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酒狂诗少年,剑道人间红颜》 第1章 人道长安一片月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域外魔族,虎视眈眈。” “虽我族类,其心尚异,圣逆妖人,叛族求荣。” “欺我族类,其心当诛,无良恶鬼,伺机而动。” “天佑圣族,人杰辈出,承圣绝学,护国安宁。” 大雨晴了又晴,天光暗了又暗,一道道稚嫩的书声从长安街后的杏林深处飘出。 日落偏西,红光万丈压不住万家灯火通明。 倦鸟归巢,声如雷动抵不过游人如织喧嚣。 深宅大院中,听得小姐丫鬟欢笑, 烟花柳巷里,闻见胭脂美酒飘香。 文人骚客凭栏对月奏高歌, 货郎贩夫走街串巷谋生活。 江湖郎中摆上一堆鹿茸虎鞭,受众皆是男士。 卜卦相士挂出一面姻缘大旗,来者尽是女子。 武馆剑阁中,武夫以火锻肉身,剑修以剑修心性。 私塾书屋里,少年用心背诵经典,儒士苦心创作经典。 上文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哪位儒士编撰,可是在民间却流传甚广。 长安的城,恢弘而繁荣。 长安的月,如洗、如练,温柔而美丽。 长安的人,豪放而强大,多才而风流,自尊而自强。 长安不愧“人间第一城”的称号。 然而距长安城数万里之外的西陲却是另一番景象。 祁幽山脉。 圣域与魔域的两界山,圣裔国至关重要的护国边关如同巨大的钉子一般深深刺在这片山脉之上。 正是有这些钉子的存在,长安才能真正地长安。 这些大钉子之上是数不清的小钉子。 边关雪常年不歇,戍关人一身精铁。 剑戟虽冰仍紧握,人如寒梅傲霜雪。 曾有一镇守边关的武夫以此景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此地环境之艰苦可想而知。 沐雪的将士,镇守着雄伟壮阔的边关,监视着前方敌情,守护着后方安宁。 边关后方几千里之外有一小村名叫李家村。 李家村藏在深山之中,前不近边关,后不临都市。此处之人祖祖辈辈都是于三分田地里刨食,在一条河边生息。过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日子。 山里人一生只有两个愿望。 其一是,填饱肚子的同时偶尔能打打牙祭。 另外是,娶个媳妇之后生个大胖小子闺女。 可是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这么一个盛世里不见繁华,乱离时不闻战火的山中小村却遭受了一场莫名劫难。 那夜无风,月明星稀,一场大火忽然席卷了全村。 火,只烧毁了草木房屋却未伤及一人,村民都觉得诡异。 不知何处流言起,有说是魔族与仙人大战的能量波及,有说是亲眼目睹怪物口吐大火的,三人成虎,一时间人心惶惶。 村中有一棵受了不知多少年香火的古树,据说只有圣人降世它才会开出花来。如今不仅花没有,连叶子也被烧没了。 树下一个光头少年蹲坐地上,看他年龄在十四五岁之间,青色面皮,眉毛疏密有致,清秀润朗,望之有龙凤飞翔于其间。少年只穿一条粗麻短裤,上身却是一件紧身的劲装。 正无聊之际,树后突然窜出来另一个少年,长衣长裤,一头浓密的长发盘在脑袋上,秀骨剑眉,一个箭步就到光头少年旁边。 光头少年像是早已知道盘发少年的到来,也不惊讶,打趣道:“搞那么晚,是又跑去隔壁村找阿花了吧,朱先生说了‘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你可收敛点吧。” 盘发少年大笑间使劲拍了一下他的光头,笑道:“你小子,就是眼光太高,哪有我逍遥。”说话间已经一屁股坐到光头少年旁边。 此时太阳方才偏西,昏黄的光线重重地洒在这个算是边境的村子上,产生一种凝重的质感。 盘发少年道:“你说村里那些人说的真不真呀。” 光头少年冷笑道:“那些八婆,路过条野狗她们都能说是见到只麒麟跟村里母狗偷情,这话也能信?” 盘发少年笑道:“你这嘴也没见饶过谁呀。” 光头少年瞥了一眼,笑道:“怎么有股桂花头油的香味?” 盘发少年擦了擦嘴放到鼻子底下使劲嗅了嗅,疑惑道:“没有吧。” 光头少年扑哧一笑,“亲嘴还亲人脑门上了,平时也没见你那么紧张。” 俩少年蹲在树下上有一句没一句地瞎扯着。 村外,一个中年男子驱赶着一辆牛车正缓缓向村口驶来,二人赶紧起身行礼道:“朱先生好,您也来帮忙?” 朱先生是这稻圆乡的教书先生。 朱先生见到二人喝住黑牛和蔼一笑,问二人道:“我听说村里受了火灾赶来帮忙。李木木、李慕白你们两个不帮着你们爹娘怎么跑这来偷懒了?我时常教导你们有一份热发一份光,怎么?这么快就还给我了?” 少年俩没有回答朱先生的问题而是问道:“朱先生,这火你说会不会跟仙人有关?” 闻言朱先生厉色道:“圣人立教,普渡众生;神人立国,佑护苍生。仙人所行必是仁义之事,怎么会行此有害众生之事?” 少年二人被朱先生的气势压制住,不敢说话,只得低头。 李慕白低声道:“村里流言四起,都说是仙魔打架。” 朱先生翻下车来,走到二人跟前,少年抬头看着他。 朱先生儒者打扮,束发长须,五六十岁,天庭丰隆饱满,细眉垂过双眼,眼睛炯炯有神,鼻子挺拔如春笋初发。 朱先生端坐,扬手,解释。 原来,圣裔国位于人间中部,自神人立国以来,一直有三位强敌,他们分别是西域的魔族,南域的鬼族与北域的妖族。 四族之间大小战争万年里不曾断过。 数百年前,妖族曾以通天手段控制了圣裔国的皇室气运命脉,西域魔族、南域鬼族见到如此天赐良机皆是闻风而动。 圣裔国陷入一场千年未有的危险境地。 正是亡族灭种的生死存亡时刻,圣裔国内一众道修,武夫,剑修放下往日恩怨情仇,同仇敌忾,组成一致对敌的联盟。 修行者同亿万万圣裔国民一起历经数十年抗争方才将三族联盟击溃,圣裔国才得来了如今这难得的和平。 仙人的地位本就极高,自那场战争之后,圣裔国国民更是将他们捧到神坛的位置上。 朱先生最后说道:“修行者乃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的英豪。” 明亮的光,此时填满了少年的眼。 少年好奇,又讨教修行之事。 朱先生对此并未多说,只说修行不易,起身牵着黑牛径直往村中去了。 朱先生边走边喃喃自语道:“天地本想众生皆凡夫,修行已是逆天而行,有违天规,又怎么会容易?” 第2章 月叹青丝化白雪 当年清姬饮春酿,葱指胭脂绕残香。 箱中婚纱色犹绛,却倚栏月望故乡。 月叹青丝化白雪,人怜粉骨消泥墙。 多少青春少女梦,埋入稚童一声娘。 ——题记 夏季余温还未散尽,天上点点繁星预示着明日又是天晴。 少年躺在阁楼上,有一扇天窗,有风,也能看见星星。自他记事起他就一直住在这逼仄的阁楼之上。他们家很窄,也很矮。原本只有一层,这阁楼是他要与母亲分开睡时母亲去求村里的木匠,将就着用几块木板隔开的。 屋子本就不高,这么一改,上下都逼仄得很。还好他的母亲个不高,他也还小,倒也不影响日常生活。 至于他的父亲,少年一面也未曾见过,母亲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个男人,他甚至没从村里人口中听说过一句跟他父亲有关的话。 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孩子生活在一个满是闲言碎语的山村之中却没有一句流言产生,这本身就是极为不正常的现象。 不过李木木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些,他的母亲对他很好,少年知道,这已经足够了。 少年很聪明,乡里读书读得最好的就是他。 因为他很勤快,记东西又快,而且谦虚好学,任何东西他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深深印入他的脑海之中。 朱先生不止一次对少年的母亲夸赞道:“你这孩子是天生的机智,别人学也学不来的。” 可是他还有一个后天修成的品质,坚韧! 世人皆说母以子贵,道理也是一个女人一旦嫁出去,就是从一个熟悉的地方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别无所靠的她自然会将全部心血灌注到孩子身上。 一个爱孩子的女人,站在她的立场上无论做出何种选择都是正确的,因为只有站在她的立场上人们才会发现一个女人的不容易。孩子出人头地之时她也才跟着出人头地,人言可畏,她别无选择。 李木木静静地躺着,尽量减少翻身。他母亲白天很忙,晚上睡眠却很浅,所以他晚上也从不下楼。 他在想有关修炼的事情。 天地四方,圣裔国独居于大陆最中央。 西边是魔族生活的魔域。 鬼族独占南方的幽冥州。 东边是一望无尽的大海,那里神秘却没听说有任何种族定居, 妖族在北,人们习惯称呼那里为“北国。” 他没见过魔族,书上没有关于魔族外貌的文字,他想象中的魔族都是怒目獠牙,面目狰狞恐怖!书上记载魔族体质特殊,筋骨极强,单论身体强度,魔族往往要超过其他族一阶。 至于妖族,他们本与圣族同根同源,但是传说时代却突然叛离圣族迁往寒冷的北国。自那时候起,世间的妖种类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强。他们中有自成体系的妖修,有的妖族也修行圣族的功法。 鬼族生活在幽州,那里充满恐怖的死亡气息,传闻圣族死后灵魂也会飘向那里。至于鬼族的由来已经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了。 少年躺着,从天窗仰望着天上斑驳的群星在同一个地方不停地闪烁着。 修行的路很艰辛,无论是道修、武修、剑修还是言法、丹药、炼器...每一种修行道路都是充满艰难困苦的。 想到此处,少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她时而严肃时而温柔的脸庞虽不那么美丽,却又让人如此心安。 圣元两千年,他的母亲将少年带到这个世界。 那年孟春,村口那棵古树忽然开了两朵极大的花,村里的老辈都说铁树开花,圣人降世! 可是他只听说过圣人却从未见过圣人、连一般的修行者都少之又少。 传说圣人创造了一种文字,教会人们遵循阴阳调和之理,有难时向三皇祈祷,辨别四季之气,按时播种五谷,日常勤养六畜,通过各种灵草配置灵药消解七灾八难。 传说时代的圣人似乎都有通天彻地的本事,补天、填海、断天柱、开天门、炼制神兵、推演过去未来.....种种事迹令人高山仰止。 传说时代之后,修行者在古圣留下基础之上衍生出各种修行法门,三教九流,百家争鸣,以各自道法神通超凡入圣,又留下了一段佳话。 四族修行虽各有差异,不过大都与古圣息息相关。 古圣法流传至今,主流的有道修、武夫、读书、剑修...... 道修之人吞食天地灵气,习符箓道法武功,悟宇宙运行规则,修身养性,使得身与天地相和,心与大道相通。 武夫则以筋骨为基,以身体为本,引五行之力锻体,以天地雷法强身,投身军营之中,以杀为修,积攒杀意,大成之时,修罗尚惧三分。 读书人则以读书为要,字字斟酌古圣之意,以字为器,以真言引法,言出法随,宇宙无穷奥妙尽在一张嘴中,尽在一支笔下。 少年最神往、最敬佩的还是剑修。 剑修以剑存命、以剑识性,以剑为法。剑出之时,斩恶人、斩恶鬼、斩凶妖、斩狂魔,一剑既出,斩尽天下不平事,这才是真豪杰、真英雄。 他家中就有一把剑,一把很古老的木剑,看不出材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传下来的。 剑没有开锋,剑柄也与剑身有些差别,应该是谁弄断了又给找个相似的木把粘回去的。听他母亲说,小时候抓阄抓了好几次都是这柄木剑。 他自己也很喜欢,闲暇之余就跟他的玩伴在草地里击剑。 少年对剑道很有天赋,在这一乡之内几乎没有敌手。 没有师父,也没有剑谱的他每一次出剑都很随意,却又很有气势。 至于气势是什么少年也不清楚,他只是感觉到出剑之时一身气血都会跟着舞动起来,这是一种令人沸腾与愉悦的感觉。 少年今年十四岁多一点,从抓阄的时算起,那柄木剑已经陪了他十三年多一点。 少年想到这里,轻轻翻了个身,摸到那柄木剑,将它抱在胸口。他闭着眼已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睡得很香,自从他母亲病后他从来没有睡过那么安稳的觉。 这一晚少年不再梦到独自上山去挖草药却坠下悬崖,也没有梦到求爷爷告奶奶只是为了一株对治愈母亲的病有效果的灵草。 梦中只有母亲,所以他的梦很暖,暖到天明。 第3章 雪入江湖无归期 树上春枝绿成碧,风中落红苦无依。 飘零人生如乱雪,雪入江湖无归期。 ——题记 繁星隐曜,白玉东追,又是一日临近清晨时分。 李木木起到很早,他已然习惯。 古经上说夏三月适宜,“夜卧早起,无厌于日,使志无怒,使华英成秀,使气得泄...”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想要趁母亲还没起床,趁早将早餐备好。 李木木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而且她一起床就忙各种针线活,李木木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所以才想到这个法子,并且他这一坚持就是六年,从没缺过一天。 李木木悄悄摸下床来,又偷偷溜到门外。 做饭的家伙什他早就放在门外了,锅碗瓢盆叮叮当当乱响时母亲往往就会被吵醒。 李木木煮的是很稀的粥,他还切了一点干菜,看到锅里还没冒气他先拿出木剑练习起来。 练剑是他每日的必修课,其实也没有什么招式可言,只是随心所欲舞动心中所想。 锅里已经咕咕冒气,他将锅盖斜向一边防止里面的粥滚出来,粥煲好后他还会盛出晾凉。 七月天亮的还很早,等他做好一切工作已经是天光微亮之时。 不过他觉得今天有些奇怪。 以往这个这个时候邻居家的福伯已经起来进到鸡棚里掏鸡蛋。他小孙子才两三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今日不仅没见到福伯,而且连鸡鸣都没有,整个村子只剩下他煮粥咕噜咕噜的声音。 李木木虽然觉得很反常,但是也没有继续多想。 粥已凉了许多,他放下木剑推开木门走进他母亲休息的地方。屋子很窄,只能容下一张小床与一张桌子。进屋之人一眼就能看清每个角落。 他母亲很爱干净,屋子里除了床几乎没有其他东西。 晨光已经从窗外爬到床上,当他看清床上的状况之时他的瞳孔猛然睁大,床上只有一个枕头与一张叠的很整齐的被子。 李木木很疑惑,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 一个人按部就班地生活了十几年,突然有一天他的生活乱套了,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 李木木从来没有如此焦急,如此害怕。 他胡乱地四处搜寻,可是巴掌大的地方,人能到哪里去? 最后全村的人都吵醒之后他才意识到他的母亲莫名地失踪了。 村长同样着急,发动村里尚且能动的人将每一处可能的地方全都翻遍,最后也不见木子婶的影子。 天黑日落,李木木才拖着长长的影子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放在小院石凳上的粥一口也没动。 村里人又帮忙找了两天,他也央求乡里私塾的朱先生找了几天,两方全没有李木木母亲的消息。 自此以后他每天都坐在门槛之上,眼中无神地盯着回家的路,他不相信一个陪伴了他十几年的人会忽然间像一朵云一样被风吹一下就不见了。或许她只是有什么急事来不及告别,但是家就在这里,人又能走到哪里去? 六七日的光景转瞬而过,担忧已经把少年的脸削得见了骨头。 翌日早晨,朱先生站在他的面前。 “木木,虽然还没有你母亲的消息,但是万事以身体为重,万一那天她回来看到如此憔悴堕落的你,你会愿意见到她伤心吗?” 李木木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朱先生的脸,他的泪水又在眼眶之中打转,他强忍着没哭,但是声音里却已经满是哭意。 “木木,你难道不相信你母亲的选择,她哪一次每一次选择不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你?”朱先生面色虽然有些凝重,但是还是以一种决然如此的语气安慰着李木木。 “可是,可是...”李木木一连说出了许多个可是,最后还是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他甚至不敢再往下想去。 前一日的村里才降下的神秘的天灾,她的母亲就一夜之间不辞而别。他静下来之时不得不将这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稻圆乡,授业私塾里。 李木木坐在朱先生对面,他原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他们村子。朱先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费了一番大功夫才把李木木劝到此处。 李木木端坐在私塾里静了几日,他一直在想朱先生的话,“你既然心中有想,心有所怕,你更应该去正视它,去解决它,而不应该像一个懦夫一样躲在这破门槛之上!”朱先生的话一点也没错,他一开始就在怕,怕心里所想的会是真的。 天地很宽,江湖路远,只有走过才知道此中真假,只有走出才有实力。 ...... 稻圆乡,柳亭边。 昨天下了一场小雨,路上一粒尘土也没有,驿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李木木回头远眺还能见到的小镇,镇上人煮早饭燃起的袅袅炊烟像宿醉的酒鬼摇摇晃晃地着融入朝霞之中。 朝霞不出门,但是他今天已经非走不可。 暖黄色的光线刚刚突破地平线洒落在亭子上,偶尔能听见鸟兽的嘶吼啼鸣,朝霞其实很美也很壮观。晨风偶然吹来一朵游云,朝阳没有照到时,像是一位踏剑而来的白衣剑仙。当他飘到晨光中之时则像是一位身披红色战甲的少年将军。 他对这个人很熟悉,他是圣裔国有名的武圣。十九岁的武圣,当年他率众平魔,直捣黄龙擒魔首,自此魔族闻圣族色变。 魔丘封侯,勇冠三军,万古留名! 少年背上行囊,头也不回地往西走去。 他的木剑已经被他藏起,他的如今心中有所怕,也有牵挂。 李木木要去的地方在西,他背着一身朝阳踏步前进。 江湖浩浩,绝艳的天才辈出,少年此去,江湖路远,莫问天涯也莫问归期。 朱先生因有事推脱并未前去送别,此时他躺在院子里的青藤长椅上。听到树上落下什么东西的声音,他眯着眼,看了一下,见到一只青色的鸟衔来了一枝树杈子正修补到巢穴上,于是喃喃道:“长亭别时尚少年,风积羽厚登真仙!也不知道此番推演是真是假,哎,大道玄妙,造命云诡!纵使是如今的境界难窥见大道的落棋。天之恶,孰知其故?” 说完又闭上眼睛,气息仿佛融入天地一样。 第4章 白云深处有人家 r 第5章 机缘尽在古道碑 造化弄人,有时候确实蛮不讲理。 ——题记 李木木盯着老者的同时老者也打量着他。 “吃了饭找个地方等着,不要乱说、乱走。” 龟脸老者草草丢下一句话就转身回屋里,再出来时已经夹着一碗饭,上面全是不知名植物的嫩芽根茎。 “吃完碗放墙角,今夜或是明早仙人都有可能下来,只需静候,切记不可妄论。” 老者说完把碗一递过来便转身又回屋里了。 倒也是奇怪的老头,少年心想着,嘴上已经嚼了起来。 他饿的实在难受,这素食也就格外地爽口,还没来得及找个地方坐下,碗里已经空空如也。 奇怪的是一碗素食下肚竟然已经有七八分饱意。 林木木看到墙角边堆放碗筷的地方,走过去刚想放下就发现每个碗都是干干净净的,这时候他才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天然流水处,洗了碗,找个地方坐下。 他本来想找边边僻静的地方的,但是显而易见的,在座各位都是i人不免有些社恐,没办法他只能在中间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 坐下没多久,李木木就感觉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自身跟世界的联系更加紧密了一般。 这个村子非同一般。 不过林木木最为担心的还是能否被选上的问题,来之前朱先生就跟他说过了,无涯观收徒只看缘分跟资质。 他自己的资质他本身并不清楚,但是也从来没有感觉到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只能靠缘分了。 他正暗自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突然听到那里啊地大喊了一声。 睁开眼朝着声源望去,只见一个黄衣少年被一束浅蓝色的光柱笼罩着。 “是气机牵引。” 周围就开始响起来各种各样的讨论声。 “气机牵引呀,那可是踏入化境才有的异象呀,看来这六个名额有一个已经被确定了。” 李木木自然知道什么是气机牵引,但是他也只是听说过,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真正的破境异象。 刚刚好像听到他们说啥六个名额,难道是只收六个弟子?这时候他再注意广场上的人,零零散散分布着,少说也是有一百个人。 百分之六的概率,而且现在几乎是百分之五的概率了。 而且谁敢说这里面没有隐藏的大佬?天下之大,不是装逼之人就是扮猪吃老虎之辈。 李木木越想越觉得头大。 光柱还没有消失,但是显然比最开始的时候淡了许多,现在只有薄如蝉翼的一层淡蓝色的光膜笼罩着其中的黄衣少年。 “斗牛墟本来就是咱们白虎大都出了名的升龙地,多少仙人在那里白日飞升!出些人才也在情理之中。” 李木木听着他们的议论,才知道眼前之人竟然来自斗牛墟,纵使他在偏远乡村,但是这个地名对于他来说仍旧是如雷贯耳。 那里被称为“升龙地”!而他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朱先生也是斗牛墟里出来的。 朱先生是什么境界,他不清楚,但是从其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度便可以看出他至少也是博学之人,至于有没有做到博学而约取,从而踏入化境三流从而成为修炼者中的一员他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朱先生既然认识观主,那自然也是有些本事的。 想来那黄衣少年应该也是姓朱,因为先生说过他们那里只有这一个姓,如此年纪如此气运当真是让无数人羡慕。 天启之智永远来的比后天学来的知识更简单而纯粹。 这边正想着,竹屋却被缓缓推开,那个顶着一头绿毛的龟脸老者慢悠悠地挪出来。 他显然是被外面嘈杂的声音打扰到了,本来张开嘴巴要说些啥话的,但是当他看到那黄衣少年以及周围淡蓝色的光罩之后也是点点头不再说些什么 “安静一些!” 话音刚落,树冠顶上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禽鸣,接着就刮起了大风,地上的落叶哗啦啦地卷动起来。 龟脸老人抬头望去,只见从树上笔直的飘落下来一个玄衣的中年男子,男子束发高额,神采飞扬。 他笔直落到地上,像是地上长出来的一棵笔直的松树。 中年男子看着眼前的黄衣少年也是点点头,紧接着就往龟脸老者那里走去。 “郝老,这回苗子确实不错,是你们山里人嘛?” 龟脸老者眼里闪过一点失望。 “斗牛墟。” 听到这个地名中年男子同样是有些许惊讶。 “哦?那地方的也过来吗?那怪不得了,这回你们山里这几个小娃子可是有不小的压力呀。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但是谁叫有些人生来就住广寒宫里呀。” 中年男子笑着说完,龟脸老人也是无奈。 “既然来了,那就没必要等到明天了,现在就给他们测一测吧,能来到这里的不是有点本事就是自带一点机缘的,就看谁的本事更大,谁的机缘更强了。” 中年男子听他说完便转身对着广场上的众人说道:“小家伙们,先到我跟前来。” 一众人赶忙往前面挤去,黄衣少年也从冥想者脱离出来跟着众人一起, 李木木站着的地方正好是中年男子的正前面,因此他倒是不急不躁。 “我乃是无涯观道堂长老马无题,你们大可以叫马长老。” 说完他看着毫无反应的众人接着说:“不必拘束,道法自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待会你们先随我入道藏古碑测试,合格的,我看心情挑,可有异议。” 众人不语,虽然他说是看心情挑,但是如今谁都看得出来他心情大好,如果这时候有啥异议,惹得他不开心了,那才是枪打出头鸟。 马长老看到众人都没有说话,于是一招手就带领众人走入竹屋之中。 这时候李木木才知道原来测试的地点竟然在龟脸老者的寝室里,突然觉得一阵好笑。 然而当他两脚完全踏入竹屋之内才发现,里面竟然别有洞天。从外面看时只觉得最多只能放下一张躺椅一套茶几,然而如今进来一看竟然有如身处大海之中,茫茫然不见边界的感觉。 后面进来的众人大部分也是同样的表情,小部分则是毫无波澜。 “这是小洞天,修为达到仙人之境后,不仅仅能知阴阳,明大道,更是能在原有的空间基础上开辟出小洞天。当然里面的时间流速跟外界一样,本次测试所用的道藏古碑就在前面。” 众人朝着他指着的地方望去,看到一块扁而宽的大型石碑伫立中央,通体呈黑色。 马长老继续解释道:“靠近石碑会被吸入其中,一个小时之后考核结束自动传送到广场上。” 林木木见状低语道:“居然是洞中洞,果然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刚靠近石碑少年就被猛然吸入其中,耳边只传来一句话。 “得到什么样的成绩全靠机缘。” 第6章 大鹏岂是蓬蒿辈 人生一大梦,万事转头空。 生时当奋力,松草自不同。 心怀凌云志,敢笑霸王怂。 命运飘零荡,一念化苍龙。 ——题记 李木木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已经身处另一片空间。 从广场走进竹屋犹如人从陆地入汪洋,从竹屋入石碑则如汪洋入星空。前者尚且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此时却连时间都变得虚无。 站在时间的长河之中,人到底是多么渺小?李木木在此时此才真正感受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的那种空虚无力的感觉。 他远远地望向那无尽的星空,每颗星辰似乎都亘古不变却又时刻在变,每颗星辰都像是静止不动却又时刻在动。 宇宙像是坐落在一只前行不止的巨大生物之上,这生物经历的岁月比宇宙都要漫长。它对背上的一切都不闻不问,它走的每一步路都毫无规则可言,它遵循的唯一规则就是要不停地走,一刻不停地走。 李木木回过神来,他刚才一步踏入这片空间就感觉到一种面对永恒的虚弱感。一切惊艳一整个时代的天才,一切玄妙无比的道法神通,一切浩瀚无比的肉身法相,一切的一切在时间面前都苍白无力起来。这种感觉连朝菌比之大椿都不能形容。 李木木只迈开了一步就已经没有力量,更准确地说是没有信心再往前一步了。 前方有一条河,星星点点,浩浩荡荡不见首尾,河上忽然飘来一只小船,一只形似渔船的小船,船头坐着一个渔翁,不下雨却穿着蓑衣渔翁帽,他只端坐却又不垂钓。 船驶近岸边,渔翁开口道:“小友还不上船,莫不是想走过这江湖?”那声音极苍老,极悠远极空灵,如果不是有一个人在面前,李木木甚至会以为那声音从天上而来,从未来而来。 渔翁的声音入耳,李木木如释重负,跨过几步,走到小船边上,躬身行礼道:“老先生,此船是否过河?” 渔翁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淡淡说道:“我只管将船带到,你能否过河,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中。” 渔翁端坐在船头,草棚上挂着个酒葫芦,渔翁屁股之下压着一把剑,不过只是露出剑柄,剑柄的材质看着极为普通,是木制的。木浆在船尾,李木木生疏地划起来。 船很小,纵使无风无浪也划不稳。河很宽,李木木已经划了许久,幸好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俩人一句对话也没有,渔翁犹如老僧坐定,跟随着小船摇摇晃晃。靠岸后,李木木主动跳下船来,拱手道了谢。小船没了前进的动力,顺着河流又悠悠向下漂流而去。 岸边是一道光幕,一脚踏入,发现并没有任何禁忌,他轻而易举地就穿过了光幕。 光幕之后星空便化为了陆地。暖阳、茂林、修竹,奇花、异草,飞禽、走兽,此间应有尽有。 所有的这一切都围绕着一块石碑。石碑的样式与道藏古碑一般无二,只是这块石碑放在此处显得更有生命力。 李木木走到石碑之前,情不自禁地摸向它。石碑的手感有些粗糙又有些温凉,不知不觉间李木木闭上了双眼,可是眼泪却莫名从眼眶流到嘴角上。 石碑上的苔藓纷纷脱落,露出其中古老的文字,文字如同被惊扰的萤火虫纷纷飞出,没一会儿就将少年裹成一个放光的蚕茧。 李木木并没有化为蝴蝶,那些发着光的文字从他的头顶钻入,直到蚕茧越来越薄,最后完全消失。他的识海之中多出了一个光点,如同一轮明月一样挂在识海之上。光点之中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复命归根,玄妙恒生。致虚极,守静笃...”这声音飘渺而来又飘渺而去。 李木木觉得耳边有些嘈杂,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广场之上。 马长老仍旧笑呵呵地站在广场上,高声宣布道:“此次一共有七人通过考核,因此按照我们之前的规定,我要看心情弃掉一个人。我先说通过考核的七人名单,朱帆,梁友冰,李木木,君凑树,鲁人贾,陆仁异,苟盛。” 马长老念完之后才补充道:“有名的到我跟前来,其他人退下广场。” 马长老的目光在七人身上流转,最后停在了李木木身上,脸上的笑容也随即消失。 “那就你了” 李木木闻言一愣,拳头已经暗暗握紧,一种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 他风餐露宿,翻山越岭,涉水探洞,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方才到达这里。其中艰险,若不是母亲生病的这五六年磨砺了他的体魄与毅力,他几乎不可能坚持到这里 如今他又通过石碑的考验,才百十人之中脱颖而出。他的一切努力与抱负都因为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而破灭。 他有怒火,有不甘,但是很快就恢复了理智,心中的不甘化为一种勇往无前的斗志。 鱼虾游戏浅水,真龙潜于深渊,燕雀安于蓬蒿之间,大鹏扶摇上九天。此处水浅不留吾,吾辈岂是蓬蒿人! 在众人的叹息声中,李木木一步步走下广场,小小的背影不显落寞,反而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傲气。 就在他走下广场之时,身边景物突变,他竟然又回到广场之上。他诧异地观望四周,广场上只有龟脸老者、马长老与那个牵引气机的少年。 “小家伙,恭喜你通过了古碑考核,你是第二个完成考核的人。” 听闻此话,李木木没有欣喜若狂,他已经无所谓真假,他的心境在悄然变化。他微微拱手道:“谢过马长老了,谢过郝老。” 龟脸老者与马长老皆是点头。 马长老道:“再等等,应该还有几个不错的小家伙。” 之后又陆陆续续有几人被传送广场之上。 等到聚齐六人,马长老解释道:“你们这六人就是道藏古碑挑选出来的心性足够坚定的有缘之人。” 马长老又对着龟脸老者行礼道:“郝老,那我就带这几个小家伙回去了。”龟脸老者没有多说,只是挥一挥他那长长的衣袖便转身回到他的竹屋里。 马长老一抬手,一股气流就从众人脚下升起,缓缓将六人抬升到树冠之上。树冠上一只白羽红喙的巨大飞禽站在上面低着头看着几人。 马长老手捻法念动咒语,鸟儿展开双翼匍匐下来。众人登上鸟背坐稳,感觉到身上多了一道强大的气流将自己的身体依附到飞禽的身上。 飞禽向后弹射而起,用力拍打着双翼径直往齐源山主峰的方向飞去。 “启程吧,你们这几个小家伙都是人中龙凤,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希望你们牢记心中所想所念,矢志不渝,好生修行。” 第7章 初见便先出一剑 缘是难解解连环,环环扣扣惹人烦。 轻舟飘过桃花岸,青山过后仍是山。 ——题记 众人除黄衣少年外,其余与李木木一样对这种载人的飞禽充满了好奇。 气流结界笼罩,飞禽虽急速飞行却不闻破风之声。 “此禽唤作赤玉雀,乃是我无涯观圈养的代步飞禽,赤玉雀属圣兽,十年为幼期,百岁成年,春秋可度千岁,且其一旦成年便会越二流直达一流,调动天地之能量,穿山跨海,转瞬即达。” 不出一个时辰,赤玉雀已达主峰附近,双翼横拍,抟风而上。 齐源山主峰远看便已经感觉雄伟异常,如今近看更是不见两端。 马长老继续解释道:“飞禽走兽同魔族一样,一旦能调动天地能量便可以毫无阻碍地将天地能量灌入体内而丝毫不用担心能量狂暴的问题。因此赤玉雀一旦成年便极少需要进食,也就是只需喂养十年,便拥有能使用千年的飞行工具。当然十年之内所投喂的天材地宝、鳞毛羽昆同样是一笔极其庞大的支出,所幸物超所值罢了。” 说话间飞鸟已逾越层层浮云,山上灯火已依稀可见,于此山巅抬头望去更觉天高地远、星月共明。 “今夜你们暂于道堂歇息,余事明早另作安排。” “这一层六间全都是,你们各自挑选一间,我便先去回复观主了,好生歇息。” 马长老说完便飘然而去。 李木木左右观察,发现最左边寝舍更好一些,于是抢先一步推门而入。他前脚刚跨过门槛,一股气流便扑面而来,清冷之中暗带一点酥麻,转瞬之间便已撞到他的胸口。 李木木只觉得胸口一紧倒退而出,冷而酥麻的感觉一下子传遍全身。 他站稳抬头望去,见到出手之人一头飘逸的长发如同万千柳丝垂落下来,浓眉大眼,虽身穿一身宽松道袍,却隐隐能看到那孔武有力的轮廓。 桃花脸若魅书生,魁梧身如壮莽夫,这体格与那张脸庞显得格格不入。 莫名受此一击李木木三分怨气心头起。 那长毛仔没好气地道:“该长眼睛就长眼,省的被人抽了脸!” 此话入耳,李木木又平添三分怒气,快步向前,掌心逐渐凝聚出一股能量波动。他如今只是凡夫,并不能真正做到调动天地能量,这单纯是将自身的力量集中于一点。 李木木自然知道眼前这个长毛少年境界要远高于他,然而世上没有任何道理是受人一拳还得忍气吞声的。 “哟嚯,犟驴拍蛋越拍越来劲是吧!” 李木木随手取过一截短棍,棍如剑,提于手,刺于前。 长毛不甘落后,另一波能量汇于拳眼,劲拳凌厉而出与短棍触于一点。 撞击刹那,李木木感觉像是被一头蛮牛冲撞一般,当下掌风一转,力量斗转,悄然化到四肢百骸。 棍裂作三瓣,李木木捏住最中间那一瓣,两身稍扁,虽无锋尖也如剑。 长毛所使是冰与雷电之气,道藏石碑一朝悟道,李木木知道自己暗合水木之气。 水利万物而不争,因此天下莫能与之争。木孕天水于神怀,因此千年万载神不坏。两者一生一息,周而复始,循环反复。 可惜双方境界差距悬殊。 长毛仔浑身气血旺盛,筋骨极强,应当至少是第一境界二流的修为。二流之境化神洗骨直至一身骨血能与大道共鸣,寻常刀剑莫能伤筋骨。 反观李木木如今只是摸到入境的门槛,若非在石碑那里得传承灌顶,否则他连一拳也受不住。 人与人的差距,一出生便已经存在! “切,小瘪三还有两下子嘛,不过你这种货色小爷我在家都是当陪练使。” 长毛仔嘴上虽如此说心下却暗暗吃惊,对方境界远低于自己,但是能巧妙化解自己的一拳,着实有几分天资。 李木木此时有些脱力,他以还没淬炼过的骨血强行运转体内能量,体内已经有暗伤,可是另一股能量还是吃力地往捏住木片的右手运转。 “徐儒,无涯观不是你徐府!” 怒喝之声方响起,马长老便已飘然到两者之间,李木木与徐儒皆忙向其行礼。 “李木木,我也是刚从观主那得知这祸星今晚也住在此处,生怕你们起了冲突才急忙赶来,结果还是慢了一步。” 马长老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李木木,接着转身怒视一眼徐儒,接着又转向李木木解释道:“他是徐府的徐儒,化境二流的境界。” 徐府?李木木记得白虎大都卫城将军徐元便是徐府之主。 “马长老,都是些小误会,同窗之间打打闹闹罢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是吧小兄弟?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呢?” 李木木看着原本嚣张神气的一个人突然变得乖巧,一时间也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算盘。 “稻圆乡,李木木!” 话音刚落,徐儒已经接着说:“嗨,都是一城之人,到底都是邻居,今晚就先一起住这屋,咱就不要麻烦马长老了,木兄弟你看可好?” 李木木打量着这突变之人,马长老也看着两人。李木木看到马长老没有说什么,只好说了句也行。 旁边吃瓜的众人看到双方已经和解也觉无趣便各自散回房间。 马长老刚转身,徐儒便一把把李木木拽进房间关上房门。 “真是对不起呀木子兄弟,我老娘怕我出门在外被欺负,千叮咛万嘱咐,‘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遇事一定要足够强硬。’因此看到有人闯进来我才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出手的。” 徐儒自然不怕他老娘,他怕此事要传到他老子耳朵里,保不齐会有啥“意外之喜”。 听得这解释,李木木半信半疑之间也是哭笑不得。 “没事,我也是一时心急。” “木子兄弟,作为补偿,这棵化血骨草就送给你了,这是化解体内淤血以及能量残留的。” 看着眼前这棵绿叶蓝花的灵草,李木木内心也是一阵震动。豪门世家就是不一样,一出手就是一株上好的灵草。碍于徐儒那真切的眼神,他也只好把已经凑到怀里的灵草收下。 李左徐右,分好床位之后,李木木盘腿坐在床榻上,取出了徐儒送的灵草,右手捏住,左手变幻法诀。 这是他从那些灌输入脑海中的东西里找到的一份化灵诀。 灵草中的灵气肉眼可见地从四肢九窍间钻入李木木的身体。 随着灵气的持续灌入,李木木的身体突然猛烈地发烫起来,连原本偏青的血管都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玫瑰殷红色。 第8章 沧海桑田如一梦 纷纷攘攘利来往,合合分分人荒唐。 哭哭笑笑又一世,雨雨风风催草黄。 ——题记 李木木闭眼即入冥想境。 草木灵气自灵草化出,自四肢九窍汇入,于识海前幻化出一道青色人影。 青影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处他人的识海之中,一时举杯兴叹,一时拔剑轻抚,时而悲悯一哭,时而动情大笑。 李木木盯着自己识海中出现的异类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青影的剑悄然而动,徐徐如风来,层层如波起,李木木虽不在识海之中却真切感觉有一柄利剑直抵自己眉间。 “李木木,你离开为何?” 青影长剑闪过眼前,留下里面离开稻圆乡的背影。 “李木木,你来此又为何?” 剑光再闪,只见无涯观之光景。 李木木沉吟再三脱口而出二字。 “问道!” 青影回剑于鞘,以剑拍掌而笑道:“可笑可笑,世间三千大道无数小道,你要问何种道?” “人间道!” 虚幻的青影似有神光闪过,他拍剑的动作骤停,久久之后方才沉声道:“大道三千,大如宇宙无边,细若芥子无形,滴滴点点自有其道理,唯有这人间道最是无理,何苦闻这破道?” 青影一剑挥出。 鸡犬相闻,邻里互欺,金戈铁马,朝堂相争,人间百态历历在目。借着周遭景色变化,沧海桑田,浮云落日循环交织,万物死生相替。 在这桑海巨变之中,李木木总感觉到在这急速的变化之中却冥冥之中有一种守常不变的东西,它如同湍流中的有一座屹立不倒的孤岛。 “三杯合大道,一斗合自然。人心何所顾,岁月自斑斓。” 青影再饮一杯,悄然消失于识海。 当他还沉沦在这番演变之中不能自拔的时候,体内血液开始缓慢地由原本的颜色转变成红色中带着一丝青色,骨骸也是蜕变为一种洒金的状态。 突然间八方世界粉碎,眼前一黑,再睁眼之时正看到徐儒盯着自己看。 “木子兄弟,刚刚怎么回事?” 徐儒大为着急,若是自己这一株灵草使得一个大好少年爆体而亡,那他于良心难安。 “方才吸收徐儒兄赠与的灵草,出了一点异常。” 李木木还在思考识海中莫名出现的那道青影,看着一脸懵逼的李木木,徐儒更懵了。 “你刚刚身上冒着热气,那血从你身上冒出来又被吸回去,这么来来回回上百遍了。” 听得徐儒那么说,他下意识地运动自身,此时他才清晰感受到身体强烈的变化。手一伸对着前方用力一抓,前方的花瓶便悬空而起。 “调动身外气,一境一流!” 李木木自己也感觉到不可思议,他冥想之前绝对是准入境的修为。那时候他能感受到气机能量在体内流动,也能调动一部分能量,但是绝对不可能调动天地之气。 因为若想正常调动天地之气,不仅要能感受天地之气运转,同时还需要化神入骨,将周身骨血提升到能承受天地之气的境界。 若非如此,纵使再天赋异禀,天生就能感受天地之气,也只能是知水藏鲲而望洋兴叹。 天地之气何其狂暴,岂是肉体凡胎能够承受得了的。 “居然真的是一流!木子兄弟,你这也太妖孽了!一夜跨三流!”徐 儒用力地拍了一下李木木的肩膀。 “应该还得多谢徐儒兄的那株化血骨草。” 徐儒愣了一下,笑道:“木子兄弟,如若一株灵草能有这等神效,兄弟我现在早入清境了!” 徐儒继续道:“不过看咱俩也算趣味相投的份上,你以后就不要徐儒兄徐儒兄地叫了,怪生疏的。叫我二狗算了,往后还得依仗木子兄弟呢。” “二狗?” 李木木眼睛一睁,眉毛一皱感觉是自己听错了。 看着后者的表情,徐儒也知道他的想法。 “我娘说了,三四个兄弟姐妹就活了我一个,起个贱名好养活。” 两人聊着聊着也熟络起来。 徐儒算是徐将军独子,不过这等家族也当真铁血,这么个宝贝儿子说放养就放养,也不怕有个三长两短断了香火延续。 原本徐儒要睡觉的,但是看到李木木已经入一流仍然刻苦异常,他也就不好偷懒。 李木木再次进入到自己的内景之中,他先是内视了自己的身体。 骨骼已经由白釉的质地变成泛着点点金光的样子,殷红的血液之中产生了一些青色的物质。周身气机能量在五脏六腑内的流转都变得无比顺畅。 他不得不由衷感叹,修行者的身体果然与凡人之躯大为不同,怪不得于修行一途上天下人从来都是趋之若鹜的。 李木木自感异常畅快,当初他还感觉修炼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如今他也坚实的踏上了登山之路!但是这还只是开始,他知道这不是骄傲自满的时候,后面还有极长的路要走。 现在第一步就是要继续感悟天地之气运转,继续淬炼骨血。等到这两者都臻至极境之时他便能将天地能量直接吸入体内。 这一次他置身自己的内景之中,周围的景物都很是熟悉,那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李家村的场景。除了没有任何人之外,一切都清晰而真实。而离村里越远的景物则是越模糊,也就是说他越熟悉的地方便越真实。 内景就是如此,化万物于体内。 据他所知,内景是修炼者以九窍为途径,将天地之气搬运到体内,这需要虚怀若谷方才有空间存放这些影像。相反地,如果是体内世界太过拥挤与杂乱,精神气三元便会通过九窍流逝回天地之中。 当然,内景中的景物虽然自带一点原有景物的能量,但是稀薄地可怜,因此只是一种投影而并非真实的时空。 如果融天地于体内,自然开辟一处空间的话,那已经是融境之人。 融天地于肉身!那是一种何其超然的手段,如今的李木木还不敢想象。 “那道青影又是何人?那一剑当真令人神往!” 李木木是爱剑的,就是不知道无涯观中是否有修行剑道的。 李木木不再多想,继续淬炼自身。体内的灵草能量还有残留,他先试图将这份能量消化掉。 到了他如今这个境界,若想继续提升只有两个途径。其一是吞服天材地宝,其二是到极限的环境之中磨练。 极限的环境则是能够不断提升自身的极限,从而使得五脏六腑七窍元神都活跃起来,由此便能够吸收并且消化掉一小部分游荡于天地间的精纯能量。 为何修行既需要卓越根骨也需要天大的机缘,原因正在于此,如此庞大的消耗,已非常人能够触及。 时间如漏沙无声,转眼已是五更。 “所有新入门弟子,速来集合。” 寝舍外响起了马长老的声音,李木木与徐儒立刻起身而出。 “马长老。” 七人齐齐行礼。 “好,现在我带你们认识一下无涯观,最后再看你们适合到哪堂之中修炼。好了,出发吧。” 说着马长老已经唤来赤玉雀,众人即刻飞往空中。 第9章 此子根骨太清奇 这无涯观虽说极为宽广,但是这赤玉雀飞行速度极快,没过一会儿就已经到达源堂山门前。 原来这不同的分堂各自位于不同的山头之上,而这源堂则是位于最中间的源峰之上。 到达山门之时,马长老没有再乘坐飞禽而是选择步行。 山门石阶有一百零八道,两边排列着青松翠柏,山门龙飞凤舞写着源堂两个大字。 入了山门就看到一座大殿,庑殿顶上神兽镇压,西南斗拱吊挂着一枚硕大的铃铛。 户列灵符玉篆,翠柳名花香满山。 李木木第一次看到如此美丽的地方。 一行人趋步向大殿而去,一进门,当头就见到一位与马长老年龄相仿的中年男子端坐在中央宝座上。 “回观主,今年的道根都已经带到。” 座上之人没有说话,但看着下方的七个少年。 “倒也是不错,都已经入了化境,两个二流的,居然还有一个一流的。” 听着观主不紧不慢的话,马长老心中一惊。他知道斗牛墟的朱帆原本就是化境,通过石碑考验能入二流倒也还在情理之中,但是徐府的徐儒居然已经是一流境界这是他没想到的。 马长老与徐将军是故交,早些时候就知道徐儒已经是二流水平。 正在马长老出神之际,观主看着李木木说“小家伙,你先出来。” 李木木应声而出“稻圆乡,李木木,拜见观主。” 观主端详了半天方才说道:“此子根骨太清奇,怪不得如此年纪就已经踏入一流境界,假以时日,破三境都是不成问题。” 马长老没想到,昨晚跟徐儒交手之时,他明显感知到李木木不过摸到化境门槛,然而一夜过去,竟然直跨三流! “可是观主,李木木昨夜才不过准化境,如今怎会是一流!” “哦?还是一夜跨三流,怪不得气息运转还如此生疏,清奇之骨倒是容易发生奇怪之事。” 观主也不再多说,分别叫了其他人出来,根据个人资质分别分配到不同的分堂。 李木木与徐儒一同留在了源堂,跟随观主一同修炼。 众人各自散去,只留下徐李二人。 “你可知我为何说你根骨清奇?” 观主看着眼前寸头的男孩,眼里是长辈看自己后生晚辈的和蔼。 “小子不知,还望洪观主指点迷津。” 齐源峰无涯观当代观主洪福,是上一代无涯五子里天赋最杰出,修行最刻苦,境界最高深的一人。 “你胸前多了一块骨,而头顶缺了一块骨,如此,你说清奇与否?”观主笑道。 李木木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他对自己的身体内视了许多次,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观主接着解释道:“你的境界尚低,纵使是内视也无法看到,因为这两样东西既是真实也是虚幻。等你之后破三境之后自会知道其存在与妙用。” “至于你。” 观主转向徐二狗说道:“你们家那老家伙跟我说要多照顾你,我自然要保你周全,况且你的资质也倒也很好。” 徐二狗摸了摸他的脑瓜,憨憨笑道:“多谢洪伯伯。” “对了,你那朱先生可还好?” 观主刚转身准备回到宝座上又回头询问李木木。 “朱先生很好,他也托我向您问好。” 其实朱先生并未有此嘱托,但是意思一下总是没错的,出门在外,人情达练即文章。 “哈哈哈,那老家伙还会关心我的好坏?你这小娃就是太机灵,怪不得你爹给你起个名叫李木木。” 观主闻言大笑。 “我爹?这名是我娘给起的。” “哦?” 观主眼中流光一转叹道:“也是,你们也先退下吧,以后就住在源峰上了。” 两人退下之后,观主回到宝座上,闭目养神,嘴里念叨着:“世人皆欲杀,你又如何活?” 两人找人问了住所的位置。 “木子,那老头说的啥骨不骨的别去想那么多,这些老家伙一个比一个神神叨叨。你是没见过我们家那位,哎,不说了,好不容易逃出来。” 听着这仿佛虎口逃生的语气,李木木嘴角也是微微上扬。 “该明了的自会明了,我自然是不会去胡思乱想。原本我还好奇你这么好好的独苗少爷干嘛不当出来吃猪糠呢?原来是在家屁股经常痒呀。” “他是真打,你见过调动天地元气来打自个儿子的吗?我都怀疑我之前的兄姐是不是夭折的了。” “哈哈哈哈。” 听得这话李木木终于是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两人回到住处之后便不再多说地修炼起来。 可是当体内灵草耗尽之后,李木木就感觉到修炼越来越难。他必须要想办法了,灵草也不好开口问徐二狗拿,毕竟这东西就算在徐府也不是啥萝卜白菜。 那就只能去锻炼肉身了! 看到二狗还在修炼,李木木也没有前去打搅他,蹑手蹑脚地往屋外在走去,兜转到大殿。 观主还在其中,走到门口犹豫之时观主的声音已经响起。 “进来吧。” 李木木快步走上前去,对观主行完礼之后方才解释道:“弟子如今境界,冥想已经收获不大,想问师尊可有能锻筋骨活气血的极境之处。” 观主睁开眼睛说道:“冥想确实不适合现阶段的你,这是一枚四生丹,你且回去炼化。极境之事日后再跟你说,丹药炼化完全之后再来找我。 李木木双手接过丹药,道谢退去。 回到寝舍之后,李木木打开丹盒便嗅到到有一股淡淡的荷花与艾草交杂的味道。 徐二狗的狗鼻子早也嗅到了香味,忙凑过来看。 “四生丹?哪里搞到的?这东西不仅要百年一生的逆水莲还要一年一叶的十叶艾还有百年侧柏才能练成。所以这可不是啥普通糖豆呀,快说哪里来的,有没有我份。” 听着二狗叽里呱啦地问了一堆问题,李木木只是摇头道:“师尊特赠。” 二狗无能狂怒着喊道:“老道真不公平,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你境界到了他自然也给你一颗。” “切,谁稀罕,这玩意我在家都是当糖豆吃的,我要他给我更好的。” 徐二狗嘴角流着羡慕的口水,心里却神气地犟着。 李木木白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说,回到床榻上就开始运动法诀炼化灵丹。炼化灵丹的流程与吸收灵草大同小异,只是法诀不一样而已。 灵丹药力缓缓钻进李木木的丹田之中。 第10章 道成时草木皆兵 李木木正缓慢地炼化灵丹,但是由于他是第一次炼化这种东西,所以炼化得极为缓慢,不知不觉过去的时间已经接近第三天。他双手之中的灵丹也已经即将消化殆尽。不过这一回并没有上回那种痛苦的感觉,他只顾着引导药力沿着特定的静脉运行以达到壮骨化血的效果。 等到第三天清晨的时候,他明显地感觉到药力已经完全消耗完毕。这时候可以发现全身骨骸之上金色的斑点越来越多,血液里面青色的东西也稍微多了一点。 看着这般成果,他感到很是满意。收拾了一下便直接前去寻找观主,而且他发现二狗已经不在寝室之中了,想必是去哪里逍遥了。 这一回他没有犹豫,从大殿右侧直接进去了,到快中央位置的时候方才出声道:“师尊,李木木请见。” 观主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到来,招手示意其向前。 李木木趋步向前,行完礼方才说;“弟子已经将四生丹药效炼化完毕,如今筋骨愈强。” “好,你如今的筋骨与神识倒也是足够修炼这本功法了。” 挥手之间一卷功法凭空出现在李木木面前。“此功法名叫草木兵诀,原是流行在军营之中的沙兵诀演变而来,不过经此演变倒是更适合你的体质而不需要那么多的杀伐之意。你且好生修炼,日后对敌好处自知。”说着便让其退下,并且嘱咐道,到生机越盛处修炼效果越好,可以试着结合体内草水两种能量。 李木木称谢退下,直往源峰南侧,那里是他知道的草木最为繁茂的地方。 如今境界巩固在化境一流之上,他已经能够笨拙地将天地中的能量汇聚在双脚之上,因此行进速度已经是不可以同日而语,百里之地不多时便已经到达。正不知道该在何处修炼,恰巧看到一处湖泊,周围茂林修竹,奇花异草无数,飞禽走兽穿行,正是一处难得的好地方。 当下就寻一处平坦的岩石盘腿而坐,草木兵诀徐徐展开,上面并非全是文字而大部分都是结印手势,期间配一点文字说明。最右边几个大字“通灵草木皆兵,守护万世太平!”简简单单十来个字却给了李木木莫名的震动,最后六个字让他联想到朱先生的叮嘱“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后面连续的十几天,李木木都一直在此处不眠不休地钻研这些结印手势。如今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完全烂熟于心,但是仍然缺少最为关键第一步,化草木为兵。 如今通过法诀,他已经能够跟直径百米之内的所有草木构建联系,但是却仍然不能为他所用。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七日之后,他才领悟到。草木皆兵不仅仅是兵,也是器。 以法诀为引沟通千万草木,以自身为柄,以草木精神为刃,只攻不守,一击即出,百米之内无所遁形。 亦或是以草木之灵为皮,以自身为骨,聚而成草木铠甲,只守不攻,坚不可摧。 而且他发现随着境界的提升,可控的范围也就越大。又花了七日时间,他感觉自己已经将草木兵诀彻底掌握。 于是转身迅速向住处的地方急速靠近。经过这二十几天的修炼他收获颇丰。不仅仅修成了草木兵诀,同时在与周遭草木沟通的过程之中提升了自身对天地能量的感悟,并且草木能量也在共通过程之中对其反哺。毫不夸张地说,那般能量并不逊色一枚灵丹太多。这还是因为他沟通的不是灵草仙草,如果是,他相信那将是一份惊人的收获。 回到住处之后发现二狗那小子居然还是不在,他只好先行前往观主所在的大殿。 “师尊。” “草木兵诀可有体会了?” 李木木将自己的收获一一跟其说明,观主也对其做出了肯定。 “可是你要知道,草木兵诀并非如你所想的这般简单,如果对其感悟分等级的话,你现在最多也是入门级别而已。” 不等后者有所反应他便接着说:“草木兵诀修至大成,对敌有一人能当百万师的功效,对修炼更是有如神助。就以如今的你来说,如若踏入清境三流,催动法决,吸收能量的速度相较于二流也是不遑多让。” 听得观主如此说,李木木内心震动,原来此功法竟然更有如此神效,之前还是太小看它了。 李木木想到二狗,于是便问道;“师尊可知到徐儒现在在何处?” “他几日之前突破到一流的境界,便没头没脸地来跟我索要丹药,说是大家都有的他也得有。” 说到这里观主看了一下李木木接着摇头说;“拗不过他只得给了他一丸,他嘴上说着不够却有兴冲冲地出去了。具体失去了哪里我也不是很了解。他突破到化境一流,需要巩固根基,你可以往西边荒漠处走走,兴许就能遇见他。” 听得此话,李木木也不再多说,行礼退去。 出了大殿,他就立即向西边赶去。西边是日落之地,越往西越荒芜,直到最后已经寸草不生,飞鸟不见。 原本他想着通过发动草木兵诀寻找,但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功法覆盖的距离比肉眼可见的还要短。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继续想起疾驰。 过了好长一会,仍旧看不到人,如此地方找人与大海捞针差别不大。正当寻找无果准备返回之际,右手边却落下一道耀眼的白色光柱。 李木木立即循着方向疾驰而且,眨眼之间已到跟前。而在光柱之中的就是二狗,如今他整个人穿个破烂短裤赤裸着上身,披头散发地在沙地之中挑动手中长枪。那枪却是银白色的,每挥出一下,周围都堆叠起一层气浪。枪枪之间产生千丝万缕的关系,叠加到一起便引得周围空间阵阵震荡。 “好枪法!”李木木喝出声来。 二狗回头看到是木子,当下长枪一捏便消失不见了。急忙跑过来:“木子,你这段时间都跑哪去了?去找那老头他说你修炼功法去了。” 李木木回其道:“确实是修炼功法去了,并且效果还不赖,若是跟你过两招,你这枪法虽妙,不过也能拼个不分上下吧。“ “对了,你那枪怎么突然消失了?” 第11章 魔族屁股又痒了 “那枪呀,我们家老爷子送的伪仙器,可以随意放置入虚空。” 存放于虚空中的武器,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听说。 “东西还能这么放的吗?”李木木不解地问道。 看其不太能理解,徐二狗才说:“修行者到了一定的境界不仅能在体内开辟世界,也同样能够在世界之外开辟新的空间。武器也是同样的道理。正常的武器就跟普通人一样没有区别,但是武器一旦达到灵品就有一定的概率能够存放在虚空之中。” 说到此处,二狗故意顿了一下,咧着个嘴继续说道:“人分上中下等,武器也一样。反正据我所知,仙器都可以放置在虚空之中,灵器看几率,听说还有圣器,不过那都是神乎其神的东西了,也没人见过。” 经过徐二狗的解释,李木木倒是对此有所了解。 “那玩意放在虚空中不会丢吗?” 听到李木木的问题徐二狗也是扑哧一笑。 “木子你是真逗,你知道要炼制一件仙器甚至只是灵器需要耗费多少天材地宝嘛。如此轻易丢失的话谁舍得让他跑进虚空之中呀。武器达到灵品层次就会生灵,能与拥有者产生特定的联系。” 说着徐二狗往身前的空中一抓,一柄银白色的长枪便握在手中。“你看就是这样。” 李木木看着眼前的一幕倒是羡慕得很,他也想拥有一柄属于自己的好兵器。 虽说他如今修炼的草木兵诀能够化草木的力量为兵器,但是其缺点也显而易见,如果在像当前这样鸟不拉屎的地方草木兵诀便几乎失去效用。 徐二狗也同样是看出来了木子的心思。接着再一次往身前抓取出一把长剑。然后念动一段咒语,剑身闪了一下便递到木子面前。 “诺,这是一把中品的灵器,是我之前使用的,但是我一直不太喜欢长剑,印记已经被我消除了,现在送给你了。” 木子看着眼前三指宽的长剑,是有些许心动的。 但是他还记得刚刚二狗说过,炼制一柄灵器也是极耗材料的。 “一家人客气啥呢,多大点事,留在我这也是白瞎。” 木子握住长剑,却感觉跟普通的剑没啥区别。 “教你一段法咒。”那法咒倒是很轻易就学会了,就如同脑子里原本就有的一样。法咒念起那长剑嗡嗡嗡地产生了共鸣。 “现在它就与你产生联系了,在你不主动接触联系之前别人是无法与它产生联系的。不过另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以大神通自成虚空,大道规则由自己制定,如此你就会失去你同自己灵器之间的联系。” 等到徐二狗说完,木子就迫不及待拔出这把剑。长剑出鞘,清鸣之声久久不散。 “果然是一把好剑,二狗,当我欠你一柄好兵器。” “切,咱俩谁跟谁呀,这种东西在家我都用来削水果的。”徐二狗一脸神气地说道。 两人飞速赶回住所。几日之后还要拜见源堂的诸位师兄师姐。 回到住所两人并没有开始修炼而是聊起这段时间修炼的事情。这并非是浪费时间,两个境界相似的修炼者的日常交流同样能够起到相互印证的效果。 次日清晨。 门外响起观主的声音。 “源堂所有弟子,速来大殿!”两人应声而出,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大殿。到之时大殿内已经有十来个人,后面有陆陆续续来了七八个。 等人到齐之后,观主从宝座上站起身来,背着手扫视着众人道:“方才西陲罗摩城守军统帅传信与我,说是西边魔族小规模侵扰,请求我支援一些修炼者。” 短暂停歇之后继续说道:“自你们修炼以来只有千言她们这一批与魔族有过战斗,其他人都没有这样的经验,此番倒是一个磨练的好机会。” 观主目光扫视着众人,“现在,化一境及以上者五人一个小队,分别由千言她们三人带队,直往西陲罗摩城!” 随着观主话音落下,队伍中便站出来两女一男。其中一个没穿道袍,而是一身蓝白色的紧身长裙,凤眼细眉,锥型脸蛋,身材凹凸有致。 不像是修真者更像是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五行,风冰雷电各来一人。”那女子举手便说。 听着这话李木木立即站了出去“水木,李木木。”看到木子站到女子跟前,徐二狗也同样站了过去,“徐儒,冰与雷电。”其他两位带队也说出跟女子一样的话,其他人看着已经有人站队也有样学样起来。 没几分钟就已经分好队。“很好,即刻,出发。” 一声令下,众人已经到达殿前广场之上。于此同时三只赤玉雀也是扑棱着翅膀缓缓停在广场中间。众人对此都有了经验,各自跃上鸟背,三位领队控制着赤玉雀。一切安排妥当,赤玉雀双脚向前一蹬,拍打着翅膀直穿入云层。 飞行有几分钟之后,赤玉雀突然调转方向直直向下穿去,待到一定高度之后才稳定身形继续直飞。 “我叫千言,是你们如今的大师姐,魔族嗜血,一切命令听我指挥。”千言严肃说道,但是当她说到魔族嗜血之时,嘴角竟然不经意露出一个邪笑。 “千言师姐,魔族一般都是什么境界呀?” “这种骚扰的小魔大多数都是流魔与几个白魔。” 魔族以功法分等级,最低阶的魔族便是白魔,之后是蓝魔、紫魔、红魔、金魔与灰魔,除此之外还有就是不入流的魔族,被成为流魔。 魔族修行不同的功法体内便会产生颜色不一的气。因此分辨魔族是什么阶别最简单快捷的方法及时看起周身气息颜色。但是魔族体质天生就能容纳狂暴的天地能量,因此最低阶的白魔的某些能力也能比肩清境三流。 “我们分工需要明确,白魔交由我应对,你们各自清理流魔。” 流魔没有调动天地能量的能力,但是天生一副钢筋铁骨,能力与化境二流相似不过光论身体强度却要胜过圣族修士。 “是!” 众人的声音被远远地丢在风后。 千言嘿嘿笑道:“恶魔的屁股又痒了,老娘的手也痒了。” 这话虽然细微,但是还是入了李木木的耳朵。 师姐还有这癖好?李木木心里想着。 第12章 魔族屁股真滴大 脚底下光影流动,成片的景物不断倒飞而去。经过一个小时左右的飞行,众人便抵达了本次任务的目的地。 西陲要塞--罗摩城。 赤玉雀停在城墙之上,众人一齐跳下来,随着三位领队向着一个等候着的将领走去。 “阎统领,好久不见,这是本次前来支援的三支小队,总共十八个人。” 李木木想不到,如此危险的险要关隘的统领居然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女性,简直是跟他的大师姐不分上下了。 “千言,来得正好,那帮大屁股的家伙最近是越来越嚣张了,周围的几个村子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不过也算有所收获,杀了一批小的。” 众人随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城墙脚下果然是堆放着一堆尸体,但是长得千奇百怪的,有的是大头有的又是小头甚至与有的干脆没头。不知道是不是堆放久了,所有的恶魔皮肤都呈现出一种龟裂的暗紫色。 “他们干嘛收拾这些尸体呀?”李木木悄悄地问徐二狗,他老爹是将军,他多多少少听闻过一些东西。 “那些呀,炫耀呗!这种流魔没有啥实际用处,但是白魔的话就完全不一样了。还记得我跟你说到炼制灵宝仙器嘛,其中就有恶魔躯体这份材料。” 居然是这样,李木木心里嘀咕着。 “还有就是能换功勋。” “功勋?” “就是提升你职位的东西,十户、百户、千户、将、帅。反正简单说就是杀敌越多你得的也就越多。”徐二狗继续给李木木解释着。 “一定是要把恶魔的尸体扛回来嘛?”李木木看着有些许庞大的身躯有些疑惑。 “这种流魔其实把他们的屁股割回来就行了,白魔及以上整只带回来会有额外奖励。”这回李木木总算是明白了,割屁股回来是为了证明斩杀过恶魔,而把躯体扛回来则是为了它们身上的材料。 现在唯一不解的就是,为什么一定要割屁股? 正在两人说着悄悄话之间,阎帅已经跟三位领队部署好任务。 “如今战事紧张就不给你们接风了,等你们凯旋,再饮庆功酒。” “好,那我们即刻出发。第一小队跟我,另外两队,领队自行安排,行动。”一声令下,全部人员就整齐飞掠而下。李木木所处的这个队伍本次要前往的是一个叫莎丘的小村,根据前方最新探回的情报得知,那里由两只白魔带领七八只流魔正在侵扰劫掠当地村民。 “本次任务要求,全歼。” “是。”众人坚定回答。 目的地距离关隘只有两百里地,凭借几人的境界没一会功夫就已经抵达。此处是当年圣族兴盛之时从关隘那边迁移过来的,但是这几年,周边的魔族蠢蠢欲动,大有想将这些领土占据回去的意思。 碍于两族协议,也是不好大举进攻,因此便排出这些低阶魔族进行侵扰活动。为的就是让圣族居民主动撤离此处。 此举定当全歼这些恶魔,只有疼了,他们才知道怕! 正当大家接近村寨之时,千言就已经感受到恶魔的气息。 “那两只白魔交给我,清流,苏木你们二人一人两只流魔,其他人,消灭剩余流魔。”千言话刚说完,一群恶魔就已经在两只白魔的带领下出现在众人眼前。 最中心两只人形马头的恶魔,周身飘荡着苍白的气息,那便是白魔。而周围还有八只长得奇形怪状的恶魔,没有气息外露,显然那便是流魔。 “我左二。”“我右二,其他你们分配。”清流,苏木分别说道。话音刚落,三人已经暴掠到恶魔跟前,将其分成四个阵型。 “二狗,咱们上,你大头那只,我小头那只。”李木木厉声喝道。 “行嘞,这可是咱哥俩第一次合作,漂漂亮亮的。”说话间已经快步冲上前去,剩余的一个人则是在两只流魔之间周旋。 李木木冲上前,左手一抓,体内力量不断涌向右臂,一拳狠狠撞击到流魔胸口之上。左手一扭,流魔身后能量已经汇聚,又狠狠碰撞到其后背之上。胸口上那龟裂的紫色皮肤上已经有一到白绿相间的巨大创口。那是李木木体内水木两种能量爆炸形成的。其后背则是焦黑一片,那是天地能量的伤害。 一下子受到两次伤害,显然是彻底惹怒了流魔。张开巨大的双臂就要把李木木扼在怀中,李木木见状能量再一次汇聚到右臂上,一记直拳轰出,身体借助力量飞速后退。 闪烁之间对着旁边虚空一抓,一柄灵剑已经握在手中。灵剑出鞘,剑鸣不断,恶魔一击未成已经冲到面前。李木木顺势挥出灵剑,流魔双手一挡。阵金石碰撞之声后,只在其左小臂上留下一道狰狞的伤口。而流魔似乎不觉得疼痛,右臂蓄势击出。刹那之间已经到了李木木面上,李木木不做多想,灵剑垂直挡在脸前。可是流魔力道极大,一击就把李木木击飞。 没有过多停留,流魔乘胜追击,一个爆步就已经追上李木木。李木木横剑直击正中流魔头部,体内水木两种能量倾泻而出,只是一击便将其头部炸的粉碎。 正当他以为流魔已经形神俱灭之时,流魔双手猛人将其喉咙扼住,然后高高举起。 那边徐二狗已经注意到了木子这边,飞身便要来救,却又被流魔阻拦。赶忙大喊“屁股、屁股!” 李木木已经有点听不清说的是啥,隐隐约约听到屁股两字。当下草木兵诀手印捏动,周遭草木能量凝聚成一柄浅绿色的长剑。猛然一斩,流魔的屁股便应声而落,而扼住喉咙的双手也已经不再进行发力。他双脚用力一蹬,方才脱离出来。 缓过神的他这时候才是到为什么是要割屁股邀功,原来恶魔是把屁股当作它们的脑袋。只有割掉他们的屁股它们才算是真正的死亡。 而且,不得不说的是,恶魔的屁股真的好大。 第13章 西陲变故战沙场 草木兵诀继续发动,经此大战,李木木体内五脏六腑都活跃起来,功法净化后的能量源源不断涌入其体内。 如果他此时内视自身的话一定会发现,他现在全身骨骸的金色斑点已经开始变大,已经有连成一片的趋势,血液中的青色能量之中多出了一道微弱的紫色光点。 此时场上,千言已经解决掉一只白魔,以她清境一流的境界自然是不怕消耗战的,而白魔虽然能力媲美清境三流,可是三流与一流的差距不是那么轻易能够超越的。 毕竟自行车蹬地再快也跑不过战斗机。 另外的战场上,清流师姐也是已经斩杀掉一人,而苏木师兄尚在两只流魔之间奋战。恢复的七七八八之后,李木木不敢有迟疑,立即前去帮助徐二狗。虽然另外一人似乎更需要帮助,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了先帮二狗。 银白色的长枪一刺一挑,流魔节节败退。虽然身上已经被捅得有十几个窟窿了,但是流魔的屁股却藏得很好。又一击劈出,流魔双手格挡。正当时,流魔屁股处一道能量已经汇聚出来,,转瞬就已经与其屁股撞击到一起。李木木紧随其后,绿色与白色两种颜色交汇,又是一掌拍到同一位置。 两种攻击瞬间爆炸,一只流魔当场殒命。 “可以呀木子。”徐二狗喘着粗气笑说着。 “偷袭得手而已,我现在先去帮其他人,你歇息好就来。”李木木说着已经往那焦灼的战场上赶去。原本也想再来一波故技重施,不过有两只流魔提防着,显然不能轻易得手。 一番交战,二狗恢复完毕,三打二,很快就得出结果。徐二狗拿枪挑着一个硕大的屁股,凑到鼻前闻了闻,直接干呕起来。李木木看着这二货没多说啥,一笑就已加入帮助苏木师兄的队列。 此时各处战场都已经分出胜负,众人也都围绕在与苏木对战的流魔周围。其中一只大耳朵的流魔瑟瑟发抖,眼神慌张地扫视眼前众人。有一种一只老鼠被十条猎犬围住的感觉。另外一只竟然显得有点气定神闲。 “动手!” 一声令下,众人一起出手。六人都是一边调动天地能量一边运转体内能量,十几波能量猛然轰向眼前的流魔。只是一击,流魔就已经化成一滩骨血,另外一只竟然直接尸骨无存。 正当众人以为已经结束之时,千言突然喊道:“所有人,向我靠拢,警戒!”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众人没有迟疑,立即围绕成一圈警戒四周。 “流魔虽弱,但是骨骸极为坚硬,以我们清化两境的实力完全不可能让它尸骨无存。”千言看到所有人都已经围绕过来才解释道。 六人都是放出神识,想通过天地能量波动寻找到什么踪迹,可是却没有一点收获。众人没有命令也不敢放松警惕。就在此时,一只手已经出现在那名堪堪达到清境三流修士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则是出现在李木木脑袋上。 说时迟,那时快,李木木已经感受道头上的能量波动,当下一闪。只是一瞬间,那名修士就被生生掐断生机。 “散。”千言急忙大喊。 众人如惊鸟散开。 这时天地之间又没有了恶魔的痕迹,但是地上修士的尸体却告诉他们,如今是何等惊险的处境。 “隐匿身形,肉身融于天地!这媲美融境修士的能力,这至少是一只初级的紫魔。”千言提醒着剩余的四人。 听的这话,众人神经更加紧绷起来。融肉身与天地,那也就是它随时随地会出现在跟前,而一不小心,性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说话之间,那两只利爪已经再一次从眼前的虚空之中伸了出来。这时千言先一步出手,体内纯金属性的能量一瞬间就已经汇聚在她那双红色的拳套之上。一拳击出,一股澎湃的力量陡然出现,狠狠地轰在了恶魔的手臂之上。拳套消失,化拳为掌将手臂握住,一瞬间就将恶魔从虚空之中扯了出来。 当这恶魔出现在众人眼前之时,那一股围绕全身的紫色气息给五人都产生了各不相同的压迫感。 当恶魔完全出现之时,千言已经双手捏动手印,片刻之后其后背出现一个淡蓝色的阵法,阵法之上金色能量流动形成一个巨大的固字。“去!”一声暴呵,法阵穿过其身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直直击打在紫魔身上。 之时眨眼之间,碰撞在紫魔身上的法阵幻化成一个金色的项圈套在紫魔腰间。紫魔下意识摸了一下腰间的金圈用力撕扯却毫无作用。当下意识到不对,急忙晃动身形就要遁入虚空。然而当其遁入虚空之后,众人眼中却还能看到那个金圈在众人周围急速移动。 一行人已经猜到个大概,见到千言已经汇聚了一股庞大的能量也不带迟疑,立即念动法决,各自使出最大的攻击。不出两三息的功夫所有人都完成了各自的蓄力。李木木头顶之上一柄碧绿的长剑将那柄灵剑包裹其中,已经是蓄势待发。 “固!”一字出现,那飞速移动的金圈即刻停止,紧接着紫魔从虚空中显现出来。不反应,所有的攻击都如洪水一般直击那紫魔。紫魔浑身不能动弹也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看着所有能量都倾斜在其身上。 轰的一声!那能量波直接将周遭树木轰地粉碎,庞大的气流将远处的树木直接压倒。待到光影散去,那紫魔浑身流淌着暗紫色的血液,其肚脐之处甚至直接被轰出一个大圈,体内脏器依稀可见。但是并没有被洞穿,那个角度如若洞穿将会直接穿过他的屁股。 看到竟然没死,千言已经化拳直冲而上,李木木也是草木兵诀发动。紫魔怨恨地看了一眼众人,眨眼之间就又隐匿回虚空之中。 “该死!”看到紫魔消失,千言怒骂一声。 “收拾战场,迅速撤离!” 千言抱起牺牲的修士,其他人则是拎着两具白魔的尸体,也不割掉流魔的屁股了,直接成队形向关隘撤去。 第14章 黄雀未必就好当 一行人前进不过三两分钟,最前面的千言猛然停住,身后的李木木等人连忙稳住身形。 此时一把弯如犬牙缺月的匕首已经狠狠钉在千言右肩上,抱着的修士尸体应声落地。千言急忙后撤。 “埋伏!” 两字入耳,李木木等人也是警惕起来。方才那紫魔已经身受重伤,纵使自身能够恢复伤势但是也绝对不可能如此迅速就拥有了反击之力。 周围草木阴森,李木木草木兵诀发动,他一瞬间居然就锁定了那人的位置。“那!” 众人闻声向其指的方向望去,那里空空如也。但是此时千言与徐二狗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攻击上去。只听砰的一声,能量居然在空地上炸开来,一个人形身影悄然出现。 这时大家才看清那道人影居然是一个长得极其俊朗的青年。玄色长衫,面若桃花。 “圣逆妖人!隐妖!” 听到千言的话,李木木才知道眼前便是所谓的圣逆妖人。 他对这个族群了解不深,只知道他们的先祖跟现在的圣族是同一个。后面不知道为何便与圣族脱离而自成一族。因此前面这人看上去才会与他们一般无二。 “倒是小瞧你们几个了。”那妖人突然张口说话。说话之间他对着空中一抓便有一把铁扇出现在手里。“不过也没事,有本事也得死。” 看着如此嚣张的人,原本一直没说话的徐二狗终于是忍不住了。 “切,你这种小妖,小爷我在家都是拿来练枪的。”说话之间枪已经在手,双手一推枪已经离手直奔隐妖而去。 隐妖不怒反笑,只是一抬手就已经消失在原地。在这突兀之间,清流突然觉得后背清凉,再看之时匕首已经刺入后背。而这一次连发动草木兵诀的李木木也没能注意到。众人连忙将她保护在中间,清流也趁机调动能量恢复伤口。 一圈人全都紧绷地望着前方,又是出其不意的一击,苏木胸口立即浮现出两道呈十字交叉的狰狞伤口。 两人接连受伤,如今队伍中完好的只剩三人,千言双眼通红,皓齿一咬仿佛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木木、徐儒,为我护法。” 两人当下便变幻法决,李木木变剑成甲,二狗则是幻化出两面盾牌将千言围在中间。在两人护法的同时千言已经再次捏动法决,双手急速变化,周围空间逐渐扭曲起来。其头顶之上竟然浮现出一个极为庞大的法阵。 “临字诀,鬼魅现形!” 一句飞出,巨大的法阵轰然落下。一瞬间周围就已经出现一男一女两人。 竟然有两只隐妖,怪不得每一次出手都是如此出其不意。 法阵落于脚下,将两妖显现出来的同时生成了一个方圆千米的阵法。虽说如今两个妖人全都是显现出来,可是他们这两边仍然不容乐观。清流两人在这几息之间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恢复,千言勉强发动七字真言,虽然取得了意料之中的效果却也产生了意料之中的后果。 七字真言,乃是言出法随功法的重要分支,是道仙从那些读书人的经典之中借来的顶级功法,每一字都拥有极为显着的言出法随效果。可是借来的东西终究是借来的,哪有不需要偿还的道理。因此,一旦施展改功法,识海便会受到反嗜。 两个妖人看着自己居然显现出来,并且在这范围之内还无所遁形倒也是一惊。但是还是第一时间就发起了反击,那男子铁扇一挥就形成了一道旋风,连着挥动了十数下之后那旋风已经能达到一种恐怖的效果。 于此同时,那女妖人双手都是持有匕首,而其身后匕首已经化成两翅的样子。只是眨眼之间,旋风攻击已到众人身前。而那女妖人则是不断闪烁身影,在这阵法之中竟然还能短暂消失。 星芒闪烁,双匕挥动,杀气凛然。 李木木当即化草木之力于灵剑之上,猛然一击。徐二狗不甘落后,银色枪上雷芒暴起,天上立即落下一道银白色光柱,随即被收入枪身之中。清流苏木二人各自施展自身绝学,千言提神使出强力一击。 灵兵首次碰撞,各退几步。身形稳住又相争斗,一时间就如恶狼都雄狮,猎狗逐郊狼。虽说是拼命搏杀却也是有来有往,如此交战数百回合。 双方苦战正焦灼,苏木又是被那女妖一击猛然刺中后背。 苏木鲜血淋漓,那女妖则是全无表情。 好在千言期间抓住机会给了两妖致命一击,两妖虽勉强当下但也是受了重伤,不过千言气机愈加萎靡。 不容众人分身,两妖又再次合击到一起。风卷残云,尖锐匕首潜藏期间。风无孔不入,所到之处草木化为齑粉。 李木木几人防御全开,却也只挡住了一击。 望着那化成微尘的草木残渣,李木木眼中精光一闪,当下草木兵诀全开。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草木虽然化为齑粉,然而其能量尚存。他当下就知道了当日观主所说,以水运木,借力而去。体内水相能量汹涌,眨眼之间方圆千米之内的草木之灵就已经如臣见君一般俯首听令。 “挫!”李木木一字蹦出,那草木能量就已经将旋风锁住,双手向左一划,巨大的旋风也同样是向左偏移而去。于此同时,无数的草木齑粉将面前二妖裹成一球。 二妖冲击而出,众人连忙防御,不过李木木此时倒是淡然。两妖身形刚动,就看到身体如同被针刺穿的灯笼一样,里面冒出无数的灯光。在两人惊恐的眼神之中,身形陡然消失于天地之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未必就好当。圣逆妖人跪多了,骨头就是软。”李木木冷笑着喃喃道。 望着那被一下消散于天地的两妖,徐二狗他们眼中的惊讶不亚于消散的两妖。 “木子,你他娘怎么做到的?老子大半天,打不死狗反被咬。”徐二狗率先出声。 “千言师姐方才已经将其重创,握又使出草木兵诀才有的效果。” 见到没有下文,二狗急得大喊:“然后呢?你之前也使用草木兵诀了呀。” 第15章 功法变异食魔气 见到众人好奇的眼神,李木木说道:“对草木兵诀的领悟更深了一步而已,刚刚我以水相运转草木之力使那妖人的旋风偏转的同时,趁机将那无数的细微草木尘埃通过七窍刺入他们体内。最后他们体内的草木灰则是化为极小的利剑破体而出。” “这应该是兵诀的一个新的层次。”李木木继续补充道。 “可以呀你小子,果然是变态。”二狗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千言看着李木木如此说也是说道:“很好木木,此次多亏你了。不过此地过于危险,我们迅速撤离。”徐二狗听得这话刚想动,李木木突然说道:“千言师姐,这两具白魔躯体能否先赠与我?” “可以!你要来干嘛?” “有些用处。”李木木也没再多言。 “行,带回去给你。” 说着一人拖着一具白魔尸体已经飞速往回赶。 李木木跑在最后面,看着眼前的两头白魔,眼神深处晃过一缕火热之气。 最后的路程倒是无事,最后也是安然抵达关隘之中。 “如何?” 阎统帅虽然已经看到眼前的白魔但是还是问道,因为她也是注意到了队伍少了一个人。 “出乎意料!” 千言神情严肃地看着阎统帅继续说道:“与情报不符,那里居然还潜伏着一只紫魔。后来我们合力勉强重伤与他,回来途中又遇到两只隐妖埋伏,看其中一只的能力,也隐隐有清一的修为。” 听得如此说,阎统帅也是神情凝重。 妖与魔不一样,魔胜在体格,而妖则胜行动在诡异。 “后来还是木木师弟功法精进方才有了破敌之法。” 阎统帅听完也是点点头说道:“诸位都辛苦了,千言你先带他们回去休整一下,另外两队还未回来,恐生变故,我即刻派人前往支援。” “好,不过这白魔我们想留着,师弟有需要用,就不换东西了。” “可以。” 阎统帅瞥了一眼李木木也没再细究。当下便各忙各的起来。 临时住所里,二狗看着地上的魔尸又看看木子终于忍不住问:“木子,你要这玩意干嘛?你会炼器?也不像呀,这基本常识还是我说给你的。”二狗摸着脑袋,俊俏的脸上却是大大的问号。 “你没听说过嘛,山人自有妙用。” “得,你小子,崩屁在裤裆,还有秘密了。”当下也没再多问。 “我需要出去修炼一下,过段时间回来,有事你跟师姐解释。” “行,千万别出去太远,这种地方全是大屁股的家伙。”话刚说完,李木木已经提着两只魔尸准备离去。 月光下,一个寸头的小孩拖着两只庞大的魔尸飞速前进。这强烈的反差竟然是有点滑稽。 城内一座高山上,密密的林子里,李木木蹲坐在一处芳草鲜美的地方。此时他周身都被一种碧绿的光团包围着,而他眼前的魔尸上竟然流淌出一缕缕森白的火焰。这火焰一靠近绿色光团又变成一丝丝白色的能量,然后直直钻入李木木的身体里。 在李木木对身体进行内视之时,就已经看到全身骨骼已经由那种白中带金的形状一点一点变成全是淡淡的金色。而且血液里的青色能量也显然是多了一丝。 时间飞逝,转眼已经是十日之后。等到他再一次张开眼睛,眼前的魔尸已经连一张皮也不剩。他此时已经确信,他的草木兵诀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不知道是原本是有这种功效还是发生了变异。 那一日在与隐妖对战之时,他将草木微粒化入隐妖体内之时竟然感觉到隐妖体内的能量竟然缓慢地反哺回自己体内。也就是这一发现才让他垂涎于这两具魔尸。 可是他也很清楚,这种强行掠夺万物的生灵能量的功法,很想魔族功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的。但是他此时有一种很深的执念,那就是,变强,变得极强。 他踏上修行是迫不得已,但是也是有所目的,而他现在的目的就是有足够的能力了解那一场灾难的真相,为他最亲的人报仇。当然他对于母亲落入魔族手里还能安然无恙是不敢想象的, 只有强悍的手段,才能制裁罪恶。这便是他此时心中所想。 此时的李木木已经有一种远远望见清境的感觉了。 根据观主所说,一旦跨入清境,草木功法的效果将会是产生巨大的变化。到破境之时,现在与到时吸收能量的效果则将是云泥之别。一想到这里,他眼里闪过一道火热。 此次修行已经完毕,他收拾了一下也是快速向着住所的方向靠近。到城中之住宅之时,隐隐听到路上行人议论着什么。 “这回魔族那帮崽子来得比之前都凶猛,你没听说嘛,都死了好几个修行者了。” “怎么不是,阎长官派人出去都不知道折损多少了,听说城里来了不少周围村子的流民。” 李木木左右望去,没有看到所谓了流民,但是还是加快脚步往住所赶。二狗看到他推门进来,赶忙上去给了他一拳。 “木子,你小子终于回来了,千言师姐找了你一回,另外两支队伍也回来了,不过总共死了五个人。” 五人?那岂不是几乎相当于损失了一整支队伍了!李木木心里一惊而后说道:“也是紫魔吗?” “对,但是当他们面对紫魔的时候已经损失惨重,若不是派出去的城防军拼死抵抗,可能都回不来了。” 李木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情况比想象中的复杂,师姐已经传信观主了。” “观里还有其他人吗?境界应该已经是千言师姐最高了吧。” “想啥呢你,你以为无涯观千年传承是白给的吗?那些破清境的家伙只是对天地的感悟更深一步了,所以再继续呆在观里也没有精进才外出寻找机缘去了。”二狗还想说什么,木子已经先一步发出疑问,“机缘?” “那当然。” 二狗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气。 “大千世界,古往今来多少神仙圣人,有记载的没记载的,你真以为古今豪杰到最后真只剩下荒冢一堆?” 看到木子的表情,二狗就知道他已经取得想要的效果了。 稍顿了一下,方才故作神秘地说道:“我倒是可以给你讲些秘闻。” 第16章 徐二狗乱谈秘闻 看着二狗那小人得意的样子,木子也是有些想揍他。 “别又在那憋屁,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你小子少神气。”“哈哈哈哈,我就不能在某方面超过你嘛。”听得如此说,二狗倒是更高兴了。然后才装腔道:“你且听贫道慢慢道来。” 李木木听得直接给了他一脚。 “这境界之分你已经知道,但是那只是一般的划分,其实真正的境界区别可大了去了。这些流传的说法不过是叫人统一清楚而已。三教九流,三百六十行,修行之法门道路与结果千差万别。不过讲究个‘异名同源’而已。” 他打了个顿又继续说道:“就我们所说的几境,那是仙家的说法。前两境你应该都很清楚,但是神奇的就是这后几境。融境三流就已经能够将自身与天地简单相融合到一起,那时候真的是一瞬一位。而到了二流,对于万物赶感受已经到达一种高深的境界。那时候就能在人体内再开辟一个小世界,那可不是内景可以比拟的,那是一方真正的世界。到最后人与天地相呼应,那时候可以在虚无中开辟一方空间,人称融境一流!” 看到木子认真听讲的样子,二狗很是受用。咳了一声继续讲。“如果天赋机缘足够,就能破三境而入明境!”说到此处,二狗也是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力。破三境之后,人称真仙,谁想到能够不受震动。 “明境,人称真仙一境!那时候对我们这方世界的万物以及整片天地的感悟都已经到达极致,甚至于连宇宙也有所感悟。那时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地已经难以禁锢其自由。而且到了真仙之境,已经能够身外化身,而且境界越高化身越多,无拘无束。” “那岂不是一念就能到达各处了吗?”木子表示疑问。 “那倒不是,一念到达各处已经是止境了。” “那止境是怎么样的?”木子接着问。 “止境,圣人有言‘止于至善’修行者若是到达知止之境,一世不能以一瞬,一瞬犹如隔一世。那般玄妙,已经不是我所知道的了。” “最后不是还有其他境界嘛。” “有肯定是有,但是不知道是啥,所以叫空境,空就是空,一听就发疯。”二狗笑着说道:“你只需要知道,止境仙人称往后之境为传说之境!” 木子理了一下思绪,这些东西太玄奥了,不是他一个化境修士能够了解的。而且这些虚假夸大的消息从一个喜欢虚假夸大的人的嘴里说出来,那可信度便不言而喻了。 “这我也是听我们家一个老头说的,真假我也不清楚。” “就算是真的,那跟你要说的秘闻有啥关系?” “那当然有关系了。刚刚跟你说的融境一流的修士已经能够在虚空之中开辟小小的空间,而达到真仙之境自然也是可以,而且,融境修士开辟的小空间不能长时间地留存就会被虚空重新吞没,但是真仙开辟的空间叫做洞天福地,能留存千百年之久。而他们一般都是将一生的积累存放与其中,各种天材地宝、灵符仙丹,甚至还有其感悟传承,那可是一笔极为浩瀚的资源。” “那是怎么找到这些存在于虚空中的东西呢。” “机缘!” 二狗嘿嘿一笑,接着又挨了木子一脚。 “真的是机缘,除非你生在真仙家族,你就有机会继承那一份资源了。但是出生在真仙家族,谁又说不是一种机缘呢?” 木子也觉得其说的在理,有些东西就是命中注定。 “哈哈哈哈,你也别羡慕,咱无涯观就有一处洞天福地。等你到了融境就有机会进去了,不过进去之后也是各凭机缘。”二狗看着木子的眼睛说道。 “居然有洞天福地?不过为什么只能到融境才能进去呀?我们之前也进入过一方空间。” 二狗接着解释道:“那自然不一样,小洞天只是一处空间,他与主世界尚且有连接通道。而洞天福地则是一方世界。期间法则自然生成不与主世界相关,所以只有身融天地之时才有机会进入,否则不会现形出来的。” “原来如此。” 两人又继续闲扯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但是最后也没有问白魔尸体的事情。 “木师弟、徐师弟。”门外响起清流的声音。 两人急忙出门去,行礼问道:“清流师姐,找我们可是有事?” “千言师姐叫我过来找你们,我在门外听到你们的声音就知道你们在。” 说着两人已经跟随清流一起前往城墙的地方。此时正是日落时分,残阳如血。斜阳下,城墙上,守城士兵笔直地站着,眼睛坚毅地看着前方。在那之中,千言同几个熟人交谈,还有一个眼生的青年。看上去年龄与千言相仿,五官倒也还算俊朗,就是个子似乎不算拔尖。 看到两人到来,千言对其招招手,介绍到:“这位是益仁师兄,修炼之处恰好离这较近,专程前来支援的,而且师兄已经踏入融境的境界了。” “见过师兄!”两人行礼问好之后又闲聊起来。 “如今的局势就是如此,就我们所知的已经出现了三只紫魔,而且其间隐匿的妖人更是不得而知。” “无碍,此行我也是有备而来。今日休整明日出发。”青年脸上满满的自信,仿佛胜利已经是囊肿之物一般。 “木木,你们过来一下。” 青年前脚刚走,千言便把两人喊住。此行他们要前往更远的地方,魔族如此嚣张跋扈,他们打算直入西北魔族的领地探听一些情报。 贸然进入魔族领地的边陲显然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加上此次损失惨重,因此观主决定将所有没到清境的弟子全都召回。 “师尊如此也是为了你们着想,虽然说当日你一人灭杀两妖,但是未达到清境还是缺少恢复之力。” 两人也没再说什么。 “对了,师尊传信,有要事跟你说。”千言望着李木木说道。 第17章 春风得意是江南 次日清晨,几个达到清境的修士就与益仁一起前往魔族领地,其余人则是原路飞回。 到无涯观之后第一时间前往大殿与观主汇报了情况。观主听完倒也不多说什么,吩咐众人下去休息,只留下李木木与徐二狗。 “想不到此次竟然有如此劫难,不过我看你也是有所收获,出去不到半月,骨血修为就已经达到了这般境界,倒也是意外之喜。”观主直视着李木木的眼睛缓缓说出:“应该是有意外的收获,是吧?” 李木木听得此话,一阵心虚,到底还是担心观主能够看出他利用功法吸收了魔尸的事情。于是埋头说道:“侥幸在生死之中,功法领悟有所突破。” 对于此事观主只是笑笑不再多说,只说到:“明日我往江南赴约,你二人就陪我同往,先歇息去吧。”两人行礼告退。 “江南呀木子,你怎么不兴奋一点?”二狗凑到他跟前嬉皮笑脸地说。李木木也是有点疑惑:“哦?江南有什么特别的吗?” “哈哈哈哈,当然有,江南小妞特别水灵,好吃的东西特别多,反正保证你乐不思蜀的。” 木子没有太过理会二狗,他现在想的是观主是赴谁之约。 一夜无事,次日清晨。 两人早早就到大殿前等候。 没一会儿,一只通红的飞禽落到两人跟前,观主已经在其上面。 “走吧。”两人应声跃上鸟背,双翅震动红鸟迅速飞起。 江南路远,赤鸮更适合长途飞行。 虽然赤鸮的飞行速度已经很快,但是几人同样花了几日才到达。 小镇古朴而淡雅,从那些脱落的古砖与参天的古树就可以看出此处古老而宁静。 几人落在镇外,慢慢往镇中心走。 江南小镇与边陲的小镇最为明显的区别就是,这一座小镇完全没有城墙,只有两根柱子支起来的一个牌匾的上写着一个镇的名字,但是李木木完全看不出来写的是啥。 李木木两人也没说啥,就是跟在观主身后。 自从经历失去亲人的痛苦之后,李木木性格已经发生一些转变,如今已经没有之前那般跳脱,现在更多的是一种沉稳与刚毅。 但是徐二狗就没有李木木那么中规中矩,他东边摊看看,西边摊摸一摸,完全当作自己家一样。 江南的小镇跟他所认识的世界确实是有着天差地别,这里的人满面春风,无论是摆摊卖果的吆喝小贩还是挥刀不断的屠夫,行人步履没有那般匆匆,眼神之中不带那种黯淡。 也怪不得徐二狗说他到了江南就会乐不思蜀。 他想到了自己生活的李家村,心中一阵悲凉。 如果北风不那么凛冽,冬日也应该也是个美好的季节。 只是常年在西陲,连狗都不得安生。 观主继续走了许久,最后方才在一座小楼门前停下。 青瓦小屋,橱柜上摆满了酒,门口只有一堆酒缸与一根酒旗,上面只写了一个巨大的“书”字。 李木木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是酒馆还是书院了。堂上没人,观主自顾自进了门,摆弄着柜台上的一个青铜铃铛,铜铃叮叮当当地响起来,就如同窗前挂着的风铃一样。 随着铃铛的声音响起,里面也悠悠传来人走路的声音。木门一推开,一个年纪极小的小孩就走了出来。 小孩看着只有四五岁的光景,却又穿着儒士的长衫,看上去古灵精怪又滑稽。 “风铃响我知道是风来了,铜铃响我就知道故人来了,所以洪老头,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观主看着眼前的小孩,也不端着往日高高在上的威仪了,一伸手就要摸小孩扎着小辫的脑袋。 小孩不为所动,但是身形却诡异地向右边偏移了一些,然后已经站在酒柜架子前。 “你这模样怪不得卖不出去酒水,你往那酒柜上一站,别人还以为你往里面灌黄汤呢。”观主打趣地说道。 “放你娘的屁,莫以为老夫这副筋骨打不动你那泥胎。”说话之间又已经出现在观主跟前,有模有样地摆了一下那长长的衣袖。 “也不打趣你了,待会还得去苏老那里,走到这,刚好来看看你这回是长个了还是长胡子了。” “你!”小孩忍着怒气蹦出一字,却又不再多说什么。 观主转身看向李木木二人,“我的两个徒弟。稻圆乡,李木木,还有白虎大都徐将军的独子,徐儒。”观主为其介绍着。 “这是曾亦先生,人称壶中君,如今高寿三百。”观主一边打趣一边给二人介绍。 “曾先生好。”二人行礼。 “稻圆乡?那家伙。”小孩倒是没有过多理会二人,自顾自喃喃道。 “还不拿酒来?真想放着当夜壶呀。” 小孩无奈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只是将手放于脑后,两坛酒就已经被托在空中。竟然不像是酒柜上的酒,倒像是从后脑勺掏出来的。 观主接过来一看,随即又打开坛子放到鼻下闻了一下,眯上眼晃着脑袋细细回味着。 “当真是好酒,不过怎么不是昆仑绛了?” “八十一年,寻春醪,爱喝不喝。” “好酒当然得喝。” 观主一托手,四个碧玉小杯出现在其手上。 “你们小娃娃少喝一点,这老家伙的酒,很醉人。”观主回头嘱咐李木木两人。 旁边就有座位,但是两人还是席地而坐,李木木两人也有样学样。观主轻抿了一口,然后便仰头喝下一大口。 李木木也喝了一口,酒一入喉咙,没有感觉到一点酒气。更像是狠狠吸了一口春日里最清新的空气,里面淡淡的花香与青草的味道相融合。 他一下子被拉回他们李家村的山上。春天,他跟着慕强还有一帮小孩在东山上放风筝。耳边一直回响那一句诗:“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那时候岁月美好而安宁。 观主看着眼前双眼紧闭的两少年,叹了口气,眼里倒是有一点惋惜。 “春风得意是江南!如果没有那么多事情,我搬来同你做个和泥匠的邻居倒也是不错的。” 他又看了一眼李木木说道:“这个小孩有点特别,你帮忙照看一下。”说完就已经起身出门去了。看着观主离去,小孩也不再多说什么。小手一伸,一根手指头抵住李木木的脑门上。 “春风得意是江南,只因西陲有座山。”小孩喃喃道。 第18章 少年有志是好事 小孩的指尖刚刚触碰到李木木的额头就感知到了观主所说的特别。 此子根骨竟然如此古怪。 当下就往更深处探测而去,在触及到全身骨骸之时又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在那全是泛着淡淡的金光的骨骸深处游荡着这一丝魔族的气息。 “魔气?这难道就是洪老头要我解决的地方吗?”小孩小声嘀咕着,随即心念一动,伸手又从后脑勺中取出一缸酒。酒缸上赫然写着两个极为整齐的大字“天下”,两字一笔一划都让人有一种刻意为之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书画初学者对着一幅好字画在那用心描摹。 小孩没有多说啥,将酒缸放置于李木木跟前就开始做着奇奇怪怪的动作,嘴里念念有词。 既不像结手印,也不像念咒语,反而有点像神经病。 没多大一会儿功夫,一缕森白的细丝像是眠蛇出洞一样,从李木木脑门中钻出一点。小孩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捏在指头上,轻轻往外一扯,接着就见到他把这一缕细线塞进酒缸之中。 做完这些之后他又把酒缸放回脑门之中。 “白魔的魔气,倒也不是啥大问题,洪老头也不至于这都有求于我。” 心里念叨着,手化为掌已经按在李木木胸口之上。此时小孩以一种独特的形态出现在其体内,飘荡在骨骼与血脉各处。 当他看到那殷红血液之中那一点点青色的能量之时心中一惊。他急忙靠近仔细观察,最后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指去触碰。结果只是更靠近了一些,就直接被震飞出体外。 竟然真是那东西,怪不得这骨骸表现的如此奇特。当下就收回看着很是稚嫩的小手。 “罢了罢了,冤家路窄,小鬼索债。” 小孩自言自语着摇摇头,衣袖一挥两人都缓缓张开眼。 李木木先是扭着头观望着四周,徐二狗一脸刚睡醒的样子,咂吧着嘴,也不知道在那幻境之中究竟遇到了啥。 “曾先生,我们师尊他?”李木木率先开口问道。 “找人去了。你们就现在此处,你随我进来,你外边候着。”小孩指着李木木说道。 两人进入二门,里面布置倒也是简单,只有一张破旧的木床,一边床腿还矮了一截,只能套在一个酒缸里面。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是漫天大雪,五个人装束各异,以一种杂乱的位置站着或是坐着。 看着并不像是一幅好画,也没有半点玄妙的感觉。 “坐吧,如果我感知不错,你现在修行的功法应该是草木兵诀吧。”小孩盘腿坐在床上看着李木木说:“你不用隐瞒,我知道你吸收过魔尸的能量,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情。” 知道眼前的小孩竟然知晓他曾经吸收魔尸的事情,李木木知道再隐瞒也没有任何效果。立即就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出,并表示了自己的疑问。 “敢问曾先生,这是功法原本就有的效果吗?” “自然不是,这是,变异!”最后两字他念的极重,仿佛是嘴上吊着千斤一般。 “草木兵诀原先的效果是从草木之灵之中吸取能量,或者是将天地之间狂暴的能量净化为温和的草木灵韵。并没有你现在所有的从魔尸上强躲能量的效果,那效果,世人称之为‘魔功’。” 李木木表情凝重,魔功?与魔字沾边的,天下间就没有正常的事情。 “不过我既然说,强取魔尸的能量并不算太过稀奇,那是因为我也曾见过有与你同样的境遇的人。他最后的修为已经通天彻地,但是我也可以明确跟你说,他的下场依旧是极其惨烈。” 说到此处,小孩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所以,你可知我的意思?” “我需要变强,变得足够强大才能有资格去做我要做的事情。” “你可知道代价?鱼吃饵,鸟啄食,虽然能解决眼前温饱,可是代价并小。” 两人说话之间,屋外忽然热闹起来。从窗外就可以听见是往同一个方向奔跑,并且还互相交流着什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能变强,能最快速地变强,手段什么的就不重要了。” 看着眼前的少年越说戾气越来越浓郁,床上的小孩也是很无奈。挥一挥手,一阵清风徐来,李木木冷静了许多。 “罢了罢了,少年有志是好事。” 像是想起什么,方才叮嘱少年道:“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少去吸取魔尸的能量,你上回吸收时残留在体内的魔气我已经帮你清理干净。那还只是很微弱的状态,如果是积累的足够多了,我保不齐也没有帮你的手段了。” 听到自己体内居然残留有魔气,李木木也是吃惊。先不说他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就算是他那么多此对自己的身体进行全面的内视,同样是没有看到半点奇怪的地方。 “许多事情都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连你自己也是。” 从李木木身上,他像是看见了某位故人的影子,也不免话多起来。“那草木兵诀是一部很好的功法,而去是一部很适合你的功法。往后好生修炼,自会妙用无穷。” 观主给他的时候如此说,如今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小孩也如此说,这不得不让他对于草木兵诀又多高看了一些。立即应着小孩的话说:“是。” 小孩也点点头,刚想说些啥却又没再说啥。只是浅浅说了句:“此番谈话,不足为外人道也。”紧接着两人就动身往外堂外走去。 徐二狗已经等得实在是不耐烦了,跑到街上逛,又怕木子已经出来又跑回来,如此反反复复地跑了三四趟。 看到木子出来了赶忙迎上来对其抛了一个眼神凑到耳朵根上说:“木子,有好戏看。” 李木木疑惑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这家伙又要作啥妖。““曾先生,没啥事我们先到处逛逛,待会师尊回来了他有办法通知我们。”徐二狗对着小孩行了个礼说道,说着就要拉着木子往门外走。 “等一下!” 这时小孩突然出声止住两人。 第19章 故人遗留一竹剑 正当李木木被徐二狗拉着就往屋外走之时,小孩突然出声止住二人。 “还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的,差点还给忘了。” 