失，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不丢，又意味着什么？” “你倒是将一切都算计好了。”李察哥冷哼一声继续道，“哼，但我大夏的军队到了这横山，本王若是不让你走，一边是女真人，一边是我们，你还能走得掉吗？” 叶凡脸上露出了笑容：“殿下糊涂了吧，不应该是没有你我才不容易走吗。有你作为要挟，你大夏的军队应该才会放我们走才是。” “就不怕本王鱼死网破？反正到时我大夏的军队到了，没有本王，他们也会为了大夏拼死守住这横山，大夏也同样不会亡国。” “我劝殿下别这样想，现在的西夏不能没有殿下这个军神坐镇。”叶凡停顿了片刻，然后又淡淡说道，“还有，你那女儿的姿色是真的很不错。” “你……” 女儿一直以来都是李察哥的逆鳞，此时见叶凡这么说，他怒瞪着叶凡，吼了出来，刚要起身，却被叶凡一只手摁住了身上的枷锁。 叶凡的手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沉重，他无论怎么努力都起不来。 片刻之后，他放弃了挣扎，觉得自己就算站起来也做不了什么。 营帐外，因为李察哥的吼声，两名士卒掀开帐帘，见李察哥被自家将军制住，又将帐帘放下，没有进来。 某一时刻。 叶凡那有些冰冷的声音在李察哥耳边悠悠响起：“告诉你，别在我这里耍什么王爷脾气，喊你一声殿下也别以为我就将你当一回事了。我给你自由，给你重新活命的机会，也没想让你对我感恩戴德，但你得知好歹吧？最后奉劝你一句，好好活着，才能跟我斗下去，有朝一日，才能抢回你的女儿。” 叶凡将手从李察哥的枷锁上拿开，转身走出了军帐。 李察哥看着那道黑甲背影，咬牙切齿，却也觉得自己不可能真与叶凡鱼死网破。不只是为了女儿，还要为了整个大夏江山。 叶凡回到自己所住的营帐里。 营帐里面，折月秀正坐在火炉旁，往炉内添加木炭，见叶凡回来，开口问道：“怎么样？” 叶凡走到火炉旁，坐在了火炉旁的椅子上，看着正在鼓弄木炭的折月秀，开口回道：“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应该？” 添完木炭，折月秀将装着白雪的铁锅放在了火炉上面，盖上了锅盖，说着坐在了叶凡炉对面的椅子上，看着叶凡。 “李察哥再怎么说也是这西夏亲王，西夏天子李乾顺一母同胞的兄弟，还是着西夏兵马大元帅，应该不会愿意女真人跨过横山，灭了他的国。而且，李察哥与那李沐椿父女情深，这一点从李沐椿为了父亲愿意冒险来找他就可以看出。现如今她女儿还在我们手中，他应该不敢胡来。” “还是应该。” 看着折月秀，叶凡无奈笑了笑：“许多事情就是这样模棱两可，就是要加个应该的，总不能什么都能准确的掌控吧。” “李察哥不敢胡来就算了，若是他敢胡来，你无论如何都要自己逃走，西南那边不能没有你。” 折月秀一脸认真，怎料叶凡一本正经地开玩笑道：“当然，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正确取舍，大难临头各自飞嘛。” “就你姓叶的嘴贫。”折月秀一脸的没好气地看着叶凡，又说，“也不知道金军什么再发起攻山。” “上山雪太滑了，不利于进攻，估计得等到天气转暖，雪化了之后才会。” “这女真人倒是有耐心。” “这也不算什么有耐心，估计没多久，这场雪停了之后，天气也就慢慢转暖了。”叶凡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他们当时用锁城法围太原城，才是真正的有耐心。” 第261章 米禽达 泰安二年（1128），正月初五，天空中缓缓飘落的雪，渐渐歇了。 正月十三，春风开始送暖，地面的积雪慢慢融了。 山间小水沟里的水缓缓流淌着，汇入长河，最终将会入海。 人生之艰难，就像这不息之长河，虽有东去大海之志，却流程缓慢，征程多艰。 然，江河水终有入海之日，而人生之志却常常难以实现，令人抱憾终身。 横山脚下，完颜宗望抬头望着横山，望着那渐渐融化的白雪，神情肃然，二十余日的等待，在他看来是有些漫长的。 这横山，他势在必得，整个西夏，他也势在必得。 西夏险关，铁门关。 四十万人的队伍进入了这里，也就在前几天前，负责去前方探路两月有余的燕昆和米禽达也回到了铁门关。 长街之上，因为四十万军民的到来，显得有些拥堵。 米禽达走得匆忙撞到人也无所谓，满怀喜悦之情，因为他就要见到自己的娘子，还有那算时间已经出生了的孩子，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在两名府州军士卒的领路下，米禽达被领进一个小院。 这个小院里，把守很严，除了一些看着不怎么像丫鬟的丫鬟外，还有身上着甲，带着武器的护院。 这些护院少数正常，多数残疾，有走路一瘸一拐的，也有缺胳膊的，看着像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残士卒。 至于说丫鬟不像丫鬟，那是因为院里的这些丫鬟神情冰冷，有些还随身带着武器，全然没有那种伶俐乖巧的丫鬟模样，反而像一群女刺客。 米禽达看到这些，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多想，他现在满脑子想的，还是赶快见到自己四个多月都没有见到的妻子和出生了的孩子。 被领到小院西面的厢房，厢房外，是负责把守的两名护院，一人没了右臂，另一人似乎因为腿上有伤，站姿不是很笔直。 但从两人脸上的刚毅不难看出，这两人都是经历过战阵杀伐的士卒。 见到米禽达被领到了这，两人神情铁青，双眼炯炯有神。 领路的其中一名士卒上去两步，对两人说道：“两位兄弟，这就是米禽达。” 两人闻言，打量了眼米禽达，当中一人开口说道：“进去吧。” 得到允许，米禽达上去，敲响了房门，同时朝里喊道：“夫人，夫人。” 房门不久被打开，一个身着长裙，五官也算精致的女人出现在了米禽达面前，女人正是米禽达的妻子。 “相公。” 她看着眼前的丈夫，露着笑容却流出了眼泪。 不久之后，房内。 米禽达看着床上熟睡的小婴儿，露出慈祥的笑容，伸出一根手指去触了触他光滑的小脸蛋：“我们的孩子，是男孩女孩？” “男孩。”后面看着的米禽夫人带着笑容，回道。 “叫什么名字？”米禽达转身看向妻子。 “还未取名呢，想着相公见到了，让相公取。” 米禽达想许久，才说出了一个名字。 随后又问：“四个月不见，夫人一向可好？” 米禽达这么问，自然是怕自己的妻儿在府州军手中过得不好。毕竟从始至终，他还是一个降将。 “大夫人是个很好的人，对我们母子二人都很好。他与叶将军也有个小男孩，偶尔也会跟妾身聊天解闷。” “那便好。” 得知自己的夫人被善待，米禽达算是放心了。 看来叶凡之前对他承诺的一切，都算是做到了，自己当时也没跟错人。 打开房门，米禽达走出了屋，轻轻关上了房门，他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带妻儿离开，这是叶凡控制他的手段，但他还是想问门口那两名护卫，自己现在能不能带自己的妻儿离开这里。 “将军……可否让我带他们母子二人离开这里？” 断了右臂的那护院回道：“将军有令，人你随时都可以见，就是不能带走。” 米禽达闻言，也没有多想什么，离开了这里，他知道，叶凡现在还不可能全部信任他，全部信任米禽一族，但他愿意等待叶凡信任他们的那天。 况且自己只要想见妻儿，随时都可以，这一点叶凡已经算得上放宽了。 加上现在看到妻儿过得很好，他便放下了心。 米禽达走在长街上，脸上洋溢着笑容。 铁门关外五十里地，是三万西夏军的营寨，他们自两个月前府州军东归，就在后方跟着。 目的在于监督府州军撤军东归的同时，占领铁门关，占领府州军撤离的各个西夏城池。 可谁曾想，这群该死的府州军，拿到了那么多金银赔款，也签订了撤军东归，双方停战的合约，却是只拿钱不办事。 真是可恶，真是该死。 最主要的是，他们还不敢对府州军动手，他们也知道，就算敢动手，也打不下府州军占领的这所铁门关。 而且，得知米禽达和燕昆率一万兵力去往吐蕃，又从吐蕃回到这里，经过他们的营寨回到铁门关，他们也不敢随便动手。 毕竟两个多月前的那一仗惨败，他们许多人都还历历在目。 双倍兵力之下的惨败，这是很大程度上的降维打击。 当然，这期间也有府州军的人来过他们这里，只跟他们说撤军只是早晚的事，让他们不要着急，也让李乾顺不要着急。 可这能不急吗？都两个多月了还赖着不走，谁知道这群府州贼军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走，也从来就没想过要走。 为了此事，西夏都城里面的那个天子，已经愁得焦头烂额了。 甚至在想，府州军会不会正在养精蓄锐，等着攻打兴庆城，然后灭了自己的国。那自己岂不是成了亡国之君，江山不保，性命不保。 铁门关西面的大门缓缓打开，汉子马德为首的十几名府州军骑兵出了铁门关，往五十里外的西夏军营寨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十几人临近了西夏营寨，被百余名西夏军士卒给围住了。 马德环视了一下眼前的西夏士卒，看向一旁负责翻译的小个子张平，示意张平说话。 张平向来胆小，但上次进西夏都城谈判之后，他知道自己身后的府州军在这些人面前多么有分量，有府州军在背后撑腰，现在的他，可谓有些嚣张。 面对这群西夏士卒，一脸盛气凌人地说道：“我家将军让我们前来，是为出使兴庆城，面见你们大夏天子。” 第262章 出使西夏皇宫 西夏都城。 皇宫大殿，早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方，文武百官齐齐跪拜。 “众爱卿，平身。” 上方，是一脸愁容的西夏天子李乾顺。 “谢陛下。” 文武百官起身。 殿前老宦官尖锐的喊出便传出：“宣……府州军使者觐见……” 殿外的年轻宦官这时也出声传达老宦官的话：“宣……府州军使者觐见……” 不久之后，在文武百官和李乾顺的目光下，身着黑甲的马德和张平走入大殿，来到大殿中央，齐齐对上方的李乾顺躬身拱手问候：“府州军使者，见过大夏皇帝陛下。” 对于马德与张平没有行跪拜礼，李乾顺也无所谓，毕竟自己是个战败国，不过对于下面这两位，他一大夏天子，也不准备给什么好脸色。 毕竟这两个怎么看，都不像府州军中有地位有身份的人。 马德就一壮汉，有一股战场杀敌的蛮劲，去太原城之前也就是个脑袋灵光些的泥腿子，在庙里躲雨与叶凡相遇，随后投了胜捷军，此番来到这里，是叶凡的安排，他也算是得到了叶凡的提拔。 张平，个子矮小，身材瘦弱就不说了，还一脸贼眉鼠眼的样子，还是个中年，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才上了战场能干得过谁。这样想，也是因为两人都穿着府州军的黑色甲胄，应该是府州军的士卒。 李乾顺甚至觉得，府州军派这两个人来见自己，是不是故意对自己不敬，对大夏不敬。 “二位免礼吧。” “谢大夏皇帝陛下。” “你们的叶将军派你们前来，所为何事啊？” 李乾顺在位期间推崇儒学，自然也会说汉语，此时便直接用汉语对两人问明来意。 “我家将军说了，我们离开铁门关之后，请您派大军速去横山防卫，免得女真大军过了横山，进攻大夏江山。” 回话的是马德，话语简洁，三言两语便说明了来意。 但落在一些听得懂汉语的文武百官和李乾顺耳中，都是有些意外和疑惑。 意外是他们还在愁府州军什么时候撤出铁门关，疑惑是让李乾顺派大军去守住横山，而且还美其名曰为了防止女真人进攻大夏江山。 府州军哪来的好心，会关心自己大夏的江山？他不占领自己的江山就不错了。 当然了，相对于派大军去守横山，李乾顺还是更关心马德话语中，府州军要撤出铁门关的事情。 “你们何时撤离铁门关。” 马德回答：“已经在撤离了，而且我府州军需要借用大夏的道路，从西南面离开大夏疆域，所以还请大夏皇帝陛下派人与西南面的臣子，臣民，军队说一句，免得我们离开的途中，双方起了冲突。” 对于一个月前府州城外的那场大战，府州军战胜女真西路军，还有府州城内的军民全部转移至西夏疆域的消息，已经有西夏的探子奔波千里绕道，三日前送到了这里，传到了李乾顺的耳中。 也知道，横山脚下，是准备进攻横山的十万女真东路军。 因此李乾顺自从三日前得知姓叶的将府州军民全部转移到了大夏，还以为叶凡是想永远在大夏扎根不走了。 不仅不走，这群打败了女真西路军的反贼，会不会卷土重来，攻打自己的大夏江山，甚至于姓叶的会不会在打下自己的大夏江山之后就地称帝。 也是因为这三日都在忧愁这件事，猜想着府州军下一步会如何，李乾顺已经因为失眠而变得憔悴。 此时听到下面这两个府州军使者说他们要撤走了，心中担忧的那颗心瞬间放了下来，若非怕这文武百官和这两名府州军使者看见，李乾顺都露出喜悦的笑容了。 “你们，当真要撤走？” 李乾顺出言确认，神情装得淡然。 “当真。” 马德回答干脆。 得到确认，李乾顺压抑住心里的放松，说道：“只要你们信守承诺，离开大夏，朕自然能派人传旨西南，途中无人会拦你们，甚至于派大军为你们领路也不是不行。” 李乾顺说派大军领路，其实也是想监督府州军民撤出大夏。 这倒是跟两年前宋金议和之后，宋军监督金军向北撤军有些像，只不过金军北撤路上一路烧杀抢掠，宋军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多管，只希望金军能快些离开大宋疆域。 “派大军领路就不必了，两个月前我们已经有人提前去探路了，能认识离开大夏疆域的路。况且方才不也说了嘛，还请大夏皇帝陛下派大军前往横山，若是横山失守，后果您应该清楚。” 两个月前米禽达和燕昆率一万大军前往大夏西南的事，李乾顺是知道的。 这期间还发生过几次小规模的冲突，但皆是西夏军吃亏，后来见这一万府州军也没准备攻城掠地，也没做什么有害于大夏百姓的事，而只是在大夏西南那边闲逛，李乾顺便下令不要招惹米禽达和燕昆，以免受到府州军卷土重来的报复。 只是没想到，那两位是去前面探路的，据说他们还去了吐蕃，不久前又从吐蕃回来。 想着这些，李乾顺确认，这府州军应该是有心离开自己这大夏疆域，否则也不会去探路。 至于横山，自己要不要派大军去守，他仍在考虑。 “朕稍后便传一道旨令到西南，一路上无人阻拦你们。至于横山，两位使者就不用担心了。” “横山那边，陛下若是想派兵去守，那得快些，因为横山之上只有我八千府州军，面对女真的十万大军不知能守多久，或是想守多久。反正我们守横山不是为了大夏，仅仅是断后，我们的人要是都走远了，也就不需要再断后了。” 马德出言提醒，还真有些担心这李乾顺蠢到不派人去守横山，那自家将军的计划就不能顺利完成了。 “还是那句话，横山那边，就不劳使者担心了。” 叶凡让说的，马德已经说完，按照叶凡之前的交代，自己也就不用再说什么，反正一切利害关系，李乾顺应该能自己去分析，或是这文武百官帮他分析。 他没有说自家将军就在横山，也没有提李察哥，这是叶凡的交代。 告辞之后，两人离开了西夏皇宫大殿。 张平除了开始时的礼貌问候，其他时间皆一言未发，全程扬着鼻子，似乎对一国天子扬着鼻子，是一件多么骄傲和有优越感的事，纵使所有人都没怎么关注他。 他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如此扬眉吐气，敢对一朝天子扬着鼻子。 第263章 撤离横山 横山的雪，融得彻底。 一股肃杀，也随着白雪的彻底融化渐渐弥漫而出。 这场攻山之战，沉寂了将近一个月之后，终于再次打响。 “杀……” 常胜伪军在前，金军在后，这是攻山的队形，对横山发起了进攻。 …… “殿下，横山上的府州军兵力应该不过万，但是有人看到了黑甲人，猜测应该……应该是姓叶的。” 这是攻山之战的第八天，金将完颜阇母对完颜宗望禀道。 至于有此猜想，那是因为叶凡穿着黑甲的消息，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攻下横山，割了姓叶的狗头，祭奠我女真数十万亡魂。” 得知叶凡就在山顶上，也不去想为何横山上只有不过万的兵力，完颜宗望眼神一凝，缓缓说着。 至于完颜宗望话中的数十万女真亡魂，太原城外与府州城外，加起来也差不多了。 所以此战既是复仇，亦是他完颜宗望为了之后攻伐西夏的一仗。 攻山之战也在完颜宗望的军令之下，越来越猛烈，人死得也越来越多。 山顶，用于守山的圆石，炮弹，手雷，箭矢，渐渐少了。 又过了十日，山脚下。 金军营寨，完颜宗望帐内。 郭药师一脸悲痛，跪倒在地，开口祈求：“殿下，横山易守难攻，在这么打下去，我的人就拼光了。还望殿下念在常胜军为大金立有劳苦功的份上，暂时停止攻山。” “继续攻山，没有撤退的命令，谁若敢后退半步，杀无赦……” 完颜宗望一脸肃然，没有半点想要妥协的意思，对于这座险山，他势在必得。 即使常胜军全部死光，他也要占领。 郭药师闻言心沉到了谷底，十八天的攻山之战，他的两万常胜军，现如今只剩下了七八千，而金军靠着他们在前方抵挡，死伤估计还不到三千。 早在攻山之前，郭药师就知道自己的常胜军是此战的炮灰，因此他想让完颜宗望不打横山，而是留着兵力伐宋。 但他没想到完颜宗望为了打下横山，完全不将他常胜军士卒的命当一回事。 其实这也很容易想明白，毕竟他常胜军的人不死，就是金军的人死，这一点完颜宗望早就做好了取舍。 又过了十日。 到了二月二十一，山顶。 叶凡持着巨刃，看着山下遍地的敌军尸体，而这些尸体，常胜伪军居多。 他也有些没想到，常胜军居然如此卖命，估计此战过后，就没有什么常胜军了。 而他们八千人，虽然借助地利，使用圆石，火炮，手雷进行御敌还剩下五千多人，但现如今，火器与圆石已经耗完，接下来就只能是近战拼杀。 “来人。”叶凡出声唤道。 一名士卒跑了过来：“属下在。” “让人将火炮毁了。” “属下领命。” 火器方面的革新，叶凡从始至终都在秘密进行，所以这些火炮，他只要带不走就不会留给任何人。 翌日。 金军发起了猛攻，双方自午时打到了黄昏，金军最终被打退。 山顶山的五千府州军士卒，一个下午的时间只剩下了两千不到，许多事情已经到了最后一刻。 第二天清晨。 五万西夏军临近横山。 叶凡夫妇帐外，一名士卒有些急切的声音响了起来：“启禀将军，后方三十里，发现西夏大军，他们往这边来了。” “传令下去，准备撤离。” “属下领命。” 帐内传出了叶凡声音，士卒应下便离开了。 “这群西夏军，若是再不来。这横山就真的归他女真人了。”帐内，叶凡站起了身，松了口气，“走吧，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折月秀起身，跟着叶凡走出营帐，在后面问道：“若是西夏军一直不来，我们还一直守？” “我们已经守不了了，若是他们还不来，现在也要走。至于西夏未来怎么样跟我们也没关系了，反正我们的人，应该已经离的远了，金军就算想追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你为何不希望女真人灭掉西夏，甚至为此让西夏大军来横山镇守。” “女真人如今势大，若是再灭掉西夏，不但会变得更强。占领了西夏，他们也就离宋地西南近了一步，到时我们在西南那边估计都不得安宁。但如果西夏不亡国，便能牵制女真人，也算是除了宋朝之外，另一道替我们抵挡女真人的屏障了。反正就让他们三个国家好好打一场吧，我们先去西南猥琐发育一波。” “让他们三方相互制衡？”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 两人聊着，没多久便进入了李察哥所在的营帐。 叶凡看着李察哥，淡淡说道：“晋王殿下，我们该走了。” 李察哥抬头看向叶凡，没有说话。 叶凡也不废话，一只手握住李察哥身上的枷锁，将坐在地上的李察哥提了起来，就往帐外押去。 两刻钟后，近两千人的府州军队伍下了山，没多久便与西夏大军相遇。 李乾顺的旨意不仅是让西南那边的人不要阻碍撤出西夏的四十万府州军军民，也给这些来横山的西夏大军下了指令，不与横山上负责断后的府州军产生冲突。 当然了，对于李乾顺会不会让自己这群人离开西夏，叶凡是不知道，也不敢赌，毕竟双方结仇在前。 所以为了让自己这群人能顺利离开西夏，也是将李察哥留在这里的一个原因之一。 双方临近，府州军这边，有一辆没有车棚的马车，也是之前将李察哥送往横山的那辆。 此时的马车上，除了驾马车的士卒外，还有三人。 叶凡夫妇与晋王李察哥。 此时三人皆站在马车上，叶凡左手握着匕首，右手握着李察哥身上的枷锁，望着前方临近的西夏大军。 双方靠近停下，前方众西夏将领，都看到了李察哥，不由微微一愣。 当中，曾是侍卫军统领的西夏将领颇超喊道：“殿下。” 李察哥环视着众人，看向了颇超：“颇超，率领大军速速上山，绝不能让女真人占领横山。” “末将领命。”颇超拱手，朗声应下，随后又看了叶凡和折月秀一眼，又对李察哥说道，“可是殿下怎么办？” “等我们安全出了西夏疆域，便会放你家殿下回来。” 叶凡这时出言。 颇超看了看说话的叶凡，又看了看李察哥问道：“殿下，此人所言，是否当真？” “颇超，这事并无守住横山重要。” “末将知道了。”颇超说着，向身后大军下达了军令，“全军将士，继续向横山进军。” 五万西夏大军动了，避开了府州军，上了横山。 不过颇超及颇超身边的一千亲兵并没有走，还是站在原地，似要拦路。 叶凡微微皱眉看着这些人，也不知道这个西夏将领到底想干什么。 颇超看向叶凡，朗声开口：“我大夏天子有旨，我大夏军队不会阻碍府州军军民撤离大夏，包括你们，所以还请放了晋王殿下，我可保你们所有人安全离开我大夏疆域。” 第264章 箭雨 颇超的话语和承诺，并不可能让叶凡有放人的想法。 不说李乾顺是不是真下旨让自己这些人安全离开西夏疆域，就说放了李察哥之后，李察哥会不会让自己走出西夏还是一回事。 毕竟李沐椿还在自己手上，李察哥为了自己的女儿，肯定得派人将自己抓起来，至少能用作交换女儿的筹码。 叶凡就算自信自己能逃脱追捕最终离开西夏，但折月秀，还有这近两千府州军士卒如何能离开？ 而且这些府州军士卒有些还在横山上受了伤，严重的被拿担架抬着，不严重的也需要搀扶，若是西夏大军真对他们这行人出手，无人能走出西夏。 所以叶凡在没有离开西夏之前，断然不会放人。 “方才已经说了，等我们离开了西夏疆域，自会将晋王放回。若是你们不放心，也可以派人跟着。”叶凡侧头看向李察哥，“殿下觉得如何？” 在横山上待了两个月，李察哥其实已经想清楚了许多事，也知道了叶凡留他在横山上是为了撤离时用他当做人质，从而达到安全撤出西夏的目的。 李察哥也知道，自己就是叶凡两个月前落下的一颗棋子。 而棋子，就是无奈的，没有别的选择。 为了大夏江山他没得选，为了女儿他也没得选。 不过叶凡最终会不会真将他这个人质放回，李察哥并不敢确定，即使叶凡有过承诺，但在他看来，叶凡性格狡诈，承诺并不怎么可信。 “你真敢将本王放回大夏？” 他侧头看向戴着铁面具的叶凡，缓缓开口。 “我说了，现如今的大夏江山，摇摇欲坠，女真人又虎视眈眈，所以不能没有殿下这个大夏军神坐镇。” 李察哥知道，叶凡此举，是为了让自己抵御女真。不过你叶凡怕女真，莫非就当真不将我大夏当一回事吗? 还是觉得自己赢了一次，以后就能一直赢？ “殿下？” 颇超见李察哥久久不语，出声询问李察哥的意思。 李察哥看向了颇超，缓缓开口：“颇超听令。” “末将在。” “无论本王能否回来，除非战至最后一人，否则横山绝不能落入女真人手中。” “末将领命。” 颇超沉声应下。 纵使没有李察哥的这句交代，那日朝堂之上，文武百官，还有李乾顺，都赞成要守住横山，以防女真人占领横山之后趁大夏势弱入侵。 …… 不久之后，颇超站在了横山山顶，望着斜坡上遍地的尸体，又看了看山顶上数千府州军士卒的尸体，这样的尸体数量对比，不由让颇超心中震惊。 纵使横山易守难攻，他还是很难想象，这是一群怎样的人，居然能在兵力不过万的情况之下，在这里守住十万女真大军长达两个月之久，还杀死了这么多敌人。 这也不由给了他守住横山的信心，毕竟自己这边也是五万大军，而女真人还能有多少兵力能耗在这横山？ 是日午时。 金军营寨，完颜宗望帐内。 “众将听令。” “末将在。” 上方，完颜宗望发号施令。下方，十几个女真将领站成两排，纷纷拱手出声应下。 “大家都看到了，现如今山顶上的府州军已是强弩之末，所以本王要你们今日攻下横山，砍下姓叶的狗头。” “末将领命。” 十几个女真将领齐声应下，两个月的努力，他们觉得自己终于要占领这座险山，许多人心中甚是激动。 完颜阇母亲率三万女真步卒，上了横山，这一次，他们将一鼓作气，杀光山顶上的府州军，包括那姓叶的狗贼。 可以上山的斜坡宽度长达两里，也因为如此，三万人的队伍，形成两里宽的方阵队形向山上推进。 没多久，女真队伍进入了箭矢射程范围，但迟迟见不到府州军弓箭手的反击，山顶边缘，一个府州军士卒也看不到。 一切都安静得诡异，而这份诡异，三万女真士卒都隐隐感觉到了。 下一秒，山顶的边沿站满了弯弓搭箭的西夏弓箭手，天空中随即下起了箭雨，朝他们飞掠而下，这份诡异的安静自此被打破。 惨叫声，呐喊声，倒地声，不绝于耳。 许多人都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哪来的这么多人，哪来的这么多箭矢？莫非府州军的援军到了？ 有人如此猜想着，但有人看到了西夏的弓箭手，他们的盔甲并不是与府州军一样的黑色，这根本就不是府州军。 而是西夏大军。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认出了山顶上的弓箭手是西夏的弓箭手，毕竟女真人与西夏人很久都没有交手了。 上一次交手，还是在李乾顺派兵援助辽国，距今已有五年之久。 此战，算得上是双方五年之后的第一仗。 “全军撤退……全军撤退……” 完颜阇母沙哑的呐喊声响彻而出，声音中夹杂着无比的急躁与震惊，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山上朝他们攻击的西夏大军。 只是一时间还想不明白，原本被府州军守卫的横山，为何出现了西夏大军。 完颜阇母见情况不对，只得立即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山脚下的金军营寨，完颜宗望抬头仰望着山那边的战场，眼神凝重到了极点。 因为太远，他并没有看清山顶上的是西夏大军，只当是府州军的援军到了。 毕竟横山后面发生的一切，他全然不知。 但为何府州军不一开始就将所有兵力布置在横山上，这一点，完颜宗望始终想不通。 因为他并不知道，山上的八千府州军只为断后，为了给身后的四十万军民争取撤离的时间。 看着撤下山的大军，完颜宗望握紧了拳头，重重吐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一个月的努力，白费了，一切又得从长计议。 三日之后。 遍布尸体的横山斜坡，三名没有着甲，穿着平常衣服的常胜军士卒一脸谨慎，因为在往前一些便到了对方弓箭的射程范围。 当中一人朝上方的西夏军喊话：“不要放箭，不要放箭……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那常胜军士卒说的是汉话，现如今的西夏推崇儒学，也不怕山顶上那么多西夏士卒没一个人听不懂汉话。 第265章 拔营 颇超刚好在巡视，听到了下方的喊话声，对方自称是来使，颇超也就下令所有士卒不放箭，倒也想看看金军派人前来，是个什么意思。 三名常胜军士卒来到了山顶，见到了颇超。 见颇超一脸肃然，三人脸上的神情尽量显得恭敬。免得对方心血来潮，不过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基本道德准则，杀了自己这三人。 当中一人顿了顿说道：“我大金魏王殿下让我们向贵军传达其意思。” “说。” “魏王殿下想问，大夏，已经准备好向我大金宣战不成？” “宣战？我们这不是已经打起来了吗？”面对对方威胁的话语，颇超一脸铁青地反问。 常胜军士卒被这么一个反问，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本来他以为自己说完这句话，对方会惧怕大金，再怎么说也得思量着回答这个问题，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直接给了一个下马威。 常胜军士卒又顿了顿，解释道：“魏王殿下的意思是，我大金此番攻打横山，只为消灭府州军，大夏又何必与我大金为敌？” “横山，已是我大夏之横山，我大夏此番来此，只为守卫大夏江山，至于府州军，与我大夏没有干系。” “这么说，你们是不准备让出横山了？” 颇超皱眉不悦：“所以，完颜宗望让你们前来，就是来威胁本将的？” 常胜军士卒见颇超这似要愤怒的神情，心中产生些许惧意，连忙道：“我们只是传达魏王殿下的意思。” “那你们传达完了吗？”颇超问道。 “已经……传达完了。” “既然传达完了，那还不赶快滚，想永远留下来不成？” “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颇超语气带着冷意，三人闻言，一边说着一边跑下了山，头也不回，甚至还有一人被脚下的尸体绊倒，然后连忙起身继续向山下跑去。 对于喊话危险这种事，他们已经怕了。 那是因为府州军。 在金军的命令下，他们经常被迫做这样的事。 太原城外喊话，府州城外喊话，死的人实在是不少。 对于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他们觉得府州军是最不屑一顾的。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可能还是跟他们话语中带着威胁语气，任谁听了都恼火。 又过了三日，心情低落至谷底的郭药师亲自以来使的身份去了横山。 郭药师前来，自然不是自己想来，而是完颜宗望的意思，目的是想让他问清楚一些事。 只是当郭药师看到斜坡上遍地的常胜军尸体时，心中低落悲伤之情不禁加深许多，两万大军，只活下来三千不到，其余的全部葬身横山，他有何颜面回去见燕京父老。 郭药师在山顶上见到了颇超，并没有自报身份。 颇超也并不在乎，只当金军此次派出了一个较为有身份地位的人前来。 “完颜宗望这次又是什么意思，不会还是威胁吧？”颇超铁青着脸，有这座易守难攻的横山，他便有了面对金军攻山的底气。 最主要的是，如今的女真人，损失惨重，估计已无战意。 毕竟这六天以来，金军都从未攻山，反而派出使者说一些威胁的话语。 郭药师面对着颇超略带戏谑的话语，神情平静：“魏王殿下想问，莫非你们已经与府州军停战和好？还是说，你们抢先一步攻下了横山，擒住了姓叶的？还有就是，府州军民三十万现在何处？” “完颜宗望问题可真多，只是本将凭什么回答他的问题。”颇超冷哼一声，“哼，回去告诉完颜宗望，要想攻山，就发兵来攻。若是不敢，便早些撤军离开。” “问题自然不能白问，我大金可用金银交换。” 颇超皱眉，想着这些问题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只要女真人给足了金银。 毕竟女真人给的金银不可能少，现如今这天下有两大强盗，一个抢了大宋，一个抢了大夏，皆是有钱的主。 而大夏如今百废待兴，缺的就是金银。军中也因为这样，早就发不起军饷，将士们也因此私底下议论纷纷，对此表示不满。 但想想，女真人真会为了这几个问题给很多的金银吗？ 而且就算女真人愿意给，他们现在有吗？ “你女真出征，莫不是还带着金银？”颇超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魏王殿下亲口承诺，可以日后送上。” “哼……”颇超冷哼说道，“那请完颜宗望日后带上金银，再来问这些问题吧。” “那便告辞了。” 郭药师见事情不成，说着便下山去了。 现在的他，全然没心情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若非完颜宗望的命令，他也不愿上山。 颇超感觉到了郭药师的些许异常情绪，却也没有想太多，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守住横山，不退半步。 又过了四日。 颇超望着山下，女真大军拔营撤军了。 山上的西夏将士看到了这一幕，有些人欢声雀跃，有的人却是觉得女真大军的撤走跟他们没有关系，主要是被府州军杀得太多了，不敢再继续耗下去。 毕竟女真人的敌人除了他们和府州军，还有一直都未出手的宋军。若是将兵力都耗光了，宋军趁机出手，他们拿什么来与宋军对抗。 如今这场天下混战，足有四方势力，却都是各自为营，无有盟军之说。 府州军去了宋地西南，便只剩下了这三方势力，也算是三足鼎立了。 太原城。 “启禀宗帅，金军攻打横山不就，拔营撤出横山脚下，似要往北面而去。” 堂内，一名宋卒向宗颖禀道。 闻言，宗颖皱起了眉头，对那士卒吩咐道：“继续监视金军的一举一动，若有消息，立即回来通禀。” “属下领命。” 宋卒离去之后，宗颖心里思索着一些事：此番西北大战，女真西路军惨败，金军损失惨重，现如今又在横山失利，想来已经没了南侵的想法，所以这才向北撤军。现在，是向金军发起进攻的最好机会。就算不能打败金军，也不能让金军就这么轻易向北撤军。 思虑以此，宗颖向门外的传令兵唤道：“来人。” “属下在。” 传令兵快步走了进来，躬身领命。 “召集军中众将，速来这里议事。” “属下领命。” 传令兵应下离开。 第266章 旨意 三月的天，有着春的温暖。 老宦官小步快走来到了御书房珠帘之外，朝里面的宋徽宗轻声禀道：“官家，宗帅派人前来，有要事向官家请示。” “说。” “金军攻打横山失利，已然拔营向北撤军，似要撤回金地。宗颖请示官家，趁此番金军势弱，主动出兵发起进攻。” “主动出击？”宋徽宗皱起了眉头，“金军既然已经北撤，就让他们撤走就好了，又何必主动出击？传朕旨意，让宗颖不要贸然出兵。” 老宦官闻言，还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只应道：“是，官家。” “还有，上次擒住完颜娄室与郭安国的人，朕记得好像叫岳……岳飞，是吗？” “回官家的话，那小将确实叫做岳飞，岳鹏举，按官家的吩咐，月余之前已然差人将银钱送至太原城，奖赏了此人。” 宋徽宗想了想说道：“立了如此大功，光是银钱赏赐倒是少了些什么，既然金军已经北撤，便传这岳飞和所有参与此次活捉完颜娄室的兵士回京听封受赏。” 传岳飞自然没什么，至于将此次参与活捉完颜娄室的兵士全部召回汴京听候封赏，那是因为岳飞受赏之时特意向去太原传旨的公公说过。 活捉完颜娄室并非自己一人的功劳，也有自己手下的所有兵士，包括两场战役打下来，战死的三百兵士。 所以岳飞带出去探查消息的五百步卒，其实只剩下了两百不到。 宋徽宗此番提议全部召回奖赏，也是想通过此次奖赏，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宋徽宗对立了大功的兵士，必有重赏。 当然了，也不是说以后有人立功，他都会采取这样的方式进行赏赐。 更多的还是因为这次西北大战，岳飞这个步兵营是唯一一个流血立功的队伍。 “老奴遵旨。” 珠帘之外，老宦官应下便离开了。 对于岳飞，宋徽宗之所以记在心里，自然是此人擒住了完颜娄室，而有了完颜娄室，他便可以跟完颜宗望交换北地还在受苦受难的家人。 自他回到这汴梁城，重新坐上这皇位，他也无时无刻不在心系这些家人，对于那种遭遇，他最能感同身受。 不久之后，批阅奏章的宋徽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在御书房内，缓慢来回踱步，心里想着一些事：主动出击，若是胜了还好，但要是败了，大宋江山便会岌岌可危。此番西北大战，金军死伤惨重不假，宗颖因此请示发起进攻也有一定的道理，但莫非就没考虑过战败的后果吗？而且就算胜了他女真人，朕的大宋军队也会死伤惨重，到时那姓叶的反贼若是趁机出来作乱，朕这江山也同样是岌岌可危。还有那反贼面对女真十万大军，居然还是守住了横山。那他下一步又该如何？西夏虽然败了，但并未亡国，李乾顺也不应该一直让那反贼留在西夏才是。 宋徽宗分析着这些，重重吐出了一口气，喃喃自语：“这该死的反贼，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 “官家，秦太宰求见。” 不知何时，老宦官又站在了珠帘外，禀道。 听秦桧求见，宋徽宗从思绪中走了出来，看向珠帘之外：“让他进来。” 得到允许，站在珠帘之外的秦桧走了进来，来到宋徽宗身前，弯腰拱手作揖：“微臣参见陛下。” “免礼吧。” 宋徽宗看了眼秦桧，说道。 “谢陛下。” “秦爱卿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启禀陛下，微臣听闻，金军北撤，宗颖要主动出兵攻打金军？” “秦爱卿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啊。”宋徽宗打量着秦桧。 只听秦桧说道：“陛下，微臣觉得，金军既已北撤，没有南犯，又何必再战。” “朕有说过要战吗？”宋徽宗反问。 秦桧一愣，想了想说道：“想来，陛下知道此事之后，已然传旨太原城，微臣此番进言，确实多余了。” “秦爱卿既是为了大宋安危向朕进言，又何来多余一说。” 感觉到宋徽宗话语中的赞扬，秦桧不由心喜，嘴上却是说道：“微臣惶恐。” “若是无事，秦爱卿便下去吧。” “微臣还有一事。” “说。” “启禀陛下，完颜宗望得知完颜娄室在汴梁城，派人前来，说是愿意交换俘虏，但完颜娄室必须是完好之身。” 交换俘虏，自然是用北地被俘虏的皇室之人换完颜娄室，至于对方强调完好之身，是担心完颜娄室被废去手脚，那样便失去了交换的价值。 毕竟金国战神，甚是勇武。 当然了，完颜娄室除了自身价值之外，还为大金立下了赫赫战功，从这一点上来看，金国就不会不管他。 “一换一？”宋徽宗问道。 秦桧犹豫了片刻，回道：“是。” “哼。”宋徽宗冷哼一声，“告诉完颜宗望，朕要一换一百，而且皆是朕指定要换的人。” 秦桧闻言，微微一愣后说道：“是。” 秦桧告辞离开，宋徽宗坐回了椅子上。 说出一换一百的话语，自然不是真要一换一百，而且对方也不可能这样换，即使完颜娄室是一个战功赫赫金国大将。 宋徽宗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在这场交换中，换回更多还在金地饱受苦难的家人。 至于完颜宗望，或是完颜吴乞买愿意用多少人来换回完颜娄室，那便是他们的事了。 无论如何，不可能是一换一。 至于郭药师之子郭安国，金人提都没提，想来是不想管。 太原城，因为宋徽宗快马加鞭到来的旨意，宗颖主动出击的想法只得作罢。 这个天下，也因此获得了暂时的安定。 但三方势力都知道，一切只是暂时的休整。 而这一切，是因为那场西北大战，府州军打败了女真西路军，使得金军损失惨重，不敢再战。 也正是因为如此，金军放弃攻打横山上面的西夏军，也放弃了南侵的想法，而是选择暂时北撤，整顿军队，为将来的入侵再选时机。 第267章 回京听封 王彦住处的正堂。 岳飞因为得到传唤，来到了这里，见到了王彦。 “将军唤末将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两人站在堂内，岳飞出言询问，态度稍显恭敬。 王彦打量了眼自己这个被圣上点名奖赏的部下，随后缓缓说道：“陛下有旨，让我们按兵不动，不可追击金军，这事你可知道？” “末将已然知晓，军中将士也已无人不晓。”岳飞回答，却也不知道王彦为什么这么问。 “这事，你怎么看？” 岳飞微微一顿，这不摆明着问自己怎么看宋徽宗的旨意吗？圣意又岂是随便能够议论的？ “将军，圣意已定，末将并无其他看法？” 王彦见自己这个平时算得上敢说的部下，此时面对这个问题竟也显得保守，不由叹息了一声。 又继续问道：“本将是想问，若是还没有这道旨意，你觉得我们是该主动出击，还是就这么看着失势的金军北撤？” 王彦这么问岳飞，除了他看重这个部下外，还因为此番西北之行，唯一与金军战斗的便只有岳飞与其手下五百步卒。 而且岳飞两次贸然行动，居然都立了大功，也因此受到了宋徽宗的亲自奖赏，甚至还传旨让岳飞回京听封。 当然了，宋徽宗传旨让其回京听封一事，岳飞还并未知晓，这也是王彦让岳飞过来的主要原因。 此番该不该出兵攻打失势的金军？岳飞其实早就在想这个问题。 此时见王彦问，心存犹豫，却还是说了出来：“将军，末将觉得，此番金军失势北撤，纵使为了保守不与金军起大战，也可以出兵沿路扰敌，而不应该让他们就这么轻易就撤走。毕竟此时的金军，遭遇挫折，战意因此消退，是我们出手的一个好机会，一个能打疼金军，增强我军士气的机会。如今我大宋的军队能战，但末将斗胆，愿说句不好听的话，许多人都被女真人打怕了，失了士气，所以我们急需一场胜仗告诉天下人，我宋军还能打，而现在是获得这场胜仗的最好时机，若是就这么轻易让金军撤走了，这个机会也就没了。等将来金军整顿军队，再度南下，不也一样要战。所以战与不战，都是迟早的事，为何不趁金军遭遇挫折，而我军在这太原城养精蓄锐这么长时间，尝试着与金军战一番呢？” “我军确实失了不少士气啊。”听着岳飞的回答，王彦若有所思地感慨，“而此番西北大战也证实了这一点，我宋人的骨头，并不比他女真人软，我宋人生来也不比他女真人差。” 岳飞知道王彦为什么这么说，却也没有接话。 不过他虽然觉得那些反贼造反不对，却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一群打赢了西夏人，打赢了女真人的人，而且是曾经的宋人，是大宋的军队。 这无不在证明着，宋人其实是可以战胜女真人的。 王彦从感叹中回过神来，看向了岳飞：“不过我们此番西北之行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鹏举不是还打了两场胜仗，活捉了完颜娄室和郭安国吗？岳飞所为，或许能让天下人知晓，面对女真，我宋军还能一战，这大宋江山，仍然可保。” “末将只是运气好。” 岳飞从未因此有过骄傲，因为他知道，这两场小战役，打的都是从战场上败下来的溃军。 而这样的溃军，若非府州军，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确实有些运气成分，但鹏举有勇有谋也是不假。” 岳飞觉得，王彦对自己似乎有了些许恭敬，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王彦也不再多话，直接说明了让岳飞今日前来的原因：“陛下诏你回京，听候加封，所以，你该回京了，或许此番离别，你便不再是本将帐下一小小的指挥使了。” 岳飞闻言一愣，随即想明白了王彦今日语气中的不平常，想来也是即将离别的原因。 对于王彦，岳飞是感激的。 若非王彦的提拔，他岳飞还只是个步兵副都头，也不可能有机会带队去前方探查，最终侥幸打了这两场胜仗，活捉完颜娄室与郭安国，受到陛下的封赏。 “末将能立此大功，皆是因为将军栽培提拔，末将没齿难忘。” 岳飞单膝下跪，朝王彦拱起了手，说出了内心中发自肺腑的感谢话语。 “鹏举起身吧，有你这句话就不枉我们相识一场。”王彦说着伸手将岳飞扶起，“鹏举即日便回京吧，陛下说了，不只是你一个人回去，而是你手下的所有参与此次战役的兵士，想来陛下对于你们此次立下的大功，极为重视。” “是，将军。”岳飞想了想，还有一件事没有处理，便问道，“将军，那两名刺杀了金廷礼仪官的女人，当如何处理？” 青梅柳燕，现如今还是岳飞负责看守，若是岳飞走了，两女便要换人看守，自然要与王彦说明此事。 经过岳飞这么一提，王彦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件事。 也不怪王彦能将这两个女人忘记，实在是因为这事在他看来并不怎么重要，毕竟他也不希望宋金真的结盟，更不希望大宋向女真俯首称臣。 而金廷礼仪官死了，这一切也就不可能了，可以说是断了很多人向金人低头的念头，或许也包括宫里的那位天子。 所以这两个女人的所作所为，其实正好遂了军中许多人的意，譬如说岳飞，甚至是宗颖。所以军中并没有多少人在意她们的身份。 当然了，王彦清楚，他觉得这两个女人的身份不重要只是他觉得，并不代表宋徽宗觉得不重要。 毕竟再怎么说，这两个女人也是挑起宋金再战的原因，两国的冲突与大战又岂是小事，他王彦也不敢擅自做主。 “你既要回京，便将这二人也带回京，请示陛下，让陛下亲自发落。” “末将领命。”岳飞抬头看向王彦，意味深长地说道，“将军保重。” “嗯。”王彦点点头，又摆摆手，“去吧。” 对于这个有些冒然的部下，王彦还是很看重的，一开始只是因为岳飞枪法高深，武艺高强，还是周侗周宗师的弟子。 但现如今，王彦看重岳飞的原因不止于此。 在他看来，现在大宋的军队，别的放一边先不说，缺的就是岳飞这样敢打敢杀的将士。 第268章 逃走 太原城城墙上，宗颖望着北面，那是他想率领大军出征的方向，却因为宋徽宗的一道圣旨，令得他无奈失落，心情惆怅。 一名宋卒匆忙跑了上来，来到宗颖身后，躬身禀道：“启禀宗帅，横山之上，已无府州军的身影，而是西夏大军。属下推测，也正是因为西夏大军的到来，金军才选择拔营北撤。” 宗颖没有转身，依旧看着城外远方的天际，却因为宋卒的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派人乔装进入西夏地域，无论如何，一定要探查到府州军的行踪。” “属下领命。” 宋卒离开之后，宗颖重重吐了一口气，心中暗道：姓叶的，究竟做了些什么？接下来又要做什么？西夏大军是刚刚来到横山，还是原本一直就在横山？府州军又去到了何处？双方如果在横山后面相遇，又怎会相安无事？还是说，姓叶的已经统治了西夏？不过这也说不过去，若是姓叶的真统治了西夏，可以调动西夏大军，为何西北大战西夏大军没有上场。而且纵使愿意以万骑抵抗我七万大军，都不愿意派出西夏大军。或是说，府州军与西夏军结盟……这好像能说得过去，毕竟女真人打过了横山，威胁到的不只是府州军，还有整个西夏江山。但双方刚刚积攒仇怨，这么可能结盟？不对，靖康之耻这才刚过，大宋不是也差点跟女真结盟了吗？ 想着这些事，宗颖自觉头大。 越摸不清楚府州军的行踪，他就越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因为在宗颖看来，叶凡造反，不仅仅是为了活下去而造反，肯定对大宋江山也有着浓厚的觊觎，有着足够大的野心。 从姓叶的这两年来给天下人带来的震惊，他的实力也足够驾驭这份争天下的野心。 太原城南门，岳飞一行队伍近两百人，出了太原城，去往汴京。 这副情景，也算得上小小的班师回朝了。 队伍最前方，是六人六马，步兵指挥使岳飞，还有其手下的五个步兵都头，牛皋，王贵，张宪，徐庆，施平安。 牛皋骑着战马，脸上洋溢着笑容说道：“哥哥，你说陛下亲自下旨让我们回去听封受赏，我们若是进入那汴京，该得多威风啊。” 牛皋说着，仿佛已经看到汴京长街上，百姓夹道欢迎他们这行人凯旋而归的场景。 “牛皋，我们带兵打仗不是为了耍威风的，而是保家卫国。”岳飞耐心纠正牛皋的话语。 “哥哥你说的俺知道，俺这不是第一次被陛下召见，有些激动嘛。” 施平安摇摇头，心里却想着，自己就是个细作，没想到还能因为此事，有机会受到大宋天子的亲自封赏。 某一时刻，他下意识扭头望去，在他们六人六骑身后，是三辆载物的马车，上面除了堆积一些货物。 其中一辆，还有两名戴着手铐脚铐的女子，便是那杀了金廷礼仪官的青梅柳燕，施平安的目光，便是下意识放在了她们二人身上。 马车上的青梅柳燕二人，因为养了三个多月的伤，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她们也有些没想到，伤好了之后，并没有意料中的严刑拷打，逼问身份。 而是因为西北那边的战事，和严峻的局势，使得上面无人关注她们。 只是更想不到的是，她们居然要被押往汴京。 不仅她们没有想到，连施平安都未曾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但这样也好，这长路漫漫，总该有逃走的好机会。 三日之后，一行人来到了一个小镇中。 因为金人南下抢夺，这个小镇已经没有什么人，若是有，也只是一些家破人亡，又不能逃命的孤苦老人。 小镇萧索不已，破败无人的木屋比比皆是。 众人挑了几个还算完好的木屋，分别落脚，准备在此处度过一夜。 到了四更天，一间木屋内，是岳飞六人共同过夜的地方。 月光透过木窗，射入木屋内。 一直未睡的施平安这时睁开了双眼，见岳飞六人熟睡，轻手轻脚起身，离开了木屋。 借着夜色和记忆，他没多久便来到了另一间木屋外。 木屋门外，是两个负责守门的宋卒，其中一人倚靠着门熟睡，另一个则负责警惕，没有入睡，而是站在门口，时不时来回短暂踱步，似在驱散困意。 施平安直接走了过去，那正在踱步的宋卒听到声音，警惕了起来，握紧了腰间挂着的长刀，似有情况不对便拔刀应对的样子。同时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声喊道：“谁？” “是我。” 施平安小声回应。 这时，那熟睡的宋卒似乎是因为同伴的喊声，也似乎是因为施平安的到来，醒了过来，站起了身。 施平安来到了两人面前，轻声开口交代：“一会儿我会将你二人打晕，然后带着她们离开，你们俩留在岳飞身边，不可暴露身份。” 这两名宋卒也是密谍司人，一直跟着施平安。 而施平安一直负责看守青梅柳燕两人，所以才将这两个同时密谍司身份的人安排看押青梅柳燕，就为了这一刻。 这两人皆是青年，一人叫潘孝，另一人叫张虎。 此时见施平安这么说，纷纷朝他点了点头。 没有过多的废话，施平安出手，将两人逐个击晕，轻轻放倒，让两人的身体倚靠这木屋。 这种击晕别人，却不怎么伤人的手段，还是叶凡教的。 只需要往耳朵下面一点的位置精准击出一拳，力度达到了人便会轻易晕倒。相比那种直接砸后脑的，安全更多。 推开木屋的门，方才听到门外动静的青梅柳燕已经醒了，此时借着月色，依旧看不清施平安的脸，只能看见其身体轮廓。 “是我。” 施平安出声，让二女知道是自己，免得二女以为是其他人，闹出动静。 二女得知是施平安，也不是很惊讶，毕竟早在离开太原城之前，施平安就说过路上会找机会救她俩离开。 若是真被带到了汴京，想捞人可就难了。 从衣中拿出一串钥匙，将二女身上的手铐脚铐解开，青梅柳燕这才敢起身，免得手铐与脚铐发出声音，引来周围的人。 没多久，三人便在这夜色当中，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小镇。 第269章 施平安跑了 翌日，天蒙蒙亮，一道急促的声音打破了黎明的宁静。 “岳指挥使，出大事了。” 一名宋卒跑到岳飞几人过夜的木屋外，朝里大声喊道。 宋卒的声音，让岳飞五人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最先开门走出来的，是岳飞，也没待他问出了什么事，那宋卒就立即说道：“岳指挥使，那两个女人，昨夜逃走了。” 闻言，刚刚出了木屋，睡意还未全散的五人顿时完全清醒。 一向较为急躁的牛皋对着那宋卒出声质问：“什么？你们怎么看的人？还能让她们逃走了？” 宋卒还未回答牛皋的问题，还有些头晕脑胀的潘孝和张虎也快步来到了这里。 也是这名宋卒最先发现了晕倒的他们，发现了青梅柳燕已经逃走，所以便匆匆跑来了这里禀告，潘孝和张虎慢他一步，也只是因为头有些晕，来得慢了些。 此时的两人，脸上带着非常自责的神情，其中的潘孝开口说道：“启禀岳指挥使，昨夜是我们看的人，当时有一个黑影瞬间出现在我们面前，他速度很快，出手打晕了我们，后来的事，我们就不知道了。让犯人逃跑，是属下二人失职，愿担罪责。” “愿担罪责，你们二人担得起这个责吗？”岳飞没有说话，王贵便一脸怒不可遏地喝斥潘孝张虎二人，见两人低头无语，知道这时也不是责怪他们的时候，于是他看向岳飞，一脸紧张地说道，“哥哥，这两个刺杀金廷礼仪官的女人，是王将军亲自交代，让我们带回汴京，请示陛下亲自发落的，若是就这样逃了，陛下问责，我们都担不起这个责，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两个女人擒回。” 这件事的利害，就算王贵不说，众人也都知道。 就在这时，低着头的潘孝又开口说道：“启禀岳指挥使，那两个女人身上的手铐脚铐都被解开了，就留在原地，而钥匙只有施……施都头有。” 潘孝话语一出，岳飞几人皆皱起了眉头，纷纷朝旁观望，徐庆还往屋内看了一眼，众人这才发现，与他们一同在这个屋里过夜的施平安，不见了。 “哥哥，定然就是他施平安干的。”王贵直接下了定义。 “平安兄弟怎会做出此等事情？” 牛皋则是不怎么相信施平安会做出这样的事，他平日里跟施平安聊得来，又一同围攻完颜娄室，甚至没有施平安那千钧一发的出手，自家哥哥怕是已经被完颜娄室一枪给刺死了。 “怎么不可能，我看这家伙平日里就可疑得很，说不定他就是……” “行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岳飞打断了王贵的话，随即下达了命令，“人应该还没有走远，叫醒所有人，留下少数人看守行李，其他人分头追，无论找没找到，三日之后都要回到这里集合。” “是，哥哥。” 四人出声应下，便忙起来了。 一处山林中，逃了一夜的施平安三人坐在一棵大树下坐下休息。 因为一夜的逃亡，三人显得疲累，施平安还好些，但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的青梅柳燕，确实累得够呛，此时坐下来还不停喘着粗气，有些苍白的脸上也早已出现汗珠。 其实考虑到双脚逃跑太慢，施平安也曾想过偷马，只是那六匹战马离他们过夜的木屋太近，稍微有点响动，一向警惕的岳飞定然能发现，加上留有人看守马匹，根本就不易动手，施平安这才放弃了偷马跑路的想法。 反正这天下这么大，自己带着两女往这树林里一躲，躲过岳飞的追捕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两女看着施平安，一夜的赶路，三人基本上没怎么交流。 知道施平安要救她们逃跑，但没想到施平安也跟着跑了，确实有些没有想到。 青梅此时便问道：“叶将军不是让你留在岳飞身边的吗？你又为何与我们一起跑了出来？” 施平安将背上的包袱放在腿上，然后回答道：“岳飞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在待下去估计要出事。而且叶将军让我找他，是想策反他，但接触了这么久之后，我感觉岳飞此人对大宋，实在忠心得很。这样的人，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策反的？” “那叶将军那边……” 柳燕话未说全，但施平安也知道她想说什么，便说道：“此次选择离开，自然也是我不想再待在岳飞身边了，相比这事，我更愿意跟着叶将军血战沙场，但叶将军也说过，只要是我感觉到有危险，让我平安回去就行，不必太过执着此事。而且潘孝和张虎不还留在岳飞身边嘛，若是策反不了岳飞，其实我留在岳飞身边的价值也不大。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岳飞已经怀疑我的身份了。” 施平安觉得岳飞怀疑自己，那是因为岳飞总喜欢问施平安关于府州军的一些事，比如说府州军西征会如何？西北大战又会是府州军赢还是金军赢？ 当然了，岳飞向他问这些，也是因为施平安会有意无意在与岳飞交谈的过程中，提起府州军，想看看岳飞是如何看待府州军的，再尝试策反。 之后也得到了岳飞对府州军的一些态度，那便是府州军虽然厉害，但造反始终是不对的，效忠大宋，才是正确的。 这也是施平安为何觉得，策反岳飞很难，或者说是根本不可能将岳飞策反。 施平安解开放在腿上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水囊，递给了离他较近的青梅：“给，先喝点水，吃点东西，我们再赶路。” 青梅接过了水囊，确实渴了，打开便喝了一大口，然后又递给一旁的柳燕：“柳燕姐，给。” 柳燕接过，同样喝了一口。 施平安此时又从包袱里拿出两个炊饼，分别递给了两女，自己又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个，送到嘴边啃了起来。 三人啃着炊饼，某一瞬间，青梅看着施平安问道：“我们要往哪逃？” “西南。”施平安随意一说，二女却是稍稍一愣。 毕竟现在的人只知道府州军民都跨过了横山，去往了西夏地域，却没人知道，府州军四十万军民，现在已经出了西夏，到了吐蕃，继续向宋地西南而去，算是偷偷绕后了。 第270章 施平安的身份 “为何要去西南？”青梅面露疑惑。 因为炊饼太干，施平安拿起包袱中的另一个水囊喝了一口水后说道：“之前怕救不出你们，所以在太原城的时候就没跟你们说。西北大战之后不久，叶将军就派密谍司人暗中传达了命令，说尽量将你们二人救下，还说了他们最终会去到西南，如果能救出你们两个，就让你们两个去西南找他们。” 两人闻言，心中不由生出感动，没想到西北大战此等危难之际，叶凡还能想到她们二人在宋人手上，想着将她们二人救出。 不过对于叶凡为何会选择西南，两女都有疑惑，毕竟西南那么远，留在西夏地域也不是挺好的吗? 她们不知道，施平安同样也不知道。 叶凡此举，其实就是想获得更多的时间发展壮大，待将来火器得到革新，军队实力也得到了提升，再想之后的事也不迟。 毕竟现如今刚刚长成青年的叶凡，时间真的还有很多。 “叶将军为何会选择去西南？”青梅疑惑询问。 “不知道。”施平安摇摇头，又随便猜测道，“想来西北大战之后，我们虽然胜了，但死伤也定然不小，选择离得远些，既能避开女真，大宋也不好调兵去征讨吧？反正叶将军这么做，应该有他自己的道理，我们就去西南那边找他们就行。” 三人吃完东西又休息了一刻钟后，施平安站了起来，将包袱裹在肩上，拿起地上的长刀，对二女说道：“走吧，这个时候，岳飞他们也该发现我们逃走了。” 两女起身，拍去黑色裙摆上的枯叶，迈步跟着在施平安的身后。 两女穿着的是黑色长裙，并不像之前乐妓的身份，穿得引人注目。 反观施平安，昨晚上逃跑的时候，已经丢盔弃甲，换上了便装，只留下了一把长刀。 三人同行的路，还很远，那里将是一个让他们能感受到归属感的地方。 四日之后。 寻不到施平安和青梅柳燕，岳飞一行人只得放弃继续寻找，毕竟这天大地大的，只要施平安三人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他们这两百多号人就很难找到。 一行人来到了一家客栈，一间客房内，岳飞五人商量着此事的对策。 王贵率先说道：“哥哥，我觉得，施平安应该是府州反贼。” “怎么可能？”牛皋否定王贵的猜测，出言反问，“你说平安是府州反贼，那意思就是说他救的那两个小娘子也是府州反贼？这可能吗？” “怎么就不可能了？”王贵一脸警惕，压低声音说道，“如果那两个女人是府州反贼派了的细作，他们杀了金廷礼仪官，破坏我大宋与女真结盟，让我大宋与女真再起战乱，受益的就是他府州反贼。这也能解释得通，她们为何冒死刺杀那金廷礼仪官。” 除了牛皋一人，岳飞，徐庆，张宪三人都觉得王贵分析的不无道理。 见此情形，牛皋急道：“这叫个什么事，刺杀金廷礼仪官就一定是府州反贼吗？那我们之前不是也要刺杀金廷礼仪官，难道我们也是府州反贼？” “牛皋，你小点声，就你这句话，若是被人听去，我们得被你全部害死。”王贵看了看门口，小心提醒牛皋不要随便大声说这样的话。 “牛皋，慎言。”岳飞也皱眉出言提醒。 牛皋被训斥，只觉心中想说的还未说完，但也知道这是件大事，不该胡乱说话。 于是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哥哥，俺就再说一句，不管平安是不是我们猜测的那个身份，他都是一个仗义的人。那日战场之上，我们仨围攻完颜娄室，如果不是平安及时赶到，哥哥你……” 牛皋说到这里顿了顿，没说出下句，大家却都知道了牛皋想说什么。 一旁的岳飞也不置可否，那日若非施平安及时出手，自己怕是已经死了。 但因为这样自己就否定施平安可能是反贼的猜测吗？岳飞不可能这样想，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如果施平安真是反贼，那就算施平安救了自己一命，他也还是一个反贼，而且岳飞也怀疑过施平安的身份。 只是怀疑归怀疑，他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再说了，就算他现在知道施平安就是反贼，而且这个反贼现在就站在他面前，他会为了抓一个反贼而对救了自己一命的施平安出手吗？ 这么一想，岳飞觉得施平安如果是反贼，就这样跑了倒也好，省的自己做出这样的困难选择。 但你跑就跑了，那两个女人是他们要带回汴京，交由陛下发落的人，就这么跑了他们如何向陛下交代此事？ 当然了，岳飞也并没有觉得那两个女人做错什么。 而且她们做了他岳飞特别想做的事，甚至为此对这两个女人产生敬意，以及被女真人打成重伤之后的同情。 也是因为同情，那日在酒楼走廊，看到两女在那么多人面前衣不蔽体，加上天气寒冷，他就算被那愤怒的金军小队长拿长刀指着，也给两人盖上了被子。 要是真觉得那两个女人有错，岳飞觉得，是她们可能的身份错了。 她们为何是府州军的反贼？又为何冒死为府州军做这样冒死的大事？ 还有姓叶的就一反贼，为何能让两个女人潜入宋军，做了随军出征的军妓，还甘愿效死。 还有，如果自己的部下施平安真是府州军，那代表着，宋军当中除了施平安，还有其他府州军的细作。 包括军中的其他军妓，是不是也有府州军的细作。 岳飞想着这些，不由对那姓叶的反贼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若真是自己想的这样，宋军以后终将与府州军发生战争，在对方已经渗入这么多细作的情况下，这仗该怎么打？更不说府州军还有先进于他们的火器。 岳飞这一刻意识到，或是他早就已经在西北大战结束之后意识到，只是现如今结合施平安可能的身份，让他深刻意识到，现如今的大宋，最难对付的敌人已经不是女真人，而是这群去了西夏，没了行踪的府州军。 第271章 四月 岳飞想着这些，思绪万千走了神，牛皋、王贵、张宪、徐庆四人还在讨论着什么，他都没有听下去。 牛皋见自家哥哥这副想事情入神的模样，出声唤道：“哥哥这是在想什么？” 岳飞闻言，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缓缓摇头回道：“没什么。” “哥哥是不是在想，回到汴京该如何向陛下交代此事？” 王贵这时看着岳飞，猜测着问道。 岳飞想了想，说道：“陛下那边，我们自然不能隐瞒，将发生的一切全部说出来便是。而且宋金已然开战，想来陛下也不怎么在意那两个女人是谁指使的。” 岳飞这么说，是因为嫌疑最大的罗良并未受到追责。 “但那两个女人始终是府州反贼，那施平安也是府州反贼，若是让陛下知道了，我们……” 王贵话未说完，但他的意思众人都知道。 毕竟如今的府州反贼，可是赵宋皇室的仇敌，整个大宋的敌人。 姓叶的弑杀亲王造反，罪不可赦。 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话的张宪这时一副思考的模样，说道，“这三人可能是府州反贼身份的事，不可让除了我们五人之外的其他人知道。刺杀金廷礼仪官的囚犯跑了可能是小事，但若是让陛下觉得我们将府州反贼弄丢了，可能就不是小事了。” “欺骗陛下，你可知这会犯欺君之罪？”王贵开口接话。 “回京途中，步兵都头施平安不知是何缘由，救走刺杀金廷礼仪官的两名囚犯，我们就这样如实禀告，并不算欺君了。”张宪又补充道，“而且他们三人可能是府州反贼的身份，只是我们的猜想，并不属实，就算属实，我们也没有证据，其他人也不会有证据。” “我们能这么想，朝廷里的人，还有陛下也可能这么想，到时又当如何是好？”王贵又接话。 “他们怎么想都行，但就是不能从我们嘴里说出来。”张宪看向了岳飞，轻声说道，“哥哥，在没有发生这件事之前，我们与施平安接触最多，也都觉得此人的身份有些可疑。这一点，从他让我们刺杀金廷礼仪官就可以看出。但这一切，我们不能说给其他人听。不能让别人觉得，我们已经猜测到他的身份，却还纵容他留在军中而不检举，最终导致他将那两个囚犯救走。” 张宪道出了其中的利害，就是王贵听了，也觉得张宪分析得没错。 施平安是府州反贼的猜想，主要是五人结合平日里与他的接触，再加上此事才会这么想。 但朝廷中的人，还有宋徽宗并不知道施平安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会往这方面想，也只是随便猜想而已，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再说了，除了府州军想让金廷礼仪官死，宋军中也有。 最主要的是，这两名军妓可是罗良安排给金廷礼仪官享乐的，现如今，依旧是他的嫌疑最大。 但罗良现在还好好的，说明宋徽宗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 最后可能就是对他们将功补过，然后不了了之。 如此又讨论了不久，岳飞五人决定将事情实话实说，但不提这三人可能是府州反贼的猜想。 …… 一个月之后。 到了四月天，是春末初夏。 春意的暖意渐渐被夏日的炎热所取代。 西夏边界的一个小镇，在往南走三十里便离开西夏地域，到达宋地兰州。 七日之前，叶凡一行两千多人来到了这个小镇，随后分批乔装进入了宋地。 现如今，小镇里只剩下了叶凡夫妇和最后一批换好衣着，准备离开的小队。 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西夏，潜入宋地，最终去往两千多里外的西南。 而不是像那四十万军民一样，走没什么城池的吐蕃高原，以此避开宋地各个城池，直达宋地西南。 这是因为他们这两千人不多不少，如果人多，去了吐蕃遇到吐蕃军队还有一仗，如果人少，只要不穿甲胄，去了吐蕃也应该不会被吐蕃军队注意到。 但他们两千人不多不少，如果引起了吐蕃军队的注意，估计很难抗衡，也穿不过吐蕃，走不到宋地西南。 选择分批潜入宋地，便解决了这两个问题。 况且自己这群人始终是宋人，去了宋地不管是语言还是什么，都要比分批去往吐蕃好得多。 小镇的一个被临时霸占的茅屋外，名为徐三的府州军青年领着三十余人骑马来到了这里，随后纷纷跳下了马。 许是感应到了他们的到来，茅屋的门被缓缓拉开，穿着一身麻布衣衫的叶凡走了出来。 “将军。” 门外三十多人见到了他，纷纷拱手问候。 “嗯。”叶凡看着他们，出声回应。 带队的徐三这时说道：“启禀将军，将士们都已经全部潜入了宋地，就只剩下了我们，还有留在宋地边界警惕情况的一些将士。” 就在徐三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两千西夏骑兵打马的动静传了过来。 没多久，便将他们全部围了起来。 三十多人，就被这两千西夏骑兵围住，每个人却都是不动声色，只因为李察哥还在他们手上，这些西夏骑兵不敢乱来。 为首的西夏将领看着站在木屋门口的叶凡，开口说出了话：“你们的人走得也差不多了，也该兑现承诺，放了晋王殿下了吧？” 这名西夏将领刚说完话，木屋内，被长刀架在脖子上的李察哥缓缓走了出来，在李察哥后面拿着长刀的，是穿着一身黑色长裙的折月秀。 待二人完全走出木屋，来到叶凡身旁，叶凡从衣中拿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李察哥脖颈处，随后对李察哥说道：“殿下，让你的人让路，我们到了宋地，自会将你放回来，已经同行了一个月了，你也应该相信我愿意将你放回去。” “让他们走。” 对于叶凡的承诺，李察哥不置可否，却也出言示意西夏将领让路。 “殿下……”西夏将领担心叶凡不守承诺，还想说对李察哥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看向了叶凡，带着冷意说道，“可以让路，但我不相信你们到了宋地会放人，所以我们要跟着，若是你们到了宋土还没有兑现承诺，我就下令手下将士出手，你们这里的人，没一个能活。” “可以。”叶凡答应，心中也想到了处理这件事的方式。 毕竟现在的双方，谁也不相信谁。 叶凡自然也不相信放了李察哥，他们还能走。 第272章 宋夏边界 见叶凡这么说，西夏将领一声令下，西夏骑兵散开，让出了一条路。 将李察哥押上了马车，叶凡负责看着李察哥，折月秀负责赶马车，三十多人的队伍就这样走了。 而在他们后方不远处，还紧紧跟着两千西夏骑兵。 马车上，叶凡看着后方的跟上来的西夏骑兵，缓缓说道：“殿下觉得，我会不会放了殿下？” “那你觉得，你若是不放了本王，他们能让你们走吗？”李察哥不答反问。 叶凡略带感慨地说道：“说了放殿下回去，就一定会放。而且即将离别，殿下记住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如果将来我真的成了，出现了一个新的王朝，而且因为这个王朝的出现，使得这天下再无宋金两国，但西夏还在，我希望不用再起刀兵，西夏也归为这个王朝的一部分，殿下觉得如何？” “哼……”李察哥冷哼，“你觉得，你能成吗？” 被嘲讽，叶凡不恼，反而和颜悦色地说道：“所以我只是说如果。” “那等你成了再说吧。” “当然，空口无凭，任谁这么说都会被认定为神经病，妄想症患者。但选择离别之前跟殿下说这些，只是想提醒殿下，半年前殿下的二十万精锐打不过我们一群反贼，以后殿下也肯定赢不了我。既然打不过，殿下就加入呗，至少还能少一些杀戮。只要这天下没有战乱，所有人都能吃得饱饭，当官的为百姓着想，那这个国家叫大夏，还是叫其他的名字又有什么区别呢？” “姓叶的，你倒是自信得很啊。” “自信总比自卑好不是嘛。” “既然你觉得没区别，又何必反宋？还有你既然这么说了，要不带着府州军投我大夏，效忠大夏可好？” 叶凡笑了，有些戏谑的笑：“殿下觉得，我说的所有人能吃饱饭，天下没有战乱，当官的为百姓着想，大宋和大夏能给吗？” 李察哥觉得不能，但看着叶凡这副模样，他也带着戏谑地语气反问：“宋夏两国给不了，难道你姓叶的就能给？不说所有人吃饱饭，也不说当官的都为百姓着想，就说这天下，真正太平的岁月又能有多少，你看看曾经的大唐盛世，现如今又在哪里？怕是都已经被世人所忘记了吧。” “殿下说的对，这天下不可能永远太平。大宋大夏都给不了，我也给不了，但给不了永远，我便用这一生，为后面的一千年，开太平。” 叶凡目光灼灼，说出了为一千年开太平的豪言壮语，马车上，赶马车的折月秀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心中却在想，叶凡说的为何不是两千年或是八百年，而是一千年。 谁又能知道，他是一千年之后的人呢。 马车两边，叶凡与李察哥一直相对而坐。 李察哥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竟有一种他能做到的错觉，良久，李察哥都没有说话。 叶凡也没有，马车上一时间安静下来。 过了一刻钟后。 李察哥看着叶凡手中用来威胁自己的匕首，认出了这是他给女儿的，于是问道：“这匕首？” “嗯？”叶凡闻言稍稍疑惑，想了想才知道李察哥的意思，便说道，“你女儿送给我的见面礼。” 这两把匕首本是一对，特别像，认真看却也能找出区别，也难怪李察哥这才发现这把不是自己的，而是自己给女儿的那把。 这对匕首，原本在李察哥父女身上，现在则在叶凡与折月秀身上。 “能不能用金银换她回来？多少都可以谈。”李察哥看着叶凡，语气认真。 “它？”叶凡将手上的匕首拿到眼前看了看，故意说道，“这把匕首很重要吗？你要用金银赎回？” “你知道本王的意思。”李察哥见叶凡装蒜，一脸的没好气。 叶凡露出笑容说道：“自然知道殿下的意思，只是殿下觉得，如果没有她，我还会放了殿下吗？而且不瞒殿下，就算是一会儿，我抬着殿下跑，后面这一千骑兵也不一定能追不上我。” 李察哥不信叶凡的话，但也知道自己想用金银换回女儿显然是不行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又过了一刻钟后。 众人来到了宋夏边界，再往南，便是宋地了。 原本在这里戍边的几十名宋卒，七日之前已经被两千府州军一锅给端了，尸体就在不远处的几个戍边堡垒里。 戍边的队伍本就跟外界没多少交流，想来没一段时间，此处边界出事的事不会有人知道。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这七日期间，都有五十多个府州军骑兵守在这里，以防有戍边宋卒来到这里。 留在这里负责警惕的五十多名穿着便衣的府州军骑兵看到叶凡他们，打马过来，当中的领队开口向叶凡禀道：“启禀将军，这里一切正常。” 见到他们过来，叶凡三十人的队伍也早就停了下来。 队伍后方五十步，两千西夏骑兵也停了下来，当中已经有人弯弓搭箭。大有对方违背承诺，就直接放箭射死的架势。 叶凡将李察哥押下了马车，对着那边的西夏骑兵喊话：“别放箭，让他们走，我留下来陪你们玩。” “殿下。” 西夏将领请示李察哥的意见。 李察哥看了眼叶凡，又看了眼身后马车上的折月秀和几十名府州军士卒，说道：“走吧，你们将军都说让你们走了。” “将军先走，末将留下。”战马上的徐三开口说完，脸上带着担忧，跳下了马，来到了李察哥与叶凡身边，同时拔出长刀，架在了李察哥脖子上。 在徐三看来，就算自己死，叶凡也不能出事，若是没了叶凡，这府州军无人带领，怎么能行？ 至于必须留人对峙，是怕放了李察哥，西夏骑兵反悔，拼死留下他们。 再说了，就算西夏骑兵不反悔，李察哥又岂会放叶凡走。 所以必须留人断后，与这两千西夏骑兵对峙，等其他人走远之后再放人，到时就算西夏骑兵或是李察哥要留人，也只是留一个。 所以徐三觉得，如果非要留一人，谁都可以，就是不能留叶凡，他这才站了出来。 第273章 赌约 “将军，徐指挥使，你们走，让属下留下。” “属下留下……” “属下也愿意留下……” …… 后面，几十个府州军骑兵纷纷出言表示自己出来断后，让大家先走。 只有马车上的折月秀，知道叶凡没穿铁甲的情况下跑得比马还要快，所以才会选择这么做。 毕竟第一次见面，骑着马的她就是被叶凡双脚狂奔追上的，她记得很深刻。 叶凡扭头看着身后这舍己为人的一幕，心里没多少感动，倒是有些觉得自己的这些兵有些啰嗦，但考虑到他们不知道自己跑得有多快，而且都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也就没有表现出太不耐烦神情。 对徐三说道：“带他们走，我自有办法脱身。” 徐三看向叶凡，心中犹豫，但叶凡都这么说了，他也不敢再说什么，他也相信自家将军不会随便做这样的决定，定然留有后手，于是将长刀入鞘，拱手应下：“末将领命，将军担心。” 说完回到了马上，便带着众人打马离开。 折月秀回头看向了叶凡，确认道：“真没事？” “放心吧。”叶凡回答。 见到叶凡这么说，折月秀也就抽打马匹，马车跟着前方几十骑进入了宋地。 众人走后，这边就只剩下了叶凡和李察哥两人。 叶凡看向了李察哥，右手搭在李察哥的枷锁上，往下一压，同时嘴上说道：“殿下坐下吧，因为我也要坐下，这么干站着我们都累。” 两人坐在地上，阳光洒在二人的身上，有些炎日，但也能承受，毕竟只是初夏。 他们二人前方五十步，是一直朝这边注视的两千西夏骑兵。 叶凡见那些西夏骑兵有人弯弓搭箭，真害怕有个什么蠢货或者莽夫失手射出箭矢，便往李察哥身后挪了挪，让其充当肉盾，同时嘴上说道：“殿下能让他们退后两百步外吗？” “姓叶的，原来你也会怕？”李察哥冷声嘲讽。 叶凡将匕首顶着李察哥的后脑勺：“殿下相信吗？我能让殿下看到自己的脑浆。” “全军听令，退至二百步外。”虽然不相信叶凡的话，但李察哥还是下达了军令。原因是他觉得，五十步和两百步并没有什么区别，叶凡今日是走不了了。 那边两千骑兵听到李察哥的命令，纷纷打马转身，随后停在了二百步的位置。 叶凡见李察哥识趣，也将匕首从李察哥后脑勺处移开。 “本王很是好奇，一会儿的你，想如何脱身？” 也不由李察哥会这么问，叶凡本来可以留一个手下断后的，但叶凡没这么做，反而自信到留下自己断后对峙。 叶凡被这么一问，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殿下可知，我有一个外号。” 李察哥面露疑惑，看着叶凡，也没有问是什么外号，只等叶凡自己说出来。 “我，叶凡，人送外号，铁腿水上漂。” 李察哥看着叶凡一副很正经的模样，不由有些发愣。 片刻后说道：“原来你姓叶的，叫叶凡。” “嗐。”叶凡无语，没想到李察哥只侧重了自己的名字，而没有侧重自己的外号，“殿下，我的名字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的外号，铁腿水上漂。” “所以你是想告诉本王，你跑得比他们还快。”李察哥说着看向那两千西夏骑兵。 “能不能比他们快，殿下一会儿便知道了。还有殿下这么问，莫非要反悔，不让我走，而是要留我？” 李察哥冷笑：“哼，从始至终都是你说会放了本王，本王何时说过要放你离开？” 早就知道李察哥不会放了自己的叶凡闻言，故作叹息：“哎，殿下还真是忘恩负义啊。不过殿下留我，想来也是为了她吧？” 叶凡话里的她，自然就是西夏郡主李沐椿。 “你既然知道，却还敢留下断后，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能够逃脱？” “不是已经说了嘛，在下人送外号，铁腿水上漂。”叶凡再次强调自己这个外号。 李察哥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不过也觉得一向狡猾的叶凡，不应该这么愚蠢留下才是，莫非此人还真能在两千骑兵面前逃脱？ “要不我们打个赌？”叶凡提议，“假如我今日跑了，殿下就答应我之前所说的，如果我成了，不起刀兵，大夏主动加入我开辟的王朝。” “那你若是跑不掉，又当如何？” “我若是跑不掉，带着府州军效忠大夏，殿下看怎么样？” “听起来倒是很不错，只是你怎么就觉得，本王能做主带着整个大夏加入你所谓的什么王朝？” 也由不得李察哥会这么说，毕竟他始终只是王，大夏兵马大元帅，而天子是他那兄长李乾顺。 “嗯，也对。但大夏军队始终由殿下掌管，要不改一下赌注，我若是跑掉了，将来我府州军与宋金起了战乱，殿下暗中助我，可成？” “空口赌约，就算你一会儿跑了，你就不怕本王不但不助你，反而发兵攻打你府州军？” “不怕殿下发兵攻打，但是也确实不信殿下信守赌约。”叶凡想了想，略带威胁地说道，“但我劝殿下尽量信守赌约，毕竟殿下的爱女还在我的手中。” 叶凡语落，李察哥脸上露出一脸怒容，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发怒的话语，因为已经说得太多了，不会有什么用。 “姓叶的，你今日休想离开，” “这么说，殿下确定要赌了？” 李察哥默认，他并不觉得叶凡能在这两千骑兵的追击下逃脱。 但凡事都有一个例外，而且还是一向狡猾的叶凡。 为了女儿，他还是不得不说了一些弱了气势的话：“姓叶的，半年之前，铁门关外，你与本王展开决战，因为本王败了，我大夏将士死伤惨重，这一点无可厚非。但本王的女儿，她是无辜的，与这场战争没有半点关系。” “只要殿下不要做出让我不高兴的事，我保她没事。” 叶凡此言，算是给了李察哥承诺，也算是能稳住李察哥，令其将来不敢随便胡来，这也是叶凡选择将李察哥放回西夏的原因之一。 自折月秀他们离开，已然过去了半个时辰。 阳光的照射下，不说叶凡与李察哥，就是那边两千西夏骑兵也热得冒汗。 叶凡觉得折月秀他们已经离得远了，也该离开了，便从衣中拿起一把钥匙，放在了李察哥大腿之上，同时开口说道：“钥匙能解开殿下的枷锁和脚铐，省的殿下麻烦。我对殿下如此仁义，还望殿下将来莫要忘恩负义。好了，我该走了，殿下保重。” 叶凡说着站起了身，转身缓缓离开。 李察哥也站起了身，对着那边的两千骑兵，下达了军令：“全军听令，活捉此人，绝不可让他跑了。” 李察哥话音一落，那边严阵以待的两千骑兵动了，千骑卷平冈，气势如虹。 还在缓步行走的叶凡扭头看了眼后方冲来的两千西夏骑兵，微微一笑，随后迈开了双腿，疾驰而去，身影宛若鬼魅般迅速。 李察哥见状，有些傻眼，他跑到一处较高的位置，看着一里之外，叶凡的那道鬼魅身影，与后方的两千骑兵渐渐拉开了距离。 也就在这时，叶凡响彻一番天际的狂笑声传了过来。 “哈哈哈哈哈……想杀我铁腿水上漂，哪有那么简单……” 李察哥看着跑掉的叶凡，喃喃自语：“好一个铁腿水上漂。” 第274章 饿殍遍野 叶凡一行人到了兰州地界，继续一路南下。 途中所见，有因为躲避战乱，南迁的北国无家可归之人，流民遍野，而这副景象，自女真人第一次南下，已有两年多的时间。 这两年多的时间，南迁逃难之人，死在路上的百姓不计其数。路上也因为如此，时不时能看到已经被秃鹫或是野兽啃光的白骨骷髅，可谓饿殍遍野。 各个城池之外，有流民集聚的地方，亦有官府和大户组织施粥救助，让一些来自北国的流民能活下来，却也只是苟延残喘。 每天都有很多人饿死，每天都有很多人病死，每天都有人因为动乱冲突而被杀死。 许多人选择漠视，因为无能为力，因为事不关己。 有甚者，高谈阔论：“你北方人亡了国，与我南方人何干？哪来的，滚回哪去。” 当然了，此种情况，是在靖康之变，群龙无首的时候。 现如今宋徽宗重新回来掌控大局，大宋复国，这样的话也就没多少人敢说了。而且为了安抚民心，宋徽宗传达了旨意，让各个存在流民的州府，组织救助流民。 而关于这些无家可归的北国流民，这两年多来，也在他们身上发生了很多事。 女真人第一次北归，南迁逃难路上的北国人，有人觉得南迁无活路，选择回去重建家园，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女真人会第二次南下，而且第二次的血潮会更加庞大，甚至连皇室都不能幸免。 因此，许多人又再次南迁躲避战乱，只为躲避女真人的烧杀抢掠。 这导致女真人第二次北归，许多南迁的北国人不敢再有回去的想法，毕竟谁都能隐约猜到，女真人还会第三次南下，北国的战乱是很难休止了。 不出许多人所料，女真人第三次南下，去了西北，与府州反贼展开了大战，只是许多人都没想到的是，宋军都抵抗不了的女真人，居然在西北被一群反贼给打败了。 这惊天消息，一开始虽然有赵宋朝廷的刻意封锁，却又是怎么能封锁的了的，不说千万百姓的嘴巴难堵，就是散落各处的密谍司人，已将此事做成了文章，在这四个月的时间内，传遍整个大宋，江南，西南，甚至是岭南的少数民族部落，乃至于大理，都知道了宋地西北有这么一群人，打败了女真西路军，使得第三次南侵的女真人无奈北撤。 而密谍司此举，为的是将来可能得到的民心做准备。 毕竟得民心者得天下，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若是能借机做些文章，那便不妨做些文章。 吐蕃边境，再往东十里，便是宋地威州。 而威州，隶属成都府路，成都府路便位处宋地西南。（宋代的路，类似于后世的省，成都府路，其实就类似于四川省这样的意思。） 四个多月的漫漫长路，与吐蕃军队发生了十四次冲突的四十万府州军民，终于就要抵达目的地。 两个多月的吐蕃之行，虽然遭到吐蕃人的骚扰和阻拦，但因为府州军的保护和出击，说不上困难。 当然，最关键的是，如今的吐蕃诸部，已经不是大唐时的吐蕃王朝了。 曾经的吐蕃王朝，可是能成为大唐王朝敌人的存在。 而如今的吐蕃，形如一盘散沙，诸侯割据，准确点来说应该是部落割据，并不似西夏这样的王朝，有一个统治者掌管，若是遇到外敌入侵，便会举全国兵马征讨。 如今的吐蕃各个部落，相互算计，也没有一致对外的意识。 刚开始，四十万府州军民进入吐蕃，经过几个吐蕃部落时，还将这些吐蕃人吓了一跳，毕竟这群人打败了大夏王朝的威名早就传到了许多吐蕃人耳中。 还以为府州军抢完了大夏，此番入吐蕃是要抢吐蕃。 为此几个比较大的吐蕃部落分别派兵抵御，却都被府州军打败退军，后来发现这些府州军打败他们，但没有抢他们任何东西的吐蕃人，开始派出使者问府州军进入吐蕃的目的。 府州军也给了答案，那便是路过而已，并无侵犯征讨之意。 本来就不敌府州军的吐蕃军队，得知府州军只是路过，便也没有多做为难，只希望这群从宋地西北来的疯子，快些离开的好。 当然了，也有一些吐蕃部落，想着与府州军碰一碰，万一赢了，还能得到些什么。 毕竟府州军抢了大夏，如今携带的金银粮草，肯定不会少。 因此府州军便与这些带着打劫思想的吐蕃人打了好几场仗，每一次都是吐蕃人大败。 见这些吐蕃人这么烦，一向年轻气盛的王荀，带着一万府州骑兵，把两个不大不小，主动惹事的吐蕃部落抢了一个空。 若非自家老子王禀一心只想去往宋地西南，不想招惹是非，王荀还想继续在这吐蕃各部继续抢东西。 而王禀的不想惹事，是因为叶凡的交代，也自然是自己的小心警惕，所以王禀秉持着能不惹事就不惹事态度，不惹吐蕃人。 王禀也知道，四五个吐蕃部落对他们不能形成威胁，但若是引起了吐蕃各部的不满，使他们暂且放下彼此间的恩怨，一致对外，没有叶凡的统帅，许多事便没有那么简单。 原本的十二万府州军，十万出征西夏，两万留守府州城。 出征的十万大军，打败了西夏二十万精锐，又拼光了女真西路军，前前后后伤亡近四万，再减去伤残不能再上战场的一万和留在横山断后的八千，大约就剩下了四万。 四万加上留守府州城的两万，所以现如今的府州军，只剩下了六万左右的兵力。 为了西南的起事，得尽量保存实力。 当然了，除了六万府州军，还有米禽一族族长，米禽达统领的两万西夏军队。 原本的米禽一族，兵力其实只有一万，多出的另外一万，是府州军一路西征途中，所俘虏的西夏降卒。 如今的米禽一族，在米禽达的带领下，也渐渐与府州军融为一体，成为府州军的另一道力量。 第275章 入驻西南 威州边境。 一座戍边堡垒里，十几名戍边宋卒正在闲聊。 “你们知道吗？我听说西北的那群反贼去了西夏之后，不久之前又出现在了吐蕃境内。” 一名宋卒说着，另一名宋卒接话：“当然听说了，我还听说他们与吐蕃人起了冲突呢，只是不知道是这群反贼占了便宜，还是吐蕃人占了便宜。” “西夏人和女真人都败了，你觉得吐蕃人能在他们身上讨得便宜？” “也是，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群反贼还真的不是普通的反贼。也不知道，他们去吐蕃是何用意。” “一群反贼还能有什么用意，肯定是抢东西呗。” 当中一名老卒，思考着什么，随后说道：“总感觉，这群反贼，没理由去抢吐蕃人的东西。我倒是在想，他们会不会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不会吧，千里迢迢从西北来这？” 老卒深深吐了一口气，随后说道：“我觉得很有可能，而且我听说，上面的人，已经开始准备向这边增加戍边兵力了，想来，也是因为这群在吐蕃的反贼。” “增加兵力？这么说，这边境就要热闹起来了呀。” 也不由这名戍边宋卒这么说，实在是这边境太过冷清了，此处负责戍边的队伍，五百人不到。 老卒倒是不在意热不热闹，心中想着如果西北的那群反贼目标真是这里，就算往此处增加戍边兵力，又怎么能守住。 大宋建国至今已有一百六十八年，强敌主要是西夏和辽国，打仗的军队也都是北方的军队，南方的军队基本上就没怎么打过仗。 而经常打仗的军队，和没怎么打仗的军队在战场上相遇，胜利的天平会向哪边倾倒显而易见。 西南太平久了，不说其他人，就是这堡垒里的十三人，上过战场的也只有他和其中两人。 一群没怎么经历过战场的西南禁军，如何去与那群灭了西夏，打败女真人的西北反贼对抗。 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上面也想多了，那群府州反贼不会来这里。 老卒如此想着，而吐蕃那边，有什么动静传过来了。 堡垒里的十三人，闲聊的声音停了下来，纷纷朝那边望去，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边传来的恶意。 下一瞬，穿着陌生甲胄的骑兵映入他们的眼帘。 “这是……”有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所有人都没见过府州军长什么样，但许多人都见过，吐蕃的军队不长这样，大理的军队也不长这样。 老卒瞳孔骤缩，似乎是因为猜到了他们的身份，随即焦躁的呐喊声从他嘴里传了出来：“敌袭……” 那边，穿着黑色甲胄的府州骑兵从吐蕃境内杀过来了。 几处堡垒中的戍边宋卒，还有站在边界的戍边宋卒，一时间震惊不已，震惊过后，是恐慌，还有下意识地准备御敌和下意识地逃跑。 一刻钟后，边界上，零零散散躺着几十具戍边宋卒的尸体。 而一处空地内，被强制性褪去甲胄的四百多名戍边宋卒，紧挨着抱头蹲在地上，他们周围，是将他们围住的府州军骑兵。 王荀看着这些西南戍边将士，心中略有感叹，感叹着这些人的不堪一击。 想来也对，这里太平了这么久，估计这些人已经忘记什么叫打仗了。 “介绍一下，我们来自西北。千里迢迢来到你们这里，不是来杀人的，也不抢东西，而是要统治这里，以后的你们，不再是宋人，至于会变成什么人，以后再说吧。所以我想问，你们当中有谁愿意加入我们吗？” 王荀将话说完，简明易懂。 抱着头的四百多人，却都没有回答他，只是偷偷抬头看了看说话的王荀。 得不到回应，王荀也不恼，又一本正经地开口：“看来，你们都不愿意，既然不愿意，那就都为你们的大宋效死吧。准备放箭。” 战马上的府州军骑兵，弯弓搭箭，瞄准了被他们围在中间四百余戍边宋军。 众人见状，顿时慌了，有人立即开口：“我愿意，我愿意加入你们。” “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加入你们。” …… 众人纷纷开口说愿意加入。 能不加入嘛，方才因为奋力抵抗的同伴尸体，就横七竖八躺在不远处。 没人愿意想死，再说了，一个月那点军饷，拼什么命啊？ 王荀见状很满意，让弯弓搭箭的府州军骑兵放下了长弓。 四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府州军至此打开了进入宋地西南的大门，西南真如方才那戍边宋卒说的那样，要热闹起来了。 两日之后，府州军占领保州县，通化县，同日黄昏，府州军占领威州城，威州沦陷，府州军暂且休整。 四十万府州军民全部进入了威州，入住威州。 府州反贼进入西南的消息，如浪潮一般，向四面八方推进。 离得最近的茂州最先知道这个消息，顿时人心惶惶。 府州反贼的恶名，早就深入人心，有百姓拖家带口，往东面逃去，逃避即将到来的战乱。 次日，驻扎五千西南边疆禁军的永康军（地名）军使（军官名，类似于地方军队长官，许多军使又兼知州）率部向成都逃亡。 可谓是连府州军的面还未曾见到，就已经跑了。 得知永康军的五千禁军都逃走了，所有人更是慌乱，能逃则逃。 谁都能意识到，现在的西南，没人能挡住这群西北反贼的攻势。 （宋代军队，分为四类，禁军，厢军，乡兵，藩兵。禁军指的是宋朝打仗的主力军，比方说保卫皇宫的那种，除了这个，老种相公的西军也是禁军，折家军也是禁军。宋朝的禁军主要分布在北方。而西南，江南都是很少的。这也是为什么，方腊在杭州造反，还要现从北方调禁军去镇压。所以宋朝能打的军队其实只有禁军。厢军，其实就是地方武装部队，很少参与战争，类似于近代时期的保安团。乡兵，顾名思义就行，还没厢军能打。藩兵，就是少数民族部落的武装力量，类似于后世的民族自治，宋朝廷是不怎么重视的。） 第276章 成都 天府之国 大宋三大人口城池。 第一是清明上河图里的繁华汴京，汴梁城，人口多达百万，当然了，靖康之变后的汴梁城，已经没有那么多人。 第二是诗人笔下，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杭州城，靖康之变之前，户籍人口已达三十五万。 为躲避战乱，北方人向南迁移，现如今的杭州城，人口已经超过四十万。 而大宋第三人口城池，便是这西南重镇，成都城，靖康之变前户籍人口二十五万，而现如今，成都城内的人口数量已经超过了三十万。 成都作为巴蜀政治中心，经济中心，有天府之国的美誉，这样的地方自然得到大宋朝廷的重视。 有关繁华成都的历史，也源远流长。 在战国时期，秦国攻占成都平原，修建都江堰，既能引水灌溉土地，也能防洪防灾，使得这鱼米之乡，成都平原，物产丰富，成为秦国的第一大粮仓，也为秦国日后的统一奠定了基础。 三国时期，刘备在这里建立蜀汉政权，定都此地。 姓叶的穿越者在太原城高呼造反之后，早就将贪婪的目光看向了这边。 也因为如此，经历了四个多月长途跋涉的府州军，来到了西南，对成都虎视眈眈。 泰安二年，四月十二。 年近六旬的崔光景，为成都府路安抚使，兼成都府知府和兵马都总管。 前日得知府州反贼来到西南，并且已经攻占威州的他，只觉惶恐不安。 同时令人快马加鞭，去往汴京。只希望大军能早日到来，镇压这群府州反贼。 于啸林三十有六，身材壮硕，英姿飒爽。 即使顶着逃跑的骂名，他还是没选择率兵与府州军硬碰硬，而是暂避锋芒，退往成都。 不说他只有五千兵力，就说六万女真西路军和二十万西夏精锐都打不过的府州军，他于啸林如何能敌，所以选择退守成都，无疑是最好的决定。 一名府衙小吏快步走入府衙正堂，府衙正堂里，知府崔光景与十几名成都府官员正在商议此间大事，可谓焦头烂额。 “这群反贼，目标定然是成都，这当如何是好啊？” “现如今我大宋之局势，陛下如何还顾得上我们？” …… 小吏来到堂下，众人见他有事要禀，一时间也停止了交谈，纷纷向其瞩目。 只见小吏向堂上的崔光景恭敬禀道：“启禀大人，于将军率部到了城下，是否迎进。” 听闻于啸林率部前来，崔光景只觉是雪中送炭，连忙下令：“快快迎进。” “是，大人。” 小吏应下，小跑着离开了正堂。 作为成都府路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崔光景掌管这一路的兵力，而这一路的兵力，除了成都城内的五千厢军，最能打的也就只有于啸林统领的五千戍边禁军了。 府州反贼随时可能兵临城下，此时听闻于啸林率部来到了城下，自然心喜，毕竟成都多了五千兵力，便多了一份守城的希望。 不过就在这时，下面坐着的中年通判给崔光景浇了一盆冷水：“大人，就算这于军使率部前来，这成都怕是也难守啊。” 中年通判此言虽然不好听，但所有人都觉得不无道理。 毕竟那是一群在西夏攻城掠地，使得西夏天子弃城逃窜的反贼。 从这一点足以证明，府州反贼擅长攻城。 “那依周通判之见，当如何是好啊？” 崔光景面露不悦，出声询问。 “回大人，下官觉得，应该快些在城中招募士卒，巩固城池之坚，以防备府州反贼攻城，等待陛下下旨派大军前来，讨伐反贼。” 姓周的通判名为周贤，此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坐在周贤对面的中年武将，名为许戎，官拜兵马副都总管，可以说成都府路的兵马实权虽然在崔光景手中，但皆由许戎指挥。 许戎此时一脸不容乐观之色，说道：“北方如今局势严峻，就算成都能守三四个月，也不一定能有大军前来。” 言外之意就是，汴京已经自身难保了，怎么还有精力管西南，就算要管，哪来的多余兵力来这西南讨贼。 毕竟女真人什么时候南下，谁都说不准。 若是女真人趁朝廷派大军来这西南讨贼南下侵犯，那岂不是又要有亡国之危。 最主要的还是，西南太远了，可谓是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朝廷鞭长莫及了，驻守北面的大宋军队也鞭长莫及。 作为堂内唯一的武将，许戎说出这样的话，无疑给所有人都泼了冷水。 也让许多人都意识到了，此次成都的危机是多么的大。 周贤觉得所有人都悲观了些，片刻之后不由出声说道：“成都守不住也要守，总不能拱手让给这群反贼吧？” 无人接话，只有沉默。 但沉默之后，该做的准备始终要做，在城内募兵，向城外各地发出募兵的消息，号称，入伍参军，保家卫国，抵御反贼。 但得知敌人是来自西北的那群反贼，谁又愿意主动入伍。 三日过去了，来成都投军入伍的蜀地男儿只有不到千人，城中招募到的士卒也只有一千来人。 但好在三日过去了，那群占领了威州地界的反贼，未有继续扩张，就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一样。就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许多人不知道的是，他们都在等一个人的到来，或是在等那个人给他们下达攻城的命令。 而那人离西南，越来越近了。 五月，夏日炎炎。 走完了蜀道的叶凡，终于进入了蜀地。 他看到了李太白所感叹的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当然了，叶凡只是看到，并非感觉到了多难，对于体质不同寻常的他，不说能像黄鹤那样飞，但也能拥有猿猱那样的攀爬能力。 至于李太白所说的，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大多还是用了夸张的手法。 蜀地绵州城。（绵阳市） 一家酒楼厅堂中，因为是午时饭点，实在热闹。 其中一桌，是一对穿着普通的年轻夫妇。 男人面容看着虽然年轻，但双眼中给予人的是一种沉稳和深邃。 女人五官精致，是个美人，却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峻，这一点，从她桌上放着的带鞘长刀也能看出。 而这对年轻夫妇，正是一月之前，离开西夏，南下蜀地的叶凡和折月秀。 第277章 攻打成都1 酒楼厅堂中，许多人正在谈话。 “那群西北来的反贼来了这西南，这西南怕是要不太平喽。” “可不是嘛，现如今这西南，谁能挡住这群反贼。北国破碎，怕是连朝廷，也顾不上这边了。” “哎……”一个花甲老者重重叹息，“只希望，这群西北来的反贼，能少做杀戮，毕竟咱们都是宋人啊。” 与老者坐在同桌的一个青年接了老者的话，说道：“我听说，威州沦陷之后，那群反贼并未屠戮，也没有抢东西，只是向外扬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花甲老者闻言叹道：“希望如此吧，若是如传闻那样，想来西北来的这群人，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之辈，只要服从便免遭杀戮抢夺，那便是最好的结果了。而且我听闻，女真人第三次南下，还是被他们打退的。若是没有他们，女真人继续南下，有朝一日来到这西南，北国的流民还能往我们这边逃难，我们又该往哪里逃呢？” “李老慎言，莫要让官府之人听了诟病。”青年见老人这样夸府州反贼，在旁出言提醒。 姓李的花甲老人一脸的无所谓：“官府诟病？现在的官府怕是没空管这点小事，而且那些西北来的人若是出手，这官府怕是要换姓了。” 青年闻言吓了一跳，见花甲老人越说越大胆，不敢再接话，自顾自抬碗喝汤。 许多人都能猜到，府州反贼来西北，是为了统治。 各桌客人谈着话，最多的话题，也莫过于府州反贼半月前来了西北，占领了威州，还有成都府为了募兵抵御反贼，同时向外宣传，只有主动去投军守卫成都的，发两倍军饷。 又有人在讨论，两倍军饷已经提高到了三倍，如此重饷之下，必有勇夫，虽然知道府州反贼的威名，却也有一些人选择去往了成都投军，挣这三倍军饷。 五月的蜀地实在燥热，桌上一荤一素加一汤，叶凡无太多胃口，没吃多少饭菜，倒是不停向碗中倒着酒水，然后不停喝着酒。 同时也有意无意地听着周围人的谈话，从而获取一些有用没用的信息，心中做着盘算。 折月秀吃了一口饭菜，放下了碗筷，对叶凡问道：“这酒，很好喝吗？” “你想试试？”叶凡问道。 “嗯。”折月秀点头说着。 叶凡便将装了半碗酒的瓷碗递给折月秀，折月秀伸手接上，抿了一口后还给了叶凡，同时吐槽道：“真搞不懂，这酒这么苦有什么好喝的？” “喜欢上了它，你就不会觉得苦了。”叶凡笑着解释。 “算了，我是不可能喜欢喝酒了。” 两人没再说话，折月秀拿起碗筷继续吃饭，叶凡则是继续喝酒。 这时，四个提刀汉子走入了酒楼，坐在叶凡夫妇二人的邻桌。 “他娘的，这天是真的热。”为首的汉子刚坐在椅子上，将长刀放在桌上，就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开口抱怨，见自己四人都已经进入酒楼坐好了，还没有小二前来招待，顿时更急躁，大声嚷嚷，“这酒楼是不会招待客人了还是怎么地？没看到我们进来吗？” 远处，正在招待其他客人的小二听到汉子嚷嚷，连忙跑了过来，向四人躬身道歉：“四位客官，午时饭点有些忙不过来，招待不周，实在对不住啊，对不住。” 见店小二恭敬道歉，为首的汉子也没有为难，说道：“罢了罢了，快些去准备酒菜，我们兄弟四人赶了太久的路，实在饿得慌。” 汉子说完从衣中掏出一小块碎银递给店小二，店小二接过碎银，认真检查一番，随后脸上堆着笑容说道：“好勒，四位客官稍等片刻，酒菜一会儿便送来。” 店小二说完就忙去了。 为首的汉子拿起摆在桌上的装有凉茶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随后看着身旁的其中一名同伴问道：“老四，这成都城还有多远啊？” 被称呼为老四的汉子见自家大哥这么问，连忙说道：“大哥莫急，成都城已经近了，估摸着再走上三日，我们便可到达。” 得知这四人要去成都，叶凡有意无意地向他们瞟了一眼。 另一个汉子又说道：“大哥，你说这成都三倍军饷募兵，会不会是假的？” “老三啊，你多虑了，一个人说的还有假，这么多人都在传，肯定是真的。”为首的汉子说道。 是日黄昏。 叶凡与折月秀领着二十多骑进入一个小城，住进一家客栈。 夜晚，洗去一路的疲累，叶凡夫妇二人吹灭了油灯，像往常一样，各自躺在了床上。 黑暗中，折月秀将心中犹豫了许久的话，缓缓说了出来：“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正在闭眼想事情的叶凡，听到折月秀突兀这么一说，顿了顿之后才说道：“现在？” “不是现在。”折月秀只觉一阵脸红，好在黑暗中叶凡看不清自己的脸，“打下西南，局势稳定之后。” “打下西南，局势也不一定就能稳定，只有一统中原，再无宋金，才算得上局势稳定，而这一天还早着呢，估计没个十几年很难实现。但是你确实该从战场上退下来了，打仗嘛，始终是男人做的事。但我这么说，并没有否定你的意思，府州军刚成立时，折家军许多人都不服我，因为有你，许多事才变得简单了许多，所以月秀，你该做的已经做完了。” 叶凡说着这些，心中略有感慨。当时的他，得知折可求要用联姻的方式增加两军的关系，已经娶了林若水的他，并没有反对。 对于上辈子的杀手17而言，从未有过什么一夫一妻制的思想，也不相信一个人一辈子只会爱一个人的海誓山盟。 更何况如今的他，身处这个大宋封建王朝，更不会去在意什么一夫一妻。 如果联姻，能使胜捷军和折家军关系变得紧密，这何尝不是一件有利于自己的事情。 只是折可求一开始拿来联姻的并不是折可存之女折月秀，而是另外一个亲侄女折月茹。 对于折月茹，叶凡到目前还没有见到过，据说是什么西北才女，其父折可适死的早，婚事由折可求来安排也算合理。 但叶凡得知一半折家军都在折月秀手中后，便向折可求提出娶折月秀的想法。 毕竟娶谁都是娶，那不如就娶一个有兵权的折月秀。 虽然有些无耻，为此折月秀还对他弯弓搭箭，但娶了折月秀，后面的许多事情也就顺理成章许多。 四万胜捷军和七万折家军，也就因为他们二人联在了一起，成了如今已经扬名天下的府州军。 第278章 攻打成都2 折月秀听着叶凡的话，只感觉叶凡又要罢了她的兵权，这怎么能行，一时间又急了。 她想过与叶凡有一个孩子，但从未想过离开战场。 不说为了别的，就说能在战场上照顾叶凡，陪伴叶凡她就不会退出军队。 不离开战场，其实最大的原因也是不想离开叶凡。 她也知道自己有些粘的这个男人，但那又如何，毕竟这个男人是自己的夫君。 “你之前让我留在横山，不让我参与府州城外的大战。我就哭着求过你，说是只要你让我参加府州城外的大战，大战结束之后我就从军中退出，像若水姐在家相夫教子。但是你没有同意，还是让我留在了横山。你现在又要让我退出，考虑我的感受了吗？” 折月秀说着执拗的话语，叶凡一时间有些无奈。 躺在他旁边的这个女人，实在有些固执，跟这个年月里的女子很不一样。 “我也没强制让你退出，只是建议。” “我不接受建议。”折月秀斩钉截铁地说着。 “好好好，不接受就不接受，不退出就不退出，但你不是还想要孩子嘛?你这样天天想着跟我上阵杀敌，怎么生孩子？” “生完孩子之后，我就要回到军中。”折月秀说着，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此时的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府州女将，而是一个躺在丈夫身边，有些孩子气的女人。 “行吧。”叶凡无奈，“真搞不懂，你为什么非要上战场？” 折月秀心中想着是因为叶凡，却没有说出来。 这要是说出来，叶凡估计会觉得这太琼瑶了些。 见折月秀没回答，叶凡也无所谓，说出了自己早些天就萌生的想法。 “我就不去威州了，成都不是在招兵嘛，我就直接去成都，你去威州让王禀率大军前来攻打成都，我在城内接应你们。” 折月秀闻言讶然：“你一个人去成都？” “我会让徐四他们也去，只不过他们跟我不一样，我会趁募兵的这个机会混入宋军当中守城，到时候能接应攻城队伍。而徐四他们，看看能不能混入城中，在城内外传递消息。毕竟我守的是哪个门，我们都还不知道。等确定了之后，想办法让徐四他们出城传达，我守哪个门，你们就攻打哪个门。” “那要是消息传不出来呢？” “若是传不出来，那便同时攻打四个城门。我总能接应到一边，到时只要有一个城门破了，成都也就打下来了。” “既然选择内外呼应，那为何不去威州，多往成都城内派一些人手混入，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关键是你还没有铁甲。” 那副铁甲，因为不可能带入宋地，穿梭各个宋地城池，躲过排查，所以已经扔在了西夏。 宋朝不禁刀兵，但明令禁止甲胄，还有一些远程武器和火器。 所以横山断后的两千府州士卒，不只是叶凡没了铁甲，其他人的甲胄也都扔在了西夏。 “就算没那副铁甲，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至于为什么我一个人前去，那是因为人多了会引人起疑，毕竟北方的口音与这西南，差别太大。一个两个可能没事，但数百上千的，会让人起疑的。估计城内当官的人，也会防范这点，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混进去。” 听着叶凡的分析，折月秀不再多说什么，因为她也相信叶凡，于是直接问道：“那什么时候攻打成都？” “你们准备好了就可以打，越快越好，成都只是开始，目标是整个西南。我们要在宋朝大军来之前，打下整个西南。” “你觉得赵佶会下旨，派大军前来西南？” “确实不太可能，毕竟赵佶已经自顾不暇了，但凡事讲个万一。西南对现在的大宋朝廷来说，实在太重要了。若是丢了，我们就阻断了大理与宋朝的往来。未来的北方战事吃紧，军队最需要的就是战马。没有大理，宋朝廷便缺少一个买马的地方。” “这你可就说的不对了，宋朝军队的马，可不是从大理买的。” 这个叶凡自然知道，上辈子就已经知道了，但北宋不是，南宋是啊？ 宋史里的南宋，北面土地全部女真攻占，不再靠近吐蕃和西夏，唯一靠近的就是大理。 所以唯一买马的地方也只有大理，大理为此还狠狠赚了一笔，据说一年能产数万匹战马，甚至十万匹以上。 当然了，因为自己的到来，宋朝廷会不会南迁也是一回事。 但不管宋朝廷会不会南迁，以后都会缺少马源。不是因为女真人，就是因为他叶凡。 “我知道，宋廷的马，是从西夏人和吐蕃人那里买的，但如今的西夏，估计是没马卖给宋廷了。至于吐蕃，就算能卖马给宋廷，但也只是现在，几年之后怕是就不能卖了。到时候没有了战马，大宋还想翻身估计有些难。” “你倒是还为大宋安危考虑起来了。” “没有考虑，只是感叹，如今的大宋，前面有女真，后面有我们，可谓腹背受敌，我若是赵佶，估计也得愁，这简直是地狱难度。”叶凡略带感叹，又好似幸灾乐祸的感叹。 “既然那么难，如果你是赵佶，会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局面？” 这问题一问，叶凡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道：“我若是赵佶，便快些来这西南，拜姓叶的反贼为帝，将这大宋江山拱手让出。” “你这人，什么时候都没个正行。”折月秀略带鄙夷地说道。 猛然间，叶凡一个翻身来到了折月秀身上，朝下方心率加快的折月秀轻声说道：“要不，我们现在做点正行的事？” 折月秀闻言，心跳得更快更急促，不敢呼吸，她没有回答叶凡的问话，似在默认，叶凡便也当她默认，毕竟都到这一步了，若是还不主动，那真是禽兽不如了。 两人成亲已有一年，因为折月秀要上战场的原因，一年后的今夜，两人才算圆了房，有了夫妻之实。 第279章 噩梦 与此同时，汴梁城，宋徽宗寝宫。 刚要入睡，寝宫的门外便响起了老宦官焦急欲哭的声音：“启禀官家，大事不好了。” 鞋脱到了一半的宋徽宗闻言，皱起了眉头，朝门外的老宦官唤道：“出了何事？进来通禀。” 老宦官闻言推开了寝宫的门，来到宋徽宗近前，朝其倒头一拜，随后说道：“官家，那群府州反贼，去了西南，已经攻占了威州，对成都虎视眈眈，定然要作乱西南。崔光景派人前来，说是让官家下旨，派大军去西南讨伐府州反贼，救援成都，以免成都落入叶贼之手，西南落入叶贼之手。” 话落，宋徽宗的心彻底沉入谷底，眉头皱得不能再皱。 月余之前，得知府州反贼在吐蕃出没，许多人就推测到府州反贼的目标是宋地西南，包括宋徽宗。 只是推测到了又能如何，那群反贼若是真去西南，他宋徽宗又能做什么？ 所以许多人都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这群反贼出现在吐蕃，只是像曾经去西夏一样抢东西。 但现如今，府州反贼去了西南的切确消息传到了这里，传到了宋徽宗耳中，简直就是一则惊天消息。 宋徽宗坐在床上呆愣了许久，这才继续脱掉另一只鞋子，随即平躺在了床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下面，将事情禀完的老宦官迟迟得不到宋徽宗的回应，抬起了头，这才看见宋徽宗已经躺平。 “官家，官家，您没事吧？” 老宦官出言轻声关切询问，他实在不知道宋徽宗为何听到这条惊天消息后躺在了床上，按照正常反应，不该是焦急万分吗？ 一时间还以为宋徽宗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心中担心。 只听宋徽宗疲态的声音缓缓响起：“朕无碍，只是有些疲了，退下吧，此事明日早朝再议。” “……，是，官家，老奴先行告退，” 老宦官闻言，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告退，离开了寝宫。 宋徽宗躺在床上，思绪万千：曾经朕不理国事，整日痴迷书法玩乐，不听直臣之言，导致这北国破碎，子民受苦。但现如今，朕理国事了，大宋还不是一样岌岌可危？朕，该当如何是好啊？ 这一夜，宋徽宗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姓叶的反贼不单攻占了西南，还攻占了江南，整个南国沦陷，全部变成叶贼的地盘。 再之后。 姓叶的挥军北伐，完颜宗望率女真大军南侵，李察哥率西夏大军东征，三面皆敌，全部来到了汴梁城下。 他弃城而逃，往东面落荒而去，欲乘船逃往海上。 可就在这时，叶姓反贼，完颜宗望，李察哥一同率军杀至，擒住了他。 牢房当中，他再次成为那蓬头垢面的亡国之君。 李察哥一脸铁青地对他说：“赵佶，我大夏天子赐你李姓，从今日开始，宋朝对我大夏俯首称臣，你觉得如何？” 姓叶的反贼一脸嚣张，狂笑着对他说道：“昏君，我就杀你儿子，造了反，如今还要抢你的江山社稷，坐你的位置，你又能如何？” 完颜宗望一脸暴怒，持着短刀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眼中带着杀意：“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若非你这狗东西背信弃义，违背了本王的嘱托，西北大战，我女真怎会惨败，今日，本王就要手刃你这个狗东西……” “不要……不要啊……” 宋徽宗惊叫着坐起在床上，全身冒出的冷汗，打湿了身上的黄色睡袍。 他睁大眼睛，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寝宫，随后虚惊一场，原来这只是一场梦。 “官家，您没事吧？” 门外，传来老宦官关切的声音。 “无……无碍。” 宋徽宗出声回复。 又听老宦官说道:“官家，要到早朝时间了。”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老奴告退。” 汴梁城，皇宫大殿。 文武百官齐聚此处，已然到了早朝的时间，却迟迟不见宋徽宗到来，不由出现了一些议论声。 龙椅旁站着的老宦官见状，出声说道：“各位大人稍安勿躁，圣上这些夜里忙于公务，晚些也是正常的。” 闻言，下方文武百官停止了议论声，静静等待。 换做平日，早朝推辞也没什么，但现如今出了大事，都想快些见到宋徽宗，看看如今这困局该如何解决。 过了片刻，宋徽宗终于来了，坐在了龙椅上。 下方百官齐齐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百官起身，宋徽宗缓缓开口：“叶贼祸乱西南，想必众位爱卿也已知晓此事，不知众位爱卿，谁人能替朕排忧解难啊？” 良久，下方文武百官，无一人进言，因为没有一个人能解决此间困局，大宋，似乎已经走入了一个死局。 如果作乱的是普通反贼，或是没有随时可能借机南下的女真人，那还有人敢站出来说出派大军去西南征讨反贼的提议。 但作乱的不是普通反贼，是一群打败女真人和西夏人的反贼，这样的反贼，如何征讨？又如何能征讨成功？ 而且女真人如果知道大宋军队去西南讨伐叶贼，借机南下，又当如何是好? 因此，文武百官无一人进言，没人敢说去征讨反贼，也没人敢说不去征讨反贼，不顾西南，那跟将西南江山拱手让给叶贼有什么区别？ 就连现如今的大宋天下兵马大元帅宗颖，也没有进言，只是静静站在下边，脸上带有愁容。 举大军到西南讨伐叶贼有多困难，或许宗颖最为清楚。 金军北撤不久，宗颖就率大军回到了汴京。 一个月前得知府州军在吐蕃出没，他便想到了府州军的目标很可能是西南，为此也跟宋徽宗说过，希望能派大军去西南以作防范。 宗颖这一提议，遭到了宋徽宗的驳回，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之所以驳回，还是女真人可能会借机南下的原因。 宋徽宗看着下方的文武百官无一人说话，愁容逐渐变为怒容，呵斥道：“怎么了？朕的文武百官，都变成哑巴，不会说话了？” 第280章 提议南迁1 众人闻言，脸上露出惶恐之色，纷纷将头有往下低了低，只希望能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话，哪怕是句废话也行，至少能分散宋徽宗的怒火。 太宰秦桧，左右微微张望，见宗颖和刚刚被启用为兵部尚书的李纲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上前两步，拱手进言：“启禀陛下，微臣心有一策，只是不知该不该说？” 宋徽宗看向说话的秦桧，虽然觉得秦桧话语含糊谨慎有些心烦，但好在终于有人献策，于是并没有表现出对秦桧不满。 而是说道：“如今国难当头，秦爱卿既然有策能献，还有什么该不该的，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闻言，秦桧这才说道：“陛下，微臣之策，是为迁都。” 秦桧此言一落，大殿文武百官顿时议论纷纷，连宋徽宗也皱起了眉头。迁都，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啊。 “迁都？往哪迁都？” “太平年月都未曾迁都，如今这女真人在北方虎视眈眈，叶贼在西南作乱，又怎能随便迁都？” “怎么能够迁都？” …… 众文武百官一时间议论纷纷。 宗颖和李纲都侧头看向了秦桧，脸色都有些铁青，却都没有说话，等待宋徽宗的反应。 没多久，所有人也都停止了讨论，看向了宋徽宗。 只听宋徽宗带着些许怒意说道：“秦爱卿说迁都，要往哪里迁都啊？” “回陛下，迁都江南。”秦桧回答。 李纲这时再也站不住了，开口质问秦桧：“秦太宰的意思是迁都江南，放弃汴京？甚至于放弃江北之地？放弃江北之地的千万百姓？” 一连三问，李纲一脸愤慨。他真是想不到，秦桧居然会说出迁都江南的话。 要知道，迁都江南，一定程度上来说，等同于放弃江北之地的一切。 至于之前还是阶下囚李纲为何能在此说话，那是因为宋金再次形同水火，李纲便被赦免，又因为宗颖及许多大臣的举荐，他当上了兵部尚书。 当然，这其中也有宋徽宗个人想启用李纲的意思。 原因有二，首先，李纲是个主战派，金军第一次南下围汴梁城，被他所打退。其次，百姓给的压力使得宋徽宗赦免了李纲。 毕竟李纲本来就有功无罪，只是因为宋徽宗最初被完颜宗望放回，心思摇摆不定，金人仇恨李纲，给宋徽宗压力，这才入狱罢了。 而现如今，既然选择抗金，宋徽宗便启用了李纲，将兵部交由李纲管理。 秦桧眯缝着双眼，看向对他发出质问的李纲，冷哼道：“李尚书话语严重了些，迁都江南，怎么就是放弃江北之地，放弃江北之地的千万百姓了？” “那秦太宰主张南迁，究竟是何道理？” “本官这不是正准备向陛下说明南迁的原因吗，李尚书急什么？要不，李尚书说说自己有何计策，能解决此番困局？” “你……”闻言，李纲一脸无奈，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他没有计策，只是觉得不可南迁。 秦桧见状，不再搭理李纲，转而看向了宋徽宗，继续禀道：“启禀陛下，微臣主张迁都江南，是觉得叶贼祸乱西南之后，定会继续祸乱江南，到时南面江山全部沦陷，前有女真，后有叶贼，我大宋之局势将岌岌可危。迁都江南，既能防范叶贼，保住江南，亦能……” 秦桧说到这里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但宋徽宗和文武百官都知道了秦桧的意思。 那便是亦能暂避女真，避免可能的第二次靖康之变。通俗点说，那就是逃到江南。所以这也是秦桧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的原因。 许多人都怕女真人，但没人敢表现出来，秦桧也不敢。 但天子面前，怎么能吞吞吐吐，秦桧只是欲擒故纵罢了。 此时，只听宋徽宗怒道：“迁都江南亦能如何，秦爱卿说了便是，在朕面前，又何必吞吞吐吐？” 等到宋徽宗说出这样的话，秦桧这才继续说道：“回陛下，女真大军早晚南下，南迁，亦能……暂避女真锋芒。” 这样的话，实在不好听，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宋徽宗好似听进去了，一些大臣也觉得秦桧之言，甚有一些道理。 毕竟若是汴梁城将来又被攻破，不只是皇室受害，他们这些文武百官也要受害，迁都江南，便可依靠大江，躲避女真。 宋徽宗心想：昨夜的梦是假的，但如果真让叶贼攻占江南，岂不是要噩梦成真？去往江南临海之地，就算叶贼与完颜宗望一同前来，朕也可及时逃到海上。 见宋徽宗似在权衡秦桧的提议，李纲一时间急了，连忙说道：“陛下，京都是国本，一动大势去矣，万万不可南迁啊。” “哼。”宋徽宗没说话，秦桧就冷哼说道，“李尚书觉得，迁都江南，大势就去了，不说李尚书这是危言耸听。但若是不迁都，将来女真南侵，汴梁城若是再被攻破，陛下安危谁来保障，皇室安危谁来保障，国不可一日无主，我大宋不可一日没有陛下，靖康之变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刻吗？反对南迁者，可斩。”秦桧向宋徽宗拱手请言，“陛下，微臣提议，斩了李纲，速速南迁。” 秦桧之言，让文武百官全部讶然，但龙椅上的宋徽宗，竟未有说话，似在思索着秦桧的话。 当然了，宋徽宗思索的不是要不要斩了李纲，而是觉得秦桧说的没错，汴梁城若是破了，自己在落入完颜宗望手中，肯定要向梦里那样，被完颜宗望手刃。 如此想着，宋徽宗不觉后背发凉，越想越怕。 而秦桧之所以敢这样说，那是因为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圣上了，那便是贪生怕死，若非贪生怕死，金人第一次南下，宋徽宗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就往江南逃，将皇位强塞给自己那更加昏庸的儿子。 秦桧甚至知道，宋徽宗选择抗金，大多是出于无奈，而非真想抗金。 因为抗金是天下宋人之所愿，民心所向，若是宋徽宗选择俯首称臣，那将会失去这天下宋人之民心。 而使得宋徽宗无奈抗金的导火索，就是那金廷礼仪官死于太原，许多事情难以扭转，不得不顺势抗金。 而这一切，也跟这天下兵马大元帅宗颖的在旁蛊惑有关，事实也确实如此。 对于宋徽宗的心思，秦桧可谓是完全拿捏。 李纲见宋徽宗这副思索神情，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自己的项上人头，而是想让宋徽宗没有南迁的念头。 他怒视秦桧：“江北之地，有千万百姓。迁都江南，这千万百姓人心便散了，失了民心，不是大势去矣是什么？”李纲朝宋徽宗拱手说道，“陛下，这江北之地，千万百姓，皆是陛下的子民，迁都江南，若是女真南下，江北之地将生灵涂炭啊，陛下难道就忍心看到这一切发生吗？” 第281章 提议南迁2 见秦桧李纲二人唇枪舌战，宋徽宗只觉一阵心烦意乱，他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宗颖，开口询问：“宗爱卿觉得呢？该不该南迁？或是还有没有其他方法解决此番困局？” 宋徽宗这么一问，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宗颖。 宗颖微微拱起了手，缓缓开口：“回陛下，臣刚才也听到了，秦太宰主张南迁，原因有二，其一，暂避女真锋芒，这简直可叹，女真都已经进国门了，竟不主张抵御，竟还想办法躲避。”宗颖这时放下拱起的手，侧头看向了秦桧，“秦太宰的意思，是不是本帅也要暂避他女真人的锋芒，率大军南下逃亡？” “宗帅误解了本官的意思，本官说的只是迁都，大军仍然留守北地，抵御随时南下的女真大军。”秦桧解释，面色不卑不亢，不喜不怒。 “迁都把百姓人心和将士的士气都迁走了，这场仗本帅还怎么打？”宗颖怒斥而出，语速格外的快，“这是秦太宰迁都的原因之一，也是本帅不同意迁都的原因之一。” “那本官倒是想听听，叶贼在西南作乱，宗帅该当如何？若是叶贼攻占了西南，又要攻打江南，宗帅又如何应对。本官提醒宗帅，西南没了，还有江南提供粮草，但若是整个南国沦陷了，我大宋便断了根基，到时便是不攻自破。本官还未提，若大宋真遭受腹背受敌的局面，宗帅该如何应对。” 秦桧如此分析着其中利害，连坐在龙椅上的宋徽宗都觉得秦桧分析得有些道理。 宗颖自然也担心叶贼攻占整个南方，为此已经愁了一夜。 “西南是保不住了，江南还可以保，但不是以迁都江南的方式。”宗颖说着朝宋徽宗拱手说道，“陛下，还请允许臣分兵驻守江南，以防叶贼攻占西南之后，继续到江南作乱。” “分兵驻守江南？”宋徽宗皱起了眉头，“宗爱卿的意思，是不管西南了？” “回陛下，以臣对叶贼的了解，此贼心有谋虑，定然早就窥视西南，此番西南之行也已蓄谋已久，对西南也定然势在必得，西南已然不保，现如今只得舍去，转而保全江南。西南虽然保不了，但江南万不可丢，这是无奈取舍，也是当下权宜之计。待保下江南，北面局势稍定，再征讨西南反贼亦是不迟。” 宋徽宗闻言，也在权衡着利弊，宗颖所言，不无道理。 最主要的是，宋徽宗没把握从叶贼手中抢回西南，宗颖这么说，自然也没有抢回西南的把握。 毕竟派大军去遥远的西南，怕是大军还没有到，以府州军对西夏攻城掠地的攻势，估计已经打下了西南。 既然没有这个把握，舍去不失为明智之举。 只要江南没丢，大宋便还有补给，也不至于腹背受敌，遭遇进退两难的局面。 但是分兵江南，以防备叶贼，就真的能保住江南吗？而且分兵会不会导致北国兵力薄弱，从而抵御不了女真南侵，倒也是一大问题。 于是宋徽宗说道：“宗爱卿说分兵驻守江南，能分多少兵力？而且就算分了兵力驻守江南，又有多少把握能挡住叶贼？” 宗颖寻思着自己怎么会知道有多少把握，只是在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但宗颖不会这么说，他还要说服宋徽宗采纳自己的提议，而不是秦桧所提议的南迁。 于是宗颖说道：“陛下，西北一役，我大军几乎没有损失，加上一直在扩充兵力，兵力已至十八万。分五万去往江南，加上江南水师，府州反贼再厉害，却少于水战，想来要攻占江南，并非易事。而且府州反贼前后与西夏大军和女真大军决战，虽然胜了，死伤也定然不小，为此才避实就虚，逃往西南，如今的叶贼，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厉害。” 宋徽宗思索良久，随后开口：“允了，分兵驻五万守江南，刻不容缓，江南决不能丢。” “臣宗颖，领旨。” 宗颖见宋徽宗应允自己的提议，这才放心。 方才与秦桧争论的李纲，也放下了心。 只听秦桧又说：“陛下，迁都江南一事……” “行了，南迁之事，以后再议，退朝。” 宋徽宗说着站起身来，离开大殿。 “恭送陛下。” 下方，除秦桧之外，所有人都躬身说道。 待宋徽宗离开，众臣才一一退出大殿。 “哼。”李纲瞪了眼秦桧，冷哼一声，才转身离开。 宗颖也看了眼秦桧后转身离开，脸上跟之前一样，一脸肃然，他向来如此。 自父亲宗泽战死之后，他便没有笑过。 秦桧转身，矗立在原地，看着李纲和宗颖的背影，露出了不善的眼神：本官倒是要看看，女真在北，叶贼祸乱西南，你二人如何能保住这大宋江山？ 秦桧甩手拂袖，最后一个走出大殿。 殿外，少宰李卓见秦桧跨出大殿，面露笑容，拱手打招呼：“秦大人。” 秦桧正一肚子气，此时看到李卓，也没什么好脸色：“李大人在此等候，有何要事？” “本官觉得，秦大人殿上提议南迁，是一明智之举。” “哦，是嘛？”秦桧一脸没好气，“那方才，我与那李纲宗颖争论之时，李大人为何闭口不言啊？” “额……”李卓语塞，想了想说道，“方才本官刚要赞成南迁，陛下就宣布退朝，这才未有说话。但秦大人也听见了，陛下并没有反对南迁，只说南迁之事以后再议，想来你我二人一同说服陛下，南迁一事，还是有机会的。” 不用李卓提醒，秦桧自然也知道宋徽宗方才并没有直接说反对南迁的话。 而且秦桧能够看出，宋徽宗是考虑了自己的提议的，只是被李纲和宗颖二人给搅乱了。 他看向李卓：“李大人既然也赞成南迁，那可要多向陛下进言才是，本官也会如此。” “好说好说，你我都是为了这大宋社稷考虑。” 李卓回应，这两个同徽钦二帝一同回来的宰相，一起离开了皇宫。 第282章 混入成都1 宋地西南，成都城外。 脸上有着些许尘土，一身破布麻衣，看着比难民好一些的叶凡，来到了这，看到了这座成都城。 城门口，有十几名宋卒把守，盘查进出城人员。 除此之外，城外还搭起了三个木棚，挂有募兵招牌，各个木棚前面，是排队入伍的队伍，人并不多，特别是右边的木棚，才有七八个人正在排队。 叶凡就是来入伍混进敌营的，但他并没有朝那三个木棚走去，而是想看看能不能进城，于是他经过木棚，直接往城门走去。 进出城的人不多，但因为宋卒挨个盘查，还得依次排队进城。 叶凡前方，是一家三口，夫妇二人带着一八九岁男孩，穿着算不上富贵，但看着也算是有些钱的人家。 “你们从何处来，为何进城？” 盘查的宋卒出言询问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的男人微微弯着腰，出声说道：“大人，我们一家三口自彭州而来，来成都，是来投奔亲戚的。” 彭州，离威州更近，男人虽然说是来投奔亲戚的，但守门的士卒这半个月来什么进城的人没见过。 想来，也是为了躲避府州反贼，想要进城避难的。 毕竟如今的西南，最坚固的城池就只有成都。 “投奔亲戚，我看，你是来避难的吧？”宋卒毫不客气地说道，“走开走开，成都城不是你的避难之地。” 男人见状，从衣中拿出一块碎银，伸手握住了士卒的手，将手中的银子小心翼翼地送到了宋卒手中，同时嘴上说道：“大人，我们真是来投奔亲戚的，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感受手中的银子，守门士卒露出一个笑容，随后对男人说道：“行吧，既然是来投亲戚的，就快些进城。”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男人连忙道谢，随后扭头看向身后的妻儿，示意二人跟上进城。 叶凡看着这一幕，不禁有些傻眼。 没想到被反贼虎视眈眈的成都，还可以通过行贿的方式入城。 叶凡不知道的是，刚得知府州军要来之时，其实成都城还是挺紧张的，进出城也没有这样简单。 但半个月过去了，府州军还没有动静，这才又让成都城的官民放松了警惕，使得进出城门不再那么困难。 毕竟总不能因为一群不知何时出手的反贼，就把成都城给永远封锁起来。 “你从何而来？进城做什么？” 宋卒看着穿着比难民好不了多少的叶凡，一脸嫌弃地开口询问。 叶凡恭敬开口：“大人，在下是来投军，保卫成都的。” 宋卒眯起了眼睛，打量着叶凡。 叶凡看着并不是那种特别显得壮硕的人，例如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的那种，但看着也算强壮，加上其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在这个年月里，当得起强人二字。 至少此时守门的宋卒，看他还是要微微抬头的。 “听你这口音，你并不是我蜀地之人？”宋卒一边打量着叶凡，一边说道。 “回大人的话，在下确实不是蜀地之人。” “不是蜀地之人，听你这口音，应该是北方逃难下来的北人吧?”宋卒又问。 “正是。”叶凡回答。 “北方哪里？” “回大人的话，在下燕京人士。” 叶凡随意扯谎，自己这千年后的普通话，倒是跟燕云十六州的人有些相似，但也有很多区别，也不知道后世的普通话是不是起源燕云十六州。 “燕京，你是辽人？”宋卒想了想又说，“也不是，辽国已经亡国了。” 叶凡见这宋卒废话实在多，跟查户口似的，实在有些烦，但见这宋卒这么说，他还是装模作样地说道：“大人，在下是汉家男儿。” 燕云十六州，一直是北宋的一个痛，也是燕云十六州内汉家男儿的痛。 大宋收复不了，后来辽国亡了，宋徽宗出钱跟金人买下燕云十六州。 只是没想到的是，刚买下来没多久的燕云十六州，因为女真人的不守信用，撕掉海上盟约南下侵宋，又占领了燕云十六州。 守门宋卒见叶凡这副模样，心中也承认了叶凡这汉家男儿的身份，然后指着不远处的募兵木棚说道：“你既要投军保卫成都，就没看到那里挂着募兵招牌吗？也是，想来你并不识字，那我就告诉你，要投军，先去中间那个木棚排队登记，会有人跟你说怎么做？看你这副身板，估计还能当个禁军。” “谢大人。” 叶凡也不多啰嗦，说着便转身朝那募兵的地方走去。 没有第一时间就去那募兵木棚，他也只是想看看能不能进城，毕竟这关乎到他后面的计划。 中间的木棚，叶凡来到的时候有二十多个人正在排队。 天气炎热，排队的人显得有些躁动，木棚内负责登基的府衙官员，倒是不慌不忙，问东问西。 过了两刻钟的时间，才轮到叶凡。 府衙官员抬头打量了眼叶凡，问道：“哪里人。” “在下燕京人士，汉家男儿。” 叶凡不准备掩饰自己北方人的身份，毕竟自己这口音，跟这西南差别太大。说自己是蜀地之人，怕是这府衙官员不会相信。 见叶凡说自己来自燕京，府衙官员微微蹙眉：“燕京？跑这么远来西南，是何目的？” “回大人的话，女真南下，在下携家中老父母南下避难，只是谁曾想，逃难途中，二老得病相继离世，只剩下了在下一人。在下便一路南下，来到了西南。” 叶凡说到这尽量表现出一副难过的模样。 府衙官员见状，脸上似也出现了些许同情的神色，但只是片刻，他随即又问：“为何来成都投军？” 面对这个问题，叶凡自然不可能说实话。 于是他表现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说道：“回大人，在下听闻，成都募兵，而且是三倍军饷，在下身上盘缠已经用尽，这……便过来了。” 叶凡之所以这么说，而不是说什么保卫成都之类的豪言壮语，只是觉得这样会更加赢得这名府衙官员的信任，至少不会太对自己这北人的身份起疑。 果然，府衙官员见叶凡这么说，心中的疑心少了不小：“你这人，倒也实诚，毕竟没这三倍军饷之前，也没见这么多人来成都投军。行了，往右边走，你这样的，可以当个禁军。” “多谢大人。” 第283章 柯镇恶 城外的三个木棚，中间那个是负责筛选的。 毕竟募兵的兵种有两种，一种是厢军，另一种是禁军。 强壮高大的去右边木棚，禁军登记处。 瘦弱矮小的去左边木棚，厢军登记处。 而刚刚被筛选出来的叶凡，因为身材强壮高大，去了右边的禁军登记处。 还没被筛选之前，叶凡便已经发现了这个募兵规则，毕竟左右两边的木棚排队入伍登记之人，身高体格就有明显差距。 禁军登记处，排队的人并不多，没多久，便轮到了叶凡。 负责登记的是一名中年官员，神情肃然，手中拿着笔，抬头看了眼叶凡，问道：“哪里人？” “燕京。” 闻言，中年官员打量了眼叶凡，也没有多问，毕竟该问的，筛选之处应该已经问完，他只负责登记在册，便在册子上写下了燕京二字。 头也不抬，继续问道：“叫什么名字。” 叶凡一本正经地开口自我介绍：“在下柯镇恶，人送外号飞天……” “行了，没人在意你的外号，下一个。”中年官员打断叶凡的话。 叶凡也无所谓，走了几步加入了木棚旁等待的队伍。 队伍有三十多人，没多久，一名禁军都头身后跟着四名士卒，来到了这里，跟那负责登基的中年官员说了些什么之后，将叶凡这三十多人领进了城内。 叶凡便也看到了这座繁华的成都城。 府州反贼的可能到来，并没有太影响城内百姓的日常生活，街边小贩吆喝着，长街上人来人往，青楼茶馆，进进出出，热闹非常，人声鼎沸。 这是一座，超过三十万人口的大城。 没多久，叶凡一行三十人被带到了军营，年轻都头开始点名，点到的人，上前拿甲胄武器，还有提前预支出来的一个月军饷。 “柯镇恶。” “属下在。” 年轻都头点到了叶凡，叶凡出声应下便也上前，拿了自己的甲胄和一杆长枪，还有一小袋铜钱，自己的军旅生涯便这样草率地开始了。 一个小小的士卒，没什么地位，住的地方也是二十人共同住的木屋。 叶凡同九个刚刚领了甲胄兵器的入伍新人被领到了住处，这是军营里的一个木屋，因为是二十人同住。并不算小。 将他们带到这里的，是方才点名的那名年轻都头，名唤段坤，其在军中的职位其实不是正都头，而是个副都头。 因为段坤的到来，屋内正在闲聊的十个禁军老兵走了出来，纷纷朝段坤拱手问候：“段都头。” “嗯。”段坤出声回应，又对十人说道，“他们十个是新来的，你们是老兵，多多关照。” “是。” 十个老兵出声回应，段坤又交代了几句之后才离开。 见段坤离开，十个老兵里面，为首的魁梧汉子打量了眼叶凡他们，脸上露出不善的笑容：“老子叫张大，住进这个屋，往后你们就得全部听我的，知道了吗？初次见面，我也知道你们都领了军饷，一人给我二十文铜钱，就当见面礼了。” 叶凡一行人看着这叫张大的汉子，没人回应，也没理由回应。 毕竟大家都是普通士卒，区别只是在新兵和老兵，并没有上下属的关系。真正要听的，是方才的副都头段坤。 得不到回应，张大恼怒：“怎么了，都哑巴了？还是听不懂老子的话？” 叶凡一行人还是没人回应，各自持着长枪，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张大见状，彻底怒了，上前两步便要给这些不知好歹的新兵来个下马威，可是他运气很不好，下马威的对象选择了叶凡。 张大抬起了拳头，便要往叶凡身上招呼，叶凡这时也抬起了脚，踹向张大的腹部。 下一瞬，张大的拳头还未接触到叶凡，叶凡便已经将张大踹倒在地。 众人见叶凡如此凶狠，一时间目瞪口呆。 “大哥。” 其他老兵见张大被叶凡踹倒，上前就要扶起张大。 被扶起来的张大怒瞪叶凡，喊道：“他娘的，竟敢对老子动手，给我打。” 张大话音刚落，九个老兵赤手空拳，冲向了叶凡。 见这些人都没有动刀动枪，叶凡自然也不想用手中的长枪，万一真捅死个人，自己混入敌营的计划就破灭了。 但小打小闹，叶凡还是不怎么在意。最主要的是，他不喜欢被别人找事。 于是叶凡扔掉手中长枪，迎上了九人。 这里的动静，一时间吸引了军营内的其他士卒，纷纷过来观望看戏。 “打他啊。” “打他娘的。” “张大，你他娘的也会被一新兵给欺负了？” …… 围观的众人叫喊着，谁都喜欢看这种热闹。 可就在这时，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围观叫好的人全都老实站立，同时齐声开口问候来人：“参见将军。” 来人正是永康军军使，于啸林，于啸林身后还跟着其副将。 而方才对叶凡出手的十个老兵，都躺在了地上哀嚎打滚。 张大趴在地上，被叶凡左脚踩着，如何挣脱都挣脱不开叶凡左脚的束缚。 于啸林看到了这一幕，穿过人群，朝叶凡走去。 叶凡自然也看到了走过来的于啸林，见其气势不凡，盔甲也不凡，加上所有人都对其恭敬问候称呼将军，也能知道这人在军中地位定然不凡。 于是待于啸林走近，叶凡拱起了手，恭敬出声问候：“属下，参见将军。” 于啸林看着地上倒地哀嚎的九人，又看了看还被叶凡踩在脚下的张大，沉声说道：“既已见本将过来，为何还将脚下之人踩着不放？” 见于啸林这么说，叶凡移开了踩住张大的脚。 没有叶凡的束缚，本来就没有怎么受伤的张大，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朝于啸林拱手，恶人先告状：“启禀将军，这厮，无端出手打人。” “是这样吗？”于啸林打量着叶凡，沉声询问。 “不是。”叶凡回答，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神情，冷静得令于啸林讶然。 当然了，讶然的，还有叶凡的武艺，一个新兵，居然把十个老兵打倒在地。而且看起来，叶凡完全没有一点压力。 最主要的是，叶凡看面容还很年轻。 第284章 与于啸林对话 于啸林又问：“那为何出手伤人？” 叶凡看了眼张大，对于啸林说道：“他是老兵，属下是新兵。他说以后属下得听他的，而且还要给他二十文铜钱，当做见面礼。属下觉得军中不应该有这样的规矩，就没有给他铜钱。他气愤，动手打属下，但打不过，就让其他九个人一起上，但还是打不过，所以全躺在了地上，之后的事，将军都知道了。” 于啸林闻言皱眉，看向了恶人先告状的张大：“是他说的这样吗？” 面对着于啸林的压力，张大知道，自己若是再继续扯谎，被查出来之后估计得受严惩。 于是张大狡辩道：“回将军，初次见面，属下只是想跟他开个玩笑。只是没想到，他认真了，还出手伤人。” 见张大这么说，于啸林大致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沉声说道：“你们十个，自己去监军那各自领二十军棍。” 方才倒地的九人，这时也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见于啸林这样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毕竟错在他们。 “是，将军。” 于是十人出声应下之后，便一瘸一拐地准备离开。 于啸林看着张大他们，想了想又说：“算了，先记着，眼下府州反贼随时可能攻城，正是用人之际，待成都城守住了，再去领罚。” “是，将军。” 张大十人齐声回应，脸上露出庆幸之色。 也不由他们不庆幸，二十军棍，若是打在了身上，没个十天半月的，估计不能正常行走。 “所有人，该干嘛干嘛，在这围着凑什么热闹” 这时，因为于啸林身后副将的出声呵斥，所有人纷纷散开，场中便只剩下了叶凡，还有于啸林及其副将。 于啸林依旧打量着叶凡，目光深邃，似要探究这个古怪青年的身份。 “你叫什么名字？” 叶凡回答：“回将军，属下柯镇恶。” “听你的口音，并不似我蜀地之人？” “属下燕京人士。” “这么远，为何来蜀地？” “女真南下，为避战乱，于是来到此处。” “既是躲避战乱，为何还来成都投军？” “盘缠用尽，听闻成都募兵三倍军饷，属下便来了。” “你有此等武艺，那为何不直接在北地投军报国，而是要大费周章来西南，待盘缠用尽这才来成都投军。” “同属下南下避难的，还有家中老父母，只不过逃难路上，二老不幸相继离世。” “所以你想说，如果没有家中的老父母，你会在北地投军报国？” 叶凡有些没想到，自己暴露了身手，居然会这么巧被于啸林看见，此时遭遇于啸林如此询问，心中实在是没了太多耐心。 不过想想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他还是耐心回道：“不会。” 听到这个回答，于啸林有些好奇，于是继续问道：“为何不会？” “不喜欢打仗。”叶凡胡乱回答。 “既然不喜欢打仗，为何来成都投军？” 见于啸林又问到了这个问题，叶凡心中有些不耐烦，表面却还是很耐心地重新答道：“属下听闻，成都募兵，发三倍军饷。” “所以你是为了钱，才来成都投军？” “是。” “倒也实诚。”于啸林点头表示得到满意的回答，因为来成都投军的，大多是为了那三倍军饷，他继续问道，“一个新兵打伤十个老兵，没有受伤，甚至没有半点疲态，如此武艺不凡，逃难之前，是做什么的？” “回将军的话，女真没来之前，属下靠走镖为生，自幼便被父亲送入武馆习武，因此身上有些许武艺傍身，在镖局里也算有些作用。” “你这可不是有些武艺。”于啸林觉得叶凡很可疑，除了他实力不凡之外，更让他觉得叶凡可疑的是，叶凡此时透露出来的沉稳与不慌乱。 如果是个普通逃难的北人，见到自己这样身份的人，应该表现得极为恭敬，甚至畏惧才是，但他在叶凡身上，于啸林丝毫看不到这两点。 那一点点恭敬，似乎也是装出来的。 不过于啸林没有太过在意，看着叶凡缓缓说道：“本将不管你来成都是不是只为了那三倍军饷，但既然已是本将帐下的兵士，便做好即将要做的事情。” 叶凡心想：我要做的事，就是攻破成都。 表面却对于啸林朗声说道：“属下，誓死守卫成都。” “嗯，”于啸林满意点头，又说，“你叫柯……” “回将军，属下柯镇恶。” “柯镇恶，本将记住你了，成都城正是用人之际，你如此实力，当建立军功。” “是，将军。” 于啸林又打量了叶凡一眼，转身离开，其副将紧紧跟随。 看着于啸林离开，叶凡环视一圈，见周围许多士卒都在偷偷看他，迎上他的目光之时，那些人又将目光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不敢与叶凡对视。 方才与他一起过来的九名新兵这时迎了过来，纷纷夸赞其身手了得。 叶凡懒得理这九个人，更何况，刚才自己被那十个老兵围攻的时候，这九个人没一个人有什么行动。 虽然彼此之间不认识，但老兵张大针对的可是他们十人，而非叶凡一人，这种情况还能站着不动，甚至避得远远的，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他不理这九人，朝不远处的一名士卒走去，开口问道：“方才那位将军，在军中是何军职？” 士卒见叶凡朝他走过来，结合其方才伤人的实力，一开始还有些怕，但见叶凡是想问这个，顿时放心下来，回道：“他可是统领我们这五千，哦不，是一万禁军的于啸林，于将军。” 于啸林手上本来只有五千禁军，但半个月的招兵，已经过万。 对于此人，叶凡是有些印象的。 传闻，永康军军使于啸林得知府州反贼攻占威州，带着五千禁军退守成都城。 当然了，更多的还是骂名，说是于啸林作为西南禁军统帅，惧怕府州反贼，不敢正面迎击。 但叶凡今日一见，这于啸林看着并不像个畏战潜逃之人，而且明些是非。 这一点，从他只处罚那十个老兵，不处罚自己便可以看出。 而且在叶凡看来，于啸林带着五千禁军退守成都城，而不是直接迎击府州军是个正确的选择。 毕竟五千禁军，正面交锋，怎么够自己那几万府州军打的？ 要知道，现在的府州军，抢了西夏人的战马和女真人的战马，使得骑兵队伍已达三万之数，可谓是一半骑兵，一半步卒。 于啸林的五千禁军，骑兵还不过千，这若是正面交锋都能战胜府州军，那府州军在西夏和西北的战场上不知已经团灭多少回了。 但如果五千禁军占据成都城的有利城防，那便会对府州军攻打成都造成不小的阻力。 这便是叶凡为什么觉得，于啸林率部退守成都，即使背负骂名，却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第285章 小叶辰 自叶凡混入成都，已过去两日。 长街上，叶凡一行百人，身着甲胄，手持长枪，禁军副都头段坤领队，往东城门走去，今日，轮到他们在城墙上当值。 靠近东城门上城墙的石阶周围，两个青年有意无意地观察正在上城墙的队伍。 他们看到了叶凡，叶凡也注意到了他们，双方眼神示意，算是信息传递。 不久之后，两天前混入城内的徐三，领着一同混入城内的十几人，离开了成都，往威州方向而去。 城楼里，于啸林坐在椅子上，望着城外的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某一时刻，他看到了站在城墙上的叶凡，出声唤道：“柯镇恶。” 叶凡闻言，侧头循声望去，看到了坐在城楼里的于啸林，便走了上去。 临近，拱手问候：“属下参见将军。” 于啸林打量着叶凡，开口说道：“今日本将空闲，你既是北人，便与本将说说，北地的情况吧？” 叶凡不知道于啸林为什么问自己这个，却还是回道：“回将军，女真南下，烧杀抢掠，使得北地哀鸿遍野。” 于啸林闻言，略有感慨之色，却也没有再这个话题上多问什么，转而突然问道：“西北来的府州反贼，你可有了解？” “回将军，对于府州反贼，属下知道的，将军也应该知道。” “本将是想听听，你这北人，如何看待这群府州反贼。” “府州反贼，攻占西夏，打败女真，确实厉害。但姓叶的贼首，弑杀亲王造了反，是天下之大不韪。” “那你觉得，我们能否守住成都？” 叶凡也不知道这于啸林为何这样问，但也不在意，若是对方真怀疑自己的身份，大不了一刀将这于啸林砍死，然后逃出城去。 没有自己城内接应，这成都，难道还真就打不下来不成。 所以叶凡反问：“将军想听实话？” “实话。” “守不住。”叶凡回答，神情淡然。 叶凡此语刚落，于啸林还未说话，一直站在于啸林身旁的青年副将就出言呵斥道：“大胆，战前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你想死不成？” 叶凡瞟了眼出声呵斥的青年副将，随后直接选择无视。 青年副将被叶凡无视，刚想上前给叶凡一些教训，于啸林便抬手示意其不要乱来。 青年副将见状，只得站在原地，没有再动，只是瞪着叶凡，眼神不善。 “你胆子很大。”于啸林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叶凡一脸的无所谓：“将军不是想听实话吗？属下觉得成都守不住，这便是属下的实话。而且属下觉得，成都能不能守住，将军应该比属下清楚。” “你胆子确实很大，而且说的确实是实话。你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为了躲避战乱，南下逃难之人。更像是一个经历生死，或者说是见惯生死之人。” “属下说了，女真南下，烧杀抢掠，北地哀鸿遍野，生生死死对于北地人而言，只是家常便饭，稀松平常。” “本将是想说，你杀过很多人，不像是普通避难之人，更像沙场征伐之人。” “将军误会了，这是属下第一次投军，杀人确实也杀过，只是逃难路上遇到的一些贼人罢了，但属下并未见过沙场。” “罢了罢了，就当你第一次投军吧。只是你既然觉得守不住，又为何为了那三倍军饷来成都投军。要知道，城破，你可能要死的？命都没有了，军饷对你来说还有什么用？” “战死，总比饿死好。” “你这样身怀武艺之人，就算打家劫舍，也不至于饿死才是？” “可能是属下心中尚留一份正气的原因，不想打家劫舍。”叶凡一顿胡诌，毕竟自己从某方面来看，确实是个打家劫舍的贼首。 “倒是有些原则。”于啸林神情稍显满意，又说，“虽然你觉得成都守不住，许多人也像你一样这么觉得，但要知道事在人为，只要尽全力守城，便还有一丝守住的机会。本将的意思，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誓死守卫成都。”叶凡出声明志。 “行吧，你退下吧。”于啸林不想再问什么，对于叶凡，他觉得身份有些古怪，但也没有将其跟府州反贼联系在一起，更不会想到，这自称柯镇恶的青年，就是那府州反贼的叶姓贼首。 “是，将军。” 叶凡一声退下，回到了城墙边继续当值。 他倒是想过，一刀砍死这个于啸林逃走，可能于啸林死了之后，成都禁军失去统帅，会变得容易攻打。 但这只是可能，毕竟一个统帅的死去，也不一定就代表其手上的兵全部放弃抵抗。 现如今自己镇守东城门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相信没有多久，府州军便会前来攻城。到时候自己只要想办法打开城门，成都也就破了。 所以，叶凡觉得没必要生事。 威州城，一个庭院中。 “辰儿慢些跑，可别摔着了。” 一岁多的小叶辰开心地奔跑着，身后，小丫鬟小柳追赶着他，竟被累得有些气喘。 不远处的亭台石桌上，林若水和折月秀相对而坐，看着这边的情况，脸上偶有笑意。 “没想到，辰儿已经能跑这么快了。”折月秀不禁感慨，也略有好奇，普通孩子，才这么大的年龄，很难跑得像小叶辰这样快，她也不禁将这一切，与叶凡不寻常的实力联系到了一起。 当然了，不只是折月秀这么想，林若水也早就觉得小叶辰的不寻常，大概率跟自家相公有些关系。 心中也因为这样想而高兴，甚至还想着小叶辰长大了也能像自家相公一样独当一面，毕竟哪个母亲都会望子成龙，林若水也不例外。 林若水见折月秀这么说，一家人也没什么隐瞒，更何况她觉得折月秀心中应该也猜到了什么，于是说道：“辰儿，跟其他孩子，有些不太一样。” 折月秀看向林若水，虽然早就将这事与叶凡的不寻常联系在一起，但还是面露好奇地说道：“若水姐，辰儿他有什么问题吗？” “也没什么问题，就是走路比其他孩子早了些，而且力气有些大，我觉得应该与相公有关。” 第286章 攻占成都1 对于叶凡的不寻常，其实林若水并没有折月秀清楚，毕竟一直以来折月秀都与叶凡共赴沙场对敌，更加深知叶凡的不寻常。 普通人，穿着那么沉重的铁甲，估计连跑起来都难，但叶凡则不然，不但能跑，还能在沙场上快速穿梭杀敌。 纵使是所谓的天生神力，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再说了，普通人怎么可能跑那么快，天生神力也只是有力气，不见得比奔马跑得还要快才是。 在还算宽阔的平原上，一个正常人怎么能逃脱两千西夏骑兵的追击？但叶凡就逃脱了。 “他确实很不寻常。” 折月秀说着，脸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相公的身世是个谜，他不愿意说，我也不问，但我知道，相公身上定然有很不寻常的秘密。” 听着林若水的分析，折月秀也这样觉得：“感觉他，有些古怪。” 林若水见折月秀这样形容叶凡，脸上带着笑容说道：“妹妹可别这样说，相公就算再古怪，也是我们的相公，他不愿意说，我们也没必要问。” “若水姐，我知道的。” 林若水也不再说这个话题，转而关切问道：“这一路上，你们没遇到什么困难吧？” “一路上都还顺利。”折月秀回答，又关切向林若水询问，“若水姐，你们呢。在吐蕃有没有被吐蕃人为难？” “倒是有许多次冲突，好在都被打退了，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阻碍。这一路上倒是有些担心在横山断后的你们，现在看到妹妹回来了，相公去了成都，我便也放心了。” 横山断后，八千人抵挡女真十万大军，虽然地势易守难攻，但林若水自然也担心，此时得知叶凡和折月秀都来到了西南，便没了之前的担心。 两人又聊了许久，就像是许久未见的姐妹一样，有说不完的话。 “我其实挺羡慕妹妹你的，能真正在战场上帮到相公。”林若水说着，她是真的羡慕折月秀。 折月秀闻言，刚要接话，徐三便在两名护院的领路下，快步走了过来。 临近，徐三拱手问候：“徐三，见过大夫人，二夫人。” “免礼吧。” “谢大夫人。” 林若水开口，徐三放下了手。 折月秀知道徐三找的是自己，便开口问道：“可是你家将军有了消息？” “回二夫人的话，将军已经混入敌军守城队伍，驻守东城门。” “知道了，下去吧。” “属下告退。” 徐三走后，折月秀对林若水说道：“若水姐，我先去忙了。” “嗯。”林若水点头，关切嘱咐，“妹妹担心些。” “嗯。” 折月秀起身离开，去了军营。 翌日清晨，半月未动的府州军向东侵占，势如破竹，一路平推，如入无人之境。 茂州、永康军、彭州、汉州，相继沦陷。这当中，除了茂州有些抵抗之外，其他的三个地方全部打开城门受降。 毕竟谁都知道，府州军真要是动手，他们便守不住。 为了免遭屠戮，开门受降不失为一明智之举。 最主要的是，府州军所过之处，只要不做抵抗，并没有进行烧杀抢掠，而是扬言统治西南，将来西南的所有人都不再是宋人，而是他府州军治下之子民。 府州军来西南的目的，也已经显露无疑。 当然了，比起活命，西南的许多人对府州军的目的都不是太关心。 这天下，谁来统治，不都是一样的生活。 最主要的是，北国破碎，大宋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大宋。 要是北方的宋朝大军挡不住随时再次南下的女真人，那女真人总有一天会来到西南，到时女真人可不会像府州军这样行仁义。 北人流离失所，北地哀鸿遍野，许多人都能想象女真人的残忍凶暴。 如今有了府州军的到来，一些人还觉得，就算女真人真的来到了西南，他们也有了保障。 为此，甚至还有人带头呐喊，欢迎府州军，欢迎叶将军。当然了，这样的人，有一些是喜欢见势奉承之人。 也有为了将来在府州军的统治下，混个一官半职之普通人，和宋廷官员。 这些人，在后世，通常被骂作汉奸走狗。 但这一切都无所谓，因为整个西南的天，就要换了，这个即将出现的事实，许多人都能猜到。 如今只要打下西南重镇成都城，那这整个西南就会慢慢沦陷。 是日申时，府州军来到成都城下，安营扎寨，稍作休整，准备翌日的攻城之战。 因为府州军临城。 成都城的城墙上，加派了守城士卒，自称柯镇恶的宋卒就在其中。 于啸林看着城外的府州军营寨，心情沉重：这一天还是来了。 翌日辰时，府州军在东城门外列阵，蓄势待发。 没有了火器，攻城变得纯粹，只需要扛着云梯，推着鹅车强攻便可。 这也是为什么，叶凡会选择混入城内接应的原因。毕竟这样的强攻，实在没有任何智慧可言。 “降，降，降……” 两万攻城步卒在前，两万等待杀入城内的骑兵在后，一起出声呐喊劝降，给予城墙上守卒满满的压迫感。 顿时许多成都守卒面面相觑，心生畏惧，因为他们即将面对的，是已经扬名天下的府州反贼，这群反贼打败了灭掉北国的女真人，还在西夏攻城掠地，令得西夏天子李乾顺慌忙逃路。 这样的反贼，怎么会不让他们心悸。 但降与不降，都是上面说了算，他们许多人都没有做选择的权利，只能被迫守城。 “众将士听令，与本将死守成都。” “死守成都，死守成都，死守成都……” 于啸林举刀呐喊，城墙上所有守城将士出声回应，但回应声中，大多夹杂着一份无奈与不自信。 没人真的愿意死守成都，更何况许多人已经得知，只要不反抗，就能活命。 “攻城……” 后方骑兵队伍里，王禀高举马刀，下达攻城的军令。 严阵以待的两万攻城步卒便动起来了：“杀……” ………… 第287章 攻占成都2 攻城战仅仅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已经有府州军士卒通过云梯攀爬到了城墙上，双方交上了短兵，城墙上一时间变得混乱起来。 当中一处位置，刚刚爬到城墙上的一名府州军士卒，提着刀便砍向穿着宋卒甲胄的叶凡。 叶凡见状后退一步，轻松避开长刀的攻势。 与此同时，一名宋卒冲了上来，一枪刺向方才朝叶凡挥刀的府州军士卒。 但令两名士卒都没想到的是，叶凡这时掷出了手中长枪，直接穿过了那宋卒的身体。 宋卒侧头看向了叶凡，一脸不甘，一脸疑惑，随后倒在了地上。 这一幕误杀队友的情景，府州军士卒看得清清楚楚，心中片刻想着，怎么会有这么憨的人，甚至没去想这个人掷出的长枪力道为何这么大，直接贯穿了宋卒的身体。 他也不知道，前方那穿着宋卒甲胄的人，是自家将军。 . 毕竟几万府州军将士，并不是谁都见过叶凡，而且就算是见到了，那也只是远远观望，看不清其面容。 更何况这样混乱的厮杀中，谁会去仔细看你是谁，更多的还是看你身上穿着的甲胄，以此来判断你的身份是敌是友。 府州军士卒动作迅速，提着长刀就要再次向叶凡冲去。 叶凡转身便跑，消失在了混乱的厮杀之中。 府州军士卒也没那么执着，非要追着某个人不放，况且已经有许多宋卒冲向了他，没多久他便斩杀了四名宋卒，自己也倒在了血泊当中，尸体被来来往往的人踩踏着。 叶凡趁乱穿梭在厮杀的人群当中，同时还捡起了地上的一把长刀，这一过程中，他尽量不对任何人出手，避免被人发现他的异常。 费了不少力气才离开了城墙上的混乱厮杀，来到了城内。 这时，虽然混乱，但也有人发现了叶凡的异常，毕竟许多人都在往城墙上冲，而叶凡一直往城墙下跑。 叶凡这一行为，直接被认定为畏战逃兵。 一名负责在城墙下督战的中年将领，持着长枪便向叶凡冲去，想要一枪刺死叶凡这个畏战逃兵，以儆效尤。 只是当他临近叶凡刺出长枪之时，叶凡闪身躲过，同时向前一步靠近中年将领，挥出了手中的长刀。 这一时刻，中年将领睁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前方那该死的逃兵，只见那该死的逃兵将他一刀封喉之后，脚步未停，直接冲入了城门隧道，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宛如修罗。 这一刻，他反应了过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逃兵，或许是一个混入己方队伍的一个府州反贼，而且还是一个绝顶高手。 这样一个高手的出现，同时有目的性地冲向城门，想来成都城要破了。 但这一切都跟他再没有关系，就算此刻天塌了都跟他再无关系，因为他的身体已经缓缓倒在了地上，激起了地上的灰尘。 “将军……” 跟着中年将领的五百督战宋卒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纷纷跑了过去，只见他们的将军躺在地上，睁大着双眼望着天空，身体不住抽搐着，脖颈处还有大量鲜血喷出，就像是被宰杀放血之后随意丢在地上的鸡，最终将会不再动弹，彻底失去气息。 当中一名营指挥使抬头向城门隧道望去，看着隧道中正在奔跑的叶凡，顿时睚眦欲裂，给身后五百督战宋卒下达了军令：“杀了那个细作，为将军报仇。” “杀……” 五百督战宋卒，手持武器，冲向城门隧道。 而此时的叶凡已经来到了城门处，看到了鹅车撞击下，摇摇欲坠的城门，还有城门后方，用身体抵住城门的二三十个宋卒。 这些人这时也看到了跑过来的叶凡，一时间有些懵懂，当中一人名唤张大，认出了叶凡，吼道：“你这厮来这里作甚？” 张大话音刚落，隧道的另一边，为了给自家将军报仇的五百督战宋卒冲杀而来，喊杀声传了过来：“杀……” 这一情况，委实让张大这二三十人心生疑惑。 但叶凡没给他们有太多疑惑的时间，突然暴起，朝他们这二三十个手中没有武器，没有半点防备的人挥出了长刀，一通乱砍，宛如刀神降世，张大最先倒地，其他人也纷纷倒地，只是很短暂的时间。 将这些人解决完，叶凡动作迅速，打开了城门。 与此同时，那冲杀而来的五百督战宋卒看到了这一幕，看到了城门大开，阳光射入，府州军冲入的情景。 他们知道，成都城，破了。 他们许多人已然忘记了报仇，很有默契地停住了冲杀的脚步，愣愣地看着被打开的城门，一时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只听一道呐喊声响彻了隧道：“府州反贼来了，快跑啊……” 叶凡的呐喊声似乎提醒了这五百督战宋卒，许多人转身逃跑，少数人跟着督战营的营指挥使继续冲杀，想要杀死这个该死的细作。 要不是这个该死的奸细，自家将军不会死，成都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被破城。 而这个细作这时也持刀冲向了他们，那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双方临近，叶凡一人一刀对抗五十多个督战士卒，一时间竟将他们这五十多人渐渐击退。 没多久，叶凡身后不远处出现了涌入的无数府州军士卒。 叶凡知道，自己要不快些逃脱，可能会被身后冲杀而来府州军士卒乱刀砍死，于是他拼命在五十多人的阻碍中用长刀劈出一个切口，穿过他们，向城内快速奔跑。 甚至因为跑得太快，追上了方才看到城破，第一时间就往城内跑的督战宋卒。 当然了，现如今已经没有人在意叶凡，只是疯了般往城内逃命，因为后面已经有无数府州军士卒冲杀进来了，厮杀声响彻整个城门隧道。 “杀……” 泰安二年，五月初三，府州军攻打成都，从进攻到城破，只用了两刻钟的时间。 城内宋军将士，得知城破之时，大多放下了武器，放弃抵抗。少数顽固抵抗，最终死去。 兵马副都主管许戎战死，永康军军使于啸林被生擒，成都城内禁军厢军受降共计三万之数。 知府崔光景担忧府州军屠城，于是亲自带着府衙大大小小上百官员受降明志，声称愿意归降府州军，成为府州军治下之民。 第288章 收服于啸林 成都城破。 府州军陆续进城，城中三十万百姓说不上夹道欢迎，但得知府州军未有烧杀抢掠，只感觉虚惊一场，皆站在了长街两边，看着入城的数万府州军将士。 这群穿着黑色甲胄之人，就是传闻中府州反贼，女真人都不敌的一群宋朝反贼。 城内的百姓看着他们，心中更多的是敬畏。 当然了，跟已经沦陷的地方一样，也有人带头呐喊欢迎府州军，欢迎叶将军，但只是少数。 毕竟府州军在天下人眼中依旧是反贼，弑杀赵宋亲王的反贼。这群反贼最终能不能成事还未可知，并不能让许多人真心臣服。 想要让这些人真正臣服，还得使用各种手段让他们改变，可以是暴政，也可以是仁政，北方的金国，西夏，大宋相互制衡，没个几年估计分不出胜负，姓叶的贼首有的是耐心和时间，许多事情其实才刚刚开始。 成都城的城墙上，已经插上了府州军的黑色旗帜，迎风飘扬，标志着府州军的到来，标志着这里成为了府州军的地盘。 这片黑色旗帜，没有图案，没有文字，实际上就是一块黑布，但自府州军成立以来，它便跟在府州军身边，简单作为府州军的军旗。 已经脱去宋卒甲胄的叶凡，倚坐在了城楼里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显得有些悠闲，而三日前，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永康军军使于啸林，对叶凡问东问西。 坐在叶凡身边的，是同样脱去甲胄的折月秀，其脸上还挂着几颗汗珠，天气酷暑，实在是没有太多人喜欢一直穿着甲胄。 成都城破，也已经没有了必须一直穿着甲胄的必要。 “城门是你打开的？” 折月秀看着叶凡问道。 “要不然呢？”叶凡反问的语气中假装有些得意。 “你这城内接应倒是纯粹，直接去开门。你就不怕城门打开，被自己冲入城内的士卒给斩杀了？” 由不得折月秀不担心，那种情况，只要城门开了，所有人都会拼命往里冲，见到敌人也会毫不犹豫地一刀斩杀。 “怕，怎么可能不怕，毕竟没有那副铁甲，我并不像之前那般刀枪不入。所以我将城门一打开，就拼命往回跑了。” “太冒险了。” “富贵险中求，这不是也没什么事嘛。”叶凡一脸无所谓，倒也觉得刚才的那种情况很危险。 杨义这时走了过来，五个多月没见自家将军，再次见到心中感觉很好，当时留人在横山断后之时，杨义也想留下。 但叶凡没让，而是让他带着数千侦察营士卒为大部队戒备。 “末将，参见将军，参见二夫人。” “免礼吧。”叶凡开口，打量了眼杨义，随后缓缓下令，“将消息扩散出去，我大军所过之地，若有抵抗，一个降卒都不留。” “末将领命。” 杨义朗声应下便离开了。 而叶凡之所以下这道命令，只是希望减少己方伤亡便打下整个西南，这一点跟攻打西夏时倒也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必要之时，用屠城来威胁也没什么。想要争这天下，许多时候都会不择手段。 但始终是同族，相对于女真人和西夏人，叶凡对待同族始终会保存那点恻隐之心，只要没有将他逼得太急，就尽量不会下达屠城的命令。 当然了，不屠城，更多的还是为了民心。 俗话说的也好，得民心者得天下，也自有其一番道理。 但一个降卒都不留，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只有这样，明知不能守住城池的宋军，得知城破就会死，大概率都会放弃抵抗，直接打开城门受降。 但若是不这样发出威胁，许多人就会想，试着守一守，大不了城破再投降也没关系，也一样能活命。 为了不让这些人有这样的想法，不留降卒的命令便能起到了作用。 杨义离开不久，青面兽杨志便将被生擒的于啸林带到了叶凡面前，于啸林这时也看到了叶凡，眼中透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跪下。”于啸林一左一右，是两名府州军士卒，呵斥着便暴力让于啸林跪倒在地。 杨志这时禀道：“启禀将军，此人是永康军军使，也是这西南戍边禁军统帅，于啸林。” “你不叫柯镇恶，你是姓叶的。” 杨志通禀结束，还未等叶凡开口，跪在地上的于啸林抬头怒瞪叶凡，因为他感觉自己被叶凡给耍了。 被于啸林这样怒瞪着，叶凡神情淡然，缓缓开口：“你这样看着我，是不是很想杀了我？” 闻言，于啸林脸上的怒意慢慢消失，因为成都城破，他已经败了。只是他有些没想到，为了攻下成都，姓叶的贼首居然会亲自混入城内，当一名守卒。 这样的魄力，和身先士卒的精神，在于啸林想来是很不容易的。 毕竟贼首，就得高高在上才是，怎么会愿意冒这样的险。 叶凡见于啸林这副泄了气模样，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跟我混吧，你的一万禁军还是你来率领，如何？” 叶凡话中跟我混的说法，在这个年月里倒是没有这么说的，但于啸林显然听懂了叶凡的意思，顿时有些疑惑。 毕竟他以为接下来叶凡会狠狠羞辱一下他这个失败者，却没想到叶凡会亲自招揽他。 他抬头打量着叶凡，良久才开口问道：“你真的姓叶？” 叶凡不语默认，打量着于啸林，等待他的继续说话。 如果愿意跟着自己，叶凡便会收服，如果不愿意，那便是死忠赵宋朝廷的将领，自己拖下去砍了算了，免留后患。 而叶凡心中对于啸林产生收服之意，除了觉得此人还算可以之外，还想用于啸林来管理这些西南的降卒。 “你信得过我？”于啸林问道，显然有些不太相信叶凡会信任他。 “我可以信你，而且可以真正把你当成自己的人。”叶凡说着，语气和眼神突然转冷，“但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辜负了我的信任，我想你应该知道后果。” 第289章 扩张 对于叶凡的恩威并施，于啸林是清楚的。 而且自己如今已经成了俘虏，不降还能如何，以身殉国有什么用吗？而且如今的国破碎成这个样子，还有什么理由以身殉国。 如今姓叶的亲自劝降，还给了承诺，于啸林没理由拒绝，于是他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末将于啸林，愿追随叶将军。” …… 成都沦陷三日之后，于啸林率军为府州军打先锋，迅速扩张，受降的将士，官员，渐渐增多。 两个多月的时间，宋地西南地界，除了山林众多的地区，几乎全部沦陷。 而这些山林众多的地区，姓叶的贼首其实还不想接管，毕竟大多数都是一些少数民族的聚集地。 如今的叶凡，第一时间还是想统治汉人，否则他也没必要来西南了，直接灭掉李乾顺，统治整个西夏就行。 而叶凡这样想，只是觉得统治外族太过麻烦，或是不好统治和管理。 原因太多，首先语言就是第一大问题。将所有党项人汉化，那得需要太多的时间，还不如直接成为汉人的统治者来得简单。 府州军还在继续扩张，北至利州，东至江陵府，南至大理边境，西至吐蕃边境。 东面的江陵府，北面的兴元府，为了防止府州军的继续扩张，分别驻守宋军各五万。 就当许多人都以为府州军来势汹汹，会继续对外扩张之时，府州军停下了扩张的脚步。没有继续攻打北面的兴元府，也没有继续攻打东面的江陵府。 又过了一个多月，府州军都没有再动，而是驻扎兵力，布置防线，宋军也不敢贸然出兵收复失地，双方算是形成了对峙，划分了界线。 此时已经到了八月秋，天气渐渐凉了。 泰安二年，九月。 金国中京，完颜宗望住处的正堂内。 完颜宗望与完颜宗弼兄弟俩同排而坐，中间隔着一个木桌，木桌上两盏热茶冒着白雾。 “二哥，我们什么时候南下？” 完颜宗弼面容年轻，意气风发，一直迫切南下伐宋，报二帝出尔反尔之仇，重扬女真之威名。 对于宋徽宗的出尔反尔，完颜宗望其实更为气愤，恨不得将其生擒之后，像对一条狗一样让其尊严散尽，最终一刀结果。 让他知道，背叛他完颜宗望是一个多么愚蠢的选择。 但西北大战之后，金军损失惨重，现如今要做的就是扩充兵力，养精蓄锐，再次寻找南下伐宋的时机。 “西北一役，不管是府州城外，还是横山，我女真将士皆死伤惨重，而一直观望的宋军毫无损失，虽然姓叶的在西南作乱，宋军分兵驻守，但选择现在南下也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完颜宗望说出了自己没有南下的原因。 “那二哥觉得，姓叶的会不会向东面，或是向北面继续扩张？” 完颜宗弼又问。 “宋军驻守的情况下，想来姓叶的应该不会再继续扩张，如果选择继续扩张，以姓叶的做风，不至于一个月还按兵不动。而且西北一役，府州军虽然胜了，损失却也不小，想来继续扩张不一定会讨到什么好处。把宋朝逼急了，可是要搏命的，他们双方搏命，我女真可趁机南下，姓叶的应该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不会这么做。”完颜宗望分析着，不由感叹道，“真是好生狡猾的一个人，趁着我大金与宋朝和西夏三国对峙，通过西夏与吐蕃，直接绕后到宋地西南撤机起事，而这一切，就像是姓叶的攻打西夏之前就想好了一样。因为攻占了西夏，他们便有了退路。而吐蕃就是一盘散沙，根本就拦不住他们。如今在西南起事，宋朝大军顾虑我女真南下，不敢派大军前去讨贼，姓叶的因此就能轻易入主宋地西南，下一步，估计是要称帝了。这姓叶的，完全搅乱了我女真一统中原的计划。” 完颜宗弼思索着完颜宗望的话，良久之后说道：“二哥，姓叶的是我大金之心头大患，一日不除，我大金便难以一统中原。” “确实是心头大患，只是他们躲到了宋地西南，西夏，宋朝，两国都在前方为他们抵挡，不先灭掉一个，我女真大军也过不去。” 完颜宗望说着，眼中似有几分愁容。他很难想象，如果就这样让府州军在西南喘上几年气，府州军会壮大到何种程度。 在他看来，如今这天下的局势，赵宋王朝迟早亡国，只是不知道最后鹿死谁手罢了。 但不管赵宋王朝最终鹿死谁手，他大金和府州军早晚都会再战，这是必然的趋势。 完颜宗弼这时又问：“朝廷中仍有人主张先打西夏，在伐宋朝，这事二哥怎么看？” “这样的主张，简直是愚蠢。毕竟只要用眼睛去看就能知道，姓叶的祸乱西南，宋朝既要顾虑我们，又要顾虑府州军，是局势最为艰难，军队最为薄弱的时刻，最主要的是，宋朝北方重镇除了太原，皆被我女真拔掉，我女真大军南下毫无阻碍。而西夏，北面有阴山，西面有横山，如今李察哥又被姓叶的故意放回，攻打岂是那么容易的？” 除了太原，如今的宋朝北方重镇，真定府，河间府，中山，皆被女真占领。 宋朝北面的防线，可谓是满目疮痍，或者说除了黄河，已无防线可言。 就好似国门被女真掌控，想要南下兵临汴京，并不会太困难。 这也是现如今的宋朝廷有人主张南迁的原因之一。 天下，因为府州军的停止对外扩张，彻底安静了下来。 金国，宋朝，西夏，府州军，曾经混战的四方势力都很有默契地选择了喘息，没有再动。 而此时的成都城，正在修建宫殿。 这样的宁静中，又过了半年。 泰安三年，三月春。 此时的成都城内，一座有了雏形的宫殿拔地而起。 是年八月秋，距离叶凡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那个被从河上被带到胡家村的少年郎，已经完全长成，在这乱世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拥有了一片自己的天地。 第290章 永平元年 蓝天白云之下的成都，是一场正在进行的登基大典，场面宏大，庄严肃穆。 宽阔的场地，有一座高台。高台之上，空无一人，高台两边，竖立着两个正在燃烧的火炬。 高台之下，是军民各万余，两万军民前方，是身着官服的文武百官。 叶凡黄袍加身，神情肃然，心情有些沉重，在所有人的仰望中，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来到了高台之上，转身俯瞰高台之下的所有人。 这一刻，所有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高台下方一百礼部官员，各执纸书，齐声宣读，声音传递而出：“女真南下进犯，宋廷内部腐败，赵宋天子昏庸无能，致使千万黎民百姓受苦受难。叶将军驻守太原，挡住宗翰大军，是为大忠大义，问心无愧。靖康之变，赵宋天子被俘，城下叫门可耻，赵宋亲王凭其身份，不顾城中军民之性命，逼迫叶将军开门受降。叶将军为顾城中军民出手杀之，大义起事，先破西夏，又击退女真，既扬汉人之威，又阻挡女真第三次南下，避免百姓再陷水深火热，受万民拥戴，理应为帝。” 一百个礼部官员齐声宣读完纸书内容，全场再次安静下来，全部将目光投向站在高台之上的叶凡，只听其朗声而出：“即日起，吾，立国大乾，建元永平。” 叶凡言语简单，没有上承天意，也没有下顺子民，他始终觉得，事在人为，跟天无关，而子民之心，以后的天下人自有衡量。 建元永平，是为永远太平之意。 作为穿越者的他，看到了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未来千年。 蒙古铁骑横扫中原，屠戮中原百姓。 满清入关，建立大清王朝，因为闭关锁国，使得科技落后，被西方人一炮轰开国门。 鸦片战争的惨败，许多人得到了一个教训，那便是落后就要挨打，华夏人民落后了，所有挨打了。 挨八国联军的打，挨东夷倭寇的打。 出现了南京条约，马关条约等等等一系列丧权辱国的条约。 倭寇入侵，南京大屠杀，731部队等等等，无不体现其惨绝人寰，成为了所有华夏人民心中的痛。 每每想起，无不愤慨。 而这一切，叶凡觉得自己或许能够改变，让后世子子孙孙享受千年太平，这才是他最终想要看到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也不再有什么变异杀手。从小就注射禁药，百不存一的变异杀手。 下方两万多人，齐齐朝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成都城内的长街上，正在等待的四十万人向登基大典的方向朝拜，出声应和，声音响彻这方天地，回荡而出，如雷贯耳。 身着龙袍，头上带着冕冠的叶凡微微抬起头望向天际，似乎在感受着落在他脸上的阳光，同时嘴中喃喃自语：“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叶凡话语中的天，大多是将自己带到这个世界的力量，或是一场机缘。 永平元年（1129），九月。 汴梁城，皇宫御书房。 老宦官跪倒在地，声音中夹杂着些许哭腔：“官家，叶贼，在……在成都建国称帝了。” 正在悠闲欣赏画作的宋徽宗，闻言神情突然顿住，低声缓缓说道：“这样的贼子。”说到这，他突然一掌拍在桌上，起身怒喝而出，“他也配称帝？他就是一乱臣贼子……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宋徽宗一边骂着乱臣贼子，一边撕掉了桌上摊开的画作，龙颜大怒。 跪在地上的老宦官见状不敢言语，只是跪着一动不动，神情难看。 永平元年十月。 大乾立国仅仅两月的时间，许多事情还在慢慢步入正轨。 大乾王朝，终究还是一个封建王朝，所以许多事情都没有太多的改变。 朝廷六部的体系，还有六部的官职都没有太多的改变，而且因为大乾刚刚立国，缺乏可用之人，许多位置都还空闲无人，可以说如今的大乾，还不成政体。 而人才的选拔，依旧采用科举制度，秋闱春闱。 除了这些，大乾王朝仍然沿用太监。 当然了，大乾皇宫里的太监大多还是奴才，很难干涉政权。 叶凡其实也想过不用太监，但封建时代千年的历史长河里，除了痛恨太监的后梁统治者朱温，都使用了太监。 这从某种角度上来看，太监在封建王朝当中，有其存在的必要性。 大乾后宫，立国没有多久，叶凡便册封林若水为皇后，折月秀为贵妃。 如今的后宫，也就她们二人，当然了，宫女也是有的。 折月秀虽然被封为贵妃，但仍有兵权。 一个月前的她，为叶凡生下一子，取名叶默。 修建了一年多的皇宫大殿，其实还未全部修建完成，许多地方依旧在修筑。 十月的御花园，并没有开太多的花。 一座二层的亭台楼阁周围，是一片不大不小的荷塘，还有连接亭台楼阁，横跨在湖面上的木制长廊。 此时的亭台一层，是一身龙袍的大乾天子叶凡，独坐石台，站在叶凡身后的，是曾经的密谍司人，如今大乾天子的贴身宫女，名唤瑶琴。 或许是个人原因，登基称帝的叶凡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贴身太监，而是选择了贴身宫女，当然了，这或许只是暂时的。 选择宫女，而非太监，更多的原因还是叶凡信得过这些他亲自训练出来的女人。 冷风吹过，夹杂着凉意。 石台之上，金樽清酒。 叶凡缓缓拿起，喝入嘴中，感受到了些许暖意。 也就在这时，宫女柳燕身后领着一个神情惶恐，身着普通长袍的中年人穿过长廊，来到了亭台中。 柳燕微微弯腰，恭敬说道：“启禀陛下，奴婢将张邦昌带到。” 中年人正是张邦昌，这一年已经四十八岁。 叶凡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个北宋末年的宰相，应该才是伪楚皇帝才是。 只是因为自己的到来，靖康之变前，他与肃王赵枢一同来到了太原城，躲过了劫难。 随后为了活命，一直跟着府州军，算是随波逐流，或是在寻求保护。 第291章 兴科举1 张邦昌被带到叶凡面前，叶凡打量着他，张邦昌却只是很惶恐地看了叶凡一眼，随后连忙转移目光，不敢与叶凡对视。 因为如今的叶凡，已然称帝，是这大乾王朝的天子，身份尊贵，地位极高。 而他张邦昌，只是一个被人忘记的宋廷宰相，一路上为了活命，跟在府州军身边，可以说是一介草民，毫无身份。 他如今的穿着，是一件普通灰色长袍，上面还有几处补丁。但这件衣服，已经是他最好的一件，因为被召见，所以他穿来了。 这说明他宋廷宰相的身份，在府州军里并没有得到特殊的待遇。 毕竟之前的府州军，没有什么政治体系，只是一味的征讨打仗，文臣什么的并不怎么用得上。 叶凡造反之后，张邦昌选择留在太原城，选择跟着叶凡，而不是与太原知府张孝纯那样离开太原城，回到宋廷。 更多的原因是害怕宋廷报复。 毕竟肃王赵枢被叶凡杀了之后，他在城墙上可是表明支持叶凡造反的，虽然很大程度上是被叶凡威胁逼迫的，但话始终出自他张邦昌的口，当时城墙上所有人也都听到了他的话。 当时叶凡手持染血的匕首问他话，他为了活命，颤抖地说道：“这……这位将军，如今国已破，赵宋王朝已灭，将军今日之举，不算造反。就算是造反，也是为了太原城所有军民之性命，本官并不认为将军所为是错的，若本官是将军，也定然会这么做。” 说了这话的他，回到了宋廷之后，定然会被诟病，被砍头也是很正常的事。就算不死，恐怕也得受一辈子的牢狱之灾。 这便是为什么张邦昌一直跟在府州军的身边，即使只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 他也知道，不仅能得到庇护，还饿不死。 这一点，比起流离失所的百姓已经好太多。 当然了，既然选定了跟随叶凡，跟随府州军，张邦昌也尝试做过许多努力，希望得到叶凡的重视，他不甘心一辈子当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 他也有梦想，也想过有朝一日救回北地的家人。 于是他以文人的身份做文章，抨击宋廷，赞扬府州军。 只是一直以来，叶凡都没搭理他，也没空搭理他，因为之前的府州军不需要文臣。 张邦昌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不会再受到重用。 可就在这一天，立国大乾，登基称帝的叶凡召见了他。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张邦昌又惊又喜，也很惶恐。 他知道，自己一直期盼的机会来了。大乾刚刚立国，需要他这样的文臣。 此时他看到了一身龙袍的叶凡，心中更加惶恐，连忙跪倒在地，俯身，额头贴地，同时恭敬说道：“草民张邦昌，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对于张邦昌这番过于恭敬的问候，叶凡倒是有些没想到。 不过叶凡也不在意，淡淡说道：“免礼吧。” “谢陛下。” 张邦昌说着站起了身，却依旧将上身躬着，显示他对叶凡的恭敬。 只听叶凡这时开口：“张邦昌，朕问你，你觉得你在宋廷之时，是忠臣，还是奸臣。” 叶凡这突然一问，张邦昌更加惶恐，因为这个问题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自己是忠臣吧，自己又一路跟着造反了的府州军，甚至还说叶凡造反没什么错，这算哪门子的宋廷忠臣。 但说自己是奸臣，不就说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了吗。自己不是个好的臣子，叶凡还敢用自己？ 张邦昌也能大致猜到，叶凡召见，大概就是因为乾廷刚刚成立，缺少可用之人，叶凡这才想到了曾经做过宰相的自己，想来今日召见，便是要用自己。 一路跟着府州军，跟着叶凡，他看到了府州军的强大，也看到了现如今的天下局势。 虽然大乾立国只有一个多月，但许多人都能看到，如今的天下局势，大宋已经明显弱于大乾，他张邦昌自然也看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更加渴望做官，做大乾朝廷的官。 如今大乾天子就在他的面前，可能就要亲自下旨重用于他，他张邦昌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所以他不会说自己是一个奸臣，即使这个奸臣只是在宋廷。 再说了，张邦昌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奸臣，他只是为了大宋，见到女真凶猛宋军不能敌，于是提倡主和而已。 无论是主和派还是主战派，都是为了大宋。 于是他回答道：“回陛下，草民在宋廷做官之时，虽然主和，但亦是为了大宋安危着想，所以草民觉得，草民即使不是忠臣，但也绝非奸臣。” 张邦昌的回答，叶凡说不上满意，但觉得还算可以，还算实在。 这位北宋末年的宰相，金军南下之时，便是主和派的代表。 对于此人，叶凡脑海里的那点历史知识还是记得些的。 此人是忠是奸很难直接下定义，唯一能给此人贴上的标签，那便是此人贪生怕死。 这一点，从他被送往金营，一路痛哭流涕便能推断而出。 从他为了迎合叶凡，说叶凡造反没错的话语中也可以推断而出。 当然了，贪生怕死也是人的正常心理，这一点没有太大的问题。叶凡觉得，自己也可以用这一点来控制张邦昌，使用张邦昌。 乾廷刚刚成立，缺少可用的文官，更缺少有分量的文官。 因此叶凡便想到了宋廷宰相张邦昌。 对于此人，叶凡不会绝对信任，想要用他，更多的还是想利用张邦昌曾经是宋廷宰相的身份。 这样的身份，说不上德高望重，但在许多人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而且一路以来，张邦昌跟随府州军，虽然是为了活命，但也是一个府州军治下的百姓了，算得上是自己人。 “那朕又问你，若是在大乾，你是忠臣，还是奸臣？” 这样的问话，实际上都是废话，毕竟为了表忠心，谁都不可能说自己是奸臣。 但叶凡还是问了，就当随意一问，得到对方一个表达忠心的态度。 第292章 兴科举2 果然，张邦昌闻言，算是得到了叶凡想用自己的决定，立即拱手俯身，开口表了忠心：“草民张邦昌在此立誓，定当忠于大乾，忠于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有一日，张邦昌作奸犯科，做出有害于大乾之事，就算人头落地，也绝无怨言。” 对于张邦昌的此番誓言，叶凡不甚在意，话说得如何好听，终究只是话，叶凡要看的是行动，于是他淡淡说道：“张邦昌，记住你今日之言，如果有一日朕发现你做了令朕太过不满之事，像你说的那样，人头落地。朕也无论你在宋廷是忠是奸，但朕重用于你，你便好生珍惜这个机会，为大乾好好做事。” “草民张邦昌，定当谨记。” 训话，警告已经结束，叶凡一挥袖袍，说道：“张邦昌，听封。” “微臣在。” 张邦昌跪地拱手，连自称也从草民变为了微臣。 “朕封你为礼部侍郎，官阶正三品。如今大乾初立，缺乏人才，朕命你，兴科举，为大乾选举人才。” 张邦昌闻言心中大喜，如此恩德，差点让他感动得泪水破眶而出，他俯身叩头：“微臣张邦昌领旨，谢主隆恩。” 叶凡又对张邦昌交代些事宜，赐予身份腰牌，便让张邦昌退下。 离开不远，张邦昌便在一处皇宫长廊遇到了相向而来的杨义。 如今的杨义，已经不像曾经那样身着甲胄，而是穿上了一身红衣官袍。 已经贵为正二品礼部尚书的他，如今只有二十七岁，算得上青年得意了。 事实上，以杨义的资历，如果在宋廷，根本做不了这样的高官。 跟随叶凡之前，杨义虽然考中了进士，但他只是清源县的一个从九品县尉官员，并没有太多做官的经验。 这也跟他刚刚中了进士有关。 按宋朝科举制度，举人大多做不了真正的朝廷命官，譬如中举的胡文清，只能在府衙混一个九品之外的押司职位，是为小吏，并不算官。 举人只有考中进士才能做官。 而大多数中了进士的人，起点低一点的从县尉做起，比如杨义，之前就是清源县的县尉。 高一点的则从县令做起，当然了，这其中的门门道道也很多，比如托托关系，直接在京城任职的也有，从人类有了文明自千年之后都是如此，这一点不多说。 杨义资历确实低，但大乾刚刚成立，叶凡并没有太在意那些，只要是自己信任，而且相信其能胜任这个职位，叶凡便会重用。 叶凡甚至将只是举人的胡文清，封为了工部尚书，令其重点关注火器方面的研究。这也很适合他，毕竟胡文清之前一直在都作院做事。 长廊上，两人还没走近，便已认出对方，杨义有些讶然，不知道张邦昌为何出现在此，张邦昌却没有想太多。 方才叶凡的交代里，他知道如今的礼部尚书便是杨义，兴科举，选拔人才，作为礼部尚书的副官礼部侍郎，他要协助共事的就是杨义。 于是还没走近，张邦昌已经换上了一张笑脸，临近杨义，他拱手主动礼貌问候：“杨大人，日后，你我便是同僚了。” “什么意思？”杨义皱眉，打量着穿着普通长袍，几处还打着补丁的张邦昌。他也看到了张邦昌刚刚挂在身上的身份腰牌。 因为腰牌外层镀金，与张邦昌身上打着补丁的长袍有些显得格格不入。 张邦昌这时出言解释：“方才陛下召见，封下官为礼部侍郎，命下官与杨大人共兴科举，为大乾选举人才。” 理论上，侍郎是尚书的下属。 但到了这种地位，侍郎面对尚书之时，已经无需与下官自居。张邦昌自称下官，算是表现了自己的谦卑。 得到张邦昌的解释，杨义这才明白张邦昌的意思，也知道了张邦昌身上为何挂着金色身份腰牌。 他也有些没想到，叶凡会重用张邦昌，而且还将张邦昌安排在了自己的礼部。 不过他并没有想多，只是觉得叶凡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此时知道张邦昌被封为礼部侍郎，眼中也稍稍透露出了敬意：“原来如此，张大人，陛下也召见了本官，便先失陪了。” “杨大人慢走。” 说着，两人各自离开。 没多久，杨义来到了叶凡所处的那座两层亭台楼阁。 “微臣杨义，参见陛下。” 杨义对着石椅上悠闲坐着的叶凡躬身作揖，开口问候。 “免礼吧。” “谢陛下。” 叶凡打量了杨义一眼，然后说道：“脱下甲胄，穿上官袍，你可还习惯？” “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只要能替陛下分忧，微臣便会习惯。” 杨义的回答，有迎合的意思，但叶凡知道，这大概是杨义的真心话，为此也满意杨义的回答。 不过叶凡还是说道：“朕当了这皇帝，身边许多人也变得疏远了些，连你也会迎合着朕的问话了。” “微臣所言确是真心话。” “朕也没说你不真心。”叶凡也不多说，直入话题，“今日诏你，是为了科举一事。想必你过来的路上，已经遇到了张邦昌。” “微臣确实遇到了张邦昌，还知道陛下册封他为礼部侍郎。” “所以你觉得，朕的此番决定如何？” “陛下此举，甚好。” “好在哪里？” “微臣虽然是礼部尚书，但资历不够，科举难以服这西南文人，但张邦昌曾是宋廷宰相，能够服众，而且深知科举规程，有利于兴科举，为我大乾选举人才。” “确实是因为这两点，朕才重用与他。但朕不是太相信他，所以今日让你前来的最终目的，便是让你与他共事的过程中，多留一份心，决不能出现舞弊的情况，不可让有才者被埋没，无才者进入殿试。大乾初立，朕不缺兵将，但缺文臣，所以兴科举，选拔人才至关重要，这也是朕让你当着礼部尚书的原因，因为朕信得过你。” “微臣，定不负陛下信任。” 第293章 元平元年的除夜1 大乾立国不久之后，府州军解体，又变成了胜捷军和折家军两支队伍。 胜捷军镇守大乾东面，而折家军一些镇守大乾北面，一些留守皇都，所以曾经的府州军实际上已经分成了三支军队。 因为兵力前前后后的大量扩充，胜捷军已有六万之数，当中包含米禽一族的军队，驻守大乾东面，主帅还是王禀。 而折家军，有七万兵力，四万镇守大乾北面，由折可求统帅。其余三万留守皇都，兵权在折月秀手中。 其实之前的折家军，虽然折月秀统帅了一半，但许多人都知道，折月秀实际上算不上主帅，真正的折家军主帅只有折可求一人。 但如今大乾建国，折月秀被封为贵妃，地位太高，也就落实了一半折家军主帅的身份。这个身份，没有人敢不承认。 毕竟除开身份之外，折月秀也是一个有战功的大乾将领，很多时候都能服众。 而折月秀手上的三万折家军，实际上已经成为了皇家侍卫军。 大乾如今除了驻守东面的胜捷军，驻守北面的折家军和留守皇都的侍卫军，还有镇守大乾南面和西面的一支军队，这个军队如今有四万之众，大多由西南宋人组成，主帅是统一西南立下功劳的于啸林。 这支军队的主要任务，便是驻守南面和西面，以防大理和吐蕃入侵。 当然了，大理和吐蕃大概都没有主动入侵大乾的想法，毕竟双方知道府州军的威名，主动招惹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心里想的只是井水不犯河水，至于你们宋人怎么争是你们的事。 早朝。 叶凡坐在龙椅之上，看着下方文武百官，开口册封：“王禀上前听封。” 王禀一身武将官袍，迈步走出队伍，单膝跪地，拱手应道：“臣在。” “卿之军队，朕赐名为黑龙军，负责驻守我大乾东域，特封卿为镇东大将军，官拜正二品，随后赐下黑龙军旗和镇东大将军身份令牌。” “臣王禀，谢主隆恩。” 王禀说完站起身，回到原位站好。 叶凡这时又缓缓开口：“折可求上前听封。” 折可求走出队伍，上前单膝下跪，拱手应道：“臣在。” “卿之军队，朕赐名为镇北军，负责镇守我大乾北域，特封卿为镇北大将军，官拜从二品，随后赐下镇北军旗和镇北大将军身份令牌。” “臣折可求，谢主隆恩。” 折可求说完站起身，同样回到原地站好。 叶凡继续开口册封：“于啸林上前听封。” 闻言，于啸林走出队伍，上前单膝下跪，拱手应道：“臣在。” “卿之军队，朕赐名为川军，负责镇守我大乾西南两域，防止外族入侵，封卿为川蜀大将，官拜从三品，随后赐下川军旗和川蜀大将身份令牌。” “臣于啸林，谢主隆恩。” 于啸林起身回到原位。 叶凡这开口询问：“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片刻之后见无人启奏，文武百官便齐齐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凡自龙椅上起身，从大殿的左边离开。 文武百官待叶凡离开之后，这才起身陆续离开了大殿。 王禀与折可求并肩离开大殿，折可求略带感慨地开口：“正臣兄，今日一别，你我各奔东北，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了。” “可求所言，确也令我感慨。但无论如何，我与可求各奔东北，都是为了守卫大乾河山，心中所想是一样的，距离便也近了。” …… 这两个开国大将一路说着话，离开了皇宫后道别分离。 永平元年，冬月十九。 这一日下了雪，给大乾皇宫增添一抹白色。 两岁半的小叶辰在雪中奔跑着，玩耍着，身边是几个太监宫女，也跟着小叶辰在雪中跑来跑去，脸上皆有担忧，生怕这大皇子碰到磕到。 “哎呦，我的大殿下哎，您跑慢些，奴才快跟不上了。” 年轻太监喘息叫苦。 两岁半的孩童其实跑得还不算太快，但耐力实在是好得出奇，就跟不会累似的，也真是苦了这些太监宫女了。 小叶辰哪管太监的叫苦连连，孩童的天性就是喜欢玩耍，见这么多人在后面追自己，一时间只顾自己高兴。 “哼哼哈哈……” 一边跑，一边笑着。 永平元年，除夜。 大乾皇宫，举办过年宴。 叶氏皇族实际上只有五人，而且其中两个还只是孩童。 但参加宴会的还有许多达官显贵，许多人共聚一堂，歌舞升平，吟诗作对，美酒佳肴，其乐融融。 某一时刻，叶凡自龙椅上起身，手中拿着装了半杯的美酒。 下方达官显贵见到叶凡起身似要说话，也连忙起身，以表恭敬。 只见叶凡举杯喝掉喝掉杯中美酒，随后目光扫视下方达官显贵，眼中似有醉意：“诸卿拭目以待，终有一日，这中原大地皆是我大乾之国土，到那时，大乾将国泰民安，繁荣昌盛，万国来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方文武百官齐声山呼万岁，有人信了，也有人不信。 但这都没有关系，叶凡也不在意。如今借着酒意夸下海口，更多的只是自己给自己的承诺。 与此同时，大宋皇宫也是同样的歌舞升平，不同的是，许多人都在忧心往后的局势，这年过得真是有些不尽兴，因为如今的大宋实在是不怎么乐观。 某一时刻，喝醉了的宋徽宗手持酒杯，突然手中乏力，酒杯自手中滑落摔破，声音传出，所有人停止了交杯换盏，齐齐朝堂上的宋徽宗望去。 宋徽宗踉跄起身，一旁的老太监见状，连忙上前伸手要扶，却被宋徽宗伸手拒绝：“朕能自己站起来。” 老太监闻言，没有伸手扶宋徽宗，却也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以防宋徽宗站不稳摔倒在地。 下方参加宴会的文武百官见状，也纷纷起身。 只听醉眼朦胧的宋徽宗缓缓开口：“朕，才是天子，中原唯一的天子。他叶贼是个什么东西，獐头鼠目之辈尔耳，也配立国称帝？简直可笑，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294章 元平元年的除夜2 大宋过年宴上，文武百官见宋徽宗酒后似要胡言，无人敢接话。 只听宋徽宗继续开口胡言：“朕是天子，但天子也有看错人的时候。我大宋如今到了这番局面，是朕看错了他郭药师，看错了常胜军。朕那么相信他，他却带着常胜军背叛我大宋，领着女真大军兵临汴梁城下，此等叛贼，罪该万死，其子，也罪该万死。传朕旨意，明日将郭药师之子郭安国斩首示众，告诉所有人，这……就是叛贼的下场。” 一旁的老太监连忙应道：“老奴领旨。” 宋徽宗又继续道：“除了他姓郭的叛贼，他姓叶的反贼也该死。他明明可以守住太原城，为何不来守这汴梁城，害得朕被金人所俘，至北地受尽屈辱。他叶贼才是最可恶，最可恨之人。”宋徽宗说到这冷笑一声，“哼，还立国大乾，建元永平，简直是做他的白日梦。宗颖上前听旨。” 下方，宗颖自椅子上起身，缓步走到宴会中央，朝堂上的宋徽宗拱手作揖：“臣在。” “朕命你率我大宋二十万精锐明日出征，讨伐叶贼，收复西南，让他叶贼看看，什么是王者之师，雷霆之怒。” 虽然知道宋徽宗是酒后胡言，当不得真，但众人闻言皆是愕然。 宗颖也同样愕然，但他还是如往常一样平静，回应道：“陛下说过的，今日除夜宴会，不谈国事，所以还请陛下收回旨意。” “朕……朕有说过除夜宴会不谈国事吗？”宋徽宗因为太醉显得迷糊，实在是心中烦闷之事太多，所以喝得太多。 一旁的老太监这时谨慎接话解围：“官家，您确实说过这话，许是官家近日太过操劳国事，不小心给忘了。” “罢了罢了。”宋徽宗闻言摆手，“今日除夜，朕喝了不少，有些醉了，也有些疲了，便下去歇息了，诸位爱卿，你们随意，今夜是除夜，都开心些。” 宋徽宗说着就迈步踉跄离开，老太监连忙上前搀扶。 众臣见状，这才放下了心，实在是怕宋徽宗借着酒意龙颜大怒，于是众人纷纷说道：“恭送陛下。” 宋徽宗离开宴会之后，宗颖才放下了拱起的手，转身离开了宴会。 山河动荡，作为一军统帅的他，实在没有太多心情在宴会上觥筹交错。 翌日，永平二年，正月初一。 成都城内有炮竹声响起，新的一年便这样到来了。 皇宫御膳房，叶氏皇族一家五口，除了三个月大的二皇子叶默，其他四人围桌而坐，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 火锅的吃法，在这个年月里并没有出现，所以算是叶凡创的。 饭桌之上的小叶辰虽然只有两岁半，但心智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加上平日里林若水没少教导，在饭桌上表现得还算可以，不用太过训斥，只需要帮他夹菜，小叶辰就可以用勺子安静地吃着碗里的饭菜，这也是他能与父皇同桌用膳的原因。 否则太过闹腾，在饭桌上会令叶凡没了用膳的心情。 将碗中饭菜吃个干净，小叶辰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父皇，开口说道：“父皇，儿臣吃饱了。” “嗯。”叶凡点头，“去外面玩吧。” “是，父皇。”小叶辰回应着父皇，又看向一旁的母后，似也要询问母后的意思。 林若水知道儿子的意思，带着慈祥的话语说道：“别跑太快，像上次那样摔到了。” “儿臣知道了。” 小叶辰说着离开了御膳房，太监宫女各三人跟了上去。 上次小叶辰摔到了额头，六人的心直接沉到了谷底，好在伤得不重，只是受了林若水几句呵斥，并没有没受什么责罚。 但这样的事，这六人都不愿意再碰到，万一那淘气的大殿下又摔倒磕到了哪里，他们的项上人头可保不了。 于是事后六人跟着小叶辰的时候，都变得更为小心起来，生怕再出这样的事。 小叶辰离开之后，房内只剩下了叶凡三人。 火锅香气扑鼻，是一鸳鸯锅，一边清汤一边麻辣。 生活上的享受，叶凡从来都不吝啬。 林若水这时开口说道：“陛下，如今后宫冷清，臣妾觉得，冬后可以张罗选妃一事了。” 林若水的提议大多是因为自己此时的皇后身份，作为后宫之主，帮助天子选妃一事由她负责。 如今有此提议便也正常，毕竟大乾后宫是真的冷清，别的皇帝都是佳丽三千，而他叶凡只有皇后贵妃两人。 “这事，皇后来决定吧。” 叶凡随意回道，他并不是很在意选妃一事。 如今立国称帝，事情是真的繁琐，比出征打仗还要麻烦。 当然了，更多的原因只是大乾初立，所以事情才会这么多。 得到叶凡这随意的回答，林若水显得有些失落。 因为她觉得自己帮不了叶凡什么，只能做这些叶凡都不怎么在意的事。 叶凡这时也看到了林若水的失落，他顿了顿后放下筷子，开口说道：“若水，选妃一事不必太过在意，后宫就算只有你们二人，朕也不会感到冷清。” 林若水闻言，低落的心情稍微好了些。而且相比被叶凡称呼为皇后，她更愿意叶凡像之前一样喊自己的名字。 一旁的折月秀闻言也抬头看了叶凡一眼，然后用筷将锅中一块熟了的肉片夹入碗中，就着一口米饭送进嘴里，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她向来不太说一些矫情的话，这大概是她武将出身的原因。 申时，御书房。 工部尚书胡文清被叶凡召见来到了这里，见到了正在批奏章的叶凡。 “微臣胡文清，参见陛下。” “免礼吧。” “谢陛下。” 叶凡放下了笔，抬头看向了胡文清。 没有称帝之前，胡家兄妹三人还与他叶凡住在一起，如同一家人。 如今称帝了，叶凡住在了皇宫，胡家三兄妹便不可能跟着住在皇宫，而是住进了宫外的工部尚书府。 叶凡封胡文清做了这个工部尚书，确实受到了许多人暗地里的质疑和议论。 因为胡文清只是一个举人，未曾中过进士，能从一个九品之外的小吏一跃成了二品大臣，完全是靠关系上位。 因为知道胡文清与叶凡的关系，也没人敢反对叶凡的决定。 毕竟大乾初立，朝廷里的一切规则都有叶凡一人独断。 就比如叶凡为了巩固皇权，效仿朱元璋废除了宰相，于是朝廷六部直接听天子的命令。 第295章 永平二年1 大乾皇宫的御书房内。 是叶凡和胡文清的君臣对话。 “朕今日诏你前来，是为都作院一事。” 都作院，是制作武器甲胄的地方，这里面也包含了火器，早在太原城之时，叶凡便对都作院极为重视。 当然了，叶凡重视的主要是都作院中火器的制作，还有火药的改良。对于甲胄兵刃什么的，之前都作院怎么研究就继续怎么研究。 前世的自己，常常接触热武器，也系统性地学习过这方面的知识，所以府州军才拥有了射程达到两里的火炮，而这两里的距离只用了两年不到的时间。 如今大乾立国，该有的原料的资源都不会少，宋金一时间也很难分出胜负，所以研究和改善火器也有了充足的时间。 叶凡自信，能将火炮的射程和威力都提升一个档次，到时火炮用在了战场上，一定能起到很大的作用，震撼敌军。 而且除了火炮，突火枪的制作和改良也会继续。 这也是他选择来西南猥琐发育的原因之一，那便是发展火器，推动热武器的进程，这是未来战争的趋势。 叶凡并不会认为热武器的出现，会死掉很多人，会很残忍。 就像核武器一样，你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有剑不用，和没有剑完全是两码事。 况且叶凡就是要指望火器打天下的，所以必须制作改良。 胡文清其实能猜到叶凡的诏见自己的原因，此时见叶凡这么说，便开口接话汇报情况：“启禀陛下，都作院修建于城外已有半年，目前已经建成。制作火器的材料与设备，也已经在准备。” 都作院建在城外，是防止燃烧爆炸，一切都是为了安全第一。 这是叶凡的决定，因为这一次都作院的生产量会特别大，如果不小心真的燃烧爆炸了，整个大乾皇都将会受到波及，太过危险。 将都作院建在城外，就算不小心燃烧爆炸了，也不会遇到这种情况。 “都作院很重要，你要亲自监督管理，同时派重兵把守，不可出半点差池。” “微臣领命。” 叶凡将桌上的一沓图纸拿起，然后对胡文清说道：“将这些图纸交由陈忠，他能看得懂。同时告诉他，这些图纸除了他和他信得过的一些人，谁都不能看。” “微臣领命。”胡文清说着上前接过叶凡手中的图纸。 “若是无事，你便退下吧。” 胡文清心中想着一件事，犹豫着要不要说，最终还是没有，只是出言告退，离开的御书房，离开了皇宫，回到了自己的工部尚书府。 走在长廊上，胡文清看见了前方亭台处独自矗立的妹妹。 现在的胡小妹，年方十八，已然不似当初那个没有长成的少女，而是多了一份成熟的女人味。 一袭浅绿色长裙，凸显其身材婀娜。 她的五官精致，鹅蛋脸型，漂亮的同时还显得有些可爱。 她注视着亭台下方的荷塘，正月里没有荷花荷叶，只有几条缓缓游动的小鱼。 她看着水中的小鱼，似走了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显得有些暗伤，胡文清临近了她，她都没有发现。 “小妹。” 胡文清走近开口唤了一声，胡小妹微微一惊，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目光转移到了大哥身上，同时出声回应：“大哥。” 胡文清走了两步，坐在了亭台的石桌旁的石凳上：“小妹，坐下与大哥聊会儿天吧。” “嗯。”胡小妹点头，随后坐在了胡文清对面的石凳上。 “小妹方才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大哥来了也没发现。” “没想什么，就是突然走神了，这才没发现大哥过来。” 胡文清见妹妹不想说，也没在这件事上多问，而是说道：“小妹今年十八了，也早过了出嫁的年龄，爹娘都不在了，得大哥为小妹的婚事做主了。” 胡小妹闻言有些慌了，说道：“我不嫁人，就愿意一辈子跟着大哥和二哥。” “女大当嫁，小妹怎么能不嫁人，一直跟着我们呢？”胡文清出言相劝。 自家妹妹心中想着什么，他做大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过那人已经当了皇帝，小妹怎么可能还有机会。 而且就算那人不当皇帝，一直以来都是将小妹当做亲妹妹一样看待，也不可能往这个方面想。 见胡文清这么说，胡小妹一时间有种被赶走感觉，脸上神情显得有些委屈：“大哥，我真的不想嫁人，只想跟着你们。” 见胡小妹这副委屈的模样，胡文清也没再为难，只说道：“行，咱现在不嫁，大哥也真舍不得小妹嫁人，舍不得小妹离开我们。” 胡小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不嫁人。 她现在不想嫁人，只是心中早就有了人。 早到当初她还只是个刚刚怀春的少女，早到当初他还是只是个古怪的短发少年郎。 可就是那个看着并不强壮的少年郎，一个人将她从十几个女真骑兵手上救出。 也是从那一刻起，她就认定了那人。 只是那人一直将他当成妹妹看待，并没有多看她一眼，甚至连自己在想什么他也不知道。 最后那人先后娶妻纳妾，如今还当上了皇帝。 胡小妹知道，她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远得现在想见他一面都见不到，远到她再也不能喊他一声叶凡哥。 …… 永平二年，二月春。 大乾工人修缮都江堰，改善农业灌溉，这一块任由工部负责，川蜀平原乃是鱼米之乡，物产丰富。 为了以后的征战，叶凡不可谓不重视。 他要为以后的征战囤积粮草。 与此同时，战船的制造也慢慢开始了，还是由工部负责。 从古至今的朝廷六部，属工部地位最低，但是在大乾，叶凡重视工部，重用工人，使得工部的地位隐隐得到了提高。 此番景象算得上是一场小小的工业革命，当然了，这里面也有叶凡对农业的重视。 叶凡甚至想过，杂交水稻能不能实现，但那也只是想想，如今的技术太低，根本就不可能研究出来。 第296章 永平二年2 最主要的是，他对杂交水稻一概不知，只是作为一个千年之后的人，他知道杂交水稻能大幅度提高粮食的产量，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 还有他知道一些很基础的孟德尔定理，根本就没有多大作用。 杂交水稻，离现在还很遥远。 除了工部负责的工业和农业。 礼部负责的科举也开始了，大乾各州各自举办乡试，在各州选出举人。 二月，举人的选拔算是结束了。 随后在五月举办会试，地点就在大乾皇都，成都城， 各州举人赴京赶考。 其实按照传统的科举考试，乡试要在秋天举行，称为秋闱，会试则在春天举行，称为春闱。 但大乾刚刚立国，缺乏可用文臣，为了选拔可用文臣，叶凡并不愿意在等一个春秋，而是下旨直接在二月举办各州乡试，五月举办京城会试。 永平二年，五月初九。 会试结束。 五月十六，张贴告示放榜，榜上三百人，皆为贡士，可参加接下来的殿试。 而殿试，是科举最高一级的考试。 永平二年，五月二十五。 殿试在皇宫崇文殿进行，本来由叶凡亲自主考。 但对于科举，叶凡不懂，便交由礼部尚书杨义和礼部侍郎张邦昌二人全权负责。 叶凡只是出来打了一个照面，两百贡士也算是见到了叶凡，齐齐高呼万岁，叶凡说了一些话之后便离开了。 殿试辰时开始，午时便出了结果。 一甲三名，第一名称为状元，第二名称为榜眼，第三名称为探花。 二甲若干名，为进士出身。 三甲若干名，为同进士出身。 但无论是第几名，无论是一甲二甲三甲，参加了殿试的贡士都不会落榜，考完都能被称为进士。 而中了进士，便代表着入了仕途，能够做官。 而且大乾缺人，这三百人甚至不用从底层做起，而是可以直接在京城任职。 御书房内，张邦昌正在向叶凡汇报此次殿试的一甲三人。 “启禀陛下，此次殿试已经结束，结果也已经出来。探花于仕荣，榜眼范光闲，状元虞允文。” 听到虞允文这个名字，正在看奏折的叶凡抬起了头，带着疑问的目光看向张邦昌：“虞允文？” 张邦昌被叶凡这么一看，显得有些疑惑，说道：“回陛下，虞允文是状元，而且此人甚是年轻，只有十九岁，是个有文才之人，能考上状元是真材实料。” 叶凡心想：虞允文，采石之战，不会是重名吧？ 如此想着，叶凡倒是想见见这状元郎，于是对张邦昌说道：“朕要诏见此人。” “是，陛下。” 张邦昌虽然疑惑叶凡为何要见虞允文，但也没有问什么，说着便下去安排了。 没多久，一个穿着白色长衫，儒生模样的青年与张邦昌一同进入了御书房。 叶凡抬眼望去，只见青年眉清目秀，显得很年轻，看着也很精神。 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位，但想来能考中状元，重名的概率并不算大。 “臣虞允文，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虞允文行跪拜之礼。 “免礼吧。” “谢陛下。” 虞允文起身，叶凡对张邦昌说道：“张爱卿先退下吧。” “是，陛下，微臣告退。” 张邦昌走后，叶凡才对虞允文问话：“家中可有人做官？” 叶凡这么问，是记得采石大战的虞允文并非寒门，而是祖上就有人做了大官。 “回陛下，家父名为虞祺，是梓州知州。” 虞允文如实回答。 而梓州离成都很近，府州军攻下成都之后，没多久便兵临梓州城下，叶凡还有些印象，当时梓州并没有反抗，而是主动开门受降了。 叶凡觉得，这虞允文应该就是自己想的那位了。 只是有些没想到，这南宋名臣会是西南人，而且还参加了大乾的科举，中了状元。 “朕问你，为何来大乾考取功名？” 叶凡这么一问，虞允文倒是一头雾水，想了想回道：“回陛下，臣是大乾子民，想着入朝为官，报效大乾。” 这个回答太过笼统，但也不能说有错。 而且虞允文的父亲如今还是大乾的知州，来大乾考取功名也算正常。 统一西南之后，叶凡也重用各州官员，之前是什么样的，基本上都没有变。 这么说，是因为有人不愿意做大乾的官，而是忠心大宋。 对于这样的人，叶凡也无所谓，直接赶出了乾土。除了官员，百姓也是如此，只要不愿意做大乾百姓的，一律赶出大乾。 当然了，这样的人只是少数。 毕竟如今这天下动荡，没人愿意背井离乡，四处漂泊，过那种居无定所的生活。 叶凡想了想，原本的殿试，是自己向这些贡士提出问题，现在便问一个问题，看这个状元郎然后回答，于是叶凡问道：“那朕又问你，如今这天下局势，你如何看，就当这是朕给你一个人的考题。” 虞允文看着面前这个跟自己一样年轻的大乾天子，一时间想了许多。 他有些想不通，这样的一个人，太原城造反之后，是如何攻占西夏，打败女真的。 老实说，作为年轻人的他，心中也有热血，许多时候也会崇拜叶凡这样的人，即使叶凡是一个弑杀亲王造反的人。 但换位思考一下，那样的情况不选择造反，难道真就打开城门，赌女真人不屠城吗？ 虞允文自问，如果是自己，也会为了城中军民免遭屠戮而违抗亲王命令，况且当时的大宋已经亡国，没必要再死一整座太原城的人。 所以如此想着，虞允文来参加了大乾科举，想着报效大乾，因为他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大乾的子民。 这个过程中，父亲虞祺其实是反对他来参加大乾科举的。 因为大乾最后能不能成还说不一定，成了还好，若是输了，那他虞允文作为第一批通过科举进入乾廷做官的人，会遭到麻烦。 若是大乾输了，大宋问责，虞祺还能说自己是为了城中百姓活命才被迫投降，西南这么多主动投降的官员，宋朝廷不可能一一定罪。 但主动去参加大乾科举，考取功名，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逃避可能的问责。 第297章 永平二年3 不过虞允文最终说服了父亲，还是来参加了大乾科举。 因为他觉得大乾能成，至少大乾如今的局面比大宋要好得多。 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当今的大乾天子有勇有谋，一个人带着一支府州军，近乎搅乱了整个北方的战局，使得如今这天下局面变成这副模样。 这是他看到的大乾天子，也是许多天下人看到的大乾天子，这样的天子，其实是受一些人敬重的。 所以叶凡问这天下局势他怎么看，他想都不用想，直接回答道：“如今女真在北，我大乾在西南，宋朝前后皆敌，局势不容乐观，但宋朝未有参与西北大战，自靖康之变后一直养兵屯粮，如今也已慢慢缓过神来，不可轻视。如若没有女真在北面虎视眈眈，宋朝全力对抗我大乾，未曾不能与我大乾一战。但女真南下是早晚的事，撤机南下也是定然的事，所以宋朝不敢出兵西南，不敢真与我大乾开战，至少如今还不敢。如果敢，不是他宋朝与女真达成了停战协议，便是想好了共同与我大乾和女真两方势力开战，这是在自取灭亡。” 虞允文的这个分析，叶凡还算满意，又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宋金是否会达成停战协议？” “臣觉得，只要宋朝不对女真俯首称臣，宋金双方就不会达成真正的停战协议，女真狼子野心，心里想的是入主中原，只要我大乾与宋朝开战，女真便会趁机南下，借机伐宋。” “所以你觉得，我大乾，宋朝，女真，谁会先主动发起战争？” “臣觉得，可能是女真，也可能是宋朝，但应该不是我大乾。” “为何觉得，不是我大乾？” “陛下如果还想打，统一西南后就不会放弃扩张，而应该选择继续东征，占领江南，彻底占领大江以南之地。” “所以你觉得，朕当时应该继续东征？” “非也，宋廷放弃西南，而是直接派大军驻守江陵府一带，阻隔我大乾军队继续向东面扩张，想来已经做好了取舍，所以西南可舍，但江南绝不可丢，想要攻占，绝非易事。而且臣觉得，陛下放弃继续东征，只是为了将来更好的东征。” “为何不是北伐呢？”叶凡打量着虞允文，似要看清楚这个状元郎。 虞允文被叶凡如此打量，依旧不慌不忙地答道：“东征，只要占领江南，大江以南，甚至是淮河以南，皆归我大乾。届时，女真在北，我大乾在南，宋朝大势去矣。而北伐，就算杀出一条路来，也可能会遭遇同时南下的女真，这不是陛下想看到的局面。否则……”虞允文顿了顿，最后还是说道，“否则，陛下就不会绕路来到宋朝后方。而陛下既然来了，就有以宋朝作为北方防线，以此抵御女真的想法，所以臣觉得，陛下还不会北伐，不会自毁防线，而是会借机壮大我大乾。” 宋朝是大乾抵御女真的一道防线，其实这一点很容易理解，但虞允文分析到了，不由让叶凡高看了几眼。 他打量着这个年轻人，这个历史上的南宋名臣，心中有了决定，于是缓缓开口：“虞允文，听封。” 虞允文有些讶然，没想到会得到叶凡的亲自加封。 就算他是状元郎，按流程也是吏部分配官职。 不过他没有想太多，直接跪倒在地：“臣在。” “朕封你为兵部侍郎，官阶正三品，荣归故里之后，速回京城上任。” 虞允文心中震惊，没想到自己突然被封了这么大的官，同时也有些惊喜，因为谁都想做大官，他虞允文也不例外。 他从小聪颖，七岁便提笔作文，当得起神童称号。 也因此有过傲气，想着自己发奋读书，完成心中的远大抱负。 靖康之变前他便中了举人，想着再考中进士，获得功名。 但不曾想，女真南下了，大宋灭国了，他便没有上京赶考。 直到如今，大乾立国，兴科举，他想着都是为了天下便来了。而且如今的他，已经是大乾治下之民，而非大宋治下之民。 父亲也已经是大乾的知州，不再是大宋的知州，他来参加大乾科举考取功名也理所应当。 “臣虞允文，谢主隆恩。” …… 大乾后宫的选妃开始了，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层层筛选，没什么不一样，但选妃的女子中多了一个特别的人，那便是工部尚书的妹妹，胡小妹。 负责此事的林若水没多久便得知了此事。 一日夜晚，叶凡来了后宫，在皇后寝宫过夜。 古色古香的寝宫内，有烛光照亮。 被子遮盖两人未有着衣大部分身体。 只见叶凡赤裸着上身，半躺在叠高了的枕头上，而靠在他怀里的赤身女子便是这寝宫主人林若水。 两人脸上皆有畅想之意，夏日的夜有些炎日，使得二人的身上也有些许痕迹，结合两人的身份，很容易就能知道一刻钟前两人发生了什么。 每一时刻，微闭双眼的林若水缓缓开口：“妾身有一事要与陛下说。” “嗯？”叶凡疑惑，“何事?” “小妹进宫参与了选妃。” 叶凡闻言皱眉，随后语气显得有些生气地说道：“简直胡闹，文清怎么也任其胡闹。” “妾身看得出，小妹其实是很喜欢陛下的，在太原城时，妾身便看出来了，所以她这才进宫选妃，陛下莫非就一点也看不出来吗？” “朕一直只将她当成妹妹来看待。” 对于胡小妹心中的想法，叶凡自然不清楚。一直以来，他也只将胡小妹当成妹妹来看待。 但实在是没想到，胡小妹居然会进宫参与选妃。 “但她始终不是陛下的亲妹妹，喜欢陛下也是能理解的。” 叶凡一时间陷入沉思，随后有些无奈。 他有些想不通，究竟是如何的喜欢，才能使得胡小妹进宫参与选妃，而且她还是工部尚书的妹妹。 如此做法，定然引来许多人异样的目光，但她还是来了，甚至连胡文清也默许了这一切。 “那……妾身要将她送出宫去吗？”林若水见叶凡沉思不语，尝试着问道。 第298章 永平二年4 叶凡半躺在床上，他一时间想到了过去。 那是他第一次睁眼看到这个世界，简朴的草屋房间布局，用干稻草增加柔软度的床，还有那穿着朴素的可爱少女。 那少女一双明亮的双眸看着他，神情有些惊讶，随后呀的一声跑开了。 少女是他来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后来的他，也将少女当成了妹妹。 只是被自己当成妹妹的人，如今居然进宫参与了选妃，想要做自己的妃子。 换做是谁，遇到这样的事都有些接受不了，甚至是有些生气。 但是叶凡觉得林若水说的没错，自己跟她又没有血缘关系，她也不是自己的亲妹妹，明面上跟自己也不是兄妹关系，她有喜欢自己的权利，进宫选妃也没什么不应该。 如此思索着，叶凡缓缓开口，语气中略有无奈：“算了，明日让她来见朕。” “是，陛下。” 林若水见叶凡似有妥协，为胡小妹感到高兴。 毕竟在他嫁给叶凡之后，也一直将胡小妹当成妹妹来看待，得知胡小妹参与选妃的时候，她甚至希望胡小妹能成为这后宫的一员。 同是女人，她最能理解胡小妹对叶凡的那点心思。 只是叶凡一直将胡小妹当做妹妹来看待，林若水便没有与叶凡提过此事。 翌日午时。 大乾皇宫之上的天空蔚蓝一片，这是一个晴天。 贴身宫女青梅的领路下，胡小妹走在皇宫的长廊上。 她时不时环视一下周围的环境，心情有些复杂，因为她即将要见到许久未见却想见的人。 走入殿内，来到了御书房外。 隔着珠帘，青梅朝里恭敬禀道：“启禀陛下，奴婢将胡小妹带到。” 没一会，里面传来了胡小妹熟悉的一道声音：“让她进来吧。” “请。” 青梅转身看了眼身后的胡小妹，拉开珠帘，做出请的姿势。 胡小妹朝青梅点了一下头，随后进入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叶凡批阅着奏章，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肃然，给人一种不易接近的感觉。 见胡小妹进来，他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向了近乎一年未见的胡小妹。 这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记忆里的那个少女，如今已经长大了。 想了想，怎么可能不长大，毕竟自己曾经的模样也是个与胡小妹年龄相仿的少年郎，自己都长大了，胡小妹自然也会长大。 胡小妹跪倒在地，出声问候：“臣女参见陛下。” 因为身份的原因，使得胡小妹对叶凡行此跪拜礼。 叶凡见状，也没有太过在意这个举动，只是缓缓开口：“免礼吧。” “谢陛下。” 胡小妹起身，没有敢抬头看叶凡，只是微微低着头。 “为何不敢看朕？” 叶凡语气平淡，却带着些许压迫。 胡小妹因此抬起了头，看向了叶凡，没有说话，但眼神任有闪躲。 “你哥为何准许你如此胡闹？” 胡小妹顿了顿，鼓足勇气开口：“臣女没有胡闹，臣女是认真的，是真的想入宫服侍陛下。” “朕一直将你当做妹妹来看待。” “可是臣女并不是陛下真正的妹妹。” 她说着看着叶凡，眼神再无躲闪。 曾经的她也是碍于种种原因没有说明自己的心意，如今的她，不会再错过这个机会了。 反观叶凡，脸上倒是出现了无奈的神情，轻声喃喃自语：“这叫个什么事？” “其实从陛下救了臣女，臣女便喜欢上了陛下。但臣女自知配不上陛下，所以从始至终未有说明心意。” “那为何如今又选择说出来了？” “因为臣女，非陛下不嫁。”胡小妹语气坚定，亦如他内心里的坚定。 叶凡看着她，沉默了许久，然后才开口说道：“小妹，你回去吧。” 听到这个回答，胡小妹忍住没有掉眼泪，但双眸已经变得微红，她俯身作揖说道：“臣女告退。”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御书房，候在外面的青梅依旧在前领路，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反观胡小妹，出了殿门之后终于忍不住流了眼泪。 但也突然一身轻松，因为她该争取的已经争取了，至于有没有争取到那是另一回事，至少她不再有遗憾，没有说明自己心意的遗憾。 而不久之后，一道圣旨传到了工部尚书府上，胡小妹自此被纳入后宫，有了名分。 这件事对于叶凡而言，其实没必要太矫情，娶了便也娶了。 而且胡小妹的心意，他没想辜负。 本来想着孤独一生的胡小妹，突然被纳入后宫，一时间又惊又喜。 几天前她以为叶凡拒绝了她，没想到几天后叶凡的圣旨就到了，她也算是如愿了。 …… 永平二年，九月秋。 大宋皇宫大殿，早朝。 宋徽宗坐在龙椅之上，神情显得憔悴。 “我大宋如今局势困难，朕想解决此番困难，诸位爱卿可有良策啊？” 宋徽宗开口询问，下方文武百官闻言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秦桧迈步走出，拱手进言：“回陛下，微臣觉得，叶贼不除，定会后患无穷，所以趁叶贼尚未彻底立稳根基，当想办法彻底铲除。” 秦桧此言一出，众人倒是有些惊讶。 秦桧一直以来主张南迁，不想打仗，没想到今日会进言请战。 但惊讶只是短暂的，众文武百官又下意识看向宗颖，宋徽宗也下意识看向宗颖，因为带兵打仗，还是要听听这个兵马大元帅的一些建议。 宗颖见状，也知道自己该说话了，于是缓缓说道：“陛下，如今粮草短缺，还不能出兵讨贼，而是应该养兵屯粮三年，三年之后，再做打算。” 宋徽宗闻言，皱起了眉头，神情不悦地说道：“朕，年近五旬，岂能坐等三年，任由叶贼在我大宋西南之地猖獗而不管。” 对于此战能不能打，宗颖其实最清楚。 如果没有女真，他肯定第一个主张出兵讨伐叶贼。 但女真虎视眈眈，如果出兵讨贼，女真撤机南下，那大宋将同时面临两个强敌，如今的大宋打不了这样的战。 于是他缓缓解释道：“陛下，我大军如果出征西南，女真南下，南北同时有战事发生，后果将不堪设想。” 第299章 请战1 宗颖的考虑谁都知道，宋徽宗也知道。 但叶贼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日不除，他连睡觉都睡得不安稳。 “朕有二十万大军，一半讨伐叶贼，一半抵挡女真，纵使是同时向双方宣战，又有何可惧哉？” 宋徽宗急切讨贼，更多是因为大乾立国影响了他的皇位，让他有了一种极大的危机感。 而且民间开始流传，大乾强过大宋。大乾天子有勇有谋，而大宋天子昏庸无能。 这样的传言落入宋徽宗的耳中，宋徽宗更加痛恨叶凡，更加想举兵攻打大乾。 就在宗颖刚要开口时，秦桧抢先说道：“陛下，微臣也觉得，不可出兵讨贼。” 秦桧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怎么说讨贼的是你？说不讨贼的还是你？ 没等这些文武百官继续疑惑，秦桧继续开口说道：“微臣方才说的是想办法铲除叶贼，永除后患，并不一定要亲自出兵伐之。” 秦桧说话隐晦，一时间令人不解，宋徽宗也皱起了眉头，不悦的询问：“秦爱卿说不出兵伐之，又如何将叶贼彻底铲除？” “回陛下，想要铲除叶贼的并不只有我大宋，还有他女真。只要我们为女真大军让出一条路，令双方争斗，受益的便是我大宋。” 秦桧此言一落，大殿众人都是一惊。 为女真让路，亏他秦桧能想得出来。 也能怪一向畏战的秦桧为何提出铲除叶贼的想法，原来秦桧想的是借刀杀人，而不是出兵讨伐叶贼。 但女真岂会是一把听话的刀，再说了，就算女真听话去攻打叶贼，但让路就是在让地盘，这怎么看都是一条下下策。 李纲这时站不住了，出声说道：“秦太宰这招借刀杀人还真是欠考虑，不说给女真让路，女真会不会去攻打叶贼。就算女真去攻打叶贼了，那沿路的地盘就白白让给女真人了？” 被李纲质问，秦桧不慌不忙地说道：“自然不会让。待女真与叶贼斗个两败俱伤，我大军再顺势出手，收复失地也是不迟的。” “秦太宰这样想，难道他女真会不知道？会与叶贼斗个两败俱伤好让我大宋受益？真是无稽之谈。再说了，如果他女真占了地盘没有攻打叶贼，而是攻打我大宋，又当如何是好？” 秦桧没再与李纲争论，而是拱手对宋徽宗说道：“陛下，叶贼绕路至我宋地后方作乱，想的定然是我大宋在前方为他抵挡女真，他好安心养精蓄锐，壮大势力。他居然这样想，我们为何要遂他的意？何不直接给女真让路，令女真去攻打叶贼，此举，既能解决此番困局，亦能有机会同时铲除叶贼和女真，可谓一举两得。至于如何让女真攻打叶贼？微臣觉得可以跟女真人谈。” “跟女真人谈？”宋徽宗皱眉不悦，“你是想跟女真谈合作？” “不是合作，是利用。我们承诺让路，让女真承诺攻打叶贼。”秦桧解释。 宋徽宗一听，这似乎有点道理。 他痛恨叶贼，痛恨叶贼趁机去西南起事，利用大宋在前方挡住女真。 如果可以，他确实愿意让双方斗个你死我活，就像西北大战一样，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但秦桧这个提议怎么看都是一条下下策，所以他只是短暂的思考，并没有准备采纳。 李纲发现了宋徽宗的思忖，连忙说道：“陛下，给女真让路让地盘，那一路的百姓当如何是好？地盘不能丢，民心也万不能丢，还请陛下三思啊。况且，女真撕毁盟约在前，如何还指望其信守承诺？” “哼。”秦桧冷哼道，“莫非……李尚书就愿意看着叶贼在西南继续猖獗，而什么也不做？” “自然不是，现如今，我大宋可以养兵屯粮，再寻可战之机。” 李纲的意思跟宗颖一样，还是养兵屯粮，再做打算，因为如今的大宋，还不能同时面对女真和叶贼。 朝堂之上，众文武百官又议论纷纷，最终还是采纳了宗颖与李纲的意见，而非秦桧的提议。 实在是给女真让路的提议，太过匪夷所思。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给女真人让路之后，女真人会乖乖去攻打叶贼，而不是攻打大宋。 …… 永平二年，秋冬时节，无有战事。 永平三年，无战事，几方势力养兵屯粮。 永平四年，无战事，几方势力养兵屯粮。 在这样的太平日子，或是暗流涌动中，时光过得飞快，一下子就过了三年。 到了永平五年，六月盛夏。 大宋汴京，皇宫御书房。 御书房内，宋徽宗站在桌旁，弯腰将画摊开，欣赏着桌上的名画。 如今的他，已然五十一岁，相比三年前，显得苍老了许多。当然了，更多的不是因为年龄的增加，而是心神疲累的原因。 “启禀官家，宗元帅来了。” 珠帘之外，老宦官的声音传了进来。 宋徽宗仍然关注着桌上的画作，淡淡开口：“让他进来。” “是，官家。” 老宦官声音一落，宗颖走了进来。 面对着宋徽宗观摩画作的背影，宗颖拱手问候：“臣宗颖，参见陛下。” “宗爱卿免礼吧。” 宋徽宗转过了身，看向了宗颖。 “谢陛下。”宗颖说着放下了拱起的手。 “三年之前，宗爱卿让朕养兵屯粮三年，如今已然过了三年。今日让宗爱卿前来，朕是想问，现在是否可以讨伐叶贼了？” 宗颖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陛下若是下旨命臣讨伐叶贼，臣愿往。” 宗颖的语气中略有无奈，宋徽宗听出来了。 “所以，宗爱卿还是觉得，现在讨伐叶贼，胜算不大？”宋徽宗语气平淡地问道。 “无论胜算如何，该打的仗还是要打，只要陛下下旨，臣敢不效死。” “朕没要你死，朕要他叶贼死，朕要他女真人死。”宋徽宗突然变得冲动，语气迅速，带有无奈的怒意。 宗颖见状并没有接话，只待宋徽宗冷静下来。 不多久，宋徽宗平复了心情，随后摆摆手：“算了算了，是朕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宗爱卿觉得，如今该怎样解决我大宋此番困局。” “如今大宋之局势，不可贸然出征，而应该以守为攻。” “以守为攻。”宋徽宗自语，沉默思忖片刻后说道，“既是如此，你便先下去吧。” “臣，先行告退。” …… 第300章 请战2 永平五年，七月。 沉寂了许久的女真大军，终于南下了，兵力多达十六万。 依旧是东西两路军。 东路军九万，统帅还是魏王完颜宗望。 西路军七万，因为完颜宗翰多次失利，使得其不能再坐帅座，完颜吴乞买便任命谷神完颜希尹做了这西路军的统帅。 七月中旬，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和完颜希尹的西路军分别从河间府和真定府出发南侵。 不久之后，女真大军大举入侵的消息向南传播，所有人都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自西北大战之后，沉寂了近五年的女真人，还是南侵了。 而且因为近五年的不断扩军，使得此次南侵的女真大军多达十六万之众。 当然了，这里面不都是女真人，也有很多亡了国的辽人。 只是如今辽国已灭，地盘尽数归金国占领，说他们是金人也没什么问题。 永平五年，八月下旬。 宗颖亲率十五万大军渡过黄河，誓要挡住女真大军此次的来势汹汹。 永平五年，九月初。 大乾皇宫，亭台石桌，叶凡身着龙袍，坐在石凳上，怀中抱着一个两岁孩童。 孩童是叶凡的第三个孩子，也是这大乾王朝的第一个公主，由胡小妹所生，名唤叶萱。 叶凡见女儿举过头顶，又放了下来，重复着动作，叶萱被父亲逗得咯咯直笑。 坐在对面的胡小妹看着这一幕，脸上也有笑容，如今的她，是这大乾王朝的惠妃娘娘。 就在这时，瑶琴快步走了过来，禀道：“启禀陛下，王尚书求见。” 瑶琴口中的王尚书是兵部尚书王荀，叶凡闻言，停止逗弄小叶萱，开口对瑶琴说道：“带他过来吧。” “是。” 瑶琴应下离开。 叶凡也将小叶萱放下，对她说道：“萱儿乖，跟你母妃先离开这。” 小叶萱特别粘父亲，此时闻言，小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低落，却还是朝父皇点了点头，几步走到了母妃身边，委屈巴巴地说道：“母妃。” 胡小妹面露慈祥笑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随后起身将小叶萱抱起，对叶凡说道：“妾身告退。” “嗯。” 叶凡点头，母女二人便离开了。 议事之时，叶凡不习惯家人在场，所以这才让胡小妹母女离开。 没多久，瑶琴的领路下，王荀来到了这里。 如今的王荀，脸上多了一些沉稳。 可能是年龄的增长，也可能是因为身份的转变。 “微臣参见陛下。” 王荀拱手问候。 叶凡开口说道：“免礼吧。” “谢陛下。” 叶凡打量了眼王荀，如何问道：“今日前来见朕，还是为了替黑龙军请战东征？” “是。”王荀开口承认。 其实早在一年之前，黑龙军主帅王禀就屡次请示东征，但都遭到了叶凡的拒绝。 这一过程中，作为王禀之子，作为大乾兵部尚书的王荀，也是主张东征的，因此也屡次为黑龙军请战东征。 江南富庶，但驻守的宋军加上江南水师一起，只有七万，而如今的黑龙军，已经壮大八万之众，拿下江南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要拿下了江南，宋朝大势去矣。 而大乾，将成为汉人唯一的王朝。 八万黑龙军将士，上到主帅王禀，下到普通小卒，许多人都在等待着东征的皇命。 但等了一年，依旧没有等来。 如今女真南侵，王禀更加急切东征，五日之前派人快马加鞭来到了都城，请示东征的皇命。 但令王禀没有想到的是，叶凡还是没有同意黑龙军东征。 所以王荀此番面圣，叶凡第一时间就猜到了其目的。 他看着王荀，有些不耐烦地开口：“朕已经说了，东征一事，不必操之过急，再耐心等等。” “可是如今女真南下，宋朝将心思都用于对抗女真，是我大乾东征最好的时机。还请陛下下旨，命黑龙军东征。微臣也愿意亲自前往前线，若是江南打不下来，微臣愿提头来见。” 王荀语气略带着急，但意思很是坚定。一朝兵部尚书请示亲征，倒是少有的事。 大有一种皇帝不急尚书急的感觉。 叶凡刚想说话，可就在这时，宫女青梅快步走了过来，禀道：“启禀陛下，镇北军传令将领有急事求见。” 叶凡闻言皱眉，这折可求又是个什么意思？莫不是也要请示北伐？ 没有考虑太长时间，叶凡对青梅说道：“带他过来。” 没多久，一个身着甲胄的镇北军将领已经被青梅带了过来。 见到叶凡，镇北军将领单膝跪下，拱手问候：“末将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吧。” “谢陛下。” 镇北军将领起身，叶凡开口询问：“是你家元帅命你过来的？” “是。” “出了什么事？” “回陛下，有切确消息，因为女真入侵，驻守在兴元府五万宋军，撤走三万，只剩下了两万驻守。元帅请战攻打兴元府，所以令末将前来请示陛下。” 镇北军将领说着，脸上有些激动，因为他觉得叶凡会同意攻打兴元府。 可叶凡闻言心中只是无奈，自己这两个元帅，一个要东征，一个要攻打兴元府，全部都来请战。 而女真才刚刚南下，北方未来的战局如何并不知晓，加上许多东西还没有准备好，叶凡并不想现在对外扩张。 “回去告诉折可求，没有朕的旨意，镇北军一兵一卒不可妄动。” “这……”镇北军将领闻言讶然，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只得拱手无奈应道：“末将领命，末将告退。” 镇北军将领走后，叶凡又看向了王荀：“黑龙军也一样，没有朕的命令，一兵一卒不可东进。” 王荀闻言无奈：“微臣领命。” “若是无事，你也下去吧。” “微臣告退。” 对于叶凡的保守，王荀有些不理解。 之前的叶凡，一直想着怎么打仗。 带着他们守住太原城，出征西夏，击败女真。 而如今的叶凡，就跟不想打仗了一样，连这么好的机会也能错过。 当然了，想归这样想，王荀任觉得叶凡这样做有叶凡自己的道理，可能真是还没有到最好的时机。 第301章 杜充 永平五年，九月十一。 渡过黄河的十五万宋军兵分两路，一路由宗颖亲率，去往隆德府方向，一路由宋军副帅杜充率领，负责驻守大名府。 九月十五，辰时。 大名府以北二十里，双方前锋部队遭遇，刹那间便发生了冲突，女真先锋骑兵数量多达一万之众，而宋军先锋骑兵只有五千不到。 双方的冲突只持续了两刻钟不到，宋军先锋溃败，南逃大名府。 完颜宗弼率领女真先锋乘胜追击，但因为后方大部队还没有到来，并没有太过深入，于大名府北面十里地停止了追击。 与此同时，隆德城外，女真西路军先锋部队兵临城下。 而此时的女真西路军先锋将领是曾经的女真西路军主帅，完颜宗翰，如今的他，自认为是一戴罪之身。 因为多次的失利，他几乎将曾经的女真西路军给全部葬送掉了。 也因为如此，完颜宗翰在金国已然没了曾经的名望，甚至还背负统帅不当的骂名。 这一刻，完颜宗翰看着面前的隆德城，看着这高耸的城墙，眼中少了曾经的暴躁，多了一些沉稳。 现在的完颜宗翰，就像是已经被磨平了棱角，没有了不可一世的骄傲心理。 他可能只是不愿意承认，但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女真并非天下无敌。 而令得他有这种改变的人，此时在宋地后方，五年的沉寂，很难想象那群人已经壮大到什么样的程度。 对于那群人的不好对付，他完颜宗翰最有话语权，因为深有体会。 不过许多事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敌人的强大从来都不是他放弃战斗的理由，他觉得自己还活着，活着就该为女真而战，直至战死。 纵使将来遭遇乾军，他也会持刀拼杀，勇往直前，也许还能一雪前耻，他如今睁眼闭眼想的就是一雪前耻。 宋金双方大军出现了对峙，宋军是防守者，而金军是进攻者。 金军没动，宋军也没有动。 这一安静对峙的时间并不长久，十月初四，完颜宗望的帅令之下，女真东路军进攻大名府。 与此同时，完颜希尹也下令攻打隆德城。 这一攻一守，皆有死伤，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十二月，下起了大雪，隆德城和大名府依旧未被攻破。 宋军的顽强抵御，一时间超出了女真人的想象。他们有备而来，但宋军也早就做好了抵御的准备。 他们记得两次南下，除了太原城，都没有这么难打。 想来五年的时间，宋军也有了改头换面的变化。 至少，没有第一次的望风而逃，也没有第二次的不堪一击。 大雪的来临，使得女真大军的进攻暂且停下。 永平六年，正月初一。 位处西南的成都并没有下雪，但天气也是寒冷，大乾皇宫的绿化之处，有结冰的叶子，一名宫女小心翼翼地从叶子上弄出一块叶子形状的冰块，随后放在手心，神情认真，偶有笑容。 一处皇宫四层阁楼的四楼上，一个火炉，一盏热茶，一宫女，一天子。 天子坐着，脸上满是闲情逸致，手中端着一杯冒气的好茶，望着远方，听着站着身边宫女的汇报。 “宋朝前前后后向黄河以北增派兵力近二十万，分别驻守隆德府和大名府，女真攻城近两月，仍未破城。” “宗颖在哪？”叶凡随意开口询问。 瑶琴回答：“隆德城。” “那大名府是谁在守？”叶凡又问。 “宋军副帅杜充。” “杜充？”叶凡重复了一下杜充这个名字，心中回忆着些什么。 瑶琴不知道叶凡的意思，开口确认：“回陛下，确实是杜充。” 叶凡点点头，没有说话，心中若有所思：这不是决黄河的那位大神吗？宗颖怎么放心让此人镇守大名府。 一旁的瑶琴又道：“五日前，江陵府五万宋军撤走两万，想来，宋朝已经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抵御女真上面。王帅派人前来，再次请战东征。” “让王禀别急，还早着呢。” “是，陛下。” “折帅那边也……” 瑶琴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经表达清楚，那就是折可求也按捺不住了。 叶凡无奈吐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传朕口谕，谁都不能再来请战，什么时候出征，朕自有打算。” “奴婢领命，奴婢告退。” 瑶琴走后，叶凡自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阁楼边，双手放在阁楼的木制护栏上面，望着阁楼下方的皇宫景象。 他喃喃自语：“打吧，打吧，最好拼个头破血流，两败俱伤。” 北京大名府。 空中仍有雪花慢慢飘落，地面一片白色景象。 大名府驻军近十万，那是因为大名府在军事上的重要性。 可以说，如果没有了大名府，完颜宗望的东路军便可长驱直入，只要渡过黄河，便能直逼汴梁城。 大名府府衙的正堂内，杜充同十几名宋将正在议事。 杜充已至中年，体型微胖，中等身高，相貌普通。 他坐在堂上，环视堂下坐在两边的十几名宋将，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们不能只想着怎么守城，还要想着怎么击退城外女真，收复失地。” “可是……宗帅有令，让我们守住大名府，不可冒进。”堂下宋将张俊出言提醒。 “战局瞬息万变，打仗也不该死板，而应见机行事。叶贼能打太原反击战，我们为何就不能打一场反击战。两个月的守城，你们也看到了，女真人并没有那么厉害。我十万大军，不该坐以待毙，而应出城反击，让他女真人看看，我宋军之威。” 于是乎，正月初九的夜晚，白雪融化。 杜充的帅令下，八万宋军悄悄出城夜袭金营。 因为女真暗探的提前深入，完颜宗望提前知晓的这个消息，做足了准备，只待夜袭的宋军上套。 最终夜袭的宋军大败，逃回大名府的宋军不足两万，伤亡近三万，其余全部溃散，成了散兵游勇。 此战，完颜宗望真是惊喜无比，没想到大名府守将会出城夜袭，真是给了自己一个很好的机会。 这样的事，完颜宗望也经历过一次。 那时西陲大将姚平仲贪功冒进，夜袭金军大营，也是被完颜宗望提前知晓，然后击溃。 没想到宋军还会犯同样的错误，真是愚蠢至极。 本来想着开春打不下大名府就战略性北撤，在寻南下之机。 但如今宋军夜袭大败，大名府损兵折将，士气定然也受挫，这下只要一鼓作气，大名府还是能打下来的，所以这怎能不让完颜宗望惊喜。 第302章 三万多的英魂 正月十二。 隆德城，一间不大不小的房屋中间，是一张长桌，桌上摆放着一张地图，而周围观看着地图正在议事的，是宗颖为首的十几个宋将。 地图上画着的，是隆德城四周的地势。 隆德城不似大名府。 因为地势原因，大名府只要守住，女真东路军就过不去，就好似太原城坐落的地势一样，有阻挡大军前进的作用。 但女真西路军就算打不下隆德城，也能从隆德城周围绕路而下，隆德城并无这样的地理优势。 所以抵御完颜希尹的女真西路军不只是要守一座隆德城，还要依靠地势，在城外各处要点驻扎兵力，以此达到抵御女真南下的目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宗颖亲自率军来此镇守，将较为易守难攻的大名府交给了杜充。 只是宗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杜充会贪功冒进，几天前几乎将驻守大名府的大军给葬送了。 “启禀宗帅，两个时辰之前，韩将军率部两万在伏牛山击退进攻的近万金军。” 一名年轻宋将汇报着战局，还用手指指了一下地图上标注的牛头山，而他口中的韩将军，名唤韩世忠，甚是勇武，有大将之材，如今已然四十有三。 不等众人反应这场胜仗的消息，又有一中年宋将指着地图上的一处说道：“将军，也是在两个时辰之前，王将军与屯留击退上万金军。如今金军几次进攻失利，我军士气大涨，金军士气受挫，我大军应该乘胜反击，彻底击溃金军。” 中年宋将话中的王将军，说的便是王彦。 所以隆德城外一左一右，分别是韩世忠和王彦，各有两万多的兵力，而宗颖坐镇隆德城，兵力也有两万多，这是如今大概的宋军兵力布局。 宗颖紧皱着眉头，一边看着桌上的地图，一边思索着什么。 就在这时，宗颖一旁的一名中年将领，名唤刘光世，他语气着急，开口分析：“宗帅，如今女真主力在潞城，只有宗师下令，末将，韩世忠，王彦，可一同率军三路并进，直逼潞城，此战，我军胜算极大。”刘光世说到这，单膝下跪，拱手请命，“还请宗帅，下命令吧。” “宗帅，下命令吧。” 屋内十几个宋将，皆单膝下跪，向宗颖请命。 这一仗打了两个多月，甚是激烈，双方皆有胜负，宋军死伤多于金军，但宋军还是用极大的伤亡守住了阵地，使得女真西路军南下受阻，被死死挡在了这里。 这场仗双方都知道，越往下拖，金军局势会更加危急。 因为宋军后方还有援军，而女真西路军并无援军。 如果还是受阻不前，他们只得北撤。当然了，还有一种情况他们不用撤，那就是另一边的女真东路军攻破大名府。 但大名府易守难攻，岂是好攻破的？ 所以如今的女真西路军，大概率会北撤。 刘光世请命反击，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 毕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大宋是你家吗？ 而且铲除了女真西路军，还有望收复北方重镇，利于将来的战事。 宗颖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如今反击，胜算确实不少。 而且击败了女真西路军，还能向北进军，绕到女真东路军后方阻挡女真东路军北撤，只要将金国的这两支军队彻底铲除，将来北伐灭金也不是没有可能。 最主要的是，如果真做到了这一点，宋朝的危局也解决了。 北伐灭金可能还很遥远，但也可以专心讨伐叶贼了。 他一向谨慎，此战也打得很是保守。 但如今一个不错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他不想错过。 思虑以此，宗颖语气斩钉截铁，下达了军令：“传本帅军令，两个时辰之后，让韩世忠和王彦率部向潞城推进，本帅亦亲率大军向潞城推进，铲除女真西路军，活捉敌方主帅。” “末将领命。” 十几个宋将齐声应下，但就在这时，一传令兵急切的声音传入屋内：“报……报……大名府急报……” 众人闻言纷纷皱起了眉头，大名府易守难攻，守军接近十万，纵使是最为勇武强悍的女真东路军，又岂是好攻破的。 “进来。”宗颖皱起了眉头，低沉的声音从他嘴中传出。 传令兵得到应允快步跑入屋内，单膝下跪，朝宗颖拱手禀道：“启禀宗帅，属下是大名府守卒，三日之前，我军八万出城夜袭，不料中了女真人的圈套，因而惨败，溃逃入城者，不足两万，如今城内士气消沉，大名府……眼看……眼看就要守不住了。” “什么……” “谁下的命令，出城夜袭？” “还能是谁，肯定是杜副帅了。” “这……这当如何是好？” …… 传令兵话语一出，屋内众将议论纷纷，语气中扼腕叹息，带有浓浓的责备之意，即使责备的对象是一军副帅。 反倒是宗颖，怔怔看着前方，眼中无光，没有任何表情，仿若面如死灰。 所有人这时都发现了宗颖的异常，停止了议论，将目光全部放在了宗颖一人身上。 “宗帅……”刘光世出声唤了一声。 宗颖依旧是面如死灰，没有回应。 “宗帅……” “宗帅……” …… 众将也出声唤了几声，有些被宗颖的宁静吓到。 突然，噗的一声，宗颖吐出一口血腥，缓缓倒地。 “宗帅……” 刘光世及屋内众将连忙上前扶住宗颖，同时有人大喊：“军医，传军医，快传军医。” 这个一军统帅太累了，五年，甚至可以说是六年的准备，眼看就要有机会打赢一场胜仗，但大名府那边居然在这个时候出了乱子。 不说大名府还能不能守住，就说八万大军夜袭金军营寨，惨败之后只有不到两万溃逃回城，这完全是白白损失了六万精锐，宗颖怎能不气，怎能不痛心。 再说了，大名府如果被攻破了，那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这两个多月大大小小三十几场战斗，他损失三万多宋军将士的命才换来如今还算好的局面，下一步就是反击了，但全白费了，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三万多具尸体还未开始腐烂，就躺在隆德城周围各处。 可以说后方百姓的生死，都是他们用尸骨挡住的，如今出来这样的事。 他们泉下有知，会怎么想？ 第303章 降将 大名府。 距离夜袭兵败已经过去四日，完颜宗望的帅令下，女真东路军猛烈的攻城也进行了四日。 如今的大名府摇摇欲坠，城内宋军士气消沉，而城外金军士气大涨。 到了此番局面，金军开始了劝降，而城内的宋军也有人萌生了受降之意，只是无人敢提。 一身甲胄的杜充满脸愁容，独自踱步于府衙堂内。 如今的他，最愁两件事。 其中一件是金军猛攻大名府，眼看大名府就要被攻破了。若是城破，他要选择为大宋效死，还是叛国？这时一个问题，而且就算他为了活命愿意背叛大宋，投降金国，完颜宗望会收他吗？ 而另一件，就是自己指挥不当，导致八万大军出城夜袭，溃逃入城者不足两万。这件事无论是让宗颖知道，还是宋徽宗知道，他杜充都难逃罪责，因此掉脑袋也极有可能。 堂外，守门士卒的声音传来：“启禀杜帅，罗将军求见。” 闻言，杜充停止了独步，朝门外望去：“让他进来。” 中年将领得到应允，走入了堂内。 而这位姓罗的中年宋将，名唤罗良，六年前在太原给金廷礼仪官安排乐妓，讨好金人。 只是弄巧成拙的是，那三名乐妓不知是何身份，不知受何人指使，将金廷礼仪官和金廷传译给做掉了。 这件事的发生，使得宋金再无结盟的可能，反而再次成为了不死不休的敌人，致使如今宋金大战再起。 当然了，也是因为如此，罗良并没有被问责。 毕竟宋金已经不死不休了，还有什么必要为金廷礼仪官讨回公道。 走到杜充身前，罗良拱手禀道：“启禀杜帅，如今大名府局势不容乐观，眼看就要守不住了，末将斗胆，还请杜帅下令弃城南撤，退守黄河。” “弃城南撤？”杜充皱眉不悦，“你知道若是让陛下知道本帅弃城南撤会是什么下场吗？” “但杜帅也应该知道，女真破城意味着什么，如今这局面，取舍应当机立断。” “不行。”杜充开口拒绝，脸上有着惧意，又道，“弃城南撤，本帅难逃问责，就算秦相为本帅说话，也难以脱罪。” 罗良见劝不动杜充弃城南逃，只得说出自己来到这里的最终目的。 他谨慎地看了眼门口，然后轻声对杜充说道：“杜帅，末将还有一计，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讲，快说。” 罗良顿了顿，才道：“实在不行，我们打开城门，降了吧？” “大胆。”杜充怒喝，“如今大敌当前，你居然敢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语？你有几颗脑袋可以掉？” 罗良见状，连忙解释：“如今局势明朗，杜帅一世英名不会看不到。大名府定然守不住，届时金军破城而入，肯定会因为我们顽固守城而大开杀戒，但我们若是主动开门受降，全城军民不仅能免遭屠戮，杜帅也能逃避问责。” “本帅能逃避问责？”杜充明知故问。 罗良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说道：“杜帅，此次夜袭失利，我军死伤惨重，如果因此大名府失守，来日回到京城，就算有秦相说话，末将觉得，杜帅也难逃问责。” 罗良的这番分析，作为当事人的杜充怎么会没有想到。 只是开门受降怎么听都不是一个好主意，但若是不投降，杜充自问，自己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这一刻，他心中满是懊悔。 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该下令夜袭金营，而是握着重兵死守大名府。 毕竟大名府易守难攻，加上十万大军的庞大兵力，他女真东路军岂是好攻破的。 罗良见杜充由怒喝自己到思忖这件事，继续循序渐进的说道：“杜帅，如今大宋之势去矣。别说挡不住北面的女真，西南的叶贼又岂是好挡住的。依末将看来，这大宋江山是保不住了。既然保不住，我们何不另谋出路。至少将来面对叶贼，金国还有一战之力，而不似大宋，前后皆敌，局势危急。” 罗良字字惊人，杜充听了，却是觉得有些道理，以至于心中权衡着一些事。 叛国之名断然不好，但是不叛国的情况下就会死，谁又能不叛国呢？ 郭药师，叶贼，不都是为了活命，一个叛国，一个造反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杜充自然也要先考虑自己的生死，考虑自己未来美好的路途。 于是乎，杜充的帅令下，永平六年正月十三，大名府三万守军主动开门受降。 是日申时，完颜宗望坐在了府衙正堂的上首位置。 下方两边的座位上，坐着十几个女真东路军的大将，堂下站着的五人，是杜充为首的五名宋将。 此时，完颜宗望一脸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反观杜充几人，皆面露窘态，甚至还有谄媚。也有属于宋将张俊一人的疑惑和不解。 当然了，完颜宗望并不在乎杜充几人的种种表情，只是开口缓缓说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就是这样的俊杰。以后只要效忠我大金，本王不会亏待你等。” “末将誓死效忠大金，誓死追随魏王殿下。”罗良最先开口表忠。 除张俊外，杜充三人也纷纷开口：“末将亦是如此。” 对于杜充突然投降的命令，张俊是事发之后才知道的，一时间也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他实在是有些诧异，诧异杜充的突然投降。 也有些无奈的怒意，因为他还没想过投降。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杜充并未告知他开门投降的消息，从始至终，张俊都被蒙在鼓里。 “你呢。”完颜宗望看到张俊没有像其他几人那样表忠，语气不悦地开口，“不说话，是个什么意思？不愿意？” 见完颜宗望不善地看着自己，张俊知道此时想什么都晚了，于是只得无奈朝完颜宗望拱起了手：“末将愿效忠大金。” 完颜宗望闻言，才收敛了不悦的神情。 而大名府，自女真第一次南下之后，虽然大多数百姓南逃避难，加上女真人当时的屠戮，并没有太多的百姓。 但六年多的时间，有人重返家园，重建家园，使得大名府如今的百姓人口恢复到了七八万之数。 投降的命令下的简单，当兵的只要不反抗也不会遭受屠戮，毕竟伪军还有伪军的作用，犯不上真的屠戮殆尽。 但城中七八万百姓的日子可就没那么好过了，还是跟曾经那样，金军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 所以女真人进城之后，大名府宛若人间地狱。 这当中也有被迫受降的宋军将士看不下去，为这些受到迫害的大名府百姓抽刀反抗，但最终都死在了女真人的刀下。 第304章 呼延灼 女真东路军占领大名府并未停止半分脚步。 完颜宗望的军令下，完颜宗弼率领一万女真先锋骑兵迅速南下，直逼天险黄河。 在他们前方十里的官道之上，十几宋军侦骑疾驰南下，打马声中都夹杂着急迫与焦躁：“驾，驾，驾……” 黄河之上，是一座修建还不到三年的浮桥。 靖康元年的正月，也是在这里，梁方平率部逃至此处，过河之后不管身后三千将士，下令烧桥，使得三千将士前赴后继落入河中，葬身此河。 而这一晃，便过了整整八年。 黄河南岸，是三千宋军，主将是一个中年，留着长须，擅使双鞭，名唤呼延灼，曾是梁山匪寇，五虎上将之一。 此时的呼延灼，一身甲胄，站立在黄河岸上，望着前方的黄河之水，望着黄河对岸，想起前些天得到大名府夜袭惨败的消息，心中略有惆怅。 就在这时，方才官道上疾驰的十几宋军侦骑出现在了呼延灼的视野之中，呼延灼见他们似有慌乱，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想着前方的战场是不是出了变故。 那十几个宋军侦骑速度很快，没多久便驾马从浮桥之上来到了南岸，来到了呼延灼身边。 十几人齐齐跳下了马，神情皆有慌乱，当中一名小头目拱手通禀：“启禀呼延将军，大名府被女真攻破，女真先锋骑兵距此已不到十里。” 小头目慌乱的通禀之后，呼延灼一时间慌了，也有些不可置信。 大名府易守难攻，就算夜袭惨败，也不该这么快就被女真攻破才是？他满是惊愕。 “此事当真。”呼延灼不得不开口确认这惊天消息，因为这关乎他下一步决定。 那小头目连忙说道：“将军，大名府有没有被攻破属下并不清楚，但近万女真骑兵朝这边赶来，是属下亲眼所见。” 对于杜充的率部投降，还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来禀告此事。 谁特么叛国还报官？ 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近万女真骑兵朝这边赶来了。 得到肯定，呼延灼不再怀疑，这种事也不能怀疑。 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若是让金军过了河，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呼延灼接到的命令就是万一金军打过来了，他便下令烧掉浮桥，不管河对岸还有没有友军。 “传令下去，将浮桥烧了。” “属下领命。” 呼延灼的命令下，浮桥之上有宋卒忙活起来了。 一桶桶准备好的油倒在了浮桥上面，待将油倒好，一根火把丢了上去，浮桥燃起来了。 也就在这时，完颜宗弼率领女真先锋万骑抵达了黄河北岸。 他看着已经燃烧起来的浮桥，眼中倒映着火光，亦如他此时的怒意：“还是来晚了一步。” 南岸，呼延灼看着北岸的女真骑兵，心有余悸。若是派出去的侦骑再晚一点，后果将难以想象。 此时他不禁又想，大名府真的破了吗？ 而且就算大名府被攻破了，率先来这里报信的不该是自己的侦骑才是，而应该是大名府的守卒。 至少，应该有溃逃至此处的大名府守军，而不是直接看到女真先锋骑兵。 想来许久，呼延灼心中有了一个不愿承认的想法。 那就是可能有人叛变了，而且是集体叛变，大名府不是金军打下来的，而是有人主动开门受降。 …… 怀德府，一间卧房内。 宗颖缓缓睁开了双眼，映入其眼帘的，是刘光世为首的几名宋军将领，几人都一脸关切地看着他，轻声呼唤：“宗帅，宗帅。” “宗帅……” 几人唤了几声，宗颖也慢慢缓过神来，良久，宗颖才无力的开口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一夜。”刘光世回答。 听到自己睡了一天一夜，宗颖心中着急，因为一天一夜，战局就可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大……大名府……”他开口问道。 刘光世知道宗颖心系大名府，连忙回答：“大名府那边暂无消息，宗帅晕倒后，末将擅自做主，调遣兵力两万增援大名府。” 宗颖闻言，才略微放心地点了点头。 这边战场的所有人都还不知道，大名府不但失守，杜充还率部三万投降了女真，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呼延灼及时烧了浮桥，阻碍金军继续南下。 过了半刻钟的时间，卧床的宗颖算是好了一些，至少说话有了力气。 “宗帅，如今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刘光世开口询问。 “守住怀德府及周边，不让女真西路军南下即可，还有，不必反击。” 宗颖的回答中带着无奈，如今这个情况，也只是保守着对抗女真，根本就没有进攻的优势。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大名府那边出了乱子，都是因为杜充的贪功冒进。 想到此处，宗颖心中不由对此人生出怒意。 “末将领命。”刘光世应下。 也就在这时，一名青年宋将面露慌张，快步走了进来，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宗颖，想说的话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 他实在是担心这件事说出来之后，宗颖接受不了病情加重。 宗颖看出了青年宋将的犹豫，床边站着的刘光世也看出来了，或者说屋内其他几名宋将都看出来了，青年副将带来的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说。”宗颖开口询问，声音显得低沉，平淡。 青年将领看了看宗颖，又看了看刘光世，似乎还想寻求刘光世的意见。 刘光世顿了顿，说道：“说吧。” 青年副将闻言，才缓缓开口：“启禀宗帅，后方呼延灼传来急报，一日前大名府……失守了，金军先锋抵达黄河北岸，还在呼延灼及时下令将浮桥烧掉，金军未有过河。” 静，屋内一时间变得特别安静，无人开口说话，只是将目光注视着躺在床上的宗颖，等待着宗颖的反应。 而此时的宗颖，也跟这个房间里的安静气氛一样，显得格外安静。 良久，宗颖才缓缓开口：“传令下去，弃城，退守黄河。” “末将领命。” 众将齐声应下，因为退守黄河，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隆德府与大名府相隔只有五百里不到，但中间隔有大河，而且没有过河的桥，这样的情况下，几万大军如果没有太多的船只，短时间内根本不能过河。 所以就算女真东路军占领了大名府，也不能及时绕路至怀德府后方。 除非他们能过桥南下，占领黄河南岸，在通过西面的桥绕后至怀德府后面，但呼延灼及时烧掉了浮桥，便使得金军只能无奈止步于黄河北岸，另谋过河的办法。 （跨过黄河的浮桥有两座，一座在大名府后方，被呼延灼烧掉了，而另一座在隆德府后方，是宗颖他们的退路。这个地势是作者看图直接构想的，别当真。但大概的地势也差不多这样。还有就是，我回来了，之后会稳定更新，每天保底两章，最终更到完结。特殊情况我会补上，就像之前答应的，我后续也会补上。这书应该能到百万字，就算不到，我也要水到，开个玩笑哈，没想水，也想认真写。感谢各位的支持。） 第305章 退守黄河1 永平六年，正月十四的夜晚。 汴梁城，老宦官快步朝宋徽宗寝宫走去，老脸上的神情显得恐慌。 到了寝宫门外，见里面还亮着烛光，老宦官便朝里轻声喊道：“启禀官家，大事不好了。” “发生了何事，进来通禀。”宋徽宗有些懒散的声音传出。 闻言，老宦官推门而入，见原本躺在床上的宋徽宗起身坐在了床边，一脸疲态地看向了他。 换做平日，老宦官肯定得提醒宋徽宗穿衣免得着凉，或是连忙上前为宋徽宗穿衣，但如今前方发生了大事，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立即开口禀道：“官家，大名府，失守了。” “什么？”宋徽宗大惊失色，睡意完全消失，想了想然后质疑道，“这怎么可能，大名府有十万将士，这才短短两月，怎会失守？” “启禀官家，想来此事千真万确，不会有假，何人胆敢欺君啊？” 老宦官这么一说，宋徽宗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想到了什么，又连忙问道：“这么说，金军已经过河，快到汴梁城了？” 老宦官知道宋徽宗的担心，连忙回道：“回官家，好在镇守黄河南岸的将士及时烧掉了浮桥，金军还未有过河。” 宋徽宗闻言，才稍微安心。 如果让金军过了黄河，那金军便可直逼汴梁城，局势将一发不可收拾。靖康之耻，仍历历在目，他不想重新经历。 但如今这样的情况，也实在让宋徽宗乐观不起来。 毕竟金军只是一时间不能过河，如果金军过了河，如今的汴梁城禁军只有三万，如何能守？ 越想越害怕，他连忙说道：“宗颖呢？隆德府那边的战局如何？他承诺过朕，说是能守住女真人进攻，如今大名府失守，金军眼看就要过河，他可有对策？” “回官家，隆德府那边还没有消息，但宗帅亲自坐镇，想来女真西路军并不能轻易南下。”老宦官出言安慰宋徽宗。 “快传朕旨意，让宗颖弃城南撤，率大军退守黄河，绝不能让金军过河。”宋徽宗连忙下旨。 他不知道的是，就算没有他的旨意，宗颖也已经下达了弃城南撤，退守黄河的命令。 “老奴遵旨。”老宦官说着，连忙退下。 不久之后，秦桧和李纲同时夜晚面圣。 三人所在的寝宫内，秦桧劝宋徽宗离开汴梁城，李纲则劝宋徽宗留下，二人所言皆有道理。 最终议论了半个时辰，摇摆不定的宋徽宗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 不是不想走，他仍然害怕，但曾经的他已经逃过一次，使得家国破碎，如今的他，不愿再走曾经的路。 当然了，留下的选择并不坚定，南逃二字还是一直浮现于他的脑海当中。 毕竟南逃还能很大程度的远离危险，宋徽宗不可能不去考虑自己的活路。 况且完颜宗望对他有恨，他很难想象自己再次落入完颜宗望手中，会是个什么下场？ 永平六年，正月十五，天蒙蒙亮。 隆德城周围的战场上，宋军兵力共计七万之众，这其中也包括去支援大名府，却因为大名府已然沦陷，而最先到达黄河南岸的两万宋军。 南撤的帅令之下，还留在隆德城周围战场上的五万宋军，除王彦亲率两万断后，其余三万南撤了。 同时撤退的，还有六万百姓，所以南撤的军民队伍近十万。 与此同时，潞城。 一名金军传令兵将大名府沦陷的消息带到了这。 “难怪隆德城上的宋军变少了，想来是得知大名府被我女真攻占，所以宗颖下令南撤了。” 正在议事的堂内，因为这个消息的到来，堂下坐着的完颜宗望一脸恍然大悟地说着。 堂上，完颜希尹还在思索着什么，只听堂下的传令兵又道：“元帅，魏王让属下带话，希望元帅留住宗颖大军，或是在宋军烧桥之前过河，至黄河南岸以作接应。” 其实不用传令兵说这些，完颜希尹和堂内十几名女真大将也知道是时候追击南撤的宗颖大军了。 毕竟想要安然撤回黄河南岸，岂是那么容易。 “传本帅军令，全军猛攻，三个时辰之内，势必拿下隆德城，追击宗颖，谁能亲手斩杀宗颖，赏黄金五百两。” 完颜希尹发号施令，堂下十几个女真将领自座位上站了起来，拱手齐声应下：“末将领命。” 四个时辰之后，已至申时。 隆德府失守，王彦率领四千残部向西溃逃。 隆德城的长街上，完颜娄室骑着战马，身后是数千亲骑。 长街那边，一名女真骑兵相向打马而来，临近跳下了马，拱手对战马上的完颜希尹禀道：“启禀元帅，隆德城数千溃兵向西面而逃，是否要追？” “一群溃兵而已，不必再追，传令下去，南下追击宗颖，占桥过河。” “属下领命。”女真骑兵应下，又骑上了战马，打马转身，传令去了。 沦陷的隆德城内，百姓并没有多少。 因为宗颖撤退的帅令下，并没有不顾城中百姓。 所以愿意跟着南逃的，基本上都跟着宗颖的军队南逃了。 当然了，也有不愿意南逃的，或是逃不了的老弱，留给他们的，大多是对死亡的等待。 因为女真人的屠刀，不论老弱，天下人也都心知肚明。 隆德城南面。 是军民近十万，正在向南面的黄河撤退。 宗颖病情稍微好转，此时的他，骑着战马，于队伍最前方，面色显得有些苍白。 其一左一右，是刘光世和韩世忠两员大将。 队伍后方，一名宋军侦骑打马而来。 “报……”传令兵还未临近，焦躁的声音已经从嘴中传出，“后方二十里，发现女真万余骑兵，他们朝这边赶来。” 听到这条急报，队伍前方一时间有些慌乱起来。 后方二十里有万余女真骑兵追赶而来，说明隆德府的防线已然崩溃，说明女真骑兵即将到来。 此时的十万南撤军民，离黄河还有三里。这个距离并不算远，但女真骑兵更快。 第306章 退守黄河2 所有人都能想到一种情况，那就是十万军民还未全部过河，女真骑兵便已然杀至。到时顺势过河，后果将不堪设想。 宗颖思索着对策，韩世忠已然开口请命：“宗帅，末将愿率五千骑兵前去阻挡女真骑兵，为大军和百姓争取过河时间。” “不可。”未等宗颖说话，其中一名老将开口拒绝，“女真骑兵数量众多，且士气大涨，韩将军纵使勇武，也当知寡不敌众。” 老将名唤何正，军职与韩世忠同级，年近六旬，在军中有些威望。 被何正拒绝，韩世忠也不恼，开口询问道：“那依何将军之见，眼下该当如何？” 何正没有正面回答韩世忠的询问，而是看向了宗颖：“宗帅，百姓太多，恐难保住。若是因为这点仁心，令得女真人渡过黄河，后果将不堪设想。” 何正话中的意思表达得很是清楚。 那就是舍去一同南撤的六万百姓，大军自行过河，然后烧掉浮桥，不顾这六万百姓的生死。 这一想法听起来实在是不好听，但如果因为这六万百姓，致使金军渡过了黄河，将来死去的百姓有何止六万。 其实早在南撤之时，何正就反对大军护送百姓一同南撤。 因为百姓的加入，会使得队伍行军缓慢，女真大军若是攻破了隆德城及周围防线，追上南撤的大军也就变得容易许多。 但宗颖还是没有放弃城中的百姓，这一决定可以说是妇人之仁。 但宗颖选择这么做，只是不愿看到城破之后，城中百姓遭受屠戮罢了。 他看了看何正，没有说话，转而又看向了韩世忠，低沉的声音，自宗颖嘴中缓缓传出：“韩世忠听令。” “末将在。”战马上的韩世忠拱手应下。 “本帅命你率五千骑兵挡住金军，为大军和百姓争取渡河时间，焚桥之前，本帅希望能等到你回来。” “末将领命。”韩世忠应下，打马转身。 没多久，其身后跟着五千骑兵，与南撤的大军和百姓相向而行，奔赴战场，阻击敌人。 不久之后，浮桥之上，是陆续过河的百姓和大军。 而另一边，韩世忠率领的五千骑兵和完颜宗望率领的两万骑兵遭遇了。 急报中的万余女真骑兵只是一个大概的估量，毕竟只是看了一眼，负责侦查的侦骑不可能知道是一万多还是两万。 但如今双方遭遇对峙，女真骑兵在数量上的绝对优势显而易见。 双方相隔一里，形成了暂时的沙场对峙，空气都充斥着肃杀之意。 韩世忠手握长枪，胯下战马似乎因为胆怯而显得有些躁动，他俯身拍了拍战马颈部，战马因为受到安抚稳定了下来。 另一边，完颜宗翰眼神如狼，将手中长枪斜指天际，冲杀的呐喊声从他嘴中传递而出：“全军听令，杀……” 两万女真骑兵卷动着脚下的大地，气势恢宏，声音如雷。 韩世忠望着前方冲杀而来的女真骑兵，满脸肃然，毫无惧意，同样下达了冲杀的命令：“杀……” 骑兵的战场，是人仰马翻，是尘土飞扬。是喊声如雷，是血溅大地。 永平六年，正月的天还很是寒冷，没有一丝春意即将到来的意思。 十万军民过了黄河，浮桥上面也已经倒上了油。 十几个宋卒站在桥边不远处，手中拿着燃烧的火把，望着黄河对岸的远处。 他们身后不远，是骑着战马的宗颖，刘光世，何正众将。 此时的宗颖，脸色依旧苍白，他望眼欲穿，期待着爱将韩世忠的出现。 但令他失望的是，视野中出现的不是韩世忠，而是女真骑兵。 这一刻，宗颖的心沉入谷底。 爱将韩世忠及五千骑兵换来十万军民过河，他不知道应不应该。他只觉得很是心疼与可惜。 这样的情绪，或许只有爱兵如子的将帅才能体会。 “烧桥。” 宗颖低沉的声音传出，十几根火把丢向浮桥，火把上的火接触桥上的油，便迅速燃起来了。 黄河之上的浮桥，宛如一条火龙正在盘踞。 完颜宗翰望着燃烧起来的浮桥，紧紧握住了拳头。 想到方才的那一仗，他很是郁闷。 实在是有些没想到，在四倍兵力的情况下，击溃对方也用了这么长的时间，使得宋朝军民十万全部渡过了黄河。 一名女真千户打马来到他的身边，开口禀道：“启禀将军，方才阻击我们的数百宋军骑兵向西面溃逃，是否要追。” “追。”完颜宗翰咬牙切齿地吐出了一个字。 “是，将军。” 女真千户应下，打马率部向西面疾驰而去。 …… 永平六年，正月下旬。 金军几次尝试性乘船过河，皆被退守黄河的宋军击退。 因为没有大量的船只，不好发起渡河之战，金军只得暂时止步于黄河北岸，停止南下的步伐。 但战争仍未停止。 黄河以北，金军还在迅速扩张。 这一过程中，也遭遇了黄河以北宋军的顽固抵抗，还有农民组织起来的抗金义军的顽固抵抗。 这当中，属王彦和韩世忠分别率领的两支队伍的抵抗最为强烈。 这两名宋将如今率领的不仅仅是溃军，还有一些抗金农民义军，从正月到三月，王彦手上的义军数量已经壮大到了四万之数，盘踞与太行山一带。 而韩世忠的义军数量也壮大到了三万，盘踞于羊角山一带。 完颜希尹的军令下，金军几次围剿王彦和韩世忠的队伍，最终都没有围剿成功。 但是黄河以北的宋地，可以说是全部沦陷。 从未被女真占领过的太原城，也被金军再次围住。 完颜希尹的女真西路军与河北西路遭遇义军抵抗，其实过得并不舒服。 但河北东路的女真东路军就太舒服了，一路攻城掠地，两个月的时间近乎占领了整个河北东路。 而且此次伐宋，完颜宗望是带着怒火的，比第一次入侵时的手段还要残忍，纵容手下将士烧杀抢掠，为非作歹。 整个河北东路，已然如同人间地狱。 第307章 张孝纯出使大乾1 永平六年，三月初，天气已然变暖。 天蒙蒙亮，大地上的成都城慢慢显现而出，城内的大乾皇宫也慢慢显现而出，规模比不上东京汴梁城，但也很是宏伟壮阔。 作为宋朝时期的西南重镇，成都城本就不小，否则也当不起天府之国的称号。 大乾天子的寝宫内，乾天子叶凡从睡梦中悠悠转醒。 不似其他君王那样，需要太监宫女服侍穿衣，不是为了显示自己与其他君王的与众不同，只是因为觉得麻烦和不习惯。 穿上鞋，下了床，叶凡穿好了龙袍，然后对开口喊道：“进来吧。” 叶凡话音一出，早就在门外候着的瑶琴领着两名宫女推门走了进来。 两名宫女一人端着一盆热水，另外一人捧着准备好的洗漱用品。 这点待遇，作为一朝天子还是要有的，总不能还要自己去打热水洗漱。 “奴婢告退。” 将热水和洗漱用品放在洗漱架上，瑶琴三人出言告退离开。 缓缓走到洗漱台前，叶凡看着铜镜里那张逐渐成熟的脸庞，一时间想到了前世自己中年时的样子。 相比穿越到这里之前那三十九岁的中年模样，现在的自己还很是年轻，年轻，也是他愿意等待的原因。 一场大战的开始，总该做足准备。 而这一切如同一场梦，或者说是一场游戏。 在这个游戏里，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npc一样的存在。 但叶凡知道，他们不是npc，就算是npc，也是有血有肉，会痛苦，会开心的npc。 如果要是这么想，站在其他人的角度上看，自己何尝不是一个npc。 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自己是一个穿越者，一个从书中看到了未来千年的穿越者。 不得不承认，叶凡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什么大乾天子而有什么优越感，如果非要说有优越感，那就是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这样的身份加持下，叶凡展望未来的时候，如同一个先知。 一千年的时间跨度，不能说太长，但千年的变化实在是天翻地覆。他的变异体质，也源于医学的脚步。 现在的人们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千年之后，或者都用不到千年，核武器就可以瞬间毁灭地球，灭绝人类文明。 当然了，想到了又有什么用。 未来人类是否灭绝与现在的人又有何干系，人还是得走一步算一步。 就像叶凡现在想的只是王权争霸，统一山河。至于世界末日什么的，也只是空想罢了。 还有就是洗漱之后，也快到早朝时间了。 今日，有宋廷使臣觐见。 而且这位宋廷使臣叶凡认识，曾经的河北东路宣抚使兼太原知府，如今的宋廷礼部侍郎，名唤张孝纯。 乾廷的早朝时间并不算早，辰时四刻，换算成后世也就是早上八点整。 这时的天，已经亮了。 …… “宣……宋廷使臣觐见……” 殿门一旁，一个青年太监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 张孝纯已然五旬，身着紫色的宋廷官服，头戴青黑色长翅官帽，从石阶下迈步走了上来，步履显得有些蹒跚无力，源于他前些日生了场不大不小的病，如今身体刚刚康复。 太原保卫战之后，女真兵败北撤，他并没有像宰相张邦昌那样选择留下跟叶凡造反，而是回到了宋廷。 蓦然回首，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年之久。 印象里王禀举荐的那个少年郎，如今建立的大乾，成了这大乾的天子，简直是难以预料，也不可预料。 他也曾问过自己，当时选择离开太原城，不与叶凡造反是不是选错了？ 毕竟府州军的攻城掠地，击溃女真，实在是令很多人心中生出佩服。 但每次的答案都是不后悔，反贼终究是反贼，再厉害也是反贼，立国了还是反贼。 选择回到宋廷，他张孝纯问心无愧，大宋，才是他张孝纯应该忠心的对象。 贵为宋廷礼部侍郎的他，原本不必亲自出使大乾，但他还是请命前来。 当然了，这其中也有宋徽宗的意思。 毕竟张孝纯曾经是太原知府，与如今的大乾天子不说相熟，但也见过。 所以指派张孝纯出使大乾进行谈判，也较为合适。 步入大殿，来到大殿中央，张孝纯微微抬起了头，望向了大殿之上身着龙袍的大乾天子叶凡。 光阴如骏马加鞭，日月如落花流水，整整七年过去了，记忆中的那位年轻将军，如今已经多了许多沉稳，但张孝纯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只因他于太原城头弑杀肃王，只因他带头呐喊造反，使得张孝纯对叶凡的印象极为深刻，永不会忘。 “外臣张孝纯，参见大乾皇帝陛下。” 张孝纯开口问候，姿态放得很低，而且作为宋廷大臣，张孝纯承认了大乾王朝的存在，承认了叶凡大乾天子的身份。 从某种角度上看，他的承认，也是大宋天子的承认，但只是口头上的承认，明面上的承认，心中自然不会承认。 毕竟怎么说叶凡对于宋廷而言，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反贼，也被宋廷之人称为叶贼，跟三国时期的曹贼差不多，甚至比曹贼还要可恶，还要纯粹。 人家曹孟德只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而也叶凡，直接杀了宋廷亲王造反，能不可恶吗？能不纯粹吗？ 叶凡打量着下方的张孝纯，对于这位曾经的太原知府，叶凡还是有些印象的。 不管是这一世，还是前世，他都有些印象。 如果没有自己的到来，太原城破之后，武将王禀投河殉国，文官张孝纯被俘囚禁之后不得已降金，之后成了伪齐宰相。 当然了，因为叶凡的到来，历史已然改变。 张孝纯没有被俘，伪楚政权倒了之后，也没有出现第二个傀儡政权，伪齐。 这个过程中，因为完颜宗望没有像历史上那样病死，是宋徽宗被放回的最大原因。 完颜宗望放回宋徽宗的本意是宋徽宗带着大宋向金国俯首称臣，只是没想到玩砸了。宋徽宗不仅没有俯首称臣，还选择了抗金。 这蝴蝶效应还真是有些关联。 “免礼吧。”叶凡说道。 “谢大乾天子陛下。” 张孝纯放下了拱起的手，也稍微挺直了腰。 第308章 张孝纯出使大乾2 “赵佶让你前来，所为何事？” 叶凡直呼宋徽宗名讳，实在是有些不太礼貌。 再怎么说，明面上也得称一句贵国陛下才是。 张孝纯顿了顿，心中虽然觉得叶凡没有礼貌，但也没有表现出来，他今日前来，是来谈事的，没必要去在意这个。 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反贼，没有礼貌也是正常的。 “我大宋天子，有意与大乾结为邻友，两国从此相安，无有战事。不知大乾天子陛下，意下如何？” 闻言，殿内文武百官都有些讶然，叶凡也有些讶然，这宋徽宗居然想着两国结为邻友，和平共处？ 也不知是真心交友，还是权宜之计？ 当然了，叶凡还是倾向于后者。 大乾和大宋怎会相安？怎会和平共处？ 想来是北方战事吃紧，宋徽宗担心叶凡撤机起兵伐宋，这才想着结成邻友稳住叶凡，然后一心对待北面的战事。 只是这样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幼稚了。 能有这种想法，想来宋徽宗也是穷途末路了。 毕竟黄河以北被女真占领的消息，已经天下尽知，大宋江山已然动荡不安。 “赵佶，真是这么说的？”叶凡假装疑惑询问。 “我朝陛下确实有意与大乾交好。”张孝纯回答。 兵部尚书王荀这时开口进言：“陛下，微臣觉得，乾宋两国，不可能实现真正的相安，我大乾也不愿与他宋朝相安。” “微臣附议……” 文武百官，几乎全部开口同意王荀的说法。 见此情景，纵使是早有预料，张孝纯也觉得无奈，尴尬。 毕竟从某种角度上来看，提议和睦相处，就是在示弱。 也只有弱者，才会期望和睦相处。 只有弱国，才会期望两国无有战乱。 “你听到了，这就是我大乾的声音。”叶凡看着张孝纯，缓缓开口。 张孝纯知道，自己说什么可能都难以改变大乾伐宋的趋势，但他还是要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叶凡放弃伐宋，至少让叶凡现在不伐宋。 “大乾皇帝陛下曾经也是宋人，也是宋将，与外臣共卫太原，阻挡女真入侵，护卫我大宋百姓，您莫非都忘了吗？”张孝纯打起了感情牌，这是无奈之举，“如今黄河以北，生灵涂炭，若是让女真人过了黄河，千万百姓将死于非命，您就愿意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吗？” 叶凡只觉张孝纯这感情牌打得有些幼稚，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莫非朕不出兵征伐你朝，女真人就过不了河，千万百姓就免遭女真屠戮？” “黄河南岸，我军众志成城，绝不会让女真过河。” “行了。”叶凡一脸无语，“越说越离谱，而且还是离了个大谱。不就是想让朕行仁义嘛，毕竟是同族，外族入侵，当一致对外。但战争面前，无有仁义，同族也会刀兵相向，不死不休。所以，你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 见叶凡如此坚定，张孝纯只得说出了两国相安的条件，这是宋徽宗的退步。 “只要两国相安，签订盟约，我朝天子愿给予贵国黄金十万两，白银一百万两。” 张孝纯这么一说，叶凡算是清楚宋徽宗的意思了，那就是用钱买和平。 这对于宋朝而言，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 宋朝向契丹人买过和平，向党项人买过和平，也向女真人买过和平，如今又向大乾买和平实在是合情合理，太宋朝了。 也难怪后世之人提到宋朝，会给宋朝贴上一个弱宋的标签。 说实在的，黄金十万两，白银一百万两已经不少了。 宋徽宗为了买这次和平，也算舍得花钱，毕竟大宋被女真人抢得太多了。 当然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七年的休养生息，大宋国库虽然紧张，但这点钱应该还是能拿出来的，否则也不会出价买这个和平。 只是叶凡会因为这点钱放弃伐宋吗？ 答案自然是不会。 不仅不会，叶凡还有些想笑，最终还真不顾自己的身份，笑了起来。当然了，更多的只是假笑，而不是真笑。 这是一种有些装逼的笑。 “哈哈哈……”叶凡的笑声渗人，文武百官，张孝纯都讶然了，只听叶凡缓缓说道，“赵佶想用这点钱买和平，不说朕会不会答应，朕的文武百官就断然不会答应，诸位爱卿，你们自己说，有人花钱买和平，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 文武百官齐声回答。 只见叶凡缓缓从椅子上起身，缓缓抬起了右手，缓缓说道：“朕也不答应。”叶凡陡然提高了声音，“只为那……八万黑龙军将士，等着东征的皇命，眼睛望出了血……朕若是收了这点钱，签订什么停战的约定，就不配做这大乾天子，就耻于坐此皇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礼部侍郎张邦昌高呼万岁，同时跪倒在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张邦昌这样带头，加上殿内此时的这个气氛，文武百官也齐声高呼万岁，纷纷跪倒在地。 大殿之下，只有外臣张邦昌还站着，有些孤独，有些格格不入。 心中的格格不入，还有官服上的格格不入。 他无奈摇头，放弃了继续谈判议和，看来，大乾伐宋，是早晚的事了。 大宋，也将面临最大的危机。 前方女真，后方叶贼，实在是一个最大的危机。 “张大人。”叶凡开口，称呼张孝纯为一声大人，没有太多的用意，或许只是曾经在太原城这样称呼过张孝纯，“回去告诉赵佶，愿意受降，朕会留他一命，而且还能让他富足过完此生。但如果不愿受降，将来他若是落入朕的手中，恐难活命。朕早晚御驾出征，这是阳谋，他若是不愿意降，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张孝纯神情平静，拱起了手，应道：“叶将军的话，外臣定然转达，外臣……告退。” 他看了叶凡一眼，转身离开。 叶凡称呼他为一声大人，他也便称呼叶凡为一声将军，算是在太原城是一起抵御女真的情分了。 张孝纯走出了大殿，叶凡看了眼还跪着的文武百官，开口说道：“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第309章 灾年1 成都城外，有一处封锁起来的试炮基地。 从永平二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年时间。 这五年的时间里，成百上千的炮弹在此处炸响，远处的空地，已经是满目疮痍，全是炮弹炸出的凹陷地面。 长此以往的试炮，是为了得到更高射程，更大威力的火炮，类似于后世的实验。 今日的叶凡，未有身着黄袍，而是穿着一席白色长衫，在胡文清和陈忠的领路下来到了这里，看到了都作院最新制造出来的火炮。 火炮大多的部分由铁制成，重量高达八百斤。 这样的重物，运输起来较为麻烦费力。 所以在古代战争中，火炮相比于复杂多变的沙场厮杀，更利于守城和水战，还有海战。 “打一炮。”叶凡看着面前的火炮，开口吩咐。 “是，陛下。” 火炮一左一右，是两名着甲的乾军炮兵，拱手齐声应下之后，便轻车熟路地操作火炮。 没多久，轰隆一声巨响传出，炮弹迅速离开炮孔，紧接着又是轰隆一声巨响，三里之外的一处地面因为炮弹的爆炸，产生了一个凹陷进去的洞。 叶凡一左一右，是都作院的院长陈忠，和工部尚书胡文清，两人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叶凡，想要看叶凡是否满意。 说实在的，对于三里射程的火炮，陈忠是骄傲的，因为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制造出来的火炮能打这么远。 当然了，陈忠并不认为这全部是自己的功劳。 如果没有叶凡提供火炮改造的图纸，他也不可能制造出射程高达三里的火炮。 这样的火炮，如果放在了将来的战场上，一定能给敌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但令陈忠没想到的是，叶凡的神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好似三里的射程早在意料之中，或者说这三里射程还不能让叶凡满意。 “就这样吧，开始量产，入秋之前，朕要看到至少两百门这样的火炮。” 听叶凡这么说，陈忠这才放下了心，连忙应下：“微臣领命。” 五年的时间，都作院其实并没有制造太多的火炮，更多的只是再革新，制造出来的也都是一些试验品。 如今差不多了，也就该量产了。 可能是三里的射程足够让叶凡满意，也可能是征战在即，没时间继续革新。 离开了试炮基地，叶凡坐上了一辆豪华的马车，马车内除了叶凡还有胡文清，而马车外面，是十几个太监和十几个宫女。 当然了，还有上百个皇家侍卫军。 “战船造的怎么样了？”马车内，叶凡开口问胡文清。 “目前大船造了五十多艘，小船造了百艘。” 胡文清回答。 而胡文清所说的大船可容纳千人，小船也能容纳三四百人。 当然了，称之为战船并不恰当，应该要称为战舰。 “继续造，入秋之前，朕要看到大船一百艘，小船两百艘。” “微臣领命。”胡文清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只是经费可能有些不足，关键都作院制作火炮也要花费不少金银。”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国库是个什么情况，作为天子，叶凡自己也清楚。 开国的这些年，大乾一直都在扩充兵力，而养兵要的就是钱。 黑龙军八万，镇北军六万，川军四万，侍卫军四万，就只说这四个正规军，大乾的兵力就已经多达二十二万。 这样的庞大兵力，花的钱不可谓不多。 最主要的是，叶凡实行的是精兵计划，甲胄马匹都是精良，花的钱也就更多了。 现如今最为乐观的就是粮草，川蜀平原物产丰盛，加上叶凡对农业的重视，这几年屯粮不可谓不多。 而有时候打仗打的就是粮草，如果连吃的都没有，那等不到上战场士兵估计都饿死了。 “继续制造，能造多少是多少。”叶凡说道。 “微臣领命。”胡文清应下。 这一刻，叶凡实在有些怀念抢劫的日子了。 比起占领这小小的西南慢慢发展，直接去抢似乎来得更快更纯粹。 也难怪，女真人为何那么喜欢抢劫大宋。 永平六年，四月初夏。 福建路，建州，建阳县，麻沙镇。 一个普通的住户小院内，是五十多人聚集在此，这些人穿着普通，甚至可以说是粗布麻衣，带有补丁，但此时的他们都面带笑意，因为要发月钱了。 “李四福，二百二十一文，这是你的，自己数数，多不用退，少一文就来找我补。” 一张木桌旁，坐着一名长相普通，但身体看着有些强壮的青年，青年名唤范汝为，今年二十有五。 他看着桌上册子的名单，说着将一袋铜钱递给面前被称为李四福的青年。 李四福双手接过钱袋，满脸的笑容。看其穿着，也是贫苦之人，这两百二十一文对于他来说真是不少了。 更何况福建路这两年是天灾之年，百姓们吃饱饭都有些难。 “范大哥说的哪里话，如果没有范大哥，如此灾年，我们可能一文钱都挣不了，连吃饭都成问题。别说范大哥不会少发一文钱，就算少发了，我也是真心感谢范大哥能带着我一起挣钱。” 李四福语气诚恳，他是真的很感激范汝为。 如果没有范汝为这个贩卖私盐的生意，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没有夸张，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福建路山高地少，加上这几年粮食收成太差，多地已经闹起了饥荒，每天都有人饿死。 当然了，这也跟这几年的战乱有很大关系。 北方人大量南迁，南迁的北方人自然也有有钱人，世家贵族之类的。 这些有钱的世家贵族来到了南方，第一件事肯定是买地购房，也就是垄断土地。 世家贵族垄断土地之后，受苦受难的便只能是农民。 是为土地兼并，这是封建制度的一大顽疾。 简单来说，世家贵族为了拥有更多的土地，采用各自卑劣手段，尤其是在灾年，世家贵族强取豪夺，让拥有土地的农民变卖自己的土地和房产沦为佃农。 何谓佃农，就是自己没有土地，只能租种世家贵族的土地，这种人就叫佃农。 租地种粮食，如果是灾年，估计连租金都交不起，更别说吃饭了。所以才会有人吃不起饭，才有人忍饥挨饿。 而拥有土地的世家贵族，还有官僚，被称为地主。 小院里的这五十多人，包括范汝为，基本上全是没有了土地的农民，生活过得艰苦。 “行了，拿着钱快回去吧。我听说你儿子前些天生病了，有钱了快带他去看郎中。” 范汝为对于这些感激的话早就习以为常，并没有觉得什么。 但能够带着大家一起挣钱，他也非常乐意，毕竟都是一群穷苦农民，他也是一个穷苦农民，对大家的遭遇感同身受。 第310章 灾年2 “那我便先离开了，范大哥。” “嗯，快回去吧。” 李四福确实着急回去带儿子看郎中，说完看到范汝为点头便离开了小院。 “刘二虎，一百八十三文……” 李四福走后，范汝为继续发钱。 没多久，这五十多人的月钱都发完了，院子里的人也走光了。 每个人走的时候，都与李四福一般，对范汝为出言感激。 范汝为收拾着桌子，就在这时，屋内走出了一个妙龄少女，少女今年十五岁，身材还未长开，也有些瘦，但五官长得还算好看。 “哥，我来帮你。” 少女名唤范小婉，是范汝为的妹妹。 她说着便走了过来，帮忙拿起地上的凳子就往屋里走。 范汝为看着妹妹，面露笑容，他终于可以让妹妹过上好日子了，至少，不像半年前那样忍饥挨饿。 范汝为抬起木桌，也往屋子里走去。 申时，屋内是范家兄妹二人的下午饭。 桌上的菜很是简单，一个青菜，一个鸡蛋汤，但是有米饭。 在这样的灾年，这样的一顿饭已经很不错了。 范汝为将鸡蛋汤中唯一的一块鸡蛋夹入妹妹碗中，没有说话。 范小婉习惯性地将碗中的鸡蛋分成两块，将其中一块夹到哥哥碗里：“哥，你也吃。” “每次都这样。”范汝为摇头无奈，“下次直接煮两个鸡蛋吧，反正现在你哥我挣钱了。” “哥和叔父虽然挣了钱，但也是很不容易的，多存一些在身上以后总会有急用的时候。” 范家除了兄妹两人，其实还有一个叔父范积中，只是半个月前为了贩卖私盐的生意，往沿河地区的海口镇进货去了。 “也是。”范汝为点点头，想到了什么说道，“如果叔父也在的话，那就要打三个鸡蛋才分得清楚，只是一个汤而已，没必要一顿打三个鸡蛋，太奢侈了些。” 范汝为一向省吃俭用，因为他经历了忍饥挨饿的日子，那样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 只是如果范积中知道他这个好侄儿为了一个鸡蛋，斤斤算计的话，也不知该做何感想？ “这都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叔父什么时候才回来？” 范小婉说着，将碗里的半块鸡蛋夹起咬了一口。 “应该快了。” 范汝为刚说完这话，屋外便传来了院门被敲响的声音，同时一个有些粗犷的声音响了起来：“汝为，小婉，快开院门，我回来了。” “是叔父回来了。”范小婉说着放下碗筷，开心地跑出了屋，为范积中开门去了。 范汝为也放下了碗筷，走出了屋。 院门被范小婉打开，院外，是范积中和六个持刀的青年伙计，还有两架驴车，驴车上面，装满了一袋袋私盐。 范积中四十有三，个子不是很高，却是一身横肉，看着非常强壮，面容显得正气。 “叔父，你回来了。”范小婉说道。 “嗯，回来了。”范积中回答，然后问，“你哥呢？” “他在的。”范小婉说着回头看了看。 范汝为这时也走了过来，开口问候：“叔父。” “快来帮忙卸货了，我跟你说，这次拉了满满两车的盐。”范积中说着，一脸笑容，这两车私盐，倒卖出去又得狠狠赚上一笔了。 “是，叔父。” 两车的货，几人一下子便全部抬入了小院左边的偏房内。这里，堆满了一袋袋私盐。 “范叔，我们先走了。” 六名伙计中的一人对范积中说道。 “嗯。”范积中点头，又交代道，“明日早些来，事情还多着呢。” “是，范叔。” 六名伙计离开，范积中这才看向范汝为，问道：“算时间，乡亲们的月钱应该也发了吧？” “已经发完了，五十三个人，一个不差。” 范汝为回答。 “嗯。”范积中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略有感叹道，“现在虽然挣钱，但贩卖私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官府明面上管控私盐，但因为国家动荡不堪，这一段时间以来，并没有管的太严。 范积中之所以这么说，是觉得这其中利益太大，官府迟早会管。 贩卖私盐，按照大宋律法是要判刑的。 但这样的灾年，人都要饿死了，又有多少人还管会不会触碰法律， 范汝为见叔父这么说，一时间也感慨道：“确实不是长久之计，但是不贩卖私盐，我们估计连饭都吃不饱，跟着我们的乡亲们也同样吃不饱饭。” “哎……”范积中感叹，“这个大灾之年，很多人都不容易。这一路，我看到了许多忍饥挨饿的灾民。” “天灾自然也是一个原因，但最主要的还是朝廷和那些世家贵族。他们有地，还有吃不完的粮食，而许多人却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了。” 这不是过多的抱怨，只是太不公平。范汝为觉得，这世道太不公平。 范汝为也不喜欢抱怨，因为大多时候他都是个乐观的人，但现实又让他许多时候乐观不起来。 他贩卖私盐重新吃饱了饭，但其他人呢？ 正如范积中说的那样，许多人都因为没有粮食吃而成了灾民。 “走一步看一步吧。”范积中淡淡说道，“这又是灾年，又是打仗的，过一天是一天，现在不是还不错嘛。还有，你们做饭了吗？饿死我了。” 一旁一直站在没有说话的范小婉一直见哥哥和叔父说话不愿打断，此时见叔父这么说，才接话说道：“叔父，我们刚才正在吃饭，你就回来了，饭菜应该还热乎呢，叔父快进屋吃饭。” 范积中闻言，一脸没好气地看了眼范汝为：“你小子，你叔父我在外抛头露面，冒着被官府抓的风险购置私盐，现如今回到了家，就知道跟我说着说那，也不问你叔父我饿了没有？还是小婉好，懂得心疼叔父。” 说完，范积中也不等范汝为反应，直接向屋内走去。 范汝为看着范积中的背影，无奈说道：“不是你先问我乡亲们的月钱发没发吗？怎么还成了我跟你说这说那了？” 第311章 贩卖私盐1 屋内，范积中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给米饭泡上了鸡蛋汤，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范汝为兄妹也坐回了位置上，继续吃方才没有吃完的饭。 “叔父，现在我们这贩卖私盐的生意越来越大，人手有些不够啊。”范汝为提议，“要不……再多招一些人？也能让乡亲们跟着一起挣钱讨生活，这大灾之年，乡亲们也都不容易。” 范积中一边吃饭，一边若有所思，随后点点头：“确实要多招一些人手。海口镇那边，我已经打通了渠道，将来会有源源不断的私盐。如今官盐昂贵，没多少人愿意买，都是愿意购买私盐，所以私盐供不应求，如果我们继续做大这个买卖，肯定能大挣一笔。到时，给你这小子讨个媳妇，我老范家也不至于绝后。” “得，又说讨媳妇的事。” 范汝为如今的神情，就如同后世回家过年的年轻人，被家中老一辈催婚时表现出来的无奈模样。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如今都二十五岁了，我不跟你说讨媳妇的事，还跟你说什么事？”范积中一脸的没好气，想到了什么，又略又感叹地说道，“你爹娘死的早，留下你兄妹二人跟叔父一起生活，叔父自然希望你小子早日成家，小婉也能嫁一个好人家。” 每每谈起这个，范汝为兄妹二人心情都会变得沉重。 自小就失去父母的他们，如果没有范积中的照顾，估计已经饿死了。 对于这个叔父，兄妹二人是极为感激的，也觉得叔父很伟大。 范积中有着一身好武艺，年轻的时候当过镖师，走南闯北，也能结交一些好友，混得也还可以。 也是因为有点人脉，和走南闯北的经历，半年前因为灾荒走投无路的范积中才接触了贩卖私盐的生意。 范家几代为农，范汝为的爹娘还活着的时候，靠着几亩田地为生。 日子其实也还可以，但不幸的是，范汝为爹娘因病相继离世，只留下了十二岁的范汝为和两岁的范小婉。 没有了爹娘，范汝为兄妹自然就成了孤儿。 好在他们还有一个常年在外走镖的叔父，当然了，为了照顾侄儿侄女，范积中不可能还像曾经那样走南闯北的走镖，而是回到了老家，做起了耕种的农民。 在范积中回来照顾侄儿侄女之后，其实是有人愿意嫁给他的，他也可以成家。 但或许是为范汝为兄妹二人，范积中一生未有娶妻，未有自己成家。 或许在他看来，已经将侄儿侄女当成了儿女，他们也就是自己的家，没有必要在娶妻生子。 既是因为怕负担，也是为了能更好地照顾侄儿侄女。毕竟多一张嘴，就会多一口吃的，范家的田地就只有那么多。 范汝为兄妹二人其实也知道，叔父这么多年没有成家是因为他们，所以他们感激叔父，所以他们觉得叔父很伟大。 当然了，兄妹二人也会愧疚，因此，每当范积中催婚时，范汝为也会没心没肺的顶嘴，就像现在。 沉重了片刻之后的范汝为说道：“叔父，要不趁你还年轻，范家传宗接代的重任还是由你来完成吧。” “你小子，说的什么话？” “我认真的。”范汝为略带语重心长地口吻说道，“我知道叔父这么些年没有娶妻成家，都是因为我跟小婉。但叔父，我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跟小婉，叔父也该为自己考虑了。” “叔父，哥哥说的对，小婉也长大了。”一旁的范小婉也开口劝道。 “咋了，你们兄妹二人是觉得我老了，想赶我走？”范积中故作生气地说道。 “叔父说的什么话，就算叔父一辈子不娶妻，我也会为叔父养老，怎会将叔父赶走？”范汝为解释。 “这不就没事了吗？”范积中放下碗筷，继续说道，“有你为叔父养老，叔父还需要娶什么妻，生什么子？再说了，你叔父我这把年纪了，已无心娶妻生子。” “我也无心啊。”范汝为也不多劝，而是叫苦一声，又认真道，“此等大灾之年，饭都吃不饱，娶妻生子拿什么养活。现在做了这贩卖私盐的生意是挣了些钱，但叔父也是知道的，贩卖私盐终将不是长久之计。再说了，如今北方战事吃紧，女真人有一天打到这里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到时我有妻有子，只能成为是牵挂。还有还有，乾朝的那位叶姓天子，估计也要伐宋了。到时，谁知道又会是个什么情况。叔父啊，这天灾加乱世的，侄儿实在是不想考虑什么娶妻生子。如果我们挣了钱，还不如存下来，将来定然有用。” “那我老范家的血脉，岂不是要断绝在你这一代？你对得起范家列祖列宗吗，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吗？”范积中没好气地说道，“不孝有三，无……” “行行行，无后为大嘛，叔父，你都说过无数遍了，我记得的。”范汝为无奈，“但是叔父觉得，人都死了，血脉真有那么重要吗？所以我觉得，活着的时候，对父母孝顺就是最大的孝，跟有没有后没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如果连孝顺父母都做不到，就算有后了也是大不孝。” “你这是扭曲事实，是歪理。”范积中看着这个不成器的侄儿，心中实在恼火，“老范家若是断在你这一代，你就对不起列祖列宗。” “好好好，这不是在商量嘛，行了叔父，这事我们以后再说。” “不行。”范积中知道范汝为这是缓兵之计，于是开口就说不行，“你要答应我，等挣够了钱，你就娶妻生子，为我老范家传宗接代。” 一旁的范小婉见此情形，也开口劝道：“哥，你就答应叔父吧。” “叔父，你这也太难为人了吧？” 范汝为一脸的无奈，他是真的没想过什么娶妻生子，半年前，他连饭都吃不饱，谁知道半年后会不会直接没饭吃。 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他范汝为实在不愿考虑什么终身大事，传宗接代。 “你小子，看来是欠收拾了。”范积中说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揉了揉拳头，似乎想要干架的样子，“正好，让我看看这么长时间了，你小子长本事了没有？” 范积中曾经是镖师，而且是武艺很不错的镖师。 他的本事，自然也传给了范汝为。 第312章 贩卖私盐2 年轻时候的范积中因为走镖有些积蓄，因此有钱送范汝为去私塾念了几年书。 只是范汝为没有读书的天赋，连个秀才都考不上，所以只能放弃了科举一道，转而习武。 好在范汝为虽然文不成，但有学武的天赋。 又因为有范积中的传授，范汝为的武艺其实也很不错。 所以如果没有这个贩卖私盐的生意，两人估计会以武为生。比如卖艺，当打手，投军之类的。 “叔父要比试也行。”范汝为说道，“但叔父若是输了，我以后是否娶妻生子由我自行做主，叔父不得再为我操心此事。” “行，但你小子若是输了，就必须答应我挣够钱后娶妻生子。” “一言为定。”范汝为也站起了身，叔侄二人相继走出了屋，来到了院中。 范小婉也有些担心地走出了屋，看着院中相对而立的叔父和哥哥。 两人的体型大不一样，范积中看着要壮实许多，但没有范汝为高。 “小子，你的一身本事都是我教的，还真以为能打得过你叔父我？” 范积中语气有些嚣张地说道。 范汝为也不接话，而是问道“叔父想怎么比？” “老规矩，赤手空拳，谁先倒地就算谁输，我数到三就开始。” 规矩很简单，也就类似于摔跤，但也可以对拳踢腿，直至对方被打倒在地。 “好。”范汝为耸了耸肩，调整一下状态。 “三。” 而那一边，范积中数了一声三便突然冲向了范汝为。 范积中动作极快，加上范汝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冲过来的范积中一记铁山靠撞退七八步，差点没站稳摔倒。 站定之后，范汝为看着那边正在一脸得意的范积中，骂道：“无耻老贼。” “这叫兵不厌诈，臭小子，你要学的还很多呢。”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看招。”说着，范汝为双脚发力冲了上去，握拳挥出。 范积中也出手了，两人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 一旁看着的范小婉实在有些担心二人伤到彼此，但也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观看。 半刻钟的时间，两人都还未有分出胜负。 范汝为还好，年轻力壮的耐力要好些，虽然也累得喘气不已。 但相比范积中，状态还是要好上一些。 满头大汗的两人分开片刻，各自不停喘息着。 范积中这时在想：这小子，长进还真是不小啊。 范汝为则在想：这老小子，都这个年纪了，体力居然不见半点消退。 “要我说，你小子还是认输吧，再打下去，也是你输。”范积中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叔父，我看你好像比我还累吧，在打下去，应该是你输，所以应该是你认输才是。” “既然这样，那就看招。”说着，范积中又动了。 对拳走位当中，范汝为一拳击在了范积中的腹部。 一声闷响传出，范积中倒退五步，单膝跪在地上，左手捂住了小腹。 “叔父。”一旁一直观战的范小婉见状跑了上去就要扶范积中。 那边的范汝为却是一点也不担心地说道：“叔父就不要装了，这一拳的力道我清楚，根本就伤不了你。” 范积中没有说话，只是表情痛苦，一旁的范小婉身体瘦弱，根本扶不起范积中，见范积中这副痛苦模样，一脸担心地对哥哥说道：“哥，叔父真的受伤了。” 范汝为闻言，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然后走了上去，关切问道：“叔父，你……” 关切的话还没有问完，范积中突然暴起，抱住了范汝为的双腿，猛然一用力，范汝为就这样被范积中抱摔在地。 “哈哈，臭小子，你输了。”范积中笑着说道，将范汝为死死压在了地上。 “你使诈，不算。”范汝为不服气地说道。 “方才就跟你说了，兵不厌诈，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呢？我说你输了就是你输了，别不承认哦？我老范家的男人，都是信守承诺之人。” 无奈，范汝为很无奈。 “行行行，算你赢了可以了吧？快让我起来。”面对使诈的叔父，范汝为也只得妥协。 闻言，范积中这才起身，满脸都是使诈成功的得意笑容。 “你输了，就不要忘记赌约，等攒够了钱，便讨个媳妇，为我老范家留个后。” “行行行，讨媳妇，留后。”范汝为随意应道。 “这才对嘛。”范积中一脸满意之色，又道，“行了，天色已晚，洗洗准备睡觉吧，你小子，弄得我一身汗。” 说着，范积中便进屋去了。 小院中，只剩下了范汝为兄妹二人。 范汝为转身看向了范小婉，有些没好气地说道:“连你也巴不得你哥输啊？” 范小婉笑着说道：“我啊，是巴不得哥快点给我找个嫂子。” “你这个小滑头。”范汝为宠溺地摸了一下妹妹的头，然后也转身走去了屋内。 …… 贩卖私盐是重罪，但如果不贩卖私盐，范积中叔侄三人在这种大灾之年就吃不饱饭，甚至是饿死。 这是铤而走险，也是被逼无奈。 当人面临死亡的时候，律法上的条条框框终究不能约束人的行为。 最主要的是，如今大宋江山动荡，官府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太过管控。 这使得范积中叔侄钻了空子，偷偷贩卖私盐挣了一些钱。 但官府不可能会一直不理会这件事，因为私盐泛滥，就会导致官盐卖不出去，这会大大影响官府的利益。 贩卖私盐犯法的原因就是私盐没有交税，而官盐交税。 这使得成本不高的官盐卖得很贵，而私盐相对很便宜，这跟后世的烟草差不多，属于一种被垄断的商品。 原因有二，首先，官盐的卫生有官府的保证，而私盐没有。 其次便是为了税收，提高朝廷的收入。 以此类推，烟草也差不多是一个道理。 当然了，烟草的管控也有管控的好处。 其中一个好处就是防止假烟泛滥，即使不小心买到了假烟，那也只是极少数的情况，可以忽略不计。 跟华夏烟草没有关系，只是烟草贩子的从中作梗。 第313章 贩卖私盐3 永平六年，五月，夏日。 范家叔侄二人的私盐生意越做越大，招的人手也越来越多，从一个月前的五十多人增加到了两百多人。 整个麻沙镇，基本上每一户都吃上了贩卖私盐的利。 而麻沙镇的这些人曾经都是在这大灾之年，被官僚和世家贵族压迫得不能吃上一口饱饭的农民，准确点来说应该是没有什么田地的佃农。 如今因为范家叔侄的私盐生意，说不上挣钱，也不能说天天吃饱饭，但至少不会成为灾民，更不会饿死。 这使得范家叔侄备受麻沙镇乡亲们的拥戴。 无论是哪一个朝代，每当某地闹起了饥荒，朝廷都会组织赈灾，这是上位者该考虑的事情，也是为了防止灾民过不下去，暴动造反。 如今的大宋朝也是一样，福建路的一些州府闹起了饥荒，各州府的官员也组织了一些赈灾事宜。 但受到北方战事的影响，加上层层的贪污腐败，赈灾一事大多是有名无实。 毕竟女真入侵，眼看就要打过黄河，甚至是再次发生亡国之耻，宋徽宗怎么可能有心情，有时间去管福建路这边的灾民。 朝堂上的官员自然也没有心情管这件事。 这倒是有些像后世的那场近代战争，那是1942年，日寇入侵，大半江山都被占领，大半江山都是战火纷飞的情景，老蒋也就顾不上河南的灾民了。 仅仅半年多的时间，三千万人受灾，三百万人饿死，可以想象那是一个怎么的饿殍满地。 所以大灾之年，最害怕遇到大乱之年，两个一起发生，可谓是民不聊生。 华夏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其实很多事情都在反反复复的发生。 对于福建路的灾民。就算宋徽宗想管，又能怎么管？ 北方战事消耗的粮草钱银跟流水一般，虽然现在还好，但以后终究会面临粮草短缺，国库紧张的局面。 这还没有考虑到大乾的可能趁机进犯。 所以如今的宋徽宗可谓是焦头烂额，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怎么管得了福建路的这些灾民。 天子都不管，朝堂上的官员也不提，福建路各州府的官员自然也就坐视不理。有钱有粮的世家贵族也不可能管。 受苦的终究还是农民。 这一结果便导致了灾民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人对生活不满，对朝廷不满，甚至有一些地方还搞起了武装起义，属于农民的起义。 …… 夜空中，是一轮圆月和漫天星辰。 范家屋中，一盏油灯亮着，有些昏暗，但能够照明。 范家叔侄三人围着木桌而坐，木桌上，是满满的一堆铜钱和银子，铜钱很多，足有五十多贯，每贯都用细绳串联起来。 银子相对很少，而且大多都是碎银，只有十两不到。 但十两的银子，在宋朝差不多能抵得上二十贯铜钱，已经算是很多了，或者说是铜钱不值钱，因为一贯钱有一千个铜钱，携带起来不仅不方便，还花的快。 当然了，桌上的这些钱并不只是范家叔侄挣到的所有钱，所以私盐的暴利，不可谓不高。也难怪贩卖私盐超过十斤者，按大宋律法定杀头之罪。 而叔侄二人贩卖的私盐，已经达到千斤，砍头得砍几百次才能赎罪了。 范汝为数着桌上的铜钱，此番情景倒是有一种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样子。 范小婉看着这么多钱，一时间也是震撼，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钱。 范积中此时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的这一副神情被一向认真的范汝为看见了，范汝为便一边数钱，一边问道：“叔父在想什么？” 范积中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把外面的盐全部卖完，乡亲们这个月的月钱给结了，我们便收手吧。贩卖私盐，终究是死罪，当初选择此路，也是无奈之举。如今钱也挣了不少，给你讨个媳妇，也能够我们省吃俭用两三年了，至于两三年之后，早做打算吧。” 范积中此言一出，范汝为停止了数钱的动作。原来叔父最近状态古怪，是因为担心这件事。 范小婉则是看向哥哥，等待哥哥的回答，在她心中，自然也不愿意叔父和哥哥做这样危险的事。 不被官府抓住还好，如果被抓住了，那该如何是好，她很不愿意看到那样的情况发生。 范汝为沉默了半响，然后看向了范积中：“叔父，我们收手了，跟着我们的乡亲们怎么办？没有这个生意，他们许多人会像我们曾经那样，吃不上饭。” “你管他们作甚，再说了，这么多人，朝廷都管不了，你管得过来吗？如此灾年，只能自己顾自己。”范积中略带生气地说道。 被如此训斥，范汝为神情不为所动，沉默了半响，然后说道：“多的我们顾不了，但这两百多个乡亲，我们能顾。叔父是清楚的，麻沙镇的这两百多户人家，都指着私盐活命，如果没了私盐，他们便没了活路。叔父，麻沙镇是我长大的地方，是我的家，我不想看见麻沙镇的乡亲们沦为灾民，没东西吃饿死。” “如此大灾之年，我知道乡亲们都不容易，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此间事发，我们被官府捉拿定罪杀头，小婉怎么办？” “哥……”范小婉喊了一声哥，也没有说其他话。 因为她觉得哥哥说的没有错，叔父说的也没有错。她年龄不大，而且是个女流，自认为懂的道理不多，也就不该多说什么。 范汝为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妹妹，又看向了范积中：“叔父，下次去海口镇进货，你带着我一起去吧。把私盐渠道给我，我来做，你带着小婉先找另一处地方安身。” “你这臭小子说的什么话？你觉得自己的命就不重要了吗？你要是被砍头了，我老范家绝了后，你如何对得起你爹？” “叔父，我是认真的，这件事我非做不可，还请叔父成全。” “你小子……”范积中还想开骂，想了想还是忍住了，“罢了罢了，你这一根筋的性子，到是跟你那死去的爹一模一样，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盐，我们继续卖，但有一点你小子得答应我。今年秋收之后，不管收成如何，不准再碰私盐。” 范汝为沉思了片刻，然后爽快回道：“好。” 第314章 葛家1 麻沙镇是位于建阳县西北面的一个小镇，户籍人口不到四千。 农户居多。 而除了接近三百户的农民，还有一些小地主，和在这种小地方算得上大户的葛家。 葛家放在外面可能不算什么，但在这小小的麻沙镇，可以称得上是大地主一般的存在，在这个大灾之年有田有地有余粮，还有钱。 甚至为了自卫，担心民众暴动抢夺，葛家招募了上百个护院。 此时的葛家正堂内，家主葛天海与其次子葛立闲正在谈话，而谈话的内容是范家叔侄的私盐生意。 “爹，我听下人说范家叔侄最近在做私盐生意，挣了不少钱，而且全镇的农户几乎都参与了此事，可谓是目无王法。” 葛立闲一身华服，面容轻柔，中等身材，此时坐在正堂左边最前方的位置上，对堂上首位坐着的葛天海说道。 “真的？”葛天海闻言皱起了眉头。 他体态肥胖，身着质量很好的华服，富态逼人。 在如此大灾之年，若是走入灾民当中，肯定显得格格不入。 “应该是真的。”葛立闲说着一副思考的模样，补充道，“我还纳闷了，没有我葛家的开仓放粮，如此大灾之年，镇上的这些贱弄怎么还能活得这么好？原来，是跟范家叔侄做起了贩卖私盐的勾当。” 五月的天气很是炎热，葛天海的肥脸冒着热汗。 他伸手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了一杯凉茶，饮了一口，思忖半晌，然后说道：“贩卖私盐是杀头大罪，范家叔侄俩倒是胆大。” “爹，要不，告诉我大哥，我大哥刚刚当上县尉，也好有个立功的机会。” 葛家长子，名唤葛立威，虽然只是一个秀才，但葛家花了重金，帮葛立威在建阳府衙买了一个县尉官职。 而县尉，放在后世就是县公安局的局长，负责一县违法犯罪的事。 葛天海思忖着葛立闲的提议，然后摇了摇头：“不必，如此大灾之年，民心躁动，多地已经有灾民闹事抢夺钱粮。如果断了这些农民的活路，难保他们不会向其他地方的灾民那样暴起。而如果他们暴起闹事，我葛家定然是他们暴起抢夺的对象。” 葛天海的分析很有道理，甚至他还想过。 如果有一天麻沙镇的农民有人开始暴动，他会主动开仓放粮稳住局势。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麻沙镇虽然受了大灾，但并没有多少灾民，最近几个月更是没有了。 既然没有灾民，他也无需为了害怕农民造反而开仓放粮，这是一个好的情况，他没必要破坏这个情况，也就没有理由干涉范家叔侄贩卖私盐的事。 换一句来说，范家叔侄贩卖私盐，就是在帮他稳定麻沙镇的民众，何乐而不为呢？ 葛立闲年轻气盛，听到父亲葛天海的分析，说道：“我葛家护院上百人，这群贱民敢抢我葛家的一粒粮食，我便让他们有来无回。” “还是别生事的好。” 葛天海这话一出，葛立闲也不再多说什么。 …… 范家小院外，停着一辆驴车。 驴车上，是最后一袋盐，脸上冒汗的范汝为走出院子，来到驴车旁，轻松将这袋私盐扛起就要往院子里走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道略带嘲讽的声音响了起来：“范汝为，真是好久不见啊。如此大灾之年，本少爷还以为你全家都死光了，没想到还活得好好的，还真是越贱越能活啊。” 听这语气，范汝为就算不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但范汝为还是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那边，在四个打手簇拥下走来的，正是葛家二少爷葛立闲。 葛立闲话语虽然难听，但范汝为脸上并没有因此而有半分怒意，而是冷笑回应道：“哼，葛少爷不也是活得好好的，莫非，也是因为贱？” 说完，范汝为扛着私盐转身进院，不想理会葛立闲。 “范汝为，你……” 葛立闲指着范汝为，刚想骂人，但看见范汝为无视了自己，一时间只觉更加气愤，然后在四名打手的跟随下，快步走入了范家小院中。 进入小院，还在气头上的葛立闲张头四望，看到了偏房内走出的范汝为，于是立马走了上去：“范汝为，你他娘的别得意。今日前来，本少爷就是想告诉你，你叔侄二人贩卖私盐可是死罪。” 范汝为闻言，不慌不忙地锁上偏房的门。 自己贩卖私盐一事，麻沙镇一半以上的人已经知晓，葛家作为这麻沙镇的大户，自然也不可能不知道。 范汝为现在之所以古井无波，就是觉得葛家家主葛天海不会管这件事。 断灾民财路，被逼急的灾民若是暴起，怒火全发在你葛家，纵使你葛家有上百护院，又如何能挡住为了活命而不顾一切的上千灾民。 而且这些灾民，大多数都被你葛家剥削过，成了没有土地的佃农，心中对你葛家的怒火已经不是一日两日。 如今还敢断他们活路，那便是没事找事了。 葛天海虽然不是好人，但也绝对不是什么蠢人。 将房门上好了锁，范汝为这才转身看向葛立闲，淡淡说道：“所以，你要威胁我？” “是又怎么？”葛立闲突然一脸淫笑，“不过，你若是将你妹妹嫁给本少爷我做小妾，这事本少爷可以当做没看见。” “葛立闲，你要是再敢打我妹妹的主意，信不信我做了你。”范汝为眼神发狠，瞪着葛立闲。 半年前，因为大灾，葛家叔侄三人近乎走投无路。 与此同时，葛家招募护院。 葛家家主葛天海知道范积中叔侄武艺不错，动了将叔侄二人招为护院的想法。 走投无路的范家叔侄自然也愿意当葛家的护院，即使范家的地也被迫低价卖给了葛家，心中多少有着恨意。 但为了活命，没多少人会去在意这点仇恨。 而且低价卖地，并不是强买强卖。 只是活不下去了，便只能用地去换粮食，无奈之举罢了。 这也是在大灾之年，世家贵族低价买地的惯用手段。 当然了，即使是你情我愿的买卖，这样的手段也能引起民众的愤怒和不满。 就在范家叔侄要去葛家当护院时，葛家二少爷，也就是葛立闲，他看到了范小婉，一时间便起了占有之意。 葛立闲一个臭名昭着的纨绔少爷，范家叔侄俩自然不愿将范小婉嫁给葛立闲，而且还是做妾，第四个小妾。 范家叔侄不愿意，葛立闲自然也来了脾气，于是乎，双方便算结了矛盾。 这也是为什么葛立闲方才一见到范汝为便出言不善的原因。 第315章 葛家2 范汝为叔侄武艺皆是不弱，在整个麻沙镇可谓无人不知。 特别是范积中，年轻时一把开山刀在附近很是有名。 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大灾之年，随时可能成为凶恶的暴徒。 所以当葛立闲面对范汝为这发狠的眼神时，不由因为畏惧而下意识后退一步：“你你你……想干什么？” 其身边四名持刀打手见状，也提高了警惕，皆将右手悄悄握住了刀柄。 范汝为闻言，看了葛立闲一眼，又看向他身边的四个打手，冷笑道：“哼，葛少爷带人持刀私闯民宅，居然还问我想干什么？” “你别想扯话题。”葛立闲稳定了心中惧意，顿时语气又神气起来，“你贩卖私盐可是死罪，莫非，你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 “葛少爷应该清楚，我叔侄二人的活路没了，被你葛家剥削的农户们活路也就没了，他们的活路要是没了，你葛家有钱有粮，莫非不怕被抢？” “你……”葛立闲一时间感觉被范汝为拿捏住了，只觉气愤不已，“你别以为本少爷不敢将此事报官？还有，本少爷告诉你，我大哥前些天当上了县衙的县尉，专门管你们这种私盐贩子。” 闻言，范汝为不由有些惊讶，没想到葛家大少爷居然当了县尉，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葛家他自然不怕，但官府，他一个私盐贩子还是畏惧的。 见到范汝为因为自己的话变了脸色，葛立闲一时间得意起来：“哼，怕了吧。既然怕了，就将你妹妹乖乖送到本少爷的床上，本少爷就不将此事告诉我大哥，要不然……” 葛立闲还一脸得意，突然腹部一股巨力传来，那是因为范汝为踢出了一脚。 葛立闲被一脚踢飞倒地，一时间发生的突然且快速，四名打手这时才反应过来，纷纷拔出了长刀，就要向范汝为砍去。 范汝为也动了，动作迅速，与四名持刀打手战在了一起。 没多久，四名打手纷纷倒地，但都是被打倒的，没有用刀，范汝为还没有想着大开杀戒。 范汝为弯腰捡起一把掉落在地的长刀，然后走到刚刚站起身，却还弓着腰，捂着腹，表情痛苦的葛立闲面前。 “我说过，你要是还敢打我妹妹的主意，我就做了你。” 葛立闲看着眼中充满杀意的范汝为，又看了看其手中的长刀，下意识后退半步，用略带畏惧的语气威胁道：“范汝为，我可是葛家的人，你杀了我，葛家不会放过你，我大哥也不会放过你。” “你还敢威胁我？” 持着长刀的范汝为上前一步，葛立闲立马吓得快速后退，脚下一个不稳坐在了地上。 范汝为看着被吓得摔倒在地的葛立闲，出言威胁震慑：“我一向说到做到，但也可以破例一次。不是因为我怕你葛家，也不是因为怕你大哥，但你得承诺，私盐的事不要乱说。” 能够感觉到范汝为眼中的杀意，此时被吓破胆的葛立闲什么都能承诺，于是连忙说道：“我答应你，答应你，保证不会乱说。” “滚。”范汝为出声一吼，那刚刚站起来的四名打手连忙跑了过来，将坐在地上的范汝为扶起，一起踉踉跄跄地离开了范家小院，落荒而逃。 两刻钟后。 葛家正堂。 “爹，那范汝为居然敢动手打我，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告诉大哥，让大哥派官兵来捉拿范家叔侄，砍了他们的头，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葛立闲愤愤不平地向葛天海告状。 原本以为父亲会为自己打抱不平，但怎料堂上坐着的葛天海闻言出言怒斥：“我不是说叫你不要多事吗？你怎么又跑去招惹那范汝为？” “爹，我这不是气不过嘛？我葛家家大业大，他范家叔侄凭什么不愿意将范小婉嫁给我。再说了，我能看上她范小婉，是他范家半辈子修来的福气。” 葛天海闻言，也没想再多说什么，只是说道：“这件事暂且放下，你不可再去招惹范家叔侄。” “爹，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我受不了这样的气。”葛立闲愤愤不平。 “受不了也得受。”葛天海没好气地说道，“如今这大灾之年，加上北方战事吃紧，叶贼也不知道会不会借机作乱。这样的天下局势，盗贼四起，灾民暴动。我葛家在这麻沙镇不求别的，只为过得舒坦就行。如今麻沙镇没有灾民，便是最好的情况，你又何必惹事？” “可是……”葛立闲还想说什么，但话没说完，就被葛天海打断。 “没什么可是。”葛天海一脸狠厉，继续说道，“这事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但也不是现在算，等灾年过了，民众怨气消散一些，我们再与范家叔侄算这笔账。” 葛立闲闻言，心中虽然还是气不过，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的必要。 葛家，早就是葛天海说了算。 夜晚。 范家木屋内。 范小婉已经去睡，一盏油灯的照亮下，范家叔侄俩日常数钱。 “叔父，今日葛立闲上门挑事，我动手打了他。” 范汝为说着，范积中微微一愣，然后问道：“葛家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们贩卖私盐的事？” “嗯。”范汝为点头回答，依旧在认真着铜钱。 贩卖私盐被麻沙镇所有人知道的事，叔侄二人都有意料，所以此时听闻这件事，范积中也不怎么惊讶。 范积中甚至可以推测能让范汝为冲动出手打人，是因为范小婉。 “应该没事，葛天海应该不敢随便断麻沙镇这么多人的活路。”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范汝为说着，又补充道，“但是……葛立威做了建阳县尉。” 闻言，范积中没了之前的平静，有些讶然地看向了还在认真数钱的范汝为：“真的？” “应该是真的。”范汝为回答，“这是个什么世道，有钱就能买官，叔父，依我看啊，这大宋朝迟早要亡。” 这样的话，放在平常的日子，平常的人口中都不会随便乱讲，但范家叔侄贩卖私盐已经是死罪，亡命之徒说出这样的话也没什么稀奇的。 第316章 怨起1 “大宋山河，确实已经破碎不堪啊。”范积中略微感叹，又有些担心地说道，“葛立威做了那建阳县尉，确实是个麻烦。你打了人，也难保那葛立闲不与他哥说明此事。” 闻言，范汝为思忖片刻，然后说道：“叔父，要不，你带着小婉，离开麻沙镇吧。” “那你呢？” “我留下。” 范积中看了范汝为一眼，沉默了半响，然后说道：“算了，你既然选择留下，我们一家就一起留下吧，反正秋后我们就不干了。” “那葛立威怎么办？” “葛天海这人我有所了解，这人虽然不是一个好人，但也喜欢权衡利弊。他肯定也不愿意看见麻沙镇变成一个灾镇。毕竟这大灾之年，灾民因为活不下去抢夺豪绅的事太多了。只要是葛天海不愿意管这件事，葛立闲应该只能受这个气，也就不会告诉葛立威。” “但愿如此吧。”范汝为神情还是有些担心，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想到了什么，他又说道，“但葛天海睚眦必报是出了名的，今日我打了他儿子，此事定然不能就这样善了。” “无所谓了，秋后我们有了钱，离开麻沙镇便是。” 离开麻沙镇是迟早的事，范汝为也想到了。 毕竟葛家现在不敢告状，但不代表时局稳定之后不会告状。 只是无论逃到了哪里，只要还是宋地，就会有官府追捕，所以范汝为关心的是离开麻沙镇之后去哪里。 于是他问道：“离开麻沙镇，我们能去哪？” 范积中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无论去哪，大宋的地方是待不下去了，去乾朝吧，那里或许会好些，至少，大宋管不了乾地的人。” “也行。”范汝为想了想又说，“只是这天下局势变幻莫测，那位大乾天子传闻中虽然有些本事，但能不能成也还难说。” 范积中思忖片刻接话：“我倒是觉得，乾朝最后战胜宋朝的可能性要大些。如今北方战事吃紧，宋朝的局面实在是不容乐观，而且乾军打败过女真人，想来军队力量会强过宋军。” “管他大宋的局势乐不乐观。”范汝为一脸的无所谓，“这大灾之年的，官僚勾结世家贵族屯粮买地，令得许多百姓连一口饱饭都吃不起，甚至是饿死。这样的朝廷，其实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小子这话说得过了些，宋廷腐败确实不好。但若是让女真人彻底攻占北方，继续南侵，死的人只会更多，我们这里也可能会变成兵荒马乱的局面。” 范积中带着说教的口吻纠正侄儿的话。 “叔父，这我知道，民族大义什么的我还是分得清的。我就是觉得，我们宋人之所以被女真人这样欺负，跟宋廷的腐败脱不了关系。” “不管了，此等天下大事我们也管不了，如今我们已经是犯了死罪的人，大宋亡了对我们来说反而好些。” 范积中从之前的认真说教，转变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大宋是否战败，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确实不怎么重要。 毕竟得有命活才能想家国情怀什么的。 三日之后，葛家大门外。 一驾马车来到了这里，马车上下来的青年，青年身着青色官服，甩了甩袖袍，神情显得有些春风得意。 “大少爷，您回来了。” 葛家守门的护院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人，连忙一脸谄媚地上前问候。 而来人，正是葛家大少爷，葛立威，如今的建阳县尉，主管建阳县的治安。 “嗯。”葛立威随意点了一下头，便迈步朝葛家大门走去。 “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而另一个守门的护院已经跑入葛家大院，同时嚷嚷着大少爷回来了的字眼。 一个县衙的县尉身份，在这些葛家护卫眼中还是很高贵的，而且葛立威还是葛家的大少爷。 半刻钟后，葛家正堂。 堂上的两个位置中间隔着一张放茶水的木桌，位置上的是葛天海和葛立威父子二人正在说话。 聊得无非是葛立威当上县尉之后的一些事。我儿如何如何的了不起。 就在这时，得知大哥回来的葛立闲也急匆匆来到了正堂。 “大哥，你回来了？” “嗯。”葛立威看着正堂中央的葛立闲，“二弟近来可好？” 葛立闲刚想说自己被踢了一脚一点也不好，但想起父亲的话，他连忙回道：“好，好着呢。” 说着，他坐在了堂下最靠前的椅子上。 对于自己这个当上县尉的大哥，他还是敬重的。 葛立威这个县尉的官是买的不假，但也因为葛立威自身结交的人脉，否则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官。当然了，也可能是钱不够。 所以葛立威当上县尉，也不单单是葛家投了钱，也有葛立威自身的一些优势，例如收拢人心的手段，和讨好上面官员的圆滑。 父子三人继续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某一刻，葛立威说道：“爹，最近私盐贩卖很是严重，上面已经有令，命各县衙要严查此事，捉拿这些目无王法的私盐贩子。不知这麻沙镇，有没有这样的事？” 葛天海和葛立闲闻言，都是不可察觉的微微一顿。 葛天海率先说道：“在这麻沙镇，为父倒是没有听说有人贩卖私盐。” “没有这样的事便好，孩儿也只是随便问问。” “嗯。”葛天海点点头，又说，“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如今这大灾之年，四处都有盗贼作乱，令得县衙事务繁忙，所以孩儿只是告假一日，明日辰时，便又要回县衙去了。” “嗯，你如今已经是建阳县的县尉，自当以公务为主。百忙之中抽空回一趟家，为父已是欣慰。待会让下人做你喜欢的菜，也好为你接风洗尘。” “父亲有心了。” …… 是日夜晚，葛立闲来到了葛立威的房间外，敲响了房门：“大哥，是我。” 屋内，正在借助烛光看书的葛立威闻言起身开门，见到门外站着的葛立闲，开口问道：“这么晚了，二弟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葛立闲向走廊两边张望两眼，然后不等葛立威请进，便走入了葛立威的房内，有些鬼鬼祟祟的样子。 葛立威见状，回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葛立闲，只听葛立闲轻声说道：“大哥，我有一件大事想跟你说，你先把房门关上。” 葛立威闻言更加疑惑，自己这弟弟是要有什么事跟自己说，能这副小心翼翼，怕被别人知道的模样。 第317章 怨起2 葛立威关上了房门，兄弟二人相对坐在了屋内的木桌旁。 “二弟究竟要与我说什么事？令得二弟如此谨慎？”葛立威看着葛立闲，问道。 葛立闲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哥白日里不是问私盐贩卖一事嘛，这麻沙镇，就有人在目无王法，贩卖私盐。” 葛立威闻言皱起了眉头，想通了一些事：“所以二弟如此谨慎，是因为爹不想让我知道这事？” 葛立闲将范家叔侄贩卖私盐和葛天海为何隐瞒此事的细节说与葛立威听，说完之后还补充一句：“大哥，我觉得咱爹多虑了，我葛家上百护院，就算再给这些农民一百个胆子，他们又怎敢暴动抢夺我葛家的东西。” “如今各地暴动，爹的顾虑，也不无道理。”葛立威想了想又说，“但我作为这建阳县的县尉，定然要管这件事，他范家叔侄就算有些武艺在身，但也不是他们目无王法的理由。” “大哥说得对，绝不可让这样的私盐贩子逍遥法外。”葛立闲在旁继续添火，也是向大哥说出自己心中的委屈，“大哥不知道，我得知他叔侄二人贩卖私盐之时，念着大家都是住在麻沙镇的情分上，上门提醒他们停手。但他们不仅不听，还出手打伤了我。”葛立闲说到这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这都三日过去了，我这肚子还隐隐作痛。还有还有……我跟那范汝为说大哥如今是建阳县尉，他还一点都不将大哥放在眼里，就以为咱爹有所顾虑，大哥也会有所顾虑，不敢派人抓他。” “真是岂有此理。”葛立威为二弟打抱不平，同时也因为范汝为的藐视而愤怒，“二弟放心，这样的猖狂之徒，我定当派人前来将他们擒入天牢，绳之以法。” “大哥说的是，这样的猖狂之徒，定然要将他们绳之以法。”葛立闲再次应和，又不好意思地说道，“但是大哥，这事你可别跟咱爹说是我说的。” “二弟放心吧，我不会说。” …… 又过了三日。 葛家小院中，人满为患，因为站不下，许多人都站到了院外，足有三百之众。 这三百人，皆是麻沙镇的农户，如今跟着范家叔侄贩卖私盐，挣一份活命的钱。 今日，正是发月钱的时候。 “李四福，三百二十一文。” 被范汝为念到名字的李四福上前领钱，还是和先前那样连连道谢：“多谢范大哥，多谢范大哥。” 就在这时，一个满面恐慌的青年挤进小院中，来到了范汝为前面，有些结巴地说道：“范……范……范大哥，有……有捕快进入了麻沙镇，朝这边来了，是葛家的人在为他们领路。” 此言一出，满院皆惊。 范汝为也一脸讶然，同时咒骂，早不来晚不来，非要等到这个发月钱的日子前来。 也就在这时，屋内的范积中走了出来，见院内众人情形有些不对，便开口问道：“发生了何事。” 那之前结巴的青年再次结巴道：“范……范……范叔，有捕快进了麻沙镇，看情形是朝这边来的。” 一向不怎么在人群面前露面的范小婉这时也走出了屋，听到了捕快要来的消息，心中担忧起来。 范积中这时急切喊道：“所有人，速速离开这里。” 贩卖私盐是死罪，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所以知道范积中为何叫他们离开这里。 一些人下意识要走，但发现许多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也就跟着没走。 范积中见状，想到了这些人不走的原因。 毕竟这才刚刚发钱，除了李四福，谁都没有拿到月钱。 没有这份月钱，不仅是他们饿肚子，他们的妻儿老母也会饿肚子。 这里的三百人，代表的是三百户农民，上千条人命。 但令范积中叔侄二人没想到的是，有人突然带头喊道：“我们不走，官府要抓人，就将我们全部人抓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说得好，乡亲们，如果没有范叔和范大哥，我那儿子早就病死了。我相信大家也都一样，如果没有这份活路，即使我们大家都还活着，也已经成了四处流窜的灾民，朝廷不会管我们，有粮的世家贵族就算粮食烂掉也不会管我们，就像他葛家这般。” 拿着一袋钱的李四福大声说道，宣泄着他对朝廷的不满，对世家贵族的不满。被压迫得久了，心中实在有怨，此时说着话，身体都有些因为情绪激动而颤抖。 人群当中，一名青年名唤许彪，身材消瘦矮小，半年前家中还有一个母亲，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但因为没吃的其母亲被活活饿死。 这期间，他曾经向葛家下跪磕头，只为讨要一些粮食，救母亲的命。 但葛家二少爷葛立闲不仅没给他粮食，还出言羞辱，说是一个老不死的贱民死了就死了，何必浪费粮食。 此时听到葛家二字，他心中有怨，开口喊道：“葛家这几年压迫我们，如今还报官断我们的活路，乡亲们，难道你们就愿意一直被他葛家压迫吗？” “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 …… 人群中有数十人纷纷回应。 又有人说道：“葛家有钱有粮，他们这样逼我们，让我们没有活路，我们便一同去抢他葛家的钱粮。” 许彪这时又大声说道：“乡亲们，官府捉拿范叔和范大哥，我们就没有私盐，没有了私盐，往后我们就没有了活路，既然如此，我们便反了又如何?” 又有人接话：“不造反也是个死，造反还有一线生机，就像他大乾天子，不也是为了活命而造反吗。他大乾天子可以造反，我们为了活命，有何不能造反？” “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人群中纷纷有人表态。 范积中叔侄看着这些人，一时间有些讶然。 他们知道大家对葛家，甚至对官府有着很深的怨气，但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抢葛家还说得过去？高呼造反确实有些没有预料到。 但其实抢劫豪绅，不就是一场暴动，不就是造反吗？ 更何况，葛家下人的带路下，已经有捕快朝范家这边赶来了。 与捕快作对，那不就是造反吗？ 人群当中，还有十名持刀的汉子，他们负责运送私盐，也是这群人中有武艺的人。 其中三个是范积中曾经一起走镖时的同伴，都是中年，其余七个是麻沙镇的农户，曾经跟着范积中习武，算得上范积中的半个徒弟。 平日里，也称呼范积中为师傅。 第318章 范汝为起义 范家院内院外，是麻沙镇三百农民，突然有了造反之势。 如同一堆干柴遇到了明火，一点就燃。 人群当中，有十名持刀的汉子，他们负责运送私盐，防范路上的山贼，甚至是灾民，他们也是这群人中有武艺的人。 其中三个是范积中曾经一起走镖时的同伴，都是中年，其余七个是这麻沙镇的农户，曾经跟着范积中习武，算得上是范积中的半个徒弟。 平日里，也称呼范积中为一声师傅。 也就在这时，其中一名青年对范积中说道：“师傅，我们跟他们拼了。” “对，跟他们拼了。” “我们这么多人，不怕他们。” 其他人又纷纷应和。 片刻之后，全场安静下来，全部将目光放在范积中身上，等待着范积中的决定。 如此群情激奋的气氛之下，范积中却表现得有些犹豫，随后下意识看向了那边还坐在椅子上的侄儿：“汝为，你觉得呢？” 范积中这么一问，所有人又将目光转移在了范汝为的身上。 这叔侄二人是他们贩卖私盐的领头人，如果真要造反，也理应是造反的领头人。 范汝为目光平静，看着范积中，不答反问道：“叔父，这是要让我决定？” 范积中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范汝为，神情显得凝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将这个问题抛给自己这个侄儿。 或许是因为自己还有犹豫，又或许是因为选择继续留下来为乡亲们贩卖私盐的人是范汝为，而不是他范积中。 而不回答范汝为，就是在默认。 意思就是你想带着大家造反，那就带着大家造反。 范汝为知道了范积中的意思，他又看向了矗立在屋门外的妹妹，兄妹对视，范小婉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却没准备说话。 片刻之后，范汝为将目光从妹妹身上收回，同时从木椅上站了起来，站在了木桌上面，让自己能看到院内外的所有人，也是让院内外的所有人看到自己。 范家小院的院墙很矮，说是院墙，不如说是比较高一些的栅栏。 也是因为这样，院外的人也看见了站在木桌上的范汝为。 这一刻，所有人的注视下，似乎有股力量推动着范汝为想去做某件事。 或者说他早就想做这件事了，但一直没做，只是缺少这股力量的推动。 而这件事，就是他不满官僚与世家的压迫，他感同身受这大灾之年于所有农民之生活艰难，他想造反，他想让受灾的人们都有一口吃的。 所以他即使挣够了跑路的钱，还是没有选择离开，而是选择留下继续带着大家活命。 站在木桌上的范汝为环视着众人，然后开口说了话，声音很是洪亮，带着某种渲染力：“乡亲们，官府腐败，趁此大灾之年，与世家豪绅勾结在一起，低价买入我们的田地。他们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让我们全部变成没有田地的佃农，为的是让我们给他们做一辈子的奴隶。你们，愿意做奴隶吗？” “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 众人纷纷回应，群情激奋。 “给我刀。”范汝为对下方一名持刀青年说道，青年闻言，拔出刀递给了范汝为。 范汝为手握长刀，一时间又多了几分气势，在场的所有人也都知道，范家叔侄，武艺皆是不低，所以这也是众人拥戴叔侄二人的原因之一。 只听范汝为继续说道：“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做奴隶，那就跟我一起杀了这些捕快，抢夺葛家的钱粮，拿回原本就属于我们的田地。” 三百之众，皆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怨民，此时情绪被瞬间调动，纷纷离开了范家小院，有人拿着农具，有人拿着木棍，只要是趁手的东西，都拿在了手上。 麻沙镇的一条道路上，是三十多名穿着捕快服的捕快，还有四名负责带路的葛家护院，他们正朝着范家的方向快步赶去。 为首的捕头是个中年，一脸络腮胡子，体型微胖，姓陈，许多人都称呼他为一声陈捕头。 陈捕头这时问道：“还有多久能到？” “回捕爷的话，就在前方不远了，再走上半刻钟便能到达范家。”其中的一名葛家护院一脸谄媚地回答。 陈捕头闻言，没有再问什么，他身边的一名青年捕快这时说道：“陈捕头，私盐利大，这范家叔侄俩肯定挣了不少钱，到时……” 捕快没有将话说完，但陈捕头知道了他的意思，说道：“老样子。查到的赃款，一半上交，另一半给弟兄们就地分了。” “陈捕头英明，咱们能跟着陈捕头，可真是幸运啊，大伙说是不是？” “是。”青年捕头拍马屁，众捕头也齐声回应。 可就在这时，道路前方不远处的拐角处，出现了一群人。 其中队伍的最前方有十几人手握长刀，有对敌之势，范家叔侄就在其中。 其余之人，一些拿着农具，例如锄头，镰刀，柴刀之类的，也有人拿着路边捡来的木棍和石头。 个个眼神凶狠。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陈捕头与其手下的三十多名捕快纷纷驻足疑惑。 而那一边的农民，在范家叔侄的带头下，已经喊打喊杀地冲向了他们：“杀了他们……” “杀……” …… 陈捕头最先反应过来，拔出长刀大喊道：“弟兄们，与我一起杀了这群造反的刁民。” 闻言，这些捕快虽然因为对方人多而害怕，但也下意识抽出了腰间长刀，却无人敢上前跟这群喊打喊杀的农民拼命。 毕竟对方声势太大，人数太多。就算只是一群农民，又岂是好对付的。 而且刚才陈捕头喊话的时候，拐角处出来人还只是数十人，而如今，已经是上百人甚至更多。 陈捕头自然看出了手下的畏惧，因为他也害怕，而且是非常的害怕。 于是乎，他转身就跑，全然忘记上一秒说了什么。 陈捕头都跑了，其手下的捕头自然也不可能抵抗，皆是纷纷逃跑。 见此情形，这些喊打喊杀的农民更加兴奋，向着逃跑的捕快追杀而去。 一刻钟的时间，麻沙镇的道路上就多了二十七具尸体，除了那四名葛家护院，其他都是穿着捕快服的捕快，陈捕头的尸体并没有在这其中。 当然了，也没有必要死追不放。既然决定了造反，那也不必担心漏网之鱼回去告状。 毕竟这么大的事，官府早晚都会知道。 而这群农民杀死朝廷的捕快后，脚步未停，向葛家的方向而去。 第319章 葛家灭门1 葛家。 院内一处阴凉之地，葛立闲闭着双眼，坐靠在摇椅上悠闲自在。 在其一旁，还有一个为其扇风的婢女。 不多久，一名护院快步走了过来，对摇椅上的葛立闲说道：“二少爷，官府的人已经去往范家，算时间也该擒住范家叔侄了。” 闻言，葛立闲睁开双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得意地笑了一声，然后说道：“走，去看看范家叔侄被擒住的狼狈模样。还有他叔侄二人被擒，那范小婉今夜就是本少爷的玩物了。我还要告诉范汝为，这就是他对本少爷出手的下场。” 不久之后，四名打手的跟随下，葛立闲走出了葛家。 可就在他走出葛家大门之时，三个葛家护院从不远处慌恐跑来。 看到这一幕，葛立闲和他身边的四个打手皆是疑惑。 只见那三名恐慌的护院还没临近，就开口喊道：“二少爷，那群灾民聚众造反了，不但杀了官府的人，还朝这边来了。” 闻言，葛立闲有些懵，有些不可置信。 这群该死的贱民真敢与官府作对？ 他投胎投的好，从小就吃喝不愁，在镇里张扬跋扈，又怎会真正感同身受于大灾之年农民的艰难生活。 也不可能理解，没了活路的灾民，其实什么事都敢做？ 但由不得葛立闲不相信，因为道路的尽头，已经有一群农民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同时农民们喊打喊杀的混杂声音传了过来。 为首的，正是范家叔侄，正是他前一秒还想去看笑话的对象。 这一刻，一股恐慌的情绪从葛立闲心中油然而生。 但他尽量克制住这样的情绪，因为当务之急是抵抗这群造反的农民，保住葛家，保住自己的小命。 于是他对身边的打手说道：“快……快回去召集我葛家所有护院。” 说着，也不等身边的打手回应，葛立闲转身就跑了回去。 其身边的打手，还有那跑回来报信的三名护院也跑进了葛家，将葛家大门死死锁住。 葛家正堂，葛天海坐在堂上，手中是一杯凉茶，一旁是一名为其扇风的婢女。 就在这时，一声又一声的巨响传到了这里，吵闹的声音也同时传到了这里。 葛天海皱起了眉头，对身旁的婢女说道：“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何事，怎会如此吵闹？” “是，老爷。” 婢女说着就要离开，但此时葛立闲已经惊恐地跑到了这里：“爹……爹，那群贱民聚众造反了，不仅杀了官府的人，还跑到了我葛家闹事。” 闻言，葛天海站了起来：“什么？哪来的官府之人？” 葛立闲虽然害怕被父亲责备，但都这种时候了，也没什么必要隐瞒，于是说道：“爹，我……我已经将范家叔侄贩卖私盐的事告诉了大哥。” “什么，你这个逆子，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将此事告诉你大哥吗，你……你……你怎么就是不听我的话？” 葛天海说着，将手中的茶杯扔向了葛立闲。 葛立闲见状下意识退后两步躲避，茶杯就砸在他方才站着的位置上。 “爹，我知道错了，知道不该将此事说与大哥，但当务之急，应该是怎么度过此间难关。” 听葛立闲这么一说，葛天海更是来气，一群不要命的农民都已经打上门来了，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召集护院抵抗了。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快去召集府中所有护院，还有，带着你娘她们从后门离开。” “是，爹。” 说着，葛立闲便跑开了。 召集护院他已经做了，如今就只能带着所有家人从后门离开。 …… 葛家院中，是七十多个持刀护院。 此时的他们，看着发出一声声巨响的葛家大门，一时间竟有些怯意。 因为大门外面，可是一群造反的亡命之徒。 而且听门外这喊杀声，还有回来报信的护院所说，估计得有两三百之众。 当然了，令得他们产生怯意的原因还有一个。 那就是为首的是范家叔侄，这叔侄二人的实力，整麻沙镇可谓无人不知。 这群葛家的护院中，为首的是一个魁梧中年，这时见许多人有了怯意，开口说道：“都别怕，门外的只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农民，只要我们齐心协力，纵使他们人数再多，也只会死在我们的刀下。” 为首的护院话音刚落，葛家大门便被撞开了。 范家叔侄的领头下，一群农民涌入了葛家，与葛家的护院进行了厮杀。 厮杀的时间并没有太久，直至为首的护院被范家叔侄二人联手斩杀，加上涌入的农民越来越多，大多数葛家护院便选择了逃跑，甚至是投降求饶。厮杀便也结束了，改成了单方面的追杀。 但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加之这些农民没有什么规矩，平日里也经常被这些葛家护院欺负，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在乎你是否投降求饶。 所以投降求饶的葛家护院尽数死在了这些农民的农具和棍棒下，尸体皆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摧残。 葛家的长廊上，四名葛家护院姗姗来迟。 他们收到了召集的命令，朝大门这边赶来。 可是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方已经完全被瓦解打败。 因为长廊的那边，已经有农民朝他们冲了过来，嘴中喊打喊杀。 看着这一幕，这四名葛家护院完全没了抵抗之意，甚至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了。 于是乎，当中一名护院耍起了小聪明，朝那边杀了的农民大喊道：“农民兄弟们，葛家平日里欺负大家，我早就看葛家不爽了，葛天海领着家眷往后门方向逃去了，我这就带你们去追他们。” 闻言，其他三名葛家护院心领神会，其中一人大喊：“农民兄弟们，跟我们来，有我们领路，定然不能让葛家一人逃走。” 四名葛家护院转身作势就要在这群农民前面领路，可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群农民直接从他们背后袭击了他们。 不久之后，此处的长廊上，多了四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皆身着葛家护院服。 第320章 葛家灭门2 葛家大院，一具具尸体倒在血泊中。 这其中，也包括葛天海和葛立闲父子二人的尸体。 父子二人并没有逃脱这次暴动，因为这群农民对他们的仇恨，葛家父子二人被打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因为天气炎热，使得葛家院内的血腥味更为浓厚，这是一桩灭门惨案，作案者是三百农民。 对于葛天海和葛立闲的死，实际上没有太多人关心，就连与葛立闲有间隙的范汝为也不关心，只是觉得葛家父子二人实在有些作死。 如果不是他们非要报官，事情也不可能发展成这样。 当然了，事情太巧，捕快来的这一天，刚好是给所有人发月钱的一天，满足了聚众造反的基本条件。 而聚众造反的条件就是，聚众。 葛家粮仓外，是范家叔侄组织身边的数十亲信开仓放粮。 如果没有叔侄二人的维持秩序，或许冲进葛家的农民会因为抢夺钱粮而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而选择此时给所有人发粮食，是因为之前的承诺，还有稳定人心。 但粮食自然不能全部发完，选择了造反，那就得立规矩，就得有资本。 而且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已经是一群造反的人，必须有人带领。 而带领的人，自然就是范家叔侄。 叔侄二人的威望也担得起这个带头人。 所以如今的麻沙镇，已经成了一个贼窝，所有农民都是反贼，而范家叔侄便是贼首。 给所有人都发了钱粮，已经到了申时。 大部分人扛着粮食离开回家，少数人留了下来。 这些人，都是此次造反的带头人物，深得范家叔侄的信赖。 葛家大院里的尸体已经被处理，但依旧留有血迹，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范家叔侄走在葛家的长廊上。 “接下来该怎么办，想好了吗？” 某一时刻，范积中开口问道。 范汝为思忖了片刻，然后回答：“既然已经反了，那不如继续做大，毕竟只有做大，将来才能对付官府。这大灾之年，周围各地的灾民都很多，而且都受到过世家豪绅的压迫，心中都有着怨气。将消息散出去，就说麻沙镇有粮，招募所有义士共同抢夺世家豪绅。” 范积中想了想说道：“就怕来的灾民太多，粮食不够吃。” 葛家的粮食不少，但最多也只是够麻沙镇的人吃到年后。如果灾民多了，这点粮食根本就不可能够。 “所以还要继续抢，抢他世家豪绅的钱粮，甚至是抢他官府的钱粮。” 范汝为说得平淡，范积中却下意识扭头看了眼自己这个侄儿，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这个侄儿有些陌生，有些狠辣。 范汝为似乎知道了自家叔父眼神中蕴藏的眼神，开口解释道：“叔父，我们已经造反了，如果最后不成，麻沙镇的所有人都得死，包括你和我，还有小婉。起义的口号我都已经想好了。” “是什么？”范积中问道。 “等贵贱，均富贵。”说着，范汝为略带感慨地说道，“叔父，大灾之年的灾祸，不只是天灾，还有这些世家豪绅，和官府的腐败。如果官府为民着想，就该组织赈灾，如果世家豪绅有些良心，不说让他们开仓放粮，但至少，不该趁火打劫，让农民将土地低价出售，甚至是卖儿卖女。造成此种局面，都是因为贵贱不能平等，富贵不能均衡。” 范积中看了眼范汝为，说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人的地位是不可能平等的，富贵也不可能均衡。” “当然不可能绝对均等，但至少，差距不能这么大。”范汝为说到这，意味深长地念出了一句诗，“如今还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范积中一介武夫，没有听过这句诗，但也能从字面意思上理解个大概，但只是一个大概。 “你小子跟我说话别文绉绉的，我听不懂。”范积中没好气地对侄儿说道。 “好的，叔父。”范汝为服软，自己再怎么装逼，在叔父面前还是得低调一些。再说了，没有叔父，他也念不了书，也就不会知道这句诗。 “所以，这句诗是个什么意思？”范积中问道。 “就是说，富贵人家吃不完的肉都发臭了，但路上却有冻死饿死的穷人尸骨。就像如今一样，世家贵族的粮食都放坏了，但每天还有灾民饿死。” 范积中听了解释，心中也略有感叹。 叔侄二人说着，来到了一个屋子前。 屋内，有少女哀嚎的声音。 叔侄二人皱起了眉头，随后范汝为一脚踹开了房门。 屋内的床上，是一中年汉子正在强暴一名少女，见房门被人踹开，中年汉子望了过来，便看到了进屋的范家叔侄。 中年汉子提起了裤子，一边栓裤腰带，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范积中喊道：“范兄，原来是你们叔侄二人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林豹。”范积中有些疑惑，但结合自己这个镖局兄弟的爱好，再结合此时的情况，知道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问道，“你在干什么？” “我……”林豹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回答。 范汝为这时已经走了上去，看见了床上衣冠不整，而且已经被侵犯了的少女。 少女这时将被子裹住自己，缩在床角瑟瑟发抖，同时抽泣起来。 少女范汝为没有见过，看着只有十四五岁，与自己妹妹的年龄相仿。看其身上被撕破的衣衫，应该不是葛家的婢女，那只能是葛家的人。 “她是谁？”范汝为看着林豹发出质问，眼中似有怒火。 林豹与范积中以兄弟相称，对于范积中的这个侄儿，他觉得自己也是其长辈。 而且出于礼貌，范汝为平日里也喊他一声林叔。 此时被晚辈如此质问，林豹虽然心中不爽，却因为如今范汝为在麻沙镇的地位，他还是回道：“她是葛家小姐。” “谁允许你这么做的？”范汝为再次质问，语气显得冰冷。 林豹见状，只得向范积中投去求助的目光：“范兄，这……。” 范积中见二人气氛紧张，开口解围道：“算了，汝为，之前来抢葛家的时候，也没有立什么规矩。” 闻言，范汝为将带着怒意的目光从林豹身上移开，转而看向了缩在床角，瑟瑟发抖，正在抽泣的葛家小姐。 也就在这时，那葛家小姐突然不颤抖了，也不抽泣了，而是缓缓抬起了头，那是一张有着泪痕的年轻脸庞。 她看向了范汝为，然后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有些尖锐，有些渗人。 屋内的其他三人都知道，她疯了，就此疯了。 范汝为将目光移开，不再与这个葛家小姐对视，因为他害怕，是真的害怕。 是他带人抢了葛家，是因为他，这个葛家小姐才会有此遭遇，才会发疯。 范汝为转过了身，低沉且冰冷的声音从他嘴中传出：“再有下次，无论是谁，我绝不轻饶。” 说着，他走出了这个屋子，远离了这个屋子，远离那葛家小姐的渗人笑声。 “嘿嘿嘿……” 第321章 建州 建阳县衙，公堂。 堂上坐着的是建阳县令，年近五旬，名唤王昌。 堂下，是陈捕头和其手下四名捕快。 陈捕头五人模样皆是狼狈，捕快服上沾着泥土，这是被造反的农民追杀时逃窜造成的。 但他们五人很庆幸，因为他们还活着，而不是跟其他捕快那样，全部死在了那群农民的手上。 “你们不是去缉拿私盐贩子了吗？为何成了这副模样？”王县令皱眉询问。 “大人，麻沙镇的农民，聚众造反了。除了我们五个逃了回来之外，其余人皆死在了麻沙镇。” 陈捕头回答，脸上带有苦涩。 “什么。”王县令震惊起身，紧接着怒道，“这群刁民，竟敢在本官治下造反，还杀我官府之人，他们眼里，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就在王昌说完这句话，一名身着县尉官服的青年快步走入了公堂，此人正是葛家大少爷，葛立威。 得知自己派出去的捕头败逃而归且麻沙镇农民聚众造反之事，他便匆忙赶了过来。 一路上的他，心中可谓是焦头烂额，心系家中安危。 “大人。”虽然急着向陈捕头问明麻沙镇事情经过的情况，但葛立威还是拱手向堂上的王县令问候了一声。 “嗯。” 王县令点头回应，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葛立威比自己更着急麻沙镇农民造反一事。 葛立威看向了陈捕头，急切问道：“快说事情的详细经过，还有我葛家有没有遭遇不测？” 陈捕头回答：“大人，我们还没有去到葛家，也没有看到范家叔侄，就被两三百刁民发了疯似的追杀，最终，只有我们五人得以逃出了麻沙镇，其他人估计都被那群造反的刁民给打死了。” “那我葛家状况如何？”葛立威见陈捕头没有一句提葛家，再次急切问道。 “我们逃出麻沙镇之后，麻沙镇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们也就不得而知了。” 陈捕头实话实说，因为他们真的不知道葛家已经被灭门，不过一个地方的农民暴动，暴动的对象只能是世家豪绅，况且当时是葛家护院在为他们领路，也是葛家报的官，那群暴动的农民将矛头指向葛家也存属正常。 陈捕头猜到了，但他没有说。 因为陈捕头知道，这个葛家大少爷也已经猜到。 葛立威下一秒的举动，也证实了这一点，只听他对堂上的王县令请命道：“大人，请允许下官召集所有衙役前往麻沙镇平此叛乱。” 说是平叛乱，实际上是去救葛家，保卫葛家，或者说是为葛家报仇，算得上是葛立威的一己私欲。 王县令自然知道葛立威的别有用心，否则不可能如此鲁莽请命。 要知道麻沙镇可是两三百造反的农民，而且可能还会更多。 而建阳县实际上没有什么兵，只有三百多个衙役，真要去平叛一群聚众造反的农民也不是说不能敌，但这样的事始终得从长计议，而不是立即执行。 于是王县令对请命的葛立威说道：“葛县尉莫要着急，当深知这群刁民人数众多，所以平叛反贼一事，还得从长计议的好。” “可是……”葛立威急道。 只是他话没说出来，就被王县令打断道：“没什么可是，这是本官的决定。” 闻言，葛立威也不再多说什么，现如今最重要的，是知道家中是何情况。 于是离开之后，他便派人去往麻沙镇探查情况去了。 也就在当天，家中被灭门的噩耗传了回来。 葛立威痛哭流涕，同时愤怒不已。 若非范家叔侄二人，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一步，葛家也不会遭受灭门。 他下定了决心，将与范家叔侄不死不休，将与麻沙镇所有造反的农民不死不休。 麻沙镇农民聚众造反，起义的大旗已经立起。 等贵贱，均富贵的起义的口号也已经散播出去，陆续有灾民来投。 这些灾民有诚心要造反的，因为不满官府的腐败，不满世家贵族的趁机压迫。 但大多数灾民都是为了活命而来到麻沙镇。 因为灾民太多，而且还有些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妇孺老人。 如此下去，肯定得出问题。 毕竟妇孺老人只会成为起义的负担，而没有丝毫作用。 于是乎范汝为制定了新的规定，那就是只收壮丁。 当然了，这里的壮丁并不只是强壮的男人，只要是能提得动武器的男人就是壮丁。 但壮丁也有家人，而且大多数都是拖家带口。 对于此种情况，为了让起义做的更大，范汝为也收了，毕竟现在的人还不算多。 这场由范家叔侄带头的农民起义就这样开始，就这样逐渐壮大。 起义的人多了，便有了势力，麻沙镇周边的其他村镇，也有豪绅，这些豪绅如果不是主动加入起义的队伍，那就只能被抢夺一空，甚至是像葛家那样被灭门。 时间过得很快，距离葛家被灭门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可就是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起义的农民人数已经达到了近万之众，而且因为声势的浩大，来投的灾民越来越多。 当然了，近万之众包括妇孺老人，所以真正能拿起武器抢夺豪绅的农民力量只有两千多人。 但这个规模已经算是一场不小的农民起义，直接惊动了建州知州韩珉。 而且如今起义的农民数目，已然不是一个建阳县就能平叛的。 也是因为这样，建阳县令王昌犹犹豫豫了半个月，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平叛。 而是来到了建州州衙，见到了知州韩珉。 州衙公堂上，韩珉一身红衣官袍，他铁青着脸，看着堂下恭敬站着的建阳县令王昌。 “王县令所治之地，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农民起义叛乱？” 开口就是质问，而且是明知故问。 如今这大灾之年，农民聚众起义自然是因为活不下去。 但王昌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说道：“下官失职，还请大人派兵平叛这群反贼，否则再任其继续壮大，后果将不堪设想。” “现在知道后果不堪设想，早干嘛去了？”韩珉怒喝一声，着实生气。 而王昌之前没选择将此事说与韩珉，是觉得自己能够摆平此事，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 范家叔侄的带头下，起义的农民数量会扩张到这个数量，扩大到他不能平叛。 第322章 羊角山 永平六年，六月下旬。 建州知州韩珉派两千州兵前往麻沙镇征讨农民军。 两千州兵进入麻沙镇，范汝为利用州兵不熟悉山川道路，故意引两千州兵入山，在崎岖山路上将州兵拖得疲惫不堪。 趁州兵疲乏无有战意之时，范汝为的带领下，数千农民军奋起进攻。 最终州兵大败，农民军大胜。 此战过后，农民军不仅有了甲胄，而且还使得起义的声势大振，周边的农民纷纷加入了起义军。 齐声呐喊高呼：“等贵贱，均富贵。” 永平六年，七月中旬。 起义军攻占建阳县，建阳县尉葛立威被杀于城头，建阳县令王昌仓皇逃走。 此时的起义军，已经发展到了两万之众，而且起义军的数量还在持续增加，起义军也还在攻占其他地方，抢夺世家豪绅和官僚。 范汝为，范积中叔侄二人的名声逐渐远播建州一带，甚至是整个福建路，也受到了福建路安抚使陈迈的注意。 大宋皇都，汴梁城。 皇宫御书房内，是宋徽宗和老宦官二人的对话。 “启禀官家，福建路安抚使陈迈，建州知州韩珉，皆上奏官家，说是有农民造反，数量已经多达数万之众，请求官家下旨，令驻守江陵府的大军前去平叛祸乱。” 闻言，宋徽宗皱起了眉头：“只是一群刁民，就要朕下旨让驻守江陵府的大军前去平叛，他二人可知，若是江陵府没有了驻军，叶贼东征，谁来抵挡的道理？” “官家所言极是。” 老宦官应和。 北面的战局打成这样，江陵府的三万驻军和两万水师都未有调动。 只是一群农民而已，自然也不会令得江陵府的驻军有所调动。 而且，江陵府离建州太过遥远。 建州之地，也是一个天高皇帝远之地，加上北面战局如此紧张，他宋徽宗可谓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一群农民尔耳，比起女真人和叶贼，他实在没那么在意。 而且就算在意，也没办法在此时分心去管。 当然了，宋徽宗也不可能放任不管，至少还是要传旨福建那边的。 于是他对老宦官说道：“传朕旨意给陈迈，北方战局太过紧张，令其自行组织当地兵马，平叛祸乱。” “是，官家，老奴告退。” 老宦官说着，离开了御书房。 黄河以北，晋州，羊角山。 羊角山的一处悬崖边上，是一个身材伟岸，身着甲胄，带着披风的中年宋将正在俯瞰山下的金军大营。 其身上的甲胄和披风显得陈旧，像是许久没洗一样，上面许多地方还沾染着血渍。 他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脸庞，算得上英俊，只是眉宇之间有着一抹愁容，显得有些憔悴。 半年前，为了掩护十万军民过河南撤，他亲率五千骑兵抵挡两万女真骑兵，被击溃之后领着几百溃军突围。 半年的时间，黄河以北，是无休止的杀戮和无休止的反抗。 被杀戮的多为黄河以北的百姓，而反抗的大多也是这些百姓组织起来的抗金义军。 羊角山，是其中一支抗金义军的聚集地。 而中年将领，名唤韩世忠，如今这羊角山上三万抗金义军的统领。 此时是午时的天，有着不怎么强烈的阳光。 微风拂面而来，虽然不冷，但已然带有早秋的一些凉意。 韩世忠身后，一名面容姣好，同样身着甲胄的女将缓缓走来。 女将名唤梁红玉，是韩世忠的妻子，这一年已然三十二岁。 她来到了韩世忠身旁，同样俯瞰着山下的金军大营。 良久，才开口说道：“山上的粮食，恐怕撑不了几日了。” 抗金义军，并没有朝廷的补给，粮食也就成了他们最大的问题。 韩世忠其实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但他在等，等着大军可能会过河收复失地，等着与大军里应外合。 但这只是可能，大军如今驻守黄河以南，能不能挡住女真人过河都是一个问题，更不要说过河收复失地了。 纵使如此，他还是愿意等，这一等便是半年，等到了如今粮绝的局面，等到了不能再等的局面。 韩世忠吐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想办法突围吧，没有了粮食，就算女真人不攻山，我们所有人也都会饿死在这羊角山上。” 梁红玉闻言，没有接话，眉间有着跟丈夫一样的愁容。 突围是眼下唯一的选择，但想要突围成功，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一个月前，为了消灭羊角山上的抗金义军，完颜希尹亲率四万大军围住了羊角山。 从人数上来看，三万对四万差距其实不大。 但金军甲胄装备精良，而羊角山上的义军九成以上都是农民，甲胄什么的没有，甚至连手上的武器都配不齐，真要正面与金军对拼，说是找死也不为过。 三日之后的一个夜晚。 韩世忠率众突围，最终逃出去的义军，数量不到三千，而且完颜希尹的命令下，逃出去的羊角山义军还在遭受金军的追杀。 永平六年，七月下旬。 羊角山上的义军大旗被金军砍倒，义军统领韩世忠率残部逃走。 至此，黄河以北最大的两支抗金义军中的一支被灭，完颜希尹并未因此停下脚步，而是立即举兵南下。 目标，太行山。 太行山并不是一座简单大山，而是一个巨大且神秘的山脉，地势相当复杂。 半年前宗颖率十万军民南撤，王彦率部断后。 金军攻破隆德城及周边防线后，他率领残部逃到了太行山脉，利用山势躲避和抵抗金军的追杀。 这半年来，王彦主动率部抗金，大大小小的仗打了几十场，胜负各半，打出了名声，也向许多人展现了他抗金的决心。 因此，多方义军纷纷加入王彦的队伍。 使得队伍从最开始的三千溃兵发展到了现在的五万义军，给金军造成了威胁，令得完颜希尹多次派兵围剿，但皆未成功。 如今完颜希尹亲率大军前来，誓要消灭掉太行山的这支抗金队伍，彻底掌控河北西路的大地。 第323章 巨兽东流 太行山。 林间的一处巨大空地里，是一座座木棚，乍看有些像原始部落民族的居住地。 但这里的人，一些身着甲胄，一些身着宋朝服饰，并非原始部落里的民族，而是抗金义军。 其中一个木棚内，是名为王彦的中年宋将和名为傅选的青年人。 傅选曾经是清风寨的义军头目，四个月前带着手上的义军加入了王彦的队伍，也是第一支主动加入王彦的义军，因此成为了王彦的心腹。 傅选此时开口禀道：“启禀将军，前方传回消息，羊角山被攻破，女真大军朝太行山来了。” 羊角山和太行山的两支义军这半年来也有交流，大多时候各自抗金，也有过几次合作，但都未曾考虑过合并。 这当中的原因可能是双方都没有想投靠对方的打算。 在宋军时，韩世忠和王彦都是厢都指挥使，算是平级，各自有了势力之后不合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此时听闻羊角山被攻破，女真大军朝太行山而来的消息，王彦开口问道：“有没有韩将军的消息？” 傅选回答：“没有。” 王彦又问：“派往后方的人，还未回来复命？” 傅选又答：“没有。” 前些天，王彦就派人去往后方，也就是黄河以南。 只为联系上宗颖，向宗颖说明他们的情况。让宗颖知道，若是大军此时过河收复失地，他王彦将会率领手上的义军协助。 虽然如今自己是这五万义军的统领，但王彦从未忘记自己是一名宋将。 对于手上的这五万人，王彦也时常跟他们说他们不只是义军，还是大宋的抗金队伍。 有朝一日，将会归为大宋的军队。 “将这消息传下去，让所有人做好抵御金军的准备，” 王彦缓缓开口吩咐。 傅选开口应下：“末将领命。” 黄河以南。 滑州，白马城。 这里是宋军主力的所在之地。 一间堂屋内，是宗颖一人独自徘徊。 大宋如今的局面，似乎已经到了最差的时候。 作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他，此时不只是忧虑金军打过黄河，还忧虑叶贼的趁机作乱。 而且宗颖隐隐感觉，沉寂了五年的叶贼，就要有动作了。 如果真有那一天，他能做的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他也时常思索现在的局面是怎么造成的，为此他很是愤怒，愤怒杜充的投敌叛国。 如果没有杜充的贪功冒进，如果没有杜充的投敌叛国。 他或许已经打败了女真西路军，活捉了完颜希尹。 如果是这样，局面不会是如今这副样子，黄河以北不会丢得这么彻底，这么莫名其妙。 最关键的是，如果他们击退了金军，就能全心全意去对付可能作乱的叶贼。 并不是像现在这样，瞻前顾后，局势困难。 “启禀宗帅，发现三名可疑之人，自称是黄河以北的义军，奉王彦将军之命前来，说是要见您。” 堂屋外，传来了一道声音。 闻言，堂屋内的宗颖停止了徘徊，同时皱起了眉头。 黄河以北，韩世忠和王彦的事他是听说了的，为此，还想着率大军过河与义军一起收复失地。 “带他们三人进来。” 宗颖语落，两名宋卒的看护下，一名青年宋将将三名百姓模样的青年带了进来。 走近，三名青年齐齐拱手问候：“属下参见宗帅。” 宗颖打量了三人一眼，然后问道：“你们是王彦的人？” “是。”为首的青年回道，“王将军让我们前来，给宗帅带话。” “什么话？” “王将军请求宗帅派大军过河，收复失地，届时，王将军也会协助大军。” “你们现在有多少人？” “五万。”青年回答。 宗颖思忖了良久，然后说道：“回去告诉王彦，大军将会过河，收复失地，只是还不是现在，让他先撑住，等待本帅的命令。” “属下领命。” 青年大喜回道，无论如何，他得到了宗颖想过河收复失地的想法。 宗颖也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当初退守黄河是为了巩固防线。 如今黄河边上的防线已经算得上牢固，想的自然就是过河收复失地。 有义军的协助，自然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宗颖不愿错过这个机会。 没有立即下达命令过河，也只是因为还没有向宋徽宗请命。 毕竟这样的事太大，他虽然是这天下兵马大元帅，但没有天子的旨意，他还是不能率领大军过河。 乾地，大江之上，三百零八艘战船像一头头巨兽般顺江水东流而去。 每一艘战船上，都立着一面迎风飘扬的大旗。 旗帜大部分都是黑色，中间绣着一个金黄色的大字，“乾”。 沉寂了五年的大乾，选择在这永平六年的秋日，东征了。 当中一艘大船上，一身黑色甲胄的叶凡立于船头，感受这夹杂着江水寒意的秋风，一时间有些思绪万千。 曾经蜀国东征伐吴的那场夷陵之战的开头，估计跟自己现在东征的开头差不多。 那场大战过后，蜀国也就逐渐没落了。 当然了，蜀国的逐渐衰落不单单是夷陵之战的大败，或许还有刘备的去世，蜀国多位名将的去世。 叶凡身后，名为施平安的将领走了过来，恭敬说道：“启禀陛下，前方传回消息，说是福建路多地闹了饥荒，有农民造反，造反的人数已经多达四万之众。” 叶凡淡淡问道：“是谁带头造的反？” “带头造反之人名唤范汝为，之前是个普通农民，灾荒之后为了生计，贩卖起了私盐。也是因为如此，被官府派人缉拿之时带头造反了。” “范汝为。”叶凡淡淡吐出了这个名字，好像没什么印象。 北宋造反的人，他貌似只记得方腊和宋江。 这范汝为，他实在没印象。 当然了，没印象是叶凡自身的历史知识贫乏。 如果他真的熟读宋史的每一个事件和人物，就应该知道南宋初年的范汝为起义。 而且此次起义的规模并不算小，人数最多的时候已经发展到了十万之众，引起了宋高宗的重视。 使得宋高宗派韩世忠前去平叛了此次农民起义，此次农民起义也才得以平叛，范汝为最终自焚而死。 但因为历史的走向发生了改变，没有南宋，也没有什么宋高宗，韩世忠如今也还在黄河以北扛起了抗金大旗，生死不明。 但范汝为还是出现在了历史的舞台上，而且相比正常的历史走向，范汝为起义少了很多阻碍，因为如今的大宋朝廷，实在没精力分心去管起义的范汝为。 第324章 苗刘 永平六年，八月初。 大宋皇宫。 在这浅浅的秋意中，北方和南方却同时传来了浓浓的肃杀之气。 老宦官驼着背，满脸愁容与焦急，快步走在皇宫的长廊上，穿梭于各个亭台，其身后还跟着六名青年太监。 一行人来到了后宫的一座大殿门外，殿门外，有两名婢女守在此处。 两人见到老宦官，皆开口行了礼：“奴婢，参见魏公公。” 老宦官名唤魏高德，是宋徽宗的御前内侍。 虽然是个太监，但因为是宋徽宗身边的红人，受许多人的尊敬。 “官家可是在柔妃娘娘这？” 老宦官开口问道。 “是。”两名婢女齐声回答。 殿内的大床上，是宋徽宗与刚刚被册封为柔妃的年轻貌美女人。 此时的宋徽宗，醉卧美人膝，微闭双眼，脸上似乎没有了什么压力。 或许来到这里，也是为了让自己没有那么多的压力。 自从张孝纯出使大乾议和未成，而且还听闻叶凡在成都殿上扬言要御驾亲征之后，他内心深处便没有了多少能够保住江山社稷的信心。 选择了现在这样得过且过，醉生梦死，或者说是及时行乐生活。 “柔妃觉得，朕是不是一个昏君？” 宋徽宗带着些许醉意，开口问道。 柔妃名唤周柔，被这么一问，正在帮宋徽宗按揉太阳穴的玉手停了片刻：“陛下每日为国事操劳，文武百官皆看在眼中，臣妾也看在眼中，陛下怎会是昏君？” “但朕的江山社稷，已然破碎不堪。” 宋徽宗语落，周柔刚想接话，门帘之外便在这时传来了婢女的声音：“陛下，娘娘，魏公公来了，说是有急事相禀。” “让他进来。” 宋徽宗听闻又有急事，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 “是，陛下。” 婢女说着离开了，没多久，便领着魏高德来到了门帘外。 “老奴参见官家，参见柔妃娘娘。” 魏高德站在门帘外，朝里恭敬开口问候。 “免礼吧。” “谢官家。” “又发生了什么急事，就站在帘外禀来吧。” 魏高德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说道：“启禀官家，后方八百里加急，叶贼，向东进犯了。” 闻言，将头枕在周柔腿上闭目养神的宋徽宗陡然睁开了双眼，坐在了床上，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纵使早就预料到叶贼会趁机进犯，但此时听闻也感觉震惊。 周柔也很是震惊，她这才刚刚受到天子宠幸，可谓飞上枝头做凤凰，可不想看到大宋有朝一日灭国。 “官家，叶贼，向东进犯了。” 魏高德再次说道，声音中好似带有哭腔。 得到魏高德的再次回答，宋徽宗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叶贼还是趁机东征了，着实可恶至极。 “叶贼趁机作乱，将不得好死。”宋徽宗大骂出口，带着浓浓的诅咒意味。 远在大江之上的叶凡坐在船舱里的一张椅子上，观摩着面前桌上的地图，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荆湖北路，江陵。 江陵城的城楼中，是两名中年宋将。 其中一人名唤苗傅，另一人名唤刘正彦。 苗傅掌管江陵府三万驻军，而刘正彦掌管江南两万水师。 两人是大乾立国那年来到的这里，这一守便是五年之久，未曾离开一步。 西面就是大乾地域峡州，八万黑龙军的所在之地。 而这八万黑龙军的存在，令得苗刘二人这五年过得并不轻松。 如今得知大乾水师正在过来的路上，令得黑龙军蠢蠢欲动，他们也就更不轻松了。 大乾水师只有两万之众，由部分大乾侍卫军组成，而大乾侍卫军的前身正是折月秀掌管的折家军，所以如今的大乾水师明面上由折月秀掌管。 “此次东征，叶贼选择了水陆并进，声势不可谓不大啊。” 苗傅说着，脸上有些沉重。 刘正彦闻言接话：“乾朝水师，也不知战力如何？” 刘正彦掌管的是江南水师，他有那份自信与大乾水师碰上一碰。 毕竟谁都知道，乾军闻名于北方，但从未打过水战，也就自然而然的觉得乾军不善水战。 至少比起江南水师而言，应该逊色才对。 “无论战力如何，刘将军也莫要轻敌才是。”苗傅提醒一句，实在有些担心刘正彦因为轻敌而败北。 “我自然不会轻敌。”刘正彦说着，“只是黑龙军攻城略地是出了名的，苗将军这守城的重任想来会很不容易。” 苗刘二人一人负责守城及城外几处的防线，一人负责水战，分工明确，是协同作战的关系。 “再不容易也得死守，若是守不住，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叶贼的手段，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刘正彦若有所思地说道：“乾军所过之处，如有抵抗，不留降卒，有些威慑力。” “确实有些威慑力。”苗傅出声赞同，“令得我都有些想投诚了。” 刘正彦看了眼一旁一脸淡然的苗傅，严肃提醒：“苗将军不要忘了，你我二人之老小，皆在汴梁城。如果我们投敌叛国了，他们都会不得好死。” “不用刘将军提醒，我清楚其中的利害。” 为了防止戍边守将投敌叛国，将戍边将领的家人控制起来是一种常用的手段，苗柳二人如今面临的便是这个问题。 如果投敌叛国，那么家人会全部受到牵连。 但如果死守，又岂是好守的。 叶贼的威名远播天下，正面对抗之下，不可一世的女真西路军都被灭了，在联系宋军面对金军时往往一路败退。真不知道宋乾交战又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最关键的是，北方战事吃紧，大概是不能分心来管南面即将发生的战事了。 而且乾军此次出动十万大军东征，苗刘二人只有五万兵力，兵力上首先就少了一半。 “如果我们没能守住江陵，令得叶贼东进江南，那么大宋估计就要亡国了。” 苗傅之所以这样口无遮拦，是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 黄河以北已经被女真占领，如果大江以南也被乾军占领，那大宋就要真正面临腹背受敌的局面，大势也就去矣。 第325章 大乾将士何在 “大宋亡国的话，苗将军也敢随意说出口，就不怕我们守住江陵，击退乾军之后，苗将军被人诟病吗？” 刘正彦说道。 苗傅则是一脸的无所谓：“我也不是想涨他乾军士气，灭我宋军威风。但大战在即，你我二人，还有这五万将士，对于此战的信心还有多少，其实谁都很清楚。诟病？”苗傅笑了笑，“等我们能守住了再说吧。” 苗傅的言外之意就是，想要被诟病，那也得有命被诟病才是。 “无论如何，我们只能死守。”刘正彦眼神坚定地说道。 “刘将军莫要提醒了，这个道理我也是知道的。咱们两个死守，就算守不住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但如果逃走或是投敌，家中老小就会受到牵连，你我二人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家人被当做人质，我心中有怨，这才说出这样的话。” 刘正彦没有接话，心中却也在想着什么。 苗傅这时又说道：“当年率军南下来江陵之前，我那孩子还不到一岁。如今五年过去了，那孩子应该已经跑得很快了吧。” 五年的时间，未有与儿子见过一面，纵使是沙场上见过鲜血的武将，也甚是牵挂和思念。 刘正彦也心有感慨：“一定要守住江陵，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回去见到想见的人。” “但愿吧。”苗傅说着，语气中没有什么信心，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于是开口转移了话题，“福建那边闹了饥荒，听说有农民造反了，而且规模还不小。”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刘正彦接话，“福建安抚使陈迈派人来过这里，意思是让我们分兵去平叛此次祸乱，他这想法，简直是在异想天开，没有陛下的旨意，江陵府的一兵一将怎敢随意往其他地方调动。” “估计也是束手无策了，大灾之年遇到如此战乱，朝廷管不了这些吃不饱饭的农民，这些农民选择造反也是常事。只是此种时局下的农民起义，可谓一呼百应，要是放任不管，估计又得出现一个贼寇了。只是相比即将来犯的乾军，这群造反的农民又算得了什么。” “说实在的，我倒是愿意去对付那些造反农民，而不愿意面对乾军。” 苗傅一脸坦然地靠在椅子上，望着西面的天际：“莫怕莫怕，有死而已。” 江陵以西三百里地，乾地夷陵。 夷陵城的南面靠近大江，周边多为平原地势，土地肥沃，物产丰富， 夷陵城内，有王禀的黑龙军元帅府。 自五年前离开成都之后，王禀便一直率领黑龙军驻守此地。 这五年来，他请战东征数十次，却都没能得到叶凡同意东征的旨意。 如今，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天子亲率两万水师朝这边来了。 元帅府内的正堂中，王禀来回踱着步，心情有些激动，有些兴奋。 因为按时间推算，叶凡今日便会到达夷陵，这代表着大军即将东征。 他渴望东征，是因为他渴望统一，渴望大乾早日一统天下，真正做中原的主人，天下人不再以叶贼称呼他的圣上。 渴望有一天能看到叶凡口中那个万国来朝的大乾王朝。 如今的他，已经五十一岁，自觉没有太多的时间，因此更加急切想要看到那个万国来朝的大乾。 急切在这个还能上战场的年纪为大乾南征北战。 “启禀元帅，后方传来消息，我大乾水师离此处只有五十里。” 堂外，传令兵有些激动的声音传了进来。 王禀闻言，同样激动地下达了命令：“快，传本帅军令，除守城将士外，城中所有将士，皆随本帅一同出城迎接圣上。” “属下领命。” 传令兵离开后，王禀也急忙走出了正堂。 两刻钟后。 大江之上，叶凡换上了龙袍，立于船头，观望着大江两岸的风景，一时间突然有一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感觉。 自己来到这个大宋朝，已然过去了整整九年。 相比垂暮之年李太白的人生感慨，叶凡这九年的经历其实算不得什么，但这天下却也因为自己的到来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由此矫情感叹也不算什么。 前方，夷陵城的轮廓显现而出。 叶凡身后，施平安开口说了话：“陛下，前面就是夷陵城了。” “夷陵，夷陵之战。”叶凡喃喃自语。 心中想着些什么。 若非关二爷的大意失荆州，或许蜀汉便没有夷陵之战的大败，如果没有夷陵之战的一败涂地，蜀汉能一统天下也说不一定。 当然了，还是那句话，历史没有如果，人生也是一样，所以会惋惜，会懊悔。 三百多艘战船临近了，停靠在大江北岸。 北岸，是平原地势，数万黑龙军将士列阵以待。 王禀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望着前方停靠的一艘艘战船。 其中一艘战船上，挂着的并非黑色旗帜，而是一面黄色旗帜，旗帜中央同样绣有一个大大的乾字。 所有将士都将目光望向了有着一面黄色旗帜的战船，望着战船船头矗立的那道身影。 为了这片刻时间驾临的仪式感，叶凡已然褪去黑色铁甲，转而换上了黄色龙袍，彰显着他大乾天子的身份，向所有黑龙军将士宣告他的御驾亲征。 某一时刻，数万黑龙军将士齐齐单膝下跪，战船上的两万水师也跟着单膝下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万乾军山呼万岁，震颤一番天际，连大江之水也因此而受到波及。 叶凡望着朝自己跪拜的所有乾军将士，洪亮有力的声音从他嘴中传了出来：“众将士，平身。” “谢陛下。” 所有乾军将士站起了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船头上的叶凡，等待着叶凡的开口说话。 大战在即，一般情况下都会战前说一些话来鼓舞士气，此种情况，叶凡自然有话要说。 他望着下方黑压压一片的黑龙军将士，用其普通人难以发出的洪亮声音开口说了话：“你们当中，有随朕守卫太原，攻打西夏，战胜女真，统一西南的老将，也有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但无论是老将还是新兵，朕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便是我大乾的将士，为大乾一统天下的大愿而战。”叶凡说到了这陡然提高了声音，“朕的大乾将士何在？” “虎虎虎……” 数万乾军将士振臂呐喊回应，响彻一番天地，良久才又停了下来，等待着叶凡的继续说话。 第326章 过河 大江之水向东而流，万年不变。 江边停靠的一艘战船船头，叶凡身上的龙袍被秋风吹拂着，神情显得肃然，或者说是肃杀更为恰当。 此时的他，在忆往昔，沙场岁月，也是在展望未来，这场天下的闹剧，要开始了，也将得到它该有的终结。 “出征在即，朕想再说一遍曾经说过的话，打仗就是拼命，拼我们的命，拼敌人的命。今后的战场上，我们会杀死很多敌人，也会被敌人杀死。朕会与你们一起冲锋，如若你们看见朕倒在地上，不必哀悼，不要停止冲锋，紧紧跟随军旗，握紧长枪，挥舞刀剑，誓死方休。”叶凡抽出身后挂在施平安腰上的长刀，斜指天际，喊了出来，“陷阵之志……” 数万大乾将士高举手中武器，齐声呐喊回应：“有死无生……” …… 五年的沉寂，是为了更好的复出。 汴梁城。 大宋皇宫大殿，即将早朝。 宋徽宗还没有来，文武百官已然齐聚大殿，议论纷纷，焦头烂额。 只有少数人矗立等候，没有参与议论。 刚刚从黄河防线赶回来的宗颖如此，兵部尚书李纲如此，宰相秦桧也是如此。 “女真在河北虎视眈眈，叶贼如今趁机作乱，这当如何是好啊？” “是啊是啊，这当如何是好？” …… “陛下驾到。” 就在文武百官议论纷纷之时，老宦官魏高德那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文武百官齐齐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良久，没有传来宋徽宗的声音。 众文武百官下意识抬头向大殿上龙椅的位置望去，只见宋徽宗在魏高德的搀扶下有些艰难地坐了下来。 龙椅上的宋徽宗脸色显得苍白，他望着下方跪着的文武百官，咳了两声之后才开口说话：“众爱卿，咳咳咳……平身吧。” “谢陛下。” 起身站定，所有人都有一个猜测，那就是宋徽宗病了，而且看起来还病得不轻。 要是换做平日也没什么，但大宋如今面临这样的局面，天子生病可不是一件小事。 宋徽宗靠坐在龙椅上，用显得乏力的语气说道：“现如今我大宋前后皆敌，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上来就是问问题的解决方案，实在是宋徽宗面临这样的情况，已经没有什么办法。 但宋徽宗的话音落下，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沉默了，跟方才的议论纷纷形成了反差，此时的大殿安静得有些异常。 秦桧侧头看了眼同样不说话的宗颖和李纲，眼中似有嘲笑之意。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献策，众文武百官都觉得宋徽宗会发火，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宋徽宗没有发火，而是用其乏力的声音缓缓说道：“既然众爱卿都无策进献，那便退朝吧。” 众文武百官闻言侧头相顾，没人跪下山呼万岁恭送天子，因为这次早朝不该这样结束才是。 宋徽宗也不等待文武百官的跪下恭送，而是在魏高德的搀扶下从椅子上站起身就要迈步离开大殿。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过河。” 众文武百官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却还是纷纷朝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 刚刚起身欲走的宋徽宗也停住了即将迈出的脚步，看向了下方的宗颖。 只见宗颖走出两步，朝他拱手说道：“还请陛下应允臣率大军过河，收复失地。” 宋徽宗神情疲态，闻言在魏高德的搀扶下又坐回了龙椅上：“叶贼祸乱后方，宗爱卿不该是率大军南下吗，为何说要过河收复失地？” “这是无奈之举，也是权宜之计。” 宗颖简单回答。 “咳咳咳……”宋徽宗咳了几声，才说道，“无奈之举朕能理解，但权宜之计又怎么说？莫非宗爱卿只抗女真，不管叶贼，咳咳咳……”宋徽宗又剧烈咳嗽几声，然后吼了出来，“莫非……你想让这天下姓叶？咳咳咳……” “官家息怒，可要保重龙体啊。”宋微宗吼完，咳得更严重了，魏高德上前轻轻拍打着宋徽宗的背，满脸的担忧之色。 下方，许多人也都向宋徽宗投去担忧的目光。 而宗颖已经跪倒在地，等了许久，直到宋徽宗止住了咳嗽声，才开口解释：“臣宗颖，心中只有大宋，绝不会存有二心。臣之所以提议大军过河，是为了河对岸近十万义军半年来的奋死抵抗，是为了击退女真，收复失地。也只有击退女真，大军才能挥师南下，全力征讨叶贼。” 秦桧这时冷笑道：“哼……击退女真？说得倒是容易，就是不知道宗帅有多少胜算？又想没想过如果战败了，未能击退女真，反而损兵折将，叶贼来了又该用什么去应对？” 宗颖瞥了秦桧一眼，高声质问：“那依秦太宰高见，现如今应该怎样解决此番困局？” 秦桧被如此质问，一时间语塞，顿了顿之后才说道：“反正不能率大军过河，自损兵卒。” 见秦桧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宗颖不再搭理秦桧，而是看向了龙椅上的宋徽宗，等待着宋徽宗的说话。 宋徽宗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西南丢了，朕忍了，忍了足足五年。但江南不可再丢，江南之地不可全数落入他叶贼手中。宗颖听旨，咳咳咳……” “臣在。”宗颖无奈应下。 “朕命你即日率大军南下，征讨叶贼。” 宋徽宗话音一落，整个大殿的文武百官神情都有了变化。 所有人都知道，宗颖提议的过河收复失地不一定对，但挥师南下就是正确的选择吗？ 大军南下意味着黄河防线的衰弱，意味着女真过河将变得容易。 如果让女真人过了河，女真大军便可兵临汴梁城下，大宋将会面临第二次亡国之危。 但不过河，也不南下，不也是在等亡国吗？ 所以大殿中的文武百官，无人献策，也无策可献。 大宋，似乎已经大势去矣，只是没人敢说出来。 跪在大殿中央的宗颖迟迟未见回应，因为他不想接这道旨意。 河北西路还有数万义军，甚至是十几义军等着他率大军过河收复失地，等着他救命。 如今接了这道南下的旨意，那河北西路的所有义军都会没命，他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更不想让抵抗至今的义军心寒。 第327章 水战1 如今大宋前后皆敌，而且皆是强敌。 面对此种情况，选择逐个击破似乎是最为稳妥的方法。 相反的，两面对敌，就会使得两边都变得薄弱。 过河，就是侧重于抗金，南下，则是征讨叶贼。 很显然，宋徽宗侧重于征讨叶贼，而宗颖请命过河，则是侧重于抗金。 两人的想法不一样，因此宋徽宗南下的旨意一出，宗颖并没有开口接旨，而选择了一言不发。 龙椅上，见宗颖没有接旨，宋徽宗面露怒意：“宗爱卿不接旨是个什么意思，莫非朕的话已然没有用了？” “陛下，臣若是率大军南下，令得黄河防线衰弱，女真人过了河，当如何是好？还请陛下三思，撤回南下旨意。” 宗颖说完这句话，宋徽宗还没有回应，一道急切的声音便从殿外传来：“加急，八百里加急，延安府八百里加急。” 一名青年太监举着加急文书，在文武百官疑惑的目光中跑进了大殿。 很是唐突，但八百里加急不必在乎那些规矩。 因为八百里加急都是急事，刻不容缓。 只是延安八百里加急又是个什么意思？那边又能出什么事？莫非大乾镇北军北伐了？ 许多人这样想着，又立即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如果大乾镇北军北伐，应该不是由延安府发出加急，而是兴元府发出加急才是。 也没有想太多，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那举着文书的太监，只听他念到：“延安府告危，西夏大军进犯，已然兵临延安城下。” 青年太监话落，所有文武百官脸上皆是震惊之色，随即议论纷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如果北面有女真，南面有叶贼已经算局势困难，那如今西面再加上一个西夏，大宋又该如何应对？ 宋徽宗靠坐在龙椅之上，身体微微发抖，可能是因为身上的病，也可能是现如今心中的骇然情绪。 他怕了，曾经他做的那个噩梦，似乎就要成真了。 完颜宗望，叶贼，李察哥，似乎要一同兵临汴梁城下，他也将插翅难逃，再次成为亡国之君，再次遭遇一次亡国之耻。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大殿里，文武百官的议论声已经没有了，宋徽宗却完全没有在意周围的环境，似乎也听不到周遭的任何声音，只是双眼空洞地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这一刻的他，只有畏惧，畏惧着将来可能的遭遇。 他不愿再做亡国之君，做俘虏。 他害怕死亡，害怕大宋亡在他的手中，是真的害怕。 “官家……官家……” 隐约中，他听到了老宦官魏高德的轻声呼唤，于是他慢慢回过神来，重新看向了下方。 大殿之下，是站着的文武百官，还有依然跪在地上的宗颖。 他将目光放在了宗颖身上，然后动了动嘴唇：“宗爱卿，还要过河吗？” 宗颖斩钉截铁地回答：“过河。” 宋徽宗一脸释然，无力说道：“如此……那便过河吧。” 说着，宋徽宗便要起身，一旁的魏高德也连忙上前搀扶。 下方，宗颖那沉重且刚毅的声音响彻了大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被搀扶起身的宋徽宗往下方看了一眼，只见所有文武百官都齐齐跪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是一眼，宋徽宗便在魏高德的搀扶下迈步离开，一边艰难走着，一边喃喃自语：“哪有什么人能活万年，天子，也不过是人罢了。” 他的话除了身边的魏高德外，无人听清，也不需要其他人听清，他只是在感慨罢了。 感慨自己不是万能的，所以自己不能力挽狂澜。 更多的，可能是为自己开脱。 重任重于泰山，实在是撑不起来的开脱。 江陵城以西三十里。 大江之上，大乾战船顺江而下，直指江陵城。 与此同时，大江北岸，数万黑龙军向前推进，同样直指江陵城。 江陵城，城楼当中，江陵城守将苗傅倚坐在木椅上，心中焦急且无奈。 “启禀将军，前方四十里，发现乾朝水陆两军同时压境。” “传令全军，誓死守城。” “末将领命。” 江陵城以西五里，大江之上。 是两万江南水师，是两百多艘战船。 其中一艘战船的船头上，刘正彦矗立于此，望向大江西面的方向。 按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一战，双方水师会最先接触，将在这大江之上展开你死我活的较量。 刘正彦自信于水战，在他看来，纵使自己这一方最后输了，也不会输得太惨。 传闻中乾军火炮很是厉害，但自己这一方也有火炮，而且这些年来也一直都在革新，不见得会差上多少。 再说了，水战比的不只是火炮的射程和威力，还有过程中的随机应变，在这一点上，他有自信能强过乾军，强过这群只会在北方陆地上驰马威风的旱鸭子。 想着这些，大江尽头，已经隐约出现了大乾水师的战船。 “传令全军，准备迎敌。” 刘正彦看着那边，神情肃然，开口下达了准备迎敌的军令。 另一边，大乾水师的战船上，五十多个热皮球缓缓升入高空，朝着东面的江南水师上空缓缓飘去。 没多久，这五十多个热皮球便出现在了所有江南水师将士的眼中。 这一幅画面着实有些像一群人在节日里放飞了手中的孔明灯，只是这孔明灯太大，太过震撼离奇。 而且此时的气氛跟节日里的温馨完全搭不上边，反而散发出浓浓的危机感。 早就听闻了乾军有载人升空的热皮球，但这里的所有宋军将士都未曾见过传闻中的热皮球。 热皮球，也只有真正跟府州军打过的西夏人和女真人见过。 叶凡统一西南之时，因为太过容易，容易到许多地方都是直接开门投降，也就没有用到热皮球的必要。 所以宋军中的许多人都没见过热皮球，只是听闻过这么一个东西。 而且传闻中，热皮球只有探查情况的作用。 但此时所有宋军将士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就是这些载人飞升的热皮球不只是来探查情况的，或许有其他的目的。 毕竟探查情况放出一两个也就可以了，这五十多个一起升空，着实有些不太对劲。 第328章 火海 大江之上，江南水师停止不动，严阵以待，大乾水师缓缓靠近，直至两军相隔不到三里的距离之处停了下来。 但此时江南水师的许多将士都没将注意力放在前方的大乾水师上，而是纷纷抬头，注视着正上空的五十多个热皮球，包括江南水师主将刘正彦。 刘正彦仰头望着上空，眉头紧皱，不好的预感自心中油然而生，这是来自空中这五十多个热皮球的浓浓压迫感。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们以后的这个时间里，前方的大乾水师战船上，大乾水师的将士正在分工明确地忙碌着，将上百个炮孔对准了他们。 六年前的那场西北大战后，府州军火炮射程达到两里的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当然了，对于这件事，除了被打垮的女真西路军和府州军自己亲眼所见，许多人都只是听闻，因此保留着怀疑的态度。 实在是火炮射程高达两里太过骇人听闻，不可思议。 就算是得知火器在战场上的重要性后，使得宋廷这几年来也在大力发展火器，但制造出来的重型火炮射程也只有一里。 两里射程，似乎是府州军故意夸大事实罢了。 但无论如何，大乾水师的突然不再向前推进，还是渐渐引起了许多江南水师将士的注意。 刘正彦也不再看空中的热皮球，转而望向了停在前方的大乾水师船队。 也就在这时，那边传来了大乾水师将士的喊声：“降，降，降……” 两万大乾水师将士劝降的声音沿着大江传递而来，又一次增大了压迫感。 刘正彦咬紧牙关，眼中透露着浓浓的战意，嘴中却有些自卑地喃喃自语：“有死而已。” 他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呐喊着下达了军令：“传本将军令，全军向前推进。” 刘正彦的军令下，两百多艘战船动了。 也就在这时，轰隆轰隆的炮声响了起来，上百颗炮弹离开炮孔，飞向了江南水师所在的方向。 刘正彦看着这一幕，瞳孔睁大到了极点。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距离下，大乾水师已经朝他们开炮了。 不过也由不得他多想，因为下一瞬，一颗炮弹正好落在了他所站位置的不远处，轰隆一声巨响。 刺痛着他的鼓膜，胸口也不知被什么东西贯穿，一开始是剧痛，随即变得不是那么痛了，整个人的意识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只有轰隆轰隆的声音在他耳边此起彼伏，最后，他感觉到了江水的凉意，便不再有任何其他的感觉。 刘正彦死了，很不幸地死了，血肉模糊的尸体就落入了江水之中。 尸体上的血，染红了周身的江水。 不只是他，还有许多江南水师将士。 不过许多人运气比他要好上一些，没有被直接炸死，只是落入了水中，仍在炮火声中挣扎求生。 火炮的声音传出不久，近乎是同一时间，江南水师正上空的五十多个热皮球里，脑袋大的炸弹被点燃引线之后扔了下来，紧接着又是轰隆轰隆的巨响。 一艘艘战船燃了起来，沉入江水之中。 惨嚎声不绝于耳，没有一个人在这种火力打击下存有半点想要抵抗的意思。 只有抱头鼠窜，甚至是脱掉甲胄，跳入江水之中。想要靠自己良好的水性获得一线生机。 一艘燃着火焰的战船上，一名宋将举起了一面白旗，不停地挥舞着，嘴中还在呐喊着什么。 只是在这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他的呐喊声完全被淹没，无人听清，也无人在意。 一颗炸弹从热皮球上竖直落下，将他的身体炸飞至船头，倒在船头失去一只腿的他，仍然握着白旗，但此时的他，已然站不起来，只能绝望等战场沉入江水，只能等死。 半刻钟的时间，江南水师的两百多艘战船所处的位置，可谓是一片火海。 还有船只在不断沉入江中，惨嚎声却变得少了，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江南水师两万将士，就这样付之一炬，全军覆没，战争的残酷在这时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江陵城头，数万守城将士遥望远处的那片火海，皆是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同时惊骇不已。 以水战闻名的江南水师面对大乾水师时，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苗傅望着远处的那片火海，望着远处天际的那五十多个热皮球，望着解决掉江南水师后，继续缓缓朝这边推进的大乾水师，一时间怔怔出神。 他的老友刘正彦，在那片火海中，用九死一生来形容或许都有些勉强。 这一刻，他心中冒出一个想法，那便是江陵城绝对守不住。 这个想法之后，他又冒出了另一个想法，这样的乾军无人能挡，大宋即将灭亡。 不得不承认，拥有这样威力，这样射程的火炮，还有那载人飞升的热皮球，乾军在水上已经是趋于无敌的存在。 苗傅又想到了远在汴梁城的妻儿老小，或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想着这些，城外，数万大乾黑龙军已然兵临城下。 苗傅身侧站着的，是十多名将领。 这十多名将领，甚至是周围离得近些的宋卒都在这时下意识地看向了苗傅。 等待着苗傅的开口说话，或者说是等待苗傅开口改变之前誓死守城的决定。 江南水师的惨败，已经让许多人没了守住江陵城的信心，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信心，只是还抱着奇迹可能会发生的幻想罢了，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但江南水师的全军覆没，令得他们的幻想彻底被打破，身不由己好像也不是自己送死的理由。 这江陵城如何能守？ 再说了，乾军所过之地，若有抵抗，不留降卒，这是乾军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规定。 这里的三万将士，除了苗傅和一些地位高些的将领的家人在汴梁城作人质，其他人都没有。 所以许多人没那个必须守城的义务。 开门投降，甚至是加入乾军，未曾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第329章 天子劝降 反正大宋前后皆敌，亡国的征兆可谓是尽显无疑，为这样的朝廷继续效命，甚至是效死，简直太过愚蠢，太过不应该。 加入大乾，将来大乾一统中原之日，搞不好还能捞个军功。 总而言之，为了活命，开门投降是许多人此时的第一想法。 以至于如今大乾黑龙军兵临城下，城墙上的许多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江陵守将苗傅。 苗傅注意到了周围这些人投来的目光，心中自然也知道了这些人目光中透露出来的意思。 因为当他看到江上的那片火海时，何尝没想过开门投降。 只是投敌叛国，虽然能活命，但死的将是一家老小。 而抵抗，死的只有自己一人。 用自己一个人的命换一家人的命，他苗傅虽然犹豫过，但也觉得应该这样做，值得这样做。 父母，妻儿，皆是他在这个世界最为重要的人，换了也就换了，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有死而已。 只是现如今，他看懂了投向自己的这些目光。 如果自己再说一句誓死守城，城墙上的数万将士估计得兵变，他也将掌控不了接下来的局面。 苗傅越想越犹豫，他想要抵抗，但他知道没可能，因为如今城墙上的数万将士已经没了抵抗的意思，反而准备开门投降。 于是他面对着众人的目光并没有选择说话，只是看着前方的大乾黑龙军。 那边，一人一骑离开大军队伍，往江陵城下靠近，没多久便来到了江陵城下。 那人骑着高头骏马，一身黑色铁甲，脸上还戴着一张黑色铁面具，防护做得不可谓不好。 苗傅知道，所有人也都知道，这骑兵是来劝降的。 只是他们不知道，城下劝降之人会是那大乾天子。 叶凡微微抬头往城墙上看去，而选择亲自来城下喊话劝降，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 而且作为一朝天子，亲自到城下喊话劝降，姿态都已经放得如此低了，就算对方不降也得掂量掂量拒绝大乾天子的后果。 诚意给了，威胁也有了，加上方才大江之上的那片火海，想要劝降江陵城的守军还是很有可能的。 叶凡一向做事都喜欢权衡利弊。 这座江陵城不是拿不下，但拿下自己的兵将也会有牺牲。 更重要的是，叶凡还想增添兵将。 那两万水师也就算了，全军覆没更多的是做给天下人看，做给这江陵城三万守军将士看。 让若有抵抗，不留降卒的规定得到落实，将来能因此少一些不必要的抵抗，少一些麻烦。 天下人还不知道这场水战江南水师的惨败，或者说是残忍遭遇。 但江陵城上的守军将士看见了，他们许多人也确实因此没有了半分想要抵抗的意思，因此产生了浓浓的骇然情绪。 他们可不会觉得大乾的火炮只对大江上的水师有效，而对于攻城无效。 再说了，就算没有火炮，乾军也不一定就破不了这座城。 在西夏攻城掠地，击败女真西路军的威名一直存在他们心中。 而叶凡方才所为，虽然有些浪费炮弹，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宣告沉寂了五年的大乾登场了。 甚至是明知对方已经放弃了抵抗，已经举起了白旗，他还是没有下令停止炮击。 老实说，看见两万江南水师就这样陷入火海，全军覆没，特别是当他们无助地举起白旗宣布投降时，叶凡心中也还是会生出些许恻隐，但也只是片刻的恻隐。 因为慈善乃兵家大忌，叶凡深知其中的道理，也就是所谓的慈不掌兵。 再说了，一个上辈子见过生死，这辈子也在沙场上驰骋杀敌的人，对待生命或许已经麻木，又怎会存在什么圣母之心而做出一些不应该的决定。 战争，终究是不择手段，终究是你死我活，这也是战争的主旋律。 他抬头望着城墙上，看见了朝他弯弓搭箭的弓箭手，还有一众江陵守将，随后开口自报身份：“朕乃大乾天子，我大军所过之地，若有抵抗，不留降卒。” 身份报了，想要表达的意思也说出来了，叶凡不再多说什么，而是静静等待对方的反应。 至于自己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叶凡是不怎么担心的。 自己一身铁甲防护，箭矢根本射不穿。 就算对方朝自己开炮，他相信自己也能逃掉，顶多就是受一点伤。 如今的火炮，就算是大乾制作出来的，威力跟后世的那种还是差得太远。 城墙上，得知下方喊话之人是大乾的那位叶姓天子，所有将士皆面面相觑。 实在是有些没想到，一朝天子居然一人一骑前来劝降，这诚意也太大了些。 当然了，也有人持有怀疑的态度。 怀疑下方这人不是什么大乾天子，但想了想，何人敢冒天子之名，也就对城下之人的身份信了几分。 或者说是希望，希望城下之人就是那姓叶的大乾天子。 因为大乾天子的招降，诚意不可谓不大，也有了投降之后的保障。 所有人都看向了苗傅，面对着众人的眼光，苗傅无可奈何。 但他不愿降，不愿叛国，因为一家老小的性命。 但他也知道如今不能再有抵御的想法，因为已经是不可为。 再说了，自己一个抵御的命令或许就要葬送掉江陵城三万守军的性命，为了自己的一家老小，这样做实在是显得自私。 良久，苗傅都没有说话，而所有人都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说话。 城下，叶凡没有了耐心，面对着这种无视， 就好似自己提着ak去抢银行，银行的工作人员将自己无视一样。 他打马转身，想要就此离开，胯下战马才走了几步，后方便传来了一道洪亮的喊声：“叶贼……” 叶凡听到喊声微微疑惑，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城墙上的一处墙垛，一个宋军将领高高站着，望向自己这边。（墙垛，就是凹凸形状的围墙，结构利于射箭） 叶凡有些疑惑此人的动作，打马转身，看向站在墙垛处的那人。 只听那人继续开口喊道：“我乃江陵守将苗傅，不受你叶贼的招降，也未曾叛国，今日，便以死明志。” 苗傅说着，迅速拔出腰间的短刀，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就要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第330章 以死明志 “我乃江陵守将苗傅，不受你叶贼的招降，也未曾叛国，今日，便以死明志。” 苗傅说着，迅速拔出腰间的短刀，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就要将短刀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将军……” 周围的将领，士卒，多数人看着这一幕并没有要上前阻止的意思，只是眼神中流出讶然和沉重。 少数人喊着上前欲要阻拦。 但苗傅速度太快，短刀瞬间插入了胸口，鲜血流出，苗傅也同时跳下了城墙。 苗傅的身体坠落而下，一声闷响，使得地面尘土飞扬，苗傅也至此没了气息，尸体就躺在叶凡前方不远处。 叶凡看着这一幕，有些疑惑。 同时也默默念出了这个将领的名字：“苗傅？” 江陵城守将名唤苗傅，江南水师主将名唤刘正彦，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为了知己知彼，叶凡也已经在几年前知道了这两个人将是他东征攻打的第一道防线。 或者说是他进入富庶江南的唯一一道像样些的防线。 对于历史上的那场苗刘之变，叶凡有些了解。 但他并记不清两人的名字，只是因为一个姓苗，一个姓刘，叶凡也就推测这两人是苗刘之变的主人翁。 历史当中，两人是逼迫宋高宗赵构退位之人，但最终事情并没有成，落得个砍头死罪。 叶凡倒是有些没想到，这苗傅居然会有这样的壮烈举动。 以死明志，有这个必要吗？ 叶凡不知道的是，苗傅所为，都是为了一家老小能够活命，如此也算死得有意义了。 既然所有人都没有了抵抗的想法，自己也不能叛国牵连家人，用这种方式去死，也就不算叛国了。 叶凡看着前方不远处躺着的尸体，就在这时，城墙上的另一处墙垛上，又有一名宋将站在了那里，同样喊了出来：“我张逵，也未曾叛国，今日以死明志了。” 名为张逵的中年将领是苗傅的副将，此时也效仿苗傅，将短刀插入胸口，坠下城墙，动作没有片刻犹豫。 只是这一次并没有人准备阻止他，但所有人眼中的沉重更浓厚了，而且没有讶然，因为想通了他为什么会这样做，想通了苗傅为什么会这样做。 为了防止这些将领投敌叛国，他们的家人还在汴梁城当人质。 苗傅是这样，张逵也是这样。 接下来又连续跳下了三个将领，可谓前仆后继地以死明志。 叶凡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那横七竖八的五具尸体，心中显得沉重的同时，也猜到了些什么。 用家人当作质子，以防将领投敌叛国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他曾经也做过这样的事，为了控制米禽一族族长米禽达，将其妻儿控制了起来。 不过此时看到前方的五具尸体，叶凡还真是有些佩服这五人的勇气。 如果不是自己想的这样，那这五人以身殉国的勇气更加值得敬佩，即使看起来有些愚蠢。 但最主要的是，叶凡觉得，江陵城应该不用打了。 这意味着大乾东征，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拿下江陵城，打开通往江南的大门。 城墙上，所有人神情都很是沉重，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将受大乾天子的招降。 苗傅死了，如今城墙上军职最高的是一名中年，名唤田勇。 方才将投向苗傅的目光，这时便也投向了田勇，等待着田勇的决定。 而就在这时，十几名府衙官员走上了城墙，为首的是四十有七的江陵知府文仕荣。 就在半个时辰前，得知乾军来临，文仕荣及一众府衙官员在府衙内商议着对策。 当然了，其实也没什么对策，只是在商量着要降还是要战。 不久前，正在商议对策的众人得知江南水师全军覆没，乾军兵临城下，大乾天子亲自城下喊话劝降的一连串消息后。 一众府衙官员便已经有一大半人有了投降之意，包括知府文仕荣。 但江陵府的情况有些不太一样，是降是战不由知府文仕荣决定，而是由苗傅决定，这也是作为江陵知府的文仕荣，为何这时才来到了城墙上。 因为苗傅死了，作为江陵府知府的他似乎有了是降是战的决定。 当然了，这个决定他其实不想做，不想背一个叛国之名。 但此时来到了这里准备投降，除了苗傅的死，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城下喊话劝降之人可是那天下闻名的大乾天子。 如今宋朝的局势如何，他文仕荣为官二十余载，怎会看不清。 假如有一日这天下姓叶，那他今日的决定将会受到大乾天子的记挂，这自然是一件有利于自己的好事。 其实早在三日之前，他便旁敲侧击地想要弄清楚苗刘二人心中是战是降的想法。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苗刘二人没有要降的意思。 自那之后，他也不怎么关心这件事了。 反正不留降卒又不是屠城，就算江陵城破了，他一知府的身份也不该被杀才是。