听到有东西相送,徐二狗眼里放光,停下脚步,一个急闪就跳到小孩面前。 这小孩虽然看着小,但是能跟观主这般说话,定然辈份极高,那么他送给出的东西自然也不会是等闲之物。 徐二狗眼睛发亮,直勾勾盯着小孩的。晚归的屠夫最怕见到的就是饿狼这种眼神。 看着徐二狗这一副欠揍的嘴脸,李木木也是很担心眼前的小孩会忍不住给他一巴掌。 小孩倒是没有过多理会徐二狗,径直走向旁边一个木箱子。木箱子上堆放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他翻找了许久方才从里面掏出一把连剑鞘也没有的木剑。 “就是这个。”说着已经递到李木木面前。 徐二狗心里就已经凉了半截。仙器通灵的,一般都是存放在虚空之中,再不济,到了小孩这种境界定然可以自行开辟洞天,好东西当然是存放在洞天之中最为稳妥。这从破烂箱子找出来的东西能是什么好货吗? 李木木认真地地看到手里的木剑,那是一把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木剑。通体都是竹子削成,跟大人为了逗小孩弄出来的玩意一般无二。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它倒是跟陪伴了它十几年的木剑有些相似。 从徐二狗霜打茄子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很失望的。 李木木没去管他,恭敬地从小孩手上接过木剑,他仔细端详了许久,又试了试剑锋,没看出任何玄奥或者是过人之处。 “先生,这剑...是有什么特别的吗?”木子疑惑出声问道。 “这是一柄竹剑。” 面对小孩的废话,李木木沉默不语,他自然知道这是一柄竹剑。 见到气氛有点尴尬,小孩才又补充道:“故人遗留。” 故人遗留的东西为什么要送给他呢?难道是这故人还跟他有啥关系不成?木子心里一阵嘀咕。但是又想到自己一出生就在西陲的稻圆乡,李家村。他这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们祖祖辈辈好像都是住在李家村,而且也没听说出过什么惊才绝艳之辈。若是要论起来,他已经是他们村里百年难得一遇的强者了。 “但是,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你可知竹子怎么来的吗?” “竹笋长成的呗。” “确实如此,但是你又可知道。竹笋又是如何生成?” 李木木不语,小孩流光一转,微笑说道:“江南多溪流,溪边常有茂竹生。竹子同体生笋,笋在地下潜行数十年,待到积蓄得一口气,凭借此气破土而出。此气吞天之气,食地之力,一夜笋成竹,一日便凌云,如此方算成材。”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青竹皮韧而腹空,因其空,固能容。” 接着又扯出古圣的话,什么“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中。”或是什么“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之类的玄奥之语。 李木木不知那小孩念念叨叨的说的什么,但是还是倾佩于这种力量。 但是,这竹剑有什么特别的吗?他仍旧不解。 “但是说到底他也是竹剑呀。”徐二狗忍不住问道。 他对这个小孩真是忍耐够了,说了一堆大道理,那也不能改变这仅仅是一柄竹剑的事实。他就算拿出一把精铁的也比这玩意要强一百倍呀。这竹剑要去拿去打架,当是一击便被粉碎了。 “年轻人就是心浮气躁,都说了是故人遗留,那自然只是还回去而已,又不是我送的。” 还回去?这小孩话里有话的,跟徐二狗一样,净搞一些站直了放屁,故作高深的感觉,让人想给他一脚。 李木木心上是如此想,但是嘴上也不敢那么说。 “多谢曾先生。”看到小孩并没有进一步的打算,李木木也是行礼准备离开。 “无碍,那你们也先到镇上四处逛逛,那老头回来了我再跟他说,去吧。”李木木垂眼看了一下手中那柄没有剑鞘的木剑说:“先生能否给跟布条,这剑,这么拿着属实有点不便。” 小孩也不多说,向着虚空中一抓便拿到一条纯黑色的布条。李木木接过捆到木剑之上,刚好还能背在身后。两人再次道谢离开。 徐二狗跟李木木一前一后出了门,后者便抬脚给了前者一下。 “不是木子你有病吧,有气你他妈踢那小屁孩去呀,又不是我给你的,破竹剑一柄,真是小气。我看呀,那剑还没那黑布条子值钱呢。”徐二狗一边拍着屁股一边说着。 李木木拍拍背后的竹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往前走。 “刚你不是说有啥好戏看嘛,现在咋不激动了?” 徐二狗一拍脑门说:“对哦木子,刚刚那会儿我听街上人说前边有个美女搭台比武,那么多人抢着去,肯定是个大美女无疑了,咱快也去看看。” 一边说一边已经往前加快了脚步。 周围的人比进入小镇之前相比确实是肉眼可见地减少了,有的摊位上竟然是光有货品却无货主,他们倒也不怕有牵羊之辈。 继续前进了越有四五分钟,耳边就热闹起来。抬头望去之时,只见到各类人已经把一个俩成年人那么高的擂台里三层外三层地为了个水泄不通。那擂台之上,一个红衣男子手持一把鬼头大刀正与一名长发女子隔空对峙。那女子头发自然散落过双肩,耳朵上一对小巧的红色耳饰像两只小铃铛一样吊挂着。鸭蛋脸面,一双眼睛若含星辰,目光直视,竟有一股威仪。不过形容尚小,身段不显妖娆,但也是一个美人胚子。 “老大爷,上面这是比啥功夫呀?” 徐二狗逮住一个感觉已经快躺进棺材里的老大爷就问。 感觉被人打搅了兴趣,老大爷也是很生气。 “当然是比的手上功夫,难道还能是比的床上功夫呀,现在的小孩真是没点眼力见!” 徐二狗本着气着,被这么个老头一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看他老怕一脚上去就折了,他早忍不住了。 不过他还是舔着脸继续问道:“没点彩头吗?这么多人看呢。” “赢了就能当上门女婿你干不干?” 一波连怼,徐二狗脸色发青。 然后也学着老头的语气说道:“哟,老大爷!您这么大年纪了也还想当上门女婿呀,还支棱地起来嘛?” 话还没说完,老头已经抡起了他的拐杖,徐二狗眼疾手快拉着李木木就跑到另一边。 徐二狗喃喃道:“这老头,赢了也只能换副金棺材。” 这时候李木木已经停下抬头望向高台之上。 “那女孩有点不简单。” 第20章 灵灵少女,灿灿少年 听得此话,徐二狗也是停下来往擂台上看去。 上面两人已经开始交战。 鬼头刀男率先发起攻击,刀身一偏熊熊火焰于刀上鬼头处爆发出来,紧接着全刀身更是被一种偏金色的火焰包围住。 鬼头刀男双脚猛然发力,先是一刀向上挥出。少女手中虽没有武器,不过显然在李木木他俩到来之前台上二人已经交过手,那少女对男子的攻势也是有一定的预判。 只见少女右腿一发力,整个人就往左偏移了一步。鬼头刀男见到一刀落空已经顺势一转巨大的鬼头刀,刀势凛冽地向右挥砍而去。 刀如光闪而过,其背后拖着长长一条火焰尾巴。 少女不慌不忙,闪避之间嘴中蹦出来几个字眼。 “小鸡快快止” 止字落下,那气势汹汹的鬼头刀仿佛是被一种力量牵引住一般有了一个极为短暂的滞留。 杀鸡之时,先是锁住双脚双翅,接着再扼住咽喉。 在这短暂的滞留中少女敏锐捕捉到了躲避与反击的空隙。只见其身影暴退,同时一串字又从其嘴中飘出。 “小猪牢牢固!” 原本已经有了进一步动作的鬼头刀男与他的鬼头刀此时却再一次以一种极为扭曲的状态固定在半空中。 肥猪入笼,生死前途已不由自己掌控! “泥石大沙碑!” 就在那短暂的两息之间,少女已经完成绝杀一击的酝酿。 “镇沙碑!” 一时间,水泥砂石于空中搅动,忽而成形,状如墓碑。 沙碑落下,如山岳镇山鬼,气势磅礴压下,鬼头刀男随即被压得趴下。 人生一场也不过如此! 先是被家庭束缚手脚、扼住咽喉,而后被资本关入猪笼,最后赚的精美坛子一个,小小石碑一方。 谁的少年梦,甘愿作鸡狗? “杨小姐,是在下技拙了。” 败局已定,鬼头刀男也不做过多挣扎,连忙行礼退下。 “好!好!好!”周围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杨家女郎,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这一手言出法随已经有些道道了。”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高台之上,那少女倒是没有流露出太多兴奋之感,只是淡然的看着台下众人,甚至其美目之中还带着一点伤感。 “还有哪家郎君愿意上来一试?” 见到台下逐渐安静下来的众人少女才开口说道。 此话说完,台下有低头的,也有眼神闪避的,还有蠢蠢欲动的,不过都没有人敢应战。 所有人都犹豫之时,忽然一个声音从人群之中喊出。 “有人有人,这这这,姑娘看着边!” 一群人都向着声音的方向看来,只是看到一个长发少年正兴奋得蹦蹦跳跳着指着一个短发的少年。 “是你,还是他?”少女也是看着二人戏谑说道。 “是他是他就是他。” 见到引起了注意,那长发男子叫的更起劲了。 短发少年想着抱住长发少年高举的手,但是好几次都被他挣脱开来。 “我兄弟他天下同辈无敌!” 说话间长发少年更是兴奋。 但是听到天下同辈无敌这几个字,兴奋的还是台上的少女,她眼神之中已经流露出一种快来战的期待感。 “他既然说你同辈无敌,我倒是要看看是如何个同辈无敌法!” 少女打量着林木木,眼中已然有了光彩。 说话之间,长发少年已经推搡着短发少年往高台上走。 “徐二狗,你他娘的是真的狗!” 短发少年无奈地咒骂着。 高台上,少女已经抱拳行礼,“杨萧萧,请指教!” 看到少女已然做好战斗准备,李木木也是回礼道:“李木木!” 话音刚落,少女率先出手试探。 “小猪牢牢固!” 此言法一出,李木木明显感觉到自身都被一股强大的气流禁锢在原地,连一步也难以跨越出。 若不是刚才看两人打斗之时对少女的能力有了一点了解,此番必然要吃一大亏。 行礼之时,李木木已经悄然调动天地能力包裹自身,见到自身被禁锢住赶忙化主为客。只见一股能量将自己一下子扯离原地。 李木木身形刚动,那少女一掌已经拍在李木木原先站立的位置。 看到李木木竟然在自己出其不意之下仍然躲过了一击,少女倒是有些惊奇,并且眼中战意更加明显。 李木木只见到少女五指并拢,口中喊道:“辫成风子”! 顿时,少女双辫散成漫天青丝,一缕青萍风于发梢间生出。 飓风起于青萍之末,此刻少女青丝如海,风之子,得风无拘无束之性,他日自会同大鹏直上云霄。 少女发梢青萍风柔如春风二月花,慢慢生,缓缓来,迟迟到。 可是李木木却感觉周边瞬间有一股风力凝聚,紧接着就把他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擂台赛对他很是不利,特别是擂台还是搭建在镇中。方圆几百米的草木似乎难以给他带来多大的助力。 虽说如此,他还是当机立断发动了草木兵诀,只是眨眼之间周遭草木能量就被他凝聚到一起从而化成一道碧绿的铠甲。 当其发动草木兵诀之时,他内心突然震动,有古怪! 但是已经来不及想太多事情,故技重施,天地能量一下子又把他扯离原地。 在草木铠甲的保护之下他倒是没有受伤,不过正当其以为再一次躲掉攻击之时,一道岩石尖锥已经猛然穿透了他的草木铠甲。 尖锥一下子就重重的刺到他的肉体之上。 如此变动已经让他有点乱了方寸,一边暴退拉开距离,一边将体内力量凝聚到伤口处。 “小郎君,脑子灵活一点嘛,掉牙套路本小姐可没有上当第二次的道理!” 看到一击造成伤害,少女叉腰笑道。 李木木没再多说什么,他知道少女的本领是言出法随,因此近战才是其弱点。 如今这被动防御的情况明显是有利于于少女的,因此破局之计只有,化被动为主动。 心念一动,计上心来。 当下往前方虚空一抓,一柄灵剑就已经出现在手中。 见此场下一片哗然,居然是能藏入虚空中的武器! 见到众人反应二狗倒是一脸得意,差一点就想大声疾呼,“没见识的凡夫俗子们,这还是小爷送他的呢!” 台上少女倒是没有那么吃惊,不过看着这阵势他也是隐约知道了李木木的想法。 言法在嘴,立即施展开来。 “小貂快快逃!” 少女周遭空间扭曲,悄然间如闪电貂一样在所有人视线之中消失。 李木木也不带迟疑,神识全然放出,草木铠甲更是将其紧紧包裹,手持灵剑,鹰眼一般警惕四周。 当神识覆盖到场上每个角落之时,他双腿一齐发力,体内能量涌入灵剑之中,对着西南角便是刺了过去。 言出法随的隐匿之法到底不是真的隐入虚空,只是通过提升速度等手段脱离视线而已。 空间晃动,女子已经身受一剑。 少女不急反笑。 “小蛇层层锁!” 当李木木回过神来之时,四肢已经被脚下生出的锁妖绳紧紧锁住。 这锁妖绳与其他禁锢类法术不一样,并不是只能存在一息两息的,它倒像是一件灵器。 李木木大急! 他如今已经是丝毫没有胜算,而的对面少女二话不说,抓住时机直接蓄力。 “众生皆苦,众生如风!” 真言一出,法相立即相随! 一道道凌厉的罡风不断被压缩到一处极为细小的细丝之上。 “去!” 一字落下,风刃仿佛打破空间束缚一般,一瞬间就抵达李木木胸口之前。 众人以为这短发少年必败无疑之时,却看到惊奇一幕。 第21章 桃花深处,武圣故居 当所有人都以为李木木要落败之时,却看到李木木胸前直立着一柄包裹着黑布的剑。 台下连徐二狗等人都是一脸吃惊的表情。 少女言法所凝风刃产生的压迫感是每个人都能清晰感受到的,而这柄剑竟然如此轻易将其攻势化解了。 众人震惊之际,那柄木剑已经穿透眼前那看似遥远的距离直刺向少女。 正是千钧一发之际,少女耳朵上的铜铃耳饰闪出一道白光,紧接着化为一个铜钟将少女罩在中间。 只听见嘡的一声,钟内少女吐出一口鲜血,而木剑也反弹回李木木面前。 看到少女受了如此严重的伤,李木木也是大急,身上铁链已解,飞身便去查看。 “姑娘,你怎么样了。” 少女手背擦掉嘴角血渍,撅嘴笑道:“这点血还没我家丫鬟涂的胭脂多,大惊小怪。”一边说着就站起身来,如星辰般的美目流动方才抱拳说:“你赢了!” “哇,木子威武!”台下徐二狗激动地跳了起来,已经恨不得直接飞身上去抱住他的好兄弟好好庆祝一番了。 “恭喜呀,上门女婿。” 李木木收起竹剑,走下擂台,徐二狗当即就跑到李木木面前给了他一拳,然后又凑到耳边轻声说道。 李木木闻言无语,一剑背敲到他脑门上。 “哎,以前你都是用脚踢我的,现在都不想碰我了,有了娘子忘了兄弟,重色轻友呀。” 徐二狗双手抱胸口,低声抽泣着,一副被负心郎抛弃的可怜兮兮样子。 “......” 林木木又一脚踢了上去。 徐二狗翘臀一扭躲过一脚,屁颠屁颠往前面跑了两步,高兴道:“你看嘛,我还是很好哄的。” 少女看着打闹的二人,挑着眉问道:“两位这是?” “姑娘别误会,我们只是好兄弟。” 徐二狗一边跑一边喊着,随即又喊道:“我兄弟的取向还是正常的!” 林木木脸上已经飞红,少女双手绕在身后,探过身子坏笑道:“他正常,你不正常?” “胡说,我徐儒行不更名,做不改性!” 徐二狗停下脚步跳到少女跟前一脸正经地开车道。 少女扑哧一笑,上下打量着徐二狗,坏坏一笑,“哟,你说得那么认真,该不会是为了掩盖真相吧?” “不逗你们啦,先去我家再说!” 少女扇着双手一跳一跳往前走去。 “这么快?” 徐二狗冷不丁冒出一句。 “什么这么快?”少女已经是听到了,回过头问道。 “台下一个老头跟我们说打赢了可以去你们家当上门女婿的。” 话还没完全说完,站在旁边的李木木一脚就狠狠踢在其大腿上,徐二狗一个趔趄。 少女看着打闹的二人掩面而笑,而后调皮说道:“原先可没有这一项规矩,不过你要来倒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府上还是有几个漂亮丫头的。” 徐二狗还想说啥,看到李木木要杀人的眼神又只好讪讪止住。 “不过你们既然赢了我,那当然是要好好招待一下的,走吧。” 少女在两人前面走着,耳朵上原本的两只铜铃只剩下了一只。 “我还不知道你们打哪里来呢,不过肯定不是本镇上的人,我在这小镇生活了十几年,还没出去过呢?” 少女也不回头,自顾自说道。 林木木搭话道:“我们从西陲边来,同我们师尊来此寻访故人。” “西陲?听着就很远,真羡慕你们。” “那你咋不出去呢?” 少女没好气道:“那你咋不出去?这话你该问笼里的金丝雀!” 林木木已经猜到少女是受了父母管束,因此才没有机会出去,因此打趣道:“笼中雀都是呆呆的,它们可不及姑娘机灵活泼。” 少女转怒为喜,嘟嘴道:“我叫杨萧萧,不叫姑娘。” 随即又补充道:“无边落木萧萧下的萧萧哦,可不是潇潇暮雨子规啼的潇潇。” “看来萧萧姑娘比较喜欢杜工部。” “为国为民,侠之大者!跟你说了也不懂” “看来我又称呼错了,该叫萧萧女侠,对吧。” “很对!” 少女嫣然一笑,给林木木的机灵奖励了一个大拇指。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二狗刚想说话,少女先道:“你那把黑布包裹的剑好奇特,是啥圣人兵器嘛。” 听到少女如此说,二狗也来了兴趣,眼睛直勾勾地在人与剑之间流转。 “师尊的好友相赠,我也是情急之下偶然跟它建立了一点联系,因此才侥幸取胜。” “你看你这个人,怎么老是那么在意输赢呢?我又没问你怎么靠它赢的我,怎么,那么怕当上门女婿呀。” 林木木傻笑着不说话,过了片刻才问道:“你那耳饰也是一件宝物吧。” 少女摸了一下耳朵,那里的铃铛已经消失。 回过头做了一个鬼脸,方才说道:“自然是宝物,家里长辈送的。不过不打紧,我还有另外一对呢。” 说完她又转过头去,耳朵上剩下的那只红豆般颜色的铃铛跟着少女的步子摇晃着。 小镇边上竟然有一座岛屿。 四面环水,水清,水中有荷,叶绿,绿叶无限蔓延处才见到岛屿。 岛上是成片的桃花林,如今未到花开时候,只是满岛桃树。 桃树林再深处才依稀见到一些江南园林,白墙灰瓦,衬得一岛桃树仙气,如果是桃花开的时候,一定更美。 一座高山与院落遥遥相望,松柏正森森。 院子门口两个门童正打着盹,头顶两个巨大的红色灯笼高高挂起,一笔一划写着两个杨字。 “大小姐!”看到少女出现,门口的门童连忙行礼。 少女也没管他们俩,只是招呼着二人进来。 “这就是我家了,我父亲母亲都不在家。你们不知道,一个人可无聊了。” 少女蹦跳着往院子里走,身后二人紧随其后,不过此时李木木有些动容,虽不是金丝雀却像金丝雀。 院子很大,但是除了几棵大树之外就全是各种各样的兵器,说是院子,更像是一座校武场。 “你们家,有点眼熟呀。” 徐二狗又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怎么,你来过?” 女子回头弯腰侧着头看着二狗说道。 “不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也是武侯世家吧。” 看到被猜中了,少女顿时来了兴趣,“你也是?” 林木木指着徐二狗笑道:“这位可是西陲守军徐将军的独子!” “徐儒?倒是个好名字,人如其名,看着就很儒雅书生的样子。我父亲看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听到少女如此夸耀自己,徐二狗便装腔作调地说:“鄙人确实是饱读诗书之辈,虽平日里也是舞枪弄棒,不过笔墨纸砚之上的功夫倒也是不曾丢失。家君常在人前说我是‘上马击狂魔,下马弄书墨。” 见到徐二狗在美女面前这副调调,李木木白眼一翻又想给他一脚了。 少女听着也是咯咯笑起,紧接着就说:“原本我们也是武侯世家,不过现在可不是了,早些年就无人在军中任职了,来往的都是一些老儒士。” “怎么突然就弃武从文了呢?” 李木木也是好奇,如今虽是太平世,不过内忧外患不断,国家正是需要武将的时候,而且武将执兵,权力要比书生大许多。 “原先族里出了一位武道奇才,以纯粹肉身直达武圣之境。不过听父亲说因为太过耿直不知变通,后来遭人算计,以武圣之躯陨落。” “再后来族中人痛定思痛,觉得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于是才逐渐向着读书人的方向靠近,结识的也绝大多数都属老学究、老儒士。” 武圣之境!这几个字落入两人耳中都是一惊雷。 如今世界,奇境武夫都难得一见,更何况是更高一境界的武圣! 武圣之境,比肩剑仙! 习武道者若达到武圣之境,那肉身与力量之强必定是极端恐怖。 如此强大之人最后竟然是遭人陷害而死。 天下最为良善的是人心,天下最恶毒的同样是人心呀。 看到两人都有点震惊的样子,少女方才说道:“不过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啦,现在我们家偏安于一隅,衣食无忧,自由自在,倒也没觉得受到什么影响。” 第22章 荷花池里藏玄机 二人还在思考之间,少女已经取出各种各样的小吃招待二人。旁边倒有两个小丫头,不过少女还是亲自动手。 三人就围着一方小桌,吃着些果品,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少女所能分享的也只有小镇的大小故事。 比如哪年的春天,镇上来了个古怪老头,或是某某时候有个小孩开了家酒馆,街上买字画的却是个打铁匠……总之各种古怪之事不一而足。 他们就给少女讲边陲奇闻与生活,三人倒也是趣味相投,相谈甚欢。 欢谈之间已经是傍晚时分,外面两个门童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少女知道是父母亲二人访友归来忙往外跑 李木木二人也起身跟上。 夫妇二人还未多走几步,少女已经小跑到女人身旁。 “我滴母亲大人,今天怎么回来的那么早呀?”少女摇晃着脑袋笑着对那妇人说道。 妇人也是一脸宠溺着看着少女,随即说道:“那不是想我们萧萧了嘛。” “哼,看来书里也藏着蜜水呢?”少女捏着那只没有耳坠的耳朵撅嘴说道。 这时候那中年男子已经注意到停站在不远处的李木木二人,一番打量之后方才缓缓开口,“萧萧,不知道这两位小友是?” “这是我新结交的朋友,他们都可厉害了。这是李木木。这是徐儒。” 少女为男子一一介绍着,紧接着就说:“今天我登擂台比武,李木木还胜过我嘞。” 中年男子这时又把目光集中到李木木身上,然后一家三口方才向着二人靠近。 “伯父!伯母!” 李木木看二人倒是和蔼,二人儒者打扮,年龄也都在四十左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能先胡乱行礼。 “当真是少年出英才!”中年男子赞赏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徐二狗咧着个嘴自乐,他很是自豪,先前那少女靠到中年男子耳边讲话他已经瞧得真切。再结合少女之前所说,他猜应该是说的关于他的好话。 中年男子自然不知道徐二狗心中想法,只是问一些籍贯父母,是否吃过饭等琐事。 二人如实相告,中年男子只说是还有事情需要忙,就先让少女好生接待二人。 交代完这些事情,夫妇二人便往屋子里走了。 看着男子既热情又不怎么好客的表现,二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少女见二人拘束起来,只道是无需在意,她父母亲就是这么个样子,每次回来都是一种似乎寻求到突破机缘的感觉。 “走吧,我们家后院还有一片莲花池,那里天地法则很独特,荷花能够常年不败,我们去那逛逛吧。” 女孩热情地向俩人发出邀请,师尊还没有消息,二人也是愉快应承下来。 少女口中的后院并不是大。一口圆形的水池与地面持平,旁边只有一棵看不见顶的古树,树下还有一个吊椅,旁边的石凳上偶尔有一两片荷花花瓣飘落在上门、而池中的荷花倒是也如少女所说,开得很是灿烂。 落日余晖落入池中,将原本粉红的荷花照成金红。 少女已经坐在吊椅上微微摇晃起来,脸上挂着一弯笑意。 李木木扫扫石凳上的残花坐下,托着下巴呆呆地看着少女也不知道该说些啥。 徐二狗总是闲不住的,他围绕着水池转溜起来。 这池荷花给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转来转去得有三四圈,方才在那在那一片碧绿粉红之中瞅见池心处有一支荷花含苞待放的荷花。 众花齐放它独合,他能够隐隐感受到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萧萧姑娘,你们这一池荷花让人摘吗?”二狗望着坐吊椅上的少女问道。 女孩眉头微皱,眯着眼说道:“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可不允许多摘。” 徐二狗听到少女已经同意,开口笑到:“那是自然,我也不打算当个卖花郎。” 说话间伸手去就想调动周天能量把最中心的那一个花骨朵抓取过来。 然后当他尝试调动天地之气时却发现,那一池荷花覆盖的范围里,法则完全丢失,他一丝能量也调动不起来。 二狗瞳孔放大,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之后,他立刻转过身子对着少女问道:“萧萧姑娘,你们这池荷花平时不打理的吗。” 少女刚刚也是看到他没有摘到池中的花,于是就回答道:“是有什么问题吗?这池荷花不枯不败,所以也就不太需要打理。父亲也是说过,这方天地有着独特的能量流转,因此才能花开不败。” “你们有试过调动天地能量抓取池中的东西吗?”听到少女的解释二狗忙问道。 少女摇头。 徐二狗便叫二人也试一试。俩人也不犹豫。 李木木率先出手,然而天地能量到池中就失去了联系,甚至于草木兵诀也不能与这些荷花产生联系。 少女修行的并非是仙家功法,因此只是使出言出法随之法,不过同样没有 效果。 “那里是一方独立的天地!”看到想法得到验证,徐二狗这时候才惊呼出声。 “独立的空间不是都隐藏在虚空之中吗?这里怎么看也不太像呀。”李木木微声问道。 “萧萧姑娘,你先喊你父亲来一看一下。”徐二狗没听到李木木的话,回头对着少女说。 少女听得此话已经快速跑出后院,不消一会儿,夫妇二人都同样来到此地。 他们二人也进行了同样的尝试,并且也同样无果。 果真是一方天地。 二人也是汗颜,自己居住于此地如此之久却没有发现。 人能踏入而里面却自成空间的地方,徐二狗马上意识到了什么。 “武圣空间!”除李木木之外的几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习武道者,以存粹肉身成圣,天地能量对于他们而言是一种虽能感悟到其存在,却无需太过依赖的东西。 这些人,以天地元素捶打自身筋骨,大成之时,入水不浸,火不能烧,雷打不动,虽非仙人却已经超凡入圣。 因此武圣一击之力,便能将空间洞穿。如果持续不断攻击某一处空间更是能够将原有空间法则全部击碎从而达到自成空间的效果。 此空间,世人称之为“武圣空间”。 此时徐二狗才给李木木简单讲解了一下事情的原委。 一方武圣肯定是不会花费巨大的精力击碎一方空间而只是用来养一些荷花,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因为太耿直而被人陷害致死的武圣。 由此便能够说明,杨家旧圣一定是将其最为重视的东西留在了这一池荷花里面。 徐二狗这时更加确定了自己原先的直觉。 “杨伯父,是那最中心那唯一一支还没有开花的荷花,那就是这方空间里面最古怪的东西。” 众人闻声望去,果然在绿叶之间看到了那一支特别的荷花。 第23章 杨家枪黏徐家人 杨家主先是看向众人,见到众人都是点头。他一步就跨入池水之中,三步当作两步已经靠近那朵未开的荷花。 花杆偏矮,花苞偏青,只有二指稍宽。杨家主伸手就想将其握在手中,然而与之尚有一掌距离,只觉压力倍增,一下子就被震飞出去,显然周围有一个强大的禁忌。 一试虽未见效,不过却还是让人兴奋不已。心中所想已被验证,那池中央的荷花是一件了不得的宝物。 杨家主没有一下就得手,再三尝试无果。杨夫人与杨萧萧也是分别进入其中进行尝试,但是无一例外都是一样的结局。 杨家主望向李木木二人微笑说道:“既然两位小友也在此,应当是有缘之人,不知可否愿意一试?”虽说是杨家人自己的宝物,但是杨家主倒也不是那般迂腐顽固之人。 “我先试一试吧。”李木木也是自告奋勇。 当他跨入池水之时,一股冰凉的感觉从脚底传遍全身。他也是伸手就想将荷花握住,不过刚一靠近,整个人也是倒飞而出。 李木木摇摇头。 徐二狗一边摩拳擦掌一边直勾勾地盯着那一枝荷花。那枝荷花中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又像是有一双眼睛在虚空之中盯着他。 徐二狗才一步踏入池中,池水共鸣一般震动起来。原本异常平静的一池荷叶也是随着他的进入轻轻地摇曳着,竟然像是臣子向着君王行礼。 见到此景,徐二狗鼻中气息越发粗重,任谁都能看出来这宝物对于他的认同感还要胜过杨家之人。 二狗已到跟前,抬起手缓缓向荷花的根茎探去,然而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禁忌。他极为轻易的就将荷花的根茎握在手中,就如同抓取的是一枝极为普通的荷花。 这时候二狗有些为难,他还在犹豫是将其折断还是要连根拔起。思量之下他还是决定将其折断,宝物应该是那荷花才是。 他拇指顶住荷花根茎就要掐断,可是却感觉到那花杆如同精铁一般。他二话不说就要连根拔起。 二狗双手紧握,以鲁智深倒把垂杨柳的姿势,双脚一齐向上发力。手中的荷花被其缓缓拉起。 池边的几人发现随着二狗越往上拔,池中的其他荷花荷叶就逐渐消失。直到一整池荷花都已经消失不见之时,二狗方才将整枝荷花握于右手之中。荷花之下没有其他根茎,只是孤零零的一根长杆。 徐二狗仔细端详着手中的东西,有了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这时候他也发现一整池荷花荷叶全都不见了,连池水也已经诡异地消失。 有些许尴尬,取件宝物倒把人家好端端的一池好花糟蹋了。 “杨伯父,这宝物虽然是晚辈取出,但是毕竟是杨家武圣所留,所以还是物归原主吧。”二狗右手握着那枝荷花已经递到杨家主跟前。杨家主侧头看了一眼杨夫人,最后还是将其收下。 “小友也是豪爽之人,那我也就不再推辞了。”说着随即就要将其收下。武圣遗物毕竟是太过贵重了,况且还是本族武圣,就算其收下也是合情合理。 杨家主双手已经握住荷花,徐二狗随即松手。只是一瞬间,杨家主感觉到抓住的不是一枝荷花,更是一整座大山一般。 杨家主重心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那荷花也是脱手掉落到地上。 只听见叮铃的一声,像是铁器掉落到地上,地面也是安然无恙。 男子脱口而出,“好重!” 女子也伸手去拿,却毫无效果。冥冥之中,这东西似乎只有徐二狗能够使动它。 徐二狗弯腰一捏,那枝荷花果然是被他稳稳拿在手中。 竟然如此简单! 尝试过的所有人都曾感受到那前所未有的重量,现在见到二狗这搬如捏住一根羽毛一般轻易地就拿了起来,自然是觉得不可思议。 男子表情有些凝重,此时他也非常清楚,这自家的宝物似乎认这个外姓的少年为主了。但是这东西实在是太过贵重,他也是绝不肯轻易就放手。 “这宝物似乎与小友很是有缘,但是小友也知道这武圣遗兵的稀有程度,不知小友是否能?” 二狗也是知道这东西实在是太过贵重,而且毕竟是他人之物,他确实也不能如此轻易就拿走。 “那是自然,杨伯父,我先帮你们把它存放到哪个地方吧。” “那就有劳小友了,待会必给小友一份满意的酬谢。” 听到徐二狗如此说,杨家主也是松了一口气。若徐二狗要强行将此物带走,那他今天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 “那便将其放到储物室中来吧,小友请跟我来。”说着已经走在前方引路,李木木等人也是一起跟上去。 储物室并不很大,而且像是许久没有人打理的样子。里面右边是一些刀枪剑戟,斧钺刀叉之类的兵器,左边则是一些大大小小的盒子,中间一副巨大的画像。 画中一名身穿玄甲的将军手握一杆银白色的长枪站立在一只魔物旁边。玄甲将军旁边还隐隐约约能看到另外有六七个人都样子,不过都是迷迷糊糊看不清楚。 李木木二人心中想,这人应该就是少女所说的杨家武圣了。 而画像之下,是一方案台,上面一个支架横放着一支长枪,竟然与画中将军所持的一模一样。 看到两人为这杆枪所吸引,杨家主解释道:“这是祖上武圣所留的长枪,不过我们也一直没看出它的奇特之处。唯一奇特的就是它不能被收入洞天之中,因此只能先存放于此处。” 二人点点头,没说什么。 “那就麻烦小友先放到此处吧。” 男子指着案台上另外的支架说道。 徐二狗走上前,将整枝荷花横放到支架上,转身准备离开之时异变横生。只见那荷花化作一道流光陡然钻入那柄银枪之中。 紧接着银枪光芒闪动,只是一瞬间就破开虚空消失不见了。 如此异变不仅是徐二狗,所有人都是措手不及。望着那空荡荡的支架,一时竟然没了言语。 最为难受的还是杨家主,好不容易寻得祖上宝物却又拿不动,而如今,这拿不动的东西还把拿得动的东西一起拐跑了。 赔了夫人又折兵,当是如此。 正当众人着急之际,徐二狗忽然出声:“我好像能感应到它。” 说着在其他人期待又疑惑的目光中,二狗向着眼前虚空中一抓,一柄银白色的长枪被他缓缓从虚空中扯了出来。 当长枪被他紧紧握住之时 ,徐二狗的气质发生着巧妙的变化。 他不再是二狗,而更像是徐儒!儒将的儒! 徐二狗此时已经不太想把枪交出去了,这东西实在是跟他太投缘了,当长枪握在手里,他就感觉是自己身体长出来的一样亲和。 想是那么想,但是还是主动把它递了出去。 徐二狗心里念叨着:“好孩子,你也别怪爹狠心,毕竟你不是亲生的。” 二狗一边递一边心里冒血,不是亲生的也是心头肉呀。 就在他再次脱手之时,长枪又陡然消失在所有人都视线之中。 第24章 武圣遗兵真霸气 面对如此变动,杨家主也很是无奈,连忙陪笑说道:“小兄弟,你待会将它取出,我再以真言禁锢它。”他这时候也顾不得脸皮瘙痒发热了,保住祖宗财产才是第一要义。 杨家主既然都如此说,徐二狗自然也不得不照做。 右手一握,银色长枪在手。 长枪出现之前,杨家主已经念动真言,杨夫人同样配合着结印。 长枪刚一出现,只听的一声“囚龙,禁!”那银色长枪之上一条金黄的五爪恶龙就将整个枪身紧紧缠绕住。 杨家夫妇二人配合使出的言出法随显然要比少女使出的高明许多。纵使离得有五六个身位那般远,李木木仍然能感觉到周围的空间变得紧缩起来。 即使明知这法阵不能持续太久,但是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 就在徐二狗松手的那一刻,那金龙猛然炸裂,长枪再一次隐入空中。 杨家主双眼先是瞪大,随即眼中精光散去,整个人已经萎靡三分。 那金龙囚明显已经是他目前所掌握的最强大的法宝禁锢类真言了。此法无效,他对于取回银枪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了。 徐二狗也察觉到杨家主的变化,连忙站出来安慰道:“杨伯父,这枪今日似乎是没办法留在这里了,这种联系自然产生,我也没有解除的方法。要不我先将其带走,日后有办法将其解除联系一定再奉还给您,您看此法可行?” 杨家主低头深思,又看看旁边的杨夫人。 李木木见二人皆是犹豫,一步踏出,向杨家三人说道:“我二人乃是齐源山上无涯观的弟子,家师于此地也有故人。两位若是不放心可以去镇上酒馆找曾先生。” 听到曾先生,夫妇二人先是一愣,而后眼中精光一闪,低声道:“可是以小孩模样示人的曾先生?” 看到二人表情,李木木也知此事好了了,于是肯定道:“正是。” 杨家夫妇当即不再多说什么。 杨家主面向徐二狗说道:“两位小友既然是曾先生好友之徒,那我们自可放心。那这枪就劳这位小友多费心了。” 二狗应下。 正当几人欲再多说,李木木二人皆是同时掏出传信灵玉。 传信灵玉,一母多子,彼此互有感应,灵玉握在手心,信息自骨骼传入脑海。二人识海之中凭空出现观主的声音,“西陲有变,速回酒馆。” 两人当即拱手道:“家师传讯,叫我二人速回,我们这就得走了。” 李木木方欲走,又回头向少女道:“多谢萧萧姑娘招待,青山千里亦有转头时,有缘再见。” 说完便转身离开。 二人极速赶回丝毫不敢多耽搁。不多时已经到酒馆门前,酒馆的小孩站在门口,而观主已经在鸟背之上。 二人向酒馆小孩拱手道别,随即跃上鸟背。 几人不再多说,飞鸟拍翅而起。 “师尊,可是师姐那边发生啥事了?”李木木沉声问道。 观主表情凝重,叹口气后方说:“的确如此,益仁与千言他们几个原本想进入魔族边陲,不想方才靠近便中了埋伏。妖魔勾结,损失惨重!” 李木木忙一惊,离开之时,益仁师兄明显是有所准备,那般实力竟然还出了意外,着实意外。他转念想到千言,“师姐没事吧。” “一队只剩她们二人。”说道此处,观主悲伤的眼眸中多出许多怒气。 赤鸮并未往齐源山放心赶,直接就飞往了西陲关隘。 经过几日飞行,几人方才到达目的地。 赤鸮落下,守关的阎统帅便迅速迎上来对观主行礼,“师尊,师妹她们还在疗养,如今魔族已经退去。” 李木木从俩人对话中才知眼前的统帅竟然也是无涯观弟子,不过一时也没法改口,还称统帅。 她显然与观主之前就已经汇报了相关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多说。 “想不到这种时候,竟然有红魔来镇守边关,着实异常,加上那几只音妖,能活着回来已经实属不易了。”说完这句话也再多说什么。 当下几人便先做休整,视明日情况再做决定。 次日,城墙之上。 守夜的士兵已经泛着困意,但是职责所在令其不敢松懈。 二狗与李木木已经在城墙之上,观主不在,阎统帅也不在。两人见着无事,捡了个没人的壕口蹲着。 “听说那帮大屁股的家伙已经攻了两次城。”二狗消息倒是一如既往地灵通。“第一次是小规模地试探,第二次就猛烈了许多,那光守城的都死好几百。” 李木木看着城墙之上那些士兵,身上铁甲有的都已经破烂不堪。 他们都是初入武道的凡人,面对魔族那天生的优势,几乎是以卵击石。 “按这趋势,想必不多久就要迎来第三次了。” 李木木未做任何表态,用一根不知道那里掏出的木条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画着王八。 那么多师兄师姐都已经是踏入清境,而益仁师兄更是融境二流的身藏洞天之境却仍旧身负重伤。以他如今区区化境修为,到开战之时必定是难以提供实质性的帮助。 因此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提升自己的实力,至少也要达到清境才能算上一方战力。可是他如今只能依靠天地感悟与草木兵诀吸收草木之力提升境界,这方法在这紧要关头显得实在是太慢。 剩下的方法只有吸收魔尸了,不过那流魔身上没有太多的能量,而白魔则是被储存起来了,自然也不能就那么开口去讨要。 酒馆的小孩也说过不能再吸收那魔尸的能量。想到酒馆小孩,李木木摸了摸背后那把黑布包裹着的竹剑。 当日与那少女对决之时,他第一次发动草木兵诀,只觉得镇中那些大树蕴含着强大的草木之灵而且还不为自己所用,期间并未感应到竹剑。 当那少女攻击即将到其跟前之时,他死马当做活马医想要调动那些古树的力量。不过第一时间竟然从那竹剑之中感受到了更为恐怖的力量。 那是一种潇洒的杀意! 想到此处他才响起徐二狗那家伙还从杨家捞到了一杆圣人遗兵,随即说道;“二狗,你掏出你的枪我看看!” 二狗先是装作吃惊的样子,瞪着个大眼,捂着裤裆说:“木哥不要!”随即才嬉皮笑脸地从虚空之中将那银枪抓出。 那枪一到手中,二狗气质又开始变化,那气质竟然比那守城的战士更加庄严。不过随即又慢慢消散,又开始嘻嘻哈哈起来。 李木木望着眼前的长枪,银色的枪身先是游龙缠绕其上,自带一股寒冷的气息,而那枪头处则是一多盛开的莲花形状。 此枪,霸气! 第25章 我再也不霸气了 看到木子的表情,徐二狗也知道其很喜欢这杆长枪,但是没办法,现在这枪只认他一个。 “怎么样木子?这枪霸气吧!”二狗神气地挑了挑眉毛。 原本李木木也是觉得这枪很霸气,但是当现在的二狗拿在手中之时,他就觉得更像是金筷子插屎里。 二狗这时又将长枪放回虚空之中,随后说道:“木子,你背后这把竹剑也不简单呀,当时确实是我狗眼看剑轻了。” 李木木已经把长剑取下,打开黑色的布条,里面立即露出一柄竹质木剑,一边偏黄一边偏青。他此时以草木剑诀试着去催动它却毫无效果,甚至连感应都感应不到。 剑还是普通的剑。 二狗一把抓过来在空中乱砍,接着问道:“是不是很厉害?你再来个飞剑试试,那一剑,霸气!” “我一剑飞到林子对面砍下七八个大屁股可好?”李木木也是没好气。 “切,你那就是盲人去摸马屁股,被踢了才知道。还是我的枪好呀,够霸气!” 二人在那壕口里蹲了许久,也不觉得脚麻。 正当二人无聊之际,远方就传来呜呜呜的角声。 这,是魔族进攻的号角! 目光所及并未看到魔族,但是神识一放便感觉大地都在颤抖。眨眼之间,城上拥簇着一排排的铁甲士兵手持剑弩,城上各种反攻城器械也已经准备就绪。 最前方流魔兵已经抵达眼前,一声令下,修行者与武道有所成就者都从城墙上飞跃而下,而那些普通士兵则是固守城墙。 一时间地上已经交战,李木木与徐二狗并不太敢冲得太前。以他们如今的实力,对付同数量的流魔是绰绰有余。 但是一旦遇上围殴或者是蓝魔紫魔,那就只能是看见皮鞭脱裤子,纯找打。 观主伫立于城墙之上,那魔族进攻形成的风将他的长衫拍得呼呼作响。他只是如雕像一般注视着眼前的战场。 他没有出手,也不能出手,至少现在不能。 徐二狗倒是勇猛异常,手中也不再是那一杆半仙品的长枪,以他的个性,如果那武圣遗兵已经属于他的话,那半仙品的枪他就拿去送人了。 武圣遗兵在手,徐二狗倒是多了几分大将风范,勇猛!几番交手,长枪一旋,就把眼前流魔的屁股捅了个大窟窿。 “这枪霸气,我徐二狗更霸气!” 他那大嗓门都已经超过只会嗷嗷乱叫的流魔了。 李木木自然不甘落后,手中灵品宝剑也是灵动飘逸地在流魔之中穿行。不过这的草木植被也当真稀疏,致使那草木兵诀发挥不出原本作用的十之一二。 这功法当真是变态,遇草则强,没草则凉! 如此被动状态之下,李木木战绩远不如徐二狗。 二狗此时已经杀疯了,嚷嚷着就要冲到中心跟那些白魔决一死战,但是最后还是在外围打着消耗战。武圣遗兵到手里都还没捂热乎,这时候他就算战死也不能瞑目呀。 大战持续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要长,流魔的肉体实在是太硬了,城上士兵的攻击几乎只起到了阻挠其继续前进的效果。 真正拼杀的还是修士与那些达到凡境武夫的兵将。 那些修武道之人也是跟流魔一样,筋骨锻炼得足够强悍,加上炼体的武者本身就是借助各种天地能量捶打自身骨血,因此如果此战之后能够活着,其境界都是会有所精进。 以战养战,以血换血,武者不同于其他修士之处就在于此。 每一步都踏踏实实,每一次都舍生忘死! 战斗持续了如此长久的时间,圣族与魔族之间都各有伤亡。此时场外的徐二狗在看到自己战斗了那么久依旧全须全尾之后也是来了信心,一个爆步就加入核心区域的白魔之战。 敌人相见分外眼红,你捅我一个窟窿我给你一巴掌,双方也是斗得有来有往。看到自己居然跟白魔都能五五开,徐二狗的信心已经到达了顶点。 “看枪看枪看枪!霸气男人捅出霸气的枪!”徐二狗嘴上与手上两面一起输出倒也是打的那白魔应接不暇。 就在两方酣斗之际,二狗直觉得背后虎虎生风,下意识之间就抽枪回防。只听见嘡的一声,身体就不自觉往前飞去十几步。 身后白魔刚刚得手,身前白魔已经挥拳到眼前。 如此重复在两只白魔之间战斗,二狗明显体力不支。 化境与白魔之间的差距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是越发明显。一方不断从周围吸取能量,一方不断将能量消耗回天地之间。 徐二狗已经没有之前的嚣张气焰了,被两只白魔像玩我丢你接的游戏一般丢来丢去。眼看小命危在旦夕,开口大喊道:“木大爷救我!我再也不霸气了。” 李木木也已经注意到二狗的情况,因此也一直在往里面冲,但是流魔一个接一个挡在其跟前,只能慢慢清理。 徐二狗也是绝望,他太舍不得他威猛霸气的武圣遗兵了。 又坚持了几个回合,这时候的他已经体无完肤。李木木终于也是冲得进来为其分担一点压力了。一只白魔的压力就那么被分担出去,徐二狗顿感劫后余生。有了之前的教训他也是不敢大意,每一击都是有力一击。 跟这些大屁股的玩意搏杀就是拖得越久越不利。 在与流魔战斗之时李木木倒是还能应对自如,不过功法的缺失却是使其难以招架高一个等级的白魔的猛烈进攻。此时李木木心里直骂道,憋屈太憋屈了,之后无论如何也得学一点其他的功法了。 不过还好在武圣遗兵的加成之下,认真的徐二狗倒也是跻身强者之列。一番死战之下,边将那只白魔硕大的屁股捅出几个大窟窿。 没得休息的几乎就立刻前来支援李木木。两人虽然都是负伤之躯,不过毕竟是双拳难敌四手,在两人配合之下那白魔也是节节败退。 眼看着就要将其击杀,他这时候如果逃回后方,那也是一笔损失。二人见此良机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两人,一枪,一剑,一路追逐。 正当即将得手之际,眼前虚空晃动,两只干枯魔爪从里面闪电般伸出。 第26章 这位才是真熟人 两人发现不妙皆是将各自的武器收回直挡在胸前。 那虚空魔爪一击未能得逞便显现出身形,赫然就是上回与千言师姐等人合力才伤到的那只紫魔! 此时才是真正的熟人见面分外眼红! 李木木二人已经在观察逃跑路线了。分外眼红的是对面的紫魔,他们俩可不敢眼红。 虽说魔族所谓的同阶比圣族修士高一阶大都只是相对于肉身而言。可是那紫魔已经是能够在虚空穿行的存在,比他们高的可不只是肉身那样简单了。面对这般存在,纵使二人全盛时期再多添上几件神兵利器也支撑不到十个回合。 事况紧急容不得二人过多思考,紫魔身形一动便悄然消失在原地。二人当即收回天地力量凝聚成甲,直化攻击为防御。 二人背对背盯紧四周,远方破空而来一位女子,竟是千言。二人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 然而只是放松的刹那,紫魔已经捕捉到俩人气息的变化,当即出现在二人头顶,双手已经猛然抓出,便想要一击就将二人天灵盖捏碎。 危急关头,只听见“止!”的一声响起,紫魔有了一瞬间的停留,二人抓住这刹那生机,暴退远离。 二人身形都是暴退十几步,那紫魔却显然不太想要如此轻易就放过他们。随着一阵空间的扭曲,紫魔星闪几下就已经到二人跟前。 徐二狗看紫魔架势太过恐怖已经先一步后撤。 “木子,点子太硬,快跑!” 李木木却是停留在原地。 灵剑直握于胸前,一青一白两股能量犹如两颗水滴从剑柄逆流至剑尖。在那剑之上还有一股不弱的天地能量的波动,剑势短暂之间就已经蓄力完成。 “去!” 只听见李木木暴喝一声,那灵剑如离弦的弩箭一般应声而出,直奔紫魔而去。 面对此等微末攻击,一般紫魔自然是不会将其看在眼里。可是这位上回已经在这些人手里吃了一次大亏,因此对于每次攻击它都是小心应对。 只见其身前空间再一次扭曲起来,紧接着又一次消失在原地。 随着紫魔的消失那剑就如同丢失了目标的老鹰,纵有一身气势却无处宣泄。 剑离手的一瞬间李木木已经往西侧飞奔而去。 他还在奔逃,那紫魔转眼之间就出现在其跟前。 与李木木一个照面,它敏锐地察觉到李木木嘴角挂起一缕计谋得逞而露出的笑意。紫魔心中一惊,心想又上当了,他当下就要放弃攻击李木木。 不过一切都在二三个呼吸之中发生,事情转变太快,紫魔也是来不及反应。 此时紫魔脚底下长出许多藤条。 “青藤,缚!” 那青藤不断向上蔓延,瞬间就演化出一个藤笼将紫魔困在其中。紫魔立刻就想通过空间遁逃,不过却未能得逞,接着就发了疯一样撕扯藤笼。 千言已经到跟前,话不多说果断斩草除根。 “青木,刺!” 在那紫魔还在撕扯那藤笼之时,千言已经使出第二式。 紫魔被困住之时,李木木二人也不带丝毫犹豫,各自最强的攻击都已经蓄力之中。 千言的话音刚落,两人也是果断出击。 那天空之中,忽然出现一支尖锐而巨大的树干,旁面还弥漫着磅礴的气息。随着千言的话落,那巨树也猛然唰的一下猛然刺在紫魔身上。 三人的攻击全都落在了紫魔身上,如此攻击,至少也能伤到它了。 当攻击产生的烟尘散去,那紫魔果然是已经受了不小的伤。 千言见状已经先一步上前,二人紧随其后。刚刚两次使出言出法随确实是消耗过大,再使出已经几乎不现实。如今只能抓住机会近身将其斩杀! 三人以三角之势迅速将紫魔包围。体内力量再一次涌动,三人都是暴杀而去。 此时紫魔面目已经狰狞得扭曲,没有使出空间挪移的能力,而是毫不犹豫向着自己的胸口掏去,直接从其中取出一股森白的火焰。 火焰一出,三人忙止住身形,迅速后退。 从那股火焰之中,三人都是感受到一种浓烈的死亡气息。紫魔将那火焰置于胸前,双掌用力一抱,森白的火焰一下子爆炸开来。后退三人脚下眨眼之间就已经出现了一片白色火海。 三人就如此被困于其中,四周以及天空都被火焰围住。 紫魔身形一动,那鲜血淋漓的身躯消失在原地,一个闪烁就已经到三人头顶。右掌带着一股劲风按下,在空中急剧变大。魔掌压下,周围火焰圈则迅速向三人方向收缩。 此掌不仅攻势凌厉,更为可怕的是其中所附带的那种森白火焰所蕴含的死亡气息。 此时千言已经顾不得许多,上次大战她已经身受重伤,虽已经恢复的个七七八八,但是先前那两式言出法随也是消耗不小。 “青竹,透!” 真言落下,那巨大魔掌之下先是出现一股劲风,魔掌落下的速度也是肉眼可见地减缓了许多。 那劲风并没有聚拢到一起,反而是如炸开一般将一大片空间都占满。那风中迅速长出一片竹林,竹林在风中摇曳这,接着就迅速聚拢到一起。 当竹林聚拢成一根极为巨大的竹竿之时,天地也出现而出现了震荡。那竹子的叶子迅速汇聚成矛头的模样,之后其拔地而起,带着一股劲风。此时劲风又再一次汇聚到一起形成一股旋风的模样。 竹子破空而去,身后裹挟这飓风,一头便钻进那魔掌之中。只是接触的一刹那,那魔掌就被击穿出一个巨大无比的洞口。 洞口出现的一刹那,三人不约而同就向着空中飞跃而去,一下子就已经逃脱魔掌。 三人不敢有丝毫地停留,如今的状态再与之交战已经不是明智之举。 三人分散开冲着城墙的方向飞速赶去,紫魔又是一个星闪就出现在了李木木身前。 紫魔化掌为拳,李木木执剑格挡。 “嘡!嘡!”两声。 李木木胸口结结实实挨了紫魔两拳,那灵剑都已经出现了细微的弯曲。但是如果不是这灵剑的格挡,此时他的胸膛很可能已经被洞穿。 这结实的两拳也是将李木木震飞出去极远的距离,此时他已经远离了徐二狗二人。那紫魔没有丝毫留手的意思。星芒闪烁一般就原地消失,此时回城已经不可能了。 回头必死无疑,当下天地能量汇聚于他脚下,急速向着西边疾驰而去。 第27章 熟人下手格外狠 虽然李木木如今几乎已经力竭但是却不敢有丝毫停歇。面对一只掌握了空间能力的紫魔,他再向着城池的方向逃生的几率几乎为零。 城池之下,徐二狗也是注意到了这一情况就要回身去救,但是那白魔又围了上来,李木木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视线之中。 城池之上,观主同样之注意到了李木木危险的处境,周围空间微微扭曲,观主的身影就悄然消失。不过当其在虚空中穿行之际,耳边却传来一个声音。“洪观主,如果你出手的话,我可保不齐会以大欺小。” 这个声音一入耳,观主已经出现飞出虚空出现在战场上空。他看了一眼脚下还在拼杀的修士,也是叹了一口气。 前方虚空之中缓缓踏出一只脚,紧接着一头血红色的恶魔便一脸邪笑地望着眼前的道人。 “回去吧,小辈之间的打闹,我们这些老家伙看看就好。”话方才说完,也不等道人表示,它已经消失于空中。 观主望着西方李木木消失的方向,眼眸里是一种复杂的凝重感。一个闪烁,他又出现在原先站着的地方。 一切都发生的极快,让人感觉他一直都站在那里。 李木木那边就没有那般轻松,紫魔不断闪烁在他身后,几次都堪堪得手却又像是调戏他一样收了一分力。 此时他已经进入到森林之中,那草木兵诀再一次感应到了草木之灵的味道。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很是美妙。不过他也来不及享受,纵使是能调动草木之灵,但是两个境界的差别已经可以用天堑来形容。 李木木一边在紫魔的戏耍下飞奔一边靠功法恢复自身状态。 紫魔却是可以很快解决掉李木木的,按照它谨慎的作风也当是如此。不过如今只有他一个人,而且又不断向着魔族的领地靠近。想到之前在这几个人的围攻之下受了那么严重的创伤,回到族中受到几个家伙的耻笑,那心理逐渐变态。 他不急着杀掉眼前的人,如今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彻底调换,它很享受这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 再如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李木木边想边发动草木兵诀。一瞬间,草木之灵在其脑后形成一柄绿色的剑,呼啸着就向着紫魔飞去。紫魔身形止住,魔掌用力一抓,剑形粉碎,灵力消散。 李木木借着紫魔稍微停顿的功夫不断在大树之间穿梭,想要以此来掩盖身形路线。但是那紫魔就如同锁定了他的气息,每一次闪烁都刚好在李木木原先跑过的位置。 这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持续了许久,那恶魔像是有点厌倦了。 其身形再一次闪烁,眨眼间就超过了李木木,在后者面前轰出一拳。李木木剑化铠甲,右手握剑,左手托剑挡在胸口。然而如此强度的防御却也是只挡住了两拳,当第三拳落下,那柄中等品阶的灵剑已然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击力而变得扭曲。第四拳落下,草木之灵汇聚的铠甲直接粉碎。 李木木一口鲜血喷出倒在地上。 紫魔并未再次出手,漠然地看着地上喋血的人类,眼神里是一种看待蝼蚁一般的蔑视。它右手伸出,掐着李木木的喉咙举到半空中,它很是得意,这种场景它总感觉有些熟悉。 这场游戏也到该结束的时候了,李木木眼睛已经通红。 然而就在此时,草木兵诀却再一次感应到了身后竹剑的气息。周围的草木无风自动,那紫魔的屁股上已经多了一个狰狞的伤口,李木木背后的竹剑已经消失。 那剧烈的疼痛感比上回重伤之时还要严重,此时竹剑已经回到李木木手中。紫魔眼神里的杀气一下子到达了极点,如不是还忌惮着他手里的剑此时它已经拍碎李木木的脑袋。 不过一击之后,李木木对竹剑的感应弱了两分。紫魔没有攻击也没有离去,它如今先是一匹饿狼,在观察,在判断,在等! 李木木很是焦急,刚刚那一击明显如此猝不及防却还是只给它造成了伤害,如今对方如此警惕再想得手简直是痴人说梦。 两人就如此焦灼对峙着。 紫魔此时也察觉到了一些端倪,那黑布剑的一击伤害如此之高,而眼前的人类却没有趁机发动下一次攻击,只可能是他已经没有机会发动第二次。 想到此处,他星闪着向后撤了十几个身位,手掌向前探区,紫色的魔气化成一只魔掌拖着长长的尾巴飞向李木木。李木木铠甲化剑与魔掌相撞,相撞的一刹那,剑形破碎,魔掌继续冲向李木木。 李木木体内的能量急剧汇聚与胸口之上,竹剑直挡,魔掌毫不客气地与之相撞,李木木倒退而去。 见到此景,紫魔大喜,这一次试探已经验证了他内心所想。接着不给李木木第二次机会! 只见它展开双臂,掌变为爪状,向着头顶托举,那紫色的魔气也以相同的形状在空中结出一个巨大的手锤。手锤刚一成型,呼啸着就往李木木所在的地方砸去。 李木木能明显感觉到天地之间的压力随着手锤的落下而越来越大。而去手锤的范围实在太大,他连逃脱的机会也没有。 狗急跳墙,别无他法,他一下子将全部草木之灵的能量都汇聚到竹剑之上,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打开了一样,体内水木两种能量如洪水一般涌入木剑之中。 这一刻他舍弃了所有仿佛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剑身从右肋猛然向上穿刺而去,只是简单的一击,周遭空间猛然破碎,耳边剑鸣不断! “嘭!” 只听见一声,李木木所在的地方已经被拍出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深坑之中那紫色的能量都还未消散。周围大地一片龟裂,草木化成灰烬并且被那一股锤风吹散到四周。 那深坑中空荡荡的,除了紫色的能量在焦黑的吐地上跳跃着,啥也没有剩下。 紫魔一个闪烁到达坑边,看着那触目惊心的巨坑,不再过多停留。 几个闪烁就已经向东边消失在林子之中。 他清楚那一击的伤害,因为是熟人,他额外赠送两分力。 第28章 偶遇西山玉童子 西陲以西,有山名曰“西山”。 距离那大战发生之地以西数万里之外,一座大山高耸入云。山高不见顶,山阳处满是各种金石,山阴处则满是玉石。山的顶部枯松倒挂,隐约间还有瀑布飞流直下的声音。 在一棵松树之上,一个黑色的茧倒挂着,茧下则是直直地插着一柄竹剑。风吹日晒,那黑茧徐徐散开,一个人影从其中掉落下来。 此人正是李木木。 那紫魔全力一击之下他原本没有任何逃生的机会,但是当那竹剑爆发出的威势将周围空间都震碎之时,剑上的黑布自动脱离开来,直接将其全身都裹住直接拉入虚空之中。 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这黑布裹挟着,在竹剑的带领之下达到了此山之上。 李木木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都是酸痛不止。他站起身来,左右观察了一下,发现除了松树之外便是什么也看不到。他的记忆就停留在被扯入虚空之前,所以如今自己身处何处他自然也是毫无头绪。 他收起长剑,用黑布又细心包裹好。稍微思考了一下,他还是决定向山上走,因为此地离山顶要远比山底近。 正当其逐渐靠近山顶之时,耳朵灵敏地从瑟瑟的松风之中捕捉到了笙箫的声音。原来山上竟然还有其他人? 李木木当下警觉起来,那黑布剑已经提在手中。至于那柄灵剑,已经弯曲得像条冻僵的死蛇,想来很是难用才是。 李木木循声而去,他现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所以找一个本地人问个方向也是重要之事。 那笙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有将松风之声压下去的感觉。不过听着这笙声,李木木脑海中浮现出一幅海月同天的景象。 又行进十几步,李木木方才看到吹笙之人。那人一身蓝色道袍,没戴头巾,白发白眉白须,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双眼紧闭投入到吹笙之中。 见那老道如此投入,李木木也不好上前打搅,只是找了一个大一些的松树根坐下等着。那老道像是完全没有感知到旁边有人,还是自顾自吹着,李木木实在是等得无聊了,于是闭眼准备冥想一下。 他闭眼感悟这天地大道,却只听见凤凰鸣叫之声,随着凤凰之声响起,天空便飘来几朵绿色的云彩,绿色云彩之间更是有着紫色的气息游荡。李木木继续随着这绿紫色的云彩飘动,四周忽然空旷起来,一眼望去只有一片遥望无际的大海。海上明月高升,海中龙潜鱼跃。 此时从外人的视角看过去,可以看到李木木的气息在悄悄变化。他随着笙声的变化而变化着,那笙声又是随着松风的变化而变化着,松风又随着天地的变化而变化。 这一刻,李木木心神极端宁静,气息合于天地。 正当李木木还神游之际,那笙声戛然而止,李木木也随之从冥想之中醒来。当他醒来之时就已经感受到,他自己好像与天地更加亲和了。 “老神仙!” 看到老道已经醒来,李木木也是上前拱手道。 老道倒也是没有摆谱,笑着挥一挥那长袖说道:“无需多礼,老夫也不是啥老神仙,野鹤一只罢了。” 李木木自然不能称人为野鹤,他已经从自己的变化之中感受到了眼前老道的不凡。于是忙问道:“那不知该如何称呼老神仙?” 老道抚须微笑。 “都是俗名罢了,旧友赠了个宝号称‘玉童子’。” 李木木觉得这个名字比老神仙要拗口很多,因此也没改口,还是称呼其为老神仙。 “不知老神仙,不知此地是何地,小子是误入此中,特地来讨个方向。” 那老道倒也是不卖关子直接说道:“此处在月乌国境内,此山名唤‘西山’。”说道此处他也不再多说什么,那苍老的手就自顾自地捋着那白得发亮的胡须。 老道的眼睛始终都没有离开李木木,更准确地说是从来都没有离开李木木手中的黑布剑。 李木木脑子里没有月乌国这个地方的任何信息,他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那个不知道叫啥名的江南小镇。 “敢问老神仙,此地到西陲的罗摩城有多少距离?” 老道听到这个名字眼光一闪,又闭眼沉思道:“罗摩城?那少说,也有两万八千多里。” 听得如此距离,李木木内心一顿惊骇,想不到自己迷糊之中竟然被那剑带去万里远。如今也不知道是哪个方向,如果是往西,两万多里已经深入魔族腹地了。 “小友是圣国来的吧?你可知此处可是魔域?” 魔域二字落入李木木耳中,他当即将黑布剑斜握在胸前,双眼警惕着盯着眼前的老道。 魔族境内,悠闲吹笙,那此人必定是魔族之人。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老道的屁股。 屁股大小很正常,但是这屁股在他脑海之中还是被放大了无数倍。他自小接受的知识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域外魔族,虎视眈眈!” 眼前的老道竟然独自在这魔域之内吹笙,那自然只可能是魔族之人。虽然屁股似乎没有那么大,但是至少也是个圣逆妖人。 李木木已经暗暗将三种力量都调转起来,眼前老道深不可测而且敌友不明。 看到李木木的防御姿势,老道只是淡然一笑,随即说道:“小友不必如此紧张,老夫必定不会有害与你。” 他看了一眼那黑布剑又继续说道:“这黑布之下应是一柄竹剑,我与之还是旧识。” 听到老道的话,李木木神情放松了一些,但是防御姿势不变,只是将剑尖压低了半分。 看到李木木没有说话,老道接着说:“当年有一个少年,也是小友这般年纪到此寻仙问道,手中拿着的就是这一柄竹剑。” “你先随我来吧,到底与它有点缘分。”老道也不管李木木作何想法,挥挥手就往山下慢悠悠地走去。 李木木心中虽有有疑虑不过还是跟随在其身后。 第29章 秘药使我炼金骨 老道背着手自顾自地走,又自顾自地说:“晃眼间又不知道多少个甲子过去了,若是它还未寻求到办法,想必早已身殒道消了。如此天才,天道仍妒!”说到此处老道也是无奈摇摇头。 “不过这竹剑既然在你手里,那倒也说明我的确与他有些缘分。” 李木木只感觉得眼前的老道越发神秘,单是他那一手笙动凤鸣便已经是绝顶好手。多少甲子的岁月从其嘴中说出却是那般轻巧,想必其必定也是经历过一番桑海之变的。 由此两点,眼前之人的实力相较于观主必然是只强不弱。 不过一番相处下来,这老道的确也是没有摆谱子等威胁的话,纵然是魔族,应当也算是那种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魔,此等辈分,应当不至于对他去去化境的小孩出手才是。 李木木想到此处,也是放下戒备,又将黑布剑提在手上。 想到化境,经过方才那一番神游,他倒是感觉到对天地能量的感悟已经进阶到了清境之境,不过真实的境界应当还是化境。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虽然对天地能量的运用达到破境要求,但是如今的躯体尚未能容许那天地能量直接进入体内。不过李木木还是感觉到一种发自肺腑的畅快,只需进一步筋骨锤炼,他破入清境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 当下就畅快了许多,开口问老道:“敢问老先生,此剑旧主如何称呼?此剑我也是受人所赠。” “这个老夫倒是不清楚,他只是自称“呆瓜”,老夫平日里称其为小呆瓜。 小呆瓜?倒是跟徐二狗有得一拼。不过李木木如今也是后知后觉,耳边缺少二狗叽叽喳喳的声音倒有点不习惯了。 “说了半天,也还不知小友如何称呼呢?” “李木木。” “哦?李木木,听起来倒是比呆瓜好听了一些。” 两人向着下山的方向走了小半天,这时候李木木方才发现,这半天走了个寂寞。半天路走下来两人竟然还在原地,四周景色几乎毫无变化,只是那一整片的松树这时候多出了许多的梧桐。 “老先生,我们这是走到哪里了呀。” “木小友莫急,前方就是了。” 虽然如此说,但是李木木还是注意着四周的变化。不过说来也是神奇,当他刻意去留意周围之时又的确是下山的感觉。 “小友,到了。” 这时李木木才回过神来,一眼望去,还是在山顶上。变化最大的是周围已经全是梧桐树,树林之间一间木屋孤零零地嵌在其中。 “这是老夫休息的地方,带小友来这里是有东西相赠。” 说话之间,一个玉瓶悄然出现在老道手上。那玉瓶窄口宽度,只有一掌之高最宽处也才三指。老道漫不经心,那玉瓶垂直飘到李木木跟前。 “打开看看吧,对你炼体大有裨益。” 李木木来不及告谢,将瓶口那木塞拔下,将玉瓶凑到鼻根前,只用左眼往里头眯了一下。 瓶子里是一些金色的液体,但是很粘稠,跟蜜糖一般。鼻子倒是闻不太出是说明味道,有一点点铁腥味,又有一点松脂的气息。 “老先生,这是何物?” “金松液。” 说完看着前者不说话,发现倒是忘了说功效了,随即竖起两根手指补充道:“能修补你身上那两处缺陷。” 后者听闻也是一脸狐疑,观主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是到此为止他还是没有知道究竟在哪里。 “放心吧,有这柄剑,我自不会害你。” 李木木点头。 随即老道捋一捋长须道:“你先将其吞服一口,之后我再祝你炼化。” 随即又补充道:“很痛苦,你可先有心理准备!” 李木木眼神坚定,将瓶子捏紧了一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就抿了一口。 那金色液体入口,他就感觉到味觉丧失了一般,液体顺着喉咙往下,那种难受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呼吸已经急促起来。 老者此时已经出手,手中不断变化着各种各样的手印,知道眼前生成一只金色凤凰的虚影。老道手背一送,金色凤凰拍打着翅膀直接钻入李木木的胸口之中。 凤凰入体,一股恐怖的温度席卷全身,那种感觉不知道要比第一次服用灵草之时强烈多少倍。他咬牙强忍着这种痛苦,身上却已经是大汗淋漓。 如今他的体内,金的液体从血液之中流遍全身,进而进入全身骨骸之上。那原本之时淡淡金色的骨骸如今已经变成耀眼的金色,而那凤凰之火则是依附在金色液体之中,跟随着附着在骨骸之上。 凤凰之火不断炙烤着那金色骨骸,骨骸则是从完全的金色变成一种类似于玫瑰金一样金中带粉的样子。 这一场火烤骨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李木木身上的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凤火炙骨之痛,可不比敲骨断筋轻几分,能否熬过,全看个人造化。 老道倒是衣服悠然自得的样子,偶尔回来看一看,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到松林底下吹笙为乐。 悄然间已经过了六七日,老道忽然感应到一缕气息的变化,一步踏出就消失在原地,又一步踏出已经到了李木木跟前。 “恭喜小友破镜,不过以后这骨头还是得多温养才是。” 感受着那源源不断涌入体内的天地能量,李木木的心情已经难以平复。这就是清境的力量,人与天地亲,天地能量反哺自身,从而拥有了源源不断的力量。 “多谢老神仙!” 李木木满怀感激地向眼前之人拱手道谢。虽不知他究竟是什么人,但是这一份帮助却是实实在在的。而且这金松液似乎不仅拥有炼就金骨的效果,还有修复自身缺陷的作用。 老道摆摆手,一脸的不在意,随口说道:“欠人一个承诺,倒是便宜你小子了。”随即没有多说就扯着李木木的衣领一起消失在原地。 西山在西山北侧有一处巨大的瀑布,瀑布猛烈冲击到玉石之上,激荡起的水花中荧光闪闪,紧接着归于平静,顺着那山形扭曲着流下山脚。 瀑布底下,周围空间扭曲,两个人影从其中冒了出来。 第30章 破境时飞瀑悟法 老道领着李木木站在瀑布远处流水平静之处的石头上。 那玉石壁高不见顶,那瀑布从玉石壁前飞流直下,仿佛是空中落下一道气势磅礴的水幕。 李木木倒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震撼的画面,不过心中却是不解老道带他来此的意思。“老神仙,不知道带小子来这里是何用意?” 老道站在石头之上,背着手说到:“你如今刚刚已经踏入清境之境,正是身与道合之际,如果此时参悟天地道法,对你来说好处不小。” “天地道法?我们修行的不是都在参悟这个吗?”李木木还是不解。 老道接着解释道:“那自然是不一样的,第一境之时,你所感悟到的天地能量只是天地逸散出来的,我们称之为‘表气’。到第二境之时,体如天清,身与道合,此时感受到的能量已经更近一步,我们称之为‘体气’。” 老道此时已经进入一种讲经说法的状态,盘腿坐到李木木跟前,李木木也随即坐下。老道接着说:“表气与体气,二者同源却不同质。倒也说不上是天壤之别,只是精纯度的问题。你若是以如今的状态感悟道法,其好处自不用多说。” 随着老道的耐心解释,李木木对道法也是有了更深的了解。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修炼言出法随?” 他从千言师姐与小镇少女身上都见识过言出法随的多变与强大,总是能够出其不意给敌人致命一击。因此他倒是早就想修炼此功法了。 “以你如今的境界自然不成问题,虽说那原本是儒士的独法,不过如今倒也是有许多简单的法诀被融入到道法之中。” “不知需要如何修炼?”他也试图修炼过,不过他却是找不到法门。灌顶到识海之中的法诀多是模糊地难以运用的,而能运用的则是一些炼化之类的低级功法。 “此事说难倒也不是特别困难。你感悟道法之时,你只需要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天地之气运行的法则,并将这些法则灌入到一种相似的物象之中即可。例如,如果你彻底感悟到了一种火焰的运行法则,你只需将这点法则感悟融入到凤凰这一物象之中,你便能修成言出法随之法。” 这个解释倒是让李木木明白了修炼之法。不过老道已经接着说:“不过到底能发挥多大的力量全在个人领悟之上,有点火能焚山蒸海,有的却只能勉强点燃柴火。” 习得修炼的法门,李木木也是对老道行礼道谢,之后便刻不容缓地开始修炼起来。他脑子之中已经有那些功法,如今最主要的就是按老道所说的修炼,进而不断印证识海之中的功法,将其从模糊填补成清晰。 老道走两步又回头叮嘱道:“言法之道,在真,不在大亦不在多。” 李木木若有所悟,点头同意。 时光飞速流转,那西山之上,飞流的瀑布旁边,少年已经在那里冥想了六日。日出日落他全然不知,他只感受到了那瀑布磅礴的力量,水到山穷成飞瀑,水随山势撞金沟。 这水至柔,因此能变,但是这水也至刚,因此能开山穿石。少年神游在这瀑布之上,他看到瀑布留下之前的河流,看到其成为河流之前大乌云,看到其成为乌云之前的大海,又看到大海之中的各种物象。 又是一个六日过去,他就像是一块顽石。终于到第十三天,少年缓缓睁开眼眸,眼眸之中的欣喜不加任何掩饰就表现了出来。 在这十几天之中,他已经印证成功了一套言出法随的功法。而且当他运转草木兵诀之时他悄然发现,他已经能够稳定感受到竹剑的气息。 当他试着将言出法随与草木兵诀相贯通之时,他发现如果放弃草木成兵之法只单纯追求攻击,那就会演化成一种新的功法--草木剑诀! 虽然放弃草木成兵就失去了吸收天地能量与一些防御手段,但是草木兵诀的攻击则会更加纯粹。 心动不如行动,他心念一动那柄竹剑悄然落入手中。 “巴水急如箭!” 话音刚落,手中竹剑已经急速抖动起来,体内水相能量附加其上。没有一点声响,那竹剑脱手而出,直接刺到那崖壁之上。此时方才听到砰的一声,那玉石一般的崖壁被穿出一个一掌大小的洞口,黑漆漆看不到底。 李木木手指便剑诀,往回一手,那竹剑便急速飞回手中。 刚刚剑离手实在是太快,完全看不到它在空中的的轨迹,更像是从一端直接到达另一端。 草木剑诀的攻击果然是比兵诀要更加凌厉。李木木满意地将竹剑在手上擦了擦。这应该是它如今最为厉害的手段了。 只是可惜了,兵诀与剑诀在体内似乎存在一种相互抵触的状态,否则便可以双法同修。 大道法则本来就是损有余而补不足,一切都是有舍方才有得。虽然修炼草木剑诀或许会减缓修炼的速度,但是却换来更为强大的力量,也算是值得了。 正当他还想试验其他招式之时,他才老道已经出现在其身后。“小友这一剑倒是有几分可取之处,将言出法随与剑道相容,小友的创造力确实是惊人的。”老道一边捋着他那苍白的胡须一边微笑着说道。 李木木也是赶忙上前拱手鞠躬道谢。这段时间这个老道的确给他带来了极多的帮助。先是帮助他炼就金骨,进而破入清境,紧接着又指点他感悟天地法则,继而才有机会创造出草木剑诀。 老道倒是也没有在意只是淡淡说道:“既然小友已经拥有那便是小友的机缘,况且你这剑诀可不是有想法就能创造出来的,老夫自然也算不上帮忙了。” 李木木又在山上住了几日,期间也是趁机向老道请教了一些修炼上的问题。边关那边的战斗不知道是否又迎来了下一波,不过几万里之遥,纵使是他如今的实力,回去也需要不少的时间。因此他也特意问了一些回去的方法与路线。 老道与其相谈甚欢,自然也是知无不言。 “既然小友已经执意要走,老夫也是不好再挽留,只需按我所说的方法应该是能到达圣域的。如今小友身处魔域之内,万事自当小心。” 两人说完李木木便径直往山下走去了。 魔域之内虽又圣国裔民活动,但是圣民在这里到底还是稀罕的东西,保不齐就会出现啥意外。 第31章 时来日下山遇蛇 自从破了境界之后,李木木浑身都变得轻松起来,将天地之气汇入脚下,行进速度已经可以跟普通坐骑媲美。 他修行这十来日其实还悟出了一门近似飞行的剑法,不过那不太适合赶路,更适合保命跑路。 西山极高,他一路风行小半日也还没到脚下。如今他已经能初步从天地间汲取能力量,因此倒不觉得有丝毫的疲倦之意。 越往下松林已经越发稀疏,渐渐地更是只见到裸露的玉石,想着再有一会儿应该就能到山下了,不觉间又加快了脚步。 他自顾自赶路之时,神识敏锐察觉到周围有动静,像是某种东西在急速靠近。他立即立住身形,将剑握在手中。那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可以确定是某种爬行的动物。 李木木手中长剑随即脱手向着声音传出的方向刺去,那玉石洞穿之后,一道青色从眼前划了过去。那东西似乎不大,但是速度极快,只是一眨眼就已经消失不见。 李木木不敢有丝毫大意,竹剑已经收回手里,以一种防御姿态横在胸前。那东西现在没了声响,连神识也捕捉不到。 正当其精神紧绷之时,他神识忽然锁定了那家伙,竹剑第一时间已经飞去,于此同时他手中手印飞快变化。 “金鳞,缚!” 当下使出印证成功的言出法随--逍遥法诀的第一层。 就在飞剑击中神识所锁定的东西之时,那东西周围猛然间幻化出许多的金色鱼鳞。金鳞急速向上飞升,只是瞬间就在那里结出了一张巨大的金色渔网。 这时候他才看清楚那居然是一条小蛇。它盘旋在金网之中,通体晶莹碧绿,如同一条毫无瑕疵的帝王绿手镯。 此刻尖锐的脑袋仿佛是向人宣告其危险一样高抬着来回摆动。 李木木也是拿不定主意,这金网可坚持不了太久。手中长剑已经微微抖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小东西。 但金网消散,那玉蛇倒也是没有其他动作,既不跑也不攻击,一人一蛇就在那里干瞪眼。李木木见其似乎并没有攻击性,面对着它一步步向后退去。但是当他后退之时,那蛇却是像绑他腿上一样也跟着爬过来。 他又试着往前一步,那蛇又后退一点,一来一往相互试探着。经过几轮试探,李木木也是发现这玉蛇似乎没有啥危险性,随即就将剑收回背上。 自从缺少徐二狗唠叨之后,他倒是感觉缺少一个好伙伴,如果能收只如此漂亮的小蛇当伙伴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进入自己的识海之中看看那浩如烟海的功法典籍里面是否有相关的御蛇之法。最后他倒是发现了几种可行的,不过那些功法几乎模糊地只有名字与功法介绍了。 李木木叹了口气,此法行不通,那就只能按最原始的方法来了。 御兽原始法--利诱! 但是威逼不行,利诱好像也有点不可靠。他身上除了这把竹剑就只剩那把报废的灵剑了。没有其他办法,他还是从虚空中将灵剑取出,看着那扭曲的样子倒是跟蛇扯得上一点联系。 他试探着将剑丢了过去,那玉蛇先是向后躲了一下,接着又爬到灵剑之上吐着蛇信,没过几分钟它就爬回原处了。这灵剑也是无数宝物打造的,这对它都没有吸引力的话那可真是没辙了。 将竹剑用来当诱饵显然也是不可能,但是要放弃这么漂亮的小蛇,属实也是心里滴血。 正当他还在犹豫要不不要放弃之时,他突然拍一下脑门,差点把那瓶金松液给忘了。当时他只喝了一口,如今还有许多在老道送的行囊里。 瓶子之中那液体还有许多,老道也没告诉他这东西还有没有用,如今先对付一下眼前的玉蛇。他将瓶口轻轻一斜,里面缓缓滴落下来一滴金色粘稠的液体。那液体落在玉石上并没有消散,不过那玉蛇吐了几下蛇信之后却是缓缓地爬到旁边。蛇信轻点了一下液体接着就兴奋地将其点得一干二净。 它显然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探头探脑地爬到李木木的脚后跟边。李木木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漂亮的小蛇,只有一指宽一点,半米长度。 李木木实在忍不住了,壮着胆将手慢慢靠近那小家伙尖尖的脑袋。小家伙倒也是没抗拒,反而是将头伸出来在李木木手指上蹭了蹭。然后又盯着撞金松液的瓶子。 李木木灿烂一笑,这小家伙还会卖乖讨好人,当下又滴出来一滴。那小蛇也是迅速舔得一干二净,之后便顺着李木木的裤腿爬到肩膀之上,尾巴缠绕到他脖子上,像是脖子上戴着一个精致的玉环。 李木木摸摸小蛇的脑袋,越看越是喜欢。不过他确实也不敢将它收入行囊之中,不然万一它一嘴馋把金松液偷个一干二净他也不知道。 此番收获倒是不小,赶路下山还捡到一只漂亮兽宠。 那小蛇就那么安安静静躺在李木木肩膀之上,他加快脚步,尽量早一些下山。根据玉童子老道的介绍,下了山再往前就是月乌国的都城-枫火城。 枫火城面积很大而且是魔域里少见的漂亮的都市,因此吸引着圣妖鬼怪等各族之人。 不过那老道说,吸引人的自然不知有美丽的风景,还有无上的机缘。 具体是什么机缘,老道难得一见地卖了个关子。 李木木一路风驰电掣总于是抵达山脚下。未作任何停留,立即往东边飞驰而去,那里就是枫火城的方向。 枫火城离西山还有一小段距离,赶路途中也遇到几个村落,里面居住的大都是比流魔还要再低一等的平魔,这是,能力最低的一等了。 看到有非魔族的人飞驰而过,也是吸引一些平魔的主意。 李木木不敢在这种是非之地有太多停留,当下脚步加快,直向都城而去。 第32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r 第33章 西山有蛇唤烟柳 青年明显是捕捉到了李木木眼神里的微小变化,随后说道:“看来小兄弟也并不了解这小蛇的来历,养在手里到底也没有多大价值,不如这样!咱俩各退一步,我再加一百仙金币,小兄弟你看可好?” 此话青年倒是说到很诚恳,不过李木木自然也知道一个道理。 豺狼假寐,盖以诱敌! 随即开口道:“此物乃是师尊所有,恕不能卖!”在说到师尊二字之时,李木木还特意加重了语调。此时只能假借一个师尊的名头来试着唬住眼前之人了。 江湖生存法则:实力不够强,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师尊! 青年听到他如此说,眼神之中果然也悄然抹过一缕忌惮之色。 “不是小兄弟师尊宝号?或许与我们归家还有点交情也未可知呢?” “师尊名号‘通天道人’,他老人家神游天下千百个春秋,如今只在深山中隐居。” 听少年如此说,青年眼中表现出一种疑惑。通天道人这个名号他自然也没有听说过,因为这是李木木随口杜撰出来的。 “看来小兄弟乃是仙人爱徒,不如这样,小兄弟随我到归府上一叙如何?家君最是喜好结交高人。” 李木木自然是拒绝的,那跟狼入虎口没有任何区别。 “着急赶路,有空再去。” 听到后者如此说,那青年眼中闪出一丝凶狠。 从李木木的言语之中他已经察觉到后者似乎在撒谎。如果他那师尊是哪方高人的话自然不会不知道眼前的玉蛇便是罕见的柳烟仙蛇。这种异兽平常人士自然不会认识,但是一些有传承的明眼人必定能够看出来的。而眼前的少年竟然如此大摇大摆地将其放在肩膀上,那边便只有两种情况。 其一便是那所谓的通天道人的确能力通天,强大到行走天下无人敢惹的地步。其二便是,眼前的少年对这些东西毫不知情,他只是在唬人。 而且他现在更相信,眼前情况属于,第二种。 想到这里,青年嘴角流露出一个邪笑,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贪婪之色。随即就对两位老者使了一个眼色。 对面的李木木也是已经感觉到青年眼色的变化,体内之气已经暗暗汇聚到四肢之上。 只见那青年眼神一狠,将手中的玉珠一捏,那两位黑袍老者身形猛然冲向李木木。见到被前后夹击,李木木已经提前向旁边的摊位一闪,接着一个爆步猛然向城外飞去。 虽然说当草木兵诀演化成草木剑诀之后,他的功法对于草木之灵的依赖已经没有那么高了,但是草木之灵却是能够极大提升草木剑诀的力量,因此城外才是有利于他的主场。 他当时进城并未太深,因此一个眨眼的功夫便闪到城外,当下就要使出逃跑技能。然而就在这时,眼前虚空之中飞出两个黑袍人影,身后的青年也是一个闪现就到了眼前。 狼已出手,多说无益! 李木木当即便使出草木剑诀。 只见那黑布剑噌的一下就飞到他面前,剑指往前一甩,黑布剑上闪烁着绿色的光芒径直朝着青年破空而去。 擒贼先擒王! 飞剑直驱向青年的同时,少年手中手印飞快变化,没多时只听得他连喊两声。 “金鳞,缚!” “银鳞,固!” 两声响起,那两个黑袍老者便被一金一银,一网一链,一缚一锁在地上。 于此同时那黑布剑已经与青年碰撞到一起。那青年面前,两颗玉珠急速交替旋转,在其跟前形成一道兽头符阵。黑布剑极速旋转着想要击穿那道符阵,不过也只是将其最中心处钻出一个小小的缺口。 那两个被限制住的黑袍老头此时已经各自使出两把黑漆漆的匕首,如落网之兽一样猛烈地攻击着金网与银链。 李木木自知不能坚持太久。虽说从此番交手来看,这三人并未太过强大,以他如今的境界要想单独击杀一人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困难。但是对方人多,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地面还是六手,因此心底退意再生。 当下剑指一招,那把黑布剑就迅速飞回手中。 手中剑指迅速变成复杂的手印,正当其将使出逃命之技时,只觉得脑袋忽然间如浆糊一般,险些摔倒。 少年心中一惊,下意识就将剑挡在胸前。 那青年一脸得意,刚刚使出的就是他的得意之作--塞妖之音。 这是妖族中音妖的功法技能,以音波夺人心魄。 此招,出其不意,防不胜防! 李木木刚刚是连声音都没有听到,只觉得忽然之间识海一片黑暗。 那两只黑袍老妖此时也已经逃脱出束缚,身形一闪,便跨越几十步来到李木木跟前。 迟则生变! 他们的目的只是那条柳烟仙蛇,因此两人不带一丝犹豫,四把匕首反握在手中,高高举起便要一击将这少年斩杀。 少年识海受损,已经是待宰羔羊。 就在匕首落下的瞬间,少年肩上的玉蛇身形陡然变化,一下变成两条一模一样的玉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的一下就直冲老妖脑门。 老妖方从束缚中挣脱就进入到击杀少年的时刻,因此眼中只有那少年,倒是把玉蛇这般潜在危险疏忽掉了。 但是两个老妖毕竟也是老来成精之辈,那反应也是极端迅速。 刚落到一半的双匕猛然向着自己的面门一夹,趁着那股能量波动身形一闪已经后退十几步。 正当二人以为跳出攻击范围之时,只觉得脖子一凉! 大事不妙! 双匕脱手遁入虚空,化掌为爪,就往自己的脖子后抓取,然而什么也没抓到,接着就拍向自己的腰间,又沿着裤腿往下摸去。 毫无收获! 二人方才心里凉了半截,那柳烟仙蛇的毒性他们是感觉如雷贯耳的,虽说那小蛇看山去完全是幼年期的样子,但是同样不容小觑。 二人收索无果正暗自庆幸,身体忽然间感觉到一阵酥麻难受,接着就胸闷气短。 望着从手臂处急速延伸到手掌的黑色丝线,两个老妖体内之气斗转全身,迅速转了一下手中的纳戒,一个拇指大小的玉瓶出现在手中,二人颤抖着往嘴里抖着药丸。 第34章 杀人越货好心人 两老妖望着那细如发丝的黑线,内心的恐惧却大如泰山。 所有保命手段都已经使出,先是运转体内能量保护全身经脉,接着就是服下解毒灵丹。 这边两老妖遭玉蛇攻击正使出浑身保命之术。 另一边,少年已经从混沌的识海之中脱离出来,迅速就将体内能量运转保护识海。 虽然极少有人能够短时间内使出同一种技能,但是此次吃亏差点丧命。 两老妖的状况青年看得真切,他此时目标全在玉蛇之上,因此也没有第一时间斩杀少年。 骇然间,他往后闪退了几十米。 那蛇实在是太危险,若不是两老妖情况未明他必定已先一步逃之夭夭。 少年恢复神识也是注意到了场上的情况,他的内心同样骇然。 小小的玉蛇竟然是大大的危险! 俩老妖已经使出所有保命之法,才发现并没有太大的效果。 少年看着眼前的情况,当下草木剑诀发动,黑布剑闪电般直取老者脑袋。 老者全身心处理那疯狂蔓延的蛇毒哪里还有心情照顾周围情况。 只听见噗的一声,两个脑袋同时炸开。 两个老妖当场殒命。 青年见状已经捏碎手中的玉珠,与此同时那黑布剑已经直直刺向他的脑门。 竹剑飞去,离青年只有一臂距离之时,那青年已经被倒吸进一个空间旋涡之中。 只差一点,便能斩断他的一只手。 少年见状,眼中浮现出一股可惜之色。 一方面被青年逃脱未能毁尸灭迹,那必定会引来报复,其次是没斩落他的手臂,青年的纳戒就戴在那只手上。 此时那玉蛇已经飞回他肩膀处,少年宠溺着看着肩上的玉蛇,这一回倒是多亏了这小家伙了,待会安全了得多给它几滴药液。 少年拍了拍蛇头,随即向两具无头妖身靠近,两指一招,其中一个老妖手中的纳戒就飞到他手上。 少年摩挲了两下纳戒随即神识一扫,之后才放心戴到自己手指上。 纳戒只有一个老妖拥有,可惜了那灵宝匕首已经隐匿到虚空之中,而如今物主身死,那匕首已经不知飞往何处。 那可是能换好多仙金币的灵宝。 收拾完这些东西,少年转头方想离开,转念一想还是点了把火将妖身烧掉。 没办法,咱是好心人,不忍心看他暴尸荒野。 做完这一切,少年一溜烟就消失在了原地。 枫火城外,月色如珠。 李木木此时端坐在一块平滑的岩石之上把玩着一个卷轴,他的周围零零散散地堆放了各种兵甲瓶书,上面还趴着一条玉蛇。 隐形之术倒也有可取之处,他心念一动,整个人就消失在视野之中。 只是花费了小半日的功夫,他就已经将卷轴中的功法与识海中的相同功法高度印证。 说到底还是这隐形之术属于低级的功法,对于天地能量的感悟要求很低。他只是稍微练习其法门便轻而易举学会了。 轻易学会的东西自然也是用处不大,他只是好奇之下方才修炼起来的。 李木木放下手中的卷轴又拿起旁边的瓷瓶,那就是少年买下的冰玉髓。不过那玉蛇刚吞下了五六滴金松液,所以此时只是乖乖地趴在一大堆宝物上打着盹。 从这名老妖身上搜刮下来的物品倒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他仔细清点了一番,里面光是仙金币就有超过一千之数,灵铜币更是不计其数,还有五枚圣宝币。另外还有几株灵草与几瓶灵丹,仙品的东西倒是没见到一个。 山上草木之灵气息浓郁,只是可惜如今不能通过草木兵诀进行修炼,不然此处倒是一个不错的修炼之地。 不知道西山玉童子所说的大会究竟什么时候开始。 李木木思索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吸取灵草的药力。 手掌一招,一株仙草出现在其跟前。化草灵诀将其中药力缓慢提取出来,又缓慢向着自己的额头注入。 李木木可以清晰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息缓缓注入识海之中。之前受了那音妖一击,李木木的识海已经受损了。如今借助这一株提升识海强度的药草修复受损的识海。 如今李木木的识海比他最开始修炼之时已经扩大了一些,最主要的是其中有几部功法典籍已经明晰起来。这些模糊的功法随着在道藏石碑那一次灌顶进入到他的识海之中,之后就一直存在。 他之前一直不知道这些模糊的功法有什么效果,修炼是完全不可能的。除了最为基础的化丹化草诀之外几乎就是一些简单锻体炼骨之法。 但是随着他学习的功法典籍越来越多,他发现这些模糊功法的作用之一就是提升他的感悟速度。 他只需感悟到其法门,其余的问题几乎是迎刃而解。 破镜之后,李木木的吸收速度有了一些提高,不消一会儿那药力就已经被其完全吸收进入识海中。不过那药力只是不断滋养着他的识海,并没有真正地被完全吸收。 感受着完好如初,甚至还有一丝扩大的的识海,李木木很是满意。 抬头望着那月色才慢慢偏西,林木木又取来一株仙草。 仙草是啥功效他完全不知情,不过化草诀却很好解决了这个问题,因此他倒也无需担心。 此刻那株绿叶白果的灵草化出的药力正进入到李木木的身体之中,随即又散落到血液之中,随着血液流遍全身,那药力便将全身的血脉与筋骨都滋养了一遍。 不过当灵草消耗之后,他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境界或合适感悟的提升。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提升境界感悟到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灵丹李木木没敢使用,草药如果有毒性,化草诀能过滤掉。如果瓶中的是毒丹,那化丹诀则会将毒性与药性全都灌入体内,那时候再后悔就悔之晚矣了。 因此思来想去,这丹药还是带回去给徐二狗吃,反正他吹牛说他在家都是把灵丹当糖豆。正所谓熟能生巧,他自然能辨认丹药,再不济也有点抗毒效果。 打定主意之后他便将所有的东西同玉蛇都放入储物戒指之中。 这纳戒说起来倒也是玄妙,小小一方纳戒之中竟然是一个小小的洞天。这等通天手段,当真非凡。 李木木心里想着,明日便进城探探风声。 脑袋一转,随即又从纳戒中将金松液与冰玉髓取出放入行囊之中。 第35章 四方会,会四方 次日一早,枫火城外竹林边。 李木木早早就在那里候着。再往前就是他昨日斩杀两只老妖的地方。 天虽尚早,往来行人却已渐多。 李木木使用神识观察了许久,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口中默念隐形之术法诀,只见其身形缓缓消失,随后同往来行人混入城中。 隐形之法只能隐匿其身躯,如果被碰到或者是被神识扫到仍然会被发现。毕竟只是低级功法,有此隐形效果倒也是它的极限了。 城中比往日热闹许多,街上之人都相互议论着事情。李木木也很好奇,担心是昨日斩妖之事传开。不过当他侧耳去听之时听到的却是四方会的消息。 四方会,会四方,各路豪杰齐亮相。 从其他人的交谈之中李木木大致了解了这四方会。 枫火城历任城主每年三十六年都会邀请四方豪杰共聚枫火城探讨修行心得。说是探讨心得,其实也就各方各类修炼者相互切磋。不过那城主倒是为大会准备了极为诱人的奖品。 大会魁首奖励--仙丹一枚! 仙丹与灵丹虽一字之差,其差别却比清境与融境的区别还要大。 李木木自然很是心动。如果他得到这仙丹,说不定就能在清境上更进一步。 心头虽然火热,但是脑子却还清醒。 他这初入清境的实力或许还算不弱,不过在这汇聚各方英豪的盛会上却不一定够看。 话虽如此说,到底是仙丹的诱惑力太大,李木木最后还是随着人群一起前往大会举办之地。参加不成,见识见识那些所谓的豪杰倒也是极为不错的。 四方会的地址选在枫火城南的一座山峰之上,峰如刀削,既陡而险。修行者如今都提前到达山顶,想一睹仙人之姿的凡人则是在努力往上攀爬。 李木木左右观察了许久,一直没有见到昨日逃生的那个青年。在接近峰顶之时,他便退去隐形之法,现出身形混入人群之中。 山上强大的气息太多,只要被他们的神识一扫顷刻间就会暴露,他如此藏头露尾的反而是引人注意。 峰顶并没设有擂台,是一片坑坑洼洼的缓坡地。中间并未站有人,只是四周已经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堵的几乎看不清场上情况。 坡地周围有十来处处高低不一的石台,此时上面都是各有人占着。从其装束上看,各自的高台上应当都是同一势力的人。 李木木一眼望去,最高的石台那边是清一色的赤红色长袍,他猜测那便是枫火城的势力,而为首坐着的那个魁梧如牛的中年人就是所谓的枫火城城主。 枫火城城主应该是魔族之人。不过他如今气息不显,倒也看不出是何阶别的魔族。 不知过了几时,只觉得人群越发拥挤。 那见到上顶上已经几乎人满为患,最高台上的魁梧中年方才站起身来。 李木木一眼望向他的屁股,当下就断定那必是魔族之人。 “今日诸位再聚于此,规则与往年无异,大会开始。”说着大手一挥,空地上自然生成一道屏障。 按照往年的规矩,场上一次能上两人,胜者进入下一轮,而败者则是直接淘汰。 那魁梧中年倒是不多说废话,说完又缓缓坐下,手肘搭在手把上,手掌托着下巴,眼睛在其他高台上来回扫视。最后落在一处比他所在高台稍矮一些的石台上。那里为首坐着的是一个银发的青年,身穿一身青白相间的的长袍,一头银发随风搭在脑后,十指在他那白如凝脂的脸部之前。那青年目如星河,总是挂着一抹笑意,一看就是不凡之辈。 李木木也注意到了这个银发青年,因为这是高台之上为数不多的看着像圣族之人的人。 此时空地上凭空出现两人。 左侧是一玄衣青年,右手边则是一个袒胸露乳的紫皮青年。这二人左手乃是一妖,右手那是一魔。 那玄衣妖抱着一根黑漆漆的铁棍,冷眼望着对面周身弥漫紫色气息的紫魔。虽说是交流切磋,但是二人并未表现出任何的友好之情,上场至今一句客气话也没说。 那玄衣妖率先出手,那黑色长棍携风直插紫魔。紫魔倒也不惧,它早觑见那棍上气势并未极盛,当时试探之招。只见其将硕大无比的双臂挡在胸前,哐的一声,那黑棍翻滚飞回玄衣妖手中。 双方皆是各自出手试探几回,倒也是不相上下。 从那玄衣妖的表现来看,应当是擅长攻击的杀妖。试探之后两人又大小搏杀上百次,最后倒是玄衣妖以一式凌厉棍法敲打在紫魔屁股上,将其一击打得力竭而胜。 两人分出胜负之后,又陆陆续续上去十来波人。从这些激烈的战斗之中,李木木倒是学到许多新东西。并且他还首次见识到五妖中的杀御二妖,不过昨日那音妖倒是没见到。杀妖主攻,招招凌厉;御妖主防,不动如山。 枫火城如今上过场的有一白魔与一蓝两紫四魔,其中两胜两败。 鬼怪一族也有人前来参与,不过成绩平平,仅在与一白魔战斗中侥幸取胜。 高台上的银发青年也有出手,其剑法凌厉异常,只是以纯粹的剑道就险些将那音妖击败。获胜速度之快,连剑招都只使出一式。 李木木从那一击之中感受到了一种纯粹的剑意,那才是真正的只攻不防。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青年对于剑道的领悟绝对在自己之上。 想到此处,李木木内心也是火热,如果得到他的指点,那说不定他对草木剑诀的领悟会再提高一个层次。 他如今对于剑道的领悟并不十分高明,那黑布剑有如此攻势是依赖剑道、言出法随与草木兵诀三者相融合演化出的草木剑诀。 一番交战之后,场上已经比出第一轮的胜负,十几方势力各有胜出者。如此比试了几轮,最后只剩下魔族的一只紫魔与那名银发青年。 那青年实力极为恐怖,与之交战无论哪方势力,皆是一剑。 鹿死谁手,一下便知! 第36章 长安剑客名裴柳 高台之上。 银发青年缓缓起身。 见到银发青年起身,原本面无表情的枫火城城主也是忍不住转头望去。其他高台上之人同样齐齐向着青年望去。 银发青年对此倒是满不在意,脸上和煦的笑容如同雕刻在脸上一般始终不变。 只见他轻抬起右脚,一柄雪白细剑出现在其脚下,只是抬起脚尖轻轻一点,青年就消失在原地,再看到之时那青年已经在场上。 剑太快,快到完全捕捉不到其身形。 见到银发青年已经到场上,枫火城城主脸部一阵扭曲。 站在场上的银发青年目光在众高台上扫视了一遍,脸上笑意不减。等待了半刻也不见有人上来应战,随即缓缓开口说道:“江城主,你的人若再不上来在下可就夺下这魁首了。” 听到青年如此说,江城主却也不说话,回头使个眼神示意一只牛头紫魔。那牛头紫魔立即明了江城主的意思,也是往前踏了一步便出现在青年对面。 见到终于那人上来,青年仍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随即拱手道:“长安剑客,裴柳,请赐教!” 牛头紫魔并未搭话,双手猛然一拍,一对冒着红光的巨斧出现在其手中。手握巨斧,它身上的气息急剧攀升,原本深紫色的魔气中隐约中泛着红光。 银发青年见状也不吃惊,剑指轻轻一弹,那悬浮在空中的长剑破空飞向牛头紫魔的身后。紫魔也是不甘落后,腰身一扭,将其中一柄巨斧向着长剑飞来方向甩去,另外一柄则猛然砸向银发青年。 银发青年剑指一招,飞剑破空而回,只听见叮的一声,飞到面前的巨斧被瞬间击落。 牛头紫魔抓住时机已经手持一把巨斧冲向青年,一个大步踏出便从青年头顶虚空中冲出,另一把巨斧已在手中。 两把巨斧高高举起,狠狠落下! 青年还是一如既往地淡然,连看都没抬头看。只见其剑指一挑,那柄长剑分化出无数剑形,短瞬之间就在它自身周围形成一个剑光罩。 血色巨斧狠狠砸向剑光罩,交接的一瞬间,剑光罩周围石碎地裂,碎石飞溅。 当烟尘散去,青年已经消失在原地。那牛头紫魔也是发现了青年的消失,随即警惕地隐入虚空之中。 魔族自傲,但是不是蠢到以为一击就能泯灭一位实力强大的剑客。 当牛头紫魔隐入虚空之后,那银发青年则是踩着长剑悬浮在空中。此时青年脸上虽然笑意不减,不过眉头却也皱了一下。 他是单纯的剑修,隐匿入虚空并非他的长项。 他望着眼前虚空,随即剑指往前方淡淡一划,那片原本平平无奇的天空随即被撕裂出一条漆黑狰狞的口子。接着他剑指一弹,那柄雪白而细长的长剑径直飞入虚空之中。 当长剑没入那道裂痕之后,青年没有继续留在空中,而是缓缓落到地面,天空中那裂痕也随即消失。 站在地上的青年面无表情地望着剑消失的方向,没有其余的动作,他像是在等。 没多时,那片虚空忽然扭曲起来,只见一个满身是血的牛头紫魔被一柄长剑刺着倒飞出来。 青年剑指一招,那剑便飞回其身边。 牛头紫魔此时浑身是伤,一脸忌惮地盯着眼前的银发青年。 外面的人或许不清楚他在那虚空之中的狼狈,但是望着那把看着平平无奇的长剑他仍旧心有余悸。刚刚在那虚空之中他只差一点就可能命丧当场。 虽说四方会不许杀人,但是在那虚空中死去,他也是死无对证。 牛头紫魔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抬眼望向枫火城城主的方向,只见后者牙关一咬,对其使了个凶狠的眼色。牛头紫魔此时已经会意,当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早早藏在口中的丹丸咽下。 牛头紫魔原本伤痕累累的躯体忽然之间冒着殷红的血色,那伤口也是肉眼可见地愈合。血色双斧已经被其狠狠握在手中,忽然间它向着天空一举,一股磅礴的血气从天空落下。 那青年也是察觉不对,手中剑诀变化,那柄原本平平无奇的长剑陡然间寒光四起,场上的温度陡然下降。 场外,纵使有屏障保护,然而李木木仍旧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冷。 那长剑急速抖动着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随着青年手中剑诀的变化,那柄长剑已经分化出漫天的剑形。牛头紫魔还在蓄力之中,青年身后的剑却已经如雨点般落到它的身边。不过那血色极为诡异,每一道剑形一触碰到血气就被完全吞没。 那血气光柱缓缓向着四周扩散开来,周围产生的气流已经将银发青年的长衫吹的呼呼作响。 眼见分散攻击没有效果,那青年当即再次变幻剑诀,只见那漫天飞剑将场上所有寒气都吞没干净。紧接着那银发青年将十指相扣,漫天剑影陡然钻入他那柄长剑之中。那柄长剑霎时间便凝聚出一股让人胆寒的寒冰剑意。 那青年眼神决然,剑指缓缓指向那牛头紫魔,当指尖定在紫魔腰间之时,那柄已经剑势冲天的长剑雷击般刺向牛头紫魔。 当剑尖彻底凝固在那道还在蔓延的血色光柱最外围之时,所有人才清晰地听到一响清脆的破空之声。 剑太快,比声音还快。 剑尖钉在光柱上,一股寒意从剑尖席卷开来,逐渐将那血雾凝固成了血色的冰柱。长剑气势不减半分,一步步钻开冰层。 当剑离紫魔腰间只有一指长之时,只见那长剑猛然穿透冰层直直刺入紫魔的身体。紫魔一口紫血喷出,一下子跪倒在地。然而正当其倒下之际,一道颜色极深的血色通过那个冰窟窿飞向青年。 银发青年见状,剑指一招,长剑倒飞而出,将血气击散,而后稳稳落入掌中。 剑入鞘,青年执剑漠然望向城主的方向,脸上笑意退去,眼里藏着一种淡淡的藐视。 城主此时原本紫色的脸上有些发青,牙关咬的咯咯作响。他先是望着瘫倒的紫魔,而后他冷眼看着四周的高台。 高台上鸦雀无声,发现没有任何一方有应战的意思。 他又转眼往下高台下乌泱泱的人群。 按照规矩,最后在场所有人都有挑战场中之人的机会,有且只有一个。 如果再无人敢挑战站在台上之人,那么最后站在场上的便是大会的魁首。 眼看如今魁首的称呼与奖励则要拱手让人,江城主心里焦急的冒火。 他早知道圣域会来人,历年来的是一些小境武夫跟大境武夫。 可是他没想到今年来人居然是几名剑士跟一名剑客,而且那剑客还是长安剑痴的真传大弟子。 第37章 手段尽出伤剑客 所有人都被这位来自长安的剑客给震慑到了,过了许久也没有人不自量力地上前应战。 