顶多就是做不了乾朝的官，沦为乾朝的庶民罢了。 如今苗傅死了，刘正彦也大概率死了，他便站了出来，只为自己将来的前程。 城墙上的所有将士都将目光放在了走来的文仕荣身上，包括此时军职最高的田勇也看着文仕荣。 文仕荣来到田勇身旁，来到了城墙边，踮起脚尖，伸直脖颈往下看去，看见了那自称大乾天子的人骑着战马，也看见了城下苗傅五人的尸体。 再抬起头时，又被远处大江之上还燃着火光，冒着黑烟的战船吸引。 知道那是江南水师的全军覆没，却也没有在意。 心中还暗自想着：早知如此，刘将军又何必抵御，葬送两万水师将士。 转身看向了一旁的田勇，文仕荣开口问道：“如今苗刘两位将军已然殉国，这三万将士的指挥权将由田将军掌握，他们的生死，也将由田将军来决定，不知田将军接来下是降还是战？” 方才还难以做出决定的田勇，这时只觉轻松了不少，因为他可以将决定抛给这江陵城知府。 于是田勇说道：“末将觉得，此种大事，应由文大人决定。” 第331章 军纪严明 文仕荣听出了田勇的意思，毕竟田勇的家人也在汴梁城做人质。 没有选择殉国明志，保住家人，是权衡许久之后的决定。 不只是田勇一人，还有七八个将领也都是这种情况。 用自己的命，换家人的命，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 再说了，今日的以死明志，也不一定就能换一家人的命。 万一宋徽宗不知道这件事的细节，得知江陵城全体将士叛国之后，一气之下直接杀人了呢？ 当然了，一城守将的以死明志，大概率都会流传出去，传入天子耳中，获得一个忠义之名，只是一个万一罢了。 文仕荣知道田勇为何将决定抛给自己，但也没有揭穿。 他选择这时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获得带头做出这个开门投降的决定。 “田将军想好了，本官接下来的决定，是为了这三万将士，还有江陵城十几万百姓免遭杀戮。” 文仕荣说的很好听，其实就是说自己接下来的决定就是打开城门投降。 田勇也不在乎，只是点头应下：“全由文大人做主。” 就在这时，城下传来了大乾天子不耐烦的声音：“你们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城下，叶凡实在是有些不耐烦。 自己来劝降的，这么长时间不给出态度，莫非就是给自己演一出坠城殉国的忠义戏码？ 就在叶凡如此想的时候，插在城头上的四杆宋军军旗被接连扔了下来，这算是表达愿意投降的态度了，方才还不耐烦的叶凡，一时间又有了耐心，只等城门开启。 没多久，江陵城的大门缓缓打开，走出了由文仕荣为首的十几名文官，还有田勇为首的十几名武将。 这些人看着一人一骑的叶凡，文仕荣最先拱手弯腰说了话：“在下江陵知府文仕荣，恭迎大乾皇帝陛下。” 文仕荣如此说了，其身边的文官武将也都纷纷拱手说道：“恭迎大乾皇帝陛下。” 叶凡看着众人朝自己拱手行礼，缓缓开了口：“免礼吧。” “谢大乾皇帝陛下。” 众人说着放下了拱起的手。 叶凡这时回头，朝身后候着的大军招了招手。 远处，看到叶凡的动作，王禀便领着大军前进了。 最初，对于叶凡的独自一人前去劝降，王禀和军中一些将领心中是觉得不合适的。 毕竟叶凡身份尊贵，担心其有什么闪失。 但叶凡做事一向雷厉风行，我行我素，说定的事没人能反对。 所以叶凡也就一人独自来到了江陵城下喊话劝降。 而且还就劝降成功了，这不由令全军将士心生敬佩。 他们虽然不怕打不下这座江陵城，但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这座城池自然是最好的情况。 他们更加敬佩的，是叶凡作为一朝天子，还能如此身先士卒。 当然了，若非一身铁甲护体，加上自己异于常人的体质，叶凡肯定不会做出这样危险的行为。 毕竟一直以来，叶凡都很是惜命。 黑龙军进入了江陵城，江陵城内的百姓说不上欢迎，但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抵触。 最终这个天下是姓赵还是姓叶，其实跟他们并没有太多关系。只要不是外族人入主中原便好。 现如今的老百姓，大多数人只是希望活命，能吃上一口饱饭，不要像北地那些难民那样，无家可归，遭受外族屠戮便已满足。 有人甚至是希望改朝换代，不为别的，只为宋军打不过女真人，而乾军曾经打败过女真人。 因为许多人都知道，只要人女真人过了河，那这里也将变得不再安全。 从某种角度上来看，若非那场西北大战，女真人或许已经第三次南下入侵了。 女真人的恶名，终究还是存在于许多宋人心中。 但乾军来了，似乎也就得到了这方面的保障，也就稍微少了外族入侵的担忧。 最主要的是，因为叶凡的旨意，大乾军队军纪严明，对待百姓不会发生烧杀抢掠，奸淫妇女之类的事件。 西南的统一，也将这一点告诉了天下人。 这一点，在这个时期的战争里倒是难见。 因为城破之后，为了抢夺战利品，为了慰藉将士，这样的事几乎是必须发生的。 百姓害怕之所以害怕战争，也是因为这种事情的发生。 之前府州军攻打西夏，叶凡其实已经制定了这些条条框框，让许多将士不满的军纪。 为此，军中许多将士虽然明面上不说什么，但暗地里还是议论纷纷，抱怨叶凡的这些规矩。 想象一下，自己就是一个朝不保夕的攻城士卒。 一场艰难的攻城战后，终于攻破了城池。 而城池里面，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有年轻貌美，甚至是有身份的女人，谁不想抢夺这些金银财宝，谁不想霸占这样的女人。 以此来宣泄情绪，以此来满足自己。 靖康之变时，不就是因为这样的正常人心理，汴梁城内的金银财宝被女真人尽数抢完，皇室宗室的女子被尽数霸占吗？ 所以说，叶凡这些条条框框的军纪着实有些让人适应不了，让人难以遵守。甚至可以说是反人类。 但人类这个词在许多人类心中太过崇高，所以说反人类也不准确，应该叫反丛林法则。 当然了，难以遵守，更多的只是之前攻打西夏的府州军。 如今的大乾军队，不只是练武，军中也有了思想教员，用于纠正将士们一些不好的思想，培养军队信念。 使得如今的大乾军队遵守这样的军纪也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人类，终究自以为是文明的代表，有些东西就该约束，就该禁止。 所谓的只有人人都献出一份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想要传达的也该是这个道理，不是嘛？ 占领江陵之后，大乾黑龙军和大乾水师并未停止脚步，而是继续东进。 一路上没有抵御，如入无人之境。 想来当年完颜宗望的东路军攻破燕山府时，一路南下也是这样轻松才是。 但大乾军队跟女真东路军不尽相同，待遇不同。 百姓面对女真东路军时，骇然避之。 而面对大乾军队的到来，许多人并没躲，甚至还有人迎接乾军的到来。 这副情景，倒是有些改朝换代的预兆。 得民心者得天下。 第332章 鹏举 江陵城被乾军占领的当天。 汴梁城，皇宫东华门。 这里，有着两千禁卫军驻守，护卫皇宫东华门及周围的安全。 身着甲胄的青年禁卫军指挥使姓岳名飞，字鹏举，这一年的岳飞，已经三十一岁，脸上多了许多沉稳，也增添了几分刚毅。 六年前，因为两场小规模的胜仗，加上他活捉女真战神完颜娄室，被宋徽宗亲自提拔了官职，当上了这宫城东华门禁卫军指挥使。 这一当，也就当了六年时间。 只是这样守卫宫门的闲职，这样的安稳日子，实在是令一向忧国忧民的岳飞难以自安。 加上大宋如今这样的局面，岳飞也就更难自安了。 脑子里想的都是抵御女真，收复失地，精忠报国的画面。 作为两千禁卫军指挥使的他，原本不需要天天站在东华门这里当值，但这几日来，他都守在这里，只为等待一个人的可能到来。 在他身侧左右，是牛皋和王贵。 “哥哥，俺们就这样一直等，要是魏公公一直不从这东华门进出皇宫，也不是办法不是？” 牛皋说着，看样子比岳飞还要着急见到御前宦官魏高德。 岳飞却没有接牛皋的话，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如今想要见到宋徽宗，也只有先见到在宋徽宗身边服侍的魏公公了。 平日里，作为宫门禁卫军指挥使的他，想要面圣虽然也麻烦，但也不是不可能，不是一定要从魏高德这里获得通禀。 只是这几日来，宋徽宗不理朝政，连很多大臣都不愿意见了，按寻常面圣流程，更不可能见他岳飞这样看守宫门的武将。 “哥哥可要想好了，如此请辞，恐会令得陛下不悦。” 说话的是王贵，做事还是一样的谨慎。 岳飞扭头看了王贵一眼，又看向了前方，语气淡淡地问道：“王贵，你若是不愿请辞，跟着大军过河，可以留下来，人各有志，我可以理解。” “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王贵解释到一半。 一旁的牛皋打断道：“俺也可以理解。” “你……”王贵看向牛皋，刚要说什么。 岳飞又开口说话打断了王贵：“你二人无需争辩什么，此番过河凶多吉少，请辞过河，只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你们都留下来吧。” 牛皋闻言急道：“哥哥这是什么话，俺们五人前些日都说好了，一起请辞跟着大军过河北上，就算王贵不去了，俺，徐庆，张宪都是愿意跟着哥哥一起去的。” “你说谁不去？”王贵开口争辩，“哥哥要跟着大军过河，我自然也要跟着哥哥一同前往。” 岳飞不说话，王贵牛皋二人也停止了争辩。 半个时辰后，魏高德在四名太监的跟随下，进入了东华门。 岳飞见状，上前拱手问候：“飞，见过公公。” 岳飞和魏高德虽然不熟，但也认识，只因为岳飞活捉女真战神的事迹在宫内外都广为流传。 当然了，这是六年前。 如今时过境迁，许多人也都不再议论此事。 被岳飞突然站出来拦住去路，魏高德微微疑惑，打量着拦路问候的岳飞，然后说道：“岳指挥使，是有什么事吗？” “不瞒公公，飞，确有一事相求。” 对于这个六年前立了大功，令得天子大悦的岳飞，魏高德还是有耐心的，便说道：“何事？岳指挥使便说吧。” 岳飞说道：“飞想要面见圣上，还请公公与陛下通禀一声。” 知道岳飞所求，魏高德也有些意外，不知这岳飞为何要面圣，但也不多问，只是说道：“官家近日有疾病在身，无论是谁，概不相见，岳指挥使还是等过些时日，再按章程请求面圣吧。” 魏高德说着就要迈步离开。 岳飞见状有些急了，连忙从衣中拿出一个装着银子的小袋子，上前两步递到了魏高德手中：“这是孝敬公公的，还请公公在陛下面前随意通禀一声，飞，感激不尽。” 魏高德很娴熟地接过钱袋子，感受着钱袋子的重量，脸上露出不可察觉的笑容，点点头应道：“行吧，既是如此，咱家可以通禀一声，只是岳指挥使能不能见到官家，咱家是不能保证的。”（宋朝太监好像不自称咱家，我也不知道自称什么，所以随便借用了） 岳飞拱手道谢：“有劳公公了。” 魏高德走了，岳飞站在原地望着魏高德的背影，愣了愣神，有些叹息。 为了能见到天子，他也学许多人那样用钱财行贿了。 人情世故，终究是要学的。 其实请辞离开并不需要宋徽宗的同意，但准确来说，岳飞要的不只是请辞离开这个禁卫军指挥使的职位，而是调离这里，去军中任职。 如果只是单单请辞离开，他便只能以普通人的身份加入大军，做一个普通士卒。 一个人的力量，和率领上千人的力量差别太大，即使不为名利，岳飞心中也有权衡。 牛皋和王贵这时走到了岳飞身侧，牛皋最先开口说道：“哥哥，若是见不到圣上，下一步该怎么办？” “直接辞去东华门职位，就算是以一个普通士卒的身份，我也要随大军一同过河。” 岳飞斩钉截铁地说着。倒是有些夸张了。 就算是直接请辞，以他岳飞的名声和身份，去军中也不该只是一个小小的普通士卒。 歌舞升平的殿堂内，宋徽宗高坐首位，手握酒杯，轻抿杯中美酒，欣赏着殿堂中央十几个舞女的翩翩起舞，时不时会发出咳嗽声，时不时脸上会挂着笑容，似乎外面的战事已经跟他无关。 这一刻的他，只想享乐。 好似有一种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豪放气魄。 魏高德躬身快步走入歌舞升平的殿堂，来到宋徽宗身边。 只是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舞女身上的宋徽宗并没有注意到魏高德的到来。 魏高德也不在意，开口轻声唤道：“官家，官家。” “嗯？”闻言，宋徽宗这才扭头看向了魏高德，眼神微醺，“又发生了何种大事？是叶贼占领了江陵？还是西夏大军攻陷了延安，又或是女真人过河了？” 乾军攻占江陵的事就是今天，也不可能现在就传到汴梁城，所以宋徽宗才有此一问。 第333章 岳飞，秦桧 当然了，这样问的原因，是每次魏高德通禀给他的，都是坏消息，很坏的消息。 所以，他已经麻木了，已经做好了接受最坏消息的打算。 “回官家的话，都不是。”魏高德苦笑。 “那是何事？” 魏高德回答：“回禀官家，秦太宰求见。” 宋徽宗闻言，不耐烦道：“朕不是说过了，谁也不见。” “是，官家。”魏高德面露犹豫，但想了想，宋徽宗曾经也因为岳飞擒住完颜娄室而大悦，又因为收了岳飞的银两，顿了顿之后，便小心翼翼地说道，“启禀官家，还有岳飞求见。” “朕不是说了，谁也不见。”宋徽宗一脸的不耐烦，但回过神来想到求见之人是岳飞，又是面露疑惑之色，看向了魏高德，问道，“岳飞？是那擒住完颜娄室之人？” “回官家的话，确是那人。” 魏高德见宋徽宗对岳飞有了兴趣，连忙笑着应道。 只见宋徽宗有着醉意的脸上露出疑惑：“他因何要来见朕。” 对于岳飞，宋徽宗是有好感的，因为岳飞打了胜仗，因为他用岳飞擒住的完颜娄室换回了二十个在北地受苦的家人。 “老奴不知。”魏高德回答，他也确实不知道岳飞为何要面圣。 宋徽宗想了想，最终可能是因为好奇，于是开口说道：“罢了，带他过来吧。” “是，官家。” 魏高德说着离开了殿堂，到了殿堂门口，对守在门口的一名青年太监嘱咐道：“你这就去东华门，将岳飞带过来。” “是，公公。” 青年太监应下便离开了。 不远处，一直等候的秦桧看到魏高德走出殿堂，便走了过来：“请问魏公公，陛下可愿意见本官。” 魏高德看着秦桧，回道：“秦太宰走吧，官家……谁也不见。” 魏高德实话实说，虽然宋徽宗愿意见岳飞，但也说过谁也不见的话，他只是在转达宋徽宗的意思。 秦桧闻言，争取道：“还请魏公公再通禀一次，本官有要事与陛下商议。” “秦太宰莫要为难，官家已经说了，谁也不见，还请回吧。” 秦桧见状，也只得放弃，转身离开了。 皇宫的长廊上，一名青年太监领着岳飞走着，相向而来的，是一身紫色官袍的秦桧。 还未走近，岳飞与秦桧便看见了彼此。 此时的岳飞，因为要入宫面圣，已经褪去了甲胄，但里面穿着的，仍是武将的服饰。 秦桧皱眉疑惑，因为这岳飞被太监这样领着路，而且褪去了甲胄，来到了宫内，怎么看都只能是去面圣。 方才魏高德跟他说的，可是宋徽宗谁也不见。 秦桧不认识岳飞，但岳飞却认识秦桧。 在东华门看了六年的宫门，朝廷大大小小的官员，许多岳飞都见过，都认识。 只是更多的，是岳飞若是这些官员，而这些官员不认识岳飞。 临近，岳飞和领路的青年太监拱手让路，这是礼仪。 这种情况见到身份比自己高的人，拱手躬身让路，表示礼貌。 只是令岳飞和青年太监意外的是，秦桧并不准备直接经过二人，而是在岳飞二人面前停了下来。 见状，青年太监最先开口问候：“奴才见过秦相。” 岳飞也开口问候：“末将见过秦相。” 秦桧打量着岳飞，也不说免礼之类的话语，令得岳飞和青年太监依旧保持躬身拱手的姿势，直接开口问道：“你这是要去面圣？” “是。”岳飞只回一个字，秦桧的一些作风，他并不喜欢。 “你叫什么名字？” “岳飞。”岳飞又答，还是很简洁，似乎不想跟秦桧多说一个字。 “岳飞？”秦桧思索着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然后想到了什么，又说，“你就是那个擒住完颜娄室的将领？” “正是末将。” “所以……那金廷礼仪官也是在你的看护下被刺杀的？”秦桧又问，只是语气有些像是在质问。 “是。”岳飞回答，面对秦桧这质问的语气，没有半分退缩。 心中在想，一个金廷礼仪官死了也就死了，而且已经过去了六年之久，这秦桧为何要问这个？ 但想了想，也能知道秦桧为何要这么问。 因为金廷礼仪官没死之前，朝廷许多大臣，甚至天子，都可能想对金国俯首称臣。 而秦桧，很有可能就是这样的人，不只是秦桧的一些作风，例如提议南迁，还有就是，秦桧也是从金国回来的俘虏。 没有时间想太多，只听秦桧又问道：“听说那金廷礼仪官是军中三名女妓所杀，一人逃走，擒住了两人。但在你回京押送途中给跑掉了？” “是。”岳飞回答，语气平常。 心中又想，这事当年天子都不过问，你一宰相问这些又是什么意思，而且这事已经过去了六年。 秦桧见岳飞每次都回答得如此简洁，再想想大宋如今到了这番局面，都是因为金廷礼仪官的死，都是因为这个名唤岳飞的将领，心中已经有了不悦，但表面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你岳飞连女真战神完颜娄室都能擒住，会看不住两个女妓？” 秦桧质问岳飞，连一旁的青年太监都听出了秦桧这是质问的语气。 岳飞却是开口装糊涂：“秦相的意思，末将不明白。” “那两个女妓究竟是什么身份？受何人指使？” “末将不知，只知道他们是罗良将军安排给金人演奏的。” 对于施平安和那三名女妓的身份，岳飞其实已经有了九成的肯定，但这事会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不可能跟秦桧说，也不可能跟宋徽宗说。 因为跟叶贼沾染关系，或许比跟女真人沾染关系还要严重，这个道理，岳飞不可能不懂。即使金廷礼仪官的死只是一件小事。 将事情推给罗良，这是每当有人问起这件事时，岳飞首要的回答。 因为那三名军妓，确实是罗良给金人安排的。 但岳飞不知道的是，罗良是秦桧的人，所以秦桧知道，罗良肯定不会派人刺杀金廷礼仪官。 况且，罗良已经投敌叛国了。 因此秦桧觉得，岳飞跟金廷礼仪官的死，肯定脱不了关系。 大宋如今落得这个局面，跟岳飞有直接关系。 因为按秦桧的想法。 只要宋金结盟，当年早就将叶贼给灭了，也就不可能有什么乾朝，不可能有现在的乾军撤机东征，祸乱大宋河山。 第334章 歌舞升平 “那三名女妓是罗良安排的不假，但那两名女妓是从你手中莫名其妙逃脱的。” 秦桧不论三名军妓是罗良安排的，转而又回到了岳飞弄丢那两名军妓的事。 岳飞见秦桧这么说，一时间也没了多少耐心。 如今大宋前有女真，后有乾军，可谓内忧外患，河山摇摇欲坠。 你秦桧带着质问的口吻问这样的问题，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秦相的意思，是想定末将当年失职之罪，还是想为那金廷礼仪官翻案？” 岳飞此言一出，一旁的青年太监骇然，原本就躬着的身子下意识躬得更低了。 反观岳飞，说完这句话，依旧是面不改色，沉着冷静。 似乎面前站着的，不是权倾朝野的大宋宰相，而只是一个普通人。 秦桧没有意料中的可能暴怒，只是眼神不善地打量了眼前的岳飞：“岳飞，本官记住你了。” 秦桧说完便离开了，留下还一直拱手躬身的岳飞和青年太监。 待秦桧离得远后，两人才放下了拱起的手，抬起了头，直起了身。 青年太监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事虽然跟他没有关系，但方才听到岳飞那样跟秦桧说话时，还是让他有些骇然。 “岳将军方才之言，着实有魄力，可那毕竟是秦相啊，应当慎重些才是。” 青年太监说道。 岳飞却一脸的无所谓：“还请带路。” 青年太监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当岳飞是个莽夫，在前方继续带起了路。 没多久，在青年太监的带路下，岳飞来到了歌舞升平的殿堂外，听到了殿堂内传出的丝竹之音。 青年太监转身对岳飞说道：“岳将军先在此候着，奴才要先进去通禀一声。” “有劳了。” 岳飞拱手道。 青年太监步入了殿堂，来到了站在宋徽宗一旁的魏高德身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魏高德便对一旁的宋徽宗开口禀道：“启禀官家，岳飞已经带到，就在殿外候着。” 宋徽宗已经醉眼朦胧，此时听到魏高德的禀告，愣了愣神，然后才想到了这件事：“宣，快宣他入殿，他可是我大宋的抗金英雄，朕要看看这位英雄。” “是，官家。” 魏高德说着便离开了，没多久便将岳飞带入了歌舞升平的大殿中，带到了宋徽宗前面。 “臣，岳飞，拜见陛下。” 岳飞恭敬行着跪拜礼。 “咳咳咳。”宋徽宗向岳飞望了过去，咳嗽几声，有些含糊不清地开口说道：“岳，岳英雄平身吧。” 被宋徽宗这样称呼，岳飞有些疑惑，有些不自在，却还是先说道：“谢陛下。” 待岳飞站定，宋徽宗大手一挥：“停止奏乐，舞也停了吧。” 宋徽宗话落，殿内没有了丝竹之音的吵闹刺耳，岳飞一时间也习惯了些。 “岳英雄见朕，所为何事啊？”宋徽宗问道。 岳飞拱起了手，说道：“陛下，英雄二字，臣实在不敢当，今日前来，是想调离东华门指挥使一职，跟着大军过河收复山河，还请陛下成全。” “过河，过河，又是一个要过河抗金的，就没有一个想着南下讨贼。”宋徽宗略带叹息地说着，又好似喃喃自语。 因为他的话，岳飞不知道该怎么接。 岳飞与宗颖的想法一样，先击退女真，后面的事，只能后面再考虑。 因为女真是外族，因为女真离得近，但更重要的是，黄河以北，有着奋力抵抗至今的义军，他曾经的将军王彦就在其中。 也无需岳飞接话，只听宋徽宗又道：“岳爱卿请求调离宫门，是觉得朕的安危不重要了吗？” 岳飞闻言连忙解释：“臣并非这个意思，臣之所以请求调离东华门，只是想为外面的战事尽一份力。” 宋徽宗缓缓瘫坐在椅子上，摆摆手说道：“走吧走吧，都过河抗金去吧。” “臣，谢主隆恩。” 宋徽宗看向一旁的魏高德，吩咐道：“魏高德。” “老奴在。” “岳爱卿调离一事你来安排，给岳爱卿在军中安排一个军都指挥使的位置，就说是朕的意思。” “是，官家。”魏高德应下。 那边站着的岳飞立即单膝下跪，再次谢恩：“臣，谢主隆恩。” 宋徽宗看向了岳飞，说道：“岳爱卿上一次能擒住完颜娄室，这一次，想来也定然不会令朕失望，是吧？” “纵使马革裹尸，臣岳飞，也定当精忠报国。” 岳飞斩钉截铁地的话语，一时间竟让宋徽宗戴着醉意的面容有了些许感慨之色：“好一个马革裹尸，好一个精忠报国，罢了罢了，接着奏乐，接着舞。” 殿堂内，又响起了丝竹之音，舞女继续来到殿堂中央翩翩起舞，好似天上人间，好似和平盛世。 岳飞起身离开，走过了周围的歌舞升平，远离的这里的歌舞升平。 对于天子的醉生梦死，他想说，却也说不了什么。 太行山。 七日前，完颜希尹的率领下，六万女真西路军来到了这里，对王彦的五万义军发起了猛攻。 整个太行山脉，是双方的惨烈厮杀。 义军从胜少败多，到被击退逃窜，只用了七日的时间。 夜晚，太行山的一处林中，燃起了一堆堆篝火，如同林间着起了大火一般。 篝火旁，是一个个垂头丧气，带血带伤的义军，足有三万之众。 他们是女真西路军的追赶下，逃出来的义军主力，也是一群为了保全实力，等待大军过河北上的溃军。 但是事情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局面，许多人已经对大军过河一事没了期待。 再如此下去，等待他们的，只是无休止的追杀，无休止的死亡。 也是因为如此，他们当中的许多人皆垂头丧气。 一处篝火旁，是王彦为首的二十几个义军将领。 “若是大军还不过河，在这样下去，将士们都得葬身在这太行山上。”名为傅选的义军将领开口说道。 他说完这话，所有人这时都将目光看向了王彦。 王彦脸上染着血渍，是白日是跟女真人拼杀染上的血，并没有时间清洗掉，也没这个清洗的必要。 “本将相信，宗帅定会率大军过河，他承诺过的，不会做不到。” 王彦半月前派人去找过宗颖，派出去的人也确实找到了宗颖，而且还回来将宗颖承诺过河联合义军抗金的事告诉了王彦。 第335章 王彦的危机感 王彦是相信宗颖的，而且想要让自己的和自己手上剩余的三万义军活命，他也只能相信宗颖会率大军过河北上。 “只是大军要是再不过河，兄弟们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说话的中年名唤崔二虎，之前是个山寨之主，打起抗金义军的大旗没多久，便加入了王彦的义军队伍。 可以说是志同道合，携手抗金。也可以说是寻求庇护，一致对敌。 “本将说了，宗师定会率大军过河。” 王彦自信地说着，带有不怒自威的语气。 如今的他，也只能先稳定好这些部下的情绪，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例如，兵变。 为了摧毁太行山上，王彦的这支义军。 女真西路军统帅完颜希尹这半年多来可谓煞费苦心，而且还给出了承诺，只要有人提着王彦的头颅前去献给他。 无论是谁，都能加官进爵，获得金银赏赐。 这样的承诺，自然是给这些义军的承诺。 以前局势还好的时候这样的承诺自然没什么，但如今女真主力军来这太行山围剿义军，搞不好真有人会动这个歪心思。 为此，王彦也有些担忧。 保不齐一个不留神，自己的项上人头就给自己人摘了去了。 自己手里的义军，可谓鱼龙混杂。 有自己曾经在军中的部下，也有山贼，农民等等身份之人，管理起来太过麻烦。 再说了，就算是朝廷正规的军队。 在这样的情况下，王彦也不可能信任每一个人，更何况是这样鱼龙混杂的义军队伍了。 所以这样的情况下，王彦已经有了一种危机感。 已经入秋，太行山上，林中的夜晚吹着凉风，有些冷。 王彦将手往篝火旁凑了凑，搓了搓，然后站起了身，往林中走去。 傅选和王彦的副将薛贵见状也起身跟了过去，他们二人，都是王彦最为信任之人，可谓形影不离地守在王彦身边，护卫着王彦的安全。 平时也就算了，如今这个情况，就算是解手，傅选和薛贵也要跟着，生怕有人动了杀王彦的心思。 三人离开后，名为崔二虎的义军将领给篝火对面两个将领使了一个眼色。 随后，三人也起身了。而且走向了王彦方才走的方向。 三人的动作，倒是没什么人在意，因为起身去解手，或是去做其他什么事，都没什么不正常的。 所有人也都没注意，崔二虎三人起身离开不久后，其他几处篝火旁，也有十几名名义军士卒起身走向了那个方向。 义军外围，冷清了不少，偶有负责守夜的小队走过。 因为那边的一簇簇篝火，使得外围的环境还不是太黑，能够让人摸得清路。 王彦对着一棵大树解开裤子撒起了尿，其身后，除了副将薛贵和傅选，还有四名持刀士卒，也是为了王彦的安危而时刻跟随着。 “将军，这里也没别人，您就说句实话，宗帅究竟有没有可能率大军过河？” 说话的是王彦身后的傅选。 面对傅选的询问，王彦回道：“要是宗帅不率大军过河，你又该如何？” “如果宗帅不率大军过河，我们这么多人，总得另寻活路才是，总不能全死在这太行山上吧？”傅选说道。 王彦这时也解完了手，并没有立即回答傅选的话，而是提好了裤子，转身才对傅选说道：“宗帅，会率着大军过河的。” 王彦其实也不知道宗颖会不会率大军过河，还是那句话，他只能相信宗颖。 另求活路，可谓是不切实际。 如今这河北西路，已经全部被女真人占领。 他们逃到什么地方，女真人就能追到什么地方。 除非过河。 但过河他们没有船只，就算能抢了几艘船只，也不可能一下子运走三万人。 所以留给义军的路，似乎只有大军过河。 傅选见王彦这么说，也不再说什么，就在三人刚要迈步离开之时。 十几个黑影，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这样的突然靠近，一时间让王彦几人警惕起来。 副将薛贵已经吼道：“什么人？” 那边的十几道身影无人回话，还是朝这边走来，走得越来越快，走得近了，也就能借助远处篝火的火光，看清了他们手中握着的长刀长枪。 王彦心下大骇，因为这几日来的警惕，可谓是陡然拔出了腰上挂着的长刀。 紧接着，薛贵，傅选，还有那四名贴身士卒也拔出了手中长刀。 双方一触即发，叮叮当当是接上了兵器，这边的响动，一时间也惊动了篝火那边的众人，众人纷纷起身，朝打斗的方向望了过去。 疑惑，甚至是惊骇。 人群中，有人大喊：“金军来了，是金军来了，大伙快跑啊。” 一时间，人群有了骚动，有人甚至甚至已经夺路跑向了黑暗的深处。 但只是少数人，多数人还是站着犹豫不动，望着打斗传来的方向，仔细一看，其实只有十几道身影在相互拼杀。 这样的小动静，根本就不可能是金军突袭。 方才王彦所在的那处篝火，已经有几名义军将领反应了过来，其中一人说道：“是将军，保护将军。” 说着，那将领拔出长刀，朝打斗的方向冲了过去。 紧跟其后的，是也已经反应过来的义军将士，同样手握长刀，冲向了打斗的方向。 没多久，打斗平息了。 篝火旁，人群中，是二十多具尸体。 王彦坐在火堆旁，喘着粗气。 他看着被束缚起来的主谋崔二虎，再看向地上躺着的尸体中，副将薛贵的尸体，眼中流露着怒火。 刚刚，若非薛贵的誓死护卫，他或许已经被刺杀。 而不只是手臂上中了一刀。 “说，为何刺杀本将？” 王彦冷冷盯着跪在地上的崔二虎。 崔二虎腿上中了一刀，失去了行动能力，所以才被活捉，否则已经死了。 这时的他，脸上没有丝毫惧色，似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抬头直视王彦冰冷的眼神，说道：“因为你的头颅，能让这三万义军弟兄活命。” 第336章 八字军 崔二虎的话，令在场众人有了片刻的沉默。 王彦的头颅，或许真能让这三万义军将士活命。 因为只要王彦死了，这三万义军将士便可以拿着王彦的头颅献给完颜希尹，投降女真。 当然了，这只是可能。 但怕就怕在这个可能，也只有如此，这三万人才有可能活命。 王彦不语，还是面露怒意地看着面前跪着的崔二虎。 崔二虎见王彦不语，一时间嚣张笑道：“王彦，你可以自己骗自己，但你不能骗所有人。大军过河？你觉得可能吗？”崔二虎抬头环视众人，带着质问的口吻吼道，“你们觉得这可能吗？” 所有人都不说话，都在沉默，或是沉思，一时间只听到篝火燃烧干柴的噼啪声响。 因为许多人都觉得，如今的局势，大军过河的可能性并不大。 毕竟还要想着防止女真过河，又怎会主动过河抗金。 崔二虎见状，更嚣张了，直接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今晚我崔二虎是活不了了，但你们觉得，你们又能活多久？黄泉路上，我崔二虎或许还可以等等你们。不过我还想再对你们说一句，只要能活着，这天下是宋是金，又有什么干系？他郭药师能投金，他杜充能投金，我们为何还要死撑到最后，抗金抗金，我们抵抗了半年多，最终迎来了什么？你们莫非还以为大军会来救我们的命？”崔二虎说着，突然眼神一冷，望向了王彦，“只有杀了王彦，割下他的头，献给女真人，我们所有人才能活命。” 就在崔二虎说完这句话后，王彦握刀起身来到崔二虎身前，面露杀机。 崔二虎脸上依旧没有半点惧色，笑了出来：“哈哈哈，你怕了？不想让我说下去了？我告诉你，我没杀得了你，但不代表不会有人再动这个念头，夜长梦多，王彦，你防不了的。” 王彦看着眼前的崔二虎，一边缓缓举起长刀，一边说道：“有投敌叛国之心者，死不足惜。” 语毕，长刀落下，崔二虎俯身倒在了地上，他的身体还在抽搐，血不停地从他脖颈处涌了出来。 没多久，他不再抽搐了，完全没了生息，身体也渐渐冷了下来。 周围的众人看着这一幕，心情很是复杂。 王彦朝众人环视了一圈，这一过程中，他感受到了众人在下意识躲避他的目光。 有敬畏，也有其他一些意思夹杂在里面，王彦看出来了。 这一晚的夜，王彦很难入睡，时常被一些声音惊醒。 为了自己的安全，他将最信得过的将领和士卒都安排到了身边，护卫自己的安全。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一直在换位置睡觉，生怕有人知道他在哪个位置过夜然后对他下手一样。 崔二虎的刺杀，还有崔二虎的话，终究让原本就警惕的他，变得更加警惕，甚至是害怕。 他的警惕和防范，许多人都感受到了。 为此，有人惭愧，因为他们有些人确实也动了跟崔二虎一样的心思，只是没有崔二虎那样的胆子。 有人则为王彦鸣不平，若非王彦这半年多来的带领，他们许多人可能都活不到今日。如今关系搞得如此紧张，确实不应该。 翌日，天渐渐亮了起来。 光线笼罩着整个太行山脉，射入林中。 三万人的队伍，一个个陆续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一处大树下，一夜醒了数十次的王彦也睁开了双眼，脸上有着困倦之意。 太行山的义军有些存粮，纵使是逃跑，粮食也不能不顾。 毕竟没有了粮食，就是没有女真人的追杀，在这深山内估计都活不了多久。 而管理粮食的人，一直都是王彦最信任的义军将士，大多是王彦曾经在军中的部下。 这些粮食的存在，也是能让这么多人一直跟随王彦的原因之一。 给所有人发放了不多的口粮，待所有人吃好之后。 王彦在上千个亲信的保护下，站在了一处高点的位置，让自己能够被万众瞩目。 王彦环视周围三万人，开口说了话：“半年多前，我们聚义太行山，高喊着赤心报国，誓杀金贼的口号。” 王彦说完，其身边五十多名士卒齐声将王彦的话重复了一遍，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可就在昨日，有人忘记了这个口号，想着刺杀本将，用本将的头颅去换他的荣华富贵，换他的苟且偷生。其叛国可耻，向金贼低头同样可耻。” 五十多名士卒再次将王彦的话大声传了出去。 王彦又道：“本将知道，除了昨日刺杀本将的崔二虎，你们当中，也不乏此种想法之人。所以本将想说，愿意离开自谋活路的，本将绝不阻拦，但离开之人若是投敌叛国，日后战场上相见，本将也绝不留情。愿意跟着本将等待大军过河，继续抗金的，每个人需在脸上刺上我们喊了半年多的口号，赤心报国，誓杀金贼，以表心中决心，本将先行刺上这八个大字，以做表率。” 说完，名唤傅选的将领走到王彦身前，掏出了短刀，在王彦脸上刺上了字。 这一过程中，三万人传来了议论纷纷的声音。 有人想明白了王彦的做法。 只要脸上刺上这八个大字，那就算是想去投金，或许也没那么容易了。 这个道理也很容易能想明白，赤心报国可以不说。 但这脸上如果刺上誓杀金贼四字，金人看见了估计只有暴怒杀人的想法，肯定不会接受这样的降将或是降卒。 王彦想出这个办法，也只是想稳住当前的局面。 说是来去自如，但没有了粮食，脱离的大部队，加上面对金人的追杀，估计很难活下去。 投敌叛国，也得有投敌叛国的资本。 而他们的资本，只能是王彦的头颅，反贼女真人怎么会随意接受他们的投降。 毕竟这半年多来，太行山上的义军给女真人带来的困扰不可谓不大，已经让女真人对这些抗金义军产生了怒意。 当然了，这三万人里，因为半年多来的同舟共济，也不乏真正想赤心报国，誓杀金贼之人。 于是乎，有人跳出来赞成了刺字一事。 人群当中有一人率先大喊：“赤心报国，誓杀金贼……” 有人纷纷应和：“赤心报国，誓杀金贼……” 一时间，众人热血沸腾的喊话声响了起来：“赤心报国，誓杀金贼。赤心报国，誓杀金贼……” 脸上已经刺上八个血红色大字的王彦站在高处，望着这一切，心中有些复杂。 至此，太行山的这支抗金义军，有了一个真正的名字：八字军。 第337章 别再往上走了 黄河南岸，白马城。 宗颖的亲率下，七万宋军出城了。 没多久，黄河南岸停靠的几十艘战船上，载满了宋军将士。 宋军就此过河了。 一艘战船上，名为岳飞的将领站在船头，遥望着黄河北岸，眼神凝重且坚定。 这一战，对于如今的大宋而言，只能胜，不能败。 黄河北岸的一处位置。 负责在此处驻守的只有五十多名金兵。 对于黄河，南岸有宋军组成的防线，但北岸并没有女真人的防线。 原因是没这个必要。 女真人甚至希望宋军过河来上一场正面较量，而不是依靠着黄河天险进行抵御。 水战，对于女真人这个游牧民族而言，还是不擅长的。 或者说，女真人根本就没有属于自己的水师。 当然了，女真人没有在北岸设立防线最主要的原因，是金军不像宋军那样有那么多兵力用于驻守黄河，况且主力军这时已经去各地围剿义军去了。 因而如今的黄河北岸，只留有少数金兵驻守。 而这些金兵的驻守，自然不是为了守住可能过河的宋朝大军，只是为了第一时间知道宋朝大军可能的举兵过河罢了。 黄河两岸的距离有远有近，宋军此次选择的过河之处，两岸相隔只有两里长。 所以当宋军的几十艘战船自南岸往北岸移动时，负责驻守在北岸的金兵就已经看见了。 当宋军战船临近北岸时，驻守的金兵并没有想着抵抗，而是骑上了准备好的战马，分头通禀消息去了。 宋军的突然过河的消息，对于驻守在北岸的这些金兵而言，终究不是一件小事。 是日午时。 太行山的一处山顶，可谓是一处易守难攻之地。 三万八字军将士，每个人脸上都刺上了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个血字。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忙活着手里的事。 树木被砍伐的声音传出，然后是一棵棵大树的接连倒地，这是三万八字军的背水一战。 树木倒下，将树木的主干砍成了短短的木桩，利于滚落山下，抵御攻山的金兵。 这种借助地势的打法，一般用的都是圆石。 但此时的山顶，圆石虽然也有，但太少。 金军要是攻山，根本就不够用。 于是乎，王彦就想到了将树木砍倒，做成木桩替代圆石。 因为此时的所处的位置，最不缺的就是树木。 到了申时，三万八字军所处的这处山顶，由茂密的森林，变成了光秃秃的一片，上万截短木桩被成堆放在了各处崖边。 也或许是因为砍伐声，进山围剿的金军很快便寻到了此处，大战一触即发。 上万金兵身着重甲，手握长弓，自山顶下的斜坡发动了攻山。 准备好的木桩，在八字军将士的投掷下自山顶滚落而下，将攻山的金兵砸倒在地，运气差的，甚至被当场砸死。 见八字军早有准备，金军没多久便停止了攻山。 选择撤退，倒也不是攻占不了，只是想着争取最低的伤亡，消灭这些该死的义军罢了。 没多久，撤退不久的金军便使用了手段。 一处上山的斜坡处，两千多名义军俘虏在金军的逼迫下踉跄走在了前面。 在他们身后，是举着盾牌，身着重甲的上万女真步卒，还有弯弓搭箭的数千女真弓箭手。 当然，攻山的并不是全部的女真西路军主力，加起来也就是两万女真步卒，由女真战神完颜娄室率领。 而其他的，都留在了太行山下的晋城。 毕竟金军最多的兵种是骑兵，而骑兵根本就上不了太行山。 再说了，想要剿灭一群甲胄都配不齐的太行山义军，女真战神完颜娄室的率领下，两万女真步卒足矣。 下方，已经五十六岁的女真战神完颜娄室望着前进的队伍，神情肃然。 曾经沦为俘虏的他，因为与北地二十个皇室之人交换，重新回到了金国，回到了被府州军击溃后，重新组织起来了女真西路军。 而女真西路军的重新组织，除了金国对大宋分军作战所需之外。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制衡女真东路军。 之所以制衡，那是因为女真东路军的统帅是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而完颜宗望的存在，已经隐隐威胁到了金国天子完颜吴乞买的皇位。 这一年的完颜娄室已经算是老了，曾经的他，随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南征北战，那是女真人最为威风赫赫的时期。 也是在当年，他女真创造了满万不可敌的军队神话。 只是这样的军队神话，竟然被一个宋朝反贼给打破了。 每每想到此事，想到那场西北大战的惨败过程，完颜娄室都会感慨，甚至是害怕。 那个全身铁甲的怪物，这六年来都会时常出现在他的噩梦中。 如同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两千义军俘虏在前，上万身着重甲的女真步卒在中间，三千女真弓箭手在最后面。 这样的队伍阵型，就这样向山顶上缓缓推进。 山顶山，八字军将士看到了山下的这一幕，所有人都不由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们认出了这两千多个俘虏的身份。 半年多来的同舟共济，他们又怎会不认识？ 王彦也看到了许多认识的人，有曾经一直追随在自己身边的部将，也有加入太行山义军的统领。 金军此举，确实有些卑鄙。 缓缓被逼着前进的义军俘虏中，一名神情憔悴的中年抬头望着越来越近的山顶，无力地轻喊了一声：“不走了，我不走了，都别再往上走了。” 中年的声音显得乏力小声，无人听清，或许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中年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陡然提高了喊声：“兄弟们，别再往上走了，上面也是我们的兄弟。他们奋战至今，我们帮不上忙，就不要再做拖累了。啊……” 中年大声说完话，吼着转过了身，一支箭矢也在这时朝他飞了过来，插入了他的胸口，他便倒在了地上。 “我也不走了，兄弟们，我们跟金贼拼了。” 有近百人纷纷暴动了起来，也纷纷死于女真弓箭手的箭矢下。 这场小小的暴动只持续了片刻，两千俘虏被激起来的热血，终究还是被近百人的死亡瞬间给摧散了。 队伍还是沿着斜坡，向山上缓缓压近。 只是斜坡上多了近百具尸体，女真步卒走过之时，狠狠地从上面踩了过去。 对于中箭倒地，但还没断气的，直接补上一刀。 山上，看着方才的那场暴动，看着死在女真人手上的兄弟，许多人心情变得极为复杂。 王彦握紧了拳头，心中似乎做了个很难做的决定，然后朝斜坡下缓缓而来的义军俘虏喊道：“兄弟们，我王彦，对不住你们。” 王彦话落，成百上千个木桩沿着斜坡滚落而下，砸向了最前方的义军俘虏，砸向了金兵。 但这一次，金军并没有选择撤退，因为能够压近这样的距离，已经很不容易。 而且，最前方因为有两千义军俘虏作为抵挡，木桩的滚落对他们的伤害其实并不大。 上万金兵，就这样向山上冲杀而去：“杀……” 两刻钟后，有金兵站在了山顶，与八字军将士交上了短兵。 此时的天，渐渐暗了下去。 而山顶上，金兵的身影越来越多。 八字军，是一群甲胄都配不齐的队伍。 虽然人数众多，但这样的正面对拼没多久便落入了下风。 再这样打下去，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战败，还有战败之后的屠杀。 混乱的厮杀中，王彦手中长枪向前猛刺，将一名女真将领直接刺死。 他抬头望向周围，金兵的身影越来越多，他知道，应该是等不到大军过河了。 心中一时间有些失落，甚至是失望。 自宗颖要率领大军过河的消息传回来，已经过去了半月之久。 金军的进山围剿，也已经过去了八日。 但大军始终没有到，王彦自然是有些失望的。 混乱中，一杆长枪砸向了他的头盔，王彦见状大惊失色，猛然后退一步想要躲开长枪的挥势。 可长枪挥舞得太快，王彦没有躲过这一击，被长枪砸中了头盔，发出了当的一声脆响。 一时间，王彦只觉头晕脑胀，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 “将军。”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了傅选的大喊，随后看到傅选跑了过来，挡住了那一枪挥中自己的女真将领。 也是在迷迷糊糊中，他望向前方。 那一边，似乎出现了身着崭新甲胄的宋军将士，他们相比自己和自己的义军，显得很是干净，很是精神。 这样的身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自另一处斜坡冲到了山顶，加入了拼杀。 “大军已至，兄弟们，与我一起，杀金贼。” 有人举刀大喊，王彦这时也清醒了许多，他知道，大军确实来了。他等了半月的大军，终于在最后一刻到来。 握紧手中长枪，王彦大喊：“大军已至，与本将一起，杀金贼。” “杀……” 第338章 太行山之战1 太行山顶，因为两万宋军的及时加入，使得原本已经完全落入下风的八字军将士瞬间增强了士气，数万人的厮杀声响彻而出，犹如虎啸山林一般震撼人心。 山顶下方，名为刘光世的宋将看着自己向山顶上冲杀而去的兵将，神情有些凝重。 辰时，大军渡过黄河之后。 因为宗颖的命令，他领着麾下两万将士驰援太行山，只为寻找到太行山的义军，只为援助这群由王彦统领的抗金义军。 还好运气很不错，他们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太行山义军。 刘光世目光所及之处，名唤岳飞的将领手握长枪，自陡峭的斜坡往山顶上冲去，没多久便已经站在了山顶上，消失在了刘光世的视野中。 站在了山顶上，岳飞望着前方的厮杀，二话不说便握着长枪加入其中。 紧跟其后的，是牛皋、王贵、张宪、徐庆，还有陆续冲上山顶的两万宋军。 “援兵到了，八字军的兄弟们，与洒家一起，杀金贼。” 一名八字军将士手握朴刀，喊着便向一名身材魁梧，手握双锤的女真将领冲杀而去。 那名女真将领这时也注意到了他，双方便交上了兵器。 朴刀落下，女真将领举起右手握着的铁锤及时抵挡，两样兵器一触便分。 下一瞬，女真将领左手握着的巨锤横挥而出。 八字军将领见状大惊失色，收回的朴刀立即挥向巨锤。 两兵相触，朴刀的力量落了下风，从八字军将领手中滑落而出。 电光火石之间，女真将领朝手上没了武器的八字军将领挥动了第三锤。 铁锤自上而下，带有一股劲风，眼看就要落在八字军将领的头盔上时，一杆长枪自下而上挑出。 这一刻，八字军将领似乎听到了枪鸣之声。 长枪与巨锤猛然碰撞，擦出了火花，也同时发出了一声很大脆响。 原本觉得自己即将死在这一锤之下的八字军将领看到了长枪与巨锤擦出的火光，那当的一声脆响也传入了他的耳中。 令得他的耳中，是嗡嗡嗡的耳鸣之声。 当然了，更令他惊讶的，是长枪居然挡住了巨锤砸向自己的攻势。 面前这女真将领的力量，他最有体会。 因为方才自己的朴刀直接被对方的巨锤给震飞了出去，那巨锤的力量不可谓不恐怖。 可就是这样的巨锤，居然被一杆长枪给挑飞出去了。 八字军将领扭头看了过去，看见了这个长枪的主人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宋军将领，他并不认识。 岳飞却是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前方使用双锤的女真将领。 那女真这时已经捡起了地上的铁锤，同样看向了岳飞，神情显得有些惊讶。 因为有些莫名其妙，他感觉自己手中的铁锤，方才脱落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也没有想太多，因为岳飞已经冲向了他。 没几个回合，岳飞便一枪捅穿了这女真将领的皮甲，捅穿了这个女真将领的身体。 方才那个八字军将领早已捡起了自己掉在地上的朴刀，也已经斩杀了一个金兵。 抬头看向岳飞与那女真将领所处的方向时，便看到了岳飞抽出染血长枪，那女真将领倒地的一幕。 枪道宗师，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八字军将领心中如此想着，手握朴刀，继续厮杀，突如其来的援军，令得他战意沸腾。 而岳飞，也已经在混乱的厮杀中，挥舞突刺着自己的长枪，走位灵巧至极。 六年的看守宫门，岳飞并没有停止练习枪棍。 作为铁臂膀周侗周宗师的弟子，他也不该荒废一身武艺。 每日的练习，为的就是此刻的上阵杀敌，精忠报国，他岳飞怎敢有片刻松懈。 加上六年前面对女真战神完颜娄室时，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若非施平安的及时出手。 他岳飞或许已经活不到今日。 那以后，岳飞更加苦练武艺。 也希望有一日在战场上再遇完颜娄室时，不会再像当年那样落入下风。 而对于自己擒住的完颜娄室，与二十名北地皇室俘虏的交换，岳飞多少也有些想法。 因为当年擒住完颜娄室的代价并不小，自己带出去的五百人，最终活着的只有不到一百。 这样的伤亡，也确实不小了。 最主要的是，岳飞觉得完颜娄室若是回到金国，回到金军中，将来只能是一个很大的祸患。 女真战神，若非其一场场打下来的良好战绩和其本身的强大战力，又怎会担得起这个战神的称号。 当然了，对于交换俘虏，岳飞也只能在心中有想法。 对于这件事，他岳飞不可能说得上话。 况且，因为自己擒住了完颜娄室，自己不但没有被追责失职一事，还升职当上了两千禁卫军的军都指挥使。 自己带出去的五百人，不管是死的，还是活得，也都因为此事受了天子的赏赐。 厮杀中，天色已然变得昏暗。 山顶下的另一边，是完颜娄室与其身边的三千亲兵。 对于这种攻山战，主将一般都不会亲自上场，只会在后方运筹帷幄。 而对于山顶上宋军的到来，他并不知道。 只觉得自己的人冲上了山顶，那太行山的义军也就该败了。 渐渐的，他发现了不对，因为厮杀声比他想象的还要激烈。 就在他刚刚产生这个想法时，一名女真将领自山顶上跑到了他的身前，开口紧张禀道：“将军，对方援军到了，自后山加入了厮杀，兵力看起来不少。” 看起来不少，是因为那样的混乱厮杀场面，确实不能确定对方真正的人数。 或许是一万，也或许是十万，谁知道呢？ 总之，就是不少。 “援军？”完颜娄室闻言皱眉，“哪来的援军。” 女真将领不确定地说道：“许是……许是宋军过河了。” 宋军过河这事不太可能，但也不绝对。 而率军围剿太行山义军的完颜娄室没有第一时间接到这个消息，是因为太行山地势太过复杂，面积太过庞大。 这里的山顶，也只是太行山脉里，其中一座山峰的山顶。 那些驻守黄河北岸的金兵得到这个消息时，并不能第一时间送到这里。 就像山顶上的八字军一样，根本就不知道大军过河一事。所以对于援军的到来，也很是惊讶。 完颜娄室沉思片刻，问道：“山顶上战况如何？” 第339章 太行山之战2 女真将领顿了顿，然后说道：“贼军人数本来就多，加上宋军的到来，令得他们士气大涨，再这样打下去，恐会对我军不利。而且将军，天要黑了。” 三万义军，加上到来的两万宋军。纵使你金军个个能打，或许也很难啃下。 女真将领如此分析，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 完颜娄室听着面前这个女真将领的禀告，缓缓抬头望了望天空。 天色，真的已经暗了。 加上此时他身处林中，已经有些看不清周围的环境。 但如今双方将士在山顶上展开了混乱厮杀，也不可能鸣金收兵。 总不能听到撤退的声音信号后，正在厮杀的金兵跟厮杀的宋卒说上一句：我方鸣金收兵，我得撤退了，改日再战。 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可不是什么儿戏。 当然了，最主要的是混乱。 这样混乱的近身厮杀中，就算鸣金收兵，所有人也不可能都撤出来。 反而可能会因为这鸣金收兵的信号，使得军队士气变得低落，最终面临大败。 再说了，就算都撤出来了，敌军大概率也会乘胜追击。 所以如今的局势，即使是天完全黑了，也不可能下达撤军的信号。 完颜娄室沉思着，心中便有了决定。 此战，纵使是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也不能撤退半步，也不能鸣金收兵。 “拿本将长枪来，随本将杀上山顶，结束战斗。” 完颜娄室说完，一旁的金兵将长枪递给完颜娄室。 却听之前禀告的女真将领朝完颜娄室单膝下跪，劝道：“将军，宋军兵力不详，山顶上战况也不容乐观。末将请求，将军先避其锋芒。” “本将先避他锋芒？可笑。”完颜娄室望着山顶，听着山顶上的厮杀声，手中长枪一指上方，给身边的三千亲兵下达了军令，“随本将，杀上山顶。” “杀……” 没多久，完颜娄室便领着三千亲兵加入了山顶上的厮杀。 没多久，黑暗如期而至，而厮杀还在进行。 只不过因为有些分不清敌我双方，一时间混乱的战场上出现了戏剧性的大场面。 误伤，误杀什么的，越来越多。 因为宋军和义军的人数多过金军，此种情况，实际上是金军占了便宜。 有些人意识到了这个要命的问题，为了活命，也是为了不误杀其他人，直接在夜幕中离开了山顶，沿着四面的斜坡往山下逃去，只为远离这里的纷争。 也就在这时，山顶下方的一处位置，因为刘光世的命令，一堆庞大的干柴燃了起来，照亮了这番天地。 与此同时，宋军的撤退的号角从此处响了起来。 这一晚的夜，没有一丝月光。 其实当再也看不清身前是敌是友时，厮杀已经渐渐停歇，至少没有了之前的猛烈。 许多人选择了站在原地，警惕着周围的人，没人敢开口说话。 因为说汉语的，可能会被金兵一刀砍死。而说女真语的，也会被宋卒一枪捅死。 之前已经有人示范过了，基本上也都死了。 所以没有人敢开口暴露自己的身份，即使暴露身份可能会有同伴相互倚靠，但没人愿意用命去赌这个可能，这一切都很是默契。 也是因为如此，场面变得有些安静。 但偶尔还是有厮杀声传出，或许是其中一人断定了对方就是敌人。 就在情况陷入僵局之时。 山顶下方有火光亮起，但不足以照亮山顶上的这片庞大战场，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照亮效果。 除了离那火光较近的地方，其余地方还是一片黑暗。 而那被照亮的一处战场角落，因为突然的火光，双方又认出了彼此的身份，一时间又有了片刻的小规模厮杀。 一名宋卒与一名金兵将对方误认成自己人，所以刚才一直在背靠背。 此时火光出现，两人认出了彼此的身份，举刀进行了拼杀。 “你他娘的，敢与我背靠背。” 与此同时，宋军撤退的号角声自火光的方向响了起来。 但这个号角声太行山上的义军大多听不懂，或许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撤退的号角声没多久便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刘光世的命令下，其身边三千亲兵齐声呐喊了撤退两字，传到了山顶上所有人的耳中：“撤退……撤退……撤退……。” 当然了，这一撤退的过程并不是很容易。 知道身边撤退的大概是宋人，有些金兵也就向这些撤退的宋人挥舞了手中的武器。 不过这样的僵局，还是因为刘光世的命令，得到了改变，避免了继续误杀的情况。 就算是人数处于弱势的金军，也实在不愿意在这样的黑夜里厮杀。 大概知道宋人往火光那边撤走后，也向远离火光方向的另一边斜坡撤走。 发生今晚的这种局面，实在是有些没想到。 双方将士也真是拼了个天黑地暗，日月无光。 就这样，因为宋军和八字军的先行撤离，金军的后行撤离，这场厮杀便告一段落。 太行山的夜，变得安静了许多。 林间，一堆堆篝火燃了起来，照亮了篝火边的人，照亮了这番小世界。 这是宋军和义军的杂乱队伍，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染着鲜血，带伤的也不在少数。 一处篝火旁，岳飞见到了王彦。 此时的王彦，神情有些憔悴，身上有六处刀伤，方才已经让随军大夫给上药包扎。 “末将岳飞，参见将军。” 篝火旁，王彦坐在一个木桩上，他的面前，是拱手朝他说话的岳飞。 见到这人是岳飞，自己曾经的部下，王彦还真是有些惊讶。 “岳飞？”他从木桩上站起了身，上前将双手搭在岳飞的肩膀上，脸上有着笑容，“你居然也过河了，而且来到了这太行山上？你不是应该在守宫门吗？” 岳飞放下了拱起的手，面对王彦的惊讶，他也面露笑容地说道：“将军，末将不愿守宫门，便调离宫门，加入了过河的大军。” “好，好，好。”王彦连说了三个好字，又说，“你这武艺，守宫门确实是大材小用了。过河抗金，才是你岳飞该干的事。” “将军过誉了。”岳飞开口客气一句。 第340章 太行山之战3 就在王彦要继续与岳飞说话时，刘光世在几名将领的跟随下，朝这边走了过来。 王彦将搭在岳飞肩上的手拿了下来，转身面对走来的刘光世，拱手道谢：“幸亏刘将军来得及时，若非如此，我八字军将士今日将凶多吉少。” “王将军言重了，你们在这太行山与金军鏖战至今，此番驰援太行山，是我们应该做的。” 刘光世谦逊接话，同样也朝王彦拱起了手。 两人曾经在军中都是厢军指挥使一职，属于同级，也都是宗颖最为看重的将领。 相互拱手尊敬，也是正常的。 “刘将军的脸，还有各位义军将士的脸，为何都刺上了字？” 刘光世其实早就对这一点充满了疑惑，只是一直没有时间问出来，此时看到了王彦，便也开口问了。 而且对于所有八字军将士脸上都刻字一事，不只是刘光世一人疑惑，其他人也疑惑。 王彦闻言，心中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是他保命的一点小手段，也是为了防止八字军兵变的小手段。 “此事说来话长，待此间事了，我再与刘将军解释，当务之急，还是要商议眼下的事。” 刘光世闻言，也不多问。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然后依次坐在了篝火旁，商议起了接下来的事。 没多久后，五千宋军将士举着火把，回到了尸横遍野的山顶，看到了山顶下方，金军所处的地方，那里，也是一堆堆的篝火。 完颜娄室及十几名女真将领围坐篝火旁，正在商议着什么。 “将军，末将觉得，敌方人多势众，我军此战伤亡也不小，明日一早，我们应该立即下山，不必与他们在这山上纠缠。” 一名女真千户说着。 完颜娄室望着身前的篝火，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才开口问道：“我们，还有多少人？” 另一名女真千户回答：“回将军，人数还在清点。” 半刻钟后，一名女真百户来到了这里，对完颜娄室禀道：“启禀将军，我们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人。” 听到这个数字，完颜娄室皱起了眉头。 实在是有些没想到，这一仗打下来居然损失了一半多的兵力。 方才山顶上的那场厮杀，也确实够激烈。 他抬头望向山顶，山顶边缘，已经有举着火把向这边的守夜宋军小队。 “传本将军令，连夜下山。” 完颜娄室下达了命令。 “是，将军。” 篝火旁的十几个将领起身领命，近万人的队伍便忙活起来了。 一根根火把被点燃，金军便陆续离开了这里。 山顶上，戒备的宋军小队看见了这一幕，那小队头目对身边的一名手下说道：“快去通禀刘将军，金军要走了。” “是。” 那宋卒应下便转身跑去通禀了。 山顶上的一堆篝火旁，是二十几个宋军和八字军的将领，刘光世和王彦就在其中。 不远处，举着火把的宋卒跑到了这，开口禀道：“启禀将军，山顶下的金军似要连夜撤走。” 宋卒禀告的声音落下，所有将领都将目光放在了刘光世身上，等待着刘光世的开口说话。 刘光世沉思片刻，然后询问在场将领的意见：“各位觉得，该怎么办。” 岳飞最先开口说道：“将军，不能就让金军就这么轻易离开。” 有人应和：“对，不能让他们轻易离开。若非天黑，方才那一仗，我们已经胜了。” 又有一名将领接话：“将军，下命令吧，我们过河，就是来抗金的。如今金军要走，我们怎能让他们轻易离开。” 又有人先后提议追击金人，刘光世见状，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但此时他知道不是自己一个人说了算，于是他看向了一旁的王彦：“王将军意下如何？” “我八字军将士自然愿一同前往。”王彦回答。 “好。”刘光世说了一个好字，然后下达了军令，“传令全军，除伤者外，所有人连夜追击金贼。” 刘光世和王彦的命令下，宋军和八字军共计三万五千人，借助这火把的光亮，下了山顶，朝金军所走的方向跟了过去。 这样的夜晚，一群人死死跟住一群人其实并不是很难。 因为只需要看到前方金军火把亮出来的光，便能知道金军所处的位置。 同样的，金军也能看见后方尾随的宋军队伍。 双方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黑夜下，是数千个用于照亮的火把。 宋军并没有准备追上前面的金军，然后展开大战。 想的只是尾随其后，待天亮之后再出手。 反正只要天一亮，自己这边的兵力明显多于对方，在这山林之中野战，胜利的天平终将向自己这边倾斜。 也不担心金军能在一夜之间走出这太行山。 太行山的地势，八字军最为熟悉，如今已经是处于山脉深处，一夜的时间，根本就走不出去。 前方，完颜娄室扭头看向后面的数千火把，眼中有着浓浓的怒意。 这群宋军着实麻烦，没想到一直在后面跟着。 如今的局面，他也清楚。 如果拖到天亮，那自己这一万人想要活着走出太行山估计是不容易了。 于是乎，他做了拼死一战的决定。 到了一处利于设伏之地，因为完颜娄室的命令，举着火把的一千士卒依旧往前方走着，而其他人，全部留在了这里，等待着后方宋军的到来。 三千女真弓箭手，已然弯弓搭箭。 后方，宋军和八字军队伍的最前方，岳飞看着前方远处金军移动的火把，感觉有些不对，于是皱起了眉头。 “将军，末将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岳飞对身边的刘光世说道。 刘光世闻言，疑惑道：“哪不对？” 王彦这时也感觉到了不对，开口接了话：“感觉……金军人数变少了。” 刘光世皱眉，望着前方远处的稀疏火把，觉得没什么变化：“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也不怪刘光世看不出来，在场的许多人也觉得没问题。 实在是双方离得太远，实际上只能看见火把，而火把周围的人，根本就看不清，或者说是看不见。 加上完颜娄室以防宋军起疑，让举着火把的士卒保持之前的队形继续行走，而不是靠拢行走，这样一来，也就让宋军很难察觉到这其中的改变。 而王彦和岳飞这么觉得，或许只是一种直觉，因为两人也不能肯定。 岳飞这时说道：“如果金军就在前方设伏，那便是敌暗我明，后果将不堪设想。” 岳飞的分析很有道理，众人心中也同意他的分析。 “那你可有计策？”刘光世下意识地问道。 岳飞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派几百人在前方为大军探路。” 岳飞此言一出，周围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意思。 那便是需要有人去做排头兵，或者说是炮灰兵更为恰当。 因为这个任务很是危险，金军没设伏也就罢了，若是设伏，金军的第一批火力指定要打在这群排头兵身上。 到时候，大概率是全军覆没。 所以岳飞这提议一出，众人沉默了片刻。 但还是执行了岳飞的这个提议。 三万多人的队伍，三百个排头兵没多久便选上了，就差一个领队之人。 众将领面面相觑，无人说话，因为这里的人不管有多高尚，都不一定愿意去做这件事。 死了，就算这一仗最后打赢了，也将跟自己再无关系。 这点权衡利弊，谁都知道。 “洒家愿带队前往，为大军探路。” 有人突然自告奋勇，所有人看向了说话之人，那是一名八字军将领，名唤何天，手握朴刀，加入太行山义军时，是一名山贼头领。 白日的那一场仗，若非岳飞那及时的一枪，他或许已经死在了铁锤之下。 而他的仗义请命，没人多说什么，因为总要有人走这一遭。 三百人与后方的大军相隔不到一里，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 最前方，何天举着火把，走着走着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的停下，三百排头兵也停了下来。 他们如今身处的位置，是一个较大的林间空地，而空地周围，是树木丛生。 这样的地势，很难让人不联想到埋伏。 “有问题吗？何将军？” 何天身旁，一名八字军士卒问道。 何天没有回话，而是右手一个用力，将手中的火把扔向了树木丛生的林间。 火把在空中做着抛物运动，有些好看。 似要划破周围的黑暗，宣示它崇高的光明。 火把的光芒照射下，林间弯弓搭箭的女真弓箭手若隐若现地出现在三百排头兵眼中。 随即，何天的一声大喊划破了夜的宁静：“有埋伏……”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个火把也还未落地，上千根箭矢齐齐飞向了三百排头兵。 后方，何天的大喊声传到了这。 随即，是火把的照亮下，三百排头兵倒地的身影。 “弓箭手准备。”岳飞咬牙切齿，待之前就一直严阵以待的五千宋军弓箭手的箭矢都点上了火，他呐喊着下达了命令，“放箭……” 五千支火箭犹如天上的流星，朝金军埋伏的方向飞了过去。 火箭点燃了林间的枯叶，枯枝，枯木。 里面埋伏的金军，也在火光的照亮下显现而出。 宋军弓箭手往前压近，到了有效射程之后，射出了箭矢。女真弓箭手，也同样射出了箭矢。 而宋军弓箭手的后方，三万步卒呐喊着便往那边冲了过去。 “杀……” 因为五千支火箭，使得这周围火光冲天。 这样的照明下，双方便在这黑夜下展开了方才没有结束的厮杀。 激烈且惨烈。 许多人，注定再也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东升。 “杀……” …… 翌日，天蒙蒙亮。 林间，近百人的女真队伍狼狈逃窜，许多人已经没有了武器。 队伍最前方，是全身染血，脸上也染血的女真战神完颜娄室，他也已经丢弃了沉重的长枪。 从战败到突围逃窜，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时辰。 也因为太多的体能消耗，他感到了全身乏力，连逃窜的速度也变得极为缓慢。 但完颜娄室知道，自己可以慢，但就是不能停下。 因为后方，很大可能还有追兵。 这时，四根箭矢从后方朝他们飞了过来，两名金兵中箭倒地，也恰好证实了完颜娄室的猜想。 他一边踉跄跑路，一边回头望去。 确实是追兵追上来了。 这一刻的他，只有心烦意乱，没想到一夜的逃亡，宋军还是如此的紧追不舍。 而完颜娄室怎么也想不到，后方领着千人队伍追击他的，是曾经就生擒过他的岳飞。 又是两刻钟的逃亡后，完颜娄室身边只剩下两个亲兵。 而他的副将，早在昨晚的那场战斗死去。 后方，岳飞的千人队伍离得近了。 完颜娄室见已然逃不掉，便停住了脚步，放弃了挣扎求生的想法。 身边还活着的两名金兵见状也停了下来，其中一人喊道：“将军快走，属下留下断……。” 金兵话未说完，一支箭矢突然飞了过来，刺穿他的脖颈。 而另一名金兵，也被一箭射倒在地。 站着的，只剩下了完颜娄室一人。 他缓缓转身，看向了不远处冲来的追兵，似乎一脸释然。 千人队伍在岳飞的率领下将他围住，这一刻，完颜娄室看到了为首的宋军将领岳飞。 虽然过去了六年，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岳飞。 同样的，岳飞也认出了完颜娄室，实在是有些惊讶。自己追了一夜的女真大将，居然是完颜娄室。 没想到，这女真战神再一次落入自己的手中。 反观完颜娄室脸上的神情，惊讶过后，是似笑非笑：“真没想到，会是你。” 完颜娄室不会汉语，说的是女真语。 岳飞听不懂，但岳飞身边有一名通事，将完颜娄室的话翻译了出来。 “我也没想到，会是你。只不过，这一次我不是来擒你的。”岳飞说着，将一杆长枪掷了出去，斜着插在了完颜娄室身前一步的位置，“这一次，我是来杀你的。” 第341章 济南府1 身边的通事同样将岳飞的话翻译给了完颜娄室听，完颜娄室听完，伸手握住了身前插在地面的长枪，一个用力拿在了手上。 “今日，我会死。但我想跟你说一句，这以后的天下，终将不是宋朝的，或许也不是我大金的。我们两国争来争去，都将是别人的。” 说着这句话，完颜娄室想到了那黑甲人，想到了那场惨烈的西北大战。 之所以说惨烈，那是因为那一仗近乎让整个女真西路军全军覆没。 或许自从那一仗之后，他便看清了一切。 这天下终究不是宋朝的，也不是他女真的。 而选择跟眼前的岳飞说这句心里话，或许是临死之前，想将心中的想法告诉其他人，就当是临死前的胡言乱语。 毕竟这样的话，他从来都没跟任何人说过。 通事的翻译下，岳飞看着完颜娄室的神情变得略微疑惑。 因为他有些没想到，作为女真战神的完颜娄室，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这是在承认他女真，弱于西南的那个势力。 而他岳飞，何尝没想过这个问题。 大宋最大的敌人，似乎已经不是女真。 “来吧。” 不再多想，岳飞手握长枪，一声大喝，作对敌之势。 六年前，他与面前的完颜娄室交手时落入了下方。 今日，自觉枪法精进了不少的岳飞，决定与眼前的女真战神一决高下。 完颜娄室看着岳飞，深呼吸之后，也握紧长枪，做出了对敌之势。 对于岳飞选择与他一对一决斗的决定，完颜娄室心中是有着一些敬意的，同样也佩服岳飞的胆识。 这一刻的完颜娄室，只想全力以赴去面对这场对决。 刹那间，完颜娄室先动了，双脚发力往前急冲，长枪随即突刺而出，快如闪电。 岳飞瞧准刺来的长枪，握着长枪的双手猛然用力，长枪横斩而去，改变了完颜娄室长枪的突刺方向。 走位，预判，两个长枪在两人的手上如同两条长龙争斗着。 枪风阵阵呼啸，两个人的身影极为快速。 这样的对决，已经算得上是巅峰对决。 周围的宋卒看着这一幕，对岳飞的实力只有震惊。 原本许多人还觉得，这样的情况下，岳飞主动与完颜娄室一对一决斗是个愚蠢自大的想法。 但如今才明白，岳飞如此选择，确实有其自信的实力。 两人的交锋一开始是不分上下，但没多久后，完颜娄室落了下风，好几次差点被岳飞一枪刺死。 而他的战败，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周围观战的宋卒看出来了，决斗的两人其实也心知肚明，不过岳飞没有丝毫大意的想法，攻势反而变得更为猛烈。 完颜娄室也没有放弃，一次次躲过岳飞的攻势。 只是这一刻的他，正在大口喘息着，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属于自己的那个时代将被后人终结。 某一时刻，他的眼中，是呼啸而来的长枪，带着枪鸣之声，皮甲瞬间被长枪贯穿，随即，是透心凉的感觉。 完颜娄室知道，自己输了，也快要死了。 这一刻，画面好似定格了起来。 只听身前的岳飞缓缓说道：“你，老了。” 完颜娄室听不懂岳飞在说什么，也不想听懂。 脑海里，是这一生的金戈铁马，是二十万辽军面前，他女真的满万不可敌，是那座该死的太原城令他丧子，是那场西北大战的惨败，是岁月如快马加鞭，自己终究是老了，输给了眼前的宋军将领。 岳飞猛然抽出长枪，鲜血自完颜娄室的胸腔喷洒而出，他也随即倒在了地上。 女真战神完颜娄室，卒，是年五十六岁。 河北东路，德州。 德州城内，是八万女真东路军所在之地，还有杜充的三万伪军。 宽敞的堂内，坐在首位的完颜宗望下达了军令：“明日辰时，不惜一切代价，过河。” 下方二十多个将领起身应下：“末将领命。” 翌日辰时，女真东路军发起了猛烈的渡河之战。 为了降低伤亡，仍然是三万伪军打头阵，这是完颜宗望一向的打法。 也是因为这样的打法，曾经投降他的四万常胜军，已经全军覆没。 因为半年多来的准备，这场渡河之战可谓是一鼓作气，自辰时到午时，双鞭呼延灼战死黄河南岸，金军便打过了黄河。 黄河防线，至此被撕开了口子，女真东路军也就这样过河了。 女真打过黄河的消息，也向南面蔓延传去，百姓一时间人心惶惶。 这半年多来，女真人在黄河以北的屠戮，令得女真人的恶名再次深入人心。 翌日午时，完颜宗弼所率两万先锋骑兵跨过济水，兵临济南城下。 济南城墙上，一名留着长须的中年将领笔直站立，望着城外的女真先锋队伍，面容肃然。 他身材伟岸，身旁竖立着一把青龙偃月刀。 秋风的吹拂下，身后绿色披风随风飘浮。 中年将领姓关名胜，因为擅使大刀，人称大刀关胜。 济南府衙的正堂，六十有一的济南知府刘豫坐在堂上，动作悠闲地品着热茶。 这时，一名三十出头，身着甲胄的将领有些匆忙地走了进来。 “爹，爹，大事不好了，金军已然兵临城下。” 这人名唤刘麟，正是刘豫的儿子，也是济南城中五千府兵的副指挥所。 而正指挥使，是此刻站在城墙上的大刀关胜。 刘豫听到这个消息，好像是早有预料一样，没有片刻的慌乱之色。 而是不慌不忙地将手中茶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看向堂下的儿子说道：“慌什么，金军既然已经打过了黄河，兵临城下不是早就预料到的事嘛。” 早在昨日，金军打过黄河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所以一夜的过度之后，此时听到金军兵临城下的消息，刘豫并没有半分慌乱。 当然了，他不慌乱的原因，是因为他昨晚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那便是，开门投降。 只要金军打过黄河，加上叶贼祸乱南方，大宋的灭国之兆已然显露无疑。 这样的局面下，济南城又有什么好守的。 再说了，就算守，又如何能守住？ 所以开城门投降，是眼下最为正确的选择。 第342章 济南府2 刘麟见父亲这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有些疑惑。 “可是，这金军一来，这济南城如何能守？” 刘麟又是着急说着。 刘豫则是淡淡说道：“既然不能守，那还守它干嘛？” 自家父亲这话一出，刘麟一时间有些傻眼：“爹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字面意思。”刘豫说道，“如今这大宋江山难保，是时候考虑前路了。” “爹的意思是……”刘麟未将话说完，却也大致猜到了父亲的意思。 “打开城门，降金。” 刘豫说出降金的话，轻松且自然。投敌叛国这件事，在他看来，似乎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连其子刘麟，都有些因为刘豫在这件事上的稀松平常感到惊讶。 “爹，我……”刘麟语塞。 刘豫看着儿子，问道：“你反对为父的做法？” “自然没有。”刘麟解释，“爹如何选择，我便跟着如何选择。只是爹，那关胜或许不愿降金，而要死守。到时若是有了冲突，城内恐会发生兵变。” 刘麟这样一说，刘豫却是也陷入了思索之色。 这关胜，实力强悍，而且深得军中将士拥护，如果关胜选择死守，那确实是个麻烦。 “关胜这人就是一死脑筋，若是他不愿降金，确实个麻烦。”刘豫分析着，然后说道，“命人叫他来府衙一趟。” “是，爹。” 刘麟应下，便走出了府衙正堂。 一刻钟后，济南城北城墙上，一名衙役来到了关胜身后，对关胜禀道：“启禀关将军，刘知府让关将军速去府衙议事？” 关胜闻言皱眉，这个时候，他是不怎么想离开城墙上的。 如果金军攻城，他还要指挥守城事宜。 但刘豫的命令，他也不敢随便拒绝。 没多久，关胜来到了府衙正堂。 堂内，只有刘豫父子二人。 而堂外，是得知金军兵临城下之后，向这边赶来的众府衙官员。 只是因为刘豫的命令，他们不能进入堂内，而是被阻在了堂外。 对于刘豫的此种做法，众人心中疑惑，却也没有人敢有什么意见，只得站在堂外候着，个个焦头烂额。 “末将，参见大人。”关胜拱手行礼。 “免礼吧。” “谢大人。” 刘豫打量着关胜，然后说道：“关将军先坐下，我们再慢慢详谈。” 关胜闻言，看了眼坐在左边一排最靠前位置的刘麟，然后坐在了刘麟对面的位置上。 待关胜坐下，刘豫才缓缓开口：“如今金军兵临城下，关将军认为，济南城是否能守住？” 关胜不知道刘豫为何这样问，但还是说道：“纵使战死城头，末将也不退半步。” 刘豫父子二人闻言，心中暗骂这关胜愚蠢。 不过父子二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刘豫再次缓缓说道：“关将军愿为国效忠，誓死守城，这一点，本官是敬佩的。只是关将军可有想过，若是这济南城被攻破，金军为了报复，这城中近十万百姓，又该如何是好？” 刘豫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关胜怎会听不懂他的那点言外之意。 不过关胜还是问道：“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关将军既然这样问，那本官也不妨直说了，济南城定然守不住，因此，本官为了这城中近十万百姓的安危，只能被迫降金了。” 闻言，关胜紧紧皱起了眉头：“大人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面对关胜的反应，刘豫一脸的平静：“本官清楚，而且很清楚。如今这天下局势，关将军莫非看不清。宋朝大势，已然去矣。未即将不存在的大宋效忠，或是效死，还有什么意义？” “这就是大人投敌叛国的原因？”关胜质问一句，然后提高了声音，“若是我大宋人人都跟大人想的一样，金军一到，便开门投降。那这河山，岂不是已经拱手送给了他女真人？” “本官是这济南知府，当为城中近十万百姓之生死着想，此举，也是本官的无奈之举。” “为百姓着想，依末将看来怕也未必。大人此举，或许是为了投金之后，享受荣华富贵吧。” “大胆。”刘豫怒火发飙，“本官是这济南父母官，为的自然是全城百姓的安危，而非什么荣华富贵。关将军若是顽固死守，因此惹怒了女真人，待女真人破城之日，全城百姓都会遭殃。” 关胜起身，说道：“不守，女真人进城，城内百姓也同样要遭殃。大人，济南城守得住也得守，守不住也得守，除非末将战死城头，告辞。” 关胜说完，迈步离开了府衙正堂。 留下一脸气愤的刘豫，还有方才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的刘麟。 “岂有此理，这关胜，太不将本官放在眼里了。” 刘豫看着已经迈步走出正堂的关胜背影，愤愤说道。 “爹，现在该怎么办？” 方才一直未开口的刘麟这时问道。 “还能怎么办。”刘豫脸上怒容未消，随即眼神一冷，“他不是说除非他死吗？那我便让他如愿。” 刘麟闻言惊讶，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是日酉时，天色刚开始变暗，金军在城外安营扎寨。 而济南城墙上，关胜矗立望向城外的金军大营。 某一时刻，刘麟走到了关胜一旁，同样朝金军大营的方向望了过去。 “关将军，今日我爹所言，还请关将军不要记恨，他那样说，也是无奈之举。” “哼。”关胜冷哼道，“不管是什么理由，投敌叛国都不行。” “关将军当年不也是无奈之下，上的梁山吗？” 刘麟说道。 闻言，关胜一时间语塞，想了想，说道：“这并不一样。女真人，终究是外族，这等是非，本将分得清楚。” “关将军此等民族大义，我刘麟是敬佩的。其实，我也觉得我爹那样说不对，也不赞同他的做法。女真人在黄河以北屠戮我大宋百姓，就算真开门投降，想来也同样遭殃。死守，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关胜闻言，扭头看了眼刘麟：“你真是这样想的？” “自然，我也在劝我爹，希望他别对女真人抱有幻想。正如关将军方才说的那样，济南城守得住也要守，守不住也要守。” 刘麟说着，一副很慷慨的模样。 关胜见刘麟这么说，不由称赞道：“你比你爹，明大义多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刘麟才又开口：“关将军在这城墙上站了这么久，想来也饿了，正好我也饿了，不如，我请关将军去美味斋吃顿饭吧，也算是替我爹向关将军表示歉意。” 对于刘麟请吃饭这事，也不是第一次。 两人分别是这五千府兵的正副指挥使，平日里也没少一起去美味斋吃饭。所以并没想太多。 但如今金军兵临城下，关胜便直接开口拒绝了刘麟的邀请：“去美味斋吃饭算了，如今这金军就在城外，保不准会什么时候攻城，我得在此守着。” “关将军这就太谨慎了，这天都要黑了，他女真人难不成还会选择夜晚攻城不成？再说了，美味斋离这边不远，只要这边稍有动静，我们便能很快赶到这里，不会出什么事的。而且，得吃饱饭才能守城不是嘛。” 刘麟如此说着，加上之前刘麟给关胜的好感，关胜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夜晚攻城，的确是最不正确的选择，女真人估计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而且女真大军刚刚来到这济南城下，大概率也不会急着攻城。 还有就是，在城墙上站了一下午，他确实有些饿了。 第343章 关胜 夜黑了，济南城内，美味斋二楼，有着油灯的照亮。 许是因为外面的兵临城下，平日里这个时候显得热闹的美味斋，如今人却是很少，只有四五桌吃饭的客人，而且这些人显得有些安静。 刘麟和关胜来到了二楼，楼上的二十几人下意识地朝两人望了一眼，然后立即收回了目光，继续各自闲聊。 “关将军，刘将军，来，这边请。如今女真人兵临城下，两位将军担这守城重任实在不容易，我们掌柜说了，这一顿不收两位将军的钱，好吃的菜随便点。” “那便替我谢谢你们掌柜了。”刘豫接话。 店小二客套说：“刘将军客气了，这是应该的。” 店小二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一张木桌前相对落座。 没多久，饭菜上来了，四菜一汤。 没有酒，如今这样的局面，也不该饮酒。 两人动了筷子，没多久，关胜便感觉有些头晕，有些乏力。 他摇了摇脑袋，然后扶起了额头。 猛然的，他预感到了不对，抬头望向了坐在对面的刘麟。 视野变得有些模糊，只听刘麟关切地问道：“关将军这是怎么了？” 关胜猛然起身，看着刘麟，说道：“你，你在饭菜里下了药。” 刘麟见药力起效果了，也就不装了，淡淡说道：“那又如何？关胜，你今日必死，怪就怪你要与我父子二人作对。” “你……你父子二人，投敌叛国，不得好死。” 关胜咒骂。 “不得好死的人，是你。”刘麟淡淡冷笑说着，然后暴喝，“动手。” 刘麟话落，周围二十多人猛然抽出藏在桌底下的长刀，杀向关胜。 最先靠近关胜的那人一刀劈向关胜，关胜踉跄躲避，那人一刀劈空，劈到了木桌上。 刀身嵌入木桌，那人手上用力，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就在这时，关胜朝那人猛然踢出一脚，那人便被关胜一脚踢飞出去好几步远，身体重重砸在了一张椅子上。 关胜周围，其他人也离得近了，关胜见状，伸手拔出方才嵌入木桌的长刀，对着冲杀而来的人就是一刀横斩而出。 刀兵相触，发出了当当声响。 众人也因为关胜这猛然一记横斩后退了几步，随后又冲杀了上去。 混乱中，关胜挥出一刀，当中一人头颅冲天而起，鲜血狂喷而出，无头尸体随即倒在了地上。 众人见状大惊失色，纷纷退了几步，在关胜周围作对敌之势，警惕着关胜的动作，无人再敢上去。 此时的关胜，药力的渐渐加重下，站姿有些摇晃。 他环视着周围的人，身体冒着冷汗，脸颊上也有冷汗滑落，双眼渐渐闭了下去。 见关胜已经是强弩之末，周围二十多人面面相觑，却无人敢上前。 关胜身后不远处，刘麟望着地上的无头尸体，又抬头看向了关胜，心中骇然。 他知道关胜实力很强，却是怎么也想不到，纵使中毒，这么多人还是不能立即拿下他。 而且，关胜的身体究竟是多强悍。 中了他下的这毒，居然能撑这么久还不倒下。 不过看来，关胜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某一时刻，关胜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发了疯地向前方之人杀去：“啊……” 一声怒吼下，长刀猛然横斩而出，当中一人直接被一刀斩死。 也就在这时，后方一支弩箭射向了关胜的后背。 弩箭破开关胜身上的皮甲，嵌入他的身体。 关胜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转身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便看到了举着手弩瞄向自己的刘麟。 “刘麟，我杀了你……” 关胜呐喊着，似乎丧失了理智，提刀就要冲向刘麟。 刘麟见到关胜这副强弩之末的状态，不慌不忙地扣动了悬刀，弩箭飞出，射入关胜的胸口，关胜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见状，连忙上前，朝着倒地的关胜就是一刀一刀挥砍，没有丝毫的留手。 仿佛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野兽。 没多久，关胜便没了气息，血淋淋的头颅被其中一人砍了下来。 然后是头颅的争夺，争得头颅的人来到刘麟面前，兴奋地说道：“刘将军，关胜是属下杀的。” 事前，为了杀关胜，刘麟就下达了一个命令。 那便是谁砍下关胜的头，谁就能获得赏赐。 刘麟看着被提在手上的头颅，嘴角微微上扬，然后说道：“赏，所有人皆有赏赐。” 大刀关胜，卒，是年四十七岁。 翌日，刘豫父子打开城门投降金军，金军涌入了济南城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刘豫父子，不敢怒，也不敢言，也无需多言。 济南的沦陷之后，是整个山东的沦陷，黄河以北的惨案，在这片山东大地上再次上演。 刘豫父子所做之事，也将受人唾弃。 八万女真东路军，五万伪军，向汴梁城而去。 队伍最前方，完颜宗望骑着战马，遥望着不远处的一片水泊，那是水泊梁山。 “咳咳咳……” 汴梁城，御书房内，宋徽宗提笔作画，时不时发出咳嗽声。 “官家。” 魏高德的声音从珠帘外传来，似乎夹杂着哭腔。 每次只要听到魏高德这样的声音，宋徽宗就知道，又有大事发生了。 不过已经将事情往最坏方面想的宋徽宗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着急，反而继续作画，淡淡开口：“又发生了何事？进来说吧。” 魏高德闻言走进了御书房，看到了背对着自己作画的宋徽宗。 “官家，女真东路军……过河了。” 魏高德说着，语气中夹杂的哭腔更为明显，眼角，也似乎流出了一滴老泪。 这大宋江山，眼下就要不保了呀。莫非，还要遭遇第二次亡国之仇？ 宋徽宗作画的手微微一顿，然后是发抖，再然后是继续作画，淡淡问道：“乾军，是不是已经打过了江陵？” 对于宋徽宗的突然转移话题，魏高德有些惊讶，惊讶宋徽宗对乾军的称呼。 因为一直以来，宋徽宗都称那个势力为叶贼。 不过魏高德也没有多想什么，回道：“江陵城外，两万江南水师全军覆没，城内三万将士未做抵抗，已然开门投降。乾军，无有损失一兵一卒。” 闻言，宋徽宗还是在作画，只是手抖得比之前严重：“两万江南水师全军覆没，乾军无有损失一兵一卒？” “传回来的消息是这样的，说是乾军火炮射程已然达到了三里之外，且威力巨大，也或许是乾军为了张自己威风，掩盖了事实。” “一场两万水师的大战，如何能够掩盖？”宋徽宗问道，语气有些生气。 什么事掩盖就算了，这样的大战，掩盖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可是，没有损失一兵一卒，就让两万江南水师全军覆没，确实是不可思议。 魏高德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宋徽宗的问题。 第344章 乾军入江南 没多久，宋徽宗作画的手终于停了下来，将笔放在桌上，他欣赏着自己的画作，良久，良久，才开口说道：“派人去查，朕要知道，乾军是不是无有损失一兵一卒，便让两万江南水师全军覆没。” “老奴遵旨。”魏高德应下，却没有立即走，想了想还是说道，“官家，太行山上，我军大捷，杀敌近两万，完颜娄室战死，是岳飞所杀。” 听到这个太行山捷报，宋徽宗却是没有多少高兴的样子。 因为就算宗颖此次率军过河，全歼了女真西路军，似乎也不能扭转这整个战局。 完颜宗望已经过河了，西夏大军攻打延安，乾军已经打过了江陵。 这样的危局下，一场太行山大捷，是真的不能让宋徽宗高兴起来。 不过他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曾经被岳飞生擒的完颜娄室，换回金国之后，还是让岳飞给杀了。 “什么女真战神，还不是死了，我宋人的骨头，确实不比他女真人弱。”宋徽宗喃喃自语，随后又咳嗽几声。 …… 乾军东进，入了江南，几乎没有遭到任何抵抗。 这使得大乾的东征，好似不是东征，而是东游，一路所见，是江南的自古繁华。 每个州府，在乾军的威慑下，几乎都愿意拜入乾朝，认大乾天子为君。 宋地江南，也渐渐成了乾地江南。 江南东路，江宁。（南京） 江宁城外，大江之岸。 乾军水师来到了这里。 战船上，一身铁甲的叶凡下了战船，来到了岸上。 此时的岸上，是恭候多时的官员和百姓，还有维持秩序的数千官兵。 最前方为首的，是江宁知府赵明诚，这一年，赵明诚五十三岁。 被十几个乾军将领的叶凡刚刚下船，赵明诚为首的十几名官员便走了上来。 临近，众人齐齐朝叶凡跪下。 赵明诚最先开口说道：“微臣江宁知府赵明诚，恭迎陛下。” 赵明诚说完，他身后的一众官员也纷纷拱手行礼：“恭迎陛下。” 直接自称微臣，而且直接喊陛下，而非大乾皇帝陛下，也行了跪拜礼。 从这几点上来看，赵明诚及一众官员已经愿意加入乾朝，愿意认叶凡为君。 如此对待，叶凡又怎会不认。 “众爱卿，平身吧。” “谢陛下。” 一众官员起身，然后为叶凡领着入城的路。 一路上，叶凡骑着战马，身后跟着数千大乾将士，在十几万百姓的夹道欢迎下，进入了江宁城。 百姓的欢迎，更多的是因为乾军的到来，使得他们有了保障。 因为女真人过河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 当然了，乾军东进江南，并非只是走个过场，让各州府官员投诚，让百姓知道他们所处之地已经不是宋地，而是乾地。 一路率军而来，还向各地世家豪绅要钱，要粮。 美其名曰，筹备军资，北伐抗金。 如果不愿意给，或是直接不给，那叶凡的圣旨下，乾军将会毫不留情地马踏门阀。 一路东进，虽然少，但乾军马踏门阀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 但好在叶凡要钱要粮，都是在这些世家门阀的承受范围内，所以许多世家门阀也都老实了。 这钱粮给就给了，反正比起女真人来抢，要好很多。 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乾军马踏门阀的威慑力。 这个世界，终究是强者说了算。 所以如今的大乾黑龙军，其实已经分散于江南各地，为大乾的北伐抗金，向这些有钱的世家门阀征收钱粮。 两浙路，杭州。 黑龙旗也插在了这里，宣告着杭州城已经属于大乾。 杭州城内，世家门阀向乾军交纳钱粮，一车车钱粮也就被运出了杭州城。 城内，有一处寺庙，名为六合寺。 上百黑龙军士卒队列整齐，来到了六合寺外。 为首的黑龙军将领，脸上有着一块青色胎记，人称青面兽杨志是也。 如今的杨志，已经四十五岁，成了中年，水泊梁山的故事，也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 寺门外的两个小和尚见到这上百黑龙军，有些害怕，其中一人跟另一个人说了什么便跑进寺内。 杨志也不准备闯进去，就在门外候着，等待你小和尚去叫人。 没多久，六合寺住持在几十个和尚的簇拥下，来到了门外，看到了门外整齐站着的大乾黑龙军。 疑惑他们的到来，许多人不由纷纷皱起了眉头。 不等这些和尚多想什么，杨志这时上前，对为首的主持说道：“本将乃大乾黑龙军将领杨志，此番前来，是想寻人，如有惊扰，还请大师见谅。” 六合寺住持已经是个七旬老者，原本因为黑龙军来者不善，没想到只是寻人，而且对方很有礼貌，一时间便松了口气。 “不知将军前来，要寻何人？” 杨志吐出了一个名字：“武松。” 这个名字一出，众六合寺和尚纷纷议论。 “武堂主？” “武堂主为何与大乾黑龙军扯上了关系？” “是啊是啊。” …… 见这些和尚如此议论，杨志有些欣喜，没想到武松还在六合寺当和尚。 “这么说，我那武松兄弟还在六合寺？”杨志急切问道。 六合寺住持见杨志称呼武松为兄弟，也就放心回答道：“回将军，武松确实在本寺出家。” “那还请大师让我兄弟二人见上一面。” 六合寺住持对身旁的小和尚说道：“快去叫你武师叔过来。” “是，方丈。” 小和尚说着，便跑开了。 没多久，一个穿着僧服，身材魁梧，剃了光头的独臂和尚来到了这，见到了杨志。 武松走到杨志身前，打量着杨志，又打量着杨志身后的上百黑龙军士卒，惊喜且疑惑，“杨志哥哥，怎会是你？你怎会在此？还加入了乾军？” 曾经两人都是反贼，对大宋并没有什么忠诚可言，此时见杨志是一个乾军将领，武松虽然惊讶，但也没有其他意思。 况且，这杭州已经是大乾的杭州，那这六合寺也该是大乾的六合寺。 老友重聚，杨志也同样高兴，不过对于武松的一连三问，确实不知从何说起，于是他将手搭在了武松的肩膀上，邀请道：“此事说来话长，走，兄弟，我们去找一个酒楼，边喝边说。” 武松闻言顿了顿，然后说道：“哥哥有所不知，我已经是真正的出家人，酒也已经戒了许多年。” 杨志说道：“诶，兄弟，酒不能喝，那吃饭还不行吗？” “自然可以。” 武松爽朗说道，便要与杨志离开这里。 想了想，身后还有方丈和许多同门，便与杨志说道：“哥哥，我与寺内方丈说一下。” “好。”杨志说道。 武松走到那住持面前，开口说道：“方丈……” “老友相逢不易，你去吧。” 武松还没有说完话，那住持便出言应允了。 “多谢方丈。” 武松道谢转身，与杨志和上百黑龙军士卒离开了这里，往杭州城的繁华之地走去了。 第345章 行者武松 杭州城内的一家酒楼外，整齐站着上百个黑龙军士卒。 城内百姓经过这里，无不下意识向这些黑龙军投去目光。 这些百姓的目光中，还是有着些许畏惧，或者说是敬畏。 这群士卒的事迹，自靖康年起，便已经被世人所流传。 守太原，攻西夏，打败女真西路军，统一西南，这一种种事迹，可谓是令人震撼。 对于太平了许久的江南百姓，此时见到这些传闻中的士卒，多少都会有些畏惧。 至于敬，是因为黑龙军并没有烧杀抢掠，顶多就是为了北伐抗金筹备钱粮，马踏门阀而已。 况且，马踏门阀之事，并不多见。 而且跟普通百姓，并没有什么关系。 酒楼内，方才还人声鼎沸，却因为杨志和上百黑龙军将士的到来，变得安静了许多。 少数客人甚至怕黑龙军到这来找事，连忙离开了酒楼，不愿多留片刻。 对于这些，杨志并不怎么关心。 武松也不关心，对于宋廷，他原本就没有多少好感，这也是他选择留在六合寺，而不愿向杨志一样留在宋军的原因之一。 所以这天下是大乾的，还是大乾的，他都不怎么在意。 “上次杭州城一别，想想，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没想到，二郎还在这六合寺为僧，也已经戒酒戒荤，不似当年那样，你我兄弟，还有……智深哥哥，咱们在二龙山上，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好生快活。” 杨志看着坐在对面的武松，又看了看桌上未动的酒肉，略有感慨。说到鲁智深时，微微顿了顿。 其实黑龙军有着纪律，杨志此时又是执行任务的状态，不能喝酒。而点了酒，只是想着曾经的武松爱喝。 此时见武松不仅没有喝酒，连肉也不吃，一时间觉得武松改变了许多。 “是啊，已经二十多年了。”武松闻言，心中也略有感慨，不过还是转移了话题，“哥哥还未与我说，如何成了这大乾黑龙军的将军？” 杨志将桌上一块肉夹入嘴中咀嚼着，慢慢说道：“平叛方腊之后，我被调到了小种相公的麾下。后来，女真人南侵，太原城被围，我便跟着小种相公驰援太原，但最终战败，小种相公战死，我也被女真人所俘。也是因此，我在俘虏营中遇到了叶将军。”杨志说到这，连忙改口，“也就是我大乾陛下，陛下他实力强悍，非常人所能及，之后便与他一起逃出了俘虏营，机缘巧合之下，我便去了太原城，加入了胜捷军。之后的事，二郎应该也听说了。靖康之变后，二帝太原城下叫门，肃王城墙上下令开门，陛下为了城中八万军民，杀了肃王，然后便反了。太原保卫战之后，我也跟着陛下反了，攻打西夏，击败女真西路军，统一西南，大乾立国，如今东征，为了北伐筹备钱粮，我便来了这杭州城，见到了二郎你。” 杨志说完，又自己夹着肉吃着，有些狼吞虎咽。半天都在向杭州城内的世家门阀要钱粮，他是真的没有时间吃东西。 “没想到哥哥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武松感叹。 “别关是我说，二郎这些年过得如何，也跟我详细说说。” “我便过得简单了，在六合寺内，吃斋念佛，但也算清闲。” 两人又聊了些往事，二龙山，梁山，招安，征讨方腊，宋江回到朝廷后被害死。种种往事。 一刻钟过去了，杨志吃肉吃饱了，而武松也吃菜吃饱了。 然后杨志提议道：“二郎何不还俗，加入我大乾黑龙军，你我兄弟二人也能并肩作战，为大乾效力。” “哥哥好意，武松心领了。只不过……”武松看了看自己断掉的左臂。 杨志知道了武松的意思，连忙说道：“二郎武力高强，少一条左臂又算得了什么。你知道破天刀刘梦沙吗，他也没有左臂，如今同样在我大乾黑龙军任厢军指挥使，统领两万兵马，好不威风。” 见武松不说话，杨志又继续说道：“二郎，我与你说，大宋很快就没了，女真人也猖狂不了多久。只要钱粮筹集完，时机一到，陛下一声令下，我乾军北伐，那这天下将是大乾的天下。如此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二郎莫不是要错过？” “哥哥的这番好意，武松真的感激不尽，只不过我已无心功业，只想在这杭州六合寺，做一个吃斋念佛的和尚。” 武松一副已经了却红尘，与世无争的模样。 让杨志看了，实在是有些着急。 他杨志喜欢当官，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不过他也知道曾经性格豪爽的武松，如今变成这副模样的一些原因。 于是他问道：“二郎还是放不下那些事？” “不是。”武松回答。 “那二郎为何还要当和尚？不与我一同北伐。” 武松淡淡回答：“正是因为放下，所以什么也都放下了，功名利禄，对于武松而言，已然没了什么意义。” 对于武松的话，杨志有些不理解。 在他看来，武松如此武艺，只要投入黑龙军，定当建功立业，好过在这六合寺当一个碌碌无为的和尚，最终死去。 不过人各有志，杨志也不愿再继续相劝。 “既是如此，我也不再相劝。”杨志说着，缓缓站起身，朝武松拱起了手，“我身上军务在身，很快就要离开杭州城，此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二郎，要好生保重。” 武松见状也起身，朝杨志用一只手掌做了阿弥陀佛的手势：“阿弥陀佛，哥哥一路保重。” 没有迎来送往，因为杨志真的军务繁忙。 选择抽时间去见一趟武松，是多年不见的挂念，也是想让武松投入黑龙军，为大乾效命。 而武松，之前选择出家是因为鲁智深的死，梁山诸位兄弟的死，还有宋江的惨遭奸臣陷害。 这样的朝廷，武松是失望的，所以他选择留在了六合寺。 二十三年的吃斋念佛，也让他放下了许多事，包括所谓的功名利禄。 行者武松，最终在六合寺病逝，寿至八十岁，这是后来的事了。 第346章 易安居士 江宁。 一座庞大的宅子，是大乾天子的临时居所。 宅院中，亭台石桌。 一身白色长袍的叶凡坐在石椅上，而石桌上，是一盏热茶，一个装有半杯热茶的茶杯，还有一本本叠在一起的钱粮账册。 叶凡一一翻阅这账册，神情认真，某一时刻，一口饮尽了茶杯里的半杯热茶，将茶杯放回了石桌上，他继续不停地翻阅账本。 一些事，只要是有时间，叶凡都喜欢亲自检查。 也是因为如此，贪污的事在大乾，鲜有发生。 名唤瑶琴的女子一直站在叶凡身侧，此时上前两步，小心翼翼拿起茶壶，往杯中又倒茶水，倒了个七分满。 然后，又站到了方才的位置。 “瑶琴，你有梦想吗？” 某一时刻，叶凡突然开口，却依旧在翻阅账册。 被这么一问，瑶琴有些惊讶，有些疑惑。 梦想一词，其实早在汉朝就有，只是这样的年月，确是很少有人这样问。 而后世，经常有人这样问。甚至以此为题，写一篇作文。 看着这些账本，自觉有些郁闷的叶凡，也就随便问了这样的问题。 不过天子这样问虽然奇怪，但瑶琴想了想，还是回答道：“奴婢的梦想，是铲除女真人。” 对于女真人的恨，瑶琴可谓是刻骨铭心。 若非这份恨意的加持，加上叶凡的鼓励和引导，或许她也活不过那个最低谷的时期。 对于叶凡，她感激，敬仰，喜欢，甚至是爱。 但自觉已经肮脏不堪的她，不敢爱曾经的叶将军，也不敢爱如今已是天子的叶凡。 “那如果女真人都死绝了呢？” 叶凡又问，还是很随意。 “如果那样，奴婢便没有了梦想。” 瑶琴回答干脆，心中却是在想，愿意一直守在叶凡身边，做叶凡的御前宫女。 有时候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永远在一起，也不一定要让对方知道。 况且，瑶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能一直陪在叶凡左右，虽然是以婢女的身份。 “你，你们，都被朕训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心中就没有过任何怨念？” 叶凡又问。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自己恨透了那个杀手组织，恨透了17的杀手身份。 瑶琴跪倒在地，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奴婢不敢，也不会对陛下有任何怨念，其他人也不会。因为没有陛下相救，我们已经死了，我们的命都是陛下给的，陛下让我们死，我们便去死，陛下让我们活，我们便好好活着。” “起来吧。” “谢陛下。”瑶琴起身。 叶凡又道：“朕要你，你们，都为自己好好活着。” “奴婢谨记。”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继续说话。 叶凡仍然认真翻阅账册，而瑶琴就静静守住叶凡身侧，心中确是五味杂陈。曾经，也是叶凡的一句好好活着，她有了生的希望。 一刻钟后，一名黑龙军士卒快步来到了这里，朝着叶凡就是拱手通禀：“启禀陛下，外面有一女人，名唤李清照，自称是知府夫人，想要求见陛下。” 听到李清照三个字，叶凡却是微微惊讶。 这位千古第一才女，叶凡又怎会没听过。 “让她进来吧。” 叶凡说着，确实也想见见这位千古第一才女。 “是，陛下。” 黑龙军士卒起身离开。 没多久，李清照便被方才那名黑龙军将士带到了这里。 “启禀陛下，李清照带到。” 一直翻阅这账册的叶凡闻言，放下了账册，抬头望了过去。 只是这一望，似乎有些失望。 史书中，李清照不仅有文采，而且长相还美。 可眼前的李清照，也不能说不美，只是老了。 而且看其五官精致，想来年轻时真如传闻中那样，是个美人。 这一年的李清照，已经五十岁，又如何能美？ 其身材偏瘦，也真是如她词中写的那样，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唐朝以胖为美，宋朝则是相反，以瘦为美，所以李清照的瘦也符合这个朝代的审美，只是女人的美，终究抵不过岁月的摧残。 更何况瘦弱的妇人，其实就算是以瘦为美的宋朝，也真是不漂亮了。 所谓的美妇，不能说胖，但也不能太瘦。 “臣妇李清照，参见陛下。” 地面不好跪，而且李清照也是个有身份之人，这样的情况下，并不一定要行跪拜之礼。 所以，李清照行了个常礼。 也就是右手压制左手，左手放在左胯骨上，双腿并拢屈膝，微微低头。 “免礼吧。” “谢陛下。” 李清照微微抬起了头，却还是不能直视叶凡。 天子，终究是高高在上的身份，不能直视。 “居士前来，所为何事？” 对于叶凡于居士称呼自己，李清照有些惶恐。 她自号易安居士，但也没想过叶凡会这样称呼自己，因为叶凡是天子。 不过李清照也没有在这个称呼上要说什么，而是直接开口说明了来意：“臣妇斗胆，恳求陛下为了北方身处战乱的千万百姓，早日挥师北上，抗击女真，救北方千万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说完，李清照直接跪倒在地，语气诚恳，态度也诚恳。 李清照的突然跪下，叶凡倒是有些讶然，对于李清照的恳求，叶凡也有些想不到。 没想到，这千古第一才女会这样忧心北方百姓。 “居士先平身吧。” 叶凡话落，李清照起身，眼角之处，似有泪痕。 叶凡见状，更加疑惑了。 这似乎，有些不太至于。 有些想不通，委实想不通。 叶凡不知道的事，就在昨日，济南城沦陷，女真人进城后烧杀抢掠的消息传到了李清照这里。 而李清照的娘家，就在济南。 娘家人生死未知，李清照忧虑之下，得知大乾天子来了江宁，她便了寻这大乾天子。 是为了家人有此恳求，也是为了北方正在遭受女真人杀戮的千万百姓有此恳求。 自知有些名气，有些身份的李清照，愿意为此来恳求大乾的这个天子，向其在这亭台中行这跪拜之礼。 第347章 易安居士2 “居士应该知道，北方的千万百姓，非乾人，而是宋人。朕将来北伐，也不只是抗金，还要灭宋。所以朕的大乾军队，说起来也不是什么正义之师。” 叶凡话语中，那北方千万宋朝百姓的死活，似乎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选择这样说，也是为了看看面前这李清照会如何接话。 “臣妇之前也不是乾人，但在是了。” 李清照说完这句话，场面一时间有些安静。 李清照的意思，就是北方的千万宋人，也能变成乾人。 叶凡打量着李清照，没有说话。 只见李清照又继续说道：“而且臣妇认为，陛下并非凉薄之人，并非一点也不在意这些正处于水深火热的北方百姓。” “你觉得，你很了解朕？”叶凡反问，语气显得严肃，称呼也不再是居士。 “臣妇不了解，但臣妇听闻过陛下的一些经历，若非为了太原城八万军民的性命，陛下当年也不会反。所以臣妇觉得，陛下并非生性凉薄之人，而是有血有肉，在乎军民的君主。” 李清照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抬举，但只要能让大乾早一日北伐，她李清照愿意这样说。 而且对于眼前的大乾天子，李清照其实是敬佩的。 乱世里的英雄，又如何不让人敬佩。 而许多人觉得反贼出身的叶凡是英雄，或许是因为他守住了太原，也可能是府州军击败女真西路军，使得第三次南下的女真东路军北撤。 六年的太平，也似乎是从那时开始的。 若非如此，或许局面会更糟。 被李清照如此抬举，叶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叶凡不说话而在考虑，李清照继续循序渐进：“陛下将来一统天下，那北方的千万百姓，也都是陛下的子民。陛下如今有兵有将，难道就愿意一直看着自己的子民，受女真人屠戮而放任不管吗？” 李清照最后的质问，倒也让叶凡沉默了。 因为他迟迟没有北伐，没有早些一统天下。 除了要做足一统天下的准备，也是想着女真人和宋人拼个你死我活之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这是他身为统治者的野心和战略。 可战争，死的不只是军人，还有百姓，数以千万的百姓。 也难怪被李清照如此质问，叶凡沉默了许久。 因为李清照很大胆地说出了他叶凡的野心，他那不考虑千万百姓死活的战略。 叶凡作为一个后世之人，对于这位千古第一才女，终究是带着一丝不同的眼光去看待。 也或许是因为如此，他认真思索了她的恳求，她的质问。 良久的沉默当中，李清照微微抬头看着前方似乎在沉思的年轻天子，等待着他的说话。 站在叶凡侧后方的瑶琴，也下意识看了叶凡一眼。 她也是北方人，对于正处于战乱的千万百姓所遭遇之事，她最能感同身受。 因为她的悲惨遭遇，只是无数个女人所遭遇的一个缩影。 所以，她自然也希望乾军早日北伐。 但身为一名宫女，她不敢向叶凡提出这样的恳求。 “居士写的词，朕很喜欢。居士可否送朕一首词，一句也行。” 正当李清照和瑶琴觉得叶凡沉默许久，要开口做决定时，叶凡却是转移了话题。 李清照闻言，倒是有些讶然，不过，她思索了片刻，加上此时的心有所感，她念出了一句词：“欲将血泪寄山河，去洒东山一抔土。” “欲将血泪寄山河，去洒东山一抔土。”叶凡默默将这句词念了一遍，然后说道，“是一句好词。” 没有什么过多的评价，只说是一句好词，也确实是一句好词。 这位婉约派女词人，没想到也会如此忧国忧民，念出如此具有魄力的爱国词句。 为国捐躯，如果人人都敢这样做，女真怎敢南下猖獗。 对于叶凡这样过于简单的评价，李清照觉得有些讶然。 也不知道这个大乾天子是真觉得好，还是随便说说。 而她临时想出来的这句词，其实也是想激起叶凡早日北伐的心。 只听叶凡这时说道：“瑶琴。” “奴婢在。” “传朕旨意，镇北军，可以出兵了。目标，汴梁城。还有，告诉延安城外的李察哥，这一仗他西夏最好不要参与，就此退兵，宋地，女真人不能抢，他西夏人也不能抢。如果他李察哥不退兵，非要捞些好处，那镇北军不用来汴梁城了，直接攻打西夏人就行。我大乾，可以向三国同时开战，也省得以后挨个收拾，麻烦。” “奴婢遵旨。”瑶琴说完走开。 李清照见叶凡下达这样的旨意，则是有些微微出神，乾军，北伐了。 而且不仅管女真人，还有管西夏人。 她李清照此番恳求，自然也不只是为济南，为山东，而是为所有被外族侵略之地。 “臣妇李清照，替北方千万百姓，谢过陛下仁义出兵。”李清照微微朝叶凡躬身，情绪有些激动，因此差点流泪，不过她还是忍住了。 叶凡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其实不只是因为对北方千万百姓心生恻隐，也不只是因为李清照或是李清照的这句词。 更多的，是叶凡自己觉得时机到了。 镇北军这颗棋子，也确实该落下了。否则一直让折可求闲着，估计心中得有想法了。 “居士可曾到过乌江，可曾在乌江上做过诗。” 叶凡又将话题转移到了诗词之上。 李清照闻言，有些疑惑叶凡为何会有此一问。 不过叶凡问了，她还是如实回答道：“臣妇未曾去过乌江，也未曾在乌江上做过诗。” 叶凡觉得，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到来，所以李清照并没有按正常历史走向那样写下那首流传千古的五言绝句诗。 “那朕也送居士一首诗。”不等李清照继续疑惑，叶凡已经将脑子里的那首五言绝句给背了出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李清照听了这句诗，一时间竟是眼前一亮，好似自己心中隐隐所想的东西，一时间被眼前的天子给念了出来。 江宁城的长街上，热闹非凡。 一辆马车缓慢驶着，马车内，是妇人李清照，喃喃念了遍那句五言诗。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第348章 谷神完颜希尹 太行山以北，泽州晋城。 这里是四万女真东路军临时的所在之地。 城中的一间卧房内，五十四岁的女真西路军统帅完颜希尹坐在长桌前，翻阅着一本书。 书中的文字，并非女真文字，而是宋朝的文字。 他翻阅着，时不时会提笔勾画，记录，神情显得认真的同时，又有些古怪，因为完颜希尹不知是在想什么，偶尔皱着眉头，同时偶有吸气，这副模样，好似在享受着什么。 其实女真人刚刚立国之时并无文字，但现在有了相对成体系的女真文字，也是因为被称为谷神的完颜希尹。 所以相比沙场征伐的女真大将，完颜希尹倒是显得文质彬彬，他的长相与平日的谈吐，也确实带着些儒者气息。 而创造一种文字。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借助另外几种文字，做一定改变之后，便成了他女真人的文字。 这一点，倒是跟后世的某个岛国差不多。 某一时刻，完颜希尹放下了书，将手放到了桌下，仰着头，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身体微微颤抖，然后有些变态地哼了出来：“啊……” 也在这时，一个女人缓缓从桌后站了起来。而完颜希尹方才放下书的左手，刚刚就是在摸这女人的头。 女人长相美丽，只不过脸上有着几块淤青，似乎被打过。 女人名唤李舜英，曾经是和王妃，如今是完颜希尹的女人，准确来说应该是完颜希尹的痉挛。 起身的李舜英神情显得黯淡，显得麻木。 她走到了房门旁的洗漱架上，将沾着什么液体的手放入装着半盆热水的水盆中，拿起里面的一块手帕，拧干了水。 然后走回了完颜希尹身边，蹲下帮完颜希尹擦拭着什么。 这一过程中，李舜英忍不住打了一个恶心。 也是因为这样，李舜英一时间惊恐万分，她抬头，刚要开口道歉，就被完颜希尹一脚给踹倒在地。 “元帅，妾身错了，妾身真的错了，妾身保证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李舜英跪地喊着求饶。 完颜希尹这时已经站起了身，提好了脱掉一半的裤子，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一根鞭子，便狠狠抽打在了李舜英身上。 一边打，还一边说着：“本帅让你觉得恶心，让你觉得恶心……” 被打的李舜英哭喊着蜷缩在地，可完颜希尹完全没有因此减轻挥舞鞭子的力量。 “启禀元帅，魏王那边，传来了消息。” 这时，外面传来了传令兵的声音。 完颜希尹便停止了挥舞鞭子的动作，对门外的传令兵说道：“说。” “魏王已然率军过河，望我军也速速过河，一同攻打汴梁城，覆灭宋朝。” “过河？”完颜希尹一脸的没好气，太行山的败仗，完颜娄室的死，他心中还有着怒气，“魏王难道不知，他之所以能轻易过河，是宗颖率军北上了吗？” “回元帅，魏王率军过河与宋军过河，或许是同一时间。所以魏王并不知道宋军过河一事。”传令兵猜测道， 这个年月，消息的传递完全没有准时性可言。 这个过河的消息，也是完颜宗望打过黄河的那天，派人送来的。 当时的完颜宗望，确实不知道宗颖率七万宋军过河一事。 而如今的局面，就是女真东路军跑到了黄河以南，而宗颖亲率的宋军和女真西路军在黄河以北。 这样的情况下，消息只能绕路传递。 当然了，也可以暗自传递，只是不太容易。 这样一来，便使得双方的消息传递更加困难。 但似乎也不需要传递什么。 只要知道完颜宗望率军过河，到了宋军的后方，那两面夹击之下，他宋军的局面就被动了。 就看你宗颖要过河勤王，还是趁着太行山大捷，继续北上收复失地。 想来，也只能是勤王。 毕竟天子都没了，收复失地，剿灭女真西路军似乎也没有了什么意义。 “传本帅军令，时刻看紧宋军的动向，他们如果要回去，我们就追，他们要与我们开战，我们就退守晋城。两个字，扰敌。” “属下领命。” 传令兵应下离开，完颜希尹眼神冷冽，喃喃说道：“宗颖，本帅要让你知道，过河容易，再过河，难。” 说完，他看向地面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的李舜英，扔掉了手中拿着的鞭子，冷冷说道：“你为何就是不长记性？” 地上的李舜英无力说道：“妾……妾身……知错了。” …………（感觉写得有些过，但历史上有说法，完颜希尹就是这样一个斯文变态，茂德帝姬赵福金，谷道破裂而死就是因为他。当然，也可能是野史，这是小说，作者随便写的，大伙当小说看就行。） 晋城以南五十里，天井关上。 “启禀宗帅，后方传来消息，完颜宗望率领大军，攻破济南，往汴梁去了。算时间，或许已经兵临汴梁城下。” 完颜宗望过河的消息是昨日传来的，只是宗颖有些没想到，济南城这么快便被攻破了。 “还是如入无人之境，我南岸数万将士，就挡不住片刻？” 宗颖睚眦欲裂，痛心疾首。 他过河，是为了黄河以北的义军，也是为了抗金。 虽然冒进，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等死。 而且他觉得，就算完颜宗望能打过黄河，但也不该这么快才是。 这一切，实在是太快了。 传令兵拱着手，犹豫着说道：“宗帅，金军过河之后，我大宋叛国投敌者不计其数。而且金军过河，近乎没有损失自身兵力，损失的都是杜充手上的叛军。” “面对女真人，开城投降。自己人打自己人，倒是厉害了。”宗颖一脸痛心，叹道，“大宋莫非真的要亡？” 传令兵不接话，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宗颖的话。 因为如今的局势，大宋基本上是要亡国了。 或许就算是眼前的兵马大元帅，也是这样认为的。 也正是因为许多人都认为大宋要亡国，投降之人便越来越多，叛军也越来越多。 而叛军也是分队列的，一种站队金军，而另外一种，则是站队乾军。 永平六年，九月初九。 八万女真西路军，兵临汴梁城下。 完颜宗望骑着战马，望着面前的巨大城池，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率领女真东路军打到这里，第三次看到这个大宋繁华都城。 对于那不守承诺的赵佶，六年的时间里，他无不愤恨。 若非赵佶不守承诺，当年两军合力征讨府州军，也就不可能有现在的大乾王朝。 而大金，或许已经一统天下。 “不守承诺的狗皇帝，本王……又来了。” 战马上的完颜宗望看着那座汴梁城，喃喃自语，眼中带着浓浓的杀意。 第349章 镇北军北进 永平六年，九月十一，延安沦陷。 西夏大军入城之后，所做之事相比刚刚攻破济南城的女真人，其实好不了多少。 外族始终是外族，没有军纪的士兵也终究是恶魔般的存在。 而延安的沦陷，致使无数宋朝百姓向南而逃。 乾地。 利州城的城头上，大乾镇北军的军旗迎风飘扬。 利州城外，是为了躲避西夏大军侵略，想要进入利州城，进入乾地的数十万宋人。 这数十万宋人，倒也不是什么难民。 只是一群拖家带口，寻求庇护的宋人。 而且这些宋人，也不乏一些有钱的世家豪绅。 但外族侵略，纵使是王侯将相的身份，也只能是被外族掠夺的命运。 所以西夏大军入侵，不只是百姓在逃，世家贵族也在逃。 只要能活命，这些宋人也都愿意变成乾人。 再说了，就算是老百姓，传言之下，也知道大宋要亡国了。 不当乾人，莫非还要等大宋亡了之后，当西夏人，或是当女真人吗？ 前些天，延安府还未沦陷时。 其实也有想要逃入乾地的宋人，只是当时的宋人并不算多。 叶天子东征不在朝堂，林皇后监国，折贵妃辅国。 叶凡也算是当甩手掌柜了，将大乾交给了两个女人来管。 但交由林若水和折月秀来管，叶凡其实也算放心。 说不上文武双全。 但林若水会做生意，对于经营什么的应该也不是太差。 而折月秀是个女将军，稳得住人心。 两女坐镇，临时管理大乾的一些事务也应该不难。 而前些天，皇后的懿旨是可以接收这些宋人，也是为了将来的一统天下。 毕竟大乾立国之后，叶凡的圣旨也是愿意接收来投的宋人，给这些宋人一个乾籍户口。 所以前些天想要进入乾地的宋人，因为林皇后的懿旨，大乾都接收了。 只是现如今，想要进入乾地的宋人太多。 折可求不敢开城门接收，林若水和折月秀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只得派人快马加鞭前往江南，寻求叶凡的意见。 毕竟真要接收，就不只是这数十万宋人，或许会是数百万，甚至于数千万。 发展了五年的大乾，粮食确实不少，但也不足以接收这么多宋人。 再说了，大乾的粮食是拿来征战的，可不是拿来救助灾民的，而且还是宋朝的灾民。 只是没想到，快马加鞭的人还没有去到江南。 叶凡就已经先传回了圣旨。 那便是镇北军北伐一事。 而镇北军的北伐，不仅是针对宋朝，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还针对了正在侵略的西夏大军。 这就代表着，只要镇北军北上，那宋地都将变成乾地，宋人也都将成为乾人。 那些想要逃入乾地的宋人，也就不用逃了。 各自回到老家，等待大乾镇北军接手就行。 如果大乾镇北军都挡不住西夏大军，那似乎也没有必要逃去乾地。 利州城的城门缓缓打开，城外数十万宋人也朝这边往了过来，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围了过来，想着进入利州城。 用钱买一个乾人的身份也行。 “闪开，闪开……” 可就在这时，有上千镇北军士卒快速冲了出来，为后方出城的六万镇北军扫出了一条道路。 时刻准备着北上的大乾镇北军，就此出征了。 城外数十万百姓看着这一幕，有人想通了什么，有人却是很茫然。 负责开路的数千镇北军士卒排成两排，中间为大军留出了一条路。 而外边，是数十万宋人，观望着突然出城的大乾镇北军。 “军爷，大军这是要去哪？” 一名宋朝老者开口向一名开路的镇北军士卒问道。. 那镇北军士卒开口回答，语气显得傲然：“我大乾镇北军自然是出征灭宋。” “那你们打西夏人吗？”老者又问。 “自然是一视同仁。” “那太好了，镇北军北上，我们也不用南下了。你们是不知道啊，我们都在等着你们北上，可就是一直等不到。延安城被西夏人攻破了，我们这才想着往大乾这边逃。哎，这到处都是战乱，何时才是个头啊？” 老者像个话痨，说着这些镇北军士卒不愿去接的话。 “行了老头，哪来的回哪去吧，只要我镇北军占领之地，便是我大乾疆域，西夏人若是敢进犯我大乾疆域，那便是与我大乾开战。上一次我们赢，这一次也不会输。” 这名镇北军士卒自信说着。 府州军攻打西夏，兵临西夏都城，西夏天子李乾顺离京逃跑的事，这么多年的传递，就算连一些不关心天下大事的老百姓都知道。 是日申时，大乾镇北军先锋队伍兵临兴元城下。 之前的兴元城，为了防止大乾镇北军向北进犯，驻兵五万。 但一年前女真南下，调走了三万，只剩两万兵力。 一个多月前，西夏大军进犯，攻打延安。 为了驰援延安，又调走了一万五千的兵力。 所以如今的兴元城只剩下了五千宋军驻守。 待大乾镇北军队伍兵临城下时，或许是看清了局势。 城内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甚至是百姓，都一致同意投降大乾。 而且好似这样的投降决定，早就商议出来了一样。 只是等着大乾镇北军临城，然后开门罢了。 对方这样的不战而降，倒是令得一万先锋队伍的先锋大将折彦质很是惊讶。 甚至还以为这是对方的计谋，于是乎折彦质并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在城外安营扎寨住了一晚。 待折可求率大军前来，才一同进入了兴元城。 大乾镇北军的到来，引得全城百姓夹道欢迎。 有一种盼星星，盼月亮的感觉。 倒也不是大乾镇北军在这些宋朝百姓心中多么好，而是西夏大军眼看着就要打过来了。 而大乾镇北军，似乎成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救星。 他们这些西北百姓对大乾的欢迎热情，也远远高过江南百姓对大乾的欢迎热情。 因为西北有战乱，而江南没有战乱。 再说了，折家军世代镇守西北，在西北百姓的心中多少也有好感。 而大乾镇北军的前身，正是大宋折家军。 第350章 死战 大宋皇宫，御书房内。 宋徽宗一身道袍，来回踱步徘徊。 “启禀官家，李尚书来了。” 珠帘外，魏高德的声音传了进来。 “快，快让他进来。”宋徽宗见李纲来了，停止了踱步，抬头朝珠帘的方向望去。 那边，刚刚被任命全权守城的李纲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微臣，参见陛下。” 来到宋徽宗身前，李纲拱手行礼。 “免礼免礼。”宋徽宗着急询问，“李爱卿觉得，汴梁城能否守住？” 宋徽宗之所以选择让李纲全权负责守城事务，那是因为李纲曾经守住过一次。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宋徽宗信任李纲，这样的危机时刻，他也只能信任李纲。 有此一问，实在是担心汴梁城被攻破，再次遭受一次国难之耻。 那是他宋徽宗最大的噩梦。 “陛下，汴梁乃是我大宋最为坚固之城池，城中粮食少说也足够城中军民食用一年，只要将士们誓死守城，女真人一时半会，定然破不了城。” 李纲的分析其实也不是夸大，汴梁城也确实易守难攻，上一次之所以被女真人那么轻易就攻破，那还不是宋钦宗听信郭京妖言，自行开门导致的。 “那便好。”宋徽宗见李纲这么说，心中略微放心，但还是开口叮嘱，“汴梁城能否守住，就全靠李爱卿了。若是再让女真人攻破汴梁，后果将不堪设想。那样的国难之耻，朕不愿再经历一遍。” “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誓死守卫汴梁。”李纲应下，表明决心。 心中却是在想，就算自己能守一年，外面战局的最终胜利也很难倾向于宋军。 因为大宋最后的希望，貌似只剩下了宗颖。 宗颖如果输了，那大宋将再无翻盘的可能。 李纲不知道的是，宋徽宗其实早就对宗颖没了多少信心，或者说，他对自己的整个大宋军队已然没有了多少信心。 只是大宋就算亡国，也不能亡于女真人之手，不能亡于他完颜宗望之手。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如果再次落入完颜宗望手中，那将是个怎样的悲惨下场。 所以这些天来，宋徽宗虽然有些自暴自弃，醉生梦死，不顾朝政，但心中一直都在权衡着什么。 只是还保留着一丝希望，对宗颖可能会胜的一丝希望。 翌日申时。 紧闭城门的汴梁城，对于外面正在发生的一切，完全不知晓。 也不会知道，其实城外围城之人，只有五万伪军和一万金军，而其余七万金军，在完颜宗望的率领下，正在乘船过河。 似要与黄河以北的女真西路军形成夹击之势，彻底除掉大宋的最后一支军队。 黄河以北，济源。 再往南五十里便是黄河。 因为太行山大捷，河北西路的各路义军纷纷涌入宗颖的队伍，使得队伍的兵力达到了十万之众。 这十万大军，也似乎成了宋朝最后的军队力量，也是唯一一支勤王之师。 在宗颖的率领下，十万宋军南下了。 只不过每一个将士心情都显得低落，大宋，似乎即将面临亡国。 大军最前方，宗颖骑着战马望着前方，脸上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肃然，靖康之变后，没有人再见到他的笑容。 就好似这个宋朝兵马大元帅，再也不会笑一样：父帅，这大宋江山，就快保不住了。 这一刻的宗颖，想到了父亲宗泽临死前的样子，是遗憾，是不甘。 一名传令兵驾马赶来，人马未至，声音便已经传到宗颖耳中：“报……，后方十里，有数万女真骑兵向我军追来。” “报……报……报……” 这名从后方打马而来的传令兵刚通报完，前方，又有十多个宋军骑兵打马而来，当中为首的一人声音显得急躁，老远便重复喊着一个报字。 临近，那为首的宋军骑兵朝宗颖禀道：“启禀宗帅，女真东路军的主力乘船过河，已经在北岸集结数万兵马，完颜宗望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汴梁城，而是我们。宗帅，我们如今已经是前后皆敌。” 这名骑兵说着，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绝望。 而他的通禀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现如今，宋军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硬着头皮上，要么直接逃。 选择前者大概率是打不过女真西路军和女真东路军的联手合击。 而选择后者，其实就是不战而逃。 从某种角度上来看，也就是不战而败。 因为选择逃，只能是溃逃。 两只脚的宋军步卒，又如何能跑得过女真骑兵。 而且宋军有八万步卒，两万骑兵。 真要逃，也只能是两万骑兵有可能逃出去。 而那八万步卒，只能是被女真骑兵追杀，然后丢盔弃甲四处逃亡。 宋军的骑兵，终究太少。 对于这样的正面大战，也会因此变得弱势。 而宋军骑兵之所以少，其实跟大乾立国有着直接关系。 这没有战乱的五年时间里，大宋和大乾在军事上虽然没有直接冲突，但贸易上可谓是暗流涌动。 曾经的大宋，因为马源不足，只能向西夏人和吐蕃人买马。 但因为府州军的西征，西夏被一通抢劫之后，战马本身就不够用，也就不可能卖给大宋。 至于吐蕃人的马，大多数已经被大乾高价垄断。 这也是五年后大乾出征时，国库短缺的原因之一。 但如今江南沦陷，大乾北伐的军资也就不是那么愁了。 宗颖觉得，宋军目前似乎只有一条路可以选，那就是不成功，便成仁。 至少，他个人已经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打算。 “传令全军，准备死战。” 宗颖声音低沉，下达了最为简单的军令，死战。 永平六年，九月十五。 黄河以北四十里，女真东西两路军夹击之下，打败十万宋军。 杀敌七万，自损三万。 这一仗的结果，令得大宋的亡国预兆更清晰了。 而汴梁城内的宋徽宗还不知道，自己的那一丝希望，已经破灭。 与此同时，江宁城外，八万大乾黑龙军整军北上。 第351章 前方大乾，西夏禁行 八万西夏大军在晋王李察哥的率领下，攻破延安，脚步未停，直逼凤翔府。 凤翔守将吴玠，领城中三千禁军顽固死守凤翔府北门。 西夏大军五次攻城，皆被击退。 城墙上，城墙下，已是成千上万的尸体。 此时的凤翔府北城墙上，城中将士搬运着城墙上的尸体，也有许多百姓的身影。 其实到了这种外族入侵，危急存亡的时刻，百姓与将士一起守城的情况并不少见。 就像曾经的太原城，面对女真大军的攻城，可谓是军民同心，众志成城。 因为大家都清楚，城破所有人都要遭殃。 一处城墙边上，是四十一岁的中年宋将，和三十二岁的青年宋将。 中年宋将和青年宋将长相有六分相似，神情皆是刚毅地望向城外，那边，有着西夏士卒的身影。 中年守将名唤吴玠，是这凤翔府的守将。 而青年宋将，名唤吴璘，是吴玠的亲弟弟。 “哥，大乾镇北军北上了，沿路城池，皆大开城门，迎接镇北军，百姓，也是夹道欢迎。大乾，似乎已经顺应民意。而大宋，已经……” 大宋如何？吴璘并没有说完，因为他还是宋将，身旁的兄长吴玠也还是宋将。 只不过吴璘没有说完的话，吴玠又怎会不知。 而且就算吴璘不说，吴玠也知道如今的大宋已经大势去矣。 之所以这样觉得，倒也不只是大乾镇北军北上的一路顺应民心。 还有大乾东征的顺利，江南的沦陷，女真人的过河，以及眼前的西夏大军来犯。 吴玠不知道的，还有黄河以北，十万宋军的战败。 这个年月，消息的传递始终太慢，太困难，所谓的家书抵万金也不是没有道理。 “无论如何？凤翔，不能成为第二个延安。” 吴玠望着城外远处的西夏营寨，眼神坚定。 西夏营寨。 帅帐当中，身材魁梧的晋王李察哥身着甲胄，立于帐内。 对于此番的宋金乾三国大战，他其实持着隔岸观火的态度。 但西夏朝廷中，支持趁机占领宋地，扩张领土的声音太大。加上李乾顺的旨意，东进侵宋一事便顺理成章了。 毕竟如今的大宋，就如同一只肥羊，可谓任人宰割。 不割上一刀，又如何甘心。 出征之前，李察哥想了想自己心中的顾虑，最终觉得侵宋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事，反正又不是侵乾。 如此想着，他也就不反对东进侵宋，而且还奉旨亲率西夏大军前来。 “报……”帐外，西夏传令兵的声音传了进来，“启禀殿下，前方有消息传来，四日之前，大乾镇北军北上了，而且所过之地，城池大开，百姓夹道欢迎。” 李察哥闻言皱眉：“知不知道镇北军的最终目的？” “回殿下，不知。” 李察哥想了想，然后说道：“传本王军令，明日辰时，全力攻城，一定要在镇北军来到之前，拿下凤翔。” “属下领命。” 李察哥之所以着急拿下凤翔府，是因为怕镇北军到来，然后抢先占领了凤翔。 宋军镇守的凤翔府他敢攻打，但大乾所占领的凤翔府，他李察哥还是要掂量掂量的。 那个铁腿水上漂叶凡，连战马都追不上，又怎会是个正常人。 再说了，他还有女儿在叶凡手中。 翌日辰时。 凤翔府南门缓缓打开。 三千镇北军骑兵驾马入城，许多凤翔百姓纷纷来到长街上，夹道欢迎。 “欢迎大乾镇北军……” “大乾万岁……叶天子万岁……” “乾军威武……” …… 凤翔北城门外，西夏大军列好了攻城阵型。 李察哥拔出马刀，斜着凤翔府，下达了攻城的命令：“攻城……” 数万西夏攻城将士，列队向凤翔府压去。 城墙上，是吴玠吴璘兄弟二人，还有不到三千的守城军民，如今，已经是军民各半了。 “全军听令，誓死守卫凤翔……” 吴玠突然举刀呐喊。 三千守城军民举刀呐喊应和：“誓死守卫凤翔……誓死守卫凤翔……” 一个传令兵快速跑上了城墙，激动大喊：“报……大乾镇北军数千骑兵，已经自南门入城，朝北门来了……” 对于这个消息的突然到来，城墙上三千军民大多觉得这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他们很清楚，他们很难挡住西夏大军的此番全力攻城。 而乾军来了，守城也就多了很大的胜算。 作为守将的吴玠，心中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以他一个宋将的身份，这么想似乎有些不应该。 于是乎，这个消息到来，并没有让城墙上这三千守城军民表现得多么兴奋，都在尽量压制心中的兴奋。 他们彼此之间也知道，他们只是不想表达这个兴奋的情绪。 因为这样很奇怪。 他们，可是大宋的将士，不像普通百姓那样，可以对大乾镇北军夹道欢迎。 至少，他们还要看守将吴玠的意思。 “无论如何，先守住凤翔。” 吴玠大喊，许多人这才反应过来。 西夏大军的攻城队伍，靠得越来越近了。 “放箭……” 一声大喊，数千箭矢飞向城外的西夏攻城队伍。 与此同时，凤翔府的长街上，三千镇北军骑兵在折彦质的率领下，向北门赶来。 长街两边，是纷纷让出道路的百姓。 北城墙上，因为西夏士卒的前仆后继，渐渐出现了西夏士卒的身影，而且越来越多。 也就在这时，三千镇北军骑兵到了城墙下，看到了城墙上的战斗。 三千镇北军骑兵二话不说，拿起挂在马背上的突火枪，跳下了马，持着突火枪上了城墙。 这是一支每个骑兵都持有一把突火枪的大乾镇北军骑兵队伍，可谓装备精良。 城墙上，一名西夏士卒持刀挥向一名宋卒。 就在西夏士卒的长刀要落在那个宋卒的身上时，砰的一声脆响，西夏士卒倒在了地上。 那名宋卒疑惑地朝声音传出的方向望去，许多人也都同样朝那声音传出的方向望去。 那边，镇北军士卒已经陆续来到了城墙上。 手上拿着他们从未见过的火器。 方才最先扣动扳机的那名镇北军骑兵此时正在往枪管中倒着弹药，动作娴熟到了极点。 这样的填弹动作，他练习了整整上万遍，又怎会不熟练。 如今对敌，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这时的他，还有些高兴，有些激动。 因为他曾经打的都是靶子，如今第一次打在敌人身上，没想到自己这第一枪就直接射到了一个敌人。 突火枪的声响接连传出，城墙上的西夏士卒也接连倒地。 所有人都对镇北军骑兵手中的突火枪很是震惊，包括吴玠吴璘兄弟。 早就听说大乾这几年来极力发展火器，却也没想到大乾已经有了这样的杀敌火器。 而这不能连发的突火枪，也将成为后世枪支的鼻祖。 三千大乾镇北军骑兵的突然持枪加入，使得城墙上的战局突然逆转。 只是这样的关系实在有些古怪，乾军居然与宋军很有默契地联手对敌了。 按理来说，乾军应该也是宋军的敌人才是。 如今这副样子，真是有些奇怪。 城外，接连响起的突火枪声音也传到了这。 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战马上的李察哥突然皱起了眉头，嘴中喃喃自语：“这是……突火枪……” 早在府州军攻打西夏时，突火枪便已经出现。 只是当时的突火枪，射程短，威力小，而且制作的数量并不多。 所以并不能在战场上发挥很大的作用。 与长弓相比，有效射程也就高上一些。 而且填充弹药很是麻烦，还没有弯弓搭箭来得痛快。 所以当时对于突火枪使用，叶凡确实有些操之过急。 但也是因为当时就开始对突火枪有了研究，这才有了如今的大乾突火枪。 如今的大乾突火枪，经历了多年的反复革新。 不管是威力，还是射程，都提高了很多。 弹药的填充，也比之前方便了不少。 只要动作迅速，不比弯弓搭箭来得快。 一人一骑，来到李察哥面前，然后那西夏骑兵跳下了马，神情有些骇人地禀道：“启禀殿下，城墙上，出现了乾军。” 李察哥长长吐了一口气，望着那边的攻城战，心有不甘地下达了收兵的命令：“鸣金……收兵……” 当当当的钲声传出，西夏的攻城队伍退兵了。 城墙上，看着突然撤退的西夏攻城队伍。 凤翔府的守城军民都知道，是因为大乾镇北军的到来。 双方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兄弟，你这手里的火器可真是厉害。” 一名宋卒开口问道。 那镇北军骑兵一脸傲然，说道：“这叫突火枪，想要，来我大乾镇北军吧。” 那宋卒闻言，刚想开口说自己愿意加入大乾镇北军，却还是顾虑着什么，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不远处。 城墙边的一处位置，折彦质缓步走到吴玠身前，打量了吴玠一眼，开口说道：“你就是吴玠，凤翔府的临时守将？” 吴玠看着折彦质，不卑不亢地回答：“是。” “西夏大军前天就已经兵临凤翔城下，你能守到现在，想来并不容易。” 折彦质看了眼城墙下的数千西夏士卒的尸体，开口称赞。 吴玠并没有回话，等待着折彦质继续说话。 “宋朝就要没了，带着你的人，来我大乾镇北军吧。” …… 城外的西夏攻城队伍还在撤退，凤翔府的大门却在这时缓缓打开了。 李察哥看着这一幕，西夏大军看着这一幕，有些讶然。 城门缓缓打开之后，三名镇北军骑兵出了城门，朝西夏大军而去。 这三名镇北军里，成并驾齐驱之势。 左右两人分别扛着大乾黑旗和大乾镇北军军旗。 两个旗帜以黑色为主。 大乾黑旗中间位置用白线绣着一个大字：乾。 而大乾镇北军军旗用白线绣着三个字：镇北军。 镇北军骑兵的甲胄也是黑色，似乎黑色就是大乾的象征颜色。 两杆军旗迎风飘扬，没多久，那三名镇北军骑兵就在西夏大军的注视下来停了西夏大军前方的不远处。 中间那名镇北军骑兵是个中年，他看着前方的西夏大军，毫无惧色，自有一股霸气显露而出。 “前方大乾，西夏禁行，我再说一遍，前方大乾，西夏禁行。” 开口做了警告，也不等对方回应，三名镇北军骑兵打马转身，就在西夏大军的众目睽睽之下，向凤翔府而去。 因为语言上的差异，少数人听懂了那镇北军骑兵的警告，多数人听不懂。 但从始至终，没有人开口说话，包括李察哥。 铁门关外的那一次惨败，终究让许多人失了勇气，多了顾虑。 李察哥身边，一名中年将领目光愤怒地看着那三人三骑的背影，看着那两杆黑色旗帜，冷冷说道：“殿下，如此大辱，我大夏怎能就这样受了？” “你还想怎样？”李察哥心中有火，表明却很少冷静地反问。 “殿下，这样的耻辱，末将气不过，将士们也气不过，我们就与他大乾开战了又如何？” “这样的话，本王不想再听到第二遍。我们奉旨东征，是来侵宋的，而非侵乾。” 李察哥话语冰冷，那中年将领闻言，也只得闭上了嘴，不再多说什么。 李察哥看着凤翔城下的数千西夏士卒尸体，眼中似要冒出火来。 他的愤怒，不比身边的这位中年将领少。 但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要去招惹大乾，不要去招惹那个姓叶的。 这样的理智，不只是因为他的女儿，还有整个大夏的未来。 不光是他这样想，李乾顺也这样想。 出征之前，李乾顺就与他说过，尽量别与大乾产生冲突。 府州军当年打到西夏都城，终究还是吓到了那位西夏天子。 或许，若非赶着回去对付女真人，当年西夏已经亡国。 那场西北大战，女真西路军被彻底击溃，也证实了府州军的实力。 李察哥看着又缓缓闭上的凤翔府大门，长长吐出了一口气：“退兵。” 西夏大军就这样退出了凤翔府外。 这一刻，李察哥在心中默默发誓。 只要大乾最后输给了女真人，他将率领大军南下侵乾，同时救出他的女儿。 第352章 汴梁城下 汴梁城下。 女真大军临城。 大军最前方，一匹战马之上，完颜宗望看着前方，有些意气风发。 他的旁边，是同样骑着战马，同样目视前方的完颜希尹。 这两个女真东西两路军统帅，如今已然同时兵临汴梁城下。 两人目光所及之处，是正在靠近汴梁城的四名女真骑兵和一名伪军将领，还有，戴着枷锁脚铐，被四名女真骑兵牵着往前踉跄行走的大宋兵马大元帅，宗颖。 此时的宗颖，被褪去了甲胄，蓬头垢面，身上各处有着伤痕，有着血滞。 他感觉头晕目眩，被牵引着向前踉跄往前行走，只觉整个大地都在移动。 城墙上，得知女真大军兵临城下，似有攻城之势，因此身着甲胄的李纲赶到了这里。 来到城墙边，往城下望去，便看到了被女真骑兵牵引着向城下靠近的宗颖。 起初，宗颖还离得远时，李纲及城墙上一些认识宗颖的将士并没有认出宗颖的身份。 等离得近了，众人也就认出来了。 “宗帅……”李纲震惊喊了一声，满脸不可置信，“这……怎会如此？” “是宗帅……” “宗帅被擒了……” …… 李纲最先认出宗颖之后，一些将领也纷纷认出了宗颖。 城墙上，一时间议论纷纷，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可置信。 他们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那这大宋都城，还有什么守下去的必要。 等待他们的，就算不是金军破城，也将是弹尽粮绝。 因为没有了援军，弹尽粮绝就是一座孤城的最终命运。 下方，伪军将领罗良，很是傲然地开口劝降：“宗颖被擒，黄河以北的宋军已然大败，你等再无援军，不要再做无畏之挣扎，速开城门，投效大金，可免一死。” 城墙上，李纲一时间心情复杂。 但开门投金的事，他断然不会这么做，因为他不想让靖康之变的惨剧再上演。 大宋看起来确实是大势去矣，但这不是开城门迎接屠戮的理由。 因为可能还有变数，只是那个变数，没人愿意说出来。 如今的他们，或许已经不是为了大宋而战，而只是为了全城军民百姓而战。 想要活命，只能拖时间，等待那个变数的到来。 靖康之变后，这座百万人口的汴梁城没落了。 但宋徽宗的回来，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已经逐渐恢复过来。 人口虽然很难恢复到当年的百万之数，但也有将近五十万的军民。 这五十万军民，对外面的女真人越恐惧，就越希望那个变数早些到来。 因为说不一定哪一天，女真人就攻破汴梁城，然后向上次那样，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 女真人的恶名，已经如刀刻斧凿般刻在了宋人脑海中，刻在这些汴梁百姓的脑海中。 “开炮。”宗颖乏力低声喊了一句，然后抬起了头，朝城墙上大声喊了出来，“不能降，不能降……开炮……开炮……” 之所以喊开炮，而不是放箭，是因为这四名女真骑兵，还有那个伪军将领，皆穿着具有很高防御的重甲。 对于重骑兵，纵使距离很近，弓箭手也几乎没有什么办法。 但火炮就不一定了。 “你给我闭嘴……”罗良扭头看向宗颖，大声怒斥。 罗良确实怕城墙上的炮兵开炮，以这样的方式来城下喊话，他其实也不愿意。 因为城下喊话的事，始终太过危险，就比如现在，宗颖视死如归，想着鱼死网破。 “开炮……” 不顾罗良的怒斥，宗颖依旧大喊开炮。 罗良见状，打马靠近宗颖，一脚踹向宗颖的头部。 被束缚的宗颖根本躲不了，也没想过躲，就这样被罗良一脚踹倒在地。 倒在地上的宗颖艰难站起身，看向罗良，眼中带着恨意，然后吼了出来：“走狗，你不得好死……” 骑在马上的罗良又是一脚踹在宗颖的头上，刚刚起身的宗颖又被踹倒在地。 罗良藐视着马下的宗颖，冷冷骂道：“宗颖，像狗的是你，不得好死的也是你，当年宋金同盟，两国相安，有何不好？但你，非要让人杀了金廷礼仪官，破坏盟约，再起两国战乱，还想嫁祸于本将。宋朝如今灭国，跟你，跟王彦，跟岳飞，跟你们这些看不清形势的人都有着莫大关系。” 当年金廷礼仪官被杀一事，虽然罗良也没有被问责，但始终耿耿于怀。 因为他，想的就是投金，想的就是宋金无战乱，想的就是向女真人低头服软，换来安生。 后来他也算是想通了那场刺杀发生的原因，定然就是宗颖为了破坏宋金结盟，于是让王彦，让岳飞指使那三个军妓做的。 虽然他的想法没有什么证据，但大概就是这样。 宗颖趴在了地上，枷锁的束缚下，受伤严重的情况下，一时间怎么也站不起来。 城墙上，所有守城将士看到这一幕，睚眦欲裂，愤慨无比。 这是他们的宗帅，怎能被一个走狗如此对待，如此羞辱。 城墙边的炮手，不由得生出开炮的心思，不过没有李纲的命令，他们不会开炮。 就算有李纲的命令，他们也很难做出朝宗颖开炮的决定。 李纲看着这一幕，同样睚眦欲裂，但终究还是没有下达开炮的命令。 那罗良该死，那四名女真骑兵也该死，但一心为了大宋的宗颖不该死。 “城下之走狗，告诉完颜宗望，要想破城，就自行派兵了攻。只要我李纲一日不死，汴梁城就一日不降。” 这一年的李纲，虽然已经五十一岁，虽然是个文官，但喊出来的话，丝毫没有半分怯弱，反而震撼人心。 “李相公不降，我等也不降。” 李纲身旁，一名将领出声应和。 “不降……不降……不降……” 城墙上，上万宋军将领高喊不降。 听到这声音，艰难起身的宗颖笑了，他终于笑了：“完颜宗望以为，擒住了本帅，汴梁城就开门投降，简直是痴心妄想。还有，女真人能不能笑到最后，也难说得很，到时，你这只女真人的狗，又怎会好死？” 他抬头看着罗良，眼中似有嘲弄。 第353章 伪军攻城 罗良不想与俘虏身份的宗颖逞口舌之利，见劝降不成，也担心城墙上的守军真开炮，打马便往后而去。 那四名女真骑兵见状，也打马转身，跟了上去。 只不过来时慢，回去时有些快。 使得被四根铁链捆住身上枷锁的宗颖，一个踉跄没站稳便倒在了地上，就这样硬生生被四名女真骑兵拖着往后走。 身体与地面摩擦出血，宗颖咬着牙，始终没有因为疼痛而喊出声。 御书房内，宋徽宗来回踱步，很是紧张，很是不安。 随即，他隐约听到了北城门方向传来的炮声。 他知道，金军攻城了。 汴梁城很大，大到北城门的炮声传到皇宫御书房，已经变得很小声，不认真去听，或许还听不到。 更不要说喊杀声，巨石坠落的声音，以及万箭齐发的声音。 “向前攻城则活，后退半步者死……” 劝降不成之后，完颜宗望下令攻城了。 同样的，自己的人不用，让伪军先去当炮灰。 如今的伪军，已经多达六万之数，不得不说，真是好用。 反正死了也就死了，没有太多的肉疼。 看着宋人自相残杀的画面，完颜宗望也乐得看戏。 “放箭……” 城墙上，李纲一声令下，箭雨飞掠而去。 下方，是前仆后继的伪军正在攻城。 攻城伪军的后方，是督战队伍。 而这些督战队伍，是近万女真弓箭手。 攻城伪军中，无论是谁，只要后退半步，这些负责督战的女真弓箭手便会毫不犹豫射出手中的箭矢。 于是乎，这些攻城的伪军只能一股脑往前冲，不敢后退半步。 因为他们清楚，他们没有后路。 只有攻破这座该死的汴梁城，他们才能活命。 越是这样想，攻城的脚步就更为快速，死的人也就更多。 远处，完颜宗望一脸漠然地看着那边的攻城战。 在他战马旁，是浑身是伤，半张脸染血，戴着枷锁脚铐，佝偻着身体的宗颖。 许是因为秋风中的冷意，也或许是身上的伤，此时的宗颖，瑟瑟发抖，抬头同样看着那边的攻城战， 宗颖的脸上，已经没有什么情感流露。 心中，却是万分绞痛。 宋军的自相残杀，令他心中万分绞痛。 “如何？你统帅他们时，是不是没这么能打？没这么能拼命？” 完颜宗望看了眼宗颖，略带嘲讽地问道。 在完颜宗望眼中，这些伪军将士的命根本就不是命。 宗颖不回话，就跟没听见完颜宗望说什么一样。 “魏王殿下问话，你也敢不回答。” 见宗颖不回话，站在宗颖身后的一名金兵一脚踹在宗颖身上，嘴上同时骂道。 宗颖向前一个踉跄，再次摔倒在地，这一次，他起身的动作更艰难了，挣扎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 完颜宗望看着宗颖这副样子，开口说道：“算了，带下去，先别让他死了。” 那方才踹出一脚的金兵拱手领命：“是，殿下。” 两名金兵，一左一右，将宗颖像拖死人一样拖着离开了这里。 完颜宗望看着那边的攻城战，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传本王命令，鸣金收兵。” “末将领命。” 一名女真千户应下，打马而去。 一旁，完颜希尹开口说道：“魏王何故突然收兵，这样的攻城战，反正死的又不是我女真将士。” “这座汴梁城，太过坚固。这样下去，就算这群伪军都死光了，大概也是破不了城。虽然是一群傀儡，但留着，始终有些用处。”完颜宗望说着，叹息道，“倒是有些怀念上一次了，宋人直接开城门，迎我们进去。” 上一次宋军做法，主动开门。 当时，完颜宗望还真是看傻眼了。 只不过有了上次的教训，宋人想来不会再那样愚昧了。 “前方有探子来报，说是乾朝黑龙军，镇北军，都已北上。” 完颜希尹出言提醒。 “所以……与其花精力在这座汴梁城上，不如想想如何对抗那群乾军。汴梁，先围着吧。只要我们也打赢了乾军，这中原大地，就都全是我大金的囊中之物，一座汴梁城，又算得了什么。” 完颜宗望说着，眼中有着浓浓的野心。 御书房内。 魏高德俯身，带着哭腔禀道：“官家，城北传回消息，宗颖被擒，被带至城下……恐怕，恐怕已经再无勤王之师。” 闻言，宋徽宗瘫软靠在椅子上，自己最后的一丝希望，就这样破灭了：“大宋，终将亡于朕的手中，九泉之下，朕有何脸面去面对我赵氏皇族的列祖列宗。咳咳咳……咳咳咳……” 说完，宋徽宗咳嗽不停。 魏高德见状，上前来到宋徽宗身边，用手帮宋徽宗轻轻抚背，同时出言安慰：“官家可要保重龙体，汴梁城还没有被攻破，兴许还有变数。” 良久，宋徽宗才止住了咳嗽声：“变数，还能有什么变数？” 宋徽宗一脸绝望，大宋亡国，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西南没了，江南没了，西北没了。 黄河以北之地没了，山东也没了。 很多地方都没了…… 整个大宋，似乎除了一座都城，什么都没了。 连民心，也没了。 而且宗颖被擒，想来自己的大宋军队已被打垮了。 这样还不叫亡国？叫什么？ 魏高德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的官家，因为他也觉得，大宋算是已经没了。 还没有真正亡国，是因为天子还在，都城还没有被攻破。 永平六年，九月十九。 淮水以南。 泸州城（安徽合肥） 大乾黑龙军行军至此。 夜无声，一间卧房内，烛光的照亮下，叶凡认真地看着一张黄皮地图。 “启禀陛下，前方传回消息，黄河以北，宗颖所率大军大败，宗颖被擒。宋朝，已无可战之师。” 卧房外，瑶琴的通禀声传了进来。 听到这个消息，叶凡一脸平静，心中也是波澜不惊。 只是觉得这一年来的宋金战争，宋军更多的是败于自己，而非女真人。 “明日传令折可求，西夏人若是老实，就先别管，速率镇北军到应天府会师。” “奴婢领命，奴婢告退。”门外，瑶琴顿了顿，还是说道，“陛下早些休息。” 瑶琴离开之后，叶凡缓缓起身，吹灭了桌上的蜡烛。 解衣入睡。 第354章 溃军 黄河之上，各载着七八人的两只小木船在船桨的滑动下，自北岸向南岸缓缓漂浮着。 小木船上的人，都身着宋军甲胄，个个灰头土脸，双眼失神，精神萎靡，很是狼狈不堪。 这是一群打了败仗的溃军。 为首的溃军将领名唤岳飞。 此时的岳飞，站在船头，看着船下的河水，心情低落，思绪万千。 六天前的那场大败，他仍然历历在目。 七万人的死，三万人的各自夺路溃逃，不可谓不惨烈。 “哥哥，俺……俺……” 岳飞身后，粗汉牛皋吞吞吐吐，不知要说些什么。 岳飞见状，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问道：“你想说什么？” “那日大战，俺……俺看见徐庆战死了。一直未与哥哥说此事，是不想让哥哥自责难过。” 岳飞闻言，没有说什么，只是原本就很低落的情绪，又变得低落一些。 纵使两军厮杀，生死已经成了平常事，许多人已然麻木，包括岳飞，但徐庆是跟着他岳飞过河抗金的，如今战死，说一点都不自责也不可能。 而且，那可是他最好的兄弟之一。 没多久，两支小船离南岸近了。 岸上，是方才已经先乘船过河的一百多名溃兵，张宪就在其中，这一百多人个个随便席地而坐，显得疲累，在此等待着最后两船人过河。 岳飞曾经两千多人的队伍，如今变成了一百多人。 当然了，这一百多名溃军，有一半都不是岳飞手上的兵。 但岳飞始终是这里军职最高的将领，所有人都得听他的。 “哥哥，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船上，王贵开口问道。 岳飞没有立即回话，因为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大军被打散了，准确来说是被打垮了，想要全部收拢起来继续抗金又谈何容易。 这也是岳飞为何不继续待着黄河以北，而是很不容易地寻找到两只小船，让这一百多人先过河逃离女真人追杀的原因。 “还能去哪？自然是去汴梁城呗，伯母，嫂子，还有岳云侄儿都在汴梁，若是让女真人攻破汴梁城，那……” 牛皋没将话说完，但这样的担心，岳飞又怎会没想过。 也是因为忧心汴梁城里的家人，他才如此抑郁。 “走一步看一步吧。” 岳飞说着，船这时也靠岸了，两只船上的人，陆续下了船，来到了岸上。 没多久，便在岳飞的带头下，向南而去。 他们，是一群没有了方向的人。 翌日午时。 西京河南府，洛阳。 洛阳城头，两杆大乾的黑色旗帜被立在了此处，宣示着这座洛阳城的归属不再是大宋，而是大乾。 “洛阳，已属我大乾，你等将来，也都是乾人，望你等谨记。” 大乾黑旗下，一名镇北军都头开口对身前的洛阳文官武将说道。 为首的洛阳知府拱手回答：“本官定会谨记。” 其身后，一众文官武将也开口回答：“我等也定会谨记。” 镇北军都头打量了这些人一眼，刚要离开，就听到城墙边有一名宋卒一些紧张地大喊：“报……城外有不明身份的队伍正在靠近。” 闻言，所有人都走到了城墙边，望向了城外的远处。 那边，是一百多人的队伍，皆身着甲胄，只是距离有些远，一开始并认不出他们的身份。 许多人一开始还以为是女真人或是西夏人，为此有些惊恐。 只是待那一百多人离得近了，也就看认了他们的身份。 这是一支百人队伍的宋军，而且看这些宋军身上染血染土的甲胄，精神萎靡的模样，走路都有走不稳，就能猜到这是一群宋军溃兵。 洛阳城外，岳飞一众看着前方的洛阳城，仿佛一时间看到了希望。 他们这一百多人，为了逃避女真人的追杀，在黄河以北逃了整整六天。 过河之后，又走了半天才来到这洛阳城下。 这么些天来，他们所有人可以说是又累，又饿。 此时的岳飞，因为饥饿，都有些眼花。 看着前方的洛阳城时，都有一些不真实感。 特别是城头那两杆陌生的黑色旗帜，似乎不是宋军军旗。 慢慢地，他反应了过来。 黑旗，那不是大乾黑旗吗？ 走得近了，黑旗中央的那个乾字也被岳飞隐隐看清。 他停了下来，嘴中喃喃自语：“洛阳城，已经被乾军占领了。” 所有人见岳飞停下，于是也纷纷停了下来，望着上方那两杆随风飘扬的大乾黑旗。 一时间，所有人眼中只有绝望。 乾军占领的洛阳城，还肯为他们这些宋军开门吗？ 而且搞不好，还得是你死我活的冲突。 纵使是同族，但乾军终究是一群反贼。 而且后方的事，一直在黄河以北与金军交战的岳飞众人并不知晓。 如今的大乾，已经顺应民心。 洛阳城也不是镇北军靠强攻打下来的，而是洛阳城的文官武将一致同意投降大乾。 因为这种外族入侵，大宋再也没有翻盘可能的情况下，许多人自然也就投降了大乾，这样的做法也算合情合理。 “哥哥，这下该怎么办？” 牛皋来到岳飞身旁，望着洛阳城头插着的大乾黑旗，问道。 “回头，再另寻去处。” 岳飞说着就要转身，一名宋军中年都头开口说道：“将军，这洛阳城都已经沦陷，我们还有什么去处能寻？而且，大伙都饿得走不动了，将军，我们这么多人，乾军用得上我们，我们何不投效大乾了吧？” 岳飞闻言，环视了一圈神情疲态的众人，开口说道：“你们，都要投乾？” 岳飞问完，所有人都微微低头，不愿去与岳飞对视。 岳飞也得到了这些人给的答案。 他又依次看向牛皋、王贵、张宪，还有跟着岳飞走出宫门，过河抗金的潘孝：“你们四个呢？也要投乾？” 四人被岳飞这么一问，也是沉默了半晌之后。 牛皋才开口说道：“哥哥去哪，俺就去哪。” 一直不怎么喜欢说话的张宪开口：“哥哥，大宋……已经大势去矣。别说我们已经输给了女真人，就算我们赢了女真人，也未必能战胜乾军，还不提，西夏人入侵。” 第355章 投乾 王贵也说道：“哥哥，张宪说的，是对的。那大乾天子御驾东征，想来，江南一地已然尽数沦陷。这洛阳都没了，想来西北也尽数沦陷。大宋，或许只剩下了汴梁，也或许汴梁也没了。” “你在胡说什么呢？汴梁城不会破。” 牛皋骂道。 因为汴梁城破，意味着里面的人都要遭殃，包括他们许多人的家人。 “我也希望汴梁城不被女真人攻破，但眼下，什么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王贵一下子也来了脾气，瞪着牛皋。 “我能说一句嘛？” 突然的，长相老实的潘孝开口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潘孝，只听潘孝说道：“汴梁城破与不破，我们进洛阳城打听不就知道了吗？” “所以，你也要投乾。” 见潘孝说进洛阳城，岳飞打量着潘孝，问道。 对于潘孝突然跟着他北上过河，而不愿留在宫门那样安全的地方继续守门，岳飞其实是疑惑的。 牛皋几人愿意跟着岳飞，那是因为浓厚兄弟情义。 但这个潘孝，跟岳飞几人的关系实在说不上很好，犯不上留守宫门的闲职不要，而跟着过河北上抗金。 除非，潘孝也跟他想的一样，抗击女真，精忠报国。 岳飞不知道的是，潘孝心里早就将岳飞骂了个遍。 本来因为岳飞得了个留守宫门的闲职后，自己就能这样一直跟着岳飞守宫门，直至有一天乾军攻占汴梁城，那自己的任务也就没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这岳飞如此不安分，非要跟着大军过河抗金。 为了施平安临走之前的交代，要一直守在岳飞身边，潘孝也只能跟着岳飞一起过河抗金了。 为此，他好几次差点丧命。 作为一个普通人，潘孝怕死，但作为一个大乾密谍司人，他终究要完成上面交代给自己的任务。 如今见大伙都同意投乾，还劝岳飞投乾，潘孝一时间觉得，也不枉他冒死跟了岳飞这么久。 施平安没有做到的事，他似乎要做到了。 那就是劝岳飞投效大乾。 “将军，如果汴梁城还没被女真人攻破，那能救汴梁城的，也只有乾军了。反正都是抗金，都是抵御外族，是宋军还是乾军，又有什么分别呢？” 潘孝看着岳飞，诚恳说道。 “将军，带着我们投效大乾吧。不进这洛阳城，我们都得饿死。如果最终饿死，那我们跑这么远的路又是为何？还不如那一日也战死沙场算了。” 方才的那名宋军中年都头见岳飞有些动摇，继续开口劝道。 这里的人，终究想活命，而不是要大宋效死。 最关键的，是大宋快完了。 岳飞神情未有动容，但心中已经有了松动，他们这一百多人，确实已经走投无路。 他自己，也已经走投无路。 自己背上刻着的精忠报国，精忠报国。要是国都没了，还报个什么国？ 再说了，他也想留着命去抗金，去救自己在汴梁城的妻儿老母，所以他还不能死。 他擒过完颜娄室，还杀了完颜娄室。 岳飞能够想到，女真人破城之后，就算突然大发慈悲不为非作歹，但他岳飞的家眷定然会因他而受到牵连。 不过投乾真那么简单吗，乾军会开城门让他们进去吗？岳飞觉得没那么简单。 于是他说道：“你们觉得，乾军会收我们？会让我们进城？” “将军，总得试试吧。” 那宋军都头说道。 于是乎，岳飞众人又开始朝洛阳城靠近。 与洛阳城只有一百步时，一支箭矢飞了下来，插在了岳飞众人身前七八步的位置。 众人见状，立即停下脚步，抬头向城墙上望去。 也在这时，城墙上传来了喊话声：“你等若胆敢再往前半步，死。” 箭是洛阳城的守将射的，喊话声也是他。 如今洛阳已经属于大乾，那城下就算是宋军，也不能让他们进入洛阳城。 再说了，下方这些人搞不好不是宋军，而是西夏人，或者是女真人。 为的，就是混进城内，与外族里应外合攻破这座洛阳城。 而且就算是宋军，也不排除是一群效命于女真人或是西夏人的伪军。 反正这样的多事之秋，将一百多人就这样引入城中，实在不是什么正确的做法。 一百多人，实在是不少了，如果真是里应外合之计，总能起一些作用。 “我等是黄河以北的抗金将士，兵败来到此处，愿投效大乾，为大乾效命。” 开口喊话的人是王贵，既交代了身份，也表明了来意。 城墙上，洛阳守将看向了身旁的镇北军都头。 因为接不接收城下的这些人，如今是这名镇北军都头说了算。 镇北军都头看城墙下都是一群宋朝溃兵，一时间也生出了轻视之意。 他又怎会知道，自家陛下想要收服的岳飞此时就在这群溃军中？ 镇北军都头看着洛阳守将，开口说道：“严将军如今也是我大乾将领，要不要收这些人可以自行决定。只是收下之后我不会带走，只能留在洛阳城，若是生出变故……” 如今大乾将要与女真人开战，这个镇北军都头带着一百镇北军骑兵来洛阳，也只是想让洛阳城的文官武将承认投乾。 当然了，也是为了发这两杆大乾黑旗。 因为有了这两杆大乾黑旗，西夏人就不敢攻打这座洛阳城。 做完这些之后，这名镇北军都头将带着一百镇北军骑兵继续去往其他州府，最终去往应天府，与大军汇合，与黑龙军会师。 这场大战，要尽量做到一个乾卒都不能少。 毕竟两国开战，大乾多一个士卒，便能多一些胜算。 至于说会生出变故，就是城下之人的真正意图并不清楚。 如果真是伪军，到时起了兵变，女真人又突然兵临洛阳城下，一切将不堪设想。 毕竟没人敢确定女真人都在汴梁城。 洛阳，虽比不上汴梁，但也是一座繁华大城。 女真人若是派兵来打，也不是没有可能。 “洛阳，不接收逃兵，你等速速退走。” 姓严的洛阳守将思虑片刻，然后对城下岳飞一众喊道。 听到逃兵二字，岳飞一众有些不淡定了。 未战先逃的叫逃兵，他们这种战局已定，拼死突围出来的，又如何是逃兵？如果他们是逃兵，那岂不是说，打了败仗的兵都是逃兵？ 被贴上逃兵的标签，他们这些溃兵又如何能继续平静。 黄河以北与女真人拼命厮杀的，可是他们。 “我们不是逃兵。” “我们不是逃兵。” …… 第356章 应天府1 “我们不是逃兵……” …… 洛阳城下，一百多个溃兵朝城墙上纷纷喊话，喊话声中带有怨气。 在他们许多人看来，乾军可以不收留他们，但不收留的原因不该是他们是逃兵。 因为抗击女真，他们做的不比乾军少，死的人也不比乾军少。 一支箭矢这时又飞了下来，同样插在了他们前方七八步的位置，众人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 “无论你等是不是逃兵，此等多事之秋，洛阳城不接收身份不明之人。” 城墙上，洛阳守将的声音又传了下来，语气中带着坚定，就是不肯接收岳飞众人。 潘孝见状，觉得自己应该要表明自己的身份了，刚要开口说话。 却听牛皋一脸愤怒地抢先说道：“俺身旁站着的，是俺哥哥岳飞，六年前活捉女真战神完颜娄室，半月前，太行山一役又将其斩杀。俺们不是身份不明之人，而是真正的抗金之士。今日投靠大乾，将来定能报效大乾。” 城墙上，听到岳飞这个名字，洛阳守将的印象中似乎听说过有这么一人。 毕竟六年前女真战神被擒一事，还是传得沸沸扬扬，连茶馆的说书人都偶有宣扬。 为此，宋徽宗还亲自召见了岳飞，亲自加封岳飞的官职。 不过不愿生事的洛阳守将还是不愿让这么多人入城，再说了，你岳飞是大宋的英雄，跟大乾又有什么关系？ “不管是谁，概不接收，你等速速离去，否则，莫怪本将手中长弓无情。” 牛皋闻言，彻底恼怒，刚要再次上前理论，就听一道声音从他身后响了起来：“我乃密谍司人，潘孝，请求归队。” 潘孝话落，岳飞、牛皋回头看向了他，王贵张宪看向了他，一百多个溃军也都纷纷看向了他。 城墙上，那镇北军都头也微微皱眉，朝下方说话之人望了过去。 密谍司三个字，许多人都隐隐听说过，据说是大乾的一个暗网组织，为大乾探查情报。 岳飞就听说过，而且他还觉得，曾经自己的那个部下施平安，就是所谓的大乾密谍司人。 如果潘孝真是密谍司人，那施平安是密谍司人的身份就更有可能了。 只是岳飞有些想不到，为何自己身边会有两个密谍司人。 为何施平安与潘孝会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潘孝甚至为了跟在自己身边，愿意过河抗金。 起先岳飞还以为潘孝与自己一样，想的是精忠报国，抗击女真。 但一个密谍司人加入宋军，愿意过河抗金，心中想的又怎么可能是为大宋精忠报国，抗击女真。 想不通，委实想不通。 只觉得潘孝会不会是想骗城墙上的人，进入洛阳，所以临时编出的谎话。 但如此说话，潘孝就不会怕乾军问责吗？ “你……可以入城，但只是你一个人。” 没等岳飞众人多想什么，城墙上，那镇北军都头开口喊了话。 同时，一个被绳索牵引着的吊篮被缓缓放了下来。 见状，潘孝在岳飞众人的目光下，迈步向前走去。 没走出多远，潘孝转身对岳飞说道：“将军先候着，待属下去与城中之人交涉，然后让对方开城门让大家进去。” 岳飞看着潘孝，没有说话。 潘孝也不等岳飞回话，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走入吊篮中，来到城墙上，站在了镇北军都头的面前，潘孝没有说话，只待镇北军都头的问话。 “你说你是密谍司人？” “是。” “然后证明？” “我可以向军中密谍司高层证明自己的身份。” “大军不在洛阳，你随我们去一同离开洛阳，到大军中，如果查出来你不是密谍司人，你应该知道后果。” “知道。”潘孝点头，又说，“城下名唤岳飞的将领，也要跟着走，这是我的任务。所以，城下所有人都要进城，我也可以证明，他们确实是黄河以北与女真人厮杀搏命之士，你们的担心没有必要。” 镇北军都头打量着潘孝，有些犹豫。 因为他不确定潘孝是不是密谍司人。 但如果潘孝真是密谍司人，他一个小小的镇北军都头不好忤逆潘孝的命令。 密谍司这个部门，在军中的地位不可谓不高。 而且耽误了密谍司的任务，他承担不了责任。 潘孝见这个镇北军都头在犹豫，也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于是提议道：“让他们进城，可以先集中看押着，但要好生对待，他们既已投乾，也就是我大乾的将士。待我的身份被证实，再放了他们。” 镇北军都头思忖了片刻，然后对那名洛阳守将说道：“就这样吧，让他们入城。” 见这么镇北军都头这样说了，洛阳守将看向了洛阳知府。 洛阳知府点点头，说道：“就这样吧，下令开城门。” 见洛阳知府同意，洛阳守将也不多说什么，下令开了城门。 看着缓缓打开了洛阳城门，岳飞众人一时间只觉看到了希望。 同时也惊讶潘孝是密谍司人的身份。 两刻钟后。 洛阳城的南门缓缓打开，一百多名镇北军骑兵出了南门。 队伍中，多了五人五骑，皆身着染血染土的宋军甲胄。 因为没时间打理，五人的模样还是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此时岳飞，骑着战马，一手拿着一个炊饼，一手拿着一个水囊，然后是三四口炊饼，一口水。 向来也注意举止的他，此时的吃相却不可谓不粗鲁，也实在是这些天没有吃饭，饿得慌。 潘孝、牛皋、王贵、张宪四人也是如此。 几口炊饼一口水，只为了不被炊饼噎着。 吃完手中炊饼，岳飞将水囊挂在马背上，扭头看向还在啃食炊饼的潘孝：“所以……你一直跟在本将身边，就是让本将投效大乾？” 方才，潘孝就请求岳飞跟着这一百多名镇北军骑兵一起离开洛阳，去与大军汇合。 也跟岳飞说了，上面有人要招揽岳飞。 此行是去往汴梁城的方向，也是为了乾军与女真人的大战。 虽然岳飞心中还是没有承认投效大乾，但他还是要一起去。 第357章 应天府2 r 第358章 再见施平安 “你怎会来了这里。”施平安打量着身穿宋军甲胄，有些狼狈模样的潘孝，“又为何这般模样？” 潘孝将自己跟着岳飞过河抗金，兵败之后去到洛阳，又跟着一支镇北军骑兵队伍来到这里的事跟施平安简单说了一遍。 听到岳飞也来了，而且貌似愿意加入乾军，施平安有些激动地说道：“你说岳飞也来了，而且还愿意投入我乾军？” 潘孝点头，说道：“岳飞就在门外，施将军是否要见？” 施平安一副思索的模样。 实在是当年自己不仅隐瞒身份在岳飞身边，而且还不顾岳飞是否会被宋廷问责，直接从岳飞手中救出了青梅柳燕。 不过想想，大宋都要没了，岳飞也投了乾军，当年的那些事岳飞应该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而且当年要是没有瑶琴青梅柳燕三人，自己也已经忽悠岳飞去刺杀金廷礼仪官了。 想必，岳飞也不在意青梅柳燕被自己救了出来。 如此想着，施平安还是选择见岳飞，见这六年不见的故人。 没多久，脸上带着些许疑惑的岳飞四人被十几名持着突火枪的黑龙军士卒带到了这里。 此时的堂内，施平安高坐堂上，一副肃然神情，跟以往的不正经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而先前先进来的潘孝，此时站在堂内的中央位置，脸上微微有着惧色。 此时见岳飞四人被带了进来，扭头向四人望了过去，眼神显得有些不自在。 岳飞四人看见潘孝这眼神，也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莫非……这潘孝根本就不是什么密谍司人？ 四人看了看身边持着突火枪的十几个黑龙军士卒，一时间更加怀疑，潘孝不是真的密谍司人，而是假冒的。 要不然将自己四人带到堂内见人，又何必需要这么多人。 他们如今的处境，跟被看押的四个犯人有什么区别。 心中如此想着，岳飞四人都还没有看清堂上那黑龙军将领的面容。 直到走到堂内中央，站在潘孝身旁，岳飞四人抬头向堂上看时，才认出了那一脸肃然的大乾黑龙军将领，不就是那不辞而别，擅自救走青梅柳燕的施平安吗？ 其实得知潘孝是密谍司人后，他们向潘孝问过施平安的身份，潘孝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也没否认。 所以岳飞四人觉得，施平安应该就是密谍司人。 想着自己四人来到这乾军，定然会与曾经那不辞而别，还救走青梅柳燕的施平安相遇。 只是如今真正见到，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岳飞四人心中不由有些惊讶。 “平安兄弟，怎么会是你。” 牛皋最先喊了出来，除了岳飞，之前就数他与施平安的相处得最好，聊得最来，此时相见，刚要下意识套近乎，却见施平安一脸漠然地说道：“你等假冒我大乾密谍司人，乃是死罪。将这五人带下去，直接枪毙。” 这年头，都说拖下去砍头，枪毙对于岳飞四人来说，也真是第一次听说。 但枪毙枪毙，顾名思义不就是用突火枪毙命嘛？ 结合施平安说五人假冒密谍司人，犯了死罪，也就明白枪毙二字的意思了。 岳飞四人此时一脸懵，纷纷扭头看向了潘孝，只见潘孝微微低下了头，一副不敢与岳飞五人对视的模样。 而这副模样就是在表明，潘孝说谎了，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密谍司人。 而他们，也将因为潘孝冒充密谍司人的事受到牵连。 容不得岳飞四人多想，他们身旁，五名黑龙军士卒纷纷举起了手中突火枪，枪口分别顶在了岳飞五人的后脑勺。 而其他黑龙军士卒，上前就要将岳飞五人拖下去。 被大乾的突火枪顶住后脑勺的岳飞五人，纵使有些武艺在身，却也实在是不敢反抗。 可这叫什么事？ 这才刚刚见到多年未见的施平安，想着是故友相逢，就算潘孝真的假冒密谍司人，施平安也不至于如此不念情分吧？ 毕竟他们四人与施平安，曾经也在沙场上生死与共。 “等等。”牛皋见周围的黑龙军要上前带走自己这五人，连忙喊道，“好你个施平安，还装作不认识我们了，这才一见面，话都没有说上一句，就要定我们死罪。” 施平安一脸肃然地看着愤愤不平的牛皋，片刻的沉默之后，大笑了出来：“哈哈哈……” 想着六年未见，此时相见想耍一个威风，因此便搞了这么个阵仗。 岳飞五人见方才还一脸肃然，要给他们定死罪的施平安大笑了出来，一开始是疑惑，然后便是熟悉。 施平安还是那个施平安，许多时候都不怎么正经。 随后他们也想明白了，这是施平安耍他们几人，吓唬他们几个。 因为当他们看向潘孝时，潘孝方才表现在脸上的恐惧没了，转而是有些无语的笑容。 潘孝也是没有想到，施平安非得搞这么一出，但也符合施平安的古怪个性。 他不古怪，也就不可能敢旁敲侧击地劝岳飞投效大乾。 他不古怪，也不会敷衍岳飞几人去刺杀金廷礼仪官。 “你这家伙，还想吓唬俺们。”牛皋没好气地说道，脸上却也是松了一口气。 施平安这时也站起了身，从堂上走了下来，来到了岳飞四人身边，对岳飞四人热情说道：“欢迎，欢迎你们加入我大乾黑龙军。” 一刻钟后。 其他人都已经离开，堂内，只剩下了施平安和岳飞。 两人同排坐在下方的座位上，中间隔着放茶的木桌。 施平安的吩咐下，刚刚差手下送来了一盏热茶。 提起茶壶，给岳飞倒了一杯茶，却不给自己倒。 因为岳飞爱喝茶，而施平安不喜欢。 “菊花茶，我记得鹏举喜欢。当年在宋军时，条件那么差，鹏举也要挤出一点铜钱去买茶叶。”倒完茶水，施平安开口说道。 岳飞看了眼桌上的茶水，也不客气，伸手拿在手上，往嘴边凑近吹了吹，然后抿了抿。 将抿了两口的菊花茶放回桌上，岳飞感叹道：“将军上次不辞而别，没想到已经过去了六年。” “嗯，是六年。”施平安点头，没多说什么，只等岳飞问出心中的疑惑。 因为他知道，岳飞肯定有很多疑惑想问。 而岳飞之所以称呼曾经自己这位部下为将军，是因为此时的施平安，是大乾五千黑龙军先锋轻骑的先锋官。 加上如今的自己，不管是因为走投无路，还是心甘情愿，似乎都已经成了乾军的一员。 这一声将军，还是要喊的。 第359章 陛下召见 “没想到将军这样的身份，当年愿意跟在在下的身边，做一个小小的宋军步兵都头，也不知道将军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在下心中实在想不通。” 施平安见岳飞与在下自称，而非属下或是末将，感叹道：“鹏举虽然称呼我为将军，却以在下自居，是还不愿意投效我大乾吗？” 良久，见岳飞没接话，施平安又道：“鹏举如此英才，莫非看不清这天下局势？黄河以北的那场大战，你们大败，宗颖被擒，如今大宋已经没了翻盘可能，只要我乾军将女真人赶出中原，那这中原大地，皆是乾土，再无宋土，百姓也是如此，只有乾人，再无宋人。鹏举至洛阳一路来应天，也应该见到了一路上的民心所向。既是如此，鹏举有何必再对大宋报有希望。当年我其实劝过鹏举入府州军，鹏举也了然此事，或许也因此怀疑过我的身份。当年，鹏举不愿投府州军，而要报效大宋，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当时的府州军只是一群反贼，而大宋才是正统。可现在这天……已经不一样了。” “所以……为何千方百计要在下投效大乾，或者准确点来说，是投效曾经的府州军？毕竟将军接近在下时，还没有大乾。” 岳飞又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施平安淡淡说道：“这只是我的任务，不方便多说什么，也不能多说什么。而且，我其实也跟你一样疑惑。” 施平安疑惑，是因为叶凡的命令确实有些莫名其妙。 千方百计寻一个人，然后招揽，或是跟随在他身边，怎么看都有些不合理。 除非，叶凡认识岳飞，而且很了解岳飞。 要不然，如何能生出这样的招揽之意。 他施平安这样说，岳飞更疑惑了，皱眉问道：“密谍司的任务？” “是。”施平安回答，想了想又摇摇头，“也不是。” 沉默了片刻，施平安一脸轻松地靠在椅子上，说道：“鹏举无需多问，也许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施平安的话，岳飞听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岳飞也不在这件事是纠结什么，而是问道：“你们何时出兵抗金？” 有此一问，是担心汴梁城，还有汴梁城里的妻儿老母。 “这个也不急，大军还没到应天呢。如今这应天，也就是我大乾黑龙军和大乾镇北军的先锋队伍。” “可是汴梁城那边……”岳飞眼中似有担忧之色。 施平安笑了笑打断道：“我大乾北上是来抗金的，又不是援宋？而且若非你们没有战败，或许你我两军相见，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你我二人沙场上相见，也是刀兵相向。这么说来，你们败给了女真也不全是坏处。至少，你我二人避免了刀兵相向的局面。” 施平安随意说出来的话语，岳飞并不在意。 因为施平安一向说话就是这样，曾经在宋军中也是这样。 “大乾不是要天下民心吗？汴梁城五十万百姓不救，又何谈什么天下民心？” 岳飞语气正义，精忠报国的他，报国为的终究是天下百姓，为的是天下大宋百姓不被外族欺辱，屠戮。 “放心吧，汴梁城那么大，女真人一下子还打不下来，除非赵佶降金，或是又有人做法主动开门。”施平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再说了，与女真人的这一仗要什么时候打，该如何打？要看我大乾陛下的意思。这不就说回方才那个话题了嘛，鹏举若是投降大乾，或许可以向陛下请命抗金？” 岳飞见施平安这么说，觉得施平安只是随意一说。 毕竟那位大乾天子，岂是他岳飞想见就能见的。 于是乎，他又沉默了，心中思索着事情。 如今这天下，去到哪都是沦陷区，宋土，确实也只有一座汴梁城了。 想要集结宋军为大宋翻盘是没可能了，毕竟宋军将士大多已经站队，有人投效大乾，而有人投效女真。 他岳飞，心中虽然不承认，但也已经站了队。 两人又聊了一些事，其中就有瑶琴三人刺杀金廷礼仪官之事。 没多久，一名黑龙军士卒来到了两人身边，对施平安拱手禀道：“启禀将军，陛下有旨，要召见岳飞。” 闻言，岳飞心中惊讶。 大乾天子的突然召见，确实是想不到。 也有些没想到，大乾天子此时会应天，会在这先锋队伍里。 惊讶过后，心中不由思索，莫非施平安就是这个大乾天子安排靠近自己的？ 施平安这时看向岳飞：“跟他去吧，陛下召见，你还是要见的。” 虽然事发突然，但大乾天子的召见，他岳飞也只能去见。 而且经过这些天的考虑，今日又见到施平安，他已经算是承认了乾人的身份。 黑龙军士卒带路，岳飞在后边跟着，心情复杂。 那大乾天子，名声这些年来实在太大，也令人好奇这是个怎么样的人？ 岳飞，也同样好奇。 半刻钟后，黑龙军士卒的领路下，岳飞步入了一座防守严密的大宅。 穿过长廊，来到了一个三面都是人工湖的亭台。 岳飞抬眼望去，亭台中，一名长袍青年坐在石椅上，翻阅着拿在手上的册子，样子很是认真，就算知道自己被带到了这里，也没有停止观看手中的册子。 岳飞觉得，这个长袍青年应该就是那位大乾天子。 传闻中年轻，却不曾想会如此年轻。 岳飞有些想不明白，这样的一个年轻人，是如何搅动这番天地，现在眼看着就要君临天下。 而在长袍青年身侧站立的，是一个女人，他有些面熟，却想不到在哪见过。 “启禀陛下，岳飞带到。” “嗯，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叶凡点点头，却还是看着手中翻开的册子。 “属下告退。” 黑龙军士卒离开之后，就只剩下了岳飞。 “属下岳飞，参见陛下。” 岳飞单膝跪地，朝叶凡拱起了手。 听到岳飞自称属下，叶凡心中有些意外。 但想想大宋都要没了，岳飞就算是要精忠报国，又哪来的国让他报。 发现了手中册子，叶凡抬头，看向了单膝下跪的岳飞，淡淡开了口：“免礼吧。” 第360章 精忠报国 亭台中，叶凡缓缓靠在石椅上，打量着站在亭台外的岳飞，岳鹏举。 这个南宋名将，按照正常历史走向，当上元帅后，因为受到宋高宗的猜忌，最终被定了莫须有的罪名，被斩首而死。 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可就是这样比大山还要难以撼动的岳家军，却亡在了自己人手中。 又怎能不令人遗憾，惋惜，抱不平。 “岳飞。”叶凡淡淡开了口，“朕想问你，你为何要精忠报国？” 见叶凡突然这样问，岳飞顿了顿，有些疑惑。 但想了想，应该是自己后背上刺字的事。 而这件事，施平安知道，或许也是因为如此，叶凡才有此一问。 只不过就算是这样，岳飞也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奇怪。 他又怎知，这位大乾天子心中在想着些什么。 “回陛下，精忠报国，是家中老母的从小教导，也是属下心中所想。” 岳飞简单回道。 “朕是想问，你精忠报国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抵御外敌，让天下宋人……”岳飞一时间觉得自己说错了话，顿了顿，索性直接说了出来，“让天下宋人不再受战乱之苦。” “可是这天下，已经没有多少宋人了。” 岳飞闻言，又是顿了顿：“属下……明白陛下的意思。只是属下不明白，陛下为何要与属下说这些？” “你也不一定非要明白些什么。”叶凡说着，又问，“朕现在只想知道，你是否也愿意为了天下乾人，抵御外敌？” 叶凡的意思，岳飞听懂了。 这是这位大乾天子在招揽自己，而且是亲自招揽自己。 心中仍然存有疑惑，但这位大乾天子不想多说什么，岳飞也就没有多问什么。 “属下愿意。”岳飞犹豫片刻，然后还是说道，“只是属下斗胆，想与陛下说一句话。” “说。” 叶凡听岳飞亲口说愿意投效大乾，心中也有所得。 好的将领谁都想招揽，纵使是开挂的叶凡也不例外。 “属下想说，将来这天下如果是我大乾的，那如今汴梁城内的五十万百姓，将来也是大乾的百姓。” 岳飞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要叶凡不要不管汴梁城的五十万百姓。 毕竟女真人若是攻破了汴梁城，那汴梁城内的五十万百姓都得遭殃。 这也是岳飞愿意投效大乾的原因之一。 因为宋军被打垮的情况下，眼下能救汴梁城的，只有乾军。 面对岳飞这类似于道德绑架的话语，叶凡也不在意，只是淡淡说道：“女真人并没有攻城的想法，只是围城，所以汴梁城一时半会儿破不了。这一点，你也不必担心。” “属下……明白了。” 叶凡虽然这样说，但岳飞还是有些担心，不过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自己毕竟才刚刚投效大乾，身份卑微。 “岳飞上前听封。” 突然的，叶凡开口说了话。 岳飞连忙进入亭台中，单膝跪地，拱起了手：“属下在。” “朕任命你为黑龙军先锋副指挥使。” 方才还觉得自己地位卑微的岳飞，突然被叶凡委以这样的重任，只觉惊讶不已。 “末将岳飞，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待岳飞起身，叶凡又交代道，“朕相信你有些本事，但我乾军作战，与宋军略有差异。你跟在平安身边，多看，多学，不可贪功冒进。” “末将明白。” “下去吧。” “末将告退。” 岳飞说完，恭敬退出亭台，然后转身离开。 叶凡又拿起了之前的册子，认真看了起来。 瑶琴从始至终没有说话。 岳飞之所以觉得瑶琴有些眼熟，那是瑶琴曾经在军营中，有些名声，岳飞也见过在台上抚琴歌唱的瑶琴。 汴梁城外，金军营寨。 俘虏营中。 是一个个矮矮的木棚，矮矮的木棚内，关押着数千被脱去甲胄的宋军俘虏，如同圈养着一群家禽。 而在这一个个木棚周围，有金兵负责看守。 一间木棚中，是浑身是伤的宗颖。 此时的宗颖，坐在地上，心情低迷。 在他身侧，是三十多个同样被俘虏的宋军将领，同样坐在地上。 此时的众人，皆是一脸颓丧，只感觉前路迷茫。 或者说，他们可能已经没有了什么前路。 “末将杜充，见过宗帅。”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自木棚的栅栏外传了过来。 众人抬眼望去，就看见了栅栏外站着的杜充，还有杜充的副将。 面对众人的目光，杜充也同样对视，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下一瞬，纷纷有人起身，同时骂了出来。 “杜充，你这个叛国贼。” “走狗。” “若非是你，我大宋怎会到如此局面？” “你这个猪狗一样的东西。” …… 一系列谩骂的话，指责的话被纷纷说了出来。 宋军被打成这样，确实跟杜充有着莫大的关系。 换句话来说，宋军不是败给了女真人，而是败给了杜充这个自己人。 毕竟杜充要是安安分分领着十万大军守大名府，完颜宗望也很难打下大名府。 被谩骂，指责，杜充如同充耳不闻，依旧是一脸淡然地看着没有起身跟着谩骂自己的宗颖。 宗颖脸上虽然表现的平静，但心中对杜充这个叛国贼的愤怒不比任何人小。 “你们都给我闭嘴。” 杜充身后，其副将大声呵斥，同时拔出了挂在腰间的长刀，指向了众人。 此时的长刀，一半在栅栏外，一半在栅栏内。 当中一人不服，上前用脖颈顶住杜充副将手中长刀的刀尖，一脸仇恨地说道：“有本事，就杀了老……” 子字还没说出口，刀尖突然向前捅出，直接捅入了那人的喉咙。 刹那间，温热的血水自那人脖颈处喷洒而出，染红了栅栏，那人也随即倒地，双手捂住自己的脖颈，不停抽搐。 众人见状大惊，没想到对方就这样杀俘了。 毕竟在怎么说，大家曾经也是一同抗金的战友。 女真人都没有杀俘，杜充的副将就先杀俘了，简直丧心病狂，一点余地都不留。 “你敢胡乱杀人？” 有人怒骂出声，也有人低身检查倒地的那人，而那人这时的身体已经不抽搐了，变成了一具渐渐冰冷的尸体。 第361章 会师 金军营寨，俘虏营中。 杜充的副将杀了一名宋军俘虏，神情显得傲然冷厉。似乎在他看来，一个俘虏的生死一点也不重要。 而杜充，依旧是一脸的平静之色，看样子是默许了副将的杀俘行为。 “你敢胡乱杀人？” “狗贼，有种放我出去，我们一对一决生死。” …… 木棚内，二十多名宋军俘虏纷纷大骂。 这一切也被其他木棚内的宋军俘虏看见，此时四周也是骂声四起。 看守的金兵见状，纷纷拔出了长刀，弯弓搭箭，防止这群宋军俘虏暴动，同时也用手中长刀，长弓，威胁这些宋军俘虏老实些。 当中有人不听，就是一箭射出。 在金兵的威胁下，骂声没多久便止了。 数千人的愤怒情绪，终究还是敌不过金兵手中那冰冷的武器。 宗颖站起了身，朝栅栏外的杜充缓缓走近，眼神虽然显得平静，但内心中却满是仇恨。 停住脚步，两人隔着栅栏四目相对。 良久，宗颖开口说道：“只要本帅不死，就一定要将你这叛国贼亲手诛杀，以敬我宋军将士英魂的在天之灵。” “宗帅活着离开这里再说吧。”面对宗颖的言语威胁，杜充丝毫不惧，毕竟宗颖现在就是个俘虏，他将目光从宗颖身上移开，转而环视棚内三十多个宋军将领，“本帅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们，识时务者为俊杰，愿意跟着本帅共同为大金效力的，你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不愿意的，只能是死。因为，你们作为俘虏的身份，没有丝毫价值。” 没有价值，所以只能是死。 杜充的意思，所有人都听到了，而且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 被女真人俘虏，而不是直接斩杀。 女真人的目的其实也不言而喻，那就是要他们投效大金，为大金卖命。 这是他们唯一的价值。 毕竟成为俘虏也是要有价值的，但他们没有，因为大宋要没了，再无翻盘可能。 所以如果不投效大金，那他们最终的命运，大概率只能是死。 所以，杜充的话说完之后，有人沉默了，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也有人视死如归，骂道：“比起像你这叛贼做女真人的狗，我更愿意为大宋效死。” “说的好，大不了就是一死，有何惧之？” 有人应和。 杜充见状冷哼一声，而后说道：“该说的，本帅已经说了，选择投效大金继续活命，还是选择为大宋效死，你们自己决定。” 说完，杜充转身离开，其副将看了眼地上已经冰冷的那具尸体，戏谑地笑了笑，然后转身跟在杜充身后。 永平六年，九月二十八。 金军营寨。 大金魏王完颜宗望，下达了杀俘的军令。 此举，是为了黄河以北那场大战中，战死的三万女真将士。 也是因为这些宋军俘虏的存在，没有丝毫价值，而且看守起来麻烦。 大敌当前，谁又愿意在这些不降大金的宋军俘虏身上花时间。 是日午时，一个空地中央。 是不愿投金的五百多名宋军俘虏，他们一个个心身疲累，视死如归，许多人已经没了反抗的心思。 因为没了甲胄，没了武器，而且肉体上，精神上都受到了严重的摧残，面对着周围的数千女真弓箭手，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但人群中，还是有一人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将士们，反正都是一死，我们与金贼拼了。” 这人的话音落下，无数的箭矢便立即从四面八方朝他们飞了过来。 十几息的时间，五百多人全数倒地，有人还在抽搐，甚至是倒地装死。 可这样的小聪明，并不会有什么用。 女真弓箭手放下长弓，转而拔出腰间长刀，向那五百具尸体走了过去，然后进行了补刀。 远处，战马上的完颜宗望看着这一切，心中没有什么感觉。 而战马一旁，微微佝偻着背的宗颖，看着这一切，眼角似有泪痕。 “本王暂时留你一命，是想让你知道，这就是与我女真为敌的下场，还有，本王还要让你看到我女真踏破汴梁城。” 战马上，完颜宗望说着，语气显得神气。 宗颖不接活，如今的他，如果可以活下去，他便愿意活着。 因为许多事他还想做，他还心有不甘。 永平六年，十月初二。 八万大乾黑龙军，在王禀的率领下，抵达应天。 永平六年，十月初五。 六万大乾镇北军，在折可求的率领下，抵达应天城外。 这一天，城内城外，皆是穿着黑色甲胄的大乾将士，这是两军会师的简单仪式。 应天城西城门，两军统帅骑着战马，相互拱手以礼。 黑龙军与镇北军，又一次联手了。 是日申时。 一间宽敞的堂屋内，叶凡身着白色长袍，高坐首位，下方，是四十多名乾军将领排成五个纵队，笔直站立。 五个纵队前方，是王禀和折可求同排站立。 曾经叶凡还是叶将军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可以坐在两边的位置上，可如今叶凡成了大乾天子，这种情况下他们更多只是站着。 “对于我们与女真人的这一仗，朕想跟你们说，不要轻敌，因为我们输不起。如果我们输了，那这中原大地，将会被女真人，甚至是西夏人，吐蕃人这些外族，入侵践踏。我乾人，也将被这些外族踩在脚底，甚至是种族灭绝。曾经，我们守太原，征西夏，战女真，都是为了我们自己能拼出一条活路。可这一仗，我们为的是数千万乾人的活路，肩上之责，重如泰山。” 叶凡声色俱厉的说着，此时的他，声音中带着民族主义的情绪。 上辈子的他，只为自己。在胡家村的他，只为一个小小的胡家村。 太原城的他，为的不是什么大宋，而仅仅是一座城池，或者说是城池内万众一心的军民。 可如今，他君临天下，御驾亲征，为的，是数千万乾人，是数千万同族。 下方，王禀和折可求为首的四十多名乾军将领，静静听着叶凡的话，一时间也觉得肩上有了重担。 他们许多人，心中想的大多也是这样。 抵御外族，让同族之人不再被外族欺辱，践踏。 王禀这样想，因为他为大宋守了八个月的太原城，最终弹尽粮绝，城破投河而死。 折可求这样想，因为他世代镇守西北，防止西夏人入侵。 岳飞这样想，因为他精忠报国，手上岳将军让女真人难以撼动。 …… 很多人都这样想。 叶凡缓缓起身，一席长袍，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份，让此时的他显得有些伟岸。 他看着堂下众将，继续开口说话：“千年之后，或许除了立国大乾的叶姓天子，没人能记住你们的名字。但朕想告诉你们，你们的名字虽然无人知晓，但你们所做的事将千古流芳。众将听令……” “末将在……” 堂下，众将拱手回应。 “朕要你们和朕一起，马踏联营，朕要你们和朕一起，血战沙场。让我们的子孙后代，永不再受战乱之苦。” 叶凡语速很快地说完这句话，彻底调动了堂下众将的情绪。 堂下，众将纷纷回应，语气坚定：“末将领命。” 第362章 侦查 永平六年，十月初七。 叶凡的亲自率领下，一万乾军侦察营分兵向前推进，为后方的一万先锋轻骑开路，也为大军开路。 目标，汴梁城。 这次的叶凡，不当先锋，也不再后方的大军里运筹帷幄，他似乎回归了自己的老本行，毕竟侦察兵大多数在暗处，而杀手也是这样。 是日的夜，夏村。 此处，距离汴梁城只有七十里地。 夏村中的一处空地，燃着两个篝火，篝火旁，是正在说话的四十多个身着甲胄的人。 他们的身份，是女真斥候。 而他们谈论的话题，是篝火架上正烤得冒油的羊。 准确来说，应该叫两脚羊，这是曾经五胡乱华时，产生的一个说法。 “阿鲁保，我说你这家伙是不是魔怔了，白日里糟践这个女人也就算了，现在还将人家给烤了，再说了，咱们又不是没有东西吃？你有必要做出这等残忍之事嘛？” 一名女真副领队看着篝火架上的两脚羊，觉得有些渗人，有些残忍，便对着坐在对面名唤阿鲁保的女真领队说道。 阿鲁保是一个中年，而且是一个胖子。 好食各种肉类，偶然的，吃了宋人女子的肉，便喜欢上了。 这时的阿鲁保，看着篝火架上的两脚羊，神情显得兴奋，他舔了舔嘴唇，说道：“你不懂，这宋人女子，可是人间美味，不信你一会儿自己尝尝。” “我去你大爷的，老子就算饿死，也不吃人肉。”方才那说话的女真副领队骂了一句。 两人是这四十多名女真斥候的正副领队，行动都是阿鲁保说了算，但平日里的说话，两人并没有正副之分。 阿鲁保见女真副领队一脸鄙夷的样子，却是无所谓地说道：“你不吃没关系，但也别妨碍想吃的人吃不是吗？” “呸，老子不愿与你为伍。”那女真副领队崔了一口，然后起身，向另一堆篝火走了过去。 实在是那篝火架上的女人，让他感到渗人。 因为他觉得，人跟畜生始终不一样，临死前的眼神不一样，惨叫声也不一样。 那金兵起身之后，几名金兵也纷纷起身，向另一处烤着十几只烧鸡的篝火旁走去，不愿看到这副烧烤人肉的渗人画面。 阿鲁保这边，就只剩下了十几人。 这些人，大多也不是真想吃人肉，而只是想跟风迎合阿鲁保。 当然了，也有无所谓的人。 人肉在他们眼中，其实跟鸡肉没分别。 远处的黑暗里，一个长孔望眼镜发现了这些女真斥候。 随即，有着什么不好的东西朝这里潜伏过来了。 一名金兵举着一个火把，拿着一只烤鸡走向黑暗深处，没多久，便来到了负责守夜的四名金兵身边，将烧鸡递给了其中一人：“乾军已然北进，四位兄弟今夜戒备得多留心些。” 守夜的金兵接过递来的烧鸡，自信地说道:\"放心吧，有我四人守夜，你们可以安心入睡。\" “乾军狡猾，还是不可掉以轻心。” 送烧鸡的金兵又交代一句，也不等回话，转身就走了回去。 四名负责守夜的金兵席地而坐，将手中的火把插在旁边，然后分食手中的烧鸡。 一名金兵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说道:“我听说乾军有什么东西，可以看清三四里远的位置。” 另一个金兵说到:“那叫什么望眼镜。” “对，就叫望眼镜。”方才说话的金兵恍然大悟地说道，“还有，我听说乾军的火炮能打三里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夸大事实吧了，宋人向来如此。再说了，就算是真的，沙场厮杀，依旧是我大金铁骑的天下。” 一名金兵傲然说着。 也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窜出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迅速。 是真的如鬼魅一般迅速。 反正很难将这道黑影跟人联系到一起。 因为人很难做到这样的无声无息，很难做到这样的快如鬼魅。 快到四名金兵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相继锁喉。 然后缓缓躺在了地上，火光的照射下，其中一人最终还含着半个鸡腿，身体在不停抽搐。 他们想喊，但什么也喊不出来，只有血不停地从嘴里流出。 那鬼魅身影，下手可谓是快准狠。 此时的叶凡，一身黑色短打，握着染血的匕首，立于火光之中。 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上辈子的杀手状态。 而他的外号，是幽灵。 没有穿那件沉重的铁甲，是因为此时的他，亲自率领侦察营向前推进，为后方的先锋部队扫除一切障碍。 作为一名在夜间行动的侦察兵，或者说是暗夜杀手，他必须尽可能让自己的动作更快，更轻盈。 远处，那四十多名金兵在说话，在吃肉。全然不知，在黑暗之处，有上百个枪口对准了他们。 \"怎么样，宋人女子的肉是不是很好吃？\"阿鲁保看着旁边的金兵吃着自己递的人肉，笑着问道。 可那被问话的金兵还没有回答，砰砰砰的枪声便响起来了。 十几息的时间。 黑暗中走出了几百人的队伍，他们身着黑色甲胄，似乎是黑夜的使者，将两个篝火旁，倒在地面的四十多名金兵围在了一起。 此时的四十多名金兵，有人已经死去，但许多人只是丧失了行动能力，倒地哀嚎，抽搐。 突火枪虽然威力不小，但如果不击中要害，很难当场击毙敌人。 就算是后世的步枪，其实也是这样。 不过对敌，其实只需要将对方打得没有行动能力，然后上去补刀便可。 只是这些侦察营的将士并没有补刀，而是围着这些倒地的金兵。 他们的目光，也不由扫到了篝火架的女人。 随即，许多人皱起了眉头。 但或许是因为他们受过训练，没人发怒，也没人会表现出不适感。 只是静静站着，等待那人的到来。 也没多久，黑暗中，身着黑色短打服饰的叶凡缓缓走了出来。 众人为其让开了路，他走了过来，看到了倒地哀嚎的金兵，也看到了篝火架上的情景。 第363章 折磨 夜色下，篝火旁。 金兵的哀嚎声，乾军将士的肃然之声，一同存在。 叶凡看着那篝火架上尚有人形的尸体，神情显得肃然。 扭头看向倒地哀嚎的金兵时，肃然的神情转变成了肃杀。 叶凡知道人性的丑恶，但如今看到这副画面，终究还是控制不了心中的怒意。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看着叶凡，火光的照亮下，似乎都从叶凡平静严肃的脸上看到了愤怒。 因为他们，也同样愤怒。 “今夜的行动到此结束，接下来，将没死的女真人，烤了，慢慢烤，别烧，因为朕不想让他们死得太快。”叶凡眼神冰冷，语气也是冰冷，“还有，一个一个烤，朕想看看他们怎么看待烧烤人肉这件事。” “末将领命。”粗汉马德拱手应下。 如今的马德，已经是乾军侦察营的一个将领。 没多久，没有当场死去的十几名金兵被聚拢到了一起。 此时的他们，已然没了什么反抗的能力，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 有些迷茫，有些恐惧。 因为他们不知道，周围的乾军究竟要干什么。 他们这行人并听不懂汉语，或者说唯一听得懂汉语的女真通事已经死在了乾军突火枪下，所以叶凡方才下的命令，他们全然不知。 但他们知道一件事，就是这些乾军似乎很在意篝火架上的两脚羊。 关键是那个唯一没有穿着黑色甲胄的年轻人很在意，而且为此似乎对他们这些人有了怒意。 这个年轻人，看样子还是这些乾军将士的领头人。 这些金兵迷茫着，畏惧着，突然其中一人被两名乾卒拖了出来。 没多久，两名乾卒便将这名金兵绑在了一根碗口粗的生木棒上。 这一过程中，结合对方领头人方才看他们的眼神和神情，这些金兵已经猜到了什么。 也没有让他们思考太久，下一秒，他们的猜想便得到了证实。 只见两名乾卒一左一右，将那被绑在生木棒上的金兵放在了篝火架上。 这一过程中，那名金兵挣扎着，恐惧着，大喊着。 被抬上篝火架后，撕心裂肺地炙烤感弥漫全身，令其痛苦地喊了出来，喊得很是大声。 在这宁静的夜里，如同鬼哭狼嚎。 他的痛苦喊声，也一声声敲打在了篝火旁的十几名金兵心中。 他们害怕，因为他们知道下一个很可能就是自己。 不得不承认，许多时候，等死比死还要可怕，那是一种最为绝望的处境。 而且他们不只是死，而是会被活活折磨致死。 叶凡，就是要折磨他们，像对待猪狗一样的去折磨他们。 因为这些金兵，也如此对待了篝火架上的女人。 叶凡能够想象，那个女人生前感受到的恐惧，无助。 叶凡不是为这个女人讨什么公道。 因为叶凡觉得，人都死了，这个女人也看不到什么所谓的公道。 再者说，迟到的公道，也不是什么狗屁公道。 他这样折磨这些金兵，只是想让这些金兵感受一下女人所感受的一切。 那是痛苦，是无助，是恐惧，是无尽的痛苦折磨…… “啊……” 那名金兵的喊叫声还在持续，人还未死，其身上便传来了熟肉的味道，或者说是肉香味。 纵使是周围的乾军将士，都觉得这一幕有些残忍。 但想想这群畜生方才也这样对待自己的同族之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这些乾军将士便没了什么同情之心。 叶凡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因为两辈子的他，都习惯了杀戮，习惯了许多残忍的画面。 如今的他，说是铁石心肠也不为过。 当然了，更多的是叶凡有着超强的情绪控制能力。 半刻钟的时间，半刻钟的挣扎，半刻钟的叫喊，那金兵才彻底死去，身上的肉，冒着油脂，传入了许多人的鼻中。 人肉果然跟什么肉都差不多，有着一股肉香味。 紧接着，第二名金兵被拖了出来，他反抗着，用尽了全身力量想要反抗那两名乾卒。 这两名乾卒也不惯着，见这名金兵反抗，直接将其四肢打断，然后，这名金兵疼晕了过去。 当其他金兵以为这名金兵会因此免遭折磨之时，一名乾卒拿来了一桶水，泼在了这名金兵头上。 然后，这名金兵缓缓转醒。 转醒之后的金兵，没多久便被绑在了木棒上，放在了篝火架上。 随即，又是痛彻心扉的喊叫。 这一次，其他金兵确认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他们每一个人，都会被活活烤死。 因此，他们暴动了，想要爬着离开这里。 只是他们的周围，都是乾卒。 想要离开这里又谈何容易。 一个人还没爬出多远，便被踹了几脚，然后又被拖了回去。 纵使这样，只要还能动，其他金兵还是挣扎着。 或许他们的挣扎或是反抗，不是为了能逃出这里，仅仅是想求一个痛快。 可是想要一个痛快又谈何容易。 因为叶凡已经交代了不能让这些金兵死得太快，死得挺容易，面对想要挣扎求死的金兵，这些乾卒只是将其控制住。 实在还爬得快的那种，还有能勉强起身的那种，直接打断四肢，拖回原位，欣赏篝火架上的火烤金兵。 欣赏这场人为艺术。 某一时刻，一名已经被打断四肢的年轻金兵哭着喊道：“我没有吃那女人的肉，那女人也不是我杀的，是……是阿鲁保杀的，也是他想吃那女人的肉。” 一名懂得女真语的乾卒来到叶凡身边，将这名金兵的话翻译了一遍。 其实不用翻译，因为此时的叶凡，已经听懂了女真人的语言。 五年的天子生活，他刻意去学习了女真人的言语，只为将来与女真人的战争。 而身体变异的他，不只是体质得到了提高，记忆力也远超常人。 上一世的他，就同时掌握三十多门语言。 这除了他记忆力极好，学习语言很是快速之外，还与他的身份有关。 因为作为国际变异杀手的他，可谓是全球各国到处跑。 听多了，说多了，也就学会了。 毕竟谁没事，也不不会同时去学习这么多门语言。 叶凡缓缓走到那名年轻金兵面前站着，用女真语冷冷问道：“谁是阿鲁保。” 见到叶凡居然会说女真语，这些金兵有些诧异，周围的乾军也很诧异。 毕竟叶凡学会说女真语的事，并没有跟这些人说过，也没必要说。 此时的十多名金兵，见叶凡会说女真语，而且还问谁是阿鲁保，一时间就像有了希望。 “他，那胖子就是阿鲁保。我已经告诉了你谁是吃人肉的真凶，希望你给我一个痛快。” 年轻金兵将目光投向阿鲁保，示意那就是阿鲁保，祈求着说道。 不光是这名年轻金兵，其他金兵也纷纷看向了阿鲁保，然后又看向叶凡，同样开口祈求：“给我们一个痛快吧。” 叶凡没管这些人的祈求，而是冷冷看向那名叫阿鲁保的金兵，再然后叶凡脸上对其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笑容，对阿鲁保问道：“阿鲁保，人肉，好吃吗？” 阿鲁保面对叶凡这似笑非笑的神情，还有这问题，显得怯懦，不敢与叶凡对视，只得低头，又下意识地摇头回答：“不……不好……不好吃。” 这一夜对于阿鲁保来说，是漫长的。 因为他是最后一个被烤死的，在这之前，他看着自己的一个个手下被折磨致死。 倒也不是同情手下，而是等待折磨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而且轮到他时，刻意将他与篝火离得远了些。 这样一来，阿鲁保死得更慢，受到的折磨时间也就越久。 天亮了，夏村的空地中，是两堆还冒着烟的篝火。 其中一处篝火，有着一个篝火架，篝火架上，是阿鲁保已经熟透的尸体。 两堆篝火周围，还有四十多名金兵的尸体，其中一半被烤得半熟，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夏村的另一处空地，是夏村一百多名村民的尸体，老幼皆有，还有孕妇，襁褓中被刺死的婴孩。 叶凡的亲率下，一万乾军侦察兵加快了向前推进的脚步。 第364章 距离战 汴梁城以北十里，金军营寨。 完颜宗望的营帐中。 一名女真千户神情显得紧张，朝身前背对着他的完颜宗望禀道：“启禀殿下，我们派出去探查的人，目前为止，无一人回来报信。乾军的位置，我们……我们全然不知。” 闻言，完颜宗望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女真千户，微微皱眉：“无一人回来报信？” 完颜宗望很是想不通，因为无一人回来报信，更多的可能是刚刚碰到乾军就被乾军杀了。 女真千户顿了顿，回答道：“是。” 完颜宗望思索片刻，然后说道：“传本王军令，让杜充分东西南三路扎营戒备。” “末将领命。” 女真千户闻言，转身快步走出了营帐。 营帐内，便只剩下了完颜宗望一人。 完颜宗望缓步走到一张桌子前，看着桌子上摊开的地图，眉头依旧皱着。 这种知道乾军向自己靠近，但不知道乾军已经行军到哪里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敌人在暗，自己在明，这种感觉也确实很不好。 上一次的西北大战。 府州军的侦查营就已经让女真人知道了其的恐怖之处，探子间的小规模战役，府州军近乎趋于无敌的状态。 因为对方有载人升空的热皮球，有洞察远处的望远镜，许多时候都能最先探查到远处的敌人，然后做出应对之策。 从完颜宗翰那里，完颜宗望也听闻过这些，只是当他真正面对时，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棘手。 他也不可能想得到，乾军侦察营由那姓叶的大乾天子亲率。 一朝天子做个探子头目，听起来确实有些令人不敢相信。 汴梁城以南三十里，地势平坦。 罗良的率领下，一万五千名伪军寻到了一处空地，刚要安营扎寨，远处就传来了隐隐的马蹄声。 由远而近，最后数千骑兵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那是五千大乾先锋轻骑，由施平安带队，岳飞也在其中。 看到这千骑卷平冈的画面，这一万五千名伪军顿时大惊失色。 战马之上，罗良一声大喊：“传本将军令，准备迎敌……” 身边十几名传令兵打马传令。 有人拔刀，有人弯弓搭箭，顿时一万五千人的队伍慌乱集结，准备列阵以待乾军的骑兵冲锋。 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乾军骑兵没有冲锋，而是缓缓停了下来，停在了两百步外。 两军对垒，相隔两百步。 施平安高举马刀，一声呐喊：“降者活，抵抗者，死。” 随后，是五千骑兵齐声重复呐喊施平安的话：“降者活，抵抗者死……” 一万五千名伪军，只有五百骑兵，剩下的都是步卒。 因为他们降金之后，好的战马已经被女真人没收。 留给他们的，都是有些跑不快的老马。 这样的老马，拿来代步还行，真要在沙场上驰骋对敌，相对而言实在是弱了些。 所以这一万五千名伪军将士很清楚，纵使他们人多，想要挡住乾军骑兵的冲杀也不会容易。 因此，见乾军劝降，也就有人萌生了投降心思。 毕竟投金是投，投乾也是投。 但深知女真凶猛的这些伪军，大多还是愿意站队金军。 例如这一万伪军统帅，罗良。 罗良觉得，这天下将来大概率只能是女真人的，这是大势所趋。 “将军，乾军突然出现，虽然只有数千骑，但难保其身后没有乾军的主力。” 罗良身旁，一名伪军将领开口说道。 罗良闻言，扭头看向那名将领，眼神有些不善：“所以……你想说些什么？” 那伪军将领面对罗良的眼神，微微迟疑，还是说道：“将军，降金也是降，降乾也是降，而且女真人终究是外族。” “也对。”罗良点点头，然后伸手指着西面，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伪军将领闻言，顺着罗良的手指方向望了过去。 就在这时，罗良拔出了马刀，一刀斩向看这名伪军将领的脖颈，伪军将领还没看到那边有什么，就觉脖颈一凉，然后摔落下马。 他躺在地上望着天空，眼神显得不可置信。 周围的伪军将士看到罗良的突然杀人，一时间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中想要投乾的想法只能留在心中，而不敢说出来。 罗良收回马刀，看着马下的伪军将领，又抬起了头，说道：“临阵畏战者，死不足惜。” 众人闻言，不敢再说什么话，因为没人愿意迎接罗良的怒火。 那边，劝降的声音也止住了。 施平安见这一仗不可避免，神情显得无奈，岳飞则是心情复杂。 那边的人，曾经也是战友，可如今又要刀兵相向。 当然了，岳飞不会手软，因为他们不是宋军，而是投降女真人的伪军。 没多久，施平安的军令下，五千骑兵缓缓向前压近。 是缓缓，而不是快速冲锋。 这一举动，使得那边的伪军很是疑惑。 直到乾军骑兵停在了弓箭的有效射程外不远，所有人才后知后觉。 听闻大乾突火枪射程高过长弓，但也只是听说，许多人都没亲自见证过。 也是因为如此，乾军骑兵的打法令得这些伪军疑惑，令得他们后知后觉。 