江城主也是无奈,若非这年龄辈分的限制,他自己都想出手了。但是规矩就是规矩,在天下人面前他这老脸倒还不敢丢。他缓缓站起身来,嘴里低声怨恨地说了句:“枫火城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拿的!”随后便要宣布大会魁首人选。 此时场下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那少年十五六岁模样,五官倒也齐整。 龙凤雕在双眉,繁星住于双眼,身后背后一柄黑布剑。 这人便是李木木。 只见少年说道:“闲散江湖客,圣裔李林,请战裴柳。” 江城主原本见到有人应战,心情倒是好了一些。不过当他发现到应战之人竟然也是圣族之人,脸上又阴沉下来。 不过随即想到什么,嘴角扬起一抹阴险喃喃道:“狗咬狗也好,也能少出一份力。”当即对着李木木大手一挥,高声说道:“许!” 一字落下,李木木已经到达银发青年对面。 银发青年打量着李木木,到底是同族之人,当下脸上漠然的表情消失,脸上又挂上原本那种和煦的笑容。接着开口笑问道:“朋友也是自圣域而来?” 李木木忙拱手行礼道:“圣裔国西陲李林,无意间到此,见裴兄剑法冠绝人间。在下也好使剑,因此特上来讨教,并无争夺魁首之意。” 听得少年如此说,裴柳脸上笑意更盛,“既是故乡人,便无需多礼,朋友只需全力出手便好。” 李木木当即使出草木剑诀,身后黑布剑垂直立于胸前。 裴柳见到李木木的剑,眼中精光一闪,不过见到对方已经是等战之态,嘴边之话又咽回肚子里。 裴柳随手一挥,那柄长剑已经悬浮在半空中,不过如今又变成普普通通的模样。 李木木在场下观战了几回,他深知眼前这个英俊的银发青年实力极为强悍,因此他丝毫不敢怠慢。 只见他飞快变幻各种手印,而对面的裴柳倒也没急着出击。初次交锋,他要先探探对方手段深浅,因此他将长剑悬浮于胸口,剑影旋转将他护在其间。 李木木手上动作已经停止。 “金鳞,缚!” “银鳞,固!” 两句话落下的瞬间,李木木胸前黑布剑已经破空穿刺向银发青年。而对面的青年望着将自己完全束缚住的金网银链,脸上笑意不减。 场下所有人都没看见他有任何动作,只见到他自身忽然幻化成一柄巨大的剑影,剑影周遭被一种凌厉的剑意包裹。 只是一息,那天地能量汇聚而成的金网银链便粉碎成星尘洒落地面。接着他剑指在空中旋了个圈,那柄已经靠近他胸前的黑布剑立即定住在原地。仔细看去,原来是黑布剑周围被一种极小的剑形团团包围。 裴柳抬手,双指往李木木所在的地方随意一摆,黑布剑倒飞而出,径直插入岩石之中。 李木木骇然于青年的实力! 他观战之时,自然看到了青年的强大,但是当他真正交手之时,方才感觉到眼前好像是就是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 看到李木木没有进行下一步的攻击,裴柳笑说道:“李林兄弟不必灰心,刚才那两式言出法随倒也有些门道,只是这剑中之势,倒不如前者强大,想必李林兄弟定然还有绝活。” 听着裴柳安慰的话语,李木木重拾战意。 手中变幻着更加繁复的手印,不消几息功夫,他手上动作骤停,目光凌厉地望着眼前一脸淡然地以剑形防御的青年。 “金鲲,无垠!” 一句话落下,整个场地变成一片金色汪洋。 青年目睹这一番变化,眼神中多了一丝凝重。手中剑诀变化,那长剑剑意直冲凌霄,转瞬之间就幻化出一柄巨大无比的宝剑。 巨剑形成之时,他只听得对面少年又吐出一句。 “银鲲,镇海!” 一句话落下,那汪洋之中一头巨大无比的银鱼猛然见从金海中冒出,那深渊巨口就要将银发青年吞下。青年剑指一劈,巨剑以其为中心轰然劈下,瞬间就与那大鱼碰撞到一起。 长剑虚影将金海中的银色巨鱼劈成两半,但是那剑影也是气势骤减。长剑劈开巨鱼之后向着下方的少年继续砍去。 少年脸上虽有几分凝重但是却并未显得太过慌张。 正当长剑完全出现在他面前之际,只见其嘴中喊出一句。 “青鳞,束。” 原来李木木早就料到他这生疏的言出法随必定抵挡不住青年的一剑,因此他趁着青年注意力全在大鱼身上之时已经使出了另外一式言出法随。 逍遥法决共三层,每一层皆有三式。如今李木木感悟得最透彻的便是第一层的三式。 场上所有人都看到,随着那少年又使出一式言出法随,天空之中出现了一方湖泊,一条青色的鲤鱼从中跳出。紧接着那鱼变成一条巨大无比的青色鱼鳞长绫。青色长绫与长剑虚影缠绕到一起,那长剑便止在半空中。 青色长绫还在包裹剑影之时,李木木已经捏住剑诀。 他在赌,他赌那青色长绫能够将那道剑影困住,进而困住那柄长剑。 他没有其他任何办法,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巴水急如箭!” 青年已经感受到了那少年随着此话落下而陡然攀升的气势。他知道这绝不是简单的言出法随,当下剑指一招便想将长剑召回。 不过自己的长剑却如同固定在半空中一般一动不动。 他眼神里闪过一股从未有过的凝重! 反观那少年,此时的他目光坚毅,剑指向着银发少年的方向猛按一戳。 黑布剑如同奔雷一般,只是黑光一闪已经到了银发青年胸前。 青年极为老练,他虽一时轻敌而受了牵制,不过他却立即使出应对之策。 转瞬之间他以身化剑,那一刻,他自己就是一柄绝世好剑。 青年一边以身化剑作为防御,一边已经提前向着左边偏去,但是那剑实在太快,他只觉得手臂传来一阵剧痛。当他稳定身形向着右臂望去之时,那青白两色的衣袖上多了一道剑痕与一抹殷红! 银发青年望着那抹刺眼的血色,眼神里猛然间泛着一股滔天的战意! 第38章 剑客一剑动人心 李木木同样是察觉到了青年身上涌出的那股战意。他的最强一击也只是划破了青年的一点皮毛,他自知已经毫无胜算。可是他明知已经不敌,但是他心中战意不减。 如果他放出玉蛇,或许还有一拼的机会,但是如今只是同台切磋而并非是以命相搏。况且他如今已经知道那玉蛇必定是来历不凡,在这强者汇聚的地方他更不可能将其暴露出来。 虽知必败,但是他仍旧不屈。 为剑之道,宁折不弯! 这是他在与裴柳的战斗之中感悟出的剑意。 此刻,两人隔空对峙,虽无半句言语却感觉千言万语难以道清。 银发青年的长剑早已脱离束缚返回手中,他那平平无奇的长剑此时与他仿佛融为了一体。青年仍未说话,也不见有任何动作,他只是眼睛微微眯着,静静站在场中。 李木木知道对面的银发青年肯定在酝酿一种极为恐怖的剑意,他不敢有丝毫犹豫。几息之间他又强行使出了逍遥法诀的第二层前两式。可是无论是金海还是银鱼都无法撼动青年半分。 银发青年默立在金色海洋之中,海水退避而去,银鱼巨口也难以将其吞入。 此时此刻,那青年方圆一臂之内,仿佛自成一片天地。 十数息之后,青年微微眯着的眼睛陡然睁大,身在场中的李木木只觉得一座大山忽然间压到他的身上,他身体猛然前倾,一脚没有站稳便单膝跪倒在地上。若非此时他右手反握住的那柄黑布剑直插到地上作为支撑,他整个人可能就直接趴下了。 屏障之外,围观的修士同凡人皆是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抬眼望去,场地上空,一柄巨大无比的剑直指向地面。 随着那青年五指慢慢握成拳状,李木木半跪着的地方巨大的岩石也是寸寸裂开,李木木已经深陷入岩石之中。 见到此景,那青年方才一挥手,天空中的巨剑也随着青年的动作而消散于天地。当巨剑消散之后,场上之人方才从巨大的压迫之中解脱出来,人人都是叉着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场上,深坑中,李木木也正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 他倒是没受到严重的伤,他也知道那并不是他自己的能力。当巨剑的压力险些将他的骨骸都给压断之时,一股无形的能量悄然将他包围。正因如此他虽然被强压入地下,却也只是受了一些轻伤。 李木木从坑中跃出,向前两步对着那银发青年拱手道:“多谢裴柳兄手下留情。” 裴柳此时也是又恢复了那种雕刻般的笑容,随即摆手道:“李林兄弟如此年纪竟然有如此实力,倒真是令我等汗颜。且不说那自如施展的言出法随,就是那最后一剑当真是不得不说一句‘英雄自古出少年’呀!” 裴柳所说倒也是实话。在二人对战之中他虽然因为李木木也是圣域之人,又是一个年纪尚小的少年而留手许多,最开始时顶多也只是使出四五分力。不过最后稍不留神竟然着了李木木的道,他也是生出一股战意,因此最后那一剑比与牛头紫魔对战那一剑并不逊色太多。 李木木倒也是明白人,知道裴柳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让着他,当即再次拱手道谢:“此番得到裴柳兄指点,于剑道领悟确实是又精进一分。” 两人一边说说笑笑,一边越走越近,最后并排站在一起望向那江城主所在高台。 “本届四方会魁首,圣裔国,长安剑客,裴柳!” 待到话音落定,场下也是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场下之人,本就是自四方而来,借居在那枫火城中,魔妖鬼怪皆有,而且他们都是各族最底层之人,心中的种族意识并未多么强烈。 他们所惊呼的,不是本族的骄傲,更多是这场精彩绝伦的战斗。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江城主大袍一挥,一个深紫色的木盒子缓缓飞向裴柳。裴柳顺手抓在手中,他无需打开看就知道其中便是此次大会魁首的奖励,一枚仙丹。 李木木探头过去看了一眼,那紫色盒子并未经过雕刻,巴掌般大小,倒也看不出稀奇之处。李木木很想看一下仙丹长啥样,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意。不过裴柳并未打开,只是将其收入自己的纳戒之中。 李木木有些失望,不过也无可奈何。 裴柳对着江城主微微拱手,随后示意李木木跟他一起走。 二人并未登上高台,台上与裴柳一起的几位剑士此时已经在等待二人。一行人集合完毕便一起向山下走去。 下山之路曲折漫长,几人也是相互寒暄了解。这时候李木木方才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则重点与二人说明。不过那玉蛇的事情倒是被他含糊过去,他只说是争抢宝物因此才与音妖众人发生冲突。至于是什么宝物,几人倒也识趣并未深究。 毕竟,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出门在外,谁的心里还没藏着几件大事? 谈到宝物之时,裴柳几人给李木木讲了一个有关宝物的消息。 几日之后,江枫城西外百来里外的机缘山将会有一个洞天福地出现。 一般洞天进入的条件不是实力达到融境就是携带与洞天气息相通的信物。然而那洞天福地倒也是神奇,它是每三十六年自动现世一段时间。而且那洞天自成法则,里面传闻又有诸多大能残魂,进入其中若是境界达到真仙这种级别便会引来诸多绞杀。因此那些境界过高之人虽也有心进入都不敢进入。 至于这洞天福地与平常洞天福地相差为何如此之大倒是鲜有人知。 据进入过的人传闻,那本就不是强者开辟的洞天福地,而是一处古战场。旧时战场上绝顶之辈相互拼杀,攻击的余波将原有虚空震碎,从而形成一方空间。而那空间之中残留太多驳杂的能量气息与许多强大的怨念,这也是压制的来源。 对于那方洞天福地的形成争议虽然颇多,但是有一点却是所有人的共识,那就是这方洞天之中潜藏的机缘数不胜数。 这也是机缘山名字的来源。 据说大会魁首奖励的那枚仙丹同样是从里面带出来的。 裴柳几人见李木木境界虽然似乎不高,但是手段却层出不穷,因此也是拉拢李木木加入到他们队伍之中。 有如此好事,李木木自然是立即答应下来。 闲聊之间已到了落脚的客栈。 第39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 正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裴柳等人与李木木一见如故,知道他尚未有下榻处,于是邀请他到邻间休息。 几人闲聊几句,不再多说,各回房休息。 转眼已经是傍晚时分,听得窗外鸟鸣声越发嘈杂,众人也知天渐渐晚了。 咚咚咚... 李木木还在床榻上冥想之中,听得门外传来了裴柳的声音。 “李林兄弟,快下来一起喝个酒。” “来了。” 李木木倒是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了。他如今独自流落在这举目无亲的魔域,遇上裴柳一行人多少也算是的上是“他乡遇故知”了。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乡人,他虽然与裴柳一行人接触的时间不久,但是毕竟都是圣族之人,又都身处魔域之中,因此倒也是有一种特殊的亲切感。 推开门,裴柳还是一副微笑脸,不过换了一套新的衣服,见到李木木出来便热情地引他往楼下走去。 楼上是休息的地方,楼下是吃饭的地方。 修行到了他们这个境界的人,纵使是剑修武修也可以不需吃这些五谷杂粮的。但是城中到底还是底层平民居多,吃饭问题自然是头等大事。故此城中住所,大都是如此格局。 李木木随着裴柳走下楼去,靠近窗口那一桌的人向他们挥手。桌上已经摆了十来道菜,荤素果茶应有尽有。 二人落座已定,几个体格健硕的平魔抱着几大缸酒上来。那巨大的酒缸着实使李木木大吃一惊,虽说不知这酒度数如何,但光是这酒缸就不简单。 裴柳见到李木木的表情也是笑出声来,接着便开口劝李木木的酒。 酒方上,裴柳满斟两大杯,举杯对李木木道:“常言道‘相逢不饮空归去,洞口桃花也笑人。’李林兄弟,我们他乡得相遇,这一杯酒你可推脱不掉。” 李木木原本不怎么喝酒,小时候虽也喝,但是都是跟李慕强偷偷喝的。上次喝也已经是在那江南小镇酒馆的的小孩那里喝的。不过见到裴柳如此热情,感觉话也的确在理,当下举起酒杯仰头喝尽。 酒入喉,先是如饮热水般热辣,接着便如含薄荷,一股凉气仿佛打通了浑身气脉。 这魔域之酒虽没有江南酒那般香醇迷人,但是也别有一番滋味。 几位剑士见到李木木如此豪爽,也是十分中意。 一个尖脸剑士起身敬酒道:“李林兄弟,不瞒你说,我们几人还在长安随师父练剑之时,未练剑艺先练酒胆。长安的美酒可是足足喝了三年,师父方才肯传授给我们剑艺。” “确实是,师父还说,不饮酒而练剑,犹如闭眼观书,到底不得其真滋味。”一个方脸剑士补充道。 “今日见李林兄弟小小年纪便如此豪爽,倘如他是我们师弟,师父定然得多饮三升!” 一群人就这样你三言我两语,你一碗我三碗地闲聊起来。 只见这一桌青年不断地为一少年捧杯。 只见那光景真是, 觥筹交错之间起坐欢笑,泉香酒洌致使弗食佳肴。你道我是异姓亲兄弟,我称你为酒中真知己。千杯不言一醉,脚下缸瓦乱堆。这个说,我今朝且乘云归去,那个说,休问几日是归期。直到满座皆是,头晕肚胀两颊红,嘴里仍嚷嚷道,无妨!无妨!陪君直待金樽空! 早在酒过三巡之前,众人都已是微醺,开始真心换真心。 李木木向众人坦白,自己是担心杀了两老妖遭报复,方才化名李林,接着便坦白自己真名。几人听得如此说,见他比自己小也都改口以木子称呼。 另外几位剑士也随即介绍自己,这人说自己是卢假,那人道自己是卢毅。星晚月沉,几人又喝了几缸,越喝聊的越多,聊的越多几人也越熟络。 “木子你且放心,有我们哥几个在,莫说是几只小妖,就算是是那大妖来了我们也是丝毫不怕的。”一个魁梧的剑士一边搂着木子一边拍着胸脯嚷嚷着。 “是呀木子,莫说有大师兄在,就算只有我们几个,使出青云剑阵,管教什么大妖也得暂避锋芒。”另一个瘦小的剑士紧接着说。 “剑阵?” 李木木一边端着酒杯一边歪着头问道。他却是还是第一次听说剑阵的事情。 几人看着新认的亲兄弟有疑问,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下就抢着解释。 “我们剑修古圣有言‘同类相从,同声相应,固天理也。’因此我们剑修是可以通过修行相似的功法,从而凝聚出相似的剑意,以达到剑意相通相应的功效。” 李木木倒也是惊奇,他虽也看过几本功法,但是这种通过剑意相应而达到合力的功法他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接着那魁梧剑士继续说道:“可惜我们这套剑阵是本门内弟子才能修习,不然我们倒是很乐意传授给你。” 此时裴柳接话道:“木子到长安拜咱师父为师不就成了咱师弟嘛。” 众人听得也是抚掌大笑起来。 不过随即就有人反驳道:“大师兄想是喝多了,你没听木子说他已经是无涯观的弟子了嘛。” “那又有何妨?师父教导说,咱们剑修之辈,无拘无束,直来直往才是境界。” 其他剑士听到裴柳此话也是拍案叫好。 “还得是大师兄才得师父真传呀!” 见到大家一边大笑一边拍手,李木木也随众人拍起手来。 李木木高声问道:“还不知诸位兄长口中的师父如何称呼呢?” 一个大眼青年剑士抢说道:“我们师父,人称长安裴剑痴,剑道造诣之高,天下高手谁人不识?” 几人又有说有笑地喝酒谈天,直到那明月西沉。 虽然他们一直在那高声饮酒作乐,不过期间倒也是无人前来劝阻。李木木已经喝得天昏地暗,因此他也不清楚是他们表现的气势太过强悍还是这整座酒楼只有他们一行人。 夜半时分,裴柳扶着众人回到各自房间休息。李木木如今的状态已经不支持他进入修炼状态了,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起来。 他刚闭眼不久,识海之中的某些功法居然比之前清晰了一点,虽然还是看不清,但是已经能更明显感知到它的存在。 李木木没有注意到这情况,他已经进入了自己的梦乡。 他更没注意到的是那沉沉的黑夜之中蠢蠢欲动的杀机。 第40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几人落榻熟睡,沉重的呼吸声逐渐蔓延开来,原本安静的夜幕中出现一些细微的躁动。 倘若是平时,这些细微的异变足以使他们警觉起来,修行者强大的神识,纵使是在睡眠之时仍旧能够主动地覆盖一定的范围。然而醉酒误事,普通人如此,修行者亦是如此。海量的烈酒麻痹了他们的识海,致使其神识反应变得迟钝。 在江湖的定律之中,一个人稍有破绽就会引来致命一击,在自然的定律中,猎物一旦降低警惕性,恶狼就会露出獠牙。 李木木的房间中,一道黑色人影悄然出现,黑影手中的匕首在月光下泛着渗人的寒光。 此人正是当日逃跑的那只音妖。 见到李木木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到来,音妖眼中的兴奋与凶恶两种情绪交杂着。那一日若非他及时捏碎两颗保命玉珠,或许那时他就已经成为了李木木的剑下亡魂。如今猎手与猎物的位置再一次调转,他内心充斥着一种强烈的兴奋感。 他缓步靠近李木木,眼中凶光大盛,右手高高抬起,眼睛注视着李木木的咽喉,手中匕首迅速落下就要取眼前少年的性命。 正当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李木木床边闪烁出一道绿光,紧接着就听到那音妖大叫了一声。 尖叫声将睡梦中的李木木惊醒,他急忙从床上弹射起来,本能反应一般向着门口冲去。当他冲到走廊稳定身形之后,透过那皎洁的月光他方才看见房间里是一个独臂人影,一条手臂直落到地上,似乎还残存着一些生机。 玉蛇已经回到李木木的肩膀上,望着房间里的青年,李木木剑指一动,床边的黑布剑便急速刺向那独臂的人影。 那人影倒也是机敏,一个侧身便躲过了攻击。 李木木当下还想继续与那人争斗,忽然意识到什么,刚想动身前去叫醒其他人,隔壁几间房间里已经传出了打斗之声。 最左手边的一间厢房,一道强大而冰冷的杀气直冲云霄,凌厉的剑气直接将半个酒楼绞得粉碎。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李木木此时已经感知到了那独臂人影的气息与当日那音妖一般无二。 李木木随即连续使出逍遥法诀第一层的前两式,这是他使用起来最为得心应手的言出法随了。 李木木的话音刚刚落下,那独臂青年脚下便生出一网一链。不过那青年显然对此早有所防备,在那网链完全生成之前便钻了个空隙往窗外飞身而去。 李木木见状也是紧随其后飞跃到街道上。 那音妖跃下的一瞬间忽然急转头,在其身后的李木木心中只有那音妖,这音波攻击倒是始料未及。 受到那音妖的音波攻击,李木木当即觉得头痛欲裂。显然这一次那音妖使出的攻击与上次使出的攻击不太一样。 李木木识海受损,一步未稳,当即从楼上栽下来。 那音妖没来的及对李木木造成二次伤害便匆匆钻进那错综复杂的街道之中。 两息之后,李木木缓过神来,见到整栋酒楼的所有房间几乎都已经完全粉碎,仅有的两间稍好一些的也在其他房间攻击的余波之中损毁倾斜着落到地面上。 侧眼望向街道左边,一具结霜的尸体横在街道正中间。抬头望去,一袭长衫的裴柳御剑在空中,月色落在他的脸上,他那原本一直挂着和煦的笑容的脸庞如今被一种凛然的杀意所取代。 李木木见到并非所有的剑士都出现在街道上,当即就猜到了裴柳那凛然杀意的来源。他当即放出自己的神识向着周围扫去,不过已经捕捉不到那只音妖的下落。 天空中,裴柳右臂向着夜空一举,一柄雪白色的长剑突然出现在空中,剑影明亮得连头顶皓月都失去光芒。长剑眨眼间分裂出许多剑形,那些剑形刚从主剑中分裂出来就闪电般向着不同的方向破空而去。 李木木从那裴柳的这一剑中感觉到了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剑意,这是一种冰冷而无情的剑意。 剑已经飞去,裴柳方才缓缓从空中落下,望着地上那具尸体,眼中的恨意愈盛。剑指一提,几十道虚幻剑形从指间飞出,将那尸体绞杀得粉碎。 漫天星辰之下,几位剑士静立在裴柳周围,眼里带着与裴柳相同的悲伤与愤恨。 “裴柳兄,那些人可能是妖族之人。我认得进入我房间的青年就是前日从我手中逃脱的音妖。”李木木开口打破了众人的沉默。 “不止,我知道是谁干的!”裴柳脸上怒意不减,低声冷冷说道。 此时那些分形剑悄然飞回到手中长剑之中,他感受着上面还残留着的那一抹淡淡的魔气,身上寒意又胜了三分。 裴柳手握着入鞘的长剑默立在原地,随即剩下的剑士将那两位被偷袭而死的剑士的遗骸寻出。 众人望着那两具冰冷的尸体,想着不久前他们还同自己痛快饮酒,高声欢呼,如今却已经成为冰冷无话的尸体,一股悲伤感油然而生,久久不散。 裴柳紧紧握住双拳,冷声说道:“本来并不想做得那么决绝,不过既然他们如此行事,那我们便与他们不死不休!” 裴柳随即将二人的遗骸收入到自己的纳戒之中。当他看着纳戒空间里那个普通的木盒之时,他心中的杀意更盛了。 众人说完便跟随裴柳往城外赶去,这烂摊子自会有人处理。 果然在几人离开后不久,那狼藉的街道上跨出一个人影,嘴里喃喃道:“果然没那么好处理。”说完又突兀地消失在原地。 枫火城外,一片林子之中。 “你们先各自休整呢个,我先去跟师父联系一下。”说完裴柳自己闪向丛林更深处。 李木木并不知道他们是作何办法能联系到相隔数万里之外的人的,直到现在所有人都还沉湎于失去同门的悲伤与愤恨之中,他也是选择默不作声。 没过片刻,裴柳已经回来。说是已经将消息发出,不过距离实在是太远,因此可能等不到他们师父的指示了。 几人聚到一起计划着几日后进入古战场洞天的事情。 这一次,必是血战! 第41章 五色雨落洞天现 李木木等人自然也知道,魔族之所以会对他们发起偷袭,既是因为那枚仙丹,更是因为古战场洞天。 枫火城城主之所以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召开四方会,其主要原因就是吸引各方豪杰前来一同探索那一处古战场洞天。 古战场洞天乃是当年各方混战而形成的洞天,其中存在的危险自然是极多的,单纯以他们枫火城的实力进去必然是九死一生。因此就可以知道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要借助各方的力量分担风险。 以往每次探索古战场洞天之时,枫火城的总体实力都是最强的,历届大会的魁首也几乎落入枫火城囊中,此等少出力却多收益的好事他们自然乐于开展。然而此次裴柳等人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一格局,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也是不愿发生的事情。 李木木几人在隐匿行踪与气息,城外住了几日,期间不断向着机缘山靠近。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古战洞天开启的日子。 机缘山这几日也是相当热闹。像乌鸡城的妖族、白凤宛的鬼族等实力稍强的势力早早就到此处勘察情况。到了正式开启这天还来了许多小势力以及没有势力背景的散修。 机缘山深处。 李木木与裴柳一行人也已经现身,如今各方势力汇聚于此,他倒是不担心那枫火城会耍啥花招。 古战场洞天每次开启的时间与地点几乎都一样,而且无论是有势力修士的还是背景的散修都被允许进入其中。由战斗形成的洞天毕竟也算是无主之物,既然已经被天下人知道,那就没有哪方势力敢占为己有。 李木木一行人对面站着的便是枫火城,双方冷脸对冷脸,互相看不顺眼,仇恨既已经结下便不可能轻易化解。 在场的明眼人都知道前几日晚上那城中之事必然就是这两方势力的冲突,但是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议论。 枫火城作为地头蛇,实力自然不会简单,而自圣域来的那一群剑修既然能从枫火城手中虎口夺食自然也不会是平平之辈。 当日那一战,几位剑士对战都很是精彩,那银发青年的强大实力更是将所有人都震慑住了。 正当两队人马针锋相对之时,天地忽然一阵晃动,接着树林上空出现了一个庞大的黑色旋涡。 黑色旋涡的出现不仅使得周围的天地能量不断被吸入,而且它的出现致使周遭的天地规则都出现了一丝紊乱。 旋涡的不断吞噬与搅动,这一片空间的规则已经紊乱到了极点,只听见嘶啦的一声,半空中赫然被撕裂开一道巨大的空间裂痕。 各大势力望着天空出现的那道巨大裂痕都是不为所动。 一些不明真相的散修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不管其他抢先一步就飞跃进入那裂痕之中。不过最先靠近的那一批散修刚刚接触到裂痕就被里面冲出的气流绞得粉碎。稍慢一些的散修也是注意到了眼前的一幕,倒是及时稳住身形,在一阵惊恐之中堪堪捡回一条小命。 李木木望着发生的一幕心中不免一惊,还好他是同裴柳他们一起。裴柳没有动身的意思他方才不动,否则他的下场不比那几个身殒道消的散修好上多少。 其他人冷眼看着这一幕,每一次洞天开启都会有类似的状况发生,对此他们倒是习以为常。 那天上的黑色旋涡还在不断地吸收并搅动空间的能量,那能量则不断往天上堆积。各方势力此时都仰望着那个旋涡,随着能量的不断堆积,旋涡周围形成了一片巨大的乌云,并且还不断往四周蔓延开来。 乌云之中不断有雷光闪烁,与之对应的是那一道空间裂痕又向着两边扩大了一些,裂缝周围此时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光圈。 当那一道光圈出现之时,原本平静的各方势力也都是摩拳擦掌起来。站在旁边的散修见此情形也知道距离进入洞天的最佳时机已经不远了。 各方势力的眼睛在天上的雷云与裂缝周围的金圈之间来回扫视。 忽然间,那一片已经无边无际的雷云忽然间落下了彩色的雨滴,雨滴刚落到半空中就全被那一道裂缝吞没。 裂缝不断吞噬着彩色的雨滴,众人视野中随即便出现了两个巨大的漩涡。 一个黑色的漩涡在天空之上不断吸收这一片天地的能量。 一个五彩的漩涡在那裂缝之前,不断把天空落下的彩色雨滴吸收进裂缝之中,从而产生一个五彩的漩涡。 当那五彩的漩涡出现之时,所有人眼中皆是一惊。 裴柳同样是惊讶道:“竟然是五彩的漩涡!” 趁着两个漩涡还在凝聚他转过头对李木木说道:“天上那个黑色漩涡将此方天地的能量汇聚成云,那能量在空中汇聚得太多从而引来天雷的淬炼。被淬炼过的能量又沉积到乌云底部,当积累得足够多了便会降落下彩色的能量。” 他又回过头望着那个五彩的漩涡接着补充道:“那一处古战洞天之中似乎缺少某种东西,因此那些精纯的能量降落下来的一瞬间就会被那一道沟通两处空间的裂缝所吞噬,因此才形成那一个彩色的漩涡。” “不过此次的能量雨竟然是五彩的,可能会有什么变故,待会所有人各自小心。”裴柳瞟了一眼枫火城的魔族,提高嗓门一脸凝重地嘱咐李木木与另外几个剑士。 此时天空之中的黑色漩涡已经慢慢消散,天上的雷云颜色也逐渐淡下来。 裴柳又补充道:“等到那精纯的五彩能量被完全吸收之时就是这一道空间裂缝最稳定的时候,也就是进入的最佳时机。” 李木木点头示意表示已经完全明白。 见此一幕,他对于这一处洞天的好奇之感更加浓烈。 光是洞天的开启就有诸多奇异之处,那里面奇异的地方肯定更多。说不定还能在里面寻求到突破清境三流的机缘。 正当他还在神游之际,那雷云已经完全散去,刺眼的阳光再一次穿过丛林落到众人脸上。 “走!” 四面八方响起同样的声音。 一时间不计其数的人影如同刚才那彩色雨滴一般疯狂涌入到那道裂缝之中。李木木自然也是不落人后,紧随着裴柳他们就跃入裂缝之中。 当他完全越过那道裂缝,周围的景色突变,一瞬间他就置身于一处黄沙漫天的地方。 黄沙漫漫遮云月,不见生机不见天。 第42章 火海无边命已悬 这是李木木首次进入这一方空间,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左右寻找裴柳等人,可是入目的除了漫天的黄沙之外就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只妖魔鬼三族之人。 进来之前裴柳曾给他介绍过,那洞天进来都是会降临同一处位置,可是此时他们明显不在此处,这只能说明这方洞天确实发生了变故。 人生地不熟的,一时间他也是不知道往哪边走。 其他三族之人虽有所属势力的消息传承,但是如今同样表现地手足无措,显然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变故。 此时已经靠不得任何人了,他李木木随即放出神识感受这片空间的法则。虽然感应之中有些许的法则残缺,但是大抵上还是相差不多。他自知那感应之中残缺的部分就是这片空间自行演变的那一部分法则。 枫火城也有人进入到同一处地方,观其气息应当只是蓝魔的阶别。不过他自然也是不敢掉以轻心,这些家伙都是心脏手狠之辈,不知道暗地里会使啥绊子。 一些无名散修观望片刻之后各自散去,机缘或许就在这片黄沙之中,每耽误一刻钟就可能与大机缘擦肩而过,他们自然是不愿停留太久。 余下之人围绕在几大势力周围,这种危机与机遇并存的地方,最需要考虑的还是自身的安全问题。如若连命都没有了,那么就算是再大的机缘也是无福消受。 险中求富贵与稳中求机缘这两批完全不同理念的人快速做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抉择。 从洞天暴露到如今,几大势力已经多次派人进入过古战洞天,不过此次洞天的变化也对他们的计划产生了影响。 李木木见到求人不如求己也不做过多迟疑,从纳戒之中取出一株迷毂花。这是进来之前裴柳送给他的,迷毂花只生于圣域南方的招摇山之上,传说配之路不迷。 当李木木取出迷毂花之后,其他势力也都向他靠拢过来,另外一些人自有一些辨别方向的灵器。 李木木没太在意这些事情,他只想着先抵达西方的城池。裴柳早前曾说,那城池之中方才是藏有重宝之地,因此只要抵达那城池,遇见他们的机会自然要大上许多。 心有所想,脚下已经汇聚能量,向着西方急速前进。其他人见状也是加快脚步紧随其后。 黄沙漫天,风如刀割,几人前进了有几盏茶的功夫却似乎并未走出多远。 这一路上除了黄沙与狂风,并不见半只生物。地面上零星散布一些被风沙掩埋的古老兵器。途中李木木也曾随手捡起起一把长剑,但是经过岁月的侵蚀,那长剑都已经面目全非。 李木木倒也是不太在意,能被岁月侵蚀得如此严重的自然不是什么特别强大的武器,至少不会达到灵品或是仙品的境界。 这种东西,就算卖废铁别人都嫌弃,他自然也不可能去收集这些东西。 进入这片空间之后他有些疑惑。 之前徐二狗跟他说过那些仙品的东西大都自带灵性,能够隐匿于虚空。而现在所处的世界虽然并非是真仙特意开辟空间,但是也属于另一处空间的范畴,那么那些仙品的宝物会是隐匿起来的还是肉眼可见的? 他又想到,如果那些宝物是肉眼可见的。那么经历过那么多次的洗劫,究竟还能剩下什么东西呢? 一番思考无果他也索性不再去想。 正当他出神之际,众人都感觉到了异样,迎面扑来的黄沙与狂风之中忽然多了一股狂暴的火元素。 众人都是警惕起来。当那狂暴的热浪越来越近之时,众人才看清前方竟然滚滚而来许多巨大的火球。 火球每一个都有十人一般高大,被那狂风裹挟着向众人翻滚而来。实力强大一些的人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在火球之间闪避,而那些实力不足的则躲闪不及被那巨大的火球压成纸片,进而被那熊熊火焰烧成了灰烬。 实力强大一些的三两人靠着各种法宝与手段悬浮在空中,然而未到境界,自然难以长时间滞留于空中。 火球源源不断,长久滞空又不可能,为今只有快速逃离此地才是上策。 李木木脚踏竹剑悬浮在空中,他虽然未习得御剑之术,但是通过对天地法则的掌握,他仍然能够做到短时间滞留在空中。 随着火球数量的不断叠加,地上已经几乎是一片火海,那一片火海之中哀嚎不断。其余人自然顾不上许多,心中只有逃生一个念头。 李木木脚下空间扭曲,他脚尖在竹剑上用力一踮便往前方暴掠而去。 火球不知源起何处,火海似乎无边无际,几人时而凌空,时而落地躲避,前行许久仍然看不到尽头。 心虽绝望,脚下却不敢有丝毫犹豫,又继续前行了有五六里地,终于远远望见火海的尽头就在前方。 求生之火燃起,当即以一种更加快速的速度向前方掠去,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达。 此时那火海已经消失,李木木回头望去,只见到那巨大火球有的自天上而来,有的从地下生,一个接着一个向前翻滚,狂风裹挟着,速度又暴涨许多。 李木木原地休整片刻,期间又陆陆续续从里面逃出几个狼狈之人。 粗略数去,已经有十之四五的人葬送在这些巨大火球之下。这洞天之中的机缘的确不是那样轻而易举拿得到的。 李木木抬眼望去,只见到这沙漠之中竟然有一片沼泽。泥沼之上长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上面横七竖八地插着各种盔甲与武器。其他人见状都是开始进行争抢。李木木也是好奇,当下就想将远处一柄看着还算完好的长剑牵引过来,然而当他想调动天地能量之时却发现他对于天地法则的掌握好像又缺失了一部分。 在摆脱那些火球之时他感觉还没有那样强烈,他甚至于还能依靠空间法则做到短暂滞空,然而他靠近这片沼泽时却出现了异常。其他人调动天地能量的人也是有相似的感受。 沼泽之上许多人为争抢这些遗落的兵器已经开始大打出手。李木木望了一眼手中的长剑,虽然感觉比黄沙之中的确实好上两分,但是还是不值得他去争夺。 他打量着手中斑驳的残剑,偶然间瞟见那身穿枫火城衣服的蓝魔正四处观察着这一片沼泽,随即它便绕过抢夺遗兵的人独自向西行进。 显然它们的目标也是那西边城中之物。 李木木丢掉手中残剑,加快脚步追上那前方的蓝魔。 第43章 祸来时玉中有蜮 见到枫火城的蓝魔对这片沼泽之中的破铜烂铁同样是不感兴趣,李木木自知此间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宝物。这家伙入沙漠过火海之时尚且手忙脚乱到了此处反而有如回家一般,说明此处的情况必定是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各方势力都有人命丧于那沙漠火球之下,不过能侥幸活下来的不是运气逆天之辈就是机灵的精锐,粗略望去还有二十几人。 原本有一些人还在抢夺看着还有一些价值的宝物,不过当看到大部分人都开始向沼泽深处行进之时,那些人也是放弃手中的破铜烂铁逐渐加入队伍之中。 沼泽同沙漠一般望不到边际,脚下是泥泞的淤泥,只能依靠上面生长的植物方才能够勉强前进,不过速度却显得极为缓慢。 二十几个人虽然暂时组成了队伍,但是全是三两成群,彼此警惕着注意着对方。经历了方才火球的生死逃亡,他们自然不敢小瞧这片空间原本的危险,然而来自其他势力的威胁同样没有一个人敢掉以轻心。 正当众人警惕着向前之时,一声尖叫平地而起钻入耳中,所有人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就被触动了,当下齐刷刷地都往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只见到有一个妖族之人抱着头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 见到如此诡异的一幕,围观之人自是警惕自保,纷纷往快速向四周退散而去,无人敢靠近那妖族。一时之间皆是议论纷纷,或许有些势力并非是第一次到达这里,不过却都表现得像是首次听说这样的事情。 李木木抬眼瞥向远方双手抱胸一脸漠然的蓝魔。 倒地的妖族抱着脸在那泥沼之中翻滚尖叫着,片刻之后已是满身污秽,叫喊的声音渐渐弱下来,两脚又用力蹦跶了两下,最后还是气绝身亡了。 那妖族气已绝尽,众人见没了动静仍旧不敢往前,又过片刻,另外一只强壮的妖族之人壮着胆使用起风之术将那死绝的妖族翻了个身。 此时众人方才看清他的惨状,整个头部竟然像是没有头骨与血肉一般,只剩下一张死皮脸同毛发粘连到一起,死状恶心而诡异。 李木木头皮有些发麻,甚至于有一些反胃。站在远处的蓝魔眼中邪光一闪,嘴角不由自主扬了起来,抱于胸前的双手垂下,又继续向前走去。 李木木等人一边警惕着脚下一边继续向四周退了几步,至此还是无人知道那妖族殒命之故。 虽然发生了诡异的一幕,不过剩余之人也没有往后退去,已经到了此处,自然没有人愿意就此无功而返。不做过多停留,余下之人又继续跟随蓝魔的脚步战战兢兢往前走去。 李木木手中握着那黑布剑,不敢有丝毫放松。刚刚那妖族的死状他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若非此地大道法则残缺比较严重他早已凌空而去,这平静的沼泽之上潜藏着大危险。 又走了十几里的路程,一声熟悉的惨叫又再次将众人紧绷的神经又拉扯了一下。这回倒地的是一个魁梧的魔族,以同样的姿势捂着头在泥沼之中挣扎着。 有了先前的经验,一行人倒是没有那么害怕,那东西好像并不能远距离去攻击另外的人。此时另外一只蓝魔施展手段将那魔族全身反转过来,并且将其捂住脸的双手强行压到泥沼之上。被攻击的魔族双拳紧握,痛苦地撕扯着双手,双腿不断地踹着泥沼欲要挣脱出来。 此时被攻击的魔族面部朝天,李木木此时离得很近,他清楚地看到那魔族的满是淤泥的脸上有一股浓郁的黑气飘荡在迅速蔓延。黑气之下的脸皮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过一样此起彼伏地如同耕地一般。在皮下蠕动着的东西所到之处骨肉寸寸消失只剩下死皮。见到此状,那蓝魔不带一丝犹豫就将那魔族的头颅一下斩断。 头颅被斩断之时,那魔族倒像是解脱了一般,赶忙逃离原先的地方,左手化爪雷厉地将右手斩断。蓝色的鲜血如泉涌一般,但是断头的蓝魔全然不注意,仍旧向着人多的地方跑去。 无头的蓝魔一边在泥沼之上狂奔一边单手举过断头之处向着人群比划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人群中的一只紫魔见状赶忙也向他迅速靠近,俩魔双手紧握,片刻后方才松手。 俩魔应当是同属一个势力,接应的紫魔此时面露凝重之色,高声喊道:“所有人都小心脚下,千万别去捡泥沼里的仙玉,那是一种蜮。” 第44章 福临时蜮中有玉 原来那断头的蓝魔行进过程中发现泥沼之中竟然有一块古朴的仙玉,仙玉价值虽然不及仙草仙丹,但是其强大的温养经脉的功效仍旧让人对其趋之若鹜。他当即不带一丝犹豫便将其拿在手中,不过当其拿起擦拭着仔细观察之时,那玉竟然张口吐出一粒东西,直接钻入那蓝魔的头颅之中。不到一息时间,他便感觉全身都都不由自己支配。 所幸魔族的命门在其臀部,因此并未立即死亡。当头颅被斩断之时,他又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不过那只蜮还牢牢吸附在其右手上,因此他当机立断将右臂斩断。最后又通过魔族交流方法将此事告知同队的紫魔。 蜮的种类很多,他最为人熟知的便是含沙射影的蜮,不过那种蜮并无多大的威胁,最诡异的也只能将人连同影子一起顶着,并没有实质性的攻击力。 然而他们此番遇到的蜮却是能够将人腐蚀掉。魔族的筋骨何其强悍,而那东西却能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将其腐蚀,其威力可想而知。 李木木等人听到这个消息同样是表情凝重起来。如果之前捡到仙玉的人是他们,那么那下场将会是与这两人无异。 此时众人已经看清那蜮的模样,通体蜷曲,呈淡黄色,上面还雕刻有一些花纹,倒确实是与一般的仙玉一般无二。正当众人还在观察那魔族手上的蜮之时,一人忙喊道:“那头还在飞!” 话音还未落下,那掉落的魔头已经诡异地飞向李木木。李木木听到喊声回过头之时那魔族的头颅已经飞到了他的手上,他本能反应一般双手一紧,一道凌厉的剑气将手中本就只剩下一张皮的头颅绞地粉碎。 半息之后他方才回过神来,气息久久不能平息。 此时一块缩小版的仙玉安安静静地躺在李木木的左手掌心之上,那居然是一只蜮的幼仔。原来那只蜮射到魔族头颅之中的不是其他东西,而是自己的幼仔。幼蜮接触到魔族的骨血之后便疯狂进食,而李木木所见的在皮下蠕动的就是这一只幼蜮。方才过了片刻功夫他就已经从一粒沙石长成一块美玉,其成长速度不可不称之为变态。 李木木看着手中的幼蜮也是吓了一跳,赶紧甩手想要将其甩飞,然而那幼蜮就如同母蜮一般牢牢吸附在他的右手之上。 众人见状不敢再靠近,那东西看着虽小却食骨饮血,防不胜防。 李木木手中长剑一翻,就要将左手斩断,不过黑锋临近左臂之时他却感受到那杀人无形的蜮竟然精光闪了一下就消失在手中。 李木木长剑止于臂前,恐惧却蔓延于心头。 那蜮的恐怖他亲眼目睹,此时它却从自己的掌心消失,那就说明它自己已经身处一种极端危险之中。 离李木木只有四五步之遥的地方,那蓝魔躲在人群之后偷笑着,刚刚就是它出其不意将那带有幼蜮的魔族头颅飞向李木木。 几息之后,李木木仍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他急忙对自己的身体进行内视,不过却没有见到那幼蜮的蛛丝马迹。 不在身体各处,那就只有一个地方!他当即进入自己的识海,果然他在识海之中见到了那只幼蜮,不过此时它却不像是有生命的样子,而是像一个普通的白玉环一样悬浮在识海之中。现在的它似乎没有任何威胁,而且也不能将它从识海之中扯出,李木木无奈,叹口气没再去理会它。是非祸福此时已经不能由他决定了,那就只好坦然面对。 围观的众人原本以为李木木也会像之前的俩人一般被那东西销蚀得筋骨不剩,因此都快速向四周散开。 片刻之后,李木木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周围同样是一脸茫然的众人,并未多说什么。 枫火城的蓝魔见状眉头一皱,脸上满是疑惑,不过随即又变成那副一脸淡然的样子。 “喝!各位朋友,根据我们枫火城多年摸索的经验,从此处再往前走会是一座城池。”枫火城蓝魔忽然喊了一嗓子。 其余人齐刷刷地向他看去。 那蓝魔接着说道:“这里是城的外围,已经没有什么好东西了。不过那城池是当年交战最惨烈的地方,无数的修士殒命在那里,无数的灵兵灵药同样散落在那里,所以那里才是有大机缘的地方。” 听得此话,众人已经忘却了之前的经历带来的的恐惧,眼中最开始的火热而贪婪之色又开始冒了出来。 第45章 才入城便遇阴兵 瞧见众人眼中熊熊燃烧的欲望之火,那枫火城的蓝魔感觉计谋得逞也是一笑。 当下几十号人也不再理会刚才发生了何等惊心动魄的大事,立即加快脚步跟上蓝魔向着古城的方向移动。 不多时一行人已经远远望见那沼泽背后伫立着一堵残败不堪的城墙。城墙之上仍旧有战旗在晚风之中飘荡,不过旗子已经失去原有的威严的感觉,反而是给人平添一种阴森诡异之感。 几十人中有几个散修并不知其中内情,只道是走的慢了里面的机缘就被人抢光了,于是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城中冲去。知道其中内情之人自然是不紧不慢地靠近那残破古城。 心急的散修方才闯入城中,一身磅礴生机已然暴露开来,顿时城内阴风四起,淡黄色的天空逐渐阴沉下来,像是将要下雨的傍晚一般。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纵然这些散修已经察觉到潜藏的危险,但是此时双眼已经被欲望蒙蔽,不知何为畏惧,肆意在城中穿行寻找散落的灵丹灵草。 破旧的古城布局与洞天外面的城池几乎没有区别,只是此处阴气森森,缺乏人气。 一众散修既已散开,李木木等人方才同枫火城的蓝魔进来。随同的还有鬼族之人进入城中之后行为变得诡异起来,原本规规矩矩跟在队伍后的一行人此时竟然主动向两边街道走去。 妖族本身就是精明善变,见到枫火城不急不躁自然知道这其中有诈,鬼族何等狡猾,此时竟然如此反常起来,李木木也不得不对他们留个心眼。 剩下十人左右,不急不慢地沿着破败不堪的街道向城中心走去。 行进不过半里,李木木只觉地街道两边阴风骤盛,像是有许多冰山在向街道中心靠近。其他感知相对灵敏之人同样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枫火城的蓝魔反应最为迅速,身形一动就想要逃离此地。然而未曾领悟空间法则的蓝魔的速度尚且比不上同等级的鬼妖二族,因此虽也是全力冲刺几息之间也不过是前进几百米米。 反应过来的几人都是将全身力量运转到双腿之上,欲要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这条街巷。 几人脚步刚动,街道两边已经冲杀出许多人影,个个都是残盔烂甲,持矛执戈,再定睛望去,那黑色人影是由淡淡的黑烟凝聚成形的兵士的样子,从体型上看,其生前有的是魔族有点则是圣族。 “古兵阴魂!” 不知是哪方势力大喊了一声,众人也是不敢停下与阴魂交战。 此时又一个声音响起,“这些阴魂是这方天地的独特产物,命门在胸口,各自小心应对。”显然有些势力已经知道这方洞天有阴魂的存在。 又一个人焦急提醒自己的手下,“所有人不得恋战,那些古兵阴魂不足为虑,不过与之纠缠过久,极易引来古将阴魂。与古兵阴魂相比,那古将阴魂倒是显得诡异许多,不仅保有一些生前的意识与智慧,而且还能侵入识海从而控制他人。” 这回李木木看见了喊话的是一个妖族的中年人,他的周围还有两只年纪稍小一些的妖族,三人呈三角形向前不断突围。 如此近的距离想全身而退显然不太可能,为今之计只有杀出一条血路。 李木木灵光一闪,口中默念法诀,身形快速变得透明,最后直接消失在视野之中。这是他之前从那音妖的老仆人身上得来的隐形功法,他想以此逃离此处。 没走几步,那残魂嗅到李木木身上的磅礴的生机,手持各种兵器就向着他冲杀上来。李木木如同水蛇一般不断闪躲那些阴魂的攻击。阴魂似乎并不能看见人,只是通过活人身上弥漫的生机来锁定敌人的位置。 李木木躲闪之间,趁机使出金鳞缚。鱼鳞金网一息之间就将攻击而来的几只阴魂一起困在其中,又一息之后阴魂化为一缕缕黑色浓烟从网眼之中挣扎出来,随即又再一次凝聚成形。 它本想将其束缚再进行攻击,想不到这能束缚住老妖的金鳞缚竟然连最低级的古兵阴魂都困不住一息,此物当真诡异。 心念一动,背上的黑布剑从身后直接刺向一只残魂。自从上次与裴柳对剑,与剑士对饮之后,他对于剑的领悟已经明晰了半分。 简单的一剑直接洞穿了阴魂身上的盔甲,胸口被洞穿的阴魂如同没有支柱的烂泥化成一滩黑气砸向地面,随即又散开成许多细微的黑气向街巷两侧散去。 第46章 酣战时阴将来临 情况紧急李木木管不得许多。 古兵阴魂实在是太多,若是能网住再一起消灭或许还能应付得过来,可是像现在一样一只一只灭杀只会是陷入无休无止的僵局之中。 心有所想,脚上已经有动作。 再往前,见到枫火城的蓝魔也是陷入苦战之中。 这蓝魔虽然是第一个动身逃离此地的,奈何速度不够快而阴魂又太多,因此并未及时脱困。较为低阶的魔族对于对于天地能力的使用远比不上同阶的圣族修士,他们所依仗的大都是强悍无比的肉身。 阴魂本是当年那场大战战死于此地之人的灵魂,依靠这片空间的独特法则凝聚而成一种特殊的产物。他们已经没有意识,自然不管自己生前是啥族的,只知道追着那磅礴的生机砍杀与撕咬。 阴魂不散,正是如此。 魔族也真是皮糙肉厚,无论是古兵阴魂武器的攻击还是阴魂的撕咬都只是在其表皮上留下一点伤痕,伤痕之上有些许黑气冒出。 身处包围中心的妖族则没有那般好运,筋骨强度本就不及魔族,不小心被那阴魂的武器伤到更是直接冒起阵阵黑气。 几方人马同这古兵阴魂缠斗许久,李木木等人逐渐感受到不太正常之处。 按理说这些古兵残魂虽然难缠,但是总有一些手段将其斩杀。再加上众人都知道等到将古将阴魂吸引而来,他们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因此所有人定然都是想着全力摆脱这些古兵阴魂从而远离此地。 但是现在抬眼望去,行进的距离却是三里不到,仿佛有人在暗地里将众人拖在这街道之上一般。 他首先想到了那枫火城,那家伙从始至终都没安好心,不过当其看到它也是疲于应付之时,心中疑惑更深。 正当他为此分神之际,只觉得街道两侧的阴风更盛几分,心底一凉,知道定然是那古将阴魂闻着味过来了。 心中一紧,已经将还能调动的天地能量全部都汇聚与脚下,也不管冲杀上来的古兵阴魂就夺路而逃。 然而城中的法则更是古怪到几乎全然陌生,脚上速度不自觉就慢了下来。 街道之上,一道深黑色的人影已经与一些魔妖打斗在一起。 那黑影的黑色拳风所到之处空间寸寸凹陷,此拳之中的破坏力竟然如此惊人,可想而知他生前至少也是一名大境武夫。 这位大境武夫阴魂一缕意识尚存,因此只盯着魔妖二族的人打,见此李木木暗地里也松了一口气。 心中之气还未出到嘴边,街巷另一侧又冲出一名古将残魂,不过这残魂明显来者不善。 古将残魂第一时间就向着李木木发起攻击,冒着黑气的手掌已经拍到了木木面前。李木木身形暴退,期间手中黑布剑先是挡下一击,紧接着顺势将手中长剑送出,眨眼之间已经击中残魂手臂,剑身一转体内双相能量斗转至右臂,只听得趿拉的一声,木剑仿佛击打到一块铁片的感觉。 此番反击无果,自知不敌,身形向后暴退。 古将阴魂不依不饶,跨出几大步就快追上李木木,李木木手中长剑不等身形稳定就已经向前刺出四下,每一下都刺向古将残魂的四肢。古将残魂的反应极快,只是一个简单的挡手动作就将刺向四肢的长剑拍偏。 见到挡下了李木木的攻击,古将残魂立即发起反击,一双巨大的魔爪从其身后冒出,那黑影一时间竟然有四只手臂。四臂同时合击,就要将李木木拍入掌中。 古将阴魂的速度实在是太快,退无可退之间,李木木想起裴柳身上的剑意。 右臂直,木剑直于右臂,李木木眼神决然,他忘记了所有道法,忘记了言出法随,甚至连新学的几式剑招都已经忘记。他的眼中只有眼前的古将阴魂的胸口。 心动,剑出!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剑是怎么刺出去的,直知道那古将残魂扑杀上来的身形忽然停滞下来,倏尔又暴退而去,胸口处的铠甲破了一个大洞,其中黑烟缭绕。 此击虽然出其不意对古将阴魂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是那毕竟是高一级的魔族,纵使只是一道强大的阴魂,却仍旧不是他一击就能击杀的。 趁着古将阴魂受创恢复的这个空隙,李木木已经摆脱纠缠的古兵阴魂向前方的阴城大殿全力突围。 前方的古兵阴魂肉眼可见的减少,如果所料不差前方应该有什么禁忌令这些阴兵阴将感到畏惧。 第47章 冤家路窄争仙蛇 几方势力疲于应付这些残魂,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些被击散的残魂却是都朝着同个方向汇聚而去。 那大境武夫实力的古将残魂被妖魔合力击杀,古将残魂被击散之时,汇聚成身体的那黑漆漆的烟气同样是朝着街巷两边钻去。当那黑气完全消失之时,街巷左右两侧几乎各自爆发出一股滔天的阴寒之气。 众人见此一幕皆是错愕。那阴寒之气已经远远超过那古将残魂的气息了,但是没有人听说过有什么古帅残魂之类的东西。 没有人看到阴寒之气是从两个黑雾缭绕的球体之中散发出来的。阴寒之气一散发,周围的阴魂都像是老鼠遇见猫一样纷纷向四处溃逃。 渗人的阴寒之气累积到了极致,两道黑色光柱从天空落下,正好落到那球体之上,球体周围的黑气则缓慢地沁入球体之中。那黑气越来越淡,依稀可见那球体之中正有一个胚胎一般的东西产生。 几人都没有太过在意这些明显的变化,心中只想着趁这些阴魂溃逃之时赶紧逃命。街巷之上一只残魂的影子都没有,只有一些被阴魂杀死的修士的尸体上正冒着黑烟。 一道道模糊的身影掠过街道,最后停留到一座城府面前,此处应当是这座城池原本的城主府之类的重要地方。 那妖魔二族已经先一步抢入其中,他们应该不是第一次洗劫此处,洗劫者对此自然是如同回家一般熟悉。 大殿之中能搬走的东西已经一个不剩,只有几根高大异常的柱子孤零零地望着那敞开的大门。 大殿往后,是望不见尽头的房屋。李木木见到大殿并没有什么东西,选了一条小路就往更深处走去。曲折前进了几刻钟,却还远远见不到尽头,一座城府竟然深广如斯。 一处十字交叉巷口之前,李木木站在中间思索再三最后还是往左手边搜索而去。这边的房间倒是还有一些房屋大门紧闭,似乎是还未被洗劫干净。 正在李木木一个一个房间搜索之际,原本待在纳戒之中的玉蛇忽然流光一般窜到他的肩膀上。侧头望着那玉蛇兴奋的形态,李木木内心一顿燥热。玉蛇既然有所反应,也就说明这附近有能引起它兴趣的好东西,而能够让这挑剔的玉蛇感兴趣的必然是不俗的宝物。 他忙将玉蛇放到地上,玉蛇灵活穿梭在各个房屋之间,最后在一处还未被打开的房门前停了下来。李木木紧随其后,此时也是站在屋外,随即他一掌拍出,他房门本就有些腐朽,经此攻击更是直接粉碎。 玉蛇已经飞快爬进屋内,只见屋内靠墙的一个架子上,整齐放满了各种瓶瓶罐罐与小盒子。 李木木随手从架子上拿起一个瓶子打开凑到鼻尖下闻了一闻,只觉得药香扑鼻,左眼往里一瞅,见到里面堆放着三五枚赤红的丹药。他随即又拿出一个玉盒,打开一看里面则是静悄悄地躺着一株纯紫色的灵草。 如此多的灵草丹药,自然是一笔不俗的财富。 心中火热,手里干活! 李木木胡乱将那些瓶瓶罐罐的都丢进纳戒之中,草药自己留着,那丹药给裴柳他们辨认,或者是统统带回去给徐二狗试毒。 这些东西虽然数量很多,奈何李木木干活实在是麻利异常,只是片刻功夫,他就把那架子上的东西全都搬空,最后还意犹未尽地到那墙壁桌腿上上敲敲打打,怕错过什么暗藏的玄机一样。 刚刚他被丰盛的战利品冲昏了头脑,倒是把大功臣给忘记了,敲到墙壁了几下才发现玉蛇一直对着墙角嘶嘶地吐着蛇信。 李木木一拍脑门,果然有戏。 拍拍玉蛇让其回到肩膀上,随即心念一动,背后的黑布剑悬浮在其跟前,剑上剑势不断叠加,最后对着那墙角破空而去。只听见轰隆的一声,墙角直接被击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孔洞。 李木木凑上前,探头看了一眼空洞,墙壁之中确实有暗层,随即他发动神识对里面进行探索。这小小墙壁竟然还有一点隔绝神识的功效,若不是被击穿了一个大洞,他兴许还真发现不了此中玄机。 他神识此时已经全然外放,只感觉到那墙角之下的洞坑之中有一只生物的存在。李木木此时已经调动还能掌握的法则力量就想将那生物抓取出来,进入这片空间那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土生土长的活着的东西。 正当此时,门外忽然闯进来三个人影。 为首的一个一身金色花纹从胳膊直上到那光秃的脑门上,而那人背后,赫然就是当日与李木木有冲突的那只音妖,不过此时却断了一条手臂。 见到李木木,音妖眼中怒火喷出,沉声对那金纹光头男说道:“六哥,就是那小子伤的我,而且烟柳仙蛇就在他身上。” 金纹光头男倒是没怎么注意李木木,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盘在李木木肩上的玉蛇。 “圣裔族的小子,只要你将那烟柳仙蛇交给我们,我倒是不会追究你伤害我的族弟的事情,你看如何?” 李木木知道眼前的金纹光头男会如此说多半是忌惮裴柳的实力,不过他自然也不可能将玉蛇轻易交出去。 妖族之人的话,十句听不得半句真。 “抱歉,蛇已认主,恕不能送!”李木木冷冷说道。 金纹光头男听得此话,眼神一狠。 “自讨苦吃!” 狠话撂下的同时只见其手上多出两幅指爪,通体金色,光彩夺目。指爪速度奇快,风起之时已经抓到李木木面门之上。 李木木知道如果拒绝这妖族自然不会罢手,因此早将言出法随的法阵暗藏脚下。金爪扑到面门之时,他身形已经后退,金纹光头男只觉得身体一僵。此时他方才发现自身被一金一银两物束缚住。 他见状身体陡然一用力,金银两物尽化粉碎。 见此一幕,李木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虽说此处空间法则不全,但是那金网银链也并不是纸糊的,金纹妖男轻易将其粉碎,修为定然不俗。 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心中战意不减,心念一动背后黑布剑已然在手 第48章 战三妖玉蛇显威 李木木不敢轻敌,手中长剑连续刺出,光头男身法灵活一一躲过。另外一个黑衣妖纵身一跃,大刀从李木木脸前劈下。 腹背受敌之间手中长剑格挡不及已经落入下风。正当其无法分心之时,独臂的音妖趁机悄然靠近李木木轰出的那一个洞口。手掌化爪,猛然向着洞口探去,接着见其往外用力一拔,手中已经抓着一只浅褐色的毒蛙。 毒蛙一出现,李木木肩上玉蛇便嘶嘶叫了几声。 声音响起,李木木侧眼一瞧,见到音妖手中之物,脸上已有愠色。 光头男金爪扑向后背,李木木抽剑转身,挡掉光头男一击,趁势将剑尖顶住地面,借力往上一跃跳出二妖攻击范围。紧接着纵身跳到音妖之后,长剑悄然送向音妖的方向。 断臂的音妖太过相信光头男的实力,此时的注意力全在手中的毒蛙之上,全然没注意李木木的攻势。 身后破风声起,他匆匆往旁边一闪,却还是身受一剑。 李木木将长剑一扭,再抽出,断臂的音妖身上豁然出现一个二指粗的窟窿。 李木木望着狼狈的音妖冷声道:“断了一臂还是不长记性!” 音妖且痛且怒,忙将毒蛙收入纳戒之中,也顾不得 止血,忙往其他二妖旁边靠去。 李木木之前一番动作出乎意料地快,二妖反应过来之时断臂的音妖已经受了一剑。三人聚队,眼中皆是怒气冲天。 光头男动作先起,金爪凶气大盛朝着李木木抓去。凌厉爪风几经叠加,眨眼之间已经临近李木木面门。黑衣妖不甘落后,只见其手中大刀黑芒一闪,身形陡然消失。 三妖围攻,李木木自然不敢大意。 他神识外放到了自身极致,不过还是没有捕捉到黑衣妖的踪迹。 见到一计未成,口中真言急忙诵起。 “青鲲,化铠!” 真言现,法相随。 李木木周身当即被一套青色的鳞甲包裹。鳞甲生成的一瞬间,他将手中长剑飞出。长剑与爪风碰撞,周围顿时尘土飞扬。紧接着李木木只觉得背后一重,像是一柄大锤重击自己后背一样。 借着往前冲的力量他猛然一转身,一道绿色流光从其肩上射向偷袭的黑衣妖。 只是一瞬间,黑衣妖便如同之前的老妖一样开始毒发。 从一开始李木木就算计到,眼前三人已经知道玉蛇的威胁,因此最开始之时定然是百般提防,贸然使出这一底牌不是上策。 如今将自己陷入困境之中,再卖个破绽,那黑衣妖一击得手,心中兴奋掩盖了对玉蛇的警惕,如此才一击得手! 黑衣妖做着各种徒劳之举时光头男也是发觉上了李木木的当,身上雷芒暴起,大喝一声:“找死!” 身形爆闪,速度快到极致,两只金爪交互在李木木胸口上狠狠划上两击。青色鳞甲受创出现了两道狰狞的裂痕,随时都有破裂的可能。 光头男一击得手,手中攻势更加凶狠,以极快的速度将青色鳞甲抓得粉碎。 见到李木木疲于应战,独臂的音妖也是捕捉到了一个出手良机。 只见其张口便要发出音波攻击,李木木斜眼撇见他的动作,心中暗笑。 斜插在地上的黑布剑此时忽然闪过一道绿光,直接钻入音妖嘴中。 独臂的音妖音波已经发出,李木木顿时觉得头昏脑沉。光头男抓住时机又狠狠在李木木胸前划出多道狰狞伤口。 独臂的音妖张口之时只觉得有东西飞入嘴中,赶紧使力量咳出,结果发现竟然是烟柳仙蛇,他眼睛顿时瞪的像铜铃,心中骇然! 烟柳仙蛇被咳出的瞬间当即自己飞到光头男脖子后咬上一口,可是却不见丝毫效果。 原来自从那黑衣妖身死,光头男早已转转本门护毒之法通遍全身皮肤,因此才不惧烟柳仙蛇的蛇毒。 断臂的音妖其实也早有此防范,不过他被咬的部位是嘴巴之中方才不起效果。 烟柳仙蛇咬住光头男的一瞬间,光头男同样是放弃攻击李木木的动作转而迅速向自己脖根抓去。 那双大手速度极快而且力道奇大,眨眼之间它已经将烟柳仙蛇捏在指缝中。 来不及过多查看,他迅速在蛇头之上打入一张符箓,随手将蛇塞入纳戒后,立即扑到李木木跟前。 几息时间李木木已经回过神来,当即使出草木剑诀。 “巴水急如箭!” 黑布剑破空而去,速度比此时的光头男还要快上一分。见到急速逼近的黑芒,光头男身上金色条纹暴起,金光之中雷芒闪动。 只听见嘡的一声,剑尖已经触及光头妖的身体。只见光头男的一身金光与雷芒向着剑尖的地方迅速凝聚,正全力抵挡着黑布剑的进一步破坏。 两息不到,只听到一阵清脆的破裂之声传来。那金光与雷芒最后还是没能挡住黑布剑。 光头男早早察觉此剑伤害,但是当其真正与之交锋方才感觉到其中剑意的恐怖。 与剑相交之时,它借着两层防护的效果,将自身更多地偏向侧边,方才避免被击穿胸膛。 妖族体质与圣族相似,非主修防御的妖族,其体质大多不存在变态的防御能力。受那一剑,光头男右臂仍旧被划开一道狰狞的口子。 光头男受此一剑非但没有任何怯战之意反而直接化被动为主动。 金爪再一次向着李木木身上攻击上来,双爪如同金雨一般落到他的身上。李木木此时身受重伤,自身速度又不及光头男,因此虽尽力抵挡却还是又挨了几爪。 院落之中道路错综复杂,俩人在巷道之间已经交手几十回合。 李木木此时已经是穷途末路,手段尽出却仍然不能占到上风。光头男又一次向他攻击过来,他侧身用黑布剑挡过一击,眼中却刚好瞧见远处有火光之影。 心念动时脚已先行! 不过在速度上他远不及那光头男。他一边退一边以剑指在身前勾画出一道法咒,随即口中默念:“巴舟去若飞!” 黑布剑速度陡涨急落于脚下,眨眼之间化作一道流光向火光之地飞去。 光头妖瞳孔一震,这暴涨的速度让他连方向都险些捕捉不到。 “这小子心机太深手段太多或许有诈!” 望着李木木逃离的方向,见那里火光四起,他低头沉思一番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追去。 第49章 以杀传法得寂灭 运转 草木剑诀之后的李木木速度奇快,在法则不全的情况下眨眼之间依旧穿行了一二里直抵火光亮起之地。 他感知到前方有着剧烈的冲突,而且其中一股气息李木木颇为熟悉,正是裴柳本人。身形一动,已经抵达双方交战的地方。 裴柳一袭青白长衫如险峰一般屹立在众人的包围之中,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四方会上败于他手的牛头紫魔,一旁协助围攻的着还有一些妖族与鬼族之人。 见到裴柳被围攻,李木木心下大急。 “裴兄!” 裴柳听得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回头望见是李木木,又迅速转过头提防着前方几人。他抬手将空中的长剑召回手中,轻轻抹了一下剑锋,脸上笑意益盛,最后止不住朗声笑道:“木子,你可愿随我一战!” 他的声音响若惊雷,落于耳中令人振奋。 李木木此时虽是伤残之躯,不过听得此话,一股火焰自心尖冒起,将浑身血液都烧得沸腾。 他并未搭话,一个闪身来到裴柳旁边,手中黑布剑直指向那牛头紫魔,沉声道:“圣域男儿,生来无惧!” 裴柳对这两个答案显得十分满意,大笑之间手中长剑被舞出万千剑花,剑花于声声剑鸣之中向眼前三人刺去。 剑影所过,虚空被划开道道细微裂痕。 “师父赐我问心剑,我说降妖伏魔就是我的剑心,看来今日又要问心成功了!”裴柳大笑之间,那问心剑再次刺出,前方之人都是应接不暇。 每一位剑客的剑都很快,更何况这还是一名巅峰的剑客。 李木木也是战意凛然,剑已经脱手,一道黑色流光如同游蛇一般在狼狈应付的敌人之间游走。 那牛头紫魔实力是对面几人中最强的,靠着一身钢筋铁骨硬是从裴柳的剑影之中逃离出来。 方才脱身,紫魔手中双斧已经朝着裴柳的脑门掷过来。对于这种粗陋不堪的攻击,裴柳不急反笑,五指一攥,漫天剑影迅速收回问心剑中。剑指对着双斧掷来的方向一弹,剑与双斧碰撞,双双弹飞。长剑飞回裴柳手中,而那双斧则是一个偏转从面门落到裆前又砸落到牛头紫魔脚下。 “奶奶个腿的,他娘的欺牛太甚!”牛头紫魔鼻孔冒着白气,拔起地上双斧,斧上血光毕现。 对方其他几人趁着剑影消失,不及喘口气就已经分散而开,伺机而动。 乌鸡城的是一只音妖,此时一边躲避李木木的剑一边寻找出手的机会,而白凤宛的则是一个白面的瘦男子,其他势力之人零散分布,虎视眈眈。 李木木的实力在这些人之中算不得精英,加上他与光头男一战受伤不轻,因此只能做一些骚扰性的游击工作。 黑布剑在众人之中游走,被攻击的几人首尾不得相顾,一时间也是配合不起来。 裴柳悬浮在半空中,他没有御剑,问心剑被他垂直握于手中。他脸上是之前那种雕刻一般的笑,随即忽然高声道:“木子,这一剑,你可看好了!” 李木木闻言抬头望去,裴柳此时手中没有任何动作,剑上同样没有任何剑意涌动。此时的画面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握着一柄普普通通的剑。 所有人心中都是这么想,所有人又都不敢那么想! 裴柳持剑的右手手腕稍微抖动了一下,随着他手腕的抖动,周围的空间裂出道道缝隙。只是刹那之间,整个院子都被那密密麻麻的空间裂缝所包围。 裂缝极细,只有剑刃宽,但是围攻他的人都知道大事不妙! 死寂,独钓寒江雪一般死寂! 这一片天地之间就像只剩下裴柳自己是活着的。 李木木也是愣神了一下,那裂缝出现之时,他感觉有一瞬间迷失了对自己的控制。他完全没能看清那一剑,可是现在却能清晰感受到那一剑的恐怖。 当院落中的人陆续缓过神之时纷纷使出最大的保命手段,那牛头紫魔也同样是由愤怒变得惊恐。 他原本以为联合几大势力之人就能够有与这银发青年一战的机会,此时才发现这个想法是多么天真而愚蠢。 这个来自长安的剑客实在太强,强大到难以撼动分毫。 紫魔心中恐惧蔓延,就要撕开虚空躲入其中。至于那些临时拉拢的盟友的情况已经被他抛之脑后。 他如今只有一个想法。 快逃!能逃多远逃多远! 牛头紫魔身形晃动,身影模糊了几分,一息过后他却惊恐地发现还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他眼神里的恐惧已经变为绝望。刚刚他想要遁入虚空之时却发现周围虚空已然破碎不堪,空间碎片之中凝聚着恐怖的剑意,那里仿佛是通往死亡的通道。 庭院上空,裴柳如同静止一般毫无动静,他脚下之人却如同落网的猛兽一般苦苦挣扎。困兽犹斗的他们使出毕生所学,倾尽全身所有,一股股可观的能量如同彩虹一般倾泻到裴柳身上。 可是裴柳还是不为所动,只有那摆动的衣襟说明此时时空并未停滞,那些能量还未靠近他与李木木所在的范围就被那虚空裂缝所吞噬。 裴柳面露凶色,沉声道:“自食其果!” 他的长剑又微微转了一点,刹那间无数剑影从裂缝中裹挟着庞大的能量倾泻而出。 跟裴柳缓慢的动作截然相反,剑影速度极快,李木木在一旁感觉那速度连光头男都望尘莫及。此时他已经明白,裴柳完全可以自己对付这些人,他之所有邀请自己,只是想看看这个新伙伴的抉择。 既然抉择令其满意,那他就当一回师父! 剑落处,院落之中,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妖魔之躯! 裴柳飘然落到李木木旁边,多一眼也不看那些尸体。 此时院落之中只有二人。 裴柳问道:“这一剑,可看清楚了?” 李木木道:“看不清楚。” 裴柳道:“那就对了,那可懂了?” 李木木道:“不懂。” 裴柳道:“那就对了。” 李木木久久不再说话。 片刻之后,他一拍脑门,瞪大眼睛道:“对了,对了,对上了!” 他随即拿起黑布剑,以一种他觉得最舒服的姿势握着,只是握着,这回连轻微的转动也没有。 片刻之后,院落之中的空间隐隐有一种扭曲的感觉,最后又恢复了原样。 裴柳望着眼前的一幕,摇摇头叹气道:“人比人,气死人。” 第50章 秋风一动十二停 李木木收起黑布剑,向裴柳行礼道:“法无定法,剑道随心,多谢裴兄指点。” 裴柳笑意不减,摇头感慨道:“当年我师父也像我问你一样问我,我也像你回答我一样回答他,可是你这一句话我却在厮杀中感悟了三年。” 他随即又补充道:“这随心而动的一剑倒是有一个名字。” 李木木嘴皮稍动,“哦?” “秋风一动十二停,我这一剑已得十停!” 李木木有一个疑问,但是他没有说,因为答案他已经猜出。 那一瞬只是自以为的一瞬。 裴柳说完又邀请李木木道:“你的剑道造诣,从上次比试我就看出来了。师父告诫我们法不轻传,我这应该不算轻传了吧。有机会一定要到长安一趟。” “那是自然,长安,我也早就想去见见世面了。”剑法有所领悟,他心情畅快不少,连身上的伤也没有那么疼了。 李木木如今身上伤势严重,想要快速恢复只靠汲取天地之气显然是行不通的。为今之计只有吞服一些丹药或者是药草,不过他对于这些东西的认识储备实在是太少。 他将在屋子之中搜刮来的草药丹药都弄到面前,竟然有小小的一堆,这应该算是进入此方洞天之后最大的收获了。 他眼神一紧,这些宝物让他想到了烟柳仙蛇,若不是有仙蛇的指引,他如今可能还是没头的苍蝇一样乱飞。不过此时蛇却被那光头男抓走了。 归家?他们对于这些奇兽好像有一种特殊的情结。 他可以确定,那些妖族之所以会发现他,一方面是因为感应到了烟柳仙蛇的存在,另一方面则是自己将那墙角击穿一个洞口后,里面那只奇怪的毒蛙引来了他们。 不论如何,那蛇他是一定要想办法夺回来。 如今先养好伤再说。 “裴柳大哥,这些是我偶然之间发现的一些药草与丹药,不过我对这些东西都不太认识,还要麻烦你给挑出几种疗伤的还有修复识海的。” 裴柳低头看着地上的一堆瓶瓶罐罐,倒也没有多么吃惊,显然是见过更宏大的场面。他从其中找出几枚修复识海的丹药与几株疗伤的草药。 “这些草药丹药品阶都比较低,而且药效流失的也比较严重,这几种是其中比较上等的灵草与灵丹了。” 李木木接过,随即将剩余的都装回纳戒之中。他原本打算送有一些给裴柳,不过从前者的话中他感觉这些东西实在是不好意思拿出手。尴尬之余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盘腿就在场中将几种修复识海的丹药炼化。 言出法随毕竟不是自家的东西,每次使用都对识海有一些可逆的损伤。他先修复识海,如此才能更快速地调理那些皮外伤。 随着他踏入清境的脚步日渐稳固,吸收这些低级灵丹的速度也是不可同日而语。三两天之后,他将所有的东西都吸收炼化完毕,整个人恢复到了全盛状态。 此时裴柳端坐在墙下,像是感受到了李木木气息的变化,也缓缓睁开眼。 “恢复好了?” 李木木点头,“已经完全恢复了,有劳裴柳大哥护法。” 裴柳一笑,并未说话。 李木木转头注意到地上的牛头紫魔已经消失,想来应该是裴柳将其收走了,那等境界的魔物可是难得的炼器材料。 李木木感应了一下身上的草木剑诀,此时已经失去了吸收他人能量的功效。不过也正好,他自从听了西山玉童子的笙音之后,身上的戾气已经淡了许多。 裴柳同样注意到李木木的动作,随即解释道:“那魔尸留着还有些用,丢着也是浪费。那我们继续往前走吧,卢假他们应该就在前方了。” 趁着李木木恢复的间隙,裴柳查看了周围的情况,并没有可观的收获。不过卢假等人倒是传讯给他,说是前方似乎有重宝。碍于要守着李木木,他也不敢走太远。 如今二人皆是巅峰状态因此便快马加鞭前去汇合。 “那他们可说是什么重宝吗?” 裴柳摇摇头,“只说是山林中出现了异象,具体的他们也不知道,其他势力的也已经到了那里,之后还得多加提防。” “那帮家伙!不过既然都冲着重宝去,那冲突在所难免了。” 裴柳脸上笑容消失,点头道:“事情不会太简单。” 李木木察觉到裴柳的表情,随即也陷入沉思。以前者的修为,在进入洞天的这些人之中应该堪称无敌了,连他都如此说,那自然是会有大变故。 二人走边说,速度已经很快,但还是许久之后方才到达所说的那片山林的附近。 裴柳取出一张淡黄的剑形符,甩手向着林中飞去,那符箓离手之后自行飞离而去,屁股却留下一道极淡是黄色轨迹。李木木与裴柳跟着轨迹继续深入山林之中。 山林极大,比那座大院大的多。二人一路跟随轨迹又前行了许久,听得前方忽然嘈杂了许多。 裴柳已经望见卢假等人,带着李木木就向几人靠近。 见面各自寒暄几句。 “大师兄,应该就在附近了,不过我们已经用各种办法搜寻了许久还是没找到。” 裴柳摆摆手,又四处看了看其他势力之人,见那枫火城的人脸色似乎不太对劲,也不再多加理会。 “所以有透露出是什么东西了吗?” 原先那剑士回答道:“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说是一颗上品的仙丹。” 裴柳搓搓手,开口肯定道:“根据你那描述,倒也是很有可能。” 李木木边听着几人谈话边注意各方势力的动向。这些人用着奇奇怪怪的方法满山林乱走,也不知道能找出个啥。他对此倒不是很在意,他只想找到那个光头男。 寻找无果,同时他还发现,神识感应中也不见枫火城领队的紫魔的踪迹,这倒是有些奇怪。 “还是先分开寻找,这种重宝,不可智取,多凭机缘。”裴柳吩咐其他剑士,接着又补充道:“多加提防那些家伙。”说话之间他又扫视那山林中乱跑的魔族。 几人点头,随即各自散去。 李木木回头对着裴柳点头说道:“那裴柳大哥,我也一起到处找找。” “行。” 二人不再多说,背对离去。 第51章 众人相争非重宝 李木木独自离开,向北边又走了一个小时。路途上偶尔还能看见其他势力的人也在摸索前进。他不知道这些人的寻宝秘诀,他只是四处乱逛。 林子下光影斑驳,他闲逛了许久仍旧没有任何收获。不过他倒是不怎么气馁,如果那传言中的上品仙丹那么容易就遇见的话,这些妖魔鬼怪就不会寻找那么多天还是毫无收获了。 一路向北穿行,此时他来到一处悬崖边上,说是悬崖更像是一处深不见底的天坑。可天坑口很宽,他感觉就算他飞过去也不一定能顺利到达对面,如果是绕行,那又是一个大工程。 为难之际只好向南返回。 根据卢假所说,那仙丹两次气息泄露都是在这一片林子之中,因此搜索的中心任然是这一片林子。 转眼之间他已经在此处逛荡了三四天,裴柳那边也是没有任何的消息。如果再没有任何收获他得继续前行去其他地方了。 这洞天开启的时间有限,说不定哪天就把他们全部都丢出去了,三十几年方才开启一回的宝藏之地,可并不能轻易在一棵树上吊死。 林子之北,李木木还在搜索。 林子之东,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席卷了整片树林。 “木子,速随剑来!” 李木木感应到这股能量之时,识海之中就立即响起了裴柳的声音。话音落下,他眼前出现一柄银白长剑,长剑直接飞向林子以东,身后留下一道淡淡的剑痕。 飞剑速度极快,李木木循着轨迹全力靠近。 此时林东,几个人望着悬浮在空中的三色丹药,眼中尽是贪婪与提防。 一只蓝魔率先出手,几步跨去,就要将仙丹抓入手中。魔爪离仙丹只有几步距离,原本飞快的动作却猛然间迟缓了下来。 察觉到异样,爪化为拳,迅速对着眼前的虚空轰击而出,这一拳力道很大。拳落到臂尽之处,一道黑色虚影双手护在胸前,借力向仙丹退去。 几步距离,眨眼便到,那黑色虚影猛然一转身,一只白骨爪向仙丹抓去。仙丹即将到手,那白骨鬼也是极为兴奋。然而眼中的兴奋不到半秒钟就消失殆尽。 只见原本近在咫尺的仙丹却陡然间消失不见。白骨鬼盛怒,身上黑色鬼气迅速蔓延开来。蓝魔见到白骨鬼并未夺得仙丹,也同样是停下攻势,蓝色的魔焰胡乱向四周轰击而去。 黑蓝烟火扩散极快,加上其他发现仙丹消失的人也同样是使出各种手段想将盗宝之人轰出,没片刻功夫,周围的树木就轰击与燃烧地一片狼藉。 白骨鬼与蓝魔忽然身形一动,一拳一爪向着同一方向冲杀而去。两道不弱的攻击同时轰击到一处地方,一个蓝纹的青年一口鲜血吐出,身形暴露,气息萎靡。 这一只隐妖原本想着在双方打斗之时偷偷将仙丹盗走,不曾想那白骨鬼一开始目标就是那仙丹,宁愿先挨一拳也要将丹药抢到手。 隐妖已经暗中投的仙丹,却发现陷入包围之中,万般无奈只能隐匿气息躲在暗处,可惜没预料到,鬼魔两族神识之力虽不强,但是对气息的感应却极为敏锐。烟火扫到他之时,他已然暴露。 俩人不由分说就直接向他杀来,如今已然暴露,只能一战。 林东来得的越来越多,都知道仙丹在一只隐妖手中,不待过多解释,几方人马就厮杀到一起,只为夺得隐妖手中仙丹。 双方厮杀不久,裴柳已经先其他人一步到达,只见众人混战,也是不知其故。随手捏来一只小鬼,再三逼问,得知个大概。长剑悬浮于面前,目标已经锁定在那只隐妖身上,流光一闪,那隐妖胸口已被洞穿。 裴柳身形一动,眨眼就跨越了百十步来到隐妖面前。围攻隐妖的鬼魔二族见状不自觉间后退几步。 这银发青年只是简单一击就将隐妖击杀,其震撼不弱于四方会之战。 从其凌厉的眼眸中,几人也是感觉到一股可怕的杀意。 裴柳为做过多的行为,神识扫过,却不见仙丹踪迹。 “吞服了?”他眉头一皱。 裴柳还在思索仙丹的去向只见只道身影呼啸而至,有妖族之人也有鬼族魔族之人,不多时几位剑士也已经到达。 所有人都不敢有什么动作,都在注视着那银发青年的一举一动。 裴柳右手一抓,那只最先抢夺仙丹的蓝魔被一股剑气包裹着撞到裴柳旁白。 “你们亲眼看到是这隐妖夺走仙丹的?”裴柳冷声道。 蓝魔此时身体已经不断向外冒血,身体直哆嗦,之后便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说与裴柳。 裴柳眼神一紧,若有所思。随后随手一甩,那蓝魔侧飞着砸到远处地面上。 此举虽是霸道,但是碍于眼前青年实力超群,众人不敢言语。 “大师兄,情况如何?”其他陆续赶来的剑士上前询问情况。从前者的表情来看,像是有一些变故。 “那丹药,或许是假的?”裴柳此时无剑在手,右手拇指在其他四指之间来回摩擦。 其他剑士看出这是他心事重重时的习惯性动作。 一道剑形闪到他面前,他顺手接下,知道是李木木快到了。果然没几息功夫李木木就挤进围观的势力之中。 李木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见到裴柳旁边的隐妖尸体,再环顾这些人眼中那忌惮与怨恨交织的表情,他也是大概猜出刚刚为了争夺那重宝必定是有了一场血战。而最后得利的必定就是其中实力绝顶的裴柳。 天地奇宝,有缘者得之,有实力者夺之! 李木木跨过几步来到裴柳面前。这表情可不是夺得重宝该有的表情,更不是一个顶级剑客该有的表情。 “可是有什么变故?” “确实有变故。”裴柳知道是李木木,随即沉声说道:“像是个陷阱,不过枫火城还不没有那么大能耐才是。” 众人不语,各有所思。 裴柳起身,刚要有什么动作,一团紫火忽然向他轰击过来。 第52章 一人独道真剑心 感受到那紫火袭来的气息,裴柳随手以一道剑形化解。正疑惑间,只见原本畏缩在山上的人竟然同时向他们所在的地方攻击而来。 鬼族出手,黑云缭绕之间白骨森然。 魔族出手,白蓝紫三色火焰齐聚,各类刀兵拳影扑闪而来。 妖族出手,妖影重重迷人眼,妖音阵阵乱人心。 裴柳瞳孔一震,他完全想不到三族一瞬间竟就达成了如此惊人的默契。 正当他还在震惊之余感受到身后寒光阵阵。他来不及有下一步的思考,直接使出防御技,以身化剑。心念一动之间,一道雪白的剑影自其头颅顶飞出,瞬间将自己与李木木等人笼罩在剑影之中。 所有的攻击转瞬而至,百十道强度不同的能量如同气头上的女人乱舞的双拳砸向剑影。 众人拾柴火焰高,单一股能量自然不能给裴柳带来任何影响,但是当所有的能量同时落到他身上,那便另当别论。 只见雪白的剑影先是发出更耀眼的白光,随即又迅速暗淡许多,最后寸寸裂开,已经有即将崩溃的征兆。 剑影之中,李木木一脸骇然。不是因为剑影即将破碎,而是卢假等剑士竟齐齐举剑劈向他与裴柳。 事出紧急,缘由不及深究。黑布剑在手,一个闪身到裴柳身后,横击,格挡,快速以两式将几柄长剑都挡了下来。 攻击很软,不像卢假等人的攻击。 看着眼前眼神空洞的剑士,李木木一狠心就一脚踹到卢假肚子上。这一脚直接将卢假连同其他剑士都踹退几步,他趁机以剑脊在众剑士脸上扫出剑花,试图以此法唤醒他们。 剑士未醒,剑影已碎! 剑影崩溃的一瞬间,几柄漆黑匕首出其不意地向二人致命处刺来,李木木急忙以剑挑开。三族人如狂犬般嘶吼着扑向几人。 越到奇险致命处,剑客的血燃烧得就更盛。 裴柳望着那乌泱泱的一片人群,凝重的表情被一种古怪的笑意所取代。他执剑在前,目光直视着疯狂的人群,朗声笑道:“木子,这一次不是开玩笑的了,你可畏惧!” 裴柳的言语总似有一股魔力,李木木原本有些慌张与震惊的心此刻逐渐平静下来,随即心尖那股火焰又再一次被点燃,血液又再一次沸腾起来。 他的脸上也出现了裴柳类似的古怪笑意,像是一种期待。 “战!” 这一声铿锵有力,他已经不再多语,手中竹剑已经飞出。 裴柳剑分形而出,一下子就击中了几只妖魔。竹剑灵活穿行之间也刺穿几只实力较低的鬼族。被击中者,纵使是致命伤,却也在倒地几息之后又再次起身扑来。 李木木飞速捻法,念动真言。 “金鳞,缚!” “银鳞,固!” “青鳞,束!” 三道声音落下,最前方的几只妖魔已经被困在原地。 裴柳抓住机会,回过身来,剑指晃动间,被困住的妖魔身边被千百道微小剑形围绕。裴柳指握成拳的一瞬间,剑形猛然收缩,被困其中者尽化粉碎。 他看了一眼刚刚被他以剑笼困住的剑士,完全下不去手。 “木子,卢假他们你不用管,我已剑笼困住他们,一时之间他们不成干扰。你那言法还能施展多少回?” 三族之人忽然之间好像都修成了不死之身,如今唯有将其粉碎才是解决之法。 裴柳使出空间剑意也只能产生致命伤,达不到粉碎的效果。 为今上策,先以言法定住,再以剑意粉碎。 李木木与裴柳相视一笑 “取之不尽!” 裴柳闻言畅快大笑。 “有剑客的样子了!” 李木木的言出法随自然不可能取之不尽,光是之前连续的三式就对它识海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但是他现在的血是热的,是滚烫的,是一种莫名的冲动与兴奋。 当他浑身气血、五脏六腑全都活跃到了顶点。识海之中,一部功法忽然亮起。其上文字图形全都很模糊,他完全看不清也看不懂。然而他此刻却懂了,不是看懂的,而是“心领神会”。 他捻的法印样式变得简单,由原本快速繁复的法印变成一种,简单而自然的样式。他将右手轻轻托起,拖到脸前猛然一翻,紧接着又缓缓往下压去。 裴柳敏锐感知到前方天地之间出现了一个场,一个压力场。 他已经震惊地快忘要进行下一步攻击,一个小小年纪的少年,竟然将言出法随使用到了如此境界。他脑海之中闪过长安朱雀街上摆摊卖卦的中年男子。 “鹏化,冥海” 真言落下,在二人面前出现了一片海洋。这一次比与裴柳对战之时的海洋更为浩瀚,更为真实。 身处海洋中的三族之人皆是如同真落入海洋一般迟缓起来。 金色的海洋之中忽然间无风起浪,浪花层层堆叠着拍打在水中之人身上,沉沉浮浮之间,所有人都逐渐靠拢到一起。 正当此时,一只巨鲲从海洋之中跃出,嘴大如湖,瞬间吞没了所有人。 “就是现在!” 那巨鲲将海中三族之人吞下飞跃而起,庞大的鱼身逐渐长出羽毛,双鳍缓慢化成双翅。此时它肚中百十来人被翻滚成一个肉球的形状,裴柳已经酝酿好剑势。只见他剑指一动,数十万计的微小剑影已经将那肉球紧紧包围。 裴柳十指交叉,猛然一压,剑影迅速合拢,只见失心的三族之人刹那间皆是粉碎。 李木木见状,长处一口气,随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裴柳见状急忙上前搀扶住,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使用如此言法之技还是太勉强了。 “没事吧。”四目相对,脸上那古怪的笑意都各自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愉悦的笑容。 “我终于知道剑客为什么如此受人尊敬了。”李木木没有直面回答。 “哦?”裴柳嘴角一弯,眼睛已经眯成一线。 “剑客有心,宁折不弯,快意生死!”李木木虽然气息萎靡,不过还是强撑着大声说道。 裴柳听闻,扑哧一笑。 “我看你还是更适合当读书的儒士。” “难道我说的不对?”李木木笑道。 “不是不对,只是太文雅了。”裴柳也是一笑。 李木木问道:“那该如何说?” 裴柳大笑,“杀他娘他个痛快!” “好好好!好一个痛快!”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地传入二人耳中。 第53章 为剑者问心无愧 听到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二人并非特别吃惊。 看出剑士都被蛊惑之时裴柳已经猜到暗中还有一只黑手。李木木有所感觉,最开始之时他同样陷入了朦胧幻境中。所幸泥沼之中获得的古玉及时传出一缕恢复心神的冰凉之感 二人相视一笑。 狼藉的丛林之中缓缓走出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佝偻着腰,胡发全白,杂乱的如同鸟窝一样。 “一个修为达到剑客巅峰的剑修能不受‘妖言惑众’的影响我是能够理解的,一个修为只是初入清境的小毛孩却没陷入疯狂,我不能理解。”老者气定神闲,言语中并不带着情感,脸上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 老者眼神毒辣,一眼就将二人修为全部看穿。 裴柳冷笑道:“一缕大妖真魂,虽说棘手,但是真魂毕竟只是真魂。” 老者佝偻着腰并未看到表情变化,只是叹气道:“莫要尖牙利齿,你既已经到了那道门槛之前,自然知道它有多高。” 裴柳闻言不语,老者所说,他深有感触。 他生在剑修之家,三岁始闻剑道,三年时间熬筋骨、活气血、锻剑体,六岁开始真正习剑。只三年他就问道剑徒巅峰,一剑悟法,一朝踏入剑士之境,此番破境毫无瓶颈,那年他方才九岁。 再三年,他一鼓作气一步便踏入剑士巅峰之境,破境之悟,同样只是一剑,那年他才十二,长安已经盛传其美名,都说裴剑痴后继有人。 在剑客之境沉淀六载,他已经踏足上等剑客之境,裴剑痴亲自给他演示了破境的第三剑。他通过三年的厮杀,以杀证道成功,从此踏足剑客巅峰之境。 那年他方才21岁,已经是名震四极的问心剑。 最后一剑裴剑痴没有给他演示,裴剑痴说那一剑要自己悟才会是自己的。 如今,十载春秋眨眼已过,裴柳尚且觉得那道破境门槛高不可攀。 裴柳面无表情,不知喜忧。青衫缓缓摆动之间他的右手已经抬起,问心剑直指苍穹。 “一境便是一境,要战便战,哪里来的那么多弯弯绕!” 问心剑破空而去,黑布剑紧随其后。一白一黑两道剑影如流星直刺向老者面门。 老者嘴角右挑,喃喃道:“冥顽不灵!”他那干枯的右手向着剑来的方向一点,两剑前出现点点涟漪,竟像是没入水中。 剑入水,便没了威势。 二人动作同步,皆是急忙将剑抽回,然而此时已不是入水,而是陷入泥沼之中。 插不进去,拔不出来,俩人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 李木木舍弃取剑之心,随即捻住言法念动法咒。逍遥法诀第一层三式的法相一瞬间全部落在老者身上。对于这些言法攻击,老者满脸的不屑。“小儿把戏,蠢货用来糊弄蠢货的东西!”他右手止住双剑,左手玄色长袖一摆,身前空间寸寸裂开,竟然以他为心暂成天地。 三色法相所产生的束缚与暂成空间冲突,只坚持不到一息便消散开来。 眼前老者的实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而且这还只是一道真魂。 裴柳脸上仍不见惧色,剑修的意志已经深入他的骨髓之中。 见到问心剑暂时难以取回,他剑指向着上空一旋,数百道剑影蓄势待发直指老者。 老者抬头望向那些剑形,左手向着天空抓去,一时间一团黑云出现在剑形之下。李木木瞅见老头如今双手全无空暇,体内能量顺着全身经脉涌入右拳,身形暴起,直冲向老者胸口。 老者已经感知到李木木的攻击,不过他始终都没有正视过他。当李木木的拳头离老者只有几步之遥时,原本只有青白两色的右拳之上,一只气势碾压双色能量的金翅大鹏虚影出现在右拳之上。 “鹏,举!” 砰的一声,金白青三色的拳头结结实实抡中在老者的下巴。老者头一仰,身形不稳,直接回退三步。 被控制住的双剑此时已经因为老者的后退而从泥沼中脱离出来。 问心剑回到手中,裴柳不去管那些被黑云吞噬的剑形,身形一动,越过李木木,一剑就向老者胸口处穿去。老者正因为被李木木这等修为之人击退几步而心中恼火。见到裴柳那迅速的一剑,心中怒火已经到达了顶点。 他猛吐出一口气,周围一臂之内就被一股罡风紧紧包围。裴柳的剑尖方才顶到罡风之上就被撕扯着向前甩去。 “苍蝇虽然恼人,可是时机倒把握的不错。”老者的枯手说话间已经向着二人探去。 枯手探出,二人身前出现两只满是金纹的大手虚影,一手抓向裴柳,一手抓向李木木。裴柳见状回退几步来到李木木旁边,手中长剑一抖,一柄与大手同等大小的长剑虚影出现立即与巨手撞击到一起。两股强大的能量碰撞,周围草木灰尘飞扬。 大妖境界的老者,虽是一道真魂,但是其手段却仍然压了裴柳一头。真仙伪仙,真伪二字已经是质的区别。 战无胜算,退无退境,如此境地之下裴柳仍旧没有太多的表情。危险就在眼前,既然摆脱不掉,那就唯有舍命除掉。这一回他没有招呼李木木,此战太过凶险。 一种决然的神情从裴柳身上流露出来,其中还夹杂着一股森然的杀意。他将问心剑贴近自己胸口的靠心脏的位置,身体逐渐悬浮在半空中。 前方的老者同样是感觉到了裴柳的决心,身形晃动,与裴柳隔空对立。 “一个如此年轻的天才剑客,就这样死了,你不觉得遗憾吗?”老头双手搭在屁股后面,驼着个腰,倒是不急于阻止裴柳酝酿剑意。纵使从其中他确实感受到了浓郁而决然的杀意他仍有必胜的把握。 鸿沟如果那般轻易逾越,那便不能称之为鸿沟。 裴柳右手握剑,左手抱住右手。 “问心无愧!” 老头摇摇头。 “达到这个境界之后,每个人都有那种欲望。” 裴柳手中之剑,剑意愈盛,天空中云层变得阴沉沉的,仿佛将要下雨一般。 “圣妖殊途,各有所求!” 天上那黑漆漆的并不是乌云,而是密密麻麻的空间裂痕! 这一剑,空间也为之粉碎! 第54章 四象剑经不如酒 老者抬眼看了一下那密密麻麻的空间裂缝,干枯的脸上不见表情变化也并未有进一步动作。 “那如果我说我有《四象剑经》的消息呢?”老者胸有成竹不紧不慢地开口。 闻言,裴柳决然的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惨笑,像是失意又像是自嘲。 裴柳握住问心剑的双手一转,天空中的每道裂缝之中都有一点剑尖露出来。对面的老者见状摇摇头,五指往上轻轻一托,原本安静的山体顿时崩裂开来,转眼之间一条粗大无比的雪白的珍珠锁链从地上飞快窜出来。 李木木清楚这已经不是他能够参与的战斗,已经悄然退到半里开外。 天空之上,无数剑形已经完全从空间裂缝之中展露出来。裴柳飞剑向前,剑形受到问心剑的牵引,无数剑形飞驰而来,不到三五息的功夫就凝聚成了一头雪白的老虎。 皓虎癫狂,向着地面上的老头张牙咆哮。 老者望着那头由长剑凝聚成型的如同真实的虎,托举到胸口的枯手一翻,以手背向着威风凛凛的白虎甩去。顿时间,停滞在半空中的珍珠锁链速度暴涨,一链化五链,一下子就将那剑形老虎四肢与脖子牢牢锁住。 老者见状,甩到臂尽处的枯手化为爪状向胸前猛扯下来。那珍珠锁链也跟随老头的动作,将天空的白虎向着里面拉扯而去。 裴柳立于白虎之上,手心向上,剑指一曲,缓缓往上抬起。白虎像是受到某种召唤一样,疯狂往后用力,想要扯断那珍珠锁链。 一虎一链,相互拉扯僵持着,不过裴柳此时向上牵动的剑指已经由于过于用力而颤抖起来。 “木子,借剑一用。” 说话之间,李木木手中黑布剑黑布脱落,竹剑化作一道流光落入裴柳左手之中。他端详着手中的竹剑,原本毫无波动的脸庞之上却泛起了浓浓的疑惑之色。 竹剑也被他飞向白虎的旁边,那还未消散的空间裂缝之中再一次涌现出无数的剑形将竹剑紧紧包裹。没两息功夫就凝聚成一头雪白的麒麟。 白色麒麟形成的一刹那,地面上原本一脸淡然的老头脸上也出现一丝凝重。随即左手一甩,崩裂的山体之中再一次迸射出一条珍珠锁链,以同样的方式一分为五径直飞向白色麒麟。 由竹剑为核心的麒麟一步踏出,脚下空间便碎裂成蛛网之状,再一步踏出,麒麟身陡然化成一条白玉龙。 此时不仅仅是老头一脸震惊,连裴柳自己也是瞳孔一震。 白玉龙巨大的龙尾一甩,巨大的力道将飞驰而来的珍珠锁链齐齐甩开,随后重重地砸到套住白虎的锁链之上。 白玉龙一击得逞,咆哮着就冲老者冲来。龙威蔓延,老者牙关紧咬,双眼一眯。 他知道眼前的银发青年修习的一定是四象剑经,而且他也敢肯定他只修得了其中一象。然而当两神兽之象真切地出现在他面前之时他才知道是自己判断错了,错的很离谱。 他此时不敢再有丝毫的大意,双手齐齐松开。白虎挣脱锁链之后向咆哮着向他冲来。 老头双手合拢,再打开之时,一柄全金的长剑出现在其手中。 长剑出鞘,空中似有虎啸凤鸣。 李木木完全没有看清老头的动作,只见天空中忽然多出一龙一虎,同样是纯白的颜色。 两虎酣斗,两龙苦争。 霎时间,雪白虎毛纷纷落,亮银龙鳞片片飞。 此时,当真是一场好大雪! 李木木木然地望着那如雪的一幕,他感觉到裴柳的此时的境界又往前探出了半步。一个接近真仙的剑客,他眼中是一种敬畏,是一种向往 龙虎争斗了许久。 天上,地下。 一个银发青年,一个白发老者。 一个抱手胸前,一个负手身后。 俩人都眉头紧锁,俩人都没下一步动作。 “我没想到你自己竟然走出了这一步,我真的没想到,我很惊讶,也很好奇。”老头抬起头正视天空中的银发青年隔空喊道。 “我自己也没想到我竟然走出了这一步,我也没想到,我也惊讶。”银发青年俯视着脚下的白发老者隔空答道。 “这终究不是你自己的‘剑’,我早已看出。”老头的话还带者浓浓的忌惮。 “那你也应该看出,这‘剑’我用的很踏实。” 老头听闻不再搭此话,反而说道:“你当真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资的剑客。” 裴柳并未急着搭话,转过头望向站在远处的李木木,脸上忽然跳出一抹笑意。地上的老者见状同样远远地望向李木木。 龙鳞虎毛飘落,如同大雪纷飞,这本遮不住老者的眼,但是此时他却感觉那远处的少年像是被一股氤氲的能量包裹着,让他整个人都模糊起来。 李木木没有察觉到二人的动作,他在看天空之上的龙争虎斗,他在看,很认真地看。 老头率先收回目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之中的剑意之争。问心剑与竹剑逐渐显现出来,而老者那把金剑却还深藏在龙虎之象中。他又透过剑意望向立于空中的青年。 “你明知道你不可能战胜我,却还是如此坚定地应战,你是一名真的剑客。” 裴柳并不答话。 “你可知我为何出现在这里?” 裴柳望向老头,还是并未答话。 “我原本也是一名剑客,和你一样,是一名天才剑客,一名来自圣域的天才剑客。” 裴柳眉头紧锁,不语。 老头自顾自说道:“我有三十年停在一个境界,你现在所在的境界!而且我知道,就算我再感悟三十年剑意,也无济于事。” 裴柳有些动容。 “后来你找到了突破之法?” 老头一笑,这回到他不急着搭话。 俩人沉默,表情各异。 “后来有人送了我一道天大的机缘。” “四象剑经!”裴柳在老头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脱口而出。 老头佝偻着背,点点头,下巴都快触到胸口上。 “虽然只是残本,但是却足够令我有所突破。同法相应,你出手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你修习的剑意,我猜你也一样。” 裴柳此时不想说话,他很想喝酒,哪怕只是一小口。 第55章 酒中意 裴柳点头表示认可,虽然之前老者出手一直都没有用剑,但是他已经感觉到了,眼前的大妖,会用剑,而且会用跟他一样的剑。 “我猜,代价一定很大。” 老者低头看着自己现在这副身躯,笑得有些凄惨。 “很大!” “那你为何还去做这笔交易?” 老头答道:“我说过,到了这个境界,谁都会有这个欲望,你也不例外,只不过,你的剑很配你而已。” “你很后悔,但是却还没有后悔的资格。” 老头叹了一口气,“那倒不至于。” 裴柳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随即又释然开来。 “不过你还是没有说你为何会来到这里。” 这回轮到老者表情古怪。他先是指着天空说道:“你说的这里,是指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指着脚下,“还是指这里?” 裴柳还遇再问,以问心剑与竹剑为核心的一龙一虎相继破碎消散。 雪,下的更大了一些。 一老一少,像是同病相怜,又像是惺惺相惜的谈话随着龙虎二象的溃散而突兀地结束。话虽然结束了,但是老者的攻击并未结束。一头雪白的猛虎,一条亮银的巨龙,毫不留情地向着裴柳扑去。 他没有躲避,因为他知道这一招避无可避。 一个人临死之前会想什么?会极速地回顾他的一生吗? 此时裴柳眼神中的情感极为复杂,却不见一丝恐惧。他手中忽然出现一张粉红色的符纸,上面没有其他的东西,只有字体很幼稚的三个字“愿君安”,字下潦草地画着一柄长剑。 裴柳捏住符纸的一角,拇指与其他四指在上面来回摩擦,就如同他的习惯性动作一样。 李木木已经发觉了裴柳的现状,他没有一丝犹豫,更没有一丝恐惧,毅然决然地飞身冲向裴柳。 老者的攻击实在是太快,转眼之间离裴柳就只有一步之遥。李木木的速度同样很快,不过他离裴柳还有数百米之远。 远水解不了近渴,一切都太晚了。 裴柳手中剑符已经开始冒着微弱的光芒,一个巨大的葫芦忽然出现在他脸上。 葫芦是什么颜色的他没有看清,因为一瞬间他就被葫芦屁股弹开了。 “容!” 在裴柳被弹开的刹那间,一字自云中来。 容字落下,那葫芦陡然间变大,一龙一虎就轻易地被那葫芦装去,不过一柄金黄的长剑却也飞回老者手中。 龙虎被葫芦收走之后,漫天飞雪缓缓止住,只见雪后缓缓走出来一个青衫儒巾的中年人。 葫芦变小,飞回中年人手中。 人未到跟前,话先入耳中。“祝老鬼,都这个状态了,适可而止吧,难道你还真以为那些家伙不会出手吗?” 与裴柳对战的老者见到那葫芦已经知道是来者是谁,因此还未等那人走进就以沙哑的嗓音回应道:“总会有人出手的,规矩就是规矩,死了也得守规矩,你说是吧,苏先生。” 裴柳此时已经跟李木木站在一起,四人呈三角对立,隔空相望。 从这中年儒士的的手段,二人知道又来了一个真仙之境的强者。不过好在那儒士对他们似乎没有恶意。 “自然是如此,所以你该走了。” 老者摇摇头,又看了一眼裴柳,转身佝偻地离开众人的视野。 李木木二人不敢怠慢,迎上前行礼道:“多谢苏先生救命之恩。” 苏先生微微一笑,将葫芦又绑在腰上,随即说道:“都是圣人之后,无需如此多礼。” 他的眼睛在李木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了几遍,方才浅浅地道:“一位剑客,一位道修,天资倒也马马虎虎。” 俩人被说的不知如何应对。 中年儒士又把刚系上的葫芦解下来对嘴抿了一口。 “先生也爱喝酒?”裴柳抿抿嘴唇笑道。 他是剑客,三岁就喝酒,因为不喝酒师父不给练剑。后来他爱喝酒,练剑之后必须喝酒,再后来他好喝酒,非得喝了酒方才练得了剑。 中年儒士似乎瞧出眼前这个银发青年对他的酒有些想法,赶紧将葫芦护到一边。“什么话这是,没听说过汉书下酒呀。习武的喝酒脑子不清醒,读书的喝了酒脑袋才灵光。” 他接着又越过裴柳跑到李木木旁边,凑到耳根冷不丁来了一句,“这位少年,可爱,喝酒?” 李木木挠挠脑袋,犹豫道:“倒也,喝得。” 那中年儒士哈哈大笑起来,“倒也!喝得!贤哉!回也!” 李木木听得也笑起来,这大叔的断句方法果然是醉汉的断法。 裴柳是剑修,不知道这些文绉绉的人的对话哪里好笑,不过正因为他是剑修,所以他也大笑起来。 三个人,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两个人跟一缕真魂,在这已经破败不堪的山头上没来由地大笑着,像傻子,像疯子。而且他们都感觉到,这片天地之间,大笑的只有他们三个,但是偷笑的可不止三个。 大笑之间,中年儒士将手中的葫芦撞到李木木的胸口上。“此地无杯碗,倒也倒不得,姑且直饮!。” 李木木没有犹豫,接过葫芦,扯开盖子,仰头就倒进喉咙里。 冰!好冰!像是刚才那场大雪一样冰! 他还不是真正的剑修,本不太会喝酒。但是他旁边有一个真正的剑修,还有一个爱喝酒的读书人。因此他得喝,而且已经有点爱喝。 中年儒士怕李木木喝太多了,赶忙一下子抢过来。 “别给喝完了,三十几年才能补充这么一回呢。”说话间将葫芦挂到耳边摇晃了两下,发现声音还很沉闷方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裴柳眼巴巴地盯着那葫芦,喉结已经滚地快冒烟了。 中年儒士自然看出了这小子直勾勾的眼睛里那蠕动的酒虫,咬咬牙,又狠狠叹了口气。 “你小子敢多喝,老子揍死你!” 裴柳闻言大喜,连忙抢过来,如同单身三十年的汉子见到新婚的妻子一样,抱起就猛往喉咙里灌。 冰,果然好冰!爽,果然好爽! 中年儒士自己好酒,因此他不忍让一个同样好酒的人喝不着酒。但是他也深知好酒之人的尿性,所以他也不可能为了别人能喝上酒而致使自己没有酒喝。