可一切已经晚了，那边，乾军骑兵突然举起了突火枪，随即砰砰砰的枪声响了起来，一轮的射击后，伪军将士倒地者近千人。 而那一边，五千乾军骑兵正迅速且熟练地填充弹药，准备第二轮的开火。 施平安身边，岳飞给手中突火枪填充弹药的动作显得较为笨拙。 方才的一轮开火，已经让他对手中这突火枪震惊不已。 此时此刻，两军相隔大约一百五十步。 长弓有效射程一百步，突火枪则是一百五十步。 也是为了打这个距离差，施平安才选择了这样的打法。 当然了，这样的打法更多是建立在对方不知道突火枪的有效射程上。 如果对方知道自己这样的打法，估计不愿意看到乾军就这样缓缓停在一百五十步的距离。 就像现在罗良知道了施平安的打法，于是举着马刀，下达了冲锋的军令：“贴近敌军，给本将冲锋……” 步卒向骑兵冲锋的事，实在少见。 但如今这样的情景，罗良只能下达冲锋的军令。 因为只有往前冲才有得打，否则等待对方一轮轮的开火，只能是全军覆没。 第365章 若有抵抗，不留降卒 此处的大地，说不上一马平川，但也是个利于两军对决的相对平坦之地。 罗良的军令下，一万多名伪军冲向了前方的五千乾军骑兵。 “杀……” 那一边，砰砰砰的枪响再次传出。 冲锋的伪军将士，中弹者倒地，身体或是尸体被后方冲上来的同伴无情踩踏。 原本还没有死的人，大多被踩踏而死，只是没人会在这种时候在意这样的细节，都是一股脑的往前冲杀。 七八轮的突火枪打击之后，倒地的伪军将士多达三千，一些人因此停止了冲锋的步伐，转而向两边跑去，想要远离这场从未见过的战争。 一个人的跑，带动了十个人，渐渐的，逃跑的人越来越多，冲锋的人越来越少，伪军的战意也渐渐被瓦解。 冲锋队伍的后方，是两百伪军骑兵，罗良就在其中。 他看着前方渐渐溃散的队伍，心中怒火中烧。 在他看来，在自己这一方的人数多于对方两三倍的情况下，只要贴近就有得打。 可现在还没有贴近，冲锋的队伍已经开始溃散，他怎能不怒。 “都是一群没用的酒囊饭袋。”罗良低声暗骂，见此战大势已去，便打马转身，带着身边两百骑逃离了这里。 毕竟再不跑，一会对方五千骑兵追上来，他们便很难逃回去。 当然了，有人溃散，但仍然还有人在冲锋。 此时两军相隔只有八十步，一名举着盾牌的伪军将领一边冲锋，一边伸手指着前方，下达了军令：“放箭……” 上千弓箭手射出了箭矢，箭雨向前方那五千乾军骑兵斜落而去。 有人中箭倒地，手中突火枪也跟着倒地。 就在这时，施平安放下突火枪，抽出马刀。 五千乾军骑兵纷纷效仿。 随即施平安举着马刀，下达了冲杀的军令：“杀……” 五千轻骑驰骋的速度极快，卷起尘土，冲向了快要溃散的伪军队伍。 一刻钟后，当伪军最后还在抵抗的将士全部都死绝之后，这场战争就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乾军从不留手，对外族不留手，对宋军不留手，对伪军也不留手，这大多是叶凡的意思。 所以当这群伪军将士分头逃窜时，施平安的军令下，乾军的骑兵也分头展开追杀。 而接下来的画面，就是两条腿很难跑过四条腿。 这场战争，伪军战败的多数原因并非乾军，而是自己。 毕竟开战之前，许多人已经畏战，想着能不能投降。 这样的队伍，不会有多少斗志。 一旦受到一点挫折，便会被彻底瓦解。 方才的战况也印证了这一点。 有的人冲着冲着，看见身边的同伴倒地，便萌生了退意。 如果这些伪军每一个都不畏死，一股脑往前冲，那加上弓箭手的掩护，就算不能胜，也不至于败得如此彻底。 金军营寨。 完颜宗望坐在帐内的首座上，看着下方躬身弯腰的罗良，缓缓开口：“你说你们只是遇到了数千乾军骑兵，就已经兵败如山，只有你们两百骑回来？” 下方，罗良顿了顿：“是。” “你有一万五千兵力，就回来两百骑？”完颜宗望又问，语气平静得令罗良难以琢磨。 “乾军的突火枪，射程远高过长弓，我们这才吃了大亏。”罗良解释，想要得到完颜宗望的理解。 完颜宗望眯了眯眼睛，说道：“射程远高过长弓？” “是。”罗良点头回应，想了想，又说，“对方突火枪大概有一百五十步。” “将方才的战况详细说来。” 罗良闻言，知道自己可能不会受到责备，一时间放下心来。 将方才的战场，与完颜宗望说了一遍。 完颜宗望闻言，沉思了片刻，说道：“那突火枪射程远，确实占了优势，但你们之所以大败，还是因为畏战。若是直接贴上去与对方近身厮杀，又岂会如此。说到底，还是你指挥失职。” 罗良闻言，心中骇然，单膝下跪，解释道：“殿下，此战末将已经尽力，若非手上都是一些畏战之士，也绝不会这样大败，还请殿下恕罪。” 完颜宗望神情淡然：“一万五千人，半天时间不到，你就全部给败光了。若非本王攻打大名府时，你主张开城门归降我大金，本王定不轻饶。” “末将，谢殿下恕罪。” “退下吧。” “末将告退。” 罗良起身，走出营帐没多久后。 完颜宗望朝外喊道：“来人。” 帐外传令兵走入帐内，对首位上的完颜宗望拱手道：“属下在。” “传本王军令。军中万户以上的将领，速至帐内议事。” “属下领命。” 吵闹的沙场归为平静，杀戮也已经渐渐步入了尾声。 一处空地中央，是五十多名伪军士卒。 他们抱头蹲着，神情显得骇然。 因为在他们周围，是数千穿着黑甲的乾军骑兵。 方才的屠杀，他们看到了，他们经历了，他们也因此畏惧这些穿着黑甲的乾军。 战马上的施平安看着那些伪军士卒，神情显得冷峻，与平日里的中二模样没有了丝毫关联。 他缓缓抬手，刚要将手放下，一旁的岳飞便开口阻止：“平安，放了他们吧，他们已经降了。” 施平安扭头看向一旁的岳飞，眼神中仍然是冷峻。 岳飞与其对视，只觉此时的施平安很是陌生。 或者从屠杀开始，他便感觉到了乾军的残忍果决，感到了施平安的陌生感。 那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就好似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施平安，从未认识征西夏，战女真的乾军。 施平安看着岳飞，没有说话，那只斜举的手猛然放了下来。 然后箭矢飞掠，那边的五十多个伪军士卒倒地哀嚎，随即有骑兵上去补刀。 岳飞心中一沉，没有说什么，只是觉得很压抑。 这场屠杀让他感觉很是压抑。 他方才看到了马下跪地求饶的伪军，只是无论他们如何求饶，乾军骑兵还是会毫不犹豫一刀斩下。 岳飞觉得自己在战场上不是什么很有仁慈的人，战场上也不该有什么仁慈。 但这样为了杀戮而杀戮的杀戮，他看见之后心情是复杂的。 所以他开口阻止，但没有什么用。 施平安没有再看岳飞，而是对身边一名将领说道：“集结队伍，后撤二十里。” “末将领命。” 那将领应下离开。 施平安看向好似还在沉默的岳飞，淡淡解释：“我乾军所过之地，不留降卒，这是陛下定下来的规矩。” 岳飞知道这个规矩，在宋军的时候就已经知道。 只是当他看见这个规矩的落实之后，始终觉得有些太过。 岳飞觉得，他这么想，或许是因为曾经的自己，是一个宋军将领。 如果面对的是女真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斩杀。 所以岳飞没有再说什么，也尝试去接受这个若有抵抗，不留降卒的规则。 而且如今的自己，已经是一个乾军将领。 第366章 冷兵器的即将末日 永平六年，十月初九。 汴梁城以南四十里。 完颜宗弼领着一万女真骑兵到了这里，看到了地上零零散散的伪军尸体。 十月的天已经有了冷意，使得尸体未有发出臭味，但空气中始终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战马之上，完颜宗弼遥望这片尸横遍野的战场，能够想象到当时的大致战况。 乾军不留降卒，也果真如此。 前方，十几个女真骑兵朝这边打马而来，显得紧张急促。他们，是去前方探查情况的女真侦骑。 突然的，砰砰砰的枪响传出，那十几骑倒地者一半。 完颜宗弼陡然提高了警觉，望向了远处。 那边，上百名乾军骑兵慢慢显露而出，似乎是看到了这一万女真骑兵，他们停止了追杀前方的女真侦骑，而是勒马停在了远处观察。 战马上，名为马德的侦察营将领目视前方五百大步的上万女真骑兵，虽然身后只有百骑，但神情丝毫不显畏惧。 “传令下去，发现女真骑兵上万。” “属下领命。” 二十多人齐声应下，然后朝后方二十多个方向打马传令了。 那一边，七名活下来的女真侦骑来到了完颜宗弼面前，当中一名骑兵拱手禀道：“启禀四殿下，我们……” “我已经看见了。”完颜宗弼开口打断了骑兵的通禀。 完颜宗弼看着五百步外，不足百骑的乾军骑兵，神色显得平静：“库里南，带着你的人，向前方敌军冲锋。记住，不要深入。” 名唤库里南的女真千户闻言，拱手应下：“末将领命。” 一千轻骑离开队伍，冲向前方，马德看着这一幕，神情依旧淡然：“所有人，听本将号令，敌进我退。” 不到百人的骑兵队伍，在马德的命令下，打马转身而去。 千骑追百骑，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库里南便下令停止了追击，这是完颜宗弼的交代。 而且很明显，前方的乾军骑兵，是想诱敌深入。如果再追下去，大概率只能是中乾军的圈套。 于是乎，库里南打马转身，率领千骑回到了队伍中。 他来到了完颜宗弼面前，刚要拱手说话，就见完颜宗弼说道：“原地警戒，等待大军。” “末将领命。” 完颜宗弼是先锋官，拥有金军最好的骑兵队伍，几次南下侵宋的大小战役里，他都立有军功。 加上他与完颜宗望的兄弟关系，在军中，甚至是整个金国，身份不可谓不高。 一刻钟后，完颜宗弼的视野里出现了乾军骑兵驰骋而来的身影。 几个，几十个，几百个，上千个。 完颜宗弼抽出了马刀，高喊：“全军听令，准备迎敌。” 一万女真骑兵，皆打起了十分的精神，有人弯弓搭箭，有人抽出了马刀，严阵以待，等待着完颜宗弼的下一步命令。 那边，一千乾军骑兵渐渐离得近了。 四百步，三百步。 与此同时，完颜宗弼下达了冲杀的命令：“杀……” 一万女真骑兵向前冲杀，而那一边，一千乾军骑兵很有默契地调转了方向，最终将后背留给了后方追击的一万女真骑兵。 而此时此刻，双方相隔只有一百二十步。 而乾军的突然出现，又突然调转方向，就是想算准这个距离。 一千乾军骑兵，双腿死死夹紧胯下战马，双手握着突火枪，扭腰回头，瞄准，扣动扳机。 砰砰砰的一轮枪响传出，女真骑兵落下马者近百人。 完颜宗弼看着身边落地的部下，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大喊：“放箭。” 数千支箭矢飞掠而出，似要追上前方正在狂奔的乾军。 也确实追上了，只不过箭矢已经没了太大的穿透力，箭头接触到乾军骑兵的甲胄时，大多不能穿透乾军骑兵身上穿着的甲胄。 不过也有例外，毕竟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射出的箭矢威力也不一样。 只不过这只是少数，虽然射穿了乾军骑兵的甲胄，但箭头入肉不深，并不能直接将其射落下马。 而一千乾军骑兵，双腿夹紧战马的同时，正在给手中的突火枪填充弹药。 再然后，乾军骑兵进行了第二轮射击。 砰砰砰砰砰砰…… 大地之上，一前一后追逐着。 双方的战马，都是军中最为强健，最为快捷的战马，奔跑起来不分上下。 只要一方愿意跑，另一方就不容易追上。 完颜宗弼明白了这一点，知道在这样下去不仅追不上前方的乾军骑兵，还可能会陷入对方的圈套。 于是乎他下令调转马头，一万女真骑兵的队伍便成扇形运动，调转了方向，沿方才之路打马回去。 只是令得完颜宗弼不解的是，那一千乾军骑兵也效仿他们调转了方向。 这样一来，女真骑兵变成了被追击者，而乾军变成了追击者，双方身份顿时互换。 而且这完全不是一码事。 女真骑兵追击乾军骑兵的时候，弓箭打不了那么远，可突火枪不一样，砰砰砰的枪响后，女真骑兵倒地者又是近百人。 但倒地者，并非阵亡者。 当他们其中的一些人在地上打滚挣扎，或是起身时，后面冲杀而来的乾军骑兵，举起了马刀，挥向了他们。 千骑所过，几乎无一生者。 女真骑兵还在跑，乾军骑兵也还在追。 乾军骑兵的灵活变速下，双方的距离一直都是突火枪能击中，而弓箭射不中的情况。 完颜宗弼扭头看向后方的乾军，简直是睚眦欲裂，再次下达了调转马头的命令。 近万骑兵的同时转向很不容易，还是成扇形调转，直至面对乾军。 可这时的乾军，也同时调转了马头，再次成了被追击者。 而且因为对方只有一千骑兵，调转的灵活程度高过近万女真骑兵。 这样一来，女真骑兵就更别想追上乾军骑兵。 这也是为什么乾军只派出了千骑，而非万骑的原因。 当然了，对于骑兵配着突火枪的灵活作战方式，乾军大多以千骑为一个单位。 一千人配合默契，一千匹战马也配合默契。 若非经过长时间的艰苦训练，也达不到如今这样的发挥程度。 而且如果不训练，战马听到突火枪的声音，大多也会受惊。 骑兵是专业的，战马是专业的，突火枪也是射程最高的。 这样的骑兵队伍，在这样的平坦之地，可谓大杀四方，令敌人感到万分棘手。 这也是热兵器对冷兵器的宣战。 这是……冷兵器的即将末日…… 第367章 骑兵对决 古代冷兵器战场，平坦之地，是骑兵的天下。 而配有突火枪的骑兵，更让敌手难缠， 两军追逐在这片平坦之地上，完颜宗弼望着前方的乾军骑兵，眼神狠厉，暴怒。 他抽打着胯下马匹，他身后的女真骑兵也是如此，只为能与对方拉近距离。 也就在这时，远处，一左一右，又出现了两队千骑乾军队伍。 两千骑兵，两个单位，中间相隔百步，就那样朝这边的追逐战相向而来。 可这两队乾军骑兵并没有要与女真骑兵战在一起的打算，而是成两翼散开，始终保持着弓箭射不到，而突火枪能打到的距离。 两翼的枪响传出，女真骑兵倒地者上百人。 完颜宗弼发现了不对，或者说他早就发现了不对，在这样打下去，他的人只能被对方慢慢耗光。 只是此时的完颜宗弼，很是无奈。 跑也跑不掉，追也追不上。 已经不足一万的女真骑兵队伍再一次调转了方向，沿路驰骋而回，想要摆脱这三队乾军骑兵。 跟方才一样，女真骑兵调转方向，原本在逃的乾军骑兵也跟着调转方向，然后分左中右三路追了上去。 中间一路是最初的一队骑兵，如今战马疲累，跑得慢了些，但其左右两队，因为刚刚加入战斗，劲力充足，想要保持这个距离可谓太简单。 再者说，几轮的追逐战之后，女真骑兵队伍也同样疲累，速度比不上刚刚加入的两队乾军骑兵。 不过完颜宗弼已经不想管这么多，此时此刻，他只想往回跑，寻找大军的接应。 两翼的千骑队伍，领队分别是施平安和折彦质，岳飞也在其中。 完颜宗弼率着骑兵队伍跑，他们也一直在后面紧紧咬着。 这样的追逐，很快就持续了半个时辰。 大地之上，是一根枯木。 一只麻雀飞到了树梢上，没多久便被远处的砰砰枪声惊飞。 枪声传来的方向，是女真骑兵的队伍，带队的女真将领名唤完颜宗弼，此时的他，精神有些崩溃，神情有些绝望。 因为他引以为傲的骑兵队伍，在乾军的追逐下只剩下了三千不到。 这样的战争，他从未经历过，也从未想过会有这样变态的打法。 让他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这不只是因为对方那射程高过弓箭的突火枪，还有对方的灵巧变位，那种近乎诡异的默契感。 就感觉一千匹战马，皆由一人掌控指挥。真正做到了千人千马都是一颗心。 完颜宗弼不会知道，这样的追逐战，乾军在这几年来已经演习了无数遍，为的就是如今，乃至于以后的派上用场。 骑兵这样的兵种，在马克沁机枪问世之前，依旧是战场上的重中之重。 叶凡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对骑兵很是重视。 某一时刻，完颜宗弼的视野里，隐隐出现了女真骑兵的身影。 没多久，前方远处，上万女真骑兵的身影显露而出，那是由完颜宗翰率领的一万轻骑。 绝望的完颜宗弼，此时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扭头想要狠厉地看向后方的乾军骑兵时，只见那追了他们一路，打了他们一路的乾军骑兵队伍已经打马调转方向，然后向后方逃离去了。 完颜宗弼见状生出了浓浓的愤怒之意，领着不到三千的女真骑兵队伍调转马头，追了上去。 一路死了这么多人，他完颜宗弼又岂能让这些乾军骑兵就这样走了。 那边，完颜宗翰看到了这一幕，领着一万轻骑追了上去。 只不过还离得远，完颜宗翰的骑兵队伍相比跑了半个多时辰的乾军骑兵队伍，还有完颜宗弼的队伍，虽然快了一些，但一时间也不可能追上去。 一刻钟的沿途所过，完颜宗翰看到了地上的尸体，皆是女真骑兵。 他听着前方传来的阵阵枪响，知道了一个大概。 对于乾军，他完颜宗翰说不上最为了解，但可以说是最为亲身体会。 因为乾军，他的整个女真西路军都没了，他也因此失去了女真西路军的元帅之位。 所以对于乾军，他有着恨意，总是想着有一日能一雪前耻。 如此想着，完颜宗翰那狼一般的目光，看着前方的乾军骑兵，抽打马匹，全力驰骋而去。 一刻钟的时间。 完颜宗翰的万骑与完颜宗弼的两千骑持平，但他速度未减，没多久直接超过了完颜宗弼的骑兵队伍，朝前方的乾军骑兵追了上去。 突火枪的声音依旧在响，完颜宗翰的队伍也进入了突火枪的射程范围内。 有人被突火枪击中，摔落下马。 但完颜宗翰的骑兵队伍仍然没有减速，而是与前方的乾军三千骑越靠越近。 一百二十步，一百步，八十步…… 数千根箭矢飞掠而出，前方，乾军骑兵中箭者上百人，落马者数十人。 “放箭……” 完颜宗翰举着马刀，扯动嗓子，喊了出来。 箭矢再次向前飞掠，前方的乾军骑兵也以突火枪回应。 但双方如今这样的距离，突火枪对长弓已经没有了什么优势。 加上女真骑兵多于乾军骑兵，一时间乾军骑兵便吃了亏，落入了下风。 施平安回头看了一眼离得越来越近的女真骑兵，神情显得认真。 他放下了手中的突火枪，下达了军令：“扔手雷，封路。” 乾军骑兵纷纷放下突火枪，从挂在马鞍上的布袋中拿起了比拳头大一些的手雷，又从衣中拿起了火折子。 点燃引线，向后抛去。 完颜宗翰见状大惊失色，因为他很清楚对方丢来的是什么。 只是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上千个手雷轰隆轰隆在女真战马的脚下炸响，一时间人仰马翻。 纵使是没有人仰马翻，许多战马也因为受惊失去了片刻的控制。 这样一来，乾军骑兵也就跟女真骑兵拉开了一些距离。 烟尘中，完颜宗翰扯动缰绳，控制着胯下受惊的战马。 当他抬头看向前方的乾军骑兵后，怒火又多了几分。 曾经，他也是因为乾军的这些火器，没能破得了太原城，输掉了那场西北大战。 “传本将军令，全军散开，继续追击。” 方才的一轮爆炸虽然震撼，但要说有很大的破坏力也不可能。 如今的火药，终究与后世的火药相差太大。 这也使得如今的手雷威力相对太小。 若非方才女真骑兵队伍太过密集，那一千个手雷也不可能发挥那样的作用。 完颜宗翰的军令下，骑兵队伍散开了，也变得稀疏了，朝前方的乾军骑兵继追去。 箭矢在飞，手雷在响，突火枪也在响。 这样的局面又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 这时，原本的乾军三千骑只剩下了不到两千，而后方完颜宗翰的队伍也丝毫没有占到什么的便宜。 原本的一万骑，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九千骑。 而完颜宗弼，因为速度一直与乾军同步，所以实际上并没有参与这场追逐战。 就像是跟在后方给完颜宗翰壮壮声势。 当然了，这一路以来，完颜宗弼的队伍没少对摔落下马的乾军骑兵补刀，就跟方才乾军骑兵对他落下马的人补刀一样，丝毫没有留手。 某一时刻，远处，前方的远处，黑压压的乾军骑兵队伍出现了，足有一万骑，分两个单位并驾齐驱。 一边举着黑龙旗，一边举着镇北旗。 这是大乾两支军队的所有先锋。 施平安望着前方，一边打马，一边放心地喃喃自语：“终于又要轮到我们是追逐者了。” 一旁的岳飞，感觉从未打过这样容易的仗。 而且对手还是以骑兵闻名的女真人。 怪不得那位大乾天子会跟他说，乾军作战与宋军不同，让他多看，多学。 他也确确实实见识到了这一点。 而这一次两军骑兵先锋间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第368章 你今日跑不掉了 乾军万骑中，有两杆军旗迎风飘动。 就这样向前方的追逐战赶去。 他们的出现，让正在被追逐的施平安看见了，折彦质看见了。 施平安一旁的岳飞，折彦质一旁的吴玠也都看见了。 后方，完颜宗翰看见了这一幕，但他如今想的只是背水一战。 别说一万骑兵，就算是十万，他也不会回头。 毕竟曾经的他们，可是八千骑兵冲垮二十万辽军的神话。 最后方，完颜宗弼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他知道对方会有人接应，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快到他们只是刚刚觉得能打，乾军的援兵就到了。 一万乾军先锋轻骑，一半配弓，一半配枪。 乾军先锋的突火枪数量，占了全军一半以上。 毕竟也只有骑兵，才能将突火枪的射程发挥到这样的作用。 一万乾军先锋轻骑，一半黑龙军，一半镇北军。 临近那场追逐战时，成两翼散开，随即砰砰砰的声响传了出来。 有人中箭倒地，有人中枪倒地。 因为人数太多，也不可能很完美地做到之前那样的灵活变位。 再说了，那样的打法只是一时的，而非一直这样。 毕竟如今不管从人数上，还是士气上，乾军已经占据了上风，硬拼没人会怕。 而且此时的远处，传来了一道巨大且浑厚的喊声，如同虎啸般响彻这片平坦的骑兵战场：“完颜宗翰……你今日跑不掉了……”（女真语） 喊声是女真语，所有女真骑兵都听懂了，许多乾军骑兵都听不懂，但这道声音几乎所有乾军都熟悉。 不只是熟悉这声色，还有熟悉那超出常人的声响。 那是他们大乾的天子陛下驾到了。 混战中，许多人下意识扭头向喊声传出的方向望了一眼。 那边，是侦察营的两千骑，为首的，正是身着铁甲的叶凡。 此时的完颜宗翰，看着那边，想起了什么。 不是因为此时看到了什么，而是方才听到了什么。 那声音很熟悉，他感觉很熟悉。 那是很多年前，他在太原城下，看着二帝叫门不成，有人高呼反了的声音，与这道声音太过相似。 他已经猜到，是那姓叶的狗贼杀来了。 一时间，他只觉后背有些发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怕过了。 双方骑兵发生了混战，突火枪已经没有了什么优势，加上大乾天子又率领两千侦骑加入了战斗，所有人便也放下了突火枪，抽出了马刀。 “杀……” 喊杀声传出，双方骑兵冲向了彼此，让这片骑兵的战场更加混乱。 “一群该死的直娘贼……” 两千侦骑临近，纷纷拔出马刀，马德一声大骂，打马率先冲了上去。 曾经的马德，就是一个有些力气，头脑相对灵活些的泥腿子。 平日里大大咧咧，也喜欢将笑容挂在脸上，但心中的痛，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那一年，女真人来了，屠了他的村子，奸杀了他豆蔻年华的妹妹，杀死了他的父母。 加上昨日在夏村看到的那一幕，他对女真人的憎恶一时间又涨了许多。 也难怪他冲杀之时，大骂对方直娘贼。 混乱战场的一处对决，两杆长枪如同两只长龙相对刺出。 那是乾军将领岳飞和金国四太子完颜宗弼的第一次交锋，他们二人，都是同龄之人的翘楚。 一轮交手下来，岳飞震惊对方的实力，完颜宗弼亦是如此。 而另一处，完颜宗翰神色狠厉地捅出了一枪，直接将一名乾军骑兵挑落下马。 也在这时，其身后，一人一骑离得近了。 也是因为离得近了，其身边的亲兵注意到了那一人一骑。 那人全身穿着重甲，脸上都戴着铁面具，宛如一个重骑，看着跟在场的轻骑格格不入。 但他的杀意，他的目的显露无疑，那就是冲着他们的将军完颜宗翰来的。 叶凡也确实在进行斩首行动，只为早些结束这场骑兵间的战斗。 毕竟主将的死，大多都能让士气减弱，甚至是战局一边倒。 叶凡的杀入，当然也不只是他自己一人，他身后还跟有上百侦骑，直冲完颜宗翰的所处之地。 战场瞬息万变，骑兵的战场更是如此。 叶凡的带领下，上百侦骑几乎冲散了完颜宗翰身边的亲兵。 而叶凡也离完颜宗翰近了。 完颜宗翰这时打马转身，看到了杀入的黑甲人，也猛然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不过此时的他，只有全力应对。 他紧紧握着长枪，而那一边，叶凡从马背上突然跃出，手中，是一把匕首，而非巨刃。 这样的选择，还是为了让胯下战马跑得更快。 毕竟叶凡身上的铁甲，已经重大三十公斤，再加一把沉重的巨刃，战马只能是负重前行，达不到侦骑的效果。 而且匕首，叶凡使得很顺手，只要贴身，基本上就能杀敌。 而他的速度，想要与敌人贴身实在太容易，身着铁甲的他，与敌人贴身时也完全不惧利器。 “啊……” 完颜宗翰一声大喝，挥舞长枪，想要击中空中跃来的黑甲人。 而腾空跃来的叶凡，右手握着匕首，左手伸出，握住了挥来的长枪。 长枪力道太大，叶凡碰触之时，虽然以卸力的方式去接，但也能感觉到一股巨力弥漫手掌，令得手中都有些微微生疼。 叶凡空中重达两百斤的身体，也因此被改变了方向。 原本直直跃向完颜宗翰，但被改变了方向的身体，直接朝战马旁落下。 可从始至终，叶凡都紧紧握着完颜宗翰的长枪，想要将完颜宗翰拽下马来。 但完颜宗翰也不傻，感觉到了长枪另一头传来的巨力，立即舍去了长枪，就要打马逃离。 虽然没有亲自跟黑甲人交过手，但传言中的勇猛无双他是听说了的，而且这一个照面，他便感觉到了黑甲人的不一般。 毕竟正常人，谁能穿这么重的铁甲，还能跃这么高，而且还能轻松伸手握住自己挥出的长枪。 只是完颜宗翰打马逃离还没有多远，后方，叶凡握着长枪，做出投掷长枪的姿势。 一个蓄力，将手中的长枪猛然抛向了不远处打马逃离的完颜宗翰。 完颜宗翰握着缰绳，甩动缰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远离身后的黑甲人。 可突然间，他身体猛然向前一倾，差点摔落下马。 他低头，看到了染血的长枪枪尖，那是他自己的血，他知道他要死了。 此时的完颜宗翰，骑着战马，长枪从其后背贯穿了他的身体。 最后的一点意识下，他慢慢抬头，扭头，环视周围的混乱战场，他们要输了，自己也要死了。 他还有疑惑，但已经没办法弥补。 敌人强大得太过变态，怪不得，怪不得……他一直输……从未赢过胜捷军，府州军，乾军…… 缓缓摔落下马，女真名将完颜宗翰，卒，是年五十三岁。 第369章 撤军 完颜宗翰的战死，在混乱的战场渐渐传开，加上原本就落入了下风，战局渐渐地就成了一边倒的局面。 混乱战场的另一处，完颜宗弼面对岳飞这个难缠的对手，一时间奋力挥出一枪。 那边，岳飞也举枪去挡。 这一击之后，完颜宗弼身边的几名亲兵迎上了岳飞，两人便因此被拉开了距离。 一名女真千户打马来到完颜宗弼一旁，神情焦急地说道：“启禀四殿下，宗翰将军战死了，我军士气低落，在这样打下去，谁都走不了。四殿下先走，末将率亲兵营掩护四殿下撤离。” 完颜宗弼震惊于完颜宗翰的死，但当务之急并不是这件事，他抬头环视周围的战场，自己人的身影已经少得可怜。 突围，也是当下唯一的选择。 混乱的战场中，五百骑冲了出去，这是完颜宗弼的撤逃。 他们的突然撤逃，也被乾军看见。 顿时便有数千骑追了上去，追逐再次开始，突火枪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魔音般，回荡在完颜宗弼的耳中。 完颜宗弼离开之后的战场，是女真骑兵的无力反抗，是乾军骑兵的大肆杀戮。 当中一处，那没有了战马的铁甲人手握马刀，疯狂且快速地砍断女真战马的马腿。 一时间在他的周围，是女真骑兵的人仰马翻，还有一声声显得凄惨的马嘶声。 两刻钟的追逐，完颜宗弼冲出来的五百骑此时只剩下了不到百骑。 后方，是数千乾军骑兵紧紧咬着，似要彻底消灭前方逃跑的女真骑兵队伍。 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被完颜宗翰那样追赶。 这时的乾军骑兵队伍中，有十几名骑兵一边打马，一边举起了长孔望远镜，望向了四周的远处，警惕着可能发生的变数。 这一警惕，倒也让他们提前发现了前方远处的女真大军。 其中一人放下长孔望远镜，打马靠近施平安，大声禀道：“将军，发现前方有金军，人数不少。” 闻言，施平安放下突火枪，也举起了长孔望远镜，亲自望向了前方。 待他放下长孔望远镜之后，立即下令停止追击，然后打马掉头，率领数千轻骑朝后方逃去。 毕竟要是等金军离得近了，他们很可能又会变成被追逐者，像方才那样。 再说了，前方那不足百骑的女真队伍，虽然情报中有金国四太子完颜宗弼，但也没必要冒这个险继续追击。 脸上神情显得沉重的完颜宗弼听不到那突火枪的砰砰声响，下意识扭头望向后方，只见那数千乾军骑兵已经驰骋而去。 看着这突然的一幕，他有些疑惑，但下一瞬，身边一名女真千户的启禀声让他知道了乾军突然撤走的原因：“四殿下，前面，好像是我女真大军。” 完颜宗弼抬眼望去，女真数万骑的身影缓缓出现。 突然地，完颜宗弼又下意识扭头看着已经跑远的乾军骑兵队伍，眼神中是狠厉，是愤怒。 他想要像上次那样再追上去，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再追。 因为如果追，很容易出现方才的情况。 乾军的主力在哪，他们也不知道。 最关键的，是乾军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比他们先知道了大军的到来，老远就先行逃走了。 此时的距离想要再追，也实在不太容易。 只是这一场双方先锋轻骑间的大战，他很难接受。 两万骑，只剩下了他们这百骑逃了出来，完颜宗翰还战死了。 当然了，那样的混战，当战局一边倒的时候，也是各跑各的，所以也不一定只有他们跑了出来。 而其他的乾军骑兵，也是分兵朝逃走的女真骑兵追逐而去。 如今的女真大军，是东西两路军的结合。 但黄河以北的那场大战，金军的损失也不小。 所以如今的女真大军，满打满算也就只剩下了七万。 当然了，他们还有四五万的伪军。 其中两万就在这里，而其他的，都在围汴梁城。 所以这里的金军和伪军，加起来也就九万。 两万先锋轻骑的损失，对于如今的金军而言，实在是雪上加霜。 金军如今的局面，也实在不是太好。 而造成如今这样的局面，不单单是与乾军的这一仗。 还有宋军，甚至是黄河以北的抗金义军，半年多来的抗战。 太行山战役，黄河以北的那场大战，乃至于那些小战役，都在消磨着金军的兵力。 这也是叶凡早就预想好的。 待宋金双方拼个你死我活，自己再趁机介入，一网打尽，做最后的赢家。 但是没想到，宋军叛变之人太多，加上西夏大军的突然入侵，完全加快了宋军被瓦解的速度。 大宋也是因为这样，才到了如今这样基本亡国的困难局面。 镇守大名府的杜充，镇守济南府的刘豫，等等等叛国投敌之人，无一不是这场历史洪流的推动者。 一脸狼狈的完颜宗弼率领不到百骑的骑兵队伍来到完颜宗望面前，惭愧地低下了头：“二哥，我们输了，两万先锋，只有我们这些人逃了出来，宗翰……也战死了。” 完颜宗望闻言心中一沉，他身边的完颜希尹及十几名女真将领也是如此。 目光中有着震惊，有着不可置信。 两万先锋，怎会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内全部死光，只剩下看这狼狈不堪的百骑。 而且，完颜宗翰还战死了。 “怎会如此？” 完颜宗望想不通，也接受不了这一结果。 完颜宗弼抬头，看着完颜宗望，将方才发生的一切，与完颜宗望说了一遍。 完颜宗望闻言，思忖了许久，才下达了军令：“传本王军令，撤军。” 他们此时举大军前来，就是想与乾军一决生死。 但双方大军还没有碰面，双方先锋就已经打成了这样，他们就输得如此彻底。 在这样的局面下，完颜宗望便只能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这一仗，还得从长计议。 乾军如此来势汹汹，先避其锋芒也不是不可。 毕竟这一仗如果输了，他女真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局。 第370章 降乾，降金 平坦之地的战场上，有骑兵的尸体，也有战马的尸体。 被斩腿的战马，有些还未死，但没了腿的马，也只能是慢慢等死，最终大概率会成为食物。 乾军的骑兵队伍分散忙碌着，这是在打扫战场。 百人的侦骑队伍里，一身染血铁甲的叶凡跃上了战马。 远处，数千骑打马而回，领头者是施平安和岳飞。 临近，施平安拱手禀道：“启禀陛下，北面二十里发现女真大军，也是因此，我们没能留下完颜宗弼。” “女真大军？” 对于金兀术，叶凡并不怎么在意。 他更在意的，是女真大军。 “看规模应该就是女真大军，而且后撤了。” 方才施平安一行人也不是一看到女真大军就往回跑，而是跑到远处之后，用望远镜看见女真大军撤离之后才回来。 女真大军后撤的原因也很容易能想明白，毕竟两万先锋骑兵被打成了这样，如果选择再战，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马德。”叶凡唤道。 “末将在。” 叶凡身后，脸上血迹未干的马德拱手应声。这一仗，他杀得不可谓不痛快。 脸上的血迹不愿意擦去，是因为他很喜欢女真人的血腥味。 “侦查营继续向前推进。” “末将领命。” …… 汴梁城。 与外界隔绝的情况下，任何消息都传不进来，也传不出去。 面对金军的围城，城内气氛显得很是压抑。 渐渐的，出了一些降乾，甚至是降金的声音。 毕竟没有了勤王之师，这座汴梁城迟早要破。 在许多人看来，大宋也已经算是没了。 当然了，百姓当中，出现了降乾的声音，主要还是因为他们等着乾军的救命。 只是他们的命乾军会不会在意，也难说。 毕竟他们是宋人，而非乾人。 乾军也没有救他们命的理由。 如今的大宋朝廷，君王已经不早朝。 这种即将亡国的局面，他宋徽宗也没了早朝的意思。 就算是身为大宋天子的他，何尝没往那方面想。 倘若大宋真的要亡国，那也不能亡在女真人手中，亡在完颜宗望手中。 靖康之变的种种耻辱，他仍然历历在目，因此而恐惧这种耻辱的可能再次发生。 但大宋如果亡在大乾手里，至少这一城百姓还能有条活路。 而自己，如果愿意退位，并且亲口承认这天下只有大乾，再无大宋，想来赵氏皇族也不一定会历代亡国皇族那样，遭遇灭族屠戮。 当然了，这只是宋徽宗无可奈何的想法。 毕竟在他看来，那姓叶的始终是一个反贼，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反贼。 真要有一日乾军攻破汴梁城，他作为一个亡国之君，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是朝代更替的正常现象，他赵氏皇族也没有例外。 每每这样一想，宋徽宗甚至还想降金，而非降乾。 但想想自己骗了完颜宗望，他又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降金，只会死得更快。 御书房内，头发半白的宋徽宗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显得没有一点精神气。 李纲也站在御书房内，抬头看着宋徽宗，开口说道:“陛下，女真人未有继续攻城，想来暂时也没有攻城的打算。” “所以，李爱卿想说什么？” 宋徽宗不在意地问道。 “陛下，若无勤王之师，我们还得想办法自救。” 宋徽宗闻言，无奈说道：“自救？城外不是金军，就是乾军，而且这天下之大，或许已经没有宋土，朕就算逃出了这汴梁城，又该去哪？” “陛下不要放弃，因为只要陛下还活着，大宋就还没有亡国，就还有东山再起之日。”李纲出言相劝。 “李爱卿说得对，只要朕不死，大宋就没有亡国。所以为了让大宋彻底亡国，不管是女真人，还是叶贼，都想要朕死。” 宋徽宗消极的说道。 “陛下……” “李爱卿先退下吧，朕想静静。” 李纲还想再劝什么，但被宋徽宗开口打断。 他想了想，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无奈地转身，无奈地离开了御书房。 李纲又怎会看不清楚，如今大宋想要翻盘谈何容易？ 李纲走后，御书房内便只剩下了宋徽宗一人，他倚靠着椅子，渐渐的便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御书房外，传来魏高德的声音：“官家，秦太宰求见。” 宋徽宗睁开了惺忪的双眼，缓了片刻，才开口说道：“让他进来吧。” 得到应允，秦桧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微臣参见陛下。” 秦桧弯腰拱手作揖。 “免礼吧。” “谢陛下。” 秦桧放下拱起的手，宋徽宗便随意开口问道：“秦爱卿今日前来，是不是想到了解决此番困局的良策？” “对于此番困局，微臣没有想到什么良策。但微臣觉得，如今陛下只有一条路可以选。” “哦？”宋徽宗闻言，一时间也好奇起来，“不知秦爱卿说的是哪一条路？” “微臣……不敢直言。” 秦桧面露犹豫之色，但这也是他一贯做法。 说自己有得说，又说自己不敢说，等天子说没关系，恕你无罪之类的话后，才肯将想说的话说出来。 宋徽宗也很清楚秦桧就是这样的人，但这种即将亡国的局面，确实说什么都已经无关痛痒了。 于是宋徽宗说道：“可以直言，朕恕你无罪。” 得到这句话，秦桧才缓缓开口：“陛下，如今想要保住大宋，只有降金。” 秦桧此话一出，宋徽宗一下子坐不住了，一脸不可思议地反问道：“降金？你要朕降金？” 宋徽宗的震惊，秦桧早有预料，于是他淡淡开口解释：“陛下，也不是降金，而是与金人联手，铲除叶贼。只要这天下没有了叶贼，大宋就还有希望。” “简直是无稽之谈。”宋徽宗起身暴怒，指着秦桧，“秦桧，朕问你，你究竟是忠于大宋？还是他女真？” “臣，自然忠心于大宋。也是因为如此，臣才敢冒陛下之怒，如此直言。” 秦桧一脸诚恳，宛若一个忠臣。 “让朕投降女真人，你这也叫忠心大宋？”宋徽宗反问，怒气不减，“是不是在北地做俘虏之时，你秦桧就已经将自己当成了金人，而非宋人？” 第371章 兵变1 面对着宋徽宗的暴怒，秦桧仍然能做到面不改色。 更多的原因是如今的大宋，即将亡国。 一个即将亡国的君主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陛下，微臣方才说了，明面上是降金，但更多的是利用女真人，铲除叶贼。” 反正局面已经这样糟糕了，宋徽宗倒想听听，秦桧究竟要如何利用女真人。 于是他坐回椅子上，怒意消去了大半，开口问道：“朕倒想听听，你想要如何利用女真人。” “微臣斗胆，想问陛下一个问题，大宋最大的祸端是女真人，还是叶贼？” 被这么问，宋徽宗皱眉不悦：“你想说什么？” “微臣想说，大宋如今面临这样的困局，不只是女真人南下，更多的原因是叶贼在南方趁机作乱。如果当初金廷礼仪官不死，我们与女真人结盟共讨叶贼，铲除叶贼，也就不会有现在叶贼的趁机作乱。大宋，也不会面临这样的危局。” 秦桧的分析很有道理，若非金廷礼仪官的死，还有宗颖及一些抗金派的鼓动，他宋徽宗也不一定会与完颜宗望直接翻脸。 而且当时如果与女真人联手，叶贼估计早就没了，也就不可能有什么乾朝。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秦桧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于是宋徽宗还是皱眉不悦地说道：“所以，你说这些跟利用金人有什么关系。” “微臣想说，之前我们原本能利用金人，铲除叶贼，但我们没有。而这一次，我们又有了这个利用金人铲除叶贼的机会，不能再次失去。” 秦桧说的有道理，但也没道理。 因为现在的情况，跟之前已经不一样。 “你凭什么觉得，女真人还愿意与我们结盟对付叶贼？” “陛下，我们还有五万禁军，汴梁城还没有破，一切就还可以谈。而且，微臣已经查出刺杀金廷礼仪官的幕后真凶。” 这段时间来，秦桧就是在忙这件事，也是因为查出了真相，这才来面圣，这才说出了这些话。 而对于这个案件，宋徽宗原本是不甚在意，但如今秦桧这样说了，倒也想听听这个幕后真凶究竟是谁？ 其实也不用想太多，秦桧今日既然说这些话，那金廷礼仪官的死跟叶贼肯定脱不了关系。 宋徽宗曾经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毕竟挑拨宋金关系，他叶贼肯定有这个动机。 只是还是那句话，决定与女真人不死不休的他，已经不在意这件事。 若非秦桧提起，他也不会再去想这件事，更不会去纠结谁是幕后真凶。 “幕后真凶是谁？” 宋徽宗问，秦桧回答：“那三名女妓，皆是密谍司人。” 密谍司，宋徽宗不是没有听过，这是大乾的一个情报组织，遍布许多地方，传闻连金国都有密谍司人的影子。 宋徽宗闻言，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所以……你想跟完颜宗望说，那金廷礼仪官的死跟我大宋没有关系，而是他叶贼派人刺杀的？” “是。” 秦桧点头。 “所以，你觉得完颜宗望会因为得知这个真相，再次与我大宋联手讨伐叶贼？”宋徽宗又问，语气显得有些不可置信。 因为在他看来，如今宋金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单单是金廷礼仪官被刺杀一事，况且这件事已经过去太久了。 秦桧的想法，在他看来，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秦桧自然也明白这有些不可能，但如此选择，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陛下，可以派使者前去金营谈。此事若是成了，不仅能摆脱女真人的围城，还能借助女真人铲除叶贼。” “滚……你给朕滚出去。” 宋徽宗暴怒，不愿再跟秦桧多说什么。 因为就算谈成了，也只是口头上谈成，他不会相信完颜宗望会放过自己，更不会相信完颜宗望会与即将亡国的自己结盟征讨叶贼。 秦桧见状，也只得退出了御书房。 心中暗想：真乃昏庸之君，既是如此，就休怪我不义了。 如此想着，秦桧眼中带着冷厉之色，离开了这里。 是日申时。 女真大军撤回汴梁城南面。 这里，有着负责围城的伪军万人，由刘豫率领。 因为女真大军的到来，他们又被派往南面十里之地安营扎寨。 而原本用于围城的营寨，被女真大军扩大占领。 对此，这些伪军心中有怨，但也没敢说什么。 刘豫倒是有些疑惑，原本还气势汹汹南下对抗乾军的金军，为何又突然撤回来了。 毕竟女真先锋的惨败，他们这些一直围城的伪军并不知晓。 但是他们知道罗良大败而归，也从这里推断出，完颜宗望让他们向南十里安营扎寨，实则是当挡箭牌。 不过作为伪军的他们，就算不愿意，也只能去当这个挡箭牌。 是日的夜，汴梁城内，宰相府， 宰相府很大，此时的宰相府大院，火把的照亮下，是严阵以待的两千宰相府亲兵。 他们所有人都很清楚，今晚要发生什么。 堂屋中，是秦桧坐在上首，下方，是少宰李卓，一名着甲的武将，还有一个身着黑色长袍，有些肥胖的中年人。 秦桧看着中年人，开口说道：“若是本官打开了城门，迎魏王殿下入城，还需您向魏王殿下说明这一切。还有，本官从始至终，都没忘记魏王殿下当年的恩德，也从未想过背叛魏王殿下，背叛大金。这一切，都是那昏君的自以为是。” 中年人是宋人打扮，也会说宋朝的语言，但却是个女真人，而且是个金廷文官。 “好说好说，只要这事成了，你便是我大金的功臣，你北地的家人，也都会安然无事地回到你身边。” 家人的威胁，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秦桧其实也不是太在意了。 他在意的，是自己的生死，是自己的前途。 秦桧闻言，心中算是放心。 然后看向了那身着甲胄的中年武将：“王彪。” 王彪起身，拱手应下：“末将在。” “三更动手，势必拿下北门，迎金军入城。” “末将领命。” 王彪应下。 第372章 兵变2 两更天。 汴梁城以北七八里地。 是围城的两万伪军，还有留下来负责监督这两万伪军的三千金军。 夜晚的营寨中，有着火光照明。 一个个军帐中，亮着火光，从远处看，如同一个个灯笼。 营寨的内外围，都有举着火把巡逻警戒的伪军小队。 最靠近汴梁城的位置，也有零零散散的军帐，或是木棚，这是数千人的伪军分散开来，负责看守不远处那高耸的汴梁城墙，还有那巨大的城门。 当中一处位置，是几十人的伪军小队，是三个用于取暖，照明，还有烘烤食物的篝火。 篝火旁的士卒，大多数都在打盹，甚至是直接借助篝火的温暖，席地而睡。 篝火架上，是煮着米粥的行军锅。 只不过这米粥，太稀。 说是米粥，还不如说是米汤更为恰当。 也是因为如此，篝火旁一名模样看着粗鲁的伪军士卒抱怨骂道：“他娘的，女真人根本就没把我们当成自己人，他们去打乾军，让我们帮他们围城，却就给这点米粮，每日就喝这样的稀粥，怎能管饱？” 他身边的一名伪军老卒将一根干柴丢进篝火中，开口接话：“算了，能有口吃的饿不死就不错了，你还想吃肉不成？而且，女真人也确实不会将我们当成自己人。那样的攻城战，你又不是没见到过。” 上一次，完颜宗望的命令下，伪军攻打汴梁城，可谓是前仆后继地送死。 也是因为那场攻城战，远处的汴梁城下，还有着数千伪军将士的尸体。这些围城的伪军每日守在这里，每日也都能看见。 粗鲁士卒闻言想了想，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也不知道那乾军是不是真如传闻中的那样厉害。” 另一名士卒接话：“厉不厉害的，这一仗打下来不就知道了嘛。” 乾军和金军的先锋其实已经交上了手，而且金军先锋大败，两万骑只逃回来不到百骑，但这只是白日里的事，加上金军刻意隐藏了这个消息，所以汴梁城南面的伪军不知道，北面的伪军也不可能知道。 而且就连金军主力撤回汴梁城南面一事，北面负责围城的伪军也不知道。 这座能容下百万人口的汴梁城太大，在这个交通并不发达的年月，想要短时间从南面到北面并没有那么容易。 使得消息的传递也不容易。 “乾军与金军的这一仗，无论谁胜谁负，大宋反正都要亡国，只是如果乾军赢了，我们恐怕……” 老卒并没有将话说完，但他的意思谁都知道。 他们如今跟的是金军，金军如果败了，那他们未来的路会变得迷茫。 “怕什么，我们背叛的是大宋，又不是大乾。”粗鲁士卒一脸不在意地说着，“我倒是希望乾军最后能赢，反正相比女真人这个外族，这天下落入大乾手里始终要好一些。” 老卒这时出言提醒：“你这话跟我们说说也就算了，别随便跟其他人说，若是让女真人知道了，你这一个脑袋可不够掉的。” “我说老李头，你这年近六十了，还能有多少好日子，怎还如此贪生怕死?” 粗鲁士卒出言嘲讽。 “就你不贪生怕死，那为何要降金啊？”老卒出言回击。 “我那是被逼无奈，谁知道杜充会开门投敌叛国。” 粗鲁汉子说着，心中愤愤不平。 他们许多人的投金，更多的原因也确实是因为上面之人的先投金。 毕竟将帅都先投降了，你一个小兵能改变什么？ 老卒没有接话，一时间众人变得有些沉默，当然了，更多的是在打盹，或是沉睡。 这时，只听见篝火噼里啪啦的响声，还有米粥沸腾的声音。 也就在这时，什么东西在那边的天际亮起，然后是一声声震天的响声。 许多负责围城的伪军将士望了过去，眼神显得疑惑。 这汴梁城内是搞什么盛宴不是？居然放起了烟花。 还没等这些人想太多，烟花的爆炸声中，又传来了隐隐的喊杀声，打斗声。 远处的汴梁城城墙上，举着火把的禁军身影混乱。 粗鲁汉子望着那边，老李头也望着那边。 一个想法出现在许多人的心中。 那就是，汴梁城内出了变故。 两刻钟前，中年将领王彪的率领下，两千宰相府亲兵出了宰相府，往北门而去。 黑夜下，这两千亲兵，个个杀气腾腾。 他们的脖颈处，都系有一块红布，这是为了彼此之间的身份识别。 因为宰相府的亲兵，身上甲胄跟城内的禁军也没有什么区别。 真要动起手来，这样能避免敌我不分的局面。 汴梁城，北门。 负责在城墙上守夜的禁军只有四千，而城门处，是五百禁军。 这样的兵力布置，其实已经不少。 为了防止金军攻城，李纲也已经够谨慎了。 毕竟金军只要攻城，城内其他禁军也可以很快来到这里支援，没必要全部放在城墙上。 只是李纲很难想到，城内会出现祸端，而且是不小的祸端，蓄谋已久的祸端。 十月初九的夜空，汴梁城上方的夜空，三更天的夜空，特别特别黑，没有月亮，也没有发光的星星，宛若是能吞噬万物的无底黑暗深渊。 某一时刻，十几个点点火光冲天而起，飞向黑暗深渊，它们很是暗淡，并不能引人注目。 但是下一秒，它们纷纷爆炸开来，好似仙女散花那般，引人注目，并且照亮了这小片黑暗深渊。 砰砰砰砰砰砰…… 响声随着它们的爆炸，慢半拍地传到下方的大地，下方的汴梁城。 城门上的禁军看向了那边的天际，那是烟花。 是象征喜庆，美好，还有希望的烟花。 只是这不过节，没有半点好事的多事之秋，不该出现这样的烟花。 所以这场烟花的突然开始，令得许多人很是不安。 也是因为这场烟花的突然出现，北城墙上，守在城门处的一些禁军将士从衣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块红布，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系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床上，烟花的响声惊醒了李纲。 就连寝宫中正醉卧美人膝的宋徽宗，也隐隐听到了烟花的响动，然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王彪的率领下，两千宰相府亲兵沿着长街快步走着，出现在了城墙上四千禁军的眼中，出现在了城门处五百禁军的眼中。 这场烟花，还没有结束。 …… （还有一章，晚上十二点前发。） 第373章 兵变3 烟花在响，同时能勉强给下方的人照明。 当然了，选择放烟花并不是为了照明，而是为了释放信号。 让那些隐藏在暗处之人，事先在脖颈处系上一块红布，也是为了告诉这些人，今夜的行动开始了。 王彪的率领下，两千宰相府亲兵快步靠近北门。 他们的出现，也引起了城墙上四千禁军和城门处五百禁军的注意。 “来者何人？” 城门处，负责守门的中年将领朝正在靠近的宰相府亲兵出声大喝，同时伸手握住腰间的长刀，皱眉警惕。 那边，没有回应。 两千宰相府亲兵在王彪的率领下，依旧快步靠近城门。 守门的中年将领名唤陈秀，刀法精湛，实力不凡。 陈秀此时见自己的问话没有得到回应，立即拔出了长刀，指向前方靠近的宰相府亲兵，再次出声大喝：“尔等再敢往前一步，死。” 陈秀的声音落下，五百守门的禁军纷纷拔刀，做对敌之势，提高了警惕。 城墙上，一直关注下方情况的禁军，有人开始陆续跑下城墙，也有人对那突然出现的两千宰相府亲兵弯弓搭箭。 而宰相府的亲兵，依旧不停靠近，突然，只听王彪一声大喊：“杀……” 刹那间，两千宰相府亲兵，由快步走，改变为向前快跑冲杀。 陈秀见状大惊，所有人也都是大惊。 这场兵变，来得突然，来得意外，令人意想不到。 陈秀已经不管那么多，他能亲自把守城门，是因为李纲的器重和信任，所以他不能辜负李纲。 也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道自己负责把守的城门出事。 “与本将，死守城门。” 陈秀大喊，可就在这时，一把精锐的匕首破开了他的皮甲，自他的后背刺入了他的心脏，狠狠搅动他的心脏之后，又被拔了出来。 陈秀顿时感觉到一股透心凉的滋味，他往前踉跄一步，回头，借助火把和烟花的照亮，昏暗视野中，是拿着染血匕首的一个禁军都头，这个禁军都头他认识，而且信任。 以至于陈秀如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背后捅刀时，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如此信得过的部下有朝一日会背叛自己。 只是容不得他想通这些，因为场面已经开始混乱，他也开始缓缓倒地。 最后的视野中，有人持刀杀向了背后捅杀自己的部下。 也有人拦截这人，那边的宰相府亲兵还没有杀过来，自己的人已经乱起来了。 石秀不知道的是，城墙上的情况也是如此。 而这些制造混乱的人，脖颈处都系上了一块不怎么引人注目的红布。 他们见到身边脖颈上没有系红布的人，便是抽刀就砍，持枪就捅，毫不留手，也绝不念什么情分。 这样的人，混在这些禁军里面不到两成，但就是这不到两成的人，一时间便搅乱了这些禁军。 加上那两千宰相府亲兵的突然杀来，没多久城门便被宰相府的亲兵打开。 而此时的城外，数千根火把的照亮下，是正在集结的两万伪军和三千金军。 其实早在汴梁城内传来厮杀声，推测有兵变发生时，伪军和金军就已经开始集结。 但因为是三更天，许多人都在睡觉，所以集结的速度并不快。 更主要的，是城门被打开得太快了，这一过程连一刻钟的时间都不到。 所以两万伪军和三千金军的集结，其实才刚刚开始。 如今汴梁城的大门突然被打开，还令得他们很是惊喜，或者是惊吓。 惊喜是固若金汤的汴梁城不知为何，城门被打开了，他们也可以就此冲进去。 惊吓则是害怕城中的禁军冲出来反击。 毕竟这一次兵变，没人知道。 完颜宗望不知道，杜充不知道，宋徽宗不知道，叶凡也不知道。 主谋秦桧虽然早有蓄谋，但也是突然下定的这个决定。 如果宋徽宗愿意听劝降金，他也不会被逼到这一步。 当然了，秦桧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白日里乾金双方先锋对决时，金军先锋大败。 如果知道这件事，他或许也不一定会站在金军这边。 毕竟无论是投金，还是投乾，他秦桧都只是为了自己一个人。 如果大乾可以给他想要的，他秦桧也愿意投乾。 但很明显，他想要的，金军能给的概率更大，因为有女真人举荐。 当然了，最关键的原因是此时围城的是金军，而不是乾军。 伪军主帅杜充看着那边城门大开的汴梁城，一时间有些恍惚，有些不理解这一情况的突然发生。 可容不得杜充多想什么，杜充身边的一名女真将领已经给他下达了命令：“快，带着你的人，速速攻占汴梁城。” 对于已经投金的杜充，对待女真人的命令只能是唯命是从，而且他也希望早日能攻破汴梁城。 他要向天下人证明，他的选择从来都没有错。 这天下，终将是他选择投效的大金。 大宋，活该亡国。所有愚忠大宋的人，也都该死。 就像宗颖李纲之流。 于是乎，在杜充的命令下，还在集结的伪军陆陆续续冲向了那边城门大开的汴梁城。 这一夜的汴梁城，不再安静了…… “杀……” 厮杀才刚刚开始，汴梁城内，混乱得不成样子。 金兵的身影，也已经出现在了汴梁城的长街上。 好在进入汴梁城的伪军和金军是为了占领汴梁城，而不是毁灭汴梁城，所以并没有放火烧城。 但这样混乱的黑夜厮杀，总有举着火把到处跑的人，起火也是难免。 因此，城北的一处角落，没多久便火光冲天。 并且火势越来越大，向四周渐渐蔓延开去。 汴梁城，烧起来了…… “着火了，快跑啊……” “女真人来了，快跑啊……” …… 火灾中，厮杀中，有人接连惊恐大喊。 睡梦中的汴梁城百姓被惊醒，有人躲在被窝中瑟瑟发抖，有人甚至是无声哭泣，也有人提起了刀，想要加入战斗。 更多的，是远离着火的中心。 城内的禁军，听闻女真人从北门打进来了，以为是女真人的所有兵力，一时间近乎溃散。 有士兵丢盔弃甲，远离北门，远离城北。 汴梁城很大，所以许多人觉得还能跑。 纵使只是从城北跑到城南，他们也要跑。 李纲的组织下，不足一万的禁军被组织起来，与攻入城中的伪军，金军，还有叛变的宰相府亲兵展开了厮杀。 只是这场越来越大的火灾，一时间让双方的厮杀变得黯淡无光。 有人放弃了厮杀，远离了火灾中心。 而李纲，不仅要组织手上禁军进行反抗，还要组织救火。 汴梁城，不能像长安城那样，被一场大火全部烧没，绝对不能。 身着甲胄，脸被熏黑的李纲如此想着，提着半桶水踉跄跑着，将水泼向了火海中，但面对这样的大火，半桶水只能是杯水车薪。 李纲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丢弃了没有水的水桶，站在火海面前，愣愣出神。 他的眼中，倒映着火光。 他的眼角，也似乎因为火光的无情炙烤，流下了眼泪。 “大人，火势太大，如此救火只能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而且女真人已经攻破汴梁城，就算灭了这火又能如何？大人，请允许末将护送你离开这里。” 李纲身边，一名脸上染血，而且脸被熏黑的中年将领单膝跪地，拱手请求。 良久，李纲没有回应，而是抬起了头，眼中望向那片黑色深渊时，如同看到了什么希望。 雨滴，打在了李纲的脸上，一滴，两滴……几十滴…… 将李纲那张被熏黑的脸渐渐洗干净。 雨，就这样来了。 来得很是突然，跟这场突然的兵变简直一模一样。 第374章 兵变4 大雨席卷整座汴梁城，城南的火光因此渐渐被熄灭，可混乱的厮杀仍未停止。 柔妃寝宫，珠帘之外，魏高德跪倒在地，带着哭腔禀道：“官家，金军进城了，城北已是一片混乱。” 六分醉意的宋徽宗，一时间近乎醒了酒，连忙从柔妃怀中起身，坐在了床边，看向了珠帘门，一脸的惊愕之色：“你说什么？金军进城，这……这怎么可能？” “官家，此事千真万确，金军之所以轻易进城，是因为城内发生了兵变，有人给金军打开了城北的通天门。” 魏高德此言一出，宋徽宗满脸死灰，一时间也不怎么在意是谁给金军开的通天门，刚刚坐起的柔妃也是如此，她这才刚刚得到天子宠幸，大宋就彻底亡国了？ 最主要的是，她不想经历靖康之变时，那些妃子帝姬所经历的那些惨痛遭遇。 她是高贵的妃子，不该遭遇那些经历。 “陛下，我们离开这里。”柔妃伸手抓住宋徽宗的手臂，哀求般说道。 “离开？如何能够离开。”宋徽宗怒道，“你告诉朕，这城外都是围城的金军，朕要如何离开？” 被这样怒吼，柔妃低下了头，无声抽泣，模样很是委屈可怜。 宋徽宗不理柔妃，转而看向魏高德：“魏高德，告诉朕，是谁给金军开的门？到底是谁背叛了朕？” “官家，事发突然，此事还未查清，只知道是发生了兵变，有人为金军打开了城门。”魏高德回答。 如今的混乱局面，一时间也不可能知道兵变的原因。 宋徽宗尽量压制怒意，又问：“李纲呢？” “老奴不知，许是集结城内禁军，抗击金军去了。”魏高德说道，“官家，金军进城，汴梁城已然不再安全，当务之急，是集结禁卫军护送官家离开这里，躲避此次灾祸。” 宋徽宗想了想，无奈且悲观地说道：“离开这里，朕还能去哪？这天下之大，竟已无朕的容身之地。” “只要官家还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魏高德苦口婆心地相劝，“还望官家不要先行放弃生的可能。” 现如今的情况无论如何，总之得想办法逃出去，不能就这样等死。 上一次的教训，宋徽宗还没忘记。 所以纵使悲观，他也要想办法不落入金人之手。 如今的他，只要能活命，将这大宋江山全部送给姓叶的又能如何？ 况且，他的大宋江山已经没了。 两刻钟后，雨停了。 汴梁城以南，金军营寨。 油灯的照亮下，帐中明亮可见。 完颜宗望躺在帐中的地铺上，盖着行军棉被，方才听着雨滴敲打军帐的声响，睡得很是舒服。 突然，一道显得有些急切的声音扰了完颜宗望的美梦。 “启禀殿下，属下有要事相禀。” 完颜宗望缓缓睁开双眼，又缓缓闭上，被突然吵醒的他，神情显得很不耐烦：“说。” “汴梁城城门突然打开，有宋军自里头走了出来，恐……恐要夜袭我军大营。” 闻言，完颜宗望睁开了双眼，同时坐了起来：“情况属实？” 就在完颜宗望这样问时，两三里外，传来了厮杀声，那是汴梁城的方向。 帐外，那传令兵顿了顿后回答：“回殿下，情况属实，属下亲眼所见。” 此时的完颜宗望，心中没有害怕的情绪，反而是兴奋，因为攻破汴梁城的机会就这样来了。 “传本王命令，集结大军，今夜势必攻占汴梁城。” “属下领命。” 完颜宗望还不知道，其实自己汴梁城北面的三千金军和两万伪军已经攻入汴梁。 汴梁城的城门之所以被打开，宋军之所以从里面连夜走出来，并不是为了夜袭，而是为了逃跑。 这个逃跑的队伍中，便是大宋天子宋徽宗。 此时的宋徽宗，坐在马车上，听着前方护卫自己的禁卫军与围城的金军展开厮杀，心中很是担忧。 这样的情绪下，他身体都有些颤抖。 护送他的禁卫军有五千，但这样的混乱时刻，也有人一出城就往黑暗中逃命，而不是选择与金人拼命，护卫这个亡国天子。 宋徽宗怎么也想不到，他选择从城南逃走其实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因为汴梁城南面，是刚刚撤回来的七万女真大军。 “杀……” 黑暗中，无数金兵冲向了禁卫军的队伍，五千禁卫军，在这场混乱厮杀中，死的死，散的散。 他们所有人从未想过，外面的金兵数量竟会如此之多。 宋徽宗逃亡路上被金兵擒住。 天还未亮，汴梁城南熏门已经被金军控制。 与此同时，汴梁城城北发生的一切，也传到了完颜宗望这里。 今夜的意外收获，真是令得完颜宗望意想不到。 这一夜，是永平六年，十月初十，大宋天子被擒，汴梁城沦陷，大宋亡国。 完颜宗望的军帐中，有着油灯照亮。 “启禀殿下，我们攻占了汴梁城，而且还擒住了那背叛殿下的宋人狗皇帝。” 一名女真千户朝坐在首位上的完颜宗望禀道。 闻言，完颜宗望起身，心中兴奋片刻之后，眼中有着一抹狠厉：“那狗皇帝在哪？” “就在帐外。” 女真千户回答。 “带他进来。” “属下遵命。” 女真千户应下，然后走出帐外，将身着道袍，面容憔悴的宋徽宗带了进来。 之所以穿道袍，而不穿龙袍，是为了逃亡路上隐藏自己天子的身份。 只是无论怎么隐藏，自己还是被擒住了。 如今被带到了完颜宗望面前，他惊恐，害怕。 只因为曾经的他，没有遵守与完颜宗望的约定。 而且还阳奉阴违，选择与女真人为敌。 宋徽宗身体微微打颤，抬头望去，便看到了完颜宗望。 顿时又因为害怕，连忙低头，不敢与完颜宗望对视。 而此时的完颜宗望，看到不守承诺的宋徽宗，心中一股怒意上涌。 若非宋徽宗的阳奉阴违，那场西北大战他女真不会大败，也不会有什么大乾。 他女真也不会面临此时乾军的威胁。 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不守承诺的宋人狗皇帝。 第375章 乱臣贼子 完颜宗望的军帐中，油灯照亮。 完颜宗望看着眼前的宋人皇帝，心中有气，于是快步走近宋徽宗，朝宋徽宗踹出了一脚。 嘴上同时骂道：“狗皇帝，背叛本王，你可想过有今日？” 宋徽宗被踹倒在地，心中只有害怕，不知该说些什么。 没有辩解，也没有求饶。 因为宋徽宗知道辩解没有用，求饶也没有用。 如今他还能做的，就是保留一点属于天子的风骨。 完颜宗望看着地上抱头颤抖的宋徽宗没有说话，脸上露出一抹邪笑：“你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本王有多么记挂你。” 宋徽宗缓缓从地上起身，与完颜宗望四目相对。 身体有些因为害怕而打颤，但眼神却多了一抹坚定：“朕乃天子，天子有天子的死法，你又何必羞辱于朕，何不给朕一个痛快？” 完颜宗望看着眼前身体都在打颤的宋徽宗，脸上露出一抹嘲笑：“这些年不见，你这狗皇帝倒是长了些骨气。本王记得，你为了感激本王放你回来继续做皇帝，还向本王下跪致谢。” 宋徽宗不接话，只是直视眼前的完颜宗望，这一刻的他，已经豁出去了。 一个人在注定要死亡之时，或许已经不再畏惧什么？ 宋徽宗想过有这么一天，也经常梦到与完颜宗望类似于这样的对峙。 每次做这样的噩梦，他都会害怕地惊醒。 但是当噩梦成真时，貌似也没那么害怕，没那么恐惧。 而且此时的他，在心中一次次告诉自己，自己是天子，身份地位最为高贵的天子，不该祈求任何人饶命。 完颜宗望见眼前的宋徽宗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又朝宋徽宗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放心吧，本王现在还不会让你死，本王要让你看到你所不愿看到的一切。你不是换回了二十个家人嘛，本王要让他们一个个死在你面前。还有，本王要让你看到接下来汴梁城发生的一切，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个狗皇帝敢背叛本王而造成的。” 宋徽宗越听越害怕，害怕的情绪到达巅峰之时，转化为愤怒，他朝完颜宗望大喊：“完颜宗望，你有种就杀了朕。” 宋徽宗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日能喊出这样有骨气的话。 他说着就伸手要推身前的完颜宗望，但是没有推动，自己倒是往后退了两步。 这时，一旁的金兵走过来束缚住了宋徽宗。 可宋徽宗还在大骂：“完颜宗望，你有种就杀了朕。” 完颜宗望见状冷笑：“赵佶，你背叛本王时，就该想到这个下场。拖下去，严加看管。” “属下领命。” 金兵应下，就将宋徽宗往军帐外拖。 这一过程中，宋徽宗仍然大骂求死：“完颜宗望，你有种就杀了朕……” 宋徽宗的大骂并没有能惹怒完颜宗望，反而让完颜宗望很是得意。 这一夜，还真是惊喜。 固若金汤的大宋都城，竟然就这样被自己攻占了。 天蒙蒙亮。 汴梁城以南三十里，是一个小镇。 因为女真人的到来，原先住在小镇中的人，死的死，逃难的逃难。 已经没有一个百姓。 昨夜，侦查营的人来到了这里，在此过夜。 一间看着有些破败的小屋门外，马德来到了这里，神情显得着急，但还是礼貌地朝小屋的门拱手。 “启禀陛下，昨夜不知是何原因……金军攻占了汴梁城。” 马德的话刚刚说完没多久，小屋的门被打开，一身甲胄的叶凡走了出来。 这个消息的到来，并没有让叶凡一向淡然的脸发生转变。 他看着拱手作揖的马德，淡淡问道：“情报是否属实？” “属实。”马德肯定回答。 得到肯定，叶凡淡淡下达了军令：“传令施平安，折彦质，向前压近。还有，传令王禀，折可求，速度快些。” “末将领命。” 马德应下，快步离开了这里。 叶凡迈步走出小屋，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无语，嘴中喃喃说道：“莫不是又有神棍搞事？” 汴梁城的天，慢慢亮了。 昨夜的混乱，并没有完全让整座汴梁城混乱起来，并没有吵醒所有人。 因为汴梁城太大。 许多人睡了一夜的好觉，做了好梦。 但好梦醒了之后，他们又迎来了最为可怕的噩梦。 金军破城了。 汴梁城的大门，皆被伪军和金军控制。 但城北某处，巷战还在进行。 李纲手上的兵，也只剩下了不到千人。 倒也不是死光了，而是各自逃跑，有的甚至放下武器，投降了金军。 南熏门的城楼内，完颜宗望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悠闲品茶。 在他前方，是大宋天子宋徽宗，还有刚刚被带到这里，昨日那场兵变的始作俑者，宰相秦桧。 “秦桧，参见魏王殿下。” 秦桧拱手问候前方的完颜宗望，脸上没太多神情。 而秦桧一旁，宋徽宗一脸疑惑地看向比自己体面的秦桧，说不出话来。 汴梁城破，你秦桧作为自己的臣子，而且也是跟自己从北地一起回来，一起背叛完颜宗望的人，为何能如此体面。 宋徽宗的满脸不可置信，完颜宗望看在眼里，脸上又多了几分得意。 转而又看向秦桧，笑着说道：“秦桧，本王当年果然没有看错你，此番为我大金开城门，本王记你大功。来日回到大金，本王也会向我大金陛下说明此事。” 宋徽宗这时才明白过来，金军昨夜之所以能攻破汴梁，原来罪魁祸首是秦桧。 他看着秦桧，秦桧没有看他，只是对完颜宗望拱手致谢：“秦桧谢过魏王殿下。”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宋徽宗怒视秦桧，大骂着就要上前对秦桧动手。 但一旁的两名金兵见状，上前将其束缚。 宋徽宗便也动弹不得。 而一旁的秦桧，从始至终没有看宋徽宗一眼。 这时，那边又被带上来了一个人。 此人身上衣服破烂，有着血渍，长发乱糟糟的，灰头土脸。 此人就是宗颖，一直被关在金营的大宋兵马大元帅。 此时的宗颖，带着枷锁脚铐，被两名金兵押着，走在汴梁城的城墙上，环视四周，看着女真人的军旗插在汴梁城城上，神情显得恍惚，不可置信：汴梁城破了，汴梁城破了，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第376章 乾军骑兵，向汴梁而来 宗颖被押着走在汴梁城的城墙上，还没走近，就看到了一身官服和一身道袍的秦桧和宋徽宗。 此时的宋徽宗，头发散乱，被两名金兵一左一右束缚，嘴中还朝秦桧大骂乱臣贼子这四个字。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汴梁城破，天子被擒。 宗颖很难接受这一切，但此时见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被两名金兵押到了完颜宗望面前，押到了宋徽宗和秦桧中间，宗颖扭头看向同时扭头望向自己的宋徽宗，沉声喊了出来：“陛下。” 看见天子受辱，作为臣子的宗颖，心中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这似乎比自己受辱还要不好受。 宋徽宗转移目光，不与宗颖对视，垂下了头，没有说什么。 这时的他，被擒受辱，无颜面对任何人。 “陛下，是臣无能，令得陛下受今日之辱。” 宗颖自责说道。 这一仗，他宋军输得一塌糊涂。 就算输的原因大多是一些人的背叛，但他作为这大宋兵马大元帅也不可能跟这件事没有一点关系。 就算没有，他也会自责。 因为他确实没有击溃金军，没有保住这大宋江山。 “事到如今，宗爱卿说这些还有何用？” 宋徽宗一脸苦涩。起先还有些埋怨宗颖率军过河的决策，若非如此，也不一定会遭遇金军围城的局面。 但现如今，他已经没有心思责怪宗颖。 他只恨杜充叛国投金，只恨秦桧为金军开了城门。 那边，完颜宗望见到这副情景，一脸得意。 然后冷哼道：“今日，本王要让你君臣二人看看，这汴梁城如何成为一片人间炼狱。” 汴梁城外，是除了已经进入汴梁城内，严阵以待的五万金军，只要完颜宗望一声令下，他们便能进入汴梁，为非作歹。 抢钱，抢女人。甚至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屠杀。 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已经迫不及待。 这样的事，他们已经特别熟悉。 黄河以北，山东大地，已经被他们糟蹋得不成样子。 而这一次糟蹋的，是大宋都城。 “完颜宗望，终有一日，你女真的恶行，将受到天谴。”宋徽宗看着完颜宗望，开口大骂，愤怒不已。 看着无能狂怒的宋人皇帝，完颜宗望只是得意地冷笑回应：“本王，等待你所说的天谴。传本王命令，大军入城，女人，金银，随便……” “报……” 完颜宗望抢字还没有说出来，一道声音就打断了完颜宗望。 那边，一名女真传令兵快步跑向这边，片刻便来到了这里，朝完颜宗望单膝下跪，拱手慌忙禀道：“启禀殿下，乾军万余骑兵压近，刘豫的一万军队已经溃散，但乾军骑兵没有止步，已经离汴梁近了。” 完颜宗望闻言，原本得意的脸，顿时露出一抹震惊之色。 乾军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这才天亮没有多久，没想到就已经要杀到这里了。 乾军的突然压近，完颜宗望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那就是汴梁城破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乾军那里。 可这怎么可能？ 这才过了多久？ 而且，汴梁城破不破，与你乾军何干？ 想不通，完颜宗望也不再多想，并且来的只是万余骑兵，并不能让他方寸全乱，想了想，完颜宗望下达了军令：“传令全军，准备迎敌。” “属下领命。” 女真传令兵应下跑开。 而从始至终，完颜宗望与女真传令兵说的都是女真语，所以宋徽宗，宗颖，秦桧三人都听不懂。 但他们观察完颜宗望方寸神情的突然变化，可以略微猜测到那名女真传令兵带来的定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而能让完颜宗望觉有这样的情绪变化的，虽然有些不太可能，但大概只能是乾军。 “哼。”完颜宗望起身，瞪了宋徽宗和宗颖一眼，冷哼一声，然后快步离开了这里。 看着完颜宗望的背影，宋徽宗和宗颖显得疑惑，秦桧也是如此。 没多久，汴梁城外，原本严阵以待准备进入汴梁城抢女人，抢金银的五万金军，向后边而去。 那个方向，黑龙军和镇北军的万余先锋轻骑，离得近了。 万余轻骑，速度不快不慢。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马踏联营，一万伪军见到乾军骑兵到来，作鸟兽散去。 毕竟不久前，同样是率领万余伪军的罗良，被乾军全部击溃，乾军连降卒都不留。 若有抵抗，不留降卒的规矩，在这样的情况下便有了好处。 再者说，这些伪军并没有什么为金国效死的念头。 要不然，他们就不会成为伪军。 他们许多人也很清楚，在金军那里，他们是前仆后继的攻城机器，是放在前方送死的炮灰。 方才乾军马踏联营，刘豫刘麟父子二人就是第一个看见乾军骑兵到来，最先逃跑之人。 主将跑了，一万伪军在乾军万余骑兵的冲杀下，也就自然而然地全部溃散。 当然了，乾军骑兵马踏联营时。 刘豫刘麟父子二人第一时间没有阻止抗击，而是直接逃跑。 更多的原因并不是罗良的大败，而是金军的突然撤回。 也是因为这个，这父子二人推测金军的突然撤回，估计是因为不敌乾军的原因。 事实上，女真两万先锋骑兵确实已经惨败。 只不过完颜宗望隐瞒了这个事实，刘豫父子和这些伪军便被蒙在了鼓里。 但是还是会有人这样猜想，刘豫父子便是如此想的。 否则你女真大军威风赫赫南下，誓要击败乾军，又为何突然撤回？ 万余乾军骑兵最前方，是施平安和折彦质。 还有刚刚成为一名乾军将领的岳飞。 此时的岳飞，神情显得沉重，心中有些忧虑。 因为住着妻儿老母的汴梁城，已经被金军攻破了。 在投入乾军之前，他忠于大宋，想着精忠报国。 但此时的大宋，此时的国已经破了。 便说他现在已经投入乾军，就算没有，他又报哪门子的国。 此时的岳飞，其实想的并不多。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击败女真人，援救汴梁城的所有人，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 岳飞如此想着，万余骑兵在施平安和折彦质的命令下，缓缓停了下来。 有人举着长孔望远镜，观察着前方，然后出声禀道：“前方有金军铁骑，向我们压近。” 施平安吐了一口气，一脸放松之色：“不用望远镜，也已经看见了。” 那边，女真万余重骑压近。 这是铁浮屠。 第377章 铁浮屠 铁浮屠。 是女真重骑的一种。 骑士全身着有重甲，战马也是如此。 而浮屠二字，在汉语中是佛塔的意思，铁浮屠，也就是铁塔。 在这样的冷兵器时代，铁浮屠的存在宛如坦克一般。 防御力坚固，冲击力超强。 在这平原之地的沙场，可以说是所向披靡，无人能挡。 铁浮屠，也是金军最为自豪的兵种。 但铁浮屠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笨拙，机动性差。 这个缺点此时便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万余铁浮屠，如何也追不上前方的万余乾军先锋轻骑。 当然了，女真人也不是傻子，并没有真想用重骑追上乾军的轻骑。 如此做法，也只是为了让乾军骑兵后撤，直至面对乾军主力，双方对决。 之所以没有选择用轻骑对抗轻骑，那是因为有了昨日那场大败的教训。 射程超过弓箭的乾军突火枪，实在是不讲武德。 而全身着有重甲的铁浮屠，防御力极高，如此远的距离下，突火枪很难对铁浮屠造成伤害。 此时的铁浮屠，便也充当了盾牌的作用。 这便有了此时铁浮屠追着乾军骑兵的画面。 当然了，之所以说铁浮屠是盾牌，那是因为在万余铁浮屠后边，还有四万女真骑兵，这里，基本上已经是此次南下的金军里，剩余的所有的骑兵。 纵使如此，女真骑兵的数量之庞大，也可见一斑。 毕竟昨日才刚刚损失了两万先锋骑兵。 下方的平原之地，你进我退。 乾军先锋的突然压近，自然也不是为了与女真大军正面对抗。 如果真要正面对抗，乾军这万余轻骑与女真万余铁浮屠对冲，大概率只能是送死。 所以乾军先锋的突然压近，然后又往回跑，更多的是引蛇出洞，让汴梁城免遭金军的屠戮的同时，也是在向金军宣战。 那意思就是，想战，便跟着来。 双方也有这样的默契。 也不玩阴的，毕竟这里的地势，不说是平原，也是一个利于观察突发情况的平坦之地。 这样的平坦之地，想要设伏也没多少可能。 完颜宗望其实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就是率大军进入汴梁城，这样不仅能抢光这座大宋都城，还能依靠这座坚固的大宋都城抵御乾军。 但完颜宗望没有这样选，而是选择了与乾军对抗。 他是侵略者，而非保卫者。 总不能据城而守。 再说了，他可不想被乾军围城。 而且与乾军的这一仗，迟早都要分个胜负，躲是躲不过去的。 先锋的对决他们确实输了，但那只是因为他们事先不了解乾军的战术，不了解一个骑兵配着那样的突火枪，竟能发挥出那样不可思议的作用。 与乾军的这一仗，完颜宗望谈不上有太大的信心，但也从未想过放弃。 大宋已经没了，只要再赢上这一场，他女真将真正入主中原，乃至于一统天下，这便是他完颜宗望的野心。 铁浮屠停住了，铁浮屠身后的四万女真骑兵也已经停住了。 他们前方，万余乾军先锋轻骑也停住了，没有再跑。 此时的许多人，或者说是所有人，都仰着头，望着天际。 空中，是四个热皮球向女真大军的头顶缓缓靠近。 某一时刻，四个热皮球都挂上了红布，这是在传递战斗的信号。 铁浮屠后方，战马之上，完颜宗弼，完颜阇母两名女真大将抬头仰望那突然挂着红布的四个热皮球，神情显得有些紧张，压抑。 他们隐隐猜到，与乾军的决胜之战，就要开始了。 这一切好似乾军的诱敌深入，但他们也接受了这次的诱敌深入，只为与乾军正面决战，一决雌雄。 毕竟打游击，他金军更加不是对手。 这一点，他们很有自知之明。 所以为了能正面对决，在这平坦之地，他女真五万铁骑，不怕乾军玩阴的。 远处，两杆黑色旗帜迎风飘扬。 两名扛旗手骑着战马率先出现，在两人后方，是乾军主力。 王禀，折可求，这两个大乾的元帅，到了。 黑龙军八万，镇北军六万，再加万余先锋轻骑，总共十五万大军，而金军只有五万骑兵，这样的兵力悬殊下，那四个热皮球自然要挂上红色可战的信号。 大乾的兵力，加上此时正在镇守大理边境和吐蕃边境的四万川军，皇宫的侍卫军，还有大乾水师，其实已经不少。 这还是叶凡实行了精兵计划，否则乾军的兵力只会更多。 叶凡也深知，许多时候兵不在多，而在精。 而且兵卒如果多了，以大乾的国力也养不起。 十五万大军，在这样的冷兵器战场，已经算是庞大。 那种动不动八十万大军的，甚至百万雄师什么的，大多也只是个夸张之数。 或者说，那百万雄师中，包含了参与这场战争的所有人。 例如有些押运粮草，辎重的徭役。 乾军举兵北上，也确实少不了负责运送粮草辎重的其他人，但如今的两军对垒，大战在即，站在这里的，都是乾军将士。 两军缓缓压近，黑色的甲胄，形成黑压压的一片，很是震撼。 完颜宗弼注视前方，许是因为昨日那场大败，一向内心算得上强大的他，竟忽然生出了些许怯意。 为了让这个怯意消失，他告诫自己，当年面对二十万辽军时，他女真只有八千骑，最后还不是大败了辽军，创造了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军队神话。 当年的他，跟在父皇完颜阿骨打打赢那场战争时，他还没有成年。 而此时的他，已经三十一岁，这是他的黄金年龄。 最为勇猛的年龄。 而且这时的他，有着五万女真铁骑，面对前方的十五万乾军又何惧哉？ 完颜宗弼一旁，是一向残酷暴戾的完颜阇母。 完颜阇母是完颜阿骨打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一年只有四十三岁。 靖康之变时，他霸占了宋徽宗第四女安德帝姬赵金罗。 也是因为其暴戾的性格，赵金罗在北俘路上，被活活折磨，最终死在了其营帐当中，死在了北俘路上。 “做叔父的告诉你，莫怕，他乾军没有那么厉害，打赢这场仗后，咱们安安心心回去，进入汴梁，抢金银，抢女人。” 许是看出了完颜宗弼脸上流露出来的些许怯意，也或许是给自己打打气，完颜阇母在旁洒脱说道。 按身份，这个金国四太子也确实得喊他一声叔父。 完颜宗弼沉默了片刻，然后淡淡说道：“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第378章 决战1 永平六年，十月初十，阴。 天空不白，而是灰暗，显得有些阴沉。 下方的大地，说不上一望无际，而且还偶有小丘，但也已经算得上平坦，利于战马驰骋。 这样的平坦之地，此时成了两军片刻对垒的沙场。 空气中，充斥着浓密的肃杀之意。 许是因为昨夜那场及时雨，此时不大不小的风拂面而来，显得格外的冷。 野草叶片上，已经结了冰。 铁甲冰寒，长刀长枪也是冰寒。 十五万乾军，五万女真铁骑，这是两边兵力的约数。 面对于自己三倍兵力的乾军，这五万女真骑兵，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甚至是危机感。 这样的大战他们倒也才刚刚经历。 黄河以北，十万宋军被他们击溃。 但前方，不是宋军，不是那不堪一击的宋军。 而是守住太原，在西北打败他们，破了他女真军队神话满万不可敌的乾军。 再说了，他女真的满万不可敌，或许只是当年。 是当年的完颜阿骨打，是当年的完颜宗翰，是当年的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 是那大破二十万辽军的八千女真铁骑。 而当年的八千女真铁骑，如今还能剩下多少人？ 完颜阿骨打死了，完颜宗翰死了，大小战神，完颜娄室和完颜银术可也都死了。 更多的，是老了。 岁月让许多人凋零，好似风中落叶。 他女真当年的强大，或许已经跟着这些人凋零，逐渐没落。 或者说他们也许就没有强大过，只是那不可一世的辽人太弱，是重文轻武的宋人太弱，才让他女真看着强了些，才给了他女真这个在历史舞台上露脸的机会。 如今的五万女真骑兵，也有当年的老将。 他们身经百战，但此时面对着前方那十五万乾军时，依旧感受到了压迫感。 年轻的女真骑兵，脸上已经有了畏战之色。 这一仗，对于他们这五万人来说。 是打赢之后回去抢汴梁城的金银和女人，甚至是抢遍中原的所有金银和女人。 但如果打输了，以那大乾天子定的规矩，他们大概连降卒都当不了，只能是战死他乡。 那一边，十五万乾军的后方，一百二十八门底下带有车轮的火炮被推到了这里，停在了这里。 火炮旁，是战车。 战车上，借着战车的高度，炮兵营主将陈火炮高举望远镜，估摸着前方的大致距离。 陈火炮四十有二，这个名字是他给自己起的，因为他喜欢火炮，更喜欢女真人在自己的火炮打击下颤抖。 守太原城时，他还只是一个会操作火炮的小兵。 而如今，他就已经成了乾军炮兵营的主将。 放下望远镜后，陈火炮肃然喊道：“再往前，五十步。” 在他后方，同样是在战车上，二十多名炮兵充当了喇叭，将他的话齐声重复了一遍，以便炮兵营两千将士能够听清。 “往前，五十步……” 一百二十八门火炮，在两千名炮兵营将士的努力下，又被往前推了五十步。 然后在陈火炮的命令下，在一百二十八名观察手的望远镜观测下，炮兵配合默契，操作熟练，调整着炮孔的方向。 炮兵前方，是镇北军，黑龙军，一左一右。 是折可求，折可复，折可大……是六万镇北军将士。 是王禀，顾清风，李负胜……是八万黑龙军将士。 在他们前方，是两军的一万先锋，昨日那场骑兵战，他们完胜女真两万先锋，打得很爽，为此战开了一个好头。 今日，他们还要血染沙场。 施平安侧头看了看岳飞，许是知道岳飞在担心什么，脸上带着的笑容，这笑容少了平日里的不正经，让人看着安心：“别担心，打完这场仗，汴梁城还是我们的，汴梁城里的人，也都不会有事。” 岳飞看了施平安一眼，点了一下头，显得严肃，看着前方的女真铁浮屠时，目光炯炯。 昨夜金军刚刚破城，想来汴梁城并不会一夜遭殃，但也差不多了。 这也是为什么，天才刚刚亮，叶凡就下达了旨意，让他们先锋营冲破伪军大营，直逼汴梁城，直逼金军大营的原因。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有可能让金军没时间入城抢夺杀戮，或者说是没心思抢夺杀戮。 就算完颜宗望没有准备决战，而是选择率大军入城，在乾军兵临城下的情况下，他们也很难放心杀戮抢夺。 乾军不但能守城，也能攻城，西夏被打成那个样子就是说明。 而且汴梁城太大，人太多，一时半会抢不完，杀不完。 就算抢得完，杀得完，在乾军的追击下，他们也带不走。 还有一些人在反抗，而李纲就是最大的反抗者。到时候与攻城的乾军里应外合也不一定。 汴梁城五十万军民，也并非都是待宰的羔羊。 百姓，在得知乾军攻城的情况下很容易暴动。 你女真人守乾军就不容易了，又如何管这五十万军民的随时暴动。 一万铁浮屠，霸气侧漏，犹如一群战争机器。连骑兵的脸上，都戴有铁面具。 完颜宗弼不想给乾军准备太久，害怕对方摆上火器，所以乾军出来没有多久，两军对垒没有多久，一万铁浮屠就向前压近，犹如一群地狱来的死亡骑士。 黄河以北，宋军吃了铁浮屠的大亏，也是因为铁浮屠，宋军败得彻底，败得惨不忍睹。 岳飞看着前方压近的铁浮屠，若有所思，因为那场战他参与了，看到了许多人死在了铁浮屠的冲击下。 他也有些不清楚，叶凡该如何对付女真铁浮屠。 或者说，岳飞已经想到了对付铁浮屠的一些办法，只是这场仗太急，他没时间进言。 那边，一万铁浮屠所过之地，地面有着不浅的马蹄印子。 是因为铁浮屠太重，也是因为昨夜的那场雨打湿了地面的泥土。 铁浮屠走出不远后，后方，四万女真骑兵在完颜宗弼和完颜阇母的率领下，也紧跟其后。 因为铁浮屠走得不快，所以他们也走得不快。 而那边的乾军也有了动作，最前方一万先锋轻骑朝两边分别散开。 他们后方，主力军的四万铁骑也朝两边散开。 阵型变换，所有骑兵默契到了极点。 而他们的简单变换，是在为后方严阵以待的三万步卒让路。 三万步卒，前中后三个梯队，各一万人，最前方的一万人，左手持盾，右手持有斧头。 中间一万人，手持钩镰枪，而所谓的钩镰枪，就是枪头锋刃上有一个倒钩的长枪，在冷兵器中，乃是骑兵的克星。 想象一下镰刀割麦子，跟钩镰枪割马腿一个道理。 而最后方一万人，一半持刀，一半持锤，由刀道宗师刘梦沙率领。 这也说明着，刀道宗师刘梦沙身后的五千持刀将士，皆是用刀的好手。 这便是叶凡破铁浮屠的阵型。 岳飞不会知道，叶凡很大程度上是在抄他。 此战过后，也将在历史上抢了岳飞的风头。 前方，铁浮屠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三万乾军步卒也缓缓向前压近，走到了队伍最前方，严阵以待。 三万步卒最前方站着一人，身着黑色重甲，其身上重甲乃特别打造，防御力可谓高于前方的铁浮屠骑兵。 而他的手上，同样持着斧头，只是他的斧头，比身后那些将士持着的斧头要大上三倍不止。 可称巨斧，重达百斤。 第379章 决战2 三万步卒严阵以待，他们的眼中，是前方正在压近的一万铁浮屠。 铁浮屠，是宋军的噩梦。 只存在于密谍司人的情报中，这些乾军将士并没有真正面对过女真人的铁浮屠。 但因为一些关于铁浮屠的情报，或者说是穿越者的重视，导致乾军都很是重视。 甚至为此还做过演习，想着有朝一日大破女真人的铁浮屠。 铁浮屠是三匹马用一条铁链链接而成，其实也就是连环马。 只不过给人和马包裹了防御力极强的重甲，便有了铁浮屠的叫法。 三万步卒最前方，一身铁甲的叶凡没有像第一梯队那一万人一样手持盾牌，他也不需要盾牌。 所以此时的他，扛着百斤巨斧，如同一个猛将，他也确实是一个猛将。 跟小说中持着长剑，面对百万大军时的剑仙不一样。 这时的他，不像剑仙那样显露逼格，反而看着就像个有些力气的大傻个，准备冲锋陷阵。 再说了，就算是普通人的沙场，用剑者也不多，大多数也都是用刀。 剑这种武器，许多时候也就是拿出来显露逼格，战场上用处没有刀大。 但许多故事都喜欢写剑。 如果不这样写，或许便没了看点。 想象一下，紫禁城上，叶孤城手握板斧朝西门吹雪一跃而去，西门吹雪眼眸一凝，提着大铁锤迎了上去。 这画面成什么了？ 不过这种时候，虽然像个冲锋陷阵的大傻个，叶凡也该说上些什么，用于冲锋陷阵前，鼓舞人心。 于是他转身面对即将冲锋的三万步卒，喊出了话：“前方就是铁浮屠，你们，怕吗？” “不怕……不怕……不怕……” 三万步卒，齐齐回应，同时高举手中武器。皇帝尚且都要冲锋陷阵，他们又有何惧哉？ 叶凡见状很满意，单手将百斤重的巨斧轻松举起，再次喊出看那句陷阵词：“陷阵之志……” “有死无生……” 三万步卒，高举武器，齐声回应。 那边，铁浮屠离这里只有一里远。 与此同时，大军后方两里地，战车上的炮兵营主将陈火炮一边高举望远镜，一边开口呐喊下达了命令：“开炮……” 炮兵动作迅速，手持火把，点燃已经装弹的火炮。 随即，早就调整好炮孔的一百二十八门重型火炮齐齐发射，砰砰砰砰…… 炮弹经过炮管，离开炮口，在乾军上空划出了一道抛物线，在乾军将士的目光中，在女真骑兵的目光中，准确落向正在压近的女真铁浮屠大军。 又是砰砰砰的砸响，铁浮屠人仰马翻。 这是铁浮屠的灾难，也是铁浮屠的末日。 这种行动缓慢的重骑兵，很难避免这样的火力打击。 当然了，如今的乾军火炮威力虽然已经不小，但铁浮屠的防御实在太大，所以人仰马翻的也不是很多。 不过这样的火力打击，倒是将铁浮屠前进的阵型打乱了大半。 这样要是都破不了铁浮屠，他叶凡就真想不通岳飞怎么破的铁浮屠了。 毕竟岳飞没有这样的火力打击。 后方，完颜宗弼满脸震惊，四万骑兵满脸震惊，这样的火力打击，太过令人惊骇。 江陵府外的那一战，有传闻说乾军的火炮射程高达三里，他们也听到了这样的传闻，或者说得到了这样的情报。 但此时见到，他们仍然震撼。 震撼于对方火炮射程，威力。 更震撼于对方为何能将火炮的炮弹准确射向前方的铁浮屠。 这便是大乾炮兵的独到之处。 有枪有炮固然特别重要，但有能擅长使用枪炮的人才也特别重要。 否则枪炮根本就发挥不了太多的作用。 毕竟大乾的枪炮，与后世的枪炮相比，实在差得远。 不好好学会利用，很难发挥其真正优势。 炮火中，仍有铁浮屠在往前冲，而且冲过了火力打击的范围。 乾军的火炮，似乎瞄准了一个大概位置，于是炮弹就打在了那个大概的范围。 这就好像预判到你要从这里过，便事先将炮孔秒这个点。 这很正常，毕竟炮孔不像枪口那样容易调转。 但就是瞄准一个范围，也能让一万铁浮屠的阵型乱了大半。 有一半铁浮屠过了这个火力打击的范围，冲向了那严阵以待的三万步卒。 那边，叶凡握着斧柄，巨斧拖地，大喊一声：“杀……” 便拖着巨斧，首当其冲地冲向并没有完全被火炮消灭，阵型乱了大半的女真铁浮屠。 身后，第一梯队的一万乾军步卒，顶着盾牌，持着斧子，跟着叶凡冲杀而去。 只不过叶凡跑得太快，一时间直接将那一万步卒甩在了后面，这种画面，倒是像自己一个人即将跟铁浮屠大军单挑。 叶凡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有些跟不上自己的兵，放慢了些许脚步。 他可不想一个人面对女真的铁浮屠大军。 所谓的一人可挡乾军，那完全就是扯淡。 自己就这样一个人跑过去，搞不好直接被铁浮屠掀飞，死都有可能。 所以，还是跑慢些…… 第一梯队冲出去没多久，第二梯队的步卒也冲了出去。 随即是第三梯队。 “杀……” 独臂宗师，手握破天刀，他破不了天，却誓要破了这女真铁浮屠。 近了。 叶凡临近了。 面前十步，三人三骑，冲向了他。 三名骑兵手握长枪，依靠着战马的强大惯性，直指乾军的这个黑甲人。 他们三人都听过黑甲人的一些事，战场上，遇到黑甲人活下来的女真人也不是没有，这些人只说黑甲人天生神力，勇武不凡。 而且一些情报中，这个实力不凡黑甲人就是那姓叶的大乾天子。 这一刻，这三人近乎确定眼前这个拖着巨斧冲向他们的黑甲人，就是传说中的那个黑甲人。 毕竟这个黑甲人穿这么重，居然第一个先跑到了这里，与最先冲到这里的他们相遇。 而且，还拖着这么重的斧头。 这一刻的三人，因为那些传言，也因为此时黑甲人表现出来的不同寻常，一时间竟感受到了危机感。 第380章 决战3 叶凡拖着巨斧，身形迅捷，向前冲去。 他的眼中，是连在一起的三人三骑铁浮屠正在向他冲杀而来。 双方临近，三杆长枪齐齐刺向叶凡。 电光火石之间，叶凡一个膝滑而前，避开三杆长枪的同时，来到了三匹战马中，最左侧的战马前。 随即，叶凡手上一个用力，巨斧撕裂空气，斩向铁浮屠战马唯一没有包裹重甲的马腿。 下一秒，马腿被巨斧无情斩断，很是丝滑。 战马也随即痛苦嘶叫一声，然后带动其他两匹战马迅速倒地，人仰马翻，卷起地上的湿泥。 铁浮屠也并非没有死穴，没有护甲包裹的马腿就是铁浮屠的死穴。 而之所以马腿没有包裹护甲，是为了铁浮屠的机动性。 铁浮屠还有另一个缺陷，那就是用铁链连着的三匹战马，只要有其中一匹马倒地，那这三匹马就会全部倒地。 好似一条绳上的蚂蚱。 这样的缺陷，对于铁浮屠而言，可谓是致命的。 譬如叶凡对付这三人三骑的铁浮屠，只需要将其中一匹战马的其中一只马腿斩断，你们这三人三骑的铁浮屠就会人仰马翻。 不过因为铁浮屠骑兵身上防御太大，纵使落下了马，也很难被摔死，大多数还是会站起来继续战斗，成为一个防御力超强的步卒，不易对付。 不过叶凡属于专门看马腿的第一梯队，看着那人仰马翻的铁浮屠，他并没有选择上前对落马的骑兵补刀。 而且，不远处，又有三人三骑的铁浮屠冲向了他。 他便也拖着巨锤，迎了上去。 叶凡与铁浮屠交战的同时，他身后第一梯队的步卒也纷纷与铁浮屠交上了手。 这样的平坦之地，骑兵与步卒的交战大多是步卒吃亏，但此时的铁浮屠大军，阵型已经混乱了大半，真要说占便宜也不一定能占多大。 而且这首先与铁浮屠接触的第一梯队乾军步卒，目的性极强，只是用斧头砍掉马腿，而非彻底杀死铁浮屠骑兵。 由于铁浮屠机动性差，跑起来没有那么快，用斧头砍铁浮屠的马腿倒是比砍轻骑的马腿要容易许多。 但只是相对容易许多，用斧头砍铁浮屠马腿这件事，除了体质特殊的叶凡做起来容易，其他乾军步卒做起来可能就没那么容易。 混乱战场的一处，一个乾军步卒被铁浮屠撞上，砰的一声，整个身体就那样飞了出去。 倒地的乾军步卒仰着身体，准确来说应该是仰着尸体，因为这样强大的撞击下，他已经当场死亡，没有了半点气息。 混乱的交锋中，铁浮屠被第一梯队的一万乾军步卒砍得人仰马翻。 而这一万乾军步卒，死在铁浮屠马冲击下的也不少。 这场大战就此拉开了帷幕。 “杀……” 第二梯队的步卒加入了战场。 他们手持钩镰枪，将已经落马的铁浮屠骑士的头盔挑飞，这是他们的主要任务。 但也不只如此，他们也用手中钩镰刀钩砍马腿，也对没有了头盔的铁浮屠骑士进行攻击。 一处角落，一名持有钩镰枪的乾军步卒刚刚将一名铁浮屠骑士的头盔挑飞，便很朝这名铁浮屠骑士刺出了钩镰枪。 铁浮屠骑士闪避不及，直接脑袋开花。 当然了，这只是少数，毕竟真要用长枪去桶一个人的头，也没有那么容易能捅到。 之所以要容易些，还是因为那个问题，铁浮屠骑士穿得太重，并不是很灵活。 用钩镰枪挑飞其头盔，甚至是用钩镰枪捅向其的头颅也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而第三梯队的入场，也算是收场。 他们到来之前，因为前方第一梯队和第二梯队的努力，所到之处，基本上已经没有了驰骋的铁浮屠，而是倒地的战马，站起来充当步卒的铁浮屠骑兵。 这些铁浮屠骑兵，一大半被挑飞了头盔。 第三梯队的步卒，有人持有长刀，这时便有了长刀的用武之地。 刘梦沙手中破天刀猛然横斩，一颗头颅冲天而起，鲜血自那铁浮屠骑兵的脖颈处喷了出来，宛如血色喷泉。 另一处，一名持刀的乾军步卒面对头盔仍然戴在头上的铁浮屠骑兵，也已经没时间想太多。 手上发力，手中长刀直接劈向那铁浮屠骑兵的头盔。 当的一声，那铁浮屠骑兵只觉有些耳鸣，根本就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这名持刀的乾军步卒见状，直接转身就跑。 面对身着重甲的士卒时，利器确实没有什么作用。 而那铁浮屠骑兵挨了一刀，许是心中大怒，持着长枪就像追上去，可这才刚刚走出两步，在他身后，一个锤子就砸向了他的脑袋。 当的一声，铁浮屠骑兵踉跄两步倒在了地上，意识模糊，刚想站起身，又是当的一声，这是持锤的乾军步卒在朝他补第二锤。 然后是第三锤，铁浮屠骑士就此死去。 想要简单粗暴地对付身着重甲的铁浮屠骑兵，只能是如锤子这样的钝器。 那边，炮弹停住了片刻，因为铁浮屠的大军该人仰马翻的已经人仰马翻，该冲出火力打击范围的，也已经冲出，并且与乾军的三万步卒交上了手。 后方，勒马停住的四万女真骑兵看着那边渐渐落入下风的铁浮屠，又看了看那片战场后边，严阵以待的乾军大军，因此显得畏战。 他们原本在等待铁浮屠为他们冲出一条血路，但此刻的目光所及，是铁浮屠的人仰马翻，是铁浮屠的即将战败。 如此结果，他们如何不畏战？ 而且就在他们前方两百步的距离，就是乾军火炮打击点，他们如何敢就这样冲过去，接受炮弹的洗礼。 完颜宗弼有些害怕了，铁浮屠的即将失败，似乎已经让他看到了这场大战的失败。 完颜宗弼一旁，完颜阇母缓缓举起马刀，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这一刻的他，想当个莽夫。 不去想冲锋的后果，大战已经开始，一万铁浮屠已经冲了过去，他们也很难就此撤退。 可就在他刚想下达冲杀命令时，完颜宗弼开口劝阻：“叔父，就这样冲过去，此战我们就彻底输了。” “那你想如何？莫不是要撤退？那我女真一万重骑的冲锋还有何意义？” 完颜阇母语气显得有些生气，因为他的心中，也同时有着退意，只是不愿承认。 第381章 决战4 这一仗，完颜阇母是主将。 四万女真骑兵冲杀的命令，也由他下达。 面对完颜阇母的话，完颜宗弼无话可说。 因为他想的，就是撤退，再寻战机。但是这一撤，还有战机吗？ 完颜宗弼不知道，只有心中的理智在告诉他，离前方的乾军远一些。 也容不得叔侄二人犹豫太多时间，那边，又有数万乾军步卒加入了消灭铁浮屠的战场。 这一刻，乾军的五万骑兵没有动，因为那四万女真骑兵也没有动。 双方倒是有一种你不动，我不动的默契感。 在乾军看来，这样打下去女真铁浮屠就没了，他们没必要动手。 这样一来，金军便显得特别被动。 因为再不冲杀出去，那一万铁浮屠就只能是白白牺牲。 可就这样冲出去，又担心乾军的火炮打击，又担心战败。 撤退，又岂会甘心。 所以对于金军而言，此时的情况可谓是进退两难。不退不进，也难。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铁浮屠的大军，已经明显败北。 战马上，王禀看着已经明显败北的铁浮屠，又看向远处无动于衷了许久的四万女真骑兵，下达了帅令：“传本帅命令，先锋营，带头进攻。” “属下领命。” 传令兵应下，朝前方的武器黑龙军先锋营打马而去。 “顾清风听令。”王禀又说。 “末将在。”战马上，顾清风拱手应下。 “带着你的人，紧跟先锋营，向金军发起进攻。” “末将领命。” 顾清风应下。 一万黑龙军骑兵，在顾清风的率领下，紧跟施平安的五千先锋营，向前方的四万女真骑兵压近。 另一边，镇北军主帅折可求，也下达了同样命令。 折可大的率领下，一万镇北军骑兵，紧跟折彦质的五千先锋营。 眼看铁浮屠就要败北，而那远处观望的四万女真骑兵还是无动于衷，乾军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心中那想要彻底将金军彻底打败的心。 既然对方不主动出击，那他乾军就主动出击，这场战，该结束了，女真人，也该快些滚出这片中原大地。 或者说，死在这片中原大地。 那边，战马上的完颜阇母就是在等，等乾军的主动出击。 这样一来，他们便不需要穿过那个火炮打击的范围。 只是他们没想到，或者说他们一些人已经想到，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乾军的炮兵营没有移动，还在瞄着刚才那个范围，守株待兔。 殊不知，三里之外，炮兵营主将陈火炮的命令下，那一百二十八门火炮已经被往前推了一些距离。 这一切他们看不到，因为三里的距离太远。 而且炮兵营的前方，是沙场和军队在阻隔视野，这样的平坦之地，他们看不见最后方炮兵营的行动。 可是他们看不到乾军的炮兵营，高举望远镜的陈火炮却能看见他们。 “开炮……” 陈火炮下达了开炮的命令，引线被点燃，炮弹离开了炮孔。 那边，听着这不祥的声音，完颜阇母身体猛然颤抖一下。 完颜宗弼也是如此。 两人后方的四万女真骑兵也是如此。 因为这声音，大概率只能是针对他们这四万骑兵。 不多久，他们的猜测便得到了证实。 一颗颗炮弹飞向他们，肉眼可见，然后在他们所在的区域接连炸响。 轰隆轰隆的爆炸声传出。 人仰马翻的画面，胜过铁浮屠。 毕竟铁浮屠防御太大，太重，而这四万女真骑兵并没有那样的防御力，且相对较轻。 爆炸中，一只手臂冲天而起，尸体已经不知去向。 而他们前方，乾军的骑兵压过来了。 混乱的轰炸中，完颜阇母扯动缰绳，控制着胯下受惊嘶叫的战马，同时朝前方压近的乾军骑兵举刀呐喊，下达了军令：“冲……给我向前冲……” 这一刻，完颜阇母只有放手一搏，别无他选。 只是这个时候，也不可能有人听到完颜阇母的声音。 所有人的耳中，都是震动鼓膜的爆炸声。 完颜阇母知道这一点，所以他的呐喊，只是在宣泄心中的一些情绪。 不过这四万女真骑兵虽然听不见，大多数还是向前方正在压近的乾军骑兵冲了过去。 这是一种冲杀的默契感。 既是为了迎敌，也是为了躲避炮火轰炸。 不多久，双方骑兵相隔只有两百步。 最前方乾军先锋营骑兵，举着突火枪，瞄准，扣动了扳机。 突火枪的声音接连响起。 没有再给突火枪填充弹药，而是放下了突火枪，转而拿起了长刀长枪，准备即将发生的近战。 骑兵太快，也没有他们填充弹药的时间。 “杀……” 两边骑兵交上了手，是血与火的冲突。 这一刻，只能是硬碰硬。 炮声停了，喊杀声成了主旋律。 下方的战场，是两个部分。 一个部分是双方骑兵的战场，而另一个部分，是乾军步卒对铁浮屠的战场。 只是这时的铁浮屠，已经慢慢殆尽，所以更多的步卒，冲向了前方那片骑兵的战场。 提着巨斧的叶凡还是第一个冲杀而去。 战场的两侧，李负胜，折可复，各率一万骑加入了战斗。 从空中观看这片战场，是一片黑色。 乾军相比金军，人数占了太大的优势，且不缺勇猛善战之人。 这些年的和平，乾军每日练兵，不敢怠慢。 这是上位者的重视，也是每个大乾将士的责任。 半个时辰后，一人一骑直奔汴梁城城外的金军大营，这是一名负责传递消息的金兵。 “驾……驾……驾……” 金兵灰头土脸，身上甲胄有着凝固的血。 他的神情，是慌乱。 “紧急军报，通通闪开……” 临近金军大营，金兵大喊，大营外，一群金兵给他让开了路，然后面面相觑。 莫非……前方的大战已经败了？ 方才，就算是在这里，他们也听到了炮火的声音，能够想象前方那场大战的一些画面。 驰马到了金军帅帐外，金兵跳下了马，许是有些慌乱，还摔了一跤。 连忙起身之后，金兵单膝下跪，朝帅帐拱手喊道：“启禀魏王，前方战局，我军……惨败……。” 帐内，完颜宗望，完颜希尹，七八名女真将领，心情顿时沉到了谷底。 败了，他女真败给了乾军…… 第382章 撤入汴梁 金军大营。 女真惨败的消息传到了这里，使得帅帐中，完颜宗望，完颜希尹及七八名女真将领脸色一沉。 片刻的沉默后，完颜宗望朝帐外喊道：“进来。” 那带来惨败战报的金兵闻言，起身掀开帐门，走入了军帐中，在完颜宗望面前，跪倒在地，灰头土脸，显得低沉。 “惨败？本王的四弟，叔父呢？” 完颜宗望看着跪倒在地的金兵，问道。 “战场混乱，我军大败之后，各自溃散而去，四殿下和左监军已然不知去向。” 金兵一脸苦相地说道。 他们败了，但乾军还在四处追杀溃散的金军，他也只是侥幸逃了出来。 众人闻言，再次沉默。 想来完颜宗弼和完颜阇母这时是凶多吉少。 “魏王，若是前方战局，我军果真大败，那这里已经不再安全，还需速速撤离。” 说话的是完颜希尹，他说的话，确实是当务之急。 至于完颜宗弼和完颜阇母，是死是活，只能看运气了。 完颜宗望明白这一点。 这一仗他女真输给了乾军，但并不代表着他女真就会因为此战而亡国。 只要他们逃回金国，那一切就还有机会。 至于刚刚到手的汴梁城，也只能直接放弃了。 这种紧要关头，保命要紧。 “传本王军令，所有人，进入汴梁之后，去往城北，自汴梁北门撤离。” 完颜宗望想通这一点之后，显得紧张。 因为以乾军的作风，以那大乾天子的作风，大概率不会轻易让他们这些人北撤回到金国。 下一秒，他的担忧便得到了证实。 只听帐外马蹄声近了，直至停在帐外，近乎是同一时间，一道急切的声音传了进来：“启禀魏王，乾军数万骑向我军大营杀来，已然不足四里。” 闻言，帐内众人神情紧张，心跳加速。 乾军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这时的他们，兵力满打满算只剩三万，而且一半多都在跟伪军一起控制汴梁城。 所以这时的他们，如果选择抵抗，只能是不自量力，以卵击石。 他们能做的，只有撤入汴梁城，然后继续北撤，直至回到金国。 于是乎，一万多名女真步卒，随着完颜宗望落荒而逃，向汴梁城撤去。 半刻钟后，汴梁城南面的城墙上。 成为俘虏的宋徽宗和宗颖被留在了这里，同样还留在这里的，还有叛徒秦桧。 这时的南城墙上，是金军和伪军共计六七千人。 除了坐在地上的宋徽宗和宗颖，所有人都望着城外。 城外，是落荒而逃的金军，最前方骑马的，是完颜宗望，完颜希尹，及一众女真将领，还有数千亲兵营的骑兵。 而他们后方，是万余女真步卒，个个神情紧张，都在拼命地向汴梁城这边跑。 他们此时表现出来的慌乱，令得南城门上，所有金军和伪军都猜想到了什么。 那便是，他们输了，乾军胜了，而且乾军大概率是要追来了。 城墙边上，秦桧站在这里，看着城下慌乱撤逃的金军，心中显得很是不安：莫非，前方那场大战，女真人败了？ 如此想着，秦桧回头看了眼不远处坐在地上的宋徽宗和宗颖。 此时的宋徽宗和宗颖，也同时看着秦桧，眼中依旧有怒。 不过这时的两人，结合城墙上这些金军和伪军的不安神情，似乎也猜到了什么。 方才，完颜宗望的匆匆离开，城下准备入城抢劫杀戮的五万金军匆匆离开，以及那远处的阵阵炮声都在告诉他们，乾军到了，而且与金军发生了大战。 这一刻的君臣二人，心情有些复杂。 因为乾军如果胜了金军，那这中原大地将改朝换代，再无大宋。 或者说他乾军无论胜败，大宋已经在昨夜亡国了。 这时的他们，是成了俘虏的亡国之君和亡国之臣，处境堪忧，随时都会死。 砰砰砰…… 城外的不远处，枪声骤然接连响起。 宋徽宗被吓得颤抖一下，宗颖却是纹丝不动，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心想：乾军到了？ 城外，是数千乾军先锋轻骑追赶着前方正在涌入汴梁城内的万余金军。 然后将突火枪的枪口对着前方正在逃跑的金军，扣动了扳机。 逃跑的金军队伍最前方，完颜宗望已经骑马进入了汴梁城，听到枪声之后，神情紧张，下意识回头望去。 远处的视野里，是穿着黑色甲胄的乾军骑兵。 这枪声的出现，令得所有正在撤逃的金军心惊胆战。 以前一般都是他们追着敌人跑，没想到今日会被敌人这样撵。 他们心率加快，脚步加快，令得队伍混乱，造成了拥堵。 使得入城变得更加困难。 不过金军还在往汴梁城内大量涌入。 他们也万万想不到，昨日刚刚打下来的汴梁城，居然会成为他们今日临时的撤逃之地。 汴梁城南，一些闭门不出，甚至是藏到地窖中的百姓，听到了接连响起的枪声，许多人恍惚。 少数人却认为，这是乾军到了，心中因此而安心。 自汴梁城被金军围困之时，他们这些汴梁城百姓就一直盼着乾军的到来。 如今这汴梁城破的情况下，他们更加希望乾军到来。 所以此时的枪声，他们希望就是乾军来了。 也只有这样，他们许多人才能活命。 已经入城的完颜宗望来到了城墙上，看向了城外。 乾军的骑兵越来越多，已经和正在涌入城内的金军展开了近战，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战马上，岳飞一杆长枪向马下的金兵狂刺，大杀四方。 此时的画面。 是乾军骑兵越来越多，好似源源不断。 而面对这样的情况，少数金兵反抗，许多金兵想的却只是往前逃，逃入城中。 所以有人不顾一切地将前方的同伴往前推，甚至为此将人推倒，从倒下的同伴身上直接踩过去。 这群逃跑的金兵，面对越来越多的乾军骑兵，已经无心对抗。 完颜宗望看着这一切，睚眦欲裂。 他的一旁，一名女真千户提醒道：“殿下，如此下去，乾军恐会跟着入城，汴梁城便会因此而破。” 不需要这么女真千户提醒，完颜宗望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只是城外还有这么多人，他还在犹豫要不要下令关闭城门。 第383章 君临城下 “关闭城门。” 完颜宗望看着城下的混乱场面，很是艰难地下达了关闭城门的命令。 女真千户闻言，说道：“魏王，如今城门被这么多人涌入，根本就关不上。如此下去，乾军很快就能入城，汴梁城已然不是安全之地，还请魏王速速去往城北，撤离汴梁。” 如今城下这样的情况，其实跟城门被攻破，敌人涌入没有太多区别。 这样的情况下，是真的很难将城门关上。 而且别说关城门了，就是负责关城门的人，也不可能挤得进去。 因为这时的城门隧道，已经人满为患，都在往城内涌入。 “本王说关得上，就关得上。”完颜宗望的脸上是一抹带着狠意的怒容，他伸手指向城门外的那片范围，呐喊下令，“放箭……” 城墙上，上千弓箭手看着完颜宗望，又看向完颜宗望手指的方向，顿了顿，一时间都有些恍惚，因为完颜宗望手指的方向，全是正在涌入城内的金军士卒，而非乾军。 众人无动于衷。 只听完颜宗望怒道：“本王说了，放箭……” 完颜宗望的第二回命令下达了。 那上千弓箭手也不再多想，谁又敢违抗大金魏王殿下的命令。 再说了，他们许多人也能想到，完颜宗望为什么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于是，这上千弓箭手便朝着挤在城门外的金兵弯弓搭箭，然后放出了箭。 上千根箭矢往城下飞掠而去，倒地者两三百人，皆是金兵。 发现这突然的情况，靠近城门的金兵抬头望向箭矢飞来的城墙上，眼中是不可置信。 他们，已经成了弃子。 而这一切还没有结束，城墙上的上千女真弓箭手继续弯弓搭箭，继续放箭。 几轮箭矢下来，靠近城门的位置，已经没有了什么人敢来到这里。 也就在这时，汴梁城的大门，被缓缓关上了。 而城外，厮杀还在进行。 准确点来说，应该是屠杀。 而这一切，都被城墙上的人看在眼中，上到完颜宗望，下到一个普通的女真小兵，谁的心情都无比沉重。 城外，是在屠杀面前，绝望的金兵。 在所有人看来，完颜宗望这招太狠了。 就算是完颜宗望自己，其实也这么觉得。 只不过如果不这样做，乾军跟着入城，后果将不堪设想。 如此取舍，也是无奈之举。 一刻钟后，屠杀停歇。 城外，是五六千具金兵的尸体，还有兵临城下的三万乾军骑兵。 最前方，高头大马上，是一身铁甲，脸上戴着铁面具的叶凡。 他漠视前方的六七千具尸体，而是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座庞大的大宋都城：汴梁，我到了。 胜者为王，他胜了，他将成为这整个中原的皇。 这一切，自宣和七年算起，用了八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传朕口谕，炮兵营快些，还有，攻城队伍准备，半个时辰之内，朕要站在这座汴梁城的城墙上。” 话语淡淡开口。 “属下领命。” 叶凡一旁，一名传令兵拱手应下，然后打马转身，疾驰而去。 “施平安，折彦质听令。” 叶凡又淡淡说道。 身后不远处，施平安，折彦质，同时拱手应下：“末将在。” “你二人，速速率先锋营绕路去汴梁城北面，防止女真人弃城逃走，如果你们晚了一步，也要继续追击，不可让这些女真人活着回到金国。” “末将领命。” 两人应下，驾马率领先锋营离开。 “顾清风，折可大听令。” 后方，顾清风和折可大同时拱手应下：“末将在。” “你二人各率五千骑，分别把守汴梁城东西两面，无论是谁，都不能随便离城。” “末将领命。” 顾清风，折可大，率军离去。 这位兵临城下的大乾天子，是要围这座汴梁城，不放过城内任何一个女真人。 城墙上，看着城下三万乾军骑兵突然被调走了一大半，完颜宗望眉头紧皱。 这时，他身边的女真千户开口说道：“殿下快走，看这架势，乾军应该是在分兵围城。” 完颜宗望思索了片刻，城外，三人朝这边靠近。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人将两个人押了过来。 完颜宗望看着这一幕，微微皱眉，等那三人临近了，他便认出了其中两人的身份，随即心中一沉。 叶凡身着铁甲，将完颜宗弼和完颜阇母押了过来。 此时的完颜宗弼和完颜阇母，已经被褪去了甲胄，而且戴着脚铐和枷锁，神情萎靡。 看样子，身上都受了些不小的伤。 在这冬日微风中，有些瑟瑟发抖。 来到了城下，叶凡将完颜阇母一脚踹倒在地，然后踩在了脚底。 完颜阇母奋力挣扎，却好似被一座大山压着，如何也挣脱不开，嘴中传出难受的声音。 空出右手的叶凡，伸手打开专门安装在腰间的一个小铁匣子，从里拿出了用一块黑布包裹着的格洛克手枪。 叶凡并不准备将手枪的样子露出来给任何人看见，所以他隔着黑布，便将食指放在了扳机上。 就算是这样，也不影响他对这把手枪的使用。 在城墙上的所有人看来，此时的叶凡，手中拿着的就是一块不知包裹着什么东西的黑布，并不能引人注目。 左手握着完颜宗弼的枷锁，右手握抢，右脚将完颜阇母踩在脚下，叶凡抬头，朝城墙上望去，用女真话说道：“完颜宗望，投降吧，外面全是乾军。” 见这个黑甲人居然吐露他女真人的语言，完颜宗望微微意外。 因为按照传言，这个黑甲人应该就是大乾天子。 而且他有些没想到，贵为一朝天子，居然敢这样在城下喊话。 就算你身着重甲，不怕箭矢，难道就不怕城墙上宋军用来守城的火炮。 说实在的，叶凡还真不怎么担心这个问题。 就算是他大乾的火炮，在他身着重甲的情况下，想要将他砸死也不容易。 你女真人，或是宋人的火炮又奈我何？ 这是变异体质的加持下，叶凡的猖獗。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身着重甲的他，近乎是无敌的存在。 第384章 君临城下2 “城下何人？” 城墙上，面对叶凡的劝降，完颜宗望无动于衷，而是反问叶凡的身份。 虽然猜到了城下黑甲人就是姓叶的大乾天子，但完颜宗望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闻声望去，叶凡看到了身着甲胄的完颜宗望。 “朕乃大乾天子。”叶凡说出自己的身份，又说，“所以，你就是完颜宗望了？” 完颜宗望不说话，只是看着叶凡接下来要说什么。 叶凡见对方不说话，也就当此人在默认。 他扭头看了看完颜宗弼，见神情萎靡的完颜宗弼这时也在抬头看着上方的完颜宗望，而且还很困难地喊了出来：“二……二哥快走，不要管我……乾军正在围城，再……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四弟……”完颜宗望喊了一声，眼神中带着担忧，若非兄弟落入敌手，此刻的完颜宗望，确实已经在逃跑的路上了，此情此景，可谓兄弟情深。 完颜宗望转而看向叶凡，语气略带怒意地喊了出来：“你要如何？” “开门，你四弟还你，你叔父也还你，朕还可以让你们离开，回到你们的金国。” 叶凡此言一出，完颜宗望心中动容，却怎么也不相信叶凡会这么轻易就放他们离开。 “本王不信你会这样好心。” “朕乃大乾天子，岂会失信于人。再说了，乾军优待俘虏。” 叶凡一本正经地说着，完全不像说谎。 好似那条不留降卒的规矩根本就跟他乾军无关。 城墙上，完颜希尹提醒道：“姓叶的性情乖张，很是狡猾，所言，不可信。” 无需完颜希尹提醒，完颜宗望也绝对不会相信叶凡，更不会相信叶凡说的什么乾军优待俘虏。 “四弟，二哥对不住你。”完颜宗望咬牙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再不走，等待乾军的骑兵绕路到了汴梁城北面，他们就真的走不了了。 可就在完颜宗望刚刚要转身的这个时候，砰的一声脆响传出，城墙上，完颜宗望头盔被直接打穿，面如死灰，缓缓倒地。 “殿下……” “殿下……” …… 完颜宗望的突然倒下，令得完颜希尹及身边的女真将领都很是紧张疑惑。城墙上的许多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突然变故。 不远处，宋徽宗和宗颖也朝这边疑惑地望了过来，只见七八个女真将领已经将倒地的完颜宗望围住，且神情担忧。 城下，完颜宗弼目光担忧地望着城墙上。 这时的他，已经看不城墙上的情况。 但是方才，他看得很清楚，那声脆响传出之后，他二哥突然倒地，城墙上，也似乎因此产生了混乱。 这是……突火枪的声音？ 他越想越心悸，扭头望向了叶凡，方才那声脆响的源头，就在叶凡这里，他听得很清楚。 完颜宗弼方才一直在看向城墙上的二哥，根本就没有看见叶凡突然举枪，又突然手枪的动作。 这时的叶凡，早就已经将那把手枪放入了腰间的铁匣子中，然后将铁匣子关上。 完颜宗弼看到了叶凡的这个动作，猜想到了方才那声脆响，定然跟叶凡方才拿在手中的黑布有关。 他吼了出来：“你对我二哥做了什么？我二哥怎么了？” “应该死了。”叶凡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并不准备跟完颜宗弼多说什么，而是俯身抓住完颜阇母的枷锁，将二人迅速拖了回去。 心中却有些在想，好像没必要毙了这个完颜宗望，简直就是在浪费子弹。 也或许是这东西闲了这么久，总得让它派上一点用场。 所以方才见到完颜宗望转身要走，叶凡便也就开枪将其击毙了。 这把手枪，一共十七颗子弹，当年为了从一名高手的刀下救出林若水，他用了两颗。 今日又用了一颗，还剩十四颗。 也不知道今后的日子里，还会用几次。 但就算一直不用，叶凡也很珍惜这把格洛克手枪的存在。 因为有这把手枪在身上，他感觉安全感十足。 还是那句话，有枪不用，跟没枪是两码事。 城墙上，完颜宗望仰面倒地，脑浆流出，染红了他的脸庞，已然死的不能再死。 此刻的众人，神情显得极为惊骇。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叶凡举枪和收枪的动作很快，但众目睽睽之下，还是有人看到了，甚至还看到了枪口的火光。 而且那脆响的声音，就来这叶凡那里，很难不将这件事与城下的大乾天子联系在一起。 可是……这个大乾天子是如何做到的？ 莫非是突火枪？ 可众人根本就没有看到叶凡手上有突火枪。 那块黑布里包裹着的，莫非就是突火枪。 只是那么小的突火枪，如何能这样杀人。 想不通，众人想不通。 越想不通，众人就越是惊骇。 当然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魏王死了，乾军正在围城。 他们这些人，处境堪忧。 “带上魏王的尸体，我们走。” 完颜希尹说道，心中着急。 完颜宗望死了，现在的他，成了发号施令的人。 可就在一名女真千户将完颜宗望的身体背起来时，一名金兵慌乱跑上了城墙，喊道：“报……骑兵魏王，镇守西城门的降军突然叛变，与我军刀兵相向，场面已然不可控制。而且他们已然向这边杀来。” 这名金兵还不知道，完颜宗望已经死了。 众人也不在意这点，只是面色又是一沉。 没想到，那群降军居然叛变了。 不过说来也正常，此时的金军，已然穷途末路，没了往日的威风。 他们也不可能还能控制那群人数如今多过他们伪军。 如今乾军临城，这群伪军便也就另谋高就了。 而且如果再继续跟着女真人，等乾军攻入汴梁，他们的下场估计也不比女真人好多少。 这个消息的突然到来，令得城墙上的金军对城墙上的伪军有些提防。 万一这些伪军也突然叛变了怎么办。 好在，这名金兵方才喊的是女真语。 所以城墙上的伪军没人知道西城门那边，伪军已经暴动。 否则双方此时对视的目光，肯定很精彩。 或是刀兵相向也不一定。 不远处的城墙边上，秦桧心情有些复杂，他这才刚刚选择投靠女真，投靠完颜宗望。 却没想到女真人这就败了，而且完颜宗望还死了。 这他娘上哪说理去？ 这一刻的他，倒是都想投乾了。 第385章 伪军突变 汴梁城。 城西，伪军将领张俊，领着身边亲信，朝共同把守西城门的金军，挥出了刀兵。 这一原因，是因为金军如今的势弱，是因为乾军的兵临城下。 也有他张俊心中的其他一些想法。 在大名府时，身不由己投降女真者，虽然不多，但也存在。 “杀……” “杀金贼……” 喊杀声震天，城西的伪军杀向了城南，人数近万。 南城墙上，城西的喊杀声已然隐隐传到了这。 令得完颜希尹及一众北城墙上的金军将士，心中慌乱，没想到局势会这样越来越糟糕。 “传本帅军令，所有人，撤向城北。” 不再多想什么，完颜希尹下达了军令。 再晚些，不是乾军将他们留住，而是宋军将他们留住。 其身旁，一名女真千户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伪军，问道：“元帅，这群降军也要跟着走？” “这群降军，不管了。” 完颜希尹说着，已经迈步离开。 他算是想明白了，眼下，最主要的就是逃命。 “末将领命。” 女真千户说着，便去集结城墙上的所有金军。 另一名女真千户看向那边的宋徽宗和宗颖，然后追上完颜希尹，对完颜希尹问道：“元帅，那宋人天子和那宋军元帅？” 完颜希尹闻言，一边走，一边朝宋徽宗和宗颖望了过去，倒是差点都将这两个人给忘记了。 不过已经到了这种危急关头，完颜希尹也已经没有了将这两人带走的意思。 再者说，大宋已经没了，这亡国天子便也没了什么利用价值。 于是完颜希尹脚步不停，随意说道：“都杀了。” “末将领命。” 女真千户拱手应下，然后快步走向了不远处的宋徽宗和宗颖，眼神发狠，同时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宋徽宗见状，神情害怕，身躯颤抖。 宗颖也皱起了眉头。 女真千户临近两人，举起了长刀，可就在这时，一支箭矢飞掠而来，插在了这名女真千户的脖颈上，女真千户便脸色一沉，然后倒在了宋徽宗和宗颖面前。 完颜希尹看到了这一幕，停住了脚步。 近乎是同一时间，射出箭矢的方向，一名伪军将领放下长弓，呐喊出声：“将士们，女真人已然穷途末路，我们杀女真，为乾军开城门，也是在为我们自己挣一条活路。” 这名伪军将领是个中年，在大名府时投降的金军。 此时的他，被所有人瞩目。 而他的话，许多伪军也都听懂了，而且他们心中其实也都在想，如今金军已经败了，如果乾军攻入汴梁，他们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如果他们为乾军打开了城门，或许就不一样了。 毕竟他们背叛的是大宋，而不是大乾。 于是乎，城墙上，近万伪军与近万金军陡然发生了冲突。 “杀……” 伪军与金军刀兵相向，长弓对射，喊杀声此起彼伏，场面一时间混乱到了极点。 城外，叶凡望向了那边，心中有些疑惑。 与此同时，两个热皮球缓缓升起，往汴梁城的方向飘去了。 混乱的南城墙上，秦桧被上百名宰相府亲兵护在中间。 宰相府亲兵指挥使王彪这时说道：“秦相，末将这就护你离开。” 这一突然变故，着实令人意想不到。 这一刻的刀兵相向，也只认甲胄，没人管你心中想的是什么。 就算你不愿与女真人交手，也要被攻击。 秦桧看向方才宋徽宗和宗颖的方向，此时的两人，被方才射杀女真千户，喊话引发冲突的中年将领带人护住。 秦桧慌了，因为他害怕宋徽宗和宗颖活下来，算今日之账。 所以他对王彪说道：“王彪，杀了那昏君，杀了宗颖。” 王彪闻言，神情略微惊愕，但对于秦桧，他唯命是从。 再说了，如果那昏君不死，宗颖不死，秦桧出事，他也会跟着出事。 毕竟他们二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末将领命。” 王彪眼神一狠，握紧长刀，朝着宋徽宗和宗颖的方向而去，杀气腾腾。 这一过程中，一名金兵朝他挥舞长刀，王彪一个闪身躲过，然后一记横斩，金兵倒地哀嚎打滚。 那边，宋徽宗，和戴着枷锁和脚铐的宗颖，被二十多人护在中间，为首的将领就是引发这场冲突的人。 他来到宋徽宗和宗颖身前，准确点应该是来到宗颖身前。 因为宗颖对他有恩，有救命之恩，他此番救人，主要也是救宗颖。 而这亡国天子，他其实已经没有心思去拥护。 他看着宗颖，单膝跪地，一脸愧疚：“宗帅，当年在大名府投降女真，末将是身不由己。” 宗颖也能明白这中年将领的身不由己，毕竟杜充都带头叛国了，他们大概也只能如此。 再说了，今日如果没有这名中年将领，他和天子都要死。 “苏坎，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快护送陛下离开这里。” 宗颖急道。 这名中年将领名唤苏坎，见宗颖叫自己的名字，他知道，宗帅已经不会在这件事上责怪于他，他也不再是女真人的走狗。 他起身走了几步，刚想在混乱的厮杀中寻路离开，可就在这时，王彪走了过来，他用侧眼也看到了王彪。 只是知道王彪是宋军将领的身份，苏坎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殊不知，下一秒，已经走近他的王彪朝他猛然挥舞起了长刀。 “将军小心。” 一名宋卒发现了这一幕，一声大喝便挡了上去，随即倒在了苏坎脚下。 苏坎侧身望去，同时后退两步，与王彪拉开了距离，低头看了眼替他挡刀的宋卒倒地抽搐，又抬头看向王彪，眼神愤怒地喊道：“你是何人？为何对本将动手？” 王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被二十几人护着的宋徽宗和宗颖，对身后的三十多宰相府亲兵下达了命令：“动手……” 宰相府亲兵，甲胄与宋军相同，但他们的脖颈处皆戴有一块红布。 这一特征，很容易让人发觉。 三十多人，提着长刀长枪便向护着宋徽宗和宗颖的二十多个宋卒杀了过去。 宋徽宗和宗颖此时见到这一幕，有些震惊。 不过他们也大概想到了是谁要杀他们，除了那奸臣秦桧，还能有谁？ 第386章 彻底变天了 混乱厮杀中，王彪向前跨出两步，握紧手中长刀，朝苏坎挥出了第二刀。 长刀破空而来，苏坎瞳孔骤缩，握刀的右手也下意识发力，向上斜斩而去。 当的一声脆响，两刀接触，苏坎猛地向后退了三步。 前方，王彪又迈步攻了上来。 两人交手，苏坎落了下风，却也能堪堪抵挡着王彪的攻势。 这时，西城墙的伪军，也已经杀到了这里。 混乱的厮杀，已经不仅限于城墙上，还有靠近城墙的城内。 “杀……” 一里外，有人正在远离这场混乱的厮杀。 汴梁城的长街上，三百多骑策马奔腾，为首的是完颜希尹。 他一旁的战马上，是一名女真千户。 女真千户的身前，是完颜宗望还在滴血的尸体。 长街两边的房屋，有百姓打开了小小的门缝，小心窥视，见到是女真人，便又关上了房门。 毕竟没人知道，这女真三百骑，是在逃跑，而非进城掠夺杀戮。 汴梁城南。 城外。 刚刚从热皮球上下来的乾卒快步跑到叶凡身后，单膝下跪，拱手禀道：“启禀陛下，不知是何原因，原本降金的宋军，与金军打起来了，场面混乱，如此下去，金军败多胜少。还有，属下看见金军三百多骑，奔向了城北方向，似要逃走。” “传朕旨意，立即攻城。” 乾卒顿了顿，然后提醒道：“陛下，炮兵营还没有到。” “朕说了，攻城。” 叶凡语气略显平淡。 但在乾卒听来，很是有威慑力。 他的本意只是想告诉叶凡，炮兵营还没有到，因为乾军攻城，火炮很关键。 并不是想跟叶凡说，只有炮兵到了才能攻城。 但如今这种情况，似乎已经不需要等炮兵营过来就能发动攻城。 “属下领命。” 乾卒应下，起身传令去了。 没多久，刚刚准备好的两万攻城步卒，发动了攻城。 这种情况，趁着城墙上的宋军和金军打得不可开交，他乾军的攻城步卒连盾牌都不需要举。 就算有人看到了乾军攻城，也没有那个空闲去抵抗。 有的人，只想离开这场混乱的厮杀。 因为他们知道，乾军若是加入了这场厮杀，那他们都只能是死者。 所以刚才的乾军队伍很轻易就来到了城墙下，很轻易将云梯搭在了城墙上。 然后又很轻易地沿着云梯向上攀爬着，动作娴熟敏捷，快得如同山里的猴子。 有黑色的身影登上了汴梁城墙，加入到了厮杀之中，这是一场三个军队间的混战。 许多人都望向了城墙边陆续爬到城墙上的乾军，眼中皆带有惊愕。 乾军，趁机攻上了汴梁城的城墙。 某一处，王彪一刀挥砍，苏坎一刀抵挡。 苏坎力量不敌，后退几步。 几乎是同时，两人都扭头望了过去，那是穿着黑色甲胄的乾军士卒，借助云梯，陆续登上了城墙，加入了这场厮杀。 王彪又抬眼环视四周，找寻着什么。 不远处，宋徽宗和宗颖还活着。 他提着刀，便目标明确地冲了上去。 苏坎见状，提刀就要去拦截。 两人又战在了一起。 王彪见苏坎如此难缠，大喝一声，一记横斩而出。 苏坎见这一刀威慑强大，连忙往后躲闪。 但王彪的长刀攻势太快，他还是没有躲过这一记横斩。 长刀划破苏坎腰间的皮甲，刀刃嵌入苏坎的血肉，好在伤口不深，并不能开膛破肚。 站定的苏坎只觉一股疼痛自腰间传来，低头去看，腰间多了一道带血的伤痕。 王彪不管苏坎，转身冲向不远处的宋徽宗和宗颖。 苏坎见状大惊，刚想追上去，腰间的伤口便流血疼痛，令其单膝跪地，咬牙忍痛。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彻在城墙上，一时间竟盖过了城墙上此起彼伏的喊杀声。 “放下武器者，可免一死……” 许多人下意识朝这道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那是站在城墙墙垛上的一个黑甲人，传闻中的大乾天子。 这样的威慑下，有些已经没有跟金兵拼杀的宋军士卒想了想，果断放下了武器，然后站到了相对安全的位置。 哪里安全，有乾卒的地方就很安全。 因为他们发现，放下武器之后，登上城墙的乾卒便不会对他们攻击。 而叶凡之所以喊这么一声，是为了少一些阻碍，因为城墙上的宋军太多，金军反而没有了多少。 喊一声能解决的事，没必要打打杀杀。 而且这些宋军突然对金军发起攻击，或许是想为了他乾军制造攻城的机会也不一定。 这时的王彪，哪管那么多，提着长刀就穿插在混乱的队伍中，杀向了前方不远处的宋徽宗和宗颖。 也就在这时，他经过了一名乾卒，那名乾卒见他没有放下武器，便朝他挥出了刀。 王彪见状，提刀去挡。 两刀相触即分，两人也因此拉开了距离。 杀红了眼的王彪，哪管你是乾卒还是宋卒，或是金兵，心中只有一个心思，那便是挡我者死。 手臂发力，脚步同时朝那名拦路的乾卒迈出了一步，手中长刀劈砍而下。 那名乾卒见王彪实力不凡，举刀抵挡。 又是两刀相触，一触即分。 乾卒踉跄后退几步。 王彪再次前冲，再次挥刀，也就在这时，一左一右，两名乾卒提着长枪刺来。 王彪见状大惊，连忙收刀后退，避开了这两杆长枪的攻势。 与此同时，又有两个持刀的乾卒加入了围杀王彪的队列中。 像王彪这样的高手，实力强大，潜力极强。 面对普通小兵，一个打十个，完全不在话下。 他挥舞手中长刀，五名乾卒分五个方向围杀着他。 五名乾卒的走位，手上武器的攻势，都灵巧变换，很难让人看透。 某一时刻，王彪一个大意，一杆长枪直接从他背后捅进了他的心窝，下一秒，另一个使刀的乾卒一个跳跃，手中长刀横斩而出，王彪的脑袋冲天飞起，尸体倒地。 那边，跪倒在地的苏坎看到了这一幕，连忙放下手中用来支撑身体的长刀，抬头环视周围身着黑色甲胄的乾军士卒时，心有余悸。 那边，叶凡带头杀到城内，杀到城门处，打开了城门。 城外，严阵以待的乾军万骑打马冲向汴梁城，涌入汴梁城。 这一刻，中原大地，彻底变天了。 “杀……” …… 第387章 再无大宋，只有大乾 永平六年，十月初十。 乾军攻入汴梁，宣告着大宋王朝的彻底亡国。 汴梁城的南城墙上，一支支大乾黑旗，迎风飘扬。 城楼中，叶凡靠坐在椅子上，拿掉了脸上的铁面具，拿掉了沉重的头盔。 他轻轻吐了一口气，因为天气寒冷，似吞云吐雾。 在他前方站着的，是三个人。 亡国天子赵佶，宋军兵马大元帅宗颖，还有宰相秦桧。 此时的三人，皆看着面前的大乾天子，这个彻底颠覆了宋朝天下，击溃女真的大乾天子。 他们对于这位大乾天子的第一印象跟许多人其实差不多，那就是这位大乾天子很年轻。 年轻得很难将他所做的一切，跟他年轻的脸庞联系在一起。 叶凡将摘下来的头盔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抬头看向三人，最终还是将目光放在了那身着道袍的宋朝天子身上。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赵佶，而是第二次。 第一次见到这个北宋末代天子时，是叶凡守太原城的时候。 当时的赵佶，与宋钦宗赵桓，也是他的嫡子在太原城下叫门，比现在还要狼狈。 注意到叶凡的目光，赵佶下意识低头躲避，不与叶凡对视。 因为畏惧，但更多的，是失败者的羞愧。 此时此刻，他心情有些复杂。 许是刚刚经历的九死一生，所以他对生命多了许多重视。 相比落在完颜宗望手中，他心中突然有了一线生机的感觉，但不多，所以说是一线生机。 而恰恰是因为这样的一线生机，他心中有了恐惧，已然没有了面对完颜宗望时，那种豁出性命的勇气。 “当年张孝纯出使大乾之时，朕就说过，你若不降，待朕打到汴梁，恐难活命。也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叶凡淡淡开口，从他的语气中，完全听不出其他半点情绪。 但就是这样的淡然语气，令人很难揣摩。 赵佶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有些艰难地回答：“记得。” 叶凡也不想说太多有的没的，于是直接说道：“给朕一个不杀你，不灭你赵氏一族的理由。” 宋徽宗闻言，抬头望了眼叶凡，又低头沉默了许久，才又艰难地开口：“即日起，朕……我会向天下人宣告，就此退位，天下……再无大宋，只有……大乾。” 赵佶断断续续地说着，似乎很是艰难，很是无奈。 赵佶说完这话后，宗颖只是扭头看了眼他，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神情显得沉重。 宗颖明白，如今的大宋，其实已经不能翻盘。 毕竟强如女真都败了，大宋还能怎样。 既是如此，为了让这大乾天子安心，为了不被诛九族，赵佶这样说也是情有可原。 也只能这样说。 “如此，你便可以活，你赵宋一族也可幸免。” 叶凡语气平淡地说道，话语中带着少有的仁慈。 因为他等的，就是宋徽宗这句话。 如今他刚刚得了天下，虽然所获民心已经不少。 但他的姓叶的，终究是反贼出身。 而赵佶的这句话，从某种角度来说，便能让他名正言顺地做这所有天下人的皇。 赵佶见叶凡这么说，心中没有太多劫后余生的庆幸，倒是有些惘然。 因为大宋亡在了他赵佶的手中。 不过这又能如何？ 经历了这么多事后，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赵佶，不是一个好皇帝。 “赵佶，朕不杀你，不灭你赵氏一族，其实更多的原因是朕并不怕你赵氏一族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但是朕不怕，并不代表朕不会烦。如果今后真是因为你赵氏一族的存在，给朕带来了些麻烦，朕到时灭你赵氏一族也不会太晚。望你谨记，并且将这些话告知你赵氏一族的每一个人，也让他们谨记。” 华夏几千年历史长河中，王朝更替，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旧王朝的皇室族人大部分都会被灭族，但也不是全部。 例如魏国的曹家对汉朝的刘家，还有宋朝的赵家对后周的柴家等等。 赵佶抬头，刚要说什么。 心中早就按捺不住的秦桧便开口说道：“陛下，草民觉得，赵氏皇族狼子野心，将来定会祸乱大乾，万万留不得。当斩草除根，免留后患。” 秦桧此言一出，叶凡抬眼望去，宋徽宗和宗颖也都扭头望向秦桧，眼中带着怒意。 但大乾天子就坐在他们身前不远处，他们并不敢有什么手脚冲突。 但开口怒骂是必然的，因为赵佶对秦桧的恨，已经到了某种程度。 “秦桧，你这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赵佶怒骂道。 “你就是秦桧？” 叶凡则是一边打量着秦桧，一边淡淡开口。 秦桧顿了顿，为了让赵佶死，为了获得叶凡的好感，他在危言耸听。 不过这还不够。 所以秦桧甩了甩袖袍，跪倒在地，朝叶凡叩首行礼：“秦桧，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旁，赵佶和宗颖看到秦桧这一突然举动，一脸嗤之以鼻，并且愤怒。 秦桧这种人，可谓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之前是对赵佶，然后是对完颜宗望，再然后，也就是现在，是对大乾天子叶凡。 就在秦桧觉得身前的大乾天子会满意他的叩拜行礼，对他说平身时，只听叶凡语气平淡地说道：“就是你，给女真人打开的城门？” 俯身跪地的秦桧闻言，神情略有恐慌，但又努力压制心中的恐慌，沉默了片刻之后，只得如实回道：“是。” 叶凡又问：“你可知因为你打开了城门，昨夜城北有多少百姓被杀死，烧死？而且若非刚好下雨，这座汴梁城大概率会被一场大火焚毁。” “草民只是看不惯赵佶昏庸无能，所以才一时糊涂。如果是陛下您，草民断然不会如此。” 秦桧这一招，将过错推给赵佶的同时，还对比抬高了叶凡。 说不上高明，但也算是会推卸责任的同时，拍马屁了。 换做其他人，搞不好真吃这一套。 但是叶凡不吃这一套，而且，叶凡是个穿越者，知道历史上的秦桧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奸臣。 从昨夜秦桧的所作所为上看，秦桧就是个奸臣。 而且是不顾一城百姓生死，只为自己的自私自利之徒。 第388章 游街示众 “秦桧，你可知你之所作所为，已然犯了民怨？朕若是让你活，岂不是寒了这汴梁百姓的心，寒了这天下人的心。” 叶凡语气淡然，秦桧听了，心却猛然跌落谷底。 “陛下，我只是一时糊涂。” 跪倒在地的秦桧开口说道，语气中带有祈求之意。 叶凡却不想跟秦桧多说什么废话，因为秦桧必须死。 这要做给汴梁城的所有百姓看，甚至是做给全天下的百姓看。 这是要平息民怨，赢得民心。 对于秦桧这样不顾一城百姓生死的行为，可谓人人得而诛之。 就算不是出于这个，秦桧这样的人，叶凡也断然不会留。 “来人。” 叶凡淡淡的声音响起。 “属下在。” 两名乾卒走了过来，拱手应下。 “将秦桧，游街示众，然后砍了。” 叶凡此言落下，秦桧面如死灰。 赵佶和宗颖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大乾天子做事如此雷厉风行。 同时心中也有些痛快，奸臣秦桧，简直是死有余辜。 “属下领命。” 秦桧一左一右，两名乾卒出声应下，便将秦桧强行押走。 此时的秦桧，虽然满脸死灰，知道自己很难避免一死，或者说是无法避免，但死亡面前，他还是苦苦哀求：“恳求大乾皇帝陛下开恩，恕我死罪。” 秦桧被押出四五步的距离，叶凡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等等。” 两名乾卒闻言，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面如死灰的秦桧，一时间仿佛看到了希望。 只是叶凡的下一句话，又再次让他希望落空。 “先游街，秦桧也必须死，斩首之日再定。” “属下领命。” 两名乾卒应下，又继续将秦桧押走。 而秦桧的哀求声，回荡在城墙上，随着被押得越来越远，也变得越来越小，最终听不到了。 秦桧被押走后，马德走了过来，对叶凡抱拳拱手：“启禀陛下，完颜希尹率三百骑出城后，往北面逃去，施将军已然率先锋营追去。” “嗯。”没有点头，施平安办事他放心，想来那完颜希尹想逃走也不会容易，所以他并不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而是说道：“继续说。” “因为陛下事先交代，放下武器者可活，所以我们俘虏了宋军近七万人。不知这些人，如何处置？” 乾军所过之处，若有抵抗，不留降卒。 但因为叶凡登上城墙之上之时的那句大喊，使得入城的乾军这次并没有大开杀戒。 而且若非宋军的突然兵变，也没有这个攻占汴梁城的好机会。 所以城内的宋军，实际上并没有如何抵抗乾军的到来。 宗颖看向叶凡，眼中有着对这件事的关心。 这些人曾经都是自己的部下，即使这里面有一大半曾经投降了女真，背叛了大宋。 叶凡思忖片刻，然后说道：“满足我乾军入伍标准者，愿意留下便留下，不满足者，多给些路费，解甲归田。” 叶凡实行的是精兵计划。 这个计划中，就有一些硬性的标准。 例如身高，体重，年龄等等…… 其实这些硬性标准，宋军也有，金军也有，但区别只是在于乾军的标准会相对苛刻许多。 宋军这些年来，为了扩充兵力，对抗女真，招收入伍之人可谓鱼龙混杂。 许多时候只要是能提得动刀的，便能入伍投军。 这也使得宋军兵力虽然不少，但军队力量并不怎么强大。 这样的七万宋军，叶凡自然不会全要。 按大乾的入伍标准，能留下两万就很不错了。 如今宋朝已经灭了，也没必要杀俘震慑什么，所以满足标准者，留下待用，不满足标准者，解甲归田。 叶凡甚至愿意给这些解甲归田的宋军将士一些路费。 但其实这也不算什么。 毕竟自古新皇登基，或是改朝换代，大赦天下的也不在少数。 而且如今叶凡刚刚夺取天下，要做的就是稳定人心。 如何稳定人心？那便是好好对待自己的子民。 而这些被自己俘虏的宋军，以后又何尝不是大乾的子民。 “末将领命。” 马德出声应下，然后又说，“还有，俘虏金兵三千，该如何处置？还请陛下定夺。” 叶凡想都没想，便轻描淡写地开口：“都杀了。” 这话一出，又引得赵佶和宗颖对叶凡这雷厉风行的性格加深了印象。 也相信了叶凡方才说的，只要他赵氏敢制造麻烦，真的会被灭族。 杀俘这种事，是对一个国家最大的轻视，藐视。 这表明着，两国之间，再无转圜之意，只能是不死不休。 而叶凡，要的就是没有转圜，要的就是不死不休。 因为女真南下，血潮翻滚推出，蔓延了整个中原大地，数千万人的死，数千万人的流离失所，宛若人间地狱。 远的，是胡家村的被屠村。 近的，是前些天夏村的火烤人肉。 叶凡看到了这些，心中对这个北方的游牧民族已经没了什么好感，甚至是憎恶，嫌弃。 叶凡也不是为了伸张什么正义，更多的是在持刀做阎王，做女真人的阎王。 灭宋只是开始，许多事还要继续。 当年登基之时，叶凡便对自己说过，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也曾在文武百官面前夸下海口，要让大乾万国来朝，开创盛世大乾。 建元永平，但没有战争，谈何太平？ 千年之后的永平大帝，在有些后世之人眼中，或许更多的只是一个将战火带到很多地方战争狂罢了。 “末将领命。” 马德应下离开，神情波澜不惊。 对于女真人，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这是仇恨的趋势。 女真人发动的这场战争，受害者很多很多，马德是，叶凡其实也是。 因为那将自己从河边背回来的妇人，倒在了血泊中。 那一幕，叶凡还没有忘记。 也或许是因为这件事，原本只想种田种地的他，握紧了刀。 城中一处宽阔之地，三千金兵，手无寸铁，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集聚在一起。 周围，都是乾军弓箭手。 落在乾军手中，加上如今这个情况，他们知道他们大概率活不了，但依旧抱有侥幸心理。 因为他们觉得，他们的身后还有大金充当后盾，很多事应该还可以谈，乾军也没必要大开杀戒。 他们一些人或许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在中原做过的恶，已经让许多事无法转圜。 第389章 杀俘 场地中央，是三千女真战俘。 未有战败之前，屠杀宋军战俘之时，他们大概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日。此时身为战俘的他们，也会面临宋军战俘所面临的一切。 “准备放箭……” 一名乾军将领开口喊话。 三千女真俘虏周围，五千乾军弓箭手弯弓搭箭，瞄准，下一秒，乾军将领开口下达了屠杀令：“放……” 箭矢飞掠而去，近乎是同一时间，那三千手无寸铁金兵有人想要垂死挣扎，于是突然暴起。 有人却是闭上了眼睛，认命了。 因为他们知道，反抗无用。 既然无用，又何必垂死挣扎。 这两种心理，是两种不同之人所表现的不同态度。 但不管是哪一种，他们今日都会死。 这是大乾天子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 几轮箭矢下来，三千女真战俘，全部倒地，尸体横七竖八。 乾军这次杀俘没有用突火枪，那是不愿意在这些女真战俘身上浪费弹药，也没有这个必要。 弓箭手放下手中长弓，手握长枪的上千乾卒走向那边倒地的女真战俘，然后进行了补枪。 这一幕幕，跟当初完颜宗望下令屠杀宋军战俘时，可谓一模一样。 整座汴梁城，因为乾军的到来，原本闭门不出，甚至是躲入地窖中的百姓这时已经慢慢出来。 全城一时间显得热闹，长街之上，有人像疯子一样飞奔，欢呼大乾万岁，大乾天子万岁。 也有人加入了欢呼，他们欢迎乾军的到来。 因为乾军的到来，让他们避免了一场灾难。 宋朝这些年来的孱弱，让他们饱受屈辱，对于这样一个孱弱的王朝，这些汴梁城的百姓，或者说是中原的所有百姓，又有多少人会去拥护？ 更多人拥护的，是击败女真，而且入城从不抢夺杀戮的乾军，是大乾。 乾军的军纪严明，在这种时候便体现了出来。 这样的一支军队，从来没有，唯有乾军。 另一条长街上，是仍然穿着官袍的秦桧立于囚车中，露出了一个脑袋。 “奸相秦桧，不顾城中军民死活，为女真人打开城门，其心可诛，我大乾皇帝陛下有旨，将奸相秦桧游街示众，择日问斩。奸臣秦桧，不顾城中军民死活……” 囚车前方，一名乾军将领重复着嘴里的话，引来了长街之上，许多百姓的前来围观。 “就是秦桧，不顾我等死活，给女真人打开的城门，做了女真人的走狗。” “这秦桧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年来，一直主张南迁，放弃汴梁，甚至是放弃整个北国。这样的奸臣，自然不会顾忌我们的死活。这样的奸臣，活该有此下场。” “若非乾军，我们已经被秦桧这奸臣给害死。大乾皇帝陛下如此赏罚分明，实乃明君也。” …… 长街上，百姓议论纷纷。 在骂秦桧，在拥护大乾天子。 如此，叶凡的目的便也达成了。 杀秦桧的，是民心，是民心要杀他。 叶凡更多的，是在顺应民心，于是顺水推舟。 某一时刻，有人大喊：“秦桧奸贼，死有余辜。” 有人应和：“秦桧奸贼，死有余辜。” 随即，有人接连向秦桧扔东西。 倒也不像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扔萝卜青菜，甚至是扔鸡蛋。 因为这样的战乱时期，食物很是珍贵。 他们扔的，大多是一些湿泥，有的，在泥土上撒尿，用被尿液湿润的泥土来扔向秦桧。 没多久，秦桧便蓬头垢面，身上还一股尿骚味，有些惨，但也活该。 这一过程中，有因为昨夜那场兵变，死了家人的百姓，愤怒之下，捡起了地上的石头，扔向了秦桧。 石头只有拳头大小，但飞出去的力度不小，而且准确砸在了秦桧的脑袋上。 秦桧顿时昏死过去，脑袋也流出鲜血，自脸颊滑落。 囚车前后，负责押秦桧游街的乾卒看到了这一幕，连忙出言阻止。 因为秦桧还不能死，这是天子的意思。 而叶凡此举，只是在等待那个行刑之人。 这也算是，为前世那个世界的某个人报仇雪恨吧…… 汴梁城以北三十里，黄河南岸，白马津渡口。 完颜希尹的领头下，女真三百骑逃到了这里。 前方，是黄河之上东流不息。 岸边，有着控制渡口的金军上千人，和上百艘大大小小的船。 这里的上千人，到现在还不曾知道女真已然战败，所以每一个都显得悠闲。 直到完颜希尹领着三百骑仓皇而来，才打破了这上千金兵的悠闲。 留守渡口的女真千户在数名金兵的跟随下，来到了骑着战马的完颜希尹面前，拱手问候：“末将参见希尹元帅。” 女真千户并没有看到，完颜希尹一旁，一个骑着战马的女真将领前方，完颜宗望的尸体。 或者说他看到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尸体的身份是谁。 完颜希尹心中着急，连忙说道：“速速备船，所有人一起过河。” 女真千户闻言面露犹豫，因为他是女真东路军，是魏王帐下之人。 大军过河南下之时，完颜宗望就跟他交代过，没有他的命令，这里的所有人都不能随便离开。 因为白马津渡口，是大军北回之路，不能失去。 只是这名留守白马津渡口的女真千户不知道，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大军。 如果非要说有，那大军就是这三百骑。 “元帅，魏王殿下交代过，末将不能随便率部撤离白马津渡口，除非魏王殿下有令。” 女真千户犹豫地说道。 完颜希尹心中本来就着急，听到女真千户这话，怒道：“我军大败，已无大军，魏王也已然战死。” 完颜希尹说着，扭头看向了一旁战马上的尸体。 女真千户见状，沿着完颜希尹的目光望去，便看到了那具方才没有怎么注意的尸体。 因为他如果注意，便能看到这具尸体身上的甲胄，认出这件甲胄。 因为这件名贵的甲胄，是完颜宗望独有。 女真千户顿时心中一沉，已经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连忙走了过去，然后蹲下俯身，便看清了完颜宗望染血的脸：“殿下。” 女真千户跪倒在地，心中难过。 他一生最为敬佩之人，就这样死了，一时间让他很难接受。 “快快备船，渡河北撤，乾军很快就追上来了。” 完颜希尹几乎是吼着喊出了这句话。 女真千户闻言，也尽量调整难过的心情，连忙起身。 而那边，乾军五千骑，缓缓崭露了头角，向这边压过来了。 “完颜希尹……你逃不掉了……” 施平安脸上带笑，朝这边呐喊。 这是在效仿叶凡，只不过他的声音太小，没有叶凡那样的震撼。 却也还是让听得懂汉语的完颜希尹猛然大惊。 第390章 在劫难逃 战马上，因为乾军先锋的追来，完颜希尹，心下大惊，面色恐慌。 他仓皇跃下了马，朝岸边停靠的一艘船只快速跑去。 而后方，枪声传来，有人倒地哀嚎，或是倒地不起。 完颜希尹看着倒地的同伴，没有理会，一心只想往前方不远处的船只跑去。 背着完颜宗望尸体的女真千户，被突火枪打中了腿，然后倒地。 完颜宗望的尸体也随即滚落倒地。 乾军先锋营离得近了，这是六千轻骑，他们奔袭数十里，为的就是不让完颜希尹逃走。 这是天子的意思。 叶凡就没有想过放过这次南下的一个女真人，也不可能存在什么漏网之鱼。 你女真人不是喜欢南下抢夺杀戮吗？那就都别走了，彻底留在这中原大地。 面对着临近的乾军先锋，有金兵举起了长弓准备反抗，而那边，一声声枪声响起，令得这些弯弓搭箭的金兵还没有放箭，便接连倒地，失去了战斗力。 完颜希尹来到了船上，不顾后方正在上船的其他人，连忙大喊下令：“快，快走……” 黄河南岸，上百艘大小船只里，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只缓缓动了，紧接着也船只动了。 也就在这时，乾军六千轻骑来到了岸边，与还留在岸边的金兵展开了近战厮杀。 厮杀并没有持续多久，毕竟许多金兵只顾逃，已然没了什么战意。 面对这六千乾军骑兵，完全没有什么反抗之力。 乾军骑兵跃下了马，上了船。 没多久，二十多艘船只动了，朝前方的四艘船只追去。 最前方的一艘船只上，完颜希尹来到船尾，看到了乘船追上来的乾军，心中紧张害怕。 也就在这时，枪声骤然响起，完颜希尹一旁，有金兵中弹落入大河之中，被大河之水冲走淹没。 完颜希尹看到这一幕后大惊失色，连忙跑进船舱中，不再露头。 两岸相隔不到一里，没多久，完颜希尹所在的那艘船率先靠岸。 完颜希尹下了船，二话不说就往前跑。 身边，还跟着数十人。 没有了战马，他们便只能用双脚跑路。 方才那种情况，也没时间让战马跟着上船。 为了减轻负重，他们扔掉了武器，然后丢盔弃甲，一边跑，一边回头。 后方，乾军的船只靠岸了。 他们与金军不同，许是想到靠岸之后还要继续追，所以他们带着战马一起乘船过河。 只是也不可能将六千匹战马都带着过河，但数十匹还是有的。 将战马牵下船，施平安跨上了其中一匹战马，领着数十骑向前追去。 没多久，便看到了前方落荒而逃的完颜希尹众人。 待距离够了，突火枪的声音便又再次响起。 那边，有人中枪倒地。 这枪声的骤然响起，令得完颜希尹及众人回头望去，乾军数十骑追上来了。 此时此刻，完颜希尹的心猛然一沉，他知道，他已然在劫难逃。 汴梁城。 皇宫大殿。 大殿当中，是身着甲胄的数十名乾军将领，为首的是王禀和折可求。 他们排队站立，目视前方。 一身铁甲的叶凡踩着阶梯，来到了大殿之上，来到了龙椅旁。 他打量着眼前的龙椅，并没有选择坐上去，而是转身面对身后众将。 也就在叶凡转身的这一刻，众将齐齐单膝下跪，齐声山呼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将平身。” “谢陛下。” 众人起身站立，等待着叶凡的开口说话。 叶凡环视着周围的金碧辉煌，这里，确实比远在成都的大乾皇宫大殿要大上许多。 待局势彻底稳固，大乾迁都也将势在必行。 只是也未必会迁都汴梁。 当然了，迁都的原因并不是宫殿大小，更多的是地理位置。 蜀地虽然富庶，但远离中原腹地，实在不合适成为未来大乾的皇都。 “王禀听旨。” 叶凡淡淡开口。 下方，王禀走出两步，拱手应声：“臣在。” “明日辰时，黑龙军挥师北上，将曾经的宋土，未来的乾地，全部占领，然后于北方待命。” “臣王禀，领旨。”王禀开口应下。 “若是无事，便都退下吧。” 叶凡说道。 下方，一向好战的折可大心中有话要说，便上前两步拱手进言：“陛下，如今我军大获全胜，应该趁势北伐，彻底覆灭女真。” 折可大所言，是许多将领的心声。 只不过他们知道，叶凡没有提这件事，只是让黑龙军北上，收复宋朝失地，而非北伐灭金。 他们许多人也都知道，叶凡一向都有自己的考虑，所以无需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 叶凡说什么，他们便做什么。 这也是天子的独裁。 “这事不急，一群待宰的畜生罢了，晚些宰也不会如何。而且，冬日北地寒冷，不利我军北伐。最关键的是中原局势尚未彻底稳定，其他事得慢慢来。”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彻底北定中原。 至于北伐灭金一事，还不着急。 “末将明白了。” 折可大说着，退回了之前站立的位置。 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没有想这么多。 因为他觉得，如今北伐，他们便能覆灭女真，永除后患。 事实上乾军也确实有这个能力，纵使北地寒冷。 最多就是艰难些，多死一些人。 而叶凡的每一步棋，其实都下得很谨慎。 就像之前他不忙于东征，而是要等到女真南下，他才撤机御驾东征一样。 若非如此，这场胜利不会来得这样容易。 事实也确实如此。 若非宋军的前仆后继，这一仗乾军面临的金军不会只有那些兵力。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看，大宋的亡国，是乾军和金军的共同作用。 众将离开，叶凡住进了这座陌生的汴梁皇宫。 宫女瑶琴的带路下，褪去甲胄的施平安走在皇宫长廊上，进入了一座宫殿。 这里，是叶凡的临时寝宫。 寝宫的一个房间门外，瑶琴领着施平安来到了此处，瑶琴开口禀道：“启禀陛下，施平安带到。” “让他进来吧。” 得到应允，瑶琴开门，施平安走了进去。 第391章 北上收复失地 “末将参见陛下。” 房内，施平安刚刚进入房间，便朝前方坐在桌子旁，借助着烛光看书的叶凡拱手行礼。 “免礼吧。” 叶凡淡淡开口，依旧还在看书，没有抬头。 “谢陛下。” 施平安放下拱起的手。 那边，叶凡开口问道：“完颜希尹捉到了？” “回陛下，末将幸不辱命。” “先与完颜宗弼，完颜阇母一起关押吧。” “末将领命。” 施平安拱手应声。 “黑龙军此番北上收复失地，想来并无太大阻碍，但你作为先锋，也不可大意。” 叶凡细心交代，这一次，他不跟着北上，而是要坐镇后方，稳定后方。 如今南下的金军可谓全军覆没，北上收复失地，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阻碍，也没必要跟着大军北上。 所以叫北上收复失地，而不是北伐收复失地。 “末将领命，定然不会有所大意。” “嗯。”叶凡满意点头，依旧在看书，“你退下吧。” “末将告退。” 施平安拱手告退，放下手后，转身离开。 从始至终，施平安都是一脸正经，丝毫不敢表现出平日那副随意的样子。 翌日午时。 汴梁城热闹非凡，长街两边，站满了人，而长街中央，是即将北上收复失地的大乾黑龙军。 “北定中原……乾军威武……” “北定中原……乾军威武……” …… 百姓夹道恭送。 此刻的乾军，已经成了一支民心所向的军队。 这样一支军纪严明，且能战胜女真的一支军队，也很容易让百姓拥护。 是日申时。 黄河以北，相州地界。 一座小城中，因为女真人的烧杀抢掠，并没有多少百姓。 但此时的这座小城内，有着一支五千人的宋军队伍。 或者说是溃军队伍更为恰当。 因为这五千人，是刚刚收拢起来的一群溃兵。 黄河以北的那场宋金决战，虽然惨烈，但也不可能全部死光。 而这五千人，就是那场决战之后，兵败逃跑的宋军将士，还有脸上刻着誓杀金贼，赤心报国的八字军将士。 只不过时间久了，八字军将士脸上的这八个字，已经渐渐模糊，或是已经消失不见。 这支溃军，是王彦和刘光世一同收拢起来的。 他们二人，也是那场决战败北之后，逃出来算得上是主力的队伍，一开始只有四五百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收拢，队伍人数才达到了五千。 只不过这五千溃军甲胄不全，粮食短缺，已然没有了什么战斗力。 如此下去，这五千人很难活不过这个冬天。 当然了，他们也没准备就这样过冬。 至少，王彦和刘光世不会这样想。 他们二人收拢溃兵，想的就是勤王，去援救被女真人围住的汴梁城。 只是他们还不知道，过河南下的女真人，已经全军覆没。 大宋也已经没了。 城中一间堂屋内，只有王彦和刘光世。 两人同排而坐，说着话，起初还没什么，后来话语上似乎有了分歧，情绪都有些激动。 “五千人，如何勤王？而且是甲胄不齐，每日都饿着肚子的五千人？” 说话的是刘光世。 刘光世说完这句话后，王彦说道：“那迟迟不去勤王，我们收拢溃兵的意义又是什么？在这样等下去，女真人攻破汴梁，一切都无可挽回。” “就这样去，你是在让大家跟着你去送死。” “只要有一丝机会，就算是死，又何惧也？” 王彦刚说完这句话，堂屋外，一道显得急促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启禀刘将军，王将军，前方探子来报，乾军……乾军过河北上了。” 王彦和刘光世闻言，相视一眼，神情显得惊讶。 乾军过河，这事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对于黄河以北的这支溃军队伍，黄河以南发生的许多事他们都不知道。 这除了他们过河不易之外，更大的原因是乾军和金军的战役，打的实在太快了。 从两军先锋相遇，到乾军攻入汴梁，只有用了短短两天的时间。 “乾军，哪来的乾军？” 刘光世起身讶然询问。 堂屋外，前来禀告情况的宋卒无奈回答：“属下不知。” “确定是乾军，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 王彦也起身询问。 “全是黑色甲胄，应该不会错。” 宋卒也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宋卒说完这句话，刘光世和王彦又相视一眼，眼中都有着疑惑。 乾军如此大摇大摆的过河，女真人去哪了？ “报……”两人疑惑之际，又一道更为急促的声音传来，“启禀刘将军，王将军，数千骑兵临城下啊，队伍前方，有着一杆黑旗，上面写着黑龙军三个大字。想来，就是大乾黑龙军。” 刘光世和王彦闻言心中一惊，相视一眼之后，很是默契地迈步向堂屋外走去，向城门方向打马而去。 他们实在是没想到，这才刚刚得知乾军过河的消息，乾军骑兵便已经兵临城下。 城下。 施平安看着前方的城墙之上，宋卒身影，有些疑惑。 没想到这黄河以北，还有宋军在守城。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岳飞，然后问出心中疑惑：“这里怎么还有宋军守城？” 岳飞想了想，说道：“或许是那场大战之后的溃兵集聚在了一起。” 岳飞也是那场大战的溃兵，只是他过了河，遇到了乾军，然后加入了乾军。 施平安闻言感叹一句：“这大宋都没了，也不知道他们看到我们，会不会降？” 岳飞抬头望着上方那些熟悉的身影，然后说道：“总得先尝试劝降吧。” “北定中原，陛下早就想到了宋军这一阻碍，所以，曾经当过皇帝的赵桓，在我大军之中。” 宋钦宗赵桓随军北上，这事知道的人不多，连岳飞都不知道。 此时闻言，岳飞扭头看了眼施平安，又回过了头：“陛下之神勇智谋，非常人也。” “陛下之圣明，也是难得。” 施平安感慨一句。 两人沉默片刻，施平安又道：“见到你的家人了？他们都还好吧？” “嗯，他们，都好。” 岳飞点头，心中也跟汴梁城内的百姓一样心存感激，若非乾军，他一家老小，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第392章 开门投降 “他们对你如今的身份……”施平安顿了顿，然后继续说，“主要是伯母对你现在的身份怎么看？” 岳母刺字一事，岳飞曾经与施平安说过。 也是因此，施平安这时才有此一问。 岳飞闻言，想着一些什么。 投入乾军之前，他也顾虑于这一点。 毕竟从很大程度上来看，投入乾军，就不再是什么精忠报国，而是叛国。 但他还是投入了乾军。 是为了跟着乾军，征讨女真，解救汴梁。 这是岳飞投入乾军的初衷。 而且当时的大宋，已经算得上亡国，只是都城未破，亡国还不彻底。 他岳飞就算精忠报国，又报哪门子国？ 而现在，中原再无大宋，只有大乾。 他的精忠报国，似乎又有了门路。 而且如今的大乾，已经是民心所向。 岳母，也是其中民心之一。 对于赶走女真，且入城之后不抢夺百姓一分一毫的乾军，百姓大多拥护，也愿意拥护。 “为娘在你背上刻上精忠报国四字，初衷其实是要你为民，我儿当要谨记。” 岳飞想着此次北上之前，母亲对他说的话，一时间有些走神。 回过神来，岳飞这才开口回答施平安的问题：“我娘并不反对我如今的身份，而且如今这中原，只有大乾，也只有大乾才能护住这中原百姓。” 这一刻的岳飞，心里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不再像之前那样，有所犹豫。 精忠报国如果是为了中原百姓，那他岳飞便精忠报乾，因为如今的大乾，确实是在为中原百姓着想。 与金军决战之前，天子说的一些话，他岳飞还记得，也似乎信了大半。 “朕要你们与朕一起，马踏联营，朕要你们与朕一起，血战沙场。让我们的子孙后代，永不再受战乱之苦。” 岳飞觉得，这位大乾天子陛下，似乎想得更多，想得更远。 至少，击退女真，收复失地，统一中原，只是一个开始。 或许在那大乾天子陛下心中，女真人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就像他昨日在大殿上说的那样，一群待宰的畜生罢了，晚些宰也不会如何。 事实上，在乾军面前，那所谓满万不可敌的女真人也确实不堪一击。 他突然明白了这位立国大乾的叶姓天子，为何要建元永平。 这是一个多么崇高的理想，多么宽广的眼界。 城墙上。 王彦和刘光世匆匆来到了这里，看到了城外的五千黑龙军先锋营骑兵。 看样子，兵临城下的，果真是乾军。 只是乾军怎么来到了这里？莫非女真人已经败了？大宋也已经亡国了？ 王彦和刘光世的心中，是各种疑惑。 城墙上的兵卒，也同样疑惑。而且有所畏惧，因为那是乾军，攻城掠地的乾军。 也就在这时，城外，一人一骑走出队伍，缓缓靠近城池。 没多久，那一人一骑来到了城下，开口喊了话：“城上若是宋军，便开门受降，因为大宋已然亡国。若是之前投金的宋军，也请开门受降，因为金军已然全军覆没。无论你们的身份是这两种里的哪一种，我大乾黑龙军此番北上，只为收复失地，北定中原，你等若是愿降，可被善待，也将变成我大乾子民。最后提醒一句，我乾军所过之处，若有抵抗，不留降卒。” 乾军骑兵说完这些话，也不等城墙上的人回应，便打马转身，向后而去。 反正话已经说清楚了，对方愿意降，便开门投降，若是不愿意，便等大军到来，等赵桓到来。 若是赵桓也不能让这些宋军或是伪军开门投降，便只能攻城，然后不留降卒。 城墙上，王彦和刘光世看着城下渐行渐远的乾军骑兵，愣愣出神。 这个乾军骑兵的三言两语，实在让两人震惊，让城墙上的所有人震惊。 大宋没了，女真人也败了，而且是全军覆没。 他们有些不可置信，但若非如此，乾军怎能轻易出现在这里。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所有人才思考如今面临的问题。 那就是要不要开门投降？ 如果城下那个乾军骑兵说的是真的，他们似乎已经没必要去汴梁城勤王了。 就算去，也只能是为大宋效死。 毕竟强如女真，在乾军面前都已经全军覆没，他们这甲胄兵器不全的五千溃兵，又能如何？ 城墙上，许多人反应过来。 女真人没了，似乎没必要打下去了。 而且乾军也给出了承诺，只要打开城门，他们便能活。 如果事情真能往这个方向发展，他们几乎都愿意开门投降，因为他们没有什么食物，时间长些，连生存都是问题。 只是他们不知道乾军给的承诺做不做数。 如此想着，所有人都看向王彦和刘光世，等待着二人的决策。 王彦和刘光世相视一眼，然后各自思索着什么。 过了片刻，刘光世才缓缓开口：“若事实真如城下那乾军骑兵所说的一样，那我们纵使继续抵抗，也没了意义。” “总不能现在就开门投降吧，万一对方说的是假的，大宋其实还在。” 王彦还是不愿意就这样打开城门，因为这样太过于草率。 这一人一骑，三言两语，怎能就让他下令开城门。 他也不太愿意相信，大宋亡国了。 “你应该比我清楚，那场大败之后，宗帅被擒，将士们死的死，逃的逃，大宋就已经没了翻盘的可能。” 刘光世说的，王彦清楚。 因为大宋前后，皆是强敌。 当时的大宋山河，也确实摇摇欲坠。 如风前烛，雨中灯。 王彦想到了许多，这将近一年来，宋军退守黄河，他领着义军在太行山抗金，他创建了八字军。 他身边的人，死了一批，又换了一批。 这场战争，他们真的死了很多人。 誓杀金贼，赤心报国，这样的口号，是他喊出来的，是八字军喊出来的。 但现如今，国已经没了。 许多人的死，似乎都毫无意义。 “待乾军真要攻城，我们便开门投降吧。” 王彦无力地说出了这句话，这句许多人都在等他说出来的话。 第393章 赵桓 申时的天，显得昏暗。 黑龙军的主力，来到了这座小城外。 同行的赵桓，此时身着灰白色长袍，骑着战马。 在四名乾军骑兵的带路下，有些不情不愿地向城下打马而去。 这一年的赵桓，已经三十三岁。 他感到很庆幸，因为乾军攻入汴梁之后，他赵氏皇族没有被灭族，他还能活命。 因此，他也愿意随黑龙军北上，为黑龙军解决一些麻烦，有关宋军的麻烦。 作为一个曾经在位一年零两个月的宋朝天子，他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只不过他有些害怕这样的抛头露面，谁知道城上之人是忠于大宋的宋军，还是已经投降女真的宋军。 而且，也不一定会有人认识他。 如果对方二话不说，直接放箭射杀，自己又如何能活下来？ 因此，战马上的赵桓抬头望着前方的城墙时，神情显得害怕。 他胆小，没骨气，比他老子都不如。 这一点在他父子二人成为北地俘虏之时，便已然立竿见影。 后方，数万大乾黑龙军。 最前方的先锋营里，施平安与岳飞说着一些闲话。 “你说，陛下为何要你亲手斩杀那前朝宰相？” 宰相秦桧，死于今日辰时，而且是被当街斩首示众，以平民怨。 圣意之下，行刑之人就是岳飞。 岳飞回忆着今日辰时斩首秦桧的事，也有些疑惑。 毕竟这样的事，有专门的刽子手，实在轮不到他岳飞动手。 天子的特意指派，倒是显得太特意了些。 这究竟是个什么缘由，他岳飞也全然不知。 只不过秦桧该死，所以岳飞在手起刀落之时，并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还和行刑台下呐喊叫好的人一样，感觉痛快。 “我也不知。” 岳飞回答，神情显得疑惑。 施平安闻言，也不再多想什么。 叶凡做的一些事，他们想不通，就比如当初让他去寻岳飞，策反岳飞。 前方，赵桓来到了城下，抬头朝城上望去，开口喊了话：“我乃前朝太子赵桓，如今天下已无大宋，只有大乾。打开城门，你等亦是乾人，可免一死。” 城墙上，唯一见过赵桓的刘光世闻言望去，这细看之下，才发现城下喊话之人果真是当过皇帝的赵桓。 既是如此，许多事便也得到了证实。 大宋，大概是亡国了。 其实就算没有赵桓的到来，如今数万黑龙军兵临城下，刘光世和王彦也已经不会选择抵抗，而是选择开门投降。 不多久。 小城的门开了，黑龙军入了城。 岳飞与王彦，就这样相见。 两人说了许多话，算是叙旧。 谈到了女真全军覆没，谈到了天下再无大宋，只有大乾。 这也是赵佶的宣告天下。 汴梁城。 许多事还在进行。 其中一件事便是杀人。 这一年来，引发民怨的岂止是秦桧一人。 还有在大名府投金的杜充，是杜充导致了宋军的退守黄河，导致了黄河以北的人间炼狱。 还有济南府投金的刘豫刘麟父子，是他们父子俩导致了山东大地的沦陷，导致了山东百姓的灾难。 …… 这些人，叶凡并没打算放过。 因为他这样做能平民怨，收拢民心，稳固皇位。 刚刚夺得这中原天下，他要做的就是这些。 大牢内，有着油灯照亮，却显得昏暗。 这里依旧关着一些违背宋朝律法的犯人。 王朝虽然更替，但叶凡并没有选择大赦天下，因为这有些不合理。 有罪之人，凭什么能如此轻松便逃避罪责。 两名狱卒的带路下，已然换上黑色甲胄，成为一名镇北军将领的宗颖来到了大牢内，来到了一间关押了五个人的牢房外。 这五个人，是杜充，刘豫刘麟父子，还有罗良和他的副将郭维。 见到有人到来，坐在地上的五人这时便抬眼望去。 昏暗的灯光下，他们看到了宗颖铁青的脸。 这是他们曾经背叛的宗帅。 他们五人原本以为会像其他宋军将士一般，不被问责，甚至还能加入乾军。 因此他们有的人原本在外面，但还是主动回到了汴梁。 当然了，也有乾军的追击下，被带回来的，罗良和郭维便是这种情况。 而其他三人，皆是主动回到汴梁，声称愿意效忠大乾。 只是他们没想到，刚刚回来没多久，便被褪去甲胄，关进了大牢。 此时看见来人是宗颖，而且宗颖还穿上了乾军将领的甲胄，他们便已经猜到了他们即将面临的一些事。 这五人当中，罗良心情最为复杂。 因为他亲手对宗颖动过手，像对待一条狗一样殴打。 想到接下来的命运，罗良只觉心中恐惧。 其次是杜充。 若非他在大名府的所作所为，河北西路的三万宋军将士或许不会白死，大宋的局面也不会变得那样糟糕透顶。 黄河以北，或许不会生灵涂炭。 宗颖看着牢房内的五人，神情铁青到了极点，良久，才缓缓开口质问：“你们……为何背叛？” 杜充五人只是看着宗颖，没有回话，也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因为他们知道不管说什么，都不会得到宗颖的原谅。 杜充只是有些埋怨完颜宗望，为何不直接一刀了解宗颖的生命，而是一直留到现在。 留到女真战败，留到宗颖成了乾军的一员，如今对他耀武扬威，很平静的耀武扬威。 宗颖看着牢内五人，见五人没有说话，只是低头不敢与他对视，也不多说些什么废话。 今日前来，也就是看看这些人一眼。 希望看到他们的悔意，但宗颖知道，他不可能看到这些人的悔意。 他转过身，刚刚走出两步，后方，一阵大笑声传来：“哈哈哈哈……” 听到笑声，宗颖止步，然后转身看了过去。 那是杜充在笑，笑声中带有浓浓的嘲讽之意。 宗颖面色不变，只是静静地看着大笑的杜充。 杜充没多久停止了大笑，缓缓站起了身，缓缓走近木制栅栏门，双手抓在栅栏门的柱子上，头也顶在门上，一脸狠厉，直视门外的宗颖。 “背叛？宗颖，你如今穿这身皮，有何资格这样质问本帅？” 在宗颖面前自称本帅，杜充也是第一次。 宗颖闻言，神情不变。 在他看来，杜充此番大笑，此番说话，只是知道自己必死之后的愤怒之语罢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其实被关进这里，在联系秦桧被斩首示众之后，杜充便知道他们这五人很难活命。 如今看到了宗颖，便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那位大乾天子，为了顺应民心，稳固皇位，不会让他们这些人活。 成为乾军将领的宗颖，也不会让他们活。 第394章 北地 牢狱中，面对杜充的质问，宗颖神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静静地看着牢房内的杜充，没有说话。 杜充见状，又是一阵癫狂冷笑：“哈哈哈哈……宗颖，你如今这副模样，对得起你爹宗泽吗？对得起他的死吗？” 宗颖看着杜充，冷冷开口：“你这投金叛国之人，又有何资格质问我。” “至少本帅不像你，满嘴忠于大宋，结果呢，现在穿这身皮，简直就是笑话。” 杜充说着，语气中带有怒意。 宗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这天下已无大宋，只有赶走女真，平定天下的大乾，曾经的赵氏皇族也承认了这一点。” “放屁，赵佶只是无能，只是无奈，只是贪生怕死，所以才会这样说。否则，他凭什么承认这一点。还有你，也与那赵佶一样，都是为了苟且偷生，所以才穿这身皮。” 宗颖看了杜充最后一眼，觉得没必要再说什么。 对于杜充，他宗颖曾几何时都想杀之而后快，为那数万白白战死的宋军将士，为了黄河以北因为那场战败而遭受苦难的宋人百姓。 所以，杜充这样的人，也确实没资格质问自己。 即使自己真的苟且偷生，即使自己没有一直忠心于大宋。 宗颖转身，不再理会杜充这个将死之人。 杜充看着宗颖的背影，只觉心中有气还没有全部发泄出来，于是急道：“宗颖，你心虚了对不对？” 宗颖没有理会杜充，已经走着，越来越远。 杜充见状癫狂大笑，这是他最后的倔强：“哈哈哈哈……宗颖，你对不起你死去的老子……” 翌日午时三刻，闹市街巷。 杜充，刘豫……等十几个将领，被同时斩首示众。 前有奸相秦桧，后有这些叛国投金的武将。 这些人的死，从某种意义上来看，是大乾稳固民心的垫脚石。 这也是这些人必死的原因之一。 此时的汴梁城内，有大乾天子的运筹帷幄，一些事正在明里暗里地进行。 与此同时，黑龙军还在北上。 沿途所过所见，有白骨皑皑，有尸骨未寒，如同一片炼狱，这是女真人这一年来的杰作。 深州，再往北，便是曾经北方三镇中的一镇，河间府。 在这深州地界的某一个小镇，名为河口镇。 这里，曾经有着上千百姓居住。 但自女真人第一次南下开始，人口就逐渐减少。 令得曾经的上千人口小镇，成了如今只有三十多人的苟延残喘之地。 这三十多人，除了一个长相丑陋的年轻哑女，其余皆是一些垂暮之年的老人。 他们这三十多人，平日里抱团取暖，许多时候都是待在一个地窖内，只为躲避女真人和山贼匪人。 而地窖中，储存着不多的食物。 这些食物也是这三十多人苟延残喘的唯一资本。 这一日，长相丑陋的哑女从里打开地窖的木制盖子，动作轻盈，小心翼翼。 地窖口在一个院落中。 这个院落的主人，曾经是一个豪绅，女真人来的时候，全家南下避难，也就不可能在管这座院落。 哑女走出地窖，将地窖的盖子合上，东张西望，警惕着周围。 也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原来这河口镇还有活人，看来我们在这守了这么久，并没有徒劳。” 哑女脸上神情一惊，朝着已经没有了门的院门口望去，便见四个持刀汉子走了进来，脸上有着抓到猎物的喜悦。 因为有人就意味着有吃的。 这片宋朝失地，已然没有了律法，没有了道德。 所以集聚扎堆的山匪很多。 有的山匪甚至举着抗金的大旗，做着抢夺百姓的勾当。 “大哥，这地窖中，肯定还有其他人。” 为首的汉子点头说道：“嗯，我守在外面，你们三人下去看看。” “是，大哥。” 三人应声，也没什么不愿意的。 毕竟他们有刀，而且有些武艺傍身，不至于怕一些平头老百姓。 哑女听到这四个汉子的对话，脸色更加惊骇不已。 她知道，他们这三十多人，都要完了。 没多久，其他三名汉子都进入了地窖里。 外面便只剩下了为首的汉子和刚刚被捆住手脚，在地上挣扎的哑女。 为首的汉子看了眼地上的哑女，见哑女蓬头垢面，穿着破烂，加上哑女长相丑陋，且因为身材消瘦，没有了半点姿色，心中不由一阵嫌弃。 只希望地窖之中，能有个像样的女人，好让自己泄泄火。 只是一刻钟后，他失望了。 被带出地窖的有三十四人，全是垂暮的老人。 唯一年轻的，竟然只有这个不会说话的丑陋哑女。 不过也不是没有什么收获，地窖之中，他们收出来了一些粮食，省着点吃，这些粮食够他们四人吃上这个冬天了。 “老大，这些人怎么处理。” 一人扛着一袋粮食，四个汉子就要准备离开，其中一名汉子看了看这三十多个老人，说道。 为首的汉子闻言，扭头看了眼坐在地上，一脸畏惧地看着他们的这些老人，缓缓说道：“让他们自生自灭吧，我们走。” 说着，四人就要离开。 也就在这时，其中一个老头鼓着勇气，站了起来，无力地开口：“四位好汉，我们都是宋人，你们行行好，别将粮食全部带走，给我们留些，我们还指着这些粮食救命呢。” 四个汉子闻言，皆停住脚步，扭头看了说话的老头一眼，没有一人说话。 面面相觑之后，很有默契地迈步继续离开。 老头见状，有些急了。 因为没有了粮食，他们就都会饿死，死在这个寒冷的冬天。 也就是这样的情绪驱使下，他一边开口祈求，一边迈步追了上去：“四位好汉，你们行行好，留下一袋粮食也好啊……” 老头扯住为首汉子的衣角。神情中带着浓浓的哀求。 那汉子见状不耐烦，猛的一甩手，老人便摔倒在地。 不远处，手脚被捆住的哑女看到了这一幕，拼命挣扎着，嘴中发出呜呜的声音，显然很担心这个老头被伤害。 其他老人看着这一幕，还是不敢说些什么。 但他们都知道那老头为什么会比他们有勇气。 摔倒在地的老头再次起身，再次迈步蹒跚地追了上去，跪在了四个汉子的前方，拦住了四人的路，哀求道：“好汉，好汉……你们将食物带走也行，但能不能将我那孙女也带着，我们这三十多人都老了，在这乱世算是活够了，但我那孙女还年轻，她不该就这样跟着我们一起饿死。你们将她带走，给她一口吃的，让她活命就好。” 老头眼中含泪，向这四名汉子俯身叩头。 那年轻哑女，就是她的孙女。 此时见爷爷给人叩头，已然泪流满面。 第395章 大乾之师，不会不顾大乾百姓 为首的汉子看着身前对他俯身磕头的老人，一脸烦躁。 随后放下肩上的那袋粮食，拔出腰间的长刀。 手起，刀落。 老人的头也随即落地。 许是营养不良，或是年岁太高，无头尸体涌出的血，显得较少。 而这一幕，好似定格在了哑女的视野中，一片灰白。 这一刻对她而言，好似世界已然崩塌。 挣扎的动作也没有了，只是愣愣地看着不远处已然尸首分离的爷爷，泪流满面。 而其余老人，皆神情惊恐，不敢直视这一切。 有几个甚至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而杀人的汉子，却没有太多的感觉。 脸上还显得不耐烦：“真他娘的麻烦……死了……就不麻烦了……” 将手中染血的长刀在老人尸体上蹭了蹭，擦拭血迹，然后收刀入鞘，扛起地上的粮食，对身边三个小弟说道：“我们走。” 从始至终，这三个小弟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半分同情老人的遭遇。 如此乱世，弱肉强食的世界，也不该有什么同情心。 而就在这时，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令得四人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个年月，这个地方，有马的人不是当兵的，就是跟他们一样的山贼强人。 而且大概是比他们混得好的山贼强人。 四人几乎是同时放下肩上的粮食，跑到了已经无门的门口，向门外张望。 远处，三十多骑，身份显得陌生。 但能确认一点，这三十多骑，皆是骑兵，因为他们都身着统一的甲胄。 至于说身份显得陌生，是因为这四个汉子第一次见到穿着这样黑色甲胄的骑兵。 这不是女真骑兵，也不是宋军骑兵。 对于乾军的正在北上，他们这些人也不会知道，所以也不会往这个方向去猜。 也无需去猜什么，他们只需要知道，如此乱世，这三十多个身着甲胄的骑兵，他们惹不起就行。 “大哥，怎么办？” 看着貌似是朝这边打马而来的这些骑兵，其中一名汉子有些紧张地说道。 另外两名汉子也看向了为首的汉子，等待着为首汉子的决定。 “走不了了，此处只有这座宅子，这些人应该是朝这边过来的，将粮食带入地窖，我们也躲入地窖内。” 这处宅子周围三四百步内，没有第二处宅子，这或许是原主人喜欢安静的原因。 所以这些骑兵的到来，目标大概只能是这。 “那这些人怎么办？” 其中一名汉子如此说着，四人便同时看向不远处神情依旧显得害怕的三十多个老人，还有那地上一脸死灰，蜷缩着身体，神情痛苦呆滞的哑女。 “都杀了。” 为首的汉子轻描淡写地下达了屠杀令。 因为他能想到他们四人进入地窖躲避的事，会被这些人说出来。 而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其中一名汉子却是提醒道：“大哥，已经来不及了。” 杀人要时间，就算是杀三十多个手无寸铁，毫无反抗之力的老人。 而且刚刚被杀死的人，身体还暖，很容易引起怀疑。 到时候这些身份不明的骑兵起疑搜查，他们照样完蛋。 如今这个乱世，谁实力强，谁就能轻易决定对方的死活，他们可不相信与这些来历不明的骑兵相遇时，能轻易全身而退。 但现在的情况，对于他们而言，可谓是避无可避，逃也不能逃。 毕竟出了这道门，外面豁然开朗，这些骑兵很容易就能看见他们四个。 不久后，还是这个院落。 却多了三十多个着甲的乾军骑兵。 为首的乾军都头看了眼那边坐在地上一排的老人，才看向另一边的四个汉子。 “你们……都是这个小镇的百姓？” 乾军都头开口问话。 之所以这么问，是觉得这院落里这些人，可能是抱团取暖的百姓。 因为这四个汉子已经将长刀藏好，已经将粮食藏好，地上尸首分离的老头，还有那被束缚手脚的哑女也不见了。 不过这个乾军都头还是觉得有些不对，那些老人的神情不对，这四个汉子也显得跟他们格格不入。 “回将军的话，我们都是这里的百姓。” 其中一个有些尖嘴猴腮的汉子连忙承认。 对于这些身着黑甲，吐露汉语的骑兵，为首的汉子已经大致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毕竟曾经在西夏攻城略地，在西北大败女真人的府州军，也都是身着黑色甲胄，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少。 只是乾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了这已经算不上是宋土，而是金地的深州地界。 一名乾军骑兵来到这名乾军都头身旁，禀道：“都头，地上的血迹被刻意处理过……而且血迹未干，看样子时间并不长。” 尸体被藏起来了，但地面的血迹却没时间全部清理干净。 闻言，乾军都头打量着前方四名汉子，又打量着神情惊恐，有些瑟瑟发抖的这些老人。 “老人家，我问你们，你们和这四人认识吗？” 乾军都头刚说完这句话，那四名汉子便对那些老人做了眼神示意，那些老人有人不说话，但还是有几个迫于威胁，点头承认。 “认识……” “认识认识……” …… 乾军都头看出了不对，看出了这些老人在害怕，于是开口安抚：“老人家，你们不必害怕，我们是大乾之师，前些天已然打败女真人，推翻宋廷，这中原大地，皆为大乾之土，你们，也是我大乾的百姓。我大乾之师，不会不顾我大乾百姓。” 乾军都头这段话一出，这些老人面面相觑。 他们自然知道风评不错大乾，也似乎只有大乾，才能与金国一战。 说得更实际些，第三次南下的女真人，不就是因为那场西北大战，被府州军击退的吗？ 也是因为那场西北大战，他们得了这些年的片刻太平日子。 所以对于大乾，这些北地的宋朝百姓，心中大多还是感激的。 此时知道这些骑兵是大乾的骑兵，又因为乾军都头的这一番抚慰话语，这些老人放下心来，甚至一时间似乎有了依靠。 大乾之师，不会不顾大乾百姓。 至于他们的宋人身份，无论大宋有没有被大乾推翻，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这些乱世中的垂暮老人，要的始终是一条活路。 纵使活了大半辈子，他们也还想活着。 活着…… 第396章 消除执念 “你们……你们……是大乾的军队？” 当中一名老人小心环视周围的乾军骑兵，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乾军都头身上，小心确认。 “我们是乾军。”乾军都头点头。 “你说……你们打败了女真人？” 老人又问，只为确认这一点。 其他老人也看着这名乾军都头，等待着乾军都头的开口回话。 对于这些老人，或者说是对于黄河以北的每一个百姓，都畏惧女真人的残暴。 女真人如果真的败了，那代表着太平即将到来，即使只是片刻的太平，他们也很是渴望。 因为他们不想躲在地窖中，每日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 他们三十多人，只是黄河以北的冰山一角。 而更多的，大概比他们还要悲惨。 因为更多的那些人，已经死了，死在了这场战争洪流中。 被淹没，被彻底淹没。 “从今以后，中原再无女真。” 乾军都头看着这些老人，说出了这句话。 他们这一路北上，看见了很多很多遭罪的百姓，这些老人只是一小部分罢了。 这也是为什么刚刚占领汴梁城，那大乾天子就直接指派黑龙军北上的原因之一。 北地的百姓，是时候脱离这样水深火热的日子了。 “你说的……是真的？” 老人眼中充满希望的光，开口再次确认。 “千真万确。” 乾军都头耐心回答。 而那四个汉子，此时也是震惊不已。 震惊于这才战争中，乾军最后的胜利。 反应过来之后，他们心中骇然。 因为这个乾军都头说了，大乾之师不会不顾大乾百姓。 这天下若是全部归为大乾，那这些老人便都是大乾的百姓。 方才那乾军都头也强调了这一点，也亲口承认了这些老人是大乾百姓的身份。 而他们四人，是抢夺大乾百姓的强盗匪人。 历朝历代，他们这样的人如果被抓住，大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越想越怕，四人却也无可奈何。 因为四周，都是身着甲胄的乾军骑兵。 而乾军都头的下一句话，彻底让他们全身发冷。 “老人家，我观这四人形象，并不像普通百姓，你们确定你们真的认识他们吗？” 乾军都头话落，这些老人同时下意识望向那四个汉子一眼，随即迅速收回目光，然后是沉默。 他们还是害怕这四个杀人不眨眼的汉子。 也有些不太相信这些乾军骑兵会为他们这样身份卑微，且苟延残喘的老人讨公道。 许是看出了这一点，乾军都头说道：“老人家，他们若是强人，有我们在，你们不必畏惧他们。我大乾黑龙军此番北上，除了收复失地，还要为天下百姓打抱不平。” 大乾黑龙军一路所过，山匪不少。 对于这些人，大乾黑龙军能口头解散的就口头解散，如果不能口头解散，便会毫不犹豫地动用武力。 所以此番北上，许多时候也在顺路剿匪。 其实这一切，也是为了给北地的百姓留个好印象。 然后……收拢民心。 乾军都头的话，彻底让这四个汉子心情跌落谷底。 而这些老人，大多也在权衡着什么。 但乾军都头，或是说乾军，始终给了他们不少的好印象。 所以还是有一名老人鼓着勇气，开口说道：“他们……他们四人皆是强人，不久之前，不但要抢走我们唯一活命的粮食，还杀了我们两个人。老刘跟丑娘，多好的一对爷孙，只可惜……老天不长眼啊……好人没好报……” 老人这话一出，原本就觉得这四个汉子有问题的乾军都头便一声令下：“将他们抓起来。” “是。” 话落，乾军骑兵动手，四名汉子赤手空拳，但也下意识反抗。 只不过这样的情况下，反抗也是徒劳的。 没多久，四名汉子都被控制住，纷纷跪倒在地。 在他们身前不远，是一对爷孙的尸体。 爷爷尸首分离，而那哑女，脖颈处有着一道还在滴血的划痕，死不瞑目，神情木讷。 好似临死之前，她还在想着死在自己前面的爷爷。 哑女确实死了，这样的情况下，她大概也只能是死。 因为比起将她的嘴巴用什么东西堵上，杀死她好像更能让她闭嘴，而且相对简单。 乾军都头看着这两具尸体，尤其是那哑女死不瞑目的神情令他动容。 他蹲下，俯身，将手掌往哑女脸上一探。 手掌已过，但哑女仍然死不瞑目。 乾军都头连续重复这个动作，但依旧没能让哑女瞑目。 这也令得乾军都头沉默片刻，然后叹息一声：“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那四个汉子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乾军都头严肃且沉重的脸，除了那为首的汉子心性强些，其他三个汉子，都因为害怕而打颤。 下一瞬，他们更加害怕，因为那乾军都头扭头看向了他们，然后下令：“将他们四人，拖出去砍了。” “是。” 有人应声，便将这四名汉子强行往外拖走。 这一过程中，这四名汉子喊话求饶，态度诚恳，甚至还说愿意投效乾军，为乾军冲锋陷阵之类的话，却丝毫没有什么作用。 至于为什么要拖到外面砍头，那是不想让这些老人看见这血腥场面。 这些上了年岁的老人，也确实害怕看到这样的血腥场面，即使那四个汉子在他们眼中都是恶人。 院落之外，并不算远。 四名汉子的求饶声清晰传到了这里，有些像杀猪声，让人感到烦躁。 不多久，便安静了。 那些老人知道，那四个强人大概是死了。 他们也有些想不到，这些乾军骑兵真的会为他们打抱不平。 那名乾军都头还蹲在那哑女的尸体前，知道那四个强人已然伏诛，他再次往哑女死不瞑目的脸伸手探去。 这一次，哑女闭上了眼睛，神情也略得较为安详。 有人说过，人若是死不瞑目，大多是还有执念放不下。 乾军还在北上，渐渐覆盖整个北地。 虽然身着黑甲，手举黑旗，却为许多受苦之北地百姓带去了光明。 属于中原大地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第397章 南粮北调 汴梁皇宫。 叶凡一席灰色长袍，坐于桌前，翻看桌上的一本账目册子。 帘门外，瑶琴的声音响起。 “启禀陛下，王禀送回一封书信。” “念。” 开口吐出一个字，叶凡仍然认真观看账册。 “微臣王禀，启奏吾皇。此番北上，沿途所见，哀鸿一片，幸存之百姓于水火之中，苦不堪言，女真人一年来于北地之残暴，可见一斑。如今北地盗匪四起，亦是百姓苦难根源之一。微臣擅自做主，所遇盗匪，能口头解散便口头解散，不能口头解散则动用了武力。也因此，盗匪数量得以减少。但百姓如今面临的最大苦难，是无粮无衣。若是如此下去，这些于战乱中幸存的百姓，没有吃的，没有穿的，恐难度过这个冬日。微臣知道，吾皇仁心，定不会不顾这上百万北地百姓。” 瑶琴将王禀的信念完，叶凡便合上了册子，沉默思索片刻，才开口说话。 “瑶琴，速速令人传朕旨意至成都，朕要迁都汴梁，令朝廷各部之人，速来汴梁就任，不得拖沓。还有，让折可求来见朕。” “奴婢领命。” 对于叶凡突然说出的迁都汴梁一事，瑶琴有些惊讶，但也不会多说什么。 她只是一个负责传达圣意的御前宫女。 而叶凡之所以决定迁都汴梁，是因为成都太远，远离中原大地的中心。 如此偏远之地，确实不是一个成为皇都的好地方。 而汴梁不一样，这里，便是中原腹地，宋朝建都于此，也有一定道理。 当然了，未来的大乾是否还会从汴梁迁都至其他地方也不一定。 只是目前迁都汴梁确实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这座大宋宫殿就在这里，朝廷的一些机构也很完善。 所以让乾廷官员自成都来汴梁，倒有些走马上任的感觉。 没过多久，折可求来到了这里，见到了叶凡。 “臣折可求，参见陛下。” 卸甲的折可求拱手作揖，出声问候。 叶凡仍然坐在桌前，桌上仍是那个册子。 只不过多了半杯酒和一壶酒。 “免礼吧。” 叶凡说着，伸手拿起那半杯酒，一饮而尽。 “谢陛下。” 折可求放下拱起的手，抬头看到叶凡喝酒的动作，倒也习以为常。 叶凡放下酒杯，一边继续往空杯中倒酒，一边缓缓开口：“朕听闻，此番北上的是黑龙军，而非你镇北军，所以很多镇北军将士有了些……不该有的情绪。” 叶凡神情平静，但这话一出，折可求面色虽然控制得很好，心中却也是微微一惊。 因为镇北军中，许多将士对于这件事，多多少少确实有些情绪。 包括作为一军统帅的折可求。 毕竟北定中原，更应该用他镇北军才是，否则这镇北军三个字还有什么意义？ 折可求，或者说镇北军的许多人都觉得，天子更加重用黑龙军。 也是因为如此，有人心怀忌妒。 只是畏惧天子，不敢开口直言。 但是背地里的议论不可能没有。 天子更加亲近黑龙军的这件事，明面上也是很清楚的。 比方说黑龙军现在有八万，而镇北军有六万。 要知道，镇北军的前身是折家军，而黑龙军的前身是胜捷军。 建国之前，折家军的数量本来就多于胜捷军。 而建国之后，两军的兵力便出现了反差。 天子的如此做法，镇北军不可能没有半点想法。 “陛下明鉴，这大多只是以谣传谣罢了。” 折可求开口说道。 面对这眼前的年轻天子，也是面对着自己的侄婿，心中仍有紧张。 因为自己的这个侄婿，已经是这整个中原大地的皇。 叶凡放下酒壶，抬头打量着折可求，片刻之后，又问：“那爱卿心中可有情绪？” 折可求顿了顿，回道：“微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没有？” 折可求又是顿了一下，才犹豫开口：“微臣觉得，陛下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有陛下自己的道理。” 叶凡一直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折可求，这使得折可求一直低着头，不敢与叶凡直视。 今日有此一问，叶凡也只是想敲打敲打这个镇北军统帅。 要说折可求心中没有半点情绪，叶凡也不可能相信。 毕竟自己确实有所偏袒。 但这又能如何？ 他叶凡是天子，所行之事也不惧一些人的一些情绪。 若是做什么事都畏手畏脚，甚至是去看别人的眼色，他也当不了这大乾天子，当不了这中原大地的皇。 不过敲打归敲打，还是要有所抚慰的。 毕竟没有折可求，没有折家军，他叶凡或许没这么容易走到今天。 再者说，眼前的镇北军统帅，还是自己明面上的叔父。 如果只有敲打，没有其他一些抚慰的话也说不过去。 “朕知道，爱卿心中多少有些想法，但朕想说，若非爱卿，朕也没那么容易立国大乾。爱卿之功劳，折家军之功劳，朕也不会忘记。” 折可求闻言，算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嘴上说道：“陛下言重了，微臣惶恐。” 没有辩解，只说自己惶恐，折可求倒也承认了自己心中存在的那点情绪。 但叶凡都这样说了，他折可求若是还有这点情绪，那未免也太小气了。 再说了，君臣身份天差地别，对天子有情绪，又被天子知道，这不得迟早出事。 折可求也很明白，在自家这位陛下面前，一些多余的情绪确实都不该有。 这么些年，叶凡也算是在所有人的心中树立了威严，无人敢触碰龙威。 见折可求这么说，叶凡也就此揭过，不再说这件事。 他拿起桌前的那本账册，递向折可求。 折可求见状，连忙上前几步，双手接过账册。 只听叶凡开口：“这是调往北地，赈济战后灾民的钱粮账册。这件事规模庞大，也是北定中原的关键，朕命名为南粮北调，由你镇北军组织人力，往北地运送粮食，救助北地百姓。具体怎么做，这账册上朕已一一写好。这件事朕交予你，是不想看到任何贪污之事，定要确保每一粒粮，每一文钱都用在这件事上。若有贪污之人，无论是谁，军法处置。” 第398章 河间府 “此次南粮北调之重任，微臣定当尽心竭力。” 折可求拱手应诺。 北地，河间府。 此处曾是宋朝当年的北方三大重镇之一，用于抵御北方外族入侵，可以说是宋朝曾经的第一道防御壁垒之一。 可现如今，这座宋朝失去的城池中驻扎着上千金兵。 而这上千金兵还不曾知道，南下的女真大军已经算得上是全军覆没。 他们也想不到，乾军先锋骑兵，即将兵临城下。 这一日，步入了永平六年的冬月初。 河间府的气温已然格外的冷，许多地方已然结冰。 城墙上，炊烟升空，是负责守城的金兵生火取暖，烧烤，闲谈，生活过得美滋滋。 这样放松警惕的气氛下，一声接着一声的枪响突然接连响起，同时也让城墙上这些放松警惕的金兵变得警惕起来。 有人皱眉抬头，有人已经放下手中用来烤肉的生木，站起身，往城墙边快步走去，朝着枪声传来的远方眺望，神情疑惑。 “这是……” 距离显得有些远，所以一开始看得不是很清楚。 但当距离渐渐拉近，城墙上的金兵便也看清了那边的大致情况。 那是自己的人向这边打马狂奔，有二十多骑，似乎是在逃，而且是拼命的逃。 枪响，有女真骑兵摔落下马。 所有人都看出了形势不对，于是在女真百户的命令下，城墙上所有金兵提高了警惕，静观前方局势的变化。 那边，女真骑兵的后方，乾军骑兵的身影若隐若现，最后清晰地落在了城墙上这些守城金兵的视野中。 “黑甲……这是？……乾军。” 女真百户喃喃自语，猜出对方的身份后。显得有些不可置信。 因为乾军不该出现在这里，这比宋军出现在这里还要不合理。 不过这身黑甲，貌似就是乾军。 那一声声突火枪的声音也证实了他们的身份就是乾军。 不多久，乾军骑兵对女真骑兵的追杀离这边近了，但随着最后一个女真骑兵的中枪倒地，这场追杀也进入了尾声。 一匹战马之上，名为施平安的乾军将领收起手中枪管还微微发烫的突火枪，然后抬头望向前方的河间府，看到了女真人的军旗。 “到了这河间府，此番北上之路，也快要到头了。” 一旁的战马上，岳飞若有所思，沉默良久之后，开口接话：“其实陛下如果选择立即北伐，我军灭掉金国也并非难事。毕竟此战过后，金国损兵折将，已无当年实力。” “陛下不是说了嘛，一群待宰的畜生罢了，晚些宰也不会如何？而且你不懂，我们这位陛下啊……做事喜欢循序渐进。如今中原局势未有完全稳固，所以北伐灭金一事，并不着急。” 城墙上，女真百户看着城墙上的数千乾军，一直在皱眉，心中亦有不安。 是日申时，女真人的插在河间府城墙上的军旗被全部拔掉，然后换成了大乾黑龙军的黑龙旗。 城中一千一百二十八金兵皆被杀死，但在攻城战前，有数十名女真骑兵自北门离开，向北面策马而去。 不久之后，乾军攻占河间府，兵临燕云十六州的消息逐渐蔓延整个金国。 又是不久之后，金军近乎全军覆没，且乾军一统中原的消息传向了金国，这是属于女真人的噩耗。 因为这可能是一个国家，一个种族的灾难。 若是乾军进入燕云十六州，北伐金国，那他女真能挡住这样的一支队伍吗？ 作为金国天子的完颜吴乞买首当其冲要思索这个问题，而每次心中的答案都是很难守住。 这是因为东西两路军的全军覆没，这一仗打得实在是惨烈，简直就是断子绝孙。 除了一些零散的溃兵挣扎着回到金国报信，其他人全部都被留在了宋地，无论是尸体，还是俘虏。 但不久之后，乾军并没有继续北上入侵燕云十六州。 而是止步于燕云十六州外。 大乾与金国，便也简单划定了边界线。 但由于乾军于边境的驻兵，完颜吴乞买的忧虑之下，也将大量兵力囤积于边境，同时向大乾派出了使臣。 自古战败国向战胜国派发使臣的事情，也屡见不鲜，如今便也是这副画面。 而此时的大乾，已然完成了大致的迁都事宜。 各部官员走马上任，纷纷来到了汴梁。 有拖家带口的，也有辞别家人，独自上京赴任的。 他们许多人都知道，曾经那个只有一块小小蜀地的大乾，已经拥有了中原的大片土地。 百姓拥护，且外族忌惮。 这样的大乾，百姓再也不必担心外族入侵。 南粮北调，这是北定中原的关键。 这段时间以来，黄河以南的粮食不断被运往黄河以北，这使得黄河以北的灾民得到了良好的救助。 大乾的到来，无意间给了这些灾民许多温暖。 大乾天子的这一系列做法，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当然了，大乾天子这样的做法虽然得到了大部分百姓的称赞，说他是为百姓着想的明君。 但也有少部分人说大乾天子的这一系列做法，只是在作秀，只是为了稳固民心，为了彻底坐稳这个皇位而采取的手段。毕竟大乾天子，只是一个反贼。 对于这样的说法，在那汴梁皇宫内的大乾天子其实并不在意。 因为以他的经验来看待这个问题，出现这样的两种说法并不奇怪。 毕竟同样的一件事，或是一个人，评判好的有，评判不好的也有。 叶凡如今所做的一切，其实并不在意太多人怎么想。 正所谓……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永平六年，冬月二十三，雪花纷飞。 汴梁城被白雪覆盖，整座城一片雪白，如此看着好似一座白雪搭建的城池，煞是好看。 早朝时间，大殿之外，名为哈达的金廷使者及其两个随从立于风雪中等候传唤觐见。 许是因为天冷，又站了太久，三人瑟瑟发抖，心中也暗骂这大乾天子为何迟迟不唤他们三人入殿觐见。 换做当年，哈达肯定甩手就走。 但如今，他女真身为战败国，已然没了曾经的嚣张气焰，他哈达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嚣张气焰。 第399章 金国使者 金国使者哈达抬头看向前方的十几级台阶，又微微抬头，仰望前方不远不近的大殿。 眼中有着不耐烦，低头之后，低声骂道：“他娘的，这都站了半个时辰了还不见传唤，这乾朝天子分明就是故意刁难我们。” 哈达身后左侧站着的随从闻言开口劝慰：“大人稍安勿躁，此次出使乾朝，乃陛下亲自交代，须知……兹事体大。” “这还用你提醒？本官就是知道兹事体大才一直站在这里受这鸟气，若非如此，本官早就走了。” 哈达说着，心中气愤。 身后方才说话的随从，没有再语，心中也有不耐烦，也有气愤。 但他们都只能无能狂怒。 大殿内。 “陛下，如今黄河以北的局面已然稳定，金人也不敢再南下犯我大乾，此番还主动派出使者，想来就是要议和，北定中原可谓圆满结束，然而福建那边，造反的农民数量之壮大越演越烈，若放任不管，恐生变故。福建那边，我大乾之师未有踏足，但如今中原已无宋朝，只有大乾，那福建也该是我大乾之福建，所以还请陛下下旨，派兵镇压福建那边的造反的农民。” 说话进言的是吏部侍郎崔光景，如今已然六十有五，留着灰白长须更显老态。 曾经的崔光景，是大宋成都知府兼大宋成都路安抚使。 府州军入驻西南，攻破成都之后，他便率城中一众文武官员投降了乾军。 也是因为如此，叶凡启用了这个人。 当然了，当时的叶凡更多的是无人可用，所以才会对崔光景委以重任。 后来崔光景做事认真，叶凡便也就认可了他，还一路提拔，令得崔光景成了这大乾的吏部侍郎。 也就是叶凡废除了宰相制度，要不然这吏部侍郎就是少宰，地位更高，权利更大。 至于福建那边的农民起义，原则上针对的并不是大乾，而是曾经的大宋。 也是因为如此，乾军在进入江南之后，并没有去管在更南面的福建。 当然了，没有管这场农民起义的原因还有一个。 那就是乾军当时在忙着北伐事宜，实在是没有太多时间去管一群造反的农民。 准确点来说，这群造反的农民受到了乾军的轻视，受到了大乾天子的不关注。 也或许是因为如此，无人管束的情况下，那支由范家叔侄二人率领的农民起义军才会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按起义人数来说，已经快赶上了曾经在杭州造反起势的方腊，范家叔侄也就差没有像方腊那样称帝了。 但就算是现在，叶凡对福建这群造反的农民也没有太重视，但也不可能就这样一直放任不管。 之前是因为没时间管，但如今北方局势已经算得上稳固，他作为天子，当然要管这件事。 “王荀。” 叶凡开口唤道。 下方，兵部尚书王荀走了出来，拱手应声：“臣在。” “派人去福建向范家叔侄传达朕的意思，立即解散民众不仅能活，而且还能回京听封，朕也会向对待黄河以北的百姓一样，对福建一地的灾民发粮赈灾，因为他们也是朕的子民。但若是不从，我大乾之师所至，不会留手。” “是，陛下。” 王荀应下。 这时，崔光景又道：“陛下，延安，庆州，渭州三地被西夏占领，这三地百姓也都在等待我大乾收复失地。” “崔爱卿可派出使者，出使西夏，告诉李乾顺，不立即归还三地，就是与我大乾为敌。” 叶凡霸气出言，对于西夏，曾经他率府州军打败过，也不介意再打败一次。 而且上一次没有灭亡西夏，那是因为府州军还不成国体，但现如今，有了大乾。 西夏如果再败，大概率会被灭国，然后被统一，成为大乾的一部分。 但其实这三地还与不还，以现在的这个形势，大乾西征，灭掉西夏也是早晚的事，就像北伐灭金也是早晚的事。 这也是金国天子完颜吴乞买的忧虑，因此他派出了使臣出使大乾。 乾军的威名，终究还是远播天下，令他国忌惮。 就像曾经女真人灭掉辽国时，他国忌惮女真人那般。 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强国吞并弱国很常见。 就像曾经的金国想要入主中原，想要吞并大宋那样。 只是金国的野心，在大乾面前，已被当头一棒。 “微臣领旨。” 崔光景拱手应下。 见事情说的差不多了，下方，礼部侍郎张邦昌左右看了看，然后迈步上前，拱手提醒：“陛下，金国使者，已在殿外等候多时。” “宣他们进殿吧。” 叶凡说完，一直在叶凡一旁恭敬站着的老太监朗声喊道：“宣……金国使臣觐见……” 老太监的声音显得尖锐且拖得有些长。 也就在老太监喊完之后，殿门外，四个太监也扯开嗓子，齐声喊道：“宣……金国使臣觐见……” 听到这声音，金国使臣哈达重重吐了一口闷气，然后迈步踏上了铺满白雪的石阶。 他身后两名随从，也紧跟其后。 没多久，在两名随从的跟随下，哈达走入了大殿。 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来到了大殿中央，看到了大殿之上的大乾天子。 “外臣哈达，参见大乾皇帝陛下。” 哈达拱手作揖，弯腰问候。 其身后两名随从也拱手作揖，弯腰问候。 大殿之上，叶凡一脸淡然，然后缓缓开口：“见到朕，为何不跪？” 三人行的是拱手礼，而非跪拜礼。 如此，确实显得有些不礼貌。 毕竟如今大乾强过他金国，他金人来到大乾，就该放低姿态，就该行这个跪拜礼。 哈达还在保持弯腰低头，拱手作揖的动作。 其身后两名随从，亦是如此。 此时的哈达，心情很不舒服，牙齿紧咬，做了片刻的思想工作，还是选择跪倒在地，重新出声问候：“外臣哈达，参见大乾皇帝陛下。” 哈达声音显得有些大，从其声音中，也听出来了一些不服气。 他的跪拜行礼，也令得其身后两名随从跪倒在地。 第400章 画干戈为玉帛 哈达三人跪在大殿中央。 大殿之上，叶凡看向下方三人的神情显得漠然。 “完颜吴乞买让你们前来，有何贵干？” 叶凡并没有让哈达三人起身，而是直接开口问话，而且还直呼金国天子的名讳。 这一举措，也确实有点没将金国天子放在眼中，连一点基本的客套和礼貌都没有，这是赤裸裸的不尊重。 还跪地拱手，低着头的哈达感受到了这一点不尊重，其身后两名随从也是如此。 遥想当年，也是这个地方，这个汴梁城的皇宫大殿。 他们也是作为使者来到了这里。 当时的他们，谈及割地赔款之时，不可谓不傲慢，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跪倒在地。 但如今事态变了。 大殿之上坐着的不是宋朝的天子，而是大乾的天子。 因此，哈达放低了姿态。 但这大乾天子，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他，不给他女真。 哈达就算再忍气吞声，也不可能还保持跪地拱手的动作。 因此，不等叶凡说什么免礼起身，哈达也知道等不到，所以哈达放下拱起的双手，缓缓站了起来。 只不过哈达依旧微微弯着腰，显得恭敬。 毕竟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关乎他女真的存亡，也是他此番奉旨出使大乾的使命。 “我朝陛下派外臣前来，是有意与大乾化干戈为玉帛。” 哈达有些不情愿地将这句话说出来，这也是完颜吴乞买令他前来传达的意思。 而对于哈达的意思，或是完颜吴乞买的意思，大乾满朝文武和大殿上的叶凡都已猜到一二。 毕竟女真如今势弱，派出使者前来议和也不足为奇。 而且在此之前，哈达出使大乾的目的已经有所流传，连一些百姓也知晓一二。 大殿中，文武百官听闻哈达的求和话语，心中不免骄傲。 曾经不可一世的女真人，原来也会委曲求全。 上方，叶凡面上略带冷峻，缓缓开口：“朕有让你平身吗？” 叶凡这话一出，哈达微微惊愕，原本要准备起身的两名女真随从刚想起身，又因为叶凡的话继续跪地，不敢起身。 哈达面色难堪，他想骂人，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胡来。 因此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意，跪倒在地，默然不语，面色依旧难堪。 叶凡见状，也有些没想到这个金国使者如此能忍，接着继续不客气的开口。 “滚回去告诉完颜吴乞买，我大乾与你女真，只有干戈到底，不存在什么玉帛。” 哈达闻言，并没有太多心理上的情绪变化，因为他已经意料到了叶凡会这么说。 哈达也非常清楚，此番出使大乾议和，绝不容易。 但他还带有议和的诚意，或者说是威胁。 “我朝陛下说了，两国若是化干戈为玉帛，这些年在我大金的汉人，皆可送回大乾。如此，也能告诉天下人，大乾皇帝陛下的爱民仁心。” 靖康那年，女真人俘虏百姓二十余万。 这些年下来，这二十万人十不存一。 但就算是十不存一，还依旧有上万人在金国遭受屈辱，日日渴望回到中原，回到家乡，见到家人。 这也是许多人苟延残喘至今的信念。 这些人有皇子帝姬，有大臣之女，也有平民百姓…… 第401章 仁心 “爱民仁心？哼……”叶凡冷笑，“一个爱民仁心，就能让你女真野人躲过此劫？那因你女真野人死去的千万中原百姓，九泉之下，又该如何瞑目？” 叶凡称女真人为野人，这是对女真人的很大侮辱。 因为在女真人建国之前，他们确实是一些生活在北方的野蛮部落。靠着蛮力，才打出了一片天下，没有什么太多的文明。 这是一种民族歧视，或者说是种族歧视会更加恰当。 此时的哈达，依旧保持着跪地拱手的姿势，但心中满是强压的怒意。 “大乾皇帝陛下可要想清楚，在我大金，还有上万汉人俘虏。两国若是不能相安……” “那又如何？” 哈达略带威胁的话语还未全部说完，就被叶凡略带不屑的话语给打断。 哈达顿了顿，原本在威胁叶凡，但因为叶凡这一反问，瞬间又弱了气势。 “大乾皇帝陛下不顾子民生死，若是天下百姓皆知，大乾皇帝陛下之名声又该如何？” “哼……”叶凡不屑一笑，“所以，完颜吴乞买派你过来，就是要威胁朕？” “我朝陛下只愿两国相安。”哈达避重就轻地回答，也算是默认了他女真就是在威胁。 完颜吴乞买在赌，赌作为天子的叶凡会为了自己的名声，答应两国相安之后，接回在他金国的汉人俘虏。 毕竟从叶凡一贯的做法来看，叶凡确实在乎民心。 远的不说，大乾才完成的北定中原，南粮北调就是最好的例子。 天下也已经多有传闻，说这大乾天子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好一个只愿两国相安，如果他完颜吴乞买早点这样想，这天下又怎会有这么多破事。如今打不过了就想投降保命，真是……可笑。” 叶凡的话，哈达没有接，也不知道怎么接，因为这是事实。 他女真所忌惮的，就是乾军北伐，然后被灭国，甚至是灭族。 许多时候，坏人坏事做尽之后，最怕报复。 文武百官中，崔光景这时开口说道：“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叶凡看向崔光景，缓缓吐出一个字：“说。” “坊间已有议论，说是陛下怀揣仁心，定会接回在金国受苦受难的我族百姓。” 崔光景说的这件事，叶凡其实比谁都清楚。 如今大乾强过他女真，将北地的俘虏接回也算合理。 毕竟早在前些天，已经有一些大臣向叶凡上书此事。 而除了一些大臣，还有一个特别的人面见了叶凡，提出了这件事，或者说是央求这件事。 那就是昭告天下百姓，天下再无大宋，只有大乾的赵佶。 毕竟赵佶的家人，大多还在北地受尽苦难，饱受屈辱。 而崔光景这时说出来，算是给叶凡一个台阶下。 叶凡可以因为百姓而考虑这件事，而不能因为金国使者哈达的威胁而考虑这件事。 崔光景为官数十载，倒也能察言观色。 “所以爱卿认为，为了这上万俘虏，朕应该就此止戈停战？” 对于这件事，叶凡心中其实早有计较，但还是象征性地将问题抛给了崔光景。 面对这个问题，崔光景一时间也有些为难，因为他也猜不透自家陛下的心思。 于是崔光景只说道：“微臣觉得，陛下仁心，不会不顾这上万我族百姓。” 崔光景的话，并没有让叶凡有什么心理变化，但满朝文武，一时间有了些窃窃私语，或是觉得崔光景说的不对。 叶凡抬头扫视这些大臣，令得这些大臣窃窃私语的声音停了下来。 “朕说过，有什么事，不要低声议论，直接开口进言。” 叶凡语气略带不悦地提醒。 片刻之后，兵部尚书王荀走出两步，拱手进言：“微臣觉得，我乾军北伐灭金势在必行。正如陛下方才所说，我大乾若是就此止戈，那死去的千万百姓，九泉之下又该如何瞑目？陛下所顾虑的，是那上万被北俘金国的百姓，但被北俘金国的百姓又何止上万。那么多死去的冤魂，只有我大乾之师北伐，才能让他们安息。” 礼部侍郎张邦昌思忖良久，这时才鼓着勇气走了出来，为的，是他还留在金国饱受屈辱的家人。 “陛下，微臣觉得，人死不能复生，但活着的人，还能拯救。” 张邦昌的那点心思，叶凡又怎会不知，但这是人之常情，叶凡也算理解。 换做是自己的家人在金国受苦，叶凡也会想方设法地接回来。 叶凡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大殿中央还在跪地的三个女真人。 “平身吧。” 叶凡语气平淡，但在哈达此时听来，这声音很是动人。 因为他的使命似乎已经向前一大步。 大乾天子，似乎妥协了。 “外臣哈达，谢过大乾皇帝陛下。” 说完与身后两名随从起身站定，满脸期待。 叶凡这时开口：“两国相安，你们就能将所有人都送回来？” “是。”哈达连忙回答，“我朝陛下说了，只要大乾皇帝陛下昭告天下，承诺不会北上入侵我大金一寸国土，并且签订两国相安的盟约，所有人都能送回大乾。” “承诺？哼……所谓盟约，不过就是一张烂纸，几行文字。完颜吴乞买就这么相信朕，不会像他当初撕毁宋金海上盟约那样，也将这折盟约撕毁？” 叶凡语气略带嘲讽，在哈达听来，又是一脸尴尬。 说得也对，曾经宋金是共同伐辽的盟友，并且签订了海上盟约。 但辽国灭亡不久之后，完颜吴乞买就撕毁了这则海上盟约，转而挥师南下，大举侵宋，可谓是毫无诚信可言。 “外臣相信，大乾皇帝陛下一言九鼎，不会在天下人的面前违背说出来的承诺。” 哈达出言抬举，这算是激将法。 再说了，天子昭告天下的承诺，又怎是儿戏？ 当然了，哈达还是不怎么相信，完颜吴乞买也不相信，此举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因为他女真，如今已经畏惧大乾。 两路南下的女真大军，近乎全军覆没，他们又如何不畏惧大乾的随时挥师北伐。 第402章 和睦条约1 对于哈达的抬举，叶凡心中自然清楚，但也没必要计较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叶凡打心底里根本就不在乎天下人如何看待自己。 暴君也好，仁君也好，违背承诺的天子也罢，他都不在乎。 上一世的他，说不上是什么冷血无情的杀手，但经历了许多事之后，也已经看淡了许多东西，练就了一颗相比普通人更加强大的内心。 或者说是平常心，看待许多事情都能用一颗平常心去看待。 也就是对于大多数人都觉得不得了的事，在叶凡看来其实也就是那样。 例如战争的残酷，人性的扭曲和变态。 对于叶凡这样的人，不容易被情绪所左右，也不会去在意太多的事，不被太多的事所约束。 纵使如今的叶凡，是世人眼里高高在上的大乾天子。 “可以。” 叶凡语气平淡随意，却是很突然地吐出这两个字，令得大殿内的文武百官，还有哈达及其身后两名随从面露惊诧。 因为在所有人看来，叶凡纵使是会为那上万北地汉人俘虏妥协，也应该不会这么快，这么随意。 只听叶凡继续说道：“只要能将人全部送回来，都可以谈。” 话落，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许是因为叶凡之前的提醒，议论声虽然有，但也只是轻声的议论，不显嘈杂。 他们很多人都不知道叶凡究竟在想什么，为何要如此轻易就妥协。 因为这样丝毫不像叶凡雷厉风行的作风。 众人心中承认，自家这位陛下对待自己的子民怀有一颗仁心，但也绝不会因此就放弃北伐金国。 大殿中央，哈达面色显得恍惚。 大乾天子的突然答应，令得他不怎么相信对方。 “外臣说了，陛下要昭告天下，承诺不会北上入侵我大金国土，而且还要签订两国从此相安的条约，我们才能将全部的人送回大乾。” 哈达出言提醒。 叶凡依旧一脸随意，看向了一直站在身侧不远处的前朝老宦官：“魏高德，传朕旨意，朕要昭告天下，即日起，我大乾与金国止戈相安，我大乾之师，不得北上入侵金国一寸国土。” 老宦官魏高德，之前还是宋徽宗赵佶的御前宦官。 而在大宋彻底灭亡之后，他仍然留在了这里，只不过身份已然不同，如今的他，是大乾的宦官，是大乾天子的御前宦官。 “老奴遵旨。” 魏高德出声应下，随后从大殿的侧门离开了大殿。 大殿之下，终究还是有人站不住了。 兵部侍郎虞允文，最先开口说道：“陛下，此事还要三思啊。如今北伐女真，就能灭了女真，这不只是为死去的人讨公道，还是为了拿回我们在女真人那里丢失的一切。” 虞允文所说的丢失的一切，其实谁都知道那是什么。 是中原人的尊严，是金银奇珍无数。 如果就这样止戈，就这样两国相安，那一切都再也拿不回来。 而只要北伐，就能灭金，就能拿回一切。 同样主张北伐灭金的王荀这时却没有说话，他与叶凡相识多年，知道叶凡断然不会就此止戈。 至于叶凡方才所言，想来就是随便说说，然后又随意违背。 到时候只要那上万在金国的俘虏被送回来，北伐灭金依旧不变。 在王荀看来，叶凡也一定能干出这样的事。 “朕意已决，不必多言。” 叶凡如此说着，大殿之下，任有大臣觉得叶凡如此决定实在不妥。 这北伐金国，原本就是势在必行之事。 若非入了冬，整个北地天寒地冻，不利于挥师北上，恐怕在燕云之地外的黑龙军已经继续向北，踏足燕云之地。 可如今金廷使者这么一来，将靖康之变时掳走的俘虏拿出来说事，叶凡就这样答应了停战止戈，两国相安，这委实有些过于草率。 但一直以来，叶凡可以说是一票独裁，天子大多也有这个独裁的权利。 所以许多大臣心中虽然还有话想说，但也只能留在心里。 也有一部分人跟王荀一个想法，觉得叶凡如此，只是为了先接回北地的俘虏，然后再出尔反尔，挥师北上。 当然了，也有一部分人觉得两国就此停战也没有什么不好。 例如张邦昌。 这些年来，当上礼部侍郎的张邦昌一直派人打探着家人的消息，也是在一年多前，他才知道自己的儿女还活着。 再之后，他也尝试着将儿女接回，但留在金国的这些汉人俘虏，又如何能轻易接回。 这些年来，张邦昌心系家人，也是因为如此，如今听闻这个停战就能迎回家人的消息，他自然希望停战。 “陛下之仁义，乃万民之福。” 张邦昌由衷出言。 有人朝他投去各种目光，但张邦昌丝毫不在意。 叶凡倒是不在意张邦昌的拍马屁，也不在意张邦昌的那点心思。 他转而看向哈达，淡淡出言：“朕已经下旨昭告天下，不会北伐，也承诺两国相安，你们也该回去告诉完颜吴乞买将所有人送回来了吧？” “待签订条约之后，我大金只会信守承诺将所有人送回，到时候也希望大乾皇帝陛下信守承诺。” “朕乃天子，所承诺的自然会做到。但朕又如何知道，你们手上究竟还有多少活着的俘虏。到时候你们若是少送回来五千或是八千的，朕也不知道。” 哈达闻言，不紧不慢地回答：“我们相信大乾皇帝陛下会信守承诺，也希望大乾皇帝陛下能相信我们。” 叶凡心中冷笑，暗道：相信？没人会相信谁，你们不信，我也不信，毕竟那些妃子帝姬，大多已经为人妇，那些金廷里的高官贵族，又如何会轻易将自己的媳妇送回来？不管了，能接回多少就接回多少吧，总比大战一起，所有人死光好一些。 心中虽然这样想，叶凡嘴上却说道：“朕……可以相信你们。” “外臣还有一个请求，两国既已相安，望大乾皇帝陛下将我大金四太子完颜宗弼，西路军元帅完颜希尹，东路军监军完颜阇母及一些还活着的人交给外臣，让外臣将他们带回大金。” 见叶凡已经答应了这件事，哈达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第二个目的。 龙椅上，叶凡微微冷笑，就知道这金廷使者不会不提这件事。 第403章 和睦条约2 “一码归一码，所以……别得寸进尺。再说了，你说的这些人提着刀进入中原烧杀抢掠，已经罪不可赦，如今战败被俘，他们……注定回不去了。” 叶凡平淡的话语中，是毫无商量的余地。 “可是……” 哈达还想说什么，却被叶凡略显不耐烦的语气打断：“无需多言，条约签订之后，你等速速回去告诉完颜吴乞买将所有人送回来，期限是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后朕看不见你们将所有人送回，完颜吴乞买知道会怎样。” 哈达闻言，不再多说什么，只得拱手应声：“外臣明白。” “退朝……” 叶凡自龙椅上起身离开。 下方，文武百官跪下高呼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是日的夜，天子寝宫。 几盏油灯的照亮下，寝宫显得很是温馨。 此时的叶凡，身着一席睡袍，却未有上床入睡，而是坐在室内的一张桌子旁，握笔在一本册子上写着些什么。 桌子上，是一壶已经冷了的茶水，还有一个空茶杯，杯中有着几片泡过的茶叶。 不多久，宫女瑶琴小心翼翼地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脚步很轻，手上还拎着一壶热茶。 来到桌旁，先给空茶杯倒上热茶，才将手中茶壶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似乎不想让任何声音发出来，影响正在认真写东西的叶凡。 将手中的一壶热茶放下，瑶琴又小心翼翼地将桌上已经冷了的那壶茶水提在手上，转身刚想离开，叶凡便在此时开口了。 “瑶琴，朕昭告天下，承诺不会入侵金国这件事，你怎么看？” 叶凡如此问着，手上写字的动作却是没停。 对于这个伺候自己起居的宫女，叶凡总会时不时地与其闲聊一些事。 而此时的瑶琴，也已经转身面对着叶凡，却是低着头，以表恭敬。或是自卑心作祟，她从来不敢直视眼前的天子。 “奴婢觉得，陛下心怀被女真人掳走的上万百姓之安危，所以才会如此，陛下之仁心，乃百姓之福。” “这是实话？” “陛下面前，奴婢不敢说谎，也不会说谎。只是奴婢觉得，陛下不会真就这样放弃北伐灭金。” “为什么？” “因为陛下说过，要带着我们，将女真人在中原所做的一切，十倍百倍奉还。奴婢，也在期待着看到那一日的到来。” 叶凡写字的手还是没停，两人就这样沉默了片刻之后，叶凡才放下了笔，拿起了那杯冒着雾气的热茶，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小口。 放下茶杯之后，叶凡抬头打量着瑶琴，缓缓开口转移了话题：“皇后众人，到哪了？” “今日申时，有人传来消息，说三位娘娘三日前已到兴元府，想来不多久便能到达汴梁。” 大乾的突然迁都，并非一件小事。 虽然文武百官已经早早来到了汴梁上任，但成都那边，短时间内还需林若水和折月秀坐镇。 也是成都那边一切事宜都打理好之后，这才离开成都，向汴梁这边而来。 迁都，对于这些皇室之人而言，也算是搬家了。 “知道了，下去吧。” 叶凡说着，这么长时间了，却也想念着正在向汴梁而来的妻儿。 这份亲情，是其上辈子所没有的，也或许是因为如此，叶凡格外在意。 令得其原本冰冷的心，多了一些温暖。 “陛下早些歇息，奴婢告退。” 瑶琴说着，转身离开。 室内，又只剩下了叶凡一人。 拿起茶杯，一口饮尽杯中热茶，放下茶杯之后，叶凡合上了方才书写的册子。 起身，上床，入睡。 窗外，雪花纷飞，天寒地冻。 汴梁城的冬天，比成都冷许多。 翌日清晨。 汴梁城的上空，有着炊烟袅袅，充斥着浓浓的烟火气。 人们新的一天，开始了。 茶馆酒楼，街边小摊，人声鼎沸。 许多人都在议论着同一件事，那便是天子的昭告天下。 或者说是天子对女真人做出的承诺。 “你听说了没，陛下为了被女真人掳走的人，昭告天下，承诺不会北伐女真。” 茶馆中，一名书生模样的青年在另一名也是书生模样的青年耳中低语。 “当然听说了，如今这汴梁城内，又有几人还不知道这件事。哎……陛下仁心，可这女真人也是卑鄙，竟以上万条我族百姓的生命做要挟。” 青年说着语气中带有叹息。 “哼……”另一名青年这时愤愤不平地冷哼一声，然后说道，“以我大乾如今的军力，北伐灭金，报仇雪恨，定然不难。一万条性命自然不少，但我族之人死在女真人手上的，又何止一万？要我说，为了那更多死去的冤魂，就该不顾一切地北伐灭金。” “罗兄，你这样说倒是极端了些，倘若你我二人也是那上万人中的一员，也会渴望回到中原，渴望活命。” “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只是这女真人作恶多端，若是就这样逃脱罪责，我心有不甘。” “罗兄莫要着急，且看将来事态发展。我们这位陛下的行事作风，没这么简单。” 翌日午时，两国相安的条约签订，是为和睦条约。 顾名思义，此条约意在两国和睦相处。 汴梁城的长街之上，一行车队在百姓的众目睽睽之下，缓缓驶着。 至于说是众目睽睽，那是因为这个车队是属于金廷使者的车队。 这个车队有着金兵三十多人。 当然了，为了避免这些金兵被这些苦大仇深的汴梁城百姓出手群殴，还有护送乾廷的三名官员去往金国，接回那上万名百姓，这个车队里还有着五十名乾卒随行。 其中一驾马车内。 金廷使者哈达，将大乾天子亲手签下名字的和睦条约摊开，认真看了好几遍之后才合上，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 无论那大乾天子讲不讲信用，顾不顾及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从而违背承诺，撕毁条约。 他此行的任务，也已经算是完成了。 为了大金的存亡，他们必须赌上这一次。 第404章 郡主 京兆府，也就是大唐时的都城长安。 大宋的长安，已无大唐之时的繁华壮观，但也不是一座小城。 冬月二十五的申时，天色已晚，仍有雪花纷飞，两千人的队伍在百姓的夹道欢迎下，进入了长安城。 这两千人里，有皇城侍卫军，有宫女，有太监，而为首的，是当今皇后。 “恭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嘈杂的声音中，有人对长街上行驶在最前方的马车恭敬呐喊，有人也跟着呐喊，这样的问候便也因此而此起彼伏。 这份恭敬，其实也并非是对待这位大乾皇后，而是那将外族赶走，平定中原的大乾天子。 毕竟若是没有这个大乾天子，这座长安城大概率已经被西夏人或是女真人攻陷。 按照正常的历史走向，事实也确实如此。 其中一驾马车内，身着华贵衣裳的胡小妹小心掀起了一点车窗帘子，却还是有几片雪花飞了进来。 因此，胡小妹看了眼外面的情景后，又拉上了帘子。 在她怀里，是一个三岁女孩，锦帽貂裘，如同一个瓷娃娃般可爱，这一点，倒是遗传了她的母妃。 小女孩手心，是一片雪花正在慢慢融化。 她看着手心的雪花，眼神有着疑惑，更添几分可爱。 这是胡小妹和叶凡的孩子，名唤叶萱，也是大乾如今唯一的公主。 待手心的雪花彻底融化，叶萱眨动了一下大眼睛，然后奶声奶气地开口：“母妃，我们还有多久能到汴梁，这么久都没见到父皇，萱儿想念父皇了。” 胡小妹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然后慈祥地说道：“萱儿乖，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你父皇了。” 一路之上，叶萱不知已经如此问了多少遍，但胡小妹每次都会耐心回答。 长途跋涉，穿越蜀道，加之雪天，这一路算不上容易，所以这么久了，队伍才到达长安。 也难怪一直想念父亲的小女孩一路上重复问着这样的问题。 队伍的另一驾马车，一长相很美的女子同样掀开了车窗帘子，看向了外面的情景，神情略显低落。 这些年来，女子的神情也大多如此。 与此同时，外面的许多人也看到了她。 混乱的人群里，三十三岁的锦衣青年目光炙热地看向女子，炙热地如同要滴出眼泪。 嘴中用党项语喃喃低语：“郡主。” 李沐椿拉上了车窗帘子，并没有在混乱的人群中看到锦衣青年，而且就算看见了，她也不一定能立即认出锦衣青年的身份。 那年被府州军所俘，已经过去了七年之久。 与那锦衣青年也已经有七年未见。 当然了，最主要的，是李沐椿并没有像青年那般，对她有着浓浓的牵挂，想念。 锦衣青年对她而言，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心理地位。 李沐椿这些年所牵挂的，只有她的父王，只有她那战死沙场的丈夫，从来就没有车窗外那看向她时，目光炙热的锦衣青年。 所以锦衣青年一直以来，只能算是一厢情愿罢了。 “公子，今晚的行动，您确定已经考虑清楚了吗？” 锦衣青年一旁，一名只有一只耳朵的持刀手下恭敬询问。 这样的询问，也已经不是第一次。 “独耳，我们自成都跟到长安，这一路来，我已经考虑清楚了。郡主，我必须救。若是让郡主到了汴梁，入了皇宫，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锦衣青年复姓房当，单名一个杰字。 曾经是个纨绔，现在不是了，但一直以来，他都是西夏郡主李沐椿的追求者。 那一年，西夏被府州军踏破，他眼睁睁看着李沐椿被送去了敌营却无能为力。 “属下明白了。” 独耳开口应下，不再多想什么。 对于房当杰的命令，他总能唯命是从。 即使他知道这件事暴露之后，大夏与大乾的关系将向很不好的方向发展，甚至是因此引发两国战乱。 李沐椿的马车向前驶去，房当杰的目光片刻未离，直至马车消失在尽头。 为了这个女人，他可以不顾一切。 是日的夜。 同福客栈的一间上房内，李沐椿解衣欲睡。 突然的，大风吹开了窗户。 窗外的大风卷动着白雪呼呼作响，显得有些吵。 李沐椿走到窗前，有些费力地将窗户关上，衣服上，已有雪花无数。 冷意袭来，李沐椿轻咳了一声，往床边而去。 也就在这时，外面有厮杀声传到了这里。 同福客栈的厅堂，已经乱成了一片。 就在刚刚，上百名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提着武器，冲入了这间客栈，与客栈内外负责驻守的数十大乾侍卫军展开了厮杀。 住在这座客栈里的，表面上并没有皇室之人，而仅仅是一些有点身份，或者说是身份较为特殊的随行之人。 例如，李沐椿。 也是因为如此，这座同福客栈的侍卫军数量并没有太多。 这也是这群黑衣人敢动手的原因。 只是房当杰不会想到，其实他们这一路的小心跟随，早在他们离开成都不久之后就被发现，包括他们这一夜的营救计划。 所以他们今晚将会自投罗网。 同福客栈西面不到一里的长街上，上百名侍卫军士卒朝这边快速赶来。 而东面，也是如此。 厅堂内，厮杀已经蔓延到了二楼，这倒也不是说负责驻守同福客栈的侍卫军落了下风。 而是黑衣人的数量太多，他们并不能全部拦住这些黑衣人有着目的性的上楼步伐。 毕竟这些侍卫军的数量虽然少，但甲胄齐全，训练有素，怎么会是一群没有着甲的黑衣人能比的。 真要这样一直厮杀下去，这群黑衣人不可能是对手。 黑衣人做的，只能是为营救拖延时间。 二楼客房的走廊外，十几名黑衣人下意识簇拥在其中一名黑衣人周围。 很显然，这名黑衣人是这群黑衣人的领头。 为首的黑衣人匆忙打开面前的门，然后领着周围的手下冲入了房间内。 房间有油灯照亮，却是空空如也。 没考虑太多，为首的黑衣人离开了这个房间，又进入了另一个房间寻找着什么。 四五个房间的寻找无果后，他们什么也没发现，而这些没人住，却点着油灯的房间，令他们一时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这个不好的预感便也得到了证实。 “贵妃娘娘有令……一个都不能放走……” 他们驻足于二楼走廊，然后看向了楼下喊话之人。 那是侍卫军副统领，燕小六。 随着燕小六的喊话…… 上百名侍卫军冲入了同福客栈，对厅堂中原本就不占优势的黑衣人展开了屠杀…… 房当杰知道……他们今晚入了圈套…… 第405章 这人……你认识吗 “公子，我们中计了。” 独耳望着客栈外涌入的侍卫军，语气有些显得慌乱。 房当户思索了片刻，当即开口做了决定：“正门是出不去了，跳窗。” “那其他人怎么办？”独耳看着楼下厅堂还在与侍卫军厮杀的同伴，有些不忍。 “顾不上了，就当我房当杰欠他们的，下辈子有机会再向他们偿还。” 说完，房当户领着身边十多人快步走进二楼的其中一间客房。 其中一名手下走到窗边，打开窗子，窗外，火光通明。 那是上百名侍卫军高举着火把，严阵以待。 这座同福客栈，已经被围住了。 “公子。” 那名打开窗户的手下眼神有些绝望地看着外面的情况，愣了片刻之后回头看了眼房当户和独耳，只是喊了一声公子，然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给二人让开了窗前的位置。 房当户和独耳两步走到窗前，放眼望去，同样绝望。 这时，已经有侍卫军士卒冲入了这个房间。 今晚，他们插翅难逃。 纷乱结束，风雪也稍微减小，夜重新变得平常。 同福客栈的三楼，未有遭到一丝波及。 那是因为侍卫军的及时出手。 当然了，就算没有侍卫军的及时赶来，这群黑衣人想要冲上有着五十名侍卫军把守的三楼也绝非可能。 李沐椿站在窗前，看着下方举着火把的侍卫军队伍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合上了窗户没有多久，客房外的走廊上，传来了嘈杂的脚步。 李沐椿抬眼望去，不多久，有人敲响了房门。 “郡主，燕副统领来了，还请开门。” 房外敲门喊话之人是一个宫女，这些年来，明面上是负责斥候李沐椿，实际上却是一种看押。 因为李沐椿这些年来的身份都是一个人质，一个可以控制其父李察哥的人质。 至于最初的那些私下议论，说什么这位西夏郡主可能跟叶凡有这样那样的关系，已经不复存在。 那位大乾天子，貌似对女色没有太大的欲望。 要不然这么些年，后宫也不可能只有三个娘娘。 李沐椿有些疑惑方才的纷乱，也很疑惑侍卫军燕副统领的突然到来。 当李沐椿觉得，这两件事一定有关联，而且可能跟自己有关。 她能想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的父王。 打开了房门，显露在李沐椿眼中的，是走廊上站满的侍卫军，由燕小六带队。 这些侍卫军士卒身上的甲胄都或多或少的有着鲜血，想来方才的厮杀有些惨烈。 当然了，面对这样的场面，纵使曾经贵为郡主，李沐椿也没有什么害怕的。 毕竟曾经被俘虏的路上，铁门关外的尸山血海她见过。 燕小六打量了眼李沐椿，也不多说什么，而是回头示意什么之后。 两名侍卫军士卒便一左一右将一名黑衣人拖了过来。 黑衣人脸上染血，加之走廊的光线并不算好，所以看不清其容貌。 但黑衣人好像并没有受太重的伤，此时虽然手脚已被绳子给束缚住，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但还是努力抬头，望向了站在房间门口的李沐椿。 与此同时，李沐椿也看向了他，柳眉微蹙，心中疑惑。 她并没有认出半张脸染血的房当杰，也不可能想到这个人是房当杰，不可能想到这个曾经倾慕自己的纨绔少爷会组织这场营救。 而她，是被营救的对象。 此时此刻，房当杰心情复杂。 他这么长时间来千算万算，步步为营，以为能救出李沐椿。 但如今却是如此的狼狈不堪。 不堪到不想面对这个他心心念念了七年的女人。 所以房当杰低下了头，将头埋在了走廊地面。 “燕副统领，这是什么意思？” 李沐椿疑惑地看向燕小六。 燕小六也发现了问题的所在，便让那两名士卒将地上的房当杰拎起来站好，而且擦去看房当杰脸上的鲜血。 房当杰的容貌便=也显露而出。 李沐椿打量了片刻，终于还是认出了房当杰，然后心情复杂。 七年过去了，这个纨绔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曾经的那点轻浮，反而多了些刚毅和沉稳。 她也实在没有想到，房当杰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已经认出了房当杰的身份，李沐椿却没准备与对方相认。 因为这样的情况下，她下意识地觉得不该承认认识对方。 所以李沐椿将原本认出房当杰时的惊讶表情压了下去，扭头看向燕小六时，假装一脸疑惑：“燕副统领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 “哼。”面对李沐椿的装蒜，燕小六不屑一笑，“一群西夏人自成都一路跟着我们到长安，今夜提刀入这同福客栈，为的不是你这西夏郡主，还能是谁？你居然还装作不认识他？” 李沐椿微微低头，没有说话。 燕小六也不多说什么，这件事太大，终究得上面那人定夺。 他要做的，只是尽量查清这些人的身份。还有，这些人究竟是不是受李察哥指使的。 至于带这个人来见李沐椿，燕小六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那就是李沐椿究竟认不认识这个人。 而李沐椿方才脸上表现出来的惊讶已经告诉了他，李沐椿认识这个人。 为了再次确认这一点，燕小六开口吩咐道：“将此人拖出去，砍了。” “属下领命。” 房当杰一左一右的两名士卒应声答应，便将房当杰拖走。 李沐椿看着这一幕，心中莫名地焦急。 至于说是莫名，那是因为她一时间有些不明白为何会担心房当杰的死活。 毕竟房当杰曾经就是个纨绔，是一个他很不喜欢的好色之徒，每日只会于烟柳之地寻欢作乐，无所事事。 关键这样的一个纨绔，还曾经扬言非她不娶，做事让人心烦。 但李沐椿清楚，那就是房当杰出现在这，肯定是因为自己。 也或许是因为如此，当她看到房当杰要被拖出去砍头时，心里有了焦急和不安。 某一时刻，望着房当杰被拖走的背影，李沐椿还是开了口：“等等……” 第406章 叶辰 李沐椿的开口，令得那两名将房当杰往外拖的两名士卒停住了脚步。 房当杰努力站定，努力回头，朝李沐椿望去，这一刻的情绪竟有些说不明的复杂。 她……她这是在关心我的死活吗？ 房当杰心中如此想着。 那边，燕小六见目的达到，打量着李沐椿，也不说什么，只等李沐椿自己说话。 李沐椿已经将目光从房当户的身上移开，此时微微低着头，沉默半晌才开口说了话。 “他如何才能不死？” “他是谁？” 李沐椿又是沉默片刻才说道：“一个……熟人。” …… 这一夜，房当杰没有被砍头。 但这一夜过后，房当杰也跟着这支皇室队伍去往汴梁。 之后，他的生死将由天子定夺。 长安到汴梁，路途千里，加上一路雪天，令得行程缓慢。 因此，皇室的队伍走了半个多月才看到了汴梁城。 这一日，是永平六年，腊月十七，雪暂时停了。 “娘娘，前方就到汴梁了。” 队伍最前方的那辆马车上，负责驾马车的阿牙开口汇报，声音冷淡。 不过这份冷淡，林若水已经习以为常。 马车内，林若水掀开前面的帘子，向远处望去。 一座巨大的白色城池映入眼帘。 实际上他们距离汴梁还有三四里地，但这座城池太大太宏伟，所以早早地显露在了他们的眼中。 其实曾经打理林家生意的林若水来过汴梁，而且还不止一次。 所以此时看到这座汴梁城并不显得陌生。 或者说，对于北方的一切，她都不怎么陌生，因为他就是一个北方人。 “早就听母后说汴梁城很大，却没想会是如此的大。” 马车里，七岁的大皇子叶辰将脑袋伸到车窗外，因为其身体还很小，所以此时的他，其实是双膝跪在了车椅上，上身尽量往车窗外伸。 他望着前方的巨大城池，眼中有着向往。 不知想到了什么，稚嫩的脸上又露出几点惋惜。 “只是这么大的汴梁城，靖康之变时，受难的百姓肯定很多。” 靖康之变的悲惨，叶辰其实已经听国子监的先生描述过，那是属于大宋的悲哀，属于所有汉人的悲哀。 他还记得，国子监的先生每每说到这事时，都会跟他说：“只有国家强大，百姓才能不受外族欺凌，才能安居乐业，望大皇子谨记。” 叶辰知道先生为什么这样说，因为他是嫡长子，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天子。 林若水放下车厢前方的车帘子，看向了依旧将脑袋伸到窗外的儿子，眼中有着些许欣慰。 因为儿子在关心着百姓，即使那是大宋的百姓，即使这些百姓大多已经在那场浩劫中死去。 “所以国家强大，百姓才能免遭外族屈辱。你父皇所做的一切，就是要让大乾变得强大，辰儿将来长大了，一定要好好辅佐你父皇。” 叶辰听见母后说话，这才伸回脑袋，坐回椅子上，很认真地看向母后，很认真地回答道：“儿臣谨记，儿臣将来长大了，定会好好辅佐父皇。儿臣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像父皇那样，征战沙场，保护我朝子民。” 叶辰语气很是慷慨激昂，完全不像一个七岁孩童的语气。 他所明白的一些道理，大多数同龄人也很少明白。 对于这一点，林若水是欣慰的。 国子监的先生也跟她说过，说大皇子天资聪颖，乃是神童之类的话。 当然了，这样的话，林若水并没有跟叶辰说过，也嘱咐过国子监的那些先生，不要过于夸赞叶辰，免得叶辰心生傲气。 天底下的父母，大多还是愿意自己的孩子表现谦逊，而非高傲自满。 “辰儿能这么想，母后很是欣慰。” 马车内，母子二人沉默了片刻。 叶辰才又问出了这几日来心中的疑惑。 “母后，你说父皇为了被女真人俘虏的上万我族百姓，昭告天下，承诺不会入侵金国一寸国土到底值不值？” 林若水有些讶然，没想到叶辰会去想这件事，更没想到叶辰会这样问。 “辰儿觉得呢？” 林若水没有给出回答，而是如此反问。 叶辰模样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然后回答：“儿臣如果是那上万俘虏中的一员，也自然希望有人搭救。所以我若是父皇，也不会不管这上万俘虏。但为了这上万俘虏，就这样放过了女真人，那死去的千万百姓岂不是……” 叶辰的话没有说完，但林若水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辰儿还小，这样的问题想不明白就先别想，而且这只是表面而已，你父皇行事没那么简单。” 叶辰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其实儿臣明白，父皇应该不会履行这个承诺。” 林若水看着儿子，表情愣了愣，随即面露微笑，伸手摸了摸叶辰的头：“辰儿别想这件事了，实在想不通，等见到了你父皇，辰儿在自己问你父皇。” 马车在雪地里行驶，车轮在不浅的积雪中划出了两道不浅的长痕，队伍来到了汴梁城下。 “恭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城门口，有着宫女太监出门迎接，这是一个不小的迎接仪式。 队伍最后方一辆拉货的马车上，房当杰衣上有雪，蓬散的发丝上也挂有白雪。 他望着前方的汴梁城，只觉前路迷茫。 在他一旁，是身上有伤，但半月多来已经好了许多的独耳。 “公子，入了这座城，我们怕是很难活着出来了。既是如此，我们何不为自己拼上一次？” 房当杰扭头打量着独耳，眼神中只有绝望：“你想怎么拼？” 独耳看向了马车周围，骑着战马的侍卫军士卒，然后将身体稍稍倾向房当杰，低声说道：“抢夺马匹，只要有了马，便有逃脱的机会。” 房当杰闻言沉默，心中认为这样的计划不可能成功。 别说抢不到马，就算抢到了马，也不可能逃脱侍卫军的追逐。 再说了，这里是大乾，而非大夏，他们如何能逃出去。 “独耳，算了吧，我们逃不掉的。” 第407章 初心 “独耳，算了吧，我们逃不掉的。” 见房当杰如此沮丧地说着，独耳也不再多言。 因为他也清楚，他们确实是在劫难逃了。 选择那样说，也只是不愿意就这样放弃逃走的机会，哪怕机会是极其渺茫的。 皇室的队伍陆续入了城。 自城外到外城，自外城到内城，然后来到了宫门之外。 而宫门之内，叶凡身着龙袍，神色庄严，站在被扫去积雪的石砖地面，目视前方，看到了宫门外的马车队伍，等待着即将进入家门的家人。 与此同时，两千多里外。 福建路，建州城。 这里，早在一个多月前就被范家叔侄率领的农民起义军攻陷，所以这里也成了这支起义军的临时所在之地。 而现如今，这支起义军的数量多达十三万，也因为数量之庞大，令得这十三万人有一大半都是甲胄不全的兵卒。 当然了，这只是起义军的将士数量，并非是起义总人数。 而所谓的起义总人数，并非只包括起义将士的数量，还包括了起义平民的数量。 而这场起义的人数规模，已经高达两百多万。 这是一支有着上两百多万百姓拥护的起义军。 两百多万人的呐喊下，等贵贱，均富贵的起义口号响彻了整个福建。 对于这些被豪绅贵族欺压，而且吃不上饭的农民而言，他们大多也愿意呐喊这样的口号，然后拥护这支起义军。 换句话说，他们拥护的，是给他们饭吃的范家叔侄。 但福建这两年来面临天灾，食物短缺。 纵使抢光了豪绅贵族，食物也并不能满足这么多人的需求。 而这个问题在造反之初还不明显，最初众人只知道一味的抢夺，感觉很是痛快。 但现如今，粮食被吃得差不多了，也该有人忍饥挨饿了。 城内一座不小的宅院外，一名穿着宋军甲胄的青年起义军将领慌忙走了进去。 身上的宋军甲胄，是战场上的战利品。 实际上，这支起义军并没有统一的甲胄，大多都是跟宋军抢的，因为时间太短，因为钱财短缺，总之原因不少。 他们并不像曾经在太原造反的那支军队那样，拥有被特别重视的都作院。 宅中的厅堂内，范家叔侄二人同排坐于上首的两个位置上。 两个位置之间，隔着一个摆放茶具的茶几。 只是叔侄二人并不喜喝茶，所以茶壶中也就没有什么茶水。 “叔父，城中粮食还有多少？” 范汝为说着，像是在思索什么。 范积中扭头看了范汝为一眼，又回过了头，眼中有着几分愁容。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问。”范积中重重吐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汝为，我们顾不上所有人。城中的粮食，只够我们这十几万人吃。” “叔父这么说，是已经忘我们的口号了吗？若是如此自私，不将这些粮食分给那些跟着我们的百姓，那我们这场起义又有什么意义？” 范汝为语气平淡，但质问的意思很是明显。 “汝为，你还年轻，许多事你还不懂。但我想跟你说，欲成大事者，切勿感情用事。” “看来叔父还是不了解我，不知道我做这些，并不是想要成就什么大事，我想的，只是大家都能吃上一口饱饭。” “这一点我自然知道，但你觉得将所有粮食都分出去，就能养活上百万人吗？”范汝为停顿片刻，又说，“到时候不仅不能养活这么多人，我们这十几万人也得饿死。” “叔父可知，这建州外，方圆百里，每日都有人在饿死。也已经有人议论，说我们叔侄二人忘记了起义的初心。” “别人怎么说，重要吗？” “不重要，重要的是，许多人都在饿死，重要的是，我们不能真的忘记起义的初心。” 就在这时，厅堂之外，那名匆匆赶来的起义军将领开口朝里喊道：“范叔，范大哥，末将有要事禀告。” 范积中看了范汝为一眼，见其似乎还在气头上不愿说话，便开口对外面的起义军将领说道：“进来吧。” 起义军将领得到允许，快步走入了厅堂，站定之后，堂上的范积中开口询问：“出了什么事？” 起义军将领开口回答：“前方传来急报，说是大乾那边来了人，而且自称是奉旨而来，要见你们二人。” 语落，叔侄二人相视一眼，有讶然之色，也有早有预料的意思。 大乾的那个天子，终究还是将目光投向了这边。 只是叔侄二人没想到，这件事会来得这么快。 毕竟大宋才灭亡不久，女真人也才战败没有多久。 “人在何处？来了多少人？” 范汝为问道。 “人现在都在浦城外，除了一名领头的文官特使，其他都是骑兵，有上百骑，所以没有你们的意思，我们没敢让他们入城。” 叔侄二人闻言又是相视一眼，最终似乎默契地达成了共识。 范积中叮嘱那名起义军将领道：“传信浦城那边，务必将他们安全带到建州，不可怠慢。” “末将领命。” 起义军将领开口应下，随后又快步离开了厅堂。 厅堂内，又只剩下了在思索着什么的叔侄二人。 “汝为，这事你怎么看？” “不知道，但大概是来招安的吧。”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范积中点头同意，思索了片刻之后又问，“若那大乾天子真有意对我们招安，你怎么想？” “招安也得有条件吧？叔父莫急，待那大乾特使到来再说。搞不好他们也不是来招安的，毕竟想要投身乾军也不容易。乾军选人的条件，实在过于严苛。” 大乾实行的是精兵计划，也就是兵不在多，而在精。 这一点，自大乾立国便一直严格遵守。 此番乾军北上征战，大宋亡国，俘虏的宋军从东征江南开始算起，没有十万也得有个七八万，但真正能投入乾军的连一半都没有。 多半还是被迫解甲归田，当然了，也有愿意解甲归田之人。 宋军都是如此，更不用说他们这群大多由农民组成的起义军。 第408章 苏朗 福建地界，最北面，浦城以北二十里，有一个小村庄。 小村庄内，数十个破败不堪的屋舍，看着很是萧条。 这里并没有像北方那样下着雪，但腊月时节也是寒冷。 看着似乎没有什么人烟的萧索村庄中，这几日来却是有着袅袅炊烟升入空中。 炊烟源头，是几堆篝火。 而几堆篝火旁，分别有着十几名乾军骑兵围坐其中。 为首的人是唯一一个没有穿着甲胄，而是穿着官袍，头戴官帽的乾廷官员，官拜从六品。 此人名唤陈文仲，中年模样，体格微胖，此番来到这福建之地，乃是奉旨而来。 随行的，是一个都的骑兵，有一百零五骑。 骑兵都头名唤孙均，青年模样，面容冷峻，中等身材。 “我们此番奉旨南下传话，也不知那范家叔侄懂不懂得识时务。若是识时务，解散民众也就算了，若非如此，怕是还要起战事。” 篝火旁，陈文仲说着。 在其一旁，孙均接话：“如今这福建之地的百姓，比起之前黄河以北的百姓，情况好不了多少，没有粮食，他们许多人都会饿死。若是没有朝廷赈灾，估计得有数十万人活不过这个冬日。所以许多人其实是愿意加入我大乾，做我大乾的子民的。” 陈文仲揉了揉放在篝火旁取暖的双手，然后说道：“如今大宋没了，这福建之地按理也该属于我大乾，这福建之地的百姓，也该由我大乾来管。”说着说着，陈文仲感叹一句，“陛下真是仁慈啊。” 孙均闻言，也知道陈文仲为何会有这样的感慨。 因为孙均觉得天子此举，其实不只是要一统中原，更多的是想救这福建之地的百姓，就像救那些黄河以北的百姓一样。 毕竟如果天子只是想收复福建，剿灭这支农民起义军，完全没必要派他们前来传话。只需要等这支农民起义军没有食物，然后自己完蛋就行了。 一个遭遇天灾的穷山恶水之地，若非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天子或许真的没有太放在心上。 村庄外，两里地。 二十几骑来到了这里，他们普通人打扮，却是个个马背上挂有长刀，看样子也是些有着武艺的高手。 为首的是一名青年，模样算得上俊秀，一袭白袍，显得有些儒生气息，与其他人相比，倒是别具一格。 “吁……” 纷纷勒马停下，众人看着前方的天际，那是不小的炊烟。 为首的青年扭头看向一旁的两名手下，吩咐道：“你们二人，去前方探探路。” “是，公子。” 两人拱手应下，然后打马朝有着炊烟升起的方向而去。 众人就这样等着，一刻钟过去了，探路的两人依旧没有回来。 为首的青年看着前方天际的炊烟，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公子，他们二人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应该是出事了。” 为首青年一旁，一魁梧粗汉猜测道。 “这里不应该有人，是吧？”为首的青年问道。 魁梧粗汉想了想，回道：“这是一个早就荒废的村庄，没人居住，一个月前我们经过这里时，也确实没遇到过一个人。” “那又是谁在里面烧火？” 为首青年面露疑惑，其他人也是如此。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会先派出两个人前去探路的原因。 只是他们还不知道，前方几处隐秘之地，已经有四个人用长孔望远镜对准了他们。 他们也不会知道，对方已经擒住了他们放出去的两个人，此时正在准备对他们发起冲锋。 “还有其他去往建州城的路吗？” 为首青年问道，似乎已经放弃了进入这个村庄。 魁梧粗汉回答：“有，但得多走两个时辰。” “那就多走两个时辰，带路。” 魁梧粗汉闻言，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应下：“是。” 只是当他准备打马转身带路之时，村庄的那边，百骑朝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众人紧张地望着这一幕，认出对方的身份时，一时间都有些傻眼。 “这是……乾军骑兵？” “这里怎么会有乾军骑兵？” …… 也不怪众人惊讶，实在是这福建之地出现乾军骑兵有些不太合理。 毕竟按理来说，这里还不属于大乾，而属于范家叔侄率领的起义军。 “公子？要逃吗？” 为首青年一旁，一名模样冷峻的中年人问道，语气很是冷静，好似乾军骑兵的冲锋并没有那么让他害怕。 反观为首的青年，更是稳如泰山。 大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韵味。 “逃？能逃掉吗？”他看着冲向这边的乾军骑兵，自嘲一笑，然后朗声对所有人下达了命令，“所有人，原地不动。我们是大乾的子民，大乾的骑兵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他如此说着，所有人才稍微稳定了心中的害怕情绪。 毕竟这一路南下，他们也并不是没有见到过穿着黑色甲胄的乾军将士。 于是乎，他们就这样一动不动，直到冲过来的百余乾军骑兵将他们这二十多人围在了中间。 人群中，让出了一条路，身着官袍的陈文仲驾马来到了前方，打量着这二十多人。 与此同时，两个人被押了过来，嘴中塞有东西，不能发声，正是刚刚被派出去探路的两人。 “他们二人，跟你们是一伙的吧？” 陈文仲开口询问。 为首的青年打量了眼陈文仲身上的官服，然后拱手恭敬回答：“回大人的话，他们确实是在下的人。这件事，是在下的多有冒犯，还请大人恕罪。” “哼……”陈文仲冷哼道，“本官倒想听听，你们怎么冒犯了本官？” “我们方才来到此处，见到前方有炊烟不敢贸然继续前进，便派他们二人出去打探，这盗匪四起之地，如此做法，只为图个平安，却不想冒犯到了大人和诸位将士。若是知道前方是大人和诸位将士，在下定然不会如此冒犯。” 陈文仲审视着说话的青年，又打量了这些人一眼，大致猜想着这些人的身份。 这些人的样子，加上这里是盗匪四起，没有朝廷管控之地，大概也是一群强盗匪人。 “你叫什么名字？这是要上哪去？” 陈文仲一连两问，为首的青年不慌不忙，面带笑容：“回大人的话，在下苏朗，杭州人士，此番要去浦城寻人。” “来这盗匪四起之地，只为寻人？” “是。” 苏朗回答。 “观你这穿着打扮和谈吐，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来此处寻人，难道不怕？” “怕，所以在下才带了这么多手下。” “看来所寻之人对你来说很是重要。” “确实很重要。”苏朗回答。 陈文仲又是一边审视着苏朗，一边思索着什么，然后对一旁的孙均问道：“孙都头，你怎么看？” 孙均凑到陈文仲耳边，轻声说道：“大人，就算他们是盗匪，我们也没必要将他们全部拿下。毕竟我们此番前来，并不是剿匪，不生事端最好。” 陈文仲闻言，本来也不想生事，便也就生出了将这些人放走的心。 再说了，这些人并没有与他们产生什么冲突。 如果苏朗所言属实，也就是无意冒犯而已。 “既是大乾的子民，本官也不为难你等，只是你若是敢欺瞒本官，本官定不轻饶，带着你的人，快滚。” 陈文仲说着，带有威慑之意。 “多谢大人。” 苏朗连忙道谢，领着众人消失在了陈文仲的视野中，连那两名去探路骑的马匹都没有问一句，就当是送人了。 第409章 人质 汴梁，大乾皇宫。 宫内一片人工湖中央，有着一个亭子。 亭内，是一袭龙袍的叶凡，还有一席华贵衣裳的折月秀。 两人相对而坐，中间隔有石桌。 桌上有一火炉，炉上有一茶壶，壶中茶水滚烫，茶香四溢。 某一时刻，折月秀起身，伸手拿起茶壶，给叶凡倒了一杯热茶后，又将茶壶放回火炉之上，坐回椅子上时，开口说了话。 “想来，燕副统领已经跟陛下说了我们此行路上发生的那件事。” “嗯，说了。” 叶凡点头应着，伸手拿起那杯热茶，放到嘴边吹了吹，然后轻轻抿了一小口。 “这事，陛下怎么看？” 放下茶杯，叶凡开口道：“能救李沐椿的，大概只能是他爹李察哥，只是如今这样的形势，李察哥不该如此贸然行事才对。” 叶凡之所以这样说，是觉得李察哥不会因为救自己的女儿，而不顾两国的关系。 毕竟如今大乾势头太盛，西夏不可能不顾及。 若是两国真因此起矛盾，那两国很有可能会起战事。 李察哥不会愿意看到这一幕，李乾顺也不会愿意看到这一幕。 “如果真是李察哥所为呢？” 叶凡一脸淡然，缓缓开口：“是与不是，其实都改变不了西夏未来不复存在的结局。许多时候，战争的开始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和借口。” “那倒也是。” 折月秀开口认同。 对于叶凡将来要覆灭西夏一事，并没有什么惊讶。 在这个世上，如果说谁最懂叶凡，或许就是这位大乾的贵妃娘娘了。 两人沉默片刻，折月秀又问：“那几个被擒住的西夏人，陛下又该如何处置？” “这些人没必要留，明日处死就行。这事，朕已经跟小六说了。” 这些人公然对皇室的队伍出手，本来就是死罪，加上这些人还是外族，更是没有了活下去的必要。 至于他们究竟受谁指使，叶凡是真的不怎么关心这个问题。 死了也就死了，几条人命而已。 夜幕降临，御书房中，叶凡还在翻译着奏章。 如今大乾刚刚统一中原，国事不可谓不多。 也是因为这些繁琐的国事，叶凡才没有顺势北伐灭金。 而是先选择安稳时局，等待新的北伐之机。 至于女真人后来的求和，还有什么和睦条约，就另当别论了。 御书房内外由珠帘相隔，某一时刻，珠帘之外，瑶琴的声音传了进来：“启禀陛下，那西夏郡主门外求见。” “不见。” 叶凡查阅奏章的动作不变，只是淡淡吐出这两个字。 “是，奴婢告退。” 瑶琴说着便走开了，不多久，来到了门外。 而门外站着等候的，正是李沐椿，李沐椿侧后方，是李沐椿名义上的贴身宫女。 “陛下不见你，你走吧。” 瑶琴如此说着，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李沐椿面色稍显苍白，情绪也是低落。 这么多年的人质生涯，她也算是过够了。 她举起了手，手中握着的是一根铁制簪子，就这样用手中的簪子尖头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似乎是她故意的，也似乎是她把握不住簪子的距离感，令得铁簪的尖头已经没入了她的肉中，流出了一些血，好在没入的深度并不深。 现在，她只要稍微用力，铁簪便能刺破她的血管，她也会当场致命。 “告诉他，今日若是见不到他，我这个人质就死在这里。” 李沐椿看着瑶琴，神情异常平静，眼神中却透露着坚决，瑶琴知道，这个女人真的敢死。 不过瑶琴受过训练，心思沉稳，加上其性格本也如此，所以面对这一突发情况，瑶琴依旧没有半点紧张之色。 她给李沐椿身后站着的宫女使了一个眼色，那宫女心领神会，刚要出手，李沐椿似乎早已经意料到，连忙向左侧挪了几步，与两人拉开了距离。 也是因为这个动作，那簪子又往肉中刺入了一些，好在依旧没有刺破血管，只是留了更多的血。 瑶琴见事不可为，也放弃了先制住李沐椿的想法，毕竟她也担心这个西夏郡主出个什么意外。 李沐椿是个人质，是颗棋子，在叶凡那里，应该还不能死。 “等着，我这就去禀告陛下。” 瑶琴说着转身走入殿内，脚步有些快。 不多久，瑶琴回来了。 殿门外，李沐椿依旧还是那个动作，目光坚定。 就好像瑶琴如果说叶凡不愿见她，她就能自己刺破自己的血管一般。 “跟我来吧。” 瑶琴看着李沐椿，说着便转身，示意其跟上。 李沐椿见状犹豫片刻，然后跟了上去，但依旧用簪子抵住自己的脖颈，毕竟她也不知道叶凡是不是真的愿意见她。 瑶琴的带路下，两人没多久便来到了御书房外。 隔着珠帘，瑶琴恭敬朝里禀告：“陛下，人带来了。” 御书房内，传来了叶凡的声音：“知道了，你下去吧。” “奴婢告退” 瑶琴说着，转身打量了眼还在用簪子抵住自己脖子的李沐椿，离开了这里。 瑶琴走后，隔着珠帘，是一阵沉默。 御书房内的叶凡不开口，李沐椿一时间也没开口。 最终，李沐椿还是忍不住这份沉默，于是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默，因为此番前来，她为的是明日即将被斩首的房当杰。 其实那房当杰对她李沐椿而言，并不算是个重要的人。 只是房当杰终究还是因为营救自己而将被砍头处死，若是坐视不管，她李沐椿心有不安。 “李沐椿恳求大乾皇帝陛下，撤回旨意，给那些人一条生路。” 御书房内，叶凡没有立即开口回话，而是合上一本奏折之后，打开了另外一本奏折。 “先进来吧。” 李沐椿看着眼前的珠帘，犹豫了片刻，还是掀起了珠帘，走了进去，来到了御书房内，看到了那个正在认真批阅奏章的大乾天子。 李沐椿不会忘记，就是这个人，当年带着府州军征伐大夏，令得整个大夏可谓是生灵涂炭，哀鸿一片。 事实上也确实差不多如此。 因为当时的府州军，征伐大夏的目的就是抢钱粮，抢大夏百姓的钱粮。 这跟女真人南下伐宋的过程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战争也从来不会有多么干净。 也是因为那场战争，她失去了丈夫，成了寡妇，遭受了如今这样的命运。 若非如此，她应该跟许多女人一样，相夫教子。 而不是像现在，成了一个每日活得忧郁的人质。 所以，她恨眼前的大乾天子，这个如今在这整个天下，地位最高的人。 第410章 人质2 御书房内，很是安静。 只听见叶凡翻阅奏章的声音。 某一时刻，叶凡合上奏章，这才抬头看向眼前的李沐椿。 仔细想想，上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已经是在七年前。 七年过去了，这个女人跟之前还是一个样，一样的漂亮。 像李沐椿这样的漂亮容颜，可以说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 若非如此，那房当杰也不可能对其恋恋不忘，为此冒着生命危险前来营救。 也就是叶凡所思所想不似常人，要不然李沐椿已经跟叶凡有了那点关系。 “七年前在兴庆城外见到你，朕记得跟这一次差不多。只不过上一次你用的是匕首，而非簪子。” 七年前，叶凡率领府州军兵临兴庆城外安营扎寨。 李沐椿为了能见到其父李察哥，孤身进入府州军营寨。 那时，许是害怕被叶凡凌辱，李沐椿也是将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随时赴死。 只是后来她才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从来没有对她有过那种想法。 这些年来，她在这个男人眼中，只是一个人质，一个纯粹无比的人质，一个这个男人完全不会去搭理，活着就行的人质。 所以，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而第一次是在七年前的那次初次见面。 迎上叶凡的目光，李沐椿毫不畏惧，许是因为对这个男人的愤怒，她的眼睛变得有些微红。 李沐椿没有说话，就在这样仇视眼前的男人。 面对李沐椿这样的目光，叶凡倒也无所谓，他知道这个女人对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好印象。 “你不是已经见到朕了吗，不放心簪子，难不成还要寻死？” 李沐椿闻言，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缓缓放下了手，其白旭的脖颈之处，已然染上了一些鲜血。 努力压制这些年来对这个男人的恨意，李沐椿再次开口恳求：“恳求大乾皇帝陛下，给那些人一条生路。” “朕要是不给呢？” 李沐椿闻言，又抬起了握着簪子的右手，将簪子又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那李沐椿只有一死。” “朕倒也好奇，那叫房当杰的西夏人跟你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你竟不惜以死恳求，让朕给他一条生路。” 李沐椿沉默片刻，说道：“一个熟人罢了，只是不愿看到他因我而死。” “熟人？哼”叶凡顿了顿，冷笑一声，然后打趣道，“应该是为爱冲锋的勇士吧？” 被叶凡如此打趣，李沐椿顿时心生怒意。 “大乾皇帝陛下究竟能不能给他们一条生路。” 说着，李沐椿握紧了手中的簪子，簪子又浅浅没入了她的肉里，流出了鲜血。 而那边，叶凡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朕最讨厌有人威胁朕。” “我这是恳求。” 李沐椿眼睛微红，怒视叶凡，用很硬气的语气说出了很不硬气的话。 “那你听好了，朕就是要威胁你，你若是死了，朕发誓一定会发兵攻打西夏，到时，朕会让你爹下去陪你，让你父女二人阴间团聚。” 叶凡语气很是平静，但对于李沐椿而言，可谓是字字诛心。 一时间，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恨到达了顶点。 情绪一时间已不能平静，于是……她吼了出来：“姓叶的……你这个魔鬼……” 面对这个女人的突然崩溃，叶凡似乎早有预料，神情依旧淡然：“所以，你还要死吗？” 情绪崩溃的情况下，李沐椿的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但她还是无奈放下了握着簪子的手。 李沐椿不怕死，这样的生活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了再继续下去的意义。 但他怕自己的父王死，怕整个大夏陷入战火之中，生灵涂炭，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今日的死。 她不想这样。 就像她不愿看到房当杰因他而死一样，她不愿意这一切的发生。 微红的双眼似要流出眼泪，但她还是拼命忍住了眼泪的破眶而出。 她不愿让眼前这个男人看到她的一滴泪水，看到她的脆弱。 这一点，李沐椿是要强的。 叶凡从椅子上缓缓站了起来，绕过身前摆放着一叠叠奏章的长桌，缓缓走向李沐椿。 李沐椿此时两眼无神，也不管叶凡要干什么，这是一个人崩溃后的正常状态。 来到李沐椿身边，叶凡伸手拿过李沐椿手上的簪子，然后缓缓插在了李沐椿的发髻上。 这个亲昵的动作令得此时的二人好似不是仇人，而是爱人。 叶凡身高较高，两人距离很近，所以叶凡微微低着头打量着同样低着头的李沐椿。 “好好活着，你若真是死了，不说我刚才是不是在威胁你，搞不好李察哥也会因为她女儿的死，然后不自量力地向我大乾开战，到那时，这场仗还是要打，你父王还是要死，西夏还是会陷入战火之中，就像七年前那样。” 叶凡说完转身走了两步，又转过来看向李沐椿：“其实最主要的是当年放走你父王时，朕就跟你父王说过，若是有一天朕创造了一个王朝，并且再无宋金两国，西夏应该归为这个王朝的一部分。你若是死了，你父王搞不好得忘记这件事。” “哼……”李沐椿冷笑，她觉得叶凡在异想天开，“你觉得我这个人质活着，我大夏就能归为你大乾的一部分？” “当然不是，只是可能，很小的可能，但这个可能性值得被重视。若真就这样，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你们西夏，岂不美哉。而你，其实只是这个可能性里面的一部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另一部分，是两国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你爹李察哥，还有你伯父李乾顺识时务，然后生出归降之心。朕相信七年前的那场战争，他们还没忘记。当然了，如果他们二人将来看不清形势，朕也不建意使用战争去解决这个问题。” 李沐椿听懂了叶凡的意思，一时间不由有些震惊：“你要攻打我大夏？” “不止是你们西夏。”叶凡说着略微沉吟片刻，继续说道，“还有金国、高丽、蒙古、吐蕃、大理、西辽、东瀛、甚至是整个地球……” 李沐椿看着叶凡，听不懂地球是什么，但他听懂了这个大乾天子的野心。 这一刻，她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数十年，这个大乾天子领着大乾之师，将战火带到整个天下。 在李沐椿看来，这是天下人的灾难。 一时间，她看着眼前的大乾天子，后背莫名发冷。 这个人，是战争狂，是恶魔…… 至于什么以战止战的道理，李沐椿一时间不会明白。 因为她看到的战争，只有杀戮，只有残忍。 事实也确实如此…… 以战止战确实好听……那特么不还是打仗吗？ 第411章 我能见见他吗 “你就这么喜欢打仗吗？” 李沐椿看着就站在自己身前不远的叶凡，问道。 叶凡同样看着身前的李沐椿，淡淡回道：“并不怎么喜欢。” “那为何还要想着以后攻伐我大夏？攻伐那么多个国家？” 此刻，李沐椿似乎已经短暂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短暂忘记了明日就被斩首的房当杰。 她此刻更关心的，是整个大夏的未来。 因为按叶凡所说的，大夏若是不主动投降，不主动归为大乾的一部分，那乾夏两国终有一战。 若是事态发展到了那个地步，那将是整个大夏的灾难。 “可以是单纯的一统天下，也可以是为了一统天下之后的千年太平，总之，无论如何，未来不久，西夏将不复存在。只是该以怎样的方式不复存在，应该由李乾顺和李察哥来选择。而无论他们兄弟二人如何选择，朕都接。” 叶凡既然已经这样说，李沐椿便也知道，大乾与大夏将不会共存。 她也清楚，自己不可能说什么来改变叶凡的一些想法。 一时间，李沐椿陷入了思考。 她在想，如果大夏终究不复存在，那该以怎样的方式？ 是两国无刀兵之争，大夏主动投降，还是两国刀兵相向，然后战火又再次燃遍整个大夏，生灵涂炭。 叶凡看着眼前正在想着什么的李沐椿，又开口说道：“所以，如果是由你来做选择，你想以什么方式让你的国家不复存在？” 李沐椿从思索中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了身前的叶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叶凡见李沐椿不回答，只是看着自己，心中觉得无所谓，毕竟自己也是随意一问。 “你回去吧。” 见叶凡让自己回去，李沐椿一时间才又想到了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 “我还有话要说。” “说吧。” 李沐椿顿了顿，犹豫片刻之后还是说了出来：“那房当杰是我大夏宰辅之独子，亦可成为人质而不死。” 李沐椿觉得，要想让房当杰活着，只能说出房当杰的身份。 毕竟叶凡要的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西夏，而那贵为一品宰辅的房当户可以在这件事上说上一些话。 却听叶凡只是淡淡说道：“其实不用你说，这房当杰的身份，朕已经查明。” “那你为何……” “因为当年我们自西夏都城外拔营东归后不久，因为一些事，那房当户便已经被李乾顺罢免，最后房当家还被很多人唾弃议论，房当户因此郁郁而终……至于房当杰？如今的身份其实就是个草寇罢了，所以此番前来救你，也可以说是倾巢而出。你七年没有回去，自然也就不会知道这些事。” 李沐椿闻言很是震惊。 原本她以为房当杰还是那个曾经纨绔，做事总会不假思索，不计后果，所以才会前来营救自己。 却不想，叶凡会告诉她，房当杰已经成了一个草寇。 “这怎么可能？” 李沐椿不可置信地说道。 “没什么不可能，毕竟如果他真是你西夏宰辅之独子，朕确实会考虑不杀他。只是他如今是一个草寇，还是个外族人，没有了什么价值，断不能活。” 李沐椿闻言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想着什么，因为她知道在这件事上叶凡没必要欺骗自己。 “行了，你可以回去了。” 李沐椿犹豫着什么，最后还是开口恳求道：“我现在能见见他吗？” …… 牢狱之中，长长的走道两边，是一间间的牢房。 虽有几盏油灯照亮，却还是显得昏暗。 昏暗得都有些看不清处牢房中是否关有犯人。 在两名衙役的带路下，李沐椿与其贴身宫女来到了这里，走在了这昏暗的牢狱走道。 不多久，两名衙役在一间牢房前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李沐椿，其中一名衙役略带恭敬地说道：“那西夏人就关在这里。” 衙役并不知道李沐椿的身份，但看其穿着外貌，还有见李沐椿有宫女跟随，便猜想李沐椿的身份定然不低。 衙役也是因此而恭敬。 李沐椿不理会衙役，而是看向昏暗的牢房里，也在这时，里面一个穿着囚服，看不清脸的人站了起来，缓缓走向门边。 待这名囚犯走到牢门前，李沐椿这才认出了他的身份。 此人，正是房当杰。 此时的房当杰，有些蓬头垢面，神情很是平静地看着李沐椿，看得很是认真，很是仔细。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良久，李沐椿率先说了话。 “你不该来的。” “我知道，但我的心意郡主应该是知道的。” 李沐椿闻言不语。 房当杰对她的心意，一直以来，李沐椿都只当那是这个风流纨绔大少的见色起意。 直到如今，当房当杰冒死前来营救她时，她才有了一些想法上的改变。 不过李沐椿并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她不会爱上眼前的这个男人，即使这个男人愿意为他豁出性命。 于是她转移了话题：“我听闻你父亲被罢免郁郁而终，你也……”李沐椿不好说起房当杰如今的草寇身份，所以没有往下说下去，而是直接问道，“这些年，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 两人聊了一些事。 从房当杰那里，李沐椿得知房当户被罢免的原因是房当杰。 如果不是房当杰跟女真斥候说漏嘴，李乾顺答应议和的圣旨不会被女真人半路截住，铁门关外，也不会发生那场大败。 没有那场大败，西夏也不会面临那样即将亡国的局面。 所以当时的房当家，是整个西夏的罪人，受所有人唾弃。 年岁已高，身体本来就不好的房当户也因此郁郁而终。其妻，也就是房当杰的母亲，没多久也患病离世，留下了房当杰一个人。 之后房当杰受人排挤，离开了西夏都城，四处流窜，成了草寇。 这便是房当杰这些年来的大致经历。 最后李沐椿离开时，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房当杰看着她的背影，直至那个背影消失在了走道的尽头。 父母离世，这个女人成了他这七年唯一的牵挂。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他才敢来到大乾，敢谋划这场很难成功的营救。 翌日。 午时三刻，刽子手手起刀落，房当杰及其九个被活捉的手下人头落地。 他们这些人，从某种意义上来看算是袭击了皇室的队伍，而且还是外族身份，大多不能活，他们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第412章 苏朗的身份 福建路，建州城。 名唤苏朗的青年领着队伍来到了这里，住进了一家酒楼。 是日夜晚。 一名身材高大，面容彪悍，穿着甲胄的中年在几名兵卒的跟随下，进入了这家酒楼，于二楼一间客房中见到了苏朗。 中年名唤陈彪，曾经是一名宋军将领，而如今的身份则是一名起义军的将领，在起义军中，地位不低。 “末将陈彪，见过大人。” 房门紧闭，客房内，只有陈彪和苏朗两人。 此时，苏朗坐在一张桌子前悠然品茶，而刚刚进门的陈彪却是站着朝苏朗拱手作揖，态度恭敬。 “免礼吧。”苏朗打量着陈彪，淡然说道。 “谢大人。” “先坐下吧。” 陈彪微微迟疑片刻，然后走到桌前，与苏朗相对而坐。 “说说吧，那范家叔侄二人，如今是个什么立场？” “末将觉得，这叔侄二人有意接受乾廷招安。而且末将听闻，乾廷的人已经在来建州的路上了，想来便是来招安的。” “嗯。”苏朗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来的路上，我遇到了一支大乾的骑兵队伍，为首的乾廷官员应该就是来建州招安范家叔侄的。” “大人遇到了乾廷的人？” 陈彪一脸惊讶，显然有些担忧。 苏朗却是淡淡说道：“无事，他们并没有为难，否则，我也来不到这建州城。陈彪，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范家叔侄接受乾廷的招安。” 陈彪闻言神情显得有些为难，他在起义军中地位虽然不低，但在招安一事上，他却不可能说上太多的话。 这件事，终究由范家叔侄主导。 最主要的是，如今整个福建路，不管是起义军将士，还是那些吃不饱饭的百姓，大多还是愿意接受乾廷的招安。 也只有这样，他们大多数人才能活命。 那场南粮北调正是一个例子。 那大乾天子的仁心，也已经传到了这里。 他们相信，若是成了大乾的子民，乾廷也不会不顾他们的死活。 事实上，那大乾天子也在大殿之上说了。 若是范家叔侄愿意解散民众，乾廷便会向福建这边发粮赈灾。 苏朗见陈彪一副为难之色，说道：“这事其实并不难，只要乾廷的人死在了这里，招安一事便也没那么容易。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陈彪闻言，依旧觉得为难。 毕竟这样的想法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对乾廷的人出手，若是被范家叔侄二人知晓，到时无论招安一事成与不成，他大概都会被处死。 而且大概还会成为整个福建的罪人。 毕竟招安若是不成，没有朝廷的救助，那将会有许多人饿死。 不过陈彪还是无奈应下了苏朗的话。 “大人的意思，末将明白了。” “明白就好。”苏朗语气很是不客气，又很是狂傲地说道，“此番前来，我要做的，是掌控整个福建，掌控整个起义军，然后等待时机，挥师北上，联合我女真大军南北夹击，灭乾。陈彪，我要你助我。到时候若是成了，你便是我大金的功臣。” “可末将听闻，那乾朝天子已经昭告天下，只要大金能将那万余汉人俘虏送回大乾，他便承诺两国和睦共存。” “哼……”苏朗冷哼一句，继续说道，“和睦共存，那乾朝天子有这个诚意吗？我大金与乾朝之间，终究还是很难避免一战。所以，我来了，为以后的两国战争布局。” 大乾天子的昭告天下，终究很难让许多人相信乾金两国之间会就此止戈，和睦共存。 许多乾人不信，许多女真人也不信。 陈彪也不信，将这事拿出来说，也只是想看看苏朗会说些什么。 陈彪也清楚了，女真人是在一边谈判议和，一边暗地里准备这场两国之间的战争。 …… 翌日清晨，陈彪早早来到了范家叔侄所居住的宅院，于厅堂中见到了范汝为。 “你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厅堂首位上，范汝为打量着下方刚刚坐下的陈彪，开口询问。 “将军，末将听闻乾廷那边来了人，如今就在路上？” “嗯。”范汝为不知道陈彪为什么提起这事，但还是点头回应。 只听陈彪又继续说道：“将军，末将觉得，乾廷此番派人前来，或许是来招安的。” 范汝为微微皱眉，打量着陈彪：“所以，你想说什么？” 察觉到范汝为略有不悦，陈彪也无所谓，继续问道：“末将想说，如果乾廷的人此番前来，真要对我们招安，那将军是个什么想法？” 在起义军中，陈彪也算是上层人物，对于乾廷可能的招安一事，虽然没有主导权，但也应该有讨论的权利。 所以此时这样问也是无可厚非。 范汝为闻言，也觉得陈彪这样问没有什么问题。 却没想着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敷衍回道：“乾廷的人此番前来，也不一定是来招安的。” “末将知道，所以末将说的是如果。” 陈彪还是选择追问，他想要知道范汝为在这件事上的态度。 “那你呢，愿意受乾廷招安吗？” 范汝为打量着陈彪，不答反问。 陈彪闻言，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他们就是一群反贼，要是说不愿招安也没什么。 而且他要做的，是想方设法不让范家叔侄接受乾廷的招安。 所以陈彪说道：“末将自然不愿接受招安。” “哦？我倒想听听你不愿接受招安原因。” “我们能走到这一步很不容易，将军就没想过……曾经的大乾天子，不也是个反贼吗？” “你是在说……我是个反贼？”范汝为质问，脸上却也没有什么愤怒的神色。 “末将不敢，但这是世人对我们的称呼，而且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将军何必在意。末将想说的是，如今的将军，跟曾经的大乾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那将军以后是不是也大有可能像那大乾天子一样，夺得天下，立国称帝。” 陈彪说完，范汝为不禁冷哼道：“夺得天下，立国称帝？你倒是会抬举人。可你有没有想过，连女真人都抵不过的乾军，我们又如何能敌？” 第413章 我们……走着瞧 “将军不试试又怎知我们敌不过乾军。”陈彪继续劝说，为的就是让范汝为生出不愿受乾廷招安的想法，“将军，我们起义喊的口号是等贵贱，均富贵。末将觉得，只有等将军率领我们夺得天下，坐上那个位置才能实现。这也是将军起义的初心，不是吗？” “说得头头是道，但我还是好奇，究竟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觉得我们能敌得过从未战败的乾军？” 范汝为算得上是个有理想的有志青年，也确实希望所有人无有贵贱之别，富贵均衡，至少，人与人的差距不该那么大。 大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现象变成了常态。 但他也不可能因此而盲目到看不见他们这支甲胄不全的起义军与乾军之间的巨大差距，或者说是鸿沟更为恰当。 范汝为也很有自知之明，在他看来，若非宋金乾三国之间的这场混战，他们的起义大概不会走到这一步。 “将军如此说，想来是愿意接受乾廷的招安了？” 陈彪见范汝为怕了与乾军交战，也不多相劝，而是回到了之前的问题上。 他要知道，范汝为对招安一事的想法，因为这关乎到他下一步该如何做。 而此时的范汝为面对陈彪的接连冒犯，已经没有了什么耐心。 “陈彪，这事我怎么看，你还没有资格知晓。” 范汝为看着陈彪，毫不客气地说道。 陈彪见范汝为如此说话，心中很不痛快。 他强压心中的不痛快，然后起身对着首位上的范汝为拱手致歉：“末将失言了，还请将军恕罪。” “走吧。” 范汝为直接下达了逐客令。 “末将告退。” 陈彪说着，语气带有不爽。转身便走出了厅堂。 待走出厅堂外，陈彪回头望了一眼厅堂的大门，又回过头继续走着，神情阴沉，心中暗道：姓范的，是你逼我的，我们……走着瞧。 建州城以北五十里，官道之上。 四百多人的一队人马向建州城而来，这里面，有着一百乾军骑兵，为首的是乾廷官员陈文仲，而其他的三百人，是负责带路和护送的起义军将士。 如此规模的护送人数，也足以看出范家叔侄很在意大乾此次派来的人。 “大人，大约再走五十里路，我们便可到达建州城。” 队伍中央，三匹战马并驾齐驱。 最中间的战马上，是奉旨前来福建的乾廷官员陈文仲。 其一左一右，分别是乾军骑兵都头孙均，还有负责护送他们的起义军将领。 而此时说话的，正是这名起义军将领。 “嗯。” 陈文仲只是点头，也不多说什么。 起义军将领见状，也没有再寻找与陈文仲说话的机会，想着自己将这乾廷来的大官送到建州城，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这时，队伍后方不远的距离，一人一骑驰骋而来。 “驾……驾……” 打马而来的人只是平常人打扮，青年模样，看其打马驰骋赶路的模样，想来也是着急。 临近前方的队伍，青年勒马停住，便看到了队伍中，穿着黑甲的乾军骑兵，顿时松了一口气：终于赶上了。 不久之后，因为青年的到来，这支队伍停了下来。 青年在两名乾军骑兵的带领下，打马来到了同样骑着战马的陈文仲面前。 “杭州密谍司人，陈松，见过大人。” 陈松跃下马匹，朝穿着官服的陈文仲拱手问候。 陈文仲见陈松自称是密谍司人，微微皱眉，心想这密谍司人为何来此。而且看起来，这陈松就是来寻自己的。 “你说你是密谍司人，可有身份令牌？” “有。” 陈松说着，从衣中掏出一块密谍司人的身份令牌，站在原地，双手捧着，做献出姿势。 这是很基本的规矩。 像陈文仲这个的文官身份，加上此行可能的目的，路上会遭遇刺杀的可能性不小，这也是为什么有百名骑兵护送的原因。 这个天下，始终有人不愿意接受大乾的招安，还有人不愿意看到范家叔侄率领的这支起义军被大乾招安。 所以身份不明的人，很难靠近陈文仲，也不能随便靠近陈文仲。 例如此时拱手献出身份令牌的陈松。 陈松身后，一名乾军骑兵跃下战马，来到陈松身边，拿起陈松双手捧着的身份令牌，走到了陈文仲马下，双手奉上。 战马上，陈文仲接过令牌，仔细打量了片刻，确定了这是真正的密谍司令牌后，又递给了那名乾军骑兵。 “你此番赶来，不知所为何事。” 确定了陈松的身份，陈文仲便开口询问陈松赶来的目的。 这时，那拿着令牌的骑兵已经又将陈松的身份令牌递还给了陈松，陈松将令牌收好，才抬头看向战马上的陈文仲，还有陈文仲一旁，那身着宋军甲胄的起义军将领，随后面露犹豫之色。 起义军将领与陈松的目光对上，也知道此刻自己应该回避了。 密谍司这三个字，他也听过一些传闻，知道这是大乾的一个情报部门，很是神秘。 他也知道，这名叫陈松的密谍司人的突然出现，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这事还不会太小。 但不管是什么事，他都无权知道，也不愿意知晓，因为这跟他没关系。 他此次的任务，只是将这支乾廷的队伍安全送到建州城。 “大人，在下先回避回避。” 起义军将领朝陈文仲拱了拱手，说完便驾马回避，还让离得较近的一些起义军将士跟着回避了一些距离。 待该回避的人都回避了，陈松这才解下背在背上的一个包裹，打开包裹之后，从包裹里拿出了一张裹着的画像，同样双手捧着，做献出动作。 方才负责递令牌的骑兵同样接过画像，然后交给了陈文仲。 陈文仲打开画像的同时，陈松开口说话：“大人，此人名唤苏朗，这两年来，居住于江南，身份可疑。我密谍司人刚刚查出，此人就算不是女真人，也跟女真人脱不了干系。此番在下自杭州一路赶来，就是想告诉大人，此人大概也来了福建，恐会在大人奉旨南下这件事上，从中作梗。” 陈文仲这时已经认出了画像上的人，而且苏朗这个名字他听过。 这不就是前几日见到的那个青年吗？ 当时自己还警告过这个名叫苏朗的青年，若是其欺骗自己，自己将不会轻饶。 没想到，苏朗还是欺骗了自己。 “苏朗……” 战马上，陈文仲将画像重新裹了起来，然后冷冷吐出了苏朗的名字。 第414章 陈文仲的劝说 是日申时。 那名起义军将领的领路下，陈文仲与那百余乾军骑兵进入了建州城。 此时的建州城，军民人数接近三十万。 见到陈文仲及那百余穿着黑甲的乾军骑兵时，这些军民眼神里流露出的东西不说友善，但也没有敌对的意思。 而这一路上，相比建州城内的这些过得较好一些的军民，建州城外那些吃不饱饭的百姓见到陈文仲及这些乾军骑兵时，眼中大多流露着希望。 因为那些吃不饱饭的农民，渴望着能得到朝廷的救济。 而如今大宋没了，他们能指望的，只有大乾。 那大乾天子南粮北调，救济黄河以北的百姓之事迹，也让他们心中的希望更加浓烈。 实际上，福建归为大乾一部分的这件事，已经算得上是民心所向。 只要范家叔侄愿意就此解散这支有着一些武装力量的起义军，那许多事情也将水到渠成。 队伍行走在有些拥挤的长街上，长街一侧，是一间酒楼。 酒楼二层的一间客房内，名唤苏朗的青年坐在窗前，望着长街下方的队伍。 下方，为了陈文仲的安全，陈文仲已经由骑马改成了坐马车。 马车周围，簇拥着乾军骑兵，还有时刻警戒着周围的起义军将士。 如此，就算是有人想从两边放暗箭刺杀陈文仲也不会太容易。 就算侥幸得手了，也很难逃过乾军骑兵和起义军将士的追杀。 冒死行刺的勇气，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 “大人，如果乾廷此番来人，真是为了招安，那范汝为大概是愿意接受招安的。” 苏朗身后，陈彪笔直站立，开口说道。 苏朗闻言，沉思片刻，然后问道：“这范汝为……有没有家人？” 陈彪闻言，瞬间便明白了苏朗的意思，眼神一寒：“范汝为……有个妹妹，而且兄妹情深。” “若是范家叔侄真要接受招安，我们的行动也得开始了，就先从范汝为的这个妹妹开始吧。” 苏朗表情平静地说着，此番来到福建，来到建州，他要搅动一番风云。 不久之后。 陈文仲于范家厅堂内，见到了范家叔侄二人。 此时，范汝为和范积中同排坐在上首的两个位置上，陈文仲则是坐在了下边，其身后站着的，是孙均及四名乾军骑兵。 一名丫鬟给陈文仲倒上了一杯茶，然后离开。 “大人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上方，范积中率先说了话，语气略显客气，虽是反贼，但也以大人二字称呼陈文仲。 陈文仲举杯轻轻抿了一口热茶，开口说道：“本官奉旨而来，是替陛下向你叔侄二人传话。” 闻言，范积中和范汝为相视一眼，范积中又问：“不知是什么话？” “陛下说了，立即解散民众，你叔侄二人不仅能活，还能回京听封，陛下也会像对待黄河以北的百姓一样，对福建一地的百姓发粮赈灾，将福建一地的百姓视做大乾的子民。但你叔侄二人若是不解散民众，我大乾之师所至，不会留手。” 陈文仲的一番话简洁明了，有些霸道。 但这是大乾天子的意思，范家叔侄二人心中就算不爽，也不可能在陈文仲面前表现出来。 不过陈文仲只是这么一说，也不可能就能让范家叔侄二人马上下令解散民众。 再说了，解散民众听起来简单，真要去做时也不会是件容易的事，纵使范家叔侄是这支起义军的领头人。 因为这当中，不愿意向大乾屈服的人不在少数。 毕竟许多人曾经都是没有身份地位的农民，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享受了上位者所享受的一切，如果就这样解散了，再回去种田耕地，当一个农民，大多数人肯定难以接受这样的身份转变。 “只是我叔侄二人回京听封？” 范汝为抓住了问题的关键，问道。 也不怪范汝为会这样问，因为这样的招安条件，抛开大乾会对他们发粮赈灾不谈，实在是有些欺负人了。 “对。” “那其他人……” “陛下说的很清楚了，他们，都将是我大乾的子民。” 陈文仲知道范汝为还想说什么，直接开口打断并解释。 厅堂一时间变得沉默，叔侄二人又对视一眼，范积中神情显得无奈，范汝为也有，只是这无奈之中，似乎有着一些不爽，却也没有准备多说什么。 他其实并不怎么在乎招安的条件，他想的只是所有人都能吃饱饭。 但如此条件，起义军中肯定有许多人不满。 解散所有人便也会变得困难。 陈文仲似乎看出了范家叔侄的为难，这时便也开口说道：“你们解散了民众，会有我大乾的军队入驻福建，这也是为了之后的赈灾做准备。” 陈文仲如此说，许多问题便也不再是什么问题。 因为解散民众之后，只要大乾的军队入驻了福建，接手了福建，那就算有人不愿意接受招安也不会有什么办法。 但这也再一次体现出了那大乾天子的霸道。 这不就是让范家叔侄解散起义军，放弃对抗，直接将整个福建交出去，由大乾的军队掌管吗？ 当然了，范家叔侄也都知道，只要大乾天子承诺的发粮赈灾可以落实，这一点也无可厚非。 毕竟大多数人还是愿意接受大乾的招安，成为大乾的一员。 但若是大乾掌管了整个福建，并没有发粮赈灾，那接受大乾的招安又有什么意义？ 若最终真是如此，那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吗？ “我叔侄二人可以不去汴京听什么封，受什么赏，但在解散民众之前，要看到大乾发粮赈灾的诚意。” 范汝为思索片刻，如此说道。 而下方，陈文仲淡淡开口：“陛下的承诺，就是诚意。” 陈文仲的这句话一出，叔侄二人皆语塞无言。 陈文仲继续道：“你们可以相信陛下，至少，黄河以北，那些因为战乱而受苦受难的百姓，在陛下的旨意之下，已经得到了救助。陛下之仁心，已然是天下皆知。还有，你叔侄二人从始至终，反的都不是大乾，而是宋朝。这也是陛下愿意加封你二人，愿意对福建所有受灾百姓发粮赈灾的原因。换句话说，陛下并不只是想着收复福建，统一中原，陛下想的，还有这福建路，上百万遭受天灾，每日忍饥挨饿的百姓。” 陈文仲的话，再次让叔侄二人陷入了沉默。 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陈文仲，该不该相信那大乾天子，但说实话，要想让那么多人不饿死，只有招安之后，乾廷可能的发粮赈灾。 第415章 暴露 “我知道你叔侄二人一时间还下不了这个决定，本官可以等，但只等三日，三日过后，无论你叔侄二人怎样选择，本官都会启程回汴京，向陛下禀明此事。” 见范家叔侄还在犹豫，陈文仲便如此说道。 “大人一路舟车劳顿，我已让人给大人准备好了客房。”范积中说着，朝厅堂外喊道，“来人。” 范积中语落，一名丫鬟走了进来，恭敬矗立于厅堂中央，等待范积中接下来的吩咐。 “安排大人住下歇息。” “是。” 丫鬟应下，而这时，陈文仲开口说道：“本官还有一事要说。” 范家叔侄闻言，皆面露疑惑，不知道陈文仲还要说什么。 只见陈文仲后面站着的一名骑兵走向了堂上的叔侄二人，手中还捧着一张裹起来的画像。 骑兵走到堂上，将画像放在叔侄二人之间的茶几上，便走了回来。 范汝为率先拿起了画像，展开看了看。 范积中好奇，也将头凑近看了看。 下方，陈文仲说道：“此人名唤苏朗，与女真人有染，现如今应该也在这建州城中，无论你叔侄二人最终的选择是什么，本官都希望你们能将此人找出来，或者交出来，由本官处置。” 范积中听出了陈文仲的言外之意，连忙解释：“大人，我叔侄二人绝对不认识此人。” “不认识最好，如果认识，也不能包庇。” “三日。”范汝为盯着画像，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此人真来了建州城，三日之内，在下定将此人找出，交由大人处置。” “嗯。” 陈文仲满意点头。 他也想过自己找人，但这建州城不小，自己的人不多。 想要凭借自己这些人找出苏朗又谈何容易？ 但如果范家叔侄愿意帮忙，那这件事也就变得简单了。 不多久，陈文仲离开厅堂，堂内，就只剩下了范家叔侄二人。 “汝为，你怎么想的，说说吧。” 范汝为沉默片刻，语气略带无奈地应道：“叔父，我们还有第二条路可以选吗？我现在担心的，是那大乾天子不守承诺，待我们解散队伍，放下武器之后，不对我福建一地的百姓发粮赈灾。” “可那大乾天子近来所为，确实像个仁君。” “刚刚夺得了天下，为了收获民心，稳固皇位，做这些事或许只是一种手段。” “至少，那大乾天子做了。” “嗯。”范汝为点头同意，“至少他做了。” “汝为，我觉得你不必想太多。这天下，已经是大乾的天下，我们就算不接受此次招安，也已经翻不起什么浪了。接下来，我们应该想想，如何解散大家吧。” “嗯。”范汝为再次点头，随后感慨，“是我将他们集聚起来的，也该由我将他们解散。” 翌日辰时。 范家厅堂，三十多个起义军将领共聚一堂。 堂上坐着的，还是范家叔侄。 他们此时商议的，便是解甲归田，归顺大乾一事。 这一过程中，有人同意，心中与范家叔侄想的大致也一样，只要大乾天子信守承诺，待他们解散之后发粮赈灾，他们便愿意解散。 也有人反对，这些人大多想的只是自己如今的地位来之不易，不愿意就这样放弃，此种想法从某种角度而已，有些自私。因为这些人想的只有自己，而没有那些整天还饿着肚子的灾民。他们这些人大多也是狂傲的，认为能与大乾拼一拼，甚至是夺得整个天下。 这样的矛盾，在这之前，范家叔侄已经能够意料到。 但叔侄二人在这件事上依旧占主导地位，加上大多数将领的支持，最终的讨论结果只能是答应大乾的解散。 当然了，这只是开始。 关于起义军的解散，不会就因为一次商议而简单达成。 这一过程中，肯定少不了乾军的即将介入。 也只有乾军的介入，才能让福建真正意义上成为大乾的一部分。 至少，福建目前的局势需要这样。 否则发粮赈灾，大概率会变成给一群造反的农民提供继续造反的能力。 “那范家叔侄，真是愚昧不堪，还美其名曰，为了上百万灾民，无条件解甲归田，归顺乾朝，做乾朝的子民。” 客房内，陈彪愤愤不平。 与其相对而坐的苏朗闻言，也是轻轻冷笑：“还真是愚昧不堪。” “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朗目光一冷：“先想办法将范汝为的妹妹擒住再说。” 苏朗话音刚落，房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声急促的声音传了进来。 “大人，酒楼被人围起来了。” 苏朗微微皱眉，不祥的预感自心中涌来。 陈彪亦是如此。 但苏朗还是稳定了些许心神，淡淡问道：“是什么人？” “起义军的人。” 门外的人回道。 苏朗看向了陈彪，眼神别有韵味。 就好似觉得是陈彪背叛了自己。 因为这建州城内，唯一知晓自己身份的，只有陈彪。 陈彪知道了苏朗的意思，顿时心生骇然，连忙解释：“大人，不是末将。” 苏朗神情狠厉：“最好不是你，否则，你知道后果。” “真的不是末将。”陈彪再次出言解释，但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陈彪便站了起来，“大人，末将出去看看。兴许，这些人也不是冲大人来的。” 苏朗不说话，算是默许了。 陈彪见状，离开了房间，不多久，便来到了一楼的厅堂。 此时的一楼厅堂，已经站满了起义军的士卒，而为首的，正是范汝为。 陈彪看到范汝为时，心中一时间是紧张，慌乱。 如果范汝为真是冲苏朗来的，那他将逃不脱干系。 陈彪尽量压制住心中慌乱的情绪，走到了范汝为面前，拱手问候：“末将见过将军，不知将军带这么多人来此，是出了什么事？” 范汝为看着面前的陈彪，神情漠然，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靠近陈彪，然后缓缓抬手，抽出了挂在陈彪腰间的长刀。 这一过程中，陈彪下意识想避，但还是忍住了。 范汝为握着手中长刀，细细打量手中长刀。 这一动作，让陈彪一时间后背发凉，似乎觉得范汝为下一秒就会直接将刀斩向他的头颅。 范家叔侄，武艺皆是不凡。 作为降将的陈彪，最有体会。 曾经的陈彪，其实是一名宋军将领，被起义军打败之后，就成了起义军的一员。 “拿下。” 范汝为没有动刀，只是冷冷吐出了两个字。 然后几名起义军士卒快步走出，将陈彪立即束缚住。 “将军，这是为何？” 陈彪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 “一会儿，你便知道了。”范汝为淡淡说着，然后朗声下达了命令，“封锁酒楼，一一盘查。” 陈彪此刻觉得，范汝为大多就是冲着苏朗来的。 准确来说，应该是冲着完颜宗宪来的。 而这一切，大多是因为乾廷来的那些人，也只有那些人，才有能知道苏朗的真实身份。 第416章 归还三地 经历了短暂的厮杀之后，酒楼一层二层，楼梯上，有着三十多具尸体横七竖八。 这些尸体中，大多是跟着苏朗来到建州城的手下，少数则是起义军的士卒。 一楼厅堂，甲胄染血的范汝为看着前方已经被擒住的苏朗，不多废话，直接下令：“带走。” 两名起义军士卒一左一右的拖拽下，神色有些愤怒的苏朗就这样被带走。 这突发事情，对于苏朗而言，委实有些想不到，委实有些让人生气。 不久之后。 范家厅堂，苏朗被带到了这里。 此时堂上坐着的是范积中，下方，陈文仲坐在左边最靠前的位置上，悠然喝着热茶。 陈文仲身后，依旧有孙均和四名骑兵站着。 苏朗刚一进来，目光便一直看向陈文仲这边，在被押来的路上，他已经能够猜到，自己如今之所以被擒，应该就是因为乾廷的这个官员。 不过他还是想不通自己的身份究竟是谁透露的。 一开始他觉得是陈彪，但仔细想想，陈彪应该不会背叛自己，因为陈彪的一家老小都在自己手中。 那如果不是陈彪，自己的身份又是如何败露的，或者，自己的身份根本没有败露，只是因为其他事而被擒。 苏朗想不通，但他知道，陈文仲接下来会告诉他答案。 陈文仲放下茶杯，这才看向被带到自己身前的苏朗，神色肃然。 “你不是说去浦城寻人的吗？为何又到了这建州城？” 之前，苏朗一众被乾军骑兵围住之时，苏朗随便跟陈文仲撒了一个谎。 却不曾想，自己还能与陈文仲在这建州城内碰面。 “所以，大人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擒住了在下？” “自然不是。本官也不跟你多说废话了，说说吧，你的真实身份。或者说，你跟女真人的关系。” “大人应该是误会了，在下苏朗，杭州人氏，与女真人也没有半点关系。” 苏朗闻言，知道陈文仲还没有确切知晓自己的身份，不由松了一口气。 “看来，你是不准备坦白了？” “在下岂敢欺瞒大人？” “哼……”陈文仲冷笑，“带走，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撬开他的嘴。” 陈文仲后面，两名骑兵走出，作势就要将苏朗往外面押走。 而这时，厅堂大门的方向，身上染血的甲胄还没处理的范汝为走了进来，开口说道：“不必了，大人，此人身份已经查明。” 众人闻言，都看向了门口走来的范汝为，包括苏朗。 此时的苏朗，心感恐慌，是真的恐慌。 在他看来，自己可以死。但自己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 因为自己的身份，很可能成为大乾北伐女真的导火索。 即便在他看来，大乾北伐一事，大概都会发生。 但那只是大概。 这意味着，两国和睦还有着一丝可能，毕竟和睦条约已经签订，那大乾天子也已经昭告天下，只要他女真愿意将那上万汉人俘虏送回，两国自此止戈和睦。 但如果自己的身份被暴露出来，自己来建州城的目的也被知晓。 那自己将大有可能成为大乾北伐的理由。 苏朗心中思忖着这些，范汝为已经走到了他的一旁，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开口说出了他的身份。 “此人不叫苏朗，而叫完颜宗宪，女真贵族，此番来建州城，是想利用我们，与大乾展开冲突。如此，他女真便可坐收渔翁之利。甚至是借机再度南下。” 如今水落石出，众人都要齐齐看向了陈文仲，等待陈文仲的说话。 而此时的陈文仲，似在思忖着什么。 良久，才开口说话，语气极为严肃：“此事……不可声张。” 众人不知道陈文仲为何这样说，但也都暗暗记住了他的话。 翌日一早，陈文仲及那百余骑兵，离开了建州城。 范家叔侄也已经向陈文仲承诺，愿意解散民众，也接受乾军的即将入驻， 双方商议，待乾军入驻福建，起义军完全解散之后。 范家叔侄便会去往汴京，是为了天子的加封，也是为了之后的发粮赈灾。 至于完颜宗宪，如今在陈文仲北上汴京的队伍中。 这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人，原本想着到这福建翻云覆雨，却不曾想，自己翻云覆雨的理想还没有开始，就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半月之后。 两万乾军进入了福建，为首的将领，名唤田勇。 田勇曾经是一名宋军将领，乾军东征之时，跟着苗圃镇守江陵府。 当时，大江之上的那一仗，江南水师全军覆没，他们因此而没有了任何战意。 苗圃为了在汴京充当质子的家人，坠城殉国。 而他，成了江陵府中，三万宋军将士的最高将领。 也是他率领大军投降了大乾，给乾军打开了城门。 乾军之所以能不费一兵一卒进入江南，与他田勇有很大的关系。 当然了。 之后的他，投效大乾，他手上的三万宋军，也成了乾军。 也就是如今即将去往福建的军队。 只不过乾军对兵卒有着一些要求，所以曾经的三万将士，增增减减，就剩下了这两万兵卒。 在乾军与金军的那场大战中，他们并没有上战场，但也不可能闲着。 他们做的，大多是后勤运输之类的工作。 南粮北调的计划中，他们也参与其中。 而如今，他们奉旨要做的，就是入驻福建。 在这之后，他们也将参与到对福建发粮赈灾的事件之中。 永平六年，腊月二十六。 西夏皇都。 早朝时间。 “宣……乾朝使者觐见……” 大殿门口，一道尖锐的声音传递而出。 随即，大殿之外，中年模样，身着乾朝官服的乾廷使者向大殿中走去 乾廷使者穿过西夏文武百官，来到大殿中央，朝殿上坐在龙椅上的西夏天子李乾顺微微躬身，拱手行礼：“外臣刘天成，见过大夏皇帝陛下。” 对于乾朝使者刘天成所行的只是拱手礼，而非跪拜礼这件事。 李乾顺早有预料。 毕竟如今的乾朝，已经是强过女真的存在。 不过心中还是有些不爽，只是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 “免礼。” “谢大夏皇帝陛下。” 刘天成说着，略微挺直了腰，放下了拱起的双手。 “贵国天子派贵使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李乾顺虽然大概知道大乾天子派使者前来的目的，但还是如此问道。 “我朝陛下说了，希望大夏归还延安，庆州，渭州三地，否则，就是与我大乾为敌。” 刘天成话语平淡，但这话一出，李乾顺都有些坐不住了，殿上的文武百官也议论纷纷，显然对刘天成这话很是不满。 或者说，对那乾朝天子的霸道话语很是不满。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还有对他大夏的轻视。 第417章 刘天成 “归还三地？何谓归还？”大乾虽强，但作为大夏天子的李乾顺，在面对这样的威胁之时，也不可能还能保持不愤怒，于是说话的语气都略有提高，“延安，庆州，渭州三地，本就不属你乾朝，而是已然亡国了的宋朝。贵国天子用这归还二字，未免有些用词不当了吧？” “这三地曾经属宋朝不假，但属我汉人也是真的，且三地百姓，皆等待着我大乾的收复，所以请问，我朝陛下用归还二字，有什么用词不当的地方吗？” 面对西夏天子李乾顺的不悦，乾朝使者刘天成没有半分怯弱，反而冷声质问。 “你……” 李乾顺冷冷吐出一个你字，却也没有说出什么，心中怒火沸腾，却是不能发泄。 如果没有七年前的那场战争也就罢了，但那场战争是存在的。 也是因为那场战争，整个西夏，包括他李乾顺，对大乾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 “陛下，微臣觉得，延安，庆州，渭州三地是我大夏将士用鲜血换来的，绝不能轻易给他乾朝。” “微臣附议，这三个地方本来就不是他乾朝的土地，而是我大夏在宋朝那里自己打下来的，如今他乾朝天子开口就说要拿回去，这天地间，怎会有这样的道理？” “他乾朝欺人太甚，如果我们就这样让出了三地，那以后，他们莫不是还想要我们整个大夏江山。” …… 大殿内，满朝文武，个个义愤填膺。 说话之时，都瞥向了犯了众怒的刘天成，眼神中很是不善，像是巴不得将刘天成五马分尸。 当然了，这只是一时的愤怒。 愤怒之后，他们也将会清醒。 知道刘天成如果死在西夏，那一场大战终将无可避灭。 整个西夏，上到天子李乾顺，下到贩夫走卒，都不会愿意看到战争的爆发。 面对着西夏百官的众怒，刘天成直挺挺的站在大殿中央，神情肃然，丝毫没有因为西夏百官的众怒有丝毫所动。 待大殿变得安静下来，除了刘天成，所有人都看向了李乾顺，等待着李乾顺的开口说话。 而此时的李乾顺，脸色似乎有些涨红，有些无可奈何。 因为他的决定，将会起最终作用。 选择让出三地，实在是有失颜面。 可如果不让出三地，那就如刘天成一开始说的那样，与大乾为敌，两国终究会因此而发生战争，大夏也将很大可能上出现亡国之危。 下方文武百官中，除了刚才一些义愤填膺而开口进言的。 也少不了一些保持清醒，知道这件事的利害关系的西夏官员。 此时有人看到了李乾顺的无奈，也知道李乾顺的无奈，于是站了出来，开口进言：“陛下，微臣觉得，此事还有待商议。” 说话的人名唤往利群，官拜兵部尚书。 七年前的那一仗，他也是主张议和的第一人。 事实上，他议和的提议也得到了李乾顺的同意。 只不过阴差阳错之下，铁门关外的那场大战还是打响了，而且还败了。 而此刻，他站出来进言，不说要不要让出三地，只是说此事还有待商议。 实际上是为了给李乾顺一个台阶，一个此时可以不做决定的台阶。 而且就算是做决定，也不该当中文武百官下这个决定，除非这个决定是不让出三地，与大乾死磕到底。 可是他李乾顺还没想好与大乾死磕到底，至少现在还没想好。 往利群说的是党项语，所有文武百官说的也都是党项语，所有刚才这些人所说的一切，刘天成一句也听不懂。 他听到的，只有刚才那些人的义愤填膺。 还有往利群此时的沉稳进言。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关系了，他也不在乎这些西夏人叽叽喳喳地说着一些什么话，如果在乎，他进殿前就已经带着通事了。 刘天成现在只觉得，自己奉旨出使西夏的任务已经完成。 至于李乾顺该如何决断，那就是他李乾顺自己的事了。 所以他此时开口说道：“该说的，我已经说了，至于大夏皇帝陛下如何选择，其实说句实在的，我并不怎么在乎。” 刘天成此言一出，李乾顺及一些听得懂汉语的官员看向他的眼神都带有讶然。 毕竟他们看来，刘天成此行出使的目的就是要让他们归还三地。 而刘天成这时居然说对他们要不要归还三地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 这也确实有些让他们没想到，刘天成居然会这样说。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接刘天成的话时，只听刘天成又继续说道：“三地若是不归还，我们自己来拿也不是不行。不过还是要说一句，期限是半个月，从现在开始算，已经给足了你们撤出三地的时间。半个月之后，三地的土地之上，不该还有你西夏一兵一卒。外臣……告退。” 刘天成说着，也不等李乾顺反应，直接转身便走。 走了两步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身说道：“还有，差点忘了。你朝兵卒攻入这三地之后，行为不受约束，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外臣见不得此类事件的发生，以外臣对我朝陛下的了解，我朝陛下也定然见不得。之前我大乾管不到，也没时间管，但如今……”刘天成别有深意地停顿片刻之后，继续说道，“从现在开始，到你朝兵卒退出三地，这样的事最好不要发生了。” 刘天成说完转身就走，依旧不等李乾顺反应。 而此时的李乾顺，依旧是怒火中烧，神情难堪到了极点，最终无奈且带着怒火地喊出了两个字：“退朝……” 说着起身就离开，还冷冷瞥了眼下方刘天成即将走出大殿的背影。 满朝文武，齐齐下跪恭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的大殿下方，所有人都跪下，只有刘天成一人往殿外走去，神情漠然到了极点。 对于西夏，刘天成是有着一些个人情绪的。 当然，也有家国情绪。 他的父亲，是在大宋与西夏的战争中死去的。 而他的老家，延安，如今还被西夏人占领。而老家自然少不了有一些亲朋好友，他们在这场战争中，逃的逃，死的死。 也是因为这种种原因，刘天成在大殿之上才会显得那么不客气，不给李乾顺和那些文武百官留一丝脸面。 第418章 永平六年，除夜 时间来到了永平六年，腊月三十。 除夜。 汴梁城的夜空，朵朵烟花绽放。 夜空之下，是正在与家人团聚的人们。 有一个五岁小孩抬着头，仰望空中的烟花，在院中蹦蹦跳跳，笑容天真灿烂。 在小孩不远处，一对青年夫妇望着开心的孩子，脸上也都挂有笑容。 这一刻，这一家人是幸福的。 而整座汴梁城，不只是他们一家，而是千门万户。 城中某处，一座不小的宅院。 宅院大门之上，挂着一块牌匾。 牌匾之上刻有两个大字，蔡府。 实际上，在宋朝还没有亡国之时，这里还叫驸马府。 只是如今的汴梁已经不是宋朝的汴梁，而是大乾的汴梁。 如果还叫驸马府实在不妥，也不允许。 蔡府的主人名唤蔡鞗，是奸臣蔡京之子，是茂德帝姬赵福金的驸马。 蔡府不小，但人却不多。 主人只有蔡鞗和蔡鞗十二岁的女儿蔡瑶，下人也就两个护院和一个负责做饭洗衣的丫鬟。 其实在靖康之变前，驸马府下人不少。 毕竟公主驸马的身份很是尊贵。 但那场大难之后，连大宋都没落了，更不用说一个驸马府。 但驸马终究还是驸马。 虽然不能当官，但还是有着朝廷的照顾，每个月都能领取一些钱财，虽然不多，但相比普通老百姓，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一份保障了。 当然了，那是以前宋朝没亡国的时候。 如今的改朝换代，他们也将得不到任何照顾。 此时的蔡府，相比外面的喧嚣喜庆，显得有些安静冷清。 院子一处位置，是一个圆石桌，石桌旁，是固定的四张石椅。 一盏油灯放在石桌上，灯光照亮下，是蔡鞗一人独坐，举杯饮酒。 此时的蔡鞗，模样颓然，精神萎靡，胡子也因为长时间没有修剪，长的有些长。 似乎跟驸马爷的身份没有太多关系，更像是个失了魂魄的酒鬼。 “如此冷的夜，爹爹少喝些酒，早些去歇息吧。” 蔡鞗放下酒杯，有些醉眼朦胧地朝声音的方向望去，一名少女走了过来，然后与他相对而坐，目光中有着见到父亲这副样子时的一丝心痛。 少女五官精致，皮肤白旭，很是可爱，就如同一个瓷娃娃一般。 这一点，她继承了自己的母亲。 少女正是蔡鞗和赵福金的女儿，名唤蔡瑶。 一家人被女真人掳走那年，她只有四岁。 而相比其他被掳走的孩子，她是较为幸运的，因为她离开了金国，回到了汴梁的家。 “瑶儿……瑶儿乖，今夜……是除夜，你就让我好好喝上一次，醉上一回。” 因为醉意，蔡鞗说话时，口齿都有些不清。 “可是爹爹这些年已经喝了太多次，醉了太多回。”蔡瑶说着，语气中带有抱怨。 “这次，是最后一回了。” 蔡鞗说着，自顾自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举杯饮尽。 蔡瑶在一边看着，眼中有着对爹爹的心疼。 她知道，这些年来，爹爹一直牵挂着娘亲，希望有一日能与娘亲重聚，却在这件事上无能为力。 于是每日以酒消愁，浑浑噩噩。 直到乾军来了，那个希望的突然出现，爹爹才比之前好上了一些。 如今的饮酒，大多也是因为这是除夜。 所以蔡瑶并不准备再劝爹爹停止饮酒。 “外公前些天来看瑶儿时对瑶儿说，被女真人掳走的所有人都会被送回来。爹爹，你说……娘亲，还有其他人真的都能被送回来吗？” 蔡鞗放下酒杯，看向了对面也在看着自己的女儿，认真说道：“瑶儿，我们等你娘亲回来。如果等不到，爹爹就去把你娘亲找回来。” “嗯，瑶儿相信爹爹。” 父女二人沉默了片刻。 这时，皇宫的方向，无数朵烟花绽放，似要点燃整个夜空，似要照亮整座城池。 父女二人，齐齐望向了那个方向，欣赏着同样的烟花盛宴，心中想着同样的人。 “爹爹，瑶儿想娘亲了。” 听着女儿的话，烟花的照亮下，蔡鞗没有说话，只是已然泪流满面，也默默下定了一些决心。 曾经的他，其实也不是没努力过。 只是驸马的身份，让他注定做不了官。 而且就算他当上了宋廷的官，也很难救出还被完颜宗望霸占的娘子。 但如今不一样了，他不再是什么驸马，这里也不是那个畏惧女真的大宋。 这里，是赶走女真的大乾。 他蔡鞗要参加科举，做乾廷的官。 然后…… 与此同时，延安。 这里，因为被西夏大军攻占，并无过年的气氛。 实际上这里的百姓，自从西夏人来了之后，每日都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更别提什么过年了。 最主要的是，许多人已经逃走，或是死去，这里已经没有多少宋人百姓。 长街上，偶有尸体，还有负责将尸体搬到城外的西夏士卒。 如此画面，也属战争之后的常态。 一间房间内，晋王李察哥解衣欲睡，也就在这时，房间外，一道脚步声传来。 来人站在房门外，开口朝里禀道：“启禀殿下，陛下有旨……”来人停顿了片刻，似有些不甘，有些不愿意将这事说出来，“陛下有旨，让殿下率领大军，半月之内，撤出延安，庆州，渭州三地。如今，已然过去了三日。” 过去的三日，是路上加急圣旨的时间。 这个年月里，没有网络，信息的传递性并不具备实时性。 来人站在门外，等待着李察哥的回应。 但沉默了许久，里面迟迟没有李察哥的回应。 来人也不急，只是静静等着。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的突然出现，李察哥一时间肯定接受不了，毕竟他刚刚接到这个旨意之时也接受不了。 西夏此番攻占这属于宋朝的三个地方，死伤其实也不少。 如今就这样无条件让出，换做是谁都很不甘心。 房间内，李察哥重重吐了一口气，强压心中的不甘和怒意，然后开口：“明日辰时，派人以使者的身份火速去往汴梁，告诉那乾朝天子，本王可以率大军撤出三地，但要将本王的女儿送回来。” “可是……可是陛下那边……” “陛下那边，本王自有交代。” “是，殿下。” 来人说着离开。 而李察哥此举，实际上是在违抗李乾顺的旨意。 但为了李沐椿，李察哥愿意尝试。 毕竟在他看来，三个地方换一个人，那乾朝天子应该偷着乐才是。 如果那乾朝天子还是不放人，他再率军撤出三地，如此，也不算是违抗旨意，反正还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可是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这三个地方，如今就要拱手让出，李察哥实在是心有不甘，但也是无可奈何。 他能理解自家兄长，也就是李乾顺的决定。 如果是他，他也只能是无奈让出三地。 毕竟李察哥跟乾军打过仗，那场大败仍然历历在目。 如今的大夏，终究还是不敢与大乾开战，至少现在还不行。 第419章 永平七年 永平七年（1135），正月初四。 陈文仲回到了汴梁，于御书房内见到了天子。 “微臣参见陛下。” “免礼吧。” 叶凡放下手中奏折，抬头看向陈文仲。 “谢陛下。” “前些日，朕收到了你传回的消息，说是那范家叔侄二人愿意解散民众了，田勇也已经率军入了福建。这事，你做的很好。” “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陈文仲一脸谦虚，心中却也因为天子的夸赞而开心，即使天子的夸赞只是象征性地夸赞。 “嗯。”叶凡又象征性地满意点头，然后又说，“眼下女真人就快交人了，完颜宗宪的事情上，你处理得也很好。” “多谢陛下夸赞。” 这一次，陈文仲没有继续谦虚，而是应下。毕竟再谦虚也不太合适。 而叶凡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陈文仲并没有让完颜宗宪这件事扩散开来，甚至还让范家叔侄帮忙封锁了这件事。 至于为何不让这件事扩散开来，就是为了女真人接下来的交人。 所以，大乾与金国的关系，暂时还不能有所冲突。 至少在交人之前，不能冲突。 其实乾金两国彼此都很清楚，所谓的和睦条约只是明面上的，背地里的暗流涌动肯定少不了。 就像大乾可能北伐一样，金国也时刻提防着大乾的可能北伐，甚至是努力屯兵，举兵南下伐乾也不是不一定。 这两个国家，或者说是这两个民族，终究是有了血海深仇，难以共存，更别提和睦二字了。 至于交人之后，完颜宗宪的所作所为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比如大乾以此借机撕毁所谓的和睦条约，然后挥师北伐什么的，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就叶凡个人而言，是不会要什么开战的理由的。 户部侍郎的官邸内，姓李的侍郎大人还处于年假期间，一名宦官便奉旨来到了这里。 “李大人，陛下有旨，命你速速进宫面圣。” 这一年的李纲，五十有二。 大宋亡国之时，金军攻入汴梁，他领着一些宋军将士与金军展开巷战，自夜晚战到天明。 只是巷战还没有结束，乾军就打败了金军，攻入了汴梁，成为了汴梁城新的主人。 在得知大宋大势已去，还有得知赵佶也愿意承诺这天下只有大乾，没有大宋之后，李纲也领着手底下的残兵败将缴械投降了。 只是令李纲没有想到，自己得到了那大乾天子的重用，直接坐上了这户部侍郎的位置。 这一切在李纲看来，都有些不合情理。 当然了，李纲也不会去深究这些。 只是在想，或许是因为自己死守汴梁，得到百姓拥护，所以才得到了那大乾天子的重用和信任。 而对于能做乾廷的官，李纲一开始多少存在一些抵触。 毕竟自己是宋廷的官。 但大宋已经灭国，而且是以赵佶昭告天下，承认天下只有大乾，没有大宋的方式灭国，李纲便也因此放下了抵触的心理，做了乾廷的户部侍郎。 直到如今，当他看到大乾天子对黄河以北经历战乱的百姓的作为，看到无有外族敢侵略的大乾，这才完全接受了自己的这个身份。 接到天子召见之后没有多久，李纲便换上了官服，戴上了官帽，乘车去往了皇宫。 不多久，皇宫御书房。 叶凡还是坐在那张批阅奏章的长桌前，手中正翻看着的，是一本关于福建赈灾的钱粮账册，偶尔皱眉，似乎不太高兴。 合上账册，叶凡将这本账册放在了长桌的另一边，然后才抬头看向李纲。 “这本账册，是关于福建赈灾的钱粮账册，而这件事，还是由爱卿来负责。” 李纲再一次被委以重任，心下又惊又喜。 至于说是第二次，那是因为第一次是南粮北调。 当然了，南粮北调的事件上，他李纲并不是最主要的实施者，而最主要的实施者是折可求。 但就算如此，李纲也是南粮北调的主要官员。 “微臣，定不辱使命。” 李纲说着，上前双手拿起长桌上的账册，又慢慢退回了方才站着的位置，微微躬身站立，等待着叶凡的继续说话。 “上一次黄河以北的赈灾，爱卿做得很好。但是……”叶凡微微停顿，李纲心中也因为叶凡的这一个转折，猛然一顿，“但是还是有人手脚不干净，非要动这些用来救人命的钱粮。” “陛下，微臣……” “不是爱卿，否则爱卿此时也不会站在这里，更不会接受福建赈灾一事。”李纲刚想说什么，叶凡便直接开口打断，“而是其他人，春节年假过后，这些人该贬的贬，该关的关，该杀的……杀。” 叶凡故意在最后一个杀字上加重了语气，同时眼神中流露杀意，感受到这些的李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因为如果不是他的问题，那大概就是折可求的问题，或者说是镇北军内部人员出的问题。 “朕之前还是将军的时候，这些人也没见有这么大的胆子，可现在朕当了这皇帝，他们胆子却大了起来。爱卿觉得，他们是不是觉得朕坐上了这个位置，这个位置太高，高到朕都看不见他们做了些什么？” 李纲见叶凡这个说话的语气，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陛下，微臣惶恐。” “爱卿惶恐什么？朕说了，贪赃枉法的人不是爱卿。”叶凡长长吐了一口气，“朕与爱卿说这些，是想告诉爱卿，福建赈灾一事，要用点心了，而且这一次，这件事由爱卿主管。” “微臣定不负陛下信任。”李纲信誓旦旦地说着，然后又面露些许犹豫，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只是微臣心中有所顾虑，不知该不该说。” “少跟朕来这一套，你这不是已经要说了吗？” 叶凡不喜欢臣子如此跟自己说话，有什么事直接说出来就好，没必要在后面加一句该不该说。 这样的说话方式，实在是有些像个耍弄心机的奸臣。 当然了，李纲并没有这么想。 叶凡也没有这么想，他只是不愿意臣子这样跟他说话。 “是。”李纲见叶凡这么说，面露惶恐，然后说道，“陛下，据微臣所知，福建那边这两年来天灾严重，加之这两年来战乱频繁，宋廷顾之不及，可谓是雪上加霜，致使受灾人数已达百万之数。这样的受灾规模，相比黄河以北的那场南粮北调也不遑多让。微臣想说，以如今国库的财物状况……恐难支持这次赈灾。” 刚刚一统中原的大乾，国库其实并不算富裕，因为大宋本来就不怎么富裕。灭亡了大宋也没捞到太多的好处。 而大宋不富裕的原因，是与女真人的战争消耗了国库的太多财物。 可就是这样不怎么富裕的大乾，在刚刚一统中原之后，就想着对黄河以北赈灾，想着对福建赈灾。 如此，国库每次的支出不可谓不多。 也难怪在户部任职侍郎，清楚国库情况的李纲会有所顾虑，然后这时说了出来。 但李纲不知道的是，作为天子的叶凡其实比他更清楚这些情况。 为此甚至还有些发愁，感叹这皇帝的不好当。 忧国忧民，也就是如他这般模样了。 也是因为如此，当得知上一次的南粮北调中，有人贪污，叶凡才如此愤怒，刚才还与李纲说了那些显得有些奇怪的话。 “这边不够，就从成都那边拿，应该也差不多能够缓冲了。” “微臣领命。” 李纲说这么多，其实就是等叶凡这句话。 也只有从成都那边拿粮食，才能足够此次对福建的赈灾。 而且只是差不多足够。 宋朝廷没有灭亡之前，大乾其实只是蜀地，蜀地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不假，但蜀地面积还是不大。 大乾虽然屯粮五年，但面对这么多灾民的情况下，说足够也不太可能。 所以如今的大乾，军队力量虽然不弱，也暂时不会被外族侵略，但终究还是面临着许多问题。 百废待兴。 第420章 贪赃枉法 李纲离开不久之后，瑶琴来到了御书房外。 “启禀陛下，西夏那边来人，说是让他们撤出三地可以，但要先将那西夏郡主给他们带回去。” 隔着珠帘，通禀完的瑶琴等待着叶凡的回应。 “让他们回去告诉李乾顺和李察哥，人，朕不会放，但他西夏一兵一卒，必须按时间全部撤出三地，否则朕要的不只是三地，而是他整个西夏。” “奴婢领命。” 听着叶凡毫无余地的语气，瑶琴应下后离去。 是日的夜。 大乾后宫，昭阳宫。 此处，是贵妃的寝宫。 烛光照亮，是温馨华贵的寝宫环境。 雕刻着种种图案的玉床之上，一床棉被盖着的，是翻云覆雨之后，赤裸着身体的天子与贵妃。 “想想，陛下可是第一次来臣妾这昭阳宫。” 折月秀靠着叶凡的手臂，闭着双眼，神情有些乏力，有些满足，但语气也有着一些小女人的抱怨，抱怨着丈夫的冷落。 “国事繁忙，看不完的奏章。而且这几日刑部那边查出了一些事。” 闻言，折月秀睁开了微闭的双眼：“何事？” “南粮北调的过程中，有人贪赃枉法。” 叶凡这么一说，加上叶凡今夜突然来这昭阳宫，折月秀已经猜到了贪赃枉法的人大概是个什么身份。 毕竟南粮北调一事，归镇北军管。而镇北军，就是折家军。 要对镇北军的人问责，跟他折月秀说一声算是夫妻之间的枕边话。 “是镇北军的人？” 折月秀问道。 叶凡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是谁？” 折月秀又问。 “折彦成。” 叶凡说出了一个名字。 而此时的折月秀，沉默了片刻，又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伯父……他知道这事吗？” “应该还不知道，但应该也快知道了。” 折月秀这么问，是因为他担心折可求包庇部下，或者说是包庇亲人。因为包庇也是一种罪。 而且如果折可求选择包庇折彦成，那大概会失去叶凡的信任。 折可求作为镇北军的主帅，如果连主帅都失去了天子的信任，那整个镇北军岂不是也失去了天子的信任。 这折彦成在镇北军中军职不低，其父折可大更是镇北军中地位极高的将领，而且是战功赫赫的开国将领。 但无论这些人地位多高，只要贪赃枉法的罪名落实，那就很难逃过罪责，因为这里是大乾。 天下人都知道大乾的军队力量强大，但天下人并不怎么清楚，大乾律法的不留情。 “伯父若是知道，定然不会有所包庇，至于堂伯父，应该也不会。” 折月秀此言，算是在为折可求说话，为折可大说话，为镇北军说话。 “朕也希望他们不要包庇犯罪。” 叶凡其实不愿看到贪污的事情发生，但这种事发生了，他也不可能当做没看到。 这其中原因不只是律法的存在，还有叶凡眼中本身就容不得此类事情的发生。 “贪了多少？” 折月秀问贪了多少，其实就是变相的问，折彦成即将被怎么定罪。 因为按大乾律法，贪污罪责的轻重，主要是由贪污的财物多少来决定的。 当然了，这只是主要。 轻重的判定，也还有其他因素。 大乾的律法，大多由叶凡制定，这一过程中自然也少不了一些大臣的建议。 而叶凡制定的律法，许多也借助了后世的法律法规。 “他是主犯，贪污的数量足够定死罪了。而且他不止是谋财，还害命。” 叶凡淡淡的话语从其口中传出，直接给折彦成定了死罪。 折月秀闻言，只有沉默，没有再说什么，甚至连叶凡说的害命也没有问。 折彦成是她的从堂弟，但就算是这样的关系，她也不会求情。 而且她了解叶凡，就算自己求情也不会有什么用。 要怪，也只能怪折彦成自己贪赃枉法。 折月秀现在想的是，如果她那堂伯父折可大知道这件事该是个什么心情。 翌日。 镇北军元帅府。 折可大一大早便被叫到了这里，在元帅府的厅堂内见到了折可求。 “末将参见折帅。” 折可大年长于折可求，但折可大是折家旁系，而折可求是折家直系，这也是为什么折家军由折可求统帅的原因。 按两人的族人关系，折可大是折可求的堂兄。 但一直以来，两人的关系还是上级与下级的关系。 所以折可大得称折可求一声折帅。 当然了，私底下，折可求还是会称呼折可大一声兄长。 “免礼吧。” “谢折帅。” 首位上，折可求神情有些忧虑，也不请折可大入座，而是直接说事：“兄长可知，南粮北调的过程中，有一艘载运粮食的船沉入了大河之中。” 折可大本来就很疑惑这么早折可求让他来元帅府，这时见折可求这么问，他就更疑惑了。 但他还是说道：“知道，而且还死了十多个将士，陛下还给这些将士的家里发了抚恤金。” 粮草押运过程中，出现这样的意外也没有办法。 在许多人看来，这些人都是救灾过程中牺牲的英雄，事实上他们确实是英雄。 只是他们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我想跟兄长说的是，这艘船沉入大河不假，但这艘船在沉入大河之前，里面的粮食已经被调包。而且，这艘沉入大河并不是偶然的，而是有人暗地里动了手脚。这人为了贪污这些粮食，不惜如此算计，残害我军将士十八条性命，还想以此掩盖自己贪污的罪名。他欺瞒了本帅，欺瞒了你，欺瞒了所有人，包括陛下。” 折可求跟折可大说着这些，一脸气愤，就好似这一切都是折可大做的一样。 “这……”此时的折可大，已然是满脸震惊，思绪乱飞，最终结合折可求对自己说话的语气，看自己的眼神，还有一大早就叫自己过来，让他想到了一个人，然后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了出来，“是……是彦成？” 折可求没有说话，可就是折可求的不说话，让折可大一时间就确定了这件事就是他那儿子干的。 “我这就进宫面圣，向陛下禀明此事。至于兄长你……我建议兄长还是亲自把人带到陛下面前，请罪吧。” 第421章 是天子的错 “爹，你找我？” 一间厅堂内，刚刚起床换上衣装的一名青年对首位上，正一脸铁青的折可大说道。 青年面容算得上俊朗，身材也算得上挺拔，名唤折彦成，正是折可大的二儿子。 此时的折彦成还全然不知，自己贪赃枉法，谋财害命的事已经败露。 所以面对父亲铁青的神色时，显得有些疑惑，有些不解。 “逆子，你……大祸临头了。” 折可大的语气没有带着如何暴怒，而是有些丧气，有些痛心，有些沉重。 因为折可大清楚，自己就算再如何暴怒，眼前的儿子都已逃不过砍头的罪名。 折彦成见父亲这么一说，加上父亲此时的神情，心猛然一沉。 有些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这样说，又有些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这样说。 他在想，自己计划精密，应该不会被查出来才是，可如果那件事没有败露，父亲此时为何会这样说？脸上的神情为何会如此沉重？ 心中思忖着这些，折彦成却还是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你还要对我有所隐瞒吗？” 折可大看着儿子的目光中，有着浓浓的失望。 “爹，孩儿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折彦成慌了，一开始就慌了，但无论如何，在确认那件事真的败露之前，他都不可能说出来。 因为他清楚，那是贪赃枉法，残害同僚的死罪。 如果那件事真的败露，自己的父亲保不住自己，作为镇北军元帅的折可求也保不住自己。 “逆子，你不说，那我就替你说。你为了贪污一整船的粮食，伪造沉船，还害了人命。这事，已经败露了。折帅这时已经去了皇宫，向陛下揭露你的罪行。” 折彦成闻言，全身猛然一颤，心已沉到了谷底。 “爹……我……我……” 折彦成还想解释，或者说是狡辩，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折可大本来还怀揣一丝希望，希望这一切不是自己儿子干的，但折可大此时见儿子这副模样，确定这一切都是自己这个儿子做的不假了。 “逆子……”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你……你……简直是糊涂啊。” “爹，我……”折彦成满脸惊慌，“我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立即随我入宫面圣，向陛下请罪。” “不……不行。”折彦成一时间似乎有些因为恐惧而浑身发抖，“请罪也是个死，陛下不会饶过我的。” “我也不想你死，但你做下那等贪赃枉法，谋财害命的事之时就该想到如今的下场，而且你不去，我们全家都得被你牵连。” “爹，你就当……就当没有见到我，如此，就不算包庇。”折彦成说着，突然想到的就是跑路，“逃，我现在就要逃。” 折彦成跪倒在地，朝上方的折可大俯身磕了三个响头，一边磕还一边说道：“爹，孩儿不孝，求你就当没有见到孩儿，放孩儿一条生路。” 折可大看着磕头的儿子，微微闭上了眼睛，神情很是无奈，很是失望。但他明白，此时此刻，自己只能大义灭亲。 怪只能怪自己这儿子做错了事。 折彦成还未有起身，四个镇北军士卒就走了进来，将折彦成围住。 折彦成见状，缓缓起身，然后看向了堂上的父亲，眼中竟生出一丝恨意。 “爹……我是你的儿子，你当真要看着我死吗？” “逆子，你以为我放你走，折帅会不知道？陛下会不知道？而且我就算放你走，你以为你能逃得出汴梁城？逃得出大乾？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做错了事。” “爹，我没有错。”或许是因为明知自己在劫难逃，只有一死，折彦成一时间也豁出去了，陡然提高了声音，“错的，是天子。” 折可大皱眉，出声怒喝：“逆子，你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语？” “爹，没有我折家军，他姓叶的能夺得这江山？能坐上那个位置？可他把这些都忘了，他偏心于黑龙军，解散我折家军，削弱我折家军的力量。这一切，我们都知道，折帅也知道，可无人敢说出来，大家只是背地里抱怨。我现在不就是拿了一船的粮食嘛，这有什么的，我们折家军给他打下来的可是整个江山。所以爹，我没错，错的是天子，是他偏心。爹，要我说，趁黑龙军如今在北方戍边，我们就此发动兵变，立二皇子为……” “逆子，你给我住口。”折彦成口中帝字还没有说出来，折可大便站了起来，指着折彦成，吼了出来，声音响彻整个厅堂，“将这个逆子拿下，送入皇宫，请陛下定罪。” “是。” 四名镇北军士卒从折彦成大逆不道的话语中回过神来，齐声应下，然后其中两名镇北军士卒一左一右束缚住了折彦成的左右手便要往厅堂外押走。 可这时的折彦成已经有些癫狂，怎会甘心就这样被带走。 于是他双手猛然发力，挣脱了束缚，同时拔出了其中一名士卒的长刀，朝着最近的一名士卒挥刀就砍。 那士卒反应也快，见长刀破空而来，惊慌之下，连忙后退几步，堪堪躲避了长刀的挥势。 这时，厅堂外，得知里面发生了冲突，七八名镇北军士卒也冲了进来，对折彦成展开了围攻。 折可求看着这一切，痛心疾首。 自己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孽障。 皇宫，御书房内。 折可求微微躬身站立，而前方，是一脸淡然，翻看着手中奏章的叶凡。 “这事朕已经知晓了，若是无其他事，爱卿可以下去了。” 折可求顿了顿，还是说道：“陛下，镇北军中有人贪污，微臣有责，还请陛下定罪。” “爱卿也是刚刚知晓，所谓不知者无罪，而且爱卿一知晓这事就来向朕禀明，并没有选择包庇，爱卿何罪之有啊？只是这种事，以后少出现的好。” 出了御书房，折可求重重吐了一口气。 跟他想的一样，自家陛下已经先他查出了这件事。 而且没有立即抓人，应该也是在等自己亲自进宫禀明此事，以此来证明自己并没有包庇部下，或是堂侄儿。 自家这个陛下，年纪轻轻，心思确实比任何人都重，令人难以琢磨，也不敢琢磨。 想想这一路走来，折可求其实很清楚一件事。 其实并不是折家军成就了大乾天子，而是那叶将军成就了他折家军，自己当初的选择也没有错。 事实上按照正常的历史走向，如今也已然没有了什么折家军。 第422章 救救我妹妹 延安城外。 出使西夏的刘天成一行百余人回到了这里。 这一百多人的队伍里，除了身着官袍的刘天成，其他人都是身着甲胄的乾军骑兵。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差不多三十兵卒的西夏队伍，负责给刘天成一行带路行方便。 毕竟一百多名乾军骑兵进入西夏，如果没有西夏人的带路，很难进出。 队伍中，唯一的一驾马车内，刘天成将半个脑袋探出了车窗，看向了延安城的城墙上。 上方，西夏人的军旗迎风飘拂，西夏兵卒的身影犹在。 李察哥还没有率大军撤出延安，撤出三地。 但按照半个月的期限，也还没有到，这没什么问题。 只是对于刘天成而言，西夏人多在这里待上一日，他都不愿意看见。 最前方，负责带路的西夏将领名唤费听，费听跟负责守门的西夏兵卒简单交涉后，刘天成的队伍就这样在周围西夏兵卒异样的目光中，进入了延安城。 “呸，这些乾军，有什么好威风的？”看着已经走远的乾军队伍，一名看着很年轻的西夏士卒轻声啐了一口。 “如今的乾军，也确实有威风的资格啊。” 另外一名中年模样的西夏士卒在一旁接话，语气中略带感叹。 “我说老麻叔，你能不能别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年轻士卒有些埋怨地看着中年士卒，“要我说，真要与他乾朝开战，我大夏也不一定会败。” 被称为老麻叔的中年士卒闻言，只是自顾自摇摇头，笑笑不说话。 心中却想，年轻人，果然气盛。 初生牛犊也果然是不怕虎。 “诶，老麻叔，你笑是觉得我说的不对，是觉得我大夏不能与他乾朝一战喽？” 年轻人依旧追问，似乎很不能接受中年士卒心中那没有斗志的想法。 中年士卒抬头看向了他，耐心说道：“你还年轻，有这股劲是没错的。但如果你像我一样经历过铁门关外的那场惨败，或许……就不会这么说了。” “那不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嘛，而且胜败乃兵家常事，又何必因为一场败仗而丧失了斗志。” “宋朝的灭国，女真人的战败，并非偶然。当你有一日在战场上遇到乾军时，你就不会这样说了。当然了，我希望你一辈子都遇不到。” 中年士卒如此说着，似乎又想到了铁门关外的那场大败。 想到自己其实是较为幸运的，因为面对乾军的追杀，他逃脱了。而不是像绝大多数人一样，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那场大战。 长街上。 百姓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少。 多的是来来往往的西夏兵卒，但无论是百姓还是西夏兵卒，见到刘天成一行时都投来了不同的目光。 队伍前方不远处，一名老者持着拐杖，一瘸一拐拦在了路中间，拦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负责带路的西夏兵卒与刘天成一行人其实隔着一些距离，所以此时老者站在的位置，是在两个队伍之间。 老者要拦的，也只是乾军。 “把他赶走。” 带路的西夏将领费听见状，打马转身过来，就要吩咐手下将老人赶走。 “慢着。”队伍前方的乾军都头也开口了。 费听闻言皱眉，却也只能向刚想动手将老人赶走的两名西夏骑兵摆手。 这一路的带路护送，费听始终不愿与这群乾军有什么冲突，甚至连话也不愿意多说半句。 乾军都头看向拦路的老者。 老者持着拐杖站定，抬头与战马上的乾军都头对视，然后有气无力地问道：“将军，你们身着黑甲，可是乾军？” “是。” 乾军都头点头，也不知道这个老者突然走出来拦路为的是什么。 后方，因为马车突然停住，刘天成拉开了车厢前的门帘，对驾马车的士卒询问道：“为何突然停下？” “大人，前方有一老人拦住了去路。” 刘天成闻言放眼望去，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正在说话的老人。 “将军，如今大宋没了，延安也该属大乾国土，不知你们此番前来，是不是就是来收复延安的？” 乾军都头见老者这么说，又见老者这副样子。 知道西夏人攻占延安之后，老人过得肯定不好。 事实上不只是老人过得不好，而是大多数延安城的百姓都过得不好。 他们这一行人去往西夏前经过了这，这时回来也经过了这，这一切他们都看到了，却暂时还改变不了这一切。 也是因为这样，刘天成在西夏大殿之上时，才会表现得那么的不客气，那么的霸道。 延安是他刘天成的老家，这里的人可以说都是他的老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是。 家乡被外族占领，家乡的人被外族人欺负，他刘天成怎会没有一丝愤怒？ 已经走下马车的刘天成，在几名同时跃下战马的士卒的跟随下，来到了老者面前。 老者见状，知道这个刚刚从马车上走下来，身着官服的人才是这支队伍的领头人，于是将期待的目光从乾军都头身上转移到了刘天成身上。 “老朽，参见大人。” 老者说着，作势就要朝刘天成下跪。 刘天成见状，连忙上前扶住老人。 “老人家，不必多礼。” 而从始至终，几名跟在刘天成身边的士卒都警惕着一切，生怕刘天成出点意外。 毕竟像刘天成这样身份的人，多少都有着被刺杀的风险。 而不远处负责带路的西夏将领费听，也害怕刘天成遭遇危险，一直警惕着老人和周围闲杂人等的举动。 他们奉命给刘天成带路，自然也要保护刘天成的安全。 毕竟刘天成如果死在了西夏，他们很难交代，大乾与西夏的关系或许也会因此而变得矛盾。 只是这个老者的突然出现，似乎是想向乾军告他们的状，着实可恶。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就想将老者赶走的原因。 刘天成放下去扶老者的手，后退一步，下意识与老者拉开了一些距离。 此时此刻，刘天成又怎会不知老者想问什么，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于是刘天成耐心对老者说道：“老人家，你们再等等，西夏人很快就会撤出延安。” “真的？” 老人很是惊讶，有些不可置信。 周围这时也有许多百姓围观了过来，都听到了刘天成的话，一时间议论纷纷，也都有些不可置信。 他们这些人，似乎已经成了没人管的亡国奴，每日遭受西夏人的欺凌，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 所以对于乾军的到来，他们怀有期待。 这时，人群的不远处。 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青年跑了过来，显得很是着急，眼中似乎还挂有泪痕。 “将军，将军，大乾的将军。”青年一边喊着，一边拨开人群，来到了刘天成的身前，也不管刘天成的是不是将军，总之现在能救自己妹妹的，只有这些人，于是青年跪倒在地，开口祈求，“将军，求求你们救救我妹妹，我妹妹被西夏兵给抓了，求求你们救救她……。” 刘天成见状皱起了眉头，看青年这副狼狈着急的模样似乎不像假的，于是连忙问道：“在哪？” 青年见刘天成这样一问，瞬间感觉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连忙站了起来，手指着刚才他跑了的方向，嘴上同时说道：“就在前方不远，我带你们去，我带你们去。” 青年着急说着，已经迈步往那个方向跑。 刘天成扭头看了眼战马上的乾军都头，开口吩咐：“跟过去。” “是，大人。” 乾军都头拱手应下，然后留下一半骑兵继续保护刘天成，领着另一半便跟了上去。 方才围观的百姓也都朝那边走去。 事实上这样的事对于他们而言已经很常见，不常见的是这一次有乾军的人为他们做主。 而西夏将领费听，全程皱着眉头，他担心的一些事还是发生了。 心中不由暗骂那些生事的人，为何要选择在此时生事，在这乾廷使者的面前生事。 看着刘天成上了马车，也朝那个方向赶去。 费听一脸无奈，同样跟了上去。 第423章 刘天成的决定 紧闭着门的一间商铺内。 十几个金兵肆虐的淫笑中，夹杂着少女无助的哭喊声。 “闪开，到我了，到我了。” 一个西夏士卒催促着。 …… （这段过不了审 直接删了）。 商铺之外，两名负责看门的西夏士卒听着门里的动静，相视了一眼，神情似乎有些委屈。 “他娘的，凭什么每次都是我们二人给他们看门。” “就是，凭什么？” 两人有些抱怨地说着，一时间不知为何，同时望向了一个方向。 那边，一个熟悉的青年出现在他们眼前，而青年身后，跟着数十名乾军骑兵。 这队乾军骑兵的进城，以及这队乾军进城的目的，他们其实并不知道，所以他们也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此时看见这延安城中突然出现乾军骑兵，而且看样子应该是冲他们来的，两人一时间有些震惊，有些害怕，还下意识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其中一人反应过来，已经敲响了商铺的门。 里面，听见这急切的敲门声，众人渐渐停住了淫笑，其中一人也停住了动作，齐齐看向了被敲响的大门。 门外，负责守门的士卒声音传了进来：“别玩了，出大事了。” 众人闻言紧皱眉头，还能出什么大事？ 打开商铺的门，他们发现，门外是数十乾军骑兵，个个眼神肃穆地朝他们这里望来。 “妹妹，我妹妹就在里面。” 那鼻青脸肿的青年就在其中，此时见商铺的大门已开。 青年也没想什么，喊着就要冲进去救自己的妹妹。 但方才负责守门的西夏士卒还是下意识拦住了他。 青年见状，只得保持理智，后退了两步，然后扭头朝战马上的乾军都头投去了焦急的目光。 商铺里，那十余名西夏士卒陆续走了出来，个个手持长刀保持警惕，却也不敢对眼前的乾军骑兵出手。 他们不知道延安城内为何出现这些乾军骑兵，但无论如何，他们想的第一件事都不是直接动手。 “放人。” 乾军都头开口，冷冷盯着这十余名西夏士卒，眼神冷厉。 但他的话这些西夏士卒听不懂，于是只能面面相觑。 也在这时，那边，西夏将领费听领着一队西夏人马赶了过来。 这十余名士卒见状心中稍微放松。 但才稍微放松没有多久，费听所率队伍后方，数十名乾军骑兵也赶了过来，其中还有一架马车。 如此情形，这十余名西夏士卒已经能够想清楚。 这些乾军骑兵进入延安城，是得到允许的。 而能进入延安城，这些人中，领头的只能是使者的身份。 刘天成走向了马车，在十余名骑兵的簇拥下，来到了商铺前。 “大人……” 青年见刘天成一身官服，上前刚想说话。 刘天成就摆手并出言打断：“不必多言，今日，本官为你做主。” “谢谢大人。” 青年感激涕零的鞠躬，心中却还是忧心自家妹妹的安全，还有清白。 其实青年清楚，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自家妹妹或许已经被这群禽兽凌辱，失了清白。 但就算如此，他也要救出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妹妹。 刘天成看向商铺门口，手中握刀，却已经将长刀垂下的十余名西夏士卒，眉头紧皱。 然后又扭头看向了那边刚刚跃下战马，走向这边的西夏将领费听。 费听来到刘天成身侧，知道刘天成眼中的意思，然后看向了商铺门口，那十余名生事的西夏士卒，眼神中有着怒意。 但他只希望，这青年的妹妹还没有被糟蹋的好？ “把人交出来。” 费听说道。 那十余名西夏士卒闻言，面面相觑。 人就在里面，但已经被他们折磨得不成样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交出来。 费听见这些人这副模样，怎会不知道自己害怕的情况已经发生。 事已至此，费听已没有了让这十余名西夏士卒交人的想法。 于是他看向了刘天成，开口劝说：“我朝陛下已经答应归还三地，依在下看，使节还是不要管这事的好，免得影响了两国关系，致使我大军不能如期撤出三地。” 费听的言语，是想让刘天成权衡一些事。 刘天成也确实陷入了片刻的思索，如果他管这件事，为这个青年，或者说是为这个青年的妹妹讨一个公道，那将很有可能影响两国的关系。 天子让他出使西夏，为的就是不费一兵一卒拿到三地。 如今李乾顺已经下旨，让李察哥率大军撤出三地。 这件事可以说是圆满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如此，还要生事吗？ 刘天成其实很清楚，这样的事，自西夏大军占领延安，占领三地，每天都会发生。 只不过这次他遇到了。 下意识看向了那鼻青脸肿的青年，那青年也一直在看他。 或者说是观察他。 青年听到了那西夏将领的说话，虽然有些听不懂什么三地之类的话，但青年还是听懂了那西夏将领在劝这个大乾的官员不要管这件事。 青年也在刘天成的神情上看出了些许犹豫。 所以当刘天成看向青年时，青年慌了。 “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妹妹，救救我妹妹，我给你磕头了。”青年跪倒在地，给刘天成不断磕着头，因为磕得太重，额头已经染血。 刘天成看着这一幕，不再犹豫，开口下令：“葛都头，进去找人，谁敢阻拦，就砍谁。” 葛都头闻言面露犹豫，心中也在思忖着方才刘天成思忖的一切：“大人……” “嗯？” 刘天成看向了葛都头，微微皱眉不悦。 “是，大人。” 葛都头见刘天成执意如此，也只得开口应下，然后拔出马刀，领着数十人就要往商铺里走。 而那边的十余名西夏士卒，颤颤巍巍又举起了垂在手中的刀，同时向费听，还有跟着费听而来的三十多个西夏士卒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费听见刘天成执意要管这件事，不再阻拦，但还是不愿意看到双方起什么冲突。 于是对商铺门口的那十余名西夏士卒说道：“闪开，让他们进去找人。” 原本也就没想拦路，没想跟这群乾军骑兵起什么冲突。 见费听这么一说，那十余名西夏士卒便让开了进入商铺大门的路。 这时，那鼻青脸肿的青年已经起身，然后第一时间冲了进去。 神情着急，四下观望片刻，他便看到了角落里，赤裸着身体，瑟瑟发抖的妹妹。 少女神情呆滞，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见哥哥冲了进来，朝他走来，也好似看不见，依旧眼神空洞，依旧喃喃自语。 葛都头领着人，此时也已经走到了商铺里，同样看到了赤裸着身体，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喃喃自语着什么的少女。 他能想象到少女的遭遇，同时，也生出了怒意，他身后的手下也都跟他是一样的情绪。 其实这种事对于他们而言，已经见得多了。 但见得多并不代表再次见到时，他们会保持平静。 青年看着妹妹，眼泪不住往外流。 然后猛然转身，一边大喊，一边将葛都头和其他乾军骑兵往门外推。 “你们出去，出去，全部都出去……” 撕心裂肺的驱赶，葛都头和那些进入店铺里的乾军骑兵已经主动退到外面。 也在这时，商铺的门，被青年合上了。 第424章 公道 被青年关上大门的商铺外，人很多，有乾军骑兵，有西夏士卒，有延安城的百姓，却很安静，气氛也显得凝重。 那十余名西夏士卒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有些忌惮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刘天成神情肃穆，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这十多人，眉头微微皱起，这让他们更加不知所措，只能时不时向费听投去求助的目光。 但此时的费听，其实也同样不知道该如何向刘天成交代。 只希望刘天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站在大局的角度，不要将事情闹大。 “那日在你朝大殿之上我就说过，这样的事不许再在三地发生，但如今我却遇到了，看来，我那日说的话，贵国天子并没有在意。” 刘天成看向费听，言语之间满是质问，而且这个质问的主要对象不是费听，而是西夏天子李乾顺。 作为臣子的费听，纵使跟大多数西夏人一样畏惧大乾，畏惧乾军，而且如今自觉理亏，但质问自己国家的天子。 你刘天成一个使臣，未免太过分了些。 于是费听语气略显不满地回道：“这些人我们会严格处置，给使节一个交代，给贵国一个交代。只是我朝陛下如何，还轮不到使节来质问吧？而且我已经提醒过使节，我朝陛下已经愿意让出三地，我军半月之内如期撤走，使节难道真要为了这件小事，不顾大局吗？” 刘天成闻言，又一次陷入了片刻的权衡之中。 “你们这群畜生，我跟你们拼了……” 就在这时，商铺的门被打开了一半，鼻青脸肿的青年拿着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木棍，愤怒大喊一声就冲向了那十几个西夏士卒。 自己不到十五岁的妹妹已经被这群畜生糟蹋得疯掉了，如今的青年，已经丧失了理智，脑子里想的只有报仇。 这一突发情况，着实有些让在场的人有些震惊。 当然了，最震惊的还是那十几个西夏士卒，因为丧失理智的青年眼看就要冲到了他们面前。 为首的小队长震惊过后反应过来，面对临近并且已经向他挥出木棍的青年，他也已经下意识挥出了手中握着的长刀。 下一秒，长刀斩断木棍，为首的小队长顺势踢出了一脚，正中青年小腹。 青年没有半点武艺，而且体格瘦弱，被一脚踹中之后，整个身体飞出去四五步的距离，一时间站都站不起来。 为首的小队长将青年踹飞之后，也没有继续出手，因为他原本也没有要出手的打算，只是面对着青年突然的暴走，为了自保的下意识行为。 当然了，他不继续出手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此时的青年已经被两个乾军骑兵给扶了起来。 而且不远处，刘天成和费听都在看着这一切。 “你怎么样？” 将青年扶起的两名乾军骑兵中的一个关切地问道，对于青年的遭遇，他是同情的，因为他自己也有妹妹。 如果自己妹妹遭遇了这样的事，他肯定会比青年还要愤怒。 “我要杀了他们这群畜生，我要杀了他们报仇，为我妹妹报仇。”面对这名乾军骑兵的关切，青年好似没有听到，嘴里只是说着这些，同时怒视那十几个西夏士卒，“我答应过爹娘的，要保护好妹妹，可是……可是……我没有做到，我没有保护好她” 青年好像突然有些清醒过来，他知道自己没能力报仇，想到妹妹的遭遇，心中愧疚，泪水不住地往外流。 在他身旁，两名乾军骑兵相视一眼，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青年。 因为这样的遭遇，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有用。 青年挣开两名乾军骑兵的搀扶，踉跄来到了刘天成面前，再一次跪倒在地，满脸请求。 他知道，自己和妹妹的仇很难报，就算是这个大乾的官员也很难再次帮助自己。 但他还是要尝试，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尝试。 这件事总不能就这样算了，绝对不能。 “大人，求你给小人和小人的妹妹讨一个公道。” 青年俯身磕头，额头贴地，一动不动。 好似刘天成如果不同意帮他讨这个公道，他就会一直保持这个额头贴地的动作。 所有人都看向了刘天成，很是寂静，都在等待着刘天成的开口说话。 “你且起身，这事，本官为你做主。” 其实自从青年冲出来那时开始，刘天成就一直在权衡着要不要管这件事，要不要为这兄妹二人向西夏人讨公道。 而现在，他已经想清楚了。 不是因为青年这时的跪地请求，只是这兄妹二人的遭遇让他同情，让刘天成觉得自己不能不管。 而且以刘天成对自家陛下的了解，如果自家陛下碰到了这样的事也定然不会不管。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得到刘天成的回答，青年再次感激道谢，再次磕头，然后才缓缓起身站定。 站定之后，还是看向了那十几个西夏士卒，眼中藏不了的仇恨。 刘天成一旁，费听知道刘天成是管定这件事了，有些不理解刘天成的这份固执，有些无奈，但也不准备再劝说什么。 “你劝我不要管这件事，要顾全大局。”刘天成看向了费听，对其说道，“你或许不知道，但我想告诉你，如果今日碰到这件事的人不是我，而是我朝陛下，以我对我朝陛下的了解，他也断然不会不管此事。所谓的什么大局，他也不会在意。” 刘天成这话再一次让费听清楚，这件事他一定会管。 而不接受他们给个交代之类的言语。 因为这样的给交代的言语，大多只是缓兵之计，自己将自己的人关起来，待时间一久这件事淡了，人就放出来。 兄妹二人的想要的公道并不会到来。 “那使节究竟要怎么管这件事？” 面对刘天成的固执，费听算是见识到了，也不再相劝。 刘天成看向那些十几个西夏士卒，然后说道：“这些人得交给我带去汴京，让我朝陛下处置。” “这事我做不了主，但晋王殿下就在这延安城内。” “我知道，但无论他同不同意，我现在就要拿人，然后继续离开延安，去往汴京。”刘天成意已决，不再去考虑太多，因为他觉得如果是自家陛下遇见这件事也不会不管，“在我离开延安之前，你们可以阻拦，但依我看，你们若是阻拦，该考虑后果的，应该就是你们了。” 第425章 李察哥来了 “你这是在玩火。”费听紧皱着眉头，威胁道，“你就不怕你们这百余人，走不出这延安城？” “哼……”面对威胁，刘天成微微一笑，“我们若是走不出这延安城，或许不久之后的你们都会为我们陪葬，整个大夏将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我相信我朝陛下可以做到这一点。” 面对刘天成这更加要命的威胁，费听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上面那位失了颜面也愿意交出三地，所畏惧的不就是这个要命的威胁吗？ 如今的形势，就是弱国怕强国。 弱国在强国面前，也没有任何底气。 刘天成已经不管费听在想什么，直接对葛都头下达了命令：“将这些人全部拿下，若有反抗，就地正法。若是有人阻拦，也不必留手。” 葛都头略微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听令，领着身边的人，就要拿下那十几个西夏士卒。 那几个西夏士卒见状，虽然听不懂刘天成说了什么，但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乾军要对他们出手了，一时间胆战心惊，下意识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准备御敌，同时也朝费听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当中的小头目已经朝费听喊道：“乾军在这延安城内如此放肆，将军莫非真的不管吗？” 其实这十几个西夏士卒的命也不是太值钱，但如果他们就被刘天成这样拿下带走，整个西夏都会失了颜面。 只是如果两国就此有了冲突，大战一起，后果将不堪设想，李乾顺不会愿意看到这一点。 当务之急，费听想的还是不能跟乾军有任何冲突，尽量控制住局面。 至于后面怎么办，已经跟他没关系了，而是由晋王李察哥来决定。 “放下刀。” 思虑于此，费听对那十几个西夏士卒命令道。 那十几个西夏士卒见费听不帮忙也就算了，此时居然还让他们放下刀，放弃抵抗，一时间向费听投去了不可置信的眼神，有些不相信费听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下一秒，费听再次开口呵斥，让他们确定了自己没有听错。 “我说了，放下刀，你们要违令吗？”费听有些愤怒地说着，这份愤怒，大多是针对刘天成，许是害怕着十几个西夏士卒不愿意放下刀，然后与乾军起了冲突，有了死伤，闹出大事，令得局面无可挽回，还补充道，“没有晋王殿下的允许，他们不敢将你们怎么样，晋王殿下应该也快赶过来了。” 闻言，为首的小队长还是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将长刀扔在地上。 当然了，让他放下刀的原因不只是费听的话，还有面前这百余名乾军骑兵的压迫感。 他们如果真跟这些乾军骑兵动手，肯定很快就会全部死光。 这一点他们十几人都很清楚，所以当这些乾军骑兵动手要拿下他们时，他们怕了。 所有人都跟着为首的小队长扔掉了手中长刀，束手就擒。 这百余人的乾军队伍里，就多了这十几个被褪去甲胄的西夏士卒，还有那兄妹二人。 出现了这样的事，兄妹二人不可能还继续留在延安城，因为谁也保不准他们会被西夏人报复。 这事，还是刘天成为兄妹二人想的。 只是他们这行人能不能出得了这延安城，还得看李察哥允不允许了。 一刻钟后。 还是在费听的带路下，刘天成一行来到了延安城东城门。 只是李察哥还没有赶来，费听并没有打算开门放刘天成一行离开延安城。 而且就算费听愿意，其他的西夏将士也不会容许他们的人就这样被刘天成带走。 短短的一刻钟，这件事在整个延安城内已经得到了发酵。 迅速有西夏将士赶了过来，将刘天成一行围住。 有人愤怒之下骂出了声，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这使得这百余乾军骑兵已经纷纷拔出了马刀，准备迎战。 马车内，刘天成听着外面的吵闹，好似闻所未闻，只是坐着闭眼休息，大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魄。 毕竟刘天成也知道，如果真是起了冲突，他们这一行人都不会有人走得出这延安城，如此想着，知道慌也没用。 自己既然选择了管这件事，就该想到会有现在的局面。 外面，那十几个被褪去甲胄的西夏士卒见到这个情形，心中放心的同时还有些得意。 心中在想，刘天成想要带走他们，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而一匹战马上，是兄妹二人。 哥哥将妹妹紧紧搂在怀中，看着周围喧闹愤怒的西夏将士时，眼中没有畏惧，只有仇恨的同时，有些自责和感激，准确来说应该是感动。 那马车里的大人明知道会遭遇这样的局面，却还是选择为他兄妹二人讨这个公道，这样怎会让他不感动。 周围的喧嚣和不满，在哥哥怀中的妹妹似乎感知不到。 她还是两眼无神，神情呆滞，嘴中喃喃自语着些什么。 哥哥看着，听着，只觉心如刀割。 “不必担心，这些西夏人跟狗一样罢了，只会狂吠，不敢对我们出手的。” 一个声音传到青年耳中。 青年扭头望去，是一个面容年轻且正派的乾军骑兵。 这个乾军骑兵青年其实有印象，就是刚刚搀扶他起来中的其中一个。 “嗯，谢谢你。”青年点头并感谢。 “不用客气，这事让我们遇到了，就不会不管。”乾军骑兵说着，看了眼青年怀中的少女，叹息道，“只是我们应该来早些就好了。” 青年闻言沉默不语，只是好像又将妹妹搂得紧了些。 “若是因为我兄妹二人，令得你们和大人都离不开这延安城，实在不应该……”青年很希望得到一个公道，但如果因为自己，刘天成和这百余乾军骑兵都离不开这延安城，甚至是死在这延安城内，青年也断然不愿看见，“如果是不可为，你们不必再管我兄妹二人，自行离开延安，在下不会怪大人，也不会怪你们。因为你们和大人已经为我兄妹二人做了很多。” “你大可不必担忧这些，大人既然已经决定帮你们讨这个公道，就一定会讨到底。” 青年闻言，没再说什么，心却还是有所担忧。 不久之后，人群散开，让出了一条路，一队西夏骑兵临近。 李察哥来了…… 第426章 违抗王命者，杀无赦 李察哥一来，原本因为愤慨的上千西夏将士顿时停止了喧哗，齐齐看向了李察哥。 李察哥看向了刘天成所在的马车，又看向了那十几个奸淫少女的西夏士卒，面容肃然，似有不悦。 对于这一点，这十几个西夏士卒下意识低下了头，不敢与李察哥对视。 而且前些天李察哥就下达过军令，不许所有西夏将士再对三地亡了国的宋人百姓进行一系列不该做的事。 所以这十几个西夏士卒可以说是违反了李察哥的军令，当然了，最主要的是他们将事情给闹大了。 大乾使者刘天成，路经延安，看到了这一切。 其实这十几个西夏士卒奸淫那少女之前，心中有着愤愤不平的情绪，对大军即将撤出三地，拱手将三地让给大乾的愤愤不平。 所以这样的愤愤不平之下，增强了他们发泄作恶的想法，即使有李察哥的军令，他们还是做了。 只希望李察哥看不到，或者就算看到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事实上如果没有刘天成的遇见，李察哥知道了这件事后，顶多也就是对他们进行一些不痛不痒的处置，甚至是不管。 因为愤愤不平的人岂止是这十几个西夏士卒，而是如今驻扎在三地的十万西夏将士，包括李察哥。 所以还在作恶的其实也不只是这十几个西夏士卒，而是很多人。 只是这十几个西夏士卒运气比较差，遇到了出使西夏，途经延安城的刘天成。 刘天成拉开车窗帘子，透过车窗，刚好能看到不远处战马上身着铠甲的李察哥。 “晋王殿下既已来了，这城门晋王殿下是开还是不开？” 没有礼貌问候，刘天成直接说事。 毕竟我大乾的人，不需要对你西夏的王有什么太多的恭敬，能称呼一声殿下已经算是讲礼貌了。 对于这一点，李察哥其实不太在意。 倒是有些没想到，这乾朝使节好像认识自己。 这样的情形下，李察哥的到来，令得所有人都哑然无声，大概率表明了李察哥的身份，但也只是大概率，而不是绝对。 毕竟也可以是西夏大军中，地位崇高的将领。 但刘天成直接称呼李察哥为晋王殿下，想来如果不认识李察哥，不会这样直接称呼。 毕竟如果不是，这样的突然称呼实在是有些不妥。 “你见过本王？” “当年我军讨伐贵国，有我刘天成。”刘天成淡淡说道，“晋王殿下被我军所擒时，我幸得一见。” 说是幸得一见，而且刘天成语气淡然，但谁不知道刘天成这是故意调侃。 当然了，许多人确实不知道，因为语言上的障碍。 但还是有少数人听懂汉语，顿时一脸愤怒。 李察哥也皱起了眉头，心想这刘天成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在李察哥一旁，一名模样看着有些暴躁的西夏将领已经率先怒喝：“你一小小的乾朝使节，竟敢对晋王殿下如此无礼。”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说话吗？” 面对这名西夏将领的怒喝，刘天成淡淡回应，丝毫不将这个西夏将领放在眼里。 “你……” 西夏将领一脸愤怒，还想说什么，却被李察哥一个不满的眼神给制止住了。 李察哥打量了刘天成一眼，又看向了那十几个西夏士卒：“这些人，你不能带走。” “他们做的事，已然触犯了我大乾律法，具体的我想晋王殿下在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所以这些人我一定要带走，一定要让他们伏法。” “这里不是乾朝，这延安城里的百姓也不是你乾朝的百姓，所以何来的什么大乾律法？” “很快就会是了。” “但还不是，我们还没有走。” 李察哥说得其实很有道理，如今的延安城不是你乾朝的延安城，延安城内的百姓也不是你乾朝的百姓。 所以所谓的什么大乾律法按理来说根本就管不到这里。 只是这个年月，甚至是千年之后，国与国之间没说一定要讲道理。 因为谁强，谁就是道理。 “但今日我就是要带他们走，晋王殿下真的不让吗？” 刘天成自觉这件事在道理上没什么好争的，就这样有些不讲道理地说道。 因为大乾想要收复三地，本身就是一个不怎么讲道理的行为。 站在西夏人的角度。 我们打下宋朝的三个地方，说不上死伤惨重，但多少也有死伤。 但大乾丝毫不讲什么道理，开口就要这三个地方，简直就是强盗行为。 关键是威胁之下还不能不给，这上哪说理去？ “不让。” 李察哥皱着眉头，斩钉截铁地吐出这两个字。 让出三地已经有损国面，在让一个乾廷使节，百余名乾军骑兵就这样在他西夏大军，在他李察哥眼中带走十几名西夏士卒，如何还能行？ “晋王殿下想清楚不让的后果了吗？” “你要带走的这些人，违抗了本王的命令，按我大军军法，可以死，但绝不是由你乾朝的律法来判定。” “你们的话，我不信。” “本王知道。”李察哥说着，然后缓缓抬手。 在他后方，数十名骑兵慢慢弯弓搭箭。 刘天成看着这一幕，原本古井无波的脸，终于皱起了眉头。 百余名乾军骑兵，一时间也因为这一幕齐齐抽出了马刀，随即是周围的数千西夏将士，一时间也准备着一拥而上，将这百余名该死的乾军骑兵全部砍死，以解心头之恨。 只是下一秒，所有人都讶然了。 只见李察哥后方，那数十名骑兵射出的箭矢，通通飞向了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站着的，是那十几个已然被褪去甲胄的西夏士卒。 而此时的这十几个西夏士卒，已然尽数中箭倒地。 “违抗本王王命者，杀无赦。”（党项语） 在众人讶然之际，李察哥大喊一声，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也知道了李察哥为什么会这样做。 李察哥这是自己给自己台阶下。 总之，这些人可以死，但不能是你乾朝杀的，而是他李察哥自己杀的。 而理由就是这些人违抗了他李察哥的王命。 不得不说，李察哥的做法是唯一能最好解决眼下局面的做法。 人，你乾朝不能带走，因为国面，也因为我十万大夏将士的脸面。 但我大夏也不能真因为这件事跟你乾朝撕破脸，起战事。 如此思虑之下，李察哥只能这样做。 刘天成打量着李察哥，心中对李察哥这明智的做法不由生出一丝赞叹。 李察哥同样也看向了刘天成，心中只觉这乾朝来的使节，还真是胆气十足，实在是气魄。 看刘天成这个样子，如果自己不这样做，双方免不了冲突，而李察哥居然看不到刘天成脸上有一丝畏惧，胆怯。 毕竟双方如果有什么冲突，他刘天成和这百余名乾军骑兵都得葬身于这延安城中。 “所有人，全部散了。” 李察哥再次大喊，然后打马转身，领着亲兵营离开了这里。 至于刘天成一行，肯定就是要放行了。 数千西夏将士，看着李察哥及其亲兵营的背影，有些无奈，看向那些刘天成一行和那十几个同伴的尸体时，也是无奈，最终很不情愿地散场。 战马上，青年搂住怀里的妹妹，看着那十几具尸体，已然热泪盈眶。 “妹妹，大乾给我们报仇了。” …… 第427章 叶默1 四日之后。 李察哥派去汴京的人回到了延安城。 “殿下，那乾朝天子欺人太甚，我们都愿意让出三地了，可他还是不肯放郡主回来。依末将看，我们也不要撤出三地了，大不了与他乾军一战。” 回到延安的西夏将领站在李察哥的房间门外，一脸的愤愤不平。 “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李察哥有些无奈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西夏将领闻言，还想说什么，但到嘴的话语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末将告退。” 又过了三日，西夏大军陆续撤离了三地。 最终在这件事上，西夏人还是选择了退宿避让，不与大乾为敌。 西夏大军的撤离，令得三地的百姓重归新生活，他们也将不是什么亡国奴，而是大乾的子民，受大乾庇护。 至此，曾经的宋土，尽数成了大乾的土地。 汴梁。 行刑场上，六名死囚犯被带到了这，为首的死囚犯名唤折彦成。 这六人皆是镇北军里的人，他们贪赃枉法，残害同僚，按律当斩，且死不足惜。 被两名衙役一左一右摁在砍头台上，折彦成一边挣扎着，一边愤怒地大喊：“没有我折家军，哪来的大乾。天子忘了，他全都忘了……” 刽子手神色无情，手中屠刀落下，折彦成人头落地，就此伏诛。 二月，春风送暖，万物复苏。 御花园内，花朵绽放，风景很是宜人。 叶凡一身黄袍，难得的闲情逸致，漫步赏花。 在其身侧，是贵妃折月秀，身后跟着随的，有宫女太监十余人，个个模样恭敬。 “想来陛下也是第一次来这御花园吧？” 折月秀说道。 “嗯。”叶凡回答，又补充道，“朕不是很喜欢花。” “臣妾其实也不怎么喜欢。” 折月秀出生于将门世家，会的多是舞刀弄棒，不似寻常女子，所以不喜欢花也属正常。 “那我们去资善堂看看那三个孩子吧，朕每日忙于国事，对他们倒是少了许多关心。” 叶凡如今有三个孩子。 七岁的叶辰，五岁的叶默，三岁的叶萱。 分别是他与林若水，折月秀，胡小妹所生的孩子。 自从去年东征江南开始，直到如今大乾局势的相对稳定，叶凡可谓是都在为国事忙碌，很少陪伴自己这三个孩子。 所以现在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全凭陛下决定。” 折月秀说道。 心中其实也希望叶凡能多关心关心那三个孩子。 离开御花园，不多久，叶凡和折月秀便来到了资善堂。 这里是皇室子女读书的地方，但因为叶凡只有三个孩子，使得这本来就不小的资善堂有些冷清。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资善堂的一间学堂内，传来了一个老者的声音，可不知为何，老者突然止住了念诵，然后有些不悦地喊道，“二殿下……二殿下……” 学堂外的过道上，透过窗户，叶凡与折月秀看着里面的情况，并不准备进去。 而里面，大皇子叶辰笔直坐在位置上，认真听讲。 年纪最小的叶萱虽然不怎么能听懂太傅的教导，但也笔直坐着，尽量聆听。 事实上大乾规定皇子公主上学的年龄是五岁以上，而叶萱只有三岁，所以对于叶萱来说，这书她可以不读。 只不过叶萱为了跟着两个哥哥一起，所以才会来到这里。 而太傅此时不悦瞪着的二皇子叶默，相比叶辰和叶萱的坐姿，实在是有所不同。 只见叶默同样坐在位置上，只不过微微垂着脑袋，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他这是……睡着了。 “二殿下……” 讲台上的太傅又唤了一声，叶默依旧沉寂于梦乡无法自拔，对太傅不悦的喊话丝毫不闻。 见状，坐在两个哥哥之间的叶萱，在课桌的遮挡下，伸长小手，扯了扯二哥的衣服。 感知到叶萱的扯动，叶默这才从梦中醒了过来。 他首先先扭头看了眼妹妹，见妹妹低头略显紧张的神情，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叶默抬起头，与太傅对视。 只见太傅一脸不悦，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叶默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他站起身，对讲台上的太傅开口道歉：“太傅，学生错了。” “二殿下哪里错了？” 太傅仍然一脸愠怒，对于这调皮的二皇子，他实在是有些不知道怎么教导，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学生不应该在课堂上睡觉。” 叶默态度诚恳地承认错误。 “二殿下既已知道不该在课堂上睡觉，但为何一犯再犯。”太傅说着，叹息道，“二殿下，你知道认错是正确的，但知错能改才行啊。否则关知道错了又不改，那又有什么意义？” “学生知道。只是……只是……”叶默语气犹豫，说了两个只是还是没有下文。 “只是什么？”太傅皱眉。 一旁，大皇子叶辰看着自己这个弟弟，也微微蹙起了眉头。 “学生若是说了，太傅可不能生气。” “说。”太傅倒也好奇，这二皇子会说出什么让自己生气的话语。 “只是太傅所讲的东西，太过简单，太过无聊，太过催眠了些。” 叶默说完这些话，讲台上的太傅，脸色已经愠怒到了极点，看样子下一瞬就要爆发，事实上也确实爆发了。 “简单？无聊？催眠？你你你……简直是不可教也。” 太傅名为周一志，他此时指着叶默的手指都有些颤抖，想他周一志活了大半辈子，还不曾见过这么不尊重长者的学生。 “二弟年幼不懂事，口无遮拦，还请太傅不要将二弟这话放在心上。”大皇子起身为弟弟说话，只是他其实也年幼，不过身为大哥，他确实年长弟弟一些，他看向了弟弟，说道，“二弟，快向太傅道歉。” 叶默说的是心里话，但也知道自己这样说不对，所以即使没有大哥这样说，他也会向太傅道歉：“太傅，学生知错了，学生不该那样说。” 第428章 叶默2 “错，二殿下怎么会错，错的是我，是我讲课太过简单，太过无聊，太过催眠了。”周一志依旧还在气头上，显然不会因为叶默一句道歉就能消去怒火，“但我很想知道，二殿下为何能如此口出狂言，莫非二殿下还真是神童降世，已然目空一切了吗？既是如此，那我想问二殿下，方才我念诵教导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 叶默顿了顿，自己刚刚睡得那么香，怎么会知道方才周一志念的是那一句。 就在叶默不知所措之时，一旁的叶萱小声提醒：“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叶萱的提醒周一志其实知道，但也没有阻止，因为周一志就是要看看口出狂言的叶默如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在妹妹的提醒下，叶默知道了是哪句话，便也觉得简单了，直接说出了自己对这句话的理解：“学生觉得，这句话是想告诉我们，上天如果要委以重任于一个人，首先一定要令其受尽苦难，因为苦难可以令得这个人意志更加坚定，性格更加坚韧。也只有如此，这个人才能承担重任。” 叶默对这句话的理解是正确的。 对于这一点，周一志并不觉得惊讶。 他教导这皇室的三个孩子也有一段时间了，别说五岁的叶默能理解这句话，就是那只有三岁的叶萱大概也能理解一二。 周一志不得不承认，这三个孩子都很聪颖，不似平常人家的孩子。 事实上这三个孩子也不是平常人家的孩子。 不过周一志对于叶默的口出狂言仍旧不满，想着就要重新考叶默一个难的问题。 却听叶默这时说道：“不过太傅，学生觉得，这句话并不怎么正确。” 叶默这话一出，周一志一时间又怒了：“你是在质疑先贤孟子悟出来的哲理？” 叶默不语，算是默认了。 “好好好。”周一志连说了三个好字，但却不是觉得叶默说得好，而是很不好，“我倒是想听听，二殿下为何觉得这句话不正确的。” “不是不正确，是不怎么正确。”叶默纠正。 “好，是不怎么正确。我就想听听，二殿下为何觉得这句话不怎么正确？” “学生觉得，一个人是否能被委以重任，其实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大致注定。比如说有的人一出生就是皇子，那他以后就可能成为一国之主，有管理好一个国家的重任。但有的人一出生就是农民，甚至是奴隶，那他很大可能就是一辈子的农民，奴隶，即使他们受尽苦难，也很难改变他们自己的阶级。这话说得不好听，但纵观古今，这才是普遍的现实。学生斗胆，说得可能也不对，但这是学生心中所想，还请太傅原谅。” 叶默说完这些话，周一志沉默了，他有些讶然地看着眼前这个五岁孩童，思索着这个五岁孩童方才说的话，微微愣神。 回过神来，周一志呵斥道：“你这都是些什么歪理，远的不说，就说陛下，如果陛下没有率领我大乾之师南征北战，经历一场场险峻的战斗，如何会有今日的大乾。” “所以学生说的是不怎么正确，学生觉得，先贤所言没什么错，只是太绝对了，有些不太严谨。而且学生觉得，苦难对于一些人来说确实能够让他们性格坚韧，但对于一些人来说，苦难就是苦难，没有任何意义，也不值得称赞。至少，学生自己不喜欢苦难，也希望不遭受什么苦难。” “你……”周一志语塞，一时间近不知该如何反驳这个孩童，最终只能说上一句，“简直是一派胡言，不经历苦难，如何能磨砺强大的心性？没有强大的心性，又如何能扛得起重任？” “太傅，学生受教了。” 叶默也不是喜欢争辩的人，见自己的观点始终得不到周一志的认可，也不再争论什么，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坐下认真听讲，别再睡觉了。” 周一志说道。 “是。” 叶默坐下。 周一志又开始授课。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做……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学堂外，叶凡看到了这里，转身离开。 他其实就是想来看看自己的孩子是如何上课的，没必要进去打断这场授课，现在也算是看到了自己孩子上课时的样子了。 至于陪陪孩子这件事，确实是应该多陪陪这些孩子了。 否则这些孩子在想什么，是个什么性格，他这做父亲的都不了解。 第一次当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折月秀看到叶凡离开，以为是叶凡看到这一幕很失望，但也没有选择在现在说什么，而是跟了上去。 两人走出资善堂，心有不安地折月秀才开口说了话：“陛下，默儿这孩子是顽皮了些，臣妾往后定当多加教导。” “是该多加教导了。”叶凡淡淡说着，有若有所思地叹息，“其实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他才五岁啊。” 自己这三个孩子，得到了自己变异的基因，有所不同其实没什么。 只是叶凡始终觉得，一个孩子应该还是像孩子一样就行了，没必要特殊，没必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这是臣妾之责，是臣妾没有做好一个母亲该做的教导。” “这与你无关，是朕对他们少了关心。” 叶凡说的是实话，其实对自己这三个孩子，他陪伴得是少了些。 金国，中京。 魏王府。 魏王完颜宗望已经战死于中原，但他的府邸还在。 夜深了。 魏王府，赵福金的卧房中，传来了声音。 “完颜齐，你放肆。” 卧房内的床上，赵福金被一个青年压在身下。 青年模样与完颜宗望有三分相似，名唤完颜齐，是完颜宗望的长子。 完颜齐生性好色，相比其父亲完颜宗望，可谓是有过之无不及。 完颜宗望如今已经战死，再也回不来这魏王府，赵福金也成了寡妇。 所以完颜齐这才敢明目张胆对赵福金用强。 第429章 为自己而死 “我就放肆了，如何？”完颜齐一边说着，一边对身下的赵福金撕扯其身上的衣裙，动作粗鲁，“其实第一眼看到你这张脸，我就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只不过那时你已经是我父王的女人，我不敢动你，只能心里想着你。而如今，我父王他永远回不来了，我终于可以将这么多年的心愿给了却了。” 此时的完颜齐，如同一只饿狼，疯狂地撕扯着赵福金的衣裙。 “完颜齐，你这个畜生。” 赵福金拼命挣扎着，某一瞬间，她从枕头下拿出了一把剪刀，想都没想，直接朝完颜齐的脸上狠狠刺去。 完颜齐见状连忙起身，但还是晚了些，剪刀划过了他的脸，在他脸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一点点疼痛感自脸上传来，完颜齐伸手去摸，见手指染血，一时间怒了。 “你这个贱人。” 愤怒之下，完颜齐怒喊一声就要冲上去继续对赵福金用强，却见赵福金已经将手中的剪刀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泪眼婆娑，楚楚可怜。 这个女人，这个亡国公主，确实是个可怜人。 当然了，完颜齐放弃继续对赵福金用强的想法，并不是觉得赵福金可怜，而是他看出来了，这个女人此时的状态是真的敢死。 完颜齐还没有得到赵福金，还不想让她死，所以他没有继续上去用强。 “凭什么我父王可以碰你，我却什么不能？凭什么？” 完颜齐愤愤不平地说着。最后一个凭什么，几乎是吼出来的。 赵福金握着的剪刀抵在自己的脖颈处，只要完颜齐敢上前她就敢刺死自己。 赵金福看着完颜齐，泪眼婆娑的眼中，有着浓浓的仇恨，对这里一切的仇恨。 “完颜齐，你与你父王，都是禽兽，你们女真人也都是禽兽。你父王死了，别提我有多高兴。你知道我为何一直苟活吗？” 完颜齐感觉到了赵福金情绪上的些许波动，但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继续说话。 “因为你父王逼我活着，说如果我寻死，他就能打到汴京，将我在意的所有人全部杀死。”赵福金说着，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可是他现在死了，你女真人也败了。纵使我大宋亡了国那又如何？你女真人还敢南下吗？” 女真战败，大宋亡国，大乾成了最终的胜利者，一统中原，这些赵福金是知道的。 也是因为女真人的战败，完颜宗望才死在了中原。 但赵福金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大乾正在向女真人要人，包括她。 “所以你想说什么？” 完颜齐看着赵福金，眼有着一股狠意。 “我想告诉你，我现在可以死了，没有人可以再糟蹋我。”赵福金说着，闭上了双眼，心下一狠，双手也猛然发力，准备用剪刀刺破自己脖颈处的动脉。 与此同时，害怕赵福金就这样死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心愿落空，完颜齐连忙喊道：“别……等等，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告诉你，你还不能死。” 闻言，赵福金又睁开了双眼，倒想听听完颜齐还想说些什么。 “你先别冲动，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知道了这件事，你肯定不会愿意死了。” 完颜齐小心抚慰道。 真怕下一秒赵福金就死在自己面前。 这个女人太美，他想了这么多年，眼馋了这么多年，心痒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到手，如果就这样死了，他得遗憾死。 所以无论如何，在他得到这个女人的身体之前，这个女人都不能死。 “我大金与乾朝签订了和睦条约，不久之后，你们这些被我大金俘虏的宋人，都会被送回乾朝，包括你。所以，你不能死，你要回家了。” 完颜齐说这些，目的就是想要赵福金产生活下去的希望。 但赵福金听到他说的这些话，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没有半点惊喜。 “你觉得我会信你？” 见赵金福不相信自己，完颜齐说道：“这是真的，你若是不信，以后可以慢慢打听此事是否属实。但你现在若是死了，那不就永远回不去了？” “哼。”赵福金冷笑，“你说的或许是真的，但你觉得，我还愿意回去吗？而且你跟我说这些，不就是想让我活着，再寻糟蹋我的机会吗？” 完颜齐见心思被赵福金拆穿，无言以对。 “完颜齐，我告诉你，我已经不想活了，而且是早就不想活了。”赵福金想着这些年的遭遇，眼中不由得又落下了眼泪，“我这样全身已然肮脏不堪的人，又有何脸再去见那些我想见到的人？”她说到这，抬头看向了完颜齐，眼神中有着浓浓的仇恨，“完颜齐，你别想着还能糟蹋我的身体。我不能选择为自己而活，但我可以选择为自己而死。” 赵金福说着，闭上了双眼，心下一狠，手中剪刀刺破了自己脖颈处的动脉，整个动作果断到了极点，像是已经演习过了许多遍。 事实上赵福金也想过这样的死法，或者说她曾经有许多次都将剪刀抵在自己的脖颈处过，只是没有勇气，只是担心汴梁的家人，所以都没有成功。 而现在，她有了勇气，也没有了什么顾虑。 加上完颜齐的逼迫之下，她选择了死。 鲜血自赵福金脖颈处喷了出来，染红了床单。 完颜齐上前查看，赵福金并没有马上死去，还在痛苦抽搐，但完颜齐知道，赵福金是活不了了，因为脖颈处喷出来的血是很难止住的。 就这样静静看着眼前即将死去的女人，完颜齐心中只觉可惜，遗憾。 而赵福金也在看着完颜齐，眼中有着仇恨，也有一份对生命即将走向尽头的释然。 她做到了像她说的那样，为自己死。 不多久，赵福金的身体不再抽搐，死不瞑目，彻底告别了人世，和她悲惨的人生。 “他娘的，你以为死了就算了，你死了，老子也要得到你的身体。” 完颜齐心下火大，说着就脱去自己身上的衣服，要对赵福金的尸体做出那种龌龊之事。 只是当他刚刚脱去衣服，想要对赵福金的尸体做出那等龌龊之事时，他看到了赵金福那死不瞑目的脸，顿时有些心悸。 最终他因为害怕，只得穿上衣服，离开了这间屋子。 第430章 回家的人 乾，永平七年，金，天会十三年，二月初九，夜。 金国上京。 金国天子完颜吴乞买的寝宫内，女真皇族中，身份尊贵的人几乎都来到了这里，个个脸上都有着焦虑之色，也各怀心思。 只因完颜吴乞买病危告急，已然奄奄一息。 这一年的金太宗完颜吴乞买，六十有一。 床榻之上。 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完颜吴乞买看了眼床边的众女真皇族，慢慢说道：“朕的大限已至，朕走了之后，由太祖嫡孙完颜亶继位。” 完颜吴乞买说到这，看向了人群中，站在最前方的一个少年。 少年相貌普通，身材微胖，面容略显稚嫩，得知自己即将成为新皇之时，神情也有些恍惚，心情多少是激动的。 少年正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嫡孙，完颜亶。 这一年的完颜亶，只有十五岁。 至于为何新皇是嫡孙，而不是嫡子，那是因为嫡子完颜宗峻早在十年前死去。 所以天子的位置，就只能落在了完颜亶的身上。 而且按照金国皇位传承制度，完颜吴乞买死了之后，该将皇位传给太祖一脉。 所以天子的位置，按理来说只能是嫡长孙完颜亶的。 “臣定当尽臣之所能，让大金走向繁荣昌盛。” 完颜亶跪倒在地，接受了完颜吴乞买的传位。 在其身后，数十双目光盯着他的背影，各怀心思。 “嗯，平身吧，请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完颜吴乞买有些艰难地说道。 “臣，定当谨记。” 完颜亶说着，站了起来。 从今以后，他不需要再对任何人下跪，他将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十五岁的少年，终究还是有些许得到天子之位时的傲气外露。 完颜吴乞买将位置传给完颜亶之后，又看向了众人：“新皇年纪尚小，你等定要好好辅佐新皇，让我大金更加繁荣昌盛。” “微臣谨记。” 众人拱手齐声应下。 见众人应下他的话，完颜吴乞买依旧有所担忧。 他此时的呼吸显得缓慢，显得困难。 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但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这对于他而言，是无奈的。 他重病缠身，而且年岁已高，如今大限已至。 但乾朝的那个天子，还很年轻，年轻到令他可怕。 乾朝会北伐他女真吗？ 这样的担忧，完颜吴乞买一直有。 就算是如今知道自己大限已至，他还在担忧。 担忧大金的存亡，担忧他女真一族的存亡。 他与兄长完颜阿骨打，领着女真一族从尸山血海的战场杀将而出，灭亡不可一世的辽国，创立大金，让女真一族崛起。 如果乾朝的可能北伐，将令得他大金灭国，令得他女真一族再次没落，他将是如何的心痛，怕是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宁。 “面对……面对……乾朝，暂避……锋芒。谨记……谨记……” 他努力将最后的话说完，然后闭眼，死了。 完颜吴乞买，卒，终年六十一岁。 金国上京到中京，路途两千里。 就在两京之间，有着一群正在南下回家的人，不算护送的千余金兵，足有七千之数。 这七千多人，大多是靖康那年，被俘虏到金国的宋人。 他们有身份尊贵的妃子公主，前段时间有的人还是金国王公贵族的小妾或是玩物痉挛，有的是金廷洗衣房中供金人买卖皮肉的妓女。 但如今，他们脱离苦海，只是有些正在回家的人。 除了身份尊贵的妃子公主，他们还有普通的宋人百姓。 前段时间，他们给女真人为奴为婢，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 而他们这七千多人，只是那二十多万俘虏里的幸存者。 可谓十不存一。 队伍中，一杆黑龙旗迎风飘扬。 这是一个都，百余数量的乾军骑兵队伍。 他们这些人，是代表大乾，前来金国要人的。或者说是监督女真人，归还宋俘的。 他们就是刚刚从金国上京要了人，此时正在南下。 此行他们将经过金国中京，那里也还有俘虏，比如说被完颜宗望强娶的茂德帝姬赵福金，等等许多人。 当年被俘虏到金国的那些宋人，如今可以说是分散在金国的许多地方。 但为了和睦条约，女真人还是尽量将这些人都找出来，然后送还大乾。 当然了，也有藏着不愿交出来的。 反正理由就是人死了，怎么交？ 乾军骑兵队伍的中间，是一辆马车。 马车内，是大乾派来金国处理此事的使者。 这名乾廷使者中年模样，名唤霍标，身材偏瘦，相貌平凡，眼神却有一股狠厉，看起来并不怎么好说话。 他看着手中一本厚厚的名册，偶有皱眉。 知道女真人不会那么老实交人，但也不曾想是那么的不老实。 名册上调查的许多人，应该还活着，但女真人就是藏着不肯交出来。 不过霍标知道，自己只能尽量要人，因为如果女真人非要把人藏起来，自己也不可能强行要人，强行搜查。 不过自己心里得有个数，等回到汴京，见到天子，将一切都告诉天子。 至于天子对于这件事怎么想，霍标觉得应该是女真人去考虑了。 此次这些俘虏南下回家的方式不是步行，而是坐着女真人提供的马车，虽然大多是拉货，没有车棚的那种马车，但相比步行实在好上许多。 要知道，从金国上京到大乾汴京，路程将近四千里。 这一点，倒是异于他们被俘虏到金国之时的行路方式。 当时，因为路程艰难，许多人都死在了北俘的路上。 乾军骑兵队伍的后方，就是一辆辆装有宋俘的马车。 最前方的二十多辆马车里，是带有车棚的马车。 这些马车里坐着的，大多是曾经有身份有地位的宋人。 其中一架马车里，是七个帝姬的再次重逢。 赵玉盘、赵金奴、赵缨络、赵圆珠、赵多福、赵圆珠、赵巧云。 七个姐妹或许是想到了这些年的痛苦遭遇，一时间同时掩面而泣。 赵玉盘和赵金奴是宋徽宗长女和第二女，年岁相比其余四个妹妹较大一些。 一时间一人分别搂住其中两人，一边哭泣，还一边出言安慰。 “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第431章 要人 中京，魏王府。 连廊之上，完颜齐将双手搭在连廊的护栏上，观看着面前的荷塘。 “小王爷，上京那边来了人，说是陛下于五日前驾崩了。” 在其后方，魏王府的一个下人禀道。 完颜齐闻言，微微皱眉，面露震惊之色。 虽然早就听闻天子病重，但突然之间就驾崩了，依旧令他有些震惊。 当然了，相比完颜吴乞买的死，他更在意的，是完颜吴乞买死了之后，何人继承了大金皇位。 于是他转身看向了那名下人，问道：“继承皇位的，是谁？” “新皇是谙班勃极烈。” 下人不敢直呼新皇的名讳，所以说的是完颜亶的官名。 而这个谙班勃极烈的官民，在金国，类似于汉人王朝的太子储君。是皇位继承者的官封。 对于完颜亶能登基上任，完颜齐并不意外。 因为自己那最有可能抢夺这个位置的父王已经战死了。 朝廷中虽然还有其他人有心思抢夺这个皇位，但大多能量不够，实力不够。 总之比不上自己那几次南下，都获得赫赫战功的父王，女真东路军的大元帅。 只可惜，自己的父王已经战死，女真东路军也已经全军覆没。 若非如此，他完颜齐搞不好也有当皇帝的机会。 “知道了，你下去吧。” 下人离开之后，完颜齐又转身看着眼前的荷塘，喃喃自语：“一个烂摊子罢了，不争也罢。” 完颜齐说着，语气中倒是听不出什么慷慨，而是有着些许不甘。 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他完颜齐自然也想坐。 只是没有了完颜宗望，他完颜齐又算得了什么？ 又过了四日，霍标一行，在三千多名金兵的护送下，来到了中京。 实际上这三千金兵此行的任务不只是护送俘虏南归，还有对俘虏的寻找，或者说是搜刮。 而那些俘虏大多是在一些王公贵族的手中，圣意之下，这些王公贵族大多也只能交人。 而这三千金兵的主将，名唤哈达，正是曾经出使乾朝，促成和睦条约的人。 这一日，哈达拿着圣旨，领着部下。 在中京各个女真王公贵族的手中，搜刮宋人奴隶。 事实上，许多汉人已经不是靖康之变时，被俘虏到金国的宋人。 他们有一些是女真占领黄河以北时，被俘虏到金国的奴隶。 只是他们这些人，也在归还俘虏的名册中。 哈达驾马来到一个府邸门前，抬头望向了大门之上的牌匾。 这是魏王府。 但魏王完颜宗望已死，新皇上任，这个牌匾没多久大概是要被朝廷拆下来了。 哈达领着人走入了魏王府。 不多久，魏王府的大院内，十五名宋人女婢，八名宋人男奴，站成了两排。 可这些人中，根本就没有那个重点寻找对象，赵福金。 说是重点对象，其实就是曾经在大宋身份地位高一些的人。 这些人因为自愿昭告天下，只有大乾，没有大宋的赵佶，所以成了重点寻找对象，这是赵佶的私心。 对于这一点，叶凡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哈达看着这些人里，没有赵福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向了一旁的完颜齐。 “请问小王爷，这里是府上所有的宋人了吗？” “对，就这些，都带走吧。留下来还浪费我魏王府的粮食。”完颜齐心中虽然对失去这么多奴隶感到不爽，嘴上却是如此说道。 至于赵福金，哈达没指名道姓地问出来，完颜齐也不准备说。 毕竟人都死了，而且是被自己逼死的。 但他知道，哈达有此一问，说明就是来找那赵福金的。 这是哈达的任务，是天子的旨意，是大乾的压力。 “小王爷，下官记得，魏王殿下纳了一个宋朝公主为妾，不知那宋朝公主如今在何处？” 哈达语气恭敬，毕竟再怎么说，完颜齐也是完颜宗望的长子，而且完颜齐还是军中身份不低的将领。 但恭敬归恭敬，如果完颜齐非要将人藏着，哈达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毕竟哈达持有圣旨在手，办的是天子交给他的差事。 而且他这一路向这些女真王公贵族要人，也不是没有跟这些王公贵族翻过脸。 “我已经说了，府上的所有宋人都在这里。” 面对哈达的恭敬，完颜齐似乎更加不放其在眼里，语气顿时显得很是不耐烦。 面对完颜齐的不耐烦，哈达没有半分怯懦，一时间也冷下了原本恭敬的脸。 心想：魏王殿下如果还活着，你完颜齐还可以如此跟本官说话，但魏王殿下已经死了，你完颜齐如此说话，未免太不将本官放在眼里了。 “小王爷，下官此行，是奉旨行事。这宋朝公主，是乾朝点名道姓要的人，如果因为一些不必要的原因，下官要不到人，误了两国的和睦条约，下官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到时候小王爷也会因为此事受到不必要的牵连。” 哈达言语严肃，将其中利害全部说了出来。 完颜齐又怎会不知道这一点。 为了一个和睦条约，整个大金可谓是焦头烂额。 毕竟如果条约最终不能达成，乾军北伐，整个大金大概会遭遇亡国之危。 对于这一点，所有女真人都是不愿意看到的，包括他完颜齐。 上一次大战，女真人终究还是被打怕了，而且算是打残了。 东西两路军南下，总计兵力超过十万，最终全军覆没，那些老一辈的将领，或是老兵，大多已经死了，少数被俘虏，生死不知，但大概率也是回不来了。 而他完颜齐这一辈，没有了上一辈的那些人，还有谁能扛起重担？ 就连天子，也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 女真人那些年的辉煌，终究只是上一辈人，还有上上一辈人。 完颜阿骨打、完颜吴乞买、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完颜宗弼、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完颜阇母…… 这些人的不在。 或许已经标志着女真人的开始没落。 更不论如今的大乾，已然强大得令许多国家都有所畏惧。 所以和睦条约，是他女真人最终是否能够幸存的一则条约，举国上下，重视的人终究占了多数。 第432章 要人2 “人……已经死了。” 完颜齐最终还是没有选择隐瞒赵福金的死。 因为如今人交不出来，也只能这样说。 哈达闻言微微皱眉：“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还需要向你交代吗？” 完颜齐不耐烦地说着。 哈达神色铁青，对于完颜齐的不耐烦依旧没有退缩。 “需要。” “你……”完颜齐语塞，一时间只觉哈达这人不懂变通。毕竟少一两个人不交出去，乾朝那边会知道吗？但面对哈达这铁青的神情，完颜齐还是胡乱给出了赵福金的一个死因，“病死的。” 哈达打量着完颜齐，脸上的神情显然有些不相信完颜齐说的。 毕竟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病死。 “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得搜查一下，若有冒犯，还请小王爷海涵。” 搜查各个王公贵族的府邸，这是天子给的权利。 实际上就算赵福金现在就在这，哈达也会走一个搜查的流程，更何况赵福金不在。 而哈达怀疑，赵福金大概是被完颜齐藏起来了，所以更加有搜查的必要。 “哈达。”完颜齐见哈达说要搜查，脸色突然沉了下去，“这里可是魏王府。” 哈达闻言，心中又暗骂完颜齐一句幼稚。 这是魏王府不假，但魏王已经死了。 而且就算魏王没死，他哈达有着天子的黄金令牌，魏王还敢抗旨不成？ “搜查是陛下给的权利，而且下官有陛下给的黄金令牌，小王爷要看看吗？” 完颜齐知道这是天子的意思，也知道哈达有天子的黄金令牌。 但他以为哈达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想哈达是个如此不懂变通的人。 其实也不怪哈达不懂变通，实在是给他压力的，不只是上面的人，还有乾朝那边的人。 完颜齐不语，算是妥协了。 见完颜齐妥协，哈达对身后数十名金兵下达了命令：“搜。” 一刻钟后。 这数十名金兵真在这魏王府里，又搜出了十多个宋人奴隶。 但这十多个人里，还是没有赵福金。 知道完颜齐藏人的事实，哈达更加觉得，完颜齐应该是说了谎。 不过他这次没有先问完颜齐，而是向那些宋人奴隶询问。 而这些宋人俘虏，其实都不知道他们即将会回到曾经的故土。 见这么多金兵来到了魏王府，而且看样子来找他们的，个个神色紧张，内心害怕。 相比做魏王府的奴隶，他们其实更怕死。 “茂德帝姬赵福金，你们应该都认识吧？” 哈达看向众人，如此询问。 而这些宋人，怎么会不知道在魏王府内，受完颜宗望宠幸，并且被完颜宗望纳为妾室的赵福金。 甚至前段时间赵福金的死，他们也都能猜测一二。 毕竟完颜齐的为人好色，他们大多知道，特别是那些女奴。 只不过完颜齐有过交代，或者说给他们放过了狠话，谁若是将此事乱传，那谁就去死。 所以当哈达如此询问他们之时，他们都是下意识摇头，并且下意识瞥了瞥完颜齐，而完颜齐此时正瞪着他们所有人。 大有一种他们如果乱说话，他完颜齐决不轻饶的意思。 哈达看出了这些宋人奴隶在害怕完颜齐，也知道完颜齐应该是跟他们提前交代了什么。 所以哈达没有继续问，因为会有其他人问他们的，而且他们也会说出来。 哈达转身看向了完颜齐：“下官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大金，小王爷应该知道。所以赵福金如果还活着，下官希望小王爷能自己将人交出来。” “我已经说过了，她死了。” 完颜齐语气再显不耐烦。 哈达闻言，也不再坚持，只是提醒道：“小王爷觉得，这么多张嘴，你能全部堵住吗？” 完颜齐看向了那些宋人奴隶，皱起了眉头。确实堵不住，早知道事情这么难办，当时就全部把这些该死的宋人奴隶给杀了。 见完颜齐若有所思，哈达继续说道：“那宋朝公主，下官如果拿不到人，乾朝来的使者会来这魏王府，再寻找一遍的。” 完颜齐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在想着一些事。 他在想，如果乾朝知道赵福金是被自己逼死的，那会如何？ 在这之前，完颜齐还是将事情想得简单了些。 以为赵福金死了就是死了，但从哈达对此事的认真态度可以看出，上面很重视赵福金，乾朝那边也很重视赵福金。 可一个亡国公主罢了，为何会得到这样的重视？完颜齐有些不太明白。 而这，就是大乾对此事的态度。 他完颜齐不明白很正常。 “下官告退，小王爷好自为之。” 哈达说着，领着手下，带着那些魏王府上的宋人奴隶，离开了魏王府。 完颜齐看着离开的众人，神情有些恍惚，有些愤怒。 愤怒那女人的执意寻死。 他明明已经告诉了赵福金，说是乾朝即将接他们回家，可赵福金就跟疯了一样，执意寻死。 完颜齐不会明白，这是赵金福对于自身贞洁的执拗。 其实从第一次被完颜宗望玷污了身体，赵福金就已经生出了寻死的念头。 但为了女儿和丈夫，还有其他对她而言重要的人，她还是忍受了这么些的痛苦活着。 两天后。 一间堂屋内，霍标坐在一张长桌前。 手中翻看的，还是那本厚厚的名册。 “大人，哈达来了。” 一名乾军骑兵走了进来，禀道。 “让他进来。” 霍标说着，依旧看着手中的那本名册，没有抬头。 “是。” 那名骑兵应下离开堂屋，不多久，穿着一身金廷官服的哈达走了进来，手中同样拿着一本名册。 来到霍标面前，没有什么问候，而是直接说事：“中京的宋人俘虏，我们已经全部找了出来，有三千四百二十八人。加上之前的七千五百四十八人，共计是一万零九百七十六人，我大金之前所承诺的上万俘虏，已经办到，这是名册，你过目。” 上万，是一个虚数。 但女真人已经算是完成了这个虚数的拼凑。 哈达说完，将手中名册放在了霍标的长桌上。 而从始至终，霍标都没有要想理会哈达的意思。 哈达清楚这一点，也不希望霍标对他有所理会。 自己该说的已经说了，该做的已经做了，他转身便离开了这间堂屋。 哈达离开不久后，霍标才放下自己手中的那本名册，然后打开了哈达留下来的那本名册，仔细一一对照。 因为人数太多，所以短时间内并不能将所有问题都看出来。 所以这也是哈达离开，霍标也没有让其留下的原因。 问题的发现，终究还是要上一些时间。 待问题浮出水面，便是他向女真人索要交代的时候。 当然了，交代女真人不一定能给，但霍标还是会尽职尽责地办好自己该办的事，让大多数宋人俘虏都能跟着他们一起回家。 第433章 靖康之案 “茂德帝姬……在……在数日前已经死去。” 堂屋内，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子看着眼前穿着乾朝官服的霍标，犹豫着说道。 女子正是魏王府的婢女。 如今已经被救了出来，即将跟着这上万人的队伍，离开金国，去往故土。 事实上，他们这样的人，是很难得知外面的消息的。 比如说大宋的亡国，大乾的立国，女真的战败。 他们就像是一群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与外界没了什么联系。 就算是这两日来，一直有人告诉他们，他们即将被接走，他们也持着怀疑的态度。 就算是此刻，眼前这个魏王府的婢女，说出茂德帝姬死去的消息时，都有着犹豫， 她担心这一切都是阴谋，完颜齐考验他们是否听话的阴谋。 自己如果说错了话，那就是死。 “怎么死的？” 霍标打量着这个女子，神情肃穆。 “民女……民女不知。” 女子心有顾虑，没有选择说实话。 霍标见状，依旧是一脸的肃穆：“没人告诉你，你要离开这里，回中原，回家了吗？” “有。” 女子吐出了一个字。 这些天来，很多人都跟她说过，他们可以回家了，只是她还不怎么信，其他人也不怎么信。 “你不必害怕，本官的职责，就是把你们都找出来，然后带回去。本官现在就在找这茂德帝姬赵福金，你知道什么，都可以跟本官说。” “大人，民女……真的还可以回家吗？” 女子没有回答霍标的问题，而是如此问到，看着霍标的目光显得炙热。 她很关心这件事是否属实，因为她太想回家了，这八年来，她每日都在想。 “嗯。” 霍标点头，神情还是那么严肃，一点都不平易近人。 女子心中纠结着，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这一切，相信眼前的乾朝官员。 “茂德帝姬……应该是小王爷害死的。” 女子对完颜齐的称呼依旧是小王爷，毕竟在魏王府做了这么多年的婢女，这样称呼已经习惯了。 “小王爷是谁？” 霍标询问。 “魏王的长子，民女不知其名。” 女子不知道完颜齐的名字，这其实很正常。 毕竟，完颜齐是个女真人。 霍标听到女子的交代，提笔在一本册子上写下了什么。 写完之后，又抬头看向女子，问道：“你确定，茂德帝姬已经死了吗？” “确定，尸体还是李三他们埋的。” “李三？”霍标疑惑。 “也是魏王府内的宋……乾人。” 女子发现自己要说错话，连忙改了过来。 这两日她已经知道，中原再无大宋，只有大乾。 而要接走他们的正是大乾，眼前的官员也是大乾的官员。 对于女子的这一点谨慎，霍标其实并不在意。 只是点点头，然后说道：“嗯，你下去吧。” “民女告退。” 不多久，霍标又喊来了女子口中叫李三的人，还有魏王府其他的几个宋人奴隶，了解一些情况，见这些人口供一致。 便也觉得，这茂德帝姬赵福金应该是死了。 所以，霍标并不打算再去魏王府要一次人。 换句话说，就算赵福金没死，那完颜齐如果真要将人藏起来，霍标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让完颜齐交人。 还有就算知道人是完颜齐杀的，霍标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这里终究不是大乾，而是金国。 霍标不会乱来，他如今想做的，该做的，就是将这上万人带回去。 至于后面的仇要不要报，就看天子怎么说了。 所以霍标最后只是在那本名册之上，茂德帝姬赵福金七个字下，写下了其死亡的时间和死因。 永平七年，二月初五，卒。 死因：完颜齐所害。 写下这些之后，霍标放下了笔，合上了名册，重重吐了一口气，脸上神情若有所思。 他想到了自己被天子委以重任之后，现在乾廷的同僚，曾经宋廷的同僚，现在的友人，曾经的友人，向他交代他们被女真人俘虏至金国的亲人朋友的情景。 这其中，就有一个名叫蔡鞗的寻妻之人。 而蔡鞗寻找的妻子，就是这茂德帝姬赵福金。 那一日。 是在霍标自己的家中。 蔡鞗拜访了他。 其实那段时间拜访霍标的人特别多，有曾经的宋朝天子赵佶，有现在的礼部侍郎张邦昌。 所以对于蔡鞗这样其实已经没有什么身份地位的人，霍标按理来说不会见。 但蔡鞗之父蔡京，对霍标有过知遇之恩。 看着这个份上，他还是见了蔡鞗。 他记得，在他的家堂屋内，蔡鞗见到自己时态度显得很恭敬。 事实上这些天拜访他的人，就算是他上面的人，说话也很客气。 因为他们拜访的目的只有一个，希望出使金国，跟女真人要人的他，能重视他们被女真人掳走的亲人朋友。 蔡鞗也不例外，也是为此事而来。 “大人，这是我蔡家传家宝，您且收下。” 蔡鞗拿出了一个玉佩，说着就要给霍标。 霍标拒绝了，因为他不敢受贿，这是大乾的禁忌。 事实上想要对他受贿的不只是蔡鞗，还有很多人，但霍标都拒绝了。 “既是传家宝，你还是留下吧，今日蔡公子前来，有事说事就行，你父亲为官如何本官不好说，但本官曾经在宋廷为官时，他对本官的知遇之恩，本官是记得的。” 蔡鞗也对大乾受贿的处罚有些了解，知道霍标应该不敢收这玉佩。 其实送玉佩，只是为了图个心安。 希望即将出使金国的霍标，能重视自己想要找的人。 不过见霍标已经这么说了，而且还提到了自己父亲对他的知遇之恩，蔡鞗如果再选择继续送玉佩行贿，那就有些不应该了。 于是蔡鞗将玉佩收了起来，然后说了事：“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前来，确有要事相求。大人应该也知道，吾妻如今也在金国，在下恳求大人此行出使金国，定要寻到吾妻，将吾妻带回，在下定当感激不尽。” 蔡鞗说着，直接向霍标跪地磕头。 妻子对她而言，是最大的牵挂。 当年自己能带着女儿回到中原，回到汴梁，全是因为自己的妻子赵福金。 “你且起来。”霍标说着，待蔡鞗站了起来，霍标才又说道，“这事，是本官的职责所在，就算你不说，本官也会尽力带回每一个人。”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 蔡鞗怕霍标不知道，所以将自己妻子被完颜宗望所夺的事说给了霍标听。 但其实在此之前，赵佶已经跟霍标说了这些。 毕竟那茂德帝姬不只是蔡鞗的妻子，还是赵佶的女儿。 霍标从此时中回过神来，看向了面前那本厚厚的册子。 这本册子的封面上，是竖着的四个大字。 靖康之案…… 这本册子，记载着大宋最为耻辱的历史…… 里面是这段耻辱中，受害的许多人…… 受害的少部分人…… 第434章 镇北军北上 半月之后。 燕云之地。 上万人的队伍到达了燕云之地的最南面。 再往南，就是大乾，就是他们曾经的故土。 他们离家近了。 又过了四日，汴梁。 瑶琴走到了御书房的珠帘之外，朝里恭敬禀道：“启禀陛下，四日前，一万零九百七十六名俘虏已经离开了金国，回到了大乾。” “传……折可求。”御书房内，传来了叶凡的声音。 “是。” 瑶琴领命，转身离开。 不多久，御书房内，是叶凡与折可求君臣二人。 叶凡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而折可求还是站在御书房中央，恭敬待命。 “明日，爱卿便可率领镇北军北上真定府驻军，候命。” 这几个月来，镇北军一直留在汴梁，参与着南粮北调等诸多事宜。 现在这些事情已经基本完成，也是时候离京，去往该去的驻军之地了。 而镇北二字，注定着镇北军大概是驻军北面。 只是如今的黑龙军也在北面，虽然是驻军河间府，而非真定府，但两地相隔不远。 可以说，这样的驻兵部署实在是没必要。 除非……又要起战事，两军又要联手了。 折可求知道，以叶凡的性格，不可能就这样与女真人善了。 所以也猜测到了叶凡此番让他率领镇北军，同样驻军北方的大致原因。 更何况叶凡还说了候命二字。 说明后面叶凡会有旨意。 “微臣领旨。” 折可求拱手应下。 心中虽然想了很多，但什么也没有问，因为也不该问。 他要做的，就是听出天子的旨意，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如此。 翌日，镇北军北上， 在很多人看来，镇北军的北上，倒是有着一种北伐之意。 一时间，这个消息开始传往各个方向。 “你们听说了吗，镇北军北上了。” 一个卖酒的摊子前，七八个男子围坐一桌，聊着一些闲话。有人醉了，有人却是一点也没喝，就是来这里闲聊的。 “这事谁还不知道啊？”其中一个八字胡中年接话，继续说道，“要我说，黑龙军也在北方，这架势，估计是要北伐金国了。” “可那和睦条约……” “去他娘的狗屁和睦条约。”一名七分醉意的青年酒后乱语，“我乾人，与他女真人没有和睦，只有死磕到底。朝廷如今就在招兵买马，不瞒你们说，过几日我就去投军。有朝一日定要跟着大军，杀到金国，大砍他女真人的头颅，为我千万死去的族人兄弟姐妹，报仇雪恨。” “吴家二郎，你平时连一只鸡都不敢杀，如何敢上战场与那女真人拼命？” 同桌的人，有人略带嘲笑地说道。 吴家二郎醉眼朦胧，被揭了短处，开口解释：“我不敢杀鸡，那是因为我觉得鸡可怜。但女真人，我可不觉得可怜。他日若真是在战场上对上女真人，我只怕自己杀的不够多，不够快。” “行了，我看你吴家二郎喝点酒，谁都敢杀。” 有人调侃。 吴家二郎不再辩解，心中却暗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黄河以北，官道之上。 上万人的队伍与正在北上的数万镇北军相遇。 霍标下令，队伍靠边，给镇北军让行。 就这样，镇北军经过了一辆辆载着刚刚回到中原的人的马车。 这些人看着这些镇北军将士身上穿着的黑甲，只觉陌生。 特别是曾经在宋朝，有着很高地位的妃子帝姬，还有皇子亲王。 一辆马车内，赵玉盘拉开了车窗帘子，望着陆续走过的镇北军将士，也不知道在想着一些什么。 “大姐，大宋真的没了吗？” 坐在赵玉盘一旁的赵璎珞有些茫然地问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回来了。” 赵玉盘如此说着，其他几个宋朝帝姬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能够回来，她们已经很满意了。 三月中旬。 八年前，靖康之变。 被女真人从汴梁城带走的二十几万人，如今重新回到汴梁城的，只有四千三百八十七人。 至于带回来的其他人，大多是黄河以北的百姓，早就已经各自回到了家乡。 