所以裴柳刚仰起头灌了两口就被中年儒士又抢回去了。 第56章 意中人 裴柳意犹未尽,还是盯着那葫芦。他喝过许多酒,喝过许多独特的酒,这个葫芦里的酒很特别,他感觉很亲切。酒里面有一股剑意,是四象剑经的味道,他尝出来了,但是没有说出来。 酒很冰,但是他现在感觉有点苦涩,他同样没说。 他是一名剑客,一名巅峰剑客,一名修习了残缺的四象剑经的巅峰剑客。这是他觉得苦涩的原因,也是他不能说的原因,剑客都是骄傲的,不需要博取任何人的同情。 江湖总有很多怪人,因为江湖很大,容许怪人的存在。 几人大口饮酒,大声欢笑之间,其他几名剑士已经从幻境之中醒来。卢假看着眼前疯疯癫癫的三人,睡眼惺忪地晃到裴柳旁边,附耳问道:“大师兄,你还清醒吗?” 裴柳问心剑已经入鞘,他带着剑鞘就拍到卢假的屁股上,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中年儒士看到其他人已经醒过来,也是侧到裴柳耳边嘀咕了几句。裴柳不语,只是一边转身离去,一边招手叫其他剑士跟上。李木木也想动身拜别,不过却被中年儒士喊下。 李木木望一眼裴柳,又看一眼中年儒士,裴柳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我之前看过你使用所谓的言出法随,看着倒是也有一些可取之处,但是太假,也太虚!” 李木木此时彻底回过头面对着中年儒士。 “还请苏先生赐教。”李木木说的很诚恳,他也确实很诚恳。 苏先生也知道他很诚恳,他是读书人,是境界很高的读书人,他看得出来。他看的出来的东西还很多,因为从他们进入这片林子他就一直在看。 中年儒士道:“还没介绍我自己呢,我叫苏舜钦,字子美,修读书之法,入知命之境。” 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境界划分,不过绝大多数都是根据孔夫子的人生经历而定。 第一境,“吾十有五而致于学”,是为明志之境。 第二境,“三十而立”,所言并非只是立业,立的也是生民之命,更是天地之心,故此境界名为立心之境, 第三境,“四十而不惑”,能通了事情因果来源,知事物本末方能不惑,故此境界名为了因之境, 第四境,“五十而知天命”,是为知命境, 第五境,“六十而耳顺”,能知过去未来当下所有事者可知“天地共生,万物如一”故此境名为无别之境, 第六境,“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此境只遵循一种法则,心即是理,心即是宇宙,人称此境为儒圣之境。 儒家六境与道修、武修、剑修的六境差别不大。 “我叫李木木,圣裔国西陲白虎大都稻圆乡人。”苏子美的话音刚落尽,李木木已经抢先一步答道。 苏子美点点头,“我知道你现在是道修,但是我也看出你在言法上的天资还是不错的。” 他说此话的同时一直在观察李木木的表情变化,看到后者若有所思,他把刚按紧的葫芦头又拔出来放到嘴边刚想喝一口,像是要说什么话,又把葫芦头按了回去。 “你既然有道法的传承,那自然就是有师承的,不过不知道你是否原因听我给你上一堂读书人的课。” 李木木右手握剑,拱手道:“愿闻其详。” 苏子美很高兴,刚压紧的葫芦头又被拔了出来,这回猛灌了一口。 苏子美喝完一口后问道:“你刚刚喝酒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很冰。”李木木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也是他唯一的感受,他感觉喝的是一口冰水。 苏子美继续追问:“冰的感觉怎么样?” 李木木稍加思索,“冰得很真,真的很冰。” 苏子美大喝一声,“好!”葫芦头还没来得及压紧,他又喝了一口酒。 苏子美问道:“那你应该知道言法的真谛了吧。” 李木木答道:“有人跟我说过,在真。” 苏子美点头,此时二人挑了块比较干净的地方面对面坐下。 苏子美又问道:“那你也应该知道你所习言法的缺陷了吧。” 李木木答道:“太大,太假。” 苏子美摇摇头。 李木木不语。 “大和假那是结果,不是原因。”苏子美淡淡说道,随即又加以补充,“根本的原因是你太急,你的心太急,你急需要巨大的力量,所以才把天地之气强行施加到你想象出来的庞大物象之上。” 李木木点头,他听得很认真,头也点得很诚恳。 苏子美继续说:“你太急了,你连水的法则都还没弄清楚,就一心想着水中的鱼了。没有真正的水,就算真正的鱼也活不下去,更何况你的言法中不仅水是假的,连鱼也是假的!” 李木木有一点想笑,但是现在明显不合时宜。 苏子美笑道:“你想笑,但是你没有笑。” 李木木闻言睁大眼睛,他的所有想法好像都逃不过眼前这个读书人的眼睛。 苏子美随即解释道:“你没有遵循你内心所想,所以才急,所以才假。你本知道你内心所想,但是你没有遵循,反而是听从的心外之心的意见。” 李木木不太清楚儒士说所的内心与心外之心是什么玄奥的东西,苏子美也没有再对其进行解释。 苏子美道:“你见过河跟鱼吗?普通的河流与鱼。” 李木木不假思索地回答,“见过。” “那你见过大海与鲲吗?浩瀚无垠的海与庞大无比的鲲。” 李木木仍然不假思索地回答,“没有。” 苏子美知道他回答地很老实,一高兴又喝了一口酒。 “所以你的河中鱼还有点影子,而你的海中鲲则是没影,鲲化鹏更是空想。” 李木木再一次点头。 “你的言法不真,因为你没见过真的,没感受过真的感受。空想出的感受是空相,没有任何的威力可言。” 李木木闻言将剑放在地上,急忙站起身来,拱手道:“多谢苏先生指点迷津。”李木木很机灵,他从小就很机灵,正是因为太过机灵他母亲才想他木一点,迟一点。 当一个读书人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的时候,他就有真东西要教人了。 苏子美很满意,他再喝了一口酒。 “李木木,你很机灵,太木不好,太机灵也并不是特别好,这是古圣的话。” 苏子美也已经站了起来,大手一挥,李木木眨眼间已经到达大海之滨。他觉得这是真正的海洋,他的裤腿已经湿了他感觉到了冰冷,他能听见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看见无垠的画面浪花一层接一层向他翻滚而来,他闻见海水的味道,甚至尝到一种咸得发苦的味道。 苏子美立在一旁沉默不语。 李木木看到远处海面翻涌,一头巨大的鲲从海面冒出头来,他想象之中的鲲很大,但是他如今见到的竟然比他想象中的还大。 苏子美也看到了,看到一只巨大的鲲,也看到一个如鲲的少年。 不过李木木觉得这鲲明显没有这海那么真切,像是烟波微茫中难以求见的海上仙山,虽然也震撼无比,却朦朦胧胧,难以捉摸。 第57章 人间孤独是剑客 李木木已经陷入一种冥想之中,苏子美没有去打扰,而是望着海面上已经又沉回去的巨鲲,眼中露出一丝浅浅的不甘。 一次冥想,经历一轮月圆月缺。 当李木木从冥想之中清醒过来之时,眼前已经不见汪洋与巨鲲,只有苏子美仍旧一如既往地站在他的旁边。 他还是在二人最开始坐下的地方,林间的烟火甚至都还没有完全消散。 苏子美先开口道:“想必你已经看到了,也领悟到了。” 李木木点头,他确实看到了,不仅看到,还嗅到、尝到、触摸到,甚至领悟到。李木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坐下来的,此时他站起身,对苏子美行了一个师礼。 苏子美有些沧桑的脸上挂满了灿烂的笑容,仰起头一连喝了好几口酒,又忽然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拇指大小的石头。他拿在手中捏了捏,然后使劲向着远方一节树干掷去,没有击中。 苏子美遗憾地摇摇头,叹气道:“惜乎,击之不中!”说完又用左手拍拍李木木的肩膀,大笑道:“沧浪小舟不知归,古道将兴有人肥。” 击之不中固然令人惋惜,可是沧浪小舟不知归却连惋惜的机会都没有了。李木木有点同情,同情眼前这个只剩一缕真魂的大儒。虽然有通天彻地的修为却殒身于此,真魂困于这方天地连轮回也入不得,可惜,可叹。 眼前的这位大儒一定用心发现过什么,用力追求过什么,用情提倡过什么,可是最后都是击之不中,甚至已经没有归途。 说完这句话,苏子美悄然消失在李木木的视野中,离开得比那位老者还要迅速,迅速到都来不及听一两句感谢的话语,更来不及留下一道落寞的身影。 李木木对着眼前的空气再行了一个师礼,转身向着裴柳几人离开的方向走去,走得不急不慢,是正常的行进速度。 裴柳几人并未走得特别远,李木木见到几人之时,裴柳正瘫坐在一棵树下休息。见到李木木跟了上来,几个剑士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着各种事情,李木木倒是不加隐瞒地就回答,回答的很简洁。 他走到裴柳旁边,他好像有心事。 裴柳感知到李木木向他靠近,他先站起身来掸了掸屁股上的尘土,又把那笑容刻回脸上,轻语道:“走吧。”李木木与裴柳并排走着,几位剑士远远地跟着。裴柳突然开口道:“木子,你了解剑修吗?”李木木摇头表示否认,他知道一些皮毛,但是那些自然没必要在一位巅峰剑客面前说起。 裴柳说道:“其实剑修的境界跟你们道修的也差不多。”他稍停片刻又补充道:“剑修分为剑徒,剑士,剑客,剑痴,剑仙,剑圣,以及一个传说中的境界,那是一个没必要说的境界。剑徒,顾名思义,就是剑道的初学者,只要肯下功夫熬根骨,拆剑招,背剑谱,几乎有些天赋的人都能接触到。” 二人边说边走。 “剑士,所说的士就是得到人的认可,有一定的名声,这已经不是闭门练剑能够达到了,他需要走出庇护所,去更宽广的地方挑战,去历练,去搏杀。只有在生死之争中你才能彻底掌握你的剑招,懂得它的变化,懂得它变化的时机,然后抓住最关键的出招机会。能达到这种境界的,都几乎是死人堆里打过滚的。” 裴柳停下脚步。 “有时候真的有点羡慕你们这些修道的家伙。” 裴柳又继续走了起来。 “人杀得多了,就会有一种变态的感觉,直到连变态的感觉都彻底消失,他就会成为一名剑客。你知道客是什么意思吗?” 李木木稍加思索,“行走。” 裴柳一笑。 “你的悟性有时候真的很让人嫉妒。” 裴柳继续说:“客,行走,天下行走。有人说,离家太远,会忘记故乡,杀人太多,会忘记自己。我觉得说的很对,每一个剑客都会说这句话很对。剑客已经没有太多的情感,像是一个浪子,像是一个被人抛弃的浪子。” 裴柳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很痛苦、很悲伤,是跟苏子美不一样的悲伤。一种是孤独,一种是落寞。 “剑客之上还有剑痴之境,也叫做剑一境。我师父虽然已经立在这一境界的最顶峰,但是他说,这一境界他帮不了我。这是一种心境!我摸索这种心境摸索了十几年,却摸也摸不到。不过与那大妖真魂一战,我似乎靠近它了一些。” 李木木道:“想不到那大妖竟然也是剑修,我才知道妖不止有五妖。” 裴柳笑道:“妖很复杂,他不是单纯的妖,也不是单纯的剑修,可能之前是过。” 裴柳又补充道:“他那是一柄好剑,我见过那柄剑。” 李木木道:“那柄黄金剑吗?” 裴柳点头,“那是柄王剑,一柄尊贵的剑。你那把竹剑也是一柄好剑,一柄独特的好剑,我没见过那么独特的好剑。” 李木木注视着左手中的剑,现在已经被他用黑布条细心裹好了。 “这是我同师父下江南时,一位,老先生赠予的。”他不知道该怎么介绍那个江南酒馆的小孩,只好说是一个老先生。 “这么好的剑也舍得送人,说明他不是个剑客,或者说他不再是个剑客。” 李木木微微点头,那个小孩看着确实不太像一位剑客。 俩人走得很慢,聊的很多。 此次洞天之行,各人的实物性收获都不多,好不容易碰上的一枚仙丹却还是个噱头。但是李木木不恼,裴柳也还好。 几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得走着,走了许久。 ...... 这一片山林中有一片山脉,如同一条巨龙一般连绵不断。山脉有一座主峰,高到无论在林子中那一处都能够看到他。 主峰之上,悬崖之下,一个漆黑幽深的洞口之前。一群魔族正在一头紫魔的带领下以一种玄奥的阵型站立着。他们体内的能量源源不断得往脚下的阵法中灌输而去。 每一只魔族都显得疲惫不堪,显然他们持续这样的输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个洞口上有一点能量涟漪,不过如今很稀薄,像是一层随时都会消散的水帘。 第58章 乌漆深夜当说客 这一行人的确许久之前就已经到达此处,他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这里。这是枫火城的势力,领头的那只魔族就是领队的那只紫魔。 前几次洞天开启之时枫火城的魔族在探索之中无意发现此处,可惜当时仓促之间未能够对其进行勘测,只知道此处洞穴有一个禁忌法阵将整座大山都连接到一起。 枫火城魔族回到城中汇报了相关情况,翻阅枫火城历史典籍之后他们已经知道其中秘密并且还找到了破解禁忌阵法之法。洞中物品关系重大,此番洞天之行的主要目标还是取走这秘密的东西。 前期的工作准备已经做了许多,从吸引各方势力到洞天之中,再到把洞天之中的人的注意力分散到各处去,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洞中的宝贝,他们势在必得。因为那虽是圣裔族的东西,却是一件记载在魔族历史上的重宝。 领队的紫魔此时心有些乱,为了维持脚下的法阵又只好强行让自己注意力集中起来。他知道他们分散出去的人折损了很多,甚至于那牛头紫魔也被斩杀。不过他也知道此时不能乱下去,再有两三天这个能量屏障就被破开了,倒时一切付出都有其价值。 领队的紫魔心中怨恨,若不是江城主心胸狭隘偏要这个时候去招惹那不该招惹的人,他们的计划还要更加顺利,一时间体内的能量越发疯狂地往阵法里面注入。 另一边,李木木等人走走停停了一两天,期间倒也不是一无所获,山里碰到了一片药地,里面竟然还有几株上品的灵草,而且生长之中的灵草药力与品质都是上乘的,这倒是不小的收获。几人把绝大部分都挖走了,连土带药地挖走,根据裴柳的说法,能长出上品灵草的土也不会是凡土。 几人继续沿着山脉的主峰走。以裴柳多年行走天下的经验,有目标的路线总不会错太多。 次日日落之时,几人已到主峰脚下。夜路并不好走,凡人如此,修士同样如此。 山林静得出奇,虽说是一个洞天,但是与外界几乎没有任何区别。李木木进入此地也有一些时间了,平日里若是不调动天地之气都难以发现此处与外界的区别在何处。 山静夜更静,山里有虫鸣,但是虫鸣本来就是夜静的一部分。前几日自进入洞天伊始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如今心安气定,状态忽然松下来,几乎闭眼就能睡着。 李木木靠在一棵树下,几位剑士则是站着,站着更容易对各种危险做出反应,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裴柳则是同李木木一样,斜倚在一棵大树底下,他不需要站着,因为坐着跟站着对他来说是没有太大区别的。 夜入了三更,更静了。 裴柳如同呓语一般,“来了就出来吧。”话很轻,但是所有人都立刻清醒起来。夜幕中一人应声走来,走得很慢,也很从容。 那人一边走一边说,“乌鸡城乌漆。” 知道来人是妖族,裴柳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他行走天下多年,对危险的把握很是精准,眼前之人并不带杀气。其他剑士见到裴柳并没有出手的意思,也是稍微缓解了一下。 乌漆抚掌道:“问心剑果然气魄非凡。” 裴柳冷冷回应,“偷鸡摸狗的人果然时时刻刻都不心安。” 夜幕中谁也看不清谁的面孔,但是每一句话都听得很清。乌漆走到几人面前,几人还是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是一个个子不高的男子,声音很尖如女人。 乌漆没有再说过多的客套话,开门见山地说道:“有一笔买卖,裴大剑客应该感兴趣。” 裴柳站起身来,不过还是斜倚在树上,“是你们感兴趣,不见得我们也感兴趣。”乌漆冷笑一声,“宝物的事情每个人都会感兴趣,更何况是一件有关突破桎梏的宝物。”裴柳也冷笑一声,“妖族从来不会跟人分享宝物,而是千方百计谋取别人的宝物,我猜这回谋取的应该是枫火城的宝物。” 乌漆大笑着拍着手,“果然是行走天下的问心剑说话总是跟出剑一样,又准又狠。” 裴柳道:“我知道你也是剑客,所以里面的东西对你很重要。” 乌漆道:“那对你应该也同样重要。” 裴柳站直,小步走到乌漆面前。裴柳很高,乌漆挺矮,裴柳俯视着他,“但是我现在并不知道,所以不重要。”乌漆仰起头,俩人脸对脸差了半臂距离,裴柳还是没能看见他的脸。 乌漆不卑不亢,“你想知道。” 裴柳紧随着说,“但是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乌漆道:“我会说。” 裴柳嘴角上扬,“那你为什么还不说?” 乌漆道:“听任何情报都要付出代价。” 裴柳道:“你是剑客,不是卖情报的商人,所以我出手就是代价。” 乌漆又抚掌笑道,“我要的就是问心剑这句话。” “明日午后,从此处向北直走。”乌漆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消失在众人视野中,走得要比来得快上许多。 卢假问道:“大师兄,会不会有诈,妖族可从来没有信誉可言。” 裴柳摇摇头。 “从我们进这片空间来开始就很古怪,有人一直引着我们走,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枫火城前几次探索发现了什么东西。他们既想利用其他人分担压力又不想让其他人分享那个秘密。” 李木木说道:“怪不得一直没看到枫火城的精锐队伍,不过妖族的消息果然灵通的很。” 裴柳冷笑一声,“他们本来就是无利不起早的情报商人。” 几人不再多说什么,仍旧是继续原地休息。 次日清晨,几人朝着北边直行。乌漆没说有多远,他们也只管按照正常的速度前进,他们不急,急的就是别人。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越来越热起来,偶尔还能瞧见自己的影子逐渐变得侏儒。应该是快到了,纵使地方没快到,该见到的人也应该快到了。 正走之间,一个声音从树梢传到地面上,“裴剑客果然是是准时的,跟出剑一样准。” 几人抬头向上望去之时,那声音又从前方传来,“再晚一些可能就赶不上了。” 来人正是昨晚那个男子乌漆,他是一个小黑子。现在是一天之中光线最好的时候,但是别人还是看不清他的面容,他站在那里,像是白昼里出现了一小点黑夜。 说话之间,丛林中又走出一批人,他们的气息都隐藏的很好,不仅有妖族,也有鬼族。 第59章 群英联合夺剑经 几方人马见了面,打了招呼,由乌漆带领着向主峰之上,悬崖之下,洞口之前靠近。乌漆在路上说明了此行的敌人与目标,也做了分工说明。 有妖族的前辈向他们透露了枫火城的目的,那洞中是一部剑经,是能让巅峰剑客跨出那关键一步的剑经--《四象剑经》 不论是哪一族,也不论是剑修还是非剑修,听闻这个消息,喉结都不自觉地滚动起来。他们或许不都听说过《四象剑经》,但是他们都知道能让剑修踏出那一步的东西是多么珍贵。 悬崖底下洞口之前,那几个魔族已经在领队紫魔的带领之下又继续奋战了一整夜。不过领队紫魔眼神中的疲倦之感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即将胜利的喜悦,是一种狂热。他是整个阵法的阵眼,所以他能够最快速地感受到与之相连的禁忌法阵只差最后一点就会完全破碎了,他已经嗅到四象剑经的味道。 正当领队紫魔提起精神继续往阵法中注入能量之时,他感应到胸口的紫玉发烫起来。只是瞬间领队紫魔就从阵法之中消失,完全放弃了阵法的控制权。随着领队紫魔的消失,阵法中的几人也从迷幻的状态之中清醒过来。 这一段时间他们消耗了太多的能量,天地能量已经完全补充不上来,致使他们都有一种被榨干的感觉。 领队紫魔的离开让剩余魔族很警觉,如此关键的时候,不是关乎到重宝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让他如此分心的。心念乱变之间各自都掏出一些丹药直接吞服下去。吞服一些补充能量的丹药,魔族是完全不需要借助化丹法诀的。 另一边,领队紫魔的身影从虚空之后一步跨出,山上的紫色魔气陡然蔓延开来。他面色很是凝重,安插在这里的魔族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他的魔气也感受不到存在。 领队紫魔眼皮一眨,又从原地消失,再出现之时已经是洞口之前。另一个紫魔问道,“卡玛城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领头紫魔名叫卡玛,他是枫火城的四位副城主之一,此时身上紫气飘忽不定,沉声道:“我们安插在外围的眼梢被拔掉了。”所有魔族闻言皆是大惊。 卡玛望了一眼洞口那薄如蝉翼的禁忌法阵,眼神一狠,“通知所有人迅速回防,准备摆阵。”说话之间,他身上的魔气越来越浓,那紫气几乎要凝聚成液体的状态, 卡玛拳头一紧,一股磅礴的魔气汇入右拳之中,一个爆步冲击,右拳猛然砸到法阵之上。洞口周围尘土飞扬,两边的石头已经有些龟裂,只听见冰层逐渐裂开的声音蔓延开来。 卡玛不带迟疑,又是重重的几拳落在蛛网般裂开的禁忌之上。 “咔嚓咔嚓”禁忌破碎开来。 卡玛眼疾手快当即就要一个跨步就要进入洞中,这时一柄青色长剑直插在洞口之前,一个声音也缓缓传来。“卡玛,那么着急干嘛。”声音入耳之际,几人从树林之中走出,随后又走出另一批人马。 “嘿蛟剑乌漆,你们还真是闻着味就来呀,就不怕吃太饱反而丢了命嘛。” “只有我一个我当然怕,但是加上这几位可就不够分了。” 卡玛早已望见来得人不仅有妖族的乌鸡城的,还有白凤宛的,当他看到负手在一边的裴柳之时脸上异常凝重起来。 “连问心剑都请的动,妖族的舌头果然还是那么厉害。” 乌漆脸上笑容变得邪恶起来,黑到看不清五官的脸上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冷声说道:“各取所需而已!” 说话之间,直插在地上的青色长剑骤然飞起,直刺向卡玛。卡玛反应也是极为迅速,转身,出拳,一气呵成。拳剑相交之间,火光四射,卡玛一步未动,长剑倒飞而出。 二人试探着交手之际,空间抖动,从里面飞出两只紫魔,紧接着又几只蓝魔与白魔从林子另一侧飞奔而来。 到人已经到完,卡玛暴喝一声,“入阵!”刚到的几只魔族也是立即站如原先破除洞口禁忌而布置的阵法之中。 “血逆相生阵,起。” 话音落下,地上血光闪动之间,几个血色光罩将阵中魔族与整个山洞都笼罩其中。其他三族也是反应迅速,攻击在光罩形成的一瞬间就已经到达。各种眼色的能量攻击持续轰击在光罩之上,然而就如同投石入湖一般,只见到无数的涟漪却看不到半点伤害。 原来这血逆阵法是枫火城针对藏宝山洞的禁忌法阵专门寻找到的一个阵法。上一次他们再一次到此研究这一阵法之时就已经发现,这个禁忌阵法与整座大山都是一体的,因此使用空间穿梭之法也不能穿过山地进入其中。 不过后来他们发现,此处的天地能量与外界能量存在差异,只要有一个阵法能够与禁忌法阵相互连接,再将洞天之外的能量灌输入其中,这个禁忌法阵就会因为两种不相匹配的能量相互排斥而出现缺口。 血逆相生阵还有另外一层功效,两阵相生之间能够反操控原有阵法! 枫火城早已经做好了各种风险的防备,今日之事也在其意料之中。 原有的阵法原本是能够与血逆相生阵完美融合的,不过事出紧急,卡玛暴力将禁忌法阵轰碎了一个缺口导致两阵之间的能量传输并非顺畅。 卡玛趁着这个时机已经一个闪身进入到山洞之中,外面乌漆等人见状也是更加卖力地攻击那血色光罩。光罩之中,紫魔与蓝魔状态要比白魔好很多。这个阵法虽说能借助原先的禁忌法阵源源不断吸取此方天地的能量,但是维持血逆相生阵却也需要不小的能量输入。 白魔体内本就没储存得了太多的能量,喝的稀粥还串稀,没折腾几下功夫就感觉要虚脱了。 卡玛已经到达山洞最深处,两边石壁如刀削一般平整光滑,最深处稍宽,但是也只能容下三五人。最深处只有一方石桌,桌上别无他物,仅有一柄剑,一卷功法,功法卷轴上四色能量缠绕,剑则是细而长。 第60章 临阵倒戈假兄弟 魔族古籍上记载,当年一战,族中一位红魔前辈将圣裔族的女剑仙重伤并且以禁忌法阵困于此地,他们就是从门口的禁忌法阵才追溯到这一段历史的。 剑仙佩剑与功法既然就在此地,那么古籍上所记载的应当无物,可是为什么不见剑仙其他遗物?卡玛满脸疑惑,身上魔气已经蔓延开来,魔气扩散,填满了每一处缝隙,却无半点收获。洞中只有这一柄剑与卷轴,两物拿于手中并无没有任何的禁忌。 这是一柄柔剑,一看就是女子的剑。 一番查探无果,卡玛只好暂时将卷轴同长剑收入纳戒之中。可是当其想要将长剑收入之时却发现长剑之上产生一种极为强烈的对抗之感,无论如何使力都无法收进纳戒之中,万般无奈他只好提着剑快步向洞口外走去。 卡玛原本可以自己走,如今禁忌法阵已经不再有禁忌效果,他可以使用空间遁术直接离开此山。但是他不能,外面的魔族不仅是枫火城的精锐,更是他的资本与心腹,人虽有身,四肢全无亦难成大事。 乌漆眼尖第一个注意到卡玛从洞中走出,他发现卡玛脸上是很奇怪的表情,完全不像得到了四象剑经的该有的表情。乌漆的表情也逐渐奇怪起来,眼睛不离卡玛手中细剑。随着卡玛的再一次出现,破坏法阵的攻击也逐渐慢了下来。 卡玛开口道:“把阵法撤了吧。” 枫火城的魔族虽一脸疑惑,但是副城主的命令他们不敢不听,他们都是枫火城的人,更是卡玛的人。魔族法阵消散之时,对面的攻击也完全停止。 乌漆大声喊道:“卡玛,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卡玛没有做过多的解释,举起手中的剑,缓缓说道:“如果我说里面只有这一柄长剑你们可信?”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凄惨,眼神中露出可以察觉却不能轻易察觉的不甘。 乌漆还未说话,裴柳先一步说:“你可信我们会信?”卡玛见状摇摇头,细剑收回之际身上的魔气已陡然爆发开来。他沉声道:“我知道你们不可能会信,连我自己也难以置信。” 卡玛的话音还未落下,一青一白两柄长剑已经向他刺来。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混战一触即发。卡玛并未躲避,他身上的魔气一部分凝聚成一副漆黑的铠甲,一部分汇入手中的细剑之上。 魔气虽紫,浓郁则黑! 卡玛手中细剑斜提,将直刺向他面门的两柄长剑提偏向着后方。两柄剑在转出一个完美的弧线之后以几乎是同一种姿势同时飞回裴柳与乌漆手中。 裴柳乌漆二人手握长剑,又以一种几乎一致的姿势与速度提剑向卡玛。青剑刺向卡玛的左肩,白剑刺向卡玛的右肩,不过卡玛临危不惧,他闪身的同时将手中细剑把青剑一弹,青剑顺着力偏向白剑。 裴柳向右一瞥,直刺的白剑翻转将袭来的青剑挡下。此时场中三人都面露古怪之色,三角对立,互相打量着对方。乌漆先开口解释道:“这是柄新剑,对它掌握的还不太好,裴柳兄见谅、见谅。” 裴柳讥讽道:“卡玛手中的倒是一柄好剑,你也想要?” 卡玛道:“我的确也想要。”三人同时冷声出剑,不过此时乌漆的青剑已经不是刺向卡玛而是裴柳,裴柳并未阻挡。他的白剑正刺向卡玛,卡玛的细剑则是毫不犹豫向着乌漆刺去。三人各怀心机,同时出手,又几乎同时收手。 三人收手之后又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对立着。卡玛对着乌漆使了一个眼色,乌漆手中青剑一闪带着一股罡风刺向裴柳,这一剑极快,比飞剑还快上几分。裴柳依旧没有出剑阻拦,他手中的白剑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向背后插去。 只听见叮的一声,裴柳将剑脊跟着身体向右偏转,又听见叮的一声,一柄细剑的剑尖同一柄青剑的剑脊碰撞到了一起。两剑相击之间火光飞溅,乌漆与卡玛已经并排而立。 裴柳眼中满是戏谑,出言讥讽道:“乌漆,你这剑确实用得生疏,就跟你的演技一样,不仅拙劣而且还不准确,我看你呀连情报贩子都当不上。” 乌漆的脸实在太黑,完全看不到任何表情变化。 裴柳手中白剑说话之间已经酝酿着一股剑意,眼前二人都是用剑的好手,大意必然会吃亏。乌漆没有说话,身影一动,数十道青光从其剑上刺出,直冲向裴柳的各处关节。裴柳岿然不动,身上剑气弥漫,一个雪白的剑光罩一瞬间将他围在其中。 青芒闪过,雪白的剑光罩出现了数十道细微的裂痕。 裴柳的剑还握在手中,握得更紧了一些。对面的剑还未离手他轻易不肯使用飞剑,剑客的剑不在手中,在其他剑客看来那是一个绝好的出手机会。 数十道剑芒闪过之后,一道更恢弘的的青色剑芒正以一种鸭子走路般怪异的轨迹向他飞来,乌漆手中执剑,大步鸭行,看似可笑却有些玄奥。 裴柳此时出剑格挡,他行走天下之时见过这种剑法,也在上面吃过亏。卡玛与乌漆合击之时他不挡乌漆的青剑是因为他知道,明剑示人只是为身后的暗剑做饵。此时的情况同样是如此,不过裴柳也知道,用剑的好手是不会以同一种招数去面对另外的用剑好手。 所以他出剑了,不过依旧不是刺向青剑,而是青剑之后。两剑剑尖相触的瞬间,青剑背后的细剑也展露出来。三人都未尽全力,此时又以一种三足鼎立的姿态相对而站。 短短片刻,场上已经组成了三次联盟,三次联盟又极为迅速地解散。此时此刻,对面的每一个人都是敌人,敌人的敌人依旧不会是盟友。三人对立了几息,卡玛率先发话,“你们真不想知道我在洞中都得到了啥?” 裴柳冷笑,“剑在你手中。” 乌漆接着道:“待会或许会在我手中。” 卡玛道:“你们一开始就相信,而且一开始就明白,但是你们却不知道这剑握在手中是什么感觉。” 裴柳道:“我猜一定很烫手。” 乌漆道:“我猜也是。” 乌漆的话音刚落,卡玛身上的黑色铠甲消失,身上的魔气直直冲入空中。 裴柳与乌漆见状已经各自后退了几十步。 第61章 灵兵法斗三凶兽 魔气冲入云霄之时,卡玛手中的细剑同样是直飞入云霄。对方剑脱手就是最好的出手机会,裴柳与乌漆又几乎是同时出剑,这两剑已经不是试探之剑。青剑阴冷的杀气蔓延,白剑冰冷的剑气缠绕,电光火石之间,青白两道剑影已经刺向卡玛腰间。 只听见一声清脆的金石之声,二人的剑都停滞在卡玛身前一指的距离之外不得再进半寸。强大的剑气避开卡玛向两边席卷而去,周围的草木一边结成冰霜,一边化为腐朽。 裴柳心中骇然,乌漆心中更是骇然。二人都知道自己那一剑蕴含着多大的威力,但是竟然连半寸都刺入不得。 裴柳二人敏锐感知到,周围的天地能量正在被那黑色光柱强行掠夺。黑色光柱之中那柄细剑却像是漆黑夜色中的点点星光一般明亮起来。 二人见状心中自是一紧。裴柳面色稍显凝重,脚尖稍一用力就跃入空中,他的剑靠近胸前心口处。虽然此时他的身形一动不动,但是身上的剑意却不断攀升。 另一边,乌漆已经将青剑举过头顶,一股阴冷异常的剑意从其脑门涌入青剑之中。他的剑尖之上,一条漆黑的大蛇露出半个头来。 这是裴柳最强的一剑,四象剑中的白虎剑。 这也是乌漆最强一剑,剑上凝聚的是一只即将化蛟的蛇妖的真灵。 他们不敢大意,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也是卡玛的最强一剑,因为他使出魔族方才能承受的灵兵之法。剑有灵,以法相连,天地有气,以魔体为媒介,剑与天地相连,最后达到天地之气归于一剑的神奇效果。 魔族的体质实在是得天独厚,其他任何一族都不可能使出这样的剑法。狂暴的天地能量大量涌入体内的瞬间又迅速传到剑上,非魔族躯体必然会直接爆炸开来。 空中裂缝产生,无数雪白的剑形从其中飞射而出,裴柳手中白剑飞出,只是一瞬间就形成了一只雪白的老虎。老虎成型的那一刹那,天空之中又出现了一只体型与白虎相差无几的长蛟。 虎,白而凶;蛇,黑而毒。 虎蛇方才成型就咆哮着冲向卡玛。卡玛周身的魔气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全部灌入细剑之中,长剑笔直落下,直直插在长蛟与白虎之间。刹那之间,那柄细剑如同活过来一般自由在虎蛇之间穿梭。有这长剑阻挡,虎蛇竟然双双难以再前进半步。 三人之剑都已离手,长剑于空中争锋。 卡玛手中的细剑本身就是一名绝世剑仙的佩剑,加上他以魔族灵兵之法强夺天地能量加持,此时那细剑已经有了睥睨天下的威势。裴柳与乌漆虽然也各自使出了绝强的一剑但是仍旧没能取得任何优势。 三人久战不下,裴柳此时面色凝重许多。卡玛在仙剑与灵兵之法的加持下实力暴增,虽然还是不及那大妖真魂,但是也不是他一时间就能击败的。 裴柳望向远处,李木木此时正与一只蓝魔交战,手中黑布剑如同水蛇一般快速舞动。裴柳大喊一声:“木子,借剑!” 裴柳话音落下之际李木木感觉空中飞舞的长剑轻微颤抖起来,随即一式逍遥法诀使出,蓝魔被困在原地,黑布剑飞回手中,随即又迅速向裴柳所在的地方飞射而去。 李木木无奈摇摇头大喊道:“裴柳兄,我没剑了。” 裴柳听到了李木木的喊话,看着他身后即将挣脱束缚的蓝魔,两指上多出一道森白的剑意,随手一挥那蓝魔硕大的屁股就被齐齐切断。 李木木看了一眼应声落到的屁股倒是没有感觉如何惊讶,他了解裴柳的实力,莫说是一只中级的蓝魔,就算是初级的紫魔他也几乎能随手灭杀。 黑布剑飞到裴柳手上,剑上的黑布滑落又飞回李木木手中,同时飞回的还有裴柳的一句话,”我辈剑修,草木皆可为剑,木子不必拘泥于武器。“ 李木木苦笑着接过飞回手中的黑布条,想要说啥却又不能说啥,能说啥呢,只能说境界不够而已。不过经过裴柳之手的黑布条却显得很是不一样,首先就是很硬,比他自己的竹剑还硬,其次是很冷,有点像苏子美葫芦中的酒。 李木木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裴柳接手之时,已经在其中留下一道强大的剑意,他随即尝试操纵起黑布条,果然有了一些反应。 两指指向前方,黑布条向着同样的方向飞去,只留下一道黑色的残影。前方另外一只蓝魔正向他袭来,蓝色的拳影与黑色剑影猛然相碰,周围迅速激荡起一层气浪。黑布剑倒飞而回,蓝魔甩了甩手,刚刚那一击明显已经将他的右手震麻了。 剑飞回手中,李木木执剑刺向蓝魔,几息之间二人已经交手十余回合。 其余人还在乱斗之际,天空中落下许多冰冷的雪花来。天空之中,竹剑为核的玉龙已经形成,玉龙与黑蛟缠绕着向卡玛冲去,白虎咆哮着紧随其后。 卡玛面色凝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顿时紫色的魔气蔓延开来,他几下星闪,飘然站立于半空之中。只见他紫色的魔爪往虚空中一划,一柄巨大的剑被他从虚空之中取出。巨剑握于右手,细剑飞回握于左手,大小差别极为显着的两柄剑在手中竟然不觉得有任何的违和感。 此时一龙一虎一蛇已经扑到他面前,卡玛的身形动了一下,但是裴柳跟乌漆都看到他动了几十下。 身止,三兽面前,一张庞大的剑网带着一股霸道的剑意已经形成。 身动,剑网一下子将三兽都网在其中。 玉龙白虎挣扎,落下漫天雪花。漆黑大蛇张嘴,黑色细雨斜飞。 雪花落处,寸寸土石凝冰。细雨沾染,点点草木衰败。 灵兵之法确实有其独到之处,不然单纯以卡玛的实力定然不能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之下还能坚持那么久。 十息之后,卡玛的剑网终于是抵挡不住三凶兽的撕扯而破裂开来。 剑网破碎,三兽攻击并未停歇。如今的卡玛已经避无可避,他知道就算使用空间遁法仍然被裴柳留于周围虚空的剑意绞杀。 紧急之时,漫天魔气归回内,凝聚出一副紧实无比的魔甲。他知道这样也不能完全挡住二人的合击,但是也已经别无他法。 三兽离他只有一个身位的距离,那柄细长的古剑忽然流光一般飞回他的身边,剑身延展,竟然将卡玛裹成一个铁蛋的形状。 第62章 大机缘落于我手 细长古剑将卡玛裹成铁蛋的一瞬间,三兽已经撞击到铁蛋壳之上,铁蛋没有发出任何的攻击。 此情此景就像炮弹弹壳里面的火药被点燃,炮弹随即被推射出炮膛一般自然,两者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对抗。 因为三兽是倾斜着撞向铁蛋,所以铁蛋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倾斜着射向地面,被射中的地面随即炸开一个巨大的坑。 铁蛋不偏不倚刚好砸到李木木脚下,它落下的速度实在太快,李木木跟对面的蓝魔还沉迷于击剑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掉下来这么个玩意。 只听见砰的一声,李木木赶忙跳开,还好他是强大的修行者,括约肌极为强大,换一般人这时候已经被吓尿了。 与此同时裴柳与乌漆已经快速靠近坑洞。坑洞之中,铁蛋外壳缓缓打开,细剑又变回原本的样子。 裴柳看到卡玛似乎没受到一点伤,只是像喝了假酒一样昏昏沉沉的。他眼快手更快,右手中的白剑对着坑洞一划,坑洞之中随即出现一道空间裂痕,卡玛的细剑立即被吸入空间裂缝之中。 卡玛虽然没受伤,但是巨大的冲击仍然让他有些眩晕,因此自己的细剑被裴柳取走他竟然没有一丝反应。 卡玛没有感知到裴柳的动作,漆黑却是看到了,并且也迅速做出了反应。他手中的青剑闪电一般刺向裴柳,裴柳挥剑格挡,细剑已经从裂缝之中掉落出来。 裴柳右手格挡,左手快速抓向细剑,乌漆手中青剑一抖,一条细长的黑蛇从剑尖窜出,先裴柳一步将细剑缠绕住。 乌漆见状,左手向后一拽,细剑应势也向着他飞来,电光火石之间,一柄青黄色的竹剑径直向他飞来,转眼间就跟细剑上的黑蛇撞在一起。 乌漆的动作一缓,裴柳已经趁势将细剑握在手中。 裴柳左手握住细剑的一瞬间感觉到一股彻骨的灼烧之感蔓延开来。裴柳的剑意之中有寒冰剑意,凡火几乎不可能会对他造成这样的影响。 裴柳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在掌中凝聚一股剑意,随即将长剑狠狠刺入一块巨大的岩石中去。 乌漆的右手握着一柄青色的长剑,他的右臂上盘踞着一条漆黑的毒蛇,他的脸上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乌漆小人得志地冷笑道:“你自己早知道那柄剑会很烫手,为什么还是执意要去拿它呢?” 裴柳盯着有点发黑的右掌,一股寒冷的剑意汇聚到掌上。这是蛇毒,乌漆手臂上那条蛇的蛇毒,裴柳也没想到那蛇毒竟然如此之毒。 裴柳冷声道:“你是剑客,却喜欢玩蛇?” 乌漆的声音同样很冷,“我的剑本来就是蛇。” “怪不得软趴趴的。”裴柳讥笑道。 二人冷语相对,却没一个人去抢深入岩石之中的细剑。 裴柳吃过一次亏,有一些忌惮剑上的其他暗手,乌漆则是忌惮眼前的银发青年。 俩人还在对峙之时,细剑上忽然间多了一条黑色的绸带,绸带另一端李木木正使出吃奶的劲往扯。这是好剑,不拿白不拿。 细剑被扯出旋转着向他飞来。他看到裴柳的遭遇,因此也不敢用手去抓,顺手之间抬起手中的竹剑格挡,然而却发生了令众人都懵逼的一幕。 黑色布条的一端缠着细剑另一端缠着竹剑,两剑相连的一刹那,黑布条竟然主动将细剑拉扯过来,两剑仅仅相碰了一下,最后竟然只剩下一柄竹剑了。 细剑竟然融入到了竹剑之中! 三人都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事。 裴柳瞪大了眼睛! 乌漆揉了揉眼睛! 李木木懵逼地看着手中略显无辜的竹剑。 卡玛摇摇晃晃地从坑洞之中爬了出来,旁边的蓝魔小弟赶紧上前搀扶,却被卡玛一巴掌扇飞。 卡玛看着眼前三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发生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宝贝细剑丢了。 卡玛知道细剑不能收入纳戒之中,也不能放入虚空之中,此时也不在场上任何一个人手中,那是丢了,真的丢了。 卡玛暗忖道:难道是刚才裴柳与乌漆二人的联手一击将它击碎了?那也不太可能,它起码也是一位剑仙的佩剑,如果被两个剑客击碎了那也只能说明它是个假货。 刚刚那一下撞击实在太狠,卡玛的脑子有些瓦特了。 “小逼崽子,留下宝剑!”说话之间乌漆已经凌厉出手,手中青锋直取李木木面门。 话音还未落定,一道身影已经站在李木木的身边,手中雪白长剑向着青锋徐来的方向随意一击,几十道剑影如同水花一般溅射而出,乌漆迫不得已回剑格挡。 “我的小徒弟也是配骂?”裴柳笑道。 “小徒弟?”李木木又是一脸疑惑,自己啥时候成了裴大剑客的小徒弟了。不过裴柳的护犊之情还是很令人为动容的。 乌漆脸实在太黑,完全看不出脸色,不过看得出来他还是很生气,因为他提剑的右手已经气的有些发抖。 “卡玛!古剑在那个黑衣服的小子手上。”乌漆急得向着卡玛大声喊道。 卡玛闻言将李木木仔细打量了一遍,他最后也没在这个实力微末的圣族小子身上看到有古剑的影子。他是有理由怀疑乌漆是狗急乱咬人的。 卡玛没有在李木木的身上感应到古剑的存在,也知道挑起两方之间的争端是妖族的惯用伎俩,不过他还是将体内魔气快速调动起来。这片空间已经开始不稳,他们随时都有被传送出去的可能。 再三思考之后,卡玛的大手出其不意抓向李木木,裴柳也早察觉到了卡玛的攻势,手中雪白的长剑精准而快速地刺向卡玛的咽喉。 裴柳知道乌漆肯定会趁这个空隙对李木木出手,但是他没有提前阻拦的意思。 果然在裴柳的白剑与卡玛的大手相碰之际,乌漆手中青锋闪过,青芒中还伴有一道黑线,赫然就是那剧毒的黑蛇。 蛇飞向的是裴柳,剑刺向的是李木木! 乌漆的剑很快,隔着一剑的距离,李木木才看清乌漆的面容,那漆黑的眼眸居然如毒蛇一般是一双竖瞳。 李木木并没有后退,剑尖稍近之时他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下。 乌漆的剑,卡玛的大手原本速度都很快,不过此时却诡异地缓了下来。 乌漆二人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海洋之中。海并不是李木木之前言法形成的金海,而是一片蓝海。 第63章 洞天行告一段落 蔚蓝的海洋一瞬间就将四人吞没其中,裴柳点头赞许。这一片海洋相较于上一次与他对战时的金色海洋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金色的海洋也就看着唬人,其实就是银样镴枪头。李木木现在施展言法凝聚而成的这片海洋则截然不同,虽然看着毫无波澜却让身处其中的他感受到了海洋浩瀚的气息。所谓于无声处听惊雷,于无色处见繁花,求真才是言出法随的精神所在。 “缓” 一字落下,烟波微茫。 乌漆两息之后才感觉到他的剑慢了许多。他很惊恐,竖瞳拉长成一线,因为他知道这片海洋出现的一瞬间他的剑就慢了,但是直到此时他才有感觉,唯一的解释就是在这片海洋中连他的神识也被放慢了许多。 一切都在迟缓之中,恐惧却快速蔓延! 乌漆觉得眼前寒芒一闪,裴柳雪白的长剑在卡玛的眼前转了个弯,直直刺向他来。这一剑来得很快,快到他这个状态完全不可能挡下。 剑已经没入乌漆脑门半寸,他原本乌黑发亮的脑门上迸射出一道五彩斑斓的漆黑光芒。光芒闪过,显现出一只龇牙咧嘴的三头黑色凶蛟,乌漆整个人倒飞而出百米开外,身形狠狠嵌入地面。 三头黑蛟随即破碎。 于此同时,李木木的长剑也已经刺中卡玛的咽喉,不过却只听见一阵木击金石之声,并未造成一丝损伤。 这是李木木同裴柳的暗地里交流出的计划。先卖一个破绽引得二人出手,引诱二人自己踏入言法的范围之中。裴柳知道就算是迟缓状态的卡玛他也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魔族的身体强度实在恐怖,更何况是向卡玛一样已经踏入巅峰紫魔的魔族。但是乌漆就不一样,纵使他有巅峰剑客的实力,但是身体强度却是远不如卡玛。 百米开外,几只妖族已经飞身前去救起乌漆。裴柳心中也是一阵嘀咕,这直入脑门的一击竟然还不能将其斩杀,踏入到这个境界后果然不是那么好杀的。 乌漆此时的气息异常萎靡,就像是被抽出了灵魂一般。 卡玛与裴柳都已经停手,场中原本陷入混乱之战的众人见状同样纷纷停手回到各自势力领队旁边。 裴柳原本还想继续出手将乌漆彻底斩杀,不过看如今的形势已经没有再次出手的机会了。 “轰隆隆。” 天上乌云快速汇聚到一起,随即许多五彩的光柱落下,场中的所有人一下子就被抽入其中,随即消失在原地。 当众人消失在原地,苏子美缓缓从虚空中走出,感受着李木木方才使出的言法残存的气息,他抚须微笑点头,仰头便喝下一口酒。 另一边妖族的祝老鬼同样出现在场中,站在乌漆砸出的坑洞旁边,叹息道:“可惜还只是三头,若是多出一头情况必将截然不同。” 洞天之外,机缘山脉深处。 进入洞天还活着的所有人都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有的人满脸欢笑,有的人满脸愁容,不过都没有再爆发出冲突。 卡玛缓缓走到裴柳旁边沙哑着说:“裴柳,你如此重伤乌漆,以后行走天下的时候可得当心了。” “我敢行走天下,那就不怕!” 裴柳将雪白的问心剑抱于胸口靠近心脏的一侧,眼里满是不屑地盯着眼前的紫魔。 卡玛拍掌道:“好好好,问心剑果然气度果然不凡。” 裴柳笑道,“但是我却没想到枫火城最年轻的副城主竟然那么烦。” 卡玛面无表情,转头离开。 裴柳走到李木木旁边,手一招,说道:“走起。” 山坡之上,人群很快散去,他们现在就像是刚从赌场里走出的赌徒,有赢得盆满钵满的,有输的分文不剩的。 人心险恶,杀人越货! 李木木几人并未往枫火城处去,枫火城之人他们在洞天之中可没少杀,而且还将他们预谋已久的东西抢了过来,两方相互见血,见面只有拼剑。 不过想到那诡异消失的古剑裴柳还是忍不住问道:“木子,那把古剑你给藏哪了?”他亲眼看着卡玛从洞中将古剑拿出,他自然已经猜到细剑必定是有什么禁忌而收不进空间之中,否则卡玛是不可能将其明目张胆地拿在手中的。 李木木将手中的黑布剑递到裴柳手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当时就一个左刺剑一个右边挡,一不留神那古剑就消失不见了。” 裴柳仔细端详这柄竹剑,他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随即又把竹剑递回给李木木,摇头说道:“可惜了,那可是一柄火凤剑仙的佩剑可是难得的仙器。” 李木木抿嘴道:“火凤剑仙?” 裴柳解释道:“火凤剑仙是朱雀州数百年前的一位女剑仙,凤火四击是她的成名绝技,而且剑修之间都传说,她的凤火四击就是脱胎于四象剑经,她也是传闻之中最后一个修习完整的四象剑经的剑修。” 李木木一直还有一个疑问,四象剑经他已经听说过许多次了,但是一直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珍贵的功法,竟然引得如此多的巅峰剑客争抢。 裴柳听到他的疑问,脸上罕见地露出神伤的表情,他似乎只有听到四象剑经之时才有这种表情。 他并未急着回答而是继续往前走。 “剑修的路很漫长,四象剑经就像是一个契机,一个长出花的契机。如果将剑修的修行之路比喻成一枝花,那剑徒剑士就像是枝干,而剑客则像是枝叶,但是只有枝干枝叶的花是不能称之为花的,所以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李木木自然知道,只有枝干枝叶的花,没有人会说它是一枝花。没有四象剑经,或许许多人穷极一生都找不到开花的契机。 “我行走天下十几年,一边沉淀自己的剑意,一边寻找那个契机。我在途中也遇到过许多跟我一样的剑客,而我知道这样的剑客从前就有并且将来也不会太少。” 李木木不再说话,它能够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但是他没有亲身经历过,他永远不会真切地感受其中的不甘。 第1章 江送枫火离别轻 落寞的神情如同阵雨一般并未在裴柳的脸上停留多久。 正如他自己所说,一个巅峰的剑客就像是独自远行的浪子,心中实在是没有太多的感情。 枫火城百里外的一个小镇上,这里其实还属于枫火城的范围。 小镇前有一条东西流向小溪,一座小桥横跨南北,石桥边,李木木与裴柳一左一右倚靠在拱桥最高点的石墩子上。 月明,星稀,枫树、晚风。 “我们明日一早就走。” 裴柳仰头望着明月,狠狠喝了一口酒,随即将酒葫芦抛向李木木。李木木接过裴柳抛过来的酒葫芦闷了一口,久久没有说话。 “你小子就没有什么想说问的吗?我起码也是个有几十年修剑经验的老师傅,给点面子嘛。” 明月倒映在潺潺的流水之中,水面泛起的波纹不断将水中之月压扁摊开又压扁,桥上之人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清明月的原貌,俩人的表情也同水中月一般。 “你真是适合当剑修,沉默时沉默,喝酒时喝酒,每一件事都很做的很正确。” 李木木闻言笑了起来,随即又把酒葫芦抛回裴柳手中。 “裴兄,你们要去的地方一定很远吧。”李木木摊开双臂倚着背仰望空中明月。 “当然远,不过一路上美酒美女为伴倒也不会寂寞,啥时候再一起组个队仗剑天涯?” 裴柳向着李木木抛了个媚眼,不正经的样子让人都快忘了他是一个无情剑客。李木木见到裴柳的不正经的样子心中悲伤的情绪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 “人们都说酒后乱性,裴兄那么爱喝酒又那么帅气外露,这一路上风流债可算不清吧?” 裴柳闻言眼中闪过一缕不能轻易察觉的落寞。拇指在其他四指上来回摩挲。 “少年人,风流债可不好还,我劝你还是少碰那玩意,你就没有其他想问我的了吗?小剑修?” 李木木伸手示意要酒葫芦,“如果我后来真的走上了剑修的路,那你可就是我的师父了。” 裴柳大喝了一口方才丢给他。 “你的剑意里有我的影子。” ...... 李木木原本有很多疑问,但是昨晚跟裴柳在桥上之时他一直问不出来,那个人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感觉所有问题都很幼稚。他如果问,裴柳一定不会嫌弃他问得幼稚,一定会细心解答。 他最后都没有问,他觉得那些答案应该让他自己一步步摸索出来,而不是从一个年轻而骄傲的巅峰剑客嘴中说出来。 次日凌晨,仍旧是小桥边上。 枫叶正红,随风落入流水之中,如无主的小舟随波逐流,也如剑修的足迹,飘忽不定。 住宿的房费已经算清,裴柳带着几位剑士站在桥上,李木木站在桥边,二人已经不再多说什么,该说的昨晚都已经说完。 “告辞了,小剑修。”裴柳打趣道。 “再会了,大剑仙!”李木木祝福道。 裴柳没再多说,转过身,抬起手摆了摆。 圣裔国的男儿好像从来都不会伤感离别,他们仿佛生来就注定拥有离别。 好男儿志在四方,岂留恋红绡帐下梦黄粱! 枫叶舟未行几息,李木木大喊道:“师父,留我一口酒!” 一个酒葫芦应声飞来,一道爽朗的笑声飘然而去。 李木木目送着裴柳等人西去的身影消失才回过身将酒葫芦别在腰间,骑上白马独自向东而去。 这是一匹小白马,是普通的马,他在主人家那里花了十个玉币买来的。 一匹小马,一个少年,背负一柄黑布条缠绕的长剑,腰间系着一个酒葫芦,独自迎着朝阳向东而去。 可怜的小白马,别的小马还在找妈妈,它却当起了货拉拉。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不仅适用于人,想不到连牲畜也适用。 当天日落之时,他在山中找到一个小村子,在村子中找到一小户人家。 主人家也魔族,是最为普通的平魔,家中没有儿女,只有两个苍老的老人。 “老丈,小子路过此处借宿几日您看方不方便。”李木木怕老人家耳朵不灵光还专门跑过去贴着耳朵大声说。 “不方便!” “十个玉币!” “诶,您随意!” 老人家感觉这个异族的年轻小伙咋咋呼呼的不老实,脸上原本已经有了些愠色,不过听到价钱时却立即喜笑颜开,老来成精的人都是人虽老,脑子却转的飞快。 一百枚刀布币已是这对半步轮回之境的老夫妻一个月的最大收入了限度。 房子稍微有一点点破,门上没门,窗上没窗,不过夫妻俩还是给李木木腾了一间相对较好的房间,怕他受到打扰,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堆干草堵住窗口。 李木木已经很满意,这么一个顶配版的山洞他之前风餐露宿的时候就算一天踩两坨狗屎也碰不上。 晚饭自不必吃,马匹也有人喂。 简陋的石屋之中,朴素的石床之上一张被子也没有,不过刚好省的收拾,李木木将木剑放在手边盘腿坐下。这一段时间他经历了太多事情,识海之中有许多东西需要慢慢消化掉。 沼泽之中获得的白玉环尚在休眠之中,不过李木木知道它存在于识海之中目前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因此倒也没有去管它。 通过与裴柳的交手以及联手,他能够感觉到识海之中那些模糊的功法之中有一些如同黑夜之中的繁星一样明亮起来,虽然还是看不清,但是却能够直观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这些与剑意相关的东西他暂时也没去理会他,他直接进入识海深处,那里有一部功法明亮而清晰。 李木木内观着这部逍遥法诀,虽然是他在西山之上悟出来的,但是法诀的模子却早已在他的识海之中。所以他只是通过感悟验证了原本存在的功法而并非是创造出了新的功法。 李木木原本感觉他已经完全熟悉了这一部言法法诀,但是当他遇到苏子美之后他才发现之前的领悟简直是公牛群里找母牛,没个逼样。 他在苏子美以相同的言法召出的瀚海法相之前参悟了一个月,此时的所感悟到的东西已经与识海之中的木子相契合了许多。他感悟越深,识海中的模子就越清晰,然而当功法模子越清晰之时他又越发感觉后面修习的功法与功法模子对不上。 大体上榫卯契合,细节处针锋相对。 他对于此法的感悟还是太主观,如果没有知命境界的苏子美的言传身教他可能到现在还是不得寸进。 这一次的修炼持续了许多天。他早已经跟老头老太太说明过情况,因此也没有人来打搅他。 修炼的时间如同流水一般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小半月,期间他不断捶打感悟的法则使其与功法模子相契合,另一方面他通过吸收洞天中得来的灵草开阔延展自身经脉,或是加强自身筋骨强度。 这小半月之中他虽然日以继夜地修炼,但是对天地法则的领悟还远不及清境二流的高度。 他知道如今留于此地已经没有实际的意义,是该启程继续东归了。 第2章 庙大魔小修剑境 次日清晨,李木木扯下窗口的干草团子,狠狠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屋主人见到半月没有动静的小屋传出来声音也是双双转头向李木木望去。老头老太太正蹲坐在一个石凳旁边吃着东西。室内光线本就不好,天也没亮干净,因此李木木也瞧不见老人吃的是什么。 老头笑呵呵开口说话,“小友不吃点东西?”他自然已经知道李木木年纪虽小却也是个修行者,修行者自然也是不用吃东西的,不过出于一种主人家的礼节他还是张了口。 李木木走近二人身边谢过老翁老妪,这时他已经看清二老手中所吃的是一种如同墨水一黑漆漆的东西。李木木眉头微微一皱,这自然不可能是什么美食,芝麻糊至少还有点香味,这玩意闻着都嗖了。 李木木有些疑惑,这小老头不会是个守财奴吧,发了笔小财却还带着老婆吃糠咽菜。不过他也没有理会过多,毕竟别人的私生活不适合过多干预。 李木木同二老算清了东西出门骑上小马继续向东行去。 身后老翁抱着一些东西追出来喊住李木木,沉声叮嘱道:“小友不是魔域中人,此间行走多会不便。这是一些供品,你待会一直往东走看到一个小庙,进到庙中供上这些贡品往后的路途才顺利一些。” 李木木翻下马来接住老翁手中的贡品,先谢过老翁再掏出一小袋玉币,人情世故李木木还是懂一些的。他将东西挂在马上,继续向东而行。 庙并不小,简直跟小搭不上边。 李木木一路向东行了三四十里地,远远地就望见了这个大庙,准确地说他是先看见庙旁的大树才看见庙。 恢弘,气派,跟座大殿似的。 李木木听从老翁的话,提着一大袋贡品就往庙里走。偌大的一个庙里别无他物只有一尊三丈有余的魔像,更恐怖的是魔像的身上居然贴满了玉币。 李木木嘀咕着,这难道是本地第一富豪村?此处离枫火城已有几百里,而且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多么富饶的地方。可是这里不仅有一座大庙,而且庙中供奉的还是一尊贴满玉币的魔像。 想必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魔王,周围的人见其灵验方方才勒紧裤腰带也要为其塑造魔像。 李木木将老翁送给的包袱放在魔像之前的案台上,上面已经堆积了许多的贡品,三牲六畜,五谷杂粮,四时鲜果,奇珍异宝应有尽有。 低头看清包袱里的贡品之时,李木木眼中疑惑之色更重,包袱里的东西价格不菲,之中不仅有许多新鲜的糕点果品,还有一把香与一枚造型怪异的钱币。 他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今早二老蹲坐在石凳之旁吃的那奇怪的东西,这里任何一样贡品都比二老所吃的要强上许多。 如此看来这供奉着的魔像已经不是德高望重那么简单了。 不过他并不想管这些事情,将包袱中的贡品草草留下之后他便回到马上匆匆离去。 李木木正走不多时,忽然听见路边唿哨一声,一阵白烟滚动,烟中闯出一个人来。那人屁股突出,肤色白中带蓝,手执利刃,大声呵斥一声道:“那圣裔族的少年,你上贡之时不敬,速速留下纳戒马匹谢罪,本魔王仁慈,饶你一条性命。” 李木木冷笑一声,原来那庙中所供的不过是一只半只脚踏入蓝魔阶别的白魔。想必是如此微末境界在大城大镇之中找不到安身立命的之所方才来到这荒郊小村吓唬周围的平民。 见到李木木不为所动,白魔往前踏出几步来到李木木跟前。他身穿华丽的玉币铠甲,手中利刃同样是玉币做成。他大叱一声:“小子!你耳朵是用来出气的不成!速速将东西交出,远远逃命去!” 李木木翻下马来,有意调戏一下白魔,唯唯诺诺道:“不知大王如何称呼,小的回去好传播大王威名。” 白魔双手叉腰,鼻孔朝天,歪头得意道:“说出吾名,吓汝一跳,我乃东乡大魔王咕噜。” 摩挲了一下指上纳戒,又擦了一下鼻尖说道:“你这落魄的小白魔也敢自称魔王,身居这大庙不怕香大熏了眼?” 咕噜闻言大怒,手中利刃白烟缭绕对着李木木的大腿刮来。李木木不慌不忙抬脚后退,几下之间已经与白魔拉开了距离。 咕噜此时看出来李木木不是一个简单的小孩了,当即一跺右脚,身形长成丈二高,身后更是生出一条香火构成的手臂,三臂各执利器踏着白烟冲向李木木。 李木木也是诧异,享受香火供奉的白魔竟然还有如此神通,怪不得会守在那庙里挣着一些对修行者意义不大的玉币,原来目的还是为了通过香火供奉修神通。 言法已经到嘴边,不过他转念一想还是将背后长剑取下。剑握于右手,身直于大地,眼睛直视着冲杀上来的咕噜。 虽然说是双拳不如四手,可是他手中有剑而对面的咕噜也只有三只手。 剑已经同三种不同的兵器相接,叮叮当当,几息间俩人交手已经不下十来回。咕噜虽然是三只手,奈何李木木的手中剑如同水蛇一般灵活多变,一招更比三招强。 咕噜的香火手臂已经有些虚幻,看来受香火供奉的时间并不是太长。他见到这少年人小鬼大凶猛异常,而且还能够灵活闪避格挡他三只手的攻击,心中也是发怵,为了面子还是大声喝到:“你这无名小鬼好快的剑,本魔王也是惜才之人,你快速速离去!” 李木木正入佳境,见到咕噜竟然轻易怯战,心下不舍,连忙言语刺激道:“我这剑也就马马虎虎而已,倒是你这无名小魔占着一方大庙欺压这一方平魔倒也好意思张口自称魔王?我看是屁股大口气也大!” 咕噜本就是脾气暴躁之辈,哪里受得了这些鸟气,大怒道:“好好好!本王拿你当英雄,你拿本王当饭桶!” 咕噜身上白烟四散,蓝色气息缠绕其身,身形陡涨至三丈三,三只手臂挥舞着各种武器劈头盖脸地就砸向李木木。咕噜境界虽不高,不过攻击却有模有样,想必是得了什么机缘传承。 李木木剑如蛇,三两下荡开咕噜的三臂攻击转而攻击下盘。真不是李木木下流黑心出阴招,实在是咕噜体型太大,不好取其面门,所以只好跳起来捅他菊花。 咕噜看到自己菊花即将不保,急忙扭腰转头护住菊花,李木木瞅准时机一跃而起长剑直刺咕噜眼睛。咕噜看着越来越大的剑尖心下大急,张口吐出一阵浓烟。李木木听得雾气之中有金器破风之声急忙回剑格挡,只听见叮的一声,木剑已经击落一枚暗器。 暗器击落又有破风之声传来,李木木踩着咕噜肩膀飞入空中,手中剑已经如同鹰爪一般刺向咕噜的咽喉。 第3章 蛇剑千影悟一停 这一式飞鹰四击避开了咕噜的所有防御直接没入喉咙。 剑入喉,两股能量从剑柄传至剑尖,剑锋一转,咕噜的喉咙如同烟花般炸开,巨大的头颅被高高抛起,继而屁股一凉,菊花一紧,屁股与头颅同时落地。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世界静悄悄的,只听见咕噜腹中发出咕噜的一声,随即世界又归于安静之中。 人死,剑回,身上玉币落了一地。 咕噜一定是一个贪吃的人,而且他来太匆忙,饭都没来得及吃饱。 对此李木木并未有什么心理负担,如果咕噜只是欺压这一方平魔他倒是不愿多管闲事,可是咕噜既然敢将手伸到他裆里掏鸡蛋,那就不能怪他心狠手辣了。 没有生机的维持,咕噜的三丈三香火身已经消散,他又缩水成三寸丁谷树皮的样子,而且没了头,又更小了一点。他的尸体静静地躺在一堆玉币之中,李木木两者都没去理会,骑上白马又继续东行。 行经几日,不知道行进多远到了哪方地界。 只见前方是层峦叠嶂的险峻山峰,也没有条好路,全是悬崖峭壁崎岖泥泞的险路,隐约之间是隆隆雷动的水流声。 找来找去登山只有一条路,路边上竖了块碑,碑上刻着几个大字,“蛇盘山上留盘缠”,字苍劲有力,竟然有一股不俗的剑意。 见到上面的大字李木木知道山上没有吃人的老虎就必定有剪径的山贼,不过茫茫大山又没有其他路径可走,寻思之间白马已经载着他登上山路。 行进不过半日,前方果然一声暴喝传来,“过山的人,留下买路的钱。” 李木木神识已经锁定说话之人,境界要比他低,翻身下马高声问道:“多少价?” 话音还未落定,一道寒光已经爆射而来。李木木长剑在手,剑柄往左一推将送到眼前的寒芒推开。 剪径山贼稳住身形冷声说道:“一条人命!” 李木木知道,又是不可避免的一战。 白马受惊已经跑向一边,长剑在手已经向剪径山贼刺去。这一剑之中有四种变化,每一剑都刺向要害之处。剪径山贼反应不俗,手中细剑已经与李木木的木剑乒乒乒乒碰撞四下,每一下都解得恰到好处。 “小鬼!你在魔域杀了魔族之人难道以为能如此轻而易举走得掉吗?” 李木木右眼微微眯了一点,看来眼前之人是来报仇的。他冷声道:“死的已经死了,该死的待会也会死!” “很好,很好!从这座山上过的人很多,敢那么跟我千剑怪蛇呱啦那么说话的你还是头一个!” 听得这个名字李木木差点笑出声,他大致上已经知道眼前这个人与那个喜欢自称魔王的咕噜是同一货色了。 没有过多的废话,李木木手中长剑已经变幻着各种剑式刺向呱啦。呱啦不惧,手提细剑来迎。 呱啦的剑很细,很软,有点像洞天里众人争夺的古剑。剑出之时先是一条灵活的毒蛇一般左右摇摆,一时间真真实实的剑影相互交替,像是千条毒蛇在空中乱舞。 来来往往交战不下百回合,呱啦觉得手软手麻,剑挑之间打个翻身向后退了十来步,他手中的细剑在抖,握剑的右手也在颤抖。 呱啦知道能杀死受了香火供奉的咕噜的人应该实力不俗,可是他没想到是个小孩,而且是一个使剑的小孩。 前几日他看着手中忽然熄灭了命火的玉芯,他知道他的结拜兄弟已经遭遇不测。 干他们这行的,成日里欺男霸女,打家劫舍,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出点意外只是早晚的事情。不过在幕后势力的支持下,他扮白脸,咕噜扮红脸,倒也是唬住了这几百里内的山野村民,过了几年舒坦日子。 今日遇上这么个硬茬,他如果不使出全力,那他的下场可能就会跟咕噜一样。 呱啦有一招很强的剑法,但是这一剑必须出其不意,所以他又向前几步。“小鬼,你果然很强,怪不得能杀死受了香火的猪魔。” “咕噜呱啦,我一听就知道你们是好兄弟,不过咕噜自己是猪头为什么庙里案台上也有那么多猪头?难道猪也吃猪吗?” 呱啦本想分散李木木的注意力再伺机而动,不过听他问出那么奇怪的问题自己反而受了一些干扰。脑子之中已经不是那一式夺命的剑招而是数不尽的猪头,他越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脑中的猪头就越多。 呱啦想到最后实在是烦的不得了,大喝一声,“猪头,拿命来!”大喊之间呱啦已经出手,他的手一抖,手中的细剑像是化成了数千条毒蛇,每条毒蛇都像是夏季的骤雨一样猛烈地刺向李木木。每一剑都很精准,每一剑都很毒辣,剑影所过之处,像是一张蛇网,把李木木所有的退路都已经封死。 这一击很快,而且剑影太多,李木木知道一下子绝不可能全部都抵挡下来。他很想使用逍遥法诀,不过脑海浮现出一个银发青年立于空中岿然不动的样子。 蛇剑千影的攻击已经快到他的鼻尖之时,一切却突然像是静止下来一般。呱啦感觉到一种死寂,是独钓寒江雪一般的死寂。这一片世界中只有李木木是活的,只有他能动。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李木木的竹剑拨开了漫天的剑影,只是最为简单的一剑击出,木剑已经深深没入呱啦的喉咙之中。 剑拔出的那一刻,世界仿佛又活过来了,只有呱啦却永远活不过来! 呱啦的眼睛里是一种不甘,一种惊愕。他到死都没有知道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他连死亡是什么感觉都不是很清楚。他只感觉脖子好凉,突然间又开始温热,他丢掉手中的细剑双手捂住脖子,不过那不过是徒劳之举。 呱啦最后呱啦地呻吟了一声就再也没有任何动作,蛇捕蛙时蛙的最后一声也是如此。 剑影掠过飞明境,秋风一动十二停!李木木已经于蛇剑千影之中悟出了第一停。 李木木收起长剑,牵着受惊的白马到溪边洗了洗脸上以及剑上的血迹。他已经不是的第一次那么干了,所以洗得很娴熟。 呱啦身上没有太多值钱的东西,只有一柄还不错的灵兵。他一生的财富或许在他藏身的某个山洞里,不过李木木是没有兴趣去找的,他急于找路下山,他可以不休息,马却不能。 太阳正是毒辣,他骑着白马爬上了奇险的山峰。 第4章 惟有剑客留其名 李木木最后还是没能在日落之前翻过大山,他在山中走了三天。 第四日,他走在山下的一条小路边,他很累,那匹未成年的白马更累。马腿颤颤巍巍的像是被榨干的男人一样感觉随时都会倒下。 李木木没有停下来,牵着马继续东行。他这四天一直都没有停下的意思,低着头,也不看周围变化的景物,他现在好希望喝一口酒,哪怕是一口浊酒也好。可以想到如果没有酒葫芦里的酒,他此时可能还在山上。 烈日有些毒,晒得他火辣辣的。 李木木听得脚后有马蹄的声音,那自然不是他的白马,那马蹄声很稳很干脆,马嘶声响如奔雷,一听就知道是一匹难得的好马。 李木木慢慢往路边靠了一些,马蹄声越来越近,马嘶声越来越响。他没有回头,挺直着腰杆垂着头,任由烈日灼烧着他的脖子,只是默默走他的路。 马车从李木木的身边经过,速度却慢慢缓下来。他侧眼瞧见了那马腿,筋骨分明的肌肉线条,他肯定这是一匹名马,与那些奇珍异兽的坐骑相比都不遑多让。 马车的车窗帘子被掀开一角,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 “小公子,上我车来,我捎你一段路。”女人的话很简单也很清楚,那略带性感的嗓音让人难以拒绝。 李木木没有抬头去看他,裴柳告诉过他,女人都是老虎,他还太小,显然还经不起吃。他又低头走了几步,那车还是没有要独自远去的意思。 “小公子你是一位剑客吧。” 女人的声音再一次传入耳中,这回贴的很近,像是附在他耳根上说的一样,他甚至能感受到女人嘴中呼出的热气。 李木木闲着的左手已经握紧了腰间斜挎的剑柄了。他杀了几次人,才发现剑放在腰畔更方便取剑。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呀?” 女人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这回像是说的悄悄话,但是李木木仍然听得很清楚,因为她的嘴唇已经碰到他的耳朵上了。 酥、麻! 他杀猪魔斩蛇妖之时都没有这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李木木不敢转过头去,他有点怕转过去就会贴上女人的嘴唇。 “圣域,李木木!” 李木木已经不再需要遮遮掩掩,如今的情况不过是打不过被杀,打得过反杀,仅此而已。 女人已经缩回车里,声音也远了许多,但是她没有多说话,只是咯咯咯笑个不停。 “有什么好笑的吗?” 女人笑道:“哈哈哈哈,并不好笑,只是想不到小公子说的话那么天真,那么老实。” 李木木抬头望向那马车,比寻常的马车的要矮上一截,正因如此女子探出头时才能靠近他的耳边。马确实是一匹好马,长着翅膀的天马自然是不折不扣的好马。就是不知道上面坐着的女人是不是个好女人了。 “但是你一直在笑,你都没有停过。” 女人还是没有停下笑声,“因为出人意料很容易让人忍俊不禁的,我相信小公子可以理解。” “有那么出人意料吗?” 女人一边笑一边道:“那是自然,不过为表歉意,我还是诚挚地邀请小公子上来坐坐。” “我自己有马。” 女人的笑声停止了,只听见马蹄的声音。她又掀开帘子一角,露出半边脸道:“可是你的马很小,而且已经很累了。” 李木木道:“但是我还能走。” “哎呦,不要小小年纪的不要那么高冷嘛,我看出你的酒葫芦里已经没有酒了。”女人的语气很俏皮,像是在调戏李木木。 李木木又转头看向马车,女人只是露出一点下巴,脸上还戴着紫色的面纱。见到李木木已经看过来,但是却迟迟没有讲话,女人开口道:“不妨上来喝口酒,喝口酒是没有害处的。” 李木木这一回没有再犹豫,看向女子道:“可以。” 女人叫赶车的汉子止住了车,李木木将那匹小马系在马车后面,随后才从马车前面上了马车。他扒开门帘探头进去,里面只有女子自己一人,她斜躺在一个枕头上,旁边是许多酒瓶子。 李木木觉得这不像是马车,像是豪华版的牛车,因为实在是太大,只有拉货物的牛车方才需要那么大的空间。严格来说,它是一匹马拉着一张有床帘的豪华大床。 李木木还没有坐下,女子开口道:“慢一些,小马儿走不快。” 这话自然是对赶车的汉子说的,但是李木木总感觉也是对他说的。 女人此时已经稍微坐直了一点,托着下巴倚靠在窗边,开口道:“坐吧,小剑客。” 李木木坐下,很柔软,就像对面的女子一样。 女人开口道:“既然上来了干嘛不喝酒呢?” “我喜欢付过钱再喝酒。” 透过紫色的面纱可以看到女人的嘴角已经微微上扬,缓缓将食指放到嘴唇之上,“看来还不喜欢欠人人情,不过如果是买的话我这酒可是一百枚圣宝币一口。” 李木木表面风轻云淡,内心其实已经问候了女人祖宗十八代,问候的同时还不忘一边疯狂回忆自己的全部身家。没办法,这是遇上美酒刺客了。 年轻的男孩子嘛,脸皮薄,坐上了人家的香车却说没钱买酒,寒碜,很他妈寒碜。 果然路边搭讪的全都是骗子! 女人将食指勾回,笑道:“但是如果是朋友的话,这酒分文不取,管够!”等了几息方才缓缓补充一句。“小公子是要买呢?还是要跟姐姐交个朋友?” 李木木咽了咽口水,心想这是为了喝口酒把自己卖了呀,心里一横,拿起一瓶,扒开盖子就仰头闷了一口,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先交个朋友,不过我会再赎回来的。” 女人笑吟吟地说:“朋友总该有个名吧。” 李木木又喝了一口,“不是说过了嘛。” 女人笑道:“剑客有三好,好酒、好剑、好名!每个剑客都有自己独有的名字,比如什么清风剑,断月剑,黑煞剑呀!还有问心剑,千蛇怪剑...” 女人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名字,并且在说最后两剑的时候还故意拖着长长的尾巴。李木木听到问心剑与千蛇怪剑之时神情已经变得巧妙起来。 “剑客好酒好剑又好名。”女人又说了一遍,“所以他们喜欢带着自己的剑,行走天下,去喝四海八荒能喝的酒,向天下人炫耀他的剑...” 女人没有再说下去,反而是有点神伤。李木木默默地听他讲述着,只是喝酒并不讲话。 女人忽然凑到李木木的脸上,“所以弟弟你的剑叫名字叫什么?” 第5章 宝马雕车笑盈盈 李木木将酒瓶挡在胸口顺势往后靠了一些。 他知道,女人的酒很香,眼前的女人却更香,可是他也知道,酒很醉人,女人更醉人,所以若不想惹得一身骚就好就不要玩狐狸。 李木木一边往后靠一边扭着屁股往旁边挪。 女人觉得无趣又坐回原来的位置,以原来的姿势倚靠在窗边。 李木木放下手中的酒,取下腰间的竹剑,他该叫什么剑呢?裴柳曾经同他说过,只有闯出了自己的名头的剑徒方才能称之为剑士。剑士成名行走天下传播自己的威名是为剑客。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叫什么剑,他自己只有一柄竹剑,只有一柄别人看来只是一把玩具的竹剑。但是他也觉得应该有自己的名字,每一个剑客都有名字,每柄剑都有名字,他也不想例外。 女人见到他摩挲自己的剑久久不说话,偏着头低声道:“你还小,要不就叫少年剑,剑是冷的,少年的心是热的,冷剑热心倒是一个不错的搭档。” 李木木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很认同女人的话,剑就应该是冷的,少年的心就应该是热的,这是所有人都认同的事实。 他不断摩挲着那把剑,嘴里一直低声念叨着:“少年剑,少年剑,不错的剑名。” 李木木抬头看向像小猫一样蜷缩在一旁的女人,“你既然已经替我想好了名字,那你也应该有自己的名字吧,你那么会取名字应该自己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吧。” 女人看向他,用一种极为柔软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姐姐叫柳如烟,你可以叫我如烟姐。” “柳如烟软烟如柳,确实是一个绝美的名字,人如其名。” 女人是喜欢听到赞美的声音的,更何况是原本就很美的女人。柳如烟听得此话也是咯咯地笑出声了。 “难道这个也很意外吗?” 李木木捧着酒杯小脸微红。 柳如烟笑道:“意外的话让人发笑,漂亮的话让人开心,开心时每个人都会笑起来的,我相信你能够理解。” 李木木再喝一口酒笑道:“我确实能够理解,我知道漂亮的人笑起来会更漂亮。” 柳如烟笑得更开心了,“所以你们男人总是想着法讨漂亮的女人开心。” “因为能逗漂亮的女人开心男人会很有成就感。” 一瓶酒几乎已经快喝完了,李木木又挪回原来的位置,“挖人心,点烽火,撕扇子的故事可从来没有断过。” 柳如烟笑道:“你不是个少年郎,少年郎可不知道这么多关于逗女人开心的故事跟技巧。” “我师父教我的。” 柳如烟听到师父二字,像是听到撕猫条的小猫一样窜到李木木的身上,她的鼻尖已经快跟李木木的鼻尖碰到一起了。 “你师父那么了解女人那他有没有教你点其他的?” 李木木这一次没有将酒瓶子挡在胸前也躲开,但是他却不敢呼吸。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眼睛,眉目扑闪,像是薄薄的浮云遮住星辰又快速移开一般迷人而且神秘。 李木木慢慢侧过头去尽量远离女人的鼻尖,她的鼻小而挺,面纱已经被撑起一峰。 “师父还说,漂亮的女人都是老虎,少年人身板不够硬不要去招惹她们。” 柳如烟扑哧一笑:“看来那你并不是很听你师父的话呀。”说话间她已经又回到原来的位置,李木木没有察觉到她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李木木没有搭理她,将竹剑挂回腰畔,取下酒葫芦,把地上的酒都拿过来靠到鼻尖闻了闻,最后把一瓶青色的缓缓倒入酒葫芦之中。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他知道前面应该是一座城镇,所以也到了该下车的时候了。 柳如烟静静地看着李木木收拾东西的动作,原本话很密的她此时倒是一句话也不说了,原本一路上一口酒也没喝的她忽然从地上随意抓取一瓶酒猛然灌进喉咙里。酒灌得太快,呛得她不断咳嗽起来。她咳得很厉害,紫色的面纱几乎遮不住她的脸庞。 李木木看呆了,他猜到这个女人会很美,但是当他证实了他的想法之时才感觉到简直是美的不可言语形容。 他下了车,解了马,隔着车喊道:“我一定会赎回来的!” 柳如烟没有笑,听得好像是又灌进了一口酒,咳得更厉害了。 那是一匹好马,没几息功夫它就拉着身后的马车以及马车上的人远去。马蹄声渐远,咳嗽声渐远,最后已经看不见马车的身影。 李木木牵着他的小白马悠哉悠哉地走进小镇里。 镇很小,客栈也很小,但是人却出奇的多,他在枫火城之时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多人。他已经找了好几家,不过客栈里全都坐满了人,门前系着数不清的稀奇坐骑,旁边停着数不尽的车,车上堆放着看不透的货物。 最后他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地方找到了可以落脚的地方,但是也仅仅是可以落脚的地方。客栈里人头攒动,格外热闹。 “小二,喂马。” 李木木在门口找了个地方系好了他的小白马,拍拍马头,这几天可真是难为它了。门口的伙计看李木木是个少年,于是装作很忙,没有搭理他。李木木抛出五枚玉币,伙计熟练地一一接住,陪笑道:“客官放心,一定给您养肥咯。” 李木木这时候看到门口停放的货车上都插着各式各样的彩旗,在夕阳照耀下显得格外尊贵。旗子上有的是猫和老鼠,有的是金鹰,有的是卡通。 客栈里还有几间床铺,他付了钱,就在楼下找了一角桌子要了一壶招牌酒,葫芦里的酒太贵,得省着点喝。 桌子其他三角已经有人占着,桌上有六个酒碗跟几碟荤菜。李木木没有理会这三个大汉,自顾自斟酒喝了起来,他用的是小杯,只有两指大小。杯口大,杯脚长,是很好的白瓷。 他喝得很慢,同桌的已经换了两批人了他还在喝。 其他两角桌子已经空了,跟李木木斜对坐的是一个穿着华丽的青年。青年的剑横放在桌子上,把另外两角桌子都占住了。剑鞘是白玉做的,是很好的白玉,雕工也很精美,剑柄也是白玉做的,上面镶嵌着金丝,不是一般的金丝。 青年也是小杯喝酒,杯子也是白玉的,比白瓷还白的白玉。他也是只喝酒并不说话,期间也有进出住店的,但是当看到桌子上的玉剑之时却没有人敢坐下。 第6章 青丝落定悲明镜 李木木不用看也知道这个人不简单至少背景不简单。不过他没有太在意,仍旧慢悠悠地喝着小酒。 玉杯停,青年话起。 “门口的小白马是你的?” 李木木白瓷酒杯还在嘴边,“是我的。” 玉杯起,青年话再起。 “你杀了人,一只受了香火供奉的猪魔,一条占山为王的蛇妖。” 李木木又斟了一杯,“是我杀的。” 玉杯止在半空中,“你不怕?” 李木木,抿了一口没喝,“现在还不怕。”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青年的话很骄傲,其中还夹杂着浓浓的嘲讽。 李木木完全没有理会他,将含在嘴里的酒咽下,“不知道。” “你没听说过‘出剑无影白玉鬼’吗?”青年的话很大声,原本嘈杂的客栈忽然安静下来,接着又有窃窃私语露出。 李木木见到周围的高谈阔论戛然而止,放下白瓷酒杯抬眼看了下眼前的青年。很瘦,穿着华丽的衣服显得他更瘦!而且很矮,感觉像是猴子偷偷穿了皇帝的衣服。他的脸比身子更瘦,一双小而凹陷的眼睛,高高突起的颧骨,嘴唇很薄,脸色还煞白煞白的。 李木木此时又不感觉他像穿着皇帝衣服的猴子了,现在像是达官贵人家里夭折的小孩。但是他头发很长,而且很顺,像女人的头发。这么秀美的头发粘在这么难看的脑瓜子上多少是有点暴殄天物的。 李木木盯着青年的眼睛,摇头道:“不曾听闻,我只知道出剑有人变成鬼。” 白玉鬼听闻抚掌笑道:“好好好,好一个少年剑。”剑字还未落下,桌上的玉剑已经被拔出,以极快的速度刺向李木木的喉咙。他这一剑出得确实快,快到无影。李木木举到一半的白瓷杯被整齐切成了十六份。 杯碎,叮叮地掉到桌子上,没有再次破碎,确实是很好的白瓷。 所有人都很震惊,一方面是震惊于白玉鬼的出剑速度,一方面震惊于少年的挡剑速度。 从白玉鬼报出名来客栈里的人就一直注视着俩人,他们没有看到白玉鬼出剑,也同样没有看到少年出剑。可是现在白玉鬼的剑尖确实已经刺到少年的脖子前,而少年的黑布剑确实已经以剑脊挡住了白玉鬼的剑尖。 白玉鬼将剑收回剑鞘中,沉声道:“能杀了千剑怪蛇的人确实有两把刷子。” 李木木剑稍偏,抵住桌子,冷声道:“他的剑很快,你出剑比他差点。” 话还未说完,白玉鬼的剑已经再一次出鞘,李木木将抵在座子上的剑一提再一次挡住了白玉鬼的攻击。 白玉鬼一脚踹出,将李木木连桌子一起踹飞出客栈之外。 一道黑影闪过,白玉鬼已经紧随其后刺剑上来。一时间街道上坐骑乱跑货车横翻,一股白而阴冷的雾气迅速蔓延整个街道。 雾气很浓,也很冷。李木木放出神识,却在雾气之中受到一股制约。一道白光闪过,他只觉得背后一凉,回剑一挡又迅速将玉剑弹开。 白玉鬼的剑偷袭未成,直面刺来,剑上带着一股森然的鬼气。李木木跃到半空中,手臂缩回之时已经凌空刺出四剑,这是他杀咕噜时使用的剑招——飞鹰四击!此招出剑极快,而且每一击都直取喉咙。 白玉鬼的剑原本是直刺的,他怎么也不可能回剑格挡,这是必杀之技!可是一瞬间他的剑竟然已经向上刺去,将李木木的攻击尽数挡下。 李木木眉头微皱,出剑无影果然是一招快剑。 地上已经落了一柄无柄的白玉剑,白玉鬼手中还有一柄有柄的白玉剑,不过手中剑稍扁,稍窄。 白玉鬼如同死人一样的脸上此时留下了四道细微的剑痕,剑他虽然挡下了,但是剑气可不会那么轻易被挡下。 他的脸本就很难看,此时更难看了。 天色虽晚,白玉鬼的剑却亮起忽明忽暗的的鬼火来,只听见剑风嘶嘶地传入耳中,霎时间,幽幽的鬼火已经扑面而来。 这一剑很强,比呱啦的那一剑还要强。 李木木身形不动,以他觉得最舒服的姿势握住竹剑,他在等玉剑再靠近一些。秋风一动十二停的范围只有十二停,况且他如今的境界只悟出了第一停。 一停即是一步,一步必停一息! 玉剑携带着阴寒的鬼火已经接近李木木。 三步,两步,一步... 李木木手豁然出剑,可是他眼前只剩一柄玉剑如同静止一般停在半空中,白玉鬼的身影已经消失。 剑势成型已经来不及收回,竹剑一撇将悬浮的玉剑击落,同时身后一紧,一股寒冷的鬼气灌入体内。 李木木急忙使出言法在身体表面凝聚出一套青色鳞甲。玉剑拔出,原本冰凉的感觉逐渐蔓延出一点温热。李木木不可思议地看着右肋上渗出的猩红血迹。 是白玉鬼的出剑无影!他竟然在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时再一次拔剑。 他那不是子母剑,这他妈的简直是四世同堂剑祖宗十八代之剑。 如若白玉鬼再前半步他就会踏入一停的死寂之中,可是现在他恰巧就在一停之外再一次拔剑。李木木怎么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发生。 白玉鬼脸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住。他的脸看上去像是用四根黑线缝制的布娃娃,惨白,狰狞,而且还挂着诡异的微笑。他很享受这绝对完美的一击,他像胜利者一样挥舞着手中的玉剑。 白玉鬼惨笑道:“我知道你很惊讶,但是你先不要惊讶!我知道你是剑修,但是你连剑徒都不是,你定然没见过多少本剑谱,没掌握多少式剑招,所以你不认识我的剑很正常。可是我是一名真正的剑士,我知道你的剑招。”他一边说一边大笑,仿佛是这样才能表达出他现在有多兴奋。 “你往这一路打听过去,你瞧瞧有谁没听说过我出剑无影的名号,这是剑士的名号,你小子居然跟我说没听说过。不过你已经没有机会打听了,你,会死!中毒而死!”白玉鬼笑得更加狰狞,更加疯狂,有耳朵的人都听出来他很生气。 李木木感觉右边肋骨有些疼,嘴唇也有些颤抖。玉剑上的寒毒鬼气正在侵入他的身体,他只能不断用体内两种属相的能量去阻挡寒毒鬼气的进一步入侵。 鬼族,果然最擅长伺机而动。 现在李木木的情况有些糟糕,此时并非磨练剑意的时候。 他捻着诀,念动真言之时,只见白玉鬼柔顺无比的长发从脖子处齐齐断开,唰唰落到地上。 狂妄大笑的声音戛然而止,街道只剩下各种坐骑嘶鸣。 第7章 暗梅香去定流星 发落,白玉鬼的头颅向右一滑,咚的一声落到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在墙角处停了下来。 墙角处,一枚白瓷片深深嵌在与白玉鬼断脖齐平的石墙上。白瓷片洁白而完整,不见一丝血迹。 李木木将未施展言法收回,青鳞甲的力量仍然附加在自己身上。他稳住心神尽量将神识范围扩散到最大。 白玉鬼的剑很快也很准,一个人如果出剑又快又准,那么他的神识一定足够强大,反应也足够敏锐。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神识强大而且反应敏锐的剑士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人用一块破瓷片割断了脖子。 出手之人对天地之气的领悟定然很深,所领悟之气定然已经超过表气的层次。更为重要的是,他对天地之气的操控也极为精准,下手又如此狠辣。来者必定是常年在刀口舔血的穷凶极恶之徒。 “还不走?” 李木木的神识范围很大,可是这声音却从身后不足一步的地方响起。他没听到声音之时就感知到风中有一股香气,是寒梅淡淡的花香,可是现在并不是寒梅开放的时节。 李木木出剑也很快,从转身到出剑一气呵成。身后之人知道他要出剑,已经向后撤了一步,李木木的剑尖止在那人身前半步。 这个人看上去怎么也不能跟穷凶极恶搭上边。因为这是一个女子,而且是一个很瘦的女子,比白玉鬼还要瘦上三分。她穿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戴着一个黑色的斗笠,斗笠边沿垂下一层黑色薄纱,全身上下只有右胸上绣着的一朵梅花不是黑色的。 梅花或白或粉,或红或黄,为何她绣的这一朵却是七彩的? “七彩梅花盗天星!”客栈中有人失声大喊,一时间围观的人竟然齐刷刷地缩回客栈之中。 看到众人的反应,李木木知道眼前的女子多少跟穷凶极恶搭上一点边了,但是他不知道为何要叫她“七彩梅花盗天星。”应该跟胸口的梅花有些关系。 李木木防备着没说话,七彩梅花却已经开始不耐烦。 “你若再不走,便要在此地长留。”她的话很冷,像一块刚取出的冰。 李木木已经知道此人不像是来杀他的,倒像是来给他解围的,随即收起鳞甲言法抱拳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七彩梅花冷声道:“救你命的不是我,你再啰嗦取你命的或许就是我。”她的态度很冷,冷到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李木木默不作声握住剑走到客栈前准备解下白马。他使出手段自然不惧那白玉鬼,自己不过是谢她素未谋面却肯出手相助之恩。这人竟然如此孤高自傲,冷声冷脸,少年心哪里愿受这等鸟气。 不过眼前之人实力强大,苟一苟,只能愤愤于心。 心下正愤愤时七彩梅花的冷语又一次传入耳中,“你那小马都快死了,你解他何用!窝囊男人我见多了就没见过你这么窝囊的男人。” 少年郎正是气血方刚之时,江湖客都是热血豪杰之辈,岂能容忍别人三番五次地嘲弄于他。 娘希匹,苟不动! 干! 剑风起时竹剑已经豁然刺出,七彩梅花两指一捏,地上零星散落的白瓷片悬浮于半空中,忽然间又像花苞绽开一般向四周散去。 李木木已经发现自己被十六片切口整齐的白瓷片包围,连切掉白玉鬼头颅的那一片也在其中。她出手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对天地之气的操控又极为完美,每一片白瓷片之间的距离都恰到好处。 李木木念动真言,顿时有一套青色鳞甲覆盖全身。七彩梅花手上没有任何动作,她像是在等少年将所有手段使出。 鳞甲覆盖全身之时,逍遥法诀第一层的前三式已经使出,七彩梅花脚下金银青三种色彩交相辉映喷薄欲出。 光闪之时一道黑色人影闪过,三式言法竟然齐齐落空。这女人的速度只能以恐怖二字形容。这三式言法形成是速度何其之快,就算面对以速度着称的妖族他也不曾失手,如今竟然连这个女人的身影都困不住。 女人的身法快,白瓷片的攻击更快,她躲开言法束缚之时已经操控十六枚白瓷片直直扎向李木木。 一片白瓷就足以切掉白玉鬼的脖子,十六枚足以将李木木切成无数碎片。他丝毫不敢大意,剑靠于心,秋风一动十二停已经使出。刹那之间,所有的白瓷片都像是树叶落于水面,忽然间都静止了下来。 李木木没有出剑也没有闪避,他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似乎来找他的每个人都对他的这攻击很熟悉,每次都能抓住破绽。他笃定这一剑击出,七彩梅花一定会在他身后给予他致命的一击。 他已经变化法诀,念动真言。 如他所料,七彩梅花如同知道他会使出秋风一动十二停一般,等那停出现之时她已经闪到李木木身后。不过当她一步踏出之时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蔚蓝的汪洋之中。七彩梅花反应极快,第一时间身形已经向后退去。 只听得一字入耳。 “缓!” 她后退的身形同那白瓷片一般,落叶入水,止于水面。 李木木的剑已经刺出。 “巴水急如箭!”话落,剑如飞舟直取七彩梅花的胸口。 这一剑不致命,但是必然重伤! 黑纱之下,七彩梅花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随后露出一缕微笑。只见剑到之时,她胸口的七彩梅花闪出一道七彩光芒,七彩光芒如同烟花一般,绽放立即消散。 李木木的剑已经刺到,那里是七彩梅花原本站立的地方,可是此时地上全无人影,只留下一股浓郁的芳香。这香已经不单是梅花的香味,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空空悠悠,犹如浮云飘忽不定。 闻着这香味,李木木的神识已经溃散,眼神飘忽不定。识海中的白玉忽然间传出一阵温凉的感觉,他从浑浑噩噩之中清醒过来之时,只觉得脖子上冰凉冰凉的。垂眼看时,只见十几枚白瓷片完美地在他脖子上围出一个白瓷项圈。 白瓷项圈飞速流转,随时都能将他的头颅切下。 七彩梅花手中拿着一块白瓷片,不断敲打自己的手掌,颇有一种吃瓜看热闹的意味。 第8章 鸡飞狗叫人独静 七彩梅花右手两指捏住一块白瓷片,不断敲打自己的左手,颇有一种吃瓜看戏的感觉。 李木木没有动,他已经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对它有恶意,但是没有杀意。七彩梅花也没有动,她像是在等什么,不过最后没有等到。她手中的白瓷片落地的一瞬间李木木脖子上的白瓷项圈也跟着嗒嗒嗒地落到地上。 七彩梅花冷声道:“跟我走吧。” 李木木没有搭话,又埋头走向他的小白马。 “你为什么一定要那半死不活的马?” 李木木道:“我花钱买的干嘛不要。” 那匹马买的时候很便宜,他打赏门口的伙计的钱已经够买半只了。李木木解了马,取下马背上的酒葫芦绑到自己的腰上,牵着马走到七彩梅花的身边。 “往哪里走?” 七彩梅花一甩头也不搭理他,沿着街道自顾自地往东边走。李木木跟在身后,也不问她究竟是什么人,要带他去什么地方。一个有恶意却没有杀意的人是不值得害怕的,纵使她手段惊人。 她走得很快,白马已经有点体力不支了。 镇上有一条河,不宽,水也不急,看不出是自西向东流还是自东向西流。靠河两边房屋很多,灯火通明,喧闹之声不绝于耳。这个时候还不睡觉的除了睡不着的,就是不想睡的。睡不着的人不会大喊大叫,所以灯光里肯定都是不想睡的。 不想睡的人又分为两种,一种是没钱而想挣钱的,一种是有钱要尽快花出去的。花钱的办法很多,赚钱的门路也不少,大家都是为了开心。听声音就知道楼上的人必定都很开心。 可是七彩梅花并不是带他来寻开心的,因为她最后停下的地方没有一点灯火,也没有一点声音。这座漆黑的阁楼却很高,比河边任何一座阁楼都高很多。它应该是全镇最高最大最热闹的阁楼才是,然而它却安静地可怕。 里面如果有人一定是已经睡着的人。 七彩梅花开了门,开的很笨拙,显然她不是这屋的主人。她是用钥匙打开的所以应该也不是小偷。 李木木正是看到她用钥匙打开锁才放心了许多。自从他踏进这个小镇开始就不断有麻烦事找上门来,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他想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人喜欢麻烦事找上门。 门口没有系马的桩子,他只好牵着马走了进去。有好几层楼,中间一个大天井,天井下是几排桌子,桌子正前方是一个俩人高的戏台。 七彩梅花将他引到后院,那里很宽敞,适合停放马车。他已经看到其中停了一辆马车,而且立刻就认出了那辆马车的主人。除了那个女人应该没有人会再坐着那么奇怪的马车。 李木木系好了马,跟着七彩梅花上了楼,上到最高的那一层。七彩梅花上楼的声音很大,每一脚都踩地楼梯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这间屋子面向江边,两边欢笑之声不绝于耳。 七彩梅花轻轻敲了敲门,低声道:“姐姐,人我给你带来了。”她现在说话的声音很软,不再像是傲雪的梅花,而像是刚刚探出墙头的红梅花骨朵,小巧而温柔。 屋里没有亮光,七彩梅花的声音落定之后里面才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辛苦了梅儿,你先下去休息吧。”屋里女人的声音也很温柔,李木木觉得熟悉之中有点陌生。 七彩梅花对着门口抱拳,转过头冷声对李木木道:“老实在这待着!”她现在的声音很冷,此时不仅梅花已开,而且风雪很大。 女人,不可能只是一种样子。 七彩梅花走下楼去,下脚还是一如既往地重,能听到她渐行渐远的声音。直到已经完全听不到她的脚步声房间里才又传出那个女子的声音,“进来吧。”这声音很是温柔,不过没有了在车上时那种强烈的诱惑气息, 李木木觉得熟悉间含着两分陌生。 竹剑很自然地斜挎在腰畔,剑下还挂着个葫芦。他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女子倚靠在窗边,穿一件宽松的垂地睡袍,轻纱层层堆叠如云,每一层都薄如蝉翼却又软若青烟,微风只是轻轻拂动,长袍便同及腰的长发一起飘荡起来。这睡袍同现在的女子一样,温柔而又矜持,内敛却不乏致命的诱惑。 李木木还是第一次看见这女人的全脸,不过屋里没有点灯,倒也看不真切。依轮廓来看,她绝对是一个惊艳的美女。 窗边有一方小桌子,桌上放了五个酒杯。 看到李木木站着一动不动,女人笑吟吟地说,“无妨,过来吧,怎么半天不见就如此生疏了?” 李木木觉得女子说话有些古怪,不过这个声音倒是别人模仿不了,几个跨步坐在面窗的凳子上,女人也坐下。 她的身材实在太好,衣袍又实在太柔软,得亏光线实在太暗,可是就算如此李木木还是低头不敢看她。 女子看到李木木害羞的表现扑哧一声笑,“呀呀呀,我们的少年剑还没喝酒脸怎么先烫起来了?” 李木木也感觉脸上烫得厉害,头埋得更低,不知为何面对这个女人他总有一种羞耻感。见到面前就有一个酒杯,他也不管三七二一拿起来就要喝下。女人急忙出言止住他,“那是别人喝过的,你用这个吧。 说话间她已经将杯子推到李木木面前。那是一个奇怪的杯子,他从没有见过那么古怪的造型,杯身如鸡蛋壳一样的椭圆形,杯口有延长出来的三瓣杯嘴,杯脚却很细,像是花枝,天太黑看不清颜色,而且杯子中有一股茶香。 杯中已经斟了酒,他靠着一瓣杯嘴慢慢喝下。这是一个淑女杯,喝快了容易倒在脸上,所以不适合喝快酒的人使用。 他喝女子也喝,不过女子用的是普通的杯子,倒的是其他酒壶里的酒。 俩人都没有说话李木木却已经喝了十几杯,女子一杯还没喝完。 “你们男人为什么都爱喝酒呢?”女人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李木木答不上来,他也不知道男人什么喜欢喝酒,他连他为什么喜欢喝酒都不知道。自从跟裴柳混在一起之后,他觉得已经离不开酒了。 初入江湖的少年哪里知愁滋味?或许,是为喝好酒强说愁罢了。 女子见到李木木许久不说话又问道:“你见过只喝一种酒的男人吗?” 李木木果断地摇摇头,他确实从未见过哪个剑客只喝一种酒。 女人笑了,但是笑得有些扭曲。 第9章 鬼哭狼嚎剑千形 光线很暗,李木木只听到笑声并没有看到女子的表情变化。 “那你肯定也没见过只爱一个女子的男人。” 一阵晚风吹进屋子,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这晚风一样,自然,而略感冰凉。 李木木并不太清楚这些年纪的人的爱情,但是女子说这句话时他莫名想起在江南偶遇的那个杨姓的少女,他不知为何会突然想起这么个人,或许她是李木木所认识的同龄人中少有的活泼的女孩吧。 外面还是很喧嚣,琴声笛声琵琶声声声入耳。相较之下,他们二人的谈话反而显得有些味寡味。 李木木看到女子没有继续追问,于是又合上一口道:“我不知道男人为什么都爱喝酒,也没见过只喝一种酒的剑客,更不知道有没有只喜欢一个女人的男人。”他慢慢地又喝了一口,继而补充道:“但我知道为什么剑客都爱剑,我也见过只爱一把剑的男人,所以我相信世界上一定会有只爱一个女人的男人。” 女人闻言巧笑着说:“你说的那位剑客是你的师父吧。” 李木木脱口而出:“你也认识我师傅?” 黑夜之中,女人愣了一下方才说:“行走天下的问心剑裴柳,我这四极之内很少有剑修不认识他。” 李木木停下手中杯,接着问道:“那你也是一名剑修?” 女人将手伸到李木木的脸前,问道:“你觉得这样一双手适合提剑吗?” 光线很暗,但是李木木还是看到一双细长而且齐整的手,很白,所以他看的很清楚,重要的是手上还有一股香气,像是兰花的。 李木木说道:“确实不适合提剑,太细太长太娇嫩,我看适合提笔写字成为一位女儒圣。” “你这嘴呀,该去当个说客,以后谁家里没糖了拿你嘴去泡一泡就好了。”女子一边笑一边说一边又端起了她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李木木忽然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女子忙问道:“怎么?是我这的酒不好喝?偏要喝葫芦里的杂酒。” 李木木摇摇头,将食指伸出,小声道:“这酒,一百枚圣宝币一口呢。” 对面的女子咯咯咯地笑出声来,“倒也不贵,不过也要看在哪喝、跟谁喝的才值这个价。” 李木木准备对嘴喝起来,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将葫芦推到女人面前。女子未等他说话就又将酒葫芦推了回来。 “酒混着喝容易醉。” 李木木像是没有听到女子的话,拿起葫芦就对嘴喝了起来。那个杯子喝酒真的是恼人,还是这么喝够劲。 正当李木木还在痛饮之时,女子突然问道:“你知道你杀的白玉鬼是什么人吗?” 李木木葫芦里的酒喝了一大半,“并不清楚,素未谋面。” 这话自然是回答女人的问题,同时他也有一些疑问想得到女人的解答。不过女子并未解答他心中的疑惑,她只是淡淡地说:“那你肯定也没听说过鬼哭狼嚎千层剑吧。” 李木木冷声道:“确实没听说过,不过我猜他是白玉鬼的师父,应该没错吧。” 女子笑道:“确实是,白玉鬼的剑法完全传自他的师父千层剑,而千层剑最为人知的地方就是他特别护犊子。” 李木木道:“可是人并不是我杀的,在场有很多人都亲眼目睹。” 女子道:“可是我敢保证所有亲眼目睹的人都会指认是你杀的。” 李木木道:“可是我猜那所谓的千层剑不是傻子。” 女子道:“正因为他不是傻子所有他才会认为是你杀的。” 李木木已经品出此中真意了,女子也猜他已经知道话里的意思了。可是李木木来不及说话,他晃荡着脑袋,只觉得像是吃了迷药一样,昏昏沉沉不能控制自己。迷糊之间他已经浑身无力瘫倒在地上。桌上的那个淑女杯也即将滑到地上,寒芒闪过,杯子稳稳停在一柄细长的铁剑的剑脊之上。 女子叹气道:“都说了不要混着酒喝,容易醉,男人没有一个听劝的。” ..---..---.. 不知是几日后的下午,李木木从床上醒来,狠狠地拍着自己的脑袋,显然还有一些醉意。 他转头看了一下周围,是一间上好的房间。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是一件上好的白衣。 是谁给他换的衣服?他耳朵一红却又想不起任何事情,只知道白玉鬼有个护犊子的师父叫千层剑,还有就是,酒混着喝果然容易醉。 他起身想站到窗外,习惯性地往腰间摸去,酒葫芦不见了,竹剑也不见了。房间里四处观望,床上床底四处翻找,一无所获。这是他现在 最重要的两样东西,他不急是不可能的。 李木木推开房门想去找柳如烟要回自己的东西,可是他推开房门却发现已经不是昨晚的那家客栈了。天井不见了,一排排的桌椅也没有了,两人高的戏台自然也没有。他可以想到那两个女人也肯定不见了,那他的酒葫芦跟竹剑还有他瘦弱的小白马肯定都没有了。 洞天里苏子美曾说过,“习武的喝酒脑子不清醒。”如今果然是喝酒误事。 这间屋子只有他这一间房间。他推开门,看到眼前流水潺潺鱼虾戏,茂林修竹乱莺飞,远处层峦叠嶂尽险峰,飞流声声如奔雷。 此屋竟然已经不在小镇之中反而是修建在高山之上,具体在那座山上李木木全然不知。他四处走了走,没走多远又回到房间之中,这时候他才看见桌子上有一张信笺,字写得很娟秀,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字迹。 信笺上竖写着四句话: 剑同酒先收着 意在躲避追杀 在此好生静养 岭中野味甚多 李木木一眼就看出了留信之人想表达的意思,他很喜欢这种简单的暗语。可是那么简单的暗语跟大白话又有什么区别呢? 传法之人都有一种执念,“法不轻传,轻传人不信!”有法之人既怕传错人又怕真法断在手里,所以他们喜欢将真法隐藏在各种隐晦的词章字句之中,读书人的言出法随就是从此中衍生而出。可是这暗示得太明显,就像生怕他看不出来一样,或许,她真的觉得李木木有些太笨了。 “剑意在岭?” 第10章 青藤铠甲青藤剑 李木木的速度极快,不出片刻功夫就已经进到山林之中。此山并高,林子倒是很密,而且灵气充沛。 留信之人既说剑意在岭,那寻求剑意之地方自然就在这连绵不绝的山脉之中。李木木一路少歇,此山甚是古怪,灵气如此浓郁且草木又如此茂盛的丛林里居然连声鸟叫也没有。 荒村尚有鸡鸣,深山哪能少鸟语?如此反常必有危险潜藏其中,加上李木木此刻手中无剑,心中不安,因此已经将神识扩散到一个能自如应对危险的范围。 山林深处,树叶无风自动,一声剑鸣,来者何人尚未看清一柄青剑已到身前。李木木草木剑法飞速运转陡然间化草木为剑挡于身前。两剑相碰,偷袭者已经向后退了两步,仓促之间凝聚的草木之剑更是直接化为齑粉。 身形落定,眼前之人的面貌暴露出来。一身青色藤甲包裹全身,手中一柄青色藤剑,一股青芒如同游龙一般缠绕全身。 青甲人还未说话,李木木运转功法认真凝聚出一柄草木之剑。剑握于手,青甲人青藤剑上光芒暴起,电光火石间已经连续刺出十几剑。剑气虽细如发丝却令人胆寒,李木木手中草木之剑飞速抖动,青藤剑气刚到身前就被一一挡下。 剑气虽然挡下,青甲人出手却极为狠辣,青藤剑气尚在半空之时青甲人一步踏出立即出现在李木木身后。一息不到的时间里他竟然以一人一剑气对李木木展开合围之势。 李木木瞳孔一震,刚刚青藤剑气实在是太多太快,完全没有闪避的机会,因此唯有全数挡下,可是青甲人的空间穿行能力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 青甲人未作任何留手,青藤剑结实地刺进李木木的后背,刺中的地方又刚好是当日白玉鬼偷袭得手之处。 青剑刺入,红黑剑拔出,李木木的雪白的新衣顿时被红中带黑的鲜血浸染。青甲人出剑实在是太迅速太狠辣,一击得手第二式已经酝酿在手,李木木急忙使出瀚海言法,趁着青甲人迟缓之际迅速跳出攻击范围之外。 青甲人身形受阻,李木木后退的同时手中长剑如同飞舟一般直直刺向青甲人的胸口,此剑也是极快。一缓一急相遇,草木之剑没有任何意外就刺中了青甲的胸口。可是那几乎能一下刺进蓝魔身体的一剑竟然只是触到青甲人的藤甲就立即倒飞而出,反震之力将剑上的草木之灵都险些震散。 虽说没有剑体的草木之剑实力大跌,可是却不得不承认那青藤甲所附加的防御力相当可怕。面对这样一个出剑狠辣又具备空间穿行能力还身穿藤甲的青甲人,李木木也一时间想不到应对之法。 后背有伤,他已经第一时间将体内能量汇聚到后背止住伤口的流血,此时后背的伤口竟然有一种上药的刺激之感。李木木眼神古怪地盯着眼前一言不发的藤甲人,此人实力强大而气息隐藏地太好,神识之中完全没有它的气机波动。 不容李木木有思考的机会,瀚海言法消失,青甲人的青藤之剑再一次毫不留情地向他刺来。青色剑影密如骤雨,李木木立即意识到青甲人很可能要故技重施,以剑气佯攻再穿行到背后给他致命一击。 李木木草木之剑握于手中并未急于出剑,剑气同身后的破风之声同时而至,两者同时抵达李木木身前一步,刹那之间剑气同青藤剑都静止在半空中。秋风一动十二停李木木已经将第一停运用得很熟练,手中草木之剑绿光闪动,一击既出直刺向青甲人咽喉之处,那里是青藤甲没有完全覆盖的地方。 草木之剑如同尖刺扎豆腐一般毫无阻碍地刺进青甲人的喉咙,李木木体内双属性能量毫保留地从身体各处汇聚到右臂,再从右臂通过剑柄传入剑身。 青白之色迸发,青甲人直接被炸退近百米。 青藤甲的防御力让李木木极为惊骇。如此近距离的全力一击竟然都没有将青藤头盔炸碎。不过那一剑直接刺入喉咙,除非对方是魔族那种将命门藏于屁股的种族,否则这一击之下青甲人必死无疑。 青甲人跌倒在地,半刻没有动静。 李木木手中草木之剑消散,青甲人忽然站起身来,如同落枕之人一般不断地左右扭动着脖子。 青甲人非但没死,甚至连血都未曾流下一滴。 李木木何等心机灵巧之辈,如今的状况再结合青甲人之前的表现便能识出眼前之人并非真人,而是一具傀儡。可是只是一具傀儡却身负剑法与空间穿行两种神通,当真是稀奇之事。 从青藤傀儡最开始的剑法造诣来看虽远不及裴柳,但是也不是寻常剑士所能比拟的,再加上神出鬼没的空间穿行能力,其战力在剑士的境界之内必定是巅峰的存在。 只听见喀啦的一声,青藤傀儡像是将头与身子重新连接上一般。剑风起,剑声鸣,傀儡仍旧是出手狠辣,它吃过一次亏,明显变得谨慎许多,只是在李木木身边穿梭并不断刺出剑气,却不敢太过靠近他。 极短的时间之内青藤傀儡已经以剑气化成一张青色的剑网。李木木别无他法,再一次使出秋风一动十二停,手中刚凝聚的草木之剑挑开身前十几道剑气,身形不带犹豫地就飞出剑网之外。 然而变故横生,李木木身形刚出现在剑网之外,青藤傀儡的青藤剑已经再一次刺入李木木的后背,并且还是刺入第一剑的伤口之中。 青藤剑再一次拔出,血又如决堤之水一般流出。 短时间之内同一处伤口连续受到三次攻击纵使李木木是清境之躯,金色之骨也无济于事,一阵力竭,在满满的不甘心之中他直接倒下。 空中飘起了细雨,微凉。 李木木并没有死,再醒来之时他仍躺在原地,青藤傀儡已经消失不见,地上还有一只被雨淋湿的野禽。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地上那狼狈的野鸡,再看看狼狈的自己,想起留在桌上的信,“在此好生养伤,岭中野味甚多”二句时不禁苦笑起来。 第11章 青藤剑止一停前 山外小雨依旧,小屋中香味蔓延。 李木木穿一套全黑的长衫,翘腿坐在篝火边,火上有个烤架,烤架上的野鸡正往外滋滋冒油。信上只留了四句话,三句半都已经应验,他没来由要为难自己,干脆就把野鸡带回来烤了吃,只是可惜了如此美味无酒作伴。 已是四更天,李木木盘腿于榻上不动,受了那青藤傀儡两剑再加上吃了一整只烤鸡,他身上的伤并未加重反而快速痊愈起来,后背已经有新肉长出的瘙痒之感。 当真奇闻,青藤傀儡手中的青藤剑竟然像是一种专门驱毒治愈外伤的仙草一般。李木木也没少见过灵丹灵草,但是都没有遇到有如此奇效的东西。 屋外刚亮,李木木起身下榻,将桌上的野鸡骨头拿起径直往昨日与青藤傀儡交战的地方。此地太过清雅,犹如小姐闺房,他在物理取火烤鸡已经是亵渎,自然不能再让那鸡骨头玷污了此地。 山林深处,青藤傀儡知道李木木要来一般早已在原地等候。 草木之剑已经在手,李木木还未见到青藤傀儡,青藤傀儡却已经捕捉到了李木木的气机。青芒所过之处草木皆断,转瞬之间青藤剑裹挟着一股劲风已到跟前。 此番青藤傀儡并未使出剑气而是以剑本身攻击李木木。李木木执草木之间格挡,两柄颜色相似的长剑几息之间已经相碰数十回合。 傀儡并非人身,既没有痛觉也不会力竭,因此李木木虽然能够一边战斗一边从天地间吸取能量补充自身,可是在长久之战中仍然不占优势。 草木之剑如飞花弄影,虚虚实实相间,剑风未起剑气已经刺到青藤铠甲之上,青藤剑却如大鹅追路人,心中无畏一心只想着攻击。草木铠甲本就不及青藤铠甲结实,在傀儡以伤换伤的攻击之下逐渐出现裂纹。 李木木已经将青藤甲刺了个遍仍旧没有发现它的弱点,刺穿喉咙也不管用。青藤剑再次直刺向胸口,李木木脑筋急转,草木之剑剑脊一扫将青藤剑隔开。李木木趁势跃到空中,剑气爆发而出的一瞬间却又迅速凝聚在草木之剑上。 剑如鹰,傀儡的头部为兔,飞鹰四击既出,只听见一声剑鸣,却出现了四道剑影。飞鹰四击的力道大而沉,四下都结结实实地落到青藤头盔之上,青藤傀儡身体止不住地往前倾倒。 见到一击奏效,李木木生怕青藤傀儡会使出空间穿行之法,当即捻着法念动真言。金光银芒闪烁,一链锁住傀儡四肢,一网罩住傀儡全身,又一道青芒闪烁,傀儡被包裹得如同新鲜的竹叶粽。 李木木自知此法并不能困住青藤傀儡太久,跃起之间,草木剑似巴水飞舟,携带着一股磅礴的草木之气狠狠刺中傀儡颅顶。 青藤铠甲的护甲之气同样是青色的,青绿相撞,周围草木顿时倒伏一片。 青藤傀儡此次受的伤显然比上一次被击穿喉咙还要严重,一动不动愣在原地。傀儡虽暂时不动,但是有了上次的经验李木木丝毫不敢大意。秋风一动十二停已经先藏于心,他打算一靠近傀儡便立即发动,然后再一次直击傀儡的头颅。 心念才动身形已动,在离傀儡只有两三步之时,傀儡身上的护甲之气竟然一下子窜到青藤剑上。 傀儡之前一动未动竟然是为了诱骗李木木上前,一只傀儡竟然还有如此心机,李木木大为震惊,然而此剑既出已经难以收回。 来不及多想间秋风一动十二停已经使出,可是李木木发现距离还远远不够,如果现在刺上去无疑是往傀儡剑尖上撞。 剑招于惊险处最容易突破,尚还有一步半之时李木木忽然感觉到一股空寂之感,这一停似乎不只是一停而是一停半。 傀儡手中的青藤剑最先止住,尚且还在一步之外的青藤傀儡也如顽石一般一动不动。李木木眼中惊芒闪过,一跃而起,剑气如虹,四道剑影紧随四道剑气直刺到傀儡头上。加上开始飞鹰四击,傀儡头甲的某一处地方已经被连续攻击十三次。 以李木木的修为,十三次全力的攻击击落到同一个地方,就算是上品的灵器也会出现破损。 最后一剑刺入之时,草木之剑终于穿透了青藤头甲的防御刺入青藤傀儡 的头颅之中。只听见砰的一声,傀儡竟然完全炸开来。 李木木吃惊不已,他只是想打败傀儡而已,可是他可不想打碎傀儡。心中一个奇怪的念头浮起“那女人该不会要我赔偿损失吧。”一口就酒就卖一百圣宝币的女人,这么厉害的傀儡岂不是要敲诈他十万圣宝币,或者是一百万圣宝币。 李木木手中草木之剑瞬间消失,一个猛扑就上去翻找青藤傀儡的碎片,敲诈肯定是要被敲诈了,这玩意那么耐揍,材料卖掉应该也嫩回点本钱。 李木木的手刚接触到青藤傀儡的残骸,残骸就如同烧过的纸钱一样,虽然形状还在可是一触即散,他又赶忙去找地上的青藤剑,那一看就是好东西。可是青藤剑跟你青藤铠甲一样,一触立即化为灰烬。 李木木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中暗忖,这玩意怎么一会儿耐揍一会儿又娇滴滴的。 山风很凉快,李木木躺在地上,心里正在快速计算着全身上下还有多少钱可以拿出手。他现在想喝一口酒,哪怕是一口村酿的苦酒也行。 李木木缓缓闭上眼睛,朦朦胧胧中闻见了酒香气,他原先以为自己思酒过度而产生了幻觉,可是耳边又朦胧之间有人在叫他。李木木使劲睁开眼睛,看到柳如烟的脸就挂在眼前,他急忙扭动屁股向后退了一些。 柳如烟对着李木木笑吟吟道:“醒的倒是蛮快的嘛,还以为你要睡上五六天呢。劝你酒别混着喝偏偏不听,男人就是犟牛一群。” 李木木急忙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在山上而在床上,抬眼望向窗外,风景也与山中小屋不同。李木木眨巴眼睛问道:“我不是在山上吗?” 柳如烟鼻中轻轻推出一点气息,嘴角微微上扬,“山里?看来你酒还没醒透。” 李木木听得此话竟然狠狠松了一口气,一股极为愉悦的感觉蹿上心头又浮到脸上。那种感觉就像是梦见被人摁住切掉了叽叽,惊醒过来一摸发现叽叽还在的感觉一模一样。他摸着脑袋傻笑道:“万幸,万幸。” 第12章 千金一睹鹤兰仙 红颜堪把千金误,一剑惊起鱼龙舞。 先惹天上仙人妒,又迷却凡夫无数。 总爱三十如狼虎,不想一夜黄泉路。 纵有龙骨玲珑鹿,亏空气血无处补? ——题记 想到一起不过是大梦一场,自己也不用赔付天价的损毁器具费用,李木木别提有多愉悦了。随即问柳如烟道:“那我这是睡了一整天?” 柳如烟闻言扑哧一笑:“一天?都三天了我的好弟弟。” 一醉三天,岂是凡酒?不是凡酒必是假酒。 二人又各自扯一些闲话自不必赘述,柳如烟之说晚上江中有美女舞剑,邀他一起前往观看。少年气血正盛,每日打坐至早晨都是充血难受,听得有如此好事,嘴角已经翘上天去了。 怪不得最近小镇上忽然热闹起来,原来是因为镇上来了一位名叫鹤兰的女剑客。天下剑客都称赞她“气质美如兰,才华郁比仙”,人称鹤兰仙子。 鹤兰仙子也是一位行走天下的女剑客,其貌倾国倾城,其剑法精妙精深,更为重要的是她有个规矩。有奇珍异宝进献者可隔九幕共饮,进宝中有缘者可对面共饮,若是对面共饮之时得仙子青睐者,鹤兰仙子将以身相许,退隐江湖,相夫教子。 此风声一出,天下男子为之疯狂。 垂垂老矣的老剑士拄着剑破关而出,年纪轻轻的少宗主盗取镇派之宝前来相献,宗门宗主以追回重宝的名义躲过宗主夫人的眼线与自己儿子组成探花同盟。无论鹤兰仙子走到了哪里,哪里的风流之事都会因为他暂时停歇,吃软饭的小伙子支棱起来,搞小动作的小叔子立刻变成正人君子。 那场面可谓是,曹孟德梦中推倒铜雀台,潘金莲对窗空盼西门庆。柳三变醉前不到烟花巷:武二郎酒后不上景阳冈。 李木木见到柳如烟说得如此天花乱坠,一时间更是兴趣盎然,哪家小孩永远三岁?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个血气正刚的大好青年。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小河里各色各样的红船花舟已经堵得水泄不通,这些自然是有钱的富家公子,有势的宗门子弟,争这一席之地为的不过是更好献灵献宝献殷勤,倘若博得仙子一笑,再赏他美酒一瓶,纵使倾家荡产梦里也能笑醒。 河岸上,人踩人肩,肩上站俩人,人爬树断无人怨。这些自然是贫穷的风流才子,落魄的江湖浪子,争这一席之地不过是为了看仙子舞剑,期待着偶然高声吟诵的两句酸溜溜的诗词歌赋能博得美人一笑,万一再赏他美酒半杯,此生也算完美。 阁楼下如此热闹,柳如烟却还拉着李木木在阁楼上饮酒。 “就在这里看吗?”李木木疑惑问道。 柳如烟摇晃着酒杯,轻声笑道:“看到最中间那条大船没有,靠近那里五十步,想要再往前一步需要献上十枚圣宝币。” 李木木原本趴在窗上看热闹,听得此话回头说:“你那假酒还一百一口呢,我也没有嫌多贵呀。” 柳如烟扭头撅嘴道:“假酒?现在嫌贵了?再说了,那女人卖的了十枚一步我就卖不得一百一口?她能比我高贵几分?” 李木木完全转过身来,嘟囔着嘴摇摇头,一言不发。 柳如烟嚯地一下站起身来,将挺拔的双峰又抬高了一些方才问道:“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差了她了?” 李木木看了一眼,实在是太挺,已经有些挺不住了当即转过头去继续看热闹,嘴里喃喃道:“挺,好的。”还未等柳如烟继续说话,李木木继续问道:“我们真的不下去吗?再不下去我们可一棵树都占不到了。你这楼也忒高了,从这看那人跟手指头似的。” 说话间还竖起一个手指比对了一下,的确不是妄语。 柳如烟悠闲地坐在位置上继续摇晃着酒杯,不慌不忙地说:“不要着急,我既然能卖出一百一口的酒,自然有钱买那一步十枚的位置。 当当当... 三声锣鼓响。 柳如烟听到锣鼓声响,慢慢站起身来,伸出双手将李木木环腰抱住。李木木只觉得肉酥体麻,刚想说一句男女授受不亲,再睁眼已身处一叶扁舟之上。 小舟极小,真如水上一叶。可是离鹤兰仙子舞剑的那一方大船位置刚好合适,既不会因为太远而看不清,也不会因为太近而看不见。 裴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一众红船芳舟皆在三十步开外,忍不住出声问道:“这得花了多少币呀!” 柳如烟得意笑道:“几口酒的事情,而且你又敢肯定舟上那妮子不跟你一样也欠我几瓶好酒?” 此时江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怕打扰了舟上的仙子。风声过,唰唰作响,水声过,哗哗作响,风水之声已过了三轮舟上却毫无动静。 半刻之后,正当众人望眼欲穿而不得,神经紧绷待松懈之时,一声剑鸣声起,随即风起,再而浪起。 剑有三两声,声声叠,风有数股,鼓鼓推浪去,浪有十数层,层层拍舟回。 原本尚且还在四十步之内的舟船不知不觉间已经退后了十数步,百十枚圣宝币就这样打了水漂。 可是舟上公子少爷毕竟财大气粗,非但没有任何一人懊恼,反而跟乌龟似的伸长脖子来观望。 李木木很震惊,不是震惊于这些少爷少宗主人傻钱多,是震惊于鹤兰仙子简简单单的一式出剑就有如此神威。 要知道如今江上舟比水还多,舟舟相扣之时莫说是晚风,纵使是飓风也不能轻易将其击退。曹老板当年铁索连环可不是为了方便周瑜小儿放火。 剑鸣之声初起,三两声先震慑住众人。舟上之人踮脚伸头观望,岸上之人你扣我头我钻你胳肢窝,所有人都在等这位仙子露面。 剑鸣声再起,江水倒灌于天,水落下,如同当年猴王钻过的瀑布。舟上岸上之人忍不住喝彩,水幕还未落尽,一道倩影已经先落在船头。 剑鸣声三起,此次无风无浪亦无水幕,可是所有人仍旧止不住高呼起来。只见鹤兰仙子手中之剑飞舞,皎洁月光落于剑上,剑脊将道道月光接住再反射到众人眼中。原本月色温柔如玉,可是剑上反射的剑光却是寒如霜雪。 鹤兰仙子的剑挥动得极快,江上寒光剑影乱飞,几息之间竟然将两岸同江皆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李木木一步跨上扁舟头,忍不住拍手称赞,如此绝技当真人间难得几回闻。 第13章 唯见江心秋月白 剑鸣声止,白昼瞬间化为黑夜。 剑鸣声止后,风声止,风声止后水声止,水声止后人声止,人声止后万籁俱寂。 李木木站于船头,眼神凝重,这剑意他竟然有点熟悉。 舟中岸上之人皆是屏息凝气,忽然一声剑鸣从众人耳边炸起。正如醉吟先生所说,“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这一剑惊天动地,舟前三十步江水忽然沉于江底,江心出现一个直径三四丈的漩涡。漩涡搅动,一尾金红鲤鱼跃出江面,一下出不来,两下出不来,待到第三下时金红鲤鱼从漩涡中一跃跃出数十丈。 鱼跃龙门,鱼尾悄然间化为金灿灿的龙尾,几息后天空之中乌云密布,皓月星辰皆是隐匿其中。 黑夜此时更黑,此刻不仅完全无光更是完全无声。 轰隆一声惊雷起,耀眼白光先入眼,炸雷之声后入耳。 极黑的夜空中闪过一道极亮的闪电,继而乌云中电闪雷鸣,众人抬头望去,雷光闪烁之间一条金色的巨龙时隐时现。 电闪金龙舞动,雷熄灭金龙沉吟,众人无声,此时无声胜有声。何为叹为观止,那是连赞叹之声都为眼中所见震惊而停止。 剑鸣声动,剑光流转,一夜鱼龙舞。 当众人还震惊于天上金龙之时只听得一声刀剑入鞘之声,乌云散去,金龙回旋坠于江上漩涡之中。 漩涡消散,水波平。 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宁静只维持了一息不到,舟上岸边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挂在枝头的穷酸文人叹息道,看前人有诗句说,“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所言也不过如此吧。 李木木立于船头一动不动,他只感觉天地无色,无声,无味,竟然比独钓寒江雪更为孤寂。 这是秋风一动十二停!一个念头惊起千层浪,鹤兰仙子使出的最后一剑居然蕴含着秋风一动十二停的剑意。 此处离仙子之舟至少十步,而他完全身处寂灭之中,鹤兰仙子的十二停至少已经得十停,那可是比肩裴柳那等巅峰剑客恐怖存在。 十息之后,李木木听见柳如烟于一旁笑道:“怎么?弟弟是被鹤兰仙子的美色折服了吗?” 李木木惊恐问道:“你怎么没事?” 柳如烟嫣然一笑说道:“我又没有那玩意。” 李木木二度惊恐,“这还能分性别攻击的?” 不过他还是很快意识到他俩说的好像不是一个东西,不自觉间对着柳如烟就翻了个白眼。 小镇最高的阁楼之中,最高的高台之上,鹤兰仙子端坐在重重云幕之后。高台之前是一排排桌子,头顶是很宽很大的天井。 这里赫然就是柳如烟住的那家高阁客栈。 李木木与柳如烟坐在最靠近高台的一排桌子前,这一排只有他们二人,衣冠华丽的富家公子,腰悬宝剑的宗门少宗主尚且排在他们之后。 李木木附耳朵问道:“咱坐到那么前面,钱算你的吧?” 柳如烟伸出两个手指头做出剪刀之状。 “对半分?” 柳如烟两根手指夹住杯腿将桌上精致的杯子夹于手中摇晃起来。 李木木沉默。 柳如烟说道:“不花钱,只用了一个小孩。” 李木木敏锐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低声问道:“十五岁不算小孩了吧。” 柳如烟道:“没女朋友的都是小孩。”接着又打趣道:“弟弟你应该还没有吧。” 李木木歪头一寻思,随即摇头道:“算有一个。” 柳如烟双眼睁大一脸的不可置信,疑问道:“真有一个?” 李木木点头道:“算有。” 柳如烟表情古怪,笑吟吟道:“那有人可要血亏了。” 李木木心想不妙,自己喝了假酒睡了三天,醒来衣服还被换过,此事大有蹊跷。 眼前这个只会摇晃着酒杯卖天价酒的女人不仅能够住在最好的房间里而且还能近距离观剑、观美人,从这一点就不难推测出她不是一般的女人。 不过想到美女李木木心里万分懊恼,当时在船上只光顾着看剑,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为了看美女而去的,还好不是他花钱,这买卖也算是稳赚不赔。而且进入鹤兰仙子的剑意之后李木木感觉他对十二停中的第二停感悟更深了一点。 层层云幕之中有一女声传出,不卑不亢,清高淡雅,如东篱之菊。 “有宝物进献者上前。” 声音刚落定,只听后排像是准备下课一样唰唰唰地收拾着东西。 李木木见到柳如烟不为所动,低头暗问道:“咱坐那么靠前不表示一下会不会太丢脸了?” 柳如烟风轻云淡,笑道:“放心吧弟弟,咱有宝物。” 李木木点头认可,暗忖道:“有道理,大佬都喜欢压轴出场,一出手就把前面装逼的富家子弟,豪门贵族啪啪打脸那逼格才是真的高。” 柳如烟见到李木木憨憨的表情,奸笑道:“弟弟不好奇我送的什么礼物?” 李木木撅嘴摇头道:“只要不是把我送出去万事都好说。” 二人说话之间进献宝物之人已经散去,听其言语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李木木贴着肩膀向后头瞧去,一个公子哥举着一条渔网袜正懊恼叹气道:“仙子怎么就看不上我尼桑家祖传的夜行袜呢?我老爹可是跟我说女子若是穿了这隐形袜能气质大变的,可惜可惜实在可惜。” 李木木还在缩着头兴致勃勃地吃瓜八卦,耳边炸雷声响:“鹤兰仙子,我有一物进献,保你喜欢。” 李木木揉了揉耳朵,眼中精光闪闪,他也想见识见识这压轴宝物。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已经不是那个东篱之菊的声音。 “呈上来吧。” 李木木期待着盯着柳如烟芊芊葱指上的纳戒。 “看啥呢,上去呀。” 柳如烟一拍李木木的脑袋恶狠狠说道。 李木木何等心机灵巧之人,当即完全明白了柳如烟的好手段,拍手道:“好好好,怎么整是吧,千呼万唤始出来,原来我是被卖那小孩。” 柳如烟一脸小人得志地坏笑,抛了个眼神,“去吧,替你验过了,是个娇滴滴的大美女,不亏。” 此时要跑已经不可能,心中忐忑不安,又是害怕又是期待,一步三回头,终于还是走进云幕之中。 云幕有九层,李木木走到第三层时被一个女人拦了下来。 第14章 有一剑名为花貌 说话的女子穿一身淡雅黄裙,脸稍圆润,无悲无喜。 “搜身。” 年轻女子面无表情。 “啊?!” 李木木手足无措,小脸通红,暗忖道,不会扒光了拿张被子裹着进去吧。 “交随身武器以及纳戒。” 年轻女子见到李木木如同呆瓜一般也是叹气。 李木木回过神来,乖乖交出竹剑与纳戒,年轻女子又从纳戒中取出一张碧绿的符箓,绕着李木木围了一圈发现没有武器存放于虚空之中方才让他继续往里走。 云幕层层叠叠,虽只有几步之遥却走了小一会儿才到最后一层云幕之前。李木木透过薄薄的云幕偷偷看端坐其中的鹤兰仙子,那身影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云幕尽,美人显。 “我去,怎么是你。” 李木木震惊地脱口而出,端坐在他面前的鹤兰仙子竟然是换了一身衣服的“柳如烟”!他又不可置信地后头看向柳如烟所在的位置,发现的确还有一个人影端坐其间。 李木木对柳如烟虽然才认识几天,但是他对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可实在是太熟悉了。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柳鹤兰,外面的是我的妹妹。” 柳鹤兰嫣然一笑。 “你们是双胞胎?” 李木木此时缓过神来,趋步跑到女子面前侧头端详,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除了气质有些许差别,其他的完全一样。 “是的,我同你还一起喝过酒呢,就在楼上,你不记得了?” 柳鹤兰拈一只精致小巧的茶杯正喝着一种浅绿色的茶水,那不是酒,因为有一股茶香。 “哦,原来是你,我就说怎么感觉不太一样呢,原来如此。” 李木木像是脑袋开了光,拨开云雾见青天一样不断地点头。 “先坐,你也觉得我跟我妹妹差别很大?” 柳鹤兰抬手示意李木木坐下,她显然有些纠结于与自己妹妹的对比。 李木木坐下,看到桌上还有几个酒杯,边上放着一壶美酒。李木木看向女子,女子颔首微笑,李木木这才敢拿起酒壶斟了半杯酒。眼前女子虽然与柳如烟长相毫无差别,但是柳鹤兰却给人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清新淡雅的感觉。 “要不我还是喝茶吧。” 酒倒出来李木木就有些后悔了,本来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如若再喝醉了那不出糗出大发了嘛。 “无妨,我也不是没见过你喝醉的样子。” 柳鹤兰微笑着,她这笑容极为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他那跑路了的师父也是喜欢挂着这样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如烟姐嘛,妩媚,你,漂亮而....高贵。” “那你是喜欢什么样的?” 李木木小脸一红,并不言语,柳如烟的话又回响在耳边,。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被一个成熟的美女那么一问多少会有点手足无措,李木木平日里的豪迈此时也已经潜藏水底。 “你可有喜欢的人了?” 柳鹤兰见到李木木红云上脸觉得有趣,也是微微一笑。 李木木憨笑道:“有一个。” “哦?”柳鹤兰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脸八卦地看着李木木,笑道:“真有一个?” 李木木颔首表示同意。 “想必也是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妩媚,小美女。” 柳鹤兰轻抿着茶,说得很轻很柔,说到最后还故意加重了妩媚二字。 “既然是个小美人,送其他倒显得俗气,我这有一柄美人之剑,权当是姐姐送给弟妹的见面礼。” 说话间一柄色彩斑斓宝剑已经出现在柳鹤兰手中,那剑尚在剑鞘之中便有一股花香袭来。剑乃杀人器,却有奇花香!李木木见的名器也不少,不过大都非凶即恶,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稀奇的宝剑。 李木木嘴上说着不要不要,手却很老实得捧过宝剑。 剑在手中,花香更浓,好似四季群芳争艳于一剑之中。 “不知可否试试宝锋?” 李木木捧剑于手,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扑鼻花香让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自然可以。” 柳鹤兰仍旧端坐于桌前闭目品茗。 剑出鞘,不见剑鸣,只觉得乱花迷眼、红颜扑面。 李木木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这究竟是何种宝剑! 剑鞘轻放于桌上,宝剑轻托于掌间,俯身垂目瞰去,剑里竟有一方世界。 只见其中, 深山险境无人迹,松下藻池边,白兰独放若天仙。 碧叶清池接天处,舟楫惊鸥鹭,荷粉随一人争渡。 东篱底下已无花,漫山秋草渣,百花杀后一花发。 驿外断桥云如血,柔骨钢如铁,见一枝红梅傲雪。 四季名花,各具风骨! 方才俯身观剑之时,李木木感觉自己的灵魂附在了四种花卉之上,同其感悟了一生的绽放与凋零。 “此剑,已得花魂!太过贵重,我万万不能受此大礼。” 李木木推剑入鞘,花香不断,俯身将剑双手捧过头顶,送还给柳鹤兰。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便吹的一个牛批却引来这么一把牛批的宝剑。 “又不是给你的,只是让你暂时帮弟妹保管,若是敢私吞,以后见面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柳鹤兰伸手将宝剑压回李木木胸前,摇摇头,又继续品茶去了。 话术,多么熟悉的话术,这人情不欠是不行了。 李木木收起他的调皮郑重道:“如此宝剑,当有芳名。” 柳鹤兰亦郑重道:“此剑以花为貌、以花魂作骨,锻以花心,淬以花泪,养于花海,其名花貌。” 李木木抚摸长剑,爱不释手,连连赞叹道:“好名,好剑。” “不知你师父可好?” 柳鹤兰柔声细语地说道,感觉嘴中含着一块易碎的水晶。 “他前段时间还在枫火城那边探索洞天,后来与我分别后带领其他剑士向西行进了。感觉你们跟我师父都挺熟的呀。” 李木木既回答了问题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个问题压在他心中有小半天了。如若不是熟人她如何会那秋风一动十二停的剑意? 柳鹤兰听到裴柳已经继续往西的消息也不意外,“在长安时还是熟人呢。” 李木木改口称呼道:“鹤兰姐也是长安人?” “难道不像吗?” “像!” “哪里像?” “有钱!有才!有貌!” “小小年纪跟你那不正经师父一样,油嘴滑舌的!” 第15章 女悍匪把我榨干 天气转冷,北风呼啸着拍过山头,李木木正躲在一处山洞中瑟瑟发抖。 当时与柳鹤兰分别之后,他取回自己的纳戒与木剑,花貌还未认主他就先放在纳戒之中。出来之时柳如烟已经没了踪影,只托人留下口信让李木木先回原先的客栈,明日再来相会。 谁曾想,他前脚刚刚踏出高阁,就看到街上乌泱泱的青年都对他投来异样的眼光。李木木自然也知道这些人心里肯定是在嫉妒他能跟鹤兰仙子对饮,暗骂他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 李木木没有在意,他不信朗朗乾坤之下他们还能公然揍他,于是连马也先不牵了,暂时回原先的客栈对付着休息一晚上。 夜过三更,李木木盘腿坐在床榻上,耳边只觉得客栈遭了老鼠,到处都是细细簌簌的动静,他将神识外放,只感觉自己像是老鼠掉进猫群里。他悄悄往外瞧去,外面不仅有普通人拿着火把准备点燃客栈,还有一大批修行者已经灵兵在手,蓄势待发。 “我去!” 李木木吓了一跳,诈骗犯回乡也没有这待遇吧,这怎么也是人贩子的规格了。他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不就跟柳鹤兰喝了两杯酒吗?不至于就要打要杀的吧! 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不过今晚刀的对象是他! 说时迟那时快,李木木言法不带一丝犹豫灌入竹剑之中,一道黑影从窗口一掠而过,房间里只留下一声,“巴舟去若飞!” 客栈底下人实在太多,虽说有一部分是凡人,修行者中也感受不到太过强大的气息,可是蚂蚁爬满全身本就不好受的,何况里面不仅有红火蚁,还可能有子弹蚁。 提桶跑路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开溜! 跑了一个时辰李木木才找到这个比较隐蔽的山洞,他想了一路也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那柄宝剑花貌?但是也没人看到呀,虽然会有一些花香溢出。”李木木一边心里暗想着一边将神识探入纳戒之中想要拿出花貌一探究竟。 “卧槽!” 李木木震惊! 我的灵丹草药呢?我的小钱钱呢?怎么连锅碗瓢盆换洗衣物也没有了! ...... 干净,真他娘的干净,出门人太多没注意看,此时纳戒之中只剩下宝剑花貌、几张符箓、一封信。李木木见过遭贼的,人家最多就偷些钱财,没有钱财时也偶尔偷只母鸡偷点米面之类的,他是真没见过连鸡窝、米缸、夜壶一股脑都偷走的! 三光政策,叹为观止,令人发指! 李木木取出信笺与符箓,符箓有三张,都是金黄色的丝帛。第一张画的是一柄剑,又短又细,另外一张画的是一具破破烂烂的铠甲,这铠甲看着还蛮眼熟,最后一张上画的是一条短裤,不仅是三角的,还是红色的! 李木木的脸一阵抽搐,这三样一个比一个不正经。他又翻开信笺,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 “好弟弟: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一定在某个山洞里,你也一定发现了纳戒中空空如也。不要怪姐姐,男孩子穷养长得快!” 强盗!土匪!李木木内心有十万只羊驼飞奔而去。 “还有就是千万别回来,不知道是谁传出的谣言,说只要打死你就能得到鹤兰仙子的青睐。还有就是你那匹小白马,姐姐就先帮你吃着了,味道不怎么好。” “贼女人,贼喊捉贼!可怜我的小白马,为什么别的小白马还吸溜吸溜喝奶,它却要在烤架上滋溜滋溜冒油。”李木木内心刚跑过的羊驼又原路跑回!他一早就知道肯定是那女人搞的鬼,连最开始的白玉鬼也肯定是她骗来找茬的,李木木又接着往下看。 “这三张符箓,若到那无济无助的时节,可以随机应变,救得你急苦之灾。” “我去你大爷的!” 一句国粹绷不住直接喷射而出,原本快快乐乐的少年,能有什么急苦之灾?不过偶尔杀只野猪打条毒蛇为民除害,何苦要她柳如烟这活菩萨来救?自从碰见了柳如烟,急苦之灾倒像是领导开会似的一个接一个。 李木木越想越气,索性将所有有东西都一股脑塞回纳戒之中。这纳戒还是他之前从那夺他小蛇的老妖身上搜刮来的,质量也真是露野,一个女人都挡不住。 “以后得学一门禁忌阵法,不然谁都能往我裤裆里掏一下那还得了?” 李木木喃喃自语地躺在地上,真凉!又想到柳如烟此刻正吃着火锅唱着歌,他连心都凉起来了,还是马肉火锅加烧烤!愁上心头爱喝酒,他摸索着酒葫芦,感觉手感有些不太对,空的! “娘希匹!这娘们连酒都给我掏空了!” 李木木将葫芦一摔到地上,外面仇家多,他也不敢大声讲话。睡又睡不着,出又出不去,于是又翻身起来打坐修炼。此行虽不是特别顺利,不过对剑意磨练还是有显着的效果的,十二停的第二停已经初见雏形,只要勤加练习不日定能修炼成功。 山中无寒暑,洞里无日月,这一冥想又不知过了多久。李木木一边将神识扩散到最大一边往洞外走去。这洞极深,已经深入山体的中心,一般修士神识完全覆盖不了那么大。 “无人?” 层层堆叠的岩石之后一双眼睛警惕观察着四周,待到确认安全之后岩石被缓缓挪开,里头走出一个黑衣的少年。 “得赶紧离开这地界,等没人认识了就万事大吉了。” 李木木从小就机灵,简单辨别了一下方向赶紧加快脚程。 行进约有三四个时辰,这一路上,树后还是树,山边都是山,也瞧不见一家酒肆一户人家。荒郊野岭,若非他是修行者早就饿死在这山里头了。 一路攀崖而上,待到云鸟难及之处忽然瞧见一座修行洞府。敢在如此地方修行必然是豪杰,上去讨口酒喝应该也不成问题。思考之间,李木木形如猿猱,左荡右荡加快爬往山上。 第16章 这一波送货上门 山再高也耐不住人一直爬,半刻功夫李木木已到达灯火幽暗的小屋之前。 屋小,茅草屋顶,背靠山崖,屋后有水自山上来,屋前有一空地,方圆近百米,小屋两侧草木丰茂,树下一桌,桌边二椅,门上白灯笼随风而动! “这里怎么感觉那么阴森恐怖呢?” 李木木不敢靠前,神识逐渐放开扫视小屋的每一处角落,当他扫视到屋中之时一柄长剑破空而来。 李木木反应飞快,腰畔竹剑已经飞出,两剑相碰各自飞回。 “哪方小鬼安敢造次!” 一个声音传入耳中,紧接着一道白影飘然而来。 太瘆人了,李木木很认真地往后退了半步,来人跟一尊冰雕似的,寒气逼人! “小子是赶路人,见到此方有灯火明暗,想是有高人隐居于此,特地前来拜访。” 人还未到眼前李木木先回话,这人反应太快出剑太狠,境界可能比他高,至少是打个平手。混迹江湖嘛,遇到菜鸡就硬刚,遇到同境先怂一波看情况,遇到境界更高的大佬该捧捧该跑跑,咱主打的就是一个欺软怕硬。 白影落定,是个老头,一身白衣垂到脚后跟,头上也是一顶高高的白帽子。 “老头这装束八成是老伴过世了,人家正是伤心之际,这酒怕是喝不上了。” 李木木心里暗想,一边已经将离开的说辞准备好了。 “既然如此就先随我来吧。” 老者眯着眼端详李木木许久,眼神飘忽不定,先发制人开口,“既然远道而来,老头子虽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几杯薄酒还是有的。” 李木木有些犹豫,“这,是不是有些不方便?” 老头已经背着身往后走,挥挥手招呼李木木跟上。 “没事,我这徒弟死去也有几天了。” 话未说完,一点寒芒已到李木木喉前,幸亏他一直警惕未太过靠近老头。老头出剑的一瞬间他已经抬剑而起,剑柄险之又险地抵住穿刺而来的长剑。 剑风落下,身形暴退十余步。 李木木正庆幸躲过一剑,只觉左肋传来一股刺痛,俯身看时一片雪白的剑身深刺入小腹之中。剑身上自带一股寒冰气息,伤口处已经结出一层冰霜,然而血仍旧透过冰霜不断往外流出。 白衣老者竟然将寒冰剑意运用到如此巧妙的境界。他先以冰霜覆盖伤口致使伤口不能自行止血愈合,再于冰霜上留出许多细微空洞,以达到使伤者血流不止的效果。 话音入耳再结合这一剑招,李木木已经猜到眼前老者必定是白玉鬼的师父,鬼哭狼嚎千层剑! 李木木迅速将剑身拔出,还未来得及运转体内能量止血,千层剑的攻击又已经到了跟前,前。千层剑虽然是一个干枯的老头,但是身法却如同鬼魅一样敏捷,一跃而起,千层剑意如同渔夫撒网一般迅速将李木木笼罩于剑形之下。 此剑招速度与攻击虽然不及飞鹰四击,可是耗子多了咬死猫,李木木迅速后退一步,一道剑意散开。他的第二停仍旧太过生疏,所有的剑都止于面前一步而千层剑的身影则止于一步之外。 白衣老者虽然已经被定住,不过李木木没有把握在一息多一点的时间内既杀死老者又能从漫天剑形之间逃脱。 剑客之道,宁舍不弯!不过为了这么一个小老头好像不太值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开溜!李木木竹剑一扫,将身前剑影扫开一道缺口,立即钻出剑网之外。 一息一过,白衣老者恢复行动,漫天剑影落下之后,他的长剑直接刺向李木木原先所在的地方。老者表情凝重,显然也是意识到了刚刚自己被一股寂灭剑意止在一步之外。还好眼前的这个小伙子不够莽夫,他有一瞬间已经见到他那不争气的徒弟了。 白衣老者的庆幸之色还未停留一息就被另一股惊骇之色所取代。只见李木木原先所站的地方三色光芒闪烁,一网一链一长帛迸射而出,瞬间将白衣老者完全束缚住。 这一招引君入瓮李木木已经用得炉火纯青,加之白衣老者第一次与他交手必定不知其套路。老者虽然已经停下,李木木却不敢停下,有些良机一旦错过就不在! 竹剑奔流之水,携带着浩瀚的气息直取老者眉间,不过李木木已经学乖,纵使必杀一击也要给自己套上一件护身鳞甲。 “嗷呜嗷呜嗷呜...桀桀桀...” 一道道诡异的声音传入李木木的识海之中,他面前又是浪狼又是魂的,脑子浑浑噩噩,剑止于前,身形不稳险些倾倒。原来鬼哭狼嚎剑千形是两种技能,大意了之下完全闪不开。这师徒俩一个尿性,都是喜欢搞一些套娃的操作。 李木木一陷入被动的境地,白衣老者则是抓住机会化被动为主动。 千层剑网再一次使出,剑影如攻城之箭,密密麻麻地落到李木木头顶上。 唰唰唰的剑声响起,李木木言法凝聚的青鳞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碎开来。 甲碎,剑影穿身! 青鳞甲虽然抵挡住了绝大部分的剑影,可是还是有一部分攻破防线狠狠穿透了李木木的身体。血如鲜花绽放,只一瞬间便溅得满地都是,剧烈的疼痛感将李木木短暂唤醒。他没有丝毫犹豫,一张金黄符纸已经出现在手中。 符箓燃尽,一道身影悄然出现。 那一道身影方才出现便毫不犹豫出手刺向白衣老者。青芒闪烁,一柄青藤剑已经顶住老者脑门,老者也是惯战之人,手中剑下意识刺出,求生的欲望使其出剑快上加上,一息之间已经有百道剑形落到人影身上。 人影受阻,身形微微止住,此时方才看清,来者竟然就是与李木木对战的青藤傀儡。 青藤傀儡一招受阻,第二招已经刺出,只见白衣老者身前千道剑形成墙,而一道青色身影已经悄然出现在老者身后。剑墙如网避无可避,老者转身出剑的同时已经使出音波技能。 可惜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老者完全没有时间思考青藤傀儡是何物。 第17章 被啃老的可怜人 r 第18章 当山贼游历世间 这几日东西也卖不出去,李木木已经打算学千剑怪蛇做个剪径山贼,专门盯着富商大户,主打的就是一个劫富济贫,再从中吃点回扣,赚点酒钱。名头好听,还有酒喝,完美! 剑修从不玩虚的,说干就干! 当日太阳还未落山,山上已经有一人在官道上磨刀霍霍了。为什么一定要赶那么着急,因为今日好不容易从壮硕大汉那里骗得一点小钱,结果反手被一个卖卦的赚走了。 卖卦人的嘴那是小母牛长错了方向,嘴是真牛逼。 卦上说,“否极泰来!” 不得不说,这卦算得真准! 风过山岗,带来车马的声音。三十几个人,流魔居多,还有几只小妖,还有一个圣裔族的气息,李木木已经使用隐形之法隐匿了身形,心里盘算着如何吃下这一大块肥肉。 “都放机灵点,这段路安生,不过还是小心山黑哨子多。”马蹄声后,押镖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又说得很清晰。 凉爽中含着淡淡咸味,如海风飘过……等等,山里哪来的海风?运镖人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正身处一片汪洋之中。 前进不得,后退不掉,惊恐,疑惑,不可思议在他们脸上浮现。一招就困住了他们三十几人,这手段明显是是个高手。 “各位莫要慌张,只劫财不劫其他。” 众人慌乱之际,李木木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不见其人只闻其声,这也是高手手段,钱财乃身外之物,关键时候保命要紧。而且知道来者是高人,他们甚至连藏在内裤里的私房钱也掏了出来。 钱没了可以再挣,要是隐藏的高人一怒之下……得不偿失,得不偿失。 “叮叮当当……” 钱币如雨落。 李木木眼中那不是钱而是酒,喝不完的酒。这些都是低级的押镖人,身上都是一些普通人使用的刀布币、玉币、珠币,只有零星一两块灵铜币。 李木木窃喜,调动天地之气将掉落的钱币全都收入自己的纳戒中。 言法束缚解,汪洋消散,押镖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这位前辈还是很守江湖规矩的,是个豪杰!” 有些胆小的押镖人以为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于此,心里想着那还没过门的媳妇,想着八十老母,心中不甘,眼中绝望。谁曾想,这位前辈说抢钱就抢钱,连面都不露一下。 高人,绝对是高人! 想到此处,队伍中一个声音传出,“前辈!能不能请你帮我们运这趟镖!” 话音落下,李木木止住脚步,众人纷纷向开口之人投去奇异的眼神。 “不是这哥们二臂吧,刚把煞神送走咋滴还留下吃便饭呢?” 有脑子木的自然也有脑子转的快的,一下就附和着嚷嚷,剩余之人也很快明白过来。 李木木的脑子转的更快,仙子的脑残粉不知道会不会追过来,一个人走难免会出意外,用镖局的身份可能还好掩人耳目一些。 机灵,谨慎! 他又以神识覆盖众人,确认没有高手也不太像有扮猪吃老虎的苟王。 “你们这是要往哪边去?” 顺路滴走,反方向滴不走。押镖之人原本还在猜测实力如此强悍的高手不一定愿意与他们为伍,所以听到李木木的话时一个个都激动不已。 “前辈,我们往东去愁眠城,不知您……” 开口之人是个机灵鬼,回话很是迅速。 “顺路!” 李木木听得是往东便应承下来。话音刚落,黑影闪过,他已经从林子中闪,悄无声息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出场必须牛逼一点,新官上任三把火,要的就是这个逼格。 居然是个少年?众人眼中阴晴不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长相与实力也太不相匹配了吧,刚刚不会是用了啥法宝吧。 李木木也看出这些人似乎因为年纪太小而怀疑他的实力,当即不再隐藏太多,展现出磅礴的气息。 风萧萧兮木叶动,魂战战兮站不稳。这实力主打的就是一个令人信服。 “前辈,这,我们报酬不是特别多,不过我们一定会想办法给您最好的待遇,不知前辈……” 说话之人埋头说话,时不时斜眼瞄一下这位“前辈”,只是不敢正眼瞧李木木。 “无妨。” 李木木故作高深,表情淡然,酒资已够,赚钱已经实非他愿。 “不过,你们既然邀请我,想必前方可能遭遇你们难以应对的问题吧。” 未等那押镖人说话,李木木已经先行开口,无灾无难之人不拜菩萨的道理他自然明白,有所难方才有所求。 “前辈英明神武,天地万法不出前辈法眼……” 嗯~斯国一! 被人拍马屁的感觉原来那么妙,怪不得那些老家伙都爱故作高深。 “我们确实是有求于前辈,只因,从此处再往前,出了甲安县境有一山名叫浪寄山,那里流氓匪寇狼籍,却又是我们押镖的必经之路。不过现在我们有前辈自然不再惧怕他们。” 说话的押镖人口齿伶俐,干货中带着私货,道理夹着彩虹屁,一顿输出,洋洋得意。 “实力如何?” 李木木虽也心里美滋滋,可是还是要保持他高人的语气神韵。 “他们人很多,而且高手众多……” 话方才说到这里,李木木已经有些后悔,人多,而且高手众多。他原本就是想着省去麻烦,结果又自找麻烦。实在不行就推脱一下,高手嘛,喜怒无常别人应该也能理解。 “不过有前辈应该都不在话下!” 押镖人已经侧眼瞧见李木木不经意间的为难之色。 “具体实力。” “为首的老狼乌奈实力应该在妖将左右,座下有四大护法,都是上流妖兵实力。” 闻言李木木暗忖,妖将也就清境实力,倒也不太算太强,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隐藏实力的家伙。 行经几日,镖车已经出了甲安境。李木木思索再三还是决定留在镖车队里,运镖人都知道这个爱喝酒的少年是个绝顶高手也不太与之说话,只有领头的偶尔问起。 “前辈如此实力为何孤身一人在此间落草为寇?” “当山贼也算游历世间!” “当山贼游历世间?前辈果然又高又硬!” 第19章 梦如烟雨人如谜 山尽处,大河茫茫断了去路。 老马识途,镖局之人对于此路已经很熟,河岸已有数支船舶停靠。 蒙蒙暮色昏暗天,像是晚来欲雨的节奏,镖人与船家稍作交流,开始忙活着将货物马匹送到船上。 镖局所押货物皆是层层黑布包裹,李木木也曾好奇使用神识探查过,不过那黑布有一些屏蔽神识的奇异功效。他是半路加入队伍,毕竟算是外人,因此也不方便太过深究。 李木木端着高人的身份,自然是不需要干一些搬运货物的苦力活,镖头已经将最好的一间单舱分配给他。 旅途之人,多是几人挤在一船舱之内,此处干净独立,显然是镖头留给自己的,如今却甘愿让出,也算是表达了对李木木最大的恭敬之意了。 李木木所在是船队中的头舟,舟乃是青木所制,因此舟体偏青,舟上有一房,四面通透可观四方景色,上有水晶穹顶,可观日夜星辰,虽算不上奢华却也是劳顿旅途之中难得的好处。 发舟之时已近傍晚,镖头邀李木木到上房一聚,他本想拒绝,不过听镖头说船家有一坛珍藏多年的江上清风,是儒圣秘方所酿,实属千金难得的好酒,李木木闻此消息一时间兴趣盎然。 聚会少不了麻烦事,可是有好酒喝,就算有些麻烦事也是千值万值的。 镖头同船家主事介绍了李木木,听闻李木木的实力,船家主事倒也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样子,他是惯看了江湖的人,知道有许多修为极高的老妖怪都喜欢以少年或者是毛头小孩的面貌示人。 李木木虽然觉得被人恭维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但是却丝毫不能与美酒相提并论,他如今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一坛江上清风。 “老郭,前辈也是听闻你有一坛好酒方才赏脸咱几个的,你可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镖头也是老江湖,见到李木木始终不答话,已经知道高人之意只在酒而不在阿谀奉承也。 船家主事老郭原本还有些不愿意,但是看到镖头不断使来的眼色还是在狐疑之间跑去抱来一坛酒。酒坛看上去是很普通的泥胎黑釉酒坛,与万千酒坛毫无区别,不过从二人的表情之中就可以看得出来这酒是简约而不简单。 酒坛自带四个酒杯,同样的泥胎黑釉,但是杯极小,只有拇指大小。 李木木见过小酒杯,但是没见过这么小的酒杯,就算是给教小孩喝酒的幼教杯也不至于如此之玲珑。 “前辈莫要小瞧了这酒杯与酒,此酒、酒坛、酒杯饮酒三件套都是一代圣裔族儒圣秘法所制,虽非真传但也得了三四分精华。” 主事老郭察觉到了李木木眼中的疑惑之色,生怕这位前辈高人一怒之下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因此未等李木木发问他已经先一步揣摩出其心理并快速解惑。 “哦?不知是哪位儒圣的秘法?” 听到老郭如此说李木木也是来了兴趣,儒圣已经是读书人已知的境界之中的顶峰,但凡与之有任何牵扯都是极大的机缘。 “东坡!” 老郭并未多说,只是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两个字。 可是这两个字入耳却比任何解释都重上千百倍,与那位圣人相关的所有东西都被赋予了一种神奇的力量,那是圣魔鬼怪四族都敬畏与认可的圣人。 “东坡圣人的秘法怎么会流传到此?” 李木木极为吃惊,这个消息甚至于比那坛江上清风还要重上千百倍。 “东坡圣人所行之事皆是唯心为民利于四族之事,圣裔高皇帝周围虎豹蛇环,东坡圣人几次受到排挤,贬谪之时路径此地,秘法散落江上,我也是行船之时偶然得到。” 听闻老郭的解释李木木摇头并未说话,行不符皇心者,虽是天地圣人仍然不免于波折,可叹! 说话之间三个杯子已经摆到三人面前,一丝细流从酒坛缝口处飘落。 酒竟然还能是这样的形态。 不似液体,更像是气体,不是流出而是飘出,果然不负江上清风之名。 二人端杯敬李木木,李木木回敬之际瞧了一眼杯中酒。顶上清淡如风过江夜,底下混沌如天地初开。他已经迫不及待仰头喝下,不过酒到舌尖之际他已经后悔。如此小杯,一口饮下尚且不知味道,看二人的态度想要续杯又断乎不可能。 正当李木木还在后悔之时却发现有一种永远也喝不完的感觉。他将酒杯放到眼前,发现酒杯中的酒并未有丝毫减少。 镖头也已经喝了一口,见到李木木的动作知道他必定是有所疑惑,因此才笑着解释道:“李前辈,这就是东坡圣人的秘法之一,‘惟江上之清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李木木点点头,细细品味方才咽下喉咙的那口酒,只觉得一股清爽的江风在喉间徘徊。 天下之酒,妙不可言。 人散时夜色已浓。 李木木剑挂墙上醉卧在竹床上,肚中清风化成一梦,梦有一江一船一人。 蓑衣蓑笠枕竹剑,不钓凡鱼钓人间。船头一盏豆丁灯,船篷里红泥绿蚁酒于火上香,旁边一个红篷妇人捧一本旧书…… 李木木憨笑着,他觉得这个画面很熟悉。 如前世、如当世、如来世,如痴、如醉、如谜…… 他觉得这个妇人也很熟悉。 前世伴他、今世会伴他、来世仍伴他,他如痴如醉,她如幻如谜…… 似江南春雨,飘渺。 酒醉人,梦暖人。 雨敲着船篷,李木木猛然醒来,他很失望,这个季节本不该有这么大的雨,这么大的雨本不该扰了他的清梦。 梦醒,梦中人未醒,唯有墙上剑孤影。 第20章 天地一生生不息 随江流而下不知几何,夜舟独行且是雨夜,又正是无眠酒醒时分,李木木百般寂寥依靠在窗口听雨。 夜雨骤急,听得像是千百渔人撒网,万千天丁落沙,心绪紊乱,不知愁从何处起,思从何处来。 李木木调动天地之气闭目返听,沉心静气。梦中之景仍然萦绕心中,他此时已经想起来在哪见过那个渔翁,是在齐源山下,道藏古碑中的那条长河。 也是这时候李木木才发现自己两次都没有看清渔翁的脸庞,可是那种真实的感觉却绝非普通梦境可以比拟。 至于那个红袍少妇,李木木也隐约想起在江南见过,像是杨萧萧的母亲,不过气质却又截然不同。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梦见这些如谜般的东西,李木木也是一头雾水。他最后记得的只有那杯“江上清风”,它似乎无论如何都喝不够也喝不完。 如此想来,那酒或许还真与东坡圣人有些联系,不过却的确并非真传。 东坡圣人的境界实在是太高,每一言语都有无穷的力量。他时而调动人间之力,时而借取天上仙人之法,时而细致入微,时而无边广大…… 李木木正沿着一条思路不断回溯,从梦到酒,从酒到人,从人到法。 老郭说他偶然于江上得到此酿酒之法,李木木虽然很是羡慕,可是却又无可奈何。东坡圣人的遗法便是“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 李木木想到了识海之中的东西,他一路走来见识过的所有功法典籍都能在识海中找到一定的模板。 如此说来,他也很有可能从那些模板之中发现一些东坡遗法的蛛丝马迹。 识海中的功法如同仲夏之夜,一轮明月当空,万千星辰闪烁,或明亮或暗淡,时隐时现。 最为明亮的是李木木如今主修的功法,草木剑诀。 那些明亮地闪烁着的是他深入印证过的功法典籍,暗淡的则是他见到别人使出或是听人言说的功法。 明月与星辰之外更为广阔的是无尽的黑暗,也怪不得逍遥剑圣最后感叹道:“吾生之有涯而学无涯。” 若是之前李木木想要在这无边黑暗之中寻找到东坡遗法的痕迹没有丝毫可能的,不过好在他喝了一夜的“江上清风”。此物既然是东坡所留,其中必定有其气息残留。 李木木睁开眼睛,极目远眺无边江夜,不见雨只听雨声,然而有雨声则极可能真有雨。但是耳听为虚,他离真雨还差临门一脚。 李木木将手缓缓伸出窗外,雨很大,风也很大,风借雨势打得他手背生疼。 东坡圣人是读书人,读书人的言法求真,苏子美曾说要在稳中求真,从心,不急。 李木木将手臂收回,雨停!再一次返听内视,雨声停!手上雨水消散,连青舟也已经不存在。 李木木的神魂此时穿行在茫茫识海之中,他在翻找着混沌中闪耀着的星辰,无果!见到此法行不通他认真感受腹中的江风之气。 一缕神魂随风起于青萍之末,同尘埃起落,拔草出尖,催花辞树。过山岗,拂松缭樵夫;临清江,问柳绕渔人。 江上有一叶扁舟,舟上三五文人,时而饮酒高歌,时而动箫弄笛。山上清风自水上生,水上清风自山上来,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江上清风乘舟而行,不知是舟载满船风还是风推一叶舟,只见舟如一苇横飞,凌万顷之茫然,鱼龙潜跃,月色如玉。 李木木的神魂随舟飞去,茫茫处一点星火闪烁,东坡遗法就在眼前。 功法虽然仍旧模糊,但是李木木很兴奋,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路就好走很多。 识海里,李木木在思考功法上的残缺记载,具体的已经看不清,大意就是人生小天地之间,小天地又生于大天地里,而人本又自成天地。 天地与人体并无区别,一样的阴阳五行运转。 青舟里,李木木的身形时而出现时而消失,消失之时天地之间难寻其气机波动,出现之时天地之气源源不断涌入他的体内,同时又将体内的污秽之气挤出。 李木木的身体现在就如同泥胎酒杯一样,那酒杯以秘法炼制,杯与天地相融,而那酒缸则如同一部机器,不断地吸收江上清风制造出美酒。 怪不得镖头说三者缺一不可,原来不仅三者相互联通,而且它们各司其职与天地相通。 “江上清风”以清风为材,取之不尽,酒缸中酒自然自然源源不断,杯中酒自然饮之不断。 李木木猛然从冥想中跳出,如今他如同一个血人。 雨已停,风还未止住。 遗法残缺,修炼不成。 李木木虽然印证出了生生不息之法,然而缺少淬炼身体的秘法,如今这副躯体显然承受不住天地之气的猛烈灌输与排放。 第21章 随风雨落逍遥剑 李木木没有第一时间在意身上的伤势与衣服上的血渍,他双目火热紧盯着挂在墙上的冷剑,少年的心血又火热起来。他在东坡遗法之中举一反三印证出了一式剑意。 人身虽还不能作为天地之气交流变幻的容器,可是竹剑却并非不可能。 心意一动,一股磅礴如雨的天地之气汇聚在竹剑周围,与此同时一股温润如风的剑意自竹剑中迸发而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相互碰撞,猛烈交锋片刻,李木木眼中精芒一闪,在两者碰撞交锋之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需要寻找的东西。 李木木嘴角微微上扬,竹剑随即从墙上消失。竹剑消失的一瞬间只听见一声轰雷响起,骤雨初歇的江面上疾风骤雨再起,不过却已经不是普通的风雨,而是连绵不断的剑意。 此刻李木木能够清晰感知到悬浮于江上虚空之中的竹剑,这并非空间穿梭的能力而是一种无需借力的剑意。 水热则为蒸汽,蒸汽则会悬浮于空中,蒸汽凝结则会落下,一切都是如此自然,如此符合天地原本的规律。 此剑意同样如此,天地之气自然凝聚,自然转变为剑意而后又自然落下,李木木只是感知到它并没有去操控它。剑意与“江上清风”有异曲同工之妙。剑即是酒杯酒壶,天地之气即是原料,剑化天地之气为剑意。理论上,天地之气不绝,则剑意不绝! 只可惜李木木之时初步印证了这一功法,并不能达到理论之中的效果,剑意维持的时间只有数十息,而且如今的威力也是不尽人意,但是它却仍旧不失为一种与敌长久对战的良技。并且还有着难以估量的发展潜力。 东坡圣人于赤壁之下饮清风之酒,歌明月之诗时决然没有想到后来有剑客竟然从中悟出了一种无拘无束的逍遥剑意,而这剑意此刻又偶然被李木木印证出来。 风本无形因雨成色,雨本无力因风留痕。 听风雨落,逍遥剑起! 数十息之后青舟之外的风雨之声戛然而止,竹剑则是静静躺在李木木的手心之上。他长舒一口气,有此收获倒是不虚此行。 次日清晨,数只小舟都已经靠岸,镖局之人又开始按部就班将货物从船上拆卸下来。船家主事的老郭与镖头都围在李木木旁边。 “李前辈这衣服,昨晚莫不是睡着忘了关窗?” 镖头发现李木木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像是淋了一场雨的感觉也是打趣道。 “昨晚有所感悟,污秽之气外泄所致。” 李木木自然不能说他是练功法不成反倒被血染湿了衣服,而他却被人打劫得连一套换洗衣服都没有。随后他又补充一句,“昨晚的酒倒是不错,对修行感悟还是有一定帮助的。” “能入得了前辈法眼倒是这酒的福气,只是可惜了这酒要特定的酒器方才能发挥出它的功效。” 李木木的话像是触碰到了船家主事老郭最敏感的神经,他反应极快,三言两语就承接了李木木的话并且合理婉拒了李木木的要求。 老郭心里嘀咕着“他娘的,这年头连高人也喜欢空手套白狼,不仅要吃饱喝足还想打包带走!你当老子的酒真是大风刮来的呀!” 老郭知道李木木心里所想,李木木却并不知道老郭心里所想,只觉得他说的倒是合情合理无可反驳。他原本还想着跟老郭交换一下那东坡遗法,可是他浑身上下连一条完好的苦茶子都没有,能用啥交换呢? 天大机缘就如此错过,他虽然万般不舍却又无可奈何。几人道别,镖局的车马继续东行,老郭的船队则慢慢消失在江面上。 不知不觉几日后镖车已经进到了浪寄山的范围之内。 此山并不陡峭险恶,山上林荫遮天,鸟鸣兽吼,只像是某个山村的风水林,并不像是强盗出没的险恶之地。 镖头早早就跟李木木李木木说明,他们镖局的总镖头其实已经跟妖将乌奈打过招呼,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是可以安全经过此山的。李木木闻言眉头紧皱,一个人只有已经感受到要出意外之时他才会说出“要是没有意外的话就安全了”之类的话,因此他一踏入此山范围就将神识扩散到一定的范围之外。 群匪狼集于此,妖将占山为王,手下又有四大护法,如此庞大规模的剪径活动必定不能能如千蛇怪剑那般,此山应有巡山的小妖小鬼。 说曹操曹操到。 “达亡角我来巡山嘞!” 锣鼓声响起,巡山小妖的声音震天响。江湖劫匪也要讲规矩,交了过山费用的安安全全过,没交的绕个百八十里地再过别的山。小妖巡山自然不是为了找出白嫖过山的人,那锣鼓敲得震天响,只是警醒白嫖之人,“你已进入收费区域,没交钱的请尽快离开!” 不过李木木还是有些疑惑,既然镖局已经交过过山费用为何还如此担惊受怕?想来其中必有猫腻。 正当李木木还在疑惑之际,为首的押镖人已经取出一个骨哨,哨声三长两短,响而尖锐,逆风而去却仍旧传得很远。 哨声传出不久,巡山的小妖探头探脑地来到镖队跟前。 李木木一眼就看穿了眼前小妖的实力也堪堪到达妖兵层次,充其量也就能与初级剑徒过两招。 镖局领队的已经将过山的信物以及一些贿赂一起交到了小妖手中,小妖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粗略地将镖局之人全都扫视了一遍,又随意翻看了一下镖车上的货物,之后便招招手示意镖局之人随他上山。 这小妖似乎有些社恐,最开始的时候听他唱着山歌巡着山好不潇洒快乐,结果现在见到这么一队人他反倒是一言不发。 山贼的老巢建立在浪寄山山顶,此山虽不险要,却沿山修建了高墙,高墙上每十几步就有一只小妖小鬼驻守,墙尽头是一处天然石孔门,门圆而小。如此建筑倒不像是防止有人偷偷过山,更像是一座防御堡垒。 石孔门上刻着三个大字,“浪寄居”,石门两边书写两行字,“若非生活所迫,谁人自甘堕落”。 李木木暗忖,连帮名都那么文雅,竟不像是穷凶极恶的匪帮,而像是镇上的书店。 第22章 碎银几两了平生 守门的有八人,俩人头带黄巾,腰挎长剑分列左右,其后又各站三人,执长枪,皆是头戴白头巾,八人一样的白色软甲,目光坚毅没有一丝松懈。 李木木吃了一惊,这哪里是什么土匪呀,这不是正儿八经的边防军嘛。 巡山小妖在两位黄巾耳边低语,又递上通关信物。 镖头很自觉远远站着,山下小妖好贿赂,明面上的却有讲究。 守门黄巾检查完信物并未发现异常也随即道:“今日你们还过不得境,乌居长如今不在寨中,最迟今夜三更就回来,阿甲你先带他们到三围休息。” “阿甲,来者是客,别懈怠了,但是要是他们搞什么小动作...” 另一个守门黄巾接着前者的话,对着巡山的小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一字一句都清晰入耳。 李木木听闻此言侧眼望向旁边的镖头,镖头脸上倒是没有表现出不满的情绪。 入石孔门,豁然开朗,目之所及不见边际。 无房,唯有遍地帐篷,里外共四层,以颜色区分。 最外围帐篷数量最多,为白色,四层颜色依次分别是白色黄色红色与金色,数量也逐级减少。 等级分明,秩序井然。 白帐之外是饮食生活的区域。饮马槽,货车排排队列,牛马嘶吼踏蹄;温酒口,架上烤肉飘香,缸中佳酿醇美;存兵处,刀枪剑戟光寒,铠甲银盔色冷。 若非知是山贼,恐人误认是军营。 车马扎稳,货物清点完毕,一行人聚于一处。 “此处倒是是个军营。” 李木木对着带路的阿甲开口调侃,阿甲并未过多回答,可是眼睛却有了光。 阿甲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比李木木还要小上一点,他此时已经神游天外,半天后方才笑着挤出一句:“都是乌居主给带给我们的好去处。” 李木木可以看出阿甲是打心眼里敬佩那位所谓的乌居主,随即试探着问道:“想来乌居主是位了不得的大英雄,你忙吗?要不给我讲讲他的故事吧。” 少年同少年,熟络只在三言两语之间。 原来聚居于此的山匪大都是流落甲安县境内的非魔族之人,自从甲安县换了魔族新官,异族之人的生活处境则是越来越艰难。 摊不许摆,店不许开,只可替魔族工作,魔族的店主有官方作靠山,肆意压榨异族劳力,不仅是零零七还是全年无休,克扣报酬,压缩福利,无所不用其极。 有压迫的地方就有反抗,后来异族之人都逐渐搬离甲安县城,于乡下耕种于山林砍柴于河边撒网,做一些自力更生的活计。 原本生活平淡却还过得去,然而苛政却接踵而至。 耕田的交田税粮税农具税,砍柴的交林税地税砍刀税,打鱼的交水水鱼税渔网税,收获微乎其微,税名却多如牛毛,入不敷出已难维生,万不得已,青壮劳力则铤而走险入山为贼。 “乌居主也是那时候落草此间的?” 李木木与阿甲对坐在篝火边,提起乌居主阿甲的眼睛却比篝火还明亮。 自青壮入山之后,打劫过路富商,山下老弱妇孺日子倒也好过了许多。然而不久县官就以清剿匪患的名义收取富商的资产,携军队入山剿匪,在搜刮财富的同时又博得了好名声。 集资剿匪,自古以来不管是黄四郎还是白四郎,都是为了中饱私囊。 青壮劳力赤手空拳零零星星哪里是正规军队的对手,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 觅食的母狼一旦在荒野中暴毙,洞中的小狼便只有饿死的命运。 那一回,不知多少老幼妇孺死去。 “乌居主就是那时候来的,他是从北国游历到此,见到妖族的亲人受此磨难他停下游历脚步,在浪居山上安了个寨子。” 那年秋天,正是最严峻的时候,前有剿匪追兵,后有吃人的严寒,逃亡的非魔族之人之间开始流传:“浪居山上有狼王,狼王实力通天强,跟着狼王睡大床...” 浪居山一下子热闹起来。 “乌居主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我还没见过居主他呢,但是每个人只要见到他就会毫无保留地信任与安心。” 阿甲说着说着忽然憨憨地笑了起来。 天下事,能让人心安的似乎只有绝强的实力,除此之外李木木再也想不出一个人是有如何的魅力才能让人见一次就毫不保留地信任起来? 据他所知,乌奈的实力并未达到如此恐怖的层次,难道是镖头对他有所隐瞒? 李木木不经意间望向镖头所在的地方,他一个人在押运的镖车附近来回走动着。 “那么说乌居主的实力应该非常强大吧。” “那是当然!” 阿甲撅着嘴瞥了他一眼,眼里脸上全是堵不住的骄傲之情。 自乌奈占住浪居山之后,逃亡的人皆是携家带口慕名而来,队伍壮大,声势浩荡却也引来了更大的追剿。 浪居山已经不在甲安县境内,但是周围四县串通一气,在甲安县的号召下打着联合剿匪的名义组成四县联军对浪居山进行的数次围剿,最后却都无功而返。 久攻不下,肥肉变成的硬骨头,四县联军也就不欢而散。 至于具体的细节阿甲并未多说,只是使用了各种华丽的词汇讲述着战斗的激烈。李木木一笑而过并未点破他,李木木猜测那时候阿甲应该还没有加入浪寄居。 “如今的山上的生活应该好很多了吧。” 阿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居主带着我们收取一些过路费,我每月都能挣到几个玉币,养活自己跟家人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李木木一笑,打劫自然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业,但是不是生活所迫谁会愿意落草为寇呢?不过是为了赚碎银几两,他对此倒是深有体会。而且这些人又与自己不同,他们有妻子老人要养活照顾,这几两碎银却是他们必不可少的生活物资来源。 阿甲发现了李木木表情的不对劲,随即补充道:“我们收取你们的过路费可不是白收的,居主也会派一些人协助你们押运。这几年也有一些前辈慢慢走下山去加入各种镖局。” 李木木颔首认可,如此说来乌奈确实也是一个有远见的人,他对此人人也是越来越好奇了。 自北国而来游历世间,悲天悯人而让人一见心安且又胸有远见,如此人物到底得瞧上一瞧。 第23章 君是北国皇家子 篝火暗淡,星空如洗。 李木木一人斜靠在木箱边。 西风日紧,马兽嘶吼之声越发沉重悲凉。 金帐处人声忽然鼎沸,红帐灯火亮起,黄帐凌乱,白帐外议论之声不绝于耳,李木木知道只有传说中的居主回来了才会有此场面。 镖头走到李木木身边,轻声道:“李前辈,看情况妖将乌奈已经提前回来,待会若是他觊觎咱的货物还望前辈尽全力出手相助。” 通过与阿甲的交流,李木木并不觉得乌奈是那种鼠目寸光之辈,万不会因为眼前一点蝇头小利就坏了自己名声。可是看镖头的神情却是笃定乌奈一定会出手截下这一批货物一般。 “我们此行押送的货物可是有啥特殊之处?你大可放心,我自不会放下身段反将你一军。” 此疑问已经堵在李木木心中许久,如今疑惑更深,已经到了不能不问清楚的地步了。 镖头久久没有说话,西风吹的篝火忽左忽右,镖头的目光也如同篝火一般闪烁不定。 他犹豫再三方才缓缓道:“我自然是信得过前辈的,这一趟镖本不该咱金光镖局来押运,它原本是三角镖局的货物,需要向东送往桑起城,不过个中缘由此镖落到我们手上,其中干系重大,方才需要前辈的帮助。” 李木木听了半天还是不知道镖头为何如此笃定乌奈可能会截下镖车,这老小子心眼极多,说了半天全是如来如不来的废话文学,避重就轻,其中猫腻不小。 “看来此行我会出力不小,这活,得加钱!” 李木木对镖头的行为有些反感,于是学着加钱哥的操作故意调戏一下他。 镖头愣了一下,诧异地望向李木木,随后挤出一抹笑意,“那是自然,只要出现意外之时前辈能够出手相助一切自然好说。” 二人说话之间一群人已经簇拥着乌奈来到李木木跟前。 四个头戴红巾的都是中年人,三个魁梧的壮汉,一个长相普通的妇人,他们的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过站在四人之前的青年身上。 青年只有二十岁上下,一袭金衣,头戴金巾,不怒自威。 青年只是站在人群之中,周围的妖族都如同被一股无形血脉之力压迫一般难以抬头。 李木木则不然,他倒是觉得眼前青年很是亲切,虽非故友却胜似故人。 青年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 他站在李木木与镖头跟前,没有第一时间去观察镖头,反而是将李木木一遍又一遍地细细打量。 “金光镖局此番倒是请了一个了不得的高人。” 乌奈的话很简短却又意味深长。 “李前辈如此实力而愿成为我们镖局的客卿确实是我们的荣幸。” 镖头的同样不长,但是一样的意味深长。 乌奈双瞳微缩,从镖头移回李木木身上。 李木木全程都未开口,也没有表情变化。 “李兄弟也是北国来人?” 乌奈突兀开口。 “不曾去过。” 李木木简言回答。 乌奈若有所思,微笑道:“李兄弟莫怪,我只是觉得你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流动。” 李木木滚动着喉咙,乌奈所说的正是他所想的,但是他也百思不得其解,这股熟悉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乌奈见到李木木并没有要搭话的意思,转口问镖头:“听说这一批货物最后要送往北国?我倒是好奇押送的是何种奇物不惜耗费如此人力物力送到万里之外。” “江湖规矩,不便多说,我们也都知道乌居主是最守规矩之人。” 镖头一捧一杀,站在道德制高点俯瞰众生,使出道德绳捆绑乌奈。 乌奈闻言鼻息吐出一抹轻蔑,“那是自然,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可是庙堂也有庙堂的规矩,江湖的规矩不守会被天下英雄耻笑,庙堂的规矩不守...” 说到此处,乌奈的眼神忽然凶狠起来,如同高高在上的帝王怒视犯错的臣子。 “不守庙堂的规矩,身死,道消!夺五世气运!诛杀九族之人!” 话音落定,一股磅礴龙威从金袍之上散发出来,除了李木木之外周围之人都止不住后退的脚步。 周围的妖族之人虽呼吸急促但是目光之中无不是喷薄欲出的火热。 “你竟然是北国王族之人!” 镖头脱口而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李木木终于知道那种信服与心安从何而来。 权力,无上的王权。 “既然你已经知道,说明你已经有死亡的觉悟了。” 乌奈的话还未说完,镖头的身形依然暴退几十步,“所有人,备战!李前辈,助我!” 镖头身形落定,镖局之人全都迸发出一股不弱的气息,这些人竟然都以秘法隐藏了气息,而且手段之高明连李木木这等境界都未曾发觉。 金影如山,岿然不动。 红衣如火,疾如风,瞬间将镖头围在中间。 黄巾排开,交杂着白巾舞动。 李木木不到三两息的功夫就已经深陷重重包围之中。 两方对峙,都未急着动手。 “此物荼毒我族裔数百年,你们魔族真当我妖裔尽是猪狗不成?” 乌奈眼神犀利,悲愤之中一股怒火冉冉升起。 怒发冲冠,一柄霸道而威严的青铜古剑自虚空而来,不闻剑鸣,只听得漫天道音不绝。 剑出,妖血沸腾,天地无声,冷月变色! 李木木的右手紧紧握住竹剑,青铜古剑出现的一刹那,竹剑像是受到某种羁绊一般嗡嗡震动。 乌奈的剑如同指挥棒一般,只是向着镖头所在的地方一点,三色整齐收拢包围圈。 轰! 爆炸之声接连响起,原本精心押运的镖车此时已经化为滚滚烟尘。 李木木满脸诧异,他已经察觉到镖车乃是镖头等人自行引爆的。 “封住口鼻,迅速撤离!” 爆炸声起之时乌奈的话急速刺入所有人的耳朵里。红黄白三色将兵皆是应声而退,与此同时,一道金光闪入烟中直取镖头首级。 李木木犹豫,他调动天地之气封闭全身孔窍静立于滚滚浓烟之中,身形不动,竹剑,亦未曾一动。 乌奈乃是北国皇室之人,镖头果断焚毁镖物,这水很深,他把握不住。 第24章 我乃圣域一村夫 青铜古剑以一种极为普通的姿势刺向镖头。 李木木的神识散开,很轻易就捕捉到了乌奈的行踪轨迹,可是他却完全预测不到乌奈的剑式变化,其实更准确地说是这一式剑本就没有变化。 直而缓。 镖车爆炸产生浓雾的一瞬间镖头已经快速逃离,独留一帮小喽啰垫后。 镖头的气息暴涨极快,三两步之间境界已经隐隐跨入紫魔初境,可是就算如此境界他仍旧毫不犹豫地选择落荒而逃。 他有所畏,而且是发自肺腑的畏惧。 李木木不清楚这种畏惧从何而来,不是妖族自然没有血脉压制,唯一能解释清的只有北国皇室这一身份了。 相较于镖头的逃命速度,乌奈的剑仍旧太慢,几个呼吸之间两者的距离已经急剧扩大。 李木木摇摇头,如此差距,乌奈没有一丝可能击杀镖头。 逃命中的镖头想法则与李木木截然相反,他内心有一种深深的恐惧,他至今都难以忘记当年金光镖局第一高手,修为臻至紫魔极境的十面魔前辈面对妖族皇室时的凄惨景象。 北国皇室,一个强大的尘世皇权却掌握着天下所有妖族的气运与命脉。 如果说魔族得天独厚的优势是天生强悍的魔躯,那么妖族皇室的优势便是古老而完整的功法典籍传承。 无人知道为何妖族皇室会有如此完整的传承,但是所有面对过他们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古老而正确的功法所带来的彻骨寒意。 那是一种强大到变态的力量。 李木木此时也发现了不对劲,俩人速度差距很大,理论上此时二人距离差距应该极大才是,可是此时那柄青铜之剑已经离镖头不及十步。 镖头后背发凉,他已经感觉到青铜古剑散发出的威严压迫。 “快救我!李前辈!我给你东坡遗法!” 镖头的声音响起,李木木的身形已经悄然而动。 草木剑诀使出,他与乌奈二人的距离在急剧缩短,就在青铜古剑即将刺穿镖头肥臀的一刹那李木木的剑尖已经与之完美相触。 李木木之所以会出手,一方面是因为确实垂涎于东坡秘法,而更大的原因是他也很好奇自己能不能接下这一剑。 乌奈的境界并不是太高,但是这一剑却绝对的玄奥。当他察觉到这一剑中那种奇特的剑意之时他已然心动。 青铜剑与竹剑相接,没有金石碰撞之声 没有电光火石之色,一声厚重的声音响起 ,如同一拳打到厚重的沙袋之上。 随即又一阵道音响起。 初时微弱如夜间蚊蝇飞舞不绝,继而如飞湍瀑流争喧豗不断,最后一字道音落下,万籁俱寂。 最后一个字李木木却听清了。 “临!” 临字落下,执剑的二人都身处一个奇异的空间,天地广阔,无边无垠无时间流逝,周遭黑洞洞的全无颜色,只有俩人对立而站。 一人一身玄色道袍,发须尽是乌黑,铁冠,长剑。 一人一身灰色长衫,发须尽是白色,儒巾束发,手中捧一本古书。 李木木感受到道袍人的剑自带万千剑意,其中有他熟悉的寂灭剑意、杀伐剑意与疾风剑意,而且这些剑意之强远非他如今境界可比拟,甚至于裴柳的寂灭剑意在此剑面前都不值一提。 如此强大之剑,气势竟然不能压制住白发老者手中那本书。 那本书太过强大,李木木只是稍微感受了一下他的气息便被弹飞。 乌奈刚才显然也还身临其境。 “阁下究竟是何人!” 青铜剑已经收回剑鞘之中,乌奈的瞪大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只是圣裔一村夫。” 李木木的话淡然之中并未有情绪波动。他还在想刚刚那一幕,那绝对是这个世界最巅峰的强者,比知命境的苏子美等人不知高了多少。 “你的身上却不是村夫那般简单。” 疑惑,震惊,乌奈的情绪此刻复杂。 镖头显然没想到李木木竟然真的会出手相救,并且轻而易举地挡下了乌奈的玄奥一击。 “多谢李前辈出手,今日若得前辈保护周全,东坡秘法必会双手奉上。” 镖头眼神火热,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东坡秘法,我可以给你更完整的,只要你,为我解惑。” 还未等李木木开口乌奈先一步开口,他观察到之前李木木并未有出手的意思,直到镖头说出东坡秘法的承诺。 李木木收剑在手,他同样惊讶,圣裔国圣人秘法何等稀奇,更何况是完整秘法,可是在乌奈一个妖族嘴里却如同雨后的蘑菇一般随地可见。 李木木顿时来兴趣,微笑道:“不知乌居主有何完整秘法?” 镖头见到乌奈说话心里已经凉了半截,因为他知道,这个承诺很可能会兑现。 李木木的话响起,他额头上的冷汗又一次滚落到脸庞上。 “前辈,妖族从来都还言而无信,万不可受其花言巧语蒙蔽了。” 说话之间一页残缺的古书出现在其手中,又飞快递到李木木跟前。 “前辈您看,这就是东坡秘法的原典书页。” 李木木刚想接过,一卷秘籍已经出现在它跟前。 秘籍之上道法萦绕,周围气息自成一体,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东坡秘法,逍遥剑!我只有此,世间能够完整流传的也只会有此。” 李木木并未急着接过,这俩人一人需要他保命,一人需要他解惑,两者都很急,所以他不急。 他大笑道:“我果然是一村夫,我平日里万般难见的珍宝你们却都能拱手送人,有趣有趣。” 李木木先取了残页。 “不知你可否饶过此人?” 他很需要这残页,因此不免拿人手短。 镖头闻言松了一口气。 乌奈眼睛左右乱转,仿佛是下着天大的决心。 “此人所做之事,罄竹难书,若是平时他纵使有千条命我也取完,不过今日我暂且饶他一回。” 镖头大喜过望,连连拜谢李木木,随后一溜烟逃离此地。 李木木更加疑惑,听其语气,两者似有血海深仇,可是如今却能轻易化解。 “看来这个疑惑对你而言极为重要,而且你笃定,我一定能够为你解惑。” 说话间李木木已经将秘籍探查清楚接着收入纳戒之中。 “很重要,而且我相信,天下再没有比你更清楚此事的人了。” 乌奈神情语气都异常肯定。 第25章 竹杖芒鞋轻胜马 日落西山头,晚风微冷。 高山之巅,一个少年盘膝而坐,膝上横放着一柄竹剑。 出乎意料的是,最后乌奈的疑惑只被解答了一半,而另外一半也同样是李木木的疑惑。 乌奈对此虽是意外却也释然,只留下一句“你我是有缘人,今后必会再见。” 从乌奈的问题之中李木木知道临字道音落下之际,二人所临并非同一场景。乌奈所遇见的应当是与自己身世有关的事情,而且其中还可能牵扯到李木木身上。 他的记忆又一次被拉扯回圣裔国西陲的那个与世无争的小山村,村里那场离奇的大火以及他母亲的失踪。这些事情在这几个月里一直徘徊在李木木的梦境之中。 这些事情似乎有了一丝眉目,他母亲的失踪或许并不是因为魔族,而是因为妖族。 竹叶声入沙落,李木木心境乱如烂麻。 他陡然睁开眼睛,气息有些不稳,眼前一张残页悬浮于半空中。 性命攸关的时刻镖头并未有所隐瞒而是将真的东坡遗法残卷交出,这一份道意李木木于酒中已经得了三四分,如今有残页相助,对其感悟有再深一步。 此法虽残,却是真法,而且李木木早先便在此法中举一反三领悟出了逍遥剑意雏形。 想到逍遥剑意,李木木从纳戒之中取出了一卷气息完整的功法典籍,此前他已走马观花一览此功法。 李木木无比肯定,这就是真正的逍遥剑,因为他识海之中属于逍遥剑意的功法模子与这一卷功法竟然百分之百地吻合,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只是可惜,此法并非如乌奈所说的那般完整。 李木木调整气息,气息方稳,膝上竹剑已然消失。 剑动闻剑鸣,此是一层逍遥剑意,天地之音不闻,非是人耳不闻,实是心耳不闻。 此时迈出第一步,“莫听穿林打叶声。”声,多假,耳闻不如目见。 剑去,只去却不借力,心空所以无物可借,然而也正是因为没有可以借助的,此剑才无拘无束。 再进一步“何妨吟啸且徐行。”因心无物所以才能于雨中徐行。 剑去,无伤。 伤人之意也是一种思想上的束缚,有所求之剑,剑则不易变化。 登堂入室之时,“一蓑烟雨任平生。”道法自然,因缘际会,心无所求,形无所累。 剑,无形,如醉酒之人乱窜,忽上忽下,难以琢磨,不可预料。 李木木的神识在巧妙的一刹那与之相连,一点神识注入,剑有了灵魂。 逍遥剑意中一点肃杀剑意生起,微冷。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剑本逍遥,一点灵魂注入,如酒醒,如梦醒,多变而具杀伐之意,故此微冷。 往后的剑意推演忽然停滞,李木木虽然极为熟悉最后的几句。 “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山头本是晚风微凉,林间草木瑟瑟发抖,然而李木木神识入剑的一刹那,天地冷如寒,无色,无温,无声。 定风波,与裴柳所传授的秋风一动十二停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剑逍遥,剑出无形,万法为之失色。 一剑肃杀,噤若寒蝉,天地为之衔枚。 一剑寂灭,凌厉无形,万物为之止步。 李木木很想再进一步,可是最后的剑意却似乎被人刻意封锁在一个鹅颈瓶之中。 肃杀与寂灭两种剑意都可以配合逍遥剑意使用,剑出无形,因需而变,神鬼莫测。 对于此法李木木还是极为满意的,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一部逍遥法实在太过原始而正确,如同创造者亲自以道法篆刻一般准确。 圣裔儒圣之法竟然完整传承于北国皇室,这不得不令人深思, 那两个人究竟是谁? 为何他会对那个年轻的道人有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熟悉感与亲切感,而那苍老的读书人却给他一种天敌一般的压迫感。 造物主所造皆是一阴一阳,一正一邪,所谓中庸正是如此。阴阳调和方才不至于走极端,不走极端方才不偏不倚,不偏不倚是为正确。 李木木心中暗忖,那两人或许就是天地间的一阴一阳,他们的实力实在太过强大,似乎已经超出了物的范围。 一夜剑意印证,东方已然泛白。 他此时又得再一次东归了。 不过此次他的目标更加明确。 先回西陲,再往长安,最后必须去一趟北国。 根据乌奈跟他所说,他母亲的踪迹很可能在北国寻得,而且那里也可能有他父亲的消息。 李木木记起乌奈的话。 “我可以感应到你身份的不简单,但是正因为如此你也轻易不要踏入北国皇城范围,那里的人都是……” 乌奈说一半没有再说,难受的人很喜欢话说一半,他正是难受之际自然不知道此举让听者也是难受起来。 李木木从与乌奈其他的话中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知道妖族皇室斗争激烈,这或许也是他决心出游历练的原因之一。 至于为何他得到如此完整的传承却又境界平平李木木却不得而知。 东归之途安静异常,既没有杀人越货也没有流言蜚语。 走了几日,寻得山脚下有一个小镇,规模很小,只算是大一点的村落。 镇里也没有什么营生,因此路上少见行人。 李木木进入镇中的第一时间便紧握住竹剑,最安静处往往潜藏着致命的危险。 风刮着零星落叶堆积到李木木的脚后跟上,亦步亦趋 ,如同一个训练有素的刺客。 沙沙的声音嘈杂而令人心烦,炽烈的阳光炙烤得人们浑身流汗。 玄色侠袍之下,一层青色鳞甲已经覆盖全身。 对一个单独面对危险的人而言危险是一种熟悉的味道。 又一层落叶扫过,随即一股寒意拍来。 人还未转身剑已经先转。 竹剑之前,一柄通体金黄的长剑正止于半空之中。 出剑之人,不见。 李木木的神识散开,不见一只活物的气机。 竹剑化影,如暴雨梨花般向四周射去。 第26章 都是少年谁笑痴 两剑的第一次试探结果高下立判。 黄金剑与竹剑于空中稍作停滞半息不到便被弹飞。 来人的境界略低,可是其隐匿气息的手法却极为高明。黄金剑旋转而回,竹剑之后,李木木已经将金剑形迹完全锁定。 蜂巢虽隐匿于深山老林,古树洞穴等不为人轻易而知的地方,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剑最后也都要回到其主人手中。 夜幕深处,一个年纪与之相仿的少年站在李木木面前。 少年眼若明月,面色温润如玉,是难得一见的美少年。 少年遇少年,却不知仇从何起。 “我们似乎不曾相识。” 李木木疑惑,短暂之间他努力在记忆之中搜寻与眼前少年相关的信息最终却一无所获。 “你或许不知道我,但是我却见过你,而且我知道你叫少年剑。” 俊俏少年的话如老坛新开,一股酸意蔓延开来。少年剑三字刚刚落入耳中,李木木已经大致猜测到眼前之人是何人。 “那我们算是,仇人?” 李木木的剑放地很平,少年人相搏,只搏一时气血并不以命相拼。 “情敌!” 俊俏少年手中黄金剑直指李木木,不过双手却颤抖得如同受了风寒一般。李木木无奈摇摇头,果然如此,想不到走了那么远,这些鹤兰仙子的疯狂粉丝还是闻着味追来了。 “我与鹤兰姐并无那种关系,我们算是姐弟。” 此时空中月半残半圆,如一刀整齐划开的月饼。 “姐弟?” 俊俏少年已经出现了一丝动摇,广交友,少树敌,方能活得长久,因此李木木也不愿与之干戈相向。 “你果然是个负心人。” 俊俏少年眼中怒气骤升,黄金剑裹挟着一股不俗的剑意已经刺向李木木。 李木木不急着反击,只是时不时以竹剑将少年的攻势轻轻格挡开。 “我不知道柳鹤兰都跟你说了什么,但是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少年人别跟女人走得太近,特别是漂亮的女人。” 少年的境界不高,李木木应付起来倒是游刃有余,因此一边防御还能一边与少年交流。不过说出此话之时他便觉得有失妥当,柳鹤兰自然没有这些搬弄是非的手段,八成又是柳如烟那个女悍匪搞的鬼。 几十式攻击都未曾有所见效,俊俏少年本就有些着急,更兼得李木木言语刺激,少年心性已经让其气血上头。 金光浩浩如春江之水泛滥,俊俏少年的黄金剑剑形已然整齐排开如扇。 见此,李木木也稍作认真起来。 俊少年的这一剑虽说不上特别惊艳却也有五六分样子,应当是有一些师承而并未散修那般毫无章法乱修。 军少年的剑意,剑坚如金刚而剑形却柔软如水,几息时间数百道金色流光剑影悄然化作一滩湖水,月映其中,如染黄金。 剑意成型的一刹那,俊少年身形气息尽数消失。 李木木不见一丝混乱,军少年的境界绝对达不到于虚空中穿行的境界,他只是运用了一种巧妙的气息隐匿之法。 既然并未入得了虚空,那么李木木就有许多办法在看不见人的情况之下将其重伤。 竹剑凭空消失,李木木的身形穿行在街巷之中,没几息功夫已经出了镇外。 金色湖水如影随形。 湖水化剑,柔水瞬间变回尖锐的剑锋,上下四方,几百道剑形已经将李木木裹成一球。 见到李木木被困在剑笼之中,俊少年的身形又一次暴露在视线之中。 他一面是激动,一面是难以置信,一面又是难以掩饰的骄傲。 他激动,他竟然真的困住了李木木,他自信李木木绝无逃出的可能,这是他们剑庄最为上乘的禁锢剑意,剑客之境下逃脱的可能微乎其微。 他难以置信,少年剑并不似仙子口中那般具备无上之姿,不然也不可能被他如此轻易网住。 他骄傲,因为他竟然真的练成了这一式剑,这几年的苦没白吃,父亲的教诲,还有鹤兰仙子,捉住了少年剑他已经具备了与鹤兰仙子共饮的机会。 “你并没有传言之中那么无敌。” 困住了李木木,俊少年明显心里有底,此时已经没有原先那种窘迫之态,说话也硬气了许多。 “看来鹤兰仙子给你灌输了许多不符合事实的东西。” 李木木手中无剑,垂手而立。 “并不只是仙子一人所说。” “哦?” 李木木倒有些好奇,世上还有其他人给他传播威名。 “我在路上遇到一个押镖的,他给我讲过你的故事。” “他的话不值得信,他只是一个疲于逃命之人。” 不需细问,那个押镖的自然就是逃命的镖头,应该也是他告诉了俊少年李木木的行踪。 “如今看来确实是不值得一信,可笑其他家伙信以为真不敢出手。” 俊少年满脸不屑与讥笑,其中不乏得意洋洋之情。 “还有其他人?” “很多人。” 柳如烟这一手,高! 话出口之时,天地俱寂,俊少年忽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动不了身,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全身能动的自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惊恐、不安、恍然大悟代替了原有的情绪。 俊少年出身剑庄,吃不上猪肉也见过猪跑,因此他一下子就知道自己已经身处一种奇妙的剑意世界之中。 这剑意玄妙而强大,已经不是他的剑湖可以比拟,身处如此境地,凶多吉少,因此恐惧,因此不安。 再看看金湖之中云淡风轻的少年,俊俏少年恍然大悟。 仙子并没有虚传,逃亡的镖头也没有撒谎,眼前的少年剑的确是剑道的天骄,有这无敌之姿。 暴雨来之前的一日,天地间总是闷热无声。 暴雨来之前的几刻,天地总数湿风拍满楼。 俊少年紧闭双目,脑海中不见父母恩施,历历在目,皆是鹤兰仙子的倩影。 少年不知人间苦,命比美人尚不如,人道是痴儿。 “你知道我杀你并不难,可是我却不能杀你。” 人声入耳,接着天地万声再一次入耳。 “你在可怜我?” 俊少年眼中先是劫后余生的侥幸,接着是浓浓的羞耻。 “春花方知春花贵,你我同是少年,我惜你,也是惜我自己。” 李木木的话说得很高深,这是他最近惯用的手段,简称“装模作样,装腔作势。” 这是妙招,屡试不爽。 第27章 天地之灵钟一剑 俊少年闻言神情果然黯淡下来。 黄金剑收入剑鞘之中,金色剑湖也随即消失。 竹剑又一次回到李木木手中,肃杀剑意随即从这片天地之间消散。 “我承认我确实技不如你,那些畏手畏脚的家伙选择不出手是有道理的。” 俊少年一身紫色剑袍此时缺少了一种于万万人之上的高贵之感,眼前这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只是随意的一剑就破开了他引以为傲的宗门秘传,这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少年身上都是值得黯然神伤的。 “你的剑意倒也有几分可取之处,看来你也是某个门派的内传弟子。” 李木木负剑于腰畔,言语之中并没有丝毫讥讽之意,在他眼中,这位俊少年也不是什么烂泥草包之辈。 俊少年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发出一声苦笑。 “听你话中的意思,想取我首级的并非只有你一个。” 李木木见识过那些人的疯狂,他不战而退本就是为了避免这些不必要的麻烦,谁承想跑了那么久依然还是难以摆脱干净。 “那是自然,而且其中境界不亚于你的也有几个,那些老妖怪虽然天资不足,但是修行时间远超过你,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李木木苦笑道:“怎么那些老家伙也垂涎于鹤兰姐的美貌?” 俊少年闻言大喜,却不知他喜从何来。 “看来你确实不了解鹤兰仙子。” “我与她真只有几面之缘。” 李木木说的是实话,因此脸不红心不跳,虽然白白受了一份大礼。 “天下剑派都知道,鹤兰仙子是他们那一辈中最有可能破剑仙之境的女子。女子修剑本就不易,若要破入剑仙更是难上加难。” 李木木点点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他听得还是云里雾里的。 “剑仙之境确实是一道分水岭。” “何止!多少绝代天骄止步于那道门槛之前!” 俊少年瞪大双眼,像是在告诉李木木一个天大的事实。 “一个剑派之中若是有一位剑痴之境坐镇已是上流,非千年传承大宗、万代隐世家族难寻一剑仙,如此你应当知道剑仙的价值了吧。” 俊少年的话让李木木想起了裴柳的遭遇,剑客境界之前如履平地,破剑客入剑痴却十年不进半步。 难怪柳鹤兰会受到如此追捧,原来不只是因为其祸水红颜,更是那恐怖的成长空间。 不过他还是不明白为何众人就如此相信她能够有机会晋入剑仙的行列。 柳鹤兰的实力他也略知一二。 她那一式星河流转鱼龙舞不可不谓之惊艳,再加上那与裴柳相媲美的寂灭剑意,此女子当真如裴柳一般有了同辈剑修间的无敌之姿态。 可是就算如此也只是与裴柳处于同一行列,可是李木木常听人说起裴柳的威名却不见有人说他是同辈中最有可能晋入剑仙之境这类话。 裴柳自己坦言,破第四境的剑痴已经是极难,更何况是第五境的剑仙? 芸芸众生,以客居多,痴者益少,仙者,多乎哉?不多也。 “可是为何你们如此笃定鹤兰姐能晋入剑仙之境?” 俊少年郑重道:“因为她自东海之外来,传闻是仙人爱女,天生的灵剑道体。” 李木木想起了那柄神剑,那剑自的花魂,必定不是凡人凡法所铸造,如此想来柳鹤兰纵使不如传闻所说那般神奇,却也绝对是大派出身。 东海? 灵剑道体? 东海这一物李木木倒是有所耳闻,那是四族领地之外的一处神奇之地,四族之手都伸不到那里,传闻东海有许多仙山,得道仙人皆是隐居于那。 可惜,“海客谈瀛洲,烟波微茫信难求。”天地间只有其传闻却不见其于史料之中。 “灵剑道体又是什么呢?” “灵剑道体同天生剑胎一样都是天地独厚。” 懂的人总是喜欢运用一些专业名词加以解释以显得此话精妙而富有准确性,听者却恨得牙痒痒,本就不懂得灵剑道体为何物,现在倒又出来一个天生剑胎。 古圣有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不知道这两者有何奇特之处?” 二人边走边聊,已经到了一处客栈。 俊少年早前已经在这里买下了一整家客栈。 “看来你早到此等我了。” “只是早来了一天,听说你在浪居山上,又意图东归,此是必经之路。” “就不怕堵不到我?” 俊少年一笑,“你形单影只,又是纯脚力,我们自然能堵上。” 李木木闻言摇摇头,江湖果然不是一个人的英雄主义。 二人于客栈一楼正中央坐下,小小的房间之中只有三四张桌椅,一个店小二与他们二人。 李木木默默解下腰间的葫芦,里面并非佳酿,他只是想腾出空间装点新酒。 桌上有两个掌杯,几碟小菜。 俊少年往自己杯中倒了杯浅绿的淡茶,小屋中已是香气弥漫。 “你不喝酒?” “不喜欢。” “我鲜有听说剑客不喝酒的,你算第二个。” “那第一个是?我也不是剑客。” “第一个是鹤兰仙子,你不是剑客可是你的剑意却很不错。” 闻言,俊少年的心思早已不在桌上酒,杯中茶。 李木木望着少年空洞的眼神,含笑的表情,只是微笑,默不作声。 半天后少年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抿了半口茶笑道:“还没跟你说仙子的灵剑道体呢。” 李木木颔首,饮了满满一杯浊酒。 灵剑道体乃是天生,是天地独秀的剑修之体。 所谓灵剑并非人铸的灵剑,此剑自娘胎中带出,温阳与婴儿体内,剑生来通灵,自小认主,同剑体主人成长而成长并且能反哺于主人。此便是这一体质的妙用之一,提升修炼速度。 凡体一管注水,此体双管齐下。 其二灵剑自带记忆传承,功法、典籍、秘辛等都有所载。 有人传言,灵剑道体的灵剑乃是大能转世之时出现意外方才化身为剑。 修为低微之时,灵剑只存于体内,待到境界达到剑客巅峰之境便能够化为真正的武器。 无论是何种形态,灵剑都有护主之效果。 剑不碎,剑主不死。 此体所贵,贵在剑,攻击、防御、辅助修炼,多少人求而不得。 “上天还真是不公平,天地之福都给她一人了。” 第28章 少年大梦成英雄 次日清晨,客栈里已经没有了俊少年的身影。 李木木盘坐在床榻上,他还在犹豫。 昨夜,傍眠时分,俊少年好心提醒,不到万不得已别去招惹那几只老妖怪。 如果以综合实力来算,李木木也已经能横行二境中流,纵使面对二境上流他仍旧有保命的把握。 然而面对顶流的二境,甚至是三境的修士时他也纵使手段尽出也是枉然。 听少年言语,那几只老妖怪明面上的境界都还二境中流,有一人已经半只脚踏入三境的门槛之中。 此人原本是一个宗门的长老,辈分很高,后来从宗门中退出自立门户。 二境巅峰的实力或许并不算顶尖,但是他背后是一个有上流三境坐镇的宗门。 老头叫狼架,创立的门派叫圣狼小宗,他依靠的宗门叫御兽宗。 御兽宗老祖,归大,乃是一名上流剑客。 狼架生性多疑,小心谨慎,前方路途必定有他设的陷阱,少年劝李木木原路返回,如此可以省去无数麻烦。 麻烦是人人厌恶的东西,能省去自然最好。 可是,原路返回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麻烦。 既不想回去,而前路又必定有所危险,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呆在原地提升能提升的实力。 除却道法与言法,李木木最大的倚仗就是寂灭剑意与新领悟的逍遥与肃杀剑意。 秋风一动十二停他最近没有使过,不过他自我估计已经踏入第二停的门槛。 此剑意自杀中得,自生死边缘破,如今修炼的作用不大。 逍遥剑意虽然完整,不过这几天彻底静下心来感悟印证。 如今既然不急着往前走,正是印证此法的好机会。 逍遥剑与识海的功法模印很是相融 纵使到了细节之处仍旧是能够完美融合。 李木木能够感受到,与功法模印越是相融合则越自然,越正确。 可是到现在为止他也只见到乌奈赠予的这本功法之外就再没有能与模印完美融合的。 其他的不是细节处有所偏差便是个别关键之处完全相反。 圣人之法述而不作,因为圣人法之真意在丝毫变化之间,乃是一种立体的意境。 然而文字图案等皆是平面的东西,以平面论述立体的东西总是有不及之处。 面面相对,口口相传,声情并茂方才能够表达出圣人之法的三分韵味。 三分韵味在说,剩余的全在听者自行领悟。 自古以来,有言十得一者,有言一得一者,也有举一反三的,自然也有一窍不通的。 不过总而言之,真法到底在口传。 口口相传之法虽然立体却又产生新的问题。 创法者说井中有瓦,听讲的人传的可能就是井里有蛙,再传下去又变成有娃掉到井里,又有的人夸大其词,说是有娃娃跳到井里抓青蛙,有神神叨叨者则传的是女娲住在镜子里... 一法有千万头,一人只抓住一端。 因此功法流传,偏差在所难免,可是那些截然相反的则有些诡异。 裴柳已经是巅峰剑客,其恩师更是剑痴的境界,二人修行的功法自然是传承得完整而准确的。 然而李木木从裴柳那领悟到的寂灭剑意虽然强大却与功法模印有诸多冲突之处。 寂灭剑意固然强大,也是自心发出可是到关键之处却生涩固执,没有逍遥剑那般自然,那般浑然天成。 北国与圣裔同根同源,为何北国传承之法却如此准确,其中隐情不可而知。 逍遥剑意的大部分李木木已经基本掌握,可是最后那一式怎么也求不得寸进。 他最后也没再多想,或许修炼此法到最后有一定的境界要求也说不定。 四五日后的清晨,客栈中响起一声,“酒家,把你们最好的酒灌满我这葫芦。” 这几日静心潜修李木木对逍遥剑的领悟已经到了不能急于求成的境界。 识海之中的功法模子果然是个好东西,它就像是一份答案,总是能够给予修行最为直接准确的答案。 可惜这份答案却是一份简要答案,只能看出对错却不知道对在何处,错在哪里,如何修改。 晓月残残,旭日冉冉,天下虽无鸡鸣亦白。 老翁负车,老妪提篮,清晨的街总是有风。 李木木出了小镇,三三两两白发人都是停足注目,浑浊眼眸中是万千难以言说的神情。 镇真的小,装不下三两年轻人的大梦。 从第一天来此到此刻离开,他只见到过两个年轻人,那个俊少年与镜中的自己。 镜中人头发渐长,已经不得不浅浅束起来,脸稍黑,眼神却更加坚毅,有了一点裴柳的影子。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天下有三样坏事。 一者红颜易老,春去秋来颜色故。 二者英雄迟暮,李广难封英雄路。 三者怀才不遇,太白仙才惹人妒。 李木木满意地看看自己的脸庞,又摸摸柔软的胡须,唇红齿白,意气风发,正是少年好时节。 客栈门口有一匹马,俊朗丰健,嘶如雷鸣,踏如落金,是一匹良驹。 山道西风将尽,北风更甚西风紧。 这是东行的道路,树木萧瑟纷纷落,正是荒凉光景。 动物一到这个季节就要大量囤积食物养起一身肥膘,万事都为过冬做好充足的准备。 冬日里,天寒地冻,万物蛰伏,此时若不出手,届时必然没有机会 自然界的生存法则如此,江湖的阴谋暗算亦是如此。 李木木是一个谨慎的少年,身上单薄的长袍掩不住凉风的侵蚀,他一边裹紧衣袍一边握紧竹剑,这两者都能给他一种温暖的安全感。 他又摸了摸系在腰畔的酒葫芦,待会打起架来肯定又顾不上喝一口,可是喝了一口便会忍不住喝第二口,不知道还要行进多久才有下一家酒肆。 剑修对危险的把握总是如同出剑一样,及时而且精准。 