汴梁城北门，门庭若市。 他们大多是满怀期待的人，足有近十万之众。 但回家的人，只有四千多人。 这里面很难会有他们要等的人。 但就算是一丝希望，他们也怀揣着，对着临近的四千多人，望眼欲穿。 希望能看清那熟悉的身影，或是面孔。 蔡鞗与蔡瑶父女俩就在其中。 今日的蔡鞗，收拾打扮了一番，温文尔雅，看着似个美男子。 “爹爹，待会儿见到娘亲，娘亲认不出瑶儿怎么办？” 蔡瑶满怀期待，如此对父亲说道。 蔡鞗看了眼女儿，说道：“你娘会认出你的。” 半个时辰之后，父女二人落寞回家。 大门关上，二人抱头痛哭。 蔡鞗脑海中，还是霍标那足以让他崩溃的话语。 “令正并不在人群之中，据本官调查，她于一个多月前已经去世，蔡公子，请节哀。” 这一日，又期待到崩溃，父女二人的世界，仿若坍塌了。 他们等来的，只是赵福金的死讯。 女真人交还俘虏一事，到此算是结束。 但这似乎再次提起了许多人的痛，再次提起了许多人对女真人的恨意。 二十万人，只还回来四千多人。 这样的数量差，着实让许多人痛恨女真人的暴戾和残酷。 可因为女真人而遭难的人，又岂止是这二十万人。 如果真要以命抵命，他女真人所有人的命都不够偿还。 这事之后，那条所谓的和睦条约，被很多人暗地里议论。 有人觉得这条约就不该签订，天子也不应该守什么承诺，直接北伐灭金，还九泉之下的千万亡魂一个公道。 这样的民意，最终还是传到了天子的耳中。 而天子对于这样的民意，漠不关心。 叶凡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受人影响的人，做事总是喜欢雷厉风行。 如果有一天天下子民都让他北伐灭金，他如果不想，这所谓的民意对他而言很难起什么作用。 换句话来说，如果他想北伐灭金，所有人劝他止戈，也不会有什么用。 第435章 硝烟又起 四月初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 皇宫内，亭台楼阁，数不胜数。 叶凡身着一席秀有长龙的黄色长衫，坐在一座亭台的石桌旁，在其身后恭敬站立的，是御前宫女，瑶琴。 叶凡翻看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某一时刻，他将这本厚厚的册子合上。 册子封面之上，是四个竖着的大字。 靖康之案。 看完这本霍标写下来的靖康之案，叶凡的神情没有因为里面的内容而有所波动。 人性的黑暗和扭曲，活了两辈子的他，算是见得多了。 “瑶琴，你说朕该不该下旨，北伐灭金。” 瑶琴被这么突兀一问，显得有些无措，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陛下行事自有陛下行事的道理，奴婢不该说什么。但奴婢觉得，北伐灭金，只有陛下想与不想，没有该与不该。” “嗯。”叶凡点头，对瑶琴的回答似乎有些满意，“那你想不想？” 瑶琴思索片刻，眼神一寒，然后肯定地吐出一个字：“想。” 对于女真人，瑶琴终究还是有着浓浓的仇恨，或许这一生都不会消除。 因为她忘不了女真人对她所做的一切，永远忘不了。 “嗯。”叶凡又点头，“朕本不该对你有此一问，毕竟朕曾经答应过你们，要让女真人十倍百倍偿还一切。” 瑶琴闻言不语，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叶凡的话。 她只是觉得，今日天子对她说的话有些古怪。 叶凡从衣中拿出了一块金牌，放在了桌上。 瑶琴看到了，也认出了这是御赐金牌。 “见此金牌，如朕亲临。这金牌，是给你的，拿着，然后站到朕的面前，朕有事要对你交代。” “是。” 瑶琴很疑惑，不知道叶凡即将交代自己什么事情，为什么会给自己这块御赐金牌，但还是先出声应下，然后从叶凡身后侧走到叶凡面前四五步的距离，恭敬站着。 “朕会下两道圣旨，一道给王禀，一道给折可求，明日由你带去北面向他二人传旨，然后两军一同北伐灭金。” 瑶琴闻言，只感觉很是震惊。 她其实能猜到叶凡不可能遵守什么和睦条约，但她也没想到，北伐灭金一事会来得如此的快。 快到好似没有什么准备，没有什么预兆。 快到只是天子一个很突然的决定。 但事实上，这件事叶凡已经考虑了很久，也已经做了许多准备。 他只是在等那些俘虏被送回来，等镇北军北上就位，然后他便可以下旨挥师北伐。 “这一次，朕不亲征，如今的金国，也不值得朕御驾亲征。但朕还是要让你去代表朕，参与整个北伐的过程。而朕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对女真人，不必手软。” 正如叶凡所说，如今的金国，已经不复往日之强大。 如果还要他御驾亲征，领着两军冲锋陷阵，那黑龙军和镇北军真就的没什么用了。 “朕知道你不会手软，但朕的意思，是让你去告诉他们，也算是传达朕的旨意，不必手软。面对女真人，他们不必再遵守什么军纪严明。朕的话，你记住了吗？” “奴婢记住了。” 瑶琴应下，心中却对天子的决定有着震惊。 就这样，一场战争即将展开，看着有些草率。 金国上京。 完颜亶一身龙袍，坐在龙椅之上，显得很是傲气。 而下方，许多臣子正在忧虑。 因为他们已然得知，大乾镇北军七日前驻军北面。 这就意味着，大乾两军都在北面，对他女真虎视眈眈。 如此，实在是令他们许多人难以心安。 “陛下，如今这大乾镇北军与黑龙军皆驻军北方，恐其对我大金有所意图啊。” 大殿上，一名头发须白的老者忧心进言。 “可我大金与他乾朝，不是已经签订了和睦条约了吗？” 完颜亶话语显得天真，不过心中也同样有所忧虑。 “陛下，恐那乾朝天子，不守信用，那当如何是好啊？” “乾军不还没有越过边境，攻伐我大金吗？再说了，乾朝那天子若是个不守信用之辈，爱卿担心这样，担心那样，又有什么用？” 完颜亶不悦道。 “陛下，面对乾军的可能北伐，我们当早做防范啊。” “这还用你说？”完颜亶一脸傲然，“朕登基之日，已经下旨将多数兵力派往燕云之地，防范乾军的可能北伐。而且朕还花费重金，招兵买马。相信不久之后，朕定然会拥有数十万雄师，能与他乾朝抗衡，朕也定能带领我大金重振往日之辉煌。” 完颜亶说完这番话。 下方，群臣面面相觑，再无人进言。 永平七年，五月初五的辰时。 近乎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大乾两军便一同越过边界线，进入了燕云之地。 至此，硝烟又起。 而面对实力强大的乾军，金军屡战屡败。 可谓是丢盔弃甲，弃城而逃。 是日申时，乾军便攻占了燕山府。 而这一消息，迅速有人驾马向北面传去。 乾朝撕毁了和睦条约，就像他们曾经撕毁与宋朝的盟约那样，不守信用地发动了战争。 乾朝此举，倒是有一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意思。 王禀站在燕山城的城墙上，遥望城外风景，心有感叹：燕云之地，就在脚下，这次我们不是买来的，而是自己打下的。 燕云十六州，是汉人失去的一片土地，至今已经有一百九十七年。 宋朝与辽国的战争，大多因素就是为了收复这燕云十六州，只是每次战争都没能战胜辽人。 可笑的是，最终辽国亡国，宋朝花钱跟女真人买了燕云十六州。 宋徽宗自以为收复了燕云十六州，完成了历代先皇的心愿。 事实上买来的，也可以勉强算是收复。 只是谁能想到，女真人的野心不只是辽国，还有宋朝。 而当时负责购买燕云十六州的人名唤童贯，正是王禀上面的人。 也难怪此时站在这燕山城上，王禀会生出这样的心里感慨。 但此时的王禀，想要率军打下的，何止这燕云之地，而是整个金国。 这……也是天子的旨意。 第436章 诟病 “陛下，乾军攻伐我大金，我军连连战败，四日前，燕云之地已尽数丢失。” 金国大殿上，有一金国老臣焦虑进言。 而这名老臣说完这句话后，整个大殿，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皆有焦急之色。 乾军突然北伐，而且来势汹汹，可谓是令在场的金国文武百官心生焦急。 “这……这怎么可能？” 完颜亶一脸懵逼。 毕竟大金如今将近一半的兵力都部署在了燕云之地，没有十万也有八万，怎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懵逼之后，完颜亶对于乾朝不守条约的做法，简直是愤恨不已。 于是破口大骂：“这乾朝天子，公然忘记了两国的和睦条约，简直就是不守信用的猪狗东西。” 汴梁。 皇宫大殿，早朝时间。 “陛下，微臣斗胆，心有疑问。此番北伐金国，微臣一众，为何浑然不知啊？” 带头说话进言的是崔光景。 而他的疑问，正是所有人的疑惑。 龙椅上，叶凡神色平淡，却有着浓浓的威严。 “秘密作战，只为出奇制胜。如今诸位爱卿也看到了，确实是出奇制胜，燕云十六州已经打下来了。” 叶凡的解释很简单，也很敷衍。 但事实上也有这个原因。 此番北伐金国，总不能大张旗鼓地告诉女真人，战争要开始了，让女真人早做防范。 而且当初女真人撕掉与宋朝的海上之盟，大举南下侵宋，不也是突然之间的事吗？ 而如今的乾军北伐，与之前女真人南侵，倒是有着些许相似之处。 “宋朝百余年来未有真正收复的燕云十六州，如今已被我大乾收复，被陛下收复。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张邦昌走了出来，第一个道喜。 所有人见状，也跟着道喜：“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燕云十六州的收复，确实应该道喜。 不得不说，许多时候，张邦昌都会恰到好处地站出来拍马屁。 而许多时候也确实需要这样的人。 “不知陛下此番北伐，意在燕云十六州，还是……整个金国？” 道喜之后，崔光景又问。 “北伐……灭金。” 叶凡四个字，似乎让众臣看到了他灭亡金国的决心。 “陛下，微臣斗胆，但有句话微臣一定要说。”说话的人是一个中年，身材偏瘦，长相普通，此人名唤吴向儒，是吏部一个从四品官员。 叶凡看向了吴向儒：“说。” “陛下之前昭告天下，只要女真人将那上万俘虏送回，便同意和睦条约的签订，就此止戈。可如今……” 可如今战事起了。 吴向儒没有将话说完，但他的意思叶凡懂了，在场的所有文武百官也都懂了。 只觉吴向儒真是什么都敢乱说，这种看起来像质问天子的话语，能随便说吗？ “可如今怎么了？”叶凡神情平淡，看不出一点情绪波动，但这样的不怒自威，是最让人难以揣摩的，“朕说过，在朕面前，不许将话说到一半，这样朕会很不高兴。” 感受到天子语气中的不悦，吴向儒心中紧张，有些后悔站出来说这件事。 事实上，满朝文武中，占比虽然不多，但想提出这件事的不只是他吴向儒一个人。 只是他吴向儒是第一个，也大概率会面对天子的不悦情绪。 不过如今话已经说出来了，吴向儒也不好退缩，只得将话继续往下说。 “可如今我大乾与金国再起战事，微臣是在担心，陛下忘记了之前的承诺，被天下人诟病，甚至是被后世之人诟病。” 吴向儒的顾虑，出发点其实是好的。 是为了天子在百姓眼中形象，还有后世之人对天子的眼中形象。 战争。 许多时候都喜欢打着正义的口号，即使这个正义并非什么狗屁正义。 譬如说……所谓的大东亚共荣。 来到其他国家烧杀抢掠，却喊着所谓的大东亚共荣。 “爱卿倒是会为朕考虑。”其实吴向儒的意思，叶凡知道，作为天子，所做出的承诺如果都不作数，那即使这个天子的成就再高，都会被贴上一些标签。 但是叶凡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而且女真人只是开始。 不过不在乎归不在乎，许多事是什么样的，它就该是什么样的。 而大乾的北伐灭金，是女真人自己的作死。 毕竟如果这样的国家不灭，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女真人的南下，终究造成了许多不能挽回的悲剧，而现在也是他们为这些悲剧偿还的时刻了。 “可爱卿知不知道，女真人也同样没有遵守那则所谓的和睦条约。他们所说的那些俘虏，并没有全部归还。有的，甚至为了不归还俘虏，还选择了杀俘。”叶凡说到着，将目光从吴向儒身上，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霍爱卿，跟他们说说，此番出使金国，爱卿都查到了什么？” “是。”霍标走出两步，瞥了吴向儒一眼，眼中有着些许不满，然后如实将自己查到的许多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这其中就有女真人将人藏着不愿归还，还有杀俘的种种事件，例如茂德帝姬赵福金的死等等一系列事件。 众臣听着这些，心有感慨，有愤怒。 而这，似乎成了此番北伐金国的最好理由。 毕竟和睦条约你金国都不遵守，凭什么我大乾要遵守。 而这个理由，记载在了史书之中。 霍标将话说完，整个大殿显得寂静，无人敢在北伐一事上质疑什么。 事实上在这些百官心中，大多数人还是支持北伐的。 是为了之前的仇恨，也是为了大乾的更加繁荣昌盛。 而且除了这些朝廷里的百官，天下百姓，大多也希望大乾北伐。 “这样的国家，这样的民族如果不灭，这样的耻辱如果不血，这样的仇恨如果不报，朕才会被后人诟病吧？”叶凡说了这样一番话，群臣不语，叶凡也不在乎，因为他打心底就不在乎什么所谓的青史留名，“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下跪恭送，心中百般滋味。 他们这位天子，行事太过雷厉风行，不过许多时候这样也让人爽快。 第437章 乾军所过，不留降俘 午时。 汴梁城的长街上，百姓集聚围观，群情激愤，嘴中骂着一些话。 这是有人正在被游街。 而被关在囚车中的十多个人，是完颜宗弼，完颜阇母，完颜宗宪等其余一些地位不低的金国战俘。 这些人，都是南侵中原的罪人。 游街之后，这些人都会被砍头。 而选择现在杀这些人，是如今大乾与金国的战事已起，这些该死的人已经没有了什么价值。 或者说这些人被擒住之时，在决定他们死活的大乾天子眼中，本来就没有什么价值。 所以一开始这些人其实都是要死的，只是因为那则和睦条约，因为那上万俘虏，他们才活到了现在。 而如今，这些人可以去死了，死在这群汴梁百姓的骂声中，死在这群汴梁百姓的仇恨中。 被带到了断头台上。 完颜宗弼身着散发着臭味的囚服，蓬头垢面。 他是完颜阿骨打的第四子，有勇有谋。 若是没有自己二哥完颜宗望的遮盖，他会更加出众耀眼。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只是历史的轨迹自靖康那一年就发生了改变。 金兀术这个名字也将因为这些改变，在史书上少了许多重量。 被两名衙役一左一右摁在断头架上，完颜宗弼想要下意识反抗，但虚弱且被枷锁束缚住的身体已无法反抗。 这死神即将到来的时刻，完颜宗弼其实并没有想太多。 只是些许畏惧，加上些许惘然。 直至屠刀落下，脑袋离开了身体。 而其他人，也跟他一样，就这样人头落地，成了一具具尸首分离的尸体。 北面。 炮火冲天，乾军的攻城掠地，势不可挡。 十日占领燕云之地，又仅仅过了十日，乾军先锋已然兵临金国中京，大定城外。 两日之后，金国中京，大定城沦陷。 而那些被迫缴械投降，放弃反抗的战俘，无一生还。 甚至是城中的金国百姓，大多也没能幸免，即使他们有些人曾经不是女真人，而是契丹人。 但乾军在这一点上，很多情况还是一视同仁，也没必要去区分这些，毕竟南侵的女真大军，大多也是契丹人居多。 这导致这场战争更加残酷。 乾军的北伐，始终带着一些恩怨。 而决定这些生杀大权的，只是一个叫做瑶琴的女人。 其实叶凡将这个权利交给瑶琴，就已经替女真人想好了女真人该有的下场。 这个对女真人有着极度仇恨的女人，当她掌控了这场生杀大权，那许多人注定会死在这场战争中。 乾军，依旧不停地向北面推进，这是金国的亡国之危，这是女真人的灾难。 就像他们曾经南侵宋朝时，宋朝的危机，宋人的灾难一般。 如今，攻守易型了…… “陛下，中京已然沦陷，乾军还在北上，乾朝此番起兵，大有覆灭我大金之意啊。” 金国大殿之上，面对着乾军的北伐，群臣焦急。 龙椅之上，完颜亶也是满脸焦急之色。 乾军攻城掠地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令人震惊。 按这个速度，怕不是很快就能打到这里。 “快……快派出使者，以乾军议和，无论何种议和条件，都暂且应下。” 完颜亶焦急之下，只得想出这个办法。 打不过就谈条件议和，这种事很常见。 就像当年金军攻打宋朝，宋朝不敌，派出使者匆忙议和一样。 永平七年，六月初三。 自乾军北伐开始，已经过去了将近一月时间。 金国东京，辽阳沦陷。 而金国使者哈达，这一日也来到了辽阳城。 在几名乾军士卒的保护下，身着金廷官服的哈达走在辽阳城的长街上。 而此时的长街，是一片狼藉，是乾军的正在杀戮。 还有一些还在坚持巷战，垂死挣扎的金兵。 哈达看着这些，心中百感交集，这一幕幕画面与曾经跟着大军一起南侵宋朝时的他，见到的很相似。 只不过被杀戮者与杀戮者的身份做了对调。 金国长街的某处，哈达看到了上百个已然放弃抵抗，缴械投降的金兵。 他们站成了几排，而在他们周围，是不动声色的乾军弓箭手。 下一瞬，哈达目睹了这场小规模的杀俘。 只见那些乾军弓箭手突然弯弓搭箭，朝那上百金兵射出了箭矢。 阵阵哀嚎之后，长街的那一处，是一具具尸体，或是还在因为疼痛而抽搐的金兵，或是装死，忍住疼痛，一动不动的金兵。 但对于这这种情况，放下弓箭，抽搐长刀的乾军弓箭手近乎一视同仁。 大有一种宁愿多补一刀，也不放过一个金兵的意思。 哈达看着这一幕，脚步微微放慢，但最终还是又加快了脚步，不再去看这场杀俘，跟上了给他带路，并且保护他的乾军士卒。 他这一身金廷官服，如此走在这个沦落的城中，很容易被杀红眼的乾军士卒看见。 所以他不敢与护着他的那几名乾军士卒拉开距离，他害怕自己也陷入这场杀戮之中。 不多久，哈达来到了一间堂屋，见到了黑龙军的主帅王禀。 此时的王禀，身着铠甲，与十几个黑龙军将领共同站在堂屋中间的长桌旁，长桌上放着的，是一张地图。 行军大战，地势很重要，所以看着地图商讨以后的战事对军队而言很是常见。 被带到堂屋内的哈达，面对王禀与这些黑龙军将领投来的目光，显得有些局促。 他从这些目光中，看出了对他这个使者身份的人很不重视。 这就代表着，乾军压根就没想过与他们谈什么。 而且在他进入堂屋到现在，哈达明白，这些人在商讨着未来的战事，那是覆灭他大金的计划。 “说吧，此行，是为何意？” 说话的是王禀，直接问明了哈达的来意。 哈达不认识王禀的身份，但见其被多名将领簇拥，想来地位不低。 “我朝陛下有意与贵国议和，金银，牛羊，贵国都可以提要求。” 哈达姿态放得很低。 连乾朝公然撕毁和睦条约，挥师北伐也只字不提。 因为提了，总有着一种或多或少的质问意思。 眼下的局面，他女真人不敢在这件事上有任何质问。 只能是直接摆出议和的诚恳态度，然后期待议和的达成。 第438章 大为 “回去告诉你朝那乳臭未干的小皇帝，金银，牛羊，我们确实想要。但不用你们给，而是我们自己来拿。” 哈达走在混乱的辽阳城内，耳畔似乎又响起了那黑龙军主帅方才的言语。 这场议和，似乎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 乾军的北伐，目的就是灭亡他女真。 他女真，即将大难临头了。 面对这一切，哈达显得有些无力，无奈。 虽然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但真正面临国难当头的局面时，心中还是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一处不平不陡的地势，千余乾军骑兵正在追杀数百女真骑兵队伍。 随着一声声突火枪的声音传出，前方溃逃的金军骑兵不断有人中枪落马。 双方就这样一前一后，一逃一追，往东面驰骋而去。 一刻钟后，女真骑兵只剩下了不到百人。 而他们前方，是一处较为陡峭的斜坡。 此时的他们，不断临近斜坡，陡然间，斜坡上出现了身着陌生甲胄的弓箭手，足有五百多人，个个弯弓搭箭，朝着他们射出了箭矢。 这不到百人的女真骑兵，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箭雨，个个瞪大了双眼。 几轮的箭矢射出，加上后方突火枪的射击。 这不到百人的女真骑兵，顿时被包了饺子，不多久便全部中箭，中枪倒地。 就在刚刚斜坡上那些身着甲胄的弓箭手出现时，千余乾军骑兵已经整齐勒马停住，没有再继续往前方斜坡那边靠。 因为斜坡上突然出现的军队，身份不明。 马德放下手中突火枪，望向了斜坡上的那些人，眉头微微皱起。 “这他娘的……是谁啊？竟敢跟我们抢人头。” 斜坡上的那些人，身上的甲胄对于马德和这些乾军骑兵而言，是陌生的。 毕竟从未交过手，从未见过。 “将军，此处临近高丽。这些人，应该是高丽人。” 马德一旁，一名中年将领开口猜测。 “高丽？” 马德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心想这高丽人莫不是也要参与此战？ 但马德也没有想多久，因为前方的斜坡上，对方三名骑兵已经打马而来。 其中一左一右的两名骑兵，都扛着一杆相同图案的旗帜。 这旗帜也跟他们的甲胄一般陌生，至少对于乾军而言是陌生的。 三人不多久来到了马德前方不远处，当中为首的那人是个中年模样的人，语气略显恭敬地说道：“在下郑志，乃大为将士。今日出手，是我大为有意与大乾交好。” 此人开口说的是汉语，虽然不太标准，而且口音很怪。 但马德听懂了他的话。 只是这人自称是什么大为将士，倒是让马德这个本来就没有多少文化的粗汉有些疑惑。 毕竟大为这个听起来像个国家的名字，他从未听过。 “大为？是哪？” 马德看向了方才猜测对方是高丽人中年将领，疑惑道。 这中年将领也是发愣：“回将军，末将不知。” 自称郑志的那人似乎看出了马德和其他乾军将士的疑惑，然后开口解释：“想来诸位还不知晓，毕竟我大为脱离高丽，自立国度，只有月余不到。” 郑志的话说到这，马德已经大体知道了他的意思。 所谓的大为，应该是高丽有人造反，然后立国大为。 在看看对方甲胄精良统一，想来也不是什么农民起义，或者是绿林好汉起义之类的。 而应该是某个大臣或是手握重兵的将军发动的起义。 之后，高丽人郑志提出，想要见马德上面的人，说是大为对大乾有意结盟。 马德一开始其实对于郑志的要求，有些不屑，不愿理睬。 只是从郑志口中得知，如今的大为兵力接近六万之后，马德才对那所谓的大为有了一些重视。 毕竟高丽只是一个小国，六万的兵力对于这样一个小国而言已经算得上是个庞大之数。 反正这个高丽人愿意去跟自己上面的人谈，马德将其带去便可，其他的并不需要他多考虑什么。 如今的大乾，兵多将广，武器精良。 加上自家陛下的行事作风，马德知道，自家陛下想要攻伐的应该不只是金国。 待金国彻底灭亡，下一个目标或许会是高丽也不一定。 高丽王朝，土地虽然不大，甚至相较于大乾和金国这样的大国而言，可以说是小。 但高丽王朝至今已有两百二十七年的历史，如今的人口也不少。 至少相比人口只有三百多万的西夏，高丽人口却多出了两百多万。 从这一点上来看，高丽的人口密度比西夏不知要高出好几倍。 高丽西京。 此时的高丽西京，其实也可以被叫做为国都城。 城中有着一座不小于高丽都城皇宫的宫殿。 这座宫殿的修建已有六载，原本高丽有意迁都于此，但如今宫殿刚刚完善没有多久，便成了为国的皇宫。 为国皇宫花园的一处，亭台之内的石桌旁，一穿着僧衣的中年和尚笔直坐着，面容淡然。 和尚皮肤较白，模样乍看有些邪魅。 倒是有些像个邪僧。 而在他面前恭敬站立汇报事情的，是一穿着铠甲，身材魁梧，面容显得很是狠厉的中年将领。 这个将领一看，就是沙场上的滚刀肉。 “启禀陛下，一日前，金富轼自开京领兵十万西进，怕是不多久……” “怕什么，中原有句古话，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场仗，本来就是免不了的。” 中年将领还没有说完话，就被中年和尚不动声色地打断。 中年和尚名唤妙清，便是这为国天子。 而那中年将领，名唤赵筐，是为国兵马大元帅。 “是，微臣受教了。”赵筐恭敬说道，“只是还有一件事。”赵筐停顿了片刻，才说，“乾军北伐女真，已经打过了辽阳城，出现在了我大为与金国的边境之上。” “哦？”妙清讶然地哦了一声，“这乾军的进攻，果真是快啊。”感叹一声之后，妙清又问，“那爱卿也已经派人去跟乾军谈了？” “派了，只是人还未归。” 赵筐回道。 “尽量想办法与乾军结盟，只要能与乾军结盟，那未来这整个高丽都只会是大为的天下。” “微臣明白。” 第439章 兵临上京城 “大为？” 汴梁皇宫的御书房内，叶凡片刻疑惑之后，也没有过多去考虑什么。 脑海中的那点历史知识，是疲乏的。 华夏的历史他懂一些，但对朝鲜或是韩国的历史，前世的他并没有怎么去了解。 “告诉王禀，高丽如今的局势如何先不去管，眼下要做的，只是灭亡女真。” “奴婢领命。” 柳燕出声应下，而后告退走出了御书房。 叶凡又怎会想不到，那所谓的大为，应该是想借助大乾的力量去争夺一些什么。 这才是对方想要结盟的目的。 如果同意什么结盟，那不就是给别人当刀使。 当然了，如果真要当这把刀也不是不行，毕竟这把刀谁都可以杀。 但眼下北伐灭金才是主要，对于高丽，叶凡目前还没有什么想法。 （有读者怀疑那高丽人妙清和尚是穿越者，这里作者解释一下，他只是高丽的一个历史人物，百度妙清这个名字也能出现他的信息。他也刚好是这个时候，也就是1135造的反，所以作者就借题发挥了。还有这本书没有其他穿越者，作者也不怎么喜欢多个穿越者的设定，如果有……那也是在这本书即将完结的后面几章，而且只是随便提一下。作者已经将结局想清楚了，但还是要跟大伙说一句抱歉，因为我自己的原因，这书停停更更，让大伙没有了阅读体验。但作者也是没有办法，毕竟生活忙碌使得作者心力交瘁，加上懒癌缠身使得写作变得困难。不过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作者闲了，也算是作者给自己放个长假，静下心来写作一段时间，应该能一口气写到完结了，算是给大伙一个交代，也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还有就是剧情方面作者在这里想说一些话，这本书里，主角的设定，也就是叶凡，金手指相比其他传统历史小说而言较为强大。所以这一统天下来得容易，写着写着还不到一百万字，作者就觉得没有了多少要写的内容。但字数虽少，我尽量还是会给故事一个好的结尾。最后再透露一下，其实这本书我在一开始要写的时候，我就准备要写成修仙的，所以特地给了主角一个叶凡的名字。至于怎么写，要不要写，作者还在想。当然了，大家放心看，就算后面跳脱到写修仙了，也是会有转折的，而不是突然之间什么灵气复苏，或是修行者降临之类的套路。还有就是真要那样天马行空的写，大伙能接受的就继续留在书架里看，不能接受的，我穿宋的故事也已经完结，大伙算是看完了穿宋的故事，不必理会后面修仙的情节。这很可能会被骂作挂羊头卖狗肉，但这是作者目前觉得还算不错的构思。） （反正写小说嘛，就是天马行空地把自己想写的写出来，至于其他的，作者真不会去考虑太多。）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永平七年，七月初五。 乾军北伐的速度也很快，这一日的申时，黑龙军先锋队伍，已然兵临金国都城之下。 而乾军的到来，无疑是都城之中，所有女真人的噩梦。 就如同靖康那一年，他们兵临汴梁城下时，汴梁城内所有宋人所感到的噩梦一般。 现如今，金国的亡国之兆已经显露无疑。 身着甲胄的完颜齐快步走在通往大殿的台阶上，身后还有十几名跟随的女真将领，个个神色焦急。 不多久，众人来到了大殿外，完颜齐走了进去，而其他将领则留在了门外。 此时的大殿，有些吵，文武百官齐聚，个个神色焦急，有人无奈叹息，有人不知所措。 穿过这些文武百官，完颜齐来到了大殿最前方，看到了大殿上方，因为焦急来回走动徘徊的天子完颜亶。 “陛下，乾朝大军即将临近，为了陛下的安危，臣愿意率军护送陛下离开上京城，暂避乾军锋芒。” 完颜齐此言一出，完颜亶停住了来回彷徨的脚步，看向了完颜齐。 而大殿内的文武百官，也都看向了完颜齐，眼神复杂。 但无人出来劝阻完颜亶留下，似乎都默许了完颜齐想要护送天子逃离的想法。 事实上，百官之中也有人想站出来劝天子留下。 毕竟天子如果都逃了，那人心便会溃散，这上京大概就是不攻自破的结局。 但天子留下来，这上京城就能守住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所有百官其实都很清楚，那就是守不住。 乾军攻城掠地的速度之快，已经让他们在抵抗乾军这件事上没有了什么信心。 而完颜齐是最为清楚这一点的人。 他自中京一路败到上京，在乾军临城之际，也难怪会第一个站出来提出要逃跑。 而完颜亶，其实在得知乾军先锋兵临城下之时，就有了跑路的想法，只是不好自己提出来。 此时见完颜齐提出来，又怎会不跑。 不过就在这时，大殿之外，一女真将领急忙跑了进来。 见这女真将领行色匆忙，众人看向了他。 只见这名女真将领来到完颜齐一旁，就直接向大殿之上的完颜亶焦急禀道：“陛下，城北之外，也发现了乾军临城。” 女真将领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讶然不已。 因为乾军临城，只能是从南面的方向，也只能是在城南之外。 就在众人讶然之际，又有人跑了进来，焦急禀道：“启禀陛下，城西之外，城东之外，也相继出现了乾军。上京城……被围住了。” 这人将话说完，一时间，大殿之内安静了片刻。 然后才是完颜亶不可置信的声音：“这……这怎么可能？” 说完这话，完颜亶瘫坐在了龙椅上。 乾军此番临城，想来已经做足了准备，要让他这个金国天子无路可逃。 三日之后。 乾军在金国上京城外搭建了营寨，东西南北都有。 城北之外，镇北军帅帐之内，折可求坐在首位，下方则是镇北军的一众将领。 乾军的北伐，是黑龙军和镇北军的联手。 但自北伐开始，两军就分兵两路，一东一西，一左一右，共同北进。 而两军虽然分开，但最终的目标都是这金国上京城。 而镇北军北进的速度快了些，所以绕路到达了这上京城的北面，刚好与城南之外的黑龙军形成了夹击之势。 这一作战计划，是两军元帅早就商量好的。 目的就是要彻底灭亡金国，断了完颜亶想要逃跑的所有道路。 此时的镇北军帅帐内，来了金国的一个大臣。 这个金国的大臣名唤完颜宗干。 此人是金太宗完颜阿骨打的长子，只不过是个庶出，所以金太宗驾崩之后，他并不能世袭皇位。 但完颜宗干在金国的地位，可谓是百官之首的存在。 国论勃极烈，这个官名在汉人的王朝中，类似于国相的存在。 完颜宗干此番出城，来到敌军帅帐之内。 为的还是求和。 如今的金国，终究已经到了亡国之际。 除了天子完颜亶，所有人都能出城与乾军议和。 就如身份贵为国论勃极烈的完颜宗干。 完颜宗干站在帅帐中央，在他两侧座位上坐着的，是十几个镇北军将领漠然的目光。 这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一种下意识轻视。 面对这样的轻视，完颜宗干内心复杂。 想他女真辉煌之时，何尝有过这样委曲求全的时候。 “只要元帅肯撤兵南归，我女真……愿无条件割地赔款，愿对大乾俯首称臣，每年进贡牛羊马匹各万匹。” 完颜宗干有些艰难地将话说出。 因为说的是女真语，所以还是需要帐内的一名通事翻译了一遍，众人才知道完颜宗干说了什么。 得知完颜宗干的话语之后，首位上的折可求心中冷笑。 毕竟所谓的割地赔款就是个笑话。 因为等金国灭亡，整个金国的地盘都是大乾的，何须对方主动割地赔款。 至于女真人的俯首称臣和条件丰厚的进贡，大乾也不需要。 大乾要的，就是灭亡金国，甚至是灭亡女真一族。 然后开疆扩土…… 第440章 完颜宗干 “你女真当年第一次南下围汴梁之时，得到了数不尽的金银赔款，但贪婪的你们并不满足于此，第二年继续起兵南下，最终发起了靖康之难，最近两年，你们还是选择了南下。三次南下，你女真在中原杀人无数，可谓灭绝人性。当时，你们可曾想过，你女真也会有这么一天？” 折可求说着这些话，语气中略带着一些情绪。 完颜宗干一旁，一名通事逐句翻译。 完颜宗干闻言，神情难看，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这是事实。 这是他女真人三次南下中原，对中原人暴行的事实。 而作为国相的他，其实都是女真人这三次南下藏在后方的主要推手之一。 所以如今面对折可求的话语，他只觉自己正在被审判。 “想让本帅退兵？想对我大乾俯首称臣？哼……”折可求冷笑一声，继续说道，“简直是痴人说梦。” 折可求声色俱厉地说着。 此时的完颜宗干，也已经沉下脸来。 想他也是一朝国相，委身前来谈判，算是给足了诚意。 对方纵使不接受这场谈判，也不该如此羞辱才是。 但迫于威胁，完颜宗干还是不敢说什么，只是抬头瞪了折可求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让折可求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你敢瞪本帅？” 完颜宗干见状，连忙低头，别说瞪折可求了，连与其对视的勇气都荡然无存。 简直是不敢怒，也不敢言。 所谓的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在乾军北伐他女真的这场战争中，似乎并不一定要遵守。 乾军的北伐，很多时候是没有什么底线的，就如同他女真南侵中原那般没有底线。 完颜宗干回到了城中。 走在上京城的长街上，他抬头望天。 此时是申时的天，天色一朵黑云似要压毁这座城，风也很大，雷声自天际传来，大雨将至。 入了皇宫，来到了御书房外。 完颜宗干听到御书房内传来了女人的呻吟声，呻吟声中还夹杂着哭腔。 同时还有完颜亶愤怒的骂声：“你是不是在想，等乾军攻破了这上京城，你就可以得救了，就可以跟你那些姐妹一样回到中原？朕告诉你，你想都别想，乾军只要打进来，朕就立即杀了你。到了阴曹地府，朕也要一直骑在你身上，因为朕还没有骑够。” 完颜亶一边骂着，一边喘着粗气。 听着御书房里的动静，完颜宗干知道天子正在御书房内做什么。 领路的太监也知道，两人相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待。 不多久，完颜亶一声满足的声音之后不久，动静结束，领路的太监才朝里禀道：“陛下，国论勃极烈回来了。” 御书房内，用于批阅奏章的长桌上，完颜亶一脸满足。 女人身材很好，皮肤白皙。 她还在抽泣，梨花带雨的脸庞仍能看出其不一般的绝美容颜。 在她两肩和背上，有着十几个红肿的齿印，深一些的已经流出了鲜血。 这一看就知道是被咬的。 而她方才的哭喊，大多也是因为被咬时的疼痛。 女人名唤赵香云，封号仁福帝姬，靖康那一年被金人擒住的她只有十五岁。 后来被还是少年的完颜亶看中。 本来归还的俘虏中，也该有她，只不过她被完颜亶藏了起来，不肯交出。 看着已经被带走的宋人，赵香云是绝望的。 所以乾军的临城，她确实有过幻想，觉得自己或许还有机会回去。 只是完颜亶磨灭了她的幻想。 她此时的抽泣，更多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一点，而不只是背上和肩上还在发疼的咬痕。 完颜亶从赵香云的身上站了起来，从长桌上拿起龙袍随意穿上。 同时也拿起了赵香云的衣服，扔在了赵香云的身上，出声呵斥：“穿上快滚……” 赵香云一边抽泣着，一边穿上了衣服，然后跑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的完颜宗干和太监看着跑出来的赵香云，只是漠视一眼，没有多看。 也就在这时，完颜亶的声音自御书房内传了出来：“进来吧。” 完颜宗干走了进去，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御书房，看到了龙椅上衣冠不整的完颜亶。 心中冷笑：哼……国都要亡了，你这小子倒是还有那点情趣。 按辈分来说，完颜亶得叫完颜宗干一声大伯。 但在皇家，无论是哪个朝代，哪个民族，这种情况下一般只有君臣关系，无有伯父与侄儿的关系。 “爱卿此番出城谈判，乾军可愿退兵？” 完颜亶满脸期待，因为这关乎到大金的存亡，关乎到他以后还能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甚至是关乎到他的死活。 完颜宗干神情漠然，回道：“陛下，乾军此番北伐，意图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灭亡我大金。谈是谈不了了，臣觉得，陛下还是早做打算吧。” “早做打算。”完颜亶自龙椅上缓缓起身，看着完颜宗干，然后皱眉不悦，“爱卿让朕作何打算？” 面对天子的不悦，完颜宗干没有丝毫畏惧。 毕竟国都要没了，完颜亶也就是个快要亡国的亡国之君罢了。 最主要的是，完颜宗干其实并没有真正服过自己这个侄儿。 “臣，不知。” 完颜宗干很不负责任地说道。 “不知？反了……反了。”完颜亶一脸怒容，将桌上的几本奏折摔在了地上，“你……你……竟敢这样跟朕说话？” 完颜宗干已经肃穆站立，见完颜亶这个模样，心中只觉可笑。 “臣觉得，陛下的威风，还是拿来对付乾军吧。上京城若是守不住，城破之日，我们应该都会死。” 完颜亶闻言，似乎从愤怒中清醒了过来。 他怕死，很怕死。 一想到自己才十六岁，才刚刚感受到权力的美好，甚至是女人的美好，他就越怕死，越害怕自己失去一切。 “大伯，大伯。”完颜亶想着这些，快步走到了完颜宗干的身前，这一刻，完颜亶不再自恃自己天子的身份，因为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眼前的这个大伯了，“大金不能亡在朕的手里，绝对不能亡在朕的手里。大伯再替朕想想办法，朕现在能信得过的，只有大伯了。” 完颜宗干看着完颜亶这副似乎有些癫狂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屑。 不屑之后，是无奈。 他何尝不想保全大金，甚至为此愿意冒险前去与敌方谈判。 只是什么用都没有，敌方可谓是油盐不进，一心所想，只有灭亡他女真。 第441章 女真亡国 “陛下，臣……已然无策。”完颜宗干看着眼前的完颜亶，神情无奈，“臣，告退。” 完颜宗干告退转身离去，完颜亶看着完颜宗干离去的背影，久久呆愣在了原地，然后嘴中轻轻吐出了四个字，显得有些悲情。 “大金……危矣……” 乾，永平七年，金，天会十三年。 七月十六，辰时，太阳东升显得耀眼。 金国都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近乎同时响起了乾军攻城的炮声。 整座城池，在乾军的猛烈攻城下摇摇欲坠。 这是乾军第一次攻打金国上京城，按之前攻城的习惯，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乾军的攻城，因为借助火器和其他优良的攻城器械，变得比传统的攻城战容易了很多。 而乾军的攻城，很多时候都是一鼓作气，一次直接攻破城池，因为这样一般能减少伤亡。 但这样一鼓作气的攻城战一般需要准备充足。 这也是为什么乾军围城十一天才开始攻城的原因之一，因为之前都在做准备。 这场攻城战打得有些艰难。 因为城中的金兵数量多达六万，之所以有这六万兵力，是因为他们许多人其实并不是上京城内的士兵，而是一路北撤，然后撤到上京城的士兵，例如完颜齐。 而且这些金兵都知道，只要乾军攻破了上京城，以乾军不留降俘的做法，他们都得死。 所以每一个金兵近乎都是在用生命守城，使得乾军的攻城变得较为艰难。 攻城战持续了半个时辰，纵使金兵抵抗顽强，但城南还是被率先攻破了。 无数乾军将士涌入了城内，但厮杀并没有因为城破而停止，因为这场战争已经没有了放下武器，投降求生的余地。 “杀……” 这一日的金国都城，厮杀声不绝于耳，炮火连天，刀光剑影，血流不止，尸体遍地…… 直至夜幕将近，乾军才算是结束了这场厮杀，同时控制住了整座金国都城。 乾历七年七月十六，金国灭亡……入史册。 翌日，太阳照常东升，并不会因为某个国家的灭亡而有所改变。 夏日时节，因为天热，一夜之后的尸体已经发臭。 整个上京城内，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尸臭味。 一车车尸体，被运到了城外不远处的乱葬岗。 城中有些姿色的女人，尤其是那些皇室和贵族的女人，被聚集到了一起，足有上万之数。 她们的命运，也将会像曾经亡了国的宋朝皇室女子，宗室女子一样被人挑选，甚至是买卖。 最终不知亡国恨，最终忘记亡国恨。 乾军军纪严明，对于这样的事情实际上是严禁的。 但之所以现在这样，只是因为对方是女真人，而且天子默许了这一点。 至于金国的男人，无论是天子还是底层百姓，连奴隶都不配做。 等待他们的，只会是大屠杀。 无论老幼…… 这是要彻底断绝女真人的男性血脉，这是种族灭绝…… “真的要这样做吗？本帅觉得，还是先请示圣意为好。” 沦陷的上京城内，一间堂屋中。 两军元帅同两军将领二十多人齐聚一堂，正在商议的就是对女真人的处置。 而这里面，仅有一个女性，名唤瑶琴。 此时的瑶琴，因为一直以来的兵荒马乱，也跟其他人一样身着甲胄，她神情跟平日一样，很冷。 她看向了堂上方才说话的王禀，知道王禀有所顾虑，于是缓缓开口：“王帅或许还不知，就在刚刚，密谍司已然收到旨意。” 众人闻言，都将目光放到了瑶琴身上。 只听瑶琴缓缓说道：“陛下有旨，此番北伐不只是灭金，还要灭族。金人女子可以不屠，但男的……无论老幼，皆不能活。若非如此，我也不敢做这个决定。” 这话一出，整个堂屋，所有人都变得很沉默。 也因为所有人的沉默，堂屋内变得很是安静。 在他们许多人看来，女真人虽然有错在先，残忍在先，但无论老幼的屠杀，终究还是残忍了些。 但许多人也只是觉得残忍，而不是同情或是怜悯女真人。 也不可能因此而违抗旨意。 只是有些感叹或是震惊天子残暴的一面。 城外林间一处空地。 上百个女真人被带到了这里。 他们有金国将士，有金国百姓，有金国贵族，还有金国天子。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脸绝望，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 人群中，完颜亶蓬头垢面，此时还穿着龙袍，只是身上的龙袍已经沾满泥灰，已经多处破烂，他环视四周的臣民，又环视周围的乾军将士，心中有着对死亡的恐惧。 但他也知道，今日自己大概是必死无疑了，害怕似乎也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 只是完颜亶有些想不通，自己是天子，就算死也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死才是。 自己这万人之上的天子身份，怎么能跟身边这些大臣将领，甚至是百姓兵卒死在一起？ 这很不应该。 而且从乾军攻入上京城，从自己被乾军擒住，作为天子的自己，居然都不受任何待见？ 哪怕是被对方主帅当面羞辱一番都没有。然后就被带到了这，眼看就要被屠杀。 自己被对方如此无视，就好似在对方眼中，自己只是个普通的金国百姓，而不是什么大金的天子。 对于这一点，完颜亶很气，很愤怒。 他害怕死亡，但就算要死，也应该死得特殊，死得有仪式感，而不应该这样死。 “我是天子，我是大金的天子，天子有天子的死法，怎可如此草率。” 完颜亶自小在汉人文士韩昉学习，能用汉文赋诗作文。 所以懂得汉语，而且汉语很标准。 此时他用汉语对前方的那些乾军弓箭手呐喊，呐喊他内心的不满。 而那一边，为首的乾军将领打量了眼呐喊的完颜亶，神情漠然，如何缓缓抬手，又放下，嘴上同时喊道：“放箭。” 上百根箭矢飞掠而去，完颜亶及其周围的女真人纷纷中箭倒地。 几轮的放箭之后，还是熟悉的补刀。 这场屠杀，无论老幼，也无论身份地位。 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死法平等。 第442章 攻打高丽 永平七年，八月初。 秋风袭来，带着一股淡淡的凉意，人们纷纷增添了身上的衣衫。 “如今金国彻底灭亡，我大乾得以开疆扩土，微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张邦昌的带头下，满朝文武，纷纷拱手祝贺。 龙椅上，叶凡神情平淡，好似金国灭亡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对于这一点，满朝文武算是习惯了。 叶凡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冷漠，淡然，且极具威严，而且好像从来没怎么在他们这些百官面前笑过。 “众爱卿听着，女真只是开始。从古至今，甚至是以后，外族都想入主中原，而现在，朕要告诉天下人……攻守易型了，寇可往，我亦可往。” 满朝文武，听着天子这话，一时间都感到了天子那无比浩瀚的野心。 永平永平，哪来的什么和平，似乎只有不断的战争。 满朝文武，似乎也都看到了未来那不断的战争，战争中不断的杀戮。 就像金国灭亡，女真人被灭族那般，令人下意识感觉到战争的残酷。 其实对女真人的屠杀，有大臣上书过，甚至是直接在朝堂上进言过，这些大臣终究还是觉得那样的屠杀没有必要。 事实上也确实没有太多的必要，至少不该是无论老幼的屠杀。 但天子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屠杀，无论老幼的屠杀。 屠杀或许没有必要，但不屠杀也或许没有必要。 既是如此，那还不如斩草除根，彻底摧毁。 当然了，叶凡性情虽然凉薄，但终究还是个正常人。 他知道自己的一个决定，就会要了很多人的命。 对于人命，叶凡也不全是漠视的。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去想像什么永平盛世。 所以在做出这个屠杀决定之前，他也曾犹豫过。 但最终叶凡还是选择放下了那点怜悯，拿起了内心深处的那份狠意，将杀戮进行到底，将女真人彻底铲除，免得留下不必要的麻烦。 大乾后宫。 皇后寝宫内，夫妻夜话。 “此番北伐，消息虽然有所封锁，但还是有人传言，我军所过，皆是屠戮，哀鸿遍野。” 黑暗无光的寝宫内，木床上，林若水被叶凡搂住怀中，某一时刻，如此说道。 “皇后想说什么？” 叶凡语气略带懒散地说道，显然已准备入睡。 “吴向儒之前托人给妾身传过话，说是让妾身劝陛下不要对女真人赶尽杀绝，恐陛下被天下人和后世之人诟病。” 吴向儒，是朝廷里反对屠杀女真人的一个大臣之一。 之前对于叶凡公然不顾和睦条约，下旨北伐，也是吴向儒第一个提出了质问。 “但皇后并没有劝朕。” 叶凡说道。因为到目前为止，除了女人，女真人算是死得差不多了。 “陛下做的决定，臣妾相信有陛下自己的道理。而且臣妾只是个女人，不该插手这样的国家大事。” “皇后是女人，但也是一国之母，有权插手这样的事。” “那臣妾当时若是劝陛下，陛下会听劝吗？” “所以皇后也觉得朕这么做不对吗？” “臣妾相信陛下的决定。”林若水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臣妾只是在想，我军北伐，与之前女真人的南侵好像没有分别，都是不断的杀戮，抛开种族之别，受苦的也都是无辜的百姓。” “若水。” 叶凡突然喊了对方的名字，语气很是温柔，亲昵。 又有些陌生，因为自叶凡登基称帝，就没有在这样喊过林若水，一般都是称呼其为皇后。 “嗯。” 林若水顿了顿，开口应了声嗯。 只听叶凡又用很是温柔的语气说道：“这些事你可以不想，留给朕自己去想就行了。” “臣妾……不想了。” 林若水应道，她也确实没必要去想这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叶凡。 “皇后可还记得，当年在太原，在王总管府上。我问过皇后想要什么，朕也许会拿到，然后送到皇后面前。” “臣妾不会忘。”林若水说道，“臣妾当时说想要这天下太平，而陛下现在已经做到了。大乾的子民，如今安居乐业，不再提心吊胆，忌惮外族入侵。” 大乾的强大，已经让大乾百姓不再畏惧外族的入侵。 纵使对外还有战争，但对于如今的大乾百姓而言，其实已经称得上是太平。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叶凡。 “但这还不够，朕要让这样的太平，持续千年……甚至是更久。所以朕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可能的千年太平。” 两人说着夜话，就像无数个夜晚那样一般。 他们是天子和皇后，但也只是一对夫妇。 翌日，叶凡收到了王禀的一封信。 御书房中，叶凡解开信封，阅读起来。 微臣王禀，幸不辱命，奉吾皇旨意，灭亡大金，为大乾开疆扩土。然此战之后，两军上下，皆未有疲态，且士气正盛。特此书信，请求陛下降旨，容许微臣率军攻伐正处内战纷争之高丽。 叶凡看完王禀的信，脸上似有一抹欣慰的笑容：“这王禀，打仗还打上瘾了。” 但其实也不怪王禀有这样的想法，因为此时的高丽正在内战。 而且如今金国已然灭亡，高丽这个国家完全就是被大乾和大海给围住了。 高丽如今这种人不和，地不利的情况下，实在是让人有要去攻伐的想法。 王禀的这封信，其实除了自己有攻伐高丽的想法，也觉得天子或许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而事实上叶凡也确实萌生了这样的想法，反正这高丽迟早要打，那选择如今出手也算是一个好的时机。 君臣二人，这一次算是心有灵犀了。 “来人。” 叶凡唤道。 御书房外，柳燕走了进来：“奴婢在。” “传朕的一道旨意给王禀，黑龙军全军驻军辽阳城，候命。” “奴婢领命。” 柳燕应下离开，叶凡低头看向桌上摊开的一大张地图。 这是叶凡凭借前世记忆，加上这一世密谍司的调查，绘制的一张世界地图。 只不过地图较为详细标注的地方，只是大乾，金国，西夏，大理，吐蕃，高丽这六个国家。 而凭借前世的记忆，叶凡也是将世界地图画了个大致的轮廓。 第443章 燕山府 “朕有事要离京一段时日，即日起，皇后监国，一切大小事务皆可上呈皇后，由皇后决断。” 在大殿之上，在文武百官面前，叶凡有些不负责任地将一切国事交由林若水决断，然后选择了离京北上。 其实这样的做法，叶凡之前也做过。 之前御驾出征，也是将国务交给了林若水处理。 当然了，这里面自然也少不了贵妃折月秀的辅佐。 而有了这两个女人充当后盾，叶凡才算是放心离京。 这一过程当中，也少不了一些大臣的劝阻，毕竟天子离京，而且是没有任何理由告知的离京，实在是有些不妥。 京师，许多时候确实需要天子坐镇，许多事情也需要天子亲自决断，皇后虽然是一国之母，但终究也只是一个女人，所做的一些决断许多大臣或许不敢说什么，但内心不服的肯定也有。 而且如今金国虽然已经灭亡，但北方的局势也谈不上彻底稳定。 这当中，还得做很多工作。 开疆扩土，地盘是打下来的，但如何管理也是一个问题。 总不能像女真人当年南侵一样，灭亡了宋朝，然后抢了些东西就直接北归。 那样完全达不到开疆扩土的目的。 而这一切都应该有天子坐镇朝堂与群臣商议解决，而不应该在此时离京。 只是叶凡决定的事，一般很难被改变，最终他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汴梁，而且不向文武百官做任何解释。 官道之上。 百余名大乾侍卫军骑兵正在北上，队伍当中，有着一辆两匹马共同牵引的华贵马车。 马车内，一身白衣的叶凡坐在车窗旁，望着车窗外的沿路风光。 心中不由感叹这大好河山，实在秀丽。 此番秘密北上，叶凡有两个目的。 一个是为了以后的可能迁都，一个则是为了高丽。 在可能迁都的这件事情上，叶凡在月余之前，其实已经派一些大臣去往了北方的燕云之地。 令这些大臣对燕云之地进行地理考察，战略考察。 作为一个穿越者，叶凡知道明朝和清朝的都城都是如今的燕山府，也就是后世的北京市。 因为这一点，叶凡迁都的地点也下意识选择了这里。 当然了，叶凡有自己的认知，有自己的战略打算。 不可能只是因为如今的燕山府是明朝和清朝的都城，或是华夏的首都，就盲目迁都燕山府。 而之所以有这样的考虑，是为了金国灭亡之后，北方的安定，北方的发展。 让曾经的金国，真正成为大乾的土地。 且不止如此，这之中还有军事战略上的考虑。 华夏几千年的历史，外患都是北方的游牧民族，而迁都北方，也是为了更好的战略防御。 纵使不是为了防御，也得考虑征伐。 至少在叶凡看来，在自己所建立的大乾王朝面前，未来的蒙古人应该不会有一统草原，然后屠戮中原，甚至是征服亚洲，打到欧洲的机会。 八月十三，叶凡一行来到燕山府。 此地地处更北方，秋风也更加带有凉意。 再过两日，也就中秋了。 “微臣，叩见陛下。”一间堂屋内，中年官员跪倒在地，朝着堂上一袭白衣的叶凡俯身磕头，情绪显得激动，“微臣不知陛下远道而来，未出城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中年官员名唤沈从文，是叶凡派到燕山府，为以后可能迁都之事，准备事宜的人，也是如今这燕山府的知府。 “起来吧，朕此番北上，无人知晓，没什么恕罪不恕罪的。” 叶凡打量了眼沈从文，然后说道。 “谢陛下。” 沈从文起身，也知道叶凡不可能因为此事而问罪，这么说大多也只是个客套话。 “朕把你调到这燕山府，心中可曾有怨？” 燕山府，甚至是整个燕云十六州，战争之后，如今人烟稀少，可谓十室九空。 这样一个不毛之地，可以说是个穷山僻壤，来这里做官。 而且是从都城调到这里，无论是谁，心中不可能没有一点想法，不可能没有一点怨言。 但天子面前，沈从文不可能说自己有怨。 而且在内心深处，沈从文也愿意为天子分忧，心甘情愿的听从天子调遣，纵使偶尔会有所抱怨。 “能为陛下分忧，微臣已然满足，怎会有怨？” 沈从文诚恳说道。 叶凡知道沈从文内心中应该少不了那点抱怨，但见他这么说了也不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而是将话题转移到了迁都一事上。 “爱卿来这燕山府，也已经一月有余，爱卿觉得，朕若是迁都这燕山府，如何？” 其实叶凡出现在这，沈从文就已经猜到，叶凡大概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此时见叶凡问及，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 “陛下，依臣所见，这燕山府地理条件确实适合我大乾迁都于此，一来可以稳固北方局面，二来，迁都燕山府，可以更好地防范北方外族的可能入侵。但如今这燕山府，百废待兴，且人口稀少，三五年内，若无百姓迁徙入住，恐难繁华，也不足以建都。” 沈从文话说的很清楚，而沈从文说的这些，其实也在叶凡的预料之中。 燕山府人烟稀少，这是最大的问题所在。而且不只是燕山府，还有整个金国。 想要解决这一点，也只能是让百姓向北迁徙居住，然后给上一些迁徙的福利。 而这一切，耗费的财力和物力不可谓不多。 但只要时间充足，这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叶凡深知这一点。 所以迁都一事，也不可能是一蹴而就，而是要做足很多的准备。 与沈从文简单交代了有些话之后，在沈从文的带路下，叶凡在燕山府周围三十里逛了一个下午。 倒是有一种后世领导考察的感觉，而叶凡所考察的，是这可能会成为未来都城的燕山府地势。 翌日，叶凡一行离开了燕山府。 因为叶凡的交代，没有什么送行，且天子的到来，只有沈从文和燕山府中一些重要的官员知晓。 沈从文也不知道叶凡离开燕山府之后会去哪，他也不会问，因为不该问。 他只是觉得，天子此行，或许不只是为了以后可能的迁都，还有其他的事宜。 他也知道，不久之前，黑龙军主帅王禀，率领黑龙军驻军辽阳府，而辽阳府靠近高丽。 或许……天子此行，目的在那，在高丽…… 第444章 出征高丽 辽阳府，是曾经金国东京城。 此时的城内，是奉旨驻军于此的十万大乾黑龙军。 城中一处堂屋内。 天子突然驾到，令得王禀一时间有些惊讶与激动。 因为王禀能够大致猜到叶凡前来的原因，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请命。 “臣王禀，参见陛下。” 堂屋中只有君臣二人，叶凡坐在堂上的首位，而王禀则是在堂屋中央单膝下跪，恭敬拱手。 “爱卿平身吧。” “谢陛下。” 王禀起身，叶凡打量了其几眼，想想当年在太原第一次见到王禀，已经过去了十年之久。 “朕此番前来的原因，想必爱卿也已经猜到了一二。” “陛下御驾亲征，此战，军中将士定然会士气大增。” 叶凡这些年来，在战场上都是身先士卒。 这样的行为，确实鼓舞着军中的将士。 而许多时候一场战争的胜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士气。 “高丽如今的情况怎么样？” 叶凡问道。 这是出征高丽前，他想要了解的。 高丽虽然是一个小国，且如今正在内战，但叶凡从来不会轻敌。 这也是他为何要选择来这里的原因。 至于乾军的北伐金国，叶凡并没有选择亲征。 那是因为叶凡觉得，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这些人死了，加上南侵的东西两路金军全部团灭，金国已经被打残。 如果黑龙军和镇北军将近二十万的兵力都灭不了金国，那也实在是匪夷所思。 可此战不一样，高丽的实力不详，且只有黑龙军。 而镇北军此时更多的是驻军最北方，或是最西北，防范草原民族的可能作乱，不能参与此次出征高丽。 “回陛下，为军……也就是高丽叛乱军多次派人前来，有意与我军结盟。说是只要我军出兵援助，待他为军夺得高丽之后，便会对我大乾俯首称臣。依臣之见，为军或许撑不了多久了。也是因为如此，才三番五次派人前来，请求我军出兵援助。还有……臣遵陛下旨意，驻军这辽阳府之后，高丽应该是畏惧我军进犯，或是畏惧我军援助为军，也曾派人前来，说是愿意对我大乾俯首称臣。而且已经派出了使臣出使我大乾，只是陛下如今已然离京，高丽使者若是到了汴梁，也见不到陛下了。” “哦？”叶凡闻言，一时间倒是有些意外高丽的识时务。毕竟宋朝和金国都没了，他高丽面对大乾，又怎能幸存。 而想要幸存，只能是依附大国。 叶凡微微惊讶之后，也算是能够理解高丽的决定。 毕竟历史上，高丽这个王朝，先后对后唐、后晋、后周、北宋、辽国、金国、元朝、明朝等国家称臣过。 如今选择对大乾称臣也不算意外。 而且高丽选择称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是驻军辽阳府的乾军的大概率进犯，还有乾军可能结盟为军对付他高丽。 “大军准备得怎么样了？” 叶凡也不多思考，而是如此问道。 “回陛下，黑龙军全军上下，时刻准备着，只待陛下旨意。” “嗯。”叶凡满意嗯了一声，然后下达了旨意，“明日辰时，大军出征。” “臣，领命。” 王禀拱手应下。 翌日，乾军出征，而天子驾到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军。 这一点，叶凡并没有选择继续隐藏。 因为天子御驾亲征，确实能够给将士绝大鼓舞。 三日之后，战马上，叶凡褪去了往日的龙袍，换上曾经的那副铁甲。 一条大江之上，是一座木桥。这里曾经是金国的土地，金国的大江，但如今它属于大乾。 为了防止高丽人毁掉木桥，王禀在占领此处之时，就一直在这里留有三千兵卒镇守。 为的就是如今的出征。 事实上，高丽王朝确实动了毁掉这座木桥的想法，但最终还是不敢入侵大乾。 而这江水，后来被命名为鸭绿江。 一片林中，是一场规模不大不小的战场。 雨水打湿了这片森林，片片树叶之上，有雨水滑落，然后落到了大地之上，落到了甲胄刀兵之上，落到了尸体之上，与尸体上的鲜血混为一体，显得鲜红。 “阿西吧……” 一名为军士卒已经杀红了眼，血水打湿了他的脸庞，加上其此刻显得狰狞的脸，实在有些可怖。 他大喊一声，朝着敌方一名将领杀了上去。 一刀横斩，敌方那名将领猝不及防之下挨了一刀，也就是一刀，直接被砍翻倒地。 那为军士卒又对着倒地的高丽将领狠狠补了几刀，猜测对方死了之后才停止了补刀的动作。 可就在这时，三名高丽士卒围攻上来，直接用长枪将其捅了三个轱辘。 这是为军与高丽军的战争，也是朝鲜族的内战。 为国都城西京。 为国大元帅赵筐自前线退到了这里，此时的赵筐，身上甲胄染血，神情显得焦急。 他进入了皇宫，步伐很快很急。 不多久，便在宫中御书房内，见到了双腿盘坐，微闭双眼，静心凝气的妙清和尚，也就是为国的天子。 妙清和尚依旧穿着僧衣，见到一脸焦急，且身上铠甲还染血的赵筐，依旧显得不动如山。 好似就算此刻天塌下来，他都能做到从容应对，宛如一个得道高僧。 “陛下，我军连战连败，高丽军眼看就要打到这西京城了。您……您竟还有闲心打坐。”赵筐语气显得有些不满，但碍于对方是天子，还是尽量压制住那不满，甚至是刀人的情绪。 造反之初，赵筐受到妙清和尚蛊惑，给出许多好处。 可现如今，眼看就要败了，这妙清和尚还如此淡然。 赵筐实在是有一种想要弑君的冲动。 “爱卿莫要慌张，当知，慌也无用。” 妙清淡淡说道。 “我怎能不慌，成王败寇，若是我们败了，都是诛九族的罪。” 赵筐声音提高，情绪一上来，他已然不顾什么君臣身份，连自称也用了我，而不是臣。 妙清见赵筐如此，也不怒，还是一副淡然的神情。 他打量着赵筐，赵筐被其这样打量，一时间也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些，然后说道：“微臣只是不愿大为之业，就此止步。” “大为还在，朕还活着，爱卿也还活着，那一切就都还有希望。”妙清说道，“而且爱卿一直在前线作战或许不知，乾军已经东进了。” 第445章 过境 “乾军东进了？” 赵筐一脸震惊，因为乾军的东进，很大可能会使得许多事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无论是大为，还是高丽，或许都会在不久之后不复存在。 毕竟强如女真，面对乾军时也只能是这个结局。 “这是必然的，朕只是有些没想到，乾军会来得这样快。或者说，朕没有想到，金国这么快就没了。” 金国的覆灭，使得乾军又将战争的矛头指向了高丽。 这一点其实很容易能够想通，只是正如妙清所言，金国的覆灭实在太快了，这一切来得太快了。 “那如今，我们腹背受敌，该怎么办？” 赵筐的语气显得丧气。 原本前方的高丽大军已经给了他很大的压力，可如今后方又出现了乾军，局面实在是令人悲观。 可作为大为国君的妙清，却不像赵筐那样显得悲观丧气，反而是淡然。 “敌人的敌人，可以是朋友。朕已然派人去了后方跟乾军谈判，只要他们能助朕灭亡高丽，朕愿意带着大为对他乾朝俯首称臣，且每年纳贡，纳贡的条件也都可以谈。” 妙清说得很简单，也很轻松。 赵筐听完，只觉妙清的想法实在可笑，幼稚。 毕竟与乾军结盟的请求，他们又不是没有尝试过。 而每次都会被拒绝。 所以在赵筐看来，乾军的此番出征，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像覆灭金国那样，覆灭这里的一切，甚至还有灭族。 “陛下还在认为，乾军会答应与我们结盟？” “那是乾军的选择，朕不知道，但若是乾军不结盟，朕也已经派人去了前方，这种外族入侵的情况下，我朝鲜一族当放弃内斗，一致对外。朕相信，乾军再强，也不会愿意看到这一点。否则，乾军或许不会在此时选择入侵。” 妙清能够想到，乾军选择此时入侵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大为与高丽的内战。 总有人想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好事，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妙清此举，实在有一种左右逢源的感觉。 同时派人去了前后方，与乾军和高丽大军同时谈判，算是分别留了后手。 赵筐闻言，不再说什么，如今只能是等，等这三方势力之间的暗流涌动。 而暗流涌动，自然不只是为国单方面的暗流涌动。 还有高丽。 为国都城百里之外的一座城中，是七万高丽大军暂时驻军之地。 统帅金富轼立于一间堂屋之中。 他正值壮年，身着甲胄，身材壮硕，在后世人眼中，这样的身材其实可以说是胖。 但在古代战场之上，能打的将士大多是这样的身材。 有着将军肚，而非八块腹肌的健美身材。 “启禀元帅，前方传来消息，说是乾军已然东进，如今，或许已经越过了边境。” 金富轼前面，一名士卒躬身拱手，恭敬禀告。 金富轼闻言，皱起了眉头。 思索了片刻之后，对面前的士卒说道：“派人火速赶往开京，将此事说与陛下，请陛下定夺。” 高丽很小。 快马加鞭之下，三个时辰传令的高丽士卒便到了高丽都城，开京城。 而这时的夜，也已然降临。 高丽皇宫内，天子寝宫，高丽天子王楷一身睡袍，于床上正卧美人膝。 这位朝鲜历史上的高丽仁宗皇帝，这一年只有二十六岁，可以说是一个男人一生中最好的年纪。 可金国的灭亡，或者说是女真的灭族，令他在这个最好的年纪，生出了最可怖的危机感。 而乾军的驻军辽阳府，还有国家的内乱，也让他这些时间忧虑万千，人看着也比一年前憔悴了许多。 “朕做了一个梦。” 王楷睁眼看着头顶上的床帘，一副感叹之色。 而躺在他一旁的女人，容貌姣好，此时问道：“什么梦。” “梦里，所有人围着篝火，跳舞，欢笑，其乐融融。不再有明争暗斗，不再有战争与杀戮，所有人都能够自由自在地呼吸。” 女人闻言，不知如何接话，只有沉默。 也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老太监显得焦急的声音：“陛下，前方传回消息，乾朝大军已然东进我朝疆域，乾军此番，来者不善啊。” 老太监话语传出，王楷没有任何震惊，甚至连一丝焦急都看不出来，他缓缓闭上了眼睛，重重吐出了一口气，然后喃喃自语：“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十万大乾黑龙军将士陆续越过了边境，进入了后世的朝鲜半岛，这一过程中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 早在两日前，听闻乾军东进，负责在此戍边的五千为军就仓皇撤走了。 当然了，他们的撤走，自然也得到为国天子的同意，否则也不可能随便撤军。 而为国天子的这个决定，自然是不愿与乾军为敌，让自己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 西边的一个高丽小城，或者准确来说应该是为国的一个小城。 听闻乾军东进，城内十室九空，许多人已经向东面逃难而去，因为上面的决定，也不可能有为军在这里守城。 而且乾军北伐金国的过程中，对女真人的灭族，已经慢慢传到了许多人的耳中。 在许多人看来，乾军就如同前些年的女真人那般，残忍，嗜杀，没有人性。 乾军进入了小城，秋风吹过，小城很是萧索安静，就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城中一处位置，有着一个地窖。 地窖之中，是数百为国百姓。 他们有八旬老人，也有襁褓中的婴儿。 听到地窖外的动静，他们许多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被外面的乾军发现。 可一名襁褓中的婴儿这时突然哭出了声，令得许多人猛然一惊。 惊恐之后，是指责。 “你要害死我们不成？” “我方才就说过，不该让这娘俩一起进入地窖，这娘俩会害死我们的。” “快让他安静下来，若是被乾人发现了，我们就都得死。” …… 一句句指责声中，那抱着婴儿的妇女连忙哄着怀中哭个不停的婴儿。 “不哭不哭，柱儿最乖了，柱儿不哭，柱儿不哭。” 但妇女无论怎么哄，怀中婴儿依旧啼哭，而婴儿的哭声，也让所有人揪着一颗心。 “给我。” 有一个看着很是暴躁的汉子已经上前，抢过了妇女怀中的婴儿，然后伸手就捂住了婴儿的嘴巴，不让婴儿的哭声传出，以免被外面的乾军发现。 第446章 乱世，人性 妇女见状连忙想要抢回自己的孩子，可她的力气怎会有那汉子的大。 无论她如何抢，也抢不过来。 而且其他人也过来拉住了妇女，不让妇女胡来。 而汉子怀中的婴儿，也确实在汉子用手捂住其嘴巴的情况下，不再发出哭声。 而且不久之后，当汉子拿开手时，婴儿也不再哭了，恍若正在熟睡。 但汉子知道，这个婴儿应该是不小心被自己给捂死了。 其他人这时也发现了这一点，因为汉子方才捂住婴儿嘴巴的手已经拿开，但孩子已经停住了哭叫。 而且汉子此时抬头看向那妇女时的眼神，有些怪，似乎有着惭愧和不安。 妇女也发现了这一点，因此想到了不好的情况。 身边刚才抓住她的人，此时已经下意识放开了手，妇女因此摆脱束缚冲了上去，从汉子怀中抢过了自己的孩子。 看着重新回到自己怀中的孩子已然不再哭闹，像在熟睡，妇女神情焦急，眼中似要滴出眼泪。 她缓缓伸出手指，放在了自己孩子的鼻孔处，感觉到了孩子没有了呼吸，然后猛然崩溃落泪。 “柱儿，我的柱儿。” 妇女哭出了声音，而这一次，没人去在意她的哭声，或许她的哭声还不是太大，也或许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孩子的死给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然后有了一些理解。 她的丈夫参与了内战，月余之前，死讯传了回来。 没了丈夫，她只有孩子，可如今孩子也没了，她的整个世界也算是没了。 她哭着，抽泣着，然后缓缓抬起头看向了那个杀死自己孩子的凶手，愤怒地喊了出来：“你……你还我的柱儿，还我的柱儿……” 她放下了怀中的婴儿尸体，冲上前就撕扯着汉子衣服，握拳捶打着汉子的身体，像个疯婆子一般。 汉子惭愧，但为了让自己少一点惭愧，他低声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为了大家。乾人残暴，若是我们都被发现，那就都得死。还有你，如果在这样大吵大闹，我们都会被你连累。” 妇女此时哪里还听得了这些话，连什么乾军不乾军也已经不管了，只是一边喊着一些话，一边用拳头打这个汉子。 一刻钟后。 这地窖中的数百人还是被乾军发现了，被同时发现的，还有那一具婴儿的尸体，和一个妇女的尸体。 数百个为国人被聚到了一个大院中，而周围，是穿着黑甲的乾军将士。 这些为国人害怕着，恐惧着，在一名通事的翻译下，他们才稍微放心。 而通事翻译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乾军不随便杀人，且所过之地，皆已成为乾土，所有人只要愿意，都能是乾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些高丽人，自然也不可能说不愿意做乾人。 毕竟只要能活着，很少还会有人去计较那些有的没的国家大义，或是民族大义。 但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 一名乾军将领走向地上躺着的那两具母子尸体，所有为国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只见那乾军将领蹲下，然后伸出手摸了摸那死去妇女的脖颈。 然后又将手触及到了那妇女的衣中，那是xiong部的位置。 感到了妇女身上尚存的体温，乾军将领微微蹙眉，这人是刚死的，而且看其死相，应该是被掐死的。 因为妇女脖颈上有着掐痕。 而乾军将领此时的行为，在这些为国人眼中，是疑惑的。 也有人觉得，这乾军将领是个变态，正在亵渎这名妇女的尸体。 为此，许多人，尤其是人群中的那些妇女或是少女，又再次紧张害怕起来。 也在这时，那乾军将领抬头看向了他们，同时站了起来，开口问道：“这个女人和这个婴儿是怎么死的？” 一直跟着乾军将领身旁的通事翻译之后，这些为国人有些没想到这么乾军将领会这样问。 但见其这样问，有的低下了头颅，有的则下意识看了其中一名汉子一眼，却没人敢站出来回答什么。 不是怕汉子，是怕乾军，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因为疑惑，乾军将领最终还是逼问出来了答案。 只不过这样的答案实在是有些没想到，这名乾军将领也只能感叹，灭亡女真一族的过程或许真的残暴了些，令得乾军的残暴都传到了这里，让人恐惧。 最终，那乾军将领并不准备为那母子二人做什么，因为不想，也没必要，只是让那杀人的汉子将那母子二人给埋了。 这些人终究只是外族，而且很难说谁是谁非。 要怪……只能怪这残酷的乱世……或是这自私扭曲的人性。 小城的城墙之上。 叶凡一身甲胄，望着城外的风景。 不久之后，远处有数十名为国骑兵出现在了叶凡的视野之中。 又过了不久，这数十名为国骑兵打马来到了城下，为首的骑兵领头用不怎么标准的汉语开口喊了话：“我们是大为使者，有意与乾军交好，一同攻伐高丽。” “陛下，赶走还是直接杀了？” 叶凡一旁，马德如此问道。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上次的北伐，女真人的使者也有被杀的情况，所以马德如今这样问，算是上次得了灭亡女真人的综合症。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对女真人可以不遵守，但其他人，还是尽量遵守吧。毕竟……我们也有出使的时候。” “陛下说的是，末将这就喊话将他们赶走。” 马德说着，就想对城下大喊。 却听叶凡那平淡的声音响起：“朕有说赶走他们吗？” 马德有些懵，然后片刻才反应过来：“陛下要和他们谈？” “先让他们进来吧，看看他们要说什么。” “末将遵旨。” 马德拱手领命。 但在马德看来，这场战争其实没有什么好谈的。 管他什么为国，或是高丽的，统统灭了。 但叶凡终究还是叶凡，一向求稳的他，有些事可以做，那不妨就去做。 比如什么阴谋诡计之类的。 第447章 天子秘密出使为国都城 为军骑兵，一人一骑，快马加鞭，进入了为国都城。 “启禀陛下，乾军答应结盟，共伐高丽了。” 为国皇宫的御书房外，老太监略带惊喜的声音传入御书房内。 御书房内，妙清原本正在静心打坐，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睁开了双眼，神情之上也略有惊喜。 只是惊喜是短暂的，因为妙清觉得，乾军答应结盟共伐高丽，或许开出了很重的条件。 于是他神情又归为淡然，对御书房外的太监问道：“乾军答应结盟的条件是什么？” “战败高丽之后，我大为对他乾朝称臣，且每年纳贡五万两白银，十万匹绢。” 称臣是必然的，而且只有称臣，成为乾朝的附属国，双方才能和平，这一点没什么。 而五万两白银和十万匹绢的每年纳贡，对于高丽而言，虽然不少，但应该也能拿出来。 所以听到这个条件，妙清有些意外。 因为乾军并没有狮子大开口，只要双方真能结盟，而且结盟之后灭掉高丽，那他愿意给出这样的条件。 毕竟，如果没有乾军，按这样的内战形势，自己最终也是战败。 “条件就这些？” 许是不太相信乾军只要这样的条件，于是妙清确认道。 “就这些。”老太监回答，又有些犹豫地补充道，“只是……只是乾军派出了使者，此时正在赶来的路上，说是要看看我大为……有没有与他乾军结盟的资格，也是为了商议双方如何结盟，如何攻伐高丽。” “哼。”妙清冷笑，然后脸上又露出了高兴的神情，“虽然狂妄，倒也在理。传朕旨意，今夜设宴款待乾军使者。” 结盟，是双方实力的结合。 所以乾军此举，也无可厚非。 不过只要能与乾军结盟，那许多事情都好说。 只是妙清不可能想到，乾军此次出征，乾朝天子会御驾亲征，妙清更不会想到，正在前来的乾军使者，为首的会是那乾朝的天子。 三十多人的骑兵队伍，一半是为军骑兵，一半是乾军骑兵。 为军骑兵在前方带着路，而乾军骑兵则跟在后面。 领头的为军将领扭头看了一眼后方，又回过头继续打马。 能轻易谈成这场结盟，对他而言其实是意外中的惊喜。 至于乾军派出使者前来，其实也没什么。 毕竟两军结盟，总要有一些沟通，商议具体的结盟事宜。 战马之上，叶凡换上了军中普通将领的甲胄。 他抬头望着前方那座所谓的为国都城，若有所思。 不多久，在为军骑兵的领路之下，叶凡及身边十名乾军骑兵进入了为国都城。 而这一过程中，城中军民，都朝叶凡众人投来了复杂的目光。 就好像在这些人眼中，叶凡他们就是什么珍惜动物一般。 而面对这些目光，叶凡恍若未觉。 反观叶凡身边跟随的十名骑兵，个个警惕着周围的一切，生怕人群中冒出能够威胁到叶凡安全的存在。 这实在是因为叶凡这天子的身份，令得他们如此。 而天子出使他国，也算是史无前例了。 事实上，叶凡的这个决定王禀是反对的，因为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危险。 为国或许不敢做什么，但为国都城中，也不乏高丽的暗探或是死士。 而为了破坏结盟，刺杀使者的故事不要太多。 只不过叶凡决定的事，很难被改变，也很难被反对。 加上王禀清楚叶凡的实力，所以最终还是就被叶凡说服了，不再反对叶凡作为使者的身份，出使为国。 长街上，距离叶凡一众不远的地方， 一名少年乞丐手中拿着一个带有刺绣的粉色荷包，夺路逃跑。 而在其后方，一名粉衣红裙的年轻女子追赶着少年乞丐，神色焦急。 想来少年乞丐手中的荷包，就是抢了这名女子的。 少年乞丐这时只顾逃跑，已然不顾前方是个什么情况，不多久就直接撞上了队伍前方负责领路的那名为军将领的战马。 也因为如此，队伍停了下来，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少年乞丐。 叶凡也看到了这一幕。 只见少年乞丐已经躺倒在了战马前方不远处，但并没有受什么伤。 而此时后方追来的女子也跑到了这边， 许是知道这少年乞丐是个小贼，也或许是因为冒犯到了自己。 那为军将领二话不说，拿起长枪就要刺向那少年乞丐。 可就在这时，那被抢了荷包的女子竟挡在了少年乞丐身前，连忙焦急说道：“将军饶命，这孩子只是饿急了，抢了东西之后惊慌失措才冒犯到了将军，这孩子并不是有意的，而且这孩子也罪不至死，还请将军饶命。” 叶凡看向那名女子，只见那女子眉毛细如柳叶，微微上挑，既显妩媚动人，又不失优雅。 樱桃小嘴，皮肤白皙，身段姣好，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而且如果叶凡所见所闻都是真的，那这个女人还很善良。 叶凡懂得韩语，虽然韩语和这个年月的朝鲜语言有所区别，但许多交谈，叶凡大致是听得懂的。 不过叶凡并不准备多事，因为女人再美再善良也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最主要的是，这里是异国他乡，不是大乾。 那女子也不是乾人。 那为军将领手中的长枪距离女子只有十公分，许是女子的美貌和善良，也或许是其他原因，他收回了长枪，也不再过问那少年乞丐的冒犯。 只是一脸冷漠地呵斥道：“闪开，不要挡路。” 女子见状，连忙转身扶起还坐在地上，一脸惊恐，未有回过神的少年乞丐。 然后两人来到了路边，让出了道路。 为军将领打马继续领路，叶凡一众也打马跟上。 经过那女子和那少年乞丐时，叶凡下意识望了过去。 只见那少年乞丐已经将荷包还给了那女子，然后一脸惭愧，低下了头。 而女子则是将荷包中的几块碎银拿了出来，递到了少年乞丐的手中，同时温柔说道：“这些银子你拿着去买些吃的，但这荷包对姐姐很重要不能给你。还有，下次别抢东西了。” 女子说完，也不等少年乞丐回应，就要离开。 只是这时，她也看向了长街上，经过的乾军骑兵，然后在叶凡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在然后是两人对视，直至叶凡扭头不再看她，她才不再看叶凡。 第448章 夜宴 “诸位先在此住下，我大为天子有旨，今夜设宴款待诸位。等今夜过后，我们双方再商讨共伐高丽之事。” 叶凡一众被带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中，负责将他们带到这里的为军将领如此说道，态度显得客气。 为军将领又交代了一些事后，离开了这里。 院门关上，院子便只剩下了叶凡及那十个乾军骑兵。 “将军，为国天子此番设宴……会不会不安好心？” 随行的骑兵都头这时警惕说道。 而称呼叶凡为将军，这是临行前早有交代。 总不能称呼一声陛下，令对方起疑。 “如果不安好心，其实也不用设什么宴了。” 对于这名乾军都头的小心警惕，叶凡则是一脸的淡然。 毕竟对方若是有什么坏心思，直接动手就行，无需那么多的繁琐事宜。 “属下只是担心将军若是有个闪失，我等万死难逃其咎。” 这名乾军都头的警惕，终究还是因为叶凡的身份。 “你们不必过于警惕，不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就说我十万大军就驻军后方，这些为国人也不敢对我们做什么。” “属下明白了。” 那乾军都头见叶凡这么说了，心便也踏实了许多。 夜色降临，夜宴如期而至。 长且宽的夜宴堂屋内，大为天子褪去了僧衣，换上了龙袍，坐于首位之上。 而下方两排位置上坐着的，分别是有着身份地位为国文武官员，越靠近首位，这些文武官员的身份便越高。 “请……乾军使者入宴。” 堂屋门口，守门的为军士卒喊了一声。 随即，卸甲的叶凡一众，在叶凡的领头下，进入了堂屋，进入了为国文武百官和为国天子的视野里。 乾军使者的到来，是这些人能扭转当前战机的可能，所以对于叶凡众人，这些为国人是不说有多友善，但至少不会有着敌对的心思。 毕竟如果没有乾军的帮助，在这样打下去，或许不用太久，高丽军就打到这里了，他们这里的所有人，都是造反的逆贼，基本上都得死。 “在下……段德，见过为国国君。” 叶凡众人来到堂屋中央，然后由叶凡开口问候。 而段德这个名字，叶凡也是临时随便取的。 这是要是让上面的妙清知道，此时正拱手礼貌对其问好的乾军使者，竟是如今中原地位最高的大乾天子，该会是怎样的一个心情。 而对于给妙清行礼，叶凡其实是无所谓的。 自己如今虽然是什么所谓的天子，但终究还是有着后世之人的思想。 不会因为天子的身份，自恃过高。 很多时候更多的，只会是随机应变。 妙清看着自称段德的乾军使者，一时间有些诧异。 对乾军使者这种显得有点恭敬的态度诧异。 毕竟如今的乾军，已经是这天底下最强的一支军队。 所以乾军有的，应该是傲慢，狂妄。 再说了，提出结盟共伐高丽的，是他大为。 所以乾军使者应该更加傲慢和狂妄才是，但没想到，这乾军使者没有让他有这种感觉。 对于这一点，妙清些许诧异之后，是满意。 而且因此对于双方的顺利结盟，有了更多的信心。 “乾使远来是客，快快免礼。” 妙清面露笑容地说道，但因为妙清说的是高丽语言，所以站在其身侧的一名通事将他的话翻译了出来。 知道妙清的意思，叶凡及叶凡身后的十人纷纷放下了拱起的手。 而这时，妙清又开口道：“今夜，朕让人准备了美酒佳肴，丝竹之音，愿诸位乾使吃好玩好，也愿我们双方能顺利结成友军，大败高丽。” 说到这，站在妙清一旁的通事又将妙清的话翻译了一遍。 话语很简单，就是为了此次结盟，他妙清的态度是诚恳的。 毕竟作为天子的他，都亲自摆下了夜宴，招待叶凡众人。 表达了诚意之后，妙清直接对身侧的那名通事吩咐道：“给诸位乾使赐座。” “是，陛下。” 那名通事应下，然后走了下来，将叶凡一众领到了座位上。 于是乎，这场夜宴也就开始了。 而这场夜宴一开始，妙清就离开了。 妙清是个和尚，不食酒肉，不近女色，所以这样的夜宴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只是向乾军使者表达他的态度。 如今态度已经表明，他也就离去了。 所以如今堂屋的夜宴中，只剩下了为国权贵高官和一开始有些显得格格不入的叶凡一众。 丝竹之声绕耳，有乐妓舞姬，于堂屋中央表演，这一刻，有一种勾栏听曲的样子，只不过这里不是勾栏。 这场夜宴，明面上乾军使者是主角。 但说实在的，这场夜宴更像是为国高官权贵的一场享乐夜宴。 许多人举杯畅饮，觥筹交错，醉眼朦胧，看着堂屋中央那些舞姬的曼妙身姿，偶有笑意，这笑意中，夹杂着淫意，这一刻，许多人好似进入了温柔之乡，片刻忘掉了那乱世战争，尔虞我诈。 当然了，叶凡一众也不可能一直被孤立。 而此时坐在叶凡一旁，正在陪着叶凡说话的，正是为军中，除了赵筐这个元帅外，地位最高的将领之一。 此人名唤柳峰，是个身材中等，看着略显斯文的中年将领。 因为他会说汉话，能够省去通事的翻译，加上他的身份，所以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招待叶凡的人。 但说实在的，乾军虽然厉害，但乾军使者终究只是一个使者，地位在乾军中应该也不会太高。 所以作为身份地位在军中都很高的柳峰，在接到要去招待，或是讨好乾军使者时，心中多少还是有着些许的不乐意。 但看见天子都亲自设下夜宴款待这些乾军使者，柳峰也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所以那点不乐意的情绪并没有存在多久。 “在下说话也不愿藏着什么，因为这关乎到两军结盟的事情，所以柳将军既是军中之人，也应该清楚军中情况？在下这么说，柳将军应该知晓在下想问什么了吧。” 周围的舞姬，似乎都不能打动叶凡。 如今叶凡想知道的，终究还是为军的一个情况。 这一点，柳峰自然也清楚。 毕竟乾军同意结盟之后就口出狂言，说是他为军也没有资格与他乾军结盟。 第449章 舞姬 “乾使所想了解的，无非是我军当前之状况。这一点，本将不会对乾使隐瞒什么。毕竟双方结盟，要的就是坦诚二字。” 柳峰说到这，举杯轻轻抿了一口酒水。 而柳峰一旁，叶凡看着厅堂中央正在翩翩起舞的舞姬，神情平静，但也一时间好似被什么给吸引住了一样。 放下酒杯，准备继续说话的柳峰此时扭头看向一旁的叶凡，注意到了这一点。 于是沿着叶凡的目光望向厅堂中央，那是领舞的舞姬。 那领舞的舞姬红衣红裙，舞姿曼妙，身材婀娜，肤若凝脂，容颜绝佳。 此时的情景，倒也大致应了那句歌词，腰如细柳扶风，几回眸舞尽痴人梦。 至少此时的为国权贵们，大多都将那双带着欲望的目光放在了那名舞姬身上。 在柳峰看来，一开始显得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叶凡，应该是看上了这名舞姬，毕竟这名舞姬是真的漂亮。 而且柳峰现在也不怎么想跟叶凡谈结盟一事，所以柳峰借机转移了话题。 “乾使若是看上了这个舞姬，今夜她就是乾使的了。” 这也是讨好叶凡的一个手段，除了吃好喝好，许多时候还得满足男人裤裆里的那点破事，这种情况很是常见，后世的应酬也大多如此。 柳峰以为，叶凡听到这样的话会高兴，应该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却见叶凡已经将目光从那舞姬曼妙的舞姿上移开，然后低头拿起桌上的酒杯，饮尽杯中的酒。 放下酒杯之后，叶凡淡淡问道：“贵军如今有多少兵力？高丽军又有多少兵力？” 柳峰闻言，微微诧异，但也只能继续这个话题。 而且柳峰确实不准备瞒着什么，因为妙清和赵筐都已经允许，且结盟确实讲究坦诚。 毕竟他不说，不代表乾军就什么都不知道。 “我军如今有精兵五万，至于高丽军，情报上所调查的，是七万兵力。” 五万的兵力其实也不算少，但也不多，只是没有高丽的多，但为了能顺利与乾军结盟，柳峰说的还是精兵五万。 但现实是，不是什么精兵，只是已然接近弹尽粮绝的五万残兵罢了。 只是说是坦诚，柳峰也不可能什么都坦诚。 毕竟要是让乾军知道他们真正的情况，这场结盟不成还好。 但若是让乾军觉得与高丽军结盟更好，那情况就变得更糟糕了。 因为高丽那边，也已经秘密派出了人，想要与乾军达成结盟，然后攻伐他为国。 只不过高丽派出的人，已经多次被他为国拦在了路上，为国终究在西面，能最先与东进的乾军接触，谈合作。 而如今的情况就是，乾军站在那一边，那这个朝鲜半岛未来就是谁的天下。 只是高丽和为国或许想不到，叶凡来这里，根本就没想过帮哪个，也没想过帮完哪个之后让哪个对大乾俯首称臣，每年纳贡。 叶凡想的，只有统一。 或者说高丽和为国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无可奈何。 别说双方单打独斗不是大乾的对手，就算双方此时放下恩怨，为了朝鲜一族的民族大义共同抗乾，也很难取得这场抗战的胜利。 叶凡思忖着这两个数字，这与密谍司的情报也大致相同，说明柳峰所言应该没有隐瞒什么。 看来，高丽与为国的这场内战，彼此之间其实消耗了许多实力。 叶凡没再问什么，只是心中思忖着一些事，然后又看向了厅堂中央领舞的舞姬。 那舞姬很漂亮，但让叶凡去关注的，不止如此，还有就是这名舞姬，正是自己白天进入这为国京城时，在长街上看到的那名女子。 白天时，这女人看自己的眼神显得有些刻意，当时叶凡还没有想太多。 因为作为乾使，长街上的为国人基本上都看向了自己。 但现在，当这女人在一边起舞，一边有意无意地看向自己这个方向时，叶凡觉得，这确实有些刻意了。 但这只是一种感觉，俗称第六感，并不能让叶凡去断定什么。 丝竹之音停歇，这场表演也结束。 舞姬致谢，意犹未尽的权贵们拍手叫好。 也就在这时，一个看着已经喝了七分醉的中年从位置上站起身，脸上带着淫笑，然后踉踉跄跄地走向了那名领舞的舞姬。 中年所穿衣袍与柳峰相同，从这一点上来看应该也是武官。 而且中年的体型看着很是壮硕，想来也是战阵杀伐之人，而非显得儒雅文弱的文官。 中年来到了那名舞姬面前，用一双带有欲望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然后缓缓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崔雪。” 女人略带怯意地回答。 而周围的权贵，此时都看着这一切，自然也知道平日里就特别好色的中年想干什么。 但没人会说什么，因为中年的地位很高，而且这个叫崔雪的女人，只是个身份卑微，以色怡人的舞姬。 没人会为一个身份卑微的舞姬说话，或是做什么。 甚至在一些人看来，这舞姬能被中年看上或许还是一种福分。 “你刚才舞得很好，本将……很是喜欢。” “多谢大人称赞。” 话到这里，中年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说明了心中的意思：“可愿跟随本将，做本将的女人？” 崔雪闻言，柳眉微蹙，然后又略带怯意地回道：“多谢将军垂青，只是小女子……” “你不愿？”崔雪还没有说完话，中年就直接不悦开口打断，“本将看上你这舞姬，是你这舞姬的荣幸，你这舞姬却如此不识抬举，想死不成？” 面对中年的不悦，崔雪虽然表现胆怯，但也一字一句地出言解释：“小女子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舞姬，担不起将军的垂青，还请将军恕罪。” 中年见崔雪这么说，不悦的情绪好了一些，但还是不管这是不是崔雪的借口，依旧不依不饶地说道：“本将说你担得起，那你就担得起。” 崔雪见对方不依不饶，显得有些无奈，最终一副鼓着勇气的模样说道：“还请将军高抬贵手，不要为难小女子。” “你觉得本将这是在为难你？”中年再次皱眉不悦，见崔雪沉默不语，又环视周围权贵似乎带有嘲笑的目光，一时间只觉没了面子，然后恼羞成怒，低声威胁，“你这舞姬，真不怕死？” 崔雪见对方威胁，依旧沉默不语。 中年见状，脸上露出了一抹邪笑，然后伸出了手就要去触摸崔雪的脸。 只是当中年的手刚要触碰到崔雪的脸上，崔雪已经后退几步，避开了中年的手。 中年见状，只觉又一次被驳了面子。 于是也不再顾忌什么，直接踉跄几步冲了上去抱住崔雪，想要将其拦腰抱起直接带走。 但崔雪挣扎之下，一把将已经醉了七分的中年推倒在地。 看着倒地的中年，崔雪委屈说道：“还请将军自重。” “你这低贱的舞姬，竟敢如此不给本将面子，本将杀了你。” 此时的中年，哪里还能自重，心中只有暴怒。 他站起身，走了过去，伸手抓住崔雪的衣领，一把将其推了出去。 巨力之下，崔雪踉跄倒退好几步，然后倒在了叶凡身前摆有酒菜的长桌前。 这使得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到了这一边，见此情景，许多人都怕这事会惹得这乾军使者不悦。 而叶凡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此时看着自己桌前的崔雪，也不知为何，叶凡不由微微摇头。 这演技虽然不差，但也终究入不了他叶凡的眼。 现在，他更加感觉到了一些事情的刻意。 只是，对方又是个什么目的呢？ 叶凡有些疑惑…… 第450章 舞姬的目的 舞姬崔雪上半身趴倒在叶凡身前的酒桌上，酒桌上的酒肉也因此被打翻。 好在打翻的酒肉没有溅在叶凡身上，但叶凡身后，那十个乾军骑兵已经起身，生怕这一突变的目的是为了刺杀叶凡。 只有叶凡任平静地坐着，同时还缓缓抬手，示意后方十人不必紧张。 “乾使可有恙？” 叶凡一旁，作陪的柳峰有些担忧地问道。 叶凡沉默不语，平静的神情下，给人一种似乎被惹怒了的感觉。 而此时的崔雪，已经自酒桌上起身，然后对着叶凡就一脸担忧地跪在了地上：“奴家无意冒犯，还请乾使恕罪。” 崔雪说的是高丽的语言，但叶凡能听懂。 当然了，这并不重要。 叶凡只是淡淡看着眼前的崔雪，然后又缓缓抬头，看向了那边有意将崔雪一把推到这边的中年。 至于说是有意，那是因为从夜宴开始，叶凡就注意到了这中年时不时地看向自己这个方向，目光里似乎不怀好意。 对于这样的不怀好意，叶凡一直以来都是敏感的。 也是因为如此，他认为这叫崔雪的舞姬跟那中年应该是一伙的。 只是不知道这两人演这么一出戏的目的是什么。 刺杀？应该不是，如果是，那这个叫崔雪的舞姬刚才已经动手了。或者说，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 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英雄救美，然后接近自己，再寻机会刺杀。 如果真是这样，那白日里的事情，应该也是这一计划的一部分。 毕竟一个女人的善良，许多时候都能让人感动。 思忖着这些，叶凡有了想法，想要将计就计，看看这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李将军想要胡闹也得看看今夜是什么场合吧，若是惹得乾使不悦，误了两军结盟一事，李将军担得起这个责任？” 叶凡一旁，柳峰已经起身，对着那边胡闹的中年就出言呵斥。 两人是为军元帅赵筐的左右手，平日里就是一个不服一个，此时出现这样的事，柳峰语气自然也不会客气。 姓李的中年将领名唤李豹。 对于柳峰的呵斥，李豹轻蔑一笑，但转而看向叶凡时，李豹还是拱手致歉：“本将无意冒犯，真是对不住了，乾使。” 李豹的致歉，显得没有太多诚意。 不过在一旁柳峰的轻声翻译下，叶凡也没有计较什么，只是淡淡说道：“无碍，只是这个舞姬，今夜是我的了。” 柳峰闻言，诧异地看了叶凡一眼，然后对李豹转达了叶凡的意思。 “这舞姬乾使若是喜欢，本将自当让给乾使。” 李豹说着转身，然后冷冷一笑，计谋也算是顺利完成了。 而此时跪在地上的崔雪，还装作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情。 可实际上，这一切都如同叶凡猜想的那样，是一个阴谋。 半个时辰后。 叶凡回到了住所，关上房门，就看到了早就被送到这里的那名舞姬。 房内，崔雪依旧是那一身红衣红裙，站在叶凡身前四五步的距离，烛光的照亮下，她那娇美的容颜显得楚楚可怜。 叶凡见状，暗道这女人还挺能装。 既然对方能装，那叶凡也打算按正常的情节演下去。 他一步一步向崔雪走去，似乎每一步都有着浓浓地侵略性。 崔雪见状，也下意识后退。 两人就这样一进一退，直至崔雪退到了床边无处可退，叶凡也走到了崔雪身前很近的距离。 近到似乎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叶凡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崔雪的全身上下，然后伸出了右手，往对方的脸上探去。 就在叶凡的手掌要接触到对方的脸时，崔雪坐在了床上，以此躲避叶凡探来的手掌。 叶凡见状邪魅一笑，然后有些暴力地将崔雪推倒在床，直接扑了上去，将对方压在了身下。 就在崔雪以为叶凡会继续做什么的时候，却听叶凡凑到了她的耳边，用他高丽的语言冷冷说道：“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崔雪有些诧异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叶凡，有些诧异。 诧异叶凡会她高丽的语言，也诧异叶凡为何会这么问，难道真被对方看出了什么？ “乾使的意思，奴家不知。” 崔雪强制压下紧张的情绪，说道。 “你不怕我？” 叶凡又问。 “怕。” 崔雪回答。 “可是你的心跳从始至终都很正常，说明你并没有真正感到害怕。这很不应该。” 叶凡打量着崔雪的双眼，似要看穿对方的心思一般。 而此时的崔雪，紧张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心跳也加快了。 感觉到了这一点，叶凡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现在害怕了。” 崔雪觉得，在这个乾军使者面前，自己好像什么都藏不住，连自己此时情绪上的紧张都被对方给发现了。 但崔雪还是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然后说道：“乾使的意思，奴家真的不明白。但奴家还是想恳求乾使，让奴家离开这里。” “想离开，没那么容易，除非你什么都说了。” “奴家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叶凡从崔雪身上起身，然后走到床前不远处的一张长桌上，转身坐在了长桌上，看向了已经坐起在床边的崔雪。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这就将你赏给我那十个部下玩弄一夜，然后等到天亮，再将你扒光衣服扔到长街上，让所有人围观。你这么美，肯定所有人都爱看你不穿衣服的模样。” 叶凡说着，脸上露出邪魅的笑容。 那边，崔雪听得只觉害怕，又对这乾军使者的无耻感到愤怒。 不过这个时候，她还是准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于是她说道：“奴家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叶凡见崔雪死不承认，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喊道：“来人。” 房门被推开。 负责守门的两名乾军骑兵快速走了进来，站立待命。 只听叶凡说道：“这个女人，今夜赏给你们了，带走。” 两名乾军骑兵看了看叶凡，又看了看坐在床边一脸楚楚可怜的崔雪，最后又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陛下为何要将这么漂亮的高丽女人赐给他们。 不过天子赏赐，他们哪敢拒绝，连忙道谢，然后就走向崔雪，要将崔雪带走。 第451章 崔雪的身份 崔雪看着朝他走来的两名乾军骑兵，一时间大惊失色，相比死亡，她更将畏惧那样的侮辱。 于是她看向叶凡：“等等。” 叶凡见对方似要妥协，抬手示意那两名乾军骑兵出去。 房门关上，房内又只剩下了叶凡和崔雪两人。 “说吧。” 叶凡神情淡然地打量着崔雪，催促道，他是真有些好奇这个女人的目的。 崔雪此时也看着叶凡，只不过崔雪的眼神中，带有一丝恨意。 在她看来，这个乾军使者太过无耻，竟会用这样的方式逼迫她。 而且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乾军使者为什么会怀疑上她，令得她刺杀的计划就此失败。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下定了去死的决心。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受你那般侮辱。” 崔雪眼神决绝地看着叶凡，叶凡也从其眼中看到了这份赴死的决绝，于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这样说，应该是能随时随地选择去死。”叶凡思忖片刻，然后胡乱猜测，“怕不是你这取死之道就在嘴里吧？” 杀手口中藏毒，事发之后为了隐藏身份服毒自尽，这样的老土桥段实在是太多了。 崔雪有些无奈和惊讶，又被对方给猜到了。 叶凡看到了崔雪神情上的变化，嘴角微微上扬。 没想到自己胡乱猜测，还就猜对了。 “你这嘴里的毒药，怕不是也是为我准备的吧？” “你……” 崔雪看着叶凡，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因为在叶凡眼中，她好像什么秘密也没有了。 不过回过神了，崔雪觉得就算对方全部猜到了也没什么，因为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赴死。 至于刺杀叶凡，影响为军与乾军的结盟，想来是不能完成了。 但无论如何，自己的身份还是不能暴露，这也是她选择赴死的原因之一。 “你都猜到了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叶凡无所谓道，“你可以死了，死了之后，我还是会将你尸体上的衣服全部脱光，然后扔到街上示众。” 再次被叶凡威胁，崔雪柳眉微蹙：“你……你乾人都是这般无耻？” “所以……你还要死吗？” “哼，我死都不怕，你以为我会怕这个？” 崔雪冷笑。 “也是。”叶凡点头认可，又缓缓说道，“可是我突然决定放你走了，你走吧。” 崔雪听叶凡这话，变得更加疑惑不解。 但在崔雪看来，对方不可能有这么好心。 见崔雪犹豫，叶凡冷冷催促：“快走吧，别影响我休息。” “你究竟想耍什么花招？” 崔雪疑惑地盯着叶凡。 “没什么花招，就是让你走。” 叶凡淡淡说道。 那那边，崔雪依旧没有动作，心中满是疑惑和不解。 “你到底走不走？” 见对方还是没有动作，叶凡语气冷了下来。 崔雪想了想，还是选择从床上站了起来，然后准备离开。 经过叶凡身边时，崔雪还一脸的警惕。 直到走到门口，崔雪仍然是一步三回头地警惕着叶凡可能的举动。 可就在崔雪准备将房门打开时，只觉太阳穴下方的位置上受到了重击，意识也瞬间失去。 叶凡看着倒地崔雪，神情平淡。 而门外，听到倒地声，守门的乾军骑兵朝里喊道：“将军。” “无事。” 叶凡淡淡回应。 门口的两名骑兵闻言，才放心继续守门。 从床边到门口，崔雪每一步都在小心警惕，只是叶凡的速度之快，不再她的计算之内。 不知过了多久，崔雪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感觉头有些痛，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意识也逐渐清醒。 然后想到了什么，猛然从床上起身，看向了房屋中间。 而此时的房屋中间，叶凡正悠闲地倚靠在一张椅子上，正对着她，打量着她，神情淡然。 似乎又猛然想到了什么，崔雪感觉着自己藏在嘴里的药丸，但已经感觉不到，就在她准备想用手伸进嘴中确认的时候。 那边，叶凡淡淡的话语已经传出。 “不用找了，在这呢。” 叶凡缓缓抬手，两根手指夹着的，正是一颗小小的药丸。 药丸表层似乎用什么材料覆盖着，使得就算是含在嘴中，也不能被唾液溶解。 崔雪见状，心下大惊。 果然，这人不可能让自己轻易离开。 对方要的，就是要控制自己，然后让自己说出自己的身份。 “你……” 崔雪带着愤怒瞪着叶凡，似想将对方千刀万剐。 面对崔雪的眼神，叶凡神情平淡：“既然死不成了，也不愿受屈辱，那现在可以说了吗？你是什么身份，为何要杀我？” 崔雪不语，叶凡见状，也实在不愿跟这个女人多费口舌，直接喊道：“来人。” “将军有何吩咐？” 那两名乾军骑兵走了进来，站定待命。 “这个女人身份有问题，带下去，无论用什么方法，让她开口说话。” 两人打量了眼崔雪，随后齐声开口领命，将崔雪带了出去。 这一过程中，崔雪一言不发，但神情上的惊恐显露无疑，看向叶凡时，眼神中的怒意也显露无疑。 不多久，门外传来了一名乾军骑兵的禀告：“将军，那女人招了。” “进来说。” 得到应允，那名乾军骑兵开门走了进来。 然后开口向叶凡汇报。 “那个女人是高丽暗探，此番刺杀，为的是破坏我军与为军的结盟。而夜宴上的那个为军将领，也已经暗自投靠了高丽，两人是一伙的，发生那些都是演得，目的就是要接近将军。” “白天的那件事，也是计划里的一部分吗？” “不是，应该只是偶然。” 这个大致的结果，叶凡也猜想过。 只是有些没想到，那地位不低，叫做李豹的为军将领居然叛变了。 那如此看来，为军中，也是暗流涌动。 不过在叶凡看来，这跟他没关系。 为军如何，高丽军如何跟他都没关系。 所以叶凡并不准备将这一切告诉那为国天子。 他不是来结盟的，更不是来这里给为军锄奸的。 还有就是，叶凡确实想多了，白天那女人的善举，只是偶然。 “此事先不要告诉为国人。” 叶凡嘱咐道。 “属下明白。”那乾军骑兵应下，又问，“将军，那女人该如何处置？” 叶凡回想到白天里，那女人善良的一面，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立即下令杀死。 反而问道：“她怎么样了？” 徐都头用了刑，对方受了些苦头，但并无生命危险。 “先关着吧，等我们离开这里再说。” “属下领命。” 第452章 李豹的担忧 翌日，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大地上，叶凡缓缓睁开了双眼。 起床穿衣之后，叶凡打开房门。 房门外，还是那两名负责守门的乾军骑兵。 只不过一人站着，而另一人则是靠坐在门边休息。 这也并非是在偷懒，而是两人一人负责守上半夜，另外一人负责守下半夜。 若非如此，两人白天都会没有精神。 听到开门声，那靠坐在门边休息的乾军骑兵猛然回过神来。 见是叶凡起了，然后才稍微放心地站了起来，与另一名乾军骑兵一左一右，恭敬站立，齐声开口问候。 “将军。” 叶凡打量了两人一眼，然后点头以示回应。 叶凡刚要踏出房门，就听见偏房的大门被从里敲响，随即抬眼望去。 那两名乾军骑兵中的一人注意到了叶凡的疑惑，随即解释道：“将军，那女人方才就一直嚷着要见您。可属下见天都要亮了，想着天亮了在向将军禀告此事，所以并没有及时将此事禀告给将军。” 叶凡闻言有些疑惑，这女人为何要见自己？ “把门打开。” 不过叶凡也没有多想，直接吩咐人将偏房的门给打开。 偏房的门被打开，光线照亮了里面。 身上有伤，趴在门后的崔雪缓缓抬头，迎上了正站在门外，叶凡的目光。 叶凡打量着崔雪，此时的崔雪，因为昨夜的用刑，两边膝盖受到摧残，已经无法站立。 除此之外，其手上的指甲，也被剥离了一半，此时还染着血，看着有些可怖。 看来昨夜的用刑，有些重了。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这个女人的嘴很严，如果不这样什么都问不出来。 即使问出来的这些事，对叶凡而言并不重要。 但这个女人，终究还是有着要刺杀自己的目的，所以这种时候叶凡不可能怀揣什么怜香惜玉的心。 只不过此时看着这女人有些惨白的脸，叶凡多少会生出一些恻隐之心。 “我求……求你，不要向叛军……揭露李豹的身份。还有……杀了我，就说我刺杀失败，服毒自尽。” 崔雪惨白的脸上，不再有昨晚的愤怒与不甘，有得只是祈求。 叶凡听对方这话，心中思索着什么。 这女人应该是有什么软肋在李豹手上。 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祈求，不想让自己背叛李豹的事被李豹所知。 只是令叶凡疑惑的是，这个女人此时说的竟然是汉语，而非高丽人的语言。 一间堂屋内。 一夜都没有怎么睡好的李豹来回踱步，心中暗道：这都一夜了，为何还听不到乾军使者被刺杀的消息，莫非……那女人失手了？可就算是失手，也该有失手的消息才是？ 刺杀乾军使者不是小事，无论成与不成，应该都会掀起波澜，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平静。 “启禀将军，元帅有令，请将军速速去往元帅府议事。” 就在李豹想着这些的时候，堂屋外，一名为军士卒的声音传了进来。 李豹闻言走出堂屋，看向那为军士卒，好似就没有听到什么去元帅府议事，而是问道：“使团那边……有没有出什么事？” 为军士卒有些疑惑，却还是回道：“没有。” 李豹心情复杂，他最担心的，是事情已然败露。 如果真是这样，他肯定是完蛋了。 但想想，那女人有软肋在自己手中，就算是死，也应该不敢背叛自己才是。 不过虽然这样自我安慰，李豹还是有些心神不宁地去往了元帅府。 来到元帅府的正堂，这里已经聚集了二十多名为军将领，还有叶凡和跟随叶凡一起的乾军都头。 李豹刚刚一走入正堂，就将目光放在了叶凡身上。 见叶凡没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好的感觉也随即涌入了心头。 也在这时，叶凡同样看向了他，两人对视片刻，李豹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率先移开了目光，不再与叶凡对视。 叶凡见状，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不多久，赵筐来了，其他人也算是来齐了。 而此次元帅府议事，商议的就是两军结盟共伐高丽的战略。 元帅府的正堂中央，摆放着一张长桌，长桌上，是一张被摊开的地图。 而地图上，大致标注着为军与高丽军所分布驻军的位置。 此时的叶凡，认真地看着这张地图，一副思索之色。 而正在讲话的，是赵筐。 赵筐正在向叶凡介绍着一些事宜。 介绍结束之后，赵筐看向了叶凡，见叶凡还在认真看着桌上的地图，于是下意识问道：“乾使可有什么话要说？” 通事的翻译下，叶凡伸手指向了地图上的一座城池：“这座城池，让给我军。之后你我两军一同东进，共伐高丽。” 赵筐看着叶凡指的位置，在通事的翻译下，又听完叶凡的意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心中暗道：你也真敢要啊。 不由得赵筐不这样想，因为叶凡想要的这座城池，在当前的战略上实在太过重要。 这座城池不小，就在这西京城正南方百里之地。 最主要的是，这座城位于交通四通八达之地。 只要乾军进入了这座城，不仅可以轻易东进，还能轻易北上西京城。 与乾军结盟，赵筐早就想到要给乾军让道，为此肯定得让出一些城池。 但没想到这个乾军使者一开口，要的就是这么一个地理位置极好，且易守难攻的一座城池。 这很容易让赵筐觉得，乾军根本就不是为了结盟，就是想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这个易守难攻，四通八达的城池，然后北上攻打西京城也不是不可能。 此时的屋内这样想的又岂止赵筐一人，其他为军将领也大多这样想，包括一直心神不灵的李豹。 叶凡看出了这些人的顾虑，但也不在意。 而是继续淡淡说道：“既是两军结盟，在下觉得，还是要相互信任，元帅觉得呢？” 赵筐闻言，心中冷笑：让本帅信任你，本帅却不知道你心中揣着什么心思，你乾军揣着什么心思。若是你乾军得到了这座城不选择东进，而是选择北上，谁能拦得住？ 心中虽然这样想，赵筐却也不可能会这样说。 第453章 李豹的担忧2 “两军结盟，乾使说的相互信任，自然是应该的。只是乾使要的这座城，乃是我大为重镇，实在是……不太方便让出。这样吧……”赵筐说着，指着地图上的另外一座城池，“此处让给贵军，届时两军任能一同东进，共伐高丽平川城。” 平川城，正是高丽大军此时的驻军之地。 听着通事的翻译，叶凡看着赵筐手指的位置。 思索片刻之后，淡淡说道：“这座城向东的官道都没有，我军如何东进？” 赵筐解释道：“无有官道，但也有路，虽然这条路比官道窄些，曲折些，但也能运送辎重。” “元帅或许不太清楚，我乾军善用火器，辎重数量不比一般军队。这样的窄路，就算是能通过，怕是也要花费很多时间。我乾军不喜欢浪费时间，只喜欢用最快的速度去攻城掠地。”叶凡说着，抬头看向了赵筐，神情显得不卑不亢，“元帅，说句难听的，我乾军在这样的曲折窄路上兜兜转转的时间，已经足够攻入你们这都城，然后自行东征，攻打高丽平川城了。” 叶凡一旁，能听懂汉语的为军将领柳峰听叶凡这话，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赵筐一旁，负责翻译的通事也顿了顿，好似听错了什么一般。 但最终，这名通事还是将叶凡的话全部翻译了出来。 众人清楚叶凡话语的意思之后，有人愤怒，有人呵骂着什么，有人甚至摩拳擦掌，想要给这个乾使一个教训，但还是碍于叶凡的身份，什么也不敢做，只得无能狂怒。 只有赵筐，任一脸平静，也不知道此时的赵筐在想着什么。 对于赵筐此时的平静，叶凡倒是有些诧异。 这时的堂屋内，因为众将的愤怒，一时间变得有些嘈杂起来。 待堂屋彻底安静下来之后，除了从始至终都一脸古井无波的叶凡，所有人都看向了赵筐，等待着赵筐的说话。 赵筐重新打量了叶凡一眼，心中暗骂这乾军使者说话实在是口无遮拦。 可对方就是一个使者，就算有着十万乾军在后方撑腰，也不该如此才是。 赵筐不会知道，眼前的乾军使者会是那一统中原，灭亡女真的大乾天子。 “所以乾使一定要这座城才同意结盟？” 赵筐问道。 “这能缩短灭亡高丽的时间。” 叶凡回答，也是明确了自己的要求。 “既是如此……乾使回去等消息吧，此事事关重大，本帅还得向我朝天子请示。” 叶凡见对方如此说，再次陷入诧异。 因为赵筐这样说，只要是天子没意见，他好像是已经爽快答应了让出这座城。 不过想了想也没什么，毕竟如今的为军，在高丽军的攻伐下已经算得上是没有选择。 赵筐做出的一些决定，也只能是无奈的决定。 但就算这样，叶凡也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只不过说不出是哪里不太对劲。 或许是赵筐的平静与众将的愤怒存在着与众不同，也或许是作为一军统帅的赵筐，好像能爽快让出这样的一国重镇。 议事结束，堂屋外，李豹看着叶凡远去从背影，好似重重呼出了一口气。 但他还是想不明白，叶凡为何没有在赵筐面前揭露他叛徒的身份。 他想了想，叶凡还活着，说明崔雪的刺杀是失败了，崔雪应该是在刺杀之后顺利服毒，所以叶凡并没有知道什么。 但在议事开始之前，他踏入堂屋之时，叶凡看他的那个眼神又是个什么意思？ 莫非只是昨夜的夜宴，自己与崔雪的故意演戏，因此生出怀疑。 可就算是刺杀失败，也应该有被刺杀的消息传出才是，但没有。 这只能让李豹觉得，崔雪的刺杀确实失败了，崔雪也在刺杀失败之后选择服毒自尽，只不过乾军使者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原因，没有将事情说出来。 李豹思忖着这些，他决定了，亲自去乾军使团居住的地方看一看。 因为这样一直想不明白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御书房内。 赵筐将叶凡的要求说给了妙清听。 妙清穿着僧衣，权衡着什么，最终还是选择让出那座城池。 “陛下可要已经想清楚了，乾军若是有了这座城，不仅能轻易东进高丽，还能轻易北上我大为都城。” 赵筐神情平淡地提醒。 妙清也是一脸的平淡，只不过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无奈。 “赵筐，你觉得不与乾军结盟，我们能战胜高丽的胜算有多少？” “三成。”赵筐依旧平静回答，这跟他以往忧心战事的样子有着很大的不同。 妙清感觉到了这一点不同，但也没有多想，继续问道：“三成胜算，其实朕并不怕去赌上一赌，因为在朕决定起事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会面临此时的这种情况。但赵筐，你又有没有想过，若是不与乾军结盟会如何？” “陛下的意思，臣明白了。” 赵筐如此说道。 他明白，清楚不与乾军结盟，那会面临更大的危局。 乾军如果不是盟军，那就是敌人。 与乾军做对手，他为军如今还不能战胜这样的一支队伍。 使团住处。 大门口，李豹领着十多人来到了这里。 看着门口守门的十几名为军士卒，李豹直接开口：“打开门，本将要有事想见一见乾使。” 门口负责使团安全的十几名为军士卒中领头的一人迎了上来，面对李豹，有些怯懦地说道：“启禀李将军，没有柳将军的意思，我们不能让您进去。” 使团的接应，由柳峰负责。 而使团的安全非常重要，若非柳峰的意思，一般很难见到，即使是在军中地位与柳峰相同的李豹。 “嗯？” 李豹看着眼前的守门领头，不悦地嗯了一声。 那守门的领头见状忌惮着眼前性格暴躁的李豹，但还是强压着心中的恐惧，回道：“这是属下职责所在，还请李将军谅解。” 就在李豹准备要发怒的时候，大门被从里打开了。 门内显现而出的，是两名乾军士卒，其中一人用高丽人的语言说道：“让他进来吧。” 第454章 你为什么帮我 乾军使团住处的堂屋内，李豹在这里见到了叶凡。 从始至终，李豹都很疑惑，疑惑叶凡为何会主动见自己。 但李豹清楚，这大概率跟崔雪有关。 只是不知道叶凡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不知李将军前来，有何要事？” 堂上，叶凡云淡风轻地率先开口。 因为说的是高丽言语，令得李豹有些诧异。 毕竟一直以来，叶凡跟所有人沟通，都有着通事在旁翻译，这也让许多人认为，叶凡不懂高丽人的语言。 “乾使会我族言语？” “我也没说过我不会。” 对于这一点，叶凡其实从来就没有刻意隐瞒什么。 一直没有用高丽人的语言跟这些人沟通，也只是单纯的不想用。 见叶凡这样说，李豹也没再这件事上多说什么，而是试探性地说道：“不知乾使对昨夜的那个舞姬可还满意？” “既然李将军先提这事，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那舞姬从今往后就是我的女人，那她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李将军为了昨晚夜宴上的争风吃醋，今日一大早就将她的妹妹掳走报复，实在是失了一军主将之气度。” 叶凡说着这些话，神情略带不悦。 而听着叶凡这话，李豹只觉有些懵逼。 但想了想，莫非是那女人为了救自己的妹妹，放弃了刺杀，转而找了这乾使使者做靠山？ 如此想着，李豹觉得这不是没有可能，自古男人本色，以那女人的姿色，也确实能够捕获这乾军使者的心，以此寻到靠山。 而且按叶凡所说，那女人告诉叶凡的是，那女人的妹妹被自己掳走是今日早上，且跟昨晚的夜宴有关，而非什么所谓的刺杀，或是一场谋划。 如此想来，那女人或许并没有并将自己是军中叛徒的身份告诉叶凡。 也是因为如此，叶凡才没有在赵筐或是柳峰面前揭露这一切。 而乾军如果真心与为军结盟的情况下，叶凡要是知道自己是叛徒的身份，应该不会不揭露自己。 但这一切并没有发生，那真相只有一个，崔雪并没有向叶凡透露一切。 而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妹妹，用自己的姿色找叶凡当了这个靠山。 至于崔雪为何不说出自己的身份，或许是担心鱼死网破，也或许是不在意，崔雪在意的只是救出自己的妹妹。 想通这一点，李豹好似有些庆幸。 只要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那其他的都没有那么重要。 只是暗骂那女人无耻，竟会想到这样的办法来救自己的妹妹，不过这个办法也实在是妙。 因为叶凡开口，自己不可能不交人。 作为赵筐和妙清都很看重的人，纵使是地位很高的他也不能得罪。 “那舞姬既已是乾使的女人，那一切就都好说。”李豹假装爽朗一笑，“一会儿，本将便让人将那舞姬的妹妹送回家，在这里，本将也亲自向乾使表达歉意，真是不好意思了。” “谅你也不敢不放人？”叶凡装作一脸不悦之色，“否则两军结盟之事，我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李豹见叶凡这么说，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一时间也没什么脾气，反而是庆幸，于是连忙赔笑：“本将事先并不知道，若是知道乾使将那舞姬当成了女人，定不会因一时气愤而做出这样的事。还希望不要因为此事，影响了两军之后的结盟。” 话虽这么说，但为了以防万一，李豹还是想见到崔雪，甚至是想单独问问崔雪有没有向叶凡说明一切，于是李豹说道：“只是不知，那舞姬……”李豹觉得这个称呼不太对，于是改口，“就是乾使的女人……如今在何处？” 叶凡闻言微眯双眼：“我的女人在哪？这与你有关系吗？” 李豹见叶凡似在误会，连忙解释：“乾使莫要误会，本将只是想知道乾使的女人在哪，好选择将其妹妹送到这？还是送回家？” 叶凡没有回答李豹的话，只是将目光放到了堂屋门口。 这种堂屋，接待人时，一般不会关门。 而此时的堂屋门口，正站着一红衣红裙的女人，这女人正是崔雪。 崔雪此时面容仍然显得有些惨白，但因为画上了妆容并不会太明显。 她此时站立的身姿尽量显得笔直，红裙遮蔽的双腿且微微打颤，这是身上带着伤强行站着，只为演完这场叶凡交给她的戏。 李豹此时还不知道崔雪的出现，于是沿着叶凡的目光望去才看到了崔雪。 两人对视，崔雪仍然站在门口，许是不想让李豹看出任何端倪，所以崔雪并没有选择走入堂内，而是忍受着身上的疼痛，站在了门口。 “昨夜夜宴之上是奴家在众人面前冒犯了将军，驳了将军的面子，这是奴家的错，还请将军……不要牵连小妹，将军若还是问责，奴家愿一人承担。” 崔雪开口恳求，语气却显得平淡，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但李豹并没有多想什么。 只是在心中暗骂：你这该死的贱女人，有了这乾军使者做靠山，知道如今本将已然奈何不了你，还装模作样地向本将请罪，真是够贱的。 心中虽然这样骂，但李豹却也不会这样说。 不过感觉被这个女人耍了，李豹这时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而是冷哼道：“你如今已是乾使的女人，何罪之有啊？” 面对李豹的冷嘲热讽，崔雪神色平静：“多谢将军宽恕，还请将军让人将小妹送到这里，奴家感激不尽。” 李豹看着崔雪这副样子，真是恨不得直接上前将其撕碎。 只是如今这个女人已经被叶凡看上，他也知道叶凡如今在赵筐，甚至是天子眼中的重要性，因此不愿招惹。 不过心中还是顾忌着崔雪会将自己的身份暴露给叶凡，特别是崔雪的软肋不再在自己手中的时候。 可若是不交人，显然也不行。 李豹显得有些为难，但此时，他还是选择了妥协，开口承诺了回去之后就将人送到这里。 李豹离开之后，站在门口的崔雪与坐在堂内首位上叶凡对视着。 堂屋不大，所以从门口到首位的距离并不远，使得两人能清楚地看到彼此脸上的神情，眼中的眼神。 叶凡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淡然，而崔雪的眼神带着些许复杂。 “你为什么帮我？” 她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叶凡却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淡淡说道：“人走了，就别强撑着了，坐下休息吧，要不然……腿就彻底废了。” 叶凡话落，崔雪踉跄两步靠在门边，然后缓缓坐在了地上，额头上已然因为疼痛而冒出了冷汗，脸色也变得惨白。 她确实已经撑不了了。 第455章 赵筐的心思 靠坐在门边，神情显得憔悴地崔雪抬头看向了堂内的叶凡，眼神中有着疑问。 而堂内的叶凡，此时已经从首位上起身，缓缓朝她走来。 临近，叶凡微微低头打量着她，淡淡说出了帮她的原因：“你不必想太多，我帮你或许只是因为我们是同族，也或许只是我单纯地想要帮你。” 说完，也不等崔雪反应，叶凡俯身，抱起了坐在地上的崔雪。 感受到叶凡的动作，崔雪下意识想要反抗，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或许是因为自己此时真的站不起来，更别说走动。 所以面对眼前的这个乾军将领的帮助，崔雪下意识地接受了。 崔雪是宋人。 靖康之变时被女真人俘虏至金国的宋人，她妹妹也是。 那一年，她只有十二岁，而她的妹妹只有四岁。 后来在金国，一个高丽商人花重金买了她们姐妹两人，并且将姐妹两人视为义女，商人也确实待姐妹二人如女儿一般。 姐妹二人也就这样在高丽长大，将自己当成了高丽人。 只可惜妙清之乱，因为种种原因，那商人死在了这场祸乱中，其手上的所有产业也全部被为国朝廷没收。 至于姐妹二人，虽然并没有因此而被牵连，但也因为商人的死，再次没有了依靠，只能再次相依为命。 直至一些事情的发生……直至现在。 半个时辰后，李豹还是选择让人将崔雪的妹妹送到了这里。 姐妹二人于偏房内团聚，抱着互相哭泣，又互相安慰。 不久后，一名乾军骑兵走到了叶凡居住的房间门外，手中拿着一张纸条，朝里禀道：“启禀将军，那小女孩将一张纸条给了那女人，那女人让属下交给您。” “拿进来吧。” 叶凡声音传出，那乾军骑兵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房内，坐在椅子上的叶凡接过乾军骑兵双手奉上的纸条，慢慢摊开一看，只见纸条上写着一些高丽人的文字，许是考虑到叶凡不识高丽文字，所以崔雪写上了汉字翻译。 （别以为有了乾军使者做靠山，本将就不敢将你姐妹二人如何，本将警告你，若是你敢说一些不该说的，将本将逼急了，本将也会拉你姐妹二人，还有那乾军使者一起下地狱。） 这是李豹对崔雪的威胁，事实上，如果真将李豹逼急了。 以李豹在军中的地位，或许也少不了一场兵变，叶凡一众也会因为这样一场兵变而陷入危险。 可李豹不知道的是，叶凡早就知道了一切。 只是叶凡并不准备在这件事上插手什么，因为叶凡根本就没有想过与为军诚心结盟。 所以为军内部如何？跟他叶凡没有任何关系。 甚至在叶凡看来，为军内部越乱越好。 可叶凡不会想到……有人正在谋划着什么……这一日的为国都城要乱起来了。 将崔雪的妹妹送走，李豹依旧是心神不宁，担心东窗事发。 为此，他甚至想过主动离开，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启禀将军，元帅有令，让您速速去元帅府。” 饭桌上，李豹听着属下的禀告，放下了手中的食物。 因为心中的忧虑，此时听到赵筐让自己去元帅府，一下子警觉起来。 “元帅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没有。” 越是不知道什么事，李豹就想得越多。 但无论有多少顾虑，这元帅府他都必须得去。 只是去之前，李豹喊来了一些亲信，然后给这些亲信交代了很多的事。 这其中就有，如果他身份已然败露，那就让人冲入使团住处杀人的计划。 此举是为了报复，但更多的还是为了挑拨为军与乾军的关系。 因为只要乾军使者死在了这为国都城，那所谓的结盟共伐高丽也就不存在了。 李豹来到了元帅府的堂屋内，见到了此时正背对着他的赵筐。 “末将，见过元帅。” 对着赵筐的背影，李豹拱手作揖。 赵筐此时也缓缓转身，打量着李豹，神情很是平静。 “免礼吧。” “谢元帅。” “李豹，你跟本帅有多久了？” 见赵筐这么问，李豹有些疑惑，却还是想了想，不确定地回道：“回元帅，末将跟随元帅，应该有十七八年了。” “是十八年。”赵筐说着，然后想到了什么，略有感叹，“本帅还记得，有一次我们陷入辽军包围之中，本帅受了箭伤，若非是你拼命保护，领着军队突围，本帅或许已经死在了那场战斗里。” 李豹听赵筐说这些，心中没有被感激之后的喜悦，反而是担心。 这一刻，李豹好似已经确定，自己的事败露了。 不过虽然这样想，李豹还是装作很平淡地接话：“保护元帅，是末将职责所在。” “对你，一直以来，本帅其实是看重的。只是本将越看重你，现在也就越失望。”赵筐凝视着李豹，这让李豹一时间有些心慌。 “元帅的话，末将听不懂。” “本帅知道你已然叛变，投靠了高丽军。还知道……你准备放手一搏了。只是你的计划已经被本帅知晓，你已经掀不起什么浪了。” 赵筐说完这句话，一名为军将领走了进来。 听见脚步声，李豹连忙回头去看，正在走来的，是他李豹最为信任的一个部下。 而就在刚刚，李豹跟自己这个部下交代过，如果元帅府中有了突变，就让他率军冲入元帅府。 只是如今看见自己这个部下就这样走入堂屋，又联系着赵筐的话，李豹似乎明白了什么，又疑惑着什么。 “末将参见元帅，参见将军。” 那青年模样的为军将领依次对两人拱手问候。 赵筐显得平静，而李豹一直皱着眉头。 李豹看着这个自己最为信任的部下，眼中有着一些怒意：“你是什么时候背叛本将的？” “末将一直都是元帅的人，何谈背叛将军二字？” 闻言，李豹不再理会这为军将领，而是看向了赵筐：“所以元帅早就知道了一切，可为何……元帅之前一直没有揭穿末将，而选择现在揭穿？” “之前没有揭穿你，是想利用你对付高丽军。而如今选择揭穿你，是因为本帅已经决定率军回到高丽，不再与那妖僧同流合污。” 赵筐说着话时，神情很是肃然。 此时的李豹，已经被震惊地无话可说。 只听见赵筐眼中露出了一抹坚定的信念：“你背叛本帅的事，本帅可以不再深究，如今这种外族入侵的危机关头，我高丽一族，自当放下恩怨，停止内乱……共御外敌。” 第456章 突然的兵变 李豹走出元帅府，脸上有着一抹绝处逢生的喜色，紧接着眼中又露出了一抹狠意。 那该死的女人，竟敢背叛自己，李豹发誓，一定要让那女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夜幕渐渐降临，城外为军军营中，上万为军将士严阵以待。 帅令之下，他们向都城东门而去。 东城楼里，是负责守门的两名为军将领，军职一正一副，对桌闲聊，因为夜幕降临，闲聊如往常一般进入了尾声。 “夜已至，这里有末将守着便可，将军就先回去歇息吧。” 副职将领青年模样，他朝正职将领如此说着，然后侧头望向了城外只有黑暗的天际，若有所思着什么。 “那你就多辛苦点了。” 正职将领中年模样，他说着站起身。 也就在这时，城外的天际，一朵烟花绽放开来，片刻照亮了天际，也照亮了城下缓缓靠近，准备发动兵变的上万为军将士。 “敌袭……” 一道沙哑的喊声骤起，那声音的主人，是城墙边上的一名为军小队长。 他望着城下不明身份的上万人，睁大了瞳孔。 这场突如其来的兵变就这样开始了…… 城墙上，因为烟花的信号，有人拔出长刀准备御敌，有人拔出长刀则是挥向了身边的战友。 城墙上，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场面就变得混乱。 刚刚起身的正职将领看着这突然的一幕，还未回过神来，只觉耳畔隐隐传来一道刀鸣之声。 慌乱侧头去看，一道刀锋已经破风袭来，快如闪电，令得他一时间已然避无可避。 长刀迅速划过了他的脖颈，鲜血自他的颈动脉中狂喷而出，他缓缓倒地。 倒地的他并未立即死去，而是躺在地上，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向他挥刀偷袭的人。 那正是方才与他对桌闲谈的部下。 “将军应该早些回去歇息的。” 副职将领握着染血的长刀，低头打量着躺在地上的正职将领，神情肃然，嘴中喃喃说道。 使团居住的小院就在城东，此时东门的混乱与厮杀声已经传到了这里。 房内的木桌旁，叶凡合上了手中的书本，听着从东门那边传来的的厮杀声，微微蹙眉，一种危机感不知不觉袭来。 两百人的为军队伍，在兵变开始不久，就按原计划向使团小院而去，个个杀气凛然。 如今，他们已然来到了使团居住的小院外，与院外负责使团安全的三十多名为军士卒形成了片刻的对峙。 许是因为东门那边传来的混乱声，这三十多名为军使者早早有了警惕。所以当着两百同僚靠近时，他们已然纷纷拔出了长刀，心中皆有不安。 “不知将军前来，所谓何事？” 负责保卫乾军使团的小头目站了出来，对前方领着两百人前来的为军将领喊话询问。 这为军将领是李豹的一个得力干将，身材魁梧，青年模样，脸上还有着一道浅浅的刀疤，看着有些唬人。 他看着朝他喊话的小头目，又不屑地打量了这三十多个拔刀准备御敌的士卒，满脸的不屑。 随即，他猛然拔出了手中的长刀，长刀斜指前方这些人，同时一声令下：“给我杀……” “杀……” 两百人拔刀，冲杀而去。 不多久，小院的被冲开，也就在这些人涌入大门之时，最前方一人小腿碰到了一根丝线，随即砰的一声巨响，令得刚刚冲入的七八人被炸得尸首分离，倒地哀嚎。 这爆炸声之巨大，震痛着许多人的耳膜，爆炸发出的火光，也照亮了他们多少人那瞪大的双眼。 而这一切，都震撼着所有人的内心。 乾军善用火器的传闻已经是天下皆知，可当这些高丽人真正面临这样的火器震撼时，依旧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和忌惮。 脸上带疤，正在厮杀的为军将领第一时间望了过去，爆炸后的地方，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正在消散的烟和尘埃，还有被炸的尸首分离的尸体和被炸伤倒地哀嚎的部下。 因为这一突然变故，令得许多人生出了敬畏之心，不敢再往小院里冲，只是站在门口，犹豫不决。 刀疤将领才不管那么多，这个爆炸确实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但若是这样就能抵挡他们的刺杀也不可能。 在刀疤将领看来，对方的火器不可能是无限的，而且对方只有十个人，而他们有两百人。 想通这样的，刀疤将领立即下令：“给我往里面冲，乾军使者……一个都不能活。” 见刀疤将领下达了军令，许多人虽然还有所忌惮，但也只能无奈且小心翼翼地走进小院。 后院的一处院墙，叶凡的断后下，九名乾军骑兵通过三根带着铁钩的绳索陆续爬上院墙，来到了院外。 跟着他们一起的，还有崔雪和崔雪的妹妹崔璐。 这时，除了叶凡和姐妹二人，其他八名乾军骑兵已经陆续来到了院墙外。 徐都头此时就坐在院墙上，看着院内的叶凡，神情显得紧张：“将军，快上来。” 听见徐都头的喊话，叶凡并没有走，而是看向墙角的姐妹二人。 崔雪腿上有伤，此时靠墙坐着，她妹妹就蹲在她的身边，许是听到外面的厮杀声，小脸上有着一些犹色。 崔雪这时也已经抬头看向了叶凡，迎着叶凡的目光，眼中露出了祈求之色：“我走不了了，但我求求你，带我妹妹离开这里。” “姐，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不等叶凡说什么，崔雪一旁，名叫崔璐的女孩就略哭泣地说着。 十二岁的小女孩已经懂事，已经知道了现在大概是个什么情况。 叶凡倒是没想跟这姐妹二人多说什么废话，直接一手拎起了崔璐，然后对着坐在院墙上的徐都头喊道：“接住了。” 院墙高一丈有余，换算成后世的单位得有个三米五左右。 可徐都头还有些想不明白叶凡让自己接什么的时候，只见叶凡已经将崔璐像投篮一样投向了他。 徐都头见状，有些惊讶叶凡力量的同时，也已经打起了十分的精神，然后牢牢抓住了叶凡投来的崔璐。 好在徐都头强壮有力，要不然很难接住崔璐的身体。 十二岁的女孩虽然不是太重，但要完成这样的动作也实在是不容易。 而下方，叶凡已经背起了崔雪，令其抓牢自己的身体，然后就借助绳索，向猴子一般迅速爬上了院墙。 徐浪看着这一幕，心中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也在这时，院内不远处，出现了几名为军士卒的身影，并且发现了翻墙逃走的他们。 “他们在这。” 一名为军士卒大喊，随即朝这边冲来。 而叶凡一众，已经全部翻过了院墙，来到了院外的一条无人长街。 第457章 夜里逃亡 刀疤将领站在小院的门口，看着地上被炸死和炸伤的部下，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偶有皱眉。 “启禀将军，人从后院翻墙逃走了。” 一名士卒跑到刀疤将领一旁，出言禀道。 “给我追。” 刀疤将领不做迟疑，领着人就离开了这里。 不久后，一条漆黑的小巷内，叶凡一众逃到了这里，而东城门那边的混乱依旧能传到这里，且越演越烈。 某一时刻，许是一时间没有了方向，走在最前方叶凡停住了脚步，这使得整个队伍停了下来，纷纷看向了叶凡。 叶凡转身，看向了身后一名乾使士卒背上的崔雪。 “你认识路，给我们指路，让我们靠近城墙就行，越近越好。” 对于这座城，叶凡一众是陌生的，加上现在天黑，根本就不知道往哪里跑。 而叶凡所说的靠近城墙，那是因为只要靠近城墙，叶凡就有出城的办法。 现在的叶凡有些无奈，也不知道这为国都城发生了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突变。 更不知道那些为军好好的，为什么会对他们下手。 叶凡也想过，这大概跟李豹有关。 但这其实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出城，然后逃命。 崔雪不知道叶凡为何要靠近城墙，但也不多想，环视了周围的情况，然后指路：“走那边。” 众人朝崔雪所指的方向快步走去，最终又在几条小巷和几条长街上兜兜转转之后，终于来到了城墙下。 这一过程中，他们看到了长街上纵马疾驰的为军骑兵，而且不只是一次。 这些人说不上都是来寻他们的，但叶凡他们总是躲在暗处，不让这些人发现。 还看到了厮杀，双方皆是为军将士的身份，让人看着似乎有些敌我不分。 但叶凡看得很清楚，其中一方，脖颈之上挂着红布。 而那些冲入小院要杀他们的，正是这群脖颈上挂着红布的人。 叶凡也由此推断，这里发生了兵变。 城墙之下，是看不清地黑暗。 而城墙上，因为这场兵变，许多人得到命令跑去集聚，负责巡夜的士卒并不多。 就比如叶凡他们来的这里，城墙上方，只有零零散散地几个士卒走动着。 “你说东城门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城墙上，两名为军使者并排巡视，其中一人提着油灯，说话的正是提着油灯的这人。 另一人脸露疑惑，开口接话：“或许是高丽军夜袭吧……谁知道呢。” 就在这时，一声似铁器撞击什么东西的声音传来。 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于是其中一人问到：“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听到了。”另一人答道，然后有些不确定地转身看向后方，“应该是那个方向，走，我们过去看看。” 说完，两人借助着油灯的照亮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临近城墙边上，两人看到挂在城墙边的铁钩。 铁钩并非只是一个单纯的钩子，而是三个，是为三角钩。 这种钩子，通常会连接一根绳子，用来攀爬高处，例如城墙。 油灯的照亮下，两人见城墙上挂有这东西，连忙大惊。 刚想在靠近城墙，好沿着连接三角钩的绳索往城下看是什么情况，一道身影就从城墙后面猛然一跃而上。 电光火石之间，那道黑影手中有着寒芒闪动，而那寒芒滑动的方向正是两人的脖颈。 两人缓缓倒地，近乎是同一时间被封喉。 而那道黑影从始至终不慌不忙，在两人倒地的刹那，收起手中匕首，接过其中一人手中的油灯，避免油灯落地燃烧，引起其他巡夜士卒的注意。 通过绳索，所有人都来到了城墙上，包括崔姓姐妹二人。 至于崔雪，依然是叶凡背着上的城墙。 也只有叶凡，才能短时间内背着一个人通过绳索爬上这么高的城墙。 而对于叶凡的一次次帮助，崔雪心情显得复杂。 她想不明白，叶凡为何这样帮助他姐妹二人？ 就算是这样的逃命关头，对方仍然没有选择放弃她们。 除此之外，崔雪对叶凡这非常人的身手感到震惊。 对方背负着自己，竟能如此轻松且快速地爬上城墙。 别说崔雪震惊，连知晓叶凡实力的徐都头几人也是震惊，叶凡一路表现的，简直不似常人。 崔雪靠坐在城墙上，重新打量着眼前的乾军将领，似要重新了解对方。 而叶凡却不知道这女人想这么多，只是动作迅速地脱去自己身上的甲胄，换上了躺在地上其中一名为军将士的甲胄。 叶凡的意思下，徐都头也一同换上了为军士卒的甲胄。 他们要出城，只能从靠近城门的位置出去，因为城墙外是护城河，而只有靠近城门的位置才有跨过护城河的桥。 古代护城河的建造，对于不同的城池也各有不同。 有的城池修建的护城河贴着城墙外壁，有的城池则留出一米甚至更长的距离。 而这座为国都城的护城河与城墙外壁有着两米的距离，这就代表着，叶凡他们可以再次利用绳索来到城外，沿着城墙一直走，直至看到城门外的桥。 可这个方法叶凡肯定不会用，因为城墙上有为军士卒巡夜，在城下那样走着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而且被发现之后，很难逃脱城墙上为军弓箭手的箭矢。 想要逃脱，只能坠入护城河中，而这显然是不行的。 所以叶凡选择从城墙上杀过去。 当然了，自然不是正大光明地杀过去，而是穿着为军士卒的甲胄，混淆身份之下，慢慢杀过去。 换上甲胄之后，叶凡和徐都头走在前面十米左右，装作巡夜的为军士卒。 而在他们后方十米，是其他人与叶凡二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不多久，有两人朝叶凡和徐都头相向而来，双方都各自打着一个油灯。 临近，叶凡趁两人不注意直接出手，动作跟之前一样干脆利落。 这次之后，又有两名乾军骑兵换上了为军士卒的甲胄。 就这样在城墙上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除了崔姓两姐妹，其他人都换上了为军士卒的甲胄。 而他们越靠近城门的位置，巡夜的为军士卒也逐渐多了起来。 好在因为许多人集结去了东门，所以就算是靠近此处城门的城墙上，驻守的士卒相比往常实在是少了很多。 这一点，倒是对叶凡他们的逃跑有利。 第458章 有人反了 “陛下，大事不好了，有人反了。” 天子寝宫外，一名太监焦急地喊着，然后直接推门跑入了寝宫内，跪在了妙清面前。 妙清穿着睡袍，就在兵变之前，原本准备入睡的他，被城东那边隐隐传来的厮杀声惊扰，于是派人去查探情况，自己则留在房内来回徘徊。 此刻听到有人反了，一向表现得平静的他，神情依旧算得上平静，只是内心终究还是慌了，而且有着浓浓的疑惑。 “有人反了？谁反了？” “老奴不知……老奴只是听闻驻军在城外的将士，无故攻入了城内。” 为军主力驻军在城外，而非城内。 城内的，大多是保卫都城和皇宫的侍卫军。 所以城外军队攻入城内，那只能代表着……有人反了。 “赵筐呢？” 妙清第一时间就问赵筐，并不是怀疑赵筐造反，而是想让赵筐前去平乱。 可就在这时，一名太监又从寝宫外仓皇跑来。 人未至，声先到。 “陛下，赵元帅反了，正领着军队向皇宫杀来。”. 闻言，妙清先是震惊，然后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赵筐反了，这怎么可能？ 这个扶着自己上位的人，怎么会反？ 就在妙清震惊疑惑之际，宫门之外传来的厮杀声越来越近了。 “杀……” 宫门之外，战马之上，赵筐神情漠然，举刀下令。 其身后上万将士，在赵筐的帅令下，不多久便攻入了宫门，与宫门内的皇宫侍卫军展开了一边倒的厮杀。 半个时辰之后，厮杀进入了尾声。 天子寝宫大殿之外，两名为军士卒一左一右拖着一个为军将领来到了赵筐身前。 这为军将领姓孙，是侍卫军的大统领，身上有着好几处刀伤，脸上也染着自己和敌人的血。 这场兵变来得突然，在没有任何防范的情况下，他输给了赵筐。 “赵筐……陛下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反？为何要反？” 孙统领抬头看着赵筐，神情愤怒地吼着，发出了两声质问。 赵筐神情漠然地看着孙统领，然后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在孙统领一左一右的两名士卒心领神会，分别对孙统领的左右腿踢出了一脚，手也猛然用力往下压，令得孙统领跪在了赵筐面前。 赵筐举刀，嘴中喃喃回答着孙统领的问题：“为了我高丽一族，不跟女真人那样……种族灭亡。” 说完，手中长刀落下，孙统领人头落地，尸首分离。 将长刀在孙统领身上擦净，赵筐将长刀收入鞘中，然后抬头看了眼天子寝宫大殿，缓缓迈步而去。 走入天子寝宫，赵筐看到了盘坐在寝宫地上，手上摆弄着佛珠，嘴里似在念经的妙清。 而妙清周围，是最先冲进这里的四名士卒持刀守着，防止妙清逃跑。 感觉到赵筐的到来，妙清停住了手上摆弄佛珠的动作，也停住了念经，抬头看向了赵筐，眼中带着质问：“为何要反？” “你这个问题，刚才孙泽也问过。”赵筐神情漠然地说着，对妙清的称呼也不再是陛下，“我在砍下他的头颅之前回答了他的疑问，我说，为了我高丽一族，不跟女真人那样种族灭亡。” “不反，我高丽一族就会种族灭亡？”妙清又问。 赵筐冷笑：“你与乾人结盟，但你觉得乾人真会诚心诚意地与我们结盟吗？你太天真了，在我看来，乾人此番征伐，跟北伐女真没有区别。说要与我们结盟，只不过是征伐的一种手段罢了，等他们拿到了我们给出的城池，他们或许真会与我们共伐高丽，但高丽灭国之后呢？乾人难道真会放过我们，真会接受我们的俯首称臣？”赵筐自问自答，“不会。我高丽一族最终会被乾人统治，奴役，甚至是灭族。而想要阻止这一切，只有结束内乱，共御外敌。所以……我反了。” 妙清听着赵筐略带愤怒的言语，然后不知为何，竟笑了起来，这笑声是嘲笑，他在嘲笑赵筐。 “你觉得，内乱停止，与高丽军共御外敌，就能阻止这一切？”妙清神情一凝，沉声说道，“是朕天真？还是你赵筐天真？” “至少，还有一丝机会，总不能看对方强大，什么都不做，只选择坐以待毙。” “你这么说，看来……你应该也对乾军使团下手了？” 赵筐淡淡说道：“想通过结盟耍花招，这些乾人该死，我自然不会留，这也是我抗击乾人的决心。” “愚蠢。”妙清呵道，“乾人睚眦必报，你终究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重的代价。而且不只是你，所有人都会被你连累。女真人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这就用不着你担心了。”赵筐说着，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我这就送你去西方极乐世界吃斋念佛，下辈子就别再来为祸人间了。” 说完，赵筐毫不犹豫地挥下长刀。 而从始至终，妙清都是一脸不甘地看着向他挥刀的赵筐。 直至他人头落地，神情彻底凝滞。 妙清死了，按照正常的高丽王朝历史，他也确实是被赵筐杀的。 妙清才死，一名为军将领便快步走了进来，看了眼地上尸首分离的妙清，这才朝还握着染血长刀的赵筐禀道：“启禀元帅……乾军使团趁乱自北门逃出城了，李将军已率兵去追。” “全跑了？一个都没留下？”赵筐语气平静，却有着怒气即将爆发的样子。 这为军将领见状显得怯懦，微微低着头：“是……而且……还带走了那崔姓姐妹。” 赵筐闻言，扭头看向这个为军将领，脸上有着浓浓的不解。 他想不明白，那些乾军使者是如何逃出的城。 就算是趁乱逃走，也太不应该了。 而且还带走了那崔姓姐妹，这简直就像是有人给他们开了城门，掩护着他们出逃。 “这都能让人给全部逃了，李豹是干什么吃的？”赵筐微眯双眼，但也不至于迁怒这个前来禀告的为军将领，而是对李豹的失责有所不满，他打量了眼这前来禀告的为军将领，说道，“行了，你先下去忙吧。” “是。” 为军将领离开后。 赵筐看了眼地上人头分离的妙清，然后也走了出去。 第459章 逃亡 淡淡月色之下，树木稀疏的林内。 叶凡带着众人逃到了这里。 在叶凡背上，是刚才冲出城门时，后背中箭的徐都头。 为了防止在奔跑时不扯动箭伤，也是为了加快逃亡的速度，这一路一个多时辰的逃亡，叶凡就这样背着徐都头跑在最前方。 可就算是这样，身后轮流换着背崔姓姐妹的九名乾军士卒也差点跟不上叶凡的速度。 要知道，徐都头身材魁梧高大，加上身上的甲胄，估计得有个一百六十斤左右。 而崔雪最多也只是百斤的体格，更别说年纪尚小的妹妹。 这九名乾军士卒更不会想到，叶凡其实怕他们跟不上，已经尽量放低了速度。 当然了，所有人虽然都震惊叶凡这超乎常人的身体素质。 但更敬佩叶凡的行为。 或者说敬佩二字已经不能表达叶凡此番的行为，因为叶凡是天子，是那九五之尊，身份尊贵。 可就算是天子的身份，在这种亡命时刻，叶凡不仅没有放弃任何一个人，还主动背着负伤了的徐都头逃跑。 而相比其他人的敬佩，此时的徐都头，内心中满是惶恐。 这导致这一路来，虽然有好几次都要疼得晕过去，却还是没有。 叶凡还想继续跑，但他知道，身后的九名士卒需要休息了。 想着已经跑了这么久，为军就算是寻来了，应该也没那么快，而且徐都头身上的箭伤需要处理。 所以叶凡停住了脚步，慢慢将背上的徐都头放到了地上，让他靠在了一棵树旁。 身后那九名士卒见终于可以休息了，也纷纷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叶凡其实也累，也喘着粗气，变异的体质虽然强悍，令得他体质远超常人，但叶凡终究也只是一个凡人，而不是神仙，只是两世为人的警觉让他在面对危险时，都尽量去做到最好，所以一直没有停止逃亡的步伐直至现在，直至其他人都不能再跑了。 “属下……属下这等卑微身份，怎能担得起陛……”大树下，因身上箭伤而显得憔悴的徐都头说着话，意识到什么，看了眼不远处的崔姓姐妹，这才发现自己差点暴露叶凡的身份，于是连忙停住，又连忙改口，“怎能担得起将军这般对待？” 月色的照亮下，此时此刻，只有叶凡站着。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叶凡，眼中都有着浓浓的敬佩之意。 就算是不知道叶凡真正身份的崔姓姐妹，同样也对叶凡的行为感到敬佩。 因为叶凡如果自己逃，以叶凡的实力根本就不成问题。 但这一过程中，叶凡都没有选择独善其身，而是将所有人带出了城，包括她姐妹二人。 听着徐都头的惶恐言语，叶凡只是淡淡说道：“你是我大乾的将士，没什么担得起担不起的。这样的话，就不用再说了。”叶凡说着，看向了那边还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的九人。 被叶凡这么一看，九人原本歪斜的坐姿连忙变得板正起来，也喘气也小声了些。 只听叶凡说道：“给他治疗箭伤。” 九人当中的一人站了出来了，他是这个小队中懂得治疗外伤的人，背后背着一个包，包内有着一些治疗外伤的药膏，还有一些用于急救的工具。 崔雪身上的受刑的伤，就是他治疗的。 他来到徐都头旁边，检查着徐都头的箭伤，然后做了一些治疗的准备。 不多久，徐都头咬牙痛吟一声，箭矢被拔了出来，徐都头也直接疼晕了过去。 这个年月里没有麻药，治疗这样的箭伤大多只能硬扛。 扛住能活，而扛不住只能是被疼死。 箭矢拔出来之后，这名会治疗外伤的士卒在徐都头的伤口上又倒上了一些酒精消毒，最终抹上治疗外伤的药膏，进行了包扎。 做完这一切之后，叶凡让所有人就地休息过夜。 徐都头身上的伤虽然已经处理好了，但如果在这样赶路，伤口大多还是会裂开，然后死去。 加上夜里赶路不便，所以只能是就地过夜。 翌日，天蒙蒙亮。 李豹的率领下，上千人的队伍分成十几组展开了搜山。 乾军使者的逃跑，对于为军而言其实不算什么。 毕竟这十个乾军使者是生是死，都再也改变不了双方的矛盾，也无需改变。 但李豹之所以如此执着，是除了觉得就这样让叶凡众人逃了失职，丢了颜面之外，还有一些个人恩怨。 李豹已经想清楚了，如果抓到叶凡和那个贱女人，一定要让叶凡亲眼看看，叶凡看上的女人在他李豹这里就是个玩物。 他要让叶凡为其乾军身份的骄傲自满，付出惨重的代价。 一棵大树之上，叶凡举着一个长孔望远镜，观察着远处四周的一切，不知看到了什么，他平静的神情略有动容。 随即放下望远镜，像猴子那般敏捷地来到了树下。 树下除了受伤的徐都头没有醒来，其他人都已经全部醒了。 见叶凡来到树下，且要说些什么，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到了叶凡身上。 只听叶凡淡淡说道：“他们追来了，就在两里之外。” 叶凡语落，所有人顿时都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也都各自整顿准备继续新的逃亡。 叶凡再次背起了受了箭伤的徐都头，而此时的徐都头，也醒了过来。 事实上徐都头一直都是半睡半醒，而叶凡方才的话，他听到了。 所以此时在叶凡背上，他无力的开口说话：“只要将军能逃出去，将军不必再管属下死活，到了是不可为之时，也不必再管任何人死活。将军身份特别，且宅心仁厚，但这个时候，当以自身安全为重。” 徐都头的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说话。 此时一名士卒也站了出来：“只要将军能逃回去，我们纵使是全部死了那又如何。”这名士卒说着，猛然跪了下来，“属下斗胆，还请将军自行离去。” 这名士卒如此，其他士卒也都跪了下来，齐声说道：“属下斗胆，还请将军自行离去。” 这些人说得很是整齐，像是排练了许多遍一样。 事实上，这是他们这逃亡路上，心中早就产生的相同想法。 只是他们不敢说。 因为一路逃亡，他们看到了叶凡的努力，他们不敢辜负叶凡的努力。 至于崔雪，如今已不会再祈求叶凡救自己的妹妹。 因为叶凡为她姐妹二人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而且在她看来，她姐妹二人才是影响逃亡速度的根本原因。 第460章 乾军东进 “将军与诸位将士这一路上的照顾，我姐妹二人感激不尽。只是为了将军和诸位将士的安危，接下来的路，还请将军与诸位将士不必再顾忌我姐妹二人。” 崔雪说着这番话时，眼神坚定。 叶凡看着那跪地的九名战士，又看向了她，只是淡淡说道：“还没有到那个时候，都别废话了，快走。” 见叶凡这么说，众人也不再多说什么，然后跟着叶凡离开了这里。 而叶凡所说的还没到那个时候，表明着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叶凡可以不顾一切地去做到独善其身。 不久之后，李豹率军来到了这里，看到了树下的血迹。 这是给徐都头治疗箭伤时留下的。 李豹观察着四周，脸上露出一抹狠厉之色，随即下令手下分头追了上去。 这场林中追击的过程里，时不时会传出巨响，这是叶凡一众留下的触碰式炸弹。 除此之外，还有七八个落单的为军小队遭到了袭击，大多全军覆没。 这一种种震撼人心的状况，无不让这些搜山的为军将士忌惮，甚至因此让许多人有了放弃追击的打算。 但李豹就是疯了魔般死磕到底，令所有人继续搜山。 就这样，夜幕降临，一日的逃亡或追击已经令得所有人身心俱疲。 而现在不管是叶凡一众，还是为军，都已经进入了这座庞大森林的最深处。 周围草木茂盛，就算是爬到树上往下看，也很难看到周围的情况，能看到的，只有一望无际的林海。 又过了一夜。 林间一处，叶凡拔出长刀，斩断了一根碗口大的树木，查看这树木的年轮，分辨着大致的方向，避免在林中迷路。 确定了大致的方向之后，叶凡领着众人继续赶路。 而经过一夜沉淀的李豹，也已经冷静了下来，没有了再次追击的打算，于是率军后撤。 是日申时，没有了为军的追击，叶凡一众终于走出了这片森林，来到了一座小镇外。 因为身份的缘故，叶凡并没有选择带着人进入这座小镇。 他们的目的地，是乾军驻军的平川城。 但人生地不熟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平川城怎么走。 好在有曾经一直跟着义父行商的崔雪，了解各个城镇之间的道路。 所以在崔雪的指路下，又过了一日，叶凡一众远远望到了平川城和平川城城墙上插着的黑旗。 “损兵折将上百人，还让人给全部逃了？” 一间堂屋内，赵筐愤怒的神情上，还夹杂着一份震惊之色。 因为这听起来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此刻的李豹，心中也很无奈。 一日的追击，总感觉被对方玩弄于鼓掌一般。 而且据手下的人所说，那乾军使团中，有一人武艺极高，不似常人，能恰到好处地利用林中草木进行隐蔽，然后又恰到好处地向落单的搜山小队发起偷袭。 不过李豹并不准备为自己的失败找什么借口，只是无奈地低头不语。 赵筐见李豹这副样子，也不再多苛责什么，毕竟苛责也没有什么用。 眼下要做的，是如何应对乾军的报复，还有回归高丽之后，与高丽军的共御外敌。 平川城。 “这群为国人，竟敢如此对待陛下。”一间堂屋内，听到叶凡的遭遇，王禀满脸气愤，“还请陛下下旨，令臣率军东进，灭了所谓的为国，灭了高丽。” 不用王禀请命，叶凡其实早就想好了东进征伐，这不是什么个人恩怨，而是东进征伐本来就是势在必行之事。 至于有了这么些波折，是叶凡想着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所谓的为国，甚至是利用为军对付高丽，少去一些不必要的阻碍。 但如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叶凡原本的计划落空，还遭遇了这么多危险。 “王禀听旨。” 叶凡下旨。 “臣在。” 王禀单膝跪地。 “即日整顿军队，明日出征。” “微臣领命。” 翌日，乾军东进，兵临虎头关。 虎头关是乾军东进的一道障碍，如果能与为军结盟，其实可以省去这场破关之战，但如今结盟不成，只能强攻。 虎头关虽然险峻，但乾军善于攻城。 半个多时辰的两轮攻打，乾军便攻入了虎头关，而驻守关内的为军将士，尽数被乾军杀，这是乾军一贯的做法，若有抵抗一个不留。 在攻下虎头关后，叶凡也问清楚了赵筐发动的那场兵变。 只不过这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无论为军是否要与高丽军一起共御外敌，都不能让叶凡和所有乾军将士放弃东征的念头。 曾经的为国都城，如今的高丽西京城。 一名为军将领来到了赵筐所在的堂屋外，朝里禀道：“启禀将军，今日午时，虎头关……丢了。” 堂屋内缓步徘徊的赵筐，此时听到这个结果，已经停住了来回徘徊的脚步。 皱眉间，沉默了片刻，赵筐才问：“金元帅那边，可有传话？” 赵筐如今已经不是元帅，而他口中的金元帅，正是高丽军的元帅金富轼。 “金元帅令将军死守西京城，不得让乾军东进半步。” 闻言，赵筐脸色变得不悦起来：“说是共御外敌，怎么就成了我们在前方给他们挡住乾军了？将本将的话传回去，虎头关已丢，西京城如果也丢了，那就等着亡国灭族吧。” “末将领命。”堂屋外的将领迟疑片刻，随即才出声应下：“将军，还有一事，只不过此事还尚不明确。” “说。” 赵筐无所谓地说道。 “据我军暗探传讯，此次乾军出征，那大乾天子好像就在其中。” 闻言，赵筐面容突变，他很清楚那大乾天子御驾亲征代表着什么。 这似乎比乾军兵力增加一倍还要令人震撼。 但这怎么可能，灭亡女真，那大乾天子都未曾亲征，如今亲征还真是让人意外。 “让人继续查此事是否属实。” “是，将军。” “下去忙吧。” “属下告退。” 赵筐不会想到，在不久之后，这个事会得到证实，而且是他亲自证实。 而到那时，他已经成了一个败军之将，跪在了那大乾天子面前。 也是那一刻，他才知道那乾军使节的真正身份。 第461章 愧疚 永平七年，八月二十五。 乾军攻入虎头关后继续东进，刀锋直指高丽西京城。 永平七年，八月二十七。 乾军先锋营五千骑抵达西京城外三十里地，赵筐军令之下，李豹率领万余兵卒阻击乾军先锋。 双方大战一触即发，李豹所率万余兵卒被乾军五千先锋骑兵冲得人仰马翻，丢盔弃甲，李豹突围不成，最终被生擒。 但乾军的生擒，许多时候都是为了更好的集中杀俘。 所以李豹连叶凡的面都没有见到，就死了，连给叶凡一次居高临下，俯视失败者的机会都不给。 而事实上，叶凡对这一切也不在意，因为叶凡始终就没将这个叫李豹的为军将领放在眼中。 对李豹因为个人恩怨的追杀，也是不屑一顾。 李豹战败之后，西京城城门紧闭，城墙上快速增加守城兵力，赵筐准备据城而守，同时传信后方，期待着金富轼能有所行动。 永平七年，八月二十八。 仅仅一夜的休整时间，乾军直接攻打高丽西京城。 与此同时，西京城后方百里之地，三万高丽军缓慢行军，似在故意拖延行军速度。 “将军，金元帅有令，让我们速速赶往西京城，可如今这行军速度……” 队伍的一处位置，战马之上，一名高丽将领没有将话说完，但他的意思，其身边战马上的主将郑志已经听懂。 而之所以行军缓慢，都是郑志的意思。 “急什么，这叛军跟我们打了半年都还没败，难道面对乾军，还挡不住这几日时间？” 郑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在他一旁，方才说话的高丽将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中有些焦急不安，有些无可奈何。 至于郑志为何放慢行军速度，当然如他语气中那样，对于这群叛军他实在是生不出什么好感。 而且郑志觉得，乾军就算再厉害，也应该不会这么快攻下西京城才是，毕竟西京城内，是数量接近三万的为军。 所以郑志才能有恃无恐地放慢行军速度。 只是郑志不会想到，前方百里的西京城，在乾军的炮火下，已是摇摇欲坠。 鹅车的掩护推进下，爆破小组来到了城门处。 重达五十斤的炸药包在几名士卒的娴熟安装下，安在了最利于爆破的城门位置。 鹅车后退，而鹅车最前方，有着一个可以开合的门。 鹅车里的士卒，也是通过这个门在城墙上安装好了炸药包。 此时的门还没有完全关上，随着鹅车的退后，一根长达数米的引线也显露而出。 一头系在炸药包上，而另一头则是在鹅车的门内。 待鹅车退出四米之外，鹅车内的士卒点燃了引线。 引线燃烧，就在要燃到距离炸药包只有一米左右时，几桶水泼了下来，泼灭了引线的继续燃烧，也阻止了炸药包的爆炸。 城墙上，赵筐一脸心悸。 还好他清楚乾军攻城的一些手段，于是做了这样的准备，否则就这样被对方炸开了门，这城也就破了。 只是令赵筐没想到的是，下一秒，鹅车中，一名乾军士卒疯了般跑了出来，飞奔向城门处的炸药包。 他手中拿着一根火折子，冲到城门处时，他身上不知何时也已经插上了三根箭矢。 不过这对他而言好像不算什么，只见他用手中火折子直接点燃了炸药包。 随即轰隆地一声巨响，城门被炸开，他也被炸飞了，成了烈士。 “杀……” 乾军攻入了城内，这一刻，战局已定。 许是知道投降不能活命，所以城破之后，许多人奋死反抗，直至生命走到尽头。 也有人抱有侥幸心理，认为投降还有一线生机，于是率先放下了武器，成为了俘虏。 三万为军士卒，这个数目已经不算少。 但就是半日时间，基本上都死完了，无论是奋死反抗的，还是放弃抵抗的。 城墙上，硝烟未散。 城楼内，叶凡一身染血的铁甲，有些懒散地坐在一张椅子上。 离这里不远的一处城墙上，赵筐双手被手铐束缚，在两名士卒一左一右的押送下往这边而来。 此时的赵筐，满脸血滞，灰头土脸，当他看着周围部下的尸体时，似在若有所思，似在悲痛。 “赵筐害死我们，是赵筐害死我们……” 城墙下，上千名为军俘虏即将被杀，当中一名将领猛然大喊，带着愤怒的呐喊，显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而他的名字，叫做柳峰，正是叶凡作为乾军使节入城时，负责接待叶凡的人。 柳峰的这两声呐喊，似乎抨击这赵筐的内心，令得赵筐神情黯然下来。 而下一刻，柳峰不再呐喊，由城下传到城上的，变成一声声哀嚎声，这是乾军进行了杀俘。 这一声声哀嚎声，再次进一步抨击着赵筐的内心。 一时间，一丝愧疚的感觉好似涌上了心头。 赵筐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也不想承认这是一种愧疚感。 他强行压制这样的感觉，这使得他从内心深处告诉自己，自己没有错。 自己抵御外族的想法没有错，一直都没有错。 抵御外族，怎会有错？ 如此安慰着自己，那一声声惨嚎声也逐渐停歇，不过好似已经刻在了赵筐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赵筐的自我安慰有用，但不多。 因为那是三万人的性命，是他赵筐三万部下的性命。 可如今，这三万条性命就这样没了，因为他赵筐没了，他怎会没有一丝愧疚？没有一丝悲痛？ 来到了城楼外，一左一右押着的他两名乾军士卒各自踢出了一脚，赵筐直接双膝跪地。 许是因为内心的沉重，所以赵筐从刚才到现在都是低着头的，这也使得他第一时间没有去看城楼里坐着的是什么人。 少顷之后，赵筐才缓缓抬头，然后认出了叶凡，随即眼神中露出一抹诧异，之后又好似认出或是联想到了叶凡可能的身份，随即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为何要搞出那么一出呢？” 叶凡率先说了话，说的是高丽语，而说话的语气竟显得有些无奈，就好似有些无语赵筐搞出的那么一出戏。 事实上也确实有些无语，若非如此，事情或许会更简单，也不需要死这么多人。 此时的赵筐，似乎没有听到叶凡问了什么，因为他的心思，全在叶凡身份的猜测上。 第462章 不需要 赵筐早有所闻，乾军中，有一身负重甲之人，实力不凡且杀敌无数，传闻这个人就是那乾朝天子。 所以当赵筐看到身上穿着重甲的叶凡时，不由将叶凡往这个身份去联系。 当然了，让赵筐这样想的原因不只如此，还有叶凡的地位。 如今许多将士都在忙着打扫战场，叶凡却能如此放松地坐在这城楼内，说明叶凡的地位不会低。 再联系到叶凡能轻易逃出城，又轻易逃掉李豹的追击并且让李豹损兵折将，赵筐近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乾朝天子。 “你……究竟是谁？” 赵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或是想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想。 “看你这副神情，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叶凡淡淡回道，算是承认了赵筐心中的猜想。 猜想被肯定，赵筐再次打量着叶凡，最终低头，脸上露出了一抹夹杂着遗憾的苦笑：“可惜啊……实在是可惜啊……我赵筐……错过了杀死乾朝天子的大好机会。要是知道你的身份，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活着离开。” “为什么？” “杀死外敌入侵的罪魁祸首，需要什么理由吗？” “不需要。”叶凡漠然答道，“所以，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为什么要搞那么一出？” “不想与你乾人为伍，而是选择抗击你乾人，这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叶凡再次漠然答道，然后直接对那两名乾军士卒开口吩咐，“带下去，杀了吧。” “是，陛下。” 两名乾军士卒齐声应下，随后将赵筐强行拖走。 从始至终，赵筐没有反抗，没有说话，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有的只是对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释然或是无可奈何。 在叶凡看来，赵筐的想法没有错，甚至不管是哪个民族，都需要这样的人。这样的人许多时候也都会被歌颂，奉为宁死不屈的民族英雄。 但这个世界不只存在对错，这个世界也终将是复杂的。 那侵略有错吗？ 其实这个问题，还可以这样问，秦王扫六合有错吗？ 其实无论对错，叶凡在想着要去做一些事的时候，就已经不去在意这一过程中一些事情的可能对错。 官道之上，三百匹快马夺路奔腾着。 这是驻守东门的为军兵卒，在城破之后，他们选择了弃城而逃。 而现在，他们刚好碰到了正缓速去往西京城的高丽军队伍。 起初，双方相遇。 为军驾马夺路奔逃的样子还被走在最前方的高丽军士卒误以为对方在向他们冲锋，于是有高丽士卒弯弓搭箭，凭着两军内战了一年的肌肉记忆，毫不迟疑地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有人因此中箭倒地，倒地者也从来没有想到，逃过了乾军，却死在了高丽军这个此时可以算得上是自己人的人手上。 但好在那五百匹为军骑兵勒马停下，及时解除了误会，才避免了一次冲突，才避免了继续误杀。 不多久，为首的为军将领像个丧家之犬一般来到了郑志马前，将西京城被乾军攻破的消息说了出来。 郑志听完之后，不但没有从自己故意放慢行军速度的事上找原因，反而对那为军将领数落一通，对为军数落一通。 说是为军软弱无用，这才让乾军轻易攻下了西京城。 不过数落归数落，郑志也不傻，见乾军这么猛，当下直接号令全军撤退，暂避乾军锋芒。 于是乎，三万打着援助西京城的高丽军，西京城没走到，乾军的影子也没见到，就这样原路折返了。 西京城这边，城内的百姓并未遭遇屠戮和伤害，甚至连一点影响都没有受到。或者说他们也受影响了，但影响他们的，大多是那些走投无路的为军士卒。 毕竟这样的暴乱之下，已经没有了什么治安可言。 巷战的过程中，出现了亡命的为军士卒抢劫百姓，奸淫妇女的情况，而且这样的情况还不少。 至于出现这样的情况确实也不难，毕竟人都要死了，还不能放纵放纵吗？ 如此对比之下，军纪严明的乾军倒是显得和蔼很多。 这无疑是一种显得奇怪，甚至可以说是诡异的现象。 只不过乾军的到来，终究还是让这些城内的高丽人时常惶恐不安，生怕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宁静一过，屠杀就会到来。 直至乾军在城中粘贴了告示，说明此番征伐，只为一统，不为灭族，许多人才稍微心安。 对于这些高丽人，或者说是为国人，在强大的乾军面前，大多数不会有什么视死如归的民族主义。 大多数人关心的，终究只是自己的生死和家人的生死。 这也使得大乾未来对这些人的统一变得简单很多。 城中某处大院中，一排排长屋内，惨嚎声时不时传出。 这是这场攻城战中，负伤的乾军将士。 轻伤重伤，还有重伤不治的，将近三千人。 穿着黑色轻甲，右臂上绑着白布的军医进进出出，而这些军医中，有一大半都是女兵。 女人参军，这在宋朝或者说是古代都是不被允许的。 折月秀，佘赛花这样的也仅仅是个例和特殊情况。 但在大乾，允许女兵的存在。 只是大多数女兵只负责伤员治疗，还有其他一些后勤。 真正能够上战场的女兵，不是实力强横，那就是军事指挥能力突出。 叶凡在四名将领的跟随下，来到了这里，慰问了受伤的将士。 乾军攻城掠地不假，但这一过程中的死伤真要累积起来也不会是个小数目。 所以为了降低伤亡，叶凡之前愿意冒险出使为国，想着能耍耍花招。 但叶凡自然也知道，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从太原开始算起，自己身边的人可以说是换了一批又一批。 这是生命的脆弱，也是战争的残酷之处。 西京城以东三百里一座城池。 这里是高丽军的驻军之地。 “让你率军驰援西京城，你却放不下双方恩怨，故意延缓行军速度，致使西京城被乾军攻破，你可知罪？” 一间堂屋内，高丽元帅金富轼怒骂出声。 在他面前，是弯着腰，低着头的郑志。 “元帅，末将延缓行军速度不假，但末将只是想让那群该死的叛军独自抵挡一些时间。却不曾想，那群叛军这么不经打，这才这么些时间就丢掉了西京城。” “左一句叛军，右一句叛军。如今这种外敌入侵的局面，连赵筐都明白要一致对外，率军回归，而你，却还持有敌对心理，你还不知错？还不知罪？” 第463章 尘埃落定 见金富轼确实怒了，郑志也不敢再继续狡辩什么，于是直接开口服软：“末将知错了，也知罪了，还请元帅责罚。” “从现在起，军职连降两级。还有，去执法堂自领三十大板。” 金富轼怒道，直接对郑志进行了降职处理，还罚了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可能不算什么，顶多就是受点皮肉之苦，卧床几天，但连降两级对于郑志而言确实够重。 不过纵使如此，郑志还是拱手应了声是，随即告退离开，准备去执法堂领罚。 也就在郑志转身之际，后方的金富轼没好气地喊道：“算了吧，三十大板免了。如今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际。本帅可不想乾军打过来了，你却还躺在床上享福。” “多谢元帅。” 三十大板虽然不算什么，但能免去这样的皮肉之苦，郑志也是庆幸。 只是他不知道，因为不挨这三十大板，即将到来的那场大战中，他当了先锋官。 永平七年，九月初三。 距离高丽西京城被破只过去了五日，乾军就选择了继续东进。 这个消息传来不久，金富轼当即准备迎战乾军，于是令七万高丽精锐来到城外三十里之地严阵以待，准备阻击东进的乾军，并且做了战前鼓舞。 在面对乾军若有抵抗，不留降卒的原则下，这些高丽士卒或许会更加愿意战至最后一刻。 这也将是双方的殊死一战。 古代战争，双方兵力悬殊不大的情况下，一般不会选择据城而守。 而且一味的据城而守，所面临的可能是围城的困局。 所以金富轼并不准备只守城，而是选择会会乾军的真正实力。 当然了，作为统帅的他，不到最后一刻，一般不会上阵，而是坐镇城内，于后方运筹帷幄。 此处地势并不平坦，时不时会有小山阻隔视野，令得骑兵和火炮的作用多了许多阻碍。 也是因为这样的地势，金富轼选择了在这里阻击敌军。 东进的乾军离得近了，双方如今已经向彼此露出了雏形。 待距离更近些，乾军停了下来，这使得双方有了片刻时间的两军对垒。 数量上，高丽军的兵力明显少于乾军的兵力，这也使得高丽军一时间陷入了弱势的一方。 加上乾军的种种辉煌战绩，他们许多人都下意识地生出了畏战的心态。 这似乎就已经注定了这场大战的胜负，或是这场战争的胜负。 小国被大国吞并，这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奇的。 战马之上，秋风拂面而来，高丽军先锋队伍中，郑志感觉到了秋风中的凉意，也似乎通过这股凉意感觉到了乾军散发而来的肃杀之气。 这一刻，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这场大战的结果，还有自己的命运。 不过他还是会无奈地握紧武器，选择迎敌。 至少，现在只能这样。 那一边，叶凡骑着战马穿梭在列阵的大军中间。 这是特意为天子让出来的一条路，虽然有些不怎么平坦，但叶凡总能骑着战马稳稳走过左右两边的十万大乾黑龙军将士。 “乾军威武……” 某一时刻，叶凡一边驾马，一边喊着，声音很大，传到了乾军将士们耳中，鼓舞着即将上阵杀敌的他们。 “陛下万岁……” 十万将士齐声回应，共同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响彻一方天地，隐隐传到了三十里外的城墙之上。 而此时的城墙之上，城楼之内。 金富轼恭敬站着，而在他面前坐着的，是一个模样俊秀，显得儒雅的华服青年。 听到了那边战场传来的齐声呐喊，青年喃喃自语，神情显得有些落寞：“那大乾天子，终究还是来了。” “陛下……”金富轼见王楷这样，刚想说什么，张嘴喊了声陛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大乾天子亲征的消息在不久前还不确定，而现在，已经确定了。 王楷和金富轼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爱卿不必多说什么，此战若是败了。乾军只要不像对待女真人那样对我高丽灭族，那我们也就别想着再做什么徒劳的抵抗了。” “是，陛下。” 金富轼无奈回道。 事实上，如果这一仗败了，高丽也就打不了了。 这一点，金富轼比王楷还要清楚。 “乾军威武……” “万万岁……” 此时此刻，叶凡已经驾马来到了大军最前方。 勒马停住片刻，他抽出巨刃，立即下达了冲杀的命令：“碾碎他们……” “杀……” 全军冲锋，后方炮兵营也点燃了早就瞄准敌军的火炮。 火炮经过乾军头顶，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最终落在了高丽大军中，令得乾军还没有冲到这边，他高丽大军的阵型已经开始受到了影响。 此时的郑志，只觉一道道耳鸣传来。 抬头看着头顶的炮弹，又回头看了眼被炸飞的战友，他睚眦欲裂。 回过头来，看着冲来了的乾军骑兵，虽然对这一时间的状况感到无奈，但郑志还是下达了冲杀的命令：“杀……” “杀……” …… 尸山血海的战场上，尘埃早已落定。 乾军兵临城下，好似在向城墙上的高丽人宣布着他乾军的获胜。 “开门受降可活，可若顽固坚守，城破之时，我大军不留降俘。” 有人城下喊话，喊话声传到了城墙上。 而此时的城墙上，王楷即使早就意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但真正面临时，还是有着一份怅然若失之感。 不过这决定性的一战，他还是看到了，死心了，也知道接下来该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才是正确的。 “金爱卿可以让人出城跟乾人谈了，先无条件议和，议和不成……再派人去接受乾人的招降，或许……朕自己去。” 王楷语气坦然，但金富轼看出了王楷心中的那份无奈。 “陛下……臣不畏死，还敢与乾人一战。而且……乾人还没有打到开京，这就说明着我们还有机会？” 金富轼慷慨说着。 而王楷却不带一丝情感地否定了他所说的机会。 “没机会了，这一点，爱卿应该比朕清楚才是。再这样打下去，只能是徒增伤亡。既是如此，那又何必挣扎呢？” 金富轼虽然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但最终无奈，还是派人出了城，与乾人谈判。 第464章 回京 高丽负责议和的使者出了城，城墙之下，一名乾军将领知道其前来议和的目的，漠然说道：“没什么好议和的，我们要的是你们投降。” 见乾军将领语气如此坚决，高丽使者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回到了城内。 天黑之前，乾军在城外搭好了营寨。 白天的大战之后，乾军并没有直接选择攻城，而是选择了休整。 一夜的时间过去了。 营寨之中，许多人悠悠转醒。 也在这时，城中又来了高丽的使者。 而高丽此次派出的使者，不再是议和，而是投降。 但议和有条件，投降也有条件。 只是令叶凡有些意外，因为前来投降的高丽使者竟自称是那高丽国君王楷，还声称愿意领着整个高丽归顺大乾。 “只要大乾皇帝陛下善待我朝臣民，将我朝臣民也视作是大乾的子民，我愿意臣服大乾皇帝陛下，我朝臣民也愿意臣服大乾皇帝陛下。” 军帐中，叶凡打量着站在军帐中央，身着华服，且自称是高丽国君的青年人，眼中似有怀疑。 在军帐两边，是二十多名乾军将领，原本他们如今齐聚这里，是讨论眼下即将展开的攻城战。 却没想讨论才到了一半，这自称是高丽国君的青年人就来到了这里。 “你真是高丽天子？” 首位上，叶凡有些不信地问道。 “是。”王楷回答。 “既是高丽天子，就这样入我军营，什么都没有顾及？”叶凡又问。 “只要大乾皇帝陛下善待我朝臣民，我就算是死，又有何惧？”王楷慷慨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相信大乾皇帝陛下。” “怎么说？”叶凡淡淡问道。对王楷的身份信了一分。 “大乾皇帝陛下亲率大乾之师入我高丽，并未对我朝无辜百姓下手，这一点，我看在眼中，我高丽臣民也都看在眼中。” 王楷说完这句话，叶凡对王楷的身份信了三分。 这倒不是怪叶凡谨慎。 实在是这样的事情太不常见。 而且如果王楷说的是真的，那就说明这场战争就这样结束了，并且之后对高丽人的统治会来得很容易。 不久之后，当王楷城下喊话，城门打开之时。 叶凡对王楷的身份信任提高到了七分。 两日之后，当王楷再次喊话，高丽都城的城门缓缓打开之时，乾军入城，叶凡对王楷的身份信任度才达到了九分。 还有一分，确实是因为叶凡的有所保留。 但无论如何，从现在开始，高丽确实是没了，这里以后只是大乾。 至于战后对高丽人的彻底统一，终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只能慢慢来。 而且有黑龙军暂时驻军于此，料这些高丽人一时间也翻不出什么浪。 永平七年，九月中旬。 北方的秋风已经由凉转冷，海风亦是如此。 一艘大船于海上航行着，如同一叶孤舟，显得有些孤寂。 两天前。 跟王禀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叶凡乘坐船只，自海上南下回京。 站在船头，迎着冰冷的海风，一身黑袍的叶凡看着前方的海景，若有所思。 大海很大，很辽阔。辽阔到能让人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某一时刻，一名乾军将领来到了叶凡身后，朝着叶凡的背影微微弯腰，恭敬说道：“启禀陛下，那王楷说想见陛下。” “带他过来吧。”叶凡神情不变地说着，依旧看着前方那一望无际的大海。 “是。” 乾军将领离开不久，就带着王楷来到了这里。 此时的王楷，身着一身白袍，海风吹拂下，配上他那张俊朗的脸，有一种翩翩公子的感觉。 至少相比面容显得冷峻的叶凡，他看着更像是古装偶像剧里的主角。 “草民王楷，参见陛下。” 王楷在那名乾军将领的带领下，来到了叶凡身后，弯腰作揖，出声问候，还自称草民。 但事实上，草民如果真要遇到一国天子，那得跪下磕头行礼才行。 当然了，叶凡并不在意这些，而且这王楷也不是普通的草民，而是曾经的高丽国君，后世的高丽仁宗。 “免礼吧。” “谢陛下。” 从始至终，叶凡都没有转过身，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似乎有些傲然。 不过对于这一点，王楷并不在意，毕竟王楷都已经愿意以草民自居了，怎么还会在乎这个。 “你见朕，想说什么？” 叶凡淡淡开口。 “草民只是想感谢陛下不杀之恩。” “不杀你？还是不杀你的臣民？” “草民都应感谢。” “朕也没说过不杀你。” 叶凡冷冷的声音传出，王楷微微一愣。 却听叶凡又道：“你怕死吗？” 不知道叶凡为什么会这么问，王楷还是回道：“草民……自然怕死。但相比草民自己死，草民更怕我高丽一族灭族，就像……金人那样。” “金人南下中原，为恶不做，这是血仇，得血洗，这是朕做的决定，也是很多人的心中所想。而你高丽人并没有，所以没必要灭族。但你得清楚，如今已经没有什么高丽人，只有乾人，未来也是如此。” “草民明白。” 大船缓缓南下。 半个多月之后，进入了十月，也算是进入了冬季，叶凡回到了京都。 和之前那样，叶凡每日早朝，每日批阅奏章。 大乾也就这样慢慢发展，改变。 时间过得很快，这样没有战事的太平日子转眼间就到了永平九年，三月春。 西夏皇都，兴庆城。 西夏皇宫大殿，早朝时间。 “宣……乾朝使臣觐见……” 刘天成慢慢走上台阶，来到了西夏大殿之外。 看了眼这个熟悉的地方，他继续迈步走去。 这是刘天成第二次出使西夏，第一次是在两年前，他奉旨前来向李乾顺索要回三地。 而第二次，也就是这一次。 他亦是奉旨而来，只是这次他来索要的，是整个西夏。 刘天成走入了大殿，在西夏文武百官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来到了大殿中央靠前方的位置，然后微微拱手作揖，开口问候：“外臣刘天成，见过夏国皇帝陛下。” 第465章 新兵 “免礼吧。” 大殿之上，李乾顺略带不满地打量着刘天成。 因为刘天成对他的称呼不是大夏皇帝，而是夏国皇帝。 这虽然都是一个意思，一个身份，但许多时候，往往用一个大字才能显得尊重对方。 而且，他还没有忘记刘天成上一次来的时候，是怎样的一个无礼狂妄。 所以刘天成上一次其实就给他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谢夏国皇帝陛下。”刘天成说着放下了作揖的手。 “不知乾使此次前来，又为何事？”李乾顺有些没好气地问道。 “外臣奉我朝陛下旨意而来，是要转达我朝陛下的几句话。” 李乾顺闻言皱眉：“什么话？” “如今已无宋金，高丽亦亡。我大乾为了一统，将继续征伐四方。若他西夏归顺我大乾，两国便无有战火，无有杀戮。可若是不归顺，只要双方起了刀兵之争，那便是不死不休，投降的机会也不会给。”刘天成说完，又补充一句，“这是我朝陛下的原话。” 龙椅上，李乾顺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这特么的叫个什么事？这简直是欺人太甚，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这令得李乾顺想尝试着与乾人碰一碰的勇气都没了，因为只要敢碰，那就是不死不休，连投降的机会都不给。 不等李乾顺说话，满朝文武，除了若有所思的李察哥外，所有人已经是暴跳如雷，就差没上来对刘天成动手了。 大乾确实强大，西夏也确实不敌，毕竟双方之前也不是没有交过手。 可真要是就这样投降了，归顺了大乾，李乾顺也很难做到。 直至退朝，刘天成也没有得到李乾顺确切的回复，也不可能得到回复。 这样的事不可能在最开始就得到回复。 乾夏两国就因为这件事相互派出使臣谈判着，这一来一往的都谈不成。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到了三个月之后。 直至驻守北方的镇北军南下，来到了府州城，来到了横山脚下之时，李乾顺才传来了愿意投降归顺大乾的意思。 至此，西夏灭亡。 这是一个从唐王朝割据独立出来的王朝，如今归为大乾。 …… 永平十四年，秋。 大乾迁都，定都燕山府，改名北京，这一过程中，自然少不了朝廷给出福利，令百姓自愿向北方迁徙，也少不了朝廷强制执行下，百姓被迫向北迁徙。 而这些百姓，不只是曾经的宋人，还有曾经的党项人和高丽人，这也是一种民族融合的方式或手段。 这一切为的，就是一统。 永平十七年，秋。 十五万川军出川，越过了大理边境。 某处沙场之上，是一场即将展开的小规模战争。 川军五百骑，大理军三千骑。 战马上，一名新兵长相俊秀且青涩，看样子只有十五六岁，像个富家公子少爷。 如此模样，倒是与他旁边的骑兵指挥使形成了一些反差。 那骑兵指挥使满脸络腮胡，长得五大三粗。 此时他扭头看了眼那新兵，笑着调侃：“新手？” 新兵扭头看了眼他，点头嗯了一声，不带什么表情，只是两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前方的敌军。 “会使刀？”那骑兵指挥使又问。 新兵这才发现，周围的人都拔出了马刀，而只有他一人还没有。 也是因为如此，再加上他这副青涩稚嫩的模样，所以那骑兵指挥使才会觉得他是个新兵，他也确实是新兵。 但事实上，他一直没有拔刀，只是觉得一会冲锋的时候再拔也没什么区别。 而在这骑兵指挥使看来，他这是因为第一次上阵，且面对这么多敌人，显得紧张，忘记了拔刀。 但此时的他，并没有一丝紧张，反而有着一丝兴奋。 “会。”新兵拔出了马刀。 见新兵拔出了马刀，骑兵指挥使才回过头，同样炯炯有神地盯着前方的敌人，然后说道：“新兵，记住了，上了战场，就一个字。” “什么字？”川军新兵淡淡问道。 “杀……” 骑兵指挥使举起马刀，张开大嘴，嘶声呐喊，下达了冲杀的命令。 “杀……” 新兵眼神一凝，与身边五百骑兵齐声呐喊，随即五百骑向前方三千大理骑兵冲杀而去。 双方相撞，新兵手中马刀迅速挥砍，没有任何章法，快得令人眼花缭乱，令得经过他身边的大理骑兵纷纷中刀落马，此刻的他，如同一个战争的收割机，迅速收割着周围敌人的生命。 他没有杀过人，但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杀人不会难，此时此刻，他也确实觉得这一点都不难，好似他天生就会杀人。 他也没有上过战场，但这样的战场他想象过无数遍，也期待过无数遍。 所谓的刀法，他从五岁起就开始练了，而且传他刀法之人，还是一个刀法不凡的刀道宗师。 这个刀道宗师在他十三岁那年就跟他说过，他已经青出于蓝胜而胜于蓝了。 但就算是那样，他每日都在练刀，没有半分得意自满，为的就是今日的沙场对敌。 半个时辰之后，这场战斗以三千大理骑兵战败的结果告终。 川军五百骑，现如今活下来的只剩下了不到百人，且多半已然负伤。 事实上，大理骑兵原本还有三百骑，但见对方似乎杀红了眼，于是直接选择了四处奔逃，不敢再战。 当然了，最主要的是大理骑兵主将已经倒在了那杀敌最多的新兵马下，在主将被杀的情况下，许多时候一场战也就打完了。 沙场的一处位置，那五大三粗的骑兵指挥使受了重伤，已然奄奄一息，就躺在身边每四五步都有尸体的地上。 他被一名骑兵都头扶起，然后看向了不远处，那是浑身染血，身上也多了七八道刀伤的那名新兵，那新兵此时正向他走来。 这一仗，这个新兵极为勇猛，所有人近乎都看到了这一点，包括作为这五百骑兵指挥使的他。 新兵来到了他的跟前，蹲下打量着他，似在检查他的伤势，然后似乎发现他伤得太重，已然命不久矣，眼中流露出一抹惋惜的神情。 “你行……你可以当都头了。”骑兵指挥使看着新兵，无力地开口，“你叫什么名？” 新兵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立了大功而所动容，脸上依旧是平淡之色，这一点实在有些不符合他一个新兵的身份。 “我叫叶默。你……是我大乾的好兵士。” 第466章 大乾天子，生死不明 永平十八年，春。 面对大乾川军的兵临城下，大理国君段和誉下诏投降。 自此，大理亡国。 永平十九年，春，川军自大理北上吐蕃，又灭吐蕃各部。 这让天下人知道，大乾能打的军队不再只有大乾黑龙军和大乾镇北军，还有大乾川军。 二皇子叶默，也彻底闻名于军中，被军中将士爱戴，也被天下百姓好评议论。 说是二皇子叶默，继承了天子之勇武。 永平二十二年，春，大乾镇北军进入蒙古，收复草原各部。 同年初夏，大乾镇北军的军旗插在了狼居胥山的山巅。 这里，是西汉名将霍去病曾经封狼居胥的地方。 永平二十五年（1153），初夏。 大乾水师杨帆远征，目标东瀛。 身着金色铠甲的大乾天子立于船头，望着前方风平浪静的海面，思绪万千。 如今的他，年龄不详，但坚毅成熟的脸庞，虽然不老，但也已经跟年轻没有了丝毫关系，他已然是一中年人的模样，且极具威严之色。 这距离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将近二十八年的时间。 二十八年，真是光阴如梭，岁月不饶人，而自己想要做的，似乎还有很多很多。 东瀛海边。 东瀛海师数十艘战船靠在岸上。 一艘战船上，一名腰间挂有长刀的东瀛士兵遥望大海的远方，不知看到了什么，随后喃喃自语：“死亡如风，常伴吾身。” 而那一边，在这名东瀛士兵话落不久，就有炮弹飞过来了。 轰隆轰隆的炸响，大乾水师用大炮轰开了东瀛国的国门，两个月的时间，灭亡东瀛国。 永平二十五年秋。 大乾天子自东瀛乘船回京，途中遭遇海难，大船石沉大海，大乾天子生死不明。 同一时间，江南，杭州城。 秋日的江南，并无太多凉意。 繁华的杭州城内，纵使是夜里，依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西湖之畔，一间酒楼内，客人很多，显得嘈杂。 一穿着捕快服的青年独坐二楼窗前饮酒解闷，时不时看着窗外的西湖夜景，看到了湖上的许多画舫，也看到了画舫上过着夜生活的达官显贵，还有为这些达官显贵助兴的舞姬乐妓。 青年长得很是俊朗，身长八尺，身材匀称。 在这个年月，担得起美男子一说，只不过模样显得有些颓废。 “小二，再来一坛美酒。” 有五分醉意的青年摇了摇手中的空酒坛，出声大喊。 不远处，正在忙碌的店小二闻言谄媚上前，看了眼青年桌前空了的三个酒坛，然后有些为难地劝道：“莫捕快，您看您这喝得也够多了，而且都这么晚了，您就早些回去歇着吧。” 捕快是常客，店小二认识。 见店小二这么说，姓莫的青年捕头不悦地看向店小二：“我说再来一坛酒。” 其实现在还早，而店小二不愿拿酒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莫捕快没有钱，这三坛酒还都是赊账的。 “这……” 店小二满脸为难之色，又不怎么愿意得罪这府衙的捕快，而且莫捕快还是常客。 莫捕快看出了店小二的为难，于是说道：“我发了月俸，便来还债，快去给我拿酒。” 店小二犹豫片刻，最终无奈之下还是选择去拿了酒。 心中也不由嘀咕，这莫捕快也实在是能喝，换做是普通人，这三坛酒入肚，大多已经倒地了，可这莫捕头不仅还好好的，还要再喝一坛酒。 不久之后，又是一坛酒水下肚，莫捕快有了个八分醉意。 拿起放在桌上的捕快刀，莫捕快自座位上站起身，他踉跄准备离开，就在他要下楼梯的时候。 刚才的店小二见状连忙过来搀扶，此举除了照顾客人之外，店小二实在是担心莫捕快摔死之后，不能还债。 离开了酒楼，莫捕头踉跄走在张灯结彩的长街上。 明日就是中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今晚显得很是热闹，很是喜庆。 莫都头看着这一切，穿梭在人群中，某一时刻，他抬起了头，望着空中的那轮圆月，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哪有什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有的……只是猜忌和不被信任。” “大爷，上来玩啊。” 就在莫捕快喃喃之际，不远处传来了女妓揽客之声。 莫捕快放眼望去，那是杭州城内最好的妓院，邀月楼。 见到那些在邀月楼二楼阳台上穿得花枝招展，向着楼下长街过往男子抛弄媚眼的女妓。 莫捕快踉跄走去。 这一刻，莫捕快不由想到，自己活了二十四岁了，竟还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 今夜，他要破戒。 莫捕快走入邀月楼中，一楼大堂的中央，是一个舞台，有卖艺不卖身的邀月楼头牌花魁范思思正在跳舞，迎得满堂喝彩。 莫捕快一进来，就在一楼大堂寻一位置坐下。 见其一身捕快装，风韵犹存的老鸨一脸嫌弃地走了上来，但真正面对莫捕快时，还是尽量露出了一抹接待客人的笑容。 “不知客官这是来玩的……还是来抓人的？” 也不怪老鸨这样问，实在是没有几个捕快会穿着捕快服出来玩。 而且这里是邀月楼，杭州城内最好的妓院，捕快那点月俸一般也舍不得拿来这里消费。 所以老鸨第一眼看见莫捕快时才会露出嫌弃的眼神。 莫捕快恍若没有看见老鸨的到来，而是看着舞台中央的头牌花魁范思思，有些走神。 老鸨看到了莫捕快的样子，心下更加不屑：“客官若是只看花魁跳舞的，不消费，还请速速离去。” 老鸨已经没有了丝毫客气，捕快虽然吃朝廷的俸禄，但莫捕快只是身份最为低微的捕快，在府衙完全就没有什么地位可言。 而这里是邀月楼，杭州城最有名的风月场所，作为邀月楼的老鸨，对一个小小的捕快可以有这份轻视。 毕竟如果谁都只是来这里看跳舞的不消费，那邀月楼还做不做生意？ “今晚，我要她陪我。” 莫捕快不管老鸨的轻视，开口淡淡说着，目视舞台中央正在独舞的范思思。 老鸨沿着莫捕头的目光望去，又回过头看向看样子已经醉的不轻的莫捕头，心想这人就是喝醉了来找事的。 不过现在还没有到直接叫人将莫捕快赶出去的时候，老鸨只是嘲笑道：“这是我邀月楼头牌花魁，别说她卖艺不卖身，就算她卖身，你一小小的捕快，就算干一辈子也买不起。” 第467章 莫捕快 面对老鸨的嘲讽和看不起。 莫捕快不怒，只是不屑一笑：“头牌花魁？很贵吗？” 莫捕头说完这句话，舞台中央的范思思一曲舞罢，满堂喝彩。 待大堂安静下来，一道声音传出：“崔家崔仲公子，为范思思姑娘送出百两白银。宁家宁毅公子为范思思姑娘送出白玉手镯一枚……” 这是打赏环节，也是这些有钱的青年才俊在砸钱争风吃醋。 那一道道打赏的声音下，老鸨显得很是得意。 心想，这捕快也该知难而退了。 却见莫捕快只是微微一笑：“你信不信，如果你知道我是谁，你一定会乖乖将她送给我。” 老鸨见莫捕快如此，觉得莫捕快是诚心想闹事了，一时间也失去了跟其多说废话的意思，直接说道：“原来是诚心要在我邀月楼闹事的，但我告诉你，纵使你是府衙的捕快，按律法我也可以让人把你赶出去。” 见自己这样说了，莫捕快还是没有要自己出去的意思。 老鸨直接轻声对身边的一名女妓说道：“让人将这人赶出去，别惊扰了其他客人。” 老鸨刚交代完这话，莫捕快就已经从衣中拿出了一块金色身份令牌，摆在了桌上：“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再决定要不要将我赶出你这邀月楼？” 老鸨看着桌上莫捕快拿出来的金色身份令牌，第一时间觉得这令牌应该是假的，不可能是黄金材质，这只是莫捕快最后的倔强。 但她将那令牌拿在手中时，就已经肯定这是真正的黄金。 作为邀月楼的老鸨，她可能不识人，但不可能不识金，顿时让她一些惊讶这小小的捕快竟会拿出这样一块黄金制成的令牌。 但令他震惊的还不止于此，还有这块令牌上，雕刻着的两个字：萧王。 “萧王……”老鸨不可思议地打量着莫捕头，轻声询问，生怕周边的人注意到这里的情景，“你是萧王殿下？” 这天下人，大多都知道萧王叶默。 这是一个有着赫赫战功的皇子，被军中将士拥护爱戴，受天下百姓颂扬。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原本是川军副帅的他遭天子猜忌，然后被调离川军，回京受封，做了一个再无兵权的闲散王爷。 “所以你这邀月楼头牌花魁，我买得起吗？” 叶默没有回应老鸨的震惊，而是如此说道，也算是承认了自己萧王的身份。 此时的老鸨，虽然还不会因为一块黄金身份令牌就肯定叶默的身份，但这种事，她更多的是不敢怀疑，而是会选择相信。 毕竟也没有人敢胡乱冒充皇子的身份。 想想之前的不敬，老鸨只觉心中恐慌。 眼前这个小捕快若真是肃王，那方才的不敬够他死无数次了。 想着这些，老鸨就想立即下跪，是为了表示尊敬，也是为了请求原谅。 但就在这时，叶默淡淡的声音响起。 “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的身份。” 叶凡与老鸨的对话没人注意，因为此时大堂内的人都关注着舞台中央那一道道打赏的声音。 见叶默这样说，老鸨连忙点头赔笑：“是是是，在下明白，明白。”老鸨说着，这才发现叶默的身份令牌还在自己手中，于是连忙递还给叶默，“殿……客官，这还给您。” 叶默接过令牌，很随意地揣入衣中。 老鸨此时又开口了，态度显得极为恭敬，与先前的轻视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在下这就为客官准备最好的一间上房，一会儿便让思思姑娘过去。” 闻言，叶默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心想，自己这生来就有的皇子身份，还真是好用。 “一直以来，我都是卖艺不卖身，妈妈今夜为何一定要让我去陪客？” 一间房内，范思思哭得梨花带雨。 她很不明白，老鸨为何突然要她陪客。 但她知道，这个客人身份一定很不一般，所以才会令得老鸨如此。 但无论她怎么问，老鸨都不告诉她这个客人的身份。 “思思，你能被这人看上，那是你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听话别哭了，一会就去陪他，别让他等急了。” 老鸨耐心劝着，她其实也不想这样。 但对方可是肃王，是那天下闻名，征战四方的肃王，她怎敢拒绝。 而且在老鸨看来，被肃王看中是范思思的福分。 所以老鸨才会这样劝说，但就算是这样，范思思依旧不愿。 见状，老鸨又劝：“思思啊，你现在是头牌花魁，但也不可能一直都是头牌花魁。花魁，终究只是几年时光匆匆而过。跟以往的花魁一样，年龄到了，你也终究是要离开这邀月楼的。我在这邀月楼这么多年了，也算看得清楚，你们啊……”老鸨略带感慨，“运气好一点的，就是遇到个能对你们真正好的男人，但大多都是给大户人家做妾，你们这个身份，也只能如此。可今夜要让你去陪的这个人，他跟那些大户人家可不一样，他……” 老鸨刚要说错话，便停了下来没再往下说。 “他是谁？” 范思思见老鸨欲言又止，本来就对这人的身份特别好奇，于是连忙追问。 “他不让说。”老鸨无奈道，“总之，你听妈妈的，今夜你要是勾了他的心，你就等着荣华富贵吧。” 出于无奈，范思思终究还是妥协了。 她虽然是花魁，但老鸨的话她只能听。 重新换上了妆容，她来到了叶默所在的房内。 而此时的叶默，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实在是因为酒劲上来，困意袭来，于是他躺在床上没有多久便睡过去了。 见床上穿着捕快服，连靴子都没脱去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叶默，范思思似乎松了一口气。 至于第一时间对叶默身上的捕快服，那是老鸨早有解释，说对方这是故意隐藏身份。 松了一口气之后，范思思倒时觉得这捕快很是俊朗年轻，这相比她原先想象的好。 她原本想象的，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中年人。 毕竟年轻人，很难有权有势到让老鸨令自己失身陪客。 不过就算这样，她也希望这穿着捕快服的人就这样一直呼呼大睡直至天明，这样她也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但她不可能就这样回去，所以她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房间中央，桌子旁的椅子前，想要就这样一直坐到天亮然后离开。 第468章 命案 翌日天蒙蒙亮，叶默缓缓苏醒。 他坐起在床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抬起头，借助着房内一夜未灭的烛光，打量着房内的一切，最终将目光放在了前方不远处，趴在桌上睡着了的范思思身上。 简单回忆着昨晚的事，他才记起来这里是邀月楼。 想来昨夜喝得太醉，加上心中苦闷，他才晃晃悠悠来到了这里，还对那老鸨说要让这邀月楼的头牌花魁陪自己一晚。 如此想来，眼前这个趴在桌上睡着的，应该就是范思思，或者说是这邀月楼其他的女妓。 不过是谁好像已经不重要了，如今酒已然醒了，叶默也就没有了昨夜那种想法，或者说是那种心情。 就在叶默准备起身离开这里的时候，一夜提心吊胆，最终因为实在撑不住了，趴在桌上睡着的范思思醒了过来。 范思思抬起了头，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那穿着捕快服的捕快醒了。 而且就坐在床边，平静地打量着自己。 一时间，范思思被吓得花容失色，心跳加速，连忙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你……你醒了？” 叶默见她这个样子，微微一笑：“你怕什么？” “我……我没有害怕。”范思思故作镇静地回道。 叶默见范思思这个模样，又不觉有些好笑。 不过他也没准备再跟这个花魁多说什么，而是站起身，准备离去。 起先，见叶默有动作，范思思心下大惊，以为叶默会像头饿狼般向她扑来，却没想到叶默只是淡淡地从她身边走过，走到了房间的门口，然后打开了房门，看样子就要离开了。 也就在这时，范思思竟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要走了吗？” 闻言，即将迈出房门的叶默缓缓转身看向了她，略带打趣地问道：“怎么？你舍不得我走？” 范思思连忙摇头说道：“没有……没有，你走吧。” 看着关上的房门，范思思怔怔出神，良久之后，她颓然地坐回椅子上，然后眼中流出了两行清泪。 这一晚虽然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她的清白算是没有了，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是日晚间，是中秋之夜。 这一夜的杭州城，贴满了花灯，显得喜庆万分。 长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也就在这时，邀月楼内，出了一桩命案。 一名捕头领着八名捕快跟着报案人进入了邀月楼，来到了案发现场。 而叶默就在其中。 叶默对这案发现场很熟悉，因为昨晚自己就是在这个房里过的夜，今早上也刚刚从这里离开。 但这没什么，最主要的是，死者是范思思，这个今日早上，跟自己说了几句话的邀月楼头牌花魁。 案发现场得到了封锁，此时的房内，就只剩下了一名捕头和那八名捕快，还有邀月楼的老鸨，和跑到长街上，向正在为中秋之夜巡夜的捕快报案的另一名邀月楼花魁。 这名邀月楼花魁名唤聂蓉蓉，与范思思很是要好，也知道范思思死亡的大致原因。 所以她发现范思思死了之后，就第一时间跑到了长街上，向正在巡夜的捕快报了案。 也是因为如此，这些捕快才能这么快来到案发现场。 但事实上，这些捕快还是来得晚了，已经有人做了善后处理。 老鸨没有看到捕快中的叶默，毕竟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没有时间去仔细看每一个捕快长什么样。 所以受贿的她，在捕快到来之际，就对那捕头说道：“思思姑娘兴许是有什么事想不开，然后上吊自尽的。这样的事，我这邀月楼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能有什么想不开呢？” 老鸨这样跟领队的捕头说着，说到可惜时，竟掩面欲哭。 不远处，叶默一边听着老鸨的话，一边检查着范思思上吊的尸体，不由摇头，心中叹道：“父皇说的没错，大乾这些年将重心放在了对外征伐扩张上，而缺乏了对内整治。也确实早该打黑除恶了。” “不是这样的……思思她不是自杀的。” 叶默闻言抬眼望去，那边，那报案的花魁开口对那徐捕头说道。 徐捕头留着不长的八字胡，模样看着正派。 但叶默跟了这徐捕头半个月了，也知道徐捕头仅仅只是看着正派。 平时执行任务时，也少不了一些行贿。 当然了，那只是一些小案，所以一心想要以捕快身份体察民情的闲散王爷并没有做什么。 “她不是自杀的，那你说她是怎么死的？” 徐捕头皱眉看着聂蓉蓉，耐心问道。 “思思她是被……” “蓉蓉。”聂蓉蓉刚想说出杀人者，就被一旁的老鸨呵斥打断。 事实上，范思思是自杀还是她杀，已经简单看过一遍尸体的徐捕头已经大致清楚了。 但他还是想听听老鸨和聂蓉蓉会怎么说。 此时见老鸨呵斥着聂蓉蓉，徐捕头怎么还不知道这里面有着一些猫腻。 “妈妈你……” 聂蓉蓉看向老鸨，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也难怪，毕竟那杀了范思思的人，邀月楼根本就惹不起。 不过作为范思思最好的姐妹，此时看着被人伪装上吊，还挂在房梁上的范思思的尸体，聂蓉蓉感觉这一切太冤了。 “妈妈……思思她不是自杀的。” 聂蓉蓉看着老鸨，眼中泛着泪花，似乎在祈求老鸨能给范思思一个公道。 而此时的老鸨，心中也是无奈。 不过她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那个人，得罪那一方势力。 这时，一名捕快走入房内，来到了徐捕头一旁，凑到其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之后，徐捕头向房内其他捕快交代几句之后，离开了这里，去了二楼的另一间客房。 叶默看着这一切，又是心有感叹。 他知道，这应该是有人要出手铲事了。 不过叶默已经决定，这事无论是谁干的，谁都得偿命。 这不是因为他与这范思思有过一面之缘，而是这里是大乾。 大乾……不该是这样的。 …… 第469章 这是病，得治 “你可认得我？” 一间客房内。 一长相阴柔的白衣青年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对身前恭敬站着的徐捕头问道。 “在下有幸见过曹公子两次。” 徐捕头恭敬回答。 “认得就好。”姓曹的青年一脸傲然，“既是如此，那花魁的死，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向上面交代了吧？” 另一边，叶默抽刀斩掉范思思被伪装上吊的布条，然后迅速收刀。 最终抱住了范思思即将落到地面的尸体。 房内所有人，不管是老鸨和聂蓉蓉，还是其他几名捕快，对叶默突然的擅自举动都略有震惊。 “莫安，徐捕头可没有让你动尸体。” 一名捕快上前呵斥，而这名捕快口中所喊的莫安，就是叶默现在的一个假名。 面对这名捕快的呵斥，叶默却好似听不到一样，慢慢将范思思的尸体放平在地上。 然后继续打量着。 范思思尸体上的衣裙看着凌乱，看样子就好像是有人给她胡乱套上去的，连衣服上的纽扣都没有全部扣上。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叶默伸出了手，掀开了范思思的衣领。 没有了衣领的遮盖，一道道好像被鞭打的痕迹露了出来，有些触目惊心。 叶默将手往下移，想要继续检查范思思身上所遭到的虐待。 而不远处，那叫聂蓉蓉的花魁已经走了上来，对叶默出声呵斥：“思思都这样了，你还想对她的尸体做什么？” 叶默的举动受到了聂蓉蓉的误会。 这很正常，因为叶默的举动本身就有些怪。 如果聂蓉蓉没有先出声呵斥，周围的捕快应该也会呵斥叶默的举动。 叶默停住了手，没再准备看清什么，因为范思思死前所遭到的虐待，或者说是玩虐他已经大致能够想象。 起身，然后转身看向了聂蓉蓉。 她发现聂蓉蓉也看着自己，双眼中浸满泪花，她这是在为范思思的遭遇感到悲痛。 同时也对这些捕快的无能感到愤怒。 她知道那捕头为什么突然抽身离开，也知道不会有人为范思思翻案。 所以此时看着这个方才好似要玷污范思思的捕快时，他脸上有着一抹愤怒。 而就在叶默转身之际，不远处的老鸨终于认出了叶默，随即大惊，随即思绪万千，只不过她没准备立即说什么。 只是在想，这事估计得闹大了。 这一刻，她很希望叶默不是真的萧王，而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 叶默注意到了老鸨的表情，但是并不在乎。 他此时想要问的，眼前这个报案的花魁或许会更容易给他答案。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叶默突然这么一问，聂蓉蓉倒是有些没想到。 但想了想，那领队的捕头或许正在受贿，叶默一个小小的捕快又能如何。 所以其实她已经想通了，如果自己执意要说出一些实话，不仅没有任何用，自己反而还会遭到报复。 所以当叶默这样问她时，她只是摇了摇头回道：“不知道。” 叶默打量着聂蓉蓉，又看向了那边有些手足无措的老鸨，猜到了聂蓉蓉转变的原因。 “你呢？你知道吗？” 得不到聂蓉蓉的回答，叶默转而直接向老鸨质问，质问的声音显得威严。 面对叶默的质问，老鸨更加手足无措，她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低头盘算着什么。 而此时，方才呵斥叶默的那名捕快提醒道：“莫安，这事还轮不到你来问，徐捕头自会处理。” 这名捕快，或者说这房内的所有捕快都知道，这个案件最终的大致走向。 也清楚徐捕头现在应该在干什么。 所以叶默此时的行为，在他们看来实在是不会变通，好像什么都看不明白一样。 竟还去深究范思思的死因？ 只有老鸨知道，眼前这个小捕快，可能是那沙场上叱咤风云的川军副帅，萧王叶默。 有那个能力为范思思的死做出一些什么事。 “徐捕头处理，他怎么处理？收钱处理吗？” 叶默扭头看向了那名说话的捕快，语气略带不屑地反问。 只是他这显得平淡的不屑反问，除老鸨外，所有人都满是震惊。 连聂蓉蓉也重新抬眼打量着他。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那说话的捕快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叶默。 “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要告诉你们，你们既然穿了这身衣服，就应该知道要做什么样的事。” 叶默义正言辞地说着。 但他的话落在这些捕快耳中，只是一种无知和莽撞。 “算了……”叶默好似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摇了摇头，“这也不怪你们，毕竟你们也做不了什么，这是整个朝廷的问题所在，这是一种病，得治。” 所有人看着叶默说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话，纷纷皱眉。 也在这时，徐捕头回来了。 但叶凡之前的话，他并没有听见。 此时的他，只是心事重重，然后看了眼地上的尸体，也不去问是谁擅自将尸体给拿下来的，直接对手下的人吩咐道：“将尸体带回衙门，检查其死因是否为自杀。” “是不是自杀，这尸体的后脑上这么大的伤口，还用查吗？所以很显然，上吊只是掩饰。” 范思思后脑的伤口被处理过，但就算是这样，叶默还是第一眼就看出了这是致命伤。 徐捕头自然也不会看不到。 而且那聂蓉蓉显然就是人证，徐捕头出去一趟回来后，居然不再对聂蓉蓉问什么，而是直接说将尸体带回去检查死因。 叶默能够想到，之后衙门给出的死因大概就是自杀，然后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杀人者继续逍遥法外。 见叶默说话，徐捕头看向了叶默，微微皱起了眉头。 显然对叶默这突然的说话有些没有想到。 “你在教我做事？” 徐捕头上前两步，直视叶默，显然对叶默的多事很不满意。 叶默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嘴上且还是服了软：“属下怎敢，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最终，徐捕头的命令下，范思思的尸体被带回了衙门。 叶默并没有做什么，因为这是命案，显然徐捕头一人并不能压下来。 他要看看，府衙上面的人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又是谁在处理这样的事？ 第470章 苍蝇老虎一起打 距离范思思的死，已经过去了两日。 跟叶默想的一样，上面不知道是谁将事情压了下来，然后对外声称，范思思的死因只是自杀。 又过了一日，府衙外，鸣冤鼓响了起来。 而鸣鼓之人，是穿着一身捕快服的叶默。 “威武……” 公堂之上，敲响鸣冤鼓的叶默被带到了这里，跪在了公堂中央。 而堂上坐着的中年官员，正是杭州知府，孙仲权。 “堂下何人？又是在为何人鸣冤？” 孙仲权打量着穿着捕快服的叶默，微微皱眉。 毕竟这捕快打响鸣冤鼓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但他更不会想到，此时堂下跪着的，会是那萧王叶默。 若是知道，孙仲权肯定不敢坐在这里，接受一朝王爷的跪拜。 但对于这一点，叶默确实并不在意。 当初决定以这样的身份前来这杭州城体察民情，为父皇所说的打黑除恶做一些简单的调查，他就已经暂时忘记了自己王爷的身份。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看清一些人的嘴脸。 “小人莫安，是府衙的一名捕快。今日，为邀月楼花魁范思思鸣冤。” 见叶默这么说，孙仲权脸色有了动容：“那范思思之死，不是已然查明是自杀吗？” “小人想说，范思思不是自杀，而是被他人所杀。” “你有何证据？” “范思思的尸体就是证据，还请大人传唤验尸官。” “传验尸官。”孙仲权虽然略有犹豫，但还是开口下令道。 不多久，一名穿着官服的中年验尸官走进公堂，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叶默，不由皱起了眉头。 范思思的尸体是他验的，自杀的结论也是他给的。 但这一切，都是上面的人交代的。 他不知道叶默为什么要为一个邀月楼花魁翻案，更不知道叶默为何会请自己出来当所谓的证人。 因为他不可能说实话。 “属下王成，参见大人。” 验尸人王成微微躬身作揖，开口行礼。 “你就是给范思思尸体验尸的人？” 孙仲权打量着王成，直接开口询问。 “回大人，正是属下。”王成恭敬回答。 “那你说，那范思思的死因是自杀，还是他杀？”孙仲权又问。 王成看了眼叶默，然后回道：“回大人，范思思是自杀。” 闻言，孙仲权将目光转移到了叶默身上：“你也听见了，可有何话要说？” “回大人，他在撒谎。小人认为，可以将范思思的尸体带到公堂之上，在大人面前再验一遍。” 叶默知道王成不会说实话，也从来没有指望靠王成翻案。 他要想做的，只是公堂验尸。 可就是这个请求，令得孙仲权再次皱起了眉头：“你确定要这样做？你可知道如果公堂验尸之后，结果还是自杀，你将受到什么处罚？” “小人自然知道，还请大人允许公堂验尸，还死者一个公道。” 孙仲权见叶默执意如此，给不远处的主簿使了一个眼色，随即那主簿悄悄离开。 叶默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但此时孙仲权开口了：“那便公堂验尸，来人……去将范思思的尸体带到大殿上来。” “是，大人。” 两名衙役拱手应下，随即离开了这里。 叶默见状，倒是有些没想到这孙仲权会这样轻易答应了自己提出来的公堂验尸。 因为在叶默看来，这孙仲权可能跟这件事也脱不了关系。 等了很久，范思思的尸体还是没有被送到公堂上。 叶默不由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他抬头看了眼堂上的孙仲权，又看了眼一旁的王成，最终环视公堂内的所有人，发现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异样，一时间，心中那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也在这时，方才负责去拿尸体的两名衙役回来了，但却是空手而归。 这一刻，叶默似乎明白那主簿为何会突然离开，也明白孙仲权为何这么轻易就同意公堂验尸。 因为范思思的尸体，现在可能已经被毁了。 那接下来的局面，就是无尸可验。 “启禀大人，我们刚到验尸房时，范思思的尸体正在被火化。” 听着衙役的禀告，叶默心下暗道：果然，范思思的尸体被火化了，而且按规定，范思思的死因已定，案件也已经定了，现在火化也合规定，只是为何恰好是现在？哼……父皇说的没错，等打下东瀛之后，不仅要对内打黑除恶，还有对那些腐败官员进行整顿，无论小吏还是高官，用父皇的话来说，就是所谓的苍蝇老虎一起打。就是不知道父王亲征东瀛，多久才能回来？不过想来也快了…… “莫安，你可还有办法证明范思思不是自杀？” 堂上，孙仲权一脸威严地询问。 “既已毁尸灭迹，就算没有了吧。” 叶默淡淡回答。心中却想，自己想要确定的，已经确定了。 见叶默这样回答，孙仲权再次皱眉。 因为他觉得叶默的回答显得没有礼貌，冒犯了他知府大人的身份。 但这也不能因此给叶默定罪，如今他倒是好奇，叶默与那范思思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竟在知晓有人刻意将此事压下去的情况下，还想着为范思思翻案？ 所以孙仲权这时不由问道：“你与那范思思……是何关系？为何要为其翻案？” “没有关系，只是见过面。”叶默淡淡回答，“之所以为其翻案，是因为我是一名捕快，还有，小人见不得这等不平之事。” 退堂之后。 叶默去了城外的赤焰营。 赤焰营，其实就是一个地方军营。 这样的军队，一般情况不会用于对外战争，而是对内治安，有些类似于后世的武警。 一名身着甲胄的中年将领在军营中快步走着，在其身后，是十几名赤焰营的将领。 而这个中年将领正是赤焰营的统领，名唤姚平。 就在刚刚，一名捕快强闯军营，打倒了十多名士卒，胁迫了一名赤焰营将领，还指名道姓要见赤焰营统领姚平。 而此时的姚平，就是在往那边赶去。 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闯他赤焰营，还指名道姓地说要见自己。 第471章 我姓叶 赤焰营的大门内。 数百名赤焰营将士簇拥着叶默和叶默捕快刀下的一名赤焰军将领。 叶默此时是站着的，而那赤焰营将领则是坐在地上，背对着叶默。 叶默手中握着的长刀，就架在了那赤焰营将领的肩上。 用这样的方式见赤焰军统领姚平，也实属无奈。 毕竟叶默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除非亮出身份，否则想要见这赤焰营统领实在不容易。 “你们究竟派人去通禀姚平没有？为何这么久了，还不见姚平过来？” 等得久了，叶默看着周围对自己虎视眈眈的赤焰营将士，不耐烦地问道。 还没人回答叶默的问题，叶默刀下的赤焰营将领就一脸愤怒地开口：“小子，无论你事出何因，敢闯我赤焰营，就等着好看吧。” 对于这名赤焰营将领的威胁，叶默不以为然，也没准备回应什么。 因为前方的人群已然散开，让出了一条路，姚平来了。 赶来的路上，姚平有些疑惑来人究竟是谁，竟会有这样的胆子擅闯他赤焰营，为此甚至对闹事者存有愤怒。 但当姚平来到这里，渐渐认出挟持自己部下的叶默时，眼中流露出来的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殿……” “找一个能说话的地方，我有话要跟你说。” 姚平刚想开口，就被叶默出言打断。 见状，他也猜到叶默应该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就这样，姚平在所有人震惊疑惑的目光中，为叶默带路离开了这里。 不久后，一间堂屋内。 叶默坐在了堂上，姚平却是恭敬地站在堂下。 “殿下为何……出现在此，又为何这身装扮？” 姚平现在有诸多疑惑，于是开口询问。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我有一些事要让你去做。” “但凭殿下吩咐，末将定万死不辞。” 叶默向姚平说了一些事情后，姚平一脸的怒不可遏：“这群狗官，竟敢在殿下面前包藏罪犯，简直是可恶至极。只要殿下下令，末将便带人去拿那孙仲权。” 孙仲权是知府，按理来说，这赤焰营也归孙仲权调遣。 但相比知府，姚平自然更愿意听一朝王爷的王令。 更主要的是，叶默曾经还是川军副帅，而姚平就是从川军调过来的。 两人如果不论身份地位，也是沙场上过命的交情。 至少，如果没有叶默，姚平几年前就已经死在了沙场上。 可以这么说，别说是杭州知府孙仲权了，就算是与天子的旨意相比，一些情况下，姚平或许都会去考虑要听旨意，还是叶默的王令。 川军中，这样的人也不止姚平一人。 收复大理和吐蕃各部，叶默终究还是用实力和人品赢得了许多川军将士的心。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为了一些不必要的潜在麻烦，有了猜忌的天子将叶默调离了川军，并且规定，皇家子弟，除了储君太子，不可参军入伍。 天子这样的规定，属实有些埋没人才的意思。 但这终究是那变异基因的问题，使得皇家子弟，个个体质不凡，上了战场个个骁勇善战。 如此，很容易让这些皇家子弟在军中拉帮结派，令得一些事情的可能发生。 而这一切，天子是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宁可埋没这些皇家子弟，天子也要这样做。 再说了，如今的大乾，兵强马壮，武器精良，也不是非要用到这些皇家子弟。 “人要拿，但不是现在，你等我的命令就好。”叶默说道。 “末将明白。” …… 叶默离开了赤焰营，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就去往了邀月楼，此时天已然暗了下来。 叶默刚到邀月楼没有多久，就被老鸨给看到了。 因为范思思的死，老鸨看到叶默时，终究有些不太自在。 “客官今日前来，不知……” “我要见上次报案的那个姑娘。” 叶默来这里，就是要见聂蓉蓉，然后问清楚一些事。 见叶默果然是为这件事来的，老鸨更显无奈。 “客官……这……” “不能见？”见老鸨一脸为难之色，叶默冷声质问。 “能见，自然能见。”见叶默有了怒容，老鸨连忙妥协，他还怀疑叶默的身份，但那只是怀疑，并不影响他畏惧叶默可能的王爷身份，“客官上楼，我这就让人将蓉蓉带过去。” 不多久，一间客房内。 叶默见到了聂蓉蓉。 叶默此时正坐在房内的一张桌子旁，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后，抬头看向了刚刚进门的聂蓉蓉：“你叫蓉蓉？” 聂蓉蓉点头。 一开始她不知道老鸨为何让自己来陪客，因为她跟范思思一样，也是这邀月楼内，卖艺不卖身的花魁。 所以她原本是不愿意来的，就算是死也不愿意来。 但老鸨与她说明了一些情况，也就是想要为范思思翻案，她就得来见这个人。 只是聂蓉蓉没想到，这个人会是上次的那个捕快。 对于叶默，聂蓉蓉还是有印象的。 从一开始以为他在玷污范思思的尸体，到后来他看到只有叶默一个人关心范思思的死因。 所以对于叶默，聂蓉蓉多少有着一些好感， 即使最后什么也没有改变，范思思还是被认定为上吊自杀。 “范思思是谁杀的？” 叶默看着聂蓉蓉，问道。 “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对我说你可以为思思翻案，但我劝你，还是别在管这件事了，这件事后面的人，你得罪不起。” 聂蓉蓉还是不愿向叶默透露实情，因为她觉得叶默不可能有那个能力为范思思翻案。 “我觉得知道真相的人有两个，一个是你，一个则是你口中的妈妈。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选择问她，而选择问你吗？” “因为她也不会说。”聂蓉蓉回答。 “她知道我的身份，不会不说，但应该也不会全说。所以我不相信她，而是更相信你。从你敢报案这一点，我就更应该相信你。” “所以，你究竟是谁？” 对于叶默的身份，聂蓉蓉是疑惑的。 因为如果叶默只是一个捕快，那老鸨就不会让她来见叶默，更不会跟她说出叶默可以为范思思翻案这样的话。 叶默也知道，想要让聂蓉蓉说实话，必须要让聂蓉蓉知道自己的身份。 而且对于自己的身份，如今这个时候他也没有打算再继续隐藏。 所以叶默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我姓叶，是皇帝的儿子。” 聂蓉蓉闻言，柳眉微微蹙起，重新打量着眼前之人。 第472章 曹家 邀月楼一楼大堂，一名身着白衫的阴柔青年在四名打手的跟随下来到了这里。 老鸨见到来人，原本就思绪万千的心情更加复杂。 但这个时候，她也只能向往常那样，走上去笑脸相迎：“曹公子大驾光临，真是令得邀月楼蓬荜生辉啊，来来来，曹公子往楼上请。” 曹公子名唤曹英，也就是上次范思思死的时候，徐捕头所见之人。 此时曹英面对老鸨的笑脸相迎，却表现一副冷漠之色。 他今日的心情很不好，或者说他这些天心情都不太好。 总觉得有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他就很难安心。 而知道他秘密的人，正是那叫聂蓉蓉的花魁。 而且最主要的是，曹英对聂蓉蓉上次的多事很不满，为此总想着找机会报复。 “废话少说，今晚无论你如何护那聂蓉蓉，我都要见她。” 见曹英果然是为了聂蓉蓉而来，又想到此时聂蓉蓉正和叶默在一起，老鸨只觉今晚要出大事了。 至于曹英说老鸨护聂蓉蓉，那是因为在范思思死后，曹英就一直想要报复聂蓉蓉，但都被老鸨找各种理由给保护了。 而老鸨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是叶默的早有交代。 “这……曹公子也是知道的，蓉蓉她只卖艺，不陪客，我邀月楼这规矩可不能破。” 老鸨一脸为难之色。 曹英却还是一脸的寒意：“今晚见不到聂蓉蓉，你信不信，我让你这邀月楼永远开不下去。” 老鸨不敢得罪曹英，但也不敢得罪可能是萧王的叶默。 她在心中思忖着什么，最终还是只能先答应曹英的请求，暂时稳住曹英。 …… “曹家势力庞大，生意以杭州城为中心，遍布大半个江南，就在不久前，曹家在邀月楼的生意上也强行插上了手，也是因为如此，那曹英才敢那般猖獗，强行让邀月楼内那些原本就不卖身的姐妹与他作陪。而且那曹英性情古怪，对那些姐妹……对思思……是百般虐待，非人般的虐待。思思受不了那样的虐待，也不堪受辱，想要反抗，却遭曹英杀害。那天在房外，奴家亲耳听到了事情的经过，所以奴家跑到了外面，向巡夜的捕快报了案，可是……。” 聂蓉蓉跪在叶默身前，向叶默说着这些，像是在述说委屈，许是因为想起了范思思和其他姐妹的遭遇，此刻的她已然是泪眼婆娑：“殿下，曹家与江南各州官吏，官商勾结，坏事做尽，不顾大乾律法。这一切，奴家知道，许多百姓也知道，为何天……” 聂蓉蓉突然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话可能不该说出口，于是突然止住不言，却已是满脸的委屈，还有愤愤不平。 叶默认真听着眼前这个风尘女子的肺腑之言，心中有所触动。 “你是想说，为何天子却不知道？对吧？” 被叶默猜出自己想往下说的话，聂蓉蓉一时间也似乎没有什么害怕的。 毕竟在这样下去，自己的命运大概也会跟范思思一样。 为此，她这些天来，甚至都有了寻短见的想法。 “起来吧。”叶默说道。 聂蓉蓉却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依旧跪在叶默跟前，似有所求。 “天子是战争狂，本王应该也是。这些年，大乾一直都在对外战争，少了对内整治，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多的问题。” 听着叶默说的这些显得古怪的话语，聂蓉蓉微微抬头，似要重新打量眼前这个自称是皇帝儿子的人。 但说句实话，聂蓉蓉，或者说天下百姓对大乾天子的印象可以是战争狂，这一点没什么问题。 毕竟从宋朝灭国开始算起，还没有二十年的时间，周围的许多外族都已经被大乾统治。 但皇子说天子是战争狂，还说自己是战争狂的，确实有些古怪。 不过聂蓉蓉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听着叶默继续说话。 “不过天子也不是完全看不到，也不是不会管。而且本王到此，就是因为天子的旨意。” 所谓的闲散王爷，其实也不是什么闲散王爷。 只是从战场上退了下来，然后奉旨参与了治国。 这就是叶默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为天子即将下达的打黑除恶，还有苍蝇老虎一起打的治国方针做准备。 到时只要旨意一下，那将是一场不小的治国政策，足以改变整个大乾的风貌。 当然了，对于这些，叶默不可能跟聂蓉蓉多说什么。 他只是想让聂蓉蓉知道，曹英不可能还可以继续为非作歹，范思思也不会以自杀之名而死。 某一时刻，房门被敲响，老鸨的声音传了进来：“客官，出事了。” 不多久，房屋内，老鸨也跟聂蓉蓉一样跪在了叶默面前，神情显得惶恐不安。 因为她已经想到，聂蓉蓉应该什么都跟叶默说了，包括范思思是从她手上送给曹英完虐的，虽然她也是无奈之举。 其实这都没什么，毕竟范思思是自己邀月楼的姑娘，老鸨之所以怕，是觉得叶默对范思思有意思。 不过老鸨不会想到，叶默其实根本就没想这个，甚至也能明白老鸨当时的处境，明白老鸨做出那样的决定也是无奈。 甚至范思思死后，为了不招惹曹英，也明白老鸨说范思思死于自杀这件事是无奈的选择。 “出了什么事？” 叶默看着老鸨，问道。 见叶默这样问，老鸨一时间有些庆幸叶默没有一开始就对自己问责，而且在她心中，也希望叶默可以对付曹英。 所以老鸨连忙说道：“曹英来了，还说一定要见到蓉蓉，曹英此举，定然是为了报复蓉蓉。还请殿下为蓉蓉做主，为死去的思思做主。” 聂蓉蓉闻言心下大惊，但想到叶默方才的话，觉得叶默不会不管这件事，所以才又稍微放心下来。 “哼。”叶默看着老鸨冷笑，“你倒是挺会倒戈的嘛？之前不还说范思思是自杀的吗？” “殿下。”见叶默终于还是问责了，老鸨大惊失色，差点就要哭了出来，“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曹家势大，连府衙都管不了，我邀月楼又怎敢招惹他曹家。” 见老鸨这副模样，叶默也不准备再说什么，而是直接说道：“行了，曹英在哪，带本王过去。” 第473章 带走曹英 “殿下就这样过去吗？” 见叶默准备就这样过去找曹英，老鸨显得担忧，一旁的聂蓉蓉也是如此。 “怎么了？” 叶默疑惑道。 “殿下，那曹英应该带了打手。为了殿下的安危，奴家觉得，殿下还是去府衙叫人，再来找曹英的好。” 一旁的聂蓉蓉出言提醒。 “你刚才不还说曹英与府衙勾结吗？” 聂蓉蓉解释道：“可府衙的人如果知道殿下的身份，断然不敢再包庇曹英，而是会选择听殿下的。” “还没这个必要。”叶默闻言，只是淡淡说着，然后站起身准备离开，“也不必带路了，告诉本王曹英在哪间房就行，还有，一会官府来了，你们就说什么都不知道，只说看见有贼人将曹英带走了。” 叶默说完话，在老鸨和聂蓉蓉显得讶然的目光中，已经走到了房门口，做出了准备开门出去的动作，不知为何，叶默这动作却是顿了片刻，他回头环视着房内，似在寻找什么。 老鸨以为叶默是在等自己说出曹英所在的房号，于是也不再去想其他的，而是连忙说道：“回殿下，曹英在三楼天字三号房。” 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的叶默就像没有听到老鸨的话一样，在老鸨和聂蓉蓉疑惑的目光中走到了床边。 叶默用手撕掉一小块床帘，然后又是在老鸨和聂蓉蓉疑惑的目光下，用这小块床帘裹住了自己的脸，只留一双眼睛。 叶默的这一番举动，倒是跟后世歹徒抢劫然后在头上套一个丝袜差不多。 老鸨与聂蓉蓉看着这一切，又因为叶凡说的话，似乎猜到了什么。 这王爷不用府衙的力量，想来是准备独自对曹英勇武了。 但两人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传闻皇家子弟到了战场上，个个骁勇善战。 想来那曹英的打手再厉害，在叶默面前，应该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特别是知道叶默就是曾经那川军副帅的老鸨，更清楚这一点。 房门关上，叶默已经离开，房内就只剩下了还有些恍惚的老鸨和聂蓉蓉。 “妈妈，他真的是皇子吗？” 聂蓉蓉心中仍有怀疑，毕竟这一切似乎都不太真实。 老鸨也不能肯定叶默的身份，见聂蓉蓉这样问，只是略带感叹地说道：“但愿他是吧。” 走在三楼的走廊上，叶默寻找着天字三号房。 但其实也不用怎么寻找，毕竟这三楼的客房也不怎么多。 最关键的是，在前方不远处的房门口，四名腰间挂有长刀的打手已经出现叶默的眼中。 邀月楼这样的风月场所，按大乾律法，不得携带刀兵出入，这也是邀月楼的规定。 上一次，就算是身着捕快服的叶默独自来这邀月楼，手中的捕快刀也是被放在了外面才能入内。 所以这些打手能这样轻易携带长刀，大概率只能是曹英的打手。 三楼很安静，来这里的，大多是一些身份尊贵的人。 但走廊上，偶然也有人经过。 不过像叶默这样脸上蒙着一块布的，倒也不会有。 所以当叶默缓缓靠近那四名打手时，那四名打手已经注意到了叶默，并且产生的警惕。 “什么人？” 见叶默好似就是朝他们过来的，为首的那名打手已经开口喊道。 叶默脚步却是不停，已经不急不缓地朝四人走去。 见状，四人下意识握住了挂在腰间的刀柄，大有一种随时拔刀的意思。 也在这时，叶默动了，身体猛然前冲，速度极快。 看到叶默已经靠近，除了为首的打手拔出了长刀，其他三名打手的长刀还没有拔出。 而已然拔出长刀的那名打手此时已然瞪大了双眼，因为叶默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他。 他似乎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叶默的一记直拳。 治拳击打到他的头部，他猛然倒地，眩晕感袭来。 而这一刻，他心中的震惊仍然存在。 他自认自己不是什么高手，但就算是面对那些实力强大的高手时，也不至于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击倒。 可眼前这个突然到来的蒙面人竟做到了这一点，对方实力属实恐怖。 四名打手相继倒地，倒地声令得房内的正在虐待一名女妓的曹英皱起了眉头。 他看了眼地上所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哀嚎哭泣的女妓，然后甩掉了手中握着的长鞭，对外面不悦喊道：“发生了何事，为何这般吵闹？” 无人回应，曹英转身望向了房门。 也在这一刻，房门直接被一脚踹开，叶默缓缓走了进来，看了看缩在角落被虐待的女妓，又看了看方才因为施暴，脸上已经冒出虚汗的曹英。 曹英同样看着叶默，同时也通过开着的门，看到了门外倒地的打手。 一时间，曹英只觉大事不好。 可在这杭州城内，谁人敢惹自己？他一时间实在是有些想不通。 “你是谁？想如何？” 强行压制自己心中忌惮的情绪，令得自己看起来平淡不慌张，曹英开口询问。 叶默不回答，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曹英。 曹英见状慌了，连忙出言威胁：“你可知道我是谁?” 叶默还是不语，还是在靠近曹英。 曹英见状，也不用问对方是否知道自己是谁了，自己表明自己的身份，希望以此震慑对方。 “我告诉你，我可是曹少麟的儿子，你敢动我，你想过后果吗？” 叶默这时已经走到了曹英面前，他冷冷一笑：“哼，就你？还想跟我拼爹？” 说完，叶默一拳击晕曹英，随后扛着曹英的尸体就往外走，只留缩在角落里，目睹着这一切的女妓。 走到门口，为首的那名打手悠悠转醒，看着被叶默扛在肩上的曹英，无力抬手，亲唤一声：“公子……” 叶默刚好经过他身边，然后随意朝这名打手头部踹出一脚，对方又晕了过去。 叶默并没有像曾经在沙场上那样一般杀人，因为这里是大乾，是有着律法的地方。 这一点，没有到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不会去犯法。 而且他被天子所授意的，就是维护大乾的律法。 所以曹英就算是杀人犯，按理也将是大乾律法来审判和制裁。 这也是叶默没有直接杀死曹英，而是选择将其带走的次要原因。 当然了，主要原因是旨意下来之后，以此揭露杭州知府包庇罪犯的罪行。 第474章 闯出城 邀月楼内，徐捕头领着七八名捕快来到了这里。 曹英的四名打手此时也已经醒了过来，与徐捕头说了方才发生的事，并且用近乎命令的语气告诉徐捕头，一定要找到曹英。 面对这样的语气，徐捕头心中自然不爽，但他也知道曹英的身份，所以徐捕头还是吩咐手下的捕快去衙门调动人手，寻找曹英和抓走曹英的人。 不过此时已是夜里，而且杭州城太大。 就府衙那点人手，找一个人似乎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分别。 这个年月终究不似后世那样，大街小巷装满监控。 所以一夜的寻找，曹英还是不知所踪。 第二天，叶默所租住的小院外。 徐捕头领着四名捕快来到了这里。 “这小子这两日为何不去府衙点卯？” 点卯，也就是上岗的意思。 但徐捕头此时这样问，自然不是因为叶默没去府衙点卯所以来到的这里。 而是因为怀疑叶默与曹英的失踪有关。 毕竟为范思思鸣冤的，就是叶默。 而他自己很清楚，范思思就是曹英杀的。 “大人，莫安那日为范思思鸣冤不成之后，就告了七日假，说是老家有事要回去一趟。” 徐捕头一旁，一名青年捕快回道。 “告假？”徐捕头皱眉，对叶默的怀疑似乎更多了些。 五人此时已经走到了叶默所租住的小院门口，徐捕头看了眼院门上的门锁，若有所思：难道真的回老家了？ 刚如此想，不远处，一名捕快向这边跑来。 临近徐捕头五人时，喘着粗气，说道：“大人，就在刚才，有人抢了一辆马车，跑出了城。兄弟们怀疑，此事或许跟曹英的失踪存在联系。” “跑了，没追到人？” 徐捕头闻言神情显得有些急，因为不管是曹家还是府衙，在寻找曹英这件事上都给了他压力。 “守门的士卒去追了，至于追没追到，属下第一时间就跑过来禀告大人，所以并不知晓。” 话已至此，徐捕头也再多问什么，直接朝那边赶去。 杭州城以北五里之外。 叶默驾着马车来到了这里，而前方不远就是赤焰营，这也是他的目的地。 昨夜抓走曹英之后，因为城门已经关闭的原因，他并没有出城。 直至天亮之后，城门开了，他才选择以这样的方式出城。 当然了，在这之前，叶默已经来过一次赤焰营，并且与姚平说了自己即将闯出城，跑向赤焰营的计划。 后方，十几名骑着马的官兵正在追赶。 他们的速度不比马车慢，但出发的时间没有叶默的马车快。 所以追了五里路程才看到了叶默的马车。 马车前方不远处，是赤焰营的军营大门，赤焰营上百名士卒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见叶默驾马车而来，纷纷让出了一条道。 可当那十几名官兵骑马到来时，他们竟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为首的官兵头目是一名中年，他勒马停住，其身后的手下也是如此。 他看着前方的赤焰营众人，直皱眉头，有些疑惑：“诸位赤焰营的兄弟，方才的马车乃贼人所抢，我等正在追击此贼。不知诸位赤焰营的兄弟为何会放贼人进去？” 官兵头目虽然感到了事情的蹊跷，但语气也尽量显得恭敬，毕竟这里可是军营。 一名赤焰营将领走了出来，神情漠然地打量这些官兵：“我们没看到什么贼人，倒是看到了你们纵马而来，是要闯我赤焰营吗？” 闻言，这十几名官兵皆露讶然之色。 莫非这赤焰营要包庇贼人？ “贼人的马车进入了赤焰营，这是我等亲眼所见。”官兵头目皱眉说着，但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他还是尽量压住心中那份不悦的情绪，“将军这么说，莫不是我等真的看错了？” “你说得对，就是你们看错了。” 那名赤焰营将领如此说道。 “你……”为首的官兵头目见对方故意这样说，刚想发作，但还是忌惮了，最终只得搬出知府作为威胁，“将军可要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此事若是让知府大人知晓后果，而且就算是赤焰营，也不能包庇贼人吧？” “说完了吗？说完可以走了吧？”面对官兵头目的威胁，赤焰营将领一脸淡然，也不愿意多说一句，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所维护的人是个什么身份，这样的威胁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用。 官兵头目见状，知道是不可为，只得冷哼一声后打马转身离开，心中不禁暗道：包庇官府所追击的贼人，连知府大人都不惧，这赤焰军莫不是要反？ 府衙。 得知赤焰军包庇贼人的孙仲权一脸恼怒之色。 “这赤焰军莫不是要反了？竟敢包庇贼人？” 堂下，是那名回来禀报的官兵，还有徐捕头。 “大人，有人看见抢马车贼人扛着一个人上了马车，那人应该就是曹英。” 徐捕头禀道。 “你是说，抢马车闯出城的人，和抓走曹英的人是同一个？” 孙仲权一脸震惊之色。 他实在是有些没想到，这两件事出自一个人的手。 而且他更加疑惑的是，赤焰营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应该是同一个人所为。”徐捕头猜测道。 闻言，孙仲权更加恼火。 赤焰营无故包庇一个抢马车闯城门的贼人就已经冒犯到了他的地位，这贼人竟还是抓走曹英的人。 要知道，这年他受了曹家多少好处。 所以对于这件事，他孙仲权不可能不重视。 “你再去一次赤焰营，就说是本官的意思，让他姚平来府衙一趟。本官倒想亲自问问姚平，这是他的意思，还是他部下自己的意思？” “是，大人。”堂下，那名官兵头目拱手领命，犹豫片刻，却还是问道，“只是如果姚统领不过来，属下该如何？” “他若不来，那就是赤焰营反了，他敢反吗？” 孙仲权冷冷说着。 心中觉得这事或许不是姚平的意思，因为姚平不敢如此。 事实上，如果没有叶默的到来，姚平也确实不敢与孙仲权作对。 但叶默来了，姚平自然敢跟孙仲权作对。 甚至得知叶默的遭遇时，姚平还主动提出擒住孙仲权的想法。 第475章 审问 赤焰营的一间木屋内。 躺在地上的曹英悠悠转醒，许是感觉到了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之后，才缓缓坐起。 抬头所见，是一名青年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他，神情显得平静，让人难以揣测。 曹英没见过青年的脸，但曹英对青年身上的衣服有些印象。 这个青年，应该就是在邀月楼内对自己动手的蒙面人。 “你是谁？要做什么？” 此刻的曹英算得上清醒冷静，至少，他不会像之前那样一张嘴就用自己曹家长子的身份以作威胁。 “范思思是你杀的？” 叶默不答反问。 曹英闻言，神情顿了顿，同时在思索着叶默与范思思可能的关系。 “你究竟是谁？” 没有承认，曹英又问。 “接下来，你最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如果让我发现你说了半句假话，苦头是免不了的。” 见曹英不仅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问自己是谁，叶默语气冷了几分。 对这个臭名昭着的曹家长子，他实在是没有半分好感，也就是顾忌律法，还有后面曹英可能还有一些用，否则昨夜在邀月楼，叶默就要了他的命。 曹英见叶默是认真的，心中也生出了一些惧意，但就这样让他直接承认是他杀死的范思思也不太可能。 因为他不知道叶默与范思思的关系。 要是对方为了寻仇，那自己断然不能随便承认。 “那花魁的死，是个意外。” 叶默见曹英这么说，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无奈神情，随后起身，从衣中拿出了一根长鞭。 曹英有些害怕地看着叶默手中的长鞭，知道这就是叶默所说的苦头。 “你很喜欢用鞭子抽人？对吧？” 叶默用略带戏谑地口吻质问。 曹英见状，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 他确实喜欢用鞭子去虐待那些女人，肆无忌惮的虐待，或者说是玩虐更加准确。 因为他很享受那样的过程，例如那些女人的哀求声。 而范思思尸体上的几十道鞭痕，就是他的杰作。 “我告诉你，我是曹家的，你现在放我走，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否则……” 啪的一声，鞭子抽打在了曹英身上，令得曹英威胁的话语戛然而止。 又是几下鞭打，曹英哀嚎滚地，痛苦难堪。 叶默停住了继续鞭打的动作，冷冷打量着蜷缩在地上的曹英。 “我再问一遍，范思思是你杀的吗？” 这个问题叶默虽然知道答案，但他还是想要得到曹英的亲口承认。 蜷缩在地的曹英，身体略微颤抖。 他悄悄目视叶默，眼中有着一抹狠意。 不过他也知道，眼下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心中纵使有万分愤怒，此刻也只能忍着。 只有活下去，他才能百倍奉还回去。 “是……是我杀的。” “很好。”见对方承认，叶默显得满意，然后坐回了椅子上，继续问出了第二个问题，“第二个问题，你曹家为了给你压下这件事，给了孙仲权什么好处？” 叶默的第二个问题一出口，曹英又是一顿。 心想对方为何什么都知道。 而且听对方的语气，似乎丝毫不将是知府的孙仲权放在眼里。 想着这些，曹英对叶默的身份更加好奇。 对叶默的目的也更加疑惑。 至少目前看来，对方似乎不是为了范思思寻仇那么简单。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事关孙仲权，一地知府，曹英选择装作不知道。 可就在他这样说时，叶默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随后二话不说，又是直接开抽。 不久之后，叶默想知道的已经全部知道，而身体本就柔弱的曹英也已经被抽晕了过去。 打开木屋的门，门外恭敬站着的，是姚平和跟在姚平身后的两名赤焰营将领。 见叶默出来，姚平恭敬禀道：“殿下，方才孙仲权派人前来。说是让末将前去府衙，被末将拒绝了。” “嗯。”叶默点点头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姚平又问：“那接下来，末将该做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等待旨意下来就行。” 叶默淡淡说道。 “末将明白。” 府衙偏殿之中，孙仲权坐在堂上。 而堂下坐着的，是一名中年，相貌平平，却散发着一股威严狠厉之色。 这名中年正是曹家家主，曹少麟，也就是曹英的父亲。 “犬子的事，又得劳烦大人费心了。” 曹少麟略带无奈地说着。 而堂上，孙仲权大方地说道：“诶，曹老弟这说的是哪里话。本官与曹老弟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曹老弟的事自然也是本官的事。只要曹英侄子在赤焰营，本官开口，就不信他姚平敢不放人。” 孙仲权刚说完这句话，殿门外一名衙役通报一声后。 那名被派去赤焰营请姚平过来的官兵头目走入殿内。 “人请来了吗？” 不等这官兵头目开口，孙仲权就先问道。 “大人，姚统领说自己疾病缠身不肯前来。但属下见他还好好的，根本就不像生病的样子，依属下看，他……他根本就没将大人的话放在眼里，且故意包庇贼人。” 官兵头目说着，似乎有些为孙仲权谋不平。 毕竟按理来说，杭州府衙有调动赤焰营的权利。 而姚平公然不听孙仲权的命令，简直就是要反了的节奏。 “简直岂有此理。”孙仲权拍案而起，一脸的怒不可遏，“连本官的命令都不听了，他姚平莫不是真要反了？” 堂下，曹少麟也是震惊。 同时又仔细考虑着什么。 毕竟眼下所见，说是赤焰营包庇贼人，还不如说赤焰营就是贼人。 而自己儿子被抓，就是赤焰营的意思。 曹少麟思虑于此，不由想是不是曹家哪里得罪了姚平。 可无论如何，这都不应该是姚平不听孙仲权命令的原因。 “备马车，本官要亲自去赤焰营，看他姚平是不是真的反了。” 曹少麟还在思绪乱飞，堂上，孙仲权已经决定亲自去一趟赤焰营。 见状，曹少麟也不说什么，只是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如今事情已经不只是曹英被绑那么简单，而是赤焰营统领姚平公然违抗知府的命令，曹少麟此时不好说什么。 而且在他心中，也希望孙仲权能去赤焰营帮自己要人。 第476章 黑夜刺杀 孙仲权的马车来到了赤焰营。 门口的赤焰营士卒得知来人是知府大人，连忙跑去禀告。 不久后，在一名赤焰营将领的领路下，孙仲权来到了一间堂屋内，随行的还有府衙的几名官员。 “大人还请先上座，将军一会儿就来。” 领路赤焰营将领开口说着，语气略显恭敬。 闻言，孙仲权却是皱起了眉头，显然有些不悦。 “姚统领还真是好大的架子啊，本官前来，他不亲自迎接本官也就算了，竟还让本官在这里等？” 赤焰营将领神情不变，也不语。 就好似没有听到孙仲权的不满话语一样，转身就自顾自离开了这里，不再管孙仲权一行人。 “你……你给本官站住。” 孙仲权看着那名赤焰营将领的背影开口怒斥。 那名赤焰营将领却还是当做没有听到。 看着这一幕，跟随孙仲权一同前来的几名府衙官员皆是震惊之色。 心想，这赤焰营莫非真的反了不成。 “大人，这赤焰营究竟是怎么了？怎敢这样对待大人？” 孙仲权一旁，一名府衙官员疑惑不解。 孙仲权也是如此，同时还心怀怒意。 想着一会定要让姚平给一个说法。 不久后，姚平来了。 看着堂上坐着，脸色铁青的孙仲权，姚平却是一脸的无所谓。 “末将参见大人。” 虽然心中对孙仲权已经不必有什么客气的，但事情终究还没有到那一步，所以姚平还是恭敬问候了孙仲权。 只是姚平的这一声问候并没有得到孙仲权的回应。 姚平也知道，孙仲权此举，是故意的，是想彰显他孙仲权知府的地位。 所以姚平也没继续等孙仲权回应，而是放下了拱起的手，直接问道：“不知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见姚平明知故问，孙仲权不悦皱眉，“姚统领真的不知道本官为何前来吗？” “末将不知。”姚平回道，语气平淡，就好似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见状，不管是孙仲权，还是跟着孙仲权来了那几名官员，对姚平的回答皆是讶然。 “好你个姚平，你要装糊涂，那本官也就直接问了，本官问你，本官命你去府衙，你为何不去？” “大人前来，原来是为了这事。”姚平做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末将说了，有疾在身，所以未有前去，还请大人谅解。” “有疾在身？本官看你好好的，哪来的疾病？” “现在已经好了。” 姚平不动声色地回道。 孙仲权闻言，只觉被耍了一样，怒极反笑：“好好好，看来，你姚平是已经不将本官放在眼中了。既是如此，这赤焰营，你也没必要再留了。” 姚平闻言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没有，但还是很不客气地回道：“大人还没这个权利，除非兵部那边有指示。” 孙仲权确实可以管姚平，但按大乾律法，却没有权利让姚平不当这个赤焰营的统领。 对于这一点，孙仲权自然也知道。 “本官确实没有这个权利，但本官可以上书京都，弹劾你不听本官命令的行为。倒是，本官倒想看看你还能不能猖狂。” 面对孙仲权的威胁，姚平只是淡淡一笑：“那大人可要快了，要不然，大人被弹劾了，末将还没有。”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孙仲权闻言，感觉姚平话里有话。 又将曹英的事情联系在这上面，只觉有些不妙。 “没什么意思。”姚平不想再跟孙仲权多说什么废话，以免生出什么事端，“大人若是没有其他事，就请离开吧。” 孙仲权思虑着什么，最终没有选择提曹英的事。 因为以现在的情况，他就算是提出此事，姚平也不会放人。 最终，孙仲权只得愤愤离开。 心中却是多了很多想法，令得他思绪万千。 这些年身居高位，孙仲权受贿无数。 也是因为受贿无数，他无时无刻都在担忧着朝廷的反腐反贪。 其实一开始，他并不敢受贿。 只是面对那些诱惑，终究没有多少人可以抵住，包括他自己。 “殿下，如今孙仲权受贿的罪行已有人证。有殿下在，完全可以定孙仲权的罪，殿下为何还要等待旨意的下达？” 堂屋内，姚平有些不解。 “因为贪污受贿的，不只是孙仲权一人。这事很大，急不得，就让这些人，在过一些好日子吧。” 叶默说着，心中却也在想，自家那位父皇，也是时候回来了吧。 三日之后的一个傍晚。 赤焰营内。 数十名黑衣人鬼鬼祟祟，手中皆持有长刀，于夜色之下潜行。 一队赤焰营巡夜小队举着火把经过，暗处的数十名黑衣人躲避片刻之后，继续潜行。 他们目的地明确，甚至连巡夜小队的路线也极为了解，因而每次都能躲过巡夜小队的视线。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间相对较大的木屋外。 领头的黑衣人将手中长刀缓缓没入双开木门的门缝，然后轻轻挑动着双开木门的门栓。 不多久，双开木门被轻轻打开，传出咯吱一声。 随后，黑衣人纷纷涌入屋内，对着屋内铺着被子的木床挥刀乱砍。 许是感觉到床上无人，领头的黑衣人举手示意其他人停住挥砍的动作。 他掀开已经被砍出棉絮的被子，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领头的黑衣人顿时眉头紧蹙，心下骇然，他伸手往床上探去，感觉到了床上留有的体温，这令得他骇然的情绪更加强烈。 而下一秒，屋内一处黑暗的角落里，猛然闪出一道黑影，进入了人群之中，并且不知何时，已经夺过了其中一名黑衣人手中的长刀，在人群中挥刀乱砍，如同黑夜中索命的鬼魂。 哀嚎声传出，有人纷纷倒地。 混乱中，领头的黑衣人大喊一声：“守住房门，别让人跑了。” 房门之处，持刀的黑衣人感受到了房内的混乱厮杀，疑惑，不解，还有一丝恐慌。 他们不知道为何前来刺杀，他们也不知道刺杀的人是谁，他们之所以前来，只是奉命行事。 若是让他们知晓，他们刺杀的对象是那曾经驰骋沙场的萧王，不管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还是对方传闻中的实力。 他们或许都不会前来，也不敢前来。 第477章 无题 赤焰营中，木屋内的厮杀声划破了夜的宁静。 举着火把的数十个巡夜小队向声音传出的方向赶去，第一时间就与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展开了厮杀。 一刻钟后，场面终于被控制住。 第一时间得知这边出事的姚平急匆匆赶到了现场，许是因为太急，姚平此时身着睡衣，连鞋子都没穿，而是光着脚。 来到了叶默所居住的木屋外，是一个个身着铠甲的赤焰营士卒矗立着，这些士卒脸上皆有着茫然之色，见到自家将军这副焦急之色，他们更加茫然。 对于屋内所住之人的身份，赤焰营中，其实只有姚平和几名赤焰营高层才知道。 但这并不影响这些赤焰营士卒对于此事的茫然疑惑，甚至是震惊。 刺杀这种事，竟发生在了军营内，也由不得他们不震惊。 这甚至比兵变还要来得奇怪。 木屋外的地上，是一具具黑衣人的尸体。他们有一半死于厮杀，有一半则是死于毒发身亡。 “将军。”见姚平到来，一名赤焰营将领迎了上来，神色焦急。 “殿下呢？”不去问事情的经过，甚至连地上的黑衣人尸体姚平都懒得去看，而是直接询问叶默的情况。 叶默的生死，才是最重要的。 “殿下在屋内，受了伤，但除了将军，谁也不见，所以军医来了，殿下也不接受治疗。” 听着这名部下的话语，姚平已经走到了门口，顿了顿之后，他推门走了进去。 油灯的照亮下，姚平看到了屋内的一片狼藉。 这是一间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房间，地上全是黑衣人的尸体，让姚平一时间有些无从下脚。 但对于房内情况的打量只是片刻，姚平很快就将目光放在了屋内中央。 那里，叶默身着一席被染红的白色睡衣，显得有些可怖，而他脚下踩着的，是唯一一个没有死去的黑衣人，也是黑衣人的头目。 已经被拿到口罩的黑衣人挣扎着想要挣脱叶默的脚，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显然黑衣人也受了伤。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黑衣人，姚平认识。 这是他赤焰营的副统领，董勇，而董勇也知道叶默的真实身份。 这就表明，董勇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想着这些，此时的姚平，已然是震惊万分，茫然无措。 不顾脚下的尸体，姚平连忙走到叶默身前，同时跪倒在地：“末将来迟，还请殿下赐罪。” 因为身上的七八道刀伤，叶默此时感觉有些晕眩。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曾经跟自己出生入死的部下，片刻之后缓缓开口：“在这军营之中竟会发生这等荒谬之事。一开始，本王还怀疑是你给他的勇气，让他前来刺杀本王。” “末将怎敢？还请殿下明鉴。” 姚平俯身叩头。 “他招了，但本王不信。”叶默看了眼脚下的董勇，神情漠然，“把他带下去，无论如何，让他说真话。还有，派人速去京都打探消息，天子是不是真的遭遇了海难，生死不明。” 听着叶默的话，姚平震惊万分。 天子遭遇海难，生死不明，这怎么可能？ 还有这与这场刺杀，究竟有何联系？ 不久之后，已是夜半三更。 赤焰营军法处，董永被绳子吊着，头朝下方。 而地面，是一锅滚烫的热水。 水蒸气上升，扑面而来，令得董勇只觉一阵闷热感袭来。 “为何刺杀殿下？”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这是姚平的声音。 董勇意识虽然因为身上的伤有些模糊，但他也清楚当下的状况，这是要用刑了。 “末将已经……跟殿下说了，只是殿下不信。既是如此，末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姚平打量着姚平，一直皱着眉头：“你跟殿下说了什么？” “将军是聪明人，如果知道陛下远征东瀛，凯旋而回的途中遭遇海难，生死不明，大乾会面临怎样的局面。想通这一点，将军应该能想到让末将刺杀萧王殿下的人是谁？” 听着董勇的话，姚平陡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负责监国的太子。 如果天子真的生死不明，那太子有杀萧王的动机。 为的就是皇位之争。 “谁告诉你，陛下遭遇了海难，生死不明的？” 姚平沉着脸，问道。 “这事在杭州城确实没什么人知道，但在京都，朝廷一开始虽然在刻意封闭这个消息，可现如今，知道的人已经不少了，这件事，很快也不会是什么秘密了。” 听到这，姚平已经对董勇的话信了几分。 别说太子对萧王有所忌惮，就算是天子，曾经不也是因为有所顾虑，才将萧王调离川军的吗？ 想着这些，姚平已是思绪万千。 他甚至在想，萧王今晚死了也就算了，若是没死，若是董勇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整个大乾岂不是要大乱。 “将军现在是不是在考虑，该怎样站队？”董勇突然说道，打断了姚平的思绪，只听董勇继续说道，“将军曾经是川军的人，也是萧王的人，无论怎么说，确实该选萧王。但将军应该明白，谁才是储君，谁才应该是下一任天子。” “所以……你想让本将继续你未完成的刺杀？” 姚平微眯双眼，打量着董勇。 “末将只是想说，萧王若是死了，至少大乾不会乱。” “你还会在乎这个？” “当然，大乾如今的太平盛世来之不易。不管是太子，还是萧王，又岂是一般人，这兄弟两人若是斗起来了，整个大乾，岂不得战火纷飞，死伤无数。而且死的，还都是自己人。将军难道就不担心这一切的发生？” 姚平知道董勇说的这些很有可能。 而且若是萧王真要去争那个位置，他姚平也将誓死追随。 可是董勇的话，还有今夜的刺杀，疑点重重。 就例如董勇如果真是太子的人，那为何轻易坦白这一切？ 还有，所有参与刺杀的人，为何除了董勇一人，全部都毒发身亡了。 或许也是因为这些，叶默才会说不相信董勇所说的。 第478章 千鹤道长 “跟着你行刺的人为何全死了？” 姚平看着董勇，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哼。”董勇脸上露出一抹苦笑，“皇室之争，兄弟相残这种事，始终不光彩，也见不得人。所以无论这场刺杀成功与否，所有人都没有活着的可能。” “那你为何还活着？又为何将这一切全盘托出？” 姚平又问，董勇却迟迟不见回应，脸上露出一脸释然之色，然后缓缓闭眼。 再然后，董勇嘴中似在咀嚼着什么。 姚平见状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掐住董勇的嘴，想要阻止董勇继续咀嚼。 可一切已经晚了，只见董勇突然口吐鲜血，悬空的身体猛然抽搐，几息的时间，整个人便彻底失去了气息。 姚平看着董勇的尸体，呆愣在场，此时的心中只有疑惑不解。 赤焰营内的一间木屋内，叶默住进了这里。 叶默自己给身上几处刀伤上了药膏，包扎之后。 躺在了木床上，一时间思绪万千。 他此时最关心的，其实不是刺杀他的人是不是太子，而是自家父皇是不是真的遭遇了海难，生死不明。 “启禀殿下，董勇……死了。” 就在叶默想着这些的时候，木屋门外，姚平的声音传了进来。 “怎么死的？” 叶默疑惑询问，对于董勇的死显然有些没想到。 “董勇口中藏有毒药，末将未能及时发现，是末将之责。” 叶默闻言，思索着什么，良久才又开口：“所以，你什么都没问？他什么都没说？” “他说了。” 姚平将董勇在军法处与他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叶默。 而这些话，其实在这之前，董勇已经跟叶默说了一个大概，只是叶默并不信。 所以叶默才想着让姚平对董勇用刑。令其说实话。 只是没想到，这董勇口中竟藏有毒药，还有着赴死的决心。 “本王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木屋外，姚平躬身矗立，听着叶默传出来的话语，若有所思，若有所虑。 “殿下，这事如果是真的，……” “本王说了，让你去休息，听不懂吗？” 姚平心中犹豫了许久的话语还没有说完，木屋内，就传出了叶默不悦的声音。 姚平见状，也只得离开了这里，不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叶默不愿意相信是太子刺杀自己。 事实上，叶默也是一万个不相信。 但就算是一万个不相信，因为这一夜的突变，叶默心中多少也有了一些疑心。 人就是这样，许多时候没有什么事情是完全不相信的，也没有什么事情是完全相信的。 大乾京都，燕京城。 繁荣昌盛，无论是经济还是人口，已超宋之汴梁，而这一切自迁都算起，只过去了十一年。 宫门之外不远，是燕京城最好的酒楼，名为醉仙楼。 此时是夜幕刚刚降临之际，也是京都夜生活的开始。 醉仙楼内，热闹非凡。 一间包房内，阻隔了外面的人声嘈杂。 一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皇宫的方向，久久不曾转移视线，似在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即将发生，神情略带沉重。 而在华服中年对桌，是一穿着道服的中年道士。 中年道士留着胡须，他伸手拿起桌上装满茶水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放下酒杯，看向华服中年，语重心长地开口道：“大人是否已经想好了。” 华服中年终于转移了视线，不再看窗外远处的皇宫，而是回头看向了中年道士。 “就算没有想好，你觉得还有回转的余地吗？”华服中年说着，拿起桌前的酒杯，饮尽杯中半杯酒，又缓缓给自己倒满，“开弓没有回头箭，而且等了这么多年，这是唯一的机会，还有，你不是一直希望本官走这条路吗，此时这么问，又是个什么意思？” 听着华服中年的话，中年道士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开口：“家师临终之前，曾亲自给天子算过一卦。” 道士说到这突然话止，似在考虑要不要继续往下说，又好像是在卖关子。 “传闻仙鹤道长什么都能算，算到了宋金具体的亡国时间，也算到了大乾今日的繁荣强大，本官倒是好奇，他老人家给天子算了什么？” 华服中年一时间确实来了兴致，开口问道。 而华服中年口中的仙鹤道人，正是这中年道士的师傅。 “算命。”中年道士缓缓吐出了两个字，又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家师曾经对贫道说过，大乾天子，寿至……一百四十四年。” 中年道士语落，华服中年眉头紧皱，只有沉默。 良久，华服中年才有些不满地开口：“既是如此，你为何不早说？” 面对华服中年的不满，中年道士好似早有预料，只是淡淡说道：“贫道只怕说了，大人就不敢做这件事了。” 华服中年闻言更气，直接从椅子上站起了身：“若是天子还活着，那这件事又如何能做得成？” 中年道士抬头静静看着已然愤怒的华服中年，脸上神情依旧淡然，还夹杂着一份无奈。 “家师的交代，这事无论能不能做成，贫道都要去尝试。之所以此时告诉大人这件事，是希望大人做好天子还活着的准备。” “你让本官如何准备？”华服中年没好气地问道。 中年道士闻言确实不知该怎么回答。 华服中年见状又问：“千鹤道长究竟算到了什么，让你找到了本官，与本官为伍？” 这是华服中年一直以来的疑惑。 他一直有着造反的心，却一直不敢，纵使一直有千鹤道长的亲传弟子在旁鼓动，他也一直不敢。 知道天子遭遇海难，生死不明的消息落实，他才敢展开这多年筹谋的计划，却也是颤颤巍巍，步步为营。 可现如今，这千鹤道长的亲传弟子竟然说天子能活到一百四十四岁。 对于这一点，他怀疑，但只是怀疑，而不是不信。 虽然相信一个人能活一百四十四岁本身就很荒谬，但不知为何，他只是怀疑，而不是不信。 这既是因为那善于卜卦算命的千鹤道长，也是因为那本就不似常人的大乾九五之尊，甚至包括九五之尊的那些后代。 “天机不可泄露。”中年道士说道，“但无论如何，贫道与大人的目的是一致的。贫道也会尽贫道之所能，去完成这一切。” 见中年道士还是不肯说什么，华服中年虽然心中恼怒，但也没再继续追问。 他坐了下来，重新望向了窗外远处的皇宫。 一切如计划那样，如期而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 第479章 贵妃薨 咚……咚……咚……咚……咚……咚……咚…… 沉重的钟声回荡开来，似要响彻整座燕京城，不少人不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是皇宫的方向。 有人已经听出了这是离钟，也叫丧钟，而这离钟自皇宫内传出，就意味着皇室中，那几个身份最为崇高的人里，有人去世了。 大乾规定，离钟九响是天子或太上皇驾崩，离钟八响是皇后或太后薨了，离钟七响是贵妃或太妃薨了。 而方才从皇宫内传出的离钟是七响。 如今的大乾没有太妃，只有贵妃，如此，死的人只能是贵妃。 所以，是贵妃薨了。 醉仙楼的包间内，华服中年此刻的心情有些沉重，他望着窗外远处的皇宫，心中叹道：堂姐啊堂姐，我做这一切，为的是镇北军，为的是萧王，九泉之下，你应该能理解我吧？ 与此同时。 日行八百里，夜行四百里之骏马，飞奔南下，告丧而去。 三日之后。 赤焰营。 姚平来到了叶默所居住的木屋外，矗立片刻，随后朝里禀道：“殿下，京都那边来了人，说是来寻殿下的。” 自那晚的刺杀后，叶默就一直将自己关在了木屋内，等待着那则消息的属实。 却不想，消息未有传回，京都的人却来了。 叶默此时倒是疑惑，京都的人，不知是自家父皇的派来的，还是自己那监国的太子兄长派来的？又或者是其他人？ 不过无论是谁，叶默倒是有些想见见京都来的人，问一问天子生死不明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木屋的门被打开，叶默从里面走了出来。 “人在哪里？” 躬身矗立的姚平回道：“人在议事堂。” 不多久，叶默和姚平来到了议事堂。 所谓的议事堂，其实就是赤焰用来议事的一间长屋。 走入长屋，叶默放眼望去，长屋左边的位置上，正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 而这个人，叶默认识。 这是皇宫侍卫军的一名将领，名唤宋义，地位不低。 宋义见叶默来了，连忙从椅子上起身，拱手问礼：“末将宋义，参见萧王殿下。” 笑到此行的目的，接下来即将说的话，宋义心情有些复杂。 他很难想象，若是叶默知晓自己母妃已然离世的消息，将会是怎样的悲痛。 对于宋义这一心理变化，叶默倒是不可能知道。 此时的叶默，倒是因为之前的那场刺杀，对宋义的突然到来，有着一些疑心。 “你怎么知道本王在这。” 这是叶默此时最大的疑惑。 因为知晓自己在杭州城的，只有自家父皇，还有太子。 而这一点，也是这么多天以来，让叶默有了疑心的原因。 董勇究竟何时得到的刺杀令，又会是谁的命令？ 父皇，太子。 只有这两人知道自己在杭州，那刺杀自己的人，按理来说，只能是他们两人的其中一个。 在叶默看来，自家父皇虽然对自己有些疑心，但应该不会对自己出手才是。 如此想来，太子刺杀自己的可能性要大很多，而且这件事可能建立在了自家父皇失踪了的前提下。 “是太子殿下告诉末将，萧王殿下在杭州城。” 宋义的回答让叶默皱起了眉头：“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本王在赤焰营的？” “末将来到杭州，就去了杭州密谍司总部，他们知道殿下在赤焰营，所以末将就寻到了这。” 宋义这样的回答，叶默觉得合理。 因为自己的内应一直以来其实并不是赤焰营，而是杭州密谍司。 只是因为姚平的存在，叶默来到了这里。 而刺杀之后，叶默没有去寻密谍司人，那是因为叶默自那时就不相信密谍司了。 毕竟若是太子对自己动的手，那只听令于天子的密谍司人，大多只能是太子的人，又如何能够信任。 叶默更应该信任的，也只有姚平。 “你千里迢迢来这里寻本王，所为何事？” 叶默也是有心思的人，不会直接开口问出心中的那些疑惑。反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譬如说，天子的失踪。 宋义被这么一问，神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殿下，末将前来，是要告诉殿下，半月前，陛下远征东瀛，得胜回京途中，海上遭遇了海难，如今仍下落不明。还有，三日前，贵妃娘娘突然中毒身亡，还请殿下速回京都，为贵妃娘娘守孝。” 宋义一口气将话说完，说到请殿下速回京都时，已经单膝下跪。 而听着宋义的这些话，叶默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 就连其身后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姚平，一时间也是震惊不已，同时思绪万千。 不久之后，叶默骑着快马，与宋义和跟随宋义一同前来的十几名侍卫军士卒一同在官道上狂奔。 秋风拍打着叶默的脸，这一刻，他还在想临行前，与姚平的对话。 “殿下不能回京都，陛下失踪，贵妃娘娘死得蹊跷，加上之前的刺杀，末将觉得，这一切难说不是太子的阴谋。” “姚平，你大胆。” 他怒道，显然很不满意姚平的猜测，但叶默心中此刻也难免猜忌。 面对叶默的怒意，姚平跪倒在地，却意已决，他此刻只想却叶默冷静：“殿下，若那日刺杀殿下的人真是太子指使的。那殿下此时回京，岂不是往火坑里跳。还有，如果之前的刺杀真是太子一手策划，那贵妃娘娘的死，大概率也跟太子脱不了关系，目的就是让殿下回京，这一切，就像是明摆着的，殿下难道看不出来吗？” 叶默沉默片刻，问道：“那你觉得，本王现在该怎么办？” “若这一切都是末将推测的这样，那赤焰营也断然保不了殿下，能保下殿下的，只有川军。还请殿下，速去吐蕃，速去川军总部。” 姚平的意思很清楚，赤焰营保不了叶默。 因为如果这一切都是太子所为，那之后的赤焰营，姚平不可能还可以控制住。 毕竟相比一个赤焰营统领，太子，甚至是未来天子的旨意肯定会更能控制这赤焰营。 而且赤焰营全体上下就算真要保叶默，就五千的地方军，根本就起不到多大作用。 但川军不同，那里有一大半都是像姚平这样忠于叶默的人，而且是二十万的兵力。 真要到那个真当皇上的局面，定然能有很大的作用。 至少，天子曾经顾虑过这一点，因而将萧王叶默调离了川军。 第480章 不可能 官道之上，是已经决定回京都的叶默在策马奔腾。 父皇遭遇海难生死不明，母妃无故中毒身亡，这两件事在他看来，实在是蹊跷，蹊跷得有些不真实，就像是有人在暗中策划了这一切。 还有之前的那场刺杀，也是古怪。 为了知晓这些问题的答案，心中虽然对太子有些许猜忌，但他还是选择了回京，而非去往此时驻军吐蕃的川军旧部。 当然了，这一决定，还有他对太子的信任。 他始终还是相信，太子不会对自己动手。 无论哪朝哪代，皇家兄弟相残的事件虽然屡见不鲜，但如今大乾的这些皇家子弟，因为有着天子一直以来的教导或是警告，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而且叶默觉得，他与太子的兄弟情义，是真实的。 至少，他从未想过要去跟太子争坐那个位置。 作为折贵妃的儿子，他的身份其实挺特别的。 因为镇北军也姓折。 这使得他在几位皇子中，第一个，也似乎是唯一一个被天子猜忌。 所以天子所顾虑的，或许也不只是川军，还有此时驻军蒙古的镇北军。 事实上，自幼以来，叶默也听过一些风言风语。 例如他更加有资格做储君之类的话语，说什么没有镇北军，何来的大乾江山？ 如此看来，作为折贵妃所生的儿子，更应该当储君才是。 至少，相比只是商贾出身的林皇后，曾经的折家女将折贵妃，为大乾所做的确实要多很多。说折贵妃是大乾开国女将也不为过。 但这终究只是一些人的传言和心思。 毕竟皇后就是皇后，贵妃只是贵妃。 而作为二者所生的皇子，嫡子只能是皇后所出，而不是贵妃，这也是所谓的子凭母贵。 做储君的，也只能是嫡子的叶辰，而不是庶出的叶默。 叶默清楚这一点，而且打心底里觉得，太子更适合那个位置，而非自己。 但这一切如果真是太子所为，叶默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接下来会如何？ 或者说如果这一切是太子所为，他大概也没有接下来了。 因为回到京都的那天，或许就是他的死期。 又或许根本就不用等到他回到京都，回京的路上，自己或许就没了。 如此想着，叶默不由看了眼一旁同样在策马奔腾的侍卫军将领宋义。 这一路，他或许要更警惕些了。 当然了，有疑心还要跟着这些人一同回京，叶默自然也是想验证什么。 赤焰营内，姚平于木屋内有些坐立不安。 他百般相劝，但终究还是没有劝住叶默。 也在此时，木屋外，一名士卒的禀告声传了进来：“启禀将军，京都来了人，说是来寻萧王殿下的。” 闻言，姚平先是一顿，随即一股不妙感涌入心头。 京都来人，那之前的，又是什么，总不能派出两队人吧？ 夜黑风高之夜。 官道旁的树林间，几堆篝火照亮着周围已经步入尾声的厮杀。 十几具穿着甲胄的尸体躺在地上，而此时立于地面的，只有两人，两人都受了伤，一人着甲，一人却只是穿着白衣。 着甲的魁梧中年单膝撑地，握刀的手在颤抖，身体也在颤抖，似乎有些艰难地坚持着这个单膝撑地的动作。 这名着甲的魁梧中年，正是自称奉太子之令，前来寻叶默的宋义。 而宋义此时抬头看向的持刀青年，正是萧王叶默。 叶默此时身中两支毒箭，接在左肩，身上却只有一处刀伤。 这是在刚才拼杀的过程中，宋义所致。 毒箭的毒素渗入血液之中，令得他此时有些昏沉。 加上之前那次刺杀的旧伤，他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所以面对宋义十几名侍卫军高手的突然暴起围杀，暗箭发射，他才吃了亏。 “到底是谁想杀本王，谁要杀本王？” 叶默看着神情单膝撑地的宋义，冷冷质问。 “殿下所中之毒箭，上面的毒，足以致命，殿下时间不多了。” 宋义答非所问，艰难开口说着这些话，似在宣告叶默的即将死亡，也好像是在宣告自己的任务完成，已然无憾。 “到底是谁要杀本王？” 见宋义答非所问，叶默几乎吼了出来，染血的长刀直指宋义脑袋。 这一刻，他似乎对宋义所说的中毒死亡并不在乎，只在乎究竟是谁要杀自己。 宋义看着指着自己的长刀，又看向叶默，似乎没有半点畏惧，有的，只是一种视死如归的释然之色。 “殿下要死了，末将就算说是谁要杀殿下，还有意义吗？” 叶默冷冷看着宋义，看着这个从小也教过他武艺的侍卫军将领，似在审视：“究竟是谁的指使？连你也要杀本王了？” “反正殿下也快死了，末将不妨让殿下死个明白。”宋义说到这顿了顿，随即缓缓道出，“殿下恕罪，末将这样做，只是皇命更加难违。” “哼，皇命？是谁的皇命？” 宋义缓缓回道：“是未来天子的皇命？” “你胡说。太子不会杀我?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阴谋？”叶默吼了出来，就算是现在，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是太子要杀自己。 “殿下觉得，都这个时候了，末将还有说假话的必要吗？” 见叶默不信，宋义只是淡淡说道。 “那本王的母妃？”叶默问出了心中最在意的事。 只见宋义沉吟片刻，说道：“若非如此，殿下或许不会回京，而且贵妃娘娘也可能是太子登基的一道障碍，只有死了，太子才能安稳登基。” 叶默闻言，沉默了，没有再继续问什么。 而因为毒箭上毒素的渐渐发作，叶默此时也开始有些精神恍惚。 自己真的要死了吗？ 如此看来，宋义也确实没有说假话的必要。 可太子怎么可能杀自己。 忌惮自己吗？不应该啊。 他们是兄弟，也胜过普通兄弟，这一切真的很不应该。 还有自己的母妃……不……这不可能…… 一时间，似有心魔附身，叶默整个人陷入了崩溃。 他握刀的手猛然发力，长刀向前刺出，刀尖没入了宋义的脖颈，血腥狂喷，宋义身体前倾到底，死去最后的神情里，还是一脸的释然，好像是目的达成的释然。 叶默没有去看宋义的死，他只是缓缓转身，想要离开这里。 但脚步踉跄之下，他晕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第481章 惊醒 不知是何时，也不知是何地。 周围皆是迷雾，看不清任何东西。 叶默站在迷雾中，身着一身白衣缟素，似乎迷失了方向。 他迷茫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衣缟素，也在这时，迷雾突然散去。 在他身前，突然显现一扇殿门。 叶默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殿门，但他还是抬头望向了殿门之上的牌匾，看到了牌匾上的三个大字：承乾宫。 这是贵妃居所，也是他长大之后离开的家。 “母妃……” 叶默喃喃唤了一声，随即抬手想要打开殿门。 可就在他双手刚刚触摸到殿门之时，殿门便自己被打开。 下一瞬，殿内传来了哭泣之声。 叶默所见，是殿内中央，有一座棺材。 而棺材前方，是除了他之外的叶氏子女，皇子公主，一共十五人。 他们同样穿着白衣缟素，齐齐跪在棺材前，最大的是太子，而最小的是只有九岁的七公主。 “母妃……” 看着这一切，叶默又唤了声母妃，眼中已然浸满泪水。 他缓缓抬脚跨入殿内，想要走近。 而那边，原本背对着他，跪在棺材前哭泣的四公主猛然回过了头，神色担忧地朝他呐喊：“哥，快跑……” 大乾四公主，名唤叶云竹，是贵妃所生，与叶默兄妹之情甚好。 而贵妃所生的，也只有他们兄妹两人。 原本准备走近的叶默看见妹妹的呐喊，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也在这时，一道冷笑声在殿内响起，太子叶辰缓缓站了起来，转身冷冷地看向了他：“跑？你跑得掉吗？来人，擒住萧王。” 叶默愣愣地看着太子，而殿外，有持刀的侍卫军向他冲来。 叶默扭头看去，带队的，竟是教自己刀法，算是自己半个师傅的侍卫军统领，燕小六。 看着带队向自己冲杀而来的燕小六，叶默愣了片刻，随即想要反抗。 但他只觉四肢无力，一时间竟连迈步的动作都做不到。 而燕小六这时已经冲到了他身前，毫不犹豫地朝他挥出了长刀。 长刀嘶鸣，直直斩向他的脖颈…… “不……” 正在行驶的马车上，叶默睁开了双眼，同时坐了起来。 此刻的他，浑身出汗，神情恐慌，呼吸急促。 刚才的一切，显然只是噩梦一场。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黑衣中年掀开车门帘子，走了进来。 见叶默果然醒了，面露惊喜，同时心中的担忧也一扫而空。 因为这萧王若是死了，他大概也难逃其咎。 “殿下，你醒了。” 叶默打量着眼前的黑衣中年，思索着自己如今可能的处境。 不过无论如何，自己似乎并没有因为那毒箭而死。 “你是谁？” 叶默问道。 黑衣中年此刻单膝下跪，回道：“属下陈江河，乃是杭州密谍司副都司，奉陛下旨意，护送殿下回京。只是没想到，想要加害殿下的歹人，先我们一步找到了殿下，令得殿下陷入危险，此乃属下之责，还请殿下赐罪。” 陈江河话中的歹人，应该就是宋义。 但对于这个，还有陈江河的请罪，相比所谓的旨意，叶默似乎都不在乎。 “旨意？”叶默脸上露出一抹讶然，“我父皇的旨意？” “是。”陈江河回道。 “那海难一事？还有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还有，本王母妃的死，是不是也是假的？” 叶默心中有很多疑惑，于是他直接全部问了出来。 可他此刻还不知道，陈江河其实也不能回答他的这些问题。 他接到护送萧王回京的旨意，也只是密谍司内部的一道天子密旨，而非天子亲自交代给他的任务。 所以在海难事件传得沸沸扬扬的情况下，并不能代表天子没有失踪。 同样的，既然有密旨的发出，那天子还活着，甚至就在宫里的可能性也不小。 否则谁还能发起密旨？ 密谍司是一个很特别的机构，起初用于战争情报的搜查，而密谍司如今在大乾，已经成为了一个信息网，直接归天子管理。 就算是监国的太子，也没有发起密旨的权利。 所以这则密旨的发出，大多只能是天子。 “殿下所问，属下皆不知晓真伪。属下唯一知晓的，就是接到了陛下的密旨，密旨中，陛下说有人会加害殿下，让属下护送殿下回京。” 贵妃的死，因为七声离钟的敲响，已经算是事实了。 但陈江河并没有说这件事，除了不想让刚刚醒来的叶默心情悲痛，还有就是，陈江河觉得，这一切都有些蹊跷。 见陈江河这么说，叶默心中所期待的，一时间似乎又落空了。 而他期待的，是自己的父皇没有失踪，自己的母妃没有死亡，派人杀自己的也不是太子。 “你是什么时候接到的密旨？” 沉吟片刻，叶默又问。 “四日前。” “本王昏睡了多久？” “殿下昏睡了三日？” 叶默思忖着什么，又问出了心中的一个疑惑：“本王所中之毒，是你解的？” 叶默记得，自己所中的毒箭，从宋义的话中，应该是致命的。 但叶默此时还活着，说明应该是有人给自己解了毒。 “不是。” 陈江河回道，说起这件事，他心中也是疑惑，叶默所中之毒，名唤七星毒，是一种足以致命且罕见的毒药，所以此毒药虽然有解药，但陈江河并没有。 可就是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叶默竟然没死，陈江河也真是震惊。 原本一开始他还准备运着叶默的尸体去往皇宫请罪的。 见陈江河否认，叶默皱眉疑惑：“本王身上所中之毒，并不致命？” 陈江河解释道：“殿下所中之毒，名唤七星毒，是一种蛇毒，可涂抹在兵器上。中了此毒，若是没有解药，半个时辰内必死。但殿下还活着，说明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对于自己体质的特殊，或者说皇家子女体质的特殊，叶默自然也知道。 但这种体质对毒药的抵抗，叶默倒是不知。 毕竟他也没中过毒。 不过自己没有死，大概和自己的体质有关。 如此看来，宋义果然对自己下了死手。 若是如此，在那种情况下，宋义有必要说假话吗？ 想到这，叶默又一次陷入了疑惑。 但无论是不是太子要杀自己，陈江河应该是信得过的。 否则在自己昏迷之际，陈江河完全可以杀了自己。 思虑至此，叶默觉得，一切疑惑，也只有回到京都，才能解开了。 第482章 抄家 “七星毒？”燕京城中，醉仙楼的包间内，中年道士神情略带惊异，“这可是一种剧毒，大人确信萧王中了此毒，还能活着？” 中年道士对面，华服中年神情淡然地接话：“陛下曾经中过此毒，却没有半点影响。许多人都觉得，陛下不似常人。包括皇室子女，也都不似常人。所以本官觉得，此毒对陛下无用，对萧王应该也是无用。” “但愿如此吧。”中年道士还是有些不放心地提醒一句，“大人应该清楚，若萧王死了，那一切计划也就落空了。” 华服中年所策划的一切，就是想让萧王去往驻军吐蕃的川军旧部，然后与太子争那个位置。 而为了让萧王相信是太子要杀他，华服中年必须这么做。 也只有真正的刺杀，才能让萧王相信这一切。 事实上华服中年的计谋差点就成功了，只是他很难想到，其实这一切，那个人一直都在暗处观察着。 或者准确点来说，从一开始，这一切就是那个人布的一个局，等待着许多人的主动入局。 而他与中年道士，就是其中之二。 “你也不用担心什么，本官做事，自然也留有一手。”华服中年有些自信地说道，“宋义的假刺杀之后，还有人在暗中跟踪萧王。萧王若真不能像陛下那样免疫七星毒，暗中一直跟着萧王的人也会用解药救活萧王。到时候萧王醒来，本官不相信，他还会选择回京都，而不是选择去吐蕃。只要萧王去了吐蕃，那许多事情就简单很多了。无论是镇北军，还是川军，都有我们的人。萧王就算无心那个位置，本官和这些人亦能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 华服中年说着，拿起桌前酒杯，喝了一口酒水，眼中有着一抹，运筹帷幄之中，阴谋得逞之意。 官道之上，七八辆马车正在行驶着。 而其中一辆马车内，叶默面露疑惑地问道：“你是说，当时你们寻找到本王时，刚好也有一队人马经过？” 陈江河想了想，也不知道叶默为什么关心这件事，但还是将那晚在林中寻到叶默的情况跟叶默详细说了一遍。 不过一队人马的路过，在夜里虽然不太正常，但也没什么，只是让叶默嗅到了一股说不清楚的阴谋感。 三日之后。 叶默离京近了，这一路上，偶尔有天子失踪，贵妃离世的消息传到他的耳中。 这让叶默马不停息，想要快些去到京都，明了一切真相。 燕京城内，长街之上，人影攒动。 叶默所在的密谍司车队进了燕京城，由外城到内城，车队在内城的总街上向皇宫的方向缓缓驶去。 途经户部侍郎府时，因为车外的嘈杂，叶默掀开了车窗帘子，向外看去。 只见锦衣卫的人在户部侍郎府的大门进进出出，个个面容铁青，将府中主人丫鬟陆续带出，押上囚车。 叶默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锦衣卫的人，这是在抄家？抄户部侍郎的家？ 锦衣卫的设立不到十年，但这个机构跟密谍司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属天子直接号令。 门内院中。 一名华服中年被几名锦衣卫围着，华服中年看着眼前自己被抄的家，心情尤为复杂。 而这位华服中年，正是醉仙楼内，与中年道士会面交谈的那位华服中年。 也是大乾从三品官员，户部侍郎，折彦文。 他还是前镇北军统帅折可求的次子，还是国舅，虽然只是堂的。 “爹，救我。” 折彦文前方不远，一名穿着绿裙，面容姣好的少女被一名锦衣卫往外拖拽。 看到父亲时，她向这边哭喊求救。 折彦文见状，无可奈何，只是垂着头，脸上有着一抹愧疚之意，然后喃喃自语：“玲儿，爹对不起你。” 折彦文清楚，他对不起的，何止是女儿一人，而是一府上下，甚至是所有参与此次谋反的人，无论是朝廷之中，还是军队之中。 而这，就是谋反的下场。 在他开始计划之时，就该想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很紧密了，很谨慎了。 但到了最后才发现，他折彦文就是被请到局中扮演一个小丑的存在。 陛下啊陛下，您好生算计啊…… 折彦文心中暗道。 “折大人，走吧。” 折彦文前方，一名腰间挂有长刀的锦衣卫千户见折彦文突然止步环视周围，出言催促道。 折彦文闻言，迈动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前行。 也在这时，不远处的门口，出现了一道白衣身影，令得折彦文再次止步。 叶默看到了被几名锦衣卫围着的折彦文，对于折彦文为何被抄家，心存疑惑，但似乎也联想到了什么。 毕竟这段时间，一些事情层出不穷，或许户部侍郎府的被抄家，跟这些事也难逃关联。 折彦文看着迈步朝这边走来的叶默，原本就复杂的心情更加复杂。 带队的锦衣卫千户似乎也认识叶默，所以叶默刚一走近，他便弯腰拱手问候：“参见殿下。” 其他锦衣卫见状，也不管这是哪位殿下，连忙齐声问候：“参见殿下。” 叶默许久不见回应，只是打量着折彦文。 良久，才看向那名锦衣卫千户开口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锦衣卫千户回道：“折侍郎暗中谋反，卑职奉旨抄家。” 闻言，叶默又看向了折彦文，只见折彦文也看着他，眼神竟带着一抹释然之色。 “所以，本王遭遇的一切，都是出自你的手？” 叶默问道。 “想来，殿下这才刚刚回到燕京吧？” 折彦文不答反问。 叶默见状面露不悦：“回答本王的问题？” “殿下想要知道的，入了皇宫，见了陛下，自会清楚这一切的来龙去脉。臣只想说，臣与殿下，皆是陛下局中的人。” 一名老太监的带路下，叶默走在皇宫的长廊上。 这一刻，他已经确信自家父皇没有失踪。 而那些传言，大多就是假的，包括他母妃的死，应该也是假的。 至于折彦文所说的，他与折彦文都是陛下局中的人，叶默进宫的一路上想了很多，但他知道，只要见了自家父皇，那一切都知道了。 第483章 父子 御书房内。 大乾天子身着龙袍，他坐在桌前，翻阅着一份名单，平静的脸上，偶有一抹沉重的杀意，因为这是一份死亡名单。 名单的第一个名字，赫然是已经被抄家的户部侍郎折彦文。 “启禀陛下，萧王殿下来了。” 就在这时，御书房的帘门之外，老太监的声音传了进来。 叶凡看名单的动作不变，只是淡淡说道：“让他进来吧。” 话落，叶默走入了御书房内，见到了传闻中，遭遇海难，下落不明的父皇此时就好好地坐在那里，跟往常一样，忙于国务。 站在御书房的中央，心中纵使有万千疑惑，但在面对自家父皇时，叶默第一句话还是先开口问候：“儿臣，参见父皇。” 叶凡合上手中已经翻阅完的名单册子，看向了自己这个儿子，上下打量片刻，目光中似有关切，然后才开口道：“免礼吧。” “谢父皇。” 叶默放下拱起作揖的手，抬头迎上了叶凡那平静中，似乎带有关切的目光。 “敢问父皇，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母妃她？” 其实发生了这么多事，叶默最在乎的，还是自家父皇和母妃。 如今看到自己父皇还好好的，所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他的母妃。 见状，叶凡心中略有欣慰，他淡淡回道：“你母妃的死，是假的。一会儿朕交代一些事给你之后，你去陪陪她，和她说说话，这段时间，她心情很不好。” “儿臣明白。” 得知母妃的死是假的，叶默沉着的心终于放下。 至于自家父皇说母妃的心情不好，大概跟这些事情的发生有关。 例如说被抄家的折彦文，毕竟再怎么说，折彦文也是自家母妃的堂弟。 这一刻，叶默又想到了折彦文不久前对他说的那句话。 他与折彦文都是自家父皇局中的人。 想来，或许真是这样吧。 不过他没有问，只是在等，等自家父皇接下来会说什么。 “这一切，都是朕设的一个局，也没有什么海难，你母妃的假死也是这个局的一部分。朕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将朝廷内外，这些想要谋反的人揪出来。” 很简单的解释。 但得到这个解释，叶默心情一时间也有些复杂起来，因为这样看来，自己确实也是局中之人。 “所以，父皇之前让儿臣去杭州，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反腐扫黑，而是为了让儿臣也入局？” 犹豫片刻，叶默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么一句，语气似乎略带不平，或者说是怨气。 因为他遭遇了两次刺杀，险些丧命。 他不相信，自家父皇会不知道这些事。 虽然自家父皇也派密谍司人保护自己了，但危险还是发生了。 叶凡沉默片刻，心中也确有愧疚。 “反腐扫黑是真的，这也是朕接下来要交代给你的事。”叶凡看了看叶默脸上的情绪，又继续说道，“朕知道怎么说，你心中都会有怨。但这些人，是大乾未来可能动荡的因素，必须全部揪出来。” “所以在父皇看来，儿臣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吧？” 御书房内，因为叶默的这一句话，父子二人对视片刻，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叶默以为自己说完这句话，自家父皇会暴怒，但是并没有。 叶凡很平静，平静的神情下，竟有一份愧疚，对儿子的愧疚。 “之前将你调离川军，朕知道你因此与朕生了间隙。但朕要对你说的是，朕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会怎么样？因为你是朕的儿子，是朕看着长大的。朕不相信的，只是那些人。就比如说这一次，如果朕真的遭遇了海难，遭遇了不测。你是不是已经被这些人设计推动，去了吐蕃。” 叶默显陷入了沉默，他想到了那个噩梦。 如果噩梦惊醒，他不是在密谍司人的车队里，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其他的，他会不会真的去往吐蕃？而不是跟着密谍司人回京都。 这个问题，他其实并不知道。 但就是不知道，才有那一份可能，去往吐蕃的可能。 他是一个聪明人，自然也能想到。 这些人能设计让自己去往吐蕃，大概也能设计让自己造反，去跟太子争那个位置。 如此想着，叶默对自家父皇设的这个局顿时多了一些理解。 包括之前将他调离川军的事情上也多了一些理解。 叶凡见叶默陷入思忖，也不准备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 因为他觉得自己该解释的已经全部解释，自己这个儿子该想明白的，也会想明白，这似乎是父子二人的默契。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在折彦文之流谋反的事情上，叶凡不多说，叶默也不多问。 叶凡伸手将身前桌上一本很厚的册子往前推了一下，然后说道：“这是密谍司近半年来收集的一些证据，这上面的人，是各州各县可能贪污受贿的大小官员，还有一些黑恶势力，从现在开始，密谍司暂时由你掌管，朕要你彻底查清楚这些人，然后该抓的抓，该杀的杀。”叶凡说完，最后还语重心长地交代一句，“反腐扫黑，朕这就全权交给你了，这是对整个国家的整顿，你可别让朕失望。” 心中虽然对一些事情还没有彻底消化，但在杭州所经历的一些事也让叶默知道，反腐扫黑对整个大乾而言，可谓是迫在眉睫。 “儿臣明白，定当不辱使命。” 离开了御书房，叶默去了承乾宫，见到了自家母妃。 这一年的折月秀，已经四十五岁，虽然因为保养，与同龄人相比显得年轻一些，但也终究抵不过岁月的痕迹，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美貌，反而多了一些若隐若现的皱纹。 这个身份尊贵的大乾贵妃娘娘，年轻时可是统领军队，上过沙场的女将军。 而且若是没有她，叶凡建国的历程不会那么容易。 但也或许是因为如此，这些年来，总有一些人心有不平，想着一些不该想的事。 …… 第484章 镇北侯 “儿臣参见母妃。” 承乾宫内，叶默拱手问候坐在其前方椅子上的折月秀。 折月秀看着自己这个儿子时，跟叶凡看叶默时一样，只不过折月秀眼中的关切之意表露无余，且带有一份母亲该有的慈祥。 “免礼吧。” “谢母妃。” 折月秀的示意下，叶默落座。 母子二人就这样说了很多话。 有叶默的杭州之行，也有叶凡暗中布局的一些细节。 “默儿，你能安全回来就好，别怪你父皇，他这么做亦有他这么做的原因。” “儿臣明白。只不过母妃也不用多想了，那折彦文之流，有着谋反之举，竟还对母妃暗中用毒。若不是这一切都在父皇的掌控之中，只怕母妃已经……”叶默有些气愤地说着，然后顿了顿，终究说不出自己母妃薨了之类的话语，转而说道，“总之折彦文之流，虽是母妃的娘家人，但他们如今的下场，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叶默的一番安慰话语，令得折月秀感叹道：“只是可怜了镇北侯，晚年之际，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镇北侯，其实也就是前镇北军统帅折可求。 折可求因为年事已高，且身有疾病，所以七年前已经从帅位之上退了下来，被叶凡封为镇北侯。 所以如今的镇北侯，可以说是一个正准备安享晚年的老人。 只是没想到，其次子折彦文会出了这种事。 而谋反之罪，加上谋害贵妃之罪，换做是其他人，或是其他朝代，大多是个诛九族的罪。 但这里是大乾，这种牵连九族的罪行大乾天子很多时候都不会用，即便是谋反的罪行。 若是用了，按理来说镇北侯肯定也会受到牵连。 而作为折氏的折月秀，怕不是要看到娘家人九族被斩。 所以被抄家的只是户部侍郎折彦文的府邸，受牵连的也只是折彦文的儿孙三代。 镇北侯府。 不久前因为得知次子谋反的折可求气急病发，此时正躺在床上，显得奄奄一息。 这一年的折可求，年近七旬，头发白了一半。 “想想本侯为大乾戎马二十几载，对大乾忠心耿耿，对陛下忠心耿耿，从未有过谋反之意。可那逆子，他怎敢如此啊……咳咳咳……” 床上，一想起这件事，折可求说话之时情绪激动，最后不停咳嗽。 床边，一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出言抚慰：“爹，二弟他咎由自取，可您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要因为此事加重了身上的病情。” 中年男子正是折可求的长子，折彦质。 曾经的折彦质也是镇北军的一名将领，前些年同样退了下来，在朝中兵部任了文职，品阶虽没有弟弟折彦文的户部侍郎高，但也不低。 折可求许久才停住了咳嗽，但已是口吐鲜血。 折彦质看着手中染血的手帕，紧皱眉头，目中有着浓浓的担忧。 折可求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是因为战场上受的伤所致。 加上折彦文这事一出，老人估计很难撑过去了。 “我要入宫面圣，我要入宫面圣。” 突然的，折可求看向折彦质，目中有着急切。 折彦质见父亲这副模样，以为父亲进宫面圣是想为二弟求情，于是无奈道：“爹，二弟犯的可是谋反之罪，您就算为二弟求情，陛下也不会……” “谁……谁为这逆子求情了？”折可求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显得气愤，平复心情之后，才有些感慨地解释道，“我自知时日无多，就是想见见陛下，告诉陛下，这些年来，镇北军中虽然不乏一些想要谋反之人，可我从来没有过一点谋反之意。” “爹，陛下是明君。您的忠心，陛下定然心中明了。陛下不会因为二弟自己的行为，对爹你有什么其他的猜想。你现在别多想，先好好养病，病好了再去想其他的，好吗？” 折彦质说道。 “不，不。”床上，折可求无力摇头，连说了两个不字，“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已然时日无多。可在此之前，我就是想见见陛下。不管陛下信不信我，我都想告诉陛下，我折可对大乾，对陛下一片忠心。” 不久之后，折彦质入宫请示折可求入宫面圣一事，同样也向叶凡告知了父亲的状况。 听了折彦质的话，叶凡心情有些复杂。 如果不是折可求当年的加入，或许一切都没那么容易。 叶凡在许多时候，始终还是念及旧情的。 但折彦文谋反当诛一事，是板上钉钉的，谁也改变不了。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当得知折可求因为这件事病倒在床，叶凡才心情复杂。 所以无需卧病在床的折可求入宫见他，叶凡已经决定亲自出宫，去镇北侯府一趟。 而一同去往的，还有折月秀。 不久之后。 叶凡和折月秀来到了镇北侯府，见到了卧病在床，奄奄一息的折可求。 折可求见天子贵妃前来，显得很是震惊，想要挣扎下床对两人行礼，却被叶凡伸手轻轻按了回去：“好好躺着。” “陛下。”听着叶凡带着安慰的话语，又似乎想了很多，折可求一时间竟红了眼眶，“老臣，惭愧啊。是……是老臣教子无方，是老臣的错。” “爱卿言重了，这件事跟爱卿没有关系。” 叶凡安慰道。 虽然听叶凡这么说，但子不教父之过，折可求终究免不了惭愧。 只是在这件事上，他也不准备多说什么，而是说道：“陛下，老臣自知命不久矣，在此之前，老臣想对陛下说。老臣，老臣。”他语气很慢，也显得很是乏力，但叶凡和折月秀站在床边，却很是耐心地听着他说话。 “老臣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当年率领折家军跟随了陛下。” 叶凡伸手拍了拍折可求的肩膀，语气温和地说道：“这么些年，爱卿辛苦了。” 叶凡和折月秀离开了镇北侯府，两人离开之前，让折可求好好养病。 折可求也不再说什么时日无多之类的话语，而是点头答应。 三日之后，镇北侯死了。 不过这位大乾的开国名将，将会芳名留世。 第485章 天煞灾星 大乾天牢，暗无天日。 天牢的一间牢房内，穿着囚服的中年道士正在闭眼打坐。 这时，两名狱卒来到牢房外，其中一名狱卒拿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从始至终，中年道士皆不为所动，依旧闭眼打坐。 而这名中年道士，正是与折彦文一同谋反的人。 叶凡收网之时，他自然也落了网，被密谍司写入了谋反名单里。 “跟我们走吧。” 其中一名狱卒语气肃然喊道。 闻言，中年道士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他看了两名狱卒一眼，也不说什么，只是缓缓起身，跟着两名狱卒离开了这里。 不久之后，中年道士被带到了天牢外的一间普通厅堂内。 而这间厅堂堂上坐着等待的，正是穿着便服的大乾天子。 中年道士对叶凡有过几面之缘，所以叶凡就算没有穿着黄袍，中年道士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叶凡的身份。 见到是天子要见自己，中年道士显得倒是平静，他拱手问礼：“贫道潘玉楼，参见陛下。” 叶凡打量潘玉楼一眼，同时挥手屏退将潘玉楼带到这里的那两名狱卒。 等那两名狱卒离开之后，叶凡这才开口问道：“你是千鹤道长的弟子？” “是。” 潘玉楼放下拱起的手，低着头回答。 叶凡对千鹤道长的印象很深。 而两人的见面，已经是在十五年前。 叶凡到现在，还对那仙风道骨的千鹤道长所说的一句话，感到震惊。 “陛下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陛下却改变了这个世界本来的历史走向。这或许是苍生之福，亦或许是苍生之祸也。” 想着千鹤道长当时对自己说的这句话，叶凡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重新抬头打量潘玉楼时，叶凡又问：“为何要谋反？” 潘玉楼沉吟片刻，然后说道：“陛下既知贫道的身份，或许也应该想到了贫道这么做的原因了？” “千鹤道长曾经对朕直言，说是大乾之皇位如果顺利嫡传下去，不出五代，大概率会有浩劫降临。劝朕退位之后，不要将皇位嫡传下去。所以，你暗中勾结折彦文，想要设计让萧王争夺皇位，就是因为这个？” “陛下既已猜到，又何必再问？” “你们这群所谓的出家人，有时候也真是挺能故弄玄虚的。”叶凡不屑道，“就凭一个可能的卜卦结果，就谋反了？” 潘玉楼不语，只是沉默。 叶凡又道：“所以你如今的所作所为，是千鹤道长生前对你的交代？或是嘱托？” 潘玉楼闻言，摇了摇头，表示否认，然后说道：“师傅他老人家与世无争，也常常告诫贫道，天命不可违，当顺其自然。” “所以你并没有听他的话，选择了干涉那所谓的天命？” 叶凡淡淡说道，没有半点情绪。 “师傅他老人家还对贫道说过，做事顺从本心即可。而阻止这场浩劫的发生，就是贫道的本心。” “哼，千鹤道长，说的话倒也会自相矛盾。”叶凡不屑冷笑，“还有，你跟你师傅口口声声说什么浩劫，朕倒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浩劫，会因我大乾皇位的嫡传而出现？” “所谓卜卦，只有是与不是，存在与不存在，并没有太具体的说明。” 潘玉楼回答。 叶凡冷冷道：“真是荒谬至极。如果真有所谓的天命，那这天下就不该有灾祸战乱，如果所谓的天命允许灾祸战乱的存在，那朕不信这所谓的天命，甚至是违抗天命又能如何？” “违抗天命的，是贫道。”潘玉楼提醒道。 叶凡最后再打量了潘玉楼一眼，不想再多说什么，因为他不想这牛鼻子道士多说什么，争辩什么。 像潘玉楼这一类人，主观意识特别强，只要认定了的事情，很难被改变，叶凡很清楚这一点。 而对于所谓的浩劫，他少信多疑。 至于没有完全不信，还是因为千鹤道长说的那句话，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事实上，从某种角度来看，他也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千年之后的人。 只是这件事，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包括千鹤道长。 月余之后。 折彦文之流被陆续斩首，涉及此案之人，朝中文官，军中武将，共计七十六人。 除此之外，自然还有江湖道士潘玉楼。 萧王叶默，此时已经回到了杭州。 接下来，他将奉旨号令全国密谍司，对全国各州各县进行反腐扫黑，创造大乾新风貌。 反腐扫黑的行动很是庞大。 密谍司的深挖细掘下，各州各县的腐败官员，黑恶势力陆续落网伏法。 整个大乾，一时间掀起了反腐扫黑的风浪，这是一场规模庞大的政治行动，即将改变大乾风貌。 它的出现，甚至影响到后世千年的社会。 时间流逝。 反腐扫黑的政治行动，转眼间就持续三年，来到了永平二十八年，而反腐扫黑也渐渐进入了尾声。 百姓安居乐业，官员不敢贪污，黑恶势力也多数被瓦解。 永平三十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这是从未有过的人民好风气。 永平三十一年…… 三十二年…… 三十三年…… ………… 永平七十五年，叶凡退位，离开皇宫，住进距离京都不远的隐龙山庄，安享晚年，同时继续着写他的永平大典。 也是在这一年，叶凡三十八岁的太孙叶承乾登基为帝，年号天治。 同样也是这一年，一直不曾有子的新皇皇后产下一子。 那是一个晚上，此子降生之际，天现异象。 一颗发着红光的星体，将天际彻底染红，久久不散。 直至第二天太阳东升，才将这个发着红光的星体彻底掩盖，或许彻底驱除。 从那以后。 坊间流出传言，说是那晚散着红光的星体，叫什么天煞灾星，而那晚新皇皇后所生的嫡子就是天煞灾星转世，恐会祸乱大乾江山。 当然了，这样的传言不多久便被扫除。 可是在隐龙山庄的叶凡，却因为此事有着一些心理上的变化。 莫非当年千鹤道长卜卦的浩劫降临，与这件事有什么关联？ 第486章 宣武 天治十年春。 隐龙山庄外，几名青年太监的跟随下，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太监走入了这里。 门口的着甲护卫站立笔直，似乎对老太监的到来已然习以为常。 如今的隐龙山庄不比皇宫豪华庞大，但也差不了多少。 亭台楼阁，花园小湖，这样的设施全部具有。 这里，倒是跟另一个历史轨迹中，产生的一座建筑有着一些相似，而那座建筑，名唤圆明园。 只不过那个历史轨迹中，那座宏伟的建筑，遭到了列强无情的抢夺和摧毁，最终给子孙后代留下的，只是一片废墟和遗憾。 事实上，大乾的隐龙山庄，所在的地理位置，跟圆明园是大致相同的。 很久很久之后，它也将成为后世社会的物质文化遗产之一。 几名青年太监的跟随下，老太监穿过一道道长廊，然后来到了一座大殿外。 大殿之外的门口，亦有两名着甲护卫守着。 见来人是老太监，也不说什么，只是安静站岗。 老太监留下身后跟随的那几名青年太监，然后自己推开殿门，走了进去，还不忘关上殿门。 这座大殿很大，大殿后边，是一片不小的自然湖泊，很是干净，能够见到湖中时不时有鱼儿经过。 大殿二楼的阳台，也可以叫做钓鱼台。 钓鱼台上，一名穿着白衣，头发花白，满脸褶皱的老人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一根鱼竿，正在耐心垂钓。 他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孤独。 事实上，也该是如此。 他身边的人，陆续凋零，逝去，而他却还一直活着，像一个老不死一样活着。 叶凡不知道自己如今具体的年龄，但如果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时只有十五六岁，那现在应该是已经超过了百岁。 只是百岁有余的高龄，他依旧觉得自己精神焕发，头脑清晰。 或许如今的自己，上马杀敌也不是问题。 但自己的模样，也确实是老了，而且是很老。 有时候他会想起许多年前，一名老道士为他算过命，说他能活一百四十四岁。 当时的他，纵使知道自己体质不似常人，但也有些不太信。 可是现在，他好像越来越信了。 也因为如此，他开始去怀疑，或是顾虑老道士所说的那场浩劫。 还时不时将这场浩劫，跟十年前出生的嫡重孙联系到一起。 毕竟那个被天煞灾星染红的夜空，他也是看到了的。 那晚的情景，也确实让人感到不祥，或是不安。 某一时刻，鱼线被扯动。 叶凡收杆，是一条两斤左右的鲤鱼。 也在这时，方才那名老太监恭恭敬敬地来到了叶凡身后不远处，带着笑容出言恭喜：“恭喜太上皇钓到了鱼。” 叶凡褶皱的脸上，也有着一抹喜色。 他将这条鲤鱼从鱼钩上解开，放进了一旁的鱼篓中，这才转动椅子，看向了那老太监：“一会去告诉后厨，我想吃鱼了。” “是，太上皇。” 老太监出言领命。 叶凡这才又问：“说吧，出了什么事？” 老太监前来，肯定是有事要向叶凡禀告，所以叶凡此时就直接问了出来。 “启禀太上皇，也没出什么大事，就是您之前让老奴多观察观察太子，有什么异常第一时间向你禀告。今日，皇宫内倒是出了一件小事，让老奴觉得太子有的一些异常之处。” “欧？”叶凡闻言倒是来了兴致，问道，“说说看。” “今日辰时，不知怎的，三皇子与四皇子起了争执，然后在学堂上打了起来，老奴当时刚好在场，于是出面相劝。这一过程中，太子也一直在旁观看。老奴觉得，太子当时旁观的神情，实在是有些不太像个孩子。而是像个大人一样，觉得三皇子和四皇子的争执很是幼稚，满脸不屑，还低声骂了一句老奴不太懂的话。” “什么话？”叶凡问。 老太监犹豫片刻，然后说道：“太子当时好像在骂，两个傻……傻逼。” 闻言，叶凡皱起了眉头，思忖着什么。 毕竟傻逼这个词，不应该在这个年月出现，更不该在一个皇子口中说出来才是。 如此想着，叶凡不禁觉得，自己这重孙，怕不是也是个穿越者？ 自此以后，叶凡更关注这个嫡重孙。 但就算已经有很大的把握确定自己这重孙是个穿越者，叶凡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什么。 渐渐地，随着时光的流逝，身体的衰老，他也不想去多想什么，只想安享晚年，然后迎接死亡的到来。 时间来到三十年后。 天治四十年。 七十八岁的天子叶承乾在皇宫中病逝，是为乾太宗。 这也算是唯一一个朝代中，太宗死在太祖前面的朝代。 乾太宗的这一生，在位四十年，大乾没有一场对外战争，是真真正正太平了四十年。 乾太宗的贡献并不小。 永平之后的大乾，国土太大，民族太多，可以说是包含了整个亚洲大陆。 这样的大国，想要彻底管理好，稳定好也实在是不容易。 所以天治年间的这四十年，可以说都在稳固大乾江山，都在搞内政。 令得多民族慢慢融合。 这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民族大融合的漫长过程。 其实说是民族大融合也不一定正确，最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多民族乾化。 就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只有乾人。 这一过程之中，少不了很多手段，强制性的，还是不强制性的，都有。 甚至还有种族灭绝这种后世史书中，被刻意隐藏起来的历史细节。 当然了，乾化的开始也不是天治元年开始的，早在永平五十七年，永平大帝就已经开始了乾化的政治方针。 乾太宗只是继续了这个政治方针，完善了这个政治方针。 令得大乾更加一统，更加稳固。 乾太宗之后，继位的，是四十岁的太子叶无极，他也是叶凡的重孙。 就是那晚出生时，天煞灾星染红夜空的皇子。 叶无极登基为帝，成为了大乾的第三个皇帝，年号宣武。 后世之人，都喜欢称他为宣武大帝，发动世界大战，然后统一世界的宣武大帝。 第487章 万国城 宣武元年，早朝的大殿之上。 四十岁的新皇叶无极神情肃然，目光冷厉：“我大乾天朝，如今兵多将广，武器精良，不发动战争，难道养着好看？” 大殿下方，刚才还在出言反对西征的大臣无奈摇头。 这一刻，所有文武百官或许都已猜到，新皇上任，大乾即将对外扩张，战争又要开始了。 事实上，在天治年间。 作为太子的叶无极已经多次向乾太宗提出对外扩张的想法，只不过每一次都被一心只想搞内政的乾太宗给否决了。 而现如今，当叶无极自己坐上了这个位置，将没有人再能束缚他的想法，阻碍他的决定。 或者说也有，只是那一位，早已不问世事。 甚至许多人都不知道，那人是否还活着。 毕竟那人如果还活着，也得有个一百三十多岁了，这在许多人看来，并不合常理。 这也确实不合常理。 但这么些年，也确实没有那一位逝去的消息。 当然了，也早已没有了那一位还存在的消息，那一位的消息，就像是被刻意隐藏了一般，无人知晓。 渐渐地，许多人也慢慢忘记了那位的存在，或是不在意那一位的是否存在。 在意的，或许也只有记载历史的史官了。 宣武三年的夏日。 里海。 里海不是海，而是世界上最大的一个咸水湖。 在后世里，里海位于亚欧大陆的分界线上。 以西，就是欧洲大陆，而以东，便是亚洲大陆。 而如今的里海，处于大乾的边界线上。 当年的永平大帝，亲自率军打到了这里，灭掉了花剌子模王朝之后，彻底统一了整个亚洲大陆。 当然了，如今并没有什么亚洲和欧洲的地域名称。 里海西岸，有着一座规模庞大，人口众多的巨大城池，名唤万国城，生活着世界各地的人。 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却是大乾与西方各国的贸易中枢，商业发达。 在此基础之上，万国城在军事与科技的发展上，也可以称得上迅速。 而建立这座城池的，是一名大乾的富商。 当然了，万国城建城已有六十余年，那位大乾富商早已死去，如今万国城的城主，已经是那位富商的孙子。 而大乾若是从里海西征，首先要过的，就是万国城。 万国城上方，有着一只只载人飞行的热皮球。 其中一只热皮球下，一名身着白衣，剑眉星目的俊朗青年俯瞰整座万国城，平静的脸上，略有一抹震惊。 “早就听闻万国城很大，却不曾想会有这么大。” 白衣青年言语赞叹一句，神情却还是平静，没有丝毫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而在白衣青年一旁，控制着热皮球飞行的白皮肤少年有意无意地打量着白衣青年，脸上偶尔表现出有对白衣青年的好奇。 见白衣青年说话，白人少年此时用其不怎么标准的汉语笑着接话道：“您来自天朝，想来也去过天朝京都。不知天朝京都，比起这万国城如何？” 白衣青年久久不语，想来也不准备跟这带路的白人少年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 而是问道：“还要多久才到？” 见白衣青年一副冷漠之色，白人少年也不恼，依旧洋溢着憨厚纯洁的笑容。 他手指下方的一座建筑，说道：“快了，看，那座最大的三层大殿，就是城主府。” 白衣青年名唤宋谨言，是大乾的一名外交官。 此番来这万国城，是奉旨而来。 为的，就是大乾正在暗中筹谋许久的西征大业。 不久之后，在白人少年的带路下，宋谨言来到万国城的城主府，来到了城主府三楼阳台，见到了一名穿着华服，正背对着他们坐在椅子上，俯瞰城下风景的中年人。 这名中年人，长相正派，他就是这万国城的城主，万成仁。 “启禀城主大人，他就是天朝来的人。” 白人少年恭敬说道。 万成仁背对着两人，好像没有要转身的意思，而是直接开口，语气显得亲切：“嗯，小杰克，你先下去吧。” “是，城主大人。” 小杰克说着，又下意识打量了一眼宋谨言，然后才离开。 小杰克离开之后，万成仁这才缓缓转动可以转动的转椅，看向了宋谨言。 宋谨言也打量着这位万国城城主。 “贵客以天朝的身份来我这万国城，想来是奉旨而来吧？” 两人相互打量中，万成仁率先说了话。 “是。” 宋谨言回道。 得到对方的肯定，万成仁没有半分震惊，又直接挑明问道：“大乾天朝，应该又要对外扩张了吧？” 大乾的即将对外扩张，是秘密，也不是秘密，所以万成仁能猜到并不奇怪。 “想来，万城主已知我朝陛下派我来此的目的。” 万成仁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大乾要向西面扩张，我这万国城将会成为大乾扩张的第一个目标。” “万城主这么说就不对了，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万城主也是乾人，所以这万国城也应该是大乾的万国城。” “不不不。”万成仁摇摇头连说了三个不字，脸上带有笑容地纠正道，“我不是乾人，万国城更不是大乾的。万国城，是万国人民的万国城。有不同民族的人，有不同肤色的人。” “万城主这么说，可知道这么说的后果？” 宋谨言淡淡地说着，但这样的话，威胁的意味已经表露无遗。 事实上，他奉旨而来，就是来劝降的。 “知道。”万成仁淡淡回答，“万国城从第一天建立起，就一直等着这一日的到来，没想到，这一日没有落在我爷爷身上，也没有落在我爹身上，而是落在了我的身上。” “早就流言，说大乾富商万大海不忍大乾之师将战火再燃西方，所以倾尽所有财富建立了这座万国城，就是想团结万民，阻止大乾在继续对西面扩张。今日听万城主这么说，想来这也不是什么流言了，而是真的。”宋谨言说着，一直平淡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讥讽，“只是万城主觉得，就凭这座小小的万国城，真能挡住我大乾之师吗？” 第488章 太爷爷 “挡不住，也得挡啊。”万成仁语气无奈，内心却是坚定，“总不能让你朝之师，再将战火与屠杀，延绵世界各地，令得生灵涂炭吧。” “我大乾所为，为的，是一统。” 宋谨言矫正道。 “哼，得了吧。”对于宋谨言的说辞，万成仁不屑冷笑，“当年永平大帝对一些民族的灭族屠戮，虽然被隐藏得很好，但知道的人，也还是有的。” 宋谨言不置可否，毕竟这些事，他在大乾也略有耳闻。 但战争总是少不了这些事，所以在他看来，这并不算什么。 “看来，万城主是意已决了？” “我说了，万国城一直在等着这一日的到来。”万成仁语气坚定地道。 “所以，万城主阻我乾师西进，为的是万民？或者说万国城的建立，为的就是万民？” 万成仁不语，算是默认。 宋谨言见状，露出一抹带有嘲讽的笑容：“万国城，万成仁，原来是以仁之名。” “不。”万成仁摇头纠正，“是以人之名。这个世上，没人有权利对任何人，任何民族进行屠戮。”万成仁说到这，不知想到了什么，沉吟片刻，然后问道，“你听说过天煞灾星的传言吗？” 对于如今的天子，在其降生之际，天煞灾星染红整个天际的事情，宋谨言是不知道的。 因为这一件事在大乾被隐藏得很好，也不敢有人提起此事。 所以此时见万成人忽然说起这什么天煞灾星，宋谨言很是不明所以，只是摇摇头后说道：“愿闻其详。” 万国城一副回忆之色，缓缓道来：“据说当年叶无极，也就是当今大乾天子降生之夜，天煞灾星现世，将整片夜空染成了红色。而这天煞灾星，是一不祥之物。只要出现，世间将生灵涂炭。” “所以你觉得，此番我大乾西征，将令得生灵涂炭？”宋谨言不屑道，“如果战争就是生灵涂炭，那这个世界，一直都存有战乱，不都一直在遭遇生灵涂炭？而且最可笑的是，万城主竟相信什么所谓的天煞灾星？这种妖言惑众的言论。” “所谓的天煞灾星，我之前确实不怎么信。但大乾发动的战争，从某种意义上来看，确实可以称得上是生灵涂炭。至少，如今的大乾，只有乾人。” “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其他民族，要么被同化，要么被灭族。但真想同化所有民族，使之成为乾人，这真的简单吗？”万成仁自问自答，“这不简单，所以灭族是避免不了的。而这个世界，这么多民族，要是都被灭了，岂不是验证了天煞灾星降世，世间将生灵涂炭的预言？” “还是危言耸听。” 宋谨言淡淡道。 “你就当这是危言耸听吧。”万成仁也不准备在这件事上与宋谨言多争论什么，于是直接送客，“你回去告诉那位大乾天子，想从我万国城西进扩张，就先从我万成仁尸体上踏过去。” 面对万成仁的决定，宋谨言也不准备再说什么，转身就想离开。 走了几步之后，宋谨言还是回头说了一句提醒的话：“万城主应该知道，我大乾之师所过之地，若有抵抗，不留降卒。” 说完离开，也不等万成仁回应。 万成仁望着其背影，略有出神，眼神却依旧坚定。 不让乾军西进，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信仰。 纵使知道事不可为，万成仁亦会为之。 宣武四年春。 乾军分三路西进，其中一路由天子叶无极亲自统帅，而另外两路，皆是皇室亲王。 叶无极此举，算是打破了永平大帝所定的规矩。 那就是叶氏皇族，除了天子和太子，谁都不能参军入伍。 而此次西征，大乾投入兵力将近八十万。 其中一路之路线，就是万国城。 宣武四年，六月，里海之上，万国城十万水师与大乾水师十五万展开血战，双方血战三天三夜，令得里海变成了火海。 最终万国城十万水师战败。 又过了半月，万国城艰苦抵抗了半月，最终依旧城破，万成仁被俘，最终被处斩，头颅悬与万国城城头之上。 万国城百万军民，为其痛哭揪心。 万国城城破之后，这一路乾军彻底打开了西进的大门。 格鲁吉亚，钦察，保加利亚，匈牙利。 这一路乾军势如破竹，令得西方各国人心惶惶。 而另外一路乾军，也已经打到了斡罗斯，相继占领了斡罗斯王朝的城市弗拉基米尔的首都莫斯科。 宣武七年冬，持续三年的西征结束，乾军彻底占领整个欧洲大陆。 而这一切，只是叶无极心中抱负的一个开始。 而这一切，那一位虽然不管，但似乎都在暗中有意无意地默默观察着。 对于自己这位重孙打破自己所立的那条规定，他其实也不在乎。 但对于自己这位重孙心里所想，他还是在乎的。 或许是因为当年千鹤道长的那一挂，也或许是因为天煞灾星带来的不祥之夜。 但他知道，自己就快老死了。 按当年千鹤道长为他算出来的寿命，也确实是快到那个时间了。 宣武八年冬。 燕京城很冷。 那是一个很冷的夜，叶无极在十几名宦官的跟随下，快步走入了隐龙山庄，神情显得沉重。 那一位的时间，到了。 那一位，也终于肯见自己了。 老宦官的带路下，叶无极一个人走入了那一位所居住的殿内。 殿中有着油灯照亮，叶无极看到那一位正躺在床上。 他的身体如同皮包骨一般，已经老得不像人样，而像一具干尸一般，见自己进来，睁眼看向了自己。 叶凡，这位大乾的开国皇帝，此时正如那风中残烛，雨中之灯，摇摇欲灭。 “你来了。” 叶凡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个穿着龙袍的重孙，这个从未见过自己的重孙，很是无力地开口。 “重孙叶无极，见过太爷爷。” 对于自己这位神秘的太爷爷，叶无极是尊敬的，纵使他从来都没见过自己这位太爷爷。 第489章 穿宋结局 作为穿越者的叶无极，因为清楚另一个历史轨迹的正常走向，所以很容易将自己这位太爷爷跟穿越者的身份联系到一起。 这其中自然也有叶凡对火器的改良，还有叶凡做出一些的政治方针，或者说是变革。 当然了，最令他感到疑惑的并不是叶凡穿越者的身份。 而是自己这副身体，或者说是自己这位太爷爷的后代子孙的体质。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自己这位太爷爷，为何能活这么久的疑惑。 一直以来，叶无极其实也想见见自己这位太爷爷，不为什么，哪怕是说说话也好，但最终他都见不到自己这位刻意将自己隐藏起来的太爷爷。 殊不知，当两人见面时，自己这位太爷爷，已然行将朽木。 但叶无极也疑惑，为何自己这位一直不愿意见自己，见任何人的太爷爷，在行将朽木之际要见自己。 “免礼。” 叶无极想着这些的时候，只听叶凡那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叶无极放下了作揖的手，重新抬头看向了正躺在床上，似乎毫无生机的太爷爷。 两人对视片刻，叶凡率先说了话：“你也是穿越者吧？” 闻言，叶无极似乎没有太多的震惊。 因为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身边的一些人在有意无意地观察着自己。 那时他就已经猜到，或许那些人就是自己这位神秘的太爷爷安排在自己身边的。 “是。” 叶无极没准备隐瞒什么，因为瞒不了，也没必要隐瞒什么，所以直接点头承认。 叶凡见对方承认，也没有半分震惊，甚至都不怎么在乎。 转而又问：“无极啊，你想做什么？接下来会做什么？” “世界一统，实现永平。” 叶无极不知道叶凡为什么这么问，但想了想，还是如此回道，语气显得坚定。 “永平。”叶凡喃喃念出了这两个字，若有所思，然后又道，“大乾可以让世界一统，但真能永平吗？” “或许能。”叶无极说道，“至少，比起原本的那个历史轨迹，战争会少很多。但是……” 叶无极说到但是两字时，微微顿了顿才又继续道：“但是，得做出一些不被很多人认同的改变。” “我应该已经猜到了你想做什么，而且，你应该已经在做了。”叶凡说着，动了动右手，从左手袖子中拿出了一样东西，缓缓抬起，指向了叶无极。 或许是因为那东西有些重量，令得他抬起的手，都微微颤抖着。 而那一边，叶无极一时间只觉全身发冷，后背冷汗直冒。 “太爷爷。” 他唤了一声，略微惊恐的表情，像是在求饶。 没有人看到过，这位攻占各国大乾天子，也会露出这样害怕的神情。 就在叶无极觉得自己下一瞬就会死的时候，只见叶凡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枪，也算是彻底放下了心中那若隐若现的杀机。 他默认了叶无极想法，或者说是漠视了这一切的即将发生。 “算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你太爷爷我啊，都快死了的人了，也不想管这些事了。我死了之后……”叶凡说着，突然感觉胸闷，随即激烈喘着粗气，“我……我死了之后……不必办……办什么葬礼，也不可告诉……任何人。后世的史书中，不该记载着乾太祖享年一百四十余岁。这……这不合理。” 似乎在鬼门关走了一回，松了一口气的叶无极开口答应：“无极明白。” 激烈喘着粗气的叶凡，顿时平静了下来，像是最后一点时间的回光返照。 他两眼无神，嘴中喃喃说着一些话，显得很是落寞，孤独。 他也确实是一个孤独的老人。 “我这后半生，活得真是孤零。若水，月秀，小妹，王禀，王荀，杨义，平安，岳飞，折可求……” 他喃喃念着这些名字，这些早已离他而去的人。 然后，不知念了多少人的名字，他终于闭上了双眼，神情很是安详。 …… 人死之后，不知道会去到哪。 但叶凡只觉似幻似梦，他站在了尸山血海的沙场上，迷茫地望着沙场上一望无际的尸体。 下一瞬，一望无际的尸体全部散去。 远处，马蹄声远远传来， 他循声望了过去，远处有着白雾，看不见尽头。 马蹄声越来越近，千军万马自雾中显露而出，叶凡在那些千军万马中，看到了女真人，西夏人，高丽人，大理人，吐蕃人，蒙古人，东瀛人，西辽人……花剌子模人。 他们正向着他冲杀而来，个个面露杀意与仇恨。 叶凡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然后下意识想去独对这千军万马，也下意识生出了一丝恐惧的情绪。 也在这时，后方传来了道道呐喊声：“陛下，末将来也……” 他扭头望去，那是一片黑色，大乾黑旗自雾中显现而出，迎风飘扬。 这是乾军。 领军的人，冲在最前方的人，他都认识。 是王禀，折可求，还有折月秀。 是岳飞，杨义，施平安。 是宗颖，韩世忠。 是刘梦沙…… 是一名名穿着黑甲的乾军将士，驰骋而来…… “杀……” 喊杀声自前后传来，猛然间，他只觉两队千军万马同时撞向了自己，令得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 呜……呜……呜……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身处何地。 耳畔，好似有后世警笛声传来。 叶凡缓缓睁开了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潮湿的沙土。 双腿上，河水的凉意也慢慢传入感知当中。 叶凡缓缓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条发着洪水的河边。 没有留给他太多反应的机会，因为他的身后，已经有人朝着他举枪呐喊：“别动，警察。” 这是一道女声，叶凡转身看去，声音的主人是一名女警。 女警身材高挑，五官精致，举枪的动作显得很是干练，标准。 而除了女警之外，还有十多名警察，同样跟女警一样，朝叶凡举着手枪，很是警惕，好似正在面对一个危险罪犯一般的警惕。 甚至比危险罪犯还要危险，至少他们十多人，一时间都不敢上前半步，只是警惕地朝叶凡举着手中的手枪。 叶凡茫然地看着这些警察，站着一动不动。 那边，那名女警又喊话了：“抱头，蹲下。” 叶凡依旧不动，依旧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然后又茫然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茫然地打量自己的手。 他这才发现，自己原本苍老的手掌，已经变成了一双稚嫩光滑的手。 猛然地，他用手去摸自己的脸。 发现自己的脸也是光滑。 这一瞬间，两个猜想涌入心中，自己这是又穿越了。 还是回来了？ 回到了那个被华夏特种兵追杀的时候。 可是自己这具少年的身体表明着，这应该不是那个时候。 如此看来，自己又穿越了。 叶凡想着这些，打量这自己身上并不合身，且留有几十个弹道的西装，又一次陷入茫然之中。 “我说了，抱头，蹲下，否则我们就要开枪了。” 女警再次催促。 叶凡又朝面前这些朝他举枪的警察看去，他从这些警察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畏惧。 他们在畏惧自己。 所以如果自己不照做，他们肯定会朝自己开枪。 想着这些，叶凡缓缓扭头望向身后发着洪水的河。 顿时感觉这一幕有些熟悉。 自己还要再跳一次吗？ 想着这些，女警的示意下，那十几名警察已经持枪靠近，动作显得很是警惕。 在他们觉得叶凡可能要跳河逃跑之际，叶凡扭过头看向他们时，却是缓缓抬起双手，然后抱头蹲下。 见叶凡妥协，那些警察围了上来。 其中一名警察掏出手铐，铐住了叶凡的双手。 同时对叶凡展开了搜身。 这一搜，便搜出了一把不知型号的手枪。 “队长。”那名搜身的警察将搜出来的手枪交给了那名女警，然后有些疑惑地说道，“他好像不是刚才那变异人吧，刚才那变异人的身材应该是个成人，可他就是个少年。” “那他衣服上的弹孔怎么解释，还有这把手枪。”女警说着，也是有些怀疑叶凡是不是他们刚才所追击的变异人。 “队长，他身上并无枪伤。” 那名对叶凡搜身的警察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突然喊道。 闻言，女警亲自向叶凡走去，二话不说，直接将叶凡上身的西装往上一撸。 叶凡的肚子，胸部露了出来，没有任何枪口。 “不对。”女警看着叶凡的身体，怔怔出神，脸上有着惊讶，“我们明明击中了你，而且你衣服上也有枪口。” “队长，是不是那变异人给他换上了衣服，自己金蝉脱壳了，而且你看，他这身衣服，完全就不合身。” 女警闻言，看向了叶凡的脸，仔细看着他。 同时，她发现叶凡也在看着她，准确来说是应该是看着她左臂上的盾牌状臂章，看得很是出神。 这让女警都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贴有臂章的位置，以为自己臂章的位置有什么问题。 发现没什么问题，回头再次看向叶凡时，女警从叶凡茫然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一抹震惊。 而女警臂章之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表明着女警的身份。 大乾人民共和国。 警察。 ……………… （好了好了，因为我自己的原因，这本书断断续续，对不住大家了，穿宋的故事算是写完了。后面还有番外，番外之后可能是新的故事。之前作者提到过的，写这本书的一开始，作者就是想写成玄幻的。这也是为什么，给主角取这么个名字的原因。大家要是有兴趣，继续留在书架看作者天马行空的幻想，最后，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谢谢大家了。） 第490章 作者有话说 这本书写到这，也就一百万字多一点点，这对于一本网络小说而言，字数是少的，少得让人觉得它不完整。 其实如果再写，也能东拼西凑，再写个一百万字。 但大家也看到了，后面的一些情节，我都是粗略交代。 比如说大理，吐蕃，蒙古，东瀛，甚至还有花剌子模（中亚地区）的战争。 写完高丽的战争之后，我觉得如果再去细写对这些地区的扩张和战争，就显得有些无聊了，也没有什么可写性。 索性也就不写了。 然后我就一直构思结局之后的修仙世界观，为此去看了凡人修仙，看了遮天，等等玄幻小说。 想要从中得到一些启发。 但感觉看了个寂寞，越看越迷茫。 所以修仙的故事究竟能不能写出来，或许也难说，但我尽量。 再回到字数上。 其实这本书写得短，我觉得除了因为我是新人，不怎么会控制故事节奏和篇幅之外。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主角的挂。 主角的挂，令得他取得天下的速度实在快了些。 变异，是科技的变异。 当初这个设定，是我看一部电影之后产生的启发，那电影叫魔女。 而当初选择加上这个设定。 是觉得一个普通人穿越到北宋末年的乱世，如果不是宋徽宗或是宋钦宗，可能很难写成爽文。 当然了，这只是作者自己很难写出来，也觉得普通写起来没意思。 还有，其实这个设定，还是想在修仙的故事情节中去使用。 所以思虑之下，给主角加了这么一个挂。 还有一点，有读者评论，说我不怎么尊重历史名人。 但我想解释一下，我并没有不尊重任何历史名人。 为此，我甚至都没怎么去细写历史名人，比如说岳飞。 主角叶凡，我写他，是把他放在一个正常人的立场上来写的。 我觉得如果大家穿越过去，也不一定会对某一些人鞠躬跪拜，甚至立场不同情况下，刀剑相向也大有可能。 而且主角叶凡，有民族主义感，但不多，这一点大家应该能看得清楚。 从某种程度上讲，他很多情况上，都会先为自己着想。 作者觉得，这一点无可厚非，毕竟人嘛，不就是这样。 说说这个结局吧，我觉得还挺好的。 大乾开国皇帝，回到大乾共和国。 这是很早之前就想到的结局，这样写，也是为了后面的修仙情节做铺垫。 然后透露一点，如果真要写玄幻，那也是古代玄幻，不是都市玄幻。 具体的，还得后面再看吧。 三日之后，直接开写。我说能不能写下去，除了自己的原因，还有就是书本身的原因。假如成绩很惨淡，或许真的让我难以坚持。 对于这一点，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还有，我知道给大家印象不好。但我此刻要说，未来做不到续更，直至写完后面的故事，作者…… 算了，不发誓了，刚才还打雷呢。 还有，穿宋的故事字数虽然少，但作者觉得这并不算烂尾哦，因为关于穿宋的故事，想写的，我也写完了。 好了，想说说叶无极…… 因为他在小说里，作者并不怎么提。 只说他是穿越者，有着一些想法。 嗐，算了，还是不说了…… 我只想说，作者没有种族灭绝的想法。 叶凡也没有。 有的，是他天煞灾星，是乾武帝叶无极。 第1章 审讯室 乾历895年，八月二十六号。 雨过天晴。 大乾，亚洲，海东省，富士山市。 一间审讯室内，一名穿着不合体西装的少年坐在椅子上，神情略带茫然地打量着审讯室内里的一切。 他的西装被河水打湿，有着数十个像是被子弹打穿的弹孔。 当然了，在这个世界，西装并不叫西装。 少年的手脚都被铐在了椅子上，这表明了少年可能的潜在危险。 “名字？” 在少年对桌，是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一男一女，都是年轻人。 男警员握着钢笔，准备做笔录。 而问话的漂亮女警，正是带队将少年带到此处，或者说是抓到此处的刑警队队长。 女警问话之际，目光一直注视着少年脸上的神情，想要从少年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但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少年脸上没有恐惧，没有不安，有的，只是一直以来的茫然，还有一些好奇，对周围一切的好奇。 而少年，自然就是叶凡了。 听见女警问话，叶凡看向了女警，与其对视，神情古井无波。 说实话，虽然眼前的一切令他感到茫然，甚至是震惊。 但已经活了两辈子的他，心性岂还是个少年的心性。 最主要的是，穿越这种事，对他而言也不是第一次。 所以如今的他，内心已经很平静了。 但对方此时问自己的名字，自己也真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因为自己，或许就不存在。 像上一世那样，本就不存在于那个叫宋朝的朝代。 只是在宋朝，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并不稀奇，因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有户籍。 但在网络发达，政治体系完善的现代，一个没有身份证明的人，实在少见，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叶凡摇了摇头，不予回答。 联想自己的处境，自己大概是被这些警察误以为是他们口中的变异人了。 但事实上，自己确实也是变异人。 不过对于这些，叶凡其实并没有太在意。 叶凡现在在意的，是这个叫大乾人民共和国的国家，是不是他所建立的那个大乾王朝，或者说是那个大乾王朝的延续。 看见叶凡摇头，女警眉头微蹙。 在她看来，叶凡的模样确实人畜无害，应该跟那犯罪组织的凶残变异杀手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她没想到，面对自己的询问，对方居然只是摇头。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知道吗？” 女警语气严肃了几分，叶凡模样虽然人畜无害，但叶凡身上是有手枪的，这在禁枪的大乾，已经是犯罪了。 所以叶凡就算不是那变异人，跟那个犯罪集团没有关系。 但最后那把枪如果被证实是叶凡的，那叶凡就得被判刑，然后坐牢。 叶凡将目光从女警脸上移开，微微低头，看着桌面，沉吟了片刻，还是没说话。 女警此时想了想，好像叶凡从来没有说过话，觉得叶凡有可能是哑巴，所以问道：“你是哑巴？” 叶凡再次抬头看向了女警，摇了摇头，终于开口说了话：“不是。” 见叶凡会说话，女警脸上表现出放松的神情。 毕竟叶凡如果真是哑巴，那接下来的审讯可就麻烦了。 “既然不是哑巴，那我问你名字，为什么不回答？” “我不记得了。”叶凡回道。 他自然记得自己的名字，但那已经是上一世的事了，他不可能说出来。 而且如果这个大乾共和国真是自己建立的那个大乾王朝，那还真像网络上的一个梗一样。 你信他？还是信我是乾太祖叶凡？ 而且联想自己的处境，叶凡已经想好了，自己就假装一个失忆的人就行了。 至于后面。 自己都死了两次的人了，想那么多干嘛？ 而且因为上一世垂暮之年的孤零久活，此时的叶凡，似乎也没有什么重获新生的喜悦。 “你以为这么说就没事了？”女警一脸肃然，然后从衣中拿出了那把从叶凡身上搜出来的手枪，放在了桌上，说道，“这枪，是你的。”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女警是想听听叶凡如何解释这把手枪。 却听叶凡淡淡回道：“我不记得的，不只是自己的名字，而是所有事情，所以这把枪，我也不记得了。” “你……” 女警见叶凡这么说，刚想发火，手机铃声这时却是响了起来。 女警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然后接通了电话：“怎么了，小杨。” 电话那边，是一道略显着急男声：“队长，我们在河边发现了一具尸体，经过鉴定，应该就是昨夜和我们交手的那变异人。” 闻言，女警看了眼叶凡，收回目光后平静回道：“行，把尸体带回来，然后让所有负责搜寻的人都回来吧。” “是，队长。” 挂了电话，女警再次看向了叶凡。 而电话那头的声音，女警虽然没有扩音，但以叶凡的听力，两人这么近的距离，他也听见了。 此时叶凡倒是在想，如果这是自己建立的那个大乾，自己这样的变异人，不该存在。 这次，没等女警说话，叶凡率先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是哪？” 女警不知道叶凡心中的疑惑，只当叶凡在问这是哪里。 但就算只当叶凡这样问，女警也没准备回答他这个问题。 就变异人而言，叶凡的嫌疑算是没有了，但是叶凡身份不明，而且身上还有枪，就凭这一点，叶凡同样还是一个犯罪嫌疑人。 “你还在装什么都忘记了？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你非法持有枪支的罪行？” “大乾，是叶氏建立的那个大乾吗？” 叶凡没有接女警的话，而是问得清楚了些。 只不过他的问话，在女警看来，实在是古怪了些。 毕竟没谁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此时，女警都有些觉得叶凡是个精神病了。 没有回答叶凡的问题，女警看向了一旁正在做笔录的警察，然后说道：“给他验指纹，查出他的身份。” 以大乾如今的科技，已经可以通过一个人的指纹，查出公安系统中，任何持有公民身份的信息。 所以只要叶凡指纹没被破坏，只要叶凡是大乾的公民，公安系统里，就该有叶凡的信息。 第2章 拘留 叶凡听到验指纹查身份也不惊讶，因为在他上一世的上一世，甚至都无需验指纹，直接刷脸就可以查出一个人在公安系统中留有的身份信息。 但叶凡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应该是没有身份的。 不久之后，如叶凡想的一样。 警察给叶凡验了指纹，电脑上显示的，是查无此人。 这不由让女警生出疑惑。 因为如今的世界，只有一个国家。 公安系统如果查无此人，那表明这个人就没有被录入公安系统的信息库内。 大乾很大，是整个地球，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是很少。 除非是一些远离社会，独自住在深山老林里的人，否则都需要身份证。 也只有拥有身份证，才能方便于社会上的生活。 例如乘坐交通工具，找工作都得要身份证。 如此看来，叶凡应该是乘坐非法船只来到的海东省。 当然了，因为叶凡的身份不明，这让女警再次将叶凡的身份往变异人的方向联系在了一起。 因为那些从小被药物摧残，然后体质被改变的变异人，在公安系统中，同样没有录入身份。 之后，女警又对叶凡进行了审问，但叶凡都装作什么都不记得。 事实上，叶凡所记得的，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 如果说出来，大概只能被警察认为是精神病。 毕竟谁会相信，他叶凡，就是大乾王朝的开国之君乾太祖。 而大乾王朝，与如今的大乾共和国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他们，只是因为时代的不同，发生了巨大的变革。 而共和二字，其实就在乾太祖晚年所着的永平大典中。 所以从每种角度上来看，大乾共和国，也是叶凡永平大典中的共和国。 “队长，这人什么都不说，我们该怎么办？” 审讯室外，方才负责做笔录的小李无奈问道。 女警往审讯内坐在椅子上的叶凡看了一眼，眼中同样无奈：“先拘留起来吧，后面再审审看。”如此说着，女警怀疑叶凡变异人的身份，还提醒道，“对了，将他单独拘留，手铐和脚铐都不要解开。” “是，队长。” 小李知道女警的顾虑，应了声后便离开办事去了。 不久之后，一间有着四个床位的拘留室内，换上一身拘留服的叶凡坐在其中一个床位上，低头看着自己手上和脚上的手铐和脚铐，显得无奈。 他抬头望去，拘留室内的墙上，挂有一部电视。 这个东西，他也是很久很久没有接触了。 加上如今想尽快了解这个世界的一些信息，所以他在拘留室内翻找着，想要找到电视的遥控板。 但找了许久，叶凡什么都没有找到。 事实上也没有什么遥控板。 墙上的电视，是按时自动开启，按时自动关闭，而且放什么节目，也是后台说了算。 中午午饭时间，有警察送来吃的。 吃的很简朴，甚至可以说是差。 一碗米饭，两个馒头，一个没有什么肉末的肉末炒青菜。 不过对于早就感觉到饿意的叶凡而言，这已经很好了。 事实上，对于这些被拘留的人，警察不负责送饭，而是到了饭点，警察打开铁门，维持秩序，被拘留的人自己去固有的食堂排队打饭。 但是叶凡有变异人的嫌疑，不可能与其他人有接触，也就不可能自己去食堂排队打饭。 吃饭的过程中，墙上的电视自动开启了。 这是一个法治频道，主持人正在报道一则新闻。 就在前不久，唐山市打人案件中，有关部门挖出了打人者背后竟有保护伞，并且对涉案官员进行了逮捕。 在这里，我想说，反腐扫黑，是自乾历二十五年起就开始的，这八百多年以来，腐败分子和黑恶势力一直都存在，但反腐扫黑，也会一直存在。 主持人说到激动之处，满脸愤慨。 而叶凡看着电视，若有所思：八百多年，乾历二十五年，永平二十五年。 时间似乎对得上，叶凡已经有些觉得，这大乾共和国，应该就是自己所建立的大乾王朝了。 如此想着，叶凡倒是有些意外。 自己所建立的大乾，竟能存在八百多年。 时间过去了五天，被拘留的日子很是单调，但对叶凡而言，并不会无聊。 因为上一世的孤零半生，让他已经习惯了孤独。 每日定时看电视，从电视中，他获取到了很多信息。 其中令他惊讶的，是地球确实一统了。 而比这个更令他惊讶的，是这个世界，好像只有一种肤色的人，那就是黄种人。 某一个夜晚，叶凡躺在床上，看着头上的天花板想着一些事，很久不能入睡：千鹤道长所预言之浩劫，大抵如此了。 不知何时睡去，第二天。 叶凡再次被带到了审讯室，再次看到了那名女警。 “怎么样，记起什么了吗？” 女警淡淡问道。 叶凡不回答，反而问道：“在大乾，非法持枪要坐多少年牢？” “这么问，你是准备交代了？” 女警显得诧异。 “我没什么交代的，我不是你们口中的变异人，这一点，我相信你们会搞清楚的，或者你们已经搞清楚了。” 叶凡不会说自己那天听到了电话那一边的声音。 因为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听到的。 所以叶凡觉得，如果说出来，女警或许会怀疑。 “那你为什么这样问？”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你们在我身上搜出了手枪，我解释不了手枪不是我的，也解释不了是我的，所以我有可能会被判非法持枪罪。” 女警见叶凡这么说，倒是有些没想到。 不过她也实在不想回答叶凡非法持枪会被判几年，而是又问：“这枪，究竟是怎么来的？还有你，究竟是谁？” “我说了，我全忘了，什么事都不记得。” 女警看着叶凡，很无奈。 她之前也问了很多，但叶凡所回答的，就是忘了。 那把不知型号的枪，枪上的陌生字符，令得女警这些天来，都很疑惑。 最主要的是，那是一把威力很大的手枪，一般的犯罪集团根本就造不出来。 因为这一种种原因，女警只能将叶凡的身份往那个犯罪集团联想。 可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想，并没有任何证据。 第3章 叶十七 “所以可以告诉我，你们会怎么处理我了吗？是判刑，还是放我离开。” 如今叶凡已经算是确定，这个大乾共和国，就是自己所建立的大乾王朝。 所以，叶凡现在关心的，是警察对自己的判决。 “看你这样子，估计还是个未成年吧？”女警看着叶凡，想要再做最后的尝试，“我告诉你，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你如果如实说明自己的身份，还有那把枪怎么来的，法律会对你从轻判决。” “我说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不记得自己去过哪里。我也不知道，我的身上为什么会有那把枪。” 叶凡淡淡说道。 他的神情和语气，从来就不像一个青涩的少年。 而是带着一种不慌不忙的沉稳与淡然，甚至还有一点威严。 最让女警疑惑的，还是他们第一次在河边发现叶凡时，他们十几个警察朝叶凡举枪瞄准时，叶凡当时所表现出来的冷静。 那份冷静，根本就不似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冷静。 更何况叶凡看起来，就是一个还未成年的青涩面孔，就是一个高中生的模样。 思忖着这些，女警打量着叶凡，久久不语，似要看穿对方。 “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非法持有枪支，判多少年了吗？” 叶凡开口打破了审讯室的片刻宁静。 “你好像很期待被判刑？” “我只是关心自己会面临什么判决。” 半月之后，叶凡站在了警察局外面，还是那一身有着弹孔且不合身的西装，不合脚的皮鞋。 他抬头望着天上的蓝天白云，又低头看着前方马路的车水马龙，来往行人，如获新生。 叶凡没有被判刑，而是被拘留了十五天，因为他的骨龄只有十五岁零十个月。 而在大乾，未满十六周岁，非法持有枪支，情节不严重的，只需要拘留十五天。 “妈妈你看，那位哥哥穿的衣服好破，好可怜。” 不远处，是一个被一名妇女牵着手路过的三四岁小女孩。 小女孩说着，手指还指着叶凡的方向。 叶凡闻言，环视一圈，路上的行人，大半朝自己看来，目光异样。 当然了，也有匆匆一眼，然后直接走过的。 而叶凡清楚，自己之所以有这样的回头率，除了自己身上这身西装破洞和不合身外，还有他这个年龄段，穿西装的人并不多。 不过路人的目光，叶凡并不会在意。 他现在又得重活一世，而且活在自己所建立的大乾后世，他还真想去看看这大乾的后世，究竟是如何一个风貌。 心中有着些许憧憬，叶凡迈步想要离开。 也在这时，后方，一道女声传了上来：“叶十七。” 叶凡没有回头，就知道女声的主人是谁。 他转身望去，那名女警从警察局大门向他这边走来。 叶凡静静等着，女警走到他的身前，然后将手中的一张身份证递给了他：“无论你之前是什么身份，可现在，你是大乾的公民了，以后得遵守大乾的法律。” 叶十七，这个名字是叶凡随便编的，也是因为他手臂上的阿拉伯数字。 为的，就是办身份证。 当然了，办身份证自然不是叶凡的要求，而是警察的决定。 毕竟大乾，并不允许任何人没有一个身份证明。 而叶凡就是没有身份证明的人。 叶凡看了眼女警手中递来的身份证，接过之后又仔细看了看。 身份证上，有着自己的照片。 还有通过测骨龄得出来的大致出生年月，还有其他一些信息。 “谢谢。” 对女警说了一声谢谢，叶凡将身份证揣入裤兜，准备转身离开。 这时，却听女警目中似有关切地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叶凡觉得，女警之所以这么问，还有眼中的那一丝关切，只是一个人民警察，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年的怜悯。 事实上也是这样。 对于这一点，叶凡其实是有些欣慰的。 因为这是他改变历史之后的一个后世社会。 包括警察对他这样身份不明，却持有手枪的少年的判决，最后还给了他一个公民的身份，而不会对他继续囚禁。 “没什么打算。” 叶凡淡淡说着，显然并不想多说什么。 女警又上下打量了叶凡一眼，然后从衣中拿出了一个皮夹，从皮夹里拿出了五张百元大钞，递给了叶凡：“拿着。” 叶凡不认识这个世界的钱，但也猜到这是钱。 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还会给自己钱。 犹豫了片刻，叶凡伸手接过女警手中的钱，再次道了声谢。 对于接受女警的钱，叶凡并不顾虑什么。 况且，生活在这样的现代社会，他也确实需要钱。 虽然此时的他，第一时间就会去找事做，但此时有这点钱，或许会方便不少。 例如，他现在可以先换一身衣服和一双鞋子，摆脱其他人对他的异样目光。 女警见叶凡没有太多犹豫就接受自己的好意，也不多想。 毕竟叶凡的失忆，或许也是真的。 当然了，到现在，她依旧不敢肯定，叶凡和变异人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那把枪，因为叶凡出现的时机，同样还有叶凡所表现出来的一些异常。 女警又从皮夹中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了叶凡，说道：“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了，可以找我，上面有我的电话。当然了，你也可以直接打报警电话。对于你这样的人，国家不会不管。至少，我们还是可以帮你找到事做的。” 拘留期间，就有警察对叶凡说过，可以送叶凡去一个包吃包住的工厂打工，但被叶凡拒绝了。 因为叶凡觉得，这没有什么必要。 只要有了身份证，他自己就能找到事情做。 接过女警递来的名片，随便看了看，就看到了女警的名字，夏雨。 将名片同样揣入裤兜里，叶凡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嗯。” 不久之后，夏雨看着叶凡的身影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然后打开了手机，打开了一个追踪器软件。 第4章 变异人 三天之后，大乾首都，燕京城。 同样还是在一间审讯室内，审问的同样还是女警夏雨。 只是不同的，是被审问的人不是叶凡，而是一个穿着罪犯服的老者。 老者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戴着一个眼镜，神情显得有些忧郁。 “刘爷爷，今天见您，是想让您帮忙分辨两张基因图谱，看看这两张基因图谱，显示的是不是那些人的变异基因。” 夏雨语气恭敬，说着就将桌上放着的两张纸推到了被她称呼为刘爷爷的罪犯面前。 这副画面，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警察在审犯人。 而是一个后辈在拜访一个长辈。 老者也不说话，直接拿过那两张复杂的基因图谱，仔细看了很久，才抬头看向了夏雨。 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有一张是，有一张不是。” “哪张是？哪张不是？” 夏雨又问，对于这个结果，她似乎有些失望。 老者将其中一张图谱递给了夏雨，然后说道：“这张是。” 夏雨接过图谱，看了看，这果然是那死去的变异人的基因图谱。 至于老者还留在手上的，是那叫叶十七的少年的基因图谱。 “不对啊。”某一时刻，老者疑惑出声，仔细地看着他手中那种复杂无比的基因图谱。 夏雨见对方这副模样，问道：“哪不对？” 老者抬头看向夏雨，有些狐疑道：“你这丫头，不会是拿一份黑猩猩的基因图谱糊弄我的吧。” “刘爷爷，这真是一个人的基因图谱，而且那个人现在就在海东省。” 夏雨连忙解释。 “那就怪了，这不太像一个正常人的基因结构啊。”刘爷爷盯着眼前的基因图谱，陷入了思索。 “那像什么？” 夏雨急忙问。 “不知道。”老者摇摇头，“只是不太像，也不一定不是。” “刘爷爷，您可一定要帮我研究一下这份基因图谱，这或许会对我们打击变异犯罪集团的案件有所突破。” 夏雨请求道。 “你怀疑这个人也是变异人？” 老者询问。 “是。”夏雨点头。 老者却是斩钉截铁地告诉她：“夏丫头，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人肯定不是变异人，虽然他的基因图谱不怎么正常，但肯定不是。这一点，我还是自信的。所以，这张图谱对变异集团的打击，不会有什么作用。” “可是……” 夏雨还想说什么。 老者却在此时感慨道：“夏丫头，你知道的，没有人比我更想彻底摧毁变异犯罪集团，彻底摧毁变异人。如果这张基因图谱跟变异人的基因图谱有一点关系，我肯定会愿意做一些什么的。” 夏雨知道老者一直以来，心里的惭愧，因为变异人，就是因为他的一项研究出现的。 也是因为如此，纵使是曾经备受尊崇的科学家，如今也入狱了，成了一名正在服刑的罪犯。 “刘爷爷，你的研究没有错，错在那些人，他们利用了你的研究。” 夏雨出言安慰。 因为他了解刘爷爷的性格，也知晓刘爷爷那项研究的初衷。 老者仍旧一脸惭愧，感叹道：“错了，一开始就错了。生老病死，这是自然法则，谁想妄图去改变这个自然法则，那就是错。而且，我还弄巧成拙，做出了那种害人的变异药剂。我，早就该死了。” 老者曾经是大乾最着名的一个医药学家，二十年前想着研究可以改善人类体质，增长人类寿命的药物，以此造福人类。 只是没想到，最终研究项目失败了。 但他也确实制作出了一种能改变正常人体质的药品。 只不过这种药品存在很大的副作用。 而副作用就是服用者，九死一生，侥幸存活下来的人，就算体质增强，大脑得到二次发育变得比普通人聪明，但寿命不仅不增长，还会大幅度缩短。 所以这份药品，成了禁药。 但一些犯罪集团并不在意这样的副作用，因为他们并不在意很多实验体的死亡，又因为某些原因，药剂的配方被外泄。 所以也就出现了十不存一，寿命偏短的变异人。 而这样的变异人，很多也成为了变异犯罪集团的犯罪工具，或是武器。 海东省。 这在另一个世界，或是时空，是一个叫日本的国家。 但当年永平大帝率领乾军水师远征东瀛，收复了这里。 所以曾经的东瀛，另外一个时空的日本，现在变成了只有乾人的海东省。 富士山市，因富士山而命名。 一座正在装修的十几层大楼中，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少年扛着一袋百斤细沙正在爬楼梯，动作有些轻松。 但因为不想让自己在其他人眼中太过异常，所以少年其实已经在尽量表现出不轻松了。 而且若非如此，别说百斤，他连千斤都能扛上顶楼。 少年，自然就是叶凡了。 七天前离开警局之后，他用女警给的钱买了身短袖短裤，外加一双白色帆布鞋，又租了一间很窄的单间之后。 女警给的五百块钱就只剩下了不到百元。 所以为了挣钱，他找到了一份扛楼的工作。 这个工作很适合他，最主要的，是工资日结。 所以有了这份扛楼的工作后，叶凡算是在这个世界暂时安稳了下来。 这些天扛楼挣到的钱，叶凡用来买了一部廉价手机，办了一张电话卡。 现代人离不开网络，而网络也让很多信息变得公开化。 能上网，叶凡第一件事就是去查找一些历史资料。 他想去确认一些事。 而最想确认的，就是如今的地球，是不是只存在乾人，或者说只有一种肤色的人。 确认确实如此之后，叶凡也不免感叹千鹤道长的卜卦预言。 可叶凡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乾武帝叶无极种族灭绝的历史记载。 事实上也不可能存在。 历史，往往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那些肮脏的，扭曲的，早就被抹去。 而乾武帝叶无极，俨然是一个统一世界，实现八百多年和平的千古一帝，永垂不朽。 知道这些的叶凡，有时候也在想。 自己当初是不是应该一枪打死叶无极。 但叶无极的做法，也确实给后世之人，带来了八百多年的太平日子。 当然了，叶凡很多时候只是想想而已。 像他这样的人，很多事情其实已经看得很淡。 或者说是不在乎。 这或许也是他前世临死之前，猜到叶无极想做什么，却还是放下枪，选择不管的原因。 第5章 机票 “十七啊，你这个年纪应该在上学才是啊，怎么会来扛楼的？” 一处阴凉地。 是成群结队，吃着盒饭的扛楼工人。 有人蹲着，有人随便找地方坐着。 叶凡就在其中，而说话的，是蹲在叶凡身边的一个中年。 中年皮肤黝黑，灰头土脸，身上的白色t恤也因为长时间的流汗变成了黄褐色。 事实上，这里的扛楼工人，大多是这副装扮，叶凡也不例外。 只不过因为刚来不久，所以身上的衣服显得干净一些。 叶凡吃了口米饭，刚准备说一些话搪塞中年的问话，可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一个身材高挑，面容精致的女人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女人穿着一身休闲服，扎着长发，但就算是这样，也吸引着很多人的目光。 许多扛楼工人一边吃着盒饭，一边看向了走来的女人。 叶凡同样望了过去，认出了来人。 也知道来人大概是来找自己的。 果然，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女人走到了叶凡面前，打量着叶凡：“我来找你的。” 女人，自然就是那叫夏雨的警察了。 夏雨一开始也实在没想到，叶凡这样的年龄，竟找了个扛楼的工作。 不久之后，还是一处较为阴凉的位置。 一张木制长椅上，叶凡与夏雨隔着两个身位坐着。 刚刚吃完盒饭的叶凡打开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大口，这才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虽然是通过追踪器找到的叶凡，夏雨却是说道：“我是警察，找你还不容易。” 叶凡闻言，也不多想。 毕竟在这个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警察想要找自己，确实不难。 “为什么找我？还是怀疑我是你们口中的变异人吗？” “你的嫌疑很大，至少，你没有身份，就是一个很大的嫌疑。” 叶凡想了想，问道：“所以你今天来，是抓我？” “警察办案，讲的是证据。没有证据，我们是不会抓你的。” “所以你来这里干什么？”叶凡又问。 夏雨扭头打量了叶凡一眼，回过头后说道：“你说你失忆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失忆，我只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叶凡回答。 “失忆是有机会可以治愈的，想过治疗吗？” “我说不想，你们也不会对我强制治疗吧？” “自然不会。”夏雨说道，“只是你真的不想知道自己是谁？” 叶凡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知道。 而且自己压根就没有失忆。 “能告诉我，如果我真是你们所说的变异人，会怎么样吗？”联想到自己的身份，叶凡便如此问道。 “变异人也不一定都犯过罪，他们更多的，也是受害者。但我知道跟你说这些，你是不会懂的。” 叶凡见夏雨这么说，似乎有所感触。 确实，变异人也是受害者。 只是叶凡不知道这些变异人，与他的遭遇是否相同。 但想来，也差不多吧。 “我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想说的是，我不是什么变异人。”叶凡突然说道，“以后你就别来找我了。” 经过这段时间对叶凡的暗中观察，叶凡虽然有些力气，但以叶凡如今并不瘦小的身材而言，也不奇怪。 至少，叶凡确实没有表现出变异人的那种超常体质。 叶凡扛楼的过程中，也是会累的。 只是夏雨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叶凡装的。 以叶凡的反侦查力和其变异体质，早就发现了那些有意无意，暗中观察自己的人。 叶凡知道，那些人，应该都是警察。 当然了，让夏雨觉得叶凡跟变异人无关的原因，还是因为刘爷爷对那张基因图谱的否定。 “嗯。”夏雨点点头，又说，“但你如果想起了什么，可以打我名片上的电话，或者报警。” 夏雨说完，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能跟我说一说……”也在这时，叶凡犹豫了许久的话语从口中说出，却说出了一半，然后止住了。 见叶凡想问什么，却又突然止住话语，夏雨微微蹙眉：“说什么？” “算了，没什么？” 叶凡想问变异人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上一世的上一世，自己是变异人。 还有现在的世界，是自己上一世改变之后的后世。 这两个原因，都令得他下意识想去管管变异人的事。 但叶凡清楚，自己也是变异人。 自己的不平常，不该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来，否则就算不被误认为是这个世界的变异人，也会被当做异类。 而如果他去协助警察管这件事，自己的不平常一定会表现在很多人眼中。 而且叶凡没有自大到，变异人的事必须要自己去管。 “真没什么？” 夏雨打量着叶凡，狐疑地问道。 “没什么，你走吧。” 夏雨知道叶凡肯定有什么想说的，甚至觉得叶凡一直都是在装失忆。 只是叶凡要是不说，她很难问出什么。 就像叶凡被拘留的期间，他们想尽办法，依旧没能问出什么一样。 无奈转身，夏雨迈步离开。 这次之后。 叶凡感觉那些在暗中有意无意观察着自己的人没有了，但他还是有好几次见到了藏在暗中观察自己的夏雨。 只不过叶凡并没有揭穿，只当做没看到对方。 心中也感叹这个女警的执着。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两个月后，夏雨对他的监视也停止在了一个月前。 天气变得冷了，富士山的游客也因此变得多了。 两个月的扛楼，叶凡身上也有了一小笔钱。 一笔可以离开海东省，去往大陆的钱。 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也或许是无处可去，叶凡就是想去燕京城看看。 因为那是他上一世的家。 只是不管是皇宫，还是隐龙山庄，似乎都成了国家保护起来的文化遗产。 叶凡也知道，他也不可能重新住进里面了。 但叶凡还是想回去，就当是去看看也行。 在手机上订了海东省到燕京的机票，明天，他就要飞往燕京了。 只是叶凡不会想到，他到不了燕京，而是因此踏上了一段光怪陆离的奇幻旅程…… 第6章 矮瘦青年 夜晚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还有人们的喧嚣，说实在的，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三个月了，但叶凡还是觉得这一切对他来说有些陌生，有些不习惯。 或许是上一世，自己在那个古代活得太久了吧。 走在人来人往的天桥上，叶凡的身影显得孤独，落寞。 明天的他，就会离开这座城市，去往燕京。 人们路过他的身边时，有人面露喜悦，拉着身边的朋友小跑着，嘴上还说道：“快走，叶梦瑶的演唱会就要开始了。” 叶梦瑶这个名字，叶凡并不陌生。 这是大乾一个很红的女歌手，叶凡闲时也听过她的歌。 当然了，令叶凡记得最清楚的，是曾经有媒体爆出，说叶梦瑶就是叶氏的人，而这个叶氏，就是曾经大乾王朝的皇室。 对于这件事，人们觉得是谣言多于事实。 而且叶梦瑶也自己澄清了这件事，说自己不是叶氏的人。 叶凡不在乎这些舆论八卦，但也觉得有些怪怪的，自己回到这个世界，是不是会遇到自己的那些后代。 政治上的一些事叶凡也在关注，如今的国家领导人其实就是叶氏的人。 而且一直都是这样。 就好似封建王朝那样的嫡传制度一般。 这一点其实没什么，因为大乾共和国，从某种角度来看，就是大乾王朝自己变革之后的社会。 而非推倒，重来。 叶氏的领导人，也被多数公民拥戴。 如果真要换其他人来当这个国家领导人，多数公民估计也会反对。 对于这一点，叶凡也算欣慰。 因为如今的社会，相比之下，很多方面确实要好了很多。 也没有了那种使得城市一夜变成废墟的现代化战争，至少这样的隐患少了很多。 从某种角度上来看，自己曾经对永平的期望，算是实现了吧。 玻璃浴室门内，那若隐若现的身材实在火辣，令人遐想。 裹上一条白色浴巾，夏雨从浴室门内走了出来，来到了客厅。 刚准备拿起吹风机将发丝吹干，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却是在此时响了起来。 放下吹风机，拿起手机。 看了眼来电，夏雨接通了电话：“这么晚了，小杨，有什么事吗？” 对话那边，小杨的声音略显着急：“队长，你让我一直注意那叶十七的动向，我刚才查出，那叶十七买了张明天十点，去往燕京的机票。” 夏雨闻言，似乎眼前一亮。 因为叶凡终于动了，不再是每天扛楼，每天回出租屋休息，两点一线。 而夏雨相信，如果叶凡跟变异人有关系，那叶凡就不可能一直这样。 “给我也订张机票，跟他同一个航班的。” “队长，你要跟到燕京？局长他允许吗？而且，局长早就让我们不要继续查这个叶十七了。” 电话那边，小杨提醒道。 对于叶凡，警察其实早就放弃了调查。 但一直觉得叶凡身上疑点重重的夏雨，依旧不愿放弃叶凡这个可能的突破口。 毕竟失忆这种事实在少见？而且叶凡身上还有枪？ “局长那边，我自会交代，而且这次行动跟我们刑警队没有关系，是我个人的主张。” “是，队长。” 小杨回道，他知道夏雨身后的一些背景。 否则夏雨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主张。 挂了小杨的电话，夏雨又向燕京那边打了几个电话，然后换上睡衣，坐在了沙发上。 打开电视直播。 叶梦瑶的演唱会已经接近了尾声。 见状，夏雨有些失望地关了电视，然后去了卧室。 晚上十一点半吧。 一间豪华酒店套房内，两女坐在沙发上各自看着手机，偶尔说着话。 “梦瑶，今晚的演唱会，观众都好热情啊。” 说话的女人叫徐微微，她是叶梦瑶的经纪人，长相很不错。 但跟一旁的叶梦瑶相比，黯然失色的很多。 “嗯。” 叶梦瑶点头随意回道，手中在回家里人的短信：好了爸，你放心吧，我带着保镖呢。 “只是可惜了，明天上午十点的航班，否则我们真应该去富士山滑一下雪，你知道的，我最喜欢滑雪了。” 徐微微有些可惜地说道。 而那一边，回完短信的叶梦瑶放下了手机。 “没事的，下次有时间我们再来玩，到时候你教我滑雪。” “嗯。”徐微微开心地点头，然后又疑惑道，“只是伯父为什么叫你这么快回燕京，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叶梦瑶摇摇头，同样疑惑。 另一个酒店内。 一个穿着黑色夹克，三十岁左右，身材矮瘦，样貌普通的阴郁男子嘴上叼着一根雪茄，烟雾缭绕在他眼前，他解开腰间皮带。 对身前的马桶进行撒尿的过程中，微微抬着头，脸上的表情好似很享受。 也不知道是享受撒尿，还是享受嘴里的雪茄。 完事之后，按了一下冲马桶的按钮。 也在这时，矮瘦青年牛仔裤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伸手拿出手机，手机这时不小心从手中滑落至马桶内。 他的手机跟那种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按键手机款式一样，而且还要小上一倍。 所以手机被马桶水冲走了，消失在了马桶口。 但铃声还在响，显然手机是防水的。 矮瘦青年低头看着马桶，愣了一秒，然后面无表情地蹲下，面无表情地伸手往马桶口摸去。 只是一方努力，并没有摸到手机。 矮瘦青年也不恼，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起身，随后目光一冷，一拳挥下。 马桶直接被他轻松一拳打碎。 拿起还在响着的手机，青年看了一眼，按了一下接听键，然后将还湿水，或是湿尿的手机往右耳一贴。 手机那边，一道显得沉重的声音传入矮瘦青年耳中：“明日十点整，回燕京城的航班，机票已经给你准备好，叶梦瑶也在飞机上，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活着回到燕京。” 那边交代完事情，直接挂掉。 矮瘦青年从始至终没准备说什么，也没机会说什么，最后只是将手机在夹克上擦了擦，然后又揣入了牛仔裤兜内。 表情木然地看了眼面前碎掉的马桶，离开了厕所。 嘴里一直叼着的雪茄，就这时间，吸了一大半。 令得空间本就狭小的厕所，一时间全是烟雾。 第7章 青铜棺材 乘坐大乾东方航空公司，5623次航班，前往燕京的旅客请注意。 您乘坐的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还没有登机的旅客，请由四号登机口尽快登机，谢谢。 乘坐…… 富士山机场，候机室内。 响起了广播的重复播报声。 四号登机口，排着不长不短的登机队伍。 叶凡身着一套黑色工装衣裤，白色板鞋，就站在登机队伍当中。 他低头看着手机，某一时刻，他回头片刻，又回过了头，不知看到了什么，神情显得有些无奈。 在队伍的最后方，穿着黑色冲锋衣的夏雨戴着口罩，有意无意地朝叶凡的方向看去。 而在夏雨身前站着的，赫然是昨夜酒店中，一拳打碎马桶的矮瘦青年。 矮瘦青年很矮，与身高一米七的夏雨站在一起，矮了半个头。 而且他的瘦，是看起来营养不良的那种。 皮肤还显得有些苍白，没有血色。 “你这人能不能站得离我远点，都快碰到我了，恶心死了。” 原本看着叶凡的夏雨，被一道嫌弃的女声吸引了目光。 夏雨看去，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黄褐色大衣的女人。 女人长相普通，身材却是丰满。 而此时女人说完话，正一脸嫌弃地看着站在她身后的矮瘦青年。 矮瘦青年抬头看向了女人，没有说话，只是面容很冷，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令得那女人一时间有些畏惧。 女人见状，也只得转过身去，只敢默默低骂几声，不敢继续与矮瘦青年对视。 不多久，叶凡上了飞机，找到了位置。 靠坐在位置上，叶凡打开了手机，一个直播软件的信息出现在了手机通知框内。 标题赫然是，人类首次登上火星，正在直播。 见其他人还在陆续登机，飞机也没有起飞，叶凡便点开了直播。 直播画面里，是两名主持人正在很激动地说着话。 诸如人类首次登上火星，伟大里程碑之类的话语。 而观看直播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二十亿。 不多久，画面切换，是穿着宇航服的宇航员在火星上的直播画面。 而其所处的火星环境，是一片红褐色的，类似于地球上的沙丘环境。 就在宇航员满怀激动，对着直播镜头要说什么时。 一名空姐走到了叶凡身边，带着职业性的笑容礼貌提醒：“先生，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还请您将手机关机，谢谢配合。” 叶凡闻言抬头看了眼空姐，然后低头关掉了直播，关掉了手机。 飞机起飞了。 而火星上的直播，仍在继续。 “正如历代航空前辈所勘测的一样，火星之上存在氧气，只不过氧气的含量很是稀薄，刚才我们也试过了，我们很难依靠这份稀薄的氧气在火星上正常呼吸。” 宇航员向直播镜头讲述着火星上的一些事。 就在这时，画面之中，宇航员后方，火星的天际，似乎有着一个长方体形状的庞然大物凌空出现。 “那是什么？” 另一边，主持人惊讶出言。 而视频直播前，是二十亿人的同样震惊和疑惑。 只见那长方体形状的巨物散发绿光，俨然就是一口巨型青铜棺材，隐约看见，青铜棺材上面还雕刻着复杂的纹路。 青铜棺材在空中飞行的速度很快，只是几秒的时间，就划过了直播镜头。 而它飞行的方向，竟是地球。 飞机上，坐在窗边的叶凡看着窗外的云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他同排相隔十几个位置的一个座位上，带着口罩的夏雨时不时朝他这边扭头打量。 矮瘦青年的位置也跟两人在同一排，某一时刻，矮瘦青年按动了一下呼唤空姐的按钮。 空姐来到了他的身边：“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我要升舱。” 矮瘦青年说道。 坐在窗边的叶凡依旧看着窗外的云层，和下方的城市。 某一时刻，云层不知为何，渐渐变成了绿色。 这一异常变化，令得叶凡不自觉皱起了眉头，同时莫名感到了不安。 而飞机驾驶舱内，身材微胖的中年机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下一秒，只见一口发着绿光的青铜巨棺出现在了前方。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青铜巨棺散发的绿色光芒更加耀眼，令得中年机长再也看不清前方的状况。 耀眼的绿光，使得连睁眼都显得极为困难。 飞机的窗外，一片绿色。 飞机里，所有人都傻眼了，不安的情绪也涌入所有人心中。 就算是一向冷静的叶凡，一时间对这一变化也感到了震惊和不解。 耀眼的绿光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是十几息的时间，耀眼的绿光就渐渐散去，只留下了最开始时，那淡淡的绿。 只是待耀眼的绿光散去，窗外的一切都变了。 方才还飞行在城市上空的飞机，此时竟出现在了离海面不到十米的高度上面，而且还在斜向下飞行，似要一头扎进大海中。 驾驶舱内，中年机长茫然的目光一闪即过，感受到飞机即将冲入大海，随即迅速操作着身前的驾驶按钮。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晃动之中，机舱内，不管是经济舱，还是头等舱的乘客，皆是即将坠机之前的人心惶惶。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飞机像游艇一样，先是划过海平面，然后滑到了沙滩上，并且因为强大的惯性，还在沙滩上滑行了很长一段距离。 …… “燕京时间，十一月二十五日，十点零八分。一散发绿光的不明飞行物出现在海东省，富士山市的上空，它的出现，令得全球短时间内日夜颠倒，有专家指出，它的出现，或许短时间内加速了地球的自转。也是因为地球的飞速自转，许多正在空中飞行的飞机，在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内，出现在了地球的另一端，同时干扰了飞机的正常飞行。目前，因为该事件坠机和失联的飞机数量，已达三千之数。而受难者数量，粗略估计……已达四十万。” 电视中，央视频道的女主持人正在报导一则骇人听闻的新闻事件，说到受害者数量时，竟哽咽到流泪。 这样的灾难，实在是令所有人感到震惊，疑惑，恐惧。 也是史无前例。 而这一切，或许都是因为那一口散发着绿光的青铜巨棺的出现。 第8章 沙滩，海边 （前一章有个地方写错了，然后改了，坠机的时候，是白天，不是晚上。） 阳光明媚，天气炎热。 金色的沙滩上，受损严重的客机冒着黑烟，如同搁浅的鲸鱼。 沙滩上，有着客机滑行的痕迹，长度将近两百米。 也是因为这个距离的缓冲，飞机上，没有一人死亡。 受伤的，也只是一些没能来得及坐在位置上，扣好安全带的乘务员。 这多亏了机长的及时反应，令得飞机近乎以水平降落的方式在沙滩上，甚至是海面滑行，否则飞机已经一头扎入了海里。 人们争先恐后地下了飞机，因为担心飞机爆炸，所有人又争先恐后地奔跑在沙滩上，想要离飞机的位置远些。 这一过程中，老人，小孩，还有受伤的乘务员自然掉了队伍。 也因为如此，有人挺身而出，帮助了他们。 当然了，也有人只顾逃命，不顾他人，生死面前，这一点也无可厚非。 所有人一开始只顾逃命，并没有去想太多。 直至人们都远离了飞机，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看着眼前辽阔的蓝色海洋，看着头上的蓝色天空，感知着这炎热得不似冬日的环境，心中纷纷感到了疑惑与不安。 因为天气原本的炎热，还有方才的奔跑。 有人纷纷脱去了身上的冬衣，以此缓解身上的酷热。 有人拿出了手机，想要报警求救，却是没有一丝信号，紧急电话也打不通，手机在这一刻，似乎跟一块板砖没有了什么区别。 “这是哪？刚才的绿光又是怎么回事？” 有人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向身边的同伴，或是飞机上的乘务员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可是这样的疑惑，没有人能够解答。 而唯一看见那口青铜巨棺的，也只是驾驶舱内的机长，还有机长旁边的副手。 但就算是知道绿光的光源是由那口青铜巨棺发出来的，也解释不了这一切的异常现象。 “冬天哪有这么热的天气，我们该不是穿越，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了吧？” 人群之中，一名平时喜欢看玄幻小说的青年大学生有些不安的猜想道。 只是他的这个显得荒谬的猜想，竟没人反驳。 因为冬天，确实不该有这样炎热的天气。 人群之中，最为淡定的人是叶凡，但方才发生的一切，还有现在眼前的一切，也同样令其疑惑不解。 “谢谢你啊兄弟，要不是你，我现在还在飞机上。” 小腿上因为受伤染着血，穿着乘务员服装的帅气青年坐在沙滩上，向站在其身前的叶凡出言道谢。 “不用谢，飞机也不一定会爆炸。” 叶凡看着远处还在冒烟的飞机，淡淡说道。 “无论如何，都应该谢谢……” 青年乘务员还想继续说什么，你字还未出口。 那边，轰隆轰隆的巨响连续传出。 飞机爆炸了。 看着飞机的爆炸，许多人下意识想要离得远些。 但也有少数人，诸如叶凡这样的，知道这里已经足够远了，所以只是在原地驻足观望。 十几声的爆炸后，终于安静了下来，而飞机所处的位置已是黑烟滚滚，其上空似有蘑菇云升空。 许多人看着这一幕，庆幸远离了那里，同时也感到了阵阵后怕。 而坐在叶凡身前的青年乘务员，愣愣地看着飞机爆炸的方向，嘴中继续向叶凡道谢：“谢谢你啊兄弟，要不是你，我估计已经……” 青年乘务员最后的死字并没有说出口。 他对叶凡的感谢是由衷的，因为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是叶凡背着他下了飞机，然后奔跑着远离了飞机，否则他或许真的已经死了。 纵使之前他对叶凡为何那么有力气，身上为何那么矫捷有些疑惑，但现在这样的疑惑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有感谢的情绪。 叶凡没继续跟他在这个事情上多说什么，而是向着人群聚集最多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边，中年机长被许多人围了起来。 离叶凡不远的一处位置，满头大汗的夏雨脱去了身上的冲锋衣，在她身前，同样有人对她感恩道谢，那是刚才慌乱之中，失散的母女两人，小女孩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夏雨这时注意到了叶凡，刚才也看到了叶凡救人的场面。 此时此刻，发生了这么些事，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再躲藏什么，于是走了上去直接喊道。 “叶十七。” 听见有人喊，叶凡驻足望去，果然是夏雨。 叶凡见到夏雨，脸上很是平静，这倒是让夏雨有些没想到。 事实上，在机场时，叶凡就已经注意到了夏雨的跟踪，只是没有点破。 “夏警官。” 叶凡也向对方喊了一句，算是打招呼。 对于夏雨的跟踪，叶凡其实并没有太多情绪，因为自己确实有着很大的犯罪嫌疑。 从某种角度上来看，这是警察该有的尽责尽职。 而且夏雨给他的印象并不差。 夏雨来到了叶凡身边，说道：“你看到我，好像并不好奇。” “我更好奇的是，刚才发生了什么，这里是哪，我们接下来又会如何？” 叶凡说着，继续朝被人群围着的中年机长走去。 夏雨见状，也跟了上去。 “大家先不要慌乱，就在飞机降落之前，我已经按下的飞机失事的求救按钮，我相信政府肯定会接到我们的求救信号，然后尽快对我们进行搜救的，现在，我们只能等，等待政府的搜救。” 中年机长大声说道，想要尽量安抚所有人的情绪。 而且按理来说，飞机上的求救信号发射器，只要是在地球上发射出去的，政府就能收到，并且定位发射器的位置，从而找到他们。 “可是刚才的绿光又是怎么回事？还有，我们刚才好像还在城市的上空，为何突然来到了这个没有信号的地方，这里又是哪？还有还有，刚才还是寒冷的阴天，现在为何变得如此炎热？” 人群中，有人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只是这样的疑惑，中年机长不可能回答出来，因为他也同样疑惑。 事实上，多数人也知道中年机长回答不了这些问题，至于此时问出来，大多也只是无人可问。 最终，中年机长只能将自己看见那口青铜巨棺的事情说了出来。 只不过他的话，太过离奇，一些人因为之前和现在发生的一切本就离奇然后相信了，一些人则是不信。 当然了，信与不信，似乎都不重要。 现在对于他们来说，好像也只有等待。 等待政府的可能救援…… 而这个过程，或许是短暂的，或许是漫长的，也或许永远等不来救援。 第9章 水和食物 将近两百人的飞机失事人员，因为天气的炎热，他们成群结队，来到了沙滩边的树荫之处。 飞机的爆炸，仓促的逃离，令得他们大多数人身上都没有了任何东西，例如粮食和水。 许多人已经渐渐意识到，来到这不知是荒岛，还是大陆海边的未知地方，在救援队没能到来之前，食物与水将会成为他们最大的难题。 事实上，因为天气的炎热，他们很多人已经开始感到了口干舌燥。 许多人也意识到，他们不可能就这样一直等，而是要去寻找水与食物，否则救援队没有来，他们或许已经被渴死或是饿死了。 一处树荫之下，坐着的是徐微微和叶梦瑶。 叶梦瑶戴着墨镜，所以从飞机失事到现在，并没有人认出她的身份。 这样的情况下，也没有人有空去注意身边的人是某位大明星。 “梦瑶，你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真是太奇怪了。” 徐微微一边说着，还一边不断用手对自己满是汗水的脸上扇风。 在两女身边不远处，还有四名脱去西装，只留下衬衫的魁梧保镖，四名保镖脸上同样有着跟所有人一样的茫然。 “这我哪知道啊？” 叶梦瑶一边无奈地说着，一边望着远处，眼中似有一抹忧虑。 远处，是还在冒着黑烟的飞机残骸。 有人在那边搜寻着什么，应该是想找到一些还能用的东西。 但刚才那样的爆炸，许多人都觉得，飞机里的所有东西，例如食物和水，大多已经烟消云散。 不久之后，看着刚从那边回来的人低头丧气的样子，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原本穿着夹克的矮瘦青年跟所有人一样，脱去了夹克外套，将夹克外套拿在了手上。 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寻找一处树荫地避暑，而是在一个个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某一时刻，他看到了戴墨镜的叶梦瑶，然后凭借脑海中对叶梦瑶的记忆，算是确定了叶梦瑶的身份，而叶梦瑶就是他此次暗杀的目标。 当然了，他不会现在动手。 这并不代表他畏惧叶梦瑶身边的那四个保镖，矮瘦青年也绝对自信，如果他动手，这四人在没有枪支的情况下，根本就拦不住他。 而在禁枪的大乾，乘坐客机的人，除非是一些身份特殊的人，例如警察和军人，否则没人可以持枪。 所以矮瘦青年清楚，叶梦瑶身边的这四名保镖，大概不会有枪支在身。 之所以不选择现在动手，那是想着动手杀人之后的全身而退。 毕竟这里是哪，没人知道。 如果是大陆还好，杀人自己逃走就行。 可如果是一座荒岛。 那他就必须跟所有人一样，等待救援队的到来，然后一起离开这里。 而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他杀了人，他就不可能还可以跟所有人一起等待救援队的到来。 对于这场刺杀行动。 矮瘦青年也并不着急，因为他觉得在等待救援队的过程中，自己的机会很多。 “机长，飞机被炸毁，什么都没有了。” 刚从飞机残骸那边过来的一名乘务员来到了中年机长身边，有些失落地说道。 “有人晕倒了。” 中年机长还没来得及跟着乘务员一起失落，一道声音便响了起来。 中年机长闻言，朝着那边快步走去。 树荫之下，晕倒的是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头。 而老头此行，是单独一人，身边并没有亲人朋友。 刚才要不是有好心人帮助，他或许都下不了飞机，跑不到这边。 “都让让，都让让。” 拨开人群，中年机长来到了老头身边蹲下检查片刻，然后起身看向刚才那名乘务员，问道：“小孙呢？” “她在那边，我现在就去叫她过来。” 机长口中的小孙，叫做孙敏，是飞机上的医生。 没多久，同样是空姐打扮的孙敏走了过来。 她一眼就看出来，老头这是中暑了，于是环视四周，喊道：“他中暑了，谁有水？”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了一个身材偏瘦，十六七的少年。 只见那少年背着一个背包，见所有人一时间都看向了自己，少年似乎有些不太自在。 “我……我……我只有半瓶水，我还一直舍不得自己喝呢。” 少年支支吾吾地说道，显然不太想将自己包内的半瓶矿泉水拿出来救人。 “我说小伙子，这人命关天的，你先拿水救人行不行啊？” 人群中，开始有人劝道。 “是啊，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连这点品德都没有。” 有人在旁附和，带着指责。 最终，少年实在没办法，只得将包内的半瓶矿泉水拿了出来，然后很是依依不舍地递给了孙敏。 原本也只是半昏半醒的老头得到水后，渐渐有了意识。 从这件事之后，所有人彻底看到了眼下的危机，那就是水，准确点来说是淡水。 也在这时，远处，腰上系着工装外套，左右手各提着一个椰子的叶凡向这边走来。 看着叶凡手中的那两个椰子，除了少数有水偷偷藏起来的人，所有人都不自觉吞咽着唾液。 见叶凡走近，有人已经一脸笑容地迎上了叶凡，然后说道：“小伙子，你这椰子能不能给我一个。” 这人是一个秃顶中年男人，戴着一副眼镜，说完话见叶凡只是看着自己，并没有要给自己椰子的意思又连忙说道：“我不白要，我给你钱。” 秃顶男人说着，就从脱下的外套里拿出了一个钱包。 就在秃顶男人准备拿出钞票跟叶凡换椰子时，叶凡却是绕开秃顶男人走开了，嘴上对所有人说道：“大家想喝椰子，顺着沙滩，向着我来的方向走一里，那里椰子树不少。还有，不到万不得已，我建议大家都不要去到树林里，更不要单独行动，都尽量在沙滩上抱团，等待救援。因为刚才，我在树林里看到了老虎的粪便，排粪时间估计不到一天。” 听着叶凡的话，所有人都微微愣了片刻。 随后似乎只记得叶凡的说那边有椰子树，于是朝那边蜂拥而去。 至于叶凡后面的警告，他们就好像没听到一样。 甚至还有人在心里吐槽，还老虎的粪便，就你这样的，还认识老虎的粪便不成？而且还能看出老虎粪便的排放时间？ 也不怪有些人会这样心中暗自吐槽，毕竟叶凡看起来，就是一个高中生年纪的模样。 而且别说叶凡这少年模样。 在场将近两百人，无论是谁，又有谁能认出老虎的粪便？ 还有，叶凡还叫所有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树林里，自己一个人却去了。 所以对于叶凡的警告，该吐槽的吐槽，该无视的无视。 听进去的，几乎没有什么人。 当然了，有没有人听进去，叶凡也不在意。 自己该说的已经说了，没人信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第10章 摘椰子 一处树荫下，只有两个人，叶凡和夏雨。 两人坐在沙滩上，叶凡从工装外套里拿出一把水果刀，准备用水果刀切开椰子。 一旁的夏雨看着叶凡手中这把没有刀柄，或者说刀柄已经被完全烧毁的水果刀，虽然已经猜到了水果刀是从哪来的，夏雨还是问道：“你这刀，哪来的？” “飞机残骸里捡的。” 叶凡一边熟练地用水果刀切椰子，一边随意回道。 那架飞机残骸中，似乎也只有铁器留了下来。 而这把水果刀，大概是飞机厨房内，用来切水果的。 水果刀虽然没有刀柄，但叶凡动作很快，一下子就将其中一个椰子开了一个碗口大的小口，然后一言不发地递给了夏雨。 夏雨看着叶凡递来的椰子，忍住了咽口水的动作，犹豫片刻，还是接了，然后就是狠狠喝了一大口椰汁，脸上露出满足的样子。 这样的天气，也确实容易让人口干舌燥。 叶凡又打开了另外一个椰子，同样狠狠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放下椰子的夏雨，扭头看了眼叶凡，像在打量叶凡，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打量叶凡了。 “你说你看到了老虎的粪便，真的假的？” “真的。”叶凡随意地说着，又狠狠向口中灌了一大口椰汁。 “你之前见过老虎的粪便？” 夏雨又问。 喝了两大口椰汁的叶凡长呼了一口气，这才满足地放下椰子。 扭头看了眼夏雨，觉得对方可能在套自己的过去，便直接明了地说道：“夏警官，你其实可以不用在我身上费功夫的。要不然，你也不会来到这里。” “你觉得我在跟踪你？” 夏雨有些惊讶地问道，似乎有些没想到叶凡会这么想。 毕竟这不该是一个少年人该有的防备。 叶凡不说话，算是回答了夏雨的问题。 两人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各自望着那边陌生的蓝天大海，然后吹着陌生的海风。 某一时刻，叶凡说道：“夏警官，那机长口中的求救信号，真的不管是在地球哪里，政府都能接收到吗？” 夏雨见叶凡这么问，想了想，然后说道：“理论上是可以的。” 听见夏雨的回答，叶凡没说什么，只是看向了远处，像是在想着些什么。 而远处，是正在摘椰子的人们。 远远的，似乎就已经听到了争吵声。 当然了，听到争吵声的，只是听力不同常人的叶凡。 因为距离太远，一旁的夏雨是听不到的，或者准确来说，是听不出那是争吵声，自以为是说话声。 夏雨没有注意到叶凡的目光，见叶凡不说话，然后又说：“这么问？你是担心，救援队找不到我们？” “有点。”叶凡还在看着那边的人们，神情之上，若有所思，“这么多人，有老人小孩的，要是救援队真的找不到我们，估计……” 叶凡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夏雨知道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事实上，夏雨也考虑过了没有救援队来救他们的情况。 只是夏雨没有想到，叶凡这年纪轻轻的模样，言语之中，竟会第一时间去担心其他人，而不是自己。 “从飞机失事到现在，你是我见到表现得最为淡定的人。而且现在，你好像也只是在担心其他人。” 叶凡看了眼夏雨，沉吟片刻，然后说道：“我其实没担心任何人，只是在揣测一个可能的事件走向。” 叶凡的话，倒是让夏雨没想到。 但看着叶凡说自己没担心任何人时的淡然神情，似乎不像说假。 而事实上，叶凡两世为人，对生与死说不上看透，但也实在是看淡了很多。 “什么样的事件走向？” 叶凡扭头继续望向了正在摘椰子的人群：“这里如果不是一个荒岛还好，但如果是一个荒岛，资源或许有限。而到了那个时候，就是展现人性的时候了。” 夏雨知道叶凡口中的人性是什么意思，那或许是没有了法律之后的丛林法则。 “当然了，这树林里连老虎都有，这里就算是荒岛，应该也不会小。” 叶凡又道。 之所以有这个猜想，那是因为大型野生动物，例如老虎，一般都需要相当大的捕猎范围才能生存。 夏雨心中很同意叶凡的这个判断，只是对林中是否有老虎，还是存有半信半疑的心理。 而且夏雨觉得，叶凡想的，似乎太多了。 有些像是在危言耸听。 她不知道的是，那边，已经有人因为椰果，吵了起来。 “这些椰子是我费了好大劲摘的，凭什么交出来由你分配？就凭你是机长吗？” 椰子树下，一个穿着短袖的青年神情愤怒地说着。 青年人高马大，皮肤黝黑，看样子应该练过。 也是因为这样，他成为了这么多人中，少数能够攀爬椰子树，摘到椰子的人。 “年轻人，困难面前，大家要团结一致，互帮互助。如果谁都像你这样想，别说老人小孩，这里许多人都摘不到椰子，那这些人岂不是都喝不到椰子。” 说话的是中年机长。 就在刚刚，他提出了将椰子摘下来，然后分配给所有人的想法。 因为只有这样，所有人才都能喝到椰汁，才能暂时活下去，等到救援队的到来。 而他这个想法，自然也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同意。 至于不同意的，还有心中有些不情愿的，自然就是摘椰子的人。 这也不难理解。 毕竟没有多少人可以无私奉献。 而且摘椰子，真的不是太容易。 那是因为椰子树太高，还有天气太热的缘故。 当然了，想吃到椰子，也不一定要爬树。 也有人用飞机残骸中很不容易捡到的菜刀，进行了对椰子树的砍伐。 但菜刀是少的，拢共也只有三把，而且椰子树很粗，还是越往下越粗。 真想用菜刀砍倒椰子树，需要的时间不会短。 所以负责砍树的人，甚至比那些能够上树摘椰子的人还要累。 “别人能不能有椰子喝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有义务为这么多人摘椰子。” 黝黑青年看着中年机长吼道。 中年机长见状，也是无奈。 因为确实没有任何人有这个义务，甚至包括作为机长的他，也可以没这个义务。 第11章 生火 就在中年机长语塞之时，人群中，一名戴着眼镜，身材中等，看起来有些上位者模样的中年男人说话了。 “你确实没有这个义务。”中年男人走到黝黑青年的身前，神色淡然，“其他摘椰子的人也没有这个义务，但我承诺，只要有人愿意为所有人摘一个椰子，回去之后，我沈万山一人给他一千块，两个就是两千块，以此类推，直到救援队到来。” 沈万山这三个字，在场的人知道的不少，特别是富士山市的人。 因为这是富士山市的首富，沈氏集团的大老板。 “沈万山？他就是沈氏集团的董事长？” “没错，我在市财经栏目上看到过他。只是没想到，这样身价过亿的大老板，居然也跟我们一起来到了这鬼地方。” 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 也是因为这些人的议论，让就算是不认识沈万山的人，也知道了沈万山所给出的承诺，应该不是假的。 毕竟这样的大老板，这些钱还是能给出来的。 黝黑青年看着沈万山，似乎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此时此刻，他也确实被沈万山给出来的金钱承诺所诱惑了，心中开始思忖着什么。 摘一个椰子一千块，这里能上树摘椰子的人，最多也就只有二十人。 为所有人摘椰子，这么多人，估计得摘两百个，那平均下来负责摘椰子的人，就是一人摘十个。 而十个椰子，就值一万块。 这比自己每天的高空作业，却只能拿四五百块划算多了。 黝黑青年这样想，其他能够上树摘椰子的人也同样这样想。 因为这样的报酬，确实算得上丰厚。 最主要的事，之前就算没有沈万山的金钱承诺，这些能上树摘椰子的人，不管是站在道德层面，还是自己好心，大多也是愿意为大家摘椰子的。 “那你可不能反悔啊？” 黝黑青年似乎还有些担心沈万山到时不守承诺，于是说道。 “自然不会反悔。” 沈万山淡淡回答。 这种用一点钱，就能让自己也喝上椰汁水，并且让所有人都对他产生好感的事情，他愿意去做。 “行，那我愿意为大家摘椰子。” 就在黝黑青年已经同意为大家摘椰子时，人群中，一道声音显得戏谑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不同意。” 所有人朝着说话的人看去，那是一个脱去外套，只留短袖的一个黄毛青年，手中还提着刚才自己摘的两个椰子。 黄毛青年身材不胖不瘦，有些高，脸部有些长。 两个手臂上，都有着纹身。 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个社会青年。 事实上，黄毛青年不仅是社会青年，还是一个黑社会的成员。 “一个救命的椰果才一千块，你这大老板也太小气了点吧。”迎着所有人异样的目光，黄毛青年没有丝毫在意，“要我说，再怎么样，一个椰果，也得给一万块吧。” “哪有这样趁火打劫的？” “对啊，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啊。沈老板能给出一个椰果一千块的价格已经很好了，他居然还想要一万。” …… 人群中，有人议论起来，纷纷指责黄毛青年的抬价。 沈万山却表现得很淡定，他看着黄毛青年，说道：“少你一个，还有人会摘椰子。” 听着沈万山的话，黄毛青年微微一笑，看向了黝黑青年：“那位兄弟，有一万干嘛不要，要要一千呢？”黄毛青年又环视一周，目光分别短暂停留在那些摘椰子的人身上，“还有其他兄弟，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黄毛青年此言一出，全场安静片刻。 也就是这片刻，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些摘椰子的人，应该已经生出了同样的想法。 毕竟，谁会嫌钱少呢？ 而这，也是人性的贪婪。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沈万山或许不会这么轻易答应给一万的时候。 却听沈万山淡淡说道：“可以，一万就一万。” 听见沈万山的话，所有人才回过神来。 这可是身家过亿的沈氏集团大老板，一千跟一万，对他而言，或许就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黄毛青年见沈万山答应得这么爽快，一时间似乎觉得自己要一万好像还少了。 但这个时候，也确实不怎么好抬价了。 有了沈万山的金钱诱惑，摘椰子的人变得多了。 就算是不会爬树的人，也尝试着去爬树摘椰子。 但椰子树太高，能攀爬并且摘到椰子的，终究也只是少数。 斜阳入海，似有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感。 喝着椰汁，吃着椰肉的人们都在默默等待，希望那救援队早点出现在空中。 时间从飞机失事起，已经过去了六七个小时，太阳眼看也快要落入了海中。 这一过程中，人们终究还是看到了林中的一些动物。 有野鹿野猪，甚至还有黑熊这样的大型野兽。 这一切都在说明，这里大多不是一个荒岛，而是大陆。 或者说就算是岛，也应该是一个很大，生物多样性很是丰富的庞大岛屿。 但最重要的，是这里不管是气候，还是环境，大概已不是富士山市，不是海东省，也不是亚洲。 甚至还是不是地球也难说了。 林中，许多人的目光注视下，捧着一堆干柴的叶凡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小伙子，捡了一堆干柴回来，不会是有打火机？” 有人看着叶凡，面露疑惑。 因为乘坐客机不能带打火机，所以在场的所有人，没有谁有打火机。 但许多人也都知道，夜幕降临，有野兽的情况下，必须生火。 事实上，就在不久前，中年机长的提议下，有人尝试着转木生火，而且还不止一个，只不过他们都失败了。 现代人，终究已经远离了这样的生火方式。 但是活了两世的叶凡，都有野外生火的经验。 这其中自然也有其体质的强悍，带来的一些便利。 例如他其实不一定要采用转木这样省力的方式生火，而是直接用木材与木材进行摩擦生热即可。 当然了，这其中也要用到易燃的干草。 于是乎，在夏雨震惊的目光中，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 烟雾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目光中，紧接着就是火苗了。 “这，他是怎么做到的？” 有人惊叹一声。 矮瘦青年走了过来，看着已经燃起的火堆，从衣中拿出了一盒雪茄，抽出其中一只，神色平静地看向了叶凡，然后说道：“兄弟，借个火。” 叶凡看了矮瘦青年一眼，似乎隐隐从矮瘦青年显得有些阴郁的脸上，看出了一些熟悉的东西。 那是一种隐隐的杀气，而这种杀气，通常会出现在杀手，罪犯，甚至是士兵脸上。 第12章 绿光再现 不等叶凡出言同意，矮瘦青年已经将手中雪茄往火堆上凑近。 点了雪茄之后，矮瘦青年立即狠狠抽了一口，脸上露出很是满足和享受的表情，然后直接走开。 对于矮瘦青年这显得有些不礼貌的行为。 叶凡也不在意，从始至终，叶凡只是打量了矮瘦青年一眼。 至于矮瘦青年让他产生的那份感觉，他也不在意。 活了两辈子，让他有这种感觉的人，叶凡实在是见得多了。 而坐在叶凡一旁的夏雨，对矮瘦青年的第一感觉也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只是夏雨也没有多想。 之后，有人陆续来向叶凡借火，然后一堆堆火堆陆续燃了起来。 眼看夜幕就要降临，中年机长对人数做了统计，乘客176，乘务员包括机长和副手一共18人。 为了之后更好地管理，中年机长的提议下，将所有人分成了十八个组，每一个组刚好有一个乘务员进行小组的管理。 如此，就算少人，也能及时发现。 而这样的组队方式，除了其中四个小组都是十人外，其他小组都是十一个人。 至于如何组队，因为没有考虑太多，所以是自由组队。 对于这一点，大多数人没有什么意见。 因为中年机长再三的安抚，多数人都觉得，救援队的到来，应该不会太久，所以组队只是临时的，和谁在一个队也没什么区别。 毕竟中年机长已经说了，求救信号已经发了出去，每一架客机上，也确实都存在这个信号发射器，以防飞机失事的突发情况。 以国家的力量，在定位一个信号的情况下，想要在地球上的某一个角落找到他们这些人，应该都不会难，也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有人甚至还在想，或许熬过这一夜，救援队就到了。 没人知道，因为那口青铜巨棺的出现，失事的飞机又何止他们这一架，而是数千。 救援队的短缺，使得救援队对他们的救援不会太快。 更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是这场灾难中，最为特殊的一架飞机。 还有，青铜巨棺无意将他们带到这里的同时，也阻隔了中年机长发出去的求救信号。 太阳彻底落入海中，只留一抹浅浅的昏黄。 也因为太阳的落海，一抹淡淡的绿似乎接踵而来，从林中深处，直到海边。 而且随着黑夜的彻底到来，这抹诡异，且令得所有人都有些熟悉的淡绿色越来越明显。 “这绿光，会不会就是机长说的那口青铜巨棺，散发出来的？” 有人望着远处，那里，好似绿光的源头。 想到中年机长之前的话，那人不由如此猜想。 而真正看到那口散发绿色光芒的青铜巨棺的机长和副手，似乎已经确定，那口青铜巨棺，应该就在那里。 面对这样不寻常的异象，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安。 有人甚至还提议，去那绿光的源头看看，是不是真如中年机长所说的那样，有什么散发绿光的青铜巨棺。 当然了，这样的提议，随着林中深处时不时就传来的狼嚎声，不可能被采纳和同意。 提出这样想法的人，也没有了那个念头。 飞机残骸边，是十八堆火堆，是十八个由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临时组成的小组。 海风袭来，白日的炎热已经被一扫而空，反而有着一股淡淡的冷意，令得许多人又重新穿上了外套。 “大家简单做个自我介绍吧，也好互相认识一下。我先来吧，我叫王浩，富士山市的人。我小腿受了伤，真的很抱歉，救援队到来之前，怕是要劳烦大家照顾了。” 一堆火堆前，是一个小组，十一个人，三女八男。 说话的，是小腿受伤，行动不便的青年乘务员。 他也是这场飞机失事的事故中，受伤最重的一个。 言语之中，王浩带有惭愧和不好意思的情绪。 因为腿上的伤，他或许很多时候，都得要其他人帮忙。 最简单的，上厕所都得需要人来搀扶。 而且之前，要不是叶凡，他或许已经死在了飞机的爆炸中。 “这没什么，困难面前，大家就是要互帮互助，共渡难关嘛。” 说话的，是坐在王浩左边的一个看起来三十五六岁的男人。 男人身材魁梧高大，身上的腱子肉将衣服撑得鼓鼓的。 留着寸头，面容正派，给人一种军人的感觉，很有安全感，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一个军人。 “哦，我叫李勇军，辽宁沈阳人。” 李勇军说着，随便简单地自我介绍。 声音很是沉稳，就跟他的人一样。 李勇军自我介绍完，所有人又将目光注意到了坐在李勇军左边的矮瘦青年身上。 矮瘦青年知道所有人是在等自己自我介绍，顿了顿之后说道：“我叫薛三，南洲人。” 大乾南洲，其实就是另一个世界里的大洋洲。 薛三的自我介绍虽然过于简单，但在座的大多是亚洲人，所以并没有什么。 只是薛三身上的这份阴郁，都让其他人感觉他不太好相处。 当然了，这只是一种感觉，也没有人会去多想什么。 薛三介绍完自己之后，所有人又看向了坐在薛三左边的人。 而那人，就是叶凡。 “叶十七，富士山人。” 叶凡的语气似乎比薛三还要冷漠，或者说是淡然，没有太多情绪在里面。 之所以让人产生这样感觉，那是因为这样的冷漠和淡然，似乎与叶凡那人畜无害的青涩模样形成了反差。 这也是为什么，叶凡的冷漠淡然，似乎比薛三还要多一些的原因。 但因为椰子和生火的事，叶凡终究还是先让大家都注意到了。 同时也觉得，这个看起来青涩的少年，或许并不简单。 “十七兄弟，白天的时候，真的谢谢你。” 王浩看着叶凡，一脸感激的再次道谢。 这里，似乎也只有夏雨看到了叶凡背着王浩跑离飞机的情景。 所以当其他八人都将疑惑地目光投向王浩时，王浩解释道：“白天飞机爆炸前，就是十七兄弟背着我离开的，否则……” 王浩说着，大家这才明白过来。 顿时也有些惭愧，毕竟他们许多人，当初确实只顾自己逃跑，而没有去想其他的。 第13章 第一晚 “夏雨，燕京人。” 挨着叶凡左边坐着的，是夏雨。 众人打量着她，除了知道夏雨警察身份的叶凡外，都觉得夏雨有着一副清冷模样。 而夏雨的自我介绍之后，其他人又将目光放到了下一人身上，或是说是剩下的六人身上。 因为剩下的四男两女，应该是一起的。 而且一直戴着墨镜的女人，气质很好，显然那四个看着像保镖打扮的人，保护的对象就是她。 而六人此时的位置，也是两女坐在中间，两边分别是两个保镖，似乎对其他人都带有一些警惕。 “杨成，山东人。” “许凯，四川人。” 夏雨左边的两名保镖分别自我介绍后，然后轮到了徐微微。 “大家好，我叫徐微微，燕京人。” 徐微微脸上露出一些笑容，然后扭头看向了一旁正在摘墨镜的叶梦瑶，似乎在想叶梦瑶该不该暴露身份。 但摘掉墨镜的叶梦瑶显然已经是一脸坦然，不再去觉得自己这个特殊的身份需要再继续隐藏下去。 毕竟按这样的情况下去，大家早晚都会知道。 “叶梦瑶，你是叶梦瑶？” 还不等叶梦瑶自我介绍，认出叶梦瑶的王浩已经有些惊讶的率先出声。 当然了，其他人并没有王浩这份惊讶。 保镖和徐微微就不说了，因为都是跟叶梦瑶一起的。 至于李勇军，薛三，叶凡，夏雨，这四人看起来就是清冷，沉稳的人，大多不会因为某个大明星的存在而太过惊讶。 