斜阳里,一个一身灰袍的老者如同一棵老松树杵在道路中间。 西风将他的衣袍裹得贴紧了全身,多余的长袍猎猎作响。 这个人除了头发像个老年人,其他都不显老态。 魁梧壮硕的身材,挺直得腰杆,犀利清澈的眼神,细腻紧致的皮肤。 以及一柄普普通通的铁剑。 第29章 暴杀剑对寂灭剑 李木木并不意外老者的出现,他甚至猜到了老者的来历。 圣狼小宗的创宗老祖,狼架,二境巅峰的实力。 原以为会是一只狼妖,不过如今看来却像是一名圣裔子民,他的身上没有妖族特有的妖裔纹身与气息。 “小友还是来了,也不枉老夫在这风寒中等了几日。” 老者的声音沙哑绵长,竟然有一点狼的味道。 李木木又以神识探查一番,毫无收获。老者的境界比他高了三个小境,若是没有特殊的天赋与功法要探查高境之人的具体情况也是一件难事。 “猎人伏虎,一旬才得,你几日就等到我这么个大猎物,应该不亏吧。” 李木木左手握剑,右手取下酒葫芦喝了一口,又迅速放回去。 老者的境界比他高,李木木自信老者不会不讲武德欺负他一个一二十岁的年轻人。这些老家伙心高气傲,自恃修行时间日久便将天下人视为后生晚辈。 “小友说笑了,少年剑的赫赫凶名可是传的很广哩,今日埋伏,谁是猎物还不清楚,老夫可不敢倚老卖老。” 老者话虽如此说,可是语气之中还是夹杂着浓浓的傲气。 “狼架前辈您一手创建圣狼小宗,才是真的威名赫赫,名扬千秋,小子怎么敢与您并论?” 狼架闻言,嘴角浮现出一股狡黠的笑意,手中的铁剑却是不经意间光芒大盛。 李木木暗知道不妙,这老头心思缜密,并没有因为自己示弱便放松警惕。 不及细想,狼架的长剑已然出手。 剑身偏白,化作一道白虹闪到李木木胸前,这一式已是使出了七八分力。 这老头不按套路出牌,试探都不试探,一出手就是狠招。 实力悬殊,李木木自然不能光以剑法相对,一念之间身形虚幻如鬼魅向后飘然而去,地下留下一个三色阵法。 逍遥法诀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有使用,如今第一次使用倒有些生疏起来,果然是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狼架的眼神犀利,剑锋过处他已经察觉到地上的异常。 忽然间,他的身形如同被飓风刮到一般急剧调转方向向着侧边飞去,于此同时逍遥法诀的前三式全部落空,缓缓消散于空中。 李木木喉咙滚动,狼架的小心谨慎还是超出了他的意料。 “小友,你这些把戏可骗不到老夫,你的小聪明我都是做了大功课的。” 闻言,李木木不得不对老头竖起大拇指,他是真的做到了狮子搏兔亦需全力,博士生考小学题也要连夜复习, 武夫之中有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优势全在老头,李木木处境更加不堪。 狼架怕李木木不信,又故意高声道:“你身负剑法言法与道法三种神通,剑法中有一式寂灭剑意得的是裴大剑客真传;你的言法中多束缚效果,与剑法融合生出两式剑法;道法稍逊色,乃是清境初境的天地感悟。” 老者越说脸上笑意越盛。 “只要不近你身,你大多数功法都会作用骤减。” “不知小友可认可我的话吗?” 李木木震惊,查户口的也就这水平而已了。还好老头这消息缺乏一点点时效性,否则还真是难办。 “狼前辈的小心谨慎真是令小子佩服,想不到小子浅薄修为也值得前辈花费如此心血。” “没办法,天下少年,就小友玩的最花。” 李木木不知他指的是何事,但是他从小老实本分,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哪里玩的花了。 “小友,听闻你剑道造诣极高,可愿以剑接下老夫这一剑?” 这老家伙不仅仅仗着自己修为高欺负自己,现在还想定这种列强条约,这不纯纯欺负老实人嘛。 “如果小友接下老夫这一剑,老夫保证放你安然离去,可好?” “你人还怪好的嘞。” 李木木自然不会像那些刚从象牙塔出来的宗门弟子一样清澈愚蠢。 不过,接他一剑又何妨? 狼架喃喃自语,“少年可真是好时节。” 铁剑寒芒耀眼,骤然火光冲天,火中又带风势,三种种暴虐的剑意竟然一瞬间已经同时形成。 铁剑一剑化三剑。 一剑如寒冬,白雪皑皑,寒意不见边际。 一剑如烈火,火光艳艳,热浪铺天盖地。 一剑如疾风,北风猎猎,草木烟尘飞扬。 三剑又合为一剑。 烈火炙烤冰雪,水雾飘渺如仙境,狂风吹散,一道剑意现人间。 剑意现,铁剑一闪,离手飞去。 这一道剑意,很强。 比蛇妖的千重剑影强,比白玉鬼的出剑无影快。 剑逼近面庞几步,仿佛来的不是一柄剑,更像是一匹饿狼, 那是一匹从雪山上来,带着一身寒意的恶狼。 一匹自岩溶中来,裹着一身岩浆的恶狼。 一匹自风口里来,披着一身罡风的恶狼。 与狼架汹涌澎湃的气势相反,李木木的竹剑稳如镜湖一般双手直握在手中。 高三境的剑士,一种强悍的剑意,任何一个条件都在迫使李木木全力以赴。 四步,三步…… 气势汹涌的铁剑直愣愣地停在半空之中。 虎落平阳,任你再强此刻也只是温顺的猫咪。 见此情形,狼架眼神复杂。 是惊奇,是果然如此,是垂涎欲滴的渴望。 然而狼架仍旧风轻云淡,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随着铁剑的停滞,狼架的身形开始模糊,他以一种快速的随意抖动变换着身形。 嘴中念念有词,“半息,一息,一息半……就是现在!” 话音初落,铁剑气息虽弱了三四分却仍以一种暴虐的气势刺向李木木。 剑进了半步,气息涨了一分, 进了一步,涨了两分…… 原来狼架对李木木的这一招太过害怕以至于极为了解,因此他对自己的剑意与寂灭剑意的把握都到了骇人的程度。 狼架的微笑里是满满的自信,是慢慢的松懈。 这一剑意名叫爆杀剑意,以杀证道,主杀伐,辅速度。 他自信这一剑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二境境之内,鲜有人能避开。 他同样自信,这一剑一旦击中,而境之内,鲜有人不重伤。 第30章 无边落木萧萧下 这一剑,狼架虽有七八成的把握将眼前的少年郎一击重伤。 他用这一剑杀过很多人,为宗门而杀的叛徒,为自己所杀的仇敌。有同境,有越境,有弱境,老少妇孺青壮少年,他都杀过。 这剑意自杀中得,以杀养杀。 可是他的神情仍旧由风轻云淡变成期待又迅速变成紧张,他紧紧盯着李木木的一举一动。 关于少年剑的传闻中他提炼出一个重要的信息。 层出不穷的手段! 这其实也是他立下赌约的重要原因,发挥自己的长处,限制别人的长处。 狼架作为一个天赋一般的剑修,不仅能够完手完脚活到如今八十有六的年纪,而且修为精进到了剑士巅峰的境界,又是大宗长身份老新宗老祖的荣耀,这一切靠的就是一个小心谨慎得来。 事没九成等于白干,事没完全成功等于九成。 千年的狐狸,万年的老狗。 狼架的手中已然无剑,只有一枚通体碧绿的玉佩。 李木木的一切细节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神,从最开始的止住铁剑,再到试图拨开铁剑的攻势,尔后发现毫无效果又转而迅速向后退去,一切的一切,都入眼中,脑中。 暴杀剑之暴不仅是伤害之暴虐更是速度之暴虐。 李木木心中有些着急,眼前老头小心谨慎得有些离谱,只是不断地使用远程攻击,丝毫不给他创造一点反击的机会。 他暗忖,这老头想是年轻风流引少妇,险些被抓包,因此才觉得处处是危险,哪哪都是坑。 继续闪躲不是长久之计,老头又不主动出击,贸然反击又如以卵击石,前狼后虎下激流,正是进退维谷的时节。 暴杀剑没有任何意外地追上了李木木,没有任何意外地刺穿了他的整个身躯,一股杂乱而狂暴的能量顺着周身气脉如野狗乱窜。 李木木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铁剑又飞回老者手中。 狼架以拇指擦拭剑锋,仔细端详着拇指边上的新鲜血液。 淡淡的血腥,温热的手感。 他又以神识仔仔细细探查了躺在地上的李木木,少年郎气息微弱,周身气息混乱,内伤外伤皆属于重伤的情况。 紧张陡然消散,老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眼里是掩不住的兴奋。 他望着手中的玉佩,有些惋惜道:“倒是便宜了那老东西,早知道就不请他帮忙了,这笔费用可是不菲。 脚尖一掂,几个闪烁,身形已经到了几十米开外。 李木木面朝地面,发髻凌乱,浑身浴血。 这一下,事已经有了十成。 想到鹤兰仙子的承诺,想到她的天赋,想到她的容颜与身姿。 虽然他已经八十有六,虽然他小心谨慎,却仍旧热血澎湃如少年。 体态健美的老人,粗壮的右臂,寒冷的铁剑,凄惨地嘶吼的西风。 迟则生变,狼架不再有丝毫犹豫。 剑起,又迅速落下。 剑如流星,明明落得很快,可是此刻却如秋风中的落叶,东飘一阵,西转一圈,总是落不到地上。 狼架的眼睛如投石入水的涟漪,一圈圈扩大,瞳孔却如洋葱剥心,一层层变小。 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快逃! 以为此事已经十成,谁曾想,煮熟的鸭子不仅能飞,还会咬人。 可是他的身体却像是万千蛛丝缠绕的蜻蜓,纵使再奋力震动翅膀也只是枉然。 李木木已经感受到猎物落入网中,他要享受他的美食了。 中剑不假,严重的内伤与外伤同样不假,如不是他及时以言法护住周身心脉,此刻他真是无能为力。 李木木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嘴边仍不住地流血,凌乱的长发,破烂的衣裳,残败的躯体,他这一个破绽是冒着随时会死的危险卖出的。 还好,鱼最后还是上钩了。 只要有渔获,就算泡在水里也值得。 身处肃杀剑意之中的狼架的眼神逐渐暗淡,于萧瑟处行走太久,人会疲倦,会懈怠,最后会放弃。 两息,老头只迈出了一步。 竹剑闪过,急如巴水奔腾,携飞石,滚泥沙,飞奔而去。 在肃杀剑意之中的敌人五感都被放慢几倍,可是狼架仍旧吃力得挤出一抹笑意。 李木木眼中只有老头的头颅却没注意到他左手中的玉佩已经被捏碎。 竹剑刺到老者眉间忽然被虚空吞没。 原本安静无恙的山林中黑芒整齐有序地闪烁,几息功夫,二人已经身处森森黑洞的包围圈之中。 李木木放眼望去,万千景物皆不见,只见四周黑地伸手不见五指。 神识,像是被困在球中一般四处碰壁。 竹剑,只能感应到隐匿进了一丝气息。 竟然是一处阵法。 想不到狼架不仅是剑士巅峰的实力,更是有着二境阵道的修养。 重伤之躯,手中无剑,才脱狼嘴又入虎口。 李木木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可是他也可以预感到,随着自己与竹剑被分割开来,肃杀剑意也支撑不了多久。 剑意消散,狼架恢复自由,届时便是他的死亡之时。 他身上还有三样东西或许能破此僵局,花貌神剑,两张符箓。 花貌虽是一柄强大的剑,可是李木木如今重伤之躯,定然难以发挥其应有威力。 两张符箓,不知道是何效果,不过根据其图案分析,应当是一种是攻击,一种是防御。 李木木取出那张画有长剑的符箓,毫不犹豫地就将其使用。 符箓燃尽的那一刻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黑森森的世界仍旧无边黑暗。 上次召唤出了如此强大的傀儡,这一次不应该如此平静才是呀,难道,柳如烟还喜欢搞一些无良摊贩好货赖货夹着卖的操作? 李木木思绪神驰,不着边际。 黑森森的包围之外,一具尸体蜷缩着躺在地上,四肢僵硬,气息全无。 符箓燃尽,黑洞之中虽没有变化,黑洞之外却忽然降临那一道强悍无比都剑意。 那是李木木之前使用的肃杀剑意,不过层次上却又截然不同。 剑意起时,天地昏暗,西风怒号。 紧接着,无边落木萧萧下。 最后是,不尽长剑滚滚来。 天地昏暗之时,狼架连眼睛都睁大不了,连瞳孔都缩小不了,它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一个二境巅峰的剑士却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甚至没有一丝反抗的念头。 这一道剑意之强大或许已经突破了三境的范畴。 破三境而入第四境,剑痴之境。 一张符箓中却蕴含着一道四境的剑意,这是狼架怎么也没想到的。 死亡来得太快,没有花里胡哨的操作,没有困兽犹斗的反扑。 死了便是死了。 阵法的维持需要主阵人的操纵,狼架一死,黑洞过了几息后便消失于天地,竹剑也随即回到李木木手中。 李木木警惕着望着地上的尸体,他已经用神识探查过,确实已经毫无生机。 第31章 秋深落叶见灵蛇 天地四周如常,不见半点打斗新痕,只是冷风中多了一丝肃杀之气。 李木木紧闭双眼,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那一个阵法着实有几分可取之处,画地为牢困住身形,制造屏障隔绝神识感应。 “这是,肃杀剑意的气息,可是层次却比我目前的高上许多,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木木的身体状况很糟,思绪很乱。 离老头身死之地数百里之外,一片广袤的平地藏身在一座大山之中,广袤的平地之上,一座恢弘的宗门几乎霸占了干净了所有空地。 宗门门庭高大,两根巨型石柱架起一块牌匾,其上金书“御兽宗”三个大字,两根石柱之上各雕刻着两条巨蛇。 左边一条白蛇盘绕而上,右边一条黑蛇飞身而下。 宗门的主殿内,一名消瘦的老者拱手弯腰低眉,一副恭敬之态。在他的正前方,玉石台阶之上端坐着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一身黄袍,其上飞蟒乱缠,群蛇相斗,不见威严只见凶残。 “胡老,发生什么事情了。” 中年人的话不带太多语气却自有一段气势。 “是外门长老狼架出事了,刚刚存放着他一丝神魂的魂玉忽然破碎。” 汇报的消瘦老者语气毕恭毕敬。 “圣狼外门?” “正是。” “派人去调查,我需要准确的信息。” “是,宗主。” 消瘦老者拱手低头向后退出大殿。 玉阶之上,中年人放下架子,右手托住下巴,思绪神飞,喃喃自语道:“那条小蛇竟然连老祖都没有办法,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御兽宗背靠着月乌城的主城,是整个月乌国最繁华的地方。 城中的一间豪华的酒馆之中,一个少年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正慢慢地喝着酒。 老板喜欢这样的客人,有钱。 伙计喜欢这样的客人,有钱而且好给小费。 酒馆的老板已经记不清这个少年是何时到这来的,只记得他牵着一匹骏马,带着一身寒气而来。 李木木已经有点乐不思蜀了,这地方,酒好,人多。 “听说御兽宗前段时间带回来一条仙蛇。” “那可不是,前几天又逃出来一回,动静是一次比一次大,连他们老祖都惊动了。” “现在还封印在御兽宗上空呢。” “那看来此蛇非凡。” “屁话。” ...... 李木木细细的品着杯中的美酒,认真地记下有关御兽宗的消息。 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是非本就是消息的一种。 他是专程赶来这里的,因为他从“战利品”之中找到一份密卷,上面是有关烟柳仙蛇的消息,御兽宗,月乌城南,万兽山。 消息已经掌握地差不多,可是实力却仍旧欠缺很多。 上流的剑客,众多的门徒,万千强大的兽类...每一个条件都令强行夺回小蛇的希望变得渺茫。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小蛇是无论如何也要夺回来的,不过不是硬闯,而是智取。 近日恰逢御兽宗广收门徒,这可是个难得打入敌人内部的机会。 御兽宗的后山上,半空之中悬浮着一个透明的水晶球,球身被几条肉眼可见的巨大法则铁链束缚着。水晶球之中,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首尾相连,安静地蜷曲着。水晶球之下,一个束发的健壮少年正紧紧盯着小蛇。 李木木原本以为进入如此大宗门必定繁复异常,可是过程却出乎意料地顺利,结果也出乎意料地完美。 御兽宗收徒不看修炼根骨,只看与兽类的亲和度。 李木木也好奇这种新颖的选徒方式。 亲和度有三个大层次,其中又各种细节划分不须多说。第一个层次的检验全是与凡兽相关,第二是各类仙魔妖兽,其中还不乏开了灵智的变态神兽,最后是一道兽类虚影。 李木木走到了这一步,见到了那道虚影,不过,他既没有看清虚影是何兽类,也没得到兽类虚影的认可。 不过虽是如此他在此届选徒之中仍旧大放异彩,原本如此人才理应得到宗主甚至是老祖的召见,不过此时只有宗门老祖的口谕传出。 “这几日我与宗主大长老皆有要事在身,你们按规矩行事便好。” 李木木完全没有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他呆站在那里,眼神闪烁飘忽。 秋深得已经触探到冬日的鼻尖,满山黄叶与生它养它的树木做着最后的告别。 李木木又想起与小蛇的分别,慌乱求生之中竟然一句话也没留下。 一股奇妙的情感顺着心尖爬上喉咙,钻到鼻腔之中。 水晶球中,小蛇的尾巴摆动了几下,猛然间又抬起那令人生畏的头颅。它似乎也察觉到了李木木的气息,小巧的妖艳的瞳孔随着脑袋四处寻找着。 它看见了下方的李木木,看见他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一人一蛇,四目相对。 少年热血,蛇类冷血,冷热相遇,一片氤氲。 正当李木木神飞之际,一个御姐的声音自识海中响起。 “小木木,快想办法救本姐姐出去。” 这声音,他很陌生,不过此时此地能说出这话的唯有天上的锁着的玉蛇。 灵兽说话本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然而李木木仍旧有些吃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小家伙才别了一段时间便开了灵智学会口吐人言了,而且还是个女人。 想来应该是受了御兽宗的福利,所谓祸福相依在这条小蛇上表现地淋漓尽致。 原本跟着李木木这么个好主人本该是吃香喝辣的享受美好蛇生才是,然而还没享两天清福自己就被麻匪给劫了。 被劫怎么也算不上好事,结果误打误撞被提前开了灵智。 就是不知此番开了灵智之后是福是祸。 “你是小蛇?” “什么小蛇!快叫娲娲姐!” “……” 虽然是女声,不过李木木不是许仙也不是小青,突然叫一条蛇姐姐,到底是有些别扭的。 现在的问题是该如何救下小蛇。 这个束缚法阵看着就不像地摊上的古董那般造假迹象明显。 难搞。 第32章 心眼多借力送力 “那谁,那现在我应该……” “叫娲娲姐!” 还未等李木木说完,小蛇声音已经响起,傲娇中带着些许愠意。 “姐~那我现在是应该……” “叫娲娲姐!” 小蛇梅开二度,更傲娇,愠意更浓。 “娲娲姐。” “诶!”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我这实力……” “那老匹夫虽然只是三境的实力,不过这破阵法却有着直逼五境的玄妙。还好那群小菜花蛇借助阵法也堪堪触摸到四境门槛。” 娲娲姐语气中是满满的不屑。 “不过你这小菜鸡的实力就算借助这几把剑的力量也不可能短时间内破开它。” 娲娲姐的语气中是浓浓的不屑。 热脸贴冷屁股,李木木的心拔凉拔凉的。 “您见多识广,您给支支招呗。” 李木木撅着个嘴,很想给这条装大佬的小蛇来一记脑瓜崩。 “大人思考问题小孩子别打岔,小心我倒给你一脑瓜崩” “……” 会读心? 李木木不解,甚至有些害怕,悄咪咪将所有坏心思全都遮掩起来。 剑客对危险的直觉是很敏感的。 “小木木,现在你娲娲姐教你几种办法,你好好听,好好学!” 原来这一套“天地兽牢”阵法,完整的需要天地四极、上下六个子阵法组成。 完整大阵之威力,上锁元素造物,下锁亿万生灵,封天困地,神通无比。 可惜御兽宗此阵只有东西南北四子阵组成。 网有洞,鸟雀逍遥,笼有洞,鱼龙自由。有所残缺之下,万物皆有破局的机会。 娲娲姐全程以特殊的方式传音于李木木,所以外人看来只有李木木在喃喃自语。 御兽宗的后山,碧绿之光遮过残阳如血,偌大的宗门淹没于绿光之中。 “什么?那蛇又开始暴动了?” 御兽宗宗主牙关咬紧,怒气已经溢出眼眶。 “早就说那是个祸害了,自从抓回来宗里就没有好事发生过!灾星,我就说趁早杀了算了,那老顽固偏说它身上有大气运!” 宗门的一处潜修洞府之中,一个与宗主长得有几分相似却苍老憔悴许多的老人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刚消停没两天,哎!” 老人正是御兽宗老祖,他深深叹了口气。一道白影闪过,老人消失在洞府之中。 几乎同一时间,御兽宗后山的封印水晶之下汇聚了十几道人影,这些人的气息强弱不一,但是最低的也都是二境中流的实力。 御兽宗,精英骨干全部汇聚于此。 十几个人眼望着烟柳仙蛇仍在继续增长的体积,手中虽指指点点嘴上却不敢多说一句话。他们的宗门老祖在此,已经是一种无形的压迫。 “想不到这幼年期的烟柳仙蛇就如此难以控制。” “我就说这东西迟早是个祸害。” 老祖与宗主几乎同时开口,闻言,老祖本就不悦的脸色又沉重了三分。 “鼠目寸光!烟柳仙蛇一旦由我们掌控,那我们宗门岂会还怕那几个老东西?以后在这月乌城中,我们一家独大,祖宗数百年基业将达到顶峰,你这一宗之主可曾想过!” 被宗主膈应了一下,老祖原本沉闷不说话,不过忍一时是越想越气,终于还是爆发了出来。 宗主脸色阴晴不定,斜眼瞥向老祖道:“我自然想过...” “你想个屁你想,你一天天的就想着那几只狐狸骚气了,宗门迟早有一天毁在你这败家子手里。” 还未等宗主说完,老祖已经脱口而出。 也不怪宗门老祖归大如此生气,这条烟柳仙蛇不仅仅关系到宗门的发展,还是他的义子归西用命换来的,可是这一切宗主竟然都不曾关心过一下。 宗主还想继续反驳,一位长老忍不住拦住二人道:“老祖、宗主,咱们现在还是先解决烟柳仙蛇的问题,待会它若是冲破封印一切可都晚了。” 尚带怒火的二人闻言也是稍稍止战。 水晶球中的仙蛇此时体型已经从手指般大小涨到胳膊般粗细。 归大表情凝重,暗地里试着运转了一下能量,最后还是不露声色地叹了口气。 “结阵,引四方能量入牢笼。” 归大的话就是一道不容置疑的圣令,宗主与一众长老皆是站入各自的阵眼之中,随即运转功法,一时间天地四方的能量在子阵的吸收下源源不断注入水晶球中。 水晶球的外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御兽宗一众人见此情景也是放下心来。 到底还是宗门历代老祖留下的东西好用。 随着外壁不断变厚,烟柳仙蛇的气息也逐渐暗淡下来,漫天绿光又钻回它的体内。 天地异象消失,宗门内的普通弟子全都松了口气,任谁感觉到自己头上绿油油的都不会觉得束缚。 天地异象完全消散,小蛇又如同一条温顺的绿瘦蛇一样乖乖躺在水晶球中。水晶球极大,仙蛇极小,小到几乎看不到。 事情完全解决,十几个人也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众人走后,归大望着天空中那渺小的绿点,喃喃道:“解决的是不是太轻易了一点?” 然而此事却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烟柳仙蛇每隔几天就闹出一下动静,而且气势一次比一次凶猛。 潜修洞府之中,归大细细感受自己体内的伤势,回忆着这一段时间烟柳仙蛇怪异的举动与不断增长的气息,一切都很可疑,可是又找不到问题出现在哪里。 阵法是宗门流传下来的,不仅有削弱修为达到封印的效果,还能够逐渐侵蚀被封印的仙魔妖兽的神志,最后将其驯服。 宗门长老的都是经受住层层考验的宗门老人,也没有太大问题。 难道是,归丁那小子吗? 归大一边通过各种方式缓慢恢复自身,一边又不断地胡思乱想。 御兽宗的东方子阵外围,李木木蹲在无人的角落喝着小酒,该说不说,小蛇记忆传承的这一套隐匿气息的功法还真是玄妙得很。 隐匿气息的功法再配合之前学会的隐匿身形的功法使用,入禁忌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 “不知道小蛇借助这些顺着子阵法而去的这些金松液恢复的怎么样了,不过照她所说,应该快了。” 星光斑驳,月挂疏桐,悄无声息,御兽宗如之前千百个夜晚一样安静。 封印的水晶球之中,小蛇抬起她小巧的头左右扭动着,口吐人言道:“陪这些老家伙演戏可真是累死本皇了。” 第33章 寒风刮尽春意浓 山中寒意流,昏黄篝火熏鹿脯,滚滚金汤温烈酒。醉后爱上层楼,小卒且偷欢乐,何苦自觅闲愁? 原来这山中寒意比别处来得早了许多,等日落之后,风透寒衣入骨,守门守夜的门徒全都躲到避风墙角,熏肉的熏肉,温酒的温酒,都自繁忙劳碌命运中挣出三两分好处来。 拿着几十块玉币的薪资,何苦受这风寒入骨之苦? 后山,封印阵中,娲娲的瞳孔闪烁着妖异的绿光。 封印外围只有两名长老靠着强大的修为体魄不惧风寒困意,安静盘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感受到体内日渐丰盈的能量流转,她的信心大增,低声自语道:“玲珑道塔本皇都破过,难道还能被这么个小小破阵锁住不成?” 金汤之城固然坚不可摧,然而若是此城有一缺口,那它就有了致命的弱点。 娲娲的气机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增长着,不过这显然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暂时换来的境界提升。 气息虽然暴涨,可是却没有泄露太多。 她对此法的运用显然要比李木木要强上不知多少。既没有暴露猛涨的气机,又泄露出一些气机让看守的两位长老能够及时捕获到。 万事俱备,不借东风借北风。 北风寒如冰,悄然间将娲娲的身体冻僵。蛇身本软如美女之腰,可是此刻却坚硬如石。 以蛇尾为剑尖,以蛇身为剑身,以蛇头为剑柄,此刻,娲娲就是一柄尖锐的短剑。 水晶球的光幕流转着,在寒冷的北风中,最外层的一圈已然结了薄薄的一层霜幕,可是如果细心观察而去就可以见到薄薄的霜幕间有着许多细细的裂痕,所有的裂痕都最后集中到一点上。 漆黑的夜,雪白的水晶球,碧绿的“剑”。 巨大的水晶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如同针眼大小的小洞,小蛇已经不翼而飞。 宗门其他高层知道此事时已经是第二日卯时,二长老起身例行探查,才发现水晶球中只见一道蛇蜕却怎么也探查到烟柳仙蛇的生命气机。 他们昨晚感受了一夜的气息竟然只是一根蛇蜕,如此重大的过失,已经不是赔偿宗门损失那样简单了。 “老祖,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我们当时确实陷入了幻境之中,应该是有高人前辈也看上了那烟柳仙蛇...” 看守的二位长老战战兢兢,说的故事都是添油加醋,胡编乱造。 “是不是别人不发火就把别人当傻子呀!” 归大的咆哮着,无能狂怒着,二位长老两股战战,埋头不语。 宗主低声呢喃道:“正合我意。” 归大没有理会宗主的话,右手化掌,一个小巧的罗盘出现在其掌上。 灵兽盘本是与天地兽牢阵法相辅相成的宝物,不过传承太久反倒失去了大部分功效,如今只能动用其追踪气机的能力。 归大以一缕神识探入盘中,烟柳仙蛇的气息被掩盖过,因此虽借助宝物却仍旧只能模糊感受到一点气息流动过的痕迹。 归大忽然睁开双目,厉声道:“都随我来!” 十几道身影不带一丝迟疑向着同一方向暴掠而去。 “娲娲姐,我们现在该往哪走?” 二人刚一碰面还不及细说便按照计划急速逃离。 娲娲如今的气息极其微弱,仿佛被鲁智深暴打过后的镇关西。 “我在前面带路,你快速跟上。” “娲娲姐,你的身体能坚持吗?” “小伤,等出了这破地方本皇自有恢复之法。” 李木木闻言不再多说,一人一蛇如入自家一般熟悉,七转八绕躲过巡逻的门徒与阵法,最后已经快逼近大门口。 有隐匿身形与气息的功法加持,这一路都很畅快。 然而,黎明到来之前的夜最黑暗。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空中飞来,随后一道苍老的身影拦住了二人的去路,随后十几道身形将二人围困成一圈。 李木木与娲娲的身形显现了出来,此时隐匿已经没有任何效果。 “是你?” 一位长老惊讶出声。 “你认识?” 归大问道。 “回老祖,那少年就是上次给您说过的本届收徒中能见守护兽虚影的天才,不过最近因为仙蛇的事情就没跟您细说。” 老祖眼神阴晴不定,他活了一大把年纪,见过的少年天才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天才若没有天助便会被天妒,天妒则早夭,而且自古天妒者多,天助者少。 因此,他的注意力始终都在烟柳仙蛇身上。 “小家伙,你虽能侥幸脱困,但是我猜你一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若你愿意成为我们宗门的守护兽,将有享不尽的风光,你又何苦呢?” 归大是驯兽一脉的老祖,虽是剑修,但是驯兽天赋也是异常强大,他一早就知道烟柳仙蛇已经开了灵智。 “你这老不死的菜花蛇也敢在本皇面前如此聒噪?若是本皇实力尚在十之一二,岂容你狂吠?” 娲娲的语气傲而不惧。 “很好!我既抓得住你一回就不担心抓不住第二回。” “看来上回还没挨够暴揍!” 话音落尽之时一人一蛇已经战在一起。 “派俩人抓住那小子,其他人结阵助我。” 归大一边舞动手中长剑一边开口部署计划。 归大的剑很是随意,只是在拖延时间并看不出玄妙之处。 娲娲的伤势太重而且境界本就不如归大,因此没几十回合就落了下风。 李木木察觉到了娲娲的困境,望着夹击他的两名长老,再看看正在结阵的其他长老,李木木身上弥漫着浓浓的杀气。 他失去过小蛇一回,他不想再感受那种无能为力。 逍遥言法使出,二位长老被短暂束缚。 李木木随即一步跨出,结阵的一众长老深陷一片浩瀚汪洋之中。 再一步跨出已经到归大面前。 归大的瞳孔睁大,一名上流剑客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少年此刻不再简单。 手中长剑不带任何思考,下意识之间已经使出。 他的剑白如雪,寒冷如冰。 李木木只见到眼前百兽咆哮着向他冲杀而来。 秋风一动十二停,寂灭剑意起时却出现了一点一样。 孤山上风雪很大,寒江里仍是孤舟蓑笠翁,不过风过时吹落偏偏白雪,露出枝头点点鹅黄柳绿。 寒风刮出了春意 寂灭演变出生机。 这是一种同样玄妙的剑意! 第34章 春风吹醒群芳梦 睡中时闻爆竹声,梦中疑是又雪重。 次日推门看, 见了春风,见了花红, 枝头春意格外浓。 李木木此刻内心激荡,他对寂灭剑意的感悟越深越是畏惧其中那一股逼近死亡的力量。 可是此刻却有一道堪称磅礴的生命气息正喷薄而出。 一朵生命之花,于泥沼中绽放,在炼狱里盛开。 归大的百兽剑意所凝聚出的兽形同时止于两步开外。 李木木下意识转过头去,如他所想,那道满是生命气息的剑意确实是娲娲所发出。 下一刻,一片绿光笼罩住二人。 李木木惊奇发现,他的难以痊愈的伤势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痊愈着,不仅如此,他自身的生命气息还在节节攀升。 “好神奇的剑意,好精妙的操控。” “小木木,快给姐姐借剑!” 娲娲气息与生命只一息便攀升到了极致,她焦急的声音传来,李木木下意识就将木剑飞出。 “傻子,不是这把,纳戒里的。” 李木木反应飞快,他纳戒之中只有一柄花貌,来不及细想娲娲为何会知道他纳戒中有一柄好剑,剑已在手又迅速脱手而出。 花貌很是奇特,不能御剑,不能以天地之气操纵,甚至使用起来还相当笨重。 娲娲并未接触到花貌,只是悬浮在其身前。 花貌有灵,唯女子能使。 “你这小毛孩倒是习得一种不错的剑意。” 两息已过,百兽剑形消散,归大已到二人跟前。 “你这小蛇的成长空间比我预料的还要高上不少。” 他又盯着眼前的小蛇,贪婪之色溢于言表。娲娲不仅以二境的修为从四境的阵法中逃脱,如今又以秘法将实力硬生生提升到三境巅峰。 这一份记忆传承不仅珍贵无比,也表明着一尊仙蛇血脉的强大与纯正。 活着的强大功法,试问天下谁人不贪恋? “别一口一个小家伙的,你这老东西的太奶见了我也不够资格喊我太奶,你不过是本皇徒子徒孙辈而已,嚣张个球呀!” 娲娲“腰杆”挺直,蛇小口气不小,仿佛她自己是活了无尽岁月的老怪物一般。 虽然此时娲娲的境界与气势都压过他一头,但是归大仍旧不急不躁,浅浅道:“不管你是大能转世还是仙人后代,此刻的你不过是借着秘法入了三境巅峰而已,杀你,有些难,困住你,却不难。” 归老祖人虽老话却很硬。 御兽宗内,大地震动,远方似乎有千万只猛兽奔袭,天空昏暗,云层似乎有千百种猛禽长鸣。 御兽者,底气在比人多的兽。 “这些低境、无境的蝼蚁也好派出来丢人现眼?” 娲娲身上绿光骤起,花貌神剑直插入云霄。 如同李木木第一次拔开花貌一般,不闻剑鸣之声,只有阵阵花香入鼻。 “剑,落花无声!” 娲娲口念一句莫名的咒语,一时间,昏暗阴沉的天空迅速变白又迅速变成光彩夺目的花色。 漫天剑形落下。 剑非剑,乃是颜色各异的花瓣。 白如雪的兰花,粉如肌的荷花,黄如丝的菊花,红如火的梅花。 花落如雨,雨落山头,山头寒意散。 花瓣落地生根,一瓣一花,漫山春色。 成兰花者自生清幽池水,成莲花者自有无穷碧叶,成菊花者自带南山秋色,成梅花者自成一段傲骨。 眨眼之间,御兽宗内奔袭之猛兽、长鸣之猛禽、门徒、精英、长老、宗主、老祖等一切活物全都落入花的世界之中。 李木木望着漫山春色,嗅着满鼻花香,不知作何反应。 剑客的剑意竟然能够达到如此境界,这一剑已经比裴柳对大妖的那一剑相差无几。 修为不及二境的低境弟子与兽宠都在几息功夫之内生机消散,身躯化为一抔泥土重归大地,修为则逸散成气消散于空中。 当这些弟子散去生机修为之时,这一片空间的能量得到前所未有的饱和,李木木也隐约感觉到自身的修为境界正蠢蠢欲动。 一朵莲花炸开,归大御剑立于半空,转眼环顾四周,苍老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怒极反笑道:“好一条仙蛇,下手够狠辣!” 说话间一方小印出现在手中。 小印只有二指大小,其上一白一黑蛇首尾相缠。 此方印乃是御兽宗创宗的两位老祖,白蛟与玄蛇所留,其中生机浩荡,虽历千百年而不见消减。 历代宗门老祖皆是以精血喂养,以修为供奉,当然他们是用的别人的精血与修为。 小印一出,娲娲的身体迅速蜷缩回李木木脖子上。 “小木木,你的寂灭剑意还能使出几回?” 使出方才那一剑之后,娲娲的境界已经跌落到三境上流,此刻气机与气势都弱了几分。 “李木木握紧木剑,沉声道,应该还能使出两回。” 娲娲摇晃着小脑袋道:“两回不够,那老家伙手中的法宝有两道不低的气息,如果我没感知错的话,其中还有一丝微弱龙族的气息。” “我还有其他办法能迟缓他,不过做不到将其定住。” “迟缓?” 娲娲若有所思,待会困住他就马上逃,我的境界维持不了多久了。 二人不再言语。 李木木出手果决,木剑瞬间消失于天地。 剑意,逍遥,无借无还,无拘无束,逍遥剑意带着蕴含的肃杀之意刺向归大。 归大以及他手中的小印气息流转出现了停滞,李木木一咬牙,叠加使用一击逍遥法。 浩瀚汪洋转眼形成。 迟缓复迟缓,几乎等于静止。 李木木没有犹豫,转身带着小蛇便以极快的速度向山门外暴掠而去。 “何方宵小胆敢犯我宗门!” 两道威严声音从空中落下,声音化作一道屏障阻拦了二人的去路。 两道身形自云端落下,一黑一白,俩人都是长衣如甲,由蛇鳞铺成。 这二人便是御兽宗的创宗老祖,白蛟、黑蛇,不过并非真身而是保留在小印中的一缕真魂。 四境大妖,而且还是两尊! 观其气息流动并不比洞天中的老者弱上多少。一个宗门能够传承千年,果然是有它的镇宗底蕴。 李木木微微转头瞥见趴在肩上的娲娲,此时已经能感受到她的境界停在了二境。他神情复杂,两个二境对两个四境,结局自不用说。 第35章 曾是人间惊鸿客 传闻世间曾有一剑,它, 生于鸿蒙混沌火, 现于盘古神斧落。 曾在荒古斩群魔, 曾叫百花皆落寞。 曾系腰畔笑少年, 曾是人间惊鸿客。 一黑一白两道虚幻而苍老的身影以一种俯瞰众生的姿态直立于空中。 “一条未成气候的仙蛇,一个末流二境的圣裔少年?” 白蛟、黑蛇二人看清李木木与娲娲的实力之后先是惊讶,再是疑惑。 “白,我们的执念是不是太重了?” 黑蛇很是落寞,像是期待了很久的人最后还是没有到来。 “一代不如一代,这千年底蕴都传承到狗身上了!” 白蛟很是愤怒,像期待的人不仅没来,而且还来了讨厌的人。 “白,可能我们一开始就是错的。” “或许吧,不过等了那么久,总得带走一点东西。” 白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嗜血的笑意。 李木木手里不仅有剑,而且还捏着一张符箓,柳如烟赠给他的三张符箓只剩这最后一张了。 可以说这一张符箓其实才是李木木胆敢孤身闯宗门的最大依仗。 三张符箓,使用的前两张,每一张都有至少三境巅峰的力量,用它对抗一宗自然毫无胜算,可是从三境修士的包围中逃脱却有三四成把握能成功。 可是此刻在他们面前的是四境的修士,而且还不止一位。 四境与三境的天壤之别李木木深有所感,如同裴柳这般有无敌之姿的巅峰剑客在一道四境修士真魂面前同样占不到半分便宜。 白蛟一步跨出已到李木木跟前,速度之快已经破开了空间束缚。 腥臭扑鼻,寒气森然。 传闻大蛇化蛟之时需要蜕一层皮,若是此皮不能完全蜕去则会进化成恶蛟。 恶蛟入水则洪水兴,进山则草木焦,世人谓之不详。 白蛟的气息显然就是恶蛟的气息。 他不急着出手,当一个小孩想要捏死一只蚂蚁之时他绝不会轻易捏死,因为这样没有任何乐趣可言。 他要先观察这只蚂蚁的特殊之处,给它设置一些障碍,然后玩腻了才扯断手脚,拧断头颅,捏爆躯体,又放回蚁群之中。 顽童并不觉得这样残忍,只是好玩,而且他不着急,因为他自信蚂蚁既不能跑掉也不能对其造成致命伤害。 李木木还未来得及使出任何剑意或是言法,白蛟如同一个和蔼的老头,伸出双指轻轻在小蛇脑袋上弹了一下,是挑逗也是嘲弄。 白蛟的身形又迅速退开远处,只留下一股血腥味在原地。 李木木知道如果刚才那一击白蛟是认真的,此刻他就会是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娲娲全然不惧,昂起蛇头尖声大叫道:“你太奶奶的头是你能乱摸的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不过是孟学士的一道意念所生造化而已,还真当自己是了不得的大妖了!” 白蛟戏谑的表情陡然消失,又一步跨出,黑蛇神情相似,动作一致。 李木木已经知道他们还会再来,所以寂灭剑意已经酝酿在胸。 半步之外,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停止了一刹那,又迅速突破束缚来到李木木二人面前。 “黑,我们刚刚是不是出现了一刹那的脱节?” 这一回是白蛟先开口,这两只修为微末的蝼蚁接二连三给他带来惊喜。 “是一种还不错的剑意,只是可惜境界太低。” 两位老者的速度实在太快,一切都是瞬间完成,李木木连埋下言法陷阱的机会都没有。 只见黑蛇不紧不慢从身上鳞甲中取下一片蛇鳞,随即对着李木木二人掷去,一道囚笼眨眼而成。 这一切似乎很慢,但是在李木木的世界中却发生的极快,他连黑蛇的任何动作都没看清,这一道囚笼像是凭空出现。 “现在有什么话都可以问了,我想你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黑蛇的话平淡如水,不起一点波纹。 趁着二人说话的空隙李木木已经使用了手中的符箓,四境修士,纵然只是一缕魂也不是他所能敌。 符箓用时一柄鳞光闪闪的白剑已经同白蛟一起刺向李木木。 “我现在不想问了,而且我要这世上再无人知道这件事情。” 白蛟动作初起,一道绿光闪过,一条绿色的内裤出现在李木木的身上。 这条内裤不仅是绿色的,还是三角的,而且还是外穿的。 李木木低头看时,一阵诧异,一阵心慌,一阵无语。 卧槽!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这回是不是要见太奶去了? 柳如烟那个女悍匪最后果然还是摆了我一道。 这是李木木看到的,他没看到的是,屁股处,红线绣着三个大字。 “贞操裤”! 绿叶衬红花,红花格外耀眼,屁股上的三个大字道理相通。 死亡有时候并不是那么可怕,可怕的是死的很没面子。 穿这套装备死去,跟脱了裤子在闹市狂奔有何区别? 四境修士有杀意的一剑,李木木无论如何也挡不住。 此番,必死! 白蛟的人与剑从虚空中闯出,剑尖已达李木木眉前一寸,再往前,李木木的头颅将会多出一个窟窿。 木剑不知是何时出现的,李木木不知道,面前的白蛟同样不知道。 竹剑化为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将李木木与娲娲全都护在其中。 白蛟的这一剑虽然不带任何剑意,只是最为普通的一击,然而四境修士的任何攻击都脱离了凡境的概念。 竹笼之后,一道裂痕蔓延,望不见尾。 竹笼毫发无损,如山丘一般不动不摇。 这一式,李木木有些眼熟,洞天中那柄女剑仙的佩剑就是这样保护卡玛,使其没有死在裴柳与乌漆的全力合击之下。 李木木想到此处,想起女剑仙佩剑的消失。 竹笼散开,又化成一柄竹剑回到李木木手中,接着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这小家伙,老夫想多睡几个懒觉都不行,你没事来救她干嘛?” 还未等李木木反应过来,就先听见娲娲大喊道:“哼!你这老家伙,我弟来救我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人人都像你一样孤家寡人?” 这剑不仅有灵,而且似与娲娲是旧识。 第36章 唯有岁月白人头 相思惹得红颜瘦, 英雄只顾意封侯。 不见月下飞鸿雁, 随月独上望夫楼。 兵戈血溅黄沙旧, 美酒难消万古愁。 若问人间常有事, 唯有岁月白人头。 世间争名夺利,终日机关算尽,劳劳碌碌一生,只知道拿来却不知道拿来的意义何在。 造命弄人,最后一切如过眼云烟随风而散,只剩下一身遗憾,挣得一把白头。 世人如此,白蛟黑蛇亦是如此。 —————— 李木木第一次知道它的竹剑中竟然有剑灵的存在,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弱弱问道:“娲娲姐,不知道这位剑灵老先生怎么称呼?” “老先生个屁,老先生!它就是个老无赖,从成灵至今不知道坑了别人多少好宝贝!” 娲娲姐怒气满满,像是剑灵欠她几千万一样。 “我没有,我不记得,我不是。” 剑灵否认三连,脸不红心不跳。 “你脸皮是真的厚,我的魔骨玲珑塔呢?我的美人三剑呢?我的妖身傀儡呢?还有......你啥时候能还回来?” 娲娲姐如同明镜高悬之下的大官数落着剑灵的罪证。 “最近手头有点紧,下次一定。” “你奶奶的!” “小娲娲,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前辈,你就不能尊老爱幼一下嘛。” “你为老不尊,你是赖皮狗,我尊你奶奶个腿。” “......” 一蛇一剑灵如同多年未见的冤家,你一言我一句地吵了起来。 “那个,娲娲姐,剑灵前辈,咱还是先解决眼前的困境,以后有的是机会聊。” 这俩人一个算是自己的兽宠,一个算是自己的剑灵,不过听这二人语气似乎来头都大得很,李木木一个小小二境可不敢以主人自居。 “小家伙你不必着急,若是换其他的四境真魂来我倒没有十成把握能解决,可是刚好是这两位,那就不足为虑了。” 远处,白蛟黑蛇听着二人吵闹却不敢继续上前,他们的直觉告诉二人,这一位突然出现的剑灵很是危险。 剑灵的身形很是模糊,比白蛟黑蛇两道真魂还要虚幻,像是一个分不出男女老少的人形云雾。 剑灵一步踏出,只是踏出了一步,然后就如同一个年迈的老人一样一步一步走到白蛟二人面前。 李木木身在界域之外自然没有感觉到其中玄妙,唯有身在界域之中并且修为已经突破到第四境的白蛟二人才深有感触。 “时间法则,而且已经突破了四境的感悟层次!” 白蛟黑蛇同时反应过来,随后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如果说世间有几股强大而永恒的法则,那绝对不能忽视时间与空间两种法则。 领悟空间法则者,浅境便能于虚空行走,一步跨出已在百米之外,而且领悟越深越强,曾有绝世剑仙以空间剑意万里飞剑,一瞬即达。 时间法则则比空间法则更加玄妙,顺时可预测将来未来事,逆时间则能回溯历史真相,追回当时记忆,此外各种妙用不可思议。 “你们二人不过是孟学士造化神功所化,他让你们入凡尘历练,可是你们却失了本心,迷失了自我,倒也是可叹、可悲、可惜。” 剑灵摇晃着虚幻的脑袋,像是有无限的惋惜。 “那老家伙不过是把我们当作他增进世间真意感悟的工具,我们兄弟自立门户也算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那老东西的下场是他罪有应得!” 说话的是白蛟,黑蛇眼中光彩流转,沉默不语。 “那北国的两位绝世佳人也是罪有应得?那个流落世间的孩子既没有父亲也失去了母亲也是罪有应得?” 白蛟黑蛇都不再言语,似有千万种忧愁郁结于胸。 剑灵一声叹息,悠远绵长。 界域之中的白蛟黑蛇二人正逆着时间的长河艰难前进,往事历历在目。 时间倒退。 宗门创建完工的那一日热闹非凡,无数名流前来祝贺,兄弟二人风光无限。 境界突破之时,冷风萧瑟,残阳依旧,魔尸成山,血流成河,兄弟二人于绝境处双双突破,化蛇入蛟。 千魔围攻之时,兄弟二人各自持剑,互为倚靠,同心无疑,共生死。 初入魔域之时,人生地不熟,四处碰壁,举步维艰。 那年离别,北国大雪难得消融,美人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那年相遇,蝴蝶逗着春风。 那年分离,江风月暗水凄凉。 那时呵护,小庭院深深,儒雅书生,杯中清淡香茗,玄白双蛇绕凤笔。 那年诞生,只是情到深处的一句,“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宗。” 画面一转,光线昏黄。 宗门凋零,不复当年盛状。 离人楼上月徘徊,美妇人年年泪眼相望,最后落得人老珠黄。 暗月江边,儒雅书生咳了一纸黑血,气息游离,嘴中不断念叨着“知黑守白,何日归来?” 一个少年,仗剑走天涯,看似潇洒实是无限孤单落寞。 白蛟黑蛇如游客,走马观花,虽泪眼婆娑却又无可奈何。 于时间遨游,如观影,虽能见却无法改变。 光影重重,二人又回到了原点。 “你们二人可有所感悟?” 二人并没有回答剑灵的话。 “白,或许我们一开始就错了。” “贪嗔痴人人皆有。” “可是,可是她,可是他,可是他...” 黑蛇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完整的话,留下的是一长串沉重的无声。 “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白蛟问剑灵,那是他的孩子。 这个故事很长,他等的时间也很长。 “他很健康,也很优秀,后来入了北国皇室,现在皇室里还残存着他的一缕血脉,前几日我还见过的。” “哦?” 白蛟眼里有了光,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也很健康。” “那就好,那就好...” 白蛟脸上有了笑意,一连说了好几个那就好,像是欣慰更像是自豪。 他喃喃道:“总算有一个好消息了。” 黑蛇见状也是笑了起来,他已经很久没见到他弟弟笑了,作为兄长,他很自责。 “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了。” 白蛟俯身看着自己虚幻的身体,苍老的声音中满是苍凉。 “黑,我们当时不该贪,该回去的。” 二人极目远望东北方向,那里常年冰天雪地,有两间小屋,两对夫妻作邻居。 第37章 兄弟之心赤比丹 白鳞灿灿照雪漫, 黑鳞淡淡隐如兰。 剑破长空灯忽暗, 兄弟之心赤比丹。 兄弟乃是同血脉,共呼吸的关系,君不闻,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乎? —————— 白蛟的剑不仅出其不意而且穿破了空间束缚,此剑之中空间剑意之强大,千百步却只宽若指缝。 雪白的剑已经闪到剑灵面前,四境剑修的剑实在太快,如果换裴柳来也难以接下这一剑。 黑蛇没看到这一剑,但是他猜到了。 剑灵也没看见这一剑,但是他算到了。 雪白的鳞剑被两柄剑同时挡下,一柄是漆黑无比的鳞剑,一柄是平平无奇的竹剑。 这一剑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白蛟收回长剑与黑蛇四目相对,两位老人眼中是同一种凄凉,也是同一种欣慰。 “试试也无妨,我倒想看看那位盛世里的天骄的妙手造化究竟能有多强。” 剑灵像是看小孩打架的长辈一般毫不在意。 “你生前必定是极为强大的剑灵。” 白蛟开口道,他不羁了一辈子,能令其收起锐意的人寥寥无几。 “准确地说,我从未死去,只是在恢复而已。” 剑灵语气平淡并没有任何骄傲的意思,接着他又补充道:“你们也应该放下执念,缺少真魂的魂魄可走不进轮回巨轮。” “在这之前,请赐教!” 白蛟的话苍老而坚定。 “可以,不过如果三招之内我若是胜出,你们能否告诉我哪个故事的真相?” 剑灵推算过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总是有几个关键点被人遮掩了天机,一切都混沌起来,这反而引起了剑灵的好奇。 何等强大之人才有如此通天手段? 白蛟黑蛇二人并未说话,他们兄弟伴着荣光诞生,伴着呵护成长。 妙手偶天成,他们是孟学士最为骄傲的一笔,也是造物主伟岸的力量结晶。 他们兄弟是天生的剑客,一出生便具备冷血而精准的出击。天赋的东西并不需要太多的精力去感悟,因此他们轻而易举达到了三境的极致。 可是如同天下所有的剑道天才一般,他们止步于三境的巅峰,尝试了无数的办法仍旧看不清门槛,更谈不上跨越了。 二人带着孟学士的期待与祝福踏上了前往北国的道路。 他们在北国待了十几年,没有遇见突破的契机,反而遇见了一世的爱人。 往后北国的又十年是他们此生难得的快乐时光。 再后来,他们离开了北国,他们心中一直有一个执念。 找到破四境的契机。 那时候有一个传闻,魔域中出现了一个怪人,四处赠人破四境的功法。 更令人吃惊的是,这个传闻竟然是真的,他们碰到了那个怪人,也真获得了破四境的方法。 那个送机缘的怪人只提出了两个条件,一个条件是受法之人必须是妖族,另外一个条件是,遵守一个诺言。 那个诺言,当时只道是寻常。而且那个人实在太强大,没有任何理由欺骗他们,因此白蛟黑蛇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他们如愿得到并且修炼了那部功法,虽然只是残卷,可是却是真经。 修炼一段时间之后,四境的门槛不仅清晰可见,而且二人已经齐齐向前踏出了半步。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异乡人身怀重宝就避免不了被本地人敲诈勒索。 那是一场惊天的血战,千魔围困! 可是也正是那一战让二人感悟到了真经之中的一种奇妙剑意,在这种剑意之下,修为最高已达顶流紫魔的千魔都立即血溅当场。 气息陡然凝固,周遭事物不再流转,这一剑比李木木的寂灭剑意更为恐怖。 剑灵位于场中岿然不动,非是不能动而是不想动,他混沌的身形有些许波动。 剑灵喃喃自语,“双蛇的合击竟然也能散发出真龙的气息,倒是不错的合击剑意。” 这一剑,李木木见过相似的,正是裴柳与大妖所使的“四象剑经”的味道。 一黑一白两道长剑破开虚空,一黑一白两位老人身形炸开,一黑一白两条大蛇交错缠绕直冲云霄。 两剑合为一剑,黑白流转,如同一方太极。 剑先落下,接着大蛇紧随其后俯身冲下。 这一剑气势磅礴已经胜过洞天中的大妖。 黑色剑身雪白剑刃的剑是从虚空中刺出的,没有漫天花哨的剑影,只是很简单的一剑刺出。 观音千手不如佛陀一指。 漫天剑形往往只是为了掩盖最为真实也是最为致命的一剑,可是白蛟黑蛇的这一剑不需要任何掩饰。 这就是四境与三境的天壤之别。 剑出现的同时,剑灵伸出手指向着眼前的虚空轻轻一划。剑灵的动作极慢,可是那穿破空间束缚的强大一剑却迟迟到不了跟前。 世界仿佛被放慢了许多。 随着剑灵收起指头,他面前的虚空裂开一道不规则的裂痕。那裂痕中景象却看不真切,不过不是普通的空间裂缝。 其中似乎微波荡漾,如同从纸张裂缝中窥见长江一角。 黑白两剑精准地刺入了裂缝之中,强大而浩瀚的剑意随即消失,空间的束缚感土崩瓦解,世界还如往常一样。 俩人先是诧异,随后又一脸释然。 他们诧异,因为以他们二人的修为及对自己佩剑的磨合,竟然都感受不到剑的存在,因此它绝不是被吞入虚空那样简单。 随后又想到眼前这是一位领悟了时间法则真意的剑灵,或许自己的剑已经回到了过去,或是逃到了未来。 黑蛇拱手道:“前辈的时间真意果然玄妙无比。” 白蛟愤愤道:“没意思,一点也不尽兴。” “可是很抱歉前辈,那个诺言我们也不能跟你说,那位怪人的能力已经脱离了我们的认知,他同样掌握了时间真意,并且他能篡改时间长河里的东西。” 黑蛇说到此处,忍不住看了看白蛟又抬眼望着空无一物的天空,讳莫如深不敢再往下说,随后补充道:“我能说的也只有那么多了。” 剑灵很诧异,他历经了几个大时代,见识过许多大能,能于时间长河穿梭的也不是特别稀少,可是篡改里面的东西也不是没有,可是会是那些家伙吗? “无妨,我已知道你们不会说,我只是在赌一个变数,可惜没有赌赢。” 第38章 大雪深深乱离魂 皑皑白雪埋白骨, 寸寸肠断泪眼枯。 只为一将功成故, 多少屋舍放荒芜? 兴亡皆是百姓苦, 血泪史书纵马读。 此日谨以此文悼念那些无所归途的亡魂,铭记历史! 晴光照着白马雪白的屁股,雪白的马上一个白衣少年左右摇摆,他腰间挂着一个葫芦,肩上盘着一条玉色的小蛇。 魔域的雪来得似乎比圣域早一些,也冷一些。 而且这雪下得有些出其不意,还记得那日从御兽宗出来之时还只是西风吹得冷一些。 白马的蹄子也是雪白,踏在浅雪之上只分不出是马蹄还是雪。 李木木回过头对着挂在马鞍上的竹剑问道:“剑灵前辈,您当时为何不顺势灭了那白蛟黑蛇呢?”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真是一曲悲歌!” 剑灵像是没听懂李木木的问题,自顾自地念出一句古文。 “这老家伙还不是怕沾染因果?说得自己有多高尚似的。” 娲娲姐盘在李木木肩上,歪着头一脸的不屑。 “因果?” 娲娲姐道:“是天下书生的因果。” “天下书生的因果?” “儒家四阁坐断天下四极文脉与气机,其影响之大,天下人不敢不畏。” 剑灵叹息,以他的见识修为,能让他如此认真对待的东西绝不会太多。 “读书人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大?” 剑灵笑道:“武夫文人,一个乱世定乾坤,一个治世安天下,你说他们的力量能不大吗?” 天下不能缺少英雄,如果黑夜失去了星辰与日月将会是无尽的黑暗。 “如此看来,百无一用是书生,当是谬论。” 剑灵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无用之书生自然无用,此话或许就是无用书生的无用之言。” 晴雪初下,鸟兽稀音,马蹄踏雪,沙沙作响。 几人的对话于此空谷之中回荡,可是李木木却听见了不属于三人的声音。 此处沟涧笔直而绵长,如两掌合立,如天神一斧劈开,如此时节还有樵夫在此砍柴不成? “小心一些,气息有些不对劲。” 娲娲姐语气有些许凝重,似乎已经感觉到来者不善。 “我尚未完全恢复,待会得靠二位了。” 剑灵假装咳嗽了两声,咳得很大声,山谷中满是他的回音。 “这老家伙,又整这出,怂男,我看不起你。” 娲娲姐吐着蛇信,语气中满是鄙夷,随即又叮嘱李木木道:“小木木,姐姐前几日一战损耗太大,待会就看你了。” “......” 李木木看看竹剑又看看玉蛇,这不靠谱二人组关键时候是真不靠谱。 一念之间,神识已经循着声音扩散到了目光所不能及之处,可是除了几只藏雪的小兽便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生机的存在。 白马倒是悠闲,埋着头自顾自驮着李木木向前。 声音越来越近,不像是对话,倒像樵夫在唱歌。 这歌同寒冷的北风而来,凄怆的曲调配上丧凉的嗓音,李木木不觉间为之动容。 唱歌的人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儿愤怒一会儿恼,因此歌词也听不清楚。 依稀几句是: 我家何处?我家何处? 是谁强把我家来住! 白山黑水是否如故? 强盗呐!强盗! 你杀人不分男女老少! 梦中晃晃是血刀! 我家人?我家人? 丧离魂, 谁夺了我肉身? 黄土呐,黄土, 下面是累累白骨! ...... “此谷不寻常,怨气太重。” 剑灵的话中也有了些许动容,他也听到了北风送来的悲歌。 娲娲姐补充道:“像是尸谷!我之前见过类似的。” 李木木没见过所谓的尸谷,甚至都没听说过,可是光从字面意思上就知道了它的含义。 “此处为何会出现尸谷?” 剑灵不解,此处近无大型城郭,远无城邦皇室,以这几只小村自不可能形成尸谷的规模。 “不是寻常的尸谷,一般尸谷阴气重,怨气轻,因为大都是生老病死之人,纵有不舍情绪也难以郁结成如此规模怨气。” “横死?” “这么大规模的人横死,只有一种可能,屠杀!” 屠杀二字落下之时, 风悄止,人无声,云不流。 马蹄声乱,歌声逐渐清晰。 不是一个人的歌声 像是群蛙悲鸣,像是百鸟哀唱,是离人的悲歌,是丧者的群响…… 晴空的隐没,白雪嘶嘶,这一道谷涧如一道昏黄的长光,光影之中无数的幽魂游荡。 白发的老者拉扯着不知所措的孩童,苍老的妇人佝偻的背上初生的孩童睡得正香。 他们茫然不知所措,他们仓惶不知何归,他们的脸上是溢出的疲惫,是堆积的悲伤。 李木木落马穆然,他不知用何种语言表达出那种乱离带给人的无力。 一个老人发现了他们。 他扑了过来,带着焦急,虚幻的身影竟然莫名跌倒了好几次。 “北国人,北国人,白山黑土来的北国人……” 老人的喊声嘶哑而又带着难掩的激动。 老人停在李木木面前,嗅一嗅他的气味,看看李木木,又看看自己。 “你是谁?你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他喃喃地念叨着含糊的话,又茫然地回到乌泱泱的队伍中,嘴里唱着悲伤的离歌,毫无目的地游荡着。 雪下的大了一些,冰冷的感觉浓郁了一些。 “这些人到底发生了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茫然?” “战争的乱离人” 剑灵一字一顿,他历经大时代的动荡,必定见过许多的乱离与死亡,可是他此刻的情绪波动却在说明他内心波澜不断。 剑灵又补充道:“魔族鬼族的野心,却要无数人的乱离来满足。” 他像是一眼就望尽了过去,随即又狠狠将眼睛闭上,似是不忍看完。 剑灵看见了许多 他看见一个荒唐的借口, 他看见一柄锋利的宝剑, 随即是千万柄锐利的宝剑,千万匹奔腾的战马,马上的人呼喊着,叫嚣着,疯狂着…… 他看见,马蹄下无数的平民百姓,奔逃着,哭喊着,受伤的受伤,死去的死去…… 他再往前看,战士的血,妇女的挣扎,老人的喝止,孩童的头颅,甚至于未出生的…… 他不忍再看 他从混沌诞生,未见如此兽行。 第39章 青灯昏昏祸凡人 世外仙山多一寸, 人间岂有丧游魂? 名山大殿多神棍, 不信泥佛能渡人。 剑灵看得悲怆,显出身形,低头一声长叹,虚幻长袍一挥,谷中凭空出现一个空间缺口。 金黄的光圈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如同神佛法相一般威严。金黄光芒瞬间铺满了整片空间, 漫天的怨气随即淡化开来,满谷的游魂如同受到牵引一般自觉徐徐走入光圈之中。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因为光圈实在太小,而游魂又实在太多。 剑灵的虚幻的躯体此时更加朦胧,咳嗽之声再一次响彻山谷。 “剑灵前辈您...” “没事,这回是真的需要时间恢复了。” 娲娲姐耷拉着脑袋弱弱道:“爱逞强的毛病就是改不了,这破状态还强开什么仙山?” “刚刚那方空间竟然是仙山?” 俩人耳对耳,娲娲姐的话李木木听地真切。 “那些丧游魂身上的怨气太重,这种状态就算强行入了轮回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因此只有依靠仙山的气息净化掉这些怨气。” 娲娲姐说到此处停顿片刻,望着马屁股上的竹剑有些气愤道:“可是仙山虽小却不同于一般洞天,里面住着的那些家伙个个自命不凡,不知道设置了多少禁忌阻止外人进入其中。” 仙山乃是一种独特的洞天,它是天生地养的修炼佳境。仙山隐匿于虚空之中,虽虚空漂流,久久之前感悟空间法则的人偶尔还能寻到仙山的一点踪迹。 不过随着仙山数量的有限以及登临其间的仙人越来越多,他们为了不让后人发现仙山的存在便卖力在仙山上布置禁忌。 因此如今仙山既不可遇也不可求。 山谷里的哀歌绝响之后,白马又载着白衣少年继续前行。 雪虽然越下越大,路上的行人却渐渐多了起来。 他们的服装是一色的土黄长袍,精良的做工加上上等的布料,一看就知道非显贵不能穿着。他们的动作又惊人的一致,在雪地中匍匐着,跪拜着,嘴里念念有词着。 李木木骑着高头大马从他们旁边经过,显得格格不入。 “这些人在干什么呢?” 李木木有些不解,偏过头悄声问着娲娲姐,她活了如此悠长的岁月必定是见识不浅。 “应该是,拜一方神仙吧。” 世间神仙颇多,能让人如此虔诚的想必也有不凡之处。 白雪覆盖的深山之中有一方寺庙,金黄的大顶,血红的高墙,门口金刚怒目,阶前片雪不留,青青老松如虬龙盘绕,直直劲竹如仙鹤笔挺。梵音阵阵,空谷传响,金钟隆隆,穿透苍穹。 从里到外,无一处不显示着它的庄严。 “好一座佛殿!” 李木木惊呼出声,这之前路上遇到咕噜的庙宇金碧辉煌以为震撼,此时一对比就像是刘姥姥农舍对比大观园。 李木木忍不住想往里面看一眼,如此去处不认真看上一眼当是遗憾。 不过石阶太高,高到将寺庙抬到与天齐平,白马自然不可能上去的,因为石阶上已经满是磕头跪拜的新男信女。 他们小心翼翼,以昂贵的长袍擦拭着阶上落雪。 李木木沿着石阶的边缘向上走,走得很费劲,到寺门前两个沙弥拦住了他。 “施主,可有受邀金帖?” 李木木转头看向旁边的其他人,他们无一不恭敬地从怀中掏出一份金色帖子呈上。 “没有。” 沙弥闻言脸色骤变,和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轻易可以察觉的不悦之色。 “那施主便请回吧。” 沙弥也不作过多的解释直接下了逐客令。 主人不悦客不留,李木木有些失望转身欲走。 “有朋自远方来,哪有逐客的道理,施主请留步。” 一道威严声音自云端来,闻时如若百花开。 “此人不凡。” 娲娲姐的声音自识海中响起。 闻声,众多善男子善女人更加恭敬地匍匐在地。 一道身影随声而至。 一袭合身袈裟,其上珠光宝气乱眼。 一面年轻桃容,杏眼痣眉桃花粉面。 年轻的僧人如是天生的善人相,庄严,高大,沉稳。 僧人目光扫视李木木,最后还是被那条显眼的绿色贞操裤吸引住了。 “施主这打扮,倒也是别具一格。” “……” 李木木心中怒骂柳如烟,这女人临了还摆了自己一道。 这贞操裤他尝试过以各种办法遮挡,可是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见到李木木不语,僧人笑道:“今日贫道开坛讲经,能与施主相遇于此,倒也说明我们是有缘之人。” “这些人想必都是慕名而来,如此规模正能说明高僧佛法无边。” 李木木回头看着白雪中的一片金黄,如同一条华丽的地毯。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普度众生。” 李木木不再接话,因为识海中再一次响起娲娲姐的声音。 “小木木你小心一些,这僧人气息不对劲,我曾与佛陀论道,此人气息庞杂,并非佛门中人。” 李木木闻言端详眼前僧人,只觉得庄严宝相,仪表堂堂,并没有不妥之处。 肉眼凡胎多被骗,牛鼻老道谎称仙。 “娲娲姐,我会小心的。” 第40章 剑势千里破空门 菩提古树绿茵下,三僧对坐讲经,两老一青年。 最老者道神,颜容虽苍老如松,双目却炯炯有神。 次老者道器,皮肤干皱,双目浑浊,然而气息绵长深远。 年轻而英俊者道晶,肤白如玉,面如桃花,目如星辰。 三人气机非常,得道日久,乃是悔佛寺中最为精通佛法,最为德高望重的高僧。 菩提树外已经整齐有序地围了一圈又一圈衣冠华丽的信徒。 李木木端坐在最里层的一圈,娲娲姐挂到李木木的耳背上,昂起头听菩提树下三僧讲经。 “证佛解脱,甚深广大;能随方便,入于一地,而以一切愿海所持,恒与智俱尽未来际;了达诸佛希有广大秘密之境...” 佛音如春风拂面,醒人而又不使人感到寒冷,又如春雷入耳,虽惊人而不吓人。 空气中忽然传来阵阵清香,是莲花的清香。众人抬头望去,万千莲花花瓣随三僧佛音飘荡,最后落于信徒身旁。 莲花落地,信徒座下便生出一个个莲花宝座。 怪不得这些信徒不辞辛苦虔诚至此,这三位高僧确实有些佛法。 李木木听闻,连身心都宁静下来,整个人仿佛泡在温水之中,舒服而又朦胧。 真实的世界正在与他脱轨,光影越发模糊,佛音越来越远,随即周遭只剩下舒服。 “小木木,你别真陷进去了呀!” 娲娲姐的声音自耳边响起,随即李木木便感觉到耳背上的温凉。 明目睁开,四周只剩无边无际的莲花粉色。 “娲娲姐,这是?” “佛陀曾经有一高深佛法传于世间,名字好像叫,一花一世界,所以这是一方小洞天。” “那满座信徒,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那三人竟然一下能创造出如此多的小世界?” 修士破三境之后大都能够对空间有所领悟,暂时创造一方小洞天自然是不成问题,可是那些洞天脆弱,而且数量绝不会太多。 如若能一下创造成百上千的洞天,那修为绝对已经是入四境的存在。 娲娲姐继续解释道:“也不是那三个老家伙修为有多高,只是佛陀之法的确高深莫测。” 得正法,乌奈虽只三境却以碾压之势镇压镖头,正法之神效,可想而知。 “不过那三人为何要耗费如此精力将信徒们都困入洞天之中?” 李木木还有另外的疑惑,娲娲姐为何称三人为“三个老家伙”?可是他没事了解这个,当务之急是弄清当前的情况,逃离此地。 娲娲姐冷笑道:“岂不闻‘钓者之恭,非为鱼赐也;饵鼠以虫,非爱之也’?” 想不到娲娲姐张口闭口奶奶爷爷的,要嚼起嘴来也是文邹邹的有一套。 “那他们所图是什么?” 李木木仍旧不解,若是这些信徒在此中无所获反而感觉到有所失的话,那他们必然不可能会虔诚至此。 “钓取生命力。” 娲娲姐话中只有一种嘲讽的情绪,其后补充到:“不过是钓鱼客的一些小手段,先是传与这些无知信徒一些简单修行法门,令其生命力暴涨,以达到收买人心的效果,随后再通过此法收取这些磅礴的生命力为己用。” 李木木喃喃道:“竟无人察觉?” 娲娲姐闻言坏笑道:“能使女人容颜回光,能使男人大鹏又举,仅此两种‘神效’便能叫众人缭乱。” “......” 活了无尽岁月,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娲娲姐。 李木木身在此方世界之中,满身生命气机正在一点一滴流失,那感觉就如同上了十几个小时夜班的人还吃不上一口热乎的那般难受。 “娲娲姐,我们还是先想着怎么出去吧,在这里只会大鹏萎靡。” 娲娲姐扑哧一笑,从耳背爬上头顶,给李木木套上一个玉箍。 “没事,这方小洞天乃是莲花化成,你只需拿头去撞便会破碎。”。 “......” 娲娲姐伸出一个脑袋,对着李木木吐着蛇信道:“小木木,天地万物自创造之时就一直存在五行相生相克的法则,你头铁,不怕这小小佛法莲花的。” “真事?” 李木木的目光逐渐清澈愚蠢起来。 “骗你的话,竹剑里装死的老头是小狗。” 剑灵:“......” “她说的倒是真事,值得一试。” 李木木只听说过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现在见到了躺着说话不头疼的。 李木木暗忖,试着拿头撞洞天?不会试试就逝世吧。 最终李木木的头还是同莲花洞天撞到一起了,一道金光亮起,粉色世界陡然崩塌。 娲娲姐跟剑灵前辈诚不欺我,好人。 原来李木木得到金松液的滋养,一身骨骸已经化成金骨,金克木,莲花洞天因此一触即碎。 一朵莲花破碎,三僧目光齐齐射来,三人身形晃动,只一息就将李木木围在中间。三人交换一个眼神,动作一致。 无边金光浮现,三人身后各自浮现出一方拱门,三门又快速合成一道更为伟岸的拱门。 三僧大喝一声:“无边空门,当镇压世间无量妖魔!” 空门威严堂皇,梵音如风飘荡,如云变化,向着李木木镇压而去。 竹剑悄然在手,李木木的气息陡然变化。 剑灵觉醒,木剑已非当时旧剑。 “小家伙,老夫今日且教你一势破空门。” 竹剑气息陡涨,如同一棵穿破苍穹的竹子屹立在时间长河之旁,俯瞰,傲然,淡漠。 竹有一势,不屑万物,堪破万物。 李木木神凝心静,身合天地,仿佛回到了当时飞瀑悟法的感觉。 竹剑并没有被剑灵控制,它仍在李木木手中,而且李木木的境界也没有暴涨,他仍旧是一个二境的剑士。 可是他的势正在酝酿,正在成长,近乎疯狂地成长。 如果说李木木之前修炼感悟的所有剑意是火箭的躯壳,那如今的势便是助推其升天的燃料。 剑意是一种对天地道法的领悟。 剑势则是一种对自身气势的感悟。 士勇之时,虽执竹竿木棍亦敢与轩辕太阿一较高下。 磅礴之势绵延千里,如钱塘信水,如约而至,汹涌澎湃。 看似浩瀚无边的空门此时在此势面前仍旧如土鸡瓦狗一般寸寸崩塌。 满天神光零星坠,无量残片随风飞。 三僧见之色变,身后神佛金身涌现,不消三两息就达六丈三的高度。 神韵金刚睁怒目! 气韵金刚舞枯爪! 精韵金刚张獠牙! 三位金刚神齐齐出手。 第41章 剑在人间最得意 人身精气神可贵, 金刚怒目动如雷。 菩萨低眉柔似水, 净瓶水洗世人悲。 三道金刚法相显现,佛法道韵缭绕,道晶三人所化法相之雄伟已非当时小魔咕噜的三丈三可比。 三金刚掌法不一,目标一致。 李木木一剑破了空门,满身剑势不减反增。 三掌带着阵阵掌风落下,镇压之势同样磅礴如洪水,引得周遭空间荡起阵阵涟漪。 竹剑紧握在手,龙目圆睁,剑举于顶,直指苍穹。 在李木木身后同样出现了一道法相,不过却是一道菩萨法相。 金刚怒目,菩萨低眉。 怒目者,恨世间不平事太多。 低眉者,怜人间万般苦不断。 此剑不止有了全新的剑势,更具备了前所未有的剑意。 人间剑意。 金刚巨掌已然落下,可是落到李木木剑尖所指的地方时,所有的力量却如同凭空消失一般。 一番悟竹法,得一剑势,兼得一剑意。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此是无畏之剑势,你强任你强,老子只会比你强。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此是人间之剑意,天下疾苦入我心,我心即是天下心。 一刚一柔,刚柔并济。 “此妖大不简单,速退!” 道晶三人见到李木木先是一剑破了空门,随后又是一剑破了金刚三掌,心中骇然,身形同时暴退开来。 “你们以如此手段强夺他人精气神,我看才不负妖僧二字吧。” 李木木御剑于空与三人对峙。 道器大声呵斥道:“无知妖徒,如此磅礴生命本就是我等赠与他们,此刻不过是收回而已,何来强夺二字!” 道晶合掌补充道:“因果循环,本是佛法之宗,所得不正,所失必然,施主何必如此动怒?” 李木木冷笑道:“贼秃驴果然是巧舌如簧,怪不得舌上生花,想必上辈子是个老鸨花婆吧。” “施主如此逞口舌之快也不怕下拔舌狱?” “你们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何苦钓人生命苟延残喘,不如我送你们一场涅盘。” 李木木不愿再与三个秃驴废话,竹剑以无畏之势裹挟着寂灭之意刺向看着最为年轻的道晶。 道晶的金刚法相虽虚幻了三分却并未消散,见到李木木提剑刺来,金刚双掌合拍,以一种拍蚊子的姿势欲将李木木拍于掌中。 另外俩人同样不甘落后,以各自神通前来协助镇压李木木。 所有的攻击却在李木木周围两步之外停滞不前,秋风秋意最杀人。 三道法相神通停住的一瞬间竹剑却从李木木的手中消失,一股肃杀之意覆盖住了道晶三人。 这剑意来得无依无靠,无所感应,无所察觉,只是有一瞬间一股凉意涌上心头。 道晶先发觉情况不对,骇然间再想后退,可是身体却如同深陷泥沼,万般挣扎也无效。 肃杀剑意来得无声无息,竹剑来得同样无声无息。 道晶那俊俏的脸庞上,眉心之间原本有一个朱砂痣,不过此时却只剩下一个空洞洞的伤口。 桃花容颜渐渐白,星河美目层层空。 道晶的精魂已经完全消散。 于此同时,最年老的道神的眉心同样出现了一个伤口,不过这个伤口稍小,稍圆。 三僧人一眨眼的功夫就只剩道器一人,错愕、茫然、恐惧。 一股决然的悲愤突然涌起,他满身生命之气正不断飙升,不多时其数量已经达到身体所不能容纳的地步。 道器的身体此刻如同一个千疮百孔的容器,磅礴的生命之气正通过这些孔洞逸散开来,一丝一缕,幽幽飘入地下百千莲花之中。 “快阻止他!” 娲娲姐的焦急万分的声音在耳边炸起。 不及细问,不及多想,不及犹豫,竹剑再一次如飞舟刺向道器。 然而剑飞出的同时道器的身体已经即将完全炸裂开来。 “哎,好像来不及了。” 娲娲姐有些无奈,此法若成,道器福德广大,今日必然难以杀死。 佛陀曾言,菩萨布施之时乃是不住相布施。不住相即是不住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此刻道器舍弃四相,入无差别身,将自身气血反哺世间,正是不住相布施的一种。 如此布施,所得福缘甚多。 何谓福缘?福缘即是因果。 “这俩小家伙,真是一天到晚折腾我这副老骨头。” 剑灵一声叹息,身形浮现。 正前方,道器身体破碎的趋势悄然而止,他所在的一方空间的时间出现了凝固。 剑灵的时间法则感悟的层次实在太高,如此状态,居然仍旧能使得时间停滞。 “还等什么呢,我可以控制时间可还改不了历史。” 话落,竹剑飞过,还来不及碎开的躯体此刻被一剑洞穿。 娲娲姐身上绿光涌现,道器的躯体化为一抔黄土落下。 生命法则,不仅有生命的诞生,生命的成长,它同样包括生命的消亡。 三僧圆寂,地上千百朵莲花徐徐盛开。 千百信男善女与寺中沙弥皆是如出水净莲一般,清新脱俗,气质大变。 如此看去,这些人修习那些小法门倒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修行之人一眼就已经看出,这番气血外显不过是强了生命根基了力量。 如此,与饮鸩止渴有何区别? 善男子,善女人,一众沙弥小僧望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再望执剑立于尸体旁边的李木木。 群情激愤。 李木木想解释一番,跟他们说明这三个妖僧不过是利用他们的生命力割韭菜。 可是此番情况,纵使有百口也不能讲清一端。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人从来都坚信自己看到的。 亲眼目睹,难道还能有假象不成? 而且人一旦有一个成见在心,六龙能回日也回不了他的执念。 这一切都没有错,可是究竟错在哪里又不得而知。 李木木摇摇头,这些人或许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他的行为是在救他们。 在众人愤怒的目光中,李木木飘然离去,一句解释也没有留下。 这些看着气血澎湃的信男善女,并不是出水的净莲,而像是莲子的莲心。 虽苦而不自知。 第42章 莫叹世间道已绝 舌上龙泉冷如雪, 致使多少神思绝。 我之轻狂本合道, 何叹瘸子不穿靴? “剑灵前辈,为何我们走得如此匆忙?” 原来看似潇洒的转身不过是别人的催促。 “还能为了啥,这老赖还不是怕沾染了佛门的因果,他奶奶的,怂男。” 娲娲姐心直口快,从来不搞一些拐弯抹角的东西。 李木木侧过头,贴着小蛇的脑袋低声问道:“怎么剑灵前辈那么怕沾染因果呀。” “他奶奶的,他那是欠债太多,不知遭了多少因果报应,现在是怕的学乖了。” 娲娲姐蛇小嗓门大,这一嗓子,差点连悔佛寺的一众人都听得清楚。 “都说佛道同源,佛门因果并不会比道门弱太多,少沾惹为好。” 娲娲姐闪身缠绕到竹剑之上,尾巴带着节奏不断拍打着剑柄,幽幽道:“就是怂了。” 想当时,白马驮经书而来,三千祥云浮现,龙凤为之争鸣,世人始知佛法乃是无上法。只可惜岁月流转,佛法流向十字街头却摇身一变成了一帮肥头肥脑人坑蒙拐骗的手段。 南朝四百八十寺,总被雨打风吹去。 四极之内,只剩一些断了头的佛陀,失了臂的菩萨,石像虽长久不灭,真经却已经千疮百孔。 剑灵假装没有听到娲娲姐的话,只是劝诫李木木道:“小家伙,我观你剑势剑意无一不漏洞百出。” 娲娲姐附和道:“这个,老赖倒是没有骗你,你学的法大都是一些假法。” “假法?” 剑灵答道:“就是被人篡改过的法门。” “有他在,世间哪有真法能够流传?” “这倒也是,不过他的实力太过强悍,哎,他奶奶的。” 剑灵与娲娲姐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起来,李木木则完全成了局外人。 “娲娲姐你们所说的那个人是谁?” 俩人沉默不已,那个人似乎是某种禁忌,连名字也不得轻易提起。 “一个突破常理的存在。” “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提升实力吧,以你如今实力,回不回地到圣域都是个问题。” 李木木见识过娲娲姐与剑灵的剑意与剑势,全都是简单却强大的存在。反观自己,东家学射箭西家学骑马,最后只是射箭不如稚童的弹弓,骑马如同村妇赶犬。 他的寂灭剑意得自裴柳,却始终只得其形不得其神,之后又偶的东坡圣人残法,逍遥法与肃杀剑意也只是学了个雏形。 学太庞杂难免失精益求精的机会,因此他虽然学了这许多剑意却没有一剑真正得起精华。 剑灵道:“只学现成的法是没有出路的,你若是想跻身更高的境界,唯有一种途径,创法!” 娲娲姐沉声道:“那个人通晓世间所有法,他存下真经,以伪经传世,因此如今若想破四境已经难于登天,更别谈更高的境界了。” 龙的眼睛已经被扣去,纵使全身再如何逼真也腾不起云,驾不起雾。 因此世间只有两种方法能够突破四境。 寻真经! 创真法! 娲娲姐缠绕到李木木的脖子上,开玩笑道:“我看你这家伙祸事不断,不像是什么福缘广大的人,不过学东西倒是快得很,努努力,创个真法还是有盼头的。” 接着她又补充道:“不过你的境界太低,有些东西感悟了也是白瞎,此处东行倒是有一处宝地,就是有些不可描述。” “......” 李木木有一种预感,他又双叒叕要被坑了。 此处东行不是城镇也不是名山,而是一处集市,它只在固定的时间点出现在固定的地方,其他时候此处则是一片荒凉。 几人到是正好是集市聚起的吉日。 集市里聚着许多造型怪异的人,有人脑袋半边一毛不剩另外半边又长发及腰,有的人一身蓝衣蓝裤蓝鞋顶翘臀,有的人从始至终都没看到过左眼,只是没个正经人物。 李木木刚踏进其中就引得所有人驻足围观,这些怪人时不时指指点点,嘴中又念念有词,大有村中情报人员的味道。 倒不是李木木长得有多靓仔,实在是他贞操裤外穿的装扮太过显眼,纵使是丢在这一群怪人之中也仍然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这集市中也不见摆摊交易的,净是一些怪人四处流窜,时而斗嘴,时而斗指,时而斗舞,只是没个正经项目。 “娲娲姐,这是干嘛的,怎么没个正常人一样。” “你小小年纪懂个屁,这个叫率性,除了这里,目前没有适合的地方能快速提升你的境界。你且认真感悟这些人的动作,其他的别管。” 这些人的动作? 有的人,十指急速变幻着各种姿势,时而又于飞速之中再加速,当是时,指如剑,势大力沉,天地仿佛欲为之毁灭。 剑势若如此,一击既出,无怨无悔,敌人当无应对之胆量。 有的人于灰粉之中乱舞,或蹦或俯,时转时停,毫无章节规律可循,一切都是随性而为。 行之所向皆是心之所想,其中竟然有一点逍遥剑意的味道。 剑法若如此,出剑无法,变幻莫测,敌人当无应对之策法。 人流穿梭,唯有一白衣绿裤少年岿然不动。 这些人如痴如醉,李木木却真陷入感悟之中。 此法,乃是真法! 想来娲娲姐与剑灵口中忌讳的“那个人”见此法太过乖张离奇而不屑于篡改此法,想不到竟然因此便宜了李木木。 修行中曾有一言流传:“修行在于欺天。” 骗过“天”的法眼,才有道成的机会。 李木木的境界还未突破可是心境却在突破。 从与裴柳分别,遇魔遇妖得剑法,遇鬼遇美人美酒得剑意,后来又遇丧离魂、遇受骗人,初识得人间居大不易。 一步一脚印走到如今,他的心境已空。 集市已散,此处又是荒芜。 李木木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缓声道:“走吧。” 一步踏出,已经入了二流境界。 再一步踏出,气息稳定。 三步踏出,境界稳固。 一切看似一蹴而就,其中艰辛却如饮水,冷暖自知。 他缺少的只是一个契机,如今碰到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第43章 北风可有寒衣否 北风如此喧嚣又如此沉闷,像是在掩盖什么惊天的秘密,天寒地冻时节,凭谁问,北风可有寒衣? ——题记 “小木木,你怎么那么快?” 娲娲姐疑惑出声。 “嘘,姐,男人不能说太快。” 李木木得意一笑。 不知道是原本就会如此还是一种错觉,自破入二流之后,他总感觉身轻了许多,对天地之气的感觉也清晰明了许多。 娲娲姐闻言,一条青色小尾巴啪的一声抽在李木木脸上。 生疼! 李木木捂着收起得意,捂着半边脸陪笑道:“娲娲姐教训的是。” 毕竟能得此突破,全仰仗娲娲姐指点迷津。 “娲娲姐,不知道我们下一步该往哪走?” 书上说,古之学者必有师。林木木之前一身孤苦落魔域,不知走了多少弯路,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两尊博古通今的老师,自然不能放过任何能狠狠榨干的机会。 “多嘴,回圣域自然是一直往东走。” 娲娲姐没好气地说,随即又安静缠绕于李木木的脖子上。 肥白马趴着一地肥雪,行也艰难。 穷冬烈风,天寒地冻时节,也不知这深山巨谷中能遇见什么光景。 行不过二三里,雪地上果然出现一道身影。 一袭破裘等身披挂,其上布丁多如蚁,负箧曳履,缓缓挪动。 李木木神识扫过,此人气息游离,不似有威胁之人,更像是将被冻死之人。 此人不仅一身书生之气,更兼得一身贫寒,真真对得起穷书生三个字。 他的身材瘦弱高挑,背着身后巨大的书箱,看上去如同老龟带壳。 贫寒书生多瘦弱,得意武将老来肥,毕竟读书只长脑子,不长肌肉。 李木木远远喊了一声,没得到任何反应。 靠近,又喊了一声,同样没有反应。 原来那书生已经冻得没了知觉,只是一股毅力直觉拖着他的身躯慢慢爬行。 人之毅力,竟然至此。 李木木为之动容,心中不免生出恻隐之情。 马上多了个穷书生,李木木牵着白马,一步一步向前挪去。 雪下得大,渐渐地已经瞧不见屁股根。 再往前,一学宫如风雪中老松,孤独且高傲。 白衣白马少年人,带着一身霜雪直愣愣扑了进去。 学宫虽小,却并不寒酸,学堂、馆舍、操场应有尽有。 一番动静不小,已经吸引了小小一地之中所有人的注意。 雪地里一个小书童远远瞧见了马背上趴着的人。 “我家主人这是怎么了?”书童一边小跑一边询问。林木木摆摆手,“雪地里捡到的,应该受了点风寒,其他倒是无碍。” 书童来不及道谢,背着书生离去。小小书童背起书生竟然轻而易举,不知是小书童天生神力还是书生实在太瘦。 几日后,仍然是大雪纷飞的天气。 一个人敲开了李木木的房门,来人便是前几日雪里昏迷的书生。 书生行礼,万般感谢言语感谢救命大恩。 李木木挥手,只说是举手之劳。 原来书生宋姓,字寒衣,家贫而好学。问及原因,他只说是前几日因急事外出,因此未带书生,却不想返程之时忽然雪大,一时昏迷在途中。 对于如此说辞,林木木存疑。 “读书人应该至少也懂得一些言法道学,御寒抗风应该还不成问题,怎么何至昏迷?” 李木木虽不算儒读书人的体系,可是也间接修习过言法,知道一些简单言法修习起来倒也没有多大障碍。 书生微微垂头,双手拘束,斜眼望了一眼周围的其他书生,不好意思道:“在下正是慕圣贤之道方才离乡背井到此求学,只是天资愚钝,至今,未得法门而已。” 李木木意识到了不对劲。 周围的书生皆是衣冠华丽。 孔雀青羽当披挂,百年鼠绒作毛裘, 左配宝刀右容臭,高歌饮酒不知愁。 寒门弟子,富家子弟,一眼便能分辨出来。 “学宫不至于连御寒生火何等微末言法都不曾教授吧。” 李木木邀宋寒衣坐下,慢慢饮了一口温酒。 雪中饮酒,别有风味。 “夫子说学言法要循序渐进,不能急于求成。” 李木木摆摆手,后面的话他都已经不用听就能猜到。 自然是法不轻传,需得重金求来愈显珍贵之类的话。 “不知这宫执事的夫子修为达到何等境界?” 他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好奇。 “此处是在平县境内,因此此学宫名作平县学宫。” “至于夫子,他乃是了因之境的圣贤,平县之内的书生,他算得上是鹤首。” 说起他的这位夫子宋寒衣倒是一脸骄傲。 了因是读书人的境界划分,算下来也是三境修为。 三境虽不绝顶,可是偏于一方小县自然也算有所影响。 毕竟当今之世,四境难破,三境也算巅峰修为,圣人不出,凡人自然也敢称圣。 就是不知道这夫子是三境中的何等境界,自从破入二流之境后李木木一直有些手痒。以他如今修为加上一身底牌已经全然不惧二境巅峰以下诸敌。 不知道面对三境,是何感觉? 未破境之前他拼上底蕴顶多横行二境中流,如今心境突破,杀上流二境已非难事,纵然是巅峰二境亲至也不会没有战胜的机会。 至于三境,想到这一境界,林木木目光火热,有些期待。 有机会可以会一会这个三境的读书人。 李木木自修炼以来,少与读书人交手,上一次在圣域江南与那小妮子一战,对言法的神效颇具神往,这才有之后的飞瀑悟法。 了因之上便是知命,就是不知道对比洞天里的苏子美,这位学宫执事夫子手段如何。 “不知道这位执事夫子现在可在学宫之中?” 宋寒衣道:“此时夫子当在外访友,午时归来。”随即他又补充道:“午时过后有一课,那时先生亦可前往旁听。” 林木木一下就来了精神,想啥来啥,如此绝佳的机会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你那个小书童倒是有些意思。” 林木木忽然想起那个天生神力的小书童,心下来了一些兴趣。 宋寒衣憨憨笑道:“当年在山里游历偶然捡到的一个小孩,后来赖上我了,说啥也不肯离开,没办法只能带在身边,倒也是苦了他了。” 林木木饮下一口酒,“我看他倒是开心得很。” 宋寒衣脸上浮起一道和煦笑容,“我也希望他能够一直开心。” “你喝酒吗?” 林木木将酒葫芦推到宋寒衣面前。 “戒了。” “为什么呢?” 书生不再言语,留下少年闷头喝到半夜。 第44章 天生神力少年郎 午时稍过,头顶烈日赏了会脸,冰雪虽未见得消融,却也有三两书童捡得一处阳婆暖和处歇脚,宋寒衣的小书童也在其间。 大雪天的,他只穿了一件单衣,如此小年纪,倒也没有搓手跺脚的狼狈样。 小家伙不仅天生神力,而且天生耐寒。 学宫学堂离学舍不过一箭穿杨之遥,里间摆了二三十个方桌,墙上不过是些水墨梅兰,前人诗句,无甚稀奇之处。 四口大圆窗,砂纸是新糊的。 此时未曾飘雪,不知是哪个闲不住的,将四口窗全开的敞亮。 远望去,白雪里不见一点杂色,细听时,书童们厮混的声音有些隐约。 宋寒意坐在最后面的一个逼仄角落里,也亏得他身材瘦弱,换个普通武夫也决然挤不进那点猫眼。 李木木只得站着,宋寒衣也曾叫他坐当前的座位,不过李木木试着憋了会气,最后还是谢绝了。 越是前排,衣着越是华丽。 从宋寒衣口中他得知,最前排朱冠的是县官爱子,金衣的是本县富商老来独子,还有那书生儒袍的则是祁丁。 这三人是平县学宫本届生员中最优秀的三人,人称平县学宫三杰。 等待许久,未曾见得宫中执事夫子,而且等待的时间总是无聊而漫长。 一个时辰方过,已经有三两书生耐不住寂寞进进出出。 又一个时辰过去,未曾走动的,不多,除了最前排三人,零星夹杂的几个富贵公子,便只剩宋寒衣与李木木。 李木木并不觉得枯燥,他静立于最后,已经陷入冥想之中。宋寒衣认真翻阅着桌上的书籍,眼中不见其他景物。 最前排三人感觉到二人的行为,皆是不约而同扭过头来,目光扫视又迅速转回身去。 三人相视一笑,各有不同。 原来学宫执事是故意迟来,为的就是考验一下这一班书徒的静心。 三杰都是显赫之人,早不知从哪里探听来的消息,因此看到宋寒衣未曾一动,心下已经有了一些歪脑筋。 那些未动的富贵公子是三人的心腹,可是宋寒衣却独立于三人之外。 既非同类,只好诛之。 其中一人,漆黑脸,干葡萄眼,歪鼻大嘴,是个丑男,他擦过李木木身边径直走到宋寒衣眼前。 宋寒衣读书正是入迷之时,全然没注意到眼前这恶意浓浓之人。 李木木注意到了,不过嘴角一笑,并未多管,只是暗地里以一道言法罩住宋寒衣全身。 “外乡的,先生不来你还装什么模样作什么假?” 丑男声如其貌,又大又沙。 宋寒衣竟未理会,如此距离,聋子耳膜都会被炸活。 见到自己张飞一怒竟然被人忽视,丑男怒上加怒。 正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读书人不好拳脚,只好张嘴就来。 “火,起!” 二字如沙中大风,又哑又狂。 一道淡黄火焰犹如书生案上烛火,摇摇摆摆,恐将灭尽。 淡黄火焰燃于宋寒衣发髻之上,不过望去却像是油上灯芯,只见灯燃不见油烧。 丑男粗眉微皱,又二字落下。 “火,大!” 案上烛火变成了农家炊火,然而仍未济事。 幕后三人见此一幕同样是不可思议。 宋寒衣不知半点言法已是众人皆知,然而这大火竟然烧不动他分毫。 学宫执事或许还在监视此间,他们三人又不好直接出手,只得暗暗骂着丑男废物。 祁丁三人喉间微动,随即三枚精致玉佩同时破碎。 玉佩破碎瞬间,门外闪将进来三人,三人一般身材、一般样貌、一般气质。 大眼红脸,身材魁梧,看着不像书生也不像书童。 为首一人,抡臂成弓,拳凝如石,一下就直冲宋寒衣面门。 另外两人不动,嘴角上扬。 近战之下,武夫揍书生,易同欺犬!何况眼前之人与凡人无异的书生。 拳落, 拳疼, 拳裂! …… 凡境武夫,拳可碎山石,况且魔族躯体,堪称恐怖,难道这书生脸比石坚? 右手全五指尽断,右臂完全麻木。 惊讶半息,另外二人迅速反应过来,不及关心,二人化惊讶为怒火,两拳裹着阵阵拳风直直送到宋寒衣脸上。 李木木两指稍动,两道身影飞速砸向祁丁三人。 滞字出口,魁梧躯体短暂滞空,三人趁机弹离位置,下一刻,方桌只剩四脚。 朱冠青年大喝,“无娘贼胆敢!” 宋寒衣睁眼,一股杀意外溢又迅速收回,不露声色。 李木木同样睁开眼睛,怒意却不加掩饰。 正当李木木言法已经含在口中之时,一道稚嫩身影却从一口一口圆窗中飞入,一下抢到宋寒衣跟前。 牛犊护瘦牛。 小书童怒视祁丁三人,鼻息阵阵如擂鼓助威。 李木木一阵好笑又一阵赞赏,如此少年往后若是投身军营必是一员勇将。 小书童怒斥道:“又是你们三个金毛狗!” 三人被骂,正欲还嘴,祁丁拦住二人,一个眼神,心领神会。 读书人讲究一个,师出有名。 “谢小子,你别误会,家奴不懂规矩会错了意,倒是你,别一张口就啥猫呀狗呀的,你也就是剩饭骨头吃得足才有这一身力气。” 随即又斜眼呵斥鼻青脸肿的三个武夫,“狗奴才,还不滚下去!没有规矩的东西!” 谢小书童听着一字一句尽是指桑骂槐,稍回头看了一下宋寒衣脸色,见到后者微眨了几下眼睛,心中已然有了底气。 一股劲自丹田起,落于脚,聚于拳。 青石板龟裂,小小身板暴起如雷。 “破!” 稚嫩声与这道拳劲完全不匹。 未曾得师亲授拳,拳意般若混天成。 有的人后天大力,有的人天生神力,谢小书童显然是后者。 祁丁三人显然见识过谢小书童的力量,盾字道出,一道土黄厚盾落于身前。 拳盾相交,盾裂如龟甲。 明志境上流的书生言法化盾竟然挡不住连凡境武夫都未曾踏足的小书童的一拳。 天生神力,竟然跨境对战如饮水。 宋寒衣见此却不见欢喜之色,此事似乎对他来说已经司空见惯。 “束!” 祁丁一字落,一笼成。 谢小书童拳影多如指,拳拳带风砸向土笼。 朱冠金衣两青年趁着这空隙,直扑向宋寒衣。 “疯狗咬人,狗主人该负缺乏管教之罪!” 第45章 一剑三破膏粱衣 官家子,富家币, 书香皮囊技恨低。 谁道王侯皆一氏, 王谢旧燕衔新泥。 ——题记 小书童未曾进境,因此虽有一身蛮力,破敌时勇猛,此时落入这软鞭牢笼之中却是蜻蜓落蛛网,有劲无处使。 正当小书童自顾不暇之际,红冠金衣俩青年的言法却急速落于宋寒衣身上。 二境言法虽算不上惊天动地可是重伤一介凡人且可谓易如反掌。 一枪一矛,一红一金皆是言法所化。 红枪如花似火,红艳艳、滚烫烫夹着官家气浪; 金矛似蛇如蟒,金闪闪,亮堂堂满是富贵光芒。 宋寒衣一身补丁破裘,在这两道富贵高格金光红火衬托下更显寒酸。 红枪金矛尚未到跟前,李木木手中竹剑已经到了二人喉间。 此剑之快,同为二境红冠金衣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只一瞬间,绯红玉佩绕了一圈脂白脖颈。 此剑深浅冷暖,惟有二人自知。 俩人惊骇,此时才猛然发现这失了娘养的宋姓寒苦书生旁边不仅有一个天生神力的小书童,还有一个装束怪异的高冷剑修。 惊骇归惊骇,红枪金矛却仍旧准确地落到宋寒衣的身上。 只见得一道青光闪过,刹那间吞没了两道富贵高格。 他们三人原本想借着小书童先出手伤人的名头出手教训一下宋寒衣,没承想,第一脚踢到了竹桶上,下一脚又踢到铁板上。 祁丁已经瞧见室内战况,一时心乱,软鞭牢笼破开一个口子。 下一刻,沙包大的拳头狠狠落在他的脸上。 这一拳,才是真正的武夫对书生,纯纯欺负老实人。 祁丁一时失神,竟然挨了凡人一拳,羞愧之余满是愤怒。 “犬马欺主,如不管教,岂不翻天?” 祁丁乃是书香之后,恨中仍不肯国粹骂人。 说话之间,也管不上是天生神力还是高冷剑修,天大地大,面子最大。 一纸现! 斑驳、破旧,像是日记本上随意撕下的一页。 可是其上气息却不俗,隐约间也至少有三境气息弥漫。 此纸现,李木木虽傲却仍不敢大意,三境一击,威胁不小,此时惟有宋寒衣一脸淡然。 “今日,且看我一纸镇压!” 残纸脱手,无风而起,晃晃悠悠。 残纸气息笼罩之下,李木木抬头望去,只见其上写着斗大一字正楷。 “镇!” 祁丁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咬的太用力,小书童刚刚那一拳打得他牙松脸肿。 这已经超出了同门切磋的最大范围,这一字言法中,恨意很大,杀意不小。 李木木一剑而起,顶着层层镇压傲立如松。 三境他不是没打过,裴柳这等巅峰剑客尚且在他手上吃过亏。 他不相信今日一道小小言法残纸,靠着三境威压就能令他吃瘪。 下一刻,青松折腰,他单膝跪到地上,青石板都裂了几纹。 李木木瞪大眼睛,才看清红冠金衣一人掏出一方钮印,一人掏出一枚古币。 这二样,哪一样都不输祁丁的残纸。 这几人,搁着跟他拼底蕴呢! “哎,有钱有势力有背景就是好,出门在外不怕被人欺负。” 李木木长叹一声,这话有些装可怜的成分,话是说给剑灵与娲娲姐听的。这二人不知何时开始就沉默得一言不发,消失得像是从未来过。 回复他的仍是无边的沉默。 随着李木木的落势,被他护着的宋寒衣同样遭受着镇压,不过他以凡人之躯竟然只是面色紧绷。 李木木摇摇头,靠人不如靠自己,他的靠山,实在不稳定。 见到李木木跪倒,祁丁三人原本是有些兴奋的,虽然不是自己的实力,但是有底蕴也不是啥丢脸的东西。 读书人嘛,懂得变通,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当是如此。 可是下一刻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李木木身上,一种气场正如春江水涨。 此气,读书人唤作“浩然之气”,剑客称之为“剑势”。 浩然之气之难生,难养,难成气候,试图修炼过的人都知道。 它只有一个作用,使人勇! 一个念头同时在三人心中惊起。 这个剑修不简单! 剑势攀升,二境同时对抗三个三境威压却无丝毫惬意。 战之根本,在勇。 双方正对峙,道道剑意惊然起。 逍遥而去,肃杀而下,怀喜而回。 此刻,祁丁三人组齐齐膝盖跪下。那一道剑意来得比竹剑还突然,只觉得身上一冷,呼吸心跳都慢了几拍,随即双膝一疼,齐齐下跪。 李木木心中欢喜,可不能只我一人跪过。 少年人,不免调皮。先以逍遥剑意将肃杀与人间两道剑意暗度陈仓。 人间剑意,欢喜剑! 只是可惜,人间的悲喜总不相通,并且自己的欢喜往往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此刻,正是如此。 祁丁面色难看,一天丢了两次脸,他们书香门第老祁家的脸算是被他丢尽了。 三道剑形悬于颅顶,似檐角冰锥,随时都会落下。 “你们可服!” 声锐如剑,割人脸面,三人自来娇生惯养,家族之内众星捧月,在外骄傲蛮横,一时传为本地三英杰。 这番羞辱如何能忍?憋了半天,硬是一字也崩不出来。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自圆窗外响起。 “少年剑果真不凡,我这个顽徒也当服一个,技不如人,想是我平日里缺乏管教了。” 一中年书生同声音一起入了李木木眼中。 李木木收了剑意,一行人忙拱手作揖道:“祁先生!” 李木木心中疑惑,脸上古怪。 祁先生先开口道:“小友孤身闯御兽宗,惊得那宗门老祖请出底蕴,如此成绩,同辈中难觅一二了吧。” 这消息走得竟比他的白马还快上三分。 “先生消息真是灵通。” “我也不过闲交了几个长耳的好友而已。” “朋友多,也是一种实力。” “不知今日能否见识小友的真正实力?” 李木木本意在此,正中下怀。 “有何不可?” 天空好像下雨…… 室外的光比先前暗了三分,渺渺层云已经披上一层玄色外衣。 二境剑客对三境书生。 雪花落入何人头,尚未可知。 第46章 纵歌纵剑纵癫狂 休要止歌 休要止笑 且痛饮酒三升 诗词到嘴 尽是离骚格调 少年正当好 何必想着朝堂宗庙 且拼一醉 赚它个太白好觉 ——题记 风大如扇,云凝如胶,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祁先生摆手示意李木木先出手,他已经占了境界与见识的优势,自然再没有理由抢占先机。 李木木也不客气,越境对战本就压力不小,更何况对手情况一概不明。 先手抢剑,剑动无影直直扑杀向祁先生,白玉鬼的绝技被他化用成了试探之式。 祁先生三指对着面前虚空缓缓一抹,如同在翻阅一本巨大的典籍,下一刻他像是寻找到了他想寻找的东西,随即开口道:“曲折!” 李木木的出剑原本快而有力,不过当曲折二字落下之时,剑身之上却忽然落下千斤重物,面前像是有着九曲回肠。 祁先生见状仍旧一副为人师表的和蔼笑容,下一刻他再一次开口道:“坎坷!” 话音刚落,李木木只觉得抽身困难,行动不便。 三境的言法果然是有些门道。 武夫对读书人,站得越远,劣势越明显。 武夫靠拳头,拳头越越硬,站得越近越疼,读书人靠嘴巴,巧舌如簧,站得越远说得越肆无忌惮。 因此几乎所有修行者面对读书人之时,第一反应就是近战击杀,李木木也不例外,因为这是秘诀所在。 他右脚悄然用力,体内能量都在暗暗运转于一点。 青白两种能量爆发而出,李木木趁着这份力道继续将长剑递出。 剑进不足一尺,又一道屏障落下,如此再三已经使得李木木心力交瘁。祁先生像是一个大洋葱,一层一层剥不完。 李木木虽然是心机灵巧之人,但是聪明小狗对老狗,到底还是吃了年龄不够的亏。 少年郎,沉不住气,试探了几次都没有一个结果,心里早已焦狂。 只见竹剑莫名消失,祁先生嘴角一弯,竹剑已经悬于头顶。 “分!” 在肃杀剑意落下的一刻,祁先生早已使用分身逃到远处。这一剑他虽未听好友提及,可是他窥视学宫动静之时却亲眼目睹并为之震撼。 猝不及防之下,此剑意当真有奇效,还好他如今早有防备。 此剑不中,狂躁之意又多三分。 远攻击不中,近身近不得。 李木木不断提醒自己此番交手本就是为了领略三境书生的实力,试图以心理暗示让自己沉下心来, 然而祁先生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此刻已经明了对面剑修少年此刻心乱,正是出手的好时机。 “小友似乎略逊色于传闻呀!” 祁先生大笑出声,随即右手一发力扯出山崖间一棵笔直青松,只见他右手一抬,竟然以青松为笔,以乌云为砚,以未落之雨为墨,以虚空为案,以苍穹为纸,重墨写下一个大字。 “镇!” 此字与祁丁残卷所散发的气息相近,不过祁先生所写的却是一个行书大字,而且三境的气息不知浓郁了多少倍。 “祁家言法,以镇字最为浩瀚,小友再试一番如何?” 下一刻,剑势对镇字言法的场面再一次上演。 镇字如山,浩然巍峨:剑势如钻,无惧无畏。 两式相交的一刻,屋上之瓦片片抬头。 言法镇压之下的李木木此刻面色凝重,执剑之手竟然有些微抖。 镇压之势又重三分,李木木的身体正一下一下往下沉去。 右臂金骨已经出现了细微裂痕。 “小友可服气?” 祁先生微笑,如同在教训自己的弟子。 “寂灭!” 李木木咬牙艰难挤出两字,随即镇字压迫停滞,他得到了难得的片刻喘息。 可是两息将过,一道书生身影却破开寂灭余威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温润五指一裹将李木木的剑抓住随即又快速撤离。 祁先生听好友传言,少年剑有三宝,竹剑,玉蛇与他本人。玉蛇没见着,只能先夺竹剑。 李木木沉默地望着空落落的右手,沉默片刻,伸手摸向腰间,取下酒葫芦仰头猛灌了几口。 他随即大咳又大笑,如癫似狂,看得祁先生一脸茫然。 “叹金鳞之摇曳兮,怒波不改其志。” “观银鳞之光耀兮,雷火不掩其色。” “感青鳞之浩瀚兮,北冥不容其身。” 楚歌杂悲音,此中多狂色。 祁先生忽然变色,剑修口中竟是言法,而且,不俗。 小道消息果然不堪信任。 金鳞银鳞漫天落, 独有青鳞脚下生。 金闪闪,富贵堪比皇帝冠冕, 亮堂堂,寒光直逼将军铁衣。 富贵牢笼,银光链瞬间生成, 逍遥道法,青鳞扑翅化青帛。 祁先生大急,遁字滑出嘴边却发现这言法间竟有些许空间法则。 二境修士竟然掌握了空间法则。 李木木右手紧握,竹剑没入虚空又径直落回手中。 剑贴于胸,天地为之静默。 这一剑,裴柳给他展示过,不过那时候他只感悟到了寂灭剑意却没有掌握空间法则。 祁先生被三法束缚一时挣脱不开。 其身旁,空间扭曲,破碎,裂开。 空间裂缝两步之内,天地俱寂。 少年自有少年狂! 第47章 懵懂少年悄入圈 r 第48章 破破烂烂一学宫 李木木从未见过如此大而破的学宫。 它纵有多广,深有多远都不得而知,可是举目望去,入眼的都是一些残垣断壁、焦草枯木,如同刚遭受战火的城池一般。 不过很快李木木就知道这学宫如此庞大而残破的原因。 不远处,两个读书人正以言法交战,一会儿言法化锤,一会儿又以言法唤风雨...原本残破的墙壁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而且这样的情况,片刻之内就上演了好几出。 魔域学宫学风竟然彪悍如斯,着实恐怖。 一想到祁先生是叫他代表小学宫来参加青藤学宫十年一届的学宫大比,他的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自闯荡江湖以来,上过的当已经超过一手之数。 正出神之际,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呼的一声飞到他面前,李木木赶忙调动一些天地之力托住少年。 少年回眸一笑。 “多谢兄台!” “举手之劳。” 少年嘴角带血,眼角已黑,儒衫破烂。 “冒昧问一下,你们这样在学宫里随意切磋,学宫的夫子们不会问责的吗?” “当然不会呀!” 少年一脸惊讶地说着,李木木听着这理所当然的语气也是吃了一惊。 少年接着补充道:“因为夫子们也这样打!” “......” 李木木已经问不出第二个问题,有其父必有其子,师父如此,徒弟自然也如此。 看来这些残垣断壁并不是学宫不能修缮而是压根就不打算修,这一边修一边毁的,按日算工资的修缮师傅岂不是乐开了花? 原本以为赫赫有名的青藤学宫不是高楼林立也当是书香淡雅才是,想不到竟像是一处巨大的演武场。 “李小友不必在意这些东西,我回回到这都是这样一副景象,习惯就好。” 李木木默然,看来随时随地切磋已经成了本处一种传统。 “我们先去休息的地方休息,那地方干净一些。” 祁先生说着就自顾自走起来,嘴里喃喃道:“这十来年变化还是蛮大的嘛,记得之前他们还有一座大门来着。” 休息的地方是一人一间的独立洞府,说是洞府,其实也不过是三两根藤条拉扯起来几块破布,像是临时乱搭的帐篷。 “祁先生你们之前来也是住这?” “他们这的学徒确实一直都住这。” 李木木有些怀疑祁老头的话里掺杂着几成沙子,若是这宗门真是几千年传承下来人才济济,也不至于住这破烂地方吧。 建造一些稳定的小洞天不比这有排面? “李小友莫要在意这些,一座学宫的强大不应该只是表面上的好看更应该是实力上的强大,你说对吧。” 李木木微微点头,此话的确在理。 学宫的底蕴传承自然不能只是建筑上的传承,更应该是功法典籍的传承,师徒间的传承,甚至是一种精神的传承。 青藤学宫以魔族皇室为背景,其传承自会有皇室风范。 魔族李木木没少见到,可是他至今没有见过一个魔族皇室的人。 想到此处,李木木才发现他的境界与见识都还太低,他还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学习,有许多事情需要去经历,去感悟。 次日的清晨,一座同样庞大且破败的广场之前已经堵满了人。 魔族人居多,可是其中也不乏其他三族之人的身影。 虽说是魔族皇室控权,不过倒也做到了海纳百川。 一个年迈的老头,看不出修为深浅,站立于高台之上。 他是典型的魔族,眼睛却真纯得如同未经世事的孩童。 老头正是青藤学宫大夫子,谷一,人尊称其为谷夫子。 不过世俗人还是更习惯叫他谷掌。 掌有两层意思。 其一,掌是握的主体,说明他是青藤学宫的实际掌权人。 其二,他的言法爱施展到手掌之上。 此番州界他正眼瞧的不出双手之数,可是他双手掌掴过的人却百倍于双手数。 第49章 学宫大比,声名鹊起 青藤学宫的定下的比试规矩是,各安天命。 今年有资格参加学宫大比的有各州县的三十六下属学宫,这些学宫又各有专属编号球,编号球放置于一屏蔽天地之气的灵器之中,最后再由谷一随即抽出俩球,对应编号的学宫各自派出一人参战。 双方出人的先后则靠再次抽球决定,其中有首尾两球,抽到首者先派人。 一切确实是各安天命。 没有人会怀疑青藤学宫会暗箱操作,因为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以青藤学宫的实力他们不屑自己动一些手脚,而且也极其厌恶那些想通过他们搞一些脏手段的学宫。 至于下属学宫带来多少人,又决定哪一轮派出什么人,随意。 因为比赛是积分制,胜者加一分,败者扣两分。因此若想派出一些歪瓜裂枣来搞些充数之举,无异于丢人现眼。 来参加此次大比的无一不是下属学宫中最精英的一批人。 平县学宫本次派了李木木、三杰、宋寒衣与小书童,后俩人本没有资格参加,但是李木木将其作为自己答应代表平县学宫参加的条件之一,祁老头虽有些不情愿但是最后还是妥协了。 青藤学宫允许下属学宫请外援,但是这个外援必须有学宫身份。 而且青藤学宫还制定了一个奇葩的规则,比试中, 平手者,各扣一分。 双赢者,各加两分。 至于平手与双赢的区别,双方谦让互相认输判为平手,双方同时力竭昏迷或者同时死亡,判为双赢。 魔族之尚武,恐怖如斯! 只尚赢不论手段,只尚勇而死,不爱谦而生。 六个场次的比试同时进行,等到日落时分,各方已经进行了许多场比试。 平县学宫自然也被抽到了四五场,不过李木木并没有被派出参与任何一场。 祁先生的安排是有一定道理的,第一天的比试大多数学宫都是派出中等实力的人试探其他学宫的大致战力分层。 这方法虽笨,但是也有一定的效果,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想使出田忌赛马的战术,前提是得先了解对方哪一匹是上等马哪一匹是下等马。 李木木在场下看得仔细,一方面是了解对手的实力,另一方面是学习对方的可取之处。 参加学宫大比的大都是纯文修,正如祁先生所说,像他这样的剑道言法双修的确实有出乎意料的效果。 这场大比将会持续六天,等到第三天之时李木木才首次出手,因为随着各学宫按捺不住,派出的人也是越来越强,平县学宫此时的积分已经从十几分直降到逼近负数。 李木木的言法毕竟是得到过西山玉童子与苏子美真传的,因此纵使是不使用剑道他同样能够应付这些小州县的读书人。 一天之内,平县学宫的分数又从逼近负数直接攀升到排名前十的地步。 祁先生见此,乐得一张大脸全是嘴巴。 他只有三四张能打的牌,如今家底差不多都被摸透了,因此他倒也是不再隐藏,大部分场次都让李木木顶上,除非有时候对手太强耗费精力过多才叫三届顶上。 李木木战在其中也乐在其中,倒也不觉得自己像是生产队的驴。 第四日的一场比赛中,对手是一个修为臻至二境巅峰的丫头,他迫不得已使出了剑道。那一场虽然技惊四座,但是也引来了各方的注目,连青藤学宫也不例外。 一时间,少年剑声名鹊起。 李木木二十四场未尝一败,如今平县学宫的排名已经挤进前五,自此之后,祁先生的脖子好像出现了问题,走到哪里都微微仰着头,只拿鼻孔看人。 星县号称渔火城最大的州县,它的大不仅是占地大,更是实力上的大。 青藤学宫历届大比,青藤学宫排第一,星县学宫几乎稳居第二,能与其相争的仅有垂县学宫一家。 第五日积分排名,青藤第一,星县第二,垂县第三,平县第四,野县第五...... 李木木之前也同星县学宫之人交过手,惨胜! 而那人正是,那个修为臻至二境巅峰的丫头。 李木木后来才了解到,那丫头在星县学宫三魔头中只排第三!第三就有二境巅峰实力,那第一或许已经踏出了那一步。 反观平县学宫,三杰实力都在二境二流水平,相差之大不是一星半点。 这回若是没有李木木相助,平县决然不可能挤进前五,也怪不祁先生如此得意洋洋了。 此时站在李木木对面的,是一个青年书生,此人同样来自星县学宫。 都说星县学宫有三魔,媚狐,碧血、青天。 眼前青年不必想都知道排名必定比那狐媚更高,他不是碧血,便是青天。 “雾行!” 李木木请字还未说出口,青年的言法就已经施展而出。 李木木反应极快,竹剑在手,已经化作一道流光刺向青年,同时逍遥法诀的前三式同时施展开来。 自上次与祁先生交手,他对这三式言法的感悟又往前踏进了一些距离,施展时间缩短,束缚效果延长。 竹剑扎进一片浓雾之中,三道光束亮起,朦胧。 李木木的剑仍旧笔直刺向前方,他自信如此短的距离绝不会刺偏哪怕一分一毫。可是他的剑却如同刺向一个笔直的无底洞,不断向前又永远抵达不了终点。 那三道朦胧的亮光一直都在眼前,可是那两者却像是同速同向运动的两个物体,此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雷行!” 两字苍劲有力却又不知道从何响起,只见两道惨白的雷光从云雾之外落下。 李木木回剑,散开神识,云雾之中竟然有三道完全一样的气息。 惊讶之余,雷光落下。 雷法在道修眼中是至刚至阳的法术,以言法召唤的天雷也有着同样的效果。 李木木道法凝实周围天地之气,又以一道防御言法笼罩全身。 只听见啪啦两声,两道天雷不偏不倚正好落于竹剑之上,幸亏竹剑多少算上绝缘体材料。 天雷余威继续落下,逸散的天雷电弧则不断在李木木身上跳着优雅的舞蹈。最后完全被李木木身上的贞操裤所吸收。 李木木也是第一次发现贞操裤居然还有这神奇效果,忽然间他觉得自己胯上这一抹难以抹去的绿色竟然有一点小可爱。 第50章 少年有剑,碧血青天 书生雷法震得林木木双臂有些麻木。 然而雷法余威尚未完全消散,两道声音便同时响起。 “风行!” “雨行!” 风如刀,雨如剑,四面八方,密密麻麻。 林木木赶忙捻着法,念动真言。 汪洋现出无边广大,海波细细层层不见得汹涌澎湃的气势,却有一种包容万物的胸怀。 风刀雨剑同时落下,一时间,原本波澜不惊的海面开始泛起层层波涛,可是所有的攻击也都如同战罢的钢枪一般绵软无力。 然而林木木却敏锐地发现,有一股风刃正旋转着剑雨前赴后继地破开汪洋的迟缓。 林木木见此异常,心知不妙,寂灭剑意已经酝酿于剑尖之上。 果不其然,一柄血红长剑自薄弱处穿刺而来。 那柄剑红如血,热如火,刺入汪洋之中竟然直接蒸腾起阵阵水雾。 娲娲姐唰的一下从纳戒之中盘上林木木肩膀。 “碧血剑!” “这可是柄不错的灵器,若是碧血青天合璧,威力直抵仙器层次。” 两位装死的大佬居然同一时间“复活”过来。 “哟哟哟,这时候又不怕牵扯因果了?老来贪嘴也是贼!” “问题不大,这柄小剑的因果我还是承受得起的。” ...... 俩人也不搭理飞来的碧血剑,只顾着在那吵嘴。 见到娲娲姐出现,林木木原本心里还一阵感动,可是两人又临阵吵嘴,他才想起这两人的不靠谱。 李木木一步踏出,一身剑意如寒冬凛然。 秋风一动十二停,一动一停动人心。 碧血剑剑气如虹已经破入李木木面前五步之内。 于逍遥法诀迟缓界中,越靠近李木木自身迟缓效果越明显。 碧血剑未曾完全止步,艰难间又往前推进一步。 言法所化雾气不知何时已经浮到海面之上。 波涛渐平,云雾缭绕。 有一阵清风自云中来,平了波涛,散了雾气。 忽然一声剑鸣入耳,比风声柔,比青天远。 碧血剑随即闪起一道碧绿光芒,如同一片红花中忽然生出一支绿叶。 碧绿光蔓延,一红一绿,势均力敌,相得益彰。 另一柄剑穿破云雾与汪洋,刹那之间已到碧血剑之后。 那柄剑通体淡青,通透如青天。 剑后一书生意气风发,正是星县学宫的书生。 “青天剑!” “不得了不得了,看来今日要承受的因果有些大了。” 李木木虽看不见剑灵此刻的面容却能够想象他贪婪的眼神。 说话之间,青天剑如同入鞘一般缓缓刺入碧血剑之中。 “小木木,拦下他,快快快!” 娲娲姐急得尾巴狠狠抽到李木木脸上。 汪洋消散,又见斑驳残墙,墙上青苔初生,才有指甲盖深浅。 只见浅浅青苔之上,许多空间之花正扭曲着绽放,最初只有米粒大小,继而大如指盖,最后盛大如牡丹。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李木木的空间法则虽是雏形,但是他师于巅峰剑客裴柳,悟于万年老妖娲娲姐。 于修为而言虽小如苔花,于师承而言却盛比牡丹。 空间之花朵朵绽放,每朵花两步之内皆是寂灭。 碧血剑不得寸进,青天剑不得寸进。 青年书生知道李木木跟他一样是剑言双修,而且都修行感悟到了高深的境界。 不过他是第一次面对寂灭剑意,而且还是附带一点空间法则的寂灭剑意。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一个二境的修士如何能够使用空间的能力。 两步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平时倏尔便到,可是如今却远如天涯。 两息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短时只是一呼一吸重复,可是如今两息却足够实现很多想法,足够改变很多东西。 “书生,最是无用!” 一句话莫名其妙在青年心中想起,他眼前突然闪过很多画面。 春风中的书声,夏日里的蝉鸣,秋凉下的教鞭,寒冬里的正楷。 他一直在努力,直到满天夸耀忽然变成漫天谩骂、咒骂! 天才的光环实在太耀眼,一旦熄灭就会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天才的桂冠实在太沉重,一旦砸到脚上,这一辈子都难以再站起身来。 还好他后来有了剑,碧血青天! 他拄两柄剑又重新站起身来,他缓缓挺起腰,昂起头,像是刚受领金牌与桂冠的运动员。 可是如今,有人却要再一次打断他的新腿,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允许的。 书生的眼睛瞳孔陡然缩小,缩成针尖大小,随即一只眼睛泛着血红的光彩,另外一只则闪烁着碧绿光芒。 这一切的想法,一切的变化都在一瞬间完成。 李木木的竹剑才刺到一半,只听见一声龙吟惊起。 竹剑面前忽然出现一道裂缝,阴森森不见源起。 娲娲姐气息涨了一节,忽然捕捉到坐台之上的谷一目光一直不离自己只好又将境界压回。 青年书生燃烧气血,只为破一境,得一剑! “小家伙,老夫待会暗中帮你一把。” 李木木察觉到了娲娲姐的反常之举,自然知道谷一正注视着这一方战场。 “不必了剑灵前辈,书生尚且拼命,剑修哪能退缩!” 剑灵不再多说,因为此刻多说无益。 寂灭剑意即将消散,李木木右脚一跺,一股无形气势自脚掌升起,入丹田,冲识海,遍布全身。 剑势浩瀚与双剑合璧旗鼓相当。 青年书生双眸闪烁,碧血青天剑如有生命一般自行飞去。 人间有剑,悲欢离合。 李木木的剑飘然而去,气息身形都无法捕捉。 少年青年手中都已无剑,隔空对立,不动,不言。 虚空之中,两柄剑却正自酣战。 第51章 有志在牡丹,无畏蜀道难 苔花如米小, 也学牡丹开。 鸿鹄凭谁笑, 铁胆照雪白。 ——题记 两剑仍旧在虚空之中对战。 碧血青天合璧,此剑已有仙器之威,而且书生身具碧血双眼,天生就与这两柄剑有着特殊的联系。 因此他虽无剑势加持只靠剑意对战却仍旧压了李木木一头。 虽说是靠燃烧气血强行提升的境界,可是三境对二境,毕竟还是有着境界的优势。 书生的剑意与李木木的人间剑意有着些许相似之处。 李木木的人间剑中是他从游历过程中感受到的世人疾苦。 书生的人生剑中却是他刻骨铭心的痛苦,曾被高高举起,又被狠狠摔下的断骨之痛。 两者皆痛不可言。 不知何时,场上静立的二人都是嘴角流血,眼中流泪。 李木木从书生一剑中感受到了痛,那也是一种彻骨的痛。 他被家人师父朋友保护着,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痛苦,他才知道自己经历的实在太少。 书生也同样痛苦着。 从李木木这一剑之中他看到了世上有人比他更加痛苦、更加凄惨,他才知道自己走的距离实在太短,走的路实在太狭隘。 “扑!” 俩人几乎同时喷出一口浓血,双剑几乎同时飞回两人手中。 书生看着少年,发髻散乱。 少年看着书生,碧血两色瞳色消散。 李木木先是一笑,青年书生随即同样一笑。 李木木身上剑势并未有所萎靡,反而胜之前三分。 竹剑抬起,剑尖直指书生。 青年书生轻快地迈出一步,一股气势陡然升起。 这种气势与李木木的剑势相似又不相同,不是磅礴的无畏,而是浩然的无畏。 浩然正气! 书生? 眼前的青年舍弃了破三境的剑修境反而重新捡起被人踩了一地的二境书生。 青年书生执剑的方式发生了变化。 他以小指、无名两指托住剑柄,再以食指中指两指卷起剑柄,最后以拇指顶起。 这不是执剑的姿势,这分明是执笔的姿势。 剑身比笔身不知沉重多少,可是书生拿起之时只感觉那就是一支笔。 朱红的笔头,碧玉的笔身。 书生以碧血青天剑为笔,在面前缓缓写下一个血红大字。 口中默念。 “解!” 解字落下, 冬雪解,河水复流; 春风解,繁花落满枝头; 夏蝉解,绿茵成树上高楼; 秋月解,引得思妇登高觅闲愁。 这一解字,有无穷奥秘。 这是万物与天地的和解,也是自己与命运的和解。 夏蝉冬雪,不过轮回一瞥。 悟道修炼,不问一生缘劫。 这一刻,书生踏入了因之境,不是借助外力,而是突破了心境的桎梏。 而且书生这一式言法之中还有一种更为恐怖的力量。 时间法则! 他不仅一步踏入三境,更是三境便领悟出了四境的一点东西。 跨越鸿沟偷取对岸之物,这是真正的绝艳天才。 “这可真是难得的天才,也怪不得这两把剑会到他的手里。” 剑灵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娲娲姐闻言愤愤不平道:“切,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差我弟十万八千里,是吧,小木木。” 林木木目光流转,望着四季不断轮回。 野芳幽香,佳木繁阴,风霜高洁,水落石出,四时之景不同而心境也截然不同。 林木木笑了,心中像是也解出一口气,幽幽道:“真他娘气人!” 随后他仰天大笑,一步踏出,身上剑势又盛三分。 “书生做得天才,我便做不得天才!” 竹剑之上,青白光芒闪耀。 自从磨练剑意之后他已经很少使用它了。 之前,草木剑诀,化草木为剑。 此刻,草木剑诀,化自身为草木。 正是初冬时节,白雪融了万千草木,唯有残垣断壁之上的苔藓总是不经意冒着头。 林木木的身上,一层苔衣覆盖全身,其上有朵朵米粒大小的白花绽放。 然而花上却不见一点生机,周围笼罩的是一种沉沉的死寂。 林木木的空间法则实在幼稚,正像是米粒大小的苔花,可是他毕竟师承于最顶尖的剑客,感悟于最古老的道法。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少年之志当如此,有大梦,敢直追! “巴水急如箭,巴舟去若飞!” 竹剑扯着林木木穿破眼前虚空直扑向书生,地高水急,只是一瞬就到了书生面前十步之内。 无所惧,林木木直接扑进“解”的怀抱之中。 那一刻,空间在被无限放大,如同米粒上的蚂蚁忽然落入满地棉花之中。而时间则被放慢,简直可以看到时间流逝的细丝就横放在眼前。 初雪,微冷。 初冬,寂静。 解字之中,无边死寂。 寂灭剑意笼罩之下,林木木置身于更加死寂之中。 再也不是独钓寒江雪的空间死寂。 这一刻,寂灭剑意有了一种孤独感。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 站在永恒的历史长河上,连空间的无限都有限起来。 孤独,永恒的孤独。 林木木在一种极致的放松之中忽然感受到了这样一种剑意。 他再一次看到了那条长河,看到了长河上的那个摆渡人。 原来齐源山下的小村之中,那个洞天之中,他跨过的星河竟然就是历史长河! 林木木执剑的右手忍不住颤抖起来,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是害怕那一份永恒的孤独而颤抖,还是剑身自己颤抖。 他无畏的剑势正在锐减。 他是真的在害怕。 “停下!” 娲娲姐与剑灵异口同声。 可是剑已经穿破那一道血红得有些妖异的“解”字,剑尖已经抵达书生三步之内。 然而竹剑再往前三步,直抵书生眉间之时,林木木却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书生的身躯正在寸寸消散! 如冰雪消融。 如落英纷飞。 如蝉声远逝。 如秋叶飘零。 人间只知有道修兵解。 今日得见,书生云散! 原来青年书生的那一字,竟然是落于自身。 雪,下得大了一些,落到林木木身上,一袭白衣更加雪白。 他有些茫然,恍惚之间只觉得这是一场梦,昏沉沉,应声倒地。 四境的修为感悟,哪怕只是一丝,便足以碾压二境。 如果那一道“解”字落于林木木身上,烟消云散的则会是他。 可是青年书生最后却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与自己和解。 林木木无论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三境的修士如何能够调动四境的东西。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一个能够调动四境力量的绝艳天才何以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选择兵解当场。 没有人知道的是。 书生一步踏入历史长河,从中捡到了几块碎片。 端详片刻,他的震惊,胜过林木木千倍。 第52章 深藏不露宋寒衣 有些人俯下身子不是因为自卑,而是为了隐藏一些秘密。 ——题记 这一场,表面上林木木战胜了青年书生,然而谷一慧眼如炬,自然看出来碧血青天是自行兵解。 “此次,星县学宫与平县学宫,平局,各加两分!” 高台之上,身为青藤学宫话事人的谷一亲自宣布本次结果。 这原本是一个令人兴奋与自豪的事情,不过此时无论是星县学宫还是平县学宫的脸上都没有一丝高兴的样子。 一人兵解,一人重伤昏迷,已经不能称之为双赢。 星县学宫的执事夫子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那浑浊的瞳孔之中堵塞着懊恼与后悔。 星县学宫有三魔,如今一下子失去了两魔,而且还是潜力最大的一人。 死去的人就叫碧血青天。 碧血是他当年仅是书生之时占据的席位 青天是他后来剑修的名号。 一人占据两席位置却没人有任何意见,因为他不虚此名。 平县学宫这边,齐先生的表情同样有些沉重,他的运气实在不好,不仅接连抽中了青藤学宫与星、垂两学宫作为对手,更为严峻的是他最得力的外援此刻仍在昏迷之中。 齐先生转过头,看着平县学宫三杰,长长叹了一口气,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如果是往届比试,他倒是没有那么多焦虑。一方面挤不进前三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且就算挤不进前三,学宫获得的资源也差不太多。 可是这回却很不一样,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大费周章忽悠林木木前来充当外援。 祁先生原本也只是想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可是他没想到的是林木木实力竟然如此逆天,一举将平县学宫推入了前五的名次。 如今前三就在眼前,现实却忽然泼下一盆冷水。 他再三回头看着所谓的平县学宫三杰,越想越气,一双大手忽然猛地将眼前的木桌拍成两半。 “......” 身后三杰一脸懵逼,他们老爹将他们保送进学宫之时只说祁先生修为很高,可是却没听说有暴力倾向呀,这一掌要是落到脑瓜子上那还不得开了瓢了。 “夫子,不如下一场对战青藤就由我顶上吧。” 从未说话的宋寒衣忽然开口,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肃穆。 “你?” 祁先生其实知道眼前这个学徒是在有意隐藏修为,他如今的境界应该也在二境之中。 可是二境对青藤,并不见得有任何优势。 青藤里是出了名的疯子多,被挑出来参加大比的自然是疯子对疯子,再选出大疯子。 “我至今都还从未出手,对方摸不清我的实力,这也是我的优势。” 宋寒衣见到祁先生心里没底,恭敬补充道。 祁先生再三看着缩在一角的学宫三杰,又生出一股莫名火来。 “哎,总归还是我的问题呀!” 祁先生长叹一声,“行,下一场就你上,万事尽力而为。” 宋寒衣恭敬回道:“是,夫子!” 六个擂台,一个比一个残破。 三号擂台之上,宋寒衣一袭破裘与周围的环境倒是很搭。 在他对面,一个青年面如桃花,手执竹扇,长衣翩翩,倒是标致的美男子,只可惜阴柔之气太盛。 “平县学宫好不容易出了个好郎君,可惜奴家却没有机会交手,可惜可惜。” 男子的声音与他的面容一般,阴柔,甚至有点女性化。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可惜,最后才补充道:“希望你不要让我太失望哦。” 宋寒衣一如既往地沉默,只是微微欠身拱手道:“请!” 请字刚脱嘴而出,一阵尖锐的笑声便先人一步飞来。 “美人顾盼,灯火阑珊。” 场中,宋寒衣眼皮稍沉,若有所思,台上,祁先生一脸凝重。 这帮老家伙真是小心谨慎,对付一个从未出手的新人也值得派出青藤榜前十之人? 而且一上来就是第四的穆知。 青藤学宫三绝都是各有神通的天骄,穆知稍次其后,自然也不是庸才。 穆知,人称“美人之目”。书上说美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试问天下英雄,何人能抵美目盼兮的诱惑? 一时之间,宋寒衣身穿锦帽貂裘,怡然坐在一处灯红酒绿的高楼之上,面前是数不尽的珍馐美酒,周围是看不完的美姬艳妇,歌舞升平,萧笛婉转,琵琶声缓。 坐上的宋寒衣仿佛醉眼微醺,灯红酒绿朦胧乱入眼中却不曾乱入他的内心。 酒过三巡,珍馐美酒撤去,管弦歌舞声止,只留下三五美人贴耳吹气,俯身捶腿。 娇声艳语,声色迷离更甚管弦三分。 白脂酥胸,贴身抚弄时有温软传来。 正是富家欢喜,官家迷离的纸醉金迷时刻。 宋寒衣端坐其间,这一切虽然都无比真实,他不仅真切地听到那些美女的娇声软语,更是能够感觉到肌肤上传来的阵阵酥麻。 可是他收紧神识,内视自心。 天地书生可贵之处在于,扪心自问。 这一切虽然都很真实,但是这些东西来得一点也不真实,来得太急也太快。 一呼一吸之间,他又听见了呼啸着的北风,冰冷的飘雪,还有一股凛然的杀意。 宋寒衣的眼睛从来都没有闭上,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修行者的世界里,时间总是流逝得比凡人要慢上许多。 穆知的竹扇已经带着一股言法是能量旋转着杀到宋寒衣面前,穆知感知到宋寒衣突然活过来的气机心下也是一惊。 他乱心言法不仅仅是迷惑双眼的魅惑那般简单,这种幻觉不仅欺骗眼睛还能欺骗人的内心。 他有着十足的自信,若非是内心异常强大的修士,纵使是同为三境三流,他的言法也至少能够困住对方至少十息的时间。 可是宋寒衣却在一瞬间就挣脱了这种幻觉,这种情况,同辈之中他只在青藤三杰身上见识过,不过那几个家伙都是三境一流之上的怪胎,自然不能够平常而论。 可是宋寒衣给他的感觉,怎么也达不到那种层次。 “难道刚刚奴家的言法没施展出来?” 穆知心中泛起嘀咕。他的心理有些变态,他宁愿怀疑自己,也不肯相信对手有如此能力,特别是这人还来自下属学宫。 穆知走神之间,竹扇已经离宋寒衣不足三步。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一道言法自宋寒衣嘴中沉重落下,望眼所见,尽是狼烟起。 高台之上,谷一眉头紧锁,幽幽道:“又一个深藏不露之人,平县,这一届可不太平了。” 第53章 书生有拳可破敌 提笔能书万古字, 握拳敢笑千军敌。 ——题记 当自己身处幻境之时,宋寒衣已经敏锐地察觉到那言法之中有一股浓郁的草木之气,再加上穆知所使用的灵器,他一下子断定对方言法应当是以木为基。 五行相生相克,木最是能生火,而且烽火从来都不会单纯是火,其中从来不乏的便是金戈铁马的气息。 穆知从此法中,感知到的是二境巅峰的实力,与他在境界上仍旧存在一定的差距。而且他虽然是一副阴柔的样子,但是青藤学宫排名第四之人却不可能缺乏好战斗狠的气质。 烽火将宋寒衣周遭烧出一个类似于剑域的安全范围,竹扇啪的一声狠狠撞击到上面,随即又被一股相当的力量反弹而回。 与此同时,穆知的身形悄然而动,只是一两息之间他已经抓取住竹扇随后又扑杀向宋寒衣。 “听萧萧竹响。” 竹本无声因风动,叶本无力借风行。 穆知将手中竹扇左右交替着扇了五六下,随即一道言法落下。 一阵清风涌动,顺势飘向宋寒衣所在的地方,转眼间如平地起风一般将烽火所形成的火墙连同宋寒衣一起包围在其中没并且不断将火墙之上的火焰抽出又快速抛向空中。 烟火绽放,却不美丽,像是一个个炸开的煤球,泛着滚滚浓烟。 火墙越来越薄,可是火墙之中的宋寒衣仍旧是一副心如止水的表情,这天地之间似乎少有什么事情能够真正揪住他的心,让他感到兴奋或者是痛苦。 火墙之外的穆知则截然不同,他的眼中有光,凶狠而贪婪的光。 他的这一道言法威力不止于此。 之间在火墙薄弱到一定程度之时,一缕缕清风化作竹叶的样子,大肚尖头的竹叶如同攻城的飞箭一般毫无章法却攻势猛烈地破空而去。 “利欲驱人万火牛。” 宋寒衣此时如同潜伏在黑夜中的毒蛇,对时机的把握极为狠辣,只在风化竹叶刺破火墙的一瞬间,他的言法已经不失时机地落入这片天地。 有钱能使鬼推磨,风固然有力却不及“利”字更得人心。 只见言法落下之际,以宋寒衣为中心有百十头牛聚火而成,体比山丘高两丈,角弯如残月,踏蹄火花生,鼻息阵阵浓烟生。 雪白的大地之上,赤红的火牛呼啸着奔向四面八方,其气势有如钱塘信潮奔涌而来。 高台之上,祁先生猛地站起身来,目不转睛地望着雪地上奔腾的火牛,眼里七分惊讶,脸上三分疑惑。 他平日在学宫之中也教授过不少言法,可是宋寒衣使出的言法却并不是他能力范围之内所能传授的东西。 他心里多了几分好奇。这个年轻人的一身言法从何而来?许多年前忽然到访的他故意隐藏修为,是为了什么?如今又不惜暴露修为,又是为了什么? 三杰更是伸长脖子,瞪大了眼睛,心里嘀咕着,“这家伙,还特么扮猪吃老虎!” 这么多年下来,几人已经不知道摸了老虎屁股多少次了,如今想来倒是庆幸这老虎不爱发威。 穆知见此气势非凡的言法,也知不简单,赶忙止住了身形,将竹扇合起,置于两掌之间,十指交错变幻着。 “叹潇潇雨落!” 庭前谁种芭蕉,风也潇潇,雨也潇潇。 有些时候,雨,总是令人很讨厌。 穆知的言法落下之际,只见得原本雪白的天空忽然昏沉,沉重的雨滴取代了悠闲的飘雪。大雨落下,一道圆形雨幕转瞬而成,每一匹火牛撞到上面都蒸腾起阵阵白雾,随后消散在天地之中。 可是宋寒衣的这一道言法确实是不简单,虽然境界上是二境对战三境,不过却以自身功法弥补其中的距离。 雪地上的火,雪天里的雨,一个壮观,一个诡异。 雨幕很密,可是有一只火牛却撞出了雨幕之外。 也正是这时候,一动不动的的宋寒衣身形已动,而且很快,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忽然消失。 下一瞬,他再出现已经是在穆知身前。 书生打架大都靠嘴互喷,交战之时是能有多远站多远。像穆知这样还随身带把武器的书生,不多,书生肉搏的更是罕见。 可是宋寒衣却一下子冲到对方面前,一拳轰出,不带任何言法。 “五丁拳!” 台上观战的谢小书童双眼瞪得大,三字脱口而出。 祁先生闻言稍微回头看去,小书童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解释道:“这是之前少爷给我演示的一种拳法,不过他从来只让我看不让我练。” 拳,乃是武夫的标志,就如同剑是剑修的标志一般。 宋寒衣的拳来得实在太快了一些,而且对面的穆知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穷酸书生竟然是一名言法武道兼修的怪人。 穆知来不及以言法抵御,只能下意识地使用手中收起的竹扇暂时格挡在胸前。 只听见砰的一声,穆知的身形如同被炸开的岩石一般横飞而去,飞到半空中,又砰的一声响起,如此这般连响了三声。 三响,乃是三境的标志。 五丁拳修至巅峰共有五响,一境一响,三响能碎金石,四响五响,开山填海也无妨。 五丁开山,蜀道始成,后人化此精神入拳法,赋予此拳开山填海的气势。 擂台之外,穆知捂着已经凹陷下去的胸口,眼中满是不甘。 书生的优势在于远距离施法,缺陷则在于身体素质一般都不如武道修士。 穆知空有三境魔族的身躯,却因修习言法而不能如一般魔族那般以纯粹肉身对敌。再加上事发突然未能及时以言法护住自身方才落得如此惨败。 他实在败得不甘心,但是,胜负已分! 台上,祁先生差点高兴地跳起来,意外之喜往往比预料之喜要令人高兴。 “原来少爷的拳那么厉害,不过为什么就是不允许我修炼呢?”谢小书童撅着嘴嘟嘟囔囔着,显然有些不开心,不过片刻之后他的眼睛又亮起来,“少爷做啥都是为了我好,只要听少爷的准没错!” 宋寒衣看了一眼自己的拳头,又抬头望向高台上的小书童,还不等宣布结果便默默走下台来。 第54章 金刚琉璃谢英姿 面若琉璃,金刚眼,满身朱渍。 悄炼骨,盗得真法,把凡胎洗。 天下武夫谁一试? 一双铁拳千斤力! 西陲沙,吹梦过天涯,封侯迹。 紫袍将,龙象体。 金冠马,追风急。 踏平狂魔金帐,只说容易 休教山河忽有事,杀敌何必青锋利? 谢英姿,万代诉忠魂,青山祭。 ——题记 宋寒衣走回到祁先生的旁边,先是宠溺地摸了一下小书童的小脑袋,随即转过身拱手恭敬对祁先生道:“夫子,学生幸不辱命。” 祁先生已经站起身来,笑呵呵地拍着宋寒衣的肩膀道:“寒衣呀,你表现得实在是太好太意外了,为师很是满意,就是不知道你的状态能否支持接下来的两场比试与明天的最后一场比试?” 如今只剩三场场比试,如若再全胜,平县学宫进入前三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宋寒衣沉默片刻,“夫子,最后一场,能否让英姿上场?” 还未等祁先生说话,身后的小书童便先一步道:“不行的少爷,我都还从来没有修炼过呢?明天的比赛太重要了,要不你......” 小书童一边不自信另一边又不肯直接拒绝他的少爷,只是吞吞吐吐念叨着。 宋寒衣摸着只有等腰高的小书童,柔声道:“没事的英姿,我可以,那你自然也可以。” “虽说我们都知道英姿天生神力,可是最一场面对的对手也同样不会是等闲之辈,英姿年纪尚小,是否有些不妥?” 祁先生还是有些犹豫,一方面这最后一场比试很重要,另一方面让一个空有一身蛮力却从未修炼过的小孩上场他却是没有任何底气。 “少爷,夫子说得是。” 小书童还想继续说,宋寒衣已经出手止住,“夫子,请再相信我一次。”说完又贴着祁先生的耳朵又低语了几句。 “你确定要赌这一场吗?” “我自信接下来的两场我能够全胜,而且我相信最后一场面对的一定是那个人。” 宋寒衣说得每一句都不带一点开玩笑的成分,他总是一脸的严肃认真。 祁先生看着宋寒衣,又看看站在他身后的小书童,点头道:“也好,只要你接下来的两场全胜,也差不多能够确保我们进入前三了。” 宋寒衣拱手,“是。” 接下来的两场对战星、垂两学宫,宋寒衣果然两场皆胜,此时人们才逐渐看清他的修为,一名功法高明的大境武夫,书生言法他后来都已经少用。 清晨,血红的朝阳从雪白的地平线上探出脑袋,像是也想看一看本届学宫大比最精彩的一刻。 一号擂台之上,一名魁梧的青年对面是一个只有他大腿高的少年。 看台之上,宋寒衣目不转睛地眺望着一号擂台,时不时划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担忧,在他身前的祁先生则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宋寒衣像是未卜先知一般,小书童的对手果然就是青藤学宫三绝之一的画绝——谷皋。 谷皋与穆知截然相反,他是典型的魔族体型,身高体壮屁股大。 比试礼节还未来得及行出,谷皋已经十指化爪猛地发力向谢英姿扑来。这一式猛虎扑面虽然看似平平无奇,却蕴含着一股不俗的力道。 显然谷皋并没有因为眼前是一个还没他腿高的小不点而掉以轻心,前人对战平县学宫的时候太过轻视而翻车的车轱辘还在一边,他自然不会愚蠢到重蹈覆辙。 谢英姿实在太年轻,他在看台上看了很多比赛,大家都是打招呼再开打,可是他刚一上来就遇到个没有礼貌的家伙。 他很生气,但是也来不及反应,一个三境一流的紫魔的双爪狠狠拍到他的胸口之上。 紫光炸起,谢英姿的身体飞一般地砸到场地边缘的石墙之上。 谷皋并未有下一步行动,看着自己简单一击就已得手,他一时间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他侧眼望向高台之上,谷一气定神闲,谷傲、谷毒双双负手而立。 残墙之下,谢英姿从一堆砖石瓦砾之间站起身来,使劲拍拍身上的灰尘咒骂道:“你是野狗吗?一上来就咬人。” 谷皋闻言露出邪魅一笑,冷冷道:“我不是野狗,但是别人喜欢叫我疯狗!” 说话之间,十指再一次化为双爪,不过却不再是冲上前去而是胡乱地在面前的虚空中乱抓乱舞。 还未等谷皋动作停下,谢英姿已经带着一股怒意冲杀向他。 “我跟少爷肚子饿的时候最喜欢打疯狗来吃了!” 谢英姿虽未曾修炼,可是他动作实在不慢,三步踏作两步就冲到谷皋面前。 还想再进一步,只见眼前忽然出现漫天黄沙,谢英姿如同身临战场。 这并不是如同穆知言法所化的幻境,这是一方真实的小天地。 谷皋作为画绝,他的独门手段就是以言法作画,以画承载洞天,再以洞天困人、以洞天杀人。 看台上的宋寒衣此时呼吸有些沉重,他自知赌地实在有些冒险。其他人则是伸长了脖子想一探究竟,可惜画中世界,除了施法的谷皋之外,也只有谷一这种修为之人有能力看破。 谷皋盘坐而下,双目紧闭,他要独立维持这一方小世界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黄沙扑在尚且稚嫩的脸上不免有些疼,谢英姿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刚刚还白雪皑皑,一眨眼就是黄沙漫漫了呢?那只疯狗又跑哪去了? 他的记忆里只有跟随宋寒衣的日子,打打杀杀的事情他很少见到,每一次打疯狗时。他的少爷都会叫他躲起来或者转过头去捂住耳朵。 “这或许就是那条疯狗的能力,每一次遇见的疯狗能力都不一样,真羡慕他们,有这种能力我就能带着少爷满世界跑了。” 小书童一边向往着一边嘟囔着,扯了一层布袋裹到脑门上,这风沙刮得实在有些疼。 正走间,风沙更急,风中夹杂着金戈铁马之声。 凶恶的魔族骑兵叫嚣着,胯下的魔物嘶吼着,大有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 小书童正面直迎,一双稚嫩拳头已经握紧,他又脑海中呼啸过一些记忆碎片,也是风沙,也是骑兵,有人在逃亡...... 感受着这股气势,小书童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他感觉身上某处火一般炙热。 第55章 战力崩坏的一拳 r 第56章 身有依靠,岁月静好 少年时,谁不是躺在父兄的蜜罐温床里? 我有少爷你没有,这就是我强大的理由! ——题记 琉璃巨手继续挥舞着,巨大的画卷在没有了谷皋的维持以及巨手疯狂破坏两层压力之下破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谢英姿从缺口处落下,不过却是满面春风,站得稳稳当当。 “平县学宫对青藤学宫,平县学宫胜!”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两处相差甚远的看台上,祁先生与谷毒、谷傲心有灵犀一般对谢英姿与谷皋同时问出了几乎一致的话。 谷皋的衣衫已经完全破碎,狰狞的伤口还在述说着那一拳的恐怖威力,他看着坐在软椅上一言不发的谷一,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谷一道:“这事倒也不能完全怪小皋,以他的境界能将沙笼画卷用到这个地步已经实属不易。” 谷皋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心想,总算还有人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小皋。” 谷一闭目低声道。 “侄儿在。” “你自回族里领罚,自锁沙笼一年,就说是我的意思。” “......” 谷皋虽是可怜却也实属无奈。 另一边,小书童直接忽视了祁先生的问题,一头扎到宋寒衣跟前,仰着头兴奋道:“少爷的眼光真好!我今天虽然被一只大疯狗咬了,不过也打败了一只小疯狗。” “英姿很棒!” 宋寒衣习惯性地摸摸小书童的脑袋,眼中没有了各种担忧,只剩下宠溺。 “你也累了,我们先回去休息,等休息好了再说。” 宋寒衣说完对祁先生拱手道:“先生,我跟英姿先回去休息一下。” 祁先生虽然没有获得想要的回答,但是此次大比却是有了一个满意的答案,他也不再多问。 青藤学宫的空地上,千百个简易帐篷中的一个里,宋寒衣取出一个水晶球,一时间以帐篷为界化出了一个屏蔽空间。 “少爷难道不好奇英姿在里面遇见了什么吗?” 小书童稍稍斜着脑袋看着宋寒衣。 “你遇见了一个很厉害的武夫,是吧!” 小书童闻言眼睛已经亮堂起来,惊奇道:“难道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事情吗?” 宋寒衣微笑道:“自然不可以,那幅画是一件不俗的仙器,不然也不会连那种层次的大境武夫也能锁住,况且关押的最强者还不是你遇见的那名武夫。” 小书童没想到,那幅画居然是一件仙器,也没想到他似乎无所不知的少爷真的像无所不知。 “少爷跟那条疯,额,那个武夫有什么交集吗?” “有过几面之缘,不算太熟。” 景若十年春,有人于碧波湖上练拳,失手打死了一只在水面晒太阳的白鼋,而后遭到碧波湖水族的追杀。 景若四十八年,魔域中有鲲鹏秘境现世,有人在秘境中看见过那个人。 三十八年杀生梦,只因鲁莽陷牢笼。 “少爷,我感觉那个人把我全身骨头都打碎完了,但是后面我却感觉心跳越来越剧烈,我看到一尊巨大的金刚跟一只火红的凤凰。” “然后你就醒了,醒来以后非但没事反而全身畅快!” “对,少爷,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然后我看到那条小疯狗就坐在我面前,我上去狠狠给了他一拳!” “英姿干的不错!不过我还知道,谷皋背后的势力并不简单。” “那个邋遢的武夫也是那么说的。” 小书童点点头,此时宋寒衣的形象在他心目中越来越光辉伟大了。 有很多事情宋寒衣并没有对小书童讲,那年的鲲鹏秘境宋寒衣也冒险进入其中,因为那时候小书童已经奄奄一息。世间能挽救小书童的也只有传说中的鲲鹏法了,因此这个险他不得不去冒。 只可惜鲲鹏法到最后也没人有机缘获得,不过他却于偶然之间偷的一滴神秘的血液与一篇真凤涅盘之法。 等谢英姿睡下之后,宋寒衣独自远眺着圣裔国的方向自言自语道:“谢英姿呀谢英姿,你得快些长大了。” 另一处帐篷之中,林木木浑噩地躺在藤床上。娲娲姐盘成一圈趴在他的肚子上,剑灵沉默不语似乎又陷入了沉睡。 “娲娲姐,我这是怎么了?” 娲娲姐抬起头来,“小问题小问题,没有伤到根本。” “剑灵前辈没事吧?” “我说你一起来不先关心关心我,倒去关心那老家伙干嘛!我不知道!” 林木木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不过他还是第一时间诚恳道歉并认真表示绝不再犯。 娲娲姐听闻也不再生气,男人总是如此,女人也总是如此。 “那老家伙得了两把剑,吃饱喝足早不知道哪里睡觉去了。” “娲娲姐你是说剑灵前辈把碧血青天剑都吃掉了?” “那可不是,那种好东西老家伙可不会错过。” “可是,可是那是死人的东西,死者为大,这东西拿了不太好吧。” 林木木不是一个信奉这些信条的人,杀人越货的事情他也没少干,他只是有些打心眼尊敬这个对手甚至有点感激。 “死个屁死,那小子是自愿选择兵解回炉重造了,再说,他那东西放外面不安全,保不齐就被哪个老混蛋私吞了,我给他保管一下才是最稳妥的!” 像是猫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剑灵的声音忽然响起,多少有点慷慨悲愤的情绪。 娲娲姐幽幽道:“老混蛋喊老混蛋。” “他真的没死?” 剑灵解释道:“他偶然接触到了那个层次,不过又没有把握突破那层桎梏,保险起见就是带着这一份感悟再一次修炼,仅此而已,哪有那么容易死的。” “原来如此,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修行的事情何其玄妙,岂是你小小年纪能完全知道的。” 二人正说话间帐篷之外忽然传来阵阵散场的脚步声。 “真是丢脸,三绝竟然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孩,咱们学宫就算保住了第一也算把脸丢尽了。” “说那么大声你是不要命了,虽然过段时间他们就不呆在这了,可是小心这几天你脑袋先掉!” 几人说着话,远去了。 “看来平县学宫获得了一个不错的名次,而且他们说的那个小孩好像是宋寒衣身边的小书童。” “可惜没亲眼一见。” 第57章 密计深冬猎龙子 青衣不可敌,青藤剑起三千士气。 儒子不可欺,芙蓉笔诛九百铁骑。 临朝堂庙宇,东宫深处养着龙子。 ——题记 “围猎龙子?不是说当今真龙早已灭绝了吗?” 林木木听闻这个消息也是吃了一惊,原来祁先生费尽心机想要挤进前三的目的就是参与青藤学宫组织的一场围猎龙子的计划。 祁先生听闻林木木已经苏醒过来便第一时间前来慰问,毕竟平县学宫能挤进前三,林木木功不可没。 “真龙确实已经灭绝,可是龙生九子,世间还是残存有保留了龙族血脉的龙子后裔。” “小木木,可以试一试,如果真是龙子,那可就赚发了!世间已无真龙,龙子算是唯一获取龙血的途径了。” 祁先生的话音刚落,娲娲姐的声音就在林木木识海中响起。 “剑灵前辈不是可以推演历史嘛,请他帮忙看看到底是真是假更稳妥一些。” “不是你以为推演历史是账房先生查看账单那么容易呀,你这小家伙真是张口就来。” 还未等林木木说出下一步的详细计划,剑灵的声音已经在脑海中蹦出,一番口舌之后林木木才知道原来踏入历史的长河也是要付出相对应的代价。 而且据剑灵所说,这代价还不小,虽然这老头说话总是自带三分夸张成分。 “人生任意走过,但是时间会毫无差别地留下一点痕迹,这就是时间的因果,这里面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这是剑灵沉默之前的最后一句叮嘱。 祁先生只看到林木木呆呆地愣在原地,却不知道短短几息之间他的识海之中已经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 “好,这一场围猎,我也定当竭尽全力。” 林木木回过神来,入眼净是祁先生的大脸盘子。闻言,那大脸上忽然升起一轮残月。 “有少年剑的这一句承诺就已经足够了!具体的事情明日就谷一那老家伙自会讲清楚。” 二人又闲聊林木木昏迷这两日内宋寒衣于小书童的惊人表现。 林木木早已看出小书童的非比寻常,可是他能以无境破三境是林木木不能理解的,不能理解的还有为何宋寒衣明明有大境武夫的修为,前几日还会被大雪冻在野外。 一切的疑问都需要时间来解答。 次日清晨,林木木同宋寒衣、谢英姿三人站在一处擂台之上,白雪如棉,雪上只是不见任何外来行人。 “想必你们各自学宫的执事夫子已经跟你们说明白此行的目的,我只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们!” 谷一脸色忽然严肃起来,胸中酝酿一股力量,随后大声道:“龙有龙威,纵使只是龙子也绝不容小觑,此行由谷舞带队,此外,各安天命!” 谷毒、谷傲二人失声道:“青藤剑绝——谷舞!” 外人只知道青藤有三绝,却不知道三绝之上还有一位不屑与这些书生争名夺利的“剑绝”。三绝之中以谷毒修为最高,他已经清楚看到了那道门槛,可是谷舞却踏踏实实跨过了那么道比天还高的门槛。 剑痴之境的剑修! 青藤学宫的镇宫之宝,青藤剑由谷一亲手传与了他,也就是说,谷舞便是青藤学宫下一任的执事夫子。 剑修或许不擅长当教书先生,但是他的威名足以掩盖任何缺陷。 学宫既然将这一尊魔神都请出来了,那么此行的危险程度便可想而知。 一阵空间微波随着谷一的话响起而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一只脚从虚空中踏出,青色的剑衫随即飘荡出来,是一个年轻人,五官俊朗,身后背着一把青色的剑,他的脸色偏紫可是一头长发却是完全的青色。 他站立在风雪之中,像是雪地里长出了一棵秀丽的翠柳,他的气势却比傲雪的老松更甚三分,飞雪落下,片片不沾身。 “竟然真是四境,小木木你小心,这人来头可不会太小。” 娲娲姐的声音在识海中幽幽响起,语气中多了几分谨慎,连声音也压低了许多,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那个青年听到一般。 这是一尊活着的四境修士,林木木还是第一次看到活着的四境! 四境修士,纵使只是一缕真魂也能压着三境巅峰打,更何况还是完好无缺的活修士。 到底是怎样危险的事情才会派出四境的剑修,林木木一时间难以想象。 谷舞方一落地还没来得及对谷一行礼就先注意到了林木木,他的剑眼直勾勾地盯着林木木身上显眼的贞操裤,眼角挂起了一抹复杂的神情。 下一刻,他忽然出现在林木木身后,伸出手抚摸着绿裤衩上鲜红的“贞操裤”三个字,忍不住吐出一口笑意,嘴角抽搐道:“好丑的字。” “这位小兄弟的裤子不知是哪里得来的,倒是个性十足。” 谷舞的声音不大,但是却是寂静中的独响,因此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盯着林木木的绿裤衩子看,一边看还一边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林木木原本脸皮就薄,这一下子直接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了,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回答:“一位好友所赠。” “小兄弟如此爱惜这条裤子,看来与那位朋友的关系也不简单吧。” 谷舞说话间如同侦探破案一样死死盯着林木木,像是在捕捉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救命之恩,姐弟之情!” 谷舞的身形忽然消失,下一刻又出现在谷一身边,原地只剩下一句话,“我当年游历天下之时也结交到一个朋友,她的绣功倒是与你的这位朋友不分上下。” 谷舞又同谷一商量了几句方才大声道:“此次我们要跨越三千里,因为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还需要联合其他势力。” “深冬的这一场龙子围猎绝对不容有失,你们可知!” “是!” 众人被谷舞的气势震慑与鼓舞,竟然下意识坚定了信念。 林木木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一瞬间他分明看到谷舞身后青色的剑出鞘了一寸,一股奇特的剑意倾泻而出,所有在剑意范围内的人一下子就气血澎湃起来。 第58章 十年相思存一剑 十年相思存一剑,三度甲子醉红颜。 ——题记 三千里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入缩地阵法之中不过半日,猎龙小队便已经抵达目的地。 此地虽说只是一个小镇,可是规模与气势却完全不输枫火城那样的大城市,只因此地离魔都——楼兰也不过千里路程。 天子脚下,寸土寸金,近水楼台,自然周边的小镇也沾了光。 酒馆里已经有人等候,谷舞刚一进门便大笑道:“清水师妹,好久不见,你是一点也没有变化,还是这般年轻。” 角落里闻声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你还说人家,你自己搞那么帅气,自从破境之后可是懈怠修行了吧。” 林木木闻声望去,一个青衣打扮的少女正喝着酒,桌子旁边还坐着几个魁梧的青年,也是一色的青衣。 几人还未走到跟前,少女望见林木木之时先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这手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几个青衣壮汉识趣让开几个座位,谷舞一屁股坐下,解释道:“这位李小兄弟是如烟的朋友。” “哈哈哈,原来如此,可惜师兄你的那条烂了之后一直修补不起来,这门手艺,天底下应该也就如烟姐姐有了。” 原来这几个人与柳如烟竟然都是旧相识。 谷舞闻言,紫色的面皮上泛起淡淡一层红晕。 “闲话咱们日后再聊,现在要紧的事情还是围猎龙子,你们最近探听到的情报是什么个情况?” 清水道:“情况不太妙,龙子周围有不少虎豹环伺,如今还在蔚然林中。” 谷舞低头沉思,似是在寻求应对之策。 “不过明日就到了围猎的日期了,怎么其他家伙还不见一点痕迹?” 清水饮下一口淡酒随后缓缓道:“师兄不要着急嘛,那几个家伙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实力不怎么样,逼格倒显得很高。”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清水师妹这么背后嚼我们舌根可就是师妹的不对了。” 清水微笑道:“看来乌水师兄闭关这段时间也是收获匪浅呀,师兄什么时候来的连我都没有丝毫感觉。” 乌水听得此话,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他对自己的隐匿之术深以为傲。心中虽是如此想,可是嘴上仍谦虚道:“不过是一些旁门左道,比不得谷舞师兄的剑道正途。” “闭关这几年怎么反倒把嘴也闭得油滑起来了。” 谷舞自取一个酒杯,斟了满满一杯清酒却没有喝下。 “师兄教训得是。” 乌水虽然心中十分不悦,可是仍旧不露声色。 酒馆之外忽然人声鼎沸,远远就听见禽鸣兽吼。 乌水道:“看来卢妄师兄也到了。” 门口应声进来一个高大的肥胖男人,酒馆的门口原本是很高很宽的,可是当大汉进来之时却显得小如狗洞。 壮汉大踏步走到三人面前,他的每一步都使得石制的酒馆地震起来,身后几个同样高大的壮汉抬着一个巨大的椅子紧随其后。 那椅子有桌子大小,通体金黄,其上铺着绫罗绸缎貂皮,镶嵌着奇珍异宝灵器,俨然就是一座会移动的宝库。 清水浅笑道:“卢妄师兄这几年是越发富贵了。” 卢妄想笑,可是脸上的肥肉实在太重,因此只能露着两排牙齿僵硬憨笑道:“师妹仍旧漂亮地流水,以后谁娶回家了怕是睡不着觉了。” 四人闻言都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几人聚齐,猎龙行动已经开始。 虽然是冬天,可始蔚然林里却不见大雪的痕迹。一支浩大的队伍正行进其间。 最前面是仪仗队,往后是一小队骑兵,为首的四个武将,银盔银甲,腰配双刀,脚下是上乘的天马。 武将身后是六排骑兵,同样的高头大马,玄铁铠甲下不见其面容。 队伍中间是一辆富丽堂皇的宝车,车后又是严密的保护骑兵与仪仗队伍。 凤杖龙旗飘飘,一根大旗高举,其上只有一个大如红日的“圣”字。 正行进间,远处忽然一声箭声传来。箭声之后是一支几乎透明的羽箭,羽箭之后是漫天的箭影。 “敌袭!” 最前排的银甲骑兵反应最为迅速,当看到天地之气凝聚成箭之时已经知道来者都是修行者。队伍中所有人立即摆出防御阵型将宝辇包围在中间。 然而正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地面之时,地底下却传来一声异动,还未等人反应过来被包围在最中间的辇车已经被一下击飞到半空中。 乌水的身影一闪而过,恍惚间又消失在所有人的感知之中。 负责保护的武将抬头望向半空中的辇车,此时辇车之外迸发出一股强烈的龙威,也正是这股威压保护了辇车中的人没有被乌水一击杀死。 一个八个银甲武将见状急忙起身准备飞跃到半空接下辇车,然而此时他们却同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正从不远处冲击而来。 地动山摇之间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半空落下,手中的巨大椅子狠狠砸向地面。大地随即龟裂开来,浩浩荡荡的队伍一时间竟然完全坠入深渊之中。 队伍下坠之时,一道青色身影悄然出现在辇车之上,青年冷漠地看着面前仍旧散发着龙威的辇车,背后的青剑已然出鞘。 只一刹那,躲在远处的林木木就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振奋。 青剑起,隐没于虚空中,眨眼之间,辇车周围便被密密麻麻的青色剑形包裹,而且每一道剑形都具有一股浩瀚如海的剑意。 只见青叶青年右手一握,漫天剑形猛然收缩,辇车龙威被狠狠压制。 青剑自虚空飞出,如同牙签插豆腐一般轻易没入辇车之中。 然而青年脸上不是一击得手的兴奋而是浓浓的忌惮。 虚空中,一个白衣书生缓缓走出,轻声道:“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百年剑痴谷舞前辈也会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儒家文渊阁,儒子寒酥?” “正是晚辈。” “想不到暗中保护这位龙子的人居然是你!” “别人可不敢保证能接下你这位剑痴的痴情剑。” “你自信你就可以?” “传闻你十年相思存一剑,三度甲子下来也存了将近二十剑,如今这世间鲜有人敢自信能完全接下来。” 第59章 芙蓉不曾见东风 多情尾声桥上等, 朱颜秋水月下逢。 不怪芙蓉常抱怨, 芙蓉不曾见东风 。 ——题记 谷舞收剑入鞘,眯眼沉声道:“既然知道接不下来为何还要来?” “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千万年来书生的通病。” 寒酥话中虽是无奈,却仍旧保持一股笑意,紧接着又补充道:“知不可得而求之,是天下人的通病。” 寒酥一语,直入谷舞内心。 为一红颜,等三度甲子,这又何尝不是知不可得而求之? “寒酥先生既然如此说,今日在下倒是要看看是‘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傻气厉害还是‘知不可得而求之的’痴情更胜一筹!” 寒酥微笑摆手道:“还请移架,恐伤无辜!” 二人说话间已经原地消失。 时间尚在刹那之间,空中的宝辇仍在半空,坠落的人马仍在坠落。 裂缝之中,天马扑腾着双翅,流光一般直插云霄,八匹白马将宝辇稳稳停住,随即又稳稳落于地面,掉入裂缝之中的所有人都是修行者,此时也以各种方法飞速跃出裂缝之外。 经此一事,所有人都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八位银甲大将一人镇守一方,一时间东西南北天地六合都尽在掌握之中。 当其余人尚未完全组成阵型之时,山里之中再次响起异动。第一次的偷袭行动虽然完美按照原计划进行与发展,可是潜藏在虚空之中的儒子寒酥仍然给计划带来了巨大的变动。 偷袭计划不成,只有采取强攻计划。 各地势力之所以选拔那么多实力强劲之人,其目的就在于倘如发生变故也好能以人数优势取得捕获龙子的目的。 而且各个势力选拔的人才,极大部分都达到二境一流的境界,三境的同样不少。一个势力派出二十几个人,四个势力加到一起也有超过百人之数。 百十号二境及以上境界的人组成的队伍,其总体实力已经不亚于万人规模的军队。 这是一场关乎魔族皇室名声的战斗,可是又关乎到本就关系紧张的两大种族之间的和平,因此魔族皇室也不好直接插手其中,因此只能借助这些与皇室有牵连但是又不是牵连极大的强大势力出手。 毫无牵连则不好把控,牵连太大则因果太深,势力不强则不可能完成任务。因此这一场围猎龙子的行动才会落入青藤学宫这样的势力头上。 不过只要圣裔国的皇子一出事,圣裔那边必定就知道是何人所为,皇室里的那帮老家伙可不是啥吃干饭的窝囊废。 不过如果是魔族皇室的旁支出手,他们就有足够的借口。魔族人心高气傲,怎么可能容忍他们最为尊贵的皇室直系血统作为筹码前往圣裔和亲?既然不能容忍则必会出手,到时魔族皇室最多也就背负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 若是真能击杀掉这位龙子,背负一些罪名又能算什么,就算到时候需要清算责任之时,随意推出几个无关紧要的人也未尝不可。 庞大的猎龙团此时已经出现在护卫队的面前,为首的是那个以椅子为武器的巨大胖子,其身后黑影闪烁,是擅长隐匿乌水,至于清水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林木木同宋寒衣几人也在行列之中,他已经远远望见高旗上飘舞的圣字大旗,而且他以神识扩散开来,已经察觉到眼前的护卫队全是圣裔之人。 那样的大旗他也见到过,当时在西陲边关的军队之中,城墙上满是这样的旗子,而能够动用军队保护的人,不是朝廷高官就是皇亲国戚。 此时他对宝辇之中的人的身份已经猜出来了个八九不离十,他原本不想参与这一场战斗,内心深处更是想直接倒戈。可是有一种奇异的力量牵引着他不断向前冲杀,可怕的是他自己能够感知到这股牵引力量的存在,可是就是破不掉他。 他们出发之前,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种下了一种牵引蛊虫,而牵引的气机是从谷舞的长剑之中发出的。 很快,猎龙队与护卫队就猛烈冲杀到一起。 另外一边,山林之外的上空中,白衣书生同青衣剑痴隔空对立。 二人都未说话,剑痴身后那柄青色长剑已然再一次出鞘。 刹那间,青色剑光漫天,如春日柳影入水,波光粼粼,青光阵阵。 “相思真是叫人好苦,初春便已见端倪。” 寒酥说话之间自虚空中取出一只毛笔,青色的笔身,粉色的笔头,如同一枝含苞待放的花朵。 “芙蓉笔竟然在你手里!” 寒酥并未搭话,一笔一划在空中缓缓写下一个“寂”字。 初冬本就寒凉,寂字完全显现之时,初冬忽然变成深冬。 青色剑光落下,周围的时间空间之中无一不堵满了剑意,这是谷舞感悟最深刻的剑意。以近两百年的岁月去感悟相思之苦,这一份苦不是谁都能忍受的,也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雪白的飘雪忽然泛青,随即粉碎成细末。青色的林木忽然焦黄,随即泛黄枯萎。 相思苦,竟然连草木冰雪也动容。 寒酥长叹一口气,寂字笼罩全身 ,眨眼间就形成了一个透明的保护罩,漫天青光被完全阻挡在外面。 谷舞眼中精光一闪,这一道言法竟然完全逃离他的攻击,也就是说此时的寒酥不仅逃脱在空间之外,也逃脱在时间之外。 四境修士的战斗已然不是空间上的战斗,更是跨越时间的对战。 “寒酥先生,‘江边谁种水芙蓉,寂寞芳姿照水红’,看来一个人的寂寞并不比两个人的相思好上多少呀。” “剑修痴情于剑方能破入剑痴之境,书生因知天命方才能入知命之境,一切注定,何必尾生抱柱,徒留痴心一片呢?” 剑痴谷舞并未说话,第二剑已经酝酿出来。 这一剑,青光中泛着粉红光彩。 春深时节,陌上花开又思君,总是无处逃脱相思苦。 第三剑,第四剑、第五剑......直至第九剑! “哎哎哎,可以了剑痴前辈,百年积攒不易,对付我一个后生晚辈还不至于如此阵仗。” 第60章 最爱是雨,最恨是雨 多少别离在雨中,从长亭小楼到画舫兰舟。诗人最爱是雨,情人最恨是雨。 ——题记 谷舞十年才存下来一记相思剑,其中相思之苦自然只有他自己知道,况且他虽看着年轻俊朗,但是两百个春去秋来也不可能全部活到狗身上了。 只见空中的近十道剑意又以雷霆一般的速度收回那青色剑鞘之中,对面的白衣书生展颜一笑。 “逗你玩呢?我这一通乱剑下去若是伤了儒子,保不齐哪天文渊阁里的老怪物就从哪爬出来赐我一通乱拳了。” 九剑齐出之时,这一整片空间都险些支撑不住压力而崩塌开来,如今九剑又齐齐撤去,不仅白衣书生松了一口气,连天地也有一种虎口逃生的快感。 “前辈说笑了,夫子们平日只爱饮酒作诗,余事皆是不管。” 寒酥将芙蓉笔紧握在右手中半点也不敢大意,虽说他与眼前的剑痴同在一境,可是二人修行时间却有着千差万别。 谷舞百十年前就已经踏足剑痴之境,虽然如今仍在初境停留,但是有着时间内的积累沉淀,其修为必定是极其稳固。 反观寒酥自己,虽然年不足甲子就已经堪破儒法乾坤,一举破入知命四境,可是区区几年尚不足以将基础夯实。 如此强劲对手,纵使对方如今一脸的人畜无害,可是他寒酥却不敢有丁点的大意。 谷舞望着眼前有点紧张的书生笑道:“寒酥先生,咱们既然不能拼命,今日到底也难分胜负,不如这样,你我各使一招,若你能伤我,你胜,否则我胜!你看如何?” 寒酥沉吟片刻,开口问道:“若是双方皆未受伤又如何判定?” 谷舞忽然眼神如剑,沉声道:“绝无这种情况发生,否则我自行认输,如何?” 寒酥此刻盯着眼前的青衣剑痴心底竟然生出一丝怯意,心中暗想不妙,赶紧将平生所学所悟又快速回忆一遍以找寻一些心灵慰藉。 谷舞既然敢如此说,说明他已经有着必胜的把握,可是他所保护的人是当朝皇帝亲子,虽未嫡长子,可是同样地位崇高,绝不许出现半点差错。 前有青衣不可敌,后有君权大如天,寒酥一时间进退维谷。 谷舞闭目叹息道:“读书人还真都是一帮磨叽蛋。”这话说得极轻极缓,像是怕谁听到一般。可是还是有人听到了,只见一股他人不可察觉的力量忽然降落在谷舞身上。 谷舞只觉得有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随时都会让他丢了性命。 谷舞一撇嘴,心中暗想道:“老家伙管得真宽!”不过开口说的却是,“我作为前辈,就让你先出手,这样可行?” 寒酥捏了捏芙蓉笔青绿色的笔管,问道:“晚辈输如何,前辈你输又如何?” 谷舞将青剑托于掌上仔细擦拭,抬眼沉声道:“我若败了,你们自行做你们的事情。你败,便将那龙子借我三日,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有一根汗毛的损伤,我相信皇室那边的老傻蛋们也不至于真想杀了这龙子。” 随后又继续愤愤开口道:“不过就是放不下那皇室脸面罢了,一帮娇生惯养的兔崽子这时候又要啥脸面了,要脸也不至于全是窝囊废了!” 寒酥闻言,思量再三,朗声道:“就依前辈所言!” 此时此刻,优势在我,能赌! 谷舞停下擦拭剑锋的动作正视寒酥道:“那么请寒酥先生出手。”说话之时,一股剑势陡然自其身体蔓延开来,初时如山丘,进而如石峰大山高耸入云,最后如群山绵延不绝。 寒酥嘴里念念有声,仿佛进入一种神奇的状态,他以芙蓉笔轻点了一下空中的浮云,随后如同在坚硬的石头上刻字一般,吃力地扭转着手腕。 天空之中缓缓出现一个古朴的雨字。 雨字完全形成的那一刻,天上没有乌云却仍旧下起雨来,轻缓得像飘落的羽毛,柔软得像新摘的棉花。 真是好一场春雨。 这雨是那般的真实,竟然像是一场真实的春雨跨越了时空的双重束缚而降临此处。 第一滴雨落下,自谷舞周身一尺的地方落到他掉下。 “天街小雨润如酥”,只见谷舞脚边忽然一片青绿,虽是小草,可是谷舞却知道那并不简单。 谷舞以剑势凝成一道屏障,阻隔了自身一尺之内的时空影响。也就是说此刻谷舞周身一尺即是他的世界。 可是这一方世界正在缓缓崩溃。 因为第二滴雨已经落下,这一滴落得极快。 第一滴雨以春雨润物细无声的姿态温软了谷舞的剑势。 这一滴雨则趁着谷舞剑势低迷之时忽然发力。 “寒雨连江夜入吴!” 温软处忽然见薄凉,多情人忽遇无情汉,此是人间悲惨。 谷舞握剑的食指忽然颤抖起来,这滴雨没有落到他身上却落到了他心里。 一代剑痴的剑势凝域随即破碎。 第三滴雨适时而下,这滴雨有无边浩瀚。 “巴山夜雨涨秋池。” 相思苦如巴山雨,落在最敏感的深夜,落在最多情的心坎,淅淅沥沥,连绵不绝。 夜雨最思人,因为看不见、看不开,也看不透,既出不去,也回不来,是无所行亦是无所归。 三滴雨完全落下,一场春雨才真正落下。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生别离最痛,死别离最久。 人间最悲苦相思,生时爱而不得,转身万事皆空。 这场雨,真真实实浇灌在了谷舞身上。 烟雨朦胧之中,只见一个青年落魄失神独立于半空中。 第61章 剑之所去,心之所往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题记 白衣书生的一记言法唤来了一场无比真实的春雨,点点滴滴落在一个多愁的剑痴身上。这雨本没有任何杀伤力,可是却直入雨中人的内心。 雨中之人若是骄傲那便会癫狂而死,如果懦弱那便会畏惧而亡,如果是谷舞这样痴情之人便会永远堕入无尽的幽怨之中。 这一场雨,真是下了好久。 约定是一招之战,寒酥遵守约定没有使出第二式言法,而且这一道雨字真法已经是他如今所学所悟的最高成就。 跨越凛冬借来一场春雨,非同时感悟了时间与空间两种真意的修士不能有此惊天手段,更难能可贵的是,寒酥还将对人性的七情六欲的感悟融入其中。 知命境,是真正通达了人性与天命的奥义。 寒酥还在等,等雨中的谷舞有落败的颓势,可是他内心深处又十分担忧,毕竟这位剑痴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 忽然之间,青色的雨却发生了一些变化,雨中开始出现一些江南小巷,高高的封火墙,青色的石板路,粉红的油纸扇,从雨巷望去是浅绿色的稻田,稻田之上有一只白鹤低飞盘旋。 一柄雪白的剑忽然飞来,比白鹤还要白上三分,像最洁白无瑕的乌云一般。它像云一样白,也像云一样自由,伴着白鹤在空中盘旋。 寒酥此刻的心悬之又悬,因为雨中演化出的一切东西都本不该是它该拥有的,所以说来这种变化只可能是谷舞的手段。 雨中的白鹤并不理会近在咫尺的白剑,它感觉飞累了,找了一棵嫩芽初发的春柳歇息而下,任凭白剑如何呼唤也不再回来。 雪白的剑忽然穿过稻田,穿过雨巷,掠过高高的封火墙、青色的石板路、粉红的油纸伞,最后穿透寒酥借来的春雨直直刺向白衣书生。 寒酥像是早有准备,只见它周围的时空急速扭曲,刹那之间他的身形已经在数百里之外。三境的修士初步感悟空间法则,当修士踏足四境之时,他们对于空间的认识已经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一步十里如饮水般容易,若是再配以一些手段,一步百里也是不成问题。此刻的寒酥就是使用了一些言法再配上四境的空间感悟才能有此神速。 可是他还来不及高兴,只见他雪白的长衫之下胸口心脏的位置忽然闪烁着碧绿的光芒。寒酥对这一道光芒是何等的熟悉。 寒酥心知不妙,下一步又在百里开外,而且他一刻也不敢停留。 可是那碧绿的光如同附骨之蛆,如影随形。 近千里之外,一青藤剑已经拦住了白衣书生的去路。 寒酥的言法重在攻心,可是他还是低估了这位以情痴破道的剑痴是何等的痴情。他在给谷舞种下心蛊之时却反被谷舞系上一根割舍不断的牵连因果线。 剑之所去,心之所往,谷舞这一痴情剑,上穷碧落下黄泉,千里之遥,转瞬而至。 寒酥见到已经完全没有退路,此刻也已经明白这位剑痴的恐怖。可是他毕竟已经不再是三境的凡修,跨入四境,人称真仙,无论在那个朝代的哪个地方都是有资格享受香火的供奉的存在。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东坡圣人的一道真传言法从一位知命境的书生口中道出,好不痛快! 书生养浩然正气只艰难如剑修存养剑势一般需要滴水穿石的功夫与毅力。 浩然之气遍及寒酥全身,他的身形忽然原地消失,只一瞬间又回到那场春雨之中,直立在青衣剑修身前不足一尺之处,片刻之后胸口的碧绿光芒才再次出现,紧接着青藤剑又再一次回到谷舞手中。 谷舞睁开了眼眸,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白衣书生。刚才那一剑,一击既出,不见血不回,可是刚才却被一股力量反弹开来才回到了他的手中。 剑既然出手又再一次回到手中,那这一招无论怎么皆是也是已经结束。书生先手未伤到剑修,剑修后发制人也没有伤到书生。 根据之前的约定,寒酥已经取得这场比试的胜利。 谷舞挥剑入鞘,浅笑道:“东坡圣人的言法确是痛快自在,可是我却不敢相信以你四境的修为能完全发挥出其中的玄妙。” 寒酥手掌一托,一个黑色的小巧编织袋出现在掌上。 “相思情缠!” “正是!” “那些老家伙还真舍得下功夫,他们早就知道我会来,而且早就知道我会跟你有这场赌约,是吧。” “剑痴前辈所言不差,可是也不完全对,夫子们叮嘱过,这一场推演并不完全可靠,其中有几个巨大的变量被人以通天的手段掩盖过,因此模糊不堪。” 寒酥收起相思情缠,双手置于身后。 “连他们都摸不透的变量,这人间可是少有。” 另外一边,双方人马已经交战在一起。 魔族势力这边虽说势力很强,可是宝辇之中毕竟是一国的皇子,因此负责保护之人也都不是等闲之辈,特别是骑着天马的八位银甲将军,每一个都是三境二流以上的大境武夫,而且所学都是皇室珍藏功法,因此其战力更是惊人。 猎龙团之中,林木木受到牵引而迫不得已参战,此刻虽然竭尽全力抵抗那种牵引,可是仍然止不住跟护卫队交起手来。 木剑横砍竖劈,不使用任何剑意剑势也有着万夫不当之勇,因此他很快就引起了一位银甲将军的注意。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场上谁表现最勇猛便最可能是王。 三境一流的武夫一拳虎虎生风地砸下,林木木赶忙以言法成甲护住全身并且快速向后面退去。可是在巨大的境界差异之下,那一拳七八分的力量还是直接落在林木木的身体之上。 林木木受了这一拳,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震荡起来,随即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 这一拳是那名银甲将军的全力一击,这一击的力量原本可以直取林木木性命,不过那条绿色的贞操裤却将剩余的六七成力量都吸收了去。 林木木最后承受的也只是最后一两层力量。 原本还云淡风轻地同寒酥闲聊的谷舞却心神一震,随即青藤剑再一次出手! 对面的寒酥猝不及防也是吓了一跳,不过那剑却遁入虚空之中。 “区区一个三境竟然也敢欺负我们家小舅子?” 谷舞的身形紧随青藤剑消失不见,只留下寒酥一人叹气道:“又有人要倒霉咯。” 第62章 秋风剑意似故人 秋风一动,故人寒暄。 鱼龙乱舞,美人提壶。 ——题记 银甲将军一击得手,见到林木木只是受了点伤心中也是大为惊骇。以他三境的修为自然能够清晰感受到林木木散发出的境界气息只是二境。 银甲将军此刻只有一个使命,那就是将一切可能威胁到皇子的事物通通抹杀,因此那没有在意林木木是魔族人还是圣裔子民,只是全力轰击上去。 第二拳已经酝酿完成,硕大的拳头虚影裹挟着阵阵热浪砸向林木木。 林木木之前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周身气息已经被轰击溃散,可是当感受到银甲将军拳影之中的杀意时仍然勉强自己站起身来。 竹剑紧贴于胸口,林木木无畏的剑势刹那间就已经攀升到了一种巅峰的状态,与此同时,他的剑意在施展开来,一步、两步、三步...寂灭剑意的范围正在不断缓慢扩大。 来袭的银甲将军不知其中内情一股脑就冲到林木木跟前,硕大的拳头同背后的巨拳虚影一道停滞在半空中。 也是在那一瞬间,一柄青藤剑破开虚空刺向银甲将军,紧接着一道青色衣衫人影扑面而来。可是在进入林木木的剑意领域范围之时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迟缓。 谷舞毕竟是剑痴之境,在境界上对林木木而言已经做到了境界上的碾压,因此寂灭剑意虽已经达到了三四停的境界,可是对谷舞的迟缓效果还是被大大减弱。 不到一息的时间,青藤剑与谷舞同时活过来,青藤剑直直刺入银甲将军的胸膛之中。此时的银甲将军仍然被林木木的寂灭剑意影响着完全没有任何余力顾及谷舞的这一剑。 银甲将军应声倒下,谷舞手握青藤古剑望着林木木,他眉头紧锁,像是正经受着痛苦的挣扎。 下一刻,青衣已经站在林木木面前,“秋风剑意似故人出手,你的剑意之中有一位我故人的影子。” 林木木见到是谷舞,也稍微放下心来,一边抹掉嘴上残留的血渍一边回应道:“不知道剑痴前辈的故人是否也是姓裴名柳,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剑客。” 谷舞闻言,青藤剑如夜鸟惊起,一个碧绿色的剑罩将二人完全覆盖。半空中,寒酥的身形悬浮不动,他望着脚下的青色剑罩与其中的两个人,虽然百般好奇其中的事情,而是却不敢有任何过分的举动。 一招之约表面上是寒酥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可是寒酥自己却很清楚,他这胜利不过是借助了相思情缠这样一件仙器才侥幸接下一招。如果这位剑痴真要发起疯来来,整座文渊阁能承受这一份怒火的也不超过两手之数。 数千年的传承,多少妖孽天才汇聚的文渊阁虽然有一些修为高过谷舞或者是与之相似的大书生大儒士。可是真要打起架来,就不单纯是境界的问题了。 谷舞此刻已经咬紧了牙关,不过还是强颜欢笑道:“长安城多少妙龄少女倾心的裴大剑客我岂会没听说过他?之前听人提起一嘴你是他的弟子我倒还未放在心上,以他那玩弄他人感情的浪子怎么会做出收徒这种赔本买卖。” “那这回倒是剑痴前辈先入为主了。” 林木木打定主意,知道眼前的青衣剑痴虽然境界极高,可是他与鹤兰仙子的渊源想必极深,就这一层关系上讲,眼前之人决然不会向自己发难。况且林木木虽然是圣裔此时却与谷舞是同一阵营的人。 谷舞哈哈一笑果然没有继续向林木木发难,反而笑问林木木道:“也不知道你那倒霉师父现在是不是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林木木也没有多加隐瞒,将近期有关裴柳的重要事情都对谷舞说了一遍,最后还不忘添油加醋描绘一下自己同柳如烟、柳鹤兰等人的事情。 谷舞开始听说裴柳的现状已经展露笑容,当听到鹤兰仙子在江上展示一招剑动鱼龙舞的绝技之时更是得意一笑。 只见谷舞随手一挥,林原莽莽之上忽然出现一大片波光粼粼的湖泊,白衣书生寒酥望着那一片湖心中生出了百八十个纳闷,当下掐指一算不禁笑出声来。他低声笑道:“真是男人越老越争强!”随即看了一眼地上的宝辇无恙,干脆双手抱负于胸,兴致勃勃地看着脚下的湖泊。 “仔细看清楚了!” 谷舞大喝一声,青藤剑破天而去,一道巨大如柱的青色光尾直穿空中的湖泊。 这一剑令近距离观战的林木木一阵胆寒,剑痴之境的剑修的剑意实在是无端的恐怖。 青色光柱穿过湖面,忽然间数十尾青色的鲤鱼从光柱之中钻出,摆鱼尾荡鱼鳍,自由游曳于湖泊之中。 青色的鲤鱼看似只是在游来游去,可是只有寒酥能够清晰感知到周围修士的战意正被那数十尾青鲤吸收吞噬。 这股战意,隐约之间欲与天道斗,欲与命运斗。 鱼本只是鱼,自出生到死亡都只会是鱼,这就是命运。可是偏偏有这样的鱼,它不甘心一辈子都是鱼,它要化龙,命运既然不公,那便要与天一战! 数十尾青鲤齐齐跃出水面,刹那之间鱼尾悄然间化为青光阵阵的龙尾,几息后天空之中乌云密布,落雪飘零其间,如同漫天星辰坠落。 雪比往日更冷了三分。 忽然间,乌黑的天空完全变成了青色,无边无际。 云层之中,一条青龙探出利爪,紧接着数十条青龙在空中盘旋着嘶吼着,林间交战的双方见到如此异象一时间竟然都忘记了战斗。 剑鸣声动,剑光流转,鱼龙舞。 谷舞的这一剑远胜于鹤兰仙子当日所施展的鱼龙舞。 寒酥此时在空中呆的浑身不自在,已经默默落到宝辇旁边,轻声对着宝辇中的人道:“四皇子,外面暂时无事,不必担心。” 宝辇中传出一个年轻人的声音。“有劳寒酥先生了。” 谷舞剑指一挥,数十条青龙呼啸着拍向远处的山头,只是一击,一整座大山眨眼间被夷为平地。 谷舞骄傲道:“我这一剑比你那倒霉师父的秋风一动十二停如何?” 第63章 人间顾盼,灯火阑珊 从前的事不须说,以后的事无需问,抓住当下,才会不留遗憾。 ——题记 林木木自然知道谷舞的心思,不过裴柳好说也是他的半个师父,若是直接承认谷舞的这一剑鱼龙舞比裴柳的秋风一动十二停更加惊艳,以后见着裴柳了也失了脸面。 稍加思索,微笑道:“谷前辈毕竟是踏踏实实的剑痴之境,这一剑的气势已经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够完全体会的。” 谷舞收剑入鞘,看着眼前这个人小鬼大的小滑头也是无奈摇头道:“不仅剑意学裴柳的,连糊弄人的话术也深得那混蛋的精髓。” 林木木抓住时机赶紧转移话题道:“一直听前辈说起如烟姐与裴大剑客几人,想必也是旧相识吧?” “当时在长安,我们几人也一起度过几年纵情酒色、声色犬马的奢靡生活。” 俊男靓女,纵情酒色,林木木将两个名词一关联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随后凑到谷舞身边微笑道:“我看鹤兰姐的鱼龙舞跟前辈的似乎同根同源,难道这精彩绝艳的一剑是前辈那时候传与她的吗?” “我哪里敢教她?那丫头一直惦记着我这漂亮的一剑,闲时趁着如烟不在缠着我给她演练,不曾想一来二去竟然被她偷师了个七七八八。” 一语落定,谷舞脸上飞过漫天深思,思绪仿佛又被扯回那一段时光之中。 柳鹤兰的那一剑鱼龙舞确实是师承谷舞,而且这一剑乃是当年他从剑客境破入剑痴境时所悟剑意,所创剑法。 谷舞四十八岁破剑痴之境,这个年纪才破境听上去似乎并没有太过惊艳,可是世人皆说,三十剑客老如松,百岁剑痴仍少年。可想而知,没有像寒酥这种天大门派底蕴传承的谷舞是有着多大的天资与机缘才能在未到半百之年就突破了四境的桎梏。 世人只是看到他作为不世出的剑痴的风光,却没看到这一境界来得有多心酸。 众里寻他千百度,慕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一时的失手却造就了这几世的求而不得。 天下人都知道他谷舞以痴破境,都对他十年相思存一剑,两度甲子醉红颜的故事有所耳闻。 外人或许不知道这传闻中令剑痴心心念念的红颜究竟是谁家女郎,可是关系密切的人却全都明眼人一样知道那个人就是柳如烟。 那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难道柳如烟会不知道? 谷舞一直想不明白,可是他内心却很明白其中缘故,只是他又不愿意这个猜想是真的。 谷舞越想心中越是落寞,轻叹一口气,随即再一次拔出青藤剑,青色的剑影变幻如云,片刻功夫场上所有人都被一个个青藤牢笼禁锢得无法动弹。 乌水、卢妄几人疑惑地看着谷舞,可是奈何他是名副其实的师兄,因此也是将疑惑憋在心中。负责保护圣裔皇子的几名银甲将军则是一脸焦急,手中武器配合着强大的功法全力轰击在藤笼之上。 此时宝辇之上缓缓走下一道人影,白如雪的肌肤,粉若桃花的脸庞,金光闪闪的凤霞长袍,无一处不在说明这个俊美青年的尊贵。 四皇子沉目望向负剑而立的青衣剑痴,随即面露微笑颔首道:“想必这位就是天下闻名的剑痴谷舞前辈吧。” 谷舞同样微笑道:“在四皇子面前我还不敢称前辈。” 四皇子微笑,转身对寒酥颔首道:“李抟谢过寒酥先生这一路的照顾了。” 寒酥同样回礼。见过二人,四皇子李抟方才转过身去高声道:“众位将军、众位将士辛苦了。” 护卫队剩余的人闻言肃立,面露恭敬与激动之色。 见到双方人马皆已经完全休战,谷舞随意一挥手,所有的青藤囚笼便钻入地面消失不见。 “四皇子,此地不宜久留,我看还是尽快前往皇都吧。” 谷舞将青藤剑握于右手,大踏步走到李抟面前,周围的几位银甲将军见到文渊阁的知命境先生守在四皇子身旁也没有最开始那种紧张感。 “魔皇派前辈来,前辈却大摇大摆地带着我们前往魔都,这事恐怕不好交代吧。” 四皇子到底是精明人,要想拉拢人心,最主要是要随时随地为他人的利益着想。谷舞挥挥青色剑袍,“如果那些家伙真需要一点什么结果就不可能派我前来了。” 李抟微笑道:“那就有劳剑痴前辈了。” 众人就如此化干戈为玉帛再整顿车马,浩浩荡荡往通往魔都楼兰的空间法阵行去。 此处到楼兰尚有一段距离,单靠脚力,等到了魔都,待嫁的魔族公主可能都要人老珠黄了。其实四皇子一行人在圣域境内行进也是使用的阵法赶路,不过进入魔域之后没有可使用的空间阵眼标记,因此只能被迫选择车马行进。 于此同时,魔都楼兰的皇宫之中的一座精致的宫殿里,四个女子正围坐在一起闲聊。这座宫殿并不宏伟也不华丽,甚至有点平淡,可是在座的四位女子却是每一个都有倾国倾城之色。其中一个便是忽然失踪的清水,另外两个则是柳如烟俩姐妹。为首的女子此时只穿着一件合身的紫色长袍,长袍完美地表现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清水撅嘴道:“如烟姐,我听说你来皇都了我可是马不停蹄就赶来了。” 柳如烟从纳戒之中取出一枝芙蓉轻轻敲到清水发髻之上,微笑道:“还好你这丫头没白拿我那么多好东西,若是像某个负心汉一样我可不饶你。” 四位美人闻言皆是一笑。 第64章 悲雪痴情痴雪悲 醉意无心无意醉, 悲雪痴情痴雪悲。 仙人借问情滋味, 桃花开时红颜肥。 ——题记 楼兰并没有林木木想象的那样昏天暗如夜,黄沙漫天飞,事实正好与想象中的相反,楼兰竟然建立在一处遍地鲜花竹林的美丽之地上。 冬日的浅雪下竟然生意盎然。而且楼兰很大很繁华,林木木没有去过长安,这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为恢弘气派的城市。 前面领路的是剑痴谷舞,此时他已经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衣裳,其实与之前的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在那青色的剑衫之上靠近胸口的位置绣着一柄比青衫更青的小剑,剑下是四道颜色各异的波纹,每一道都很耀眼。 乌水同卢妄也穿着相似的衣服,只不过胸口绣的不是一柄剑而是其他图案,而且波纹比谷舞的少了一道。 这是专属于他们的制服,三人确切上是来自不同的势力的,因此胸口上的图案才会有着区别。 谷舞如今所属的青藤学宫的制服是绣着一本书,乌水来自青蛇府,青色制服上绣着的是一条赤瞳青蛇,卢妄是青兕院的名人,一身巨力与强悍肉身纵使放在青兕院这种专修肉身的势力之中仍旧如鹤立鸡群。 一府一院两学宫虽各自为主却又同气连枝,是同呼吸共命运的紧密同盟,因此他们的制服才会如此相似。 皇宫内的宫殿小院之中,一枝竹亭直直伸进清澈的湖水之中,两岸高的是竹子,矮的是花草。 竹亭不大不小,能能容乃八九人自由活动,此时亭中已经有四人,俩人靠着竹栏闲聊,一人正边悠闲扇着火边同他面前的自已女子闲聊,紫衣女子正是魔族所有公主之中最为年轻貌美的九公主殿下。 扇火的是四人中最年小的清水,倚靠竹栏的柳如烟忽然回过头笑道:“算算时间我那弟弟也差不多到皇城境内了,有那牛气冲天的剑痴带路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到这了,小清水你可得加把劲快快把这酒温好了。” 清水手上的动作不停,偏过头迎着柳如烟的笑脸,”哎呀如烟姐,慢工出细活,要是想快,我一道言法下去这酒就够温了,但是那样的酒还没皇宫里的御马屙出的热尿爽口,你说是吧苍苍姐。“ 那紫衣女子展颜一笑,没好气道:”怎么,你这丫头喝过?“ 清水扭头一笑,”我倒是没敢喝,但是我摸过,真的是温的,而且我还摸了它的蛋蛋,这个倒是凉的。“ 其他三人闻言都一下笑出声来。柳如烟笑道:”你这丫头闲着没事去摸那些污秽之物干什么劳什子?“ 清水正色道:”我可不是闲着无聊,夫子说了,‘道在屎溺,世间所有物都有自在的道理,都有格物的价值’我只是每日格一物而已。“ 苍苍摇头低语道:”这痴丫头真是读书读傻了。“ 柳鹤兰听着仔细,忙笑道:”苍苍,她呀说不定也跟她那剑痴师兄一样,以痴破道也说不定,那时候我们可就没机会笑话人家咯。“ 柳如烟听罢移步到清水耳边低语道:“那你格物格过你那剑痴师兄没有呀?” 清水侧过半边脸贴着柳如烟的耳朵悄悄道:“姐姐你的东西还是你自己去格的比较好。” 柳如烟将朱唇闭成一条直线,伸出食指重重地戳点着清水的额头。清水捂着额头抱怨道:“如烟姐你戳的是我额头,而我却戳中了你的内心。” 柳鹤兰看着打闹的二人也笑道:“苍苍,咱两好像被这俩人孤立,她们自己说啥闺房话都要避着我们两个了。 清水刚想说话,苍苍已经抢先一步道:“你还是先照顾好你的初雪温酒,不然待会你的大师兄来了没有好酒招待,你不仅要被大师兄敲打,你的如烟姐也是不饶你。” 柳如烟听着举起右手摆出一个敲打的手势,清水耳朵靠着泥炉听了半天方才笑道:“不着急,雪花已经哭起来了,等到被烧得大哭了就是合它的最好时机。” “你说这雪真会哭?” 开口询问的是柳鹤兰,她知道清水这丫头虽然看上去疯疯癫癫的有些痴傻,可是心里头却如山中流水一般看不到一点渣渣浮在上头。 “那当然是,我当时在格墙角的红梅,却听到梅上的落雪在抽泣,这事大师兄也在场他可以作证的。” 柳鹤兰软靠在一个柔软坐垫上轻托着下巴,听到此刻轻吐出两声鼻息随即嘴角微微上扬,像是道破了此中玄机。 “照你这么说,这么悲伤的雪酿的酒它真能解忧愁?” “鹤兰姐天天练剑都不好好看书的,这叫否极泰来,只有悲伤的酒才能解悲伤,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柳鹤兰颔首认可,她竟然觉得这疯丫头的疯言疯语竟然有些道理,也不知道是真有道理还是她也疯了。 “这雪本来就够悲了,为什么还要一直煮它呢?” 对于这个话题清水并没有急着回答,只是又贴近泥壶听里面的悲声。 世间确实有一种雪,书生将其唤作“悲雪”,悲雪并不常见,因为他并不是天地的自然造物。 悲雪的形成需要清浊阴阳两气。 一个极致悲伤的人的极致思念会化成一种浊气,属阴。浊气偶然遇见游荡于空中的清气,清气属阳。清浊阴阳之气交汇化成悲雨,若是此时浊气占了上风,雨就会成雪落下,不过量却极少。 人间真有极致悲伤的人已经不常见,何况是更为稀有的悲雪? 酒本就属寒,悲又太冷,所有这酒一定要煮,而且火候极为重要。 听到泥壶中哭声渐紧,清水停下扇火的动作不紧不慢地说:“煮豆燃豆箕,越煮越悲凄,这样才能最大激发它的味道,不过只能文火慢煮,鹤兰姐知道为啥吗?” 柳鹤兰摇头微笑道:“你这丫头少卖关子。” 清水一脸正经道:“因为火太大里面的悲雪就全都哭死了!” 柳如烟三人闻言又是一笑,只觉得这丫头总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苍苍点点清水的额头道:“那我当为这悲雪一大哭。” “我还从未见过我们的苍苍哭过呢。” 小院之外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第65章 无悲酒味催人醉 无悲酒味催人醉, 晓风残月泪春闺。 南风吹来夏蝉蜕, 飘雪卷起荒冢堆。 ——题记 书接上回: 四位美人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谁,除了那年老而不显老的剑痴谷舞还能是谁?柳如烟忙站起身来,其他人则充耳不闻一般仍旧自笑自闹。 柳如烟轻步慢挪地迎到谷舞身边,谷舞见到柳如烟走来已经有些紧张,眼睛紧张地在柳如烟与池水之间来回躲闪,他不断摩挲着手指,掌心竟然已经微微沁出汗来。 紧张、躲闪,这本不是一个剑修该有的心理与动作,更何况还是一个四境的大剑修。 不过谷舞的期待最后还是落了空,柳如烟擦着他的肩膀直接迎上林木木的怀抱,张开双臂就要抱住,嘴里念叨着,“小木木,这么久不见,你可是想死姐姐了,不知道你想不想姐姐我?对了,这贴身的裤子可还合身?” 林木木早就看到迎上来的柳如烟,他又迅速捕捉到谷舞的小动作,当下心中一紧心想不妙,这个女人一出现准没有好消息。 只见林木木的身形快速躲闪到一边,竟然还使用了一点道法,林木木怕柳如烟已经有点像剑灵怕沾染因果了。 躲过柳如烟的拥抱林木木也是松了一口气,此时才微微一笑道:“我怎么会不想如烟姐呢,这一路上几次死里逃生可都是多亏了如烟姐送的救命法宝。” 这倒也是真话,虽然说柳如烟当时将林木木纳戒中所有的东西都搜刮得一干二净,但是这一路上那几张符箓却也真真几次帮他死里逃生。 如今穿的这贞操裤虽然奇丑无比,可是防御能力却相当逆天,而且看久了这裤子也没有那么丑了。 “还好你的良心没像其他人一样被狗吃了。” 柳如烟故意提高了嗓门,又围着林木木转起圈圈来,忍不住点头自夸道:“我这手艺开个裁缝店也应该不至于饿死,你说是吧小木木。” “如烟姐若是开个裁缝店,这方圆千百里的裁缝们都得失业了。” 二人说笑着也不管谷舞就直接走入湖心的竹亭之中。谷舞本人虽有着短暂的失落,可是又很快自我安慰起来,也笑着走入湖心竹亭之中,一屁股就挨着柳如烟坐在清水旁边。 “清水师妹原来早知道你如烟姐来了皇都,也不知会我一声就悄咪咪来,是不是心里没有我这个大师兄了。” 清水心直口快直接道:“如烟姐姐传信邀请的是我,又没邀请师兄你,你这叫不速之客,现在反倒还怪起我来了。” 谷舞瞥了一眼柳如烟,此刻她正自顾自跟林木木闲聊着丝毫没有的在意,一时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对着清水陪笑。 泥壶之中的无悲酒此时已经散发着阵阵香气,这香气有点像寒梅的气味,可是又带着一点点春泥的草木芳香。 林木木本就是好酒之徒,此刻闻了这独特的酒香气也忍不住频频顾盼,柳如烟心知这小馋猫又已经惦记上泥壶中酒了。 “这里头是无悲酒,那可是清水那丫头的珍藏,今日若不是我到此处你是绝无这般口服的。” 柳如烟仍旧斜倚在竹栏之上,此时倒是没有当日在马车上那般妩媚,不过又自带一点不拘一格的风流气质。她手中捏着两片北风送来的竹叶,竹叶经了寒雪也仍旧翠绿。 柳如烟将两片竹叶捻在一起,含在朱唇之上,轻轻一吹,经由起伏的音律传出,似春笛也似秋萧之声,林木木一时心神俱动,只觉得湖面似有鱼儿跃出水面倾听。 “酒好咯,大家抓紧时间喝完,不然待会味就跑掉了。” 清水欢快的一声吆喝打断了柳如烟的竹叶之声,她以两指夹住竹叶小臂一震将竹叶齐齐射向远方的水面,竹叶如剑刺入水中,层层涟漪之中冒起几个水泡。 无悲酒居然有点苦,林木木觉得跟路途上讨的村酿并无差别,只有多了一点柿子未熟之前的涩味。 林木木的眉头微微一皱,这就谈不上美酒,比之那江上清风都差得极远,更谈不上苏子美的佳酿与江南小孩八十一年的寻春醪了。 这酒,竟然值得珍藏?林木木不知道这酒的来之不易,只觉得这口感配不上这酒气,因此他不急着只是放在鼻翼下细细地品味着。 确实很香,香得自然,香得有些飘渺。林木木闻着闻着不知不觉间只觉得垂涎欲滴,于是又轻轻嘬一口,这回的味道却与他之前牛饮之时的感觉截然不同。 含在口中是冰丝丝的,咽到喉咙则是暖呼呼的,进到肚子里是气鼓鼓的。 林木木只觉得有趣,一种酒却又有那么多种体会,赶忙又嘬一口,不过这时却是入口火辣,入喉温良,入肚则有些疼痛。 这酒不仅多变,而且同一个人不同时间喝下竟然感觉也全都不一样,他本还好奇别人的是啥滋味,此刻也默不作声了。这酒,一千个人来尝得有无数种滋味,哪里说得清楚。 清水不急着喝,她在细细观察每个人的表情,像是在欣赏自己创造的一件件独特的艺术品,这个丫头,随时随地都在格物。 无悲酒就像是人世间的爱情,它分三个阶段,入嘴、入喉、入肚。它到底是什么感觉?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甚至于同一个人在不同的阶段都有不同的见解。 无情汉只觉得我寂寂一身、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反而落得个逍遥快活。 痴情汉则会说一句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为她倾国倾城又何妨? 可是春秋转换,无情汉忽然间就变成了痴情郎,痴情郎慢慢熬成了负情汉。等到那时候,爱情在不同的人的口中又是另外的样子。 因此何必再去打听爱情究竟是什么样子?又何必去胡乱猜测爱情是什么味道? 何必见人说爱情的坏处就谈之色变?又何必见见描述的爱情如此美好便亦步亦趋? 少年郎,最不缺真情,最不缺时间,何不学得先生大义,躬身入局? 虽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善也;虽有真情,弗爱,不知其美也。 第66章 气运池中钓龙鲤 无悲酒里寻醉字, 气运池中钓龙鲤。 云翼击水三千里, 苍天正色谁人知? ——题记 爱情里啥滋味都可能会有,独独没有爱情的滋味,就像无悲酒中有各种滋味却独独没有酒味。 没有爱情滋味的爱情很是醉人,没有酒味的无悲酒同样醉人。 最先醉的是年纪最小的清水,她喝的最少也最晚却醉的最快,冬日的楼兰的夜晚有风却又不冷,她侧躺在竹椅上,右手还泡在湖水之中。 指尖存香,逗得群鱼盘绕成圈。 苍苍公主多喝了两杯,发髻有些凌乱地趴在桌上。柳鹤兰本不饮酒,可是听清水那丫头说得那般有趣也试着喝了几杯,也觉得这酒入了心坎,因此不免也喝醉了。 谷舞睁着一边眼睛,像是熬夜的年轻人,很想将眼皮完全闭上,可是又十分舍不得,他还在等,在熬。 他要熬到柳如烟先倒下,可是柳如烟却如饮淡水一般从容。谷舞还是先倒下了,一下子就趴在地上,口中仍旧低语着什么。柳如烟见状也坐回竹栏边,斜倚着沉沉睡了过去,她其实在在强撑。 无悲酒竟然如此醉人,醉得如此不经意,连这些惊艳的大修士也不能例外,例外的只有一人。 那个人就是林木木,他此刻虽有了七八分醉意可是却仍旧能摇摇晃晃地站着,不过脑子显然有些不清醒,像是害了鸡瘟的鸡,东冲两步西冲两步,歪歪扭扭只是乱走。 不知不觉间林木木已经出了江上竹亭,摇晃到竹林边上,随手折断了一根又直又长的竹子,又随手将上面的枝枝叶叶都捋干净了。 一路摔摔打打也不知道穿过几道院门几条曲径,更难得的是这深宫大院之中竟然无一门卫值守岗位,正走之间,脚下忽然一凉,伸手一探才知道面前是一片湖。 夜色浓重如墨,在残月照耀之下,一整面的湖水都荡漾着碎碎的磷光。林木木趁势将清冷的湖水敷到脸上,虽然没起到醒酒的作用可是也能更直观看清湖的原貌。 林木木不禁感叹,皇室的手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竟然将如此浩瀚的一整片湖泊都移到院中。湖固然很大,但是湖中有四座假山同样很大,大得如同真山一般。 碎光之中似乎有鱼在翻跃,林木木看着自己手中笔直的竹竿又看看宽广的湖,一时间竟然起了夜渔的兴趣。 没有长绳他就扯了一根细长的金线当鱼线又取出一枚长针,将其热至柔软再弯曲成钩,万事俱备,只欠一种好的诱饵。 小半会儿功夫,湖边的一大块地方就如同牛耕过一般,可是林木木仍未找到合适的鱼饵,一路翻找,不知不觉间已经登上湖上的一座假山。 山上多是顽石,林木木正想着往外走,抬头忽然瞧见寸草不生的顽石之上竟然长出来一棵长势极好的芭蕉树。 林木木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芭蕉树,竟然比他们村里那棵受了香火供奉的古树还要高大。这简直不能称之为芭蕉树,而应该叫大芭蕉树,真大! 高枝直上,有捅破九天之势,绿叶舒展,如若垂天之云。 林木木已经忘了感叹芭蕉树的高大,他现在的注意力全在找一种合适的鱼饵,芭蕉叶上常有一种虫子,形状像大蚕却是通体绿色,身上还经常覆盖一层如白霜一样的东西。 这是鲤鱼喜爱的饵料之一,林木木醉眼惺忪意识都有些模糊,他现在只希望树上有虫子,湖中有鲤鱼。 心念稍稍一动,腰间的竹剑飞起,摇摇晃晃,林木木已经飞升到与芭蕉叶相近的地方。或许是刚才离芭蕉叶太远加上意识并不太清楚,他原先以为这芭蕉树是有很多叶子的,可是靠近一看才发现这芭蕉树竟然只有六七片叶子。 林木木一叶一叶找去,在将近叶心的地方才发现有那种虫子的痕迹。芭蕉叶像是烟民卷烟一样卷起一道口子。他轻轻舒展开一看,果然是一条芭蕉虫,不过样子倒是有些奇特。 林木木可管不得许多,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唯一的鱼饵,今夜说什么也要把湖中的大鱼钓上来一尾,如果打龟了可对不起他一整夜的忙碌。 芭蕉虫被握在手中,不过娲娲姐却不知何时已经盘在肩膀之上,又从肩膀盘绕着滑到手臂上,蛇信不断对着林木木的手掌嘶嘶乱叫。 芭蕉树本就靠近这一片湖,林木木干脆靠着芭蕉树席地而坐,勾上鱼饵,使劲抛竿,一气呵成。 娲娲姐像是对醉汉无话可说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再一次从手臂转移到竹竿之上,望着沉入湖中的芭蕉虫方才望洋兴叹一般低语一句,“哎呀,可惜了、可惜了。” 林木木只是充耳不闻,左手举着鱼竿右手撑着下巴,此时酒劲翻涌而来反倒多了几分醉意。 朦朦胧胧间已经差点睡着,忽然鱼竿被猛地一扯险些脱手而去,八九分的醉意也被这忽然间的一扯扯去了二三分。 