王浩惊讶之后，也发现了自己有些失态，于是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是你的歌迷，所以……” “没关系。”叶梦瑶的声音很是平易近人，很是温柔，“之前戴墨镜是担心这个身份给我自己带来一些麻烦，但现在我觉得，大家既然已经成了队友，就该坦然相见，没什么好隐藏的。最后，希望我们能一起渡过此次难关。” 隔着火堆，叶凡打量了叶梦瑶片刻，随后不再去在意其他两个保镖的自我介绍，而是低头，解开了身前不知道裹着什么的工装外套。 发现叶凡的动作，夏雨看去。 只见叶凡解开的工装外套里，竟有两只巴掌大的椰子蟹。 这两只椰子蟹是叶凡白天抓的，并没有死，却被叶凡用草做成绳子五花大绑，使得它们的两只蟹爪一动不能动。 “你这螃蟹……什么时候抓到？” 夏雨略带惊讶地问道。 这一时间，小组内的其他人也将目光投了过来，都跟夏雨一样，眼中有着惊讶之色。 “白天。” 叶凡随口说着，拿起了一根木棍，从火堆中弄出一些烧红的火炭，然后将那两只椰子蟹放在了火炭上。 感受到火炭的高温，椰子蟹挣扎片刻，然后通体渐渐变红，渐渐没了动静。 随着逐渐的烘烤，丝丝的声响传出，两只椰子蟹身上，出现了油光。 一时间，香味也弥漫开来，进入许多人的鼻尖。 “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邻组的黄毛青年说着，站起身朝这边走来，其他人也将目光投向了叶凡所在小组的这边。 “螃蟹？”黄毛青年见到叶凡身前火堆旁的椰子蟹，眼中似有欲望。 而这名黄毛青年，正是白天跟沈万山抬价的那人。 黄毛青年看了看螃蟹，然后看向了叶凡，笑着说道：“兄弟，你这两只螃蟹，能不能给我一只，回去之后，我给你一千块。” 对于黄毛青年请求，叶凡头也不抬地回道：“不能。” 叶凡不需要钱，更不需要一千块钱。 黄毛青年见状，以为叶凡嫌少，然后又道：“两千，要不五千也行啊？” 叶凡不说话，显然不愿意跟黄毛青年做这场口头买卖。 黄毛青年见状，环视了周围向自己投来的目光，有些怒意地瞪了眼叶凡之后回到了小组里。 而另一边，叶凡将熟着的一只椰子蟹递给了夏雨。 跟白天一样，夏雨顿了顿之后还是接了。 心情却比白天接过椰子时复杂了许多。 她不太清楚叶凡为何会这么照顾她，不管是白天的椰子，还是现在的椰子蟹，叶凡都准备了两个人的份。 但她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当初给叶凡的那五百块钱吧？ “妈妈，我饿。” 一道奶声奶气，显得可怜的小孩声音传来。 夏雨看去，是邻组的一对母女。 而说话的，正是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 而且小女孩此时还看着夏雨，或者准确来说，应该是看着夏雨手里烤熟的椰子蟹。 这对母女，夏雨记得。 白天的时候，母女二人失散，是她帮助了她们。 同样的，母女二人也还记得夏雨。 女人看了看夏雨，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要对女儿说什么安抚的话。 那边，夏雨已经朝她递出了手中的椰子蟹：“给她吃吧。” “谢谢你，但不用……” 女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拒绝，因为她知道，这里，谁都饿，毕竟大家都是只吃了一些椰肉充饥。 而夏雨却是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拿着吧，别让孩子饿着了。” 面对夏雨的好意，女人也不好再拒绝，于是接过了那椰子蟹：“谢谢你，妹子，你人真好。” 女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所以称呼夏雨一声妹子。 心中对夏雨是真的感激。 “小玉，快谢谢阿姨。” 女人的示意下，小女孩奶声奶气地感谢道：“谢谢阿姨。” 面对这一幕，夏雨一旁的叶凡倒是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吃着另一只椰子蟹。 某一时刻，见夏雨，还有其他人都在看着自己。 叶凡这才抬头，然后淡淡说道：“救援队早来还好，但如果晚来，甚至是不来，我觉得大家都要先想办法解决吃的，喝的。” 夜，越来越深。 海风呼啸，夹杂着林中的野兽长啸，令得火堆旁扎堆抱团的人们，偶尔被惊醒。 每一个小组中，有着负责轮流守夜，一直往火堆中添加木材的人。 好似只有不断的火光，才能令得大家安详入睡。 而那抹淡淡的绿光，越来越淡。 也不知是何时，彻底消散不见。 第14章 第二晚 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军人，脸上涂抹着迷彩油膏，看不清模样。 他握着手中的冲锋枪，独自行走在树木茂盛，且起了白雾的雨林中，茫然的模样，似乎是迷了路。 突然间，阵阵枪声响起。 他向着枪声响起的方向跑去，不多久，便看到了开枪的战友，还有被战友屠杀的人。 那些被屠杀的人，有着不似乾人的面孔，有着不似乾人的肤色。 而且大多身着兽皮，甚至衣不蔽体，俨然就是一副野人模样。 他看着那些逐渐倒地的野人，下意识抬起了枪，瞄准了那些野人，却是迟迟没有扣动扳机。 “不……不……”他神情显得痛苦，显得恐惧，然后闭眼吼了出来，“我不想杀人了。” 他的吼声似乎令得枪声骤停，再次睁眼时。 那些战友已经全部消失，只留下野人一地的尸体。 还不等他去想队友去了哪里，下一秒，那些倒地的野人竟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们有的浑身是血，有的四肢不全，有的甚至连脑袋都没有，就像丧尸一样，朝他缓缓靠近。 他看着他们，瞳孔收缩，心跳加速，神情恐惧。 然后慌乱之中举枪，开枪。 只是那些野人中了枪，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朝他走来。 直至来到他的身边，对他进行了撕咬。 “啊……不……” 一道叫喊声，惊醒了很多人。 李勇军不知何时已经坐起，他浑身是汗，看着面前冒着白烟的火堆，眼中的恐惧仍未消散。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 被李勇军这么一喊，许多人被惊醒了，纷纷朝李勇军看来。 同组的人也都被惊醒，以为出了什么事。 当看到李勇军满脸出汗，眼中有着恐惧时，似乎猜到了对方应该是做了噩梦。 但这么一个看着沉稳的人，竟被噩梦吓成这样，令得众人实在是有些不理解。 “我没事，不好意思，吵到大家了。” 看着向自己投来的目光，李勇军不好意思地说道。 此时，天已然蒙蒙亮，被惊醒的人，也没准备继续入睡。 至于李勇军的这个小插曲，也没有多少人去在意。 叶凡，也只是打量了李勇军几眼。 然后觉得，长相正派的李勇军，也跟薛三一样，给他一种杀过人的感觉。 太阳渐渐升起，退潮的海边岩石滩上，是赶海的人。 许多人捡到了螃蟹，海螺，甚至还有鱼。 中午，又是晴空万里的天气，炎热无比。 救援队的没有到来，令得许多人心中失望，而失望中，又夹杂着一丝对未来的恐慌。 毕竟以大乾的国力，在定位一个信号的情况下，想要找到他们真的不会太久。 但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救援队还是没来。 “机长，你真的肯定，坠机之前，将求救信号发出去了吗？” 有人向中年机长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救援队久久不来，已经让一些人没有了耐心。 “我确信自己已经发出了求救信号，同时也相信，政府不会不管我们。请大家耐心等待救援，或许，救援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中年机长望着众人，努力安抚。 人群中，又有人问道：“那要是救援队一直不来，我们该怎么办？” 中年机长被这么一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毕竟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这里要是地球还好，要不是，怕是没人会来救我们了。” 人群中，有一名青年有些悲观地说道。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了这名青年。 面对所有人的目光，青年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大家别这么看着我啊，我这么说，还不是因为那诡异的绿光。还有，冬天，会有这么晴空万里的炎热天气吗？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我们或许已经被机长所说的那个青铜棺材带到另一个世界了吗？” 青年的话，无人反驳，反而令得众人陷入沉思。 因为这一切，真的太过离奇，用科学无法解释。 下午，人们在沙滩上，靠近沙滩的林中寻找食物，各自忙碌，只为生存。 因为沙滩上的椰子树不少，所以目前喝的并不缺。 最主要的是，因为沈万山，摘椰子有的是人负责。 但吃的，并没有人负责，也就不可能存在找到吃的，然后交由机长分配。 实际上，机长也提出了这样的提议，只是没多少人同意，所以这个提议也就不了了之。 沈万山这次也没再多事，而是自己拉帮结派，然后暗中对这些拉帮结派的人给出承诺，让他们为自己找吃的。 事实上，沈万山也无需刻意去拉帮结派，因为像沈万山这样的大老板，总有人去示好。 而示好的目的，自然就是回去之后，得到一些报酬。 寻找食物的过程中，有人结伴，或是以小组为单位一起寻找吃的。 当然，也有独来独往的人，例如薛三这样的。 太阳眼看就要下山，人们也陆续回到了飞机残骸边的暂时栖息地。 有的人找到了吃的，但也有人两手空空。 或许是因为飞机残骸，并没有人去担心下雨的状况。 因为飞机残骸虽然已经被炸的残破不堪，但也可以进去避雨。 而且机长的建议下，人们纷纷进入了飞机残骸内，然后又以小组为单位，分别燃起了一堆火堆。 今夜，他们准备在飞机里过夜，这也能让许多人在面对林中深处野兽的吼叫时，安心很多。 于是乎，没有了玻璃的飞机机窗，有着烟雾飘出，充当了烟囱的作用。 不小的机身里，也因为火光的照亮，让人们能够看清周围的环境。 夜，如期而至，但那份绿光却是没有像昨夜那样出现。 这是第二个夜晚，相比第一个夜晚，各个小组的火堆前，或多或少都有了些吃的。 但救援队的没有到来，令得人们相比第一晚，多了一些失望的情绪。 他们不知道明天救援队会不会来，也不知道后天，不知道以后。 飞机残骸内，火堆旁，徐微微拿起一个烤熟的海螺，吃了一口之后，有些抱怨道：“真是难吃死了，我想回去，我想吃燕京烤鸭。” 听见徐微微的抱怨，那四名保镖神色都略有变化，但也没有准备说什么。 海螺是他们找的，或者，今天一天，叶梦瑶和徐微微的食物，都是他们四个找的。 所以本来找到这些海螺就很不容易了，此时听见徐微微这样抱怨，心中定然会生出不爽的情绪。 毕竟他们只是保镖，不是保姆。 对于四名保镖神色的略微变化，徐微微看不出来，但叶梦瑶却是察觉到了。 于是对抱怨的徐微微说道：“微微，现在这种时候，能有口吃的就很好了，你就别挑食了。” 见叶梦瑶这么说，那四名保镖脸上那有些不悦的情绪才舒缓了许多。 火堆对面，正在烤着兔肉的叶凡有意无意地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倒是觉得这女明星有些眼力。 毕竟救援队如果一直不来，那四个保镖不可能还一直保护她们。 第15章 薛三行动了 火堆旁，李勇军烤着一只野山鸡。 野山鸡香味传出，令得其他组的一些人时不时向这边看来，然后不由自主的咽口水。 当然了，除了李勇军的野山鸡，还有叶凡的野兔和薛三的三条烤鱼。 叶凡他们这一组，无余是找到食物最多的一组。 对于这些人的目光，叶凡不在意。 他望向机窗外的天际，因为那抹淡绿色的消失，神情显得疑惑，心中有着好奇。 “你在想那绿光？” 坐在叶凡一旁的夏雨，注意到了叶凡的神情，于是问道。 叶凡点点头，将目光收回到烤兔上，感慨一声：“这一切是真的古怪。” “你想去找机长看到的那个青铜棺材？” 夏雨又问，因为她从叶凡的目光中，似乎看到那一颗想探索的好奇心。 而且这段时间，她确实发现，叶凡就算不是变异人，但也绝对不会简单。 叶凡不语，只是若有所思。 同组的其他人，因为两人的对话，也都纷纷将目光放在了叶凡身上。 同样的，其他人都觉得，一副青涩模样的叶凡，并不简单。 这除了叶凡总能找到食物外，还有那一份不该存在于一个少年身上的过度沉稳与过度淡然。 夏雨见叶凡不说话，当他在默认，于是提醒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等待救援。而且你也说了，林中有野兽，不安全。” 叶凡并不担心什么野兽，毕竟真要碰上什么老虎之类的野兽，他大多也能杀死。 而且就算杀不死，也能跑掉。 还有那些毒虫毒蛇的，叶凡也不担心，因为他的身体算得上是百毒不侵。 当然了，这些叶凡并不会跟夏雨说。 甚至为了尽量隐藏自己，白天时，他在林中看到一只野鹿，他也没有去抓，而是选择了一只野兔。 而这么做，只是为了不让夏雨多疑。 面对夏雨的好言相劝，叶凡再次沉默不语。 这让夏雨和同组的其他人都觉得，叶凡，大概是有了决定，因此也不好再劝。 毕竟，大家都只是刚刚认识。 “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所防备，但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去燕京吗？” 过了不久，夏雨问道。 “我只是想去燕京看看。” “看什么？” 夏雨这样问，实在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叶凡倒也没有不耐烦，而是如实说道：“看看大乾皇宫，看看隐龙山庄。” 小组的所有人见叶凡这么说，只当叶凡想去燕京旅游。 没人知道，叶凡此行，是想回家看看。 即使那个地方，已是物是人非。 徐微微凑到叶梦瑶耳边轻声低语几句，二女随即站了起来。 叶梦瑶此时看向夏雨，说道：“夏雨，要一起吗？” 夏雨闻言，看了看叶梦瑶，知道叶梦瑶的意思，于是跟着叶梦瑶和徐微微下了飞机。 四名保镖中的一人见状低语道：“我们要不要跟着去，万一……。” 另一个保镖无所谓的接话：“她没让跟，你跟上去，别人怎么想？而且不会出什么事的，放心吧。” 闻言，那名保镖也不再说什么。 毕竟这种时候，确实不好一直跟着。 薛三将手中的一条烤鱼递给了因为腿伤，不能自己寻找食物的王浩：“给你吃。” 薛三语气很是僵硬，但他的行为却是让王浩心中一暖：“谢谢你。” 接过烤鱼，王浩吃了起来。 薛三也在这时起身，准备出去。 薛三一旁，李勇军见薛三似乎要出去，于是问道：“你去哪？” “尿尿。” “外面这么黑，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不用。” 薛三留下两个字，自己离开。 他这种独来独往的性格，许多人也都慢慢了解了些，所以并没有多想什么。 不久后，飞机残骸外不远，靠近沙滩的树丛中。 一个手机电筒的照亮下，三女来到了这里。 “夏雨，你是做什么的？” 徐微微自来熟地问道。 “我是……小心。” 夏雨刚要回答徐微微的问话，突然，林中黑暗之处，不知是什么东西忽然窜了出来。 她惊呼一声小心，将似乎成了对方目标的叶梦瑶往自己身边猛然一拽。 也是因为夏雨这及时的拖拽，那从林中突然窜出来的黑影扑了一个空，来到了三人身后。 慌乱之中，徐微微转身将手机电筒对准了黑影的方向，手机电筒的照亮下，三人都认出了那不是野兽，而是一个人。 而且这个人她们都认识，正是平日里显得阴郁的薛三。 薛三被三人认出，也没有丝毫惊慌，因为在他看来，这三个女人，很快就会死在他的手中，也没人知道是他干的。 至于夏雨为何能及时发现自己，并且及时做出的反应，薛三只当是一种巧合，而不会去想，那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特警。 而且就算是特警，那也无所谓。 再次向三女扑去，薛三犹如猛兽一般，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而那一边，夏雨慌乱之中，已经拔出了衣中一直藏着的手枪。 只是薛三动作太快，令得夏雨还没来得及举枪瞄准，就被薛三看着瘦弱的身体砰的一声撞飞了出去。 而薛三的首要目标，依旧是叶梦瑶。 被撞飞三四米的夏雨，身体重重砸在了地上，她手中手枪却是没有脱落。 被薛三这一撞，还有砸在地上的那一下，使得她头脑有些晕眩，但她还是尽量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坐了起来，靠在一棵树上，望向了不远处，同时举枪瞄准。 徐微微的手机已经落在了地上，但背面朝上，隐隐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夏雨的视野中，薛三似乎坐在谁的身上，同时抬起了右拳，眼看就要一拳挥下。 这短短的时间里，与变异人交过手的夏雨已经断定，薛三就是变异人，所以薛三这一拳挥下，只要是击中要害，肯定能要了一个普通人的性命。 于是已经举枪瞄准的夏雨，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的三声枪响传出，划破了夜的宁静，甚至还打断了树林深处野狼的长啸。 飞机残骸内，枪声令得所有人猛然一惊。 感到不妙的叶凡已经率先冲了出去，速度很快，令得李勇军震惊的同时，也后知后觉地跟了上去。 只是当他来到飞机外，已然看不见叶凡的身影。 只听见不远处的树丛中，又有枪响传出。 夏雨对着黑暗中逃走的薛三连开四枪，然后听见另一边的动静，立即调转枪头，动作娴熟，干净利落。 这也是为什么，二十六岁的她，纵使是女人，也当上了刑警队队长的原因。 手机电筒微弱的照明下，夏雨认出，那是叶凡微微蹙眉的脸。 只是因为警惕，还有刚才带来的恐慌，或是猜忌，夏雨竟一时间没有放下手枪。 “微微，微微，你怎么了？” 那边，是叶梦瑶的声音。 只见叶梦瑶坐在地上，手中不停地摇着躺在地上，不知是死了，还是昏了的徐微微。 “发生什么事了？” 李勇军也跑到了这里，神情有些着急地环视着现场。 当看到夏雨用枪瞄准叶凡时，也皱起了眉头。 但因为他的到来，夏雨还是缓缓放下了手中瞄准叶凡的手枪。 第16章 怀疑 “你们说的这个变异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飞机残骸内，其中一堆火堆旁，一个民工模样的中年人一脸疑惑。 因为不管是刚才那名自称是警察的女人，还是周围的人，他们口中所说的变异人他都没听说过。 “变异人你都不知道？”中年人身旁，一个年轻人向他解释道，“那是一种经过注射禁药，体质远远强过普通人的人。而且这种人，受一个犯罪集团控制。简单来说，这些体质强悍的变异人，就是这个犯罪集团的犯罪工具。” “真有这么邪乎的药，又为何成了禁药？” 中年人不解。 那年轻人又跟他解释了那禁药的副作用，只是年轻人说的，大多是网上传的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 其实对于变异人和变异犯罪集团，政府相关机构为了不让人们恐慌，一开始是准备封锁消息的。 但因为变异人的作案，变异人的事终究还是在网上得到了发酵，也引起了人们的关注。 所以这里的所有人，除了夏雨，虽然都没真正见到过变异人，或者说见到也分辨不出来，比如说薛三。 但变异人这三个字，对于他们当中的许多人来说，已经不陌生了。 “怪不得那家伙白天是可以什么都不用，直接跳入海中，徒手抓到了鱼。原来他就是变异人啊。” 另一个火堆旁，黄毛青年似乎恍然大悟。 而他的话，也传到了王浩耳中。 只见火堆旁，王浩看着火堆边，吃了一半的烤鱼，似乎在想着些什么，或者是在担忧什么。 毕竟这鱼可是薛三抓的。 “放心吧，这鱼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坐在王浩一旁的李勇军似乎看出了王浩脸上的担忧，于是出言安慰道。 王浩点头嗯了一声，但依旧有所忧虑。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叶梦瑶看着头上被简单包扎的徐微微，关切地询问。 “还是疼。” 徐微微摸了摸脑袋，有些委屈地说道。 “你们说，那变异人，为何要对叶梦瑶下手啊？” “还用问，肯定是动了不好的邪念了呗……” 邻组的两个青年窃窃私语，声音却也传到了叶梦瑶耳中。 不过叶梦瑶并没有在意，她也在思考着，薛三为何会对自己动手。 “谢谢你，夏警官，要不是你，我和微微已经遇害了。” 叶梦瑶看向神情有些凝重的夏雨，感谢道。 “不客气，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只是叶小姐知不知道，那人为何会对你出手？” 别人觉得薛三是因为邪念，所以对叶梦瑶出手。 但夏雨并不会这样认为，因为薛三下的是死手。 当时那个情况，她如果没有及时开枪击中薛三，薛三一拳向叶梦瑶的头部挥下，肯定能要了对方的命。 毕竟别说是变异人，就算只是正常人，一拳打死人的案例也存在，所以更别说体质远超常人的变异人了。 “不知道。” 叶梦瑶摇摇头，脸上却是若有所思。 他想到了父亲让她注意安全，早些回去的短信。 如此猜想，叶梦瑶觉得，这件事，应该跟政界的父亲有关。 当然了，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叶梦瑶并没有准备跟夏雨说这些。 至少现在还不能说，毕竟说了也不会有什么用。 想要查清这件事，终究还是要先回去。 同时，她心中也有些担忧。 因为薛三没有死，只是跑了。 而以变异人的体质，薛三就算被夏雨打中了很多枪，或许也死不掉。 这就表明着，只要救援队一天不来，那危险就会多一天。 纵使自己有四名保镖，还有持枪的夏雨应该也会保护自己，但薛三终究不是什么正常人。 所以，由不得叶梦瑶不担忧。 从始至终，所有人都在为这件事相互议论，或是表情凝重。 但叶凡却是自顾自地吃着兔肉，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好似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十七，你这年纪，应该还是个学生吧？” 说话的是一脸和善的李勇军。 因为刚才的事，李勇军想了很多，也有很多疑惑。 比如说叶凡第一个冲了出去，等他出去的时候就已经看不到叶凡的身影，直到他到了现场，才看到叶凡。 在李勇军看来，叶凡赶到现场的速度，实在说不通。 还有说不通的，是叶凡被夏雨用枪指着的时候，竟好似没有丝毫恐慌，而是不寻常的镇定。 这样的心性，别说一个青涩少年了。 就算是一个训练有素，经历过生死的老兵或许也做不到像叶凡这样的镇定。 某一时刻，李勇军甚至都有些怀疑，这叶凡会不会也跟薛三一样，也是一个变异人。 对于李勇军的这些猜想和疑惑，叶凡不知道，也不关心。 他抬头看向李勇军，嘴中还在咀嚼着兔肉，待将兔肉咽入腹中，才淡淡回道：“我不是学生。” “那你跟夏警官，是怎么认识的？” 李勇军脸上带着微笑，似乎只是想跟叶凡正常聊天，但叶凡这时觉得，李勇军大概在想些什么。 还有一旁跟自己保持了一个身位的夏雨，似乎也跟李勇军一样，在想着一些同样的事情。 叶凡没有回答李勇军的问题，而是扭头看了眼夏雨，与夏雨对视片刻，随即低头，继续吃着兔肉，没准备说什么。 同样的，夏雨也没准备说什么。 李勇军见状，识趣的没有再问。 第二天，也是飞机失事的第三天。 当所有人再次睁眼，依旧没有看到救援队的到来。 许多人只好去赶海寻找吃的。 海边，叶凡一人独自看着大海，百无聊赖。 不久之后，夏雨来到了这，与叶凡刻意保持着七八步距离。 昨晚的她，因为警惕，并没有跟叶凡一起坐在那堆火堆旁，而是在机舱内的一个角落休息。 但就算是这样，夏雨都没有怎么入睡，而是一直警惕着叶凡的一举一动，并且手枪不离手。 “昨晚的事，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然后拿枪指着你。” “你当时在害怕，我能理解。只是你的怀疑，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一直存在，并且这份怀疑，因为昨晚的事，越来越重了。” 面对叶凡的话，夏雨不置可否。 “无论如何，都谢谢你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你不就是因为这个加重了心中的怀疑吗？有什么好谢的。” “我承认是因为这件事加重了对你的怀疑，因为你来得太快了。李勇军说了，枪响之时，你也在机舱内。那个距离，那点时间，除了变异人，我真想不到谁会有那么快的速度。” “看来，你都不是怀疑了，而且已经确信了我就是变异人。” 夏雨看了眼叶凡的侧脸，似在打量：“我不希望你是。” “夏警官，你觉得如果我是变异人，就你刻意留出来的这个距离，会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拳快？” 叶凡说着，扭头看向夏雨，神情淡然。 面对叶凡的淡然神情，夏雨却是凝重无比。 两人对视，皆沉默了许久。 但夏雨已经做好了掏枪射击的心理准备，只看叶凡会不会出手。 最终，叶凡并没有像她担忧的那样出手，而是又扭头望向了大海。 夏雨见状，似乎长舒了一口气。 与叶凡对视的那几秒钟，她真的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 第17章 团结 林中有着一棵大树，大树树干上有着血迹。 薛三坐在距离地面七八米高的树杈上，脸色显得苍白无力。 在他的黑色夹克上，有着四个弹孔，且黑色夹克，已经被从这四个弹孔流出来的血给染红了大半。 薛三实在是没想到，那个叫夏雨的女人，居然会有手枪，并且枪法精准。 令得他昨晚的刺杀不但没有成功，并且还中了枪。 薛三缓缓从夹克外套的兜里掏出四颗弹头，看着手中这四颗弹头时，眼中似乎有着一些冷意。 而这四颗子弹，是昨夜他忍着剧痛，用手从自己的身体里抠出来的。 某一时刻，薛三抬头望向身前不远处。 似乎看到了什么，随即将那四颗弹头缓缓揣入兜里，然后他身体猛然前倾，右手猛然探出。 一条蛇就被他这样抓在了手中，随即，薛三毫不犹豫，直接将蛇头咬断丢弃，然后将蛇血喝入腹中，将一米左右的蛇身也一口一口吃进了嘴里。 这一过程里，蛇血染红了他的嘴巴，但薛三毫不在意。 此刻的他，就像是饥饿的野人，得到了美味的食物一般，狼吞虎咽。 “你们听着，从现在开始，我不再为任何人摘椰子了。” 沙滩上，提着两个椰果的黝黑青年面对众人，愤怒地吼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之前沈老板不是说了嘛，一个椰子一万块，你难道不想挣钱了？” “这些天我摘了四十多个椰子，也算是四十多万了，要是能回去，有这四十多万我就已经满足了。只是我们还能不能回去，谁又能知道呢？”黝黑青年说着，环视四周的椰子树，“而且你们看，这附近的椰子树，哪还有椰子？” 沙滩上的椰子树其实并不少，但附近三四里的椰子树，算是都被摘完了。 毕竟将近两百人的水分，只靠椰子的话，需要的椰子真的不会少。 最主要的是，救援队多久能来，或是来不来，都没人知道。 这样的情况下，就会有人想着去存货，而不是继续过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怎么了？” 中年机长这时走了过来，看向了黝黑青年是眉头皱起。 黝黑青年见到机长，稍微舒缓了点情绪，然后说道：“机长，不是我不愿意为大家摘椰子，是这附近的椰子，已经被摘完了。” 中年机长环视周围那些空荡荡的椰子树，露出无奈的表情。 他知道，如果救援队再不来，他很快就难以控制局面。 或者说，他已经控制不住了。 毕竟许多人都是各自，或是拉帮结派去寻找吃的。 如果没人为大家摘椰子了，那些不能自己寻找喝的和吃的人，就会挨饿，挨渴。 “我也不摘了，谁爱摘谁摘。”人群中说话的，是之前跟沈万山抬价的黄毛青年，“要是能回去还好，要是回不去了，那我们不就是白忙活了嘛。” “我们一定能回去的。” 中年机长说道，还想尽量稳住局面。 “算了机长，你就不要安慰我们了。要是政府定位到了我们的位置，早就找到我们了。毕竟这么长时间，也够搜救队绕地球一圈了。”黄毛青年一脸的不耐烦，“要我说，不是你的求救信号没有发出去，那就是这里根本就不是地球了。” 黄毛青年此言一出，令得许多人沉默的同时，也在思忖着黄毛青年的话。 因为这么长时间，搜救队确实可以绕地球飞一圈了，不可能在定位一个信号的情况下，飞不到这里，找不到他们。 远处，沈万山看着这一切，并没有选择过来说些什么。 而且在他身边，已经多了七八个跟随他的人。 下午。 许多人纷纷回到了靠近飞机残骸边的树荫地，因为阳光的暴晒，飞机残骸内极为闷热。 所以在白天，几乎没有人会在里面，而是选择一些较为凉爽的树荫地。 “妈妈，我渴。” 一处树荫地，叫小玉的小女孩灰头土脸，对着身边的妈妈可怜巴巴地低语道。 女人闻言，看向了坐在不远处的中年机长，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机长，还有椰子吗？” 中年机长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身旁的小玉，无奈地摇摇头。 女人见状，失望中，同样带着无奈。 某一时刻，中年机长站了起来，他环视众人，然后说道：“我是机长，大家听我说两句。” 待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中年机长，中年机长才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说道：“不知什么原因，我们一起来到了这里，然后共同患难。我知道，你们许多人或许不会听从我接下来的提议，但作为机长，我还是想说，能够找到食物的人，应该去帮助那些找不到食物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己只顾自己。” “我同意机长的提议。”说话的，是夏雨。 或许是因为警察的身份，人们看向夏雨时，安心许多。 至少，作为人民警察的夏雨，一些时刻，大多会站出来，人们也就不至于乱。 总的来说，夏雨，或者说是夏雨手中的枪，可以暂时代表这个集体的法律。 而法律，能约束很多事情的发生。 夏雨环视众人，神情严肃地继续说道：“而且我觉得，如果做不到像机长说的那样互帮互助，只是想着自己顾自己，或是拉帮结派的，可以现在举手，退出这个集体。” 夏雨话落，没人举手。 也不可能有人举手，毕竟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举手的，就是那种自私自利的人。 “我也同意机长这个提议。”李勇军这时也站起来说道，“我叫李勇军，是一名退伍军人，乾太祖说过，团结就是力量，这也是我大乾军歌。但这些天来，我看不到任何团结，看到的，只是大家的各怀心思。如此下去，救援队还没来，我们中的许多人或许就已经渴死，饿死了。大家难道真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身边有人渴死，饿死吗？” “说得好，大家就该团结一致，共渡难关。” “同意……” “我也同意……” …… 人群纷纷同意三人的共同观点。就算是有着一些小心思的人，也都跟着同意。 毕竟也没有谁会站出来，说自己愿意退出这个集体。 至少，现在还没有到那种你死我活的地步。 树荫下，叶凡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似在回忆着些什么。 第18章 有人失踪 夕阳西下，第三个夜晚，就要来到。 人们也以小组为单位，带着白天寻找的食物，干柴，陆续进入了飞机残骸内。 不久之后，夜幕如期而至，一堆堆篝火也似乎如期点燃。 因为中年机长的提议，所有人基本上都上交了寻找到的食物，还有椰子。 就在准备将这些食物和椰子均等分配时，一个中年人来到了中年机长身边，面露担忧之色：“机长，这天都黑了，陈仁和陈杰还没有回来，他们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陈仁和陈杰是两兄弟，两人下午的时候不顾劝阻，进入树林深处寻找吃的，但现在天已经黑了，还是没有回来。 这不由得让人联想，这兄弟二人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毕竟如今的树林中，不仅存在野兽，还存在变异人薛三。 最终，机长的提议下，夏雨组织了十几男人，举着火把，拿着还有电的手机，去林中寻找陈仁陈杰兄弟两人。 这些人都是主动提出愿意去寻人的人。 而叶凡，也在其中。 当然了，叶凡并没有主动提出要跟着一起来找人，而是夏雨让他来的。 从这件事上，叶凡其实也能猜到夏雨心里的一些想法。 因为在夏雨看来，叶凡大抵跟变异人脱不了关系，或者说就是变异人。 而如果叶凡就是变异人，叶凡跟薛三肯定认识。 这样推断，那叶凡那晚的及时出现，或许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参与刺杀。 只是因为被夏雨用枪指着，所以放弃了行动。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夏雨的猜想。 但也恰恰是因为猜想，夏雨才会有了顾忌。 至少，不能让叶凡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否则保不齐叶凡会对叶梦瑶，或是其他人继续出手。 至于逃走的薛三，夏雨并不是很担忧。 因为叶梦瑶身边还有四名保镖，而且薛三中了枪，短时间内应该不敢继续出手。 圆月悬空，淡淡的月色，不可能照进树木丛生的林间。 使得林间漆黑得不成样子。 四周，虫鸣兽吼，还有发光的眼瞳，令人感到浓浓的不安。 借助着手机电筒和火把的光亮，一行人已经在树林间辗转了将近四十分钟，却还是没有找到陈仁陈杰兄弟两人。 考虑到林间的危险，作为暂时领头人的夏雨，只得放弃了继续寻找。 毕竟就算夏雨有枪，真要遇上狼群，或是大型野兽，那也是一件特别危险的事情。 而就在众人放弃寻找，准备回去的时候。 前方远处，有着阵阵狼嚎声传来。 当然了，自众人进入树林，狼嚎声听得也多了，所以此时的狼嚎声并没有让众人感到有什么特别的。 只是众人转身要回去时，众人看见，叶凡并未迈步，而是好像在望着前方远处，狼嚎声不断传来的方向，然后在想着些什么。 “怎么了？” 夏雨看向叶凡，疑惑地问道。 叶凡仍然看着远处，狼嚎声传来的方向，只是神情好似显得有些凝重：“有血腥味。” “你能闻到血腥味？” 夏雨有些不信地看向叶凡，其他人也是如此。 毕竟其他人可是什么都没有闻到，而且就算闻到，也不能确定那是什么味道。 只不过夏雨想到叶凡可能的身份后，似乎又不是完全不信。 毕竟变异人，已经当做正常人来看待。 他们的嗅觉，或许比狗还要灵敏。 “走吧。” 面对夏雨的疑问，还有众人的疑惑，叶凡不准备解释什么。 而是说着，然后转身就要离去。 只是夏雨不愿意了，因为她觉得，叶凡肯定是有了什么发现，否则一向沉稳淡然的叶凡，不会露出那样显得凝重的目光。 “不回去了，我们继续往前，找到他们。” 夏雨的话，令得众人又将诧异的目光投向了她，毕竟再往前走，大抵就会遇到狼群。 但夏雨此时这么说，其实只是想让叶凡说些什么，而非真要继续往前冒险寻人。 果然，叶凡止步，然后转身看向了她，淡淡说道：“就算他们两个在前面，应该也死了。而且就算没死，你觉得凭你那把枪，真能从狼群口中救人吗？夏警官，你的决定，有点不顾这里所有人的死活了。” 叶凡语落，所有人都愣了愣。 因为叶凡的语气，还有说这话时的神态，真的不像一个青涩少年人该有的样子。 而且这一路辗转，除了警察夏雨和退役军人李勇军，其他人都没有像叶凡这样镇定自若。 “你真的闻到了血腥味？” 夏雨没有否认叶凡对自己决定的质疑，而是回到了刚才的问题上。 “是。”叶凡点头称是。 “或许只是狼群正常捕猎的血腥味呢。” 夏雨又道。 而所谓的正常捕猎，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因为非正常的，那就是以人为目标的捕猎。 “你就当成是这样就好了。” 叶凡回道。 但在叶凡心中，已经肯定了那就是人的血腥味。 这应该错不了，因为叶凡对这个味道太熟悉了。 至于没有说出来，只是不想让夏雨去冒这个险。 毕竟要是说出来，警察身份的夏雨，为了人民的安全和生命，这也是警察的职责所在，大抵会去冒这个险。 “人命关天，什么叫当成是这样？” 夏雨看着叶凡，眉头微蹙。 因为她觉得，叶凡的话很不负责任。 嗷呜…… 突然间，一道狼嚎声又传了过来。 与刚才不一样的是，这道狼嚎声显然离得近了，而且像是冲他们来的。 令得除叶凡外的所有人一时间都有了忌惮的感觉。 “走了，而且快一点，我感觉这狼嚎，是冲我们来的。” 愣神之中，叶凡的声音响起。 众人望去，只见叶凡已经迈步离开，步伐有些快。 有人见状纷纷跟了上去，夏雨在队伍最后方，他看了看叶凡和跟着叶凡离开的所有人，又扭头望向那个狼嚎声传来的方向，驻足片刻。 “夏警官，走了，他说的没错，狼群很危险，我遇到过的。” 夏雨回头望去，说话的是李勇军。 夏雨闻言，不再犹豫，而是跟上了队伍。 第19章 有鬼 火把已经熄灭，借助着手机电筒的光亮，众人快步小跑在黑漆漆的林间，后方，狼嚎声跟得越来越近。 这令得所有人都觉得，叶凡刚才说的没错，这狼嚎声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来到了一处四周树木较为稀疏的空地，走在最前方的叶凡在这时忽然停住了步伐。 也是因为叶凡的忽然停下，紧跟在叶凡身后的青年慌慌张张地撞在了叶凡身上。 “怎么不跑了？” 青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疑惑问道。其他人也都疑惑地看向叶凡。 “跑不掉了。”叶凡说着，手机电筒的照亮下，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快上树。” 就在其他人都犹豫该不该听叶凡说的那样上树时，只见叶凡已经第一个朝那边的大树快步走去，然后动作敏捷地爬到了树上。 见状，有人紧跟其后，也纷纷爬到了树上。 这棵大树很大，枝干也特别多，也因为枝干的存在，容易攀爬许多。 所以没多久，一行十六人，全部来到了大树上。 也在这时，四周的漆黑处，一双双明亮的眼睛显现而出。 又过了片刻，大树底下，是成群的狼群，围着大树盘绕，同时对着树上的众人，虎视眈眈。 众人见状，庆幸躲过一劫的同时，也有些后怕。 还有，众人这才发现，叶凡做出来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否则他们此刻或许已被狼群分食。 一根水桶粗的树枝枝干上，坐着的是叶凡，夏雨，李勇军三人。 李勇军坐在中间，而坐在左边的叶凡，刚好靠近树干，于是他靠坐在树干上，似乎准备睡觉。 “这群狼要是一直不走，我们就一直这样躲着吗？” 看着下方对他们虎视眈眈的狼群，夏雨说道。 李勇军看了眼一旁的叶凡，又回过了头，接了夏雨的话：“现在也只能躲了。” 夏雨看向叶凡，见其背靠着树干，闭眼休息，问道：“叶十七，你觉得呢？” “等天亮，狼群要是还不走，再想办法吧，现在太黑了，什么也做不了。” 叶凡眼也不睁地说道。 夏雨又问：“我如果开一枪，能吓走它们吗？” “应该没用。”回答的是李勇军，“退役之前的一次任务，我和我的战友也遇到过狼群，枪声起不到太大的作用。除非……杀死狼王。” 李勇军望向远处，那边似乎是狼王的狼嚎声。 “所以等天亮再想办法，现在也看不到狼王。” 说这话的是叶凡，实际上如果不是为了隐藏自己的体质，叶凡现在就可以尝试解围。 第二天，太阳升起。 光明渗入林间，驱散一切黑暗。 树上的人，大多一夜未眠。 因为树下一夜未走的狼群，还有一夜的蚊虫叮咬。 看着狼群不走，思虑之下，夏雨开了一枪，击杀了一匹狼。 枪声的威慑下，一开始确实驱散了狼群，但远离大树的狼群，依旧在不远处虎视眈眈。 夏雨又尝试着开了一枪，又打死了一匹狼，狼群因此又退了一些距离，但最终还是又回到了不远处继续观望。 就这样，众人又在树上躲了一个上午。 直至狼王的一声嚎叫下，狼群才缓缓散去。 众人这才有些惶恐不安地来到树下，看了眼那匹被夏雨打中的狼的尸体，其中一人提议带回去吃。 而这个提议也得到了允许，毕竟食物现在对他们而言很重要。 两匹狼的重量都在八十斤左右，两个人抬一匹，一行人就这样回去了。 不久之后，一行人距离沙滩已经不远。 也在这时，走在最前方的叶凡又像昨夜那样，忽然止步驻足。 “怎么了？” 这次走在叶凡后面的，是夏雨，面对叶凡的忽然止步，她疑惑问道。 只见叶凡似乎在嗅着什么，神情跟昨夜那样，显得凝重。 “很浓的血腥味，沙滩的方向，应该出事了。” 叶凡说着，就朝着前方跑去。 众人见状，对叶凡的话半信半疑，但除了抬着狼的四人，其他人也都纷纷跟上。 只不过跟了不久，他们见叶凡又忽然停了下来，驻足看着前方右侧的草丛。 “又怎么了？” 跟上来的夏雨见状又问，同时也顺着叶凡的目光，看到了前方右侧的草丛，似乎在动。 同时，草丛中还传来了好似人类的低语。 其他人也看到了摇曳的草丛，听到了那低语。 “是谁？谁在哪？” 其中一人喊道。 却是得不到回应，只是那草丛依旧在动，那声音仍然存在。 叶凡迈步向前，夏雨紧跟其后，李勇军和其他人也都跟了上来，向那个草丛走近。 那声音在此时也听得清了，好像是一道女声，在惊恐地重复低语两个字，那声音似乎因为太过恐惧，还夹杂着哭腔：“有鬼……有鬼……有鬼……” 叶凡扒开草丛，见到的，是一个穿着黑色毛线衣的女人，女人蜷缩着身子，蹲在里面，双手抱头，不停颤抖。 还有，女人身上的黑色毛线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半。 只是不知道这血是她的，还是别人的。 似乎是感觉到叶凡众人的到来，那女人缓缓抬起了头，当他看到叶凡几人时，依旧一脸恐惧，同时大喊大叫：“鬼，有鬼啊，快跑。” 夏雨认出了女人就是机场里，埋怨薛三站得离她太近的那个女人。 见她这副似乎被吓得疯了的模样，上前询问：“发生什么了？” 女人看向了说话的夏雨，似乎认出了夏雨的身份，随即哭了出来：“警官，有鬼，有鬼啊。” “哪来的什么鬼，其他人呢？你怎么会在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雨又问，语气显得急切。 “有鬼，真的有鬼，他们……他们都被鬼给杀死了。” 女人说着，似乎回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原本就惊恐的脸，表现得更加惊恐了起来。 听到这，再联系到自己闻到的浓烈血腥味，叶凡已经朝沙滩的方向跑去，速度极快，令得其他人已经跟不上他。 没多久，叶凡就来到了沙滩上，看到了飞机残骸边，无数滩已经被晒干的血迹。 进入飞机里，空无一人，只有血迹遍布。 还有…… 叶凡在一堆燃尽的火堆前蹲下，捡起了一个被啃食干净的骨头，望着手中的这块骨头，叶凡眼神凝重到了极点。 因为这分明是人的手骨，而且地上的骨头很多，并不只是这一块。 他在前世的古代，见过这样的场面。 夏雨和其他人这时也来到了这里，当他们看到飞机里的一切时，脸上露出的，是疑惑，是不解，是恐惧。 有两个人呕吐了出来。 他们似乎可以想象，这里发生过什么。 但究竟是谁干的，那女人所说的鬼，究竟是什么？ 还有其他人，真的都被杀了吗？ 如果被杀，他们的尸体又在哪？ 至少，地上的骨头，大多也只是一两个人的骨头，这说明并不是所有人都被当成食物给吃了。 “野人，不是什么鬼，应该是野人？”就在众人疑惑之际，李勇军猜想道。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了李勇军，似乎都觉得他的猜想有些道理。 如今的现代社会，网络发达，那种原始森林中存在吃人的野人的传闻并不少见。 大乾太大，文明人没有涉足，或是不肯涉足的地方不是没有。 对于这一点，李勇军最为清楚。 因为作为军人的他，退役前所服役的军队部门就是一个很特殊的部门。 特殊到它有七百多年的历史，由乾武帝所创，特殊到他鲜为人知。 一个负责发现异族，并且清除异族的非正义部门。 第20章 救人 走出令人作呕的飞机残骸，叶凡来到了沙滩上。 沙滩四周，都有着人们奔跑的鞋印……还有脚印。 染血的沙滩上，还有人们倒地的痕迹。 如果真像李勇军说的那样，有什么野人的话，倒地的尸体，大多已经被当成食物带走。 这也是为什么，现场只有一滩滩血迹，而没有了尸体的原因。 而且地上的脚印，也似乎印证了李勇军的猜想。 某一时刻，叶凡蹲下身，捡起了插在沙滩上的一根箭矢，然后握在手中，仔细打量。 箭矢最特别之处在于箭头部分，叶凡觉得，这箭头大概是砖石材质。 叶凡身后，是夏雨和李勇军几人。 他们不知道为何会一直跟着叶凡，但好像从昨夜开始，叶凡就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主心骨。 这或许是因为，叶凡此时所表现出来的冷静，是他们所不能拥有的。 “真有电影里的那种野人和食人族吗？” 说话的，是刚才呕吐的一个青年之一，他看着沙滩周围的一滩滩血迹，说完话又是一阵反胃。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所有人都是一脸的惊愕和不可思议。 纵使是见过野人的李勇军，也被这场面给震惊到了。 那边，从林中走出来的，是那个幸存的女人，还有刚才留在女人身边，和负责抬着野狼的六个人。 只不过因为林间也存有血迹，还有那似乎被吓傻的女人，他们赶过来的途中，已经将野狼丢弃。 “昨晚，我和我们小组里的其他两个女的出来解手。” 树荫下，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的女人回忆着昨晚所经历的一切。 其他人都认真听着她的讲述。 “等我们回去之后，就看到了那些鬼在杀所有人。” 女人说着，似乎害怕地不敢再去回忆。 一旁的夏雨见状，安慰道：“别怕，那不是鬼，是野人。” “不。”女人摇摇头，“他们不是人，他们全身漆黑，就是鬼。” “他们跟我们一样有手有脚，只不过皮肤是黑色的，对吗？” 李勇军问道。 女人闻言，抬头看了眼李勇军，随后点点头：“是。” 得到女人的肯定，李勇军已经确定，那就是野人。 而这种野人，在他所服役的那个特殊部门，一般被称为黑鬼。 只不过因为国家的隐藏，还有乾武帝种族灭绝的计划，黑人或是白人这两个近乎灭绝的人种已经被刻意隐藏。 这让许多人觉得，这个地球，只有乾人。 甚至连黄种人的概念都没有了。 毕竟没有了黑与白，黄的定义也没有了什么意义。 “那就是野人。”李勇军说着，因为心中的原则，并不想再这件事上多透露什么，而是说道，“你继续说。” 而一旁的叶凡，心中不由感慨。 乾武帝那种族灭绝的计划，也真是够狠。 不仅灭绝了异族，还将这些异族全部在历史上抹去，令得后人根本就不知晓这些异族的存在。 怪不得会被称做是引起人间浩劫的天煞灾星。 叶凡自问，这一点，自己大抵是做不到的。 “那些鬼……那些野人在杀戮，大家死的死，跑的跑，和我一起出来解手的两个女的，被那些野人箭矢射中，就倒在了我面前，我身上的血，就是她们的。” 女人说着，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被染红的黑色毛线衣，一脸的恐惧。 “有多少野人？” 叶凡问道。 “当时场面太黑，太乱，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应该很多，很多。” 女人回道。 林中深处，一棵参天大树的树顶，薛三愣愣地看着下方的情景，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此时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竟是紧紧皱起了眉头。 薛三目中所见，是上百个皮肤漆黑，穿着兽皮，脸上还涂抹着白色划痕的野人。 而令得薛三震惊的，是这些黑皮肤野人肩上，几乎都扛着一具尸体。 而那些尸体，薛三都很熟悉，正是飞机失事的乘客。 那些野人说着薛三听不懂的语言，有的，甚至还在一边行走，一边啃食着染血的人肉，俨然就是长着人体结构的野兽。 这一刻，薛三不禁想起自己的任务。 如果所有人都在这里，那自己所刺杀的叶梦瑶也会不会已经死了。 但眼前这一幕太过震撼，令得薛三一时觉得，好似自己的那个任务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妈的，这群怪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薛三低语一句，一时间却是不敢发出什么动静，免得被这群黑皮肤的怪物看见。 沙滩上，叶凡找到了野人进入林间的众多脚印。 而在他身后，是其他十六人。 他转身看向夏雨，又环视了一下其他人：“我要跟上去看看，你们找个地方躲着吧。” “跟上去看看，你这不是去找死吗？” “对啊，那群野人可是会吃人的。” …… 众人纷纷说着，觉得叶凡的决定就是在找死。 夏雨这时却是说道：“我也跟你一起去。” 众人闻言，又看向了夏雨。 “疯了疯了，你们两个都疯了。” 有人又摇头说道，表示不解。 李勇军这时也说道：“你们可要考虑清楚，这群野人，可不是你们两个就能对付的。” “可是那些人，或许还活着，我是警察，不能不救他们。” 虽然叶凡说是跟上去看看，但夏雨和其他人都知道，叶凡应该是想去救人。 “接近两百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就算人还活着，你们也不可能从那群野人手中救人。别说你那把枪没有那么多子弹，就算给你无限子弹，也不行。” 李勇军劝道，语气很是严肃。 “是啊是啊，你们就别冒这个险了，夏警官，我们也需要你保护啊。万一你走了，野人找到了我们，我们可怎么办啊？” 有人这样说着，那女人似乎也怕夏雨离开，于是也跟着说道：“夏警官，你是警察，你可不能不管我们的死活。” “是啊，现在我们的安全，可就全仰仗你手中的枪了。” 又有人应和，令得夏雨一时间左右为难。 “说完了吗？” 叶凡看着众人，淡淡说道。 众人这时才看向了叶凡，这个一脸青涩的少年，却会想着去救人。 简直是颠覆所有人的认知，甚至有人觉得，叶凡八成是个疯子。 只有原本就怀疑叶凡是变异人的夏雨和李勇军，别是一番滋味。 但夏雨和李勇军都觉得，就算叶凡是变异人，或许在这件事上也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那群野人会使用弓箭，这就表明那群野人不会好对付。 叶凡看向了夏雨，淡淡说道：“我自己去，你留下来。他们，确实需要你的保护。” “可是你自己去了，又能做什么？” 夏雨看着叶凡，似乎不想让对方前去。 这一刻，她似乎有些希望叶凡就是变异人，因为只有这样，叶凡才能更好地去应对一些危险。 叶凡不愿再跟夏雨多说什么，看了眼夏雨，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李勇军说道：“你不能去。” 叶凡转身看向说话的李勇军，没有说话。 “他疯了，你们难道也跟着疯了。让他去，不就是让他去送死吗？” 李勇军看着众人，说道。 众人不知道李勇军的意思，叶凡却是知道。 看来，李勇军是准备留下自己了。 “你想留我？” 叶凡看着李勇军，淡然说道。 “是又怎么样？总不能让你去送死吧。” “你可以试试。”叶凡说着，转身就要往林中走去。 李勇军这时也动了，上前几步，探出右手，抓住叶凡的肩膀。 也在这时，叶凡忽然转身，双手握住李勇军的手腕。 下一秒，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叶凡直接将李勇军这个身材魁梧的退伍军人甩飞出去五六米远，落在了柔软的沙滩上，激起了灰尘。 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叶凡也不准备继续装下去了。 变异人就变异人吧。 第21章 林中小溪 趴倒在沙滩上的李勇军撑起身体，抬头一脸震惊地看向叶凡继续向林中走去的背影。 这一下，他已经可以断定，叶凡跟薛三一样，也是变异人。 也只有变异人，才会有那样恐怖的爆发力。 “别动。” 李勇军循声望去，那是举枪瞄准叶凡的夏雨。 似乎是听到夏雨的声音，叶凡止步，转身，看向了举枪瞄准自己的夏雨，表情依旧淡然。 “从现在开始，你哪也不能去。” 夏雨盯着叶凡，冷冷说道。 叶凡如今在夏雨眼中，已经是变异人，如此，夏雨就不可能让叶凡离开。 “救人也不能去？” 叶凡问道。 夏雨见叶凡这样问，顿了顿，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不相信你会去救人。” “我也没想让你相信。”叶凡说着，忽然脚下一个用力，无数沙尘向夏雨和众人的方向飞去，令得夏雨和众人，一时间看不清叶凡的身影。 “小心……” 呼喊的是李勇军，他一边喊着，一边站了起来，想要做些什么。 只是当他站起身，那边，叶凡已经站在了夏雨身前，并且夺过了夏雨手中的枪。 李勇军此刻无比震惊，因为叶凡刚才的速度，简直是快到不可思议。 他不禁心中感叹：这就是变异人吗？ 沙尘落地，夏雨身旁的众人，因为眼睛进了沙子，有的还在揉眼睛，待他们看清身前的一切时，恐惧的情绪涌上心头。 “变异人，他也是变异人。” 有人后知后觉，如此低语了一句，却是担心叶凡会伤害他们，然后什么也不敢说，甚至连动也不敢动。 叶凡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枪，这才抬头看向了同样一脸惊愕的夏雨，随后什么也不说，只是与夏雨对视的过程中，缓缓后退。 而且一边后退，叶凡还一边拆卸着手中的手枪，动作娴熟到了极点。 将手枪拆成了七八个零件，然后一件一件扔在了后退的沙滩上，直至扔掉最后一个零件，叶凡这才转身进入了林中。 众人看着消失在林间的叶凡，又看向那七八个手枪零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还有疑惑不解的情绪。 而这份不解的情绪，夏雨应该最为浓烈。 因为她觉得，为了继续隐藏身份，叶凡没理由不杀自己和其他人灭口。 但叶凡就是没有，并且连枪也没有带走。 只是害怕自己拿起枪继续对着他，所以将手枪给拆了。 将手枪的零件捡了起来，重新组装，夏雨望着叶凡消失的林间，陷入片刻沉思。 林中某处，有着一条小溪。 小溪旁，是昨夜逃出来的四个幸存者。 叶梦瑶，徐微微，还有两名保镖。 四人皆是灰头土脸，身上的衣服还有着破洞，像是逃亡过程中留下的。 “梦瑶，你说我们还在地球上吗？” 徐微微看着正在用手捧着溪水，喝入嘴中的叶梦瑶，神情憔悴地问道。 “有太阳，有月亮，不是地球，还能是哪？” 叶梦瑶此时也是一脸憔悴。 不过她心性算得上坚强，所以面对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杀戮，表现得较为平静。 “可地球上，怎么会有那些可怕的怪物。”徐微微说着，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而他话中的怪物，其实就是那些黑皮肤的野人。 只不过好像用怪物来形容他们，似乎更为贴切。 因为他们杀人，就像是在捕猎。 昨夜那幅血腥画面，实在是让他们这些人，不愿去回想，但也不可能忘记。 “微微，没事的，我们这不还活着吗？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活着回去的。” 见到徐微微害怕，叶梦瑶拍了拍徐微微的肩膀，安慰道。 但不安慰还好，这么一安慰，徐微微似乎是想家了，抽泣了两声，随即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说道：“梦瑶，我害怕这里，我想回家，我想我爸我妈了，呜呜呜……。” “别哭了。”一名保镖突然呵斥道，“你是想把那群怪物引来吗？” 也不知道是保镖的呵斥，还是担心自己的哭声会将那些怪物引来，徐微微努力忍住了哭泣，却也是在不断抽泣。 还一边抽泣，一边看着刚才呵斥他的保镖，可怜兮兮地说道：“你……你敢吼我？” “吼你怎么了。”保镖一脸愤怒，这种时候，他也没必要在将自己的语气放好了。 之前为叶梦瑶和徐微微两人找食物的，累就不说了，徐微微嘴上还嫌弃这嫌弃那的。 他其实早就不想忍了。 但想到回去之后的饭碗，他还是忍了，可是现如今，遭遇这样的事情，他们还能不能活着回去也实在难说了。 所以一听到徐微微的哭声，他就不耐烦出言呵斥。 “我告诉你，现在这种时候，就别用平时那种命令我的语气跟我说话了。” 保镖越想越气，又添了这么一句。 “算了许凯，你少说两句吧。” 说话的，是另一个显得较为沉稳保镖，这人叫杨成，也是四名保镖里，地位较高的。 只不过昨夜的那场杀戮中，其他两名保镖已经死了。 许凯见杨成这样说，哼了一声之后，也确实不再说什么，而是捧起一把水，洗了一把脸。 叶梦瑶看着这一切，心中感觉，这两名保镖，大多不会一直像之前那样，保护她跟徐微微。 而且别说保护，真到了一些时候，或许还会成为一种危险。 这并不是说叶梦瑶有什么被害妄想症，而是没有了法律的约束，人性的扭曲，超乎想象。 而且叶梦瑶深知自己这个身份，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是个麻烦。 这四名保镖里，她与杨成相识六年，算得上相熟。 但叶梦瑶并不会因此就觉得，一些事情一定不会发生。 叶梦瑶看了杨成一眼，发现杨成也正看向了他。 两人对视片刻，不远处，有声音传来。 两人又纷纷望了过去，徐微微和许凯也都望了过去。 当他们看到来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是沈万山，而沈万山身后跟着的，还有四个青年，黄毛青年和黝黑青年就在其中。 “哟，原来是大明星啊，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昨晚那些怪物呢。” 几人看到叶梦瑶几人，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黄毛青年还一脸笑容，一边向这边走来，一边还上下打量着叶梦瑶，目中隐隐带着欲望。 叶梦瑶看了眼黄毛青年，柳眉微蹙，没有说话。 几人过来，第一时间就是喝水解渴，同时洗掉脸上的汗水。 两队人商议之后，算是临时结成了一个新的队伍。 只不过接下来要去哪，没有人知道。 但现在众人眼前所面临的问题，是食物。 于是乎，众人就在小溪里找了一些螃蟹和虾，只不过找到这些螃蟹和虾后，众人又面临了没火的问题。 杨成模仿着叶凡钻木取火，其他人也纷纷参与。 但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眼看阳光越来越淡，众人连一点火星都没有看见。 最终，加上害怕烧火的烟会引来野人，众人只得暂时放弃钻木取火，商议着去往海边。 毕竟夜晚的林间，肯定没有海边安全。 当然了，飞机残骸那，众人是不敢去了，只能去一处新的海边。 可就在几人准备离去之时，小溪旁，突然出现了一只幼熊。 幼熊个头很小，看着也就二十来斤的样子。 黄毛青年看到幼熊，一脸惊喜，率先提议道：“杀了这只幼熊，够咱们吃好几顿了。” 沈万山并不同意黄毛青年的同意，而是有些皱眉地说道：“幼熊在这，母熊估计也在附近，我们还是快走吧。” 第22章 相遇 “幼熊在这，母熊估计也在附近，我们还是快走吧。” 沈万山的提醒下，众人看着那头幼熊，确实没有了捕猎的勇气。 黄毛青年还想说什么，但沈万山迈步离开之后，其他人也纷纷上，他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最后看了一眼那头幼熊，目光有些可惜。 他们这里的人，从昨夜到现在，几乎没有吃任何东西。 有的人，甚至因为太多饥饿直接吃起了生虾，还有生螃蟹。 当然了，也有人一时间还接受不了这样的吃法。 众人在林中兜兜转转了一个小时，似乎迷路了。 眼看阳光变得越来越淡，令得众人实在心慌。 因为到了夜晚，林中确实比不上沙滩上安全。 “梦瑶，我实在走不动了。” 队伍最后方，徐微微一脸燥热加困乏。 她说着，就直接坐在了地上，然后倚靠在一棵树下。 叶梦瑶看了眼徐微微，也只觉一阵困乏，还有饥饿之后的乏力感。 事实上她也走不动了，只不过是一直强撑着。 “杨成，我们停下来休息会吧。” 叶梦瑶看向杨成，说道。 杨成看了两女一眼，刚想说可以。 那边，黄毛青年却是不乐意了，一脸嫌弃地说道：“女人真是娇气，没看到这太阳都要下山了吗，再休息一会，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森林？”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啊，再说了，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起的，实在不行，我们分道扬镳好了。” 徐微微看着黄毛青年，愠怒地说着。 “行了，都别吵了，大家都休息一会吧。” 说话的是沈万山，他这么说，其他人倒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纷纷坐下休息。 事实上，大家也都累得不想走了。 最主要的是，这样没有方向的瞎走，或许永远都走不出这片森林。 就在众人休息时，后方不远处，似乎出现了一个人。 这令得所有人都下意识站起身，提高了万分的警惕。 只见那人身着一身黑色工装服，模样相比他们这些遇到野人的幸存者来说，真的要干净许多。 看那人不是野人，众人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同样的，叶凡也看到了他们，或者说，在他们发现叶凡时，叶凡早就看到了他们。 走近这些人，叶凡打量着众人，目光在叶梦瑶身上停留片刻，面容淡然。 同样的，这些人也都打量着叶凡，并且认出了叶凡的身份。 要说将近两百人的飞机失事人员，其他人他们或许都没印象，但叶凡他们不可能没有印象。 因为这人会生火，而且每次都能找到食物。 所以当众人看到来人是叶凡时，似乎都略有心安，至少，火和食物，叶凡都能解决。 “原来是你小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其他人呢，那警察呢？” 黄毛青年问道。 至于其他人，也就是出去寻人的其他人。 黄毛青年语气很不礼貌，这令得叶凡不想回答他这一连三问，而是看向了叶梦瑶，问道：“你们怎么在这？” “我们……” 叶梦瑶刚想回叶凡的话，黄毛青年这时却是一脸不爽地打断道：“小子，我问你话呢，你耳朵聋了还是怎么的？没听到是吧？” 再次听到黄毛青年不礼貌的语气，叶凡扭头看去，眼神冰冷。 真的是好久没有人敢这样与他说话了。 当然了，如此，叶凡倒也不至于动怒。 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如果这样就能让他动怒，那也实在是白活了。 但不愤怒，不代表叶凡不厌烦。 这个黄毛青年，也确实令人讨厌。 “你能闭上你的臭嘴吗？” 感觉到叶凡语气的冰冷，还有目光的冰冷。 黄毛青年不禁有些不自信起来。 毕竟在他看来，自己可是混迹社会的黑帮成员，怎么可能被一个青涩少年给吓唬到。 想通这一点，黄毛青年不但没有闭上他的嘴，反而走到叶凡身前，指着叶凡的鼻子怒斥道：“小赤佬，你敢说老子嘴臭？” 没在跟这个黄毛青年多说什么，叶凡直接一脚踢出，黄毛青年后退两步，直接一个不稳，仰倒在地。 众人见状，都讶异地看着。 心想叶凡这也太容易被激怒了，如此动手，等那黄毛青年起身，叶凡岂不是要被教训一顿。 毕竟在所有人看来，黄毛青年就不是什么善茬。 而叶凡，就是个高中生模样。 所有人也都觉得，叶凡能一脚踹倒黄毛青年，只是因为偷袭。 等黄毛青年起身，两人动起手了，叶凡指定吃亏。 “小赤佬，你找死？” 果然，被叶凡一脚踹倒的黄毛青年一句怒骂就要起身，准备给叶凡一点颜色看看。 而不远处，叶梦瑶对杨成吩咐道：“杨成，阻止他们两个。” 杨成是叶梦瑶的保镖，一直以来收钱做事。 如今也没有到那个一定不能回去的局面，所以叶梦瑶此时的话，杨成还是听的。 可就在杨成上前，想要阻止两人，以防黄毛青年对叶凡动手时。 只见刚刚站起身，腰却还没挺直的黄毛青年又被叶凡一脚踹倒在地。 这一次，黄毛青年是趴着倒地的。 两次倒地，黄毛青年还是没有发现问题的所在，依旧觉得是自己没能反应过来。 于是他脸上怒意更甚，用手强撑身体想要爬起来。 可就在他双手强撑身体想要起身时，后背被叶凡一脚踩住后背，他撑起上半身的手也猛然弯曲，整个人又趴了下去。 而且就算黄毛青年接下来如何挣扎，叶凡的脚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将他整个人牢牢困住，令其丝毫不能动弹。 所有人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尤其是准备上前做一些什么的杨成，愣住原地好久，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黄毛青年此时也已经感觉到了叶凡的不简单。 但他很疑惑，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这个曾经提着西瓜刀，在街头跟别人打过群架的黑帮成员。 在这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面前，竟毫无还手之力，这简直是荒谬。 众人的震惊中，只听叶凡对着脚下踩着的黄毛青年冷冷说道：“就你这样的人，真是让人心烦。或许也只有死，才能让你改变，但你应该庆幸，庆幸自己活在了这个法治社会。” 第23章 相遇2 冷冷的话语传出，所有人依旧是怔怔地看着叶凡，目中皆带有讶异。 收回踩在黄毛青年背上的脚，叶凡缓缓扭头看向了叶梦瑶，似在等待叶梦瑶回答刚才的问题。 从震撼中回过神来，面对着叶凡的目光，叶梦瑶刚要说话。 只见那黄毛青年一边撑起自己的身体，一边恶狠狠地说道：“你小子竟敢对老子动手，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说完这话，黄毛青年已经站了起来。 可也是他站起来的这一瞬，叶凡又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再然后，黄毛青年依旧不长记性，还是一边强撑身体起来，一边骂着什么。 叶凡每一次也等他站起身，才将其踹倒。 不过叶凡脚上的力度控制得很好，并不会让黄毛青年受什么伤。 如此往复将黄毛青年踹倒，也只是觉得此人惹人生厌给点教训，而不是要下死手。 众人就这样看着，也不敢出声，更不敢做什么。 而且黄毛青年有错在先，这些大家都是看在眼中的。 直至第七次倒下，黄毛青年再也不敢起身，也不敢再骂什么，连愤怒的神情都不敢在脸上流露出来。 林间虫鸣鸟叫，原本九个人的队伍，因为叶凡的到来，变成了十个人。 一棵树下，叶梦瑶向叶凡讲述着自己的一些经过。 诸如野人袭击飞机残骸内的人们，还有这一夜的逃亡。 这些，倒是跟之前那女人说的大体相同。 但令叶梦瑶好奇的，是叶凡听到这样的事情，竟没有半分惊讶与畏惧。 所以叶梦瑶问道：“你已经知道了那些野人的事？” 叶凡点了一下头，说道：“我遇到了其他幸存者。” “原来是这样。” 叶梦瑶故作恍然之色，但这不应该是叶凡听到这种野人屠杀事件时，淡然的原因。 不过她也不多想，毕竟从她第一眼看到叶凡，叶凡好似就一直是这个模样。 不会笑，不会害怕，甚至连刚才教训那黄毛青年时，都感觉不到叶凡有丝毫愤怒，只有一些冰冷和平时所表现出来的淡然。 “对了，你不是跟夏警官他们一起吗，为什么会出现在了这。还有你说的幸存者，他们在哪？” 说完自己的经过，叶梦瑶便如此问道。 不远处，是一直看着他与叶梦瑶这边的沈万山几人，他们似乎也有这样的疑问。 毕竟在这个野兽出没，还有吃人的野人的未知地方，多一个同伴会多一份安心。 而且那警察有枪，一些情况下，可以保护大家。 “我跟他们分开的时候，他们还在飞机坠落的沙滩附近。至于他们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还有我们碰到的幸存者只有一个人，也是因为她，我们才知道了昨夜你们遭遇了野人的袭击。” 听到叶凡这样说，所有人都有些疑惑，疑惑叶凡为何要跟其他人分开，独自来到了这里。 “你为什么要跟他们分开，一个人来到了这？” 叶梦瑶再一次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就在所有人都准备听叶凡会说什么时，只听叶凡淡淡说道：“没有什么为什么。” 见叶凡这么说，叶梦瑶懂事的没有继续问，因为那或许就不重要。 众人眼下所关心的，或许是走出树林，去到沙滩上，因为天真的要黑了。 “叶十七，你能带我们去找夏警官他们吗？我们迷路了，走不出森林。” 叶梦瑶一旁，徐微微看着叶凡，虽然觉得这个请求不太好，但徐微微还是提出了请求。 叶凡看了眼一脸可怜兮兮的徐微微，说道：“不能。” 众人见叶凡这样干脆的拒绝，都微微顿了顿。 只听叶凡又道：“而且天黑之前，你们是不可能走出森林，去到沙滩上的。这里距离海边，太远了。” “太远，我们可是走了很长时间了，怎么可能还那么远？” 徐微微苦恼道。 “你们应该是走反了。” 叶凡淡淡说着，事实上，叶凡刚才也是沿着他们的路线来到的这里。 至于野人行迹和那沿途残留的血腥味，也是这个方向。 “我就说走反了，你们还不信。” 徐微微看着众人，有些委屈地说道。 而之前往这边走，虽然是沈万山带的头，但也是大多数人同意之后的结果。 叶凡并不在意这件事，而是环视众人，问道：“你们的手机还有电吗？” 众人皆是摇摇头。 见状，叶凡只得拿出了自己还剩一些电的手机，递给了叶梦瑶：“拿着，打开上面的指南针，东北三十七度方向，是飞机残骸的方向。夏警官他们，应该在离那里不远的另一处沙滩上。只是天黑之前，你们估计是走不到那里了。不过沿着这个方向，你们会路过一条小溪，那里有水，你们应该也能在那里找到一些吃的。夜晚有狼群，你们先在小溪旁找棵树挺过这一晚，等明天天亮了，你们再继续走。还有，手机不用的时候，尽量关机。” 看着叶凡手中递来的手机，听着叶凡的细心交代，叶梦瑶有些疑惑，有些犹豫。 疑惑是因为叶凡的话语中，好似要跟他们分开。 而犹豫，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拿这个手机。 “你把手机给我们了，那你怎么办？还有，你要去哪？” 虽然不知道叶凡为何跟夏雨他们分开，来到了这里，但叶梦瑶觉得，叶凡出现在这，肯定是有目的的。 如此想着，叶梦瑶不禁想起，曾经他们作为一个小组围坐于一个火堆旁，叶凡好像就跟夏雨讨论过那个会发光的青铜棺材。 而且叶凡当时好像还有去找那个青铜棺材的想法。 如此想着，叶梦瑶觉得，叶凡出现在这，或许就是为了寻找那口青铜棺材。 “我不需要手机。”叶凡说道，“至于我去哪，这跟你们没关系。” 将近两百人的飞机失事人员，叶凡觉得，多数或许被野人给活捉了。 而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只是除了薛三之外，或许不会有人知道，那群野人并没有留下活口。 叶梦瑶看着叶凡，依旧在犹豫。 叶凡见状，直接拿起了叶梦瑶的手，将手机放在了叶梦瑶手上。 做完这一切，叶凡准备离去。 也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沈万山终于一脸和善地开口了：“叶十七，你叫十七是吧？” 叶凡扭头看向沈万山，也不回答，只等对方说话。 第24章 见到薛三 “是这样的，不管你要去做什么，但我还是想请你留下来。只要你能留下来，并且帮我们找食物，生火，回去之后，我承诺给你一百万。” 自从来到这里，沈万山没少用钱作为承诺让人帮忙做事，或是收买人心。 但用一百万留下叶凡，也确实是一个大手笔了。 事实上，沈万山这样的人，看人都很准。 他知道叶凡绝对值这一百万，而且是相当值。 毕竟叶凡能找到食物，而且连黄毛青年都能随便打，想来也是练过的，凭这一点就可以当他沈万山的临时保镖。 而事实上，现在他身边的四个人，他也都给了这一百万作为承诺。 也是因为如此，这四人才以他为首。 叶凡见沈万山这么说，也不回话，直接迈步离开。 沈万山见状有些急了，又加价道：“两百万。” 见叶凡还是不回头，沈万山直接喊道：“一千万。” 叶凡还是没有回头，最终消失在了所有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 毕竟一千万可是一份巨款，足够一个人躺平一辈子了，而且只要能回去，沈万山就能拿得出这一千万。 却不曾想，叶凡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就好似一千万对他而言，什么也不是一样。 “这小子一个人，我看他能活几天。” 树下坐着的黄毛青年因为身体上的痛，吃牙咧嘴的同时，恶狠狠地盯着叶凡消失的方向。 众人看了他一眼，没人接他的话。 但多数人都觉得，他们的情况，不一定比叶凡乐观。 至少叶凡给他们的感觉，就是一个野外生存的高手。 夜幕将至，林中很是昏暗。 一个湖泊旁，叶凡坐在一处草地上，用手里的水果刀对身前的鱼娴熟切片。 生鱼片入口，有些鲜嫩，也有些腥味。 但这不重要，因为只要是食物，以叶凡变异的体质都能完美消化。 不多久，两斤左右的生鱼片全部入肚，叶凡起身，找到了一棵大树，上到了大树上面。 这一夜，他将在这棵大树上度过。 等明天天亮，他再继续沿着沿途的血腥味寻去。 林间的夜晚并不宁静，甚至因为虫鸣兽吼，显得嘈杂。 叶凡所在的大树，是这周围最高的一棵，而且他所处的位置接近树顶，抬头望去，星空璀璨。 很多时候叶凡都会去想这三世的经历，只觉这一切显得有些荒诞，有些不可思议。 光明到来，驱散黑暗。 有着鸟鸣声传入叶凡耳中，令得叶凡缓缓睁开了双眼。 不远处的树枝上，似乎是注意到了叶凡的存在，那只刚才还在鸣叫的鸟展翅飞走了。 昨夜上的树，叶凡看不清四周的情况。 现如今看到四周的景象，叶凡才发现四周好似一望无际的树林。 这也印证了叶凡之前的猜想，这里就算是一个岛，也不会是一个小岛。 下了树，继续前行。 不多久，叶凡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驻足于一棵树下。 他抬头望去，树上七八米的高度，是一个他认识的人。 而那个人，当然也认识他，而且还迎上了他的目光，与他对视。 薛三有些没想到叶凡会出现在这，毕竟这么些天，他在这里除了看到一些野兽，也就是那些扛着尸体的野人了。 两人对视许久，神情皆是同样的平静与淡然。 最终，似乎是确认了来人只有叶凡一个，薛三下了树。 只不过因为身上的枪伤，所以薛三下树的动作并不快，但相比正常人，也不慢了。 来到了树下，两人相距三米左右面对面站着。 薛三不慌不忙，从衣中拿出了一个鸟蛋，也不剥壳，直接放在了嘴中，然后咬破，咽下。 吃下这个鸟蛋之后，薛三才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怎么在这？” 叶凡打量着薛三身上染血的四个弹孔，还有透过弹孔，已经恢复得挺不错的四处枪伤，心中倒也在想，这个世界的变异人与他相比，究竟是什么差距？ 但看薛三的枪伤，薛三的恢复力似乎不如自己。 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按时间推算，他的前前世与这个时代，相差了将近百年。 两个世界的历史轨迹虽然不同，但百年的时间，应该也会使得那所谓的变异，存在差距。 “这两天，你一直在这？” 叶凡不答反问。 说实在的，薛三是变异人的事，他并不是很在意，也没想过为夏雨抓人，至少现在没有这么想。 见叶凡不答反问，薛三也不恼，但也只是与其对视，没有回答叶凡的问题。 叶凡见状，直接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 “有没有看到什么？” 薛三有些疑惑，从看到叶凡，与叶凡对视时就产生的疑惑。 因为从叶凡眼中，他似乎看不到一丝对自己该有的恐惧。 “那叫夏雨的女人，没跟你说我为什么离开？” 思虑之下，薛三只能认为，自己偷袭叶梦瑶三女的事，叶凡还不知道。 还有，自己是变异人的事，就算是叶梦瑶三女，也不一定会知道。 事实上如果不是与变异人接触过的夏雨，也没有人会给薛三贴上一个变异人的标签。 顶多就觉得，薛三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叶凡知道薛三此时在想什么，也不跟他多说废话，直接淡淡吐出三个字：“变异人。” 闻言，薛三一直平静的脸，终于皱起了眉头。 这下他更疑惑了，既然知道自己是变异人，叶凡为何还表现得如此淡然。 “那女人跟你说的？她是警察？” 其实对于夏雨的身份，薛三大多也只能往这个方向去猜想。 毕竟也只有警察，才能携带枪支乘坐客机。 “你问题好像很多，所以，可以先回答我的问题了吗？你在这里，有没有看到过什么？” 叶凡觉得，如果薛三这两天一直在这附近，一定会看到那些野人和被野人抓起来的人。 因为薛三是变异人，如果这个世界变异人跟自己一样，五官感知跟自己也会一样超过普通人，肯定能发现这些野人。 “倒是看到了不知道是什么的一群怪物，还有被这些怪物当成猎物的人，很多死人。”薛三也不准备隐瞒什么，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所见到的那震撼一幕，说到很多死人四个字时，还特意加重了语气，随即薛三又疑惑地看向叶凡，问道，“所以，你是在找那群怪物？” 好似没有听到薛三的问话，叶凡又问：“人都死了？” 见叶凡像是在关心那些被野人当成猎物的死人，薛三觉得，自己的问题叶凡也算是回答了。 不过薛三还是疑惑，为何叶凡敢来找那些野人。 毕竟就算是自己，看到那一幕时，也感到了无比的震撼。 “嗯，都死了，被当成猎物一样扛着，几乎是飞机上的所有人了吧。不过你还活着，倒是挺幸运的。” 薛三随意说道，就好似那些人的死跟他没有干系，也确实没有干系，不过最后还感叹着叶凡的幸运。 他觉得，叶凡应该是那些野人的漏网之鱼。 第25章 叶氏皇族 “人都死了，没有一人活着？” 听见薛三说人都死了。 这让叶凡有些没想到，毕竟那可是一百多人。 见叶凡似乎不相信自己，薛三一脸的无所谓，反问道：“应该有人活着吗？” 叶凡觉得，薛三没理由骗自己。 不过找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想跟上去亲自确认一下人是不是真的都死了。 只是在这之前，他想问问薛三，为何要杀叶梦瑶，然后顺便以此来断薛三的生死。 如果薛三是见色起意，那以他变异人的危险程度，此人断不可留。 如果薛三跟自己曾经一样，都是身不由己，那也同样断不可留。 所以薛三这样的变异人，大概是要死的。 因为如今的树林中还有一些人活着，而薛三不死，其他人都会有危险，叶凡没必要让这样的隐患存在。 不知为何，叶凡总会下意识去做一些事，比如说眼下的救人，还有杀掉薛三。 或许是因为这里是大乾，而大乾是自己所建立的。 当然了，叶凡没去想这些。 他有些时候做一些事，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去这么做，而不会去深究为什么要去这样做。 “你为什么要对叶梦瑶动手？” 没有回答叶凡的问题，薛三上下打量着叶凡，回到了他最初的疑惑上：“你为什么不怕我？” 叶凡同样也不回答薛三，或者说接下来，他将以他的方式回答薛三的疑惑。 只见叶凡缓缓走近薛三，然后站在薛三身前一步左右的距离，猛然踹出了一脚。 猝不及防之下，薛三只觉腹部一股巨力袭来，他那本就瘦小的身体直接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了他身后四五米远的大树上。 身上的枪伤被扯动，疼得薛三龇牙咧嘴。 他靠坐在大树上，抬头看着将他一脚踹飞的叶凡，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也是变异人？” 以叶凡刚才踹出那一脚的力道和速度，薛三只能这样去猜想叶凡的身份。 因为那一脚的力道与速度，普通人根本就做不到。 更何况叶凡看起来，就是个还没长成的青涩模样。 不去在意薛三脸上的不可思议，也不去回答薛三的问题，叶凡缓缓向其走去，越来越近，淡然的神情上，却带着浓浓的压迫感。 而那一边，震惊之中的薛三尽量压制住心中的恐慌，等叶凡靠近，他不顾身上的四处枪伤传来的疼痛感。 双手猛然发力，使得他瘦小的身体随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弹跳起来，直扑缓缓走来，并且已经走近他的叶凡。 不管叶凡是什么身份，是什么人。 感觉到危险的薛三此时只想一件事，那就是干掉叶凡。 只是当他觉得，自己或许能一击制胜时，自己飞出去的身体，已经被叶凡一只手悬空举起。 叶凡揪着薛三的外套领口，就这样举着。 薛三下意识挥手想要击打叶凡，却是因为手短抡了个空。 但薛三并没有放弃挣扎，只见薛三悬空的右腿猛然发力，直踢叶凡面门，速度奇快无比。 但就在他的脚即将接触到叶凡的脸部时，他只觉身体一个下坠，狠狠摔在了地上。 一口血水自口中吐出，身体上的四个枪口也重新撕裂流血，倒地的薛三放弃了抵抗，只是抬头怔怔地看着叶凡，没有说话。 “为什么对叶梦瑶出手？” 回到了之前的问题，薛三只觉疑惑。 为何叶凡会去关心一个素不相识女明星。 毕竟按理来说，叶凡更应该关心那叫夏雨的女人才是。 但薛三这样的人，不会因为被打败而乖乖回答这样的问题，就算这问题的答案在他看来无关紧要。 “你要杀我？” 他看着叶凡，问出了此刻最想知道的问题。 叶凡见对方不回答他的问题，对这个本来就不怎么重要的问题也不在乎了。 而是从衣中拿出了那把水果刀，算是回答了薛三的疑惑。 薛三见叶凡真好像要杀自己，心中开始慌了，但表面上依旧是一副淡然的神情。 “不管你是不是集团的人，但杀我，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叶凡不想跟薛三再说废话，刚想手起刀落解决薛三，再继续去找野人的时候。 薛三也似乎感觉到了叶凡的杀意，连忙回答了叶凡之前的问题：“我杀叶梦瑶，是上面的交代。” 虽然已经不是很在意这件事，但见对方回话了，叶凡也愿意花一点时间去听。 顺便问问，所谓的变异犯罪集团，究竟跟他前前世的那个杀手集团有什么异同之处。 “上面？” “集团上面的人。” “娱乐圈的事？” 叶凡觉得，叶梦瑶是娱乐圈的，如此推算，应该是娱乐圈的买凶杀人。 这在他的前前世，并不少见。 他还记得前前世，自己那个世界的一个女明星被称作是拍摄什么鬼片，走不出那部电影，然后得了抑郁症跳楼自杀。 而事实上，那女明星就是他们集团杀的。 只不过薛三接下来的话，倒是让叶凡有些没想到。 “不是，具体的，我也不是太清楚，我接到这个任务时，听集团的一些人说过，这叶梦瑶好像是叶氏皇族的后人，而他的父亲，就是我们南洲的洲长。” 薛三说完这句话，发现叶凡好像陷入了沉思，不由疑惑起来。 良久，叶凡才又问道：“你确定被野人带走的人，全部死了？” “野人？”听到野人二字，或许是因为死到临头，薛三一时间才反应过来，叶凡说的野人，应该就是那群黑皮肤的人形怪物，于是连忙说道，“应该是全死了。” “应该？” 见叶凡面露不悦。 薛三连忙解释道：“我在树上看见的，那些人都被野人扛着肩上，而且身上都有血，应该不是昏迷，应该都死了。” 收回手中的水果刀，叶凡说道：“跟我走。” 见叶凡突然收刀，薛三松了一口气，就在刚才，他毫不怀疑，叶凡手起刀落的决心。 但薛三同时也疑惑起来，叶凡让自己跟他走，这是要去哪，去找那些野人吗？ 于是薛三疑惑问道：“去哪？” “我说了，跟我走。” 叶凡声音显得有些不耐烦，也有些冷。 薛三不敢多问，忍着枪伤带来的疼痛和身体的不适，站了起来。 他看见叶凡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转身走了，而那个方向，是叶凡来时的方向，并非野人行径的方向。 薛三看着叶凡的背影，也不多想叶凡为何走来时的路，而是下意识跟上，同时心中在想着一些事，眼神逐渐狠厉。 而在他前方，叶凡好似知道了他的想法，一边走着，一边淡淡说道：“别动任何歪心思，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你身上没伤，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闻言，薛三眼中隐隐的狠厉，似乎平淡了很多，然后无奈地跟上了叶凡的步伐。 第26章 西洲南域 “王教授，你说这里真的是西洲南域吗？” 林中，是迷路的三个人正在兜兜转转。 两名硕士生，一男一女，还有一名六十岁的老者，三人模样皆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而且还很憔悴，显然是又累又饿。 说话的，是那名身材中等，相貌普通的男硕士。 而他口中的王教授，就是那名老者了。 老者戴着眼镜，头发半白，还有些秃顶，听见学生这样问，他不太确定地接话道：“我们刚才发现的很多种植被，只存在于西洲南域。如果这里还是地球，那这里只能是西洲南域。” 老者是一名生物学的名校教授，所以对于那些植被只存在于西洲南域的判断，大多不会有误。 事实上，他的这两名学生也知道之前发现的那些植被只存在于西洲南域，只是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 而西洲南域，其实就是另外一个历史轨迹里的南美洲。 王教授抬头看了眼透过树林的刺眼阳光，又补充了一句：“如果这里是西洲南域，那这季节也对得上。” 两名学生知道王教授的意思，因为亚洲处于北半球，而西洲南域处于南半球。 如果亚洲是冬天，那西洲南域就是夏天。 但事实上，这一切相比他们此时求生的现状，好像也不太重要。 三人没多久来到了一条河流边，河流不宽，但很绿，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深渊感。 因此，三人在河边喝了一些水之后，也不敢在河边逗留，而是去到了离河边七八步的位置准备休息片刻。 “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们三个还活着？” 男硕士说着，坐在了一棵倒地的大树上。 但刚坐下去没有多久，他就感觉屁股上的树有些软软的，而且好像还在动。 男硕士疑惑望去，这哪里是树，这分明就是一条巨大的蟒蛇。 还站着，没有坐下的王教授和那女硕士也注意到了男硕士屁股下的蟒蛇，顿时眼中露出了浓浓的震惊。 因为这蟒蛇也太大了，大到有些颠覆他们的认知。 男硕士几乎是弹跳起身，然后来到了王教授和女硕士身边。 三人此时站在一起，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就这样看着这条长约七八米的巨蟒慢慢蠕动到河边，最终进入了河中，三人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王教授，那好像是条南域森蚺吧？” 女硕士体格偏瘦，相貌平平，同样戴着一个眼镜。 此时的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在书上，有着南域森蚺，最长可达十几米的记载，但当他们真正看到这样的森蚺，可以说是震惊不已。 尤其是那一屁股坐在森蚺身上的男硕士，简直是后怕到了极点。 好在森蚺并没有攻击他们，否则那将不堪设想。 “就是南域森蚺。” 王教授回答了女硕士的问题。 而所谓的南域森蚺，就是另外一个历史轨迹里的亚马逊森蚺。 “我们快走吧，离这条河远点。” 男硕士一脸恐惧地望着前方的那条河，说道。 但就在他们刚刚迈步想要离开，不远处，有两个人向他们这边走来。 三人望去，目光很是警惕，因为害怕来的是野人。 但当他们看到那两人穿着衣服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似乎还有些惊喜。 因为他们终于遇到其他幸存者了。 叶凡和薛三向前方的三人走去，脸上没有跟对方一样什么惊喜。 双方相遇，互相打量片刻。 那三人组，似乎都认出了脖子上挂着两个竹筒的叶凡。 但他们三人的目光，最终还是放在了叶凡身旁的薛三身上。 或者说是薛三身上的染血四处枪伤上。 事实上，三人并认不出薛三身上的伤是枪伤，加上他们也不认识逃走的变异人长什么样，所以看到薛三时，也没有害怕。 只是以为，薛三遭遇了什么野兽，或是自己摔伤的。 “太好了，我们终于见到其他人了，你们也迷路了吗？” 王教授看着两人，惊喜地说道。 而那边，叶凡平淡地摇摇头，说道：“我们没有迷路，现在要去海边，你们跟着我走吧。” “你们知道怎么去到海边？” 王教授有些不太相信地看着叶凡，毕竟他们兜兜转转了这么长时间，都还是在这林内。 “嗯” 没准备跟着三人多解释什么，叶凡点头嗯了一声，就向前方不远处的那条河走去。 薛三打量着三人，也不说话，跟着叶凡一起往河边走。 也在这时，准备跟上叶凡的王教授开口提醒道：“别过去，那条河里有森蚺。” 闻言，叶凡止步，回头有些疑惑地看向王教授。 王教授觉得，叶凡或许是不知道森蚺是什么，又解释道：“森蚺就是蟒蛇。” “你确定它是森蚺？而不是普通的蟒蛇？” 见叶凡这么问，王教授这才知道，叶凡的疑惑并不是不知道森蚺这个名词，而是不相信这里会有森蚺。 事实上，亚洲也没有森蚺，只有西洲南域有。 而这，就是叶凡的疑惑所在。 “我确定。”王教授说着，还自我介绍道，“我是燕京大学的生物学教授，现实中虽然没有见过森蚺，但我也能分得清楚。” “森蚺，不是只有南美有吗？” 叶凡又疑惑道。 听到叶凡这么问，王教授疑惑了片刻：“南美？你说的是西洲南域吧？” 叶凡这才反应过来，这里已经不是那个世界了，于是向王教授点点头，表示自己说的就是西洲南域。 “森蚺，确实只有西洲南域有。”王教授说道，“而且除了森蚺，我们还发现了很多西洲南域特有的植被。” “所以你觉得，这里是西洲南域？” 叶凡问道。 “只是猜测。” 王教授保守回道。 毕竟发生了这么离奇的事情，这里还是不是地球都难说，怎么可能敢肯定这里是西洲南域。 叶凡思忖片刻，也不再多想什么。 而是转身向河边继续走去，薛三见状顿了顿，然后也跟了上去。 他知道，叶凡要喝水，薛三自己也渴得不行。 至于什么森蚺，不就是一条蟒蛇吗，林中的凶兽还少吗。 这一路上，薛三也算是看明白了，叶凡的实力确实强过自己。 就凭几个时辰前，叶凡一个人，一把水果刀，三两下就杀死一头老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 薛三自问，如果换成是自己，虽然也能杀死那头老虎，但绝对没有叶凡那么容易。 第27章 回到海边 阳光照不进去的林内，有着白烟升起。 白烟的源头，是一个火烧得正旺的火堆。 火堆上，有着用几根木棍支起来的火架，而火架上，是烤得流油的鳄鱼尾巴。 火堆旁，看着那已经快被烤熟的鳄鱼尾巴，燕京大学三人组不由自主地咽口水。 自前天遭遇野人袭击，逃入这森林中，他们就只吃了一些野果野菜果腹。 此时见到这样的食物，自然是这副模样。 在三人对面，是叶凡和薛三。 薛三抽着刚刚点燃的雪茄，很是享受。 雪茄抽了一半，他便用手指掐灭了雪茄，将那掐灭的半根雪茄小心揣入怀中。 三人组这时已经将目光从鳄鱼尾巴转移到了薛三的动作上，只觉薛三这人有些古怪，还有他身上的伤，也是古怪。 毕竟正常人受了这样的伤，大抵没有他这样轻松，但薛三还惬意地享受着雪茄。 最主要的是，在这样伤口容易感染的地方，薛三这样的伤，实在是个大麻烦。 但薛三看起来，似乎没有半点担忧，而是满不在意。 “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王文生。”王教授看了眼坐在他右边的两名学生，依次介绍道，“这两人是我的学生，郭洁，林毅。” 王文生介绍完自己和他的两名学生，看向叶凡时，脸上似乎带有一些客套的笑容：“不知两位，叫什么名字？” 王文生觉得，叶凡和薛三这两个人都很古怪，而且话还特别少。 还有，令他最为震撼的，是叶凡。 因为就在刚才，叶凡去河边打水的时候，潜伏在河中的一只看起来七八十斤鳄鱼袭击正在打水的叶凡时，竟被叶凡及时抽刀反杀了。 “叶十七。” 叶凡简单吐出这个名字，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拿起装满水的竹筒，喝了一口水。 王文生见状，目光也不在叶凡身上多做停留，而是看向了薛三。 但薛三也只是淡淡吐出了他的名字：“薛三。” 失事人员中，许多人并不知道逃走的变异人叫薛三，包括王文生三人。 见叶凡和薛三好像都不想多说什么，王文生有些尴尬，但还是忍不住对薛三说道：“对了，你这伤，还得处理处理，以免感染可就麻烦了。我这里有些可以治疗外伤的草药……” 王文生一边说着，一边从衣中拿出不久前摘的几根草。 而那边，薛三已经开口打断了他的动作：“不用了。” 王文生拿着那几根不知是什么的草，看着薛三顿了顿，随后劝道：“这怎么能不用呢，你这伤口若是感染了，危及生命都是有可能的。” “我说不用了，你这老头，听不懂吗？” 薛三抬眼瞪向王文生，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这……” 王文生见状，看了看薛三一旁的叶凡，似乎是想让叶凡帮忙相劝，但叶凡并没有准备说什么。 而是自顾自拿出那把水果刀，对着火架上的鳄鱼尾巴进行切分。 “王教授一片好意，你这人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王教授一旁，那叫林毅的男硕士似乎看不惯薛三的态度，于是出言指责两句。 被这样指责，薛三也不准备争辩什么，而是沉默不语。 已经把鳄鱼尾巴分成五份的叶凡，此时淡淡开口了：“快吃吧，吃了继续走。” 叶凡说着，拿起了其中一块鳄鱼尾巴，吃了起来。 薛三也拿起了其中一块，剩下的王文生三人皆顿了顿，随即林毅先开口对叶凡道了一声谢：“谢谢啊，叶兄弟。” 不久之后，几人吃完了鳄鱼肉，然后在叶凡的带路下，继续行走于林中。 路上，走在叶凡身后的薛三说道：“你刚才说去海边，是想把我交给那个警察？所以，那个警察还活着？” “别多问。” 叶凡冷冷回应。 薛三又道：“我其实很好奇，为何你一听我说那女明星是南洲洲长的女儿，就不去追野人了。” “我说了，别多问。” 叶凡再次回应，声音比之前冷了几分。 而跟在两人身后的三人组，此时听着两人的对话，都有些懵，但也不准备插话。 薛三见叶凡什么都不肯说，也不再问什么。 现在的他，可谓是鱼肉，而叶凡，正是刀俎。 别说他现在还有伤，就算没有，薛三也没有把握逃掉。 大海辽阔，金色的沙滩上，是那架飞机残骸。 叶凡一行来到了这里，看到了飞机残骸附近的沙滩上，一滩滩血红的血迹。 王文生师生三人见到这副画面，似乎回想到了前夜遭遇的野人猎杀，神情之上，皆有骇然之色。 没做太多停留，凭着嗅觉，叶凡领路，带着四人沿着沙滩继续前行。 海上的太阳渐渐垂落，一个小时的时间，与海平面持平。 远处的沙滩上，是靠近树林的几个木棚。 木棚附近的两棵大树上，有人在树上巡视，他们看到了向这里接近的叶凡五人。 同样的，叶凡也看到了树上的他们，因而排除了这是野人搭建的木棚。 “李哥，沙滩北边，有五个不明身份者正在靠近。” 树上的人大喊一声，木棚中，有人纷纷走出。 李勇军，夏雨，叶梦瑶等等二十几人。 其中，大多数男性皆手持一根木质长矛。 他们向叶凡几人走来的方向跑去，走近之后，众人才看清，来人竟是叶凡，而且变异人薛三也在其中。 薛三打量着众人，目光在夏雨身上停顿片刻，又看向了叶梦瑶。 叶梦瑶同时也看到了薛三，但最终，她还是将目光放到了叶凡身上。 如果不是叶凡，他们或许还在林中兜兜转转，也不可能找到夏雨他们。 同样的，叶凡也看向了叶梦瑶，目光之中，似乎相比之前，多了一些特别。 不过叶凡最终还是将目光放在了夏雨身上。 “人我给你抓回来了，救援队到来之前，别给跑了。” 叶凡淡淡说着。 叶凡之所以回来，有三个原因，一个是被野人带着的人全部死了，追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第二个就是带回变异人薛三，这或许能洗脱他的嫌疑，或许能说明他跟薛三没关系，跟那个变异犯罪集团没关系，当然了，相不相信这一点，最终还得看警察的。 至于最后一个原因，就是可能跟他有关系的叶梦瑶了。但其实没有叶梦瑶，叶凡也会尽量让许多人活下去。 这跟他去寻找野人，为了救人，出发点其实是相同的。 第28章 忌惮 夜幕来临，风起了，有着雷声滚滚，沙滩上，有着六个木棚。 其中两个木棚中间，有着一棵木桶粗的树。 木棚有着火光，照亮了被捆缚在树下的变异人薛三。 薛三可以说是被坚固的藤蔓五花大绑，对于这一点，没人敢松懈，因为薛三是变异人。 木棚内，有人在朝薛三这边看：“这样，他应该逃不掉了吧？” 李勇军有些不放心地说着。 而燃着火堆的木棚内，除了他，还有五个人。 分别是叶凡，沈万山，被叶凡教训过的黄毛青年，还有叶梦瑶的那两个保镖，杨成和许凯。 而李勇军无疑是向叶凡问的话，因为叶凡那天的离开，叶凡可能也是变异人的事，在叶凡来到这之前，所有人几乎都知道了。 变异人应该清楚变异人的实力。 也是因为这样，大家看向叶凡的目光，都有些复杂。 但叶凡始终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其他人的事，而且不仅没有做，甚至还帮助过沈万山众人，还有那燕京大学三人组。 所以众人就算都知道叶凡可能跟薛三一样是变异人，但表面也没有太多警惕和害怕，反而尽量将叶凡当成正常人来对待。 当然了，只是尽量，而非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防备。 “应该可以了。” 叶凡说着起身就要离去。 像他这样善于揣测人心的人，自然知道这里的所有人怎么看他。 但说实在的，叶凡也不在意。 见叶凡要离开，李勇军下意识问了一句：“你去哪？” 叶凡一边走出了木棚，一边说道：“我睡外面。” “可是要下雨了，你还是……。”李勇军想劝叶凡留下，但叶凡并没有止步的意思，李勇军只得中断话语。 众人望去，见叶凡已经消失在了黑暗的林中，目中都别有滋味。 李勇军似乎知道沈万山几人心中在想什么，于是出言道：“你们都别多想，至少，他没有伤害我们的想法。如果有，他之前夺过夏警官的手枪时，我跟夏警官他们都已经死了。” “俗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他是个变异人。” 接话的是黄毛青年。 知道叶凡可能是变异人之后，他也算是想明白了，为何自己之前面对叶凡时会毫无反抗之力。 听黄毛青年这话，李勇军看向黄毛青年时，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不太高兴：“没有他，你们应该还找不到这里吧？” 面对李勇军的目光，黄毛青年有些紧张，但还是强制镇定道：“一码归一码，而且我这样说，也是担心大家的安危不是嘛。” “我看你是担心你自己吧。”李勇军不悦道，“我要说一句，如果有人觉得叶十七在这里危及到了自己的安全，可以自行离开。” 如今这个二十七人的小团体里，李勇军算是临时的领头者。 因为作为军人的他，有很好的野外求生经验，也有很强的执行力和指挥能力。 所以大多数人也都愿意听他的。 黄毛青年被说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得低头假装看着火堆。 至于跟黄毛青年算是一伙的沈万山，也没有说什么。 没人愿意离开，因为在这个有野人出没的地方，大家只有抱团，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这也是为什么所有的幸存者，都想要找到同伴的原因。 树另一边的木棚内，是五个女人，也是这个团体中所有的女人。 夏雨，叶梦瑶，徐微微，那个幸存的少妇，还有叫郭洁的女硕士。 幸存的少妇名唤李娜，她跟其他人一样，刚才在看着消失在黑暗中的叶凡。 而此时，她看向了树下绑着的薛三，似乎想起了在机场中，她见过薛三一面。 当时的她，觉得薛三形象阴郁猥琐，所以不想让对方挨得太近，还嫌弃地呵斥了几句。 此时发现变异人竟是他，李娜也有些担忧对方会不会报复自己。 大树下，似乎注意到了李娜显得担忧的目光，薛三望了过去。 也就这么一望，李娜害怕地扭过目光，不敢与薛三对视。 薛三认出了少妇，但没有半点在乎，对于之前少妇在机场对他的嫌弃，他也不在乎。 抬头看向天际，那边电闪雷鸣，雨，来了。 这些人并没有因为他是变异人而虐待他，被五花大绑，终究也只是畏惧他。 他头顶的树杈上，有着遮雨的树叶。 那是有人在树杈上搭有几根木棒，放上带有树叶的树枝。 吃的喝的，也有人负责。 现在的薛三，就像是一个罪犯，只是被剥夺了自由。 叶梦瑶看着木棚外的雨，又看向了叶凡身影消失的树林，略微走神，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郭洁，你们是怎么遇到叶十七他们的？” 夏雨的声音，打破了叶梦瑶的走神。 她看向郭洁，似乎对郭洁他们与叶凡的相遇也有好奇。 郭洁是一个看起来性格有些柔弱的女人，被这么问，她将他们三人跟叶凡和薛三的相遇简单说了一遍。 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叶凡反杀鳄鱼的那震撼一幕。 其他四女听她说这些，也略有震撼。 同时对变异人算是有了更深的了解。 “变异人真不像人，中了四枪，没有任何治疗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活得好好的。” 徐微微看了眼木棚外的薛三，小声嘀咕一句。 没人接她的话，但也觉得这很不可思议。 “夏警官。”叶梦瑶看向夏雨，问道，“国家对变异人，一般如何处置？” “变异人没有死罪的情况下，一般也是终生监禁。” 夏雨回道，同时也在想叶凡可能的下场。 “那我们回去之后，叶十七岂不是要坐牢一辈子？” 不等叶梦瑶说话，徐微微已经一脸惊讶道。 众女沉默片刻，好像对叶凡以后可能的遭遇都略有惋惜，包括身为警察的夏雨。 但夏雨清楚，叶凡的基因图谱跟变异人不同，所以也不能简单断定其变异人的身份。 至于该如何处置，那还得看最终的判决。 当然了，眼下的情况，他们这里的人还能不能活着等到救援队的到来都难说。 李娜想到了这一点，于是说道：“救援队能不能找到我们还很难说呢，你们却关心这些有的没的。” “是啊，都这么长时间了，救援队怎么还不来啊？这里还是大乾吗，还是地球吗？” 小姐姐悲观地说着。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所有人也都想明白了，机长所说的求救信号，应该是没有了。 他们现在只能等待救援队的满世界搜救。 但发生了这么离奇的事情，有人产生这里或许已经不是地球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而如果这里真的不是地球，那他们将永远得不到救援队的到来。 第29章 野人再现 一夜的大雨终于停歇。 雨珠划过树叶，落到地面。 天的那边，太阳慢慢升了起来。 海边，血水染红了一小片海水。 叶凡用水果刀对四十斤左右的野猪开膛破肚，内脏随意扔进海里，有鱼儿靠近，吃着野猪的内脏。 “都这个时候了，叶十七，你还要装作失忆吗？” 不知什么时候，夏雨来到了叶凡身旁，望着大海，如此说道。 叶凡将已经去除内脏的野猪进行切割，切掉了野猪长毛的外皮，动作很是娴熟，利落，就好似一个经验老到的屠户一般。 他一边做着这些，一边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夏雨扭头看向蹲在沙滩上，处理着野猪的叶凡，问道：“你究竟是谁？” “你之前不是怀疑我是变异人吗？” “那你是吗？” 夏雨认真地看着叶凡，叶凡这时也抬头看向了她。 两人对视片刻，叶凡又低头继续处理野猪，并且随意回道：“不是。” “那你究竟是谁？” 夏雨让人鉴定过叶凡的基因图谱，那人告诉夏雨，叶凡跟变异人没有关系。 但这才是夏雨最疑惑的点，如果叶凡不是变异人，又为何会跟变异人有一样的体质？ “我说我是永平大帝，你信吗?” 叶凡淡淡说道。 而那一边，夏雨只当叶凡这是玩笑话。 “这要是在封建变革之前，你这话敢在警察面前说，可以直接枪毙了。” 夏雨见叶凡不愿多说什么，留下这句话后，离开了这里。 夏雨走后，叶凡摇了摇头，脸上似乎有一抹无奈的笑容，他大抵是被自己的话给逗笑了。 而他的脸上，也好久没有过笑容了，即使这只是无奈的笑容。 夏雨走后不久，又有人来了。 叶梦瑶看着自顾自处理野猪，并没有准备抬头看自己的叶凡，从衣中拿出了一个手机，递给了叶凡：“谢谢你的手机。” “先放在你那吧，我现在没手。” 看着叶凡染着猪血的双手，叶梦瑶走近叶凡，弯腰将手机放入了叶凡的外套兜里。 对于叶梦瑶的动作，叶凡没在意，依旧自顾自地处理着野猪。 还了手机，叶梦瑶也没有离开。 她看了看叶凡，又看了看海洋的尽头，感谢道：“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们或许走不出森林，更不会找到这里。” 叶凡终于停了停手里的动作，然后扭头看了眼这个女孩，这个不知道跟自己隔了多少代的后代。 回过头继续处理野猪，没接叶梦瑶感谢的话语，而是问道：“你父亲是南洲洲长？” 见叶凡忽然这么问，叶梦瑶脸上微微露出诧异之色。 但思忖片刻，她并没有准备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而是好奇地问道：“你听谁说的？” “那变异人杀你，应该跟你父亲有关。” 闻言，叶梦瑶才算是猜到了叶凡为何会突然这么一问。 因为之前薛三的出手，她也怀疑过跟自己政界的父亲有关。 “那变异人跟你说的？” 叶梦瑶问道。 “看你的反应，看来他说的应该是真的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叶梦瑶也没准备继续隐瞒什么，转而又好奇道：“看你平时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为什么会问我的身份？” “所以你是叶氏皇族的后代？” 叶凡不答反问。 那边，叶梦瑶沉默片刻，也算是默认了。 “所以，你为什么关心我的身份？难道就是因为我是叶氏皇族的后代？” 叶梦瑶又问。 “算是吧。” 叶凡说着起身，并且提起了已经处理好的野猪肉，然后向远处的木棚走去。 叶梦瑶望着叶凡的背影，感觉叶凡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但叶凡给她的感觉，应该不是这种会莫名其妙的人。 中午，烈阳当空，众人吃着烤熟的野猪肉，像是在搞野外烧烤。 有了叶凡这个变异人的到来，食物和水，似乎都没有了什么问题。 甚至许多人都感到了一丝安全感。 因为每天夜里，叶凡都会在树上守夜。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人们也渐渐将叶凡当成了普通人来看待，时间来到了十三天后。 救援队这么长时间的没有到来，令得许多人渐渐失去了希望，同时感到了恐慌。 习惯了灯红酒绿，科技发达的现代人，终究难以适应这样的原始生活，纵使这里没有车贷，没有房贷。 又过了三天，空中依旧没有一架飞机飞过，辽阔的海洋上，也没有任何船只。 这里，好似跟现代文明完全脱节。 林中某处，叶凡脚下踩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挣扎着，呜咽着，有些吵。 叶凡尝试着用十多种语言跟对方沟通，但对方似乎什么都听不懂。 于是乎，叶凡也不再尝试沟通，直接捡起一旁的一块石头，往那东西的头上砸了上去。 顿时，世界安静了下来。 环视地上三具野人的尸体，叶凡没有任何感觉，就好像这些天他杀死的野兽一般。 就在刚才，他在林中发现了这三个黑皮肤的野人。 起初，叶凡并没有想着杀死这三个野人，而是想着与野人沟通。 但没想到，这三个野人直接对叶凡举起了手中的长弓，并且射出了长箭。 于是乎，就有了现在这样的画面。 回到了沙滩上，不用叶凡说什么，有两个人已经笑着迎了上来，接过了叶凡带回来的三只野兔，然后拿去海边进行处理。 这些天来，这个小团体分工明确。 有人负责捕猎，自然有其他人负责其他的。 例如处理猎物，烘烤猎物，捡拾木材，甚至是洗衣服。 所以这个小团体，俨然成了一个小小的部落。 野人的事，叶凡没有跟任何人说，因为说了也没有什么用。 而且夏雨是警察，在这个法治社会，野人毕竟也算人，说出来或许也是个麻烦。 时间又这样一天天过去，这样的平静生活虽然枯燥，而且没有希望，但他们始终还活着。 只是这样的平静生活，有一天，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那是自叶凡打死那三个野人的十四天后，飞机残骸边，上百野人重返上一次的猎杀现场。 同时，他们似乎在寻找上一次猎杀过程中，逃掉的幸存者。 第30章 救救我 沙滩上，似有一辆山地摩托飞速驶过，留下了一道尾灰。 但靠近一看，那只是一个在飞速奔跑的人。 只是这样的速度，真的很难将其当做是人在奔跑。 “那是什么？” 树上，巡视的人疑惑地看着朝这边奔跑过来的人，疑惑中，带有警惕。 待他看清那人是叶凡，警惕消失了大半，转而是浓浓的震撼和疑惑。 木棚内外，也有人发现了朝这边急奔的叶凡，同样是震撼与疑惑。 震撼是因为叶凡那远远超出常人的速度，疑惑，则是不知道叶凡为何如此急奔。 李勇军身边跟着几个人已经走向奔来的叶凡，叶凡没多久便跑到了几人面前，停了下来。 “怎么了。” 李勇军打量着叶凡，问道。 叶凡环视了一下众人，众人也都在看着他。 他深呼吸一下后，对李勇军说道：“带着所有人，跑进树林，野人朝这边来了。” 叶凡话音一落，不管是经历过那场野人袭击的人，还是没经历的人，都惶恐到了极点。 “有多少野人？” 李勇军又问。似乎是觉得野人如果不多，他们团结起来，或许可以对抗。 事实上这段时间以来，李勇军也在训练所有人如何使用长矛与野人对抗。 为的，也就是可能遭遇野人的这一天。 只是能让叶凡这样跑回来，李勇军其实也能猜到，野人应该不会少。 “很多，过百。” 叶凡的话语，再次让所有人心中增添了恐惧的情绪。 “应该就是上次那群野人，李哥，我们快跑吧。” 那边，李娜一脸恐慌，似乎又回想到了那血淋淋的夜晚。 李勇军也不再多想什么，说道：“所有人，跟着我进入树林。” 人们纷纷行动起来，脸上皆有恐慌之色。 也不会有人怀疑叶凡的话，因为叶凡没理由开这样的玩笑。 而且就算是玩笑，他们也只能信其有，而不敢信其无。 大树下，看着在木棚内外慌乱的人们，薛三神色显得平淡许多。 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这还多亏了王文生的草药。 “李哥，杨成他们去林中狩猎还没有回来。” 许凯跑到李勇军身边，说道。 李勇军闻言，皱起了眉头，但他也知道，这种危急关头，等不了杨成他们了。 “顾不上他们了，在沙滩上留字，如果他们回来看到，也能知道我们离开了。” 许凯见李勇军这样说，也没有反对。 因为真的不能等。 他跟杨成都是见过那些野人的幸存者，知道那些野人的凶残。 于是他拿起了一根木棍，在地上写上八个大字：杨成，野人来了，快跑。 薛三面前，是叶凡和夏雨。 叶凡掏出了那把水果刀，对薛三说道：“你最好跟之前那样，乖乖跟着我。” 薛三不说话，叶凡也不在意，直接手起刀落，将薛三身上的藤蔓全部切断。 夏雨这时也警告道：“上次一开始没打你的头，是我留手了。” 薛三看了夏雨一眼，也没有说话。 众人离开一刻钟后。 杨成和跟杨成一起出去狩猎的七人，回到了这里。 当他们看到所有人都不见时，第一时间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们快过来看。” 有一个人大喊一声，众人围了过去，然后便看到了许凯留下的那八个大字。 顿时，所有人都生出了恐慌的情绪。 “快走。” 杨成刚叫大家快走，不远处，有箭矢飞了过来，插在了其中一名青年的大腿上。 那青年踉跄跪地，然后倒地哀嚎：“啊，我的腿，好疼。” 众人震惊之中，环视四周，找到了箭矢飞来的方向，那边，有很多野人正在靠近，并且还有野人向这边弯弓搭箭。 见此情形，所有人刹那间生出了浓浓的恐惧。 有人已经率先向林中跑去，其他人紧跟其后。 “救救我，杨成，救救我。” 刚跑了两步的杨成听到身后的呼唤，他转身望去。 是大腿上中箭的青年，此时的青年，满脸恐惧，目中有着哀求。 他希望杨成可以救他，他不想死，更不想成为野人的食物。 杨成站在原地，顿了片刻，似在犹豫。 而他的犹豫在下一瞬直接被打破，只见又有一只箭矢飞了过来，插在了他身前不到一步的沙滩上。 杨成怔怔地看着身前插着的箭矢，然后看向青年，满脸的愧疚：“对不起。” 杨成对那青年说了这么一句，果断转身，跟着其他人跑入了林中。 那青年看着杨成和其他人的背影，又看向朝这边靠近的野人，目中有着浓浓的绝望与恐惧：“不……” …… 树木丛生的林中，夏雨正在举枪瞄准，枪口随着目标的快速移动而快速移动，在她身边，是刚刚离开沙滩的众人，他们怔怔地看着夏雨瞄准的方向，目中皆有震撼。 那边，只见叶凡一个跳跃，在空中一脚踹出，正在狂奔的薛三被他一脚踹中后背，然后猛然前倾，扑倒在地。 见状，夏雨这才缓缓放下了举着的手枪。 然后第一个朝那边跑去，其他人也紧跟其后。 来到这边，众人见叶凡将薛三踩在脚下，对于这一幕，黄毛青年倒是熟悉。 “这变异人之间，差距也能这么大？” 说话的是黄毛青年，他和其他人都看出来了，薛三大概不是叶凡的对手。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薛三被叶凡这样踩着，不能反抗的时候。 只见薛三手脚并用，四肢猛然发力，然后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 感受到薛三身体向上的巨力传来，叶凡也没有尝试继续踩着薛三，而是抬脚，后退两步。 薛三很快就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冲向叶凡。 薛三冲向叶凡时，弓着背，低着头。 个子本来就矮的他，此时正好攻击叶凡的下盘。 下一秒，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只见薛三抱住叶凡的右边大腿，直接将叶凡抱了起来，作势就要对叶凡进行后仰抱摔。 被抱起的叶凡也出手，对着薛三的头，直接一个肘击。 砰的一声，是拳拳到肉的那种闷响，令得薛三脸上的肉似乎都有了波动。 只是当所有人都觉得，被叶凡这重重的肘击打中头部，薛三会晕倒甚至是直接死掉时。 薛三竟强忍眩晕感，完成了对叶凡后仰抱摔的动作。 又是砰的一声，两人摔倒在地，叶凡只觉脖子有些酸痛，头脑有些晕眩，但问题并不是太大，这除了他体质特殊防御力强之外，还有头部受到肘击的薛三，并没有很好地发挥这招后仰抱摔。 事实上薛三完成后仰抱摔之前的那一记肘击，叶凡并没有使用全力。 这是因为估量不到薛三的抗击打能力，害怕直接将薛三打死。 但现在叶凡发现，他算是小看薛三了。 叶凡起身，那一边，头脑有些晕眩的薛三也站了起来。 此时的两人，似乎已经不管周围人的存在，而是都对彼此有了些许一决高下的战意。 下一瞬，两人再次冲向彼此，接挥起了拳头。 然后，薛三中拳倒地，叶凡还站着。 不远处，众人看着叶凡和薛三这像是野兽的短暂对决，许久没能回过神来。 第31章 林中逃亡 一竹筒的水泼在薛三脸上，令得昏迷的薛三悠悠转醒。 映入眼帘的，是站在他身前的叶凡还有叶凡身后的众人。 “起来，走了。” 对他说话的是叶凡。 薛三缓缓起身，揉了揉还有些疼痛的脑袋，经过刚才的交手，他算是肯定了，自己与叶凡有着不小的差距。 所以逃跑和反抗，应该都不会成功。 索性，也就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刚才还没有注意，此时站起身，薛三才发现，自己的腰上有着一根手腕粗的藤蔓捆着。 而藤蔓的另一条，竟被叶凡握着，或是牵着。 被这样像是牵狗一样的牵着，薛三也没想太多。 像他这样的变异人，大多也不会去纠结那所谓的尊严。 这一点，他跟叶凡倒也相似。 叶凡牵着薛三，在前方领路。 而在两人身后，是夏雨和李勇军为首的众人。 虽然有叶凡的存在，但他们还是不敢太靠近薛三这个变异人。 其实用藤蔓牵着薛三，也不是担心薛三逃跑。 毕竟薛三也跑不过叶凡。 之所以这样，只是防止薛三伤害其他人。 “叶十七。” 行走的过程中，薛三突然喊了叶凡的名字。 薛三身后，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他。 但走在最前方的叶凡，好似没有听到薛三的声音，只是自顾自地走着。 薛三见状，也没等叶凡回应他，而是直接说道：“如果你是集团的人，你觉得，我们两个还能活着等到救援队的到来吗？” 叶凡止步，转身看向薛三：“你什么意思？” “看来你真不是集团的人。” “你什么意思？” 叶凡又重复看之前的问题。 薛三也没准备隐瞒什么，而是如实说道：“我们这种人，是变异集团的傀儡。而变异集团想要彻底控制我们这样的傀儡，就得彻底掌控我们的生死。想要做到这一点，只需要让我们服下一种需要定时服用解药的毒药。” 叶凡之前其实也能猜到这种老套的方法，类似于武侠剧中，东方不败控制日月神教教众的方法。 毕竟他的前前世，那个杀手集团用的也是这种方法。 只不过那是他成人后，离开训练营，彻底成为一名杀手之后才服用的药剂。 所以两世穿越的他，并没有受到影响。 因为自己的模样，看起来就不是一个成年人，那骨龄测量也印证了他此时的年龄只有十六岁左右。 见薛三这么说，叶凡看向了夏雨，似乎是在确定薛三说的是不是真的。 毕竟夏雨应该知道这些。 果然，夏雨对叶凡点了点头。 见状，叶凡对夏雨说道：“他这么说，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假如我一直活着，就能洗脱我是变异人的嫌疑，因为我没有服用什么毒药。” 夏雨没想到，叶凡的侧重点在这。 但也是向叶凡点了点头：“理论上可以，但是……”夏雨顿了顿，最终还是说道，“你太不正常了。” 众人在沙滩上生活了一个月，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叶凡的好处。 所以大多数人对于叶凡，其实是感激的。 而且因此也消除了之前存在的忌惮。 毕竟这样的能力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这个小团体早就乱了。 或者说，没有叶凡，没有退伍军人李勇军，也没有警察夏雨。 人性的丑恶，早就在这个小团体里展现出来了。 这一点，其实在林中寻路的过程中，叶梦瑶就隐隐感觉到了许多人对她若隐若现的恶意，或是贪婪。 毕竟没有了法律，像她这样姿色的女明星，不可能没人有一些不好的心思或邪念产生。 对于夏雨的话，叶凡也没有多想，而是转身继续领路。 毕竟他们这些人，还能不能回去都难说，没必要现在去想回去之后的事情。 在林中不知走了多久，眼看阳光变得暗淡了许多，众人知道，天应该是要黑了。 在林中某处席地而坐，众人暂时休息，吃着路上带着的一些烤肉，喝着用竹筒装着的水。 叶凡将薛三和一棵树绑在一起，然后为了看清四周的情况，动作敏捷地爬上了一棵树。 看着已经爬到树顶的叶凡，黄毛青年小声对身边的沈万山说道：“你说野人的事，会不会是他乱说的？毕竟走了这么长时间，我们也没看到一个野人追上来。” 黄毛青年刚说完这句话，远处，似乎有动静传来。 而树上的叶凡，已经看到了来人。 只见来人神色恐慌，快步走着，步伐显得慌乱，身上已经汗流浃背，那是三个身影，最前方的那个，正是叶梦瑶的保镖，杨成。 “所有人，戒备。” 树下的人们还看不到来人是杨成他们，只是听到了人朝这边跑来。 李勇军说着，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多数人都持有长矛，但许多人心里的第一想法并不是对抗可能到来的野人，而是逃跑。 也有人看向了树上的叶凡，希望叶凡能做什么。 却见树上的叶凡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方向，似乎没想干什么。 “十七，你看到了什么？” 李勇军持着长矛，向树上的叶凡喊道。 树上，叶凡淡淡回道：“是杨成他们。” 叶凡所处的位置，不仅能看到靠近的杨成三人，还能看得更远，而更远的地方，并没有发现野人。 所以叶凡并不是太急，但也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见叶凡这么说，众人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也惊讶，杨成他们居然也来到了这里。 杨成三人坐在地上，大口喝水，其中一人还被呛了一口，不停咳嗽了几声才止住。 众人就这么看着杨成三人，似乎有着很多疑惑等着杨成他们回答。 “其他人呢？” 李勇军见三人缓了过来，这才开口询问。 杨成面露回忆之色，有些失魂落魄，然后回了三个字：“我们回去看到了你们留下来的字，同一时间，也恰巧遭遇了野人，其他人都死了，只有我们三个还活着。” 连同杨成一起，出去狩猎的，一共八人，死了五个，只剩下了杨成他们三个。 闻言，众人沉默了，同时也庆幸叶凡能提前发现野人，使得他们在野人到来之前离开了那里。 第32章 山洞 “很抱歉，那种情况，我们没办法等你们回来再一同离开。” 李勇军看着杨成三人，面露惭愧。 杨成三人死里逃生，其实对于这件事，并没有太过计较，更多的还是庆幸自己还活着。 不过心中的不爽多少还是有的，于是杨成对李勇军并没有什么好脸色：“你这话，还是跟死了的那五个人说吧。” 杨成的话，令得所有人沉默了下来。 而刚刚来到树下，正在给薛三解开藤蔓的叶凡开口打破了众人的沉默：“天要黑了，而且看这样子，似乎要下雨。” 见叶凡这么说，众人这才发觉，刚才还有着淡淡阳光的林中，此时已经是暗淡一片。 抬眼，透过树林，天空已有乌云密布，树叶也被风吹得发出了声响。 众人来到这里已经月余，对于这里这种像是雨林气候的地方也算是熟悉了很多。 而所谓的雨林气候，那就是上一秒还是晴天，但下一秒大雨或许说来就来。 而大雨的到来，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因为这里没有药品，没人敢发烧感冒，这跟古代人染上风寒的风险是一样的。 至少，前些天他们中有一人发高烧，如果不是王文生那不知道管不管用的草药，那人或许就已经死了。 “那现在怎么办？” 李勇军看向一脸淡然的叶凡，有些着急地问道。 这月余的相处，所有人遇到一些难题时，大多都会这样问叶凡，包括李勇军。 “前方不远，应该有一个山洞。” 叶凡说着，已经迈步走了，身后还牵着薛三。 众人不知道叶凡为什么说前方应该有一个山洞，但还是跟了上去。 不多久，众人确实看到了一个洞口不大不小的山洞，只是远远望去，山洞的洞口，好似被一根根树木给堵上了。 而且令众人更为震惊的是，洞口，竟有点点炊烟冒出。 “洞里有人？” 有人提出了疑问。 “不会是野人吧？” 又有人担忧地猜想道。 “你们都留下，我过去看看。”叶凡淡淡的话语再次传出，令得所有人似乎心安了许多。 “我跟你一起去吧。” 说话的是夏雨，她似乎有些不愿意看着叶凡一人独自冒险。 但叶凡却是拒绝道：“不用。” 叶凡说着，已经将薛三又绑在了一棵树上。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我也没那么想逃了，毕竟算起来，我也活不过七天了。” 看着叶凡，薛三如此说着，神情似乎有些落寞，也有些面对死亡即将到来时的释然。 叶凡却是好似没有听到薛三的话，也没有注意他脸上的神色，而是将薛三绑好后，往山洞的那边走去。 “变异集团究竟在哪？” 叶凡刚刚离开，注意到薛三话语的夏雨，此时就像审讯犯人一样，审问薛三。 “你好像不是一般的警察？我一开始还怀疑，你是不是发现我了，所以才带枪乘坐客机跟踪我的。直到我发现叶十七并不正常，还有你和他之间的关系，才肯定你跟踪的不是我，而是他。” 薛三看向了夏雨，慢悠悠地说着。 但对于薛三的这些话，夏雨并不在意，而是继续问道：“你既然都要死了，为何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其实这月余时间，夏雨并不是第一次审问薛三关于变异集团的事。 只不过薛三每次都只会说三个字，不知道。 “你问过很多遍了，我也说过很多遍了，我真的不知道。如果你不信，你不妨好好想想，我要是知道，都要死了，又何必继续隐瞒？毕竟你应该也清楚，我们这类人，其实也是受害者。” 注射那种药剂的人，很难活过四十岁。 这一点，夏雨是知道的，所以她明白薛三为什么说他们这类人，也是受害者的话。 “那你们如何定期获取解药的？” “可以通过快递的方式获取啊。”薛三无奈说着，最终还是补充一句，“但我可以告诉你，那集团，应该在南洲，三明省，至于更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三明省，你确定？” 夏雨神色显得有些波动。 因为一个省，已经是一个很小的范围了，只要一直盯着查下去，肯定能查出什么来。 “我说了，只是应该。而且……”薛三说到这，停顿了片刻，望着远处即将走到那边山洞的叶凡，“你现在关心的，不应该是那边的山洞里会有什么吗？至少，我也挺好奇的。” 夏雨抬眼望去，确实不再去想关于变异集团的事，而是怔怔地看着那边，并且拿出了手枪，往那边靠去。 众人见状，也没有说什么，因为山洞里如果真有野人，夏雨的枪确实会起到作用。 “他死了吗？” “管他死没死，再给这畜生最后一下。” 走到用十几棵树木挡住的山洞外，叶凡还没看见里面的情况，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这样的对话。 最先听到的那个声音，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叶凡有些熟悉，片刻时间就想起了这声音的主人应该是那中年机长。 至于那带着愤怒的声音，应该是一个年轻人的。 这道声音落下，然后洞内传出一声像是石头砸击地面的声音。 确定里面不是野人，叶凡已经拿开了那堵在门口，好像是用来挡野兽的树木，然后借助射入洞内的光线，还有里面原本的火光，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五个人，四男一女，模样皆是狼狈，蓬头垢面的样子，好似街头乞讨的乞丐。 其中的两男一女，皆穿着空乘服，中年机长就在其中。 而其余两个穿着空乘服的，应该是空少和空姐，郎才女貌。 除了这穿着空乘服的三人，其余两人，是一个六旬左右，戴着眼镜的干瘦老者，还有一个倒地不起，脑袋开花，看起来已经死了的魁梧青年。 看这情形，在结合刚才的对话，叶凡猜测，地上那脑袋开花的魁梧青年，大概是那空少杀的，或者说，是这四人联手杀的，只不过那空少给了最后一击。 当四人向叶凡投来惶恐的目光时，好似也更加印证了叶凡的猜想。 因为对方确认了叶凡的身份，但并没有幸存者见到幸存者时的惊喜，这并不正常。 第33章 杀人经过 “是你。” 中年机长最先认出了叶凡，惶恐之中，带有惊讶。 毕竟这一个月来，他们并没有遇到其他幸存者，甚至因此觉得，除了他们，或许已经没有其他人活着了。 叶凡不说话，而是扭头看向了洞外的不远处。 那边，夏雨已经持枪靠近，很是警惕地望向叶凡这边。 “过来吧，不是野人。” 夏雨闻言，收起枪快步走了过来。 而听到叶凡这么说，知道叶凡不是一个人的中年机长四人，似乎更加紧张了起来。 而当他们看到来人是夏雨，心中那份不安到达了顶端。 淅淅沥沥的暴雨，磅礴而来。 叶凡一人独自坐在洞口，望着这场暴雨和那即将到来的夜幕，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洞内，因为众人的到来，多了三堆火堆。 面对警察夏雨，中年机长如实讲述着他们的杀人经过。 众人闻言，都觉得合情合理，却也不知中年机长所言是否属实。 死了的魁梧青年名唤蒋壮，是一个健身教练，和中年机长他们一同来到了这里，而除此之外，这里本该还有一对母女。 只不过因为蒋壮的邪念，那对母女都死了。 四天前，蒋壮和母女二人一同出去寻找吃的，蒋壮也是那个时候对那母亲动的手。 那母亲反抗，小女孩在旁哭喊着。 蒋壮慌乱之下，失手杀了那小女孩的母亲，然后为了隐瞒，自然也杀了那个小女孩，然后对中年机长四人宣称，他们遇到了老虎，母女二人都被老虎给叼走了。 但蒋壮不知道的是，他杀害这母女二人的这一过程，被那叫孙敏的空姐亲眼所见，并且告诉了所有人。 而令得四人产生联手杀了蒋壮的最终原因，是蒋壮又将那邪念放到了孙敏的身上。 “事情就是这样，我说的都是实话，而且那对母女，夏警官应该是有印象的，飞机失事的第一晚，你给过那小女孩吃的。” 中年机长这么说，夏雨也记起了那对母女，那小女孩看样子也就三四岁的样子。 “那母女二人的尸体，蒋壮是怎么处理的？” 夏雨看向了那叫孙敏的空姐，问道。 “离这里并不远，那里也有一个很小的山洞，那母女二人的尸体，就被蒋壮放在了山洞里面。”似乎是想让夏雨相信蒋壮杀人，孙敏连忙说着，最后还补充道，“等明天雨停，我可以带你过去。” 夏雨闻言，对这四人，信了几分。 但警察办案，讲究的是证据，并不是凭空相信，所以她一开口，就直接问那母女二人的尸体。 而那母女二人的尸体，大概能作为证据。 只是他们这些人，或许都回不去，更别说查这场案件了。 这或许也是机长四人承认杀人的原因，毕竟比起坐牢，他们更害怕这里。 夜幕已至，大雨未歇。 洞口，依旧是叶凡一人，这段时间以来，他也成了主动守夜的人。 一道倩影向这边走来，那是夏雨。 夏雨手中拿着一块烤肉，来到叶凡身前，递给了叶凡：“给。” 叶凡看了眼夏雨，接过了她递来的烤肉，然后咬了一口。 给叶凡送了吃的，夏雨并没有回去，而是坐在了叶凡身旁，略有感叹地说道：“你之前跟我说的，人性的扭曲，出现了。” “嗯。” 叶凡虽然一直在这里，但也听到了洞内传出的话语，所以他知道夏雨在说什么，但并不在乎。 夏雨看到了叶凡脸上的不在乎，虽然早就知道叶凡会这样，但她还是问道：“你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就好像很多事情，都不会在你的意料之外。” 叶凡咀嚼着烤肉，没有接夏雨的话，只是沉默。 那边，夏雨站起身准备回去。 她低头看了叶凡一眼，诚恳地说道：“叶十七，谢谢你为大家所做的一切。” 说完不等叶凡回应，夏雨便迈步走了回去。 而洞中，叶梦瑶一直看着这个方向，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第二天，大雨停了。 树叶之上，都是雨露，林中潮湿一片。 分散成十几伙的野人持着弓箭，走在潮湿的林中，他们在寻找着昨天逃走的猎物。 刚刚睡醒的李勇军来到了洞外，看到了下半夜跟他交换守夜的两名青年陷入了熟睡，随即面露不悦地摇醒了两人。 两人睁眼看到是李勇军一脸的不悦，连忙起身，满脸的不好意思。 “对不起啊李哥，我们太困了。” “太困了，你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吗？你们就这样睡着了，如果野人来了所有人怎么办？” 李勇军训斥道。 另一人却是不紧不慢地说道：“不是还有叶十七嘛。对了，叶十七呢？” 那人说着，这才发现跟他们一直守在洞口的叶凡不知去了哪里。 其他人这时也都接连睡醒，来到了洞口。 叶凡的突然不见，其实也没什么。 毕竟叶凡就是这样，喜欢单独行动，若非如此，他昨天也不能及时发现野人的到来。 众人在山洞口等了不久，叶凡回来了。 只不过叶凡那有些快的步伐，令得所有人都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毕竟叶凡一向都是淡定自若的模样，所有人都是知道的。 能让叶凡走这么快，很大可能就是野人来了。 “野人来了，我们得赶快走。” 叶凡说着，已经挤过了站在洞口的人群，走了进去。 洞内，此时只剩下了被绑在一块巨石上，并且负责看守薛三的两个人。 跟之前一样，叶凡还是给薛三解开了藤蔓，然后牵着薛三走在前方，所有人则是跟在叶凡和薛三身后。 昨夜，中年机长四人已经知道了薛三是变异人，并且知道叶凡的不凡之处。 但此时看到这副画面，也觉得有些古怪。 不过四人也不会想太多，能遇到其他人，这是一件幸运的事，纵使如今的他们，都是杀人犯。 但还是那句话，相比坐牢，他们更加恐惧这里。 四人的模样相比其他人很是狼狈，因为其他人这一个月来，都有吃有喝，还能洗衣服。 但他们四人别说洗衣服了，甚至连吃的，都是有了上顿没下顿，然后在这个山洞里苟延残喘，同时担惊受怕。 第34章 没时间解释了 “王教授，你们在沙滩上这么长时间，就真的没有见到海上有任何船只，空中有任何一架飞机飞过吗？” 一行人走着，偶尔与身前身后的人说着话。 而此时说话的，正是与中年机长他们一起的那名干瘦老者。 干瘦老者名唤陈山，同样也是燕京大学的教授。 只不过跟生物学的王文生不一样的是，陈山是考古学专家。 “没有。”王文生喘着粗气摇头回道，显然长时间的赶路，已经让他累得气喘吁吁，“这里，就像一个跟现代文明完全脱节的地方。” 闻言，陈山面露些许失望。 这里所有人，包括叶凡，没有人不想尽快离开这里。 某一时刻，叶凡停了下来。 他这么一停，所有人自然也都全部停下，然后疑惑地看向他。 只见叶凡似乎闭上了眼睛，在很认真地闻周围的味道，或许是闻到了什么，叶凡眼神凝重地看向了四周的树木丛生。 但这样树木遮蔽的树林，不可能看到什么。 “怎么了？” 李勇军见叶凡这副样子，同样凝重地询问。 “这林中太潮湿了，掩盖了很多气味。但我敢肯定，周围一里之内，有野人。” 叶凡此言一出，就算是还不太清楚叶凡能力的机长四人，也都恐慌了起来。 叶凡之所以这么确定，那是因为他接触过那些野人，熟悉他们身上的味道。 “你能确定野人在哪个方向吗？” 李勇军又问。 如今的他，对于叶凡能闻到气味的事已经深信不疑，其他人其实也一样。 “我之前一直都能确定，所以一直带着你们远离那个方向，但现在，四周都有这个气味。”叶凡停顿了片刻，然后说出了令所有人都陷入极度惶恐的话语，“我觉得，我们应该是被包围了，这群野人很熟悉这里的地形，这里就像是他们的猎场，而我们则是他们的猎物。” “这……” “这怎么办……我还不想死，我老婆女儿还在等着我回家。” …… 人们纷纷慌乱了起来，像是因为害怕而颤抖的猎物，即将被狩猎者捕杀。 “一个大男人，能不能镇定点，女的都比你强。” 看见那带着哭腔的青年，李勇军呵斥了一句。 那人受到呵斥，不好意思地望向叶梦瑶那几名女生，也终于镇定了许多，其他人见状，也不再表现得太过恐慌。 但心中的恐慌害怕，终究不可能散去。 “我也闻到了。” 薛三淡淡的话语，打破了众人片刻的沉默。 叶凡没有理会薛三，而是看向了夏雨：“你有多少子弹？” “三个弹夹，每个弹夹十五发，之前用掉了四发。” 虽然不知道叶凡为什么这样问，夏雨还是快速回道。 而用掉的四发，全部打在了薛三身上。 “真要到那个时候，不要犹豫，他们不是人。” 或许是担心夏雨在开枪时会犹豫，所以叶凡提醒道。 “嗯，我明白。”夏雨点头。 事实上不用叶凡提醒，她也不会犹豫。 毕竟野人都已经杀害了这么多人。 叶凡又看向了其他人，特别是那些手握木制长矛的人，然后提醒道：“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做你们能做的。别都像猎物一样，只会逃窜。” 所有人此时都怔怔地看着叶凡，只觉叶凡的脸上，似有淡淡的杀气。 没等众人回应，叶凡又看向了薛三：“我是不是该杀了你。” 叶凡之所以这样说，那是觉得他们如果与野人交锋，薛三肯定会成为一个变故。 “我快死了的人，其实也没那么在乎活着还是死掉，但说句实话，我是真的不愿意成为那群野人的食物。” 薛三说道。 “所以呢？” 叶凡看着薛三，似要看清他在想什么。 “所以，我可以跟你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叶凡抽刀切掉了绑在薛三腰上的藤蔓，同时冷冷警告道：“你如果敢做什么让我不开心的事情，我一定会让你比被野人吃掉还要惨十倍。” 薛三不说话，只是看着叶凡。 只见叶凡又道：“走前面，我让你怎么走，你就怎么走。” 薛三闻言，确实乖乖地走在了叶凡前方，让他快点走，薛三就快点走，让他往右，他就往右。 对于叶凡这个决定，其他人并没有什么想法。 毕竟相比野人，薛三这个变异人并不会太可怕。 众人就这样走了不久，察觉到前方气味越来越近的叶凡开口让薛三停下，然后转身对李勇军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虽然不知道叶凡要做什么，李勇军还是让所有人留在了这里。 叶凡又看向了夏雨，提醒道：“盯紧薛三。” 夏雨对叶凡点了点头，然后打开了手枪的保险。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叶凡走了，走得很快，而且手中握着那把平时用来处理猎物的水果刀。 他们有些人能猜到叶凡去做什么，但终究还是觉得，这太过震撼。 就算对方是一群野人，但杀人这种事，对于这群现代人来说，始终太过陌生。 不久之后，叶凡回来了，是跑着回来的。 而且众人看见，他手中握着的水果刀，已经被鲜血染红，他身上的衣服，也有很多处被鲜血染红。 叶凡这副模样，令得众人皆皱起了眉头。 有人已经在想，如果叶凡身后有野人追来，就立马逃命。 只是叶凡跑到了这边，身后依旧没有野人的踪迹。 “发生什么了？” 夏雨急忙上前询问。 “没时间解释了。”叶凡急忙说着，“所有人，跟上我。” 叶凡说着，已经抓住薛三，往刚才跑来的方向跑去。 只不过为了让所有人都可以跟上他的速度，叶凡跑得并不快。 “跟上。” 李勇军说着，就领着所有人跟上了叶凡和薛三。 不久之后，众人看到了地上七八具野人的尸体。 这些尸体，近乎是一刀封喉，血喷了一地，染红了地上的草木。 这幅血腥画面，令得许多人感到恶心欲呕。 但逃命时刻，许多人都控制住了这个生理反应，拼命跟上最前方的叶凡和薛三。 所有人都知道，这幅画面，大抵是叶凡干的。 也是因此，所有人看向叶凡的背影，还有叶凡手中那染血的水果刀时，目光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撼，有不解，甚至还有恐惧。 就算是参与过非正义屠杀的李勇军，此刻也觉得震撼。 而令他震撼的，并不只是叶凡能短时间内，杀掉那七八个野人的能力和手段，而是杀人之后的叶凡，脸上竟没有一丝杀人之后该有的表情。 叶凡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就好像平日里杀掉那些猎物那般。 李勇军实在不敢想象，叶凡如果脑子没有问题，那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才能有这般不似常人的心性。 至少李勇军清楚，这份心性他没有。 要不然，他也不会有什么战后综合症然后被迫提前退役了。 第35章 来了 林中地形复杂，别说路了，连好走一些的地方，都是最前方的薛三和叶凡开出来的。 但就算是这样，所有人也不可能一直跟得上叶凡和薛三的速度。 众人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年纪大一些的王文生和陈山没多久便拉低了众人逃跑的速度。 但因为李勇军的决定，众人并没有放弃两人。 李勇军背起了陈山，又叫另一名身体强壮的青年背上了王文生，如此，众人又继续跟上叶凡和薛三的脚步。 但这样参差不齐的队伍，除了王文生和陈山，终究还是会有其他人继续拖后腿。 “不行了梦瑶，我跑不动了，真的跑不动了。” 徐微微坐在了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显然是真的跑不动了。 “我也跑不动了。” 那叫李娜的少妇也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然后是大学生郭洁，空姐孙敏，都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 “曹，你们跑不动了就留下来喂野人吧，别拖累我们啊，我们继续跑。” 黄毛青年又着急，又恼火，他可不想死，更不想成为野人的食物，于是骂了两句之后，还想怂恿其他人继续跑。 但此时许多人看着他的目光都显得异样，显然对他的自私有些不满。 而且没有那几个人的意思，没人会自私地逃跑，至少没看到追来的野人，就还没到那个地步。 已经停下来的叶凡，转身看向了所有人，却是无视了黄毛青年的话语。 他知道，这样下去，他们是不可能跑掉的，他们这些人也不可能跑得过野人。 野人看到他们行径的踪迹，会一直在后面紧紧咬着，直到追上他们这些人。 而且叶凡隐隐嗅到，后方跟来的野人，越来越近了。 索性，叶凡便有了新的想法。 “前面，应该没有野人，你们继续往前走，尽量别落下一人。” 其实在叶凡杀掉那七八个野人后，他们这些人就已经突破了野人的包围。 也是因为这样，叶凡才会说前方应该没有野人。 “那你呢？” 李勇军望着叶凡，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叶凡淡淡回答：“我会尽量帮你们引开追来的野人。” “不行，这太危险了。” 夏雨这时说道，显然不愿意让叶凡这样冒险，即使叶凡不是一般人，但那可是一群持有弓箭的野人。 “野人追上来只会更危险。” 叶凡说着，没有半点矫情的意思，拎着薛三的胳膊，就要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引开野人，或是阻击野人，叶凡自然也要带着薛三，这个自称只有六天生命的变异人。 当然了，带着薛三，最重要的原因也是为了众人的安全。 毕竟没有叶凡的存在，就算有枪，夏雨也不可能在这种逃亡时刻，无时无刻地盯着薛三。 叶凡刚走几步，夏雨就赶上来拦在了叶凡身前：“我也一起去。” “不用。”叶凡拒绝道。 “那我的枪给你。” 夏雨说着，将手里的手枪和其余两个弹夹递给了叶凡。 叶凡看了夏雨一眼，并没有接过手枪和弹夹的意思。 “也不用，这么多人，都需要你的枪保护。” 说着，叶凡绕开夏雨，带着薛三经过众人。 经过叶梦瑶身边时，叶凡停了下来，看向了她。 同样的，叶梦瑶也看着叶凡，目光中有着担忧，还有叶凡忽然停在她身前的疑惑。 “你有香水？” 叶凡的话，令得叶梦瑶疑惑的同时，也令得其他人疑惑不已。 “嗯。” 虽然疑惑，叶梦瑶还是点了下头，并且以为叶凡需要，所以从衣中拿出了用一小瓶装起来的蓝色香水。 “每过两个时辰，在自己身上喷两下，方便我找你们。” 叶凡这话一出，结合叶凡嗅觉的灵敏，所有人这才明白叶凡的意思。 “嗯。” 叶梦瑶对叶凡点头，好似因为叶凡的这句话，心安了许多，因为对方能找到自己。 见叶梦瑶点头，叶凡和薛三迈步向来时的方向走去，两人就这样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中。 “你们说，他……他不会自己跑了吧？” 黄毛青年嘀咕一句，显然怀疑，叶凡觉得他们麻烦，想要甩开他们，而非去为他们引开野人。 毕竟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人冒险这种事，黄毛青年这样的人，或许一辈子也想不明白。 “闭上你的嘴吧，他要想自己跑，早就跑了，又何必到现在？”李勇军不悦地看着黄毛青年，然后对所有人说道，“我们继续走。” 众人跟着李勇军走了，路过黄毛青年时，看着他的眼神都显得异样。 “我也只是说说嘛，你们……” 面对这些异样的目光，黄毛青年想解释什么，但没有理会。 黄毛青年也只能自讨没趣，然后也跟上了队伍。 林中某处。 传来野人的哭声，像是野人酋长的中年野人抱着地上的一具年轻野人的尸体，流泪呜咽。 在他周围，是上百个野人，有手握长矛的，也有手握长弓，背负弓箭的。 如此站位，也确实说明了他是这群野人的头目。 呜咽的野人酋长某一瞬间终于停止了哭泣，然后抬头望向前方，猎物逃走的方向，面露愤怒与狠意，用土着语下达了命令。 随后，所有野人朝那个方向赶去。 一处利于隐蔽的树丛中，叶凡和薛三躲在里面。 叶凡正用水果刀把一根木棍的一头削尖，完成之后，丢给了薛三：“你的。” 薛三看了眼地上临时做成的长矛，然后捡了起来。 叶凡带着他一起回来，薛三就明白了，自己是要被叶凡当枪使了。 但薛三知道，真要到了与野人交锋的时候，他应该可以趁乱逃跑。 或许是明白薛三心中的想法，叶凡淡淡说道：“一会你要是敢趁乱跑，我一定能追上你，并且打断你的双腿，扔给野人做食物。” 叶凡的威胁，让薛三想象到了没有了双腿的自己，在面对那群吃人的野人时，那种无奈，和毛骨悚然的情景。 他是变异人，但也会害怕。 甚至包括叶凡，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面对叶凡的威胁，薛三没有回应，但也确实削弱了他趁乱逃跑的打算。 沉默片刻，听到了什么的薛三淡淡说道：“来了。” 第36章 缠住野人 沿着脚下的猎物足迹，上百个野人寻觅于林间。 足迹的两边，是茂密的灌木丛，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寻觅的野人，也不可能会想到，那群只会哭喊害怕的两脚猎物，会藏在里面，然后主动袭击他们。 某一瞬间，薛三矮瘦的身体，动如脱兔。 让野人第一时间以为，灌木丛中窜出来的东西就算不是野兔，也应该是野兽之类的东西，而不会去想，那是那群两脚猎物。 木制长矛刺穿走在最前方的一个野人的肚子，似乎没等这个野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穿过野人的木制长矛又被迅速抽了出去，野人的肠子露了出来。 没去关注这些血腥细节，薛三持着染血的长矛，又将目标放在了后方的一个野人身上。 而这时，后方的野人，也渐渐发现了这一突发情况，然后持着长矛，往这边拥来，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喊着些什么。 野人的一拥而上，令得一开始还像杀神的薛三，在用长矛贯穿了四个野人的身体后，就陷入了下风，连连闪躲。 而且很多次，都差点被野人的长矛刺中。 就在薛三狼狈闪躲，快被野人包围的时候，叶凡也终于从薛三刚才窜出来的灌木丛中，窜了出来。 叶凡的速度很快，对着那些想要合围薛三的野人就是近身封喉。 而他的出现，令得薛三压力顿减的同时，也令得一具具野人的尸体倒在了地上。 不远处，似乎是看到了这些被叶凡封喉倒地的尸体，野人酋长睚眦欲裂，随即也不管太多，直接对着叶凡的方向弯弓搭箭。 下一秒，箭矢飞掠而过，穿过混乱的野人群，直直射向叶凡的方向。 也似乎是感觉到了箭矢的飞掠而来，叶凡伸手抓住了一个野人的身体，挡住了飞来的箭矢。 叶凡与薛三继续跟野人群缠斗着，某一时刻，人数众多的野人竟因为叶凡和薛三的凶狠，连连后退。 但叶凡知道，野人的连连后退，其实是为了更远处野人弓箭手的更好瞄准。 这一刻，叶凡似乎回到了前世的古代战场，一切还是那么的熟悉。 没有多久，四周的草木已是鲜血淋漓，地上也已经躺着三四十具野人的尸体，有人已经断了气，有人却还在抽搐哀嚎。 混乱的厮杀中，叶凡扭头望去，已经不见薛三的身影。 抬眼望向远处，才见十几个野人追逐的前方，似乎是身上中箭的薛三，他跑得很快，看样子野人是追不上他了。 没再去分心中箭逃跑的薛三，因为四周也有箭矢向自己飞来，而且很多。 叶凡躲过了一支，又飞来了一支。 见此情形，叶凡也只能放弃继续与野人搏杀，然后寻路奔逃。 只是这一过程中，他左肩的位置上，终究还是被射中了一箭。 半个小时后，逃脱了野人追击的叶凡，靠坐在一棵大树旁。 用水果刀切断穿透左肩的箭头，忍着疼痛，叶凡拔出了插在左肩的箭矢。 割下外套的袖子，对箭伤做了简单的包扎，叶凡站了起来，往之前的方向走去。 而他的手上，多了一把长弓，背上，还斜挎着一个装有三十多只箭矢的皮制箭筒。 箭筒的皮制，看样子应该是动物的外皮。 而这身装备，还是叶凡刚才从野人身上抢的。 之所以往逃来的方向走去，叶凡是想彻底解决掉这群野人。 至少，不能让那些野人放弃寻找自己，而去寻找李勇军一行人，这也是他之前的目的。 时间到了中午。 阳光出现，且渐渐变浓，似要蒸发林间的一切潮湿。 被偷袭，损失很大的野人群，并没有放弃继续寻找那些两脚猎物的打算。 而这，大多是陷入仇恨的野人酋长的意思。 事到如今，那群两脚猎物，已经不只是简单的猎物，而是仇人。 此刻的野人酋长，也算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全然不会去想，刚才的人，足以将他们耗光在这树木丛生，利于隐蔽作战的林间。 上百人数的野人群，因为刚才的损耗，只剩下了七八十。 他们依旧沿着李勇军一行留下的细微足迹，耐心寻觅。 某一时刻，一支箭矢飞向了他们，射中了他们中的一人。 那人胸口中箭，倒在了地上，并没有死，而是痛苦地哀嚎着。 因为这个野人的中箭倒地，所有野人都警惕着环视四周，想要找出偷袭他们的人。 有野人甚至已经通过那中箭倒地的野人身上插着的箭矢，判断出了偷袭他们的人的大致方向。 随后，那名野人指向了那个方向，同时喊了一声。 他的喊话，令得所有野人朝那个方向缓缓搜寻而去。 许是因为刚才的巨大损耗，还有对叶凡的恐惧，这些野人此时警惕了很多。 叶凡还可以从他们的脸上，看出恐惧的情绪。 不过叶凡也有些惊讶，这群野人，居然也会通过中箭者身上的箭矢，判断出他的大体方向。 面对野人的搜寻，叶凡暂时撤了。 受伤的他，不会与野人正面接触，只会暗中放冷箭，以此来延缓野人行进的速度。 于是乎，叶凡与这群野人的身份，彻底转变。 这是猎手与猎物的转变。 野人群在行进的过程中，叶凡会沿途跟随，然后放冷箭。 渐渐的，叶凡箭筒里的箭矢越来越少，天还没黑，箭筒里的箭矢，就只剩下了三支。 而一路被叶凡这个像是幽灵般的东西跟随，并且射杀的野人群，近乎陷入了崩溃。 这群野人，终究不似古代战争中的军人队伍，有着一些作战的技巧。 所以叶凡对付起来，感觉容易很多。 最主要的是，这热带雨林，树木丛生，叶凡只要想逃，野人就别想追上。 夜幕将至，林中已是昏暗一片。 叶凡箭筒内，已经不剩一支箭矢，而野人，没有受伤的，也只剩下了四五十人，且每一个野人，在这样的暗杀下，已经接近精神崩溃的边沿。 不久之后，天彻底黑了下来。 林中某处空地，有着几个火堆，火堆外围不远处的树上，有着负责守夜的人。 这一晚，李勇军一行，将在这里度过。 他们此刻所能祈求的，就是今晚别下大雨。 至于其他变故，例如野兽，只要不是狼群，那有夏雨的手枪，便有一份保障。 而野人，这一天的行路，都没有看到，应该是被叶凡和薛三给引走了。 第37章 遭遇狼群 “李哥，接下来我们去哪？” 火堆旁，有人看着李勇军，如此问道。 被这么问，李勇军沉默了，其他人也好像沉默了。 因为现在的他们，就好像是无处可去的人。 救援队这么久都没有来，或许，永远都不会来了，而且从一开始就不可解释的绿光出现，他们或许就已经离开了那个原本的世界，或是那个原本的时空。 而他们这些人，可能会一直留在这个鬼地方，直到因为野人或野兽而死，甚至是生病而死。 “大家先想办法活下去吧，活着，就还有希望。” 沉默了许久的李勇军，最终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所有人又陷入了沉默。 另一个火堆旁，叶梦瑶拿出那瓶香水，往自己身上喷了两下，随后又将香水小心翼翼地放进衣中。 “梦瑶，你觉得叶十七真能凭这香水找到我们吗，这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叶梦瑶身旁，徐微微有些不信地说道。 “不知道，但他叫我这么做。” 叶梦瑶也有些不太相信地说着。 事实上，叶凡的嗅觉虽然远超常人，但也只是一公里内才能闻出来，而且必须是很显着了味道。 例如香水，或是血腥味。 “希望他能找到我们吧。”徐微微将一根木柴扔进火堆中，有些担忧地说着，“感觉没有了他，真的少了很多安全感。” 叶梦瑶没有接徐微微的话，但也确实觉得叶凡的存在，能给他们这些人很多安全感。 另一边。 火光的照亮下，是身上染血，持着短刀的叶凡，此时的他，宛若地狱的修罗。 而在他周围，是一具具野人的尸体。 一天的时间，叶凡杀光了跟踪他们的所有野人。 看了眼地上的尸体，看了眼火堆旁，好像是烤熟的人肉，叶凡没有在此逗留。 而是举着一根火把，离开了这里。 最终，叶凡爬到了一棵大树上，准备在此度过这个夜晚。 日出月落。 身上染着血迹的叶凡下了树，然后寻找着李勇军一行人的行踪。 而另一边，为了远离野人，李勇军一行继续漫无目的地前行。 中午，林中又变得像往常那样炎热。 一条小水沟旁，叶凡脱下了染血的外套，放在小水沟里简单搓洗。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他淡淡说道：“出来吧。” 后方的树丛中，薛三缓缓走了出来。 他的身上跟叶凡差不多，都是干了的血渍，有他自己的，也有野人的。 薛三的手上，还拿着野人的长矛，背上，还有野人的长弓和装有箭矢的箭筒，看样子应该是捡来防身的。 而此时的叶凡，也有长弓和装满箭矢的箭筒。 “你居然杀光了那些野人。” 薛三缓步来到了小水沟旁，站在叶凡身旁，扭头看着正在搓洗外套的叶凡时，目中有着惊讶。 那一路的野人尸体，他都看见了，也震撼着他。 叶凡起身，将洗干净的外套穿在了身上，将箭筒斜挂在肩上，拿起放在一旁的长弓，这才看向薛三：“你居然还敢来找我。” 叶凡这么说，是因为薛三在对抗野人的过程中，率先逃跑了。 “我都快死了的人了，还有什么不敢。”薛三淡淡说着，“而且我当时如果不跑，也是死路一条。” 叶凡打量着薛三的身上，发现除了一处箭伤，还有好几处被野人长矛刺中的伤口，显然，薛三伤的不轻。 薛三此时的脸色，也显得苍白，这应该跟身上的伤有关。 于是乎，叶凡并没有责怪薛三这个将死之人。 两人在小水沟中找了些螃蟹和鱼，也不生火，直接生吃补充能量之后，一起寻觅着李勇军一行人的踪迹。 另一边，一声狼嚎，令得树枝上的一群鸟受惊飞走。 也令得李勇军眉头皱起。 “这大白天的，怎么会有狼？” 人群中，有人如此说道。 毕竟狼这种动物，大多是夜晚行动，但那也只是大多，而不是绝对。 嗷呜…… 就在众人惊讶白天怎么会有狼活动时，那个方向，又传来了狼嚎的声音。 而且这声狼嚎，明显比之前的那声，更近了。 这些人中，有那一晚跟叶凡一起经历过狼群的人，所以此时都生出了一个感觉，那就是这声狼嚎，大多是冲他们这行人来的。 “切，不就是一只狼嘛，我们这么多人，还有枪，有什么好怕的？” 黄毛青年一脸的不屑，似乎看不惯众人面对狼嚎声时，表现出来的怯懦。 而他的话，也确实让许多人反应过来，然后心安许多。 毕竟，夏雨手中，确实握有众生平等器。 别说是狼了，就算是熊，只要打中要害，也能一枪撂倒。 但曾经跟叶凡经历过狼群的那些人，心中依旧有着不祥的预感。 不久之后，前方树丛中传来了不小动静。 这一动静，似乎也在向众人表示，那不是一只狼，而是一群狼。 众人怔怔地看着那传来动静的前方树丛，黄毛青年这时也不再是之前那副不屑的模样，而是变得警惕起来。大有一种，情况不妙，立刻开溜的架势。 夏雨不知何时已经拿出了手枪，并且打开了保险，死死盯着前方。 “所有人，先想办法上树。” 李勇军略显着急地话语刚一传出，那边，已经有野狼露出了头颅，并且对他们这些人露出了獠牙。 下一瞬，无数只狼，冲了过来。 枪声也随即响彻了林间。 不知相距多远，但叶凡和薛三，都隐隐听到了那频率不慢的枪声。 两人对视一眼，叶凡率先向那个方向跑去，带着伤的薛三也尽量跟上。 只不过叶凡的速度太快，没多久，叶凡便消失在了薛三的视野中。 空了子弹的弹夹滑落在地，夏雨用最快的速度给手枪换上了新的弹夹。 在她前方不远处，有着七八具野狼的尸体，还有正在向他们前仆后继的狼群。 这群野狼，一开始还被夏雨的枪声镇住了片刻，但似乎是远处的狼嚎声，狼群并没有停止进攻。 有人已经趁着夏雨开枪之际，趁机奔逃。 但多数人或是愣在原地，或是因为李勇军的指挥，持着长矛，围成了一个圈。 女人，老人，或是没有长矛的人，都在圈内。 “所有人，都别乱了，就把这群狼，当成一群野狗来对付。” 李勇军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握着长矛，死死盯着前方。 而四周，是一开始就开溜，离开团体的，有六个人。 “黄毛，别往那边跑。” 李勇军扭头望向左边，一声大喊。 那边，是正在逃跑的黄毛和跟着黄毛一起逃跑的一名青年。 听到李勇军的大喊，黄毛看到了前方树丛中，窜出了一只狼，下一瞬，那只狼已经向黄毛和他身后的青年冲了上来。 两人见状，只觉一个不妙，于是纷纷转身就跑。 只是野狼的速度极快，眼看就要追到两人，跑在后方的黄毛此时急中生智，直接抓住了跑在他前方的青年。 那青年只觉被人狠狠往后一拽，然后身体向后倒去。 等他抬头看向前方时，将他拽倒的黄毛已经跑远。 而身后那只野狼，也已经扑到了他身上，对他展开了撕咬。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啊…… 青年的惨叫传到了所有人耳中，而所有人，也只能害怕地看着这一幕，除了夏雨开枪想要补救一下，其他人什么也做不了。 但看着那青年已经是血肉模糊，而且惨叫声也停歇了。 所有人都知道，那青年大概是死了。 他死在了野狼口中，也是死在了黄毛手里。 第38章 悬浮的青铜巨棺 狼群出现的太快。 令得众人一开始都没机会爬树躲避。 李勇军的组织下，众人只能围成了一个圈，有长矛的在外面，而没长矛的，在里面。 然后以这样的阵势，面对狼群。 而那六个一开始就离开团体，开溜的人，除了黄毛一人又回到了团体中，其他五人，都正在被狼群撕咬，成为了狼群的食物。 或许是因为这五人的正在被撕咬，也或许是因为夏雨的枪，又或者是团体此时所表现出来的防卫阵势，狼群暂时放弃了前仆后继的进攻。 但除了多数正在啃食那五具尸体的野狼，其他野狼依旧对着他们，虎视眈眈。似乎下一秒，就会再次对他们发起进攻。 第二个弹夹滑落在地，夏雨给手枪换上了最后一个装满十五发子弹的弹夹，警惕着周围数量庞大的狼群。 黄毛此时站在圈里，他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个方向。 被他拽倒的青年，就那样血淋淋地躺在地上，任由野狼啃食，青年的肠子，都被野狼用嘴给拉了出来。 “黄毛，你行啊，居然让别人替你去死。” 持着长矛的杨成扭头看了眼身后正心有余悸的黄毛，不忿地说道。 黄毛刚才的卑鄙行为，所有人都看到了。 在结合之前所有人对黄毛的印象，此刻所有人看向黄毛时，眼神更异样了。 “我……我那是下意识的行为，我不是要诚心害他的。” 黄毛想要解释，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解释很无力。 因为众人看着他正在解释时的眼神更加异样了。 黄毛见状，也只得低下头了，不再解释什么。 而且他打心里觉得，为了活下去，自己做什么都不过分。 他也相信，无论是谁，在那种情况，都会做出跟他一样的决定。 如此想着，黄毛竟没有半点愧疚，有的终究只是后怕，还有九死一生之后的庆幸。 而对于黄毛这种卑鄙的行为，除了杨成开口谴责一句，其他人并没有开口谴责什么。 毕竟如今这样的局面，所有人都顾不上开口谴责黄毛的行为，但心中的谴责自不会少。 “所有人，保持队形，慢慢往后退，退到后方的那棵大树旁，然后想办法爬到树上。” 见狼群没有继续冲来，李勇军做了这么一个决定。 而已经捕猎到五个人的狼群，似乎彻底对他们放弃了想法。 刚才还在对他们虎视眈眈的那些野狼，这时也渐渐加入了享受食物的队列中。 众人见状，越退越远。 本来还想退到那棵大树旁，然后所有人依次上树的。 但见狼群似乎对他们失去了兴趣，且这棵大树并不好攀爬，众人便继续往后退，直至离开了这里。 不久之后，一棵大树上。 叶凡看到了狼群，还有被狼群啃食的五具不成样子的尸体。 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他嗅到了叶梦瑶身上的那股香水味。 只不过这个味道，并不在狼群的那个方向。 叶凡没想太多，向着香水气味传来的方向而去。 众人远离狼群之后，继续在林中兜兜转转。 此时的黄毛发现，自己被其他人给孤立了。 就连之前承诺给他钱的沈万山，也不跟他说话。 众人就这么走着，似乎都在想着刚才那惊险且鲜血一幕。 某一时刻，走在最前方的李勇军忽然止步，然后看着前方，目中有着震撼。 而其他人这时也纷纷看到了李勇军看到的景象，都瞪大了双眼，，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那是什么？” 有人震惊出声。 “青铜棺材，那是那口青铜棺材，把我们带到这里的那口青铜棺材。” 中年机长说着，语气都显得有些激动。 因为先前他的话，被许多人认为他是在胡扯。 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但眼前这一幕，是那么真实，那口青铜巨棺，就悬浮在前方远处空中，而且看样子得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像是一座悬浮的小山。 可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 有人已经向那个方向走去，众人望去，才发现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叶凡。 只见叶凡背负弓箭，目中对远处那悬浮在半空中的青铜棺材有着浓浓的好奇，甚至是兴趣。 “十七，你什么时候来的？” 叶凡转身看向了一脸惊讶的李勇军，淡淡回道：“刚刚。” “你受了伤？” 夏雨已经走到了叶凡身边，打量叶凡左肩简单包扎的伤口，关切询问。 “嗯。” 叶凡对着夏雨点点头，随后环视众人，众人也在看着他。 “你们遭遇了狼群？还死了五个人？” “嗯。”夏雨点头道，又问，“你的伤没什么大碍吧？” “没大碍。”叶凡无所谓地说道，对于死了五个人，也不多问，毕竟遭遇那么庞大数量狼群，还能活下来这么多人，已经算是运气好了的，叶凡又转身看向了前方的奇异景象。“我要过去，至于你们，不一定要跟我一起，因为我们没人知道，那边会有什么。” 对于那边，叶凡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但就算这样，叶凡也想过去。 他要去看看，那口悬浮的青铜巨棺，究竟是什么，为何能将他们带到这里？ 活了两辈子的叶凡，相比在这匪夷所思，让人想去探索的奇异景象，危险真的算不上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我也想去看看，那口青铜棺材，为何能这样悬浮于空中。” 说话的，是考古专家陈山。 看着远处那口青铜棺材，他的目中似乎有着浓浓的向往，就好似发现了新世界那般。 最终，所有人一致决定，要去那边看看。 叶凡也不多说什么，而是淡淡抛下一句随你们，然后迈步向那边走去。 众人见状，跟了上去。 事实上大多数人跟着去，也只是因为无处可去。 而且他们觉得，那边除了悬浮的青铜棺材显得不可思议，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众人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来到一处峡谷外。 他们这才发现，那口青铜棺材，就在峡谷内，或者说是峡谷那边的上空。 而且刚才看到的青铜棺材，原来离他们这么远。 还有，青铜棺材的巨大，此时真正展现在了他们眼前。 抬头望去，青铜棺材就像是一朵乌云，遮蔽了阳光。 第39章 快跑 站在树木茂密的峡谷外，叶凡眼神显得凝重。 心中那抹隐隐的不安，在此刻似乎更加明显了起来。 那是因为好似蛇类身上的气味自峡谷之中散发而来。 “我觉得，你们还是留在这里吧。” 叶凡淡淡的话语刚一传出，后方，又传来了一声狼嚎。 众人转身望着那个方向，心有余悸。 “还来？” 有人无奈出声。 显然之前的经历，已经给了他一种，有狼嚎声的传来，就会有狼群到来的印象。 事实上，随着第二声距离更近的狼嚎声，也表明了众人的这个感觉，大概没有错。 “我们还是快些进入峡谷吧。” 李勇军说这话时，是看着叶凡的，似乎在询问对方的意思。 叶凡看着那个方向，面露犹豫，却没有一点紧张的感觉。 下一秒，薛三奔跑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在此之前，夏雨也向叶凡问过薛三的情况。 叶凡只说薛三在后面，应该会找到他们。 所以众人并没有等他，而是先行来到了这里。 而且如今的情况，薛三会不会找他们，其实也不怎么重要了。 只是薛三选择此时出现，倒是让众人有些意外。 而且看薛三此时向他们奔跑而来的样子，在结合那两声狼嚎，众人都觉得，薛三应该是正在被狼群追赶。 不久之后，随着薛三后方，一只只野狼的出现，也印证了众人的猜想是正确的。 而且看薛三奔跑的步伐，显得有些踉跄无力，这不该是薛三这个变异人该有的速度。 只有叶凡知道，那是因为薛三身上带着伤，薛三此时的每一步奔跑，应该都在扯动着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 “十七。” 见叶凡依旧是一副淡然神色，李勇军又喊了一句，语气着急。 但峡谷中散发出来的那股味道，始终让叶凡顾虑着什么。 只是眼下，也确实只有进入峡谷这一条路。 “带着所有人，进峡谷吧。” 见叶凡这么说，李勇军这才带着人往峡谷中跑去。 至于叶凡，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担心。 毕竟连野人都能引开，狼群对叶凡来说，应该也构不成多大危险。 只是手持手枪的夏雨并没有跟着所有人往峡谷中跑去，而是站在了叶凡身边。 叶凡也没有让夏雨走，而是对着薛三那个方向，弯弓搭箭。 箭矢经过薛三身边，射中了距离薛三只有不到十米的野狼。 野狼被一箭射中，因为惯性，向前滚了四五米才停了下来。 薛三回头看到了这一幕，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而那一边，叶凡很快便又射出了第二箭，动作娴熟得好似长弓这种近乎已经被淘汰的武器，他以前经常使用。 一旁的夏雨，震惊于叶凡射箭的同时，也已经向那边开了枪。 不久之后，因为叶凡和夏雨的掩护，薛三终于安然无恙地跑到了这边，然后站在了叶凡和夏雨身旁。 只是叶凡和夏雨并没有时间理会他，依旧在朝那边奔来的狼群射箭，开枪。 “还不走，你在等什么？” 叶凡冷冷的话语传出，身上多处伤口因为扯动流血的薛三看了眼峡谷中，已经跑远的众人，又看了叶凡和夏雨一眼，也不废话，继续踉跄奔跑，进入了峡谷。 薛三离开后没有多久，夏雨扭头看向了叶凡，神色担忧：“我只有三发子弹了。” 叶凡停止射箭，转身看向峡谷中，已经跑远的众人，然后看向夏雨时，目中依旧淡定：“狼群数量太多，子弹再多也不一定有用，先进峡谷再说吧。” 夏雨看着已经接近的狼群，面露沮丧地说道：“我知道你能跑，但我应该跑不掉了，叶十七，你走吧。” 夏雨刚说完这句话，叶凡就已经将她扛在了右肩上，往峡谷中飞奔而去。 看着后方距离被渐渐拉开的狼群，还有叶凡那强有力的身体，夏雨只觉有些恍恍惚惚，还有些许不好意思。 毕竟被叶凡这样扛在肩上，纵使是生死之际，也太过古怪。 当然了，虽然古怪，夏雨还是接受了，并没有挣扎。 只是当他们进入峡谷没有多久，夏雨发现，狼群好像并没有跟着追进峡谷之中，而是在峡谷口徘徊着，似乎有些害怕进入峡谷。 “放我下来，狼群没有追上来。” 听到夏雨的话，叶凡回头望去，见狼群确实没有追上来，于是将夏雨放了下来。 站在叶凡一旁，夏雨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叶凡，却见叶凡此时在认真地看着峡谷口的狼群，似在思索着什么。 跑在两人前方不远的薛三这时走到两人身旁，也跟叶凡一样，疑惑地看着不敢进峡谷的狼群，喃喃说道：“他们好像在害怕进入这里。” 叶凡眼神凝重地看着峡谷四周，然后缓缓闭眼，像是在认真感受什么。 而在他左边和右边的夏雨和薛三两人，都齐齐扭头看向了他，都觉得叶凡应该是在闻什么。 事实上，叶凡也确实在闻。 睁开双眼，叶凡抬头看向了天上悬浮着的青铜棺材，淡淡说道：“你们难道没发现，这里很不一样吗？” “我们不是早就看见这口青铜棺材了吗？” 夏雨以为叶凡说的不一样，是指空中的那口青铜巨棺，于是这样说道。 叶凡却是摇摇头，说道：“不是这个，是这里的空气，似乎太新鲜了，跟外面，很不一样。” 见叶凡这么说，薛三和夏雨这才发现，这里的空气确实很不一样。 感觉闻上去，让人全身舒服。 薛三甚至觉得，因为这里的空气，身上的那些伤口一时间都没之前那么疼了。 “啊……” 就在三人疑惑之时，峡谷的那边，传来了一声惊叫。 三人循声望去，那是之前先行进入峡谷的众人。 不知那边发生了什么，只见一行人朝叶凡三人这边亡命狂奔。 似乎是看到了叶凡三人，远远的，李勇军就惊恐地大喊出声：“十七，夏警官，快跑，离开这里……” 能让李勇军这样惊恐着急，而且对叶凡和持枪的夏雨喊的不是帮忙，而是快跑可以看出，那边，应该是出现了什么令人可怕的事情。 第40章 上古黑蛟 “十七，夏警官，快跑，离开这里……” 李勇军的呐喊，夹杂着慌乱，甚至还有恐惧的情绪，响彻了峡谷。 叶凡，薛三，夏雨，都目光凝重地看向了那边。 只见刚才先行跑入峡谷的众人，此时正在向他们这边跑来。 每个人皆是神色紧张，都像是在亡命奔逃。 下一瞬，三人终于看见，在众人身后，有着一条像是巨蟒，头顶却长着一只角的庞大蛇形怪物自地面抬起了头，张开了大嘴，一口吞掉了跑在最后面的一个女人。 “郭洁……” 硕士生林毅悲痛地喊了一声同学的名字，但最终什么也没做，因为他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继续往前跑。 “这……这……这莫非是上古黑蛟？” 陈山就跑在郭洁前方一个身位的距离，此时的他，一边逃跑，一边回头恐慌地看着把郭洁一口吞掉的蛇身怪物，自语了一句。 也在这时，那条蛇身怪物似乎是吞了一个人，需要缓冲片刻，所以并没有继续追击众人。 这令得回头看到这一幕的众人，依旧惊愕的同时，也终于放松了一些。 但是下一秒，那吞了一个人的蛇身怪物再次匍匐游走，追向了他们。 “那是什么？” 夏雨神情惊愕地问道。 那像是巨蟒的蛇身怪物，能轻松一口吞掉一个人，那一幕，着实令人惊愕。 “把枪给我。” 叶凡没有回答夏雨的疑惑，因为这同样是他的疑惑。 夏雨看向了叶凡，似乎猜到了叶凡为什么问她要枪。 但这种时候，夏雨也不多考虑，直接将手枪拿给了叶凡。 而得到手枪的叶凡，二话不说，直接向那边狂奔而去。 匍匐游走的蛇身怪物再次抬起了头，因为此时的它，已经接近了跑在人群最后方的陈山。 可就在它张开大口，想要像刚才吞掉郭洁那样吞掉陈山时。 一声枪响响彻了峡谷，一颗子弹精准地打中了它的上颚。 蛇身怪物，张开大嘴，仰头嘶鸣一声，随即整个蛇头，应声落地。 陈山转身看着就在自己脚跟前几公分位置，头顶长角的蛇身怪物已然一动不动，但恐慌之下，他还是踉跄后退几步，一个没站稳，直接颓坐在地。 某一时刻，他回头望去，那一边，刚才还在慌乱奔逃的众人已经停了下来。 而持着手枪的叶凡，也已经穿过众人，向他这边走来。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向这条蛇身怪物走来。 叶凡走到了蛇身怪物面前，疑惑地打量这条蛇身怪物。 刚才在远处没仔细看，此时仔细打量，这蛇身怪物，看起来估计得有三十米长了。 这样的蛇身长度，已经远远超过了那些森蚺。 但其实除了头顶上的角，和庞大的体格，这蛇身怪物跟森蚺并没有太多区别。 “这是上古黑蛟。” 就在叶凡疑惑之际，在叶凡身后，刚刚逃过一死的陈山心有余悸地说道。 “蛟？”叶凡扭头看着陈山，面露疑惑，“蛟龙的蛟？” “是的。” “这世上真有蛟龙这种东西？” 叶凡再次询问。他觉得，这个叫陈山的考古学家，似乎知道些什么。 这时，其他人也纷纷走了上来，但似乎是害怕了那蛇身怪物还没死透，并没有太敢靠近。 夏雨和薛三，也一同来到了这里。 而此时的薛三，竟好似没有了异类的标签，多数人的注意力都没怎么放在他的身上，而是蛇身怪物的尸体上。 “古书上是有记载的，蛇可以进化成蟒，蟒可以进化成蚺，蚺可以进化成蛟，最后是龙。而蛟的头顶，就跟它一样，是长着一根角的。这跟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上古黑蛟的画像，很相似。” 陈山说着这些，人们听着他说这些的同时，也在好奇地打量着这条头顶长角的蛇身怪物。 至于陈山说的这些，类似于神话故事里面的说法，其实他们很多人都听过，只是这也太扯淡了。 但这怪物此时就在众人面前，一时间也让众人陷入了沉思。 这如果不是蛟，又能是什么？ “郭洁。”人群中，林毅后知后觉地说道，“郭洁被这怪物吞了，划开这怪物的身体，郭洁或许还能活。” 所有人都知道，郭洁大概是死了。 但为了一条人命，叶凡觉得不妨一试。 随即，叶凡就拿出了水果刀，想要对蛇身怪物开膛破肚。 可就在这时，一声惊喊，再次让所有人慌乱了起来。 “你们快看那边，还有。” 那人指着刚才众人跑来的方向，众人望去，只见另一条蛇身怪物在地上匍匐游走，向他们这边而来。 随即有人大喊一声：“快跑……” 但他的声音未落之前，黄毛青年的带头下，已经有四五个人先跑了。 似乎是因为叶凡的存在，还有刚才叶凡一枪就打死了那条怪物，所以一些人第一时间并没有着急跑，而是看向了依旧淡定的叶凡。 只见叶凡举起了枪，瞄准，然后开枪。 砰的一声枪响再次传出，连守在峡谷口的狼群都被惊了一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叶凡还是会一枪打死这条蛇身怪物时，只见那被子弹打中头部的蛇身怪物，抬头嘶鸣一声，然后像是被惹怒了一样，朝众人匍匐而来的速度更快了。 见状，众人纷纷跑了。 最终只留下了五个人，叶凡，薛三，李勇军，夏雨。 还有一脸担忧的叶梦瑶：“你们还不跑吗？” “十七，快跑吧。” 李勇军也提醒道。 至于夏雨和薛三，都跟叶凡一样，看着那条越来越近的蛇身怪物，并没有要跑的意思。 夏雨是因为叶凡刚才的救命，此时见叶凡不跑，她也没想跑，至于薛三，反正要死的人了，跑好像也不怎么必要了。 而且此时的薛三，有一种直觉，他觉得叶凡还是能像刚才打死那条蛇身怪物一样，打死这一条。 而此时的叶凡，等的就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开枪的机会。 当蛇身怪物来到叶凡身边，张开大嘴时，也印证了薛三的猜想。 只见叶凡举起了枪，对准张开大嘴的蛇身怪物就是一枪。 子弹击中了蛇身怪物的上颚，但或许是因为蛇身怪物外皮太过坚硬，子弹并没有穿过。 这也能解释之前那一枪为什么击中了蛇身怪物的蛇头，却没有打死对方的原因。 上颚中弹的蛇身怪物跟之前那条一样，同样仰头嘶鸣一声，声音有些像牛的声音，只不过要尖锐一些。 蛇头缓缓落地，叶凡退后几步，然后刚好砸在了叶凡刚才所站的位置上。 就在叶凡几人都觉得危机再次解除时，那一边，众人逃跑的方向，传来了众人的阵阵惊叫。 第41章 石砖高台 叶凡几人向着惊叫的众人看去，只见众人又向他们这边慌乱奔逃。 而在众人后方，还有众人后方两边长着茂密藤条的峡谷崖壁上，都出现了这种蛇身怪物。 “枪没子弹了。” 夏雨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叶凡说着，将没有了子弹的手枪递还给了夏雨，然后说道，“现在是出不了峡谷了，先往里面跑吧。” 峡谷的另一头，充满着未知与危险。 但此时想沿着来时的路出峡谷，显然是没机会了。 不说还守在峡谷口的狼群，就是从峡谷崖壁上下来的蛇身怪物，也好似刻意在阻止他们这些人往峡谷外逃跑。 “微微……” 叶梦瑶一声惊呼，那一边，徐微微也在慌乱的人群中。 而最开始跑在前方的黄毛，此时跑到了徐微微身后，他二话不说，直接将徐微微往后拽倒。 这一幕，就像之前的狼群危机，他所做的那一幕一样，为了自己活命，牺牲他人，自私，卑鄙。 “微微……” 叶梦瑶又喊了一声，看着好朋友被拽倒在地，陷入生死危机，她急得都快流出了眼泪，可是她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有一脸焦急的无奈神情。 而在这时，叶凡拿过李勇军手上的长矛，跑了上去，速度很快。 众人见状，愣愣地看着向那边冲去的叶凡，有些出神。 倒在地上的徐微微恐慌之中，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她便瞪大了双眼，花容失色，发出了一声惊叫。 因为她身后的蛇身怪物已经张开了大嘴，眼看就要一口将她吞下。 就在徐微微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的时候，只见一只长矛飞了过来，插在了那张开大嘴的蛇身怪物的上颚。 蛇身怪物顿时疼得仰天嘶叫一声，叫声振聋发聩。 但这条被长矛准确插中上颚的蛇身怪物并没有像之前那两条上颚中枪的蛇身怪物那样死去，而是仰头嘶叫一声之后，猛然甩了一下头，将插在其上颚的长矛甩了出来。 蛇身怪物继续张开大嘴，或者说应该是血盆大口，因为它上颚出血，已经染红了它的嘴巴，此时的它，显得更加暴怒，恐怖。 而一开始就对那一击并不怎么自信的叶凡，已经扛起了地上被惊住的徐微微，跑了起来。 那一边，李勇军几人看着刚才所看到的这一幕，出神了片刻。 他们既惊讶于叶凡能掷出那样精准有力的长矛，也惊讶于那蛇身怪物的强大防御力。 “我们也快跑吧，他应该会没事的。” 李勇军的提醒下，夏雨，薛三，都往峡谷里面的方向跑去。 叶梦瑶看了那边的混乱场面一眼，也跟上了李勇军三人。 这种时候，只能自己顾自己，纵使是身为警察的夏雨，也顾不上任何人的安危。 而那边，混乱之中，已经有人被蛇身怪物依次吞入口中。 “敏敏……”那穿着空乘服的青年看着刚刚将自己女朋友吞入口中的蛇身怪物，满脸的仇恨，“怪物，我跟你拼了。” 青年喊着，似乎丧失了理智，握拳就向那只蛇身怪物冲去。 只是下一秒，不等那只蛇身怪物出手，他就被另一只蛇身怪物一口吞下。 此时左右肩膀都扛着人的叶凡看到了这一幕，并没有放慢脚步，而是继续奔跑。 叶凡肩膀上，看着后方被一口吞下的同事兼好友王文生，陈山心情复杂。 如果没有叶凡的突然出现，他或许死的比王文生还要快。 这一刻，陈山甚至有些庆幸自己跑得比其他人慢，因为叶凡救下的，除了被黄毛青年拽倒的徐微微，就是跑得最后面的他。 “十七，救我。” 这是少妇李娜的声音，他看着叶凡扛着徐微微和陈山，跑得竟比他们还要快，于是恐惧的趋势下，便出声呼救。 只是她的呼救，叶凡并没有要理会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跑。 事实上，左右肩膀都已经扛着一个人的情况下，叶凡也没有办法再救其他人。 李娜见叶凡并不理会自己的呼救，脸上有着一抹恨意的同时，也在拼命奔跑。 她不想成为下一个被怪物吞掉的人。 没多久，扛着两个人的叶凡便超过了所有人，跑在了最前面。 而且此时的叶凡，也已经穿过了峡谷，看到了峡谷中的奇异景象。 这是一个四面环山，树木丛生的地方，而那口青铜棺材，就在这里的正上空，遮蔽了天空，令得一点阳光也照不进这里。 在这里，叶凡看到上百米高的参天大树。 但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叶凡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有着一个石砖砌成的高台。 而这个高台的四周，草木稀疏很多。 也是因此，叶凡才能第一眼就看到这个高台。 扭头看了眼后方，已经剩下不到一半的人。 叶凡没想太多，扛着两个人，向着前方，用砖石砌成的高台跑去。 不多久，他爬上了十几节砖石砌成阶梯，来到了高台上。 也在这时，似乎是因为他的忽然闯入，上空悬浮着的青铜巨棺散发出一道绿光。 绿光由上而下，连接高台四周，令得高台四周，出现了一道浅绿色屏障。 而这道浅绿色屏障，叶凡以后才知道，这是一种结界。 放下了肩膀上的徐微微和陈山，叶凡环视高台上的情景。 这是一处圆形高台，高台四周，有着四根四五米高的柱子，看不出材质，但应该是木的，上面还刻有一些叶凡没见过的纹路。 高台之上，叶凡唯一见过的，应该只有高台中央的太极八卦图。 但这些都只是叶凡无意之中的所见，这种时候，他并没有想着去研究高台周围的这些。 甚至不去想，这看似人迹未至的地方，为何会出现这种人为建筑？ 包括这道浅绿色屏障的突然出现。 叶凡，陈山，徐微微三人站在高台上，看向了高台下方，被蛇身怪物追赶，吞食的众人。 就在叶凡想着跑下高台做些什么的时候，一声声巨响传出的同时，高台发生了一次次震动。 叶凡转身向高台的另一边跑去，那是声音传来的方向。 目及所见，是十多条那种蛇身怪物，而且更远的方向，还有这种蛇身怪物正在靠近。 至于之前的巨响，是那些蛇身怪物与浅绿色屏障发生碰撞时，发出的声音。 “进不来，难道是因为这绿光？” 叶凡心中暗道。 但这么一想，人是不是也进不来？ 如此想着，叶凡又跑向了高台的那一边，却见跑在最前方的李勇军，夏雨，薛三，叶梦瑶，依次穿过了这浅绿色屏障。 不多久，四人也来到了高台上，然后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打量着高台四周，那些正在对浅绿色屏障碰撞的蛇身怪物。 而刚才跑在他们后方的杨成，黄毛青年几人，也纷纷跑入了这绿色屏障。 而几人后面，还有人。 叶凡见状，也不多想，直接跑下了高台，穿过了那道浅绿色屏障。 第42章 吸力 慌乱奔跑的过程中，李娜忽然崴了脚，然后摔倒在地。 她看着前方，中年机长的背影，无助地呐喊求救：“机长，救我。” 中年机长听到了李娜的喊声，回头看了一眼李娜，目中有着要不要救李娜的犹豫和纠结。 但思虑片刻，抬头看向后方已经接近的那些蛇身怪物时，中年机长坚定地回过头去，不再去看李娜那无助且恐惧的眼神。 也在这时，中年机长看到了前方，飞速奔来的叶凡，刹那间，叶凡便与他擦肩而过。 回头望去，中年机长看见，叶凡已经扛起了李娜，向他这边跑来。 没多久，叶凡便追上了他，并且抓住了他的右手腕，将他往前拖拽。 拖拽下，中年机长只觉身体猛然前倾，随即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甚至因为叶凡速度太快，他一时间都有些要倾倒的样子。 不多久，叶凡扛着李娜，牵着中年机长，超过了数人，进入了那浅绿色屏障，来到了高台的砖石台阶上。 “十七，救我……” 听到身后的呼救，叶凡将李娜随意丢弃在台阶上，转身望去，还想继续救人，但看见的，是最后一个人被蛇身怪物咬住了上半身，然后往空中一抛。 下一秒，那人身体下落，惊叫中，整个身体落入了张开大嘴的蛇身怪物口中。 这人，叶凡有印象，是那叫林毅的大学生。 此时的叶凡，就站在浅绿色屏障里面几公分的距离，无奈地看着这一幕。 刹那间，另一条蛇身怪物冲了上来，张开血盆大口，想要一口吞掉叶凡。 却是被屏障挡住，蛇头撞在了浅绿色屏障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但就算是这样，叶凡身后，颓坐在台阶上的中年机长和李娜，都是神情惊恐地将身体往后缩，且都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转过身，相对其他人而言，此刻还显得淡定的叶凡一步一步走上了台阶。 而他的身后，或者说是浅绿色屏障外，已经充满了这种蛇身怪物。 这些蛇身怪物大小不一，小的比森蚺大不了多少，头顶的角看样子也是刚刚长出，而大的，看样子已经超过了五十米，随便抬起蛇头，就已经远远高过了这有着十几节台阶的高台。 只不过因为浅绿色屏障，它们都进不来，只是一味地撞击着这道浅绿色屏障，然后发出一道道嘶鸣。 高台上，看着浅绿色屏障外的这些蛇身怪物，所有人恐惧到了极点。 这幅画面，就算是惊悚电影，也不可能拍出这样的惊悚画面。 叶凡走到了高台上，环视众人。 发现活下来的，除开自己，只剩下十一个人。 李勇军、夏雨、叶梦瑶、薛三、徐微微、陈山、杨成、许凯、黄毛、机长、李娜。 “怎么会有这种吃人的巨蛇，这里究竟是哪？” 说话的，是因为害怕，牢牢牵着叶梦瑶手的徐微微。 她的语气带着哭腔，显然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叶梦瑶拍了拍徐微微的后背，轻声抚慰道：“微微，没事的，至少，我们现在还活着。” “可我们接下来又能怎么办？” 徐微微一脸的悲观，如今的情景，再乐观的人，也确实很难乐观起来。 见徐微微这样，叶梦瑶也不知道说什么，索性什么也没有再说，而是看向了那边，正在打量石柱的叶凡。 而同样打量石柱的，还有陈山。 某一时刻，陈山好像发现了什么，于是出声喊道：“这……这好像是古书上记载过的一种文字。” “你认识？” 叶凡好奇地看向陈山。 陈山却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认识，我只是在一本古书看到过这样的文字。而那本古书，因为对这种文字的不认识，至今还无人能看懂其中所写的内容。但在我年轻的时候，听行内的一些前辈说过，说是这本古书，应该是那宣武皇帝的遗物。” “宣武？”叶凡微微皱眉，“你是说叶无极？” “是的。”陈山点点头。 叶凡闻言，也不知道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联系，但想来，应该只是巧合。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空去研究这石柱上的文字？现在该想的，不应该是怎么离开这鬼地方吗？” 就在众人陷入沉思之际，一道急躁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望去，那是黄毛的声音。 “你居然还敢说话，刚才你拽倒微微，如果不是叶十七，微微早就死了。” 叶梦瑶怒瞪黄毛，带着谴责的语气说道。 见叶梦瑶提起这事，黄毛面露尴尬之色：“这……这……她不是还活着吗？再说了，如果不是我将她拽倒，叶十七出不出手还不一定呢，她应该感谢我才是。” “你就是个自私，卑鄙的无赖，人渣。” 叶梦瑶骂了两句，不想再与黄毛多说什么。 黄毛却还来气了，于是怼了一句：“行行行，我是无赖，人渣，你是高尚的大明星行了吧。”黄毛说到这，或许是顾虑接下来的话太重，所以放低了音量，“哼，只是娱乐圈那么乱，又有几个女明星是干净的？” 黄毛的声音不大，而且因为屏障外那些怪物的嘶鸣，和那些碰撞声，许多人都没有听清。 但离他最近的杨成却是听到了，当然了，还有叶凡。 “你他妈的说什么？” 一声怒骂，杨成已经踹出了一脚。 黄毛顿时被踹倒在地。 “你说你了？” 反应过来的黄毛恶狠狠地盯着杨成，骂了一声之后，起身就要对杨成动手。 但他这个黑帮小混混，又怎是训练有素的保镖的对手。 没有几下，就被杨成摁在了地上。 “你敢不敢再将你之前的话再说一遍？” 杨成看着被自己摁在地上的黄毛，冷冷说道。 众人看着这突然的一幕，倒是有些惊讶。 但杨成是叶梦瑶的保镖，此时出手，大家也都理解。 而且黄毛这人，确实是太讨厌了。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头顶的这口棺材，好像对我们有一股吸力，而且这股吸力，越来越大。” 叶凡淡淡的话语，打断了这场闹剧，令得除了被摁在地上的黄毛，都抬头望向了那口棺材。 第43章 剑气 “好像真有一股吸力。” 感受着叶凡所说的吸力，李勇军最先说道。 “你们的头发。” 李娜一脸恐慌，指着叶梦瑶和徐微微的头发。 众人望去，只见叶梦瑶和徐微微的头发，好像被一个吸力往上吸，然后慢慢直立起来。 而且很快所有人发现，不只是叶梦瑶和徐微微，其他人的头发也被吸了起来。 这股吸力，在这时变得越来越明显起来。 没多久，体重最轻的几个人，甚至有了要被吸起来的感觉。 薛三下意识抱在了其中一根柱子上，也几乎是同时。 徐娇娇双脚离地，竟是被吸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与她牵着手的叶梦瑶。 就在两人身体悬空之时，叶凡牵住了叶梦瑶的另一只手，拉住了两人。 与此同时，拉着两人的叶凡，迅速往另一根柱子走去，然后另一只手抱在柱子上的同时，双腿还牢牢地夹在了柱子上。 “救我……” 一声惊呼传出，众人望去，李娜已经被那股吸力吸到了半空。 而且不只是她，还有夏雨，黄毛，体重稍轻的人。 “大家手牵着手。” 李勇军一声大喊，随即与剩下的人手牵着手。 但下一秒，所有人，除了抱住柱子的叶凡和薛三，还有被叶凡牵住的叶梦瑶和徐微微，都直接被吸了起来。 也在这时，头顶的那口青铜巨棺，再次散发绿色光芒。 而且相比之前的浅绿色，这抹绿色显然更深一些。 叶凡抬眼望去，绿光的阻挡下，已经看不清被吸走的那些人飞到了哪里。 “梦瑶，我快抓不住了。” 徐微微艰难地说了这么一句，下一秒，直接跟叶梦瑶脱手，同样消失在绿色光芒中。 “微微……” 叶梦瑶撕心裂肺地朝空中徐微微消失的方向喊了一句，随后回头看向了叶凡：“叶十七，松手吧，要不然你也会被吸走的。” 叶凡看着叶梦瑶，一只手死死抱住柱子，一只手牢牢牵住叶梦瑶的手，并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疼，我的手……要断掉了。” 随着这股吸力的越来越大，叶梦瑶只觉被叶凡拉住的手臂疼了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掉。 看着叶梦瑶痛苦的脸，叶凡知道在这样下去，叶梦瑶的手肯定会断掉。 片刻的思忖下，他放开了环住柱子的手臂。 随即，两人直接升空，同样消失在了绿色光芒中。 看着也被吸走的叶凡和叶梦瑶，薛三感觉因为太过用力抱住柱子的缘故，自己身上的伤口被扯得生疼。 最终，他也放弃了挣扎，跟着被吸走了。 …… “梦瑶。”徐微微看着地上，将叶梦瑶死死搂着，护着头的叶凡，以为叶凡在轻薄叶梦瑶，于是没好气地喊道，“叶十七，你放开我家梦瑶。” 躺在地上的叶凡松开怀里的叶梦瑶，缓缓站了起来，没有去理会徐微微，而是茫然地环视周身这古怪的环境。 这里，是一个封闭的长方体内部结构，有接近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每一个面都散发着浅绿色光芒，也是因为这浅绿色光芒，才能让叶凡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而且每一个面上，都有着复杂的纹路，这些纹路，或者说是文字，都与之前在那四根柱子上见到的相似。 “我们应该是在那口棺材里。” 叶凡看去，说话的，是夏雨。 所有人都没有事，只是先后来到了这里。 感觉到了什么，叶凡低头望去，浑身是伤的薛三，竟凭空出现在了地上。 “我也是这样出现的吗？” 看着这近乎奇幻的一幕，叶凡问道。 “是的。” 夏雨点点头道。 和叶凡一样，缓缓站起身的薛三，茫然地看着四周的环境。 “哼，年纪轻轻的，怎么不学点好……” 扶起叶梦瑶的徐微微没好气地看着叶凡，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叶梦瑶打断道：“微微，别说了，叶十七刚才是为了保护我。” “保护你？” 徐微微诧异道。但想了想，叶凡应该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如果不是叶凡，自己也死了。 只是叶凡刚才从身后搂住叶梦瑶的动作，实在有一种袭胸的嫌疑，很难不让徐微微往那个方向去想。 “嗯。” 叶梦瑶点了点头，她想到了两人在空中的时候，叶凡为了护住自己，近乎将整个身体包裹自己的画面。 见状，自觉冤枉了叶凡的徐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叶凡，道歉道：“行，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还有，谢谢你之前救我。” 没有理会徐微微的道歉和感谢，叶凡依旧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你们快过来看。” 忽然，远处的黄毛大声喊道。 众人望去，只见黄毛手中好像握着一把发着白光的长剑。 而在黄毛周围，也都有这种发着五颜六色光芒的武器。 众人走了上去，看到了那些散落一地的武器。 有长刀长剑，甚至还有盾牌，长鞭。 这些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武器，有发光的，也有不发光的，看起来得有个上千件，就这样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前方四周。 “这是什么材质的？好轻啊。” 陈山提起了一把大刀，在手中掂了掂，面露疑惑。 因为这把刀虽然轻，但摸起来却很硬，而且应该是金属材料。 但就算是元素周期表中最轻的锂元素，也不该这么轻才是。 “我这把剑也好轻啊。” 黄毛接话道，然后挥了挥手中的长剑。 只是随着他挥剑的动作，两道像是弯月的白芒自剑身迅速外放，与此同时，还相对应地发出两道像是剑鸣的声音。 叶凡突然踹出了一脚，被踹的杨成直接一个倒地。 就在所有人都还不明白叶凡为什么会突然踹倒杨成时，只见杨成已经少了一只耳朵。 而少了的那只耳朵，就落在了杨成刚才所站的位置上。 咣咣两声巨响，回荡开来，震耳发聩。 令得所有人一时间都没去注意没了耳朵的杨成，而是那两道像是弯月的光芒划在棺壁上的情景。 下一秒，众人所见，是毫无损失的棺壁，和消失的那两道弯月光芒。 后来，叶凡才知道，那两道像是弯月的白色光芒，叫做剑气。 第44章 发着白光的珠子 “耳朵，我的耳朵。” 杨成用手捂住没了耳朵的流血部位，痛苦地喊着。 黄毛看着坐在地上痛苦哀嚎的杨成，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长剑，脸上有一抹做错事之后的不知所措。 “我……我不是故意的。” 所有人都知道，黄毛虽然人品不怎么样，而且才被杨成摁在地上过，但确实应该不是故意的。 毕竟没人想到，黄毛手中的长剑，随便挥两下，就会有这种只存在于玄幻电影里的特效。 不久之后，杨成的伤口被包扎好了，只是耳朵，看来是长不出来了。 但杨成也算是幸运的，多亏了叶凡及时踹出的那一脚，否则杨成掉的，可不是耳朵了，而是脑袋。 “有了这些武器，我们就不用怕那些蟒蛇了。” 黄毛像是忘记了之前的过失，一边挑选着分散在地上的武器，一边惊喜地说道，就好似是在搜刮宝物。 他的手上，此时已经抱着一大堆发着各种色光的长刀长剑。 其他人，包括没了耳朵的杨成，也都在挑选着这些武器。 一时间，似乎是因为这些武器的出现，令得所有人暂时忘记了当下的处境。 某一时刻，叶凡看到了什么，伏下了身，捡起了一颗发着白光的珠子。 这颗珠子的大小跟乒乓球差不多，叶凡将其握在手中，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似乎是感觉到珠子散发出来的什么东西，叶凡将珠子放到鼻尖闻了闻，顿时，感觉到了浑身都很舒服。 这个舒服的感觉，有些熟悉。 思忖片刻之后，叶凡想起来了。 这个有些熟悉的舒服感觉，是他进入峡谷之后，峡谷中的空气给他的感觉。 而且好像因为这个感觉，令得他在面对蟒蛇时，速度和力量都大了很多。 事实上不只是他，在进入峡谷之后，在面对蛇身怪物的袭击时，其他人的体能相比任何时候也都要好，只是那种情况，没人会像叶凡一样去仔细感受这一变化，只当那是生命垂危之际的潜能。 而这个珠子中散发出来的东西，并不是一种味道，只是一种感觉，就好似氧气一样，无形无味。 思索着这些，叶凡这时才发现，四周似乎没有了峡谷中的那种空气，如果有，也只是他手中的这个珠子散发出来的，相比那种空气，很淡很淡。 “梦瑶，我突然感觉很难呼吸。” 远处，距离叶凡百米远的位置，是叶梦瑶和徐微微。 “我也是。” 叶梦瑶应声道。 随即叶梦瑶和徐微微激烈地喘息着，就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一样。 片刻时间，那种窒息感加重起来，令得两人激烈呼吸的同时，坐在了地上。 叶凡注意到了两人的异常，连忙跑了过去。 但叶凡还没有跑到两人身边，叶梦瑶和徐微微的窒息感突然就没有了，就好似陆地上即将窒息的鱼，重新回到了水中一般。 只是随着叶凡向两人的靠近，刚才离叶凡还不远，但此时却离叶凡最远的黄毛，也同样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窒息感。 手中抱着的长刀长剑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 叶凡听声音看了过去，其他人也都看了过去。 “黄毛。” 李勇军对远处的黄毛喊了一声，已经倒在地上的黄毛却是没有回应，只是一脸窒息的痛苦神情，身体抽搐着。 李勇军见状跑了过去，但还没有接近黄毛，李勇军顿时也感觉到了窒息感，就好像空气中瞬间没有了氧气。 “这……怎么回事。” 李勇军单膝下跪，跟黄毛一样，不停地喘气，心跳加速。 众人见到李勇军也突然跟黄毛一样，不由得大惊，甚至都不敢上前，生怕自己也会遭受这种古怪的事情。 “这……他们怎么了？” 陈山面露疑惑地说着。 叶凡也同样疑惑。 “我们刚才不能呼吸了，他们应该也是，只是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就在叶凡疑惑之际，叶凡身后，叶梦瑶说道。 “不能呼吸。” 叶凡疑惑地喃喃一声，然后也不管太多，就向李勇军那边走去。 只是他才跨出去几步，李勇军就忽然好了，就像他之前靠近叶梦瑶和徐微微时一样。 驻足看了眼手中的珠子，叶凡心中暗道：“难道跟这珠子有关？” 想着，叶凡继续向那边走去，他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想。 只是不管他如何靠近，黄毛还是没有要好的情况。 最终，叶凡来到了黄毛身边，见到了满脸通红，而且有些发紫的黄毛，黄毛如今这副样子，看起来有些像窒息而死的人。 蹲下身，叶凡伸手往黄毛胸口探去，感觉到了黄毛的心跳，才发现黄毛没死，只是晕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远处，再次离他最远叶梦瑶和徐微微，又出现了这种呼吸困难的情况。 如此，也终于印证了叶凡之前的猜想。 叶凡迅速起身，往叶梦瑶和徐微微靠近一些，然后，如叶凡想的一样，随着叶凡的靠近，两人逐渐好了起来。 众人看着叶凡在几人之间来回，令得几人好转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 直到所有人都朝叶凡靠近，他们中的许多人才发现，似乎越靠近叶凡，越容易呼吸。 “好像越靠近你，越容易呼吸，而离你远点，甚至都不能呼吸，这究竟是为什么？” 夏雨最先问出了众人的疑惑。 她刚才一直都在观察叶凡的举动，对于这一点，也是最先察觉出来的。 叶凡没有直接回答夏雨的疑问，而是微微皱眉，然后疑惑地看着手心里，发着白光的珠子：“应该跟这颗珠子有关。” 闻言，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叶凡手心里的珠子上。 “你这珠子，哪来的？” 夏雨又问。 “就在刚刚，地上捡的。” 叶凡如实说着，并不准备隐瞒什么。 而且如果真想隐瞒什么，他一开始发觉所有人必须依赖这个珠子呼吸时，早就藏起来了，而不是拿在手中。 众人沉默了许久，似乎对这种事很难接受和相信。 但想想，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又何止是这一件怪事，如此，便也没有多想什么。 只是接下来，他们都要依靠这颗珠子。 这令得所有人，各有心思。 “如果真是这颗珠子的原因，十七，你要收好了。” 李勇军开口打断了众人的沉默。 叶凡点点头表示回应，这样的东西，交给其他人，他也不信任，必须自己保管才安心。 “黄毛怎么样了。” 李勇军看向了不远处躺在地上的黄毛，转移了有关珠子的话题。 叶凡淡淡说道：“没有死，只是昏过去了。” 第45章 飞出银河系 大乾，燕京，卫星总局。 穿着工作服的青年走到一个中年人身边，汇报着刚才所勘测到的情况：“局长，那口棺材，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已经出了银河系，消失在了我们的有限勘测范围内。” 伴随着几声咳嗽，脸上还有些紫红的黄毛醒了过来。 周围，还是那有着绿光照亮的封闭环境，还有跟着他一起来到这里的众人。 坐在地上的众人见黄毛醒来，漠不关心。 他们茫然失落的脸上，似乎迷失了对未来的方向。 毕竟进入这口棺材里，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但他们都没能找到出去的办法。 如果再这样下去，最终只能是渴死，饿死的局面。 至于那些有着强大威能的武器，包括他们必须依靠的那颗发着白光的珠子，片刻的新鲜感后，对于众人而言，其实也不重要了。 “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好像突然不能呼吸了。” 对于众人的漠不关心，还有众人脸上那显得失落的情绪，黄毛并没有在意。 他在意的，是刚才为何自己不能呼吸。 没人回答黄毛的疑惑，李勇军见状，也只是告诉他，别离叶凡太远，至于原因，李勇军也懒得解释。 “你们究竟没告诉我什么，为什么不能离叶十七太远？” 见李勇军有所隐瞒，黄毛一时间有些不爽。 而且他的不爽，还源于众人对他的排挤和孤立。 “你听就行了，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说话的，是没了一只耳朵的杨成，杨成语气中带有一些火药味。 虽说黄毛之前不是故意的，但换做是谁没了一只耳朵，都会有气。 而且，在这之前，杨成和黄毛本身就有矛盾。 见杨成一脸的不忿，黄毛也有些来气地说道：“我还就偏不听了，怎么了？” “我……” 杨成还想说什么，坐在他一旁的李勇军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算了，杨成。” 闻言，杨成也没准备跟黄毛说什么。 黄毛见状一脸得意，轻哼了一声后，看了眼坐在地上，正在仔细研究手中一把通体发着红光的飞刀的叶凡，这才想到，自己昏迷之前捡到的那些武器。 他站了起来，环视一周，终于看到了不远处自己捡到的那些武器。 黄毛走了过去，但不久之后，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又来了。 想起李勇军的提醒，黄毛不再向前，而是转身，向众人靠近，或者说是向叶凡靠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黄毛来到叶凡身前，疑惑地询问。 但叶凡也没准备理会黄毛，只是自顾自地忙着手中的动作。 叶凡右手拿着那把通体发着红光的匕首，或者说是短刀，左手拿着之前那把水果刀。 然后两刀轻轻接触，左手的水果刀就像豆腐一样，被右手的短刀切成了两段。 黄毛看着这一幕，又想到叶凡显得古怪的性格，于是见叶凡没想理会他，黄毛便也没敢再问。 只是顿了顿之后，继续去寻找地上散落的那些兵器。 只是他转身之后，目中似有寒光，然后心中暗道：“他妈的，有了这些兵器，不但那些蟒蛇不用怕了，就那变异人也不用怕了。”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只觉身后有一股巨力袭来。 随后，黄毛趴倒在了地上。 而他的双手，很快便被叶凡用割下来的外套袖子给绑住了。 “叶十七，你干什么？” 黄毛扭头看到偷袭他的人是叶凡，开口喊骂道。 叶凡没有理会黄毛，甚至没有理会不远处其他人向他投来的疑惑目光，然后又将黄毛的脚给绑住了。 完成一系列捆绑之后，叶凡起身，拖着嘴中骂着什么的黄毛，往众人聚集的位置走去。 “叶十七，你踏马疯了，绑我干什么？” 在所有人疑惑震惊的目光中，还有黄毛的叫骂声里，拖着黄毛的叶凡回到了之前的位置上。 他一脚踹在了黄毛身上，然后冷冷说道：“你再骂，信不信我把你嘴也堵上？” 闻言，黄毛心中虽然有怨，但也不敢继续骂什么。 但突然被绑，他感觉莫名其妙，甚至还有些委屈。 想了想，他看向了夏雨，然后求助道：“你不是警察吗，他这样捆绑大乾公民，限制公民自由，你难道不管？” 夏雨虽然不想管，但也想知道叶凡为何突然将黄毛绑起来，于是她看向叶凡，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叶凡淡淡回道：“他这人很不老实，我刚才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不怀好意。这里的这些兵器，就跟枪一样，落到这人的手上，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潜在的危险。” 要说叶凡善于察言观色，窥人心理也好，要说他有被害妄想症也罢，三世为人，叶凡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谨慎性格。 而且见叶凡这么一说，所有人都觉得，叶凡说得好像没错。 一时间，所有人似乎都同意了叶凡的做法。 黄毛却是不忿地说道：“我危险，那他呢，他就不危险吗？” 黄毛此时看着的，是离众人较远些，像是被孤立的薛三。黄毛话里的他，也正是薛三。 顿时，所有人都觉得，黄毛说的也很在理。 毕竟薛三不仅是变异人，之前还对叶梦瑶出过手。 面对着众人异样的目光，薛三却显得很是平静，片刻的沉默后，他淡淡说道：“实在担心，也可以绑我。” 然后，薛三也被绑了。 而且考虑到薛三的变异体质，还是用地上捡的，一根不知什么材质，却很坚固的绳子给绑上的。 将这两人给控制之后，叶凡走到了不远处，捡起了地上一把长刀，尝试着劈开脚下的青铜地面。 就在叶凡要一刀往下劈的时候，叶凡看向了众人，然后提醒道：“可能会很大声，快把耳朵给捂上。” 这个猜测，是因为黄毛之前挥出去的那两剑。 众人闻言，这才知道叶凡的意图。 一时间，除了被绑住的黄毛和薛三，所有人都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那边，叶凡举起了发着白光的长刀，向着青铜地面就是一刀挥下。 砰的一声轰然巨响回荡传出，震耳欲聋，却是没有一丝震动。 青铜地面，也毫发无损。 巨响回荡了将近十秒才停下，众人也才将捂着双耳的双手拿开。 至于薛三和黄毛，那就有些惨了。 薛三还好，毕竟是变异人体质。 但黄毛，耳中只有翁鸣之声，众人的呼唤，他也听不清楚。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那嗡鸣声才渐渐散去，黄毛的听力也才慢慢恢复过来。 而尝试着用这些兵器破开棺材的想法，也在叶凡这一次尝试之后，破灭了。 毕竟真要继续尝试，或许这棺材还没有破，他们就都被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