新手钓鱼总是会有一些新手福利礼包, 林木木双手握紧鱼竿用力往后一甩,只觉得鱼线的最后连接着的不是鱼而是一头凶猛的魔兽,随意折下的竹竿此刻弯曲如弓险些承受不住而绷断。 鱼又往下扯,林木木顺势又给它往下跑了一点。随即又往上拉起更多,一人一鱼在昏暗的月色之下展开了一场持久战。 溜到最后林木木自己都已经有些心烦,腰畔的竹剑已经飞到湖面上直直指向大鱼的方向,惊天剑意忽然暴起,呼的一声扎入湖水之中,大鱼拉扯的动作也随即停止,林木木抓住时机使劲往后全力一扯,一尾浑身通红如烧铁的鲤鱼飞向空中,随即又砸落到芭蕉树上,通红的鳞片掉了三四片。 这鱼是真正的火红,纵使天地无色,它仍旧迸发着赤红的光芒,仿佛它自己就是光源而并非是借了日月之光。 就在红鲤出水的刹那,一道人影已经不知是何时出现在林木木身后,娲娲姐甚至还未来得及钻回纳戒之中。 没有恐怖的气息蔓延,可是林木木肚中的无悲酒此刻却化为冷汗落下,他真切地感受到一柄冰冷的剑已经扎进他的心脏。 黑夜之中,那人开口道:“小友这运气当真是万万人中不能遇一个的存在,不过你没看见池边立着的牌子吗?” 这声音,苍老而锐利。 第67章 人间第五瞎剑客 林木木的醉意此时只剩下一两分了,他缓缓回过头去,一道比红鲤更加耀眼的红色身影逐渐映入眼帘。 同样的昏暗无光,他也同样的光彩夺目。 这是一位一袭红衣的老人,一个老人穿着一身鲜红的长袍理应有些违和,可是穿在这个老人身上却让人感觉恰到好处。 他是个老人,是个瞎了的老人,一条鲜红的丝巾扎在他的眼睛之上,可是他背后却有一把剑,那把剑如同着了火一样将周围几步之内的景物都照得一清二楚。 “晚辈确实没有看到什么牌子,如有冒犯还请前辈海涵。” 林木木感受着眼前这个瞎老头深不可测的气质,一时之间也恭敬了起来。那老者随手一招,一块石碑飞到林木木脚下,上面赫然写着几行大字,“皇家重地,禁止垂钓,违者重罚!” “现在可看清了?” 老人嘴角噙着笑,虽然看不到眼神,可是如果他没有瞎掉的话肯定是满眼奸计得逞的得意。 林木木见到石碑上的墨水仍未干透,一下子就识破了老人的奸计,他十有八九是惦记上自己刚刚钓上来的这一尾红鲤鱼。可是对方是实力好像有一点强,是舍是取,一时间也不好直接下决定。 林木木脑子转的也快,若是论识货看人的本领,天底下还找不出能超越娲娲姐的人,这么好的一个使人辨宝道具此刻不用岂不可惜?于是赶紧传音道:“娲娲姐,这瞎老头好像有一点点强哦,咱能打得过吗?” 娲娲姐愤愤出声道:“他奶奶的打得过个屁,他岂止厉害亿点点呀,这可是当今的人间第五!” “当今人间第五?” 林木木惊呼出声。 瞎老头笑道:“前辈说笑了,都是虚名而已,若是前辈全盛时刻,莫说是一尾龙鲤,就算前辈把我这气运池连根挖走我也不敢露面。” 林木木呼吸都重了几分,眼前之人竟然是人间第五,而且听其语气,娲娲姐全盛之时竟然能够完全碾压眼前的老头,那又是何等实力。 “但是你小子现在却很嚣张!” “在前辈面前晚辈无论如何也不敢提嚣张二字。” “那这龙鲤是我弟弟钓上来的,又该怎么说?” “重罚!” 一道剑意同重罚二字一起落下,这剑意之中既有一种杀伐之意又有一种审判的味道。 林木木的木剑已然回到手中,纵使他面对的是一位当世人间第五的剑客,可是他仍旧没有第一时间选择逃跑,江湖生存法则,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打不过又跑不掉,那就舍命一拼。 林木木并不清楚这位人间第五的具体实力,但是想必已经踏足传说之中的第五境,剑仙之境。 剑仙二字,入耳便知不是人间凡品。 瞎剑仙的赤红剑先发而后至,林木木的竹剑后发而先至,这一个细微的反常让林木木心中有了底数。 这人并无真正的杀意,准确地说应该是此刻尚未有真正的杀意。 若是如此,何不全力一战? 剑势生,如山洪暴发,一点微声先至而后声势浩荡如奔雷。 自当日从剑灵那里悟得一丝剑势之后,林木木一直小心温养于体内,并且通过几次越境之战,这一丝剑势已经壮大了一些。 寂灭剑意起,秋风一动十二停,如今已得了四停,这点秋风或许完全不足以停住这位人间第五,可是秋风很冷,起码也能让他乖乖穿上秋裤。 肃杀剑意与逍遥剑意同时起,一点清凉无依靠,随意散落愁白草。 这三道剑意本就已经不俗,再加上剑势的辅效果,只凭这三道剑意林木木已经足以越一境与人周旋而不落下风,可是还不足以将人斩杀。 林木木的剑意虽然强大,可是却有一个致命的短板,缺乏爆发性的伤害,从寂灭剑意到逍遥剑意无一不是控制为主的剑意。因此每次与人对战他总是迫不得已再使用一式巴水急如箭。 三道剑意在剑势的壮大之下悄无声息地锁定住了瞎剑仙。瞎剑仙满不在乎,嘴角的笑意不减,如同拍打灰尘一样轻拍衣肩。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便将这足以震慑三境修士的三道剑意拍散成了尘埃。 瞎剑仙轻声道:“学的东西倒是挺杂,而且也学得有模有样,不过可惜境界太低还没办法参透其中的真意。” 说话间瞎剑仙两指合并,指心朝地轻轻一勾,林木木头顶之上的赤红剑如火星坠落一般急剧落下。 林木木身上的汗如泉眼一般渗出体表又被急速蒸发干净。 第68章 三叶龙鳞作吊坠 瞎剑客的剑意以杀为主以罚为辅,剑意降临的一刹那不仅全身被压制,连反抗的意志都被压制。 林木木那看似磅礴的剑势在这位剑仙面前似乎如恒河一沙般不值一提,林木木牙关一咬,浑身剑意被压缩再压缩,最后只剩薄薄一层紧贴在竹剑之上。 “小家伙,你可想好?” 剑灵的声音忽然响起,而且他似乎一眼看破林木木的心机。林木木重重点点头,他心意已决,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剑灵闻言非但没有出手帮助的意思反而劝解娲娲姐道:“他既然心意已决那就随他去吧,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娲娲姐高昂的脑袋也耷拉下来,默不作声只是缠绕到林木木执剑的小臂之上。 瞎剑仙的剑此时离林木木的颅顶已经不足十丈,那柄通体赤红的剑的温度已经逼进林木木的骨肉之中。 看着在自己随意一击之下就毫无反抗之力的少年,瞎剑仙很是得意,右手的中指有节拍地轻敲着自己的大腿。 忽然间,瞎剑仙围住眼睛的那条红布忽然一动,敲打的中指猛然收回握紧了拳头。因为此刻他敏锐地察觉到林木木正以竹剑为矛破开层层剑意直赴他的残阳剑而去。 这一去,没有任何意义,简直就是送死。 残阳剑落得太快,而林木木与长剑的距离又实在太短,只要再迟疑片刻,残阳剑将直接穿过林木木的头颅再从尾椎直出。 瞎剑仙的身形已动,没有任何迟疑也没有任何动作,他的身形突兀地从原地消失又突兀地出现在林木木与长剑的中心。 林木木想死,可是瞎剑仙不能让他死,特别是此时此刻。 瞎剑仙右手一挥止住飞速落下的残阳,左手挥出止住林木木的身形。可是下一刻他的脸却抽搐起来,左手手掌拍出竟然像拍中一根铁钉一般。 瞎剑仙豁然收手,左掌放于眼下,眼睛虽然看不见,可是他似乎能够特别清楚地看到掌心处那正不断渗透出的血液。 少年人总是好赌爱博,林木木就是在赌博,他一边在赌这位瞎剑仙对他没有恶意,他这一必死之剑则是在博瞎剑仙会毫无防备地冲上前来救他。 这一赌一博虽然多少带一点少年的意气用事,可是他却全都赌中博对了。 “你这小娃娃真的是阴险,竟然算计我一个老瞎子。” “前辈见谅,晚辈也是笃定前辈剑仙之躯必定不会真决心为难我一个小辈。” 瞎剑仙右手握住残阳,左掌轻托,手中血渍正被残阳剑一点一滴吸收干净。 残阳如血,可是瞎剑仙的这柄仙器残阳剑并不是只是如血那样简单。当年上古神兽凤凰一族遭遇灭族劫难,其族长为保留一丝薪火血脉以广大神通在地底岩浆深处开辟了一处小世界。 那方世界究竟是何样子也少有人知道,世间只是流传其中有一湾血潭,里面封印着的是凤凰一族当时最为纯正的涅盘血脉。 而这柄残阳剑就是在那一湾血池之中获得,当时他还只是一根羽毛,经过当时世间最伟大的铸剑师欧冶子的锻造方才成了今天的模样。 “你可知道如果这一剑我稍加迟疑,你此刻已经命丧黄泉?” 瞎剑仙的剑已经收回剑鞘之中,夜晚的池风清凉鼓吹地他赤红的衣衫如同风中的火焰一般左右摇晃。 “我想前辈如此宝剑,必不会沾染无辜鲜血。” “年轻真是令人羡慕,总是有着天马行空的幻想,而且想到又总是无所顾忌地去践行它,我们这把老骨头就不行了,前怕后怕果的,畏手畏脚反倒没有当时的无拘无束了。” 说话之间瞎剑客已经将还在地上拍打着鱼尾的龙鲤捏在手心,“不过这龙鲤却是决然不能给你的。” 林木木没有急着说话,他从只言片语之中也猜到了这龙鲤的不凡,而且看样子娲娲姐对这东西很感兴趣。如果只是单纯价值高林木木倒是无所谓,可是能娲娲姐看上的东西,只要他还没醉就有意识留意着。 “没事,给他吧,东西虽然是好东西,可惜这一份因果牵连太广,此时还不值得沾惹,况且咱也没实力从他手里抢东西,他奶奶的!” 娲娲姐虽然是如此说,可是其中的不舍林木木还是可以察觉一二。 “鱼虽然不能给你,但是这鱼鳞既然已经掉出来,也算是老夫赠予你的见面礼了,这样可好?” 老头的手很快,地上的三片鱼鳞已经被他捡起又迅速钻成吊坠的模样。下一刻,三片散发着赤红光芒的鱼鳞吊坠便出现在林木木手中。 “别小看这小小鱼鳞,它的价值并不输仙器。” 林木木将鱼鳞吊坠拿到娲娲姐跟前,娲娲姐冷冷道:“我才不稀罕这小东西呢,不过都是骗小孩的东西。” 林木木这才回过身对瞎剑客道谢,“谢过前辈的礼物,小子感激,还不知前辈名讳呢。” 瞎剑客笑道:“客气的的那一套就不用了,以后见面别追着我打就好。”林木木闻言同样笑道:“前辈这是哪里话。” 林木木又与瞎剑仙闲聊几句又摸索着原路返回,这地方只有一条路倒也不太难走,一路上仍旧一个鬼影也没碰到。不过也是,又一位人间第五镇守其间,试问天下除了醉酒的林木木还有那个不长眼的毛贼会闯入此间垂钓? 不过林木木一直好奇,他即将进入院子之时以那位剑仙的通天修为怎么会没有察觉?既然有所察觉又为何偏要等他钓上龙鲤才出现? 此时芭蕉树下,瞎剑仙仔细感受着手中的这尾龙鲤喃喃道:“我千方百计算计这一方人间气运三百年,竟然还不及他随手一抛?” “还不知足?” 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自芭蕉树后传来。 瞎剑仙将龙鲤收好,微微鞠躬道:“我总算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那女人沉声道:“你也差一点心神俱灭,这你可知道?” 瞎剑仙沉默只是微微点头。 第69章 半柄残剑断是非 r 第70章 偷鸡盗酒,醉在高楼 此刻的密室之中异常的安静,中年人模样的魔主此刻已经收起暴躁易怒的模样,他端坐在藤椅上,双眼神光涣散。 他身后的乌鸦则是抱着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静默。 此刻的皇宫之中实在是太热闹也太危险,人间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居然离奇地凑到一块,这样的盛况,这人间百十年不得一见。 一个少年?巨大的因果牵连?魔主眼睛忽然瞥向一边的青铜残剑,冷声道:“他们既然想要把水搞浑,那我就也踩上一脚,通知螟蛉卫,散人间!” 竹亭里,林木木随意坐在靠近柳如烟的竹椅之上,虽然以在场所有人的修为境界自然不必太过畏惧日月交替之间的那一点寒毒,但是林木木仍不放心,看着竹亭不大,他干脆以道法凝聚天地之气形成一道隔温罩。 此时日出得晚,他做完一切时东山之上才喷薄出软软的一圈红光。林木木脖子上的龙鲤鳞片的赤红光芒此时已经暗淡了许多,只有淡淡的一层,如同那朝阳一般。 林木木有些不解,解下吊坠放在手上把玩,偏过头去问道:“娲娲姐,这几片鱼鳞究竟有啥用处?” 娲娲姐迅速从脖子绕到手臂之上,“笨蛋,这可不是一般的鱼鳞,这是准备化龙的龙鲤的鱼鳞,因此可以模糊称它作龙鳞。” 经过娲娲姐的一番口舌林木木这才知道,原来鱼化龙并不是单纯靠一股逆天而行的勇气与毅力就万事大吉,若想化龙成功还需要一丁点气运。 多少付出了百分之九十九努力的人最后还是倒在了那百分之一的天才之上。同样的道理,那些胸怀大志的凡鱼同样是失败在那百分之一的气运之上。 鲤鱼脱胎成龙鲤,其本身就身负巨大的气运。 如果气运再盛一些,一跃化龙也不是不可能,虽然说所化的都不是真龙,但是从鱼化为龙无论如何也都是一种巨大的进步。 林木木摩挲着手中的龙鳞吊坠,它一会儿如鱼鳞一般冰冷一会儿又像美人的肌肤一样温软。 林木木仍在出神,一直温软的美人手臂忽然触到他的脸颊上,那种温软的感觉一下子把林木木拉回那个像大床一样的马车里。他一激灵往旁边猛撤了一步却一屁股坐在瘫软的清水怀里。 清水原本睡得正香,忽然间一个屁股坐下来也被吓得惊呼出声。谷舞的修为最高,感知能力也最为敏锐,清水的这一声尖叫已然将他惊醒。 谷舞循声看去,只见林木木仍旧坐在尖叫的清水的怀里,顺着林木木目光看去,柳如烟的手仍停在半空中,脸上是莫名的笑意,嘴巴微张,似是要说些什么。 谷舞看着这有些扑朔迷离的关系,左眼眼皮跳动了几下,咳嗽两声才开口道:“几位这是?玩啥游戏?” 林木木回过神来,不断地给清水道歉,清水捂着嘴笑道:“没事啦,我刚刚梦见一只超级大的大公鸡,这么新奇的东西,我正想上去好好格物一番呢,谁知道那大公鸡还下了一枚超级大的鸡蛋,刚好就落在我的头顶上。” 清水越说越激动,最后还比比划划起来。 “一大早的就被这疯丫头吵醒了,一醒来听到的就是什么公鸡下蛋的奇怪话。” 苍苍不枉为一族的公主,说话温软可亲,走起路来也同样是优雅耐看。苍苍有魔族人的一大特点,那就是屁股大,而且她的大得恰到好处。她的身材完美地贴合绝大部分男人的审美点。 前凸后翘,腰细纤纤,而且一切并不夸张,是一种自然的美。 苍苍慢慢坐到清水身旁,轻轻拉拢起她的手,有一些冰冷,苍苍又帮她捂起手来,巧笑道:“你这丫头是不是还惦记这宫里那只报晓的公鸡呀。” 清水趁势躺在苍苍怀里,小声道:“它追着我屁股啄了那么多下,今年我想多撒点孜然。” 苍苍一笑,软声道:“好,今晚我们就捉来烤了。” 清水似乎听到一个意外的回答一样蹭的坐直了,盯着苍苍的眼睛道:“苍苍姐你每次不都说那是魔主大人好不容易捉来给你的嘛,怎么今天舍得吃掉了。” 苍苍脸上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神伤。 清水一扭头忽然笑道:“我明白了,手上拿不完的东西当然得放在肚子里啦。” 众人皆是一笑,可是随即又都沉默起来。 柳如烟率先开口道:“我们虽然都在长安城待过,可是长安不比楼兰,深宫大院的,我们可都还没见过那位小郎君的面呢。” 谷舞急不可耐接话道:“很是英俊神武。” “比大剑客裴柳如何?” 听柳鹤兰那么一问,谷舞思索再三方才缓缓开口道:“不相上下。” 柳如烟接话道:“那样的话可配不上我们的苍苍,这些年追求我们苍苍的人可是从楼兰排到了长安。” 当残月彻底接了艳阳的班,皇宫里的看门狗也接替了报晓鸡的班。高高的围墙之上,一只五彩斑斓的大公鸡正打着盹,他没注意到有一个隐匿了身形与气息的少年正一步一步紧逼而来。 它的喉咙忽然一紧,高声报时了无数遍的好喉咙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以后也不能再发出一点声音,它最后能发出的只有阵阵浓郁的香气。 香,实在是太香,以至于谷舞布置一道隔绝气味的剑阵,人间少有的剑痴竟然为了安心吃上一口烤鸡而牛刀鸡用。 剑阵里此时只有四个人,少了一个少年郎林木木与一个有少女心的疯丫头清水。 他们如今正在皇宫的酒窖之中,与林木木的手足无措相比,清水就如同回家一般轻车熟路。 “快点走,越往里面年份越高,最里头的那几坛才是最好的。” 清水说着就往深处走去,林木木借着微弱的光却偶然瞥见存放酒坛的缺口处摆着一坛特别的酒,并不是味道特别,而是名字很特别。 “女儿红?” 林木木喃喃道,随即一招手就收入纳戒之中。 高楼之上风很清,炉中的火很弱,北风从炉口吹入,炉中的炭火便像心脏一样忽明忽暗地跳动起来。 第71章 愿化棋子入迷局 跃上高台扮花帝, 落入局中成暗棋。 曾愿胁下生双翼, 到底身披优伶衣。 人间是个大棋盘,有执棋人,就有人不免要成为棋子。 ——题记 高楼虽高却并不大,这地方本就不是一个适合会客的地方,如此高耸入云又如此狭小的高楼上只适合闲人寻愁觅恨或者是愁人偷得片刻清闲。 这栋小楼已经建成许久,之前苍苍很少来,除了春秋两季看花看叶之时她才偶尔上来。可是最近她却来得很频繁,无人之时她几乎一整天都待在上面。 冬日的楼兰有花开却总不如春日柔美,冬日的楼兰同样有落叶却总也不如秋日的潇洒大气。 她总是忍不住望向长安的方向,仿佛真能看到一般。 这只报晓鸡果然不是凡品,没有加入太多的调料就已经香气四溢,到最后清水也舍不得再多撒点孜然。 清水想必都皇宫的酒窖也曾认真格物过一番,不然也不至于对里面的一坛一罐都了如指掌,这一回偷出来的酒也是醇香异常。 当那两坛合抱大小的酒坛从纳戒中提出来之时,这一夜已经注定不醉不归。 有四境剑痴的剑罩保护,虽然皇宫之内高手众多,可是也绝不必担心一些阿猫阿狗前来扫兴。虽然在那几位传奇般的人物面前同样没有任何遮掩可言,但是那等境界的人自然也不会有功夫管这些年轻人的私生活。 夜,已经过了三更。 人,已经醉了七八分。 苍苍似乎已经完全醉了,她一个人挤在一处面东的角落 。 谷舞忽然开口道:“那么多公主,为什么魔主大人就偏要苍苍去?”他像是自言自语,所有人又都好像没有听到他的问题,一致选择了沉默,连最话痨的清水此刻也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坐到苍苍边上。 “因为我们魔族落后其他种族太多了。” 苍苍非但没有睡着,反而清楚地听到了谷舞的话。 “所以就要发动这种必败的战争,又厚着脸皮把自己的女儿拱手送出?”谷舞借着醉意已经有了一些怒意。 “我知道他在下一盘棋。” “一把烂棋!” 谷舞嚯地站起身来盯着紧闭双眼的苍苍厉声道:“你难道就不会反抗一下!”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有些过激了,说完又闭上嘴默默坐回原位。清水这才努嘴道:“你那么生气干嘛,背井离乡的又不是你。” “我们安逸太久了,是时候伤筋动骨疼一疼,清醒清醒了。” “可是。” “总得有人该为此买单。” 谷舞还未说完,苍苍已经打断了他,谷舞不再言语。 林木木三人始终都没有说话,他们是圣裔人,本就不适合参与讨论人家魔族的家事,更何况,魔族的敌人就是圣裔一族。 然而他们是朋友,作为朋友总要说些什么,也总会说些什么。 先说话的是柳如烟,她只浅浅说了一句, “等那时候我们也跟着回长安。” “不重新往西去了?” 苍苍已经睁开眼睛,深蓝色的瞳孔在酒气的熏陶之下显得异常的妩媚,当这双眼睛与人对视之时心魄都要被勾走一般。 柳鹤兰抢先回答道:“那个家伙像风一样飘无定所的,就随他去吧,算算日子也好久没回长安了。” 第72章 痴丫头痴于劈柴 疯丫头疯于格物,痴丫头痴于劈柴,疯于一事何尝不是痴,痴于一物又何尝不是疯? ——题记 柳如烟白皙的肌肤微微泛红,低语道:“的确是该回去看看了,有些人我们都快忘了他们,他们也都快忘了我们了。” 苍苍心中忧愁似乎暂时被排解,展颜一笑道:“我想起一个人。” “秋音坊的劈柴丫头小艺。” 除林木木之外的人几乎异口同声。 林木木擦擦鼻尖似乎有些格格不入的尴尬,这场聚会就像是人家十几年不见的老同学聚会,而他,像是一个蹭饭的。 “说起那丫头真是跟清水丫头一个板眼掉出来的。” 说话的是苍苍,此时她已经坐回小酒桌之前。 柳鹤兰连忙解释道:“她们俩可不一样,一个是疯丫头,一个是痴丫头,一个疯情于格世间万物,一个痴情于劈天下万柴。” 众人闻言又都笑了起来,谷舞点头道:“这个结论精辟到位。” “我总想不通一个丫头不爱胭脂爱劈柴是何病症。” 说这话的是柳如烟,她此时正捏着清水水嘟嘟的脸蛋,“若是爱劈柴也得像小木木一样的大男孩才有道理,是吧。” 林木木很开心,被人记住跟被人想起来总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清水接话道:“若是普通病症,长安多少名医,可要是疑难杂症一定要去追那个常年不穿鞋的江湖郎中。” “你那么笃定是因为你去看过你的疯病不成?” 清水正色道:“我可是从朱雀大街直接追到玄武大街才追上的。” 柳鹤兰笑道:“他下的何种结论?” “他只说我风情万种,淤塞不通。” 柳鹤兰又笑道:“‘疯’情万种,倒也算正论,不过他没有对症下药?” 清水左右扭头半天,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又像是有许多的困惑,“他只打开他那黑不溜秋的药箱,在里面掏了半天才把一个东西交到我手上,叫我好好保管好好看。” 众人见到真有下文也都好奇起来,纷纷凑上前来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东西?让我们也好好看看,说不定也能治身上的暗疾呢。” 清水神识探入自己的纳戒之中在里面翻找了半天才将一个东西捧到掌心上,其他人见她虽然有捧着东西的姿势却仍旧在等,因为清水的手上空无一物。 “东西呢?” “就在这呀。” “透明的?” 柳如烟说话之间已经伸手上去摸,可是却只抓到了一堆空气,随即笑道:“看来我们也全都疯了,每次都上这个疯丫头的疯当却仍旧重蹈覆辙,疯了疯了。” 其他人仍不死心也上来捞了一下,却比水中捞月还要无果。 苍苍也自笑道:“难道只有疯丫头才能看到不成?” 清水又将手中的“空无一物”有模有样地丢入纳戒之中,随后才缓缓说道:“我也看不见,但是我感觉它真的存在。” 柳如烟只是笑道:“那赤脚医生收了你多少钱?” “也不多,就收了三个铜板。” “三枚灵铜币买得一捧空气倒也不算吃亏上当。” 众人也都觉得莫名好笑,只有谷舞望着那一捧空气久久不语,他自然也没看到,甚至神识去探测都感受不到任何东西的存在,可是他也总感觉刚刚清水手中确实有一个东西。 第73章 云中谁寄锦书来 美酒佳肴俱备,只欠美人带雪归。 今冬再晤长安,莫道雪深行路难。 ——题记 “不过也是奇怪,我在长安待的时间也不短,倒也听说过有个治病不用钱的江湖郎中,只不过因为不收钱就很少有人敢去给他瞧,他怎么就单单骗了你三枚铜板呢?” 清水急忙抢答道:“他没有骗我的嘛,而且他说了是看在我诚心敬意的份上才勉强收我三个铜板的。” 柳如烟笑道:“那就是了。” 柳鹤兰接着补充道:“你若是真想看病,何必找那不靠谱的,教坊坊主不比这些人靠谱千倍百倍的?” “秋坊主确实是个妙人,以音律治病救人的我还是生平仅见。” 众人口中的教坊就是秋音坊,也就是劈柴丫头小艺所在的教坊。其 实长安的教坊很多,但是可以大致归属于内外两教坊,内教坊由宫廷直接掌管,习雅乐,外教坊多是民间组织,习俗乐。 秋音坊属于外教坊,可是偶尔也修习雅乐。雅乐本来是宫廷专属的音乐,外教坊是没有资格的,可是至高圣明皇帝直接下了一道圣旨,特许秋音坊修习部分雅乐。 也正是那时候秋音坊才真正声名鹊起,人们既然不知道皇帝下那一道圣旨的真实原因便只好胡乱猜测。 有人说是因为当世的皇帝与秋音坊的坊主有些隐秘关系,更有甚者说是秋坊主是当世的一位公主,总之是聋子聊天,各说各的。 但是有一点却是不用猜测的,那就是秋坊主确实是一位人间少有的女强人。 长安城,天子脚下,多少龙争虎斗、明枪暗箭,可是这样一位看似柔弱的女子却在这里扎了根,还长成了参天大树。 官员休假之时,秋音坊便是京城达官显贵聚集的地方,平日里又是市井百姓寻找欢乐之地。 春容花开,夏纳蝉鸣,官民贫富两边都讨好端平的本领可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 有人曾评价秋音坊,说它就像一片海洋,容得下蛟龙深潜,也不耽误虾米浅游。 谷舞开口道:“在长安那段日子我们你们这几个家伙闹出了多少风波,最后可都是人家秋坊主帮你们擦屁股。” 几人虽不言语却也都笑了起来。 这话其实一点也不假,长安是青少年你的乐园,每一个进入长安的少年总不免会疯狂,因为那里有令人狂热的人、令人疯狂的事。 几人一边吃着烤鸡一边喝着美酒,一夜恍惚就过。 皇宫里的御酒确实很好,可是总是不如清水珍藏的无悲那样醉人,因此几人只是维持在七八分醉意之间。 清风吹来之时也是红日升起之际。 高楼上看日出确是别有一番风味,先是一片嫩嫩的红气,那气慢慢凝结成红光,红光再一次坍缩方才成为朝阳。 朝阳方才初生,已然惊地飞鸟奔忙,云彩飘荡,时而东时而西,时而苍狗时而白云,云中有大雁一只独飞,不多时便落在高楼之上。 这个季节并不是大雁迁徙的季节,很显然,这是一只传信的大雁。 柳如烟身形未动,饮杯温酒笑道:“想不到如今竟还有鸿雁传书这等雅事,也不知道是何等妙人才有这种闲情。” “这雁如此消瘦,只怕是飞了不知千里万里了。” 苍苍抱过大雁,解下缠在脚跟上的一卷帛书,只觉得这大雁还没锦帛重。 “寻常大雁可飞不了那么远,还没过边境呢,这云中君可就变成火上君了,那些武夫被关在边境都无聊坏了,哪里会错过一只大雁?” 清水说话总是会令人愉悦,她总说真话,她也真是人如其名,干净得像一流清水,没有任何东西需要隐藏,所有想法都能公之于众。 苍苍还未展开帛书,笑道:“今晚这火上君就你吃的最多,难不成还惦记着这二两苦肉?” 清水不服气道:“你们都每被它追着啄过自然对他没有恨意,夫子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这也是为了报仇嘛。” 苍苍已经展开帛书,忽然笑道:“有些人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地要紧。”众人闻言都围了上来。 帛书上只有寥寥几行字:“美酒佳肴具备,只欠美人带雪归,今冬再晤长安,莫道雪深行路难。” 锦帛上并未写传信人的名字,可是柳如烟却开口道:“看这字迹再闻着酸气我已经猜到是谁了。” “伪娘!石更!” 几人又是异口同声,唯有林木木仍旧略显尴尬,要不是冲着这难得的美酒,他打死也不会再参加这这种老同学聚会了。 “那家伙有个内监总管的干爹,天下人还有谁消息能有他灵通的。” “是他那倒不需要惊讶了。” 几人一会儿议论长安旧事,一会儿追忆长安故人,吵吵闹闹、有说有笑。 皇宫的另一边,一批使用了特殊易容易气法术脱胎换骨的人已经陆续向不同的方向远离皇宫。 这些人全是螟蛉卫的人。 “蜞蛉有子 , 蜾嬴负之。”螟蛉本是义子,可是义子却专杀义父,这便是螟蛉卫的可怕之处,以亲近亲,以亲杀亲,祸起萧墙,防不胜防。 此刻,乌鸦与钓鱼人一左一右站立在魔主身旁。乌鸦仍然是一如既往地不爱说话,钓鱼人则显得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惦记钓鱼。 魔主忽然道:“有这尾承载气运的龙鲤加入是不是会改变很多事情?” 乌鸦抬眼,嘴巴微张又迅速闭合,侧过头望向出神的钓鱼人。钓鱼人则像是没听见魔主的话,仍旧在出神之中。 他不是一个高明的钓鱼人,显然也不是一个聪明的摸鱼人,在大老板眼皮底下其实是不适合摸鱼的。 果然,魔主见到身后一个屁都没有响起,快速转过头去,只见人间第四与人间第五俩人,一个噤若寒蝉,一个呆若木鸡。 钓鱼人见到魔主转过头来这才说道:“会有大变化,但是不由我们掌控。” “为何?” “魔主大人,鱼虽然在我们手里,可是它却并不不属于我们。” 魔主并无怒气,淡言道:“没事,多事之秋,你守好你的鱼竿就好。” 钓鱼人只称是,而后不再多言。乌鸦的手却捏紧了手中的黑剑。 第74章 此情当浮一大白 女儿红, 红花笑春风, 春风年年岁岁同。 同一梦, 梦一生, 生得女儿比花红。 ——题记 钓鱼人顺着他常走的小路徐步返回气运池,可是当靠近池边之时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一股十分不对劲的气息。 心想不妙,脚下波纹忽生,一步就已经站在湖面之上。气运池毕竟不是凡池,他如此肆无忌惮地站在上面也受到一股不弱的压制。 可是他已经顾不上许多,右手成掌一下子向湖面扎探下去。 钓鱼人的瞳孔猛震,随即一股属于五境剑痴的恐怖气息外泄开来,气运池无风起浪,芭蕉树猎猎作响。 他寄养此间的气运龙鲤竟然丢了! 那龙鲤何等珍贵,何等难得,若不是为了这一尾龙鲤,他是绝然不想与那疯女人产生半点牵连的,因为她会莫名其妙地杀人,没来由、没道理。而且他有自知之明,若是那女人想杀他,他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抵挡不过三十招。 同为五境却仍旧有如天壤,这就是那个疯女人的恐怖之处。 他虽然想不通那个疯女人为何要帮那个少年进入这气运池,可是说到底这尾龙鲤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正因如此他才精心布置了一个等级极高的剑阵圈养这尾龙鲤。 除了她,钓鱼人实在想不出有第二个人能够悄无声息地破开他的剑阵盗走他的龙鲤。 可是这龙鲤脱离这气运池太久就会死亡,更何况以她的境界,就算有龙鲤帮汇聚气运也不过杯水车薪。 芭蕉树下,钓鱼人一言不发,目光始终不离那一方池水。 虽然钓鱼人失去了他最为珍贵的东西,但是他仍旧不敢对着虚空说一句话,哪怕只是一个字。因为他已经笃定是那个疯女人拿走了这一尾龙鲤,如此他是没有任何勇气去讨回的。 钓鱼人掏出他的鱼竿,忽然间想起魔主的话,他的这尾龙鲤弄丢了还不是极其要紧,可是魔主口中的这尾龙鲤要是有什么闪失,那他就得连夜定制一个合身的棺椁了。 以五境修为窥视一个二境的小修士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可是钓鱼人握住竹竿的右手却忍不住抖动了几下。 这个小家伙不仅身负大气运,而且全身都像是被某位大能以通天手段遮掩过一般,隐隐约约、真真假假,不得真貌。 他只看那少年此刻在自己房中,旁边还有一个青年书生跟一个小书童,其他的他已经不敢多加窥视。心神收回,集中在气运池上的浮漂顶上,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内心所想。 虽是人间第五,竟是胆小如鼠,也不知是胆子本来就小还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 此刻端坐在林木木面前的青年书生感受着最后一缕神识的消散嘴角也不禁扬起一道弧月。 “寒衣大哥为何忽然发笑?” 宋寒衣像是嘴角抽筋了一般,笑道:“没有,我只是忽然想起高兴的事情了。” 林木木受到这一抹笑意的感染也不自觉笑了起来,“到底是什么高兴的事情?” 宋寒衣手中捏着一个水晶球,望向小书童道:“英姿。” 谢英姿立即会意,伸伸手掏向自己的胸口。这时候林木木才察觉到这个抗寒的小书童居然穿上了一件棉袄,青灰色,有些残旧,而且大了许多,穿这样的袄子只怕是都没有穿裤子的必要了。 谢英姿掏了半天才掏出一个水晶球,水晶球里游荡的是一尾赤红的鲤鱼,林木木第一眼看去只觉得眼熟,可是下一刻他立刻反应过来。 水晶球里居然是那尾龙鲤! 林木木环顾四周,心脏跳的有些厉害,这玩意的背后可是有一位人间第五的剑痴,一个不小心那可是要闹出人命的。 林木木低声道:“你们怎么把这玩意弄出来了,那钓鱼老头不知道?” 宋寒衣笑道:“若是在其他地方我还真不敢拿出来,不过在木子兄弟这里我倒是放了一百个心。” “你们难道不知道这鱼背后是一位五境的剑痴?” “自然知道,楼兰两大高手,一位人间第四的乌鸦,一位人间第五的血鸦,这两人放在人间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一等一的绝顶高手。” 宋寒衣说这话之时并没有任何感情波动,仿佛人间第四在他眼里也只是第四而已,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含义。 “你们不怕?” 林木木疑惑。 宋寒衣道:“世间有恶龙,嗜杀,能眨眼屠城,转瞬灭国,你可怕?” 林木木道:“自然不怕。” 宋寒衣道:“为何不怕?” 林木木笑道:“虽有恶龙,却与我八竿子打不着,我为什么要怕?” 宋寒衣也笑道:“那不就是了?” 林木木解下腰间的酒壶,他一开心就想喝酒,此刻跟宋寒衣聊天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愉悦。 “可是不同的是你们却拔了恶龙的长须。” 宋寒衣摇摇头浅笑道:“可是恶龙却决然不会想到是我们干的。” 林木木饮下一口酒,是陈年的女儿红,这酒入口鲜而甜,久含微苦。 “这又是为什么呢?” 宋寒衣盯着林木木手中的酒葫芦,笑道:“木子兄弟,如果有一天你醒来发现你的酒葫芦不见了,你会想到是两只蚂蚁偷走的吗。” 林木木恍然大悟,大笑出声,“妙计,实在妙计,蚂蚁偷酒就算狄神探来了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他又饮下一口酒,方才继续问道:“但是蝼蚁虽有偷酒意,可是要搬走这么重的酒葫芦却也是一件绝不可能的事情。” 宋寒衣这回没有说笑,也没有认真解答,只是打了个哑谜道:“世间事本就足够离奇,更何况还有世外事呢?” 林木木听着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再三问出心中疑惑,“如果我丢了酒葫芦,我下定决心找也能发现蚂蚁来过的痕迹,那能屠城灭国的恶龙自然也有这种本事,你说是吧。” 宋寒衣仍未正面回答,他只是说道:“可是蝼蚁若是爬到祖龙身上,恶龙便会连看一眼的勇气也都丧失。” 林木木越想越觉得有趣,当时那老头说啥也不肯将龙鲤让出,可是没两天功夫龙鲤却到了宋寒衣手上。 “好,很好,此情当浮一大白!不知寒衣大哥可喝酒?” 宋寒衣撩起衣袖,大笑道:“此情当浮一大白!”转过头又对谢英姿说:“小孩子不许喝酒。” 一口酒入了书生肚,溢出来半句诗书。 “女儿红,红花笑春风,春风年年岁岁同,同一梦,梦一生,生得女儿比花红。” 第75章 千树万树梨花开 寒剑流光轻点点, 点点剑芒梨花飞。 飞花非似离人泪, 泪眼岂有香气随? ——题记 宋寒衣饮女儿红,入口便苦,直苦入心肠。 “寒衣大哥竟然如此懂酒?只是一口便尝出葫芦里装的是女儿红,佩服佩服。” 宋寒衣脸上虽是笑意却有着一段难言的苦涩,再饮一口道:“酒确实是个好东西,只不过喝酒误事,方才戒了许久。” 林木木仰头痛饮一大口方才笑答道:“我常听得这样的言论,不过我只当是误事者爱找的借口。” “那自然是借口,亡国失城丧命者也爱说红颜祸水,到底是为摆脱荒淫无度的罪名而将罪名推脱到无辜的女子身上。” 林木木大笑,“此话就值得痛饮三大口!” 林木木只顾喝酒,这种时候他从不关心眼陪他喝酒的人之前是什么样的酒鬼,又为了什么样的痛心往事而下定决心戒了许多年的酒。 至于今日又为何破了守了十几年的戒自然也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中,他只是惋惜宋寒衣没喝上清水那丫头珍藏的无悲酒,那真是一种奇怪的酒。 林木木忽然想到宋寒衣与小书童跟随他进入楼兰之后便消失不见了,这段时间他们都去了哪里? 宋寒衣没有隐瞒,原来他们一早就盯上气运池中的神物,因此他们隐匿形迹就是为了夺取气运池中的携带人间气运的神物。 可是宋寒衣没说的是,其实他在见到林木木之时就已经预测到棋子总有一步会落到如今的位置。 雪地昏迷自然不是故意为之,可是见到林木木之后的一切事情却全都是故意为之。 从几人大闹学堂再到学宫大比之时一鸣惊人。随后通过大比夺得参与深冬猎龙团的名额。正因为有了这个名额他们方才能跟随谷舞一行人进入楼兰。 正是因为有机会进入楼兰,又能够肆无忌惮地踏入皇宫之中方才有如今的盗取气运龙鲤。 这一步步的情节发展都准确地踩在宋寒衣预测的点上。 这些事情自然不能都向林木木说明,毕竟眼前这个少年的出现给他带来了许多希望,甚至可以说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 林木木其实也很好奇这一尾龙鲤究竟有什么神奇的作用,为何连剑痴之境这种层次的人都视若珍宝。 宋寒衣看着谢英姿把玩着的水晶球中那一抹耀眼的赤红,冷笑道:“如此神物若是落在那些凡夫俗子手中只能以暴殄天物四字来形容。” 龙鲤属于携带气运的神物,在修行界,这种东西一般会被修行者以特殊的方式构建联接,然后携带或者是圈养在身边。 气运之物有一种特别的功效,那就是它能够将人间的气运吸引而来,最后通过构建的联接分享到构建者的身上。 气运之物有活物也有死物,一般来说活物的价值要远高于死物,因为死物所携带的气运已经被固定死,而活物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这一尾龙鲤便是一种活物气运。 可是气运到底是什么,林木木仍不是十分明白。对此,宋寒衣只说了两个字,气运即是机缘。 说到机缘林木木就清楚了许多,法侣财地师,修行处处讲机缘。记得当日离开稻圆乡之时朱先生给上的第一节课就是,齐源山收徒只看根骨机缘。 可想而知,一个能吸收机缘的神物对于修行者的帮助,特别是低阶修行者的帮助简直能以开挂来形容。 林木木感受着胸口处三片龙鳞的温热,怪不得那钓鱼人说这三片龙鳞就比一般的仙器还要珍贵。 宋寒衣望着林木木表情有些古怪,思索再三方才说道:“我听说这气运池存在楼兰之中已有无数年,近千年来被捕获的气运物也不过双手之数,要不是血鸦强大的实力对楼兰现任魔主的计划有大用处,这尾龙鲤说什么也不会落到血鸦手上。” 他停歇片刻方才接着道:“所以说,这尾龙鲤能够被捕获,你的功劳最大,可是我现在却不能把他给你,木子兄弟你可知道为何?” 林木木浅笑,不语。 宋寒衣浅笑,摇头叹息道:“机缘亦是因果。” 林木木稍稍点头道:“我明白,这龙鲤既然是寒衣大哥从血鸦手中夺来,自然就是你的,我没有异议。” 宋寒衣听到林木木如此说方才示意谢英姿将水晶球收好,谢英姿也是乖巧,很听话地将水晶球又塞回袄子之中。 宋寒衣接着道:“我也不白拿你的东西,我知道木子兄弟如今主修的是剑道,我这有一卷剑道功法,虽然算不得极其珍贵,不过礼看人,这倒是一部适合你的剑法。” 林木木放下手中的葫芦,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你修行的剑意之中有寂灭剑意的味道,虽然不正宗不过也差不多得其二三分根本了,这套剑法正是同寂灭剑意而生。” 宋寒衣说话之间已经看向谢英姿,低声道:“英姿,取判官剑法来。” 谢英姿又伸手掏进袄子里,随即摸出一卷雪白的卷轴,其上一股寒意。 宋寒衣拨动着手中的水晶球,林木木分明感知到这卷轴出现的一刹那竟然惊动了纳戒中的娲娲姐。 “这剑法共有飞、开、散、控、凝、礼、掣、诀、断九式,每一式都能与寂灭剑意相呼应。” 李木木虽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一看这剑法到底是否如此神奇,可是在送礼人面轻易查看礼物确实不符合圣裔人的习惯。他只是礼貌接过,道谢再三。 二人又闲聊片刻。 雪仍旧深深地下,少年执剑立在雪地之上,肩上的玉蛇是这片天地少有的颜色。 李木木离开了皇城的范围,找了一处无人的空旷雪地。没有了皇城的庇佑,这里的万物都要更惨烈地受着寒雪压迫。 娲娲姐眼中光彩泛滥,激动道:“真没想到这一副穷酸书生模样的人身上竟然有这样的好东西,他奶奶的果然是人不可貌相,那玩意太大不能用尺子量。” 可是李木木却惊奇地发现,是海中的功法模板竟然找不到与之匹配的。 查无此法,不是乱法便是神法。 娲娲姐缠绕到手臂之上,碧玉一般的尾巴指着卷轴某处说道:“小木木,你先练这一式。” 李木木顺势看去去,只见娲娲姐尾巴指着的是九式中的第二式,开剑。 卷轴上是细致的剑招以及天地之气的流转,此外还有一句古诗。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第76章 此法许是天上来 夏蜩一跃数十仞, 自许族中第一人。 岂知上有大鹏鸟, 碧落穷泉酒尚温。 ——题记 李木木自然见过这句诗,连同上面的所有诗句他都很熟悉,这是武道言法双修的岑夫子那首闻名天下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李木木将剑招变幻的奥妙熟记于心后,闭目沉思,冰冷的雪让他焦躁的心迅速平静下来。 脑中心中尽是皑皑白雪纷纷落,忽有一人一骑冒雪踏山河。 那人座下骑是匹难得的良驹,全身乌黑如墨,四蹄奔健,来时气势汹汹如暴雨将来,去时马踏声声如奔雷远去。 良驹之上是一个玄甲的将军,手中剑已是血迹斑斑,可是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疲倦之意。 李木木凝视着这一双眼睛,手中的剑已经不自觉地刺出。 他的眼睛虽然没有睁开,可是这一剑却刺得比往常所有的剑都要稳,而且出剑之快如同雪花形成一般悄无声息却迅速完成。 可是这一剑也只是让自己出剑更快更稳,此外似乎没有任何神奇之处。 李木木的眼睛仍旧没有睁开,他仍在一种状态之中,他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这一剑还没完,刺出只是一个简单的起势。忽然间,他的手腕一抖,直刺而出的竹剑此时以一种巧妙的方法将力量汇聚于剑尖之上。 剑不再是直刺而是如春风之中的落花一般顺应着风的方向忽左忽右。他看不到此刻他的竹剑究竟是如何变化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剑会刺向何处。 这种状态持续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李木木识海中灵光一闪,他知道这一招开剑的势积累到此刻已经是爆发的时候了。 他猛然睁开眼,还没注意到自己此刻身处何处便发现手中剑此刻竟然斜挎在腰畔,竹剑被以一种拔刀式一样的方式从腰畔抽出。 竹剑剑身方动,李木木的寂灭剑意便已经覆盖住了整柄竹剑。 当寂灭剑意全部施展开来之时李木木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上一次对战那位兵解的书生之时李木木就有这样的感觉,他的寂灭剑意突破了三步四步的限制从而降临到对战擂台上的点点青苔。 他当时能够以二境的修为强行使用一点空间法则还是借助了草木剑诀的神效,可是现在他没有借助草木剑诀同样使出了空间法则。 竹剑巧妙地划开了眼前的一大片虚空,可是那缺口却很小,只有雪花大小,这一点空间法则本来没有什么用处,可是此刻却完全不一样,因为每一点裂痕之间都蕴含着一股寂灭剑意的力量。 漫天的裂痕星星点点泛着白光,一眼望去如无数梨花初开。 二境的剑士竟然能够借助一招剑式而使出三境剑客方才能使出的能力,如此奇效着实颠覆了李木木的认知。 不过可惜的是李木木的寂灭剑意仍旧停留在当前的感悟阶段,纵使能将寂灭剑意笼罩的范围扩大到极广的地方却仍旧只能维持三四息的时间。 娲娲姐望着逐渐消散的空间裂缝满意点头,第一次使用这剑式就能发挥到如此程度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李木木仍旧有疑惑,天下万法,从东坡真法这等奇法再到普通的隐形法,无论高低贵贱,似乎天下万法都能在识海之中的功法印记中呼应到相互匹配的。 可是这一部剑法却完全呼应不到,李木木笃定这绝不是岑夫子的流传功法那样的简单。 这个疑问以他自己的能力就算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有个结果,最好的当然是免费咨询一下见多识广的娲娲姐。 娲娲姐尾巴卷着那一卷剑法蜷缩在雪地的一块高高的岩石之上,嘴里不断念叨着:“好东西,真是个不错的东西,我们还是太小看那个穷书生了。那小子必定有着天大的来历,或者是有着天大的机缘。” 李木木也爬到岩石之上,坐在娲娲姐旁边,石头高起,雪落即化。 “这一小卷剑法可不简单,它不是这片天地的东西。” 短短一句话已经将李木木震撼住了。 “他难道不是岑夫子的剑法传承?” “你小子见过武夫的剑法传承有这么牛逼的神效吗?幼稚!” 娲娲姐一语惊醒梦中人,他之前太过留意于剑法的神效反而忽视了岑夫子只是武道言法双修,并未一名剑修。 “有些真法是不能够流传世间的,所以那些老家伙挖空心思地传播别人的思想,其实明里暗里不知道夹带了多少私货。” “那娲娲姐你刚刚说的这不是这片天地的东西是什么意思?难道...” “小心!” 李木木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支箭便呼啸着飞来。 李木木剑指一挥,竹剑脱手而去,在离自己二十步开外同羽箭碰撞到一起。 竹剑翻转着倒飞回李木木手中。 这不是普通的羽箭,这是修行者特殊的箭。 羽箭斜插在雪地之中,纯黑的箭杆之上一股黑烟缭绕。李木木的神识已经展开到最大范围,可是这里除了雪兔雪禽便在没有其他生命。 也可能是那人在很远的地方,可是如此他又如何发现李木木他们而又如何射出这精准一箭? 娲娲姐被人偷袭已经极为不爽,嘴里已经冒出了千百个他奶奶的。 箭射来的气息轨迹仍然淡淡地留在半空中,竹剑落于脚下,李木木的身形已然激射而去。 神识中多了一道气息,他同样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赶来。 “三境!” 李木木感知着那人的气息,发现虽有个大概却又模糊不清,如此就只有一种解释,那人的境界比他要高,而且高的不是一个小境界那样简单。 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李木木已经看清来人是一位年轻的人,裴柳一般年纪,眉目间有一股威严也有一股莫名的怒意。 “没射中?” 年轻人手中握着一把玄铁巨弓,背后是一个箭袋,箭袋中满是那种黑气缠绕的羽箭。 “他奶奶的,射你妹呢!” 娲娲姐已经先骂出声来。 妹字入耳时那玄铁弓不知何时已经直立起来,李木木也没看清年轻人是如何将那羽箭搭在铁弓之上,他只见到年轻人忽然出现在数百步之外。 人在往后退,箭却在往前飞。 第77章 凭一剑赐你一败 万法随心遁, 逍遥自然魂 呆呆看似笨, 木木实是真。 ——题记 那年轻人毕竟是跨入三境的修士,而判断一位修士是二境还是三境,最为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是看他是否已经彻底掌握空间法则。 此刻李木木已经断定眼前之人便是一位三境的高手。 因为青年人的箭方才离弓,箭头离箭羽便有数十步。箭头先是没入了虚空之中,因为射箭人的身形退的实在太快,箭羽还未能完全没入虚空,箭头已经穿破虚空而出。 李木木不得不严肃起来。 虽说他如今只是二境二流的境界,不过经过上一次学宫大比,他有自信只要对方不是那种超级变态,否则他如今也能够与初入三境的人好好掰掰手腕。 况且他如今又多学会了一门神迹一般的剑法,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青年的箭很快,李木木的剑同样不慢,加上他方才从一种深悟剑法的状态中走出,浑身都仍旧处于一种半玄妙的境界之中。 李木木的起势剑往往不带很强的剑势或者是剑意,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双方对战自然是一上来抓住机会就使出必杀一击自然是王道,可是修行者的战斗岂会是野兽搏斗一般只拼气力? 天地能量漂浮于周身,唯有在对战中的一招一式中不断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自然最舒服的状态方才能使出那堪称玄妙的一击。 然而今天却有些不一样,李木木起势之时就感觉到了一股极为自然的感觉,仿佛全身的每一块肌肉牵连的每一寸筋骨都联系地恰到好处,不急不缓、不多不少。 他的剑势甚至都不需要刻意地运转都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逍遥剑意已经蕴含于心。 此时上千步之外,青年人已经再一次挽弓射箭。他每一次都往后退两百步,每一次短暂停滞的瞬间他就射出一支羽箭。 千步,共计五支羽箭。 虽然五支羽箭射出的起点与时间差异很大,但是五支箭的箭头却几乎水平垂直于同一平面。 青年的的羽箭毕竟不是斜塔落下的铁球,他的箭有外附的能量,而且还一支更比一支强。 这还是李木木第一次遇到使用弓箭的对手,想来应该是一名不爱修拳法的武夫。 不过青年人倒是完美继承了一个射手该有的意识,最大程度保命的同时再顾及输出。 他甚至后退了上千步仍然觉得不够安全,虽然他知道眼前的少年境界要比自己低上一些,再加上一只开了灵智的蛇类兽宠也不会对他产生多大的威胁。 而且他射出的五支箭中有四支都是主束缚的。 可是万一呢?天下不乏狐假虎威的猪却也常有把猪吃老虎的恶心人。 防人之心不可无,江湖险恶多留个心眼兴许就能多活几年。 娲娲姐本来正兴致勃勃地给人上课,谁承想窗外忽然有个调皮捣蛋鬼一个石头砸破了窗户,这谁能忍? 她没有以秘法提升修为,如今也不过二境而已,不过她毕竟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妖怪,见识与战斗技巧都不是能够平常而论的。 况且,李木木的神剑花貌仍然存放在娲娲姐体内。李木木之前也曾向她讨要,不过娲娲姐推脱说这剑只能女子使用,留在她体内反而能好好温养。 李木木看她说的一套一套的也是半信半疑地同意了。 剑自娲娲姐口中飞出,开始极小,只如银针,随风而长,刹那间已经恢复成原来大小。 花貌剑一出,花气袭人。 剑身一闪,其后是青玉色的尾迹。 娲娲姐虽然因为境界的原因不能使用空间法则,可是她却能以一种随时变幻而又速度极快的方式飞行而去。 这一剑快地变幻莫测。 可是当娲娲姐巧妙避开五道黑气缭绕的羽箭直取青年人之时却忽然发现自己被束缚在半空中。 青年人的这箭叫五行箭,只不过他只修得玄木之气与玄金之气,这一道玄木之箭主束缚因此娲娲姐一不留神就已经中招。 娲娲姐本就暴躁此刻更是暴躁,青年的奶奶又莫名被鞭尸数百下,正当娲娲姐想使用秘法一雪前耻之时却见到李木木执剑向前飞奔而去。 又一支青木之箭直直锁定李木木的气息,修行者只要借助天地之气就不免与五行产生联系,而五行箭就是通过这缕联系锁定对手。 百发百中的五行箭在靠近李木木之时却像是猎犬丢失了猎物的行踪一般无头乱转起来。 李木木这是纯粹的逍遥剑意。 道家的先圣庄子曾说,大鹏高飞需与大风相对,尘埃飘浮需生物之气相吹。大舟闯荡于碧波之间需大水的承托,芥叶浮于浅洼之中同样需杯水的承托。 风无论大小、水无论多少,都是借力,有借力的都不能称之为真正的逍遥游。 真正的逍遥游是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 何为天地之正?天地之正即是天地正气,在书生称浩然正气,在剑修称为剑势。 何为六气之辩?人有生、老、病、死,天有阴、阳、风、雨、晦、明。 何为无穷?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上叹碧落无边,下恨黄泉无限。正是天地四方、古往今来皆不见的茫然才能称之为无限,无限即是无穷。 李木木现在就处于这样一种玄妙的状态之中。 以剑势催动剑意,以剑意引领剑势。 逍遥剑法,此刻方才得到一点精髓,虽然还远不到登峰造极的的地步,不过这一点已经够用了。 因为逍遥,所以连五行也不能束缚他。 上千步的距离看似遥远,可是在一位修行者的全力一击之下同样近在咫尺。 青年人原本还有点紧张,不过当他感知到青木之箭已经牢牢束缚住娲娲姐之后他脸上又写满了得意,不过这抹得意之色很快就消失殆尽。 一柄竹剑忽然出现在他几十步之外。 青年人大慌,心念一动刚想借助空间法则远遁却才猛然惊醒,此刻他正身处一片梨花之中。周遭空间竟然因为这些孔洞而变得极为不稳。 青年人发现已经逃不掉,心里一横就想冲杀上前硬拼。刚好让世人看看,他谷器就算没了弓箭仍然是魔王之躯,坚不可摧、力大无穷! 可是他心念再动,才猛然发现,刚刚逃不掉不完全是因为空间不稳定,而是这片片梨花之中竟然有着比他的青木之箭还要强悍的束缚效果。 判官剑法第二式,开剑! 这一剑虽还不能开天,但是也能让这位青年开开眼! 第78章 可怜有志者无力 判官剑法被见多识广的娲娲姐判定为非人间的神法毕竟是有其独到之处,它仿佛天生就与寂灭剑意交相辉映。 青年人也很是震惊。 他先是诧异于眼前的少年竟然毫无压力地摆脱他引以为傲的玄木之箭。 他又震惊于这个年纪尚小的少年剑修竟然生出了一缕剑势。 他最后震惊于这个二境的剑修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使出了一手巧妙绝伦的空间法则。 青年的震惊之后是一股深深的不甘。 时间对于战斗过程中的修行者来说实在是太过宝贵,宝贵到每一个不起眼的转瞬之间都能决定生死存亡。 如今他被这一整片的空间裂缝中蕴含的寂灭剑意紧紧包裹着动弹不得,那少年的剑随时会刺入他的腰子,刺穿他的气海丹田,最后从他的命门之后刺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纵使有着魔族之躯也是枉然。 可是青年不甘,他堂堂的魔族皇子,岂有未死先败的道理? 只见忽然之间,青年的身躯由一种正常人类的体型演变成非人非兽的模样。 非人,是因为虽然仍然是直立行走却在背后生出了另外四条非人的手臂。 非兽,是因为虽然青年浑身爆发出一股野兽的气息却仍然保持着理智。 在青年身后,一尊高大如山丘的化身悄然显现出来。 “香火之象!” 李木木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是受了香火供奉方才能够凝聚出来的香火之象。他之前在途中遇见过一只欺压百姓的小猪魔咕噜就凝聚出了香火之象的手臂。 可是眼前青年凝聚出的仿佛实体化的香火之象与小猪咕噜凝聚出的简直不是一个东西。 小猪咕噜的就好像是某多上买的东西,外面一层鹅毛里头却全是烂棉花,属于是中看不中用的行列。 可是青年的香火之象不仅是独立于身外,而且凝实得如同实体一般,李木木不敢大意却也不愿放弃。 他的寂灭剑意只有四息左右的时间,如今已经过了有两三息,也就是说,给他的只有一息的时间。 一息,连犹豫都来不及。 判官剑法的余势仍然残留在剑尖之上,因此李木木的竹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直直刺向青年的腰子。 魔族的命门自然不在腰子之上,而是在腰子斜对面的屁股里。 青年心里确实很想将自身的防御潜力全部都发挥出来,可是在寂灭剑意的界域之中被无限迟缓的不仅仅是身体五官,而是连思维都落入迟缓之中。 他身上的紫色魔气方才如薪火初燃一般迸发出一星半点的火苗,李木木的竹剑却已经结结实实刺到了他的腰子之上。 巨大的香火之象的六条巨大的手臂才刚刚做出合拢捶打的姿势,李木木的竹剑带着水木两种能量穿透了青年的魔族之躯。 李木木其实也很诧异,他有自信能刺穿一位没来得使出浑身防御能力的紫魔的躯体,可是不应该如此简单。 开剑的力道实在太大,李木木差点没收住力而真的竹剑子进去,血剑子出来。 李木木的竹剑就这样插在青年的身体里,没有继续插进去也没打算轻易拔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疼,青年已经攥紧拳头,咬牙忧伤道:“我不仅打不过那些狗日的家伙,如今连一个二境的小孩都打不过,难道我真是如此废材吗?” 青年的香火之象已然消散,此刻的他人已经败了,因为心已经死了。 李木木知道这样的死人对他已经没有威胁性,竹剑已经拔了出来,滴血不沾也滴血不流。 此刻二人的距离很近,李木木这才看清青年的装饰。 紫金冠束发,青丝中一片亮堂堂,里头是一件青雕尖羽的小袄,外罩着一件石青漏眼蝉翼青纱衣,攒花结的束腰,束腰上挂着一块韭黄玉佩,玉佩上雕的是一头六臂修罗神。 见到这枚玉佩,李木木有些惶恐,因为他曾在那位魔族公主的身上见到类似的。 那人是公主,说明他刚刚一剑刺穿人家腰子的人或许是一位皇子。如果只是单纯是一位皇子他反倒不会过多惊慌,主要这人可能还是苍苍公主的亲兄弟。 “不知道苍苍公主是你什么人?” 李木木问得很冒昧,可是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青年睁开黯然的双眼,苍苍对他来说有一股魔力。 “你认识我妹妹,所以你真也是那什么狗屁四皇子身边的奴才狗不成?” 青年显然已经动了怒,身上的紫气扑闪着就要燃烧起来。李木木忙摆手解释道:“并不是!”见到青年不再继续火胜,他才继续解释下去。 听到李木木解释说自己是青藤学宫下属的平县学宫,后来随剑痴谷舞参与猎龙行动,后来才一起进入皇宫,最近几日同谷舞他们饮酒之时得一睹苍苍公主芳姿等等话语也是逐渐放下警惕。 青年人摆摆身上的残雪,痴笑道:“那丫头从小就不爱讲话,能结识到那几个朋友也不容易。” 李木木将剑斜挎在腰间,笑道:“可是我见苍苍公主倒是健谈得很。” 青年笑道:“熟人面前贫嘴罢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神伤道:“她嘴那么笨,到了圣裔那边,眼前身后都是一大帮全身都是嘴皮子的老学究,她怎么能吵赢人家呀。” 青年说着说着就自言自语起来,“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她才三岁多半个月大,还是个扎着丸子头的小不点,怕人的很,老是爱抱住父皇的大腿露出半边脸来看人。” 李木木没有说话,别人认真分享故事之时他总会认真地听着。 青年继续自言道:“后面父皇不常来了,她就慢慢变成我的跟屁虫了,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小豆丁都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青年说起苍苍之时总是带着笑意。 李木木也跟着笑,他主要是觉得有趣,原来魔族之中也有妹控的存在。 说到嫁人,青年又转喜为恨。 “我只是恨自己天资太差,我如果实力再强一些,父皇跟那些权臣又岂会将我的话全当笑谈!” “那些有天赋的混蛋也是,整天就会寻花斗狗的,难道我妹妹不是他们妹妹一样,浪费天赋的混蛋!” 青年越说越快,越说越恨。 第79章 可恨有权者色糜 谷器,字埏埴,他本是这楼兰魔都的旧太子,少年时期也是风光无限,只可惜魔族尚武好战,作为全魔族圣地楼兰更是不可能容忍修炼天赋太差的废材作为它的小主人。 然而也是此刻,谷埏埴口中所说骂、心中所恨的人却齐齐毕恭毕敬地在魔主面前。 为首的一人乃是当今的太子,魔族太子名叫谷斜,生的壮硕异常,远看像头牛,近看像座山。 谷斜体表上的红色魔气之中隐隐约约参杂着点点淡淡的紫气,这表明他已经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四阶红魔,不过可能是进阶的时间尚短因此还不能很好地收放自身的气息。 在他旁边的同样是一名四境的红魔,不过只是红色魔气稍稍压过紫气,因此境界比谷斜要逊色一筹。 此人名叫谷鳄,同样是一位身份尊贵的皇子,可是他却消瘦得很,当他紧贴着太子谷斜之时就像是大山长出了一根细长竹竿,牦牛多长了一条瘦长小腿。 二人正面对着魔主,可是却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你们那个计划情况如何了?” 率先开口的是魔主,他视线稍稍离开桌上的卷宗,快速瞥了眼前的两个儿子一眼,随后又迅速埋下头继续翻阅。 “魔主大人,一切都很顺利,那些小插曲我跟谷鳄都会自行处理好的,有新的进展我差青鸟司向您汇报。” 太子谷斜并没有称呼父亲或是父皇,因为此时并不是家庭聚会,他能跻身太子的位置自然是有一些“规矩”。 魔主没再抬头,只是淡淡说道:“你处理好就好,我希望别再让不好的消息传进我的耳朵里。” 谷斜松了一口气。 当魔主说出第一句话之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情况已经被自己的父皇掌握得一清二楚。 想想也是,在这魔域之内有什么消息能够逃脱过楼兰的皇、天下群魔的王的监视? 遍布天下的青鸟司难道是吃干饭的不成? “和亲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魔主正查阅着卷宗,头也不抬忽然就开口问道。 两位皇子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权宜之计,未为不可。” “谷斜太子说的有理。” 魔主翻阅的动作稍止住,随后面无表情道:“派苍儿和亲你们可觉得有不妥之处吗?” 谷斜双眼骨碌碌地一转,改口道:“父皇,派六妹去正合适,如果和亲的不是六妹而是其他皇妹都或多或少有些怨言,但是我们都清楚六妹绝不会如此。” 谷斜的语气有些悲,有些重。 魔主放下卷宗,缓缓抬头正视眼前的谷斜,从后者的眼中他看到了不舍但是又不得不舍的神情,这是他满意的神情。 谷斜实在太了解他的这个父皇,在三个皇子与众多皇女之中他最宠爱的便是这位六公主,最信任的同样是这位苍苍公主。 可是他的父皇却是一位有野心的魔王,他厌倦魔族这种得过且过的安逸状态,他一直都想改变一些什么。 这一切,从他第一天登基接过象征权力的修罗神杖之时就显而易见。只是可惜代代传下的病根不是一两副猛药就能根除的。 他吸取过下猛药的教训。 病太深时服用虎狼之药往往只会加速死亡,因此要先温后杀。 温了几十年,或许到了该杀的时候了。 ...... 皇宫的高墙之外,热闹要远胜高墙之内。 酒肆的深处,昏暗的暗道之后是一间华丽的房间,此时房间里充斥着惨红惨红的光,光的源头是一个魁梧的男子。 男子的脖子后、左肩上、右肩上、左腿、右腿上都各有一个穿着紧身透明纱衣的曼妙女子。 他左手掐着女子的腰,右手举起大鼎一般的酒杯,时而自己满饮一口,时而灌到女子的嘴里。 可是女子的嘴实在太小,酒杯的酒倒下酒来,简直是淋了一场酒雨。 魁梧男子大笑地痛饮着,享受着。 在他旁边是一个高而瘦的男子,他的腰比那女子的腰还细两分,双手捧着一个漆黑的药丸,贪婪的吸取着上面冒出的黑气。 瘦高男子安静地陶醉着,享受着。 “三弟,那东西伤身,少吸一点。” “酒色才伤身。” 第80章 小酒肆里风波起 人间不平事太多, 太平心愿同谁说。 纨绔有心一念错, 酒肆无端起风波。 ——题记 听到酒色伤身几字,魁梧男子嘴角轻蔑一笑。俯身看着大鼎酒杯中自己的倒影仍旧是往日那般孔武有力,两指狠狠捏了捏手边一个曼妙女子的翘臀, 他又转身看着自己老弟那风吹就倒的体格不禁哈哈大笑道:“那东西不仅对身体不好,还对脑子不好,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蠢蛋捧着珍宝来求我们交换。” 瘦高男子手中的黑丸此时黑烟渐淡,他睁开那双似睡似醒的双眼,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又沉醉一般闭上双眼,口里念叨着:“大哥教训得是。” 魁梧男子闻言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瘦高男子再一次睁开双眼,眼神古怪地盯着堆放在墙角的几个黑箱子,幽幽开口道:“不过这些东西就这么放在这里是不是有些不妥?毕竟这批货可不比往日那些垃圾。” 魁梧男子搂着一脸谄媚却又感觉呼吸不畅的女子,目光同样落在墙角的箱子上,笑道:“世人只知道青鸟司是那老家伙花大力气培养的情报机关,可是却不知道青鸟司隐杀的功夫是天下一流的。” “父皇做事不都是如此嘛,要么完全不做,要么就用十二分的功夫去做。” 魁梧男子冷笑道:“他倒是有心,只可惜瞎了眼,你说是吧牙统领。” “殿下英明。” 一个声音不知从何响起,也分不清男女。 那些女子仿佛没有听到忽然响起的声音,仍旧自顾自地用十二分的力度服侍着眼前的男子。 瘦高男子眼神四闪,神识已经暗暗发动,只可惜一些都无果。他暗忖着此人是谁,姓牙的人本就不多,又是青鸟司的一位统领,他一下子就锁定了具体的人物。 十二年前,瘦高男子才十六岁。 他仍然记得那年的青鸟司去留大会上有一个信使一鸣惊人,力压群雄成为了当年的魁首,也在历届青鸟司去留大会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想而知,他自那届大会之后官职的攀升可谓青云直上,短短五年时间就从一名最底层的青鸟信使爬升到二把手的青鸟司统领的地位。 可是但凡有一点江湖经验的人都知道,一个底层的人要想爬到云端是何其的困难、困难到几乎不可能。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身处历史巨变的时代亦或是身后有极为强大的背景支持,除此之外几乎不可能。 他回忆了一下那年的事情,除了几年前另立东宫,几年后域外来了几个奇怪商人将楼兰搅得天翻地覆之外似乎没有特别的大事了。 瘦高男子的眼睛不经意瞥向仍旧饮酒作乐的魁梧男子,那时他十八岁,正是热血里长着野心的年纪。 可是一个新立的太子似乎不能称之为一个可靠稳定的强大背景,毕竟旧太子就是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瘦高男子一言不发,魁梧男子在几具魔族美女妖艳胴体的包围下肆意享受着。 忽然间二人几乎同时看向墙角的箱子,箱子背后的铜墙背后隐隐传来女人的抽泣。 魁梧青年怒不可遏,单手一捏,青铜大鼎酒杯的一只胳膊粗的鼎脚就被捏的粉碎。随即右手顺势一拍桌上的一枚精致玉佩,眨眼之间一个红袍老者就出现在面前。 “谷斜太子,不知是小店何处惊扰到了龙驾?” 魁梧青年正是太子谷斜,此刻他与旁边的魔族女子一般一丝不挂,不过他却丝毫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他的私人包间隔壁竟然还有人! “老掌柜,你这小酒肆是不是开得太顺利了都忘了是谁让它那么顺利的了?” 掌柜的维诺道:“自然是沾了殿下的光,这份大恩老朽哪里敢忘?” 谷斜太子怒目道:“既然不敢忘,为什么旁边却有臭娘们支支吾吾的哭声!” 掌柜的抄手而立,静静听着,随后才恭敬回复道:“回殿下,这原不是隔壁的声音,您大可放心,这房间是独立开辟的空间。” 谷斜道:“这哭声难道是本太子幻听不成?” 掌柜的忙道:“这啼哭的女子本是小店的一个外聘歌妓,方才她陪鹿相国之子时她老爹不知如何就闯了进去,结果被鹿相子的打手打成肉泥了,那歌妓因此痛哭。” 随后掌柜的又补充道:“那歌妓能力有些特殊,因此声音才乱入这一片小世界中,打扰了殿下的雅兴,老朽这就去处理,万请殿下海涵。” 谷斜摆摆手示意掌柜的下去,冷笑道:“不就死了个爹嘛,有啥好哭的,女人真是傻货。” 随后他转向其中一个女子斥道:“你家老头现在也在家不!” 女子大慌,下巴埋到胸口不住着点头。 “带来!” 话音刚落,女子的身形就陡然消失。他又看向其他人,冷声道:“她们的也是!” 片刻功夫,谷斜脚下已经匍匐着几个妙龄女子与几个中年男子,几人颤抖着、沉默着,冷汗直流。 谷斜嘴角翘起一丝邪恶的玩味。 “将鹿相国的宝贝儿子带来。” 几息功夫,一个衣冠华丽的青年就出现在房间中,一脸茫然。 “听说你很会玩?” 鹿相子眉头紧皱警惕着看着四周。 “你是谁?这是哪?我的护卫呢?” 他一下子就三连问,可惜一个都没得到回答。 第81章 以身为祭请神只 风恨云不定。 花怨风不停。 有恨无人省, 祭身与神灵。 ——题记 “先坐!” 谷斜没有多说。 鹿相子感受着对方的威严竟然收起了纨绔子弟的性格,乖乖找了个地方坐下。 他坐下之时发现座位有些硌得慌,回头看时才发现自己的屁股下面竟然躺着个人,他实在太瘦,躺在柔软的长椅上就像是铺了一层特别的毯子。 鹿相子急忙站了起来,那人也同样坐了起来,不过他的眼神迷离涣散,竟然不像是活人的眼睛,而像是死鱼眼珠。 窜到嘴边的道歉话此时被吓得又收了回去。 鹿相子名叫鹿仁,字岛枚,是鹿相国的第七八九十个儿子。 鹿相国虽然是文人,可是体质却出奇的好,生了不知道多少儿子女儿。 他也不太管儿女们的事情,他只管造更多的儿女出来,今年七十高龄仍然与十六岁的小妾再添一子。 鹿仁也是倒霉人,本来靠着他爹的关系也能在这京城中作威作福,今日不知道出门遇到了扫把星还是咋的,忽然就被拐到这地府上来。 一个是活阎王凶巴巴,一个是死鬼差阴沉沉,搞得他站也不安坐也不安。 “鹿相子,看戏就要好好坐着。” 阴沉沉的谷鳄忽然开口,鹿仁方才坐到他旁边,不过又不敢靠的太近。 “好戏,开场!” 可他们眼里的好戏在这几对父女之前却是禽兽的游戏。 那些父亲不忍作那样的兽性而疯狂冲杀向谷斜,可是无一例外,他们还没迈出几步,双手双脚却都齐齐断去。 可是他们仍未死去,甚至于连血都不曾流出来一滴。 他们的眼睛还明亮着,他们的耳朵还灵敏着,他们作为父亲的心还跳动着。 可是他们面对这样的禽兽却无能为力。 恨,有时候是一种力量,但是更多时候却是一种无助。 “你们既然不愿意自己体验,那我就帮你们体验一下。” 谷斜的衣服还没穿上,那些女子的衣服又再一次被脱下,不过场景却已然不同,因为围观者已经大不一样。 那些女子,久入风尘的女子忽然像是觉醒了某种意识,一种生而为人的意识。 我既然是人,他人何以视我为猪狗牛羊? 看着怒气冲冲,杀气腾腾的女人,谷斜油然而生一种快感,这正是他的目的,如果这些女子不跟他拼命他反而会觉得无趣与失望,可是如今这些女子却也如他所愿直接向一名战士一样冲杀上来。 谷斜只是静静地坐着,全然不惧这些凡夫俗子的攻击。 那些女子爬到他的身上用尽全力攻击他,在他眼里与服务他是毫无区别的。 他厌倦之时就亲自动手捏爆一个人的头颅。 座位上,谷鳄面无表情,只有鹿仁看着目瞪口呆,他承认自己背地里是个变态,但是连他这个变态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魁梧青年才是真的变态。 每一个女子化为无头的怪物就会有一个没有四肢的父亲恨得七窍流血。 恨大多数时候都是无力,但是也不能否认它是一种力量。 这一间房间忽然龟裂开来! 一道耀眼的光芒忽然刺入其中。 一道迟到的救赎。 神灵的力量。 人的召唤。 第82章 一神只战双四境 空间,碎裂。 几人的身形显现在一片旷野之中。 北风凛冽,不见飘雪。 那家小酒肆并不简单,幽深黑暗的地道只是十数个稳定小世界的入口,然而要想保持小世界的运转同样是份大手笔。 这无端的光明使得两位皇子都感到不安,然而感到最为不安的却是乖巧坐在一旁的鹿仁。 他虽然是酒囊饭袋一个,可是毕竟有不俗的背景,靠着这些资源堆积,是头猪也能进入二境。 二境,已经对天地间那股不同寻常的敌意有所感知。 他已经感知到,这股忽然出现的光束目标就是他自己。 顾不上许多,一套品相不错的防御灵器已经被他套在身上,这是他能拿出的最高等级的防御武器了。 光后出现的是一个女子。 这女子刚一出现,鹿岛枚冷汗直流,竟然就是他刚才令人杀死的那男人的女儿。 蝼蚁长出了翅膀,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任谁也不会将她同蝼蚁相关联。 女子的长发飘然凌乱,长袖在北风中挥舞着,她的双眸死灰一般无神淡漠。 这绝不是什么仙子,鹿岛枚只觉得这人像是一个女鬼在向他招手,在呼唤他一同奔赴地狱。 逃! 鹿岛枚是祖祖辈辈都是魔族血统,可是他却没有继承到魔族任何的血性。 二境的速度实在不能称慢,几乎能与北风齐行了,可是这点速度在光面前却慢如蜗行。 耀眼的金光不由分说、不带一丝犹豫洞穿了鹿岛枚的胸膛,随即他的头颅、他的四肢、他肥大的臀部完全被炸成了粉末。 北风实在太大,这么多的粉末只是眨眼间就看不见一星一点。 谷斜抖掉身上的女子。 金红铠甲在身,数丈长的金戟在手。 天空之中的女人散发的气势实在恐怖,他不得不防。 谷鳄抬眼看去,只觉得耀眼,只觉得恶心。 女子随手一击灭杀二境的鹿岛枚之后本已经准备转身离去,可是她忽然注意到脚下那些断手断脚的男人与无头的女尸。 一股不弱于方才杀鹿岛枚的杀意爆发而出。 一道金光落下,谷斜已经出手,金戟化作流光。 两道金色流光碰撞,恐怖的能量气流荡开,荒野更荒了几分。 女子死灰的眼微微眯起,身形消失再出现之时已经是在谷斜正身后,金色的右掌轰地拍向谷斜。 一击即中! 金红铠甲如同风铃一般响动,声音清脆而有音律,金漆已经落了几片。 谷斜喉咙滚动,极长的金戟却不可思议地自其左肋刺出,一下子便刺中了女子的左肩。 戟尖没入半寸,点点金液自伤口渗出,不能自愈。 女子一击已经摸清男子实力,四境三流。 谷斜一戟却仍然不知女子实力,不过必定比他还要高,而且看她流出的血液,不似凡人。 谷斜身上的金红铠甲乃是一件风铃铠。 风铃铠是魔族皇室秘铠,受击之时能最大限度将所受的全部能量以音波的能量转换散回天地之间。因其受击之时声如风铃,因此得名风铃铠。 他身穿中品仙器级别的风铃铠却仍旧受到如此伤害,可想而知眼前的女人究竟有着何种恐怖的力量。 不过他这以伤换伤的一击同样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女子身形方退,谷斜的金戟已经一扫而来。四境的一击,四境之内无人敢轻视。 女子双手皆呈金色,浑身金气凝聚,仿佛金液一般浓稠。 纤细的双手一合,巨大的金戟竟然被稳稳夹在双掌之间。 也是女子夹住谷斜金戟的一刹那,一枚细长的黑针已经自其身后透过虚空刺入她的身体。 她一直提防着着另外一个男人,却没想到那个男人不仅自己细,连使用的武器也这般小巧。 双手扭转金戟,女子迅速闪向一边,金色液体如水幕紧紧护住她的身体。 金幕之外,三枚黑针停滞不前。 黑针并不是简单的暗器,这是四境的黑脸魔蛇的毒牙炼制而成断命针。 黑脸魔蛇天生不能化形,可是有一些却能够突破常理化成人形,黑脸魔蛇一旦化形便被称为黑面郎君。 黑面郎君,有屠城之姿。 一条四境的黑脸魔蛇有数千獠牙,可是能用作断命针炼制的却只有两根,每一根也不过能制作五六枚黑针。 四境的黑脸魔蛇天下难寻,也只有皇室这样的庞然大物才有可能传承使用这种奢侈的仙器。 女子趁这短暂的间隙逼出体内的断命针,望着手中黑气缭绕的小东西,女子灰色的眼眸阴暗了几分。 只见她两指只见一股金色火焰燃起,断命针悄然融化成一滴浓黑的液体。她两指一摊,黑色液体飞射而出,直取谷鳄。 谷鳄嘴角玩味一笑,又以两指困住飞驰的黑液,轻声道:“多谢。” 女子面无表情。 一声轰鸣惊起,谷鳄手中的黑色液滴竟然如炸弹一般爆炸开来,猛烈的毒性将近千米的土地都染成黑褐色。 也是爆炸惊起的一刹那,女子再一次出手,脑后一个闪耀的光圈如同一个耀眼的皇冠一般显现出来。 谷斜瞳孔一震。 “神只!” 神之光环也只有神只方才具备,而若想成神必须满足两个条件。 其一是实力,境界跨越凡修三境进入四境。 其二是功德,有无数生灵自愿供奉,得人间信仰之力。 这两样得其一已经是人间第一流,兼得两者的更是凤毛麟角。 神只虽然不一定超越四境,可是却一定比正常的四境更变态,因为他们能够使用信仰之力。 信仰之力,即是最高配版的香火之气。 谷斜的脸上是说不出的表情,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面对的是一尊神只。 俩皇子互换眼神,心中想法已经心照而不宣。 神只自不可敌,可是毕竟不是凡人,虽然不知道是谁有那么大能耐将她请来,但是她也绝不能在人间久待。 只要保证自己在这段时间内不死,那就不必死。 他们知道的事情,这尊神只自然也知道。 神光内敛,两道必杀的神技已经悄然酝酿。 第83章 意气侯怒骂东宫 长城万里为谁倒, 千里花红为谁哭。 痴情总被世俗妒, 真情点点出金炉。 ——题记 女神只的双眼神光内敛,原本死灰的眼眸这一刻却死灰复燃。 此刻她的双眼仿佛是两个微型的宇宙,无数的星辰寄身其中,神光流转,幻彩烟霞。 致命的神技刹那形成。 几人心知肚明,凡人修炼,三境破四境之后便是另外的景象,在这等境界,想要再往前迈出一小步,需要的资源都只能以恐怖二字形容。因此破三境之后,每一个小境界的之间都存在着巨大的实力差距。 谷家二人,一人境界才稳定在四境三流,一人甚至才勉强跻身四境之列。 可是眼前这尊忽然降临的神只却绝对有二流的实力。在这等实力面前莫说是二人联手,就算是再来两个三流的帮手也不见得能胜过女子。 然而战胜与杀死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这尊神只确实有轻易战胜谷家二人的实力,可是却不可能轻易斩杀二人。 四境,已非凡修! 这件事情双方心知肚明。 谷鳄的身上同样套上了一件风铃铠,暗黑色,有些偏大,像是调皮的小孩偷穿了父亲的大衣。 兄弟二人面面相对,双手手印急速变化,繁杂、多变却又完全同步、完全一致的手印。 空间,碎! 时间,乱流! 一个面庞大无比的镜子出现在二人头顶。 那镜子没有边框,只是单纯的镜面,破碎又复原,复原再破碎。 这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件仙器,更像是某种玄妙的阵法。 破镜不重圆,覆水难再收,多少遗憾存在于追悔莫及之中。 这是凡人对于时间不再回的烦恼,可是四境的修行者却隐约跳脱出时间的束缚。 两道神光自神只的双眼射出,似是傍晚的云霞漏下两道落日的余晖。 这两道神光自云间落下,实在是太过耀眼、太过醒目。 神光与镜相接,不见反射,因为镜面直接碎裂成了无数的碎片。 镜面破碎之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神光没入其中虽照耀出两条圆而直的神光通道却怎么也照不见根源。 “到底是四境呀。” 神只只留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随即神光消散。 半空中落下一个女子,白发三千丈,愁容似秋凉。 这具躯体仿佛没有了生命的气息也没有了生命的质量。 请神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容易。每一次出手都要付出等值的代价,一介凡人能有什么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能够看上眼的? 灵魂、生命气机以及时间。 这具躯体的灵魂已经完全献祭,这具躯体的生命气机已经完全消散,她原本或许该有百年光阴,可是却永远止步在此刻。 春花曾于枝头笑春风,秋叶坦然挥手辞西风。 花落暮春,叶葬秋风,只在此刻。 她轻飘飘地落下,随着风摇摆。 谷斜二人只觉得庆幸,这样的死亡不是他们,因此他们连多看一眼也不会。 一树高...... 半树高...... 一人高...... 半人高, 飘落的躯体忽然止住下落的姿势。 她静静躺在一个男人的怀前,躺在他的双臂之上。 她的白发轻轻地飘舞着,他的眼眸里有一万种说不出的痛苦。 青红的气息从男子的身上流转而出,幽幽从女子的四肢百骸钻入她的身体之中,男子青红的长发之上忽然生出一抹雪白。 谷斜看清来人,快速将经受着战斗余波的黑箱子全收入纳戒之中。 男子感受着女子终于保住的一抹气机,也似吃了一颗定心丸,抱着女子的手也更紧了一些。 他随即怒目谷斜二人道:“二皇子、三皇子还真是好雅兴,刚回来就忙着做一些狗搭猫的事情。” 此刻若是换个人说出这句话,谷斜必定会让这句话成为那个人的最后遗言,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却不同。 魔族皇室有三司,收罗天下消息的青鸟司,负责培养人才的青藤司,以及负责皇室安全的青龙司。 而眼前之人便是青龙司现任的第一指挥使,青龙。 青龙不是一个人名而是一个职位,这个职位有一项令魔族所有人胆寒的特权。 先斩后奏,永不追责! 而且眼前这位青龙,祖上四代,代代青龙!代代封侯! 谷斜可以完全不必在乎一个相国之子的死活,可是却完全不能忽视这位青龙的任何一句话的分量。 “如意侯教训的是。” 谷斜把身段放得很低,低到不像是当今的魔族太子。 “我知道你有野心,而且野心不止于太子这个称号。” “不敢不敢。” “你还有何不敢的!” 如意侯忽然大喝一声。 “你当真以为你的那些小九九真能瞒得住圣明的魔主吗?你当真以为魔主大人对你做的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一无所知吗?” 谷斜眼睛先是明亮而后又迅速暗淡下来,嘴上也不去反驳,只是重复着不敢二字。 “你不敢?你若是不敢煮豆燃箕,何来这太子的地位,你若是不敢焚城取血又何来这一身磅礴的修为,你若是不敢酒池肉林,又何来今日这神只降临!” 如意侯的怒意越来越盛,言辞也越来越激烈。 谷斜不再说话,他自己也清楚,此时但凡多说一句都是自找苦吃。 “太子殿下,莫以为手里有几张好牌就能为所欲为,失道寡助,凭几个奇人,几只小鸟可坐不稳这东宫。” 谷斜先是一惊,他确实没想到自己的底牌已经被这如意侯摸得一清二楚,而且如意侯清楚的事情,宫中的那一位必定已经全然知道。 魔族之内的事情能彻底瞒住那位的,确实少之又少。 不过谷斜仍旧不作过多解释,真是一味地称是。 如意侯厌恶地瞧着这位魔族未来的掌权人一副小人维诺的样子,心里有一百种恶心,该说的也已经说完,这恶心的地方确实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 青红光芒闪烁,这片空间只剩下一脸怨恨的谷斜与面无表情的谷鳄。 谷斜恨恨道:“总有一天,本魔主一定要拔掉这根眼中刺!如意侯!如意侯!我倒是看看你能不能事事如意!” 如意侯此时已经在一间华丽的房间之中,床上躺着的正是那个白发的濒死的女人。 “姜儿,你......” 如意侯此时并不如意。 第84章 梅花郎枪挑太子 这是几日后的晴天。 晴天里同样有雪,不过显然要比阴天里要薄上一些。 雪味很薄的时候是很适合出游的,因为这是冬日里难得的,难得的东西自然要倍加珍惜。 出楼兰皇城的东城门再往东走十几里地是一片山脉,山脉上诸峰林立,山峰层层叠叠呈沟壑的形状。 这些沟壑一色的青绿,只有一处除外。 那里是醒目的铜色、银色、金色三色交辉。 那是一片林子,是整个江湖都都能数得上名次的好地方。 快活林,只讲两个词。 一个是快活,另外一个则是金钱。 天下很难找到不需要花钱的快活,天下同样难找到花了钱而得不到的快活。 谷斜太子这几日的心情一直都很不好,自从见了如意侯之后他的生活一直都不如人意。 快活林里什么都有,连皇宫里没有的这里都有,只要你有足够的等价交换。 里面每样事物都很新奇,可是最令人称道的却是一间小小的木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木屋。 可是听着里面传出的发自肺腑的欢笑,看着里面走出的一个个意犹未尽的醉人,你就可以猜到这是快活林的心脏,是快活林活起来的根本所在。 谷斜走到门口,随手丢给门口的一个白胡子老头一枚腐朽不堪的铜币。 白胡子老头并没有去接,铜币就静静地浮在他的面前。 谷斜不管其他,径直走向门口,双手放在柴门之上却偶然瞥见墙上的告示里,最醒目的一行里写着几个大字。 “如意侯重金求医。” 谷斜轻蔑一笑,推开门踩着门槛走进木屋之中。 木屋之内仍然是单纯的木屋而并非是自成世界的独立空间。 木屋只有一层,除了一个小隔间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一览无余。 十来张只能坐俩人的桌子整齐地摆放在中央的位置,周围则是许多单座的木椅。 谷斜一人坐在双人座上,要了一壶酒,又要了一壶解酒茶。他扫视了一眼在座的人,有认识的,但是更多的是新面孔。 靠墙的那排椅子上挨着坐了一行四人,除了为首的女人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而且还有一个穿着破袄子的小不点。 谷斜微微一皱眉头,不过很快就不再去理会他。 他来这里是寻开心的而不是寻不快活的。 隔间之外的人只喝酒,笑声的来源只是从那小隔间出来的人。他们大都只进去片刻,可是无论男女,出来之时却都满面春风、一脸醉意。 谷斜转动着无名指上的纯白纳戒,眼睛一直盯着隔间的入口。 那个漂亮的女人先进去,出来时同样是面红耳赤的兴奋,女人的笑声一般都很好听,好看的女人更是如此。 听着女人的笑声,隔间之外都响起了斟酒之声。 女人贴着少年的耳朵轻语几句。 少年进去,片刻后方才出来,脸上却没有众人都有的兴奋,反而是愁容满面。 紧接着是小不点旁边的青年走进去,不过很快就出来,他看上去应该也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四人起身,往外走去。 谷斜接着走进隔间,他很快出来,他买到了这几日来难得的快活,一刻也不多停留,迈过门槛就准备离开。 他心情大好,刚迈出几步忽然回过头来看木墙上贴着的告示。 最醒目的一条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不再是他想看的,只见上面写着,“张叔飞重金杀张仲飞。”下一条则是,“张仲飞重金杀张叔飞。” 有些人的快活是建立在某些人的不快活之上的,所以花钱杀人在快活林里并不少见。 这间木屋更是不忌讳列出是谁要买谁的命,因为有竞争才有更多的钱可以赚。 若是有一有人不幸在这木墙之上看到自己的人头已经被人重金预定之时,那人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先花更多的钱买下对方的人头。 天下行走之人在这兼职当刀手的并不少见,只要肯下血本必定就会有神秘的高手接下榜单。 杀人只有两个规矩。 刀手成功,雇主的钱全部归刀手。 刀手失败,雇主的钱跟刀手的头都归木屋,木屋会赠送目标的头颅给雇主。 仅此而已。 可是这间木屋接下的活,没有失败过一件。 谷斜已经走出几十米远,他故意走得慢一些,在快活林使用空间能力属实是浪费了大好资源。 远处的几间房间散发出阵阵酒肉香,谷斜又加快了脚步,他已经能听到房间之中传来的粗重的喘息声与娇滴滴的呻吟声。 可是一杆长枪却出现在眉间。 枪似游龙刹那而至。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酒肉香气而是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入耳的也不再是令人小腹欲火的声音而是冰冷的枪鸣。 谷斜只是一个眼神,眼前一寸的空间忽然坍缩凝聚到一起形成一面坚硬无比的空间墙。 银白的枪头落在这一方空间墙上,枪身已经弯曲如弓。 谷斜看清了眼前之人的面貌,心中大感不妙。 他整个人忽然被弹飞起来,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银白的枪头已经如同暴雨梨花一样刺在他的身上。 风铃的声音已经乱糟糟地响动起来。 谷斜忽然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他感觉自己一身气血被那人的长枪如同竹签挑西瓜子一般一粒粒全都挑得干干净净。 风铃铠虽然没显现出来,可是却一直都在他的体内,只是风铃铠的承受上限此刻已经显现出来。 一息没到,谷斜已经瘫软在地上。 这喘息的片刻中,谷斜浑身暴起,红色的气息此时变成完全的血红,其中还弥漫着一股血液腐败的味道。 几丈长的大戟在手,一记横扫千军使出直取来人下盘。这一击力道之大直接划开了一道空间裂缝。 来人长枪靠脚,将枪身一折,只听见啪的一声,巨大的金戟攻势骤停,来人顺势拖住枪尾一推,枪头立即没入虚空之中。 谷斜大喊道:“梅花郎这是何意!” 梅花郎大笑道:“都说快活林只能用钱买快活,我今天偏要吃个霸王餐瞧瞧!” 第85章 宋寒衣金针吊命 握紧那金色大戟,谷斜的气血正同充气的气球一样快速鼓胀起来。 他冷声道:“都说镇山梅花枪一腔孤勇桀骜、放荡不羁,可是我如今看来却觉得愚蠢可笑。” “哦?” 镇山梅花枪,人称梅花郎。 梅花郎猛一抬手将枪尾捅入脚下的青石板中,自己则依靠在枪身之上,从怀里摸出一个扁扁的锡壶。 壶中自然是酒,可是却不知道是什么酒。 他要听的自然是道理,可是却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梅花郎扭开壶嘴,抿了一口,如同喝了酸醋一般皱着脸道:“我有在听。” 谷斜冷哼一声道:“天下之大,能找不快活的地方多了去,可你却偏偏来快活林里找不快活,你说你是不是愚蠢。” 梅花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根大鸡腿,谷斜说话的功夫他已经啃得只剩一根大骨头。 一手的油随意擦在那跟抹布一样油腻乌黑的衣服上。 这身衣服实在太油,如果将上面的油一滴不剩地拧下来绝对够做几顿炸鸡。 如果只看人的外貌,别人很难将眼前这个油腻邋遢的大叔跟梅花郎三个字联系起来。 这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世上决没有人用温润如玉形容一个灰头土脸的乞丐。 梅花郎的称号不是衣冠赐予的称号,这个称号源自他身上倚靠着的长枪,它有属于自己的名字——院梅归。 这是一个奇怪的名字,奇怪到别人得一字一问才能弄清到底是哪个院梅归。 银白的枪头如白雪映月寒,雪白的枪身则如寒月照雪白,银寒与雪白之间是一抹随风而动的殷红,如一枝红梅出雪墙。 淡淡的梅花香就源自这一束红缨。 梅花郎仍是原来的姿势,他直视着谷斜的眼睛讥讽笑道:“都说这一代的魔主胸怀匡扶魔族的雄心伟志,可是看到你我就知道他只怕力不从心。” “哦?” 梅花郎随即不紧不慢道:“烂藤上结不出好瓜。” 谷斜的怒意已经很盛,可是却没有盛到极点,到达极点的只有那个女人的糟糕情况。 如果是平时,李木木他们几个是绝对不可能靠近这间屋子,更别说还是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因为这间屋子的主人是连魔族皇室都不得不礼让三分的强势男人,然而这个刚毅的男人此时此刻却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这人便是如意侯,只是相较于前几日的意气风发此刻的他已经憔悴了许多。 说实话,他有些不信任眼前这个一身穷酸的青年书生,可是揭下告示榜单是规矩他却清楚,除了疯子没人会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如意侯不安而又安静地站在一旁。 该问的问题他已经一一问清,问不清的事情一时半会却也真说不清。 此时房间里只有两个半人,如意侯一位,李寒衣一位,床上躺着的那位连半个人都算不上。 如意侯当日不惜损耗自身精血寿元强行扭转天机而抢来的一丝生命印记正一点点消散。 如意侯望着如风中枯草一样的女人,一时间恨意无限。 他不是恨太子谷斜的肆意妄为,他也不恨家族里那根深蒂固的门当户对,他只是恨自己。 他这种人只会恨自己。 他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的懦弱...... 宋寒衣将手中的两颗水晶球,一颗放在女子颈边,另一颗则放在女子脚边。 一切准备就绪,宋寒衣右掌如同擦拭窗上灰尘一般轻轻抹过眼前的虚空。 他的掌下似有流金涌动,不时便从虚空中抽出一枚枚金色的细针,随即又迅速将金针刺入女子体内。 如意侯全神贯注地盯着宋寒衣的动作,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个穷酸青年的生命他可以不在乎,可是这个女人的生命他却不得不在乎。 他自己就是一名强大的四境修士,因此对于空间的掌握可谓是炉火纯青,可是当他看见宋寒衣的空间手法之时却仍旧大为震惊。 如意侯只感觉他使用空间的手法就像是乡野村夫一样粗糙难看。 他此刻又惊又喜。惊的是,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无穷巧妙的空间手法,喜的是这位书生或许真有能力做到起死回生。 金针极细极小,可是捏在宋寒衣的中指与食指之间却感觉重若千斤,而且每取出一根金针他的气息就紊乱一些,到最后时大颗大颗的汗珠已经从他的脸颊上滚落。 察觉到书生的状态,如意侯的心再一次揪紧。他深知这种逆天改命的事情有多难,若非如此他决然不会踏足快活林,去那个肮脏的木屋做这样一笔让他恶心的交易。 一枚金针还捏在宋寒衣手中,他一反常态没有极为迅速地刺入女子的体内,他的嘴唇发白,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捏住金针的双指更是微微颤抖起来。 金针刺入女子额头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那时的阳光最软也最美。 女子的眼睛已经睁开,嘴巴一张一合只是说不出话。 如意侯抚摸着这张说不上倾国倾城却让他心驰神往的苍白脸庞,泪水强忍在眼眶之中。 泪珠滑落,女子不忍再看,又闭上了双眼。 宋寒衣跟谢英姿一前一后走在夕阳底下。 “英姿,收好了,以后就不愁没饭吃了。” 宋寒衣一摆手递给谢英姿一枚纳戒,这是他的诊金。 “少爷,这里面是多少钱呀?” “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宋寒衣大笑而去,手里是他常把玩的两颗水晶球,只不过却与之前有了一丝不同之处。 两枚水晶球里各有半寸长的金色流光。 谢英姿还在把玩着着那枚纳戒,不过眼尖的他还是发现了水晶球的细微差别。 “少爷,这琉璃珠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了呀。” 宋寒衣举起其中一颗对着残阳看去,满意点点头。谢英姿收好纳戒继续问道:“少爷,那里面金闪闪的是什么呀?” “偶然才能遇到的好东西。” “好东西?” 宋寒衣握紧琉璃珠,摸摸谢英姿的脑袋笑道:“家里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谢英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第86章 王道士秘法传人 少年饮酒名折柳, 美人饮酒名初见。 柳是故园春色柳, 见是当时桃花面。 如今春柳色青青, 不见园中笑盈盈。 敢叫兰舟加锁链, 人生念念如初见。 ——题记 谢英姿之前很好奇自己的少爷的家到底在哪里。 因为他发现一个人遇见一个投缘的陌生人最开始往往都不问对方的名字,反而一张口就是:“兄弟你是哪里人呀?” 这种行为他已经司空见惯,可是他却不能理解。 谢英姿从有记忆开始就是宋寒衣带着他满世界游荡,至于之前的记忆全都是宋寒衣一句一句替他补充的,所以谢英姿连一点家的概念都没有。 可是宋寒衣却不一样,从谢英姿记事起,他们俩人虽然满世界溜达,可是据宋寒衣自己所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回家,为了光明正大而体面地回家作准备。 谢英姿曾问过宋寒衣,“少爷,家是什么?” 宋寒衣摸着他的头温煦笑道:“家是一个人一心要回去而最后必须回去的地方。” “那少爷,我们最后要去哪?” “斗牛墟!” 谢英姿对这三个字印象很深,他不知道这三个字怎么写,只知道怎么念。 “这是少爷的家,也就是我的家。” 他实在没有什么家的概念,也没读过什么书,自然不知道苏东坡的“此心安处是故乡。” 他只单纯觉得少爷在的地方就是家。 此时两个人不再是一前一后,而是并排走着,他们的步子都很快,因为他们此时要赶去快活林里的一家酒肆,那里有几个人正等他。 圣贤居是天下闻名的酒肆,每一个种族的每一个重要的城池都有它的身影。 生意能做得那么大自然有它的道理。 圣贤二字取自青莲剑仙的名篇《将进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这句诗深深刻在每一家圣贤居的大门上。 在这几句诗的背后,一个少年与一位美女相对而坐。这是一张四方桌,桌上已经摆上了四壶酒。 这俩人来得比宋寒衣预计的要早上很多,二人各自饮酒。 少年饮酒名折柳,美人饮酒名初见。 折柳跟初见都是圣贤居的小众酒,口碑很差,因为喝的人少,懂得喝的人更不多。 折柳与初见相似却又有天壤之别。 折柳入口即苦如莲心,可是嘴里苦极心中却总是甜丝丝的。 它只适合远行的游子喝,一个人背井离乡,心里有万种心酸无奈也无人倾诉之时该喝这酒。 初见同样是苦与甜,不过却与折柳完全相反,他入口甜如蜜,心中却会无端生出万种闲情苦闷来。 它适合多情的浪子喝,心中有万种相思苦闷的人该喝这酒。 两种酒混着喝是什么味道?真有这样的奇怪人有这种奇怪想法并且立刻付诸行动。 二人面前的这个道士就是这样的怪人。 喝折柳、初见两种酒的人本来就很少,当一个人在一家酒馆看到有人点了一种与你点的一样小众的酒之时他总会更加留意那个人。 这也是一种认同,一种需求,如同人天生就需要一个真正的朋友、真正的知己一般。 李木木就这样盯着自己的酒杯,可是余光中却满是那个道士。 看着看着李木木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倒不是折柳太苦,只是觉得道士的做法实在太怪。 他只见过用剑杀人的,却还是第一次见到用剑喝酒的。 剑的血槽本是为了导血,可是长剑在眼前这个道士手中却无端变成了饮酒的道具。 道士趴在桌子上,桌子本来不算小,可是他却像是一摊水一样盖住了整张桌子。 他的头斜着,露出半边脸来,嘴巴眯了一道缝隙,寒气渗人的长剑就斜着悬浮在嘴边。 剑上是两壶酒,一壶折柳、一壶初见。 柳如烟同样疑惑,她是喝酒的行家,她实在想不出心中是有多苦的人才会选择去喝这两种酒,而且她也难以想象是有多疯的人才会用这样的怪办法去喝酒。 道士的剑背上有两道血槽,中间被一道凸起隔开,两种酒各自精确地落到一处血槽上。 折柳偏青、初见带粉。 两色缓缓而下,最后汇聚在剑尖之上,同钟乳石上的渗水一样一滴一滴落入道士嘴中。 酒肆中,这一层楼的人都在看他,楼上的靠着栏杆看,再往上就是零零星星的人头。 圣贤居会有很多怪人汇聚,可是这道士显然怪人堆里的高个。 李木木其实也很好奇,少年心性,对什么都好奇。 两种酒混着喝究竟是是什么味道?用剑喝酒是不是有啥特别之处? 他的思绪已乱,竟然蠢蠢欲动起来。 发觉自己的想法,李木木先是吃了一惊,随即自笑起来。一边笑他人太疯癫一边又好奇这种疯癫的行为,这本身就是奇怪的行为。 李木木忽然觉得手腕上有些冰凉,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娲娲姐从纳戒中溜了出来。 自从进入楼兰以来,娲娲姐出来透气的次数明显下降,这个时候出来确实有些非比寻常。 那道士似乎已经醉了,嘴里仍然在酒断歇漏下的缝隙中低语着什么。 他的酒滴得很有规律,一消一长,如同健康人呼吸一样自然顺畅。 李木木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向柳如烟使了一个眼神便将初见酒挪到面前,轻轻往自己的酒杯中倒了一小点。 酒杯中还残余着一些青色的酒,此时青色与粉色逐渐交融,变成了一种全新的颜色。 他实在学不了道士那种怪法,于是闷头喝下。 苦,纯粹的苦,像是嚼了一把新鲜的莲心。 那道士已经笑了。而且已经醒了。他松下悬在半空的酒壶,解下斜依在嘴边的长剑,缓缓站起身来,只在桌上排开三枚大钱便自顾自向门口走去。 这道士像是常客,店小二收起桌上的大钱笑道:“王道长慢走。” 那道士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道:“春草年年绿,王孙归不归?” 这句话如同醒酒茶一样,李木木一下子就不觉得苦了,反倒是韵味无穷。 李木木笑了起来,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天下那么多种酒,那么多种喝酒的方法那疯道士为何偏偏要用剑来喝这两种酒。 李木木忽然疯魔般抓起桌上的木剑扑出门去。 真是好大一场雪! 第87章 大盗胆大盗公主 李木木一心只想追上那个奇怪的王道士,一不留神竟然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女人,一个奇怪的女人。 李木木抬眼看去时才知道是个女人,一个长相极为普通却又几乎与普通搭不上的女人。 她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像是神庙里供奉的泥胎偶像,她的头发极白,门一开,风一吹,像是下了一场大雪。 李木木正想道歉,那白发女人看到他时却如春水初融一般,脸上竟然浮现起一抹温暖的笑意。 李木木道歉的话不由自主地停在嘴边,女人微笑着跟他擦肩而过,可是她刚跨过门槛,脸上给的笑意立即消失。 李木木此时已经兴致阑珊,有些困惑、有些失神地拖着身子又回到酒桌之上。 柳如烟站起,又迅速坐下。 “你刚刚?” 听到柳如烟的声音,李木木的眼中又有了神采,脸上立即浮现出平日的笑容道:“方才心中忽然有所顿悟,所以想追上那个怪道士问问。” 柳如烟也笑起来,美丽的双眸闪烁着狐狸般狡黠的光彩。 “那怎么又不去追了?” 李木木已经看出柳如烟眼中的不怀好意,眯着眼拧着嘴道:“没必要了?” “忽然就没必要了?” 李木木一笑,“如烟姐你认识刚刚走进来那个女人吗?” “女人?” 柳如烟稍加思索,随即道:“那个白头发的女人?” “是的。” “圣贤居每天来的怪人都不少,没人能清楚每一个人的来历,不过她既然径直走入后房,想必身份不简单。” 柳如烟脸色稍稍沉重,补充问道:“怎么?熟人?” “不认识,只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闻言,柳如烟立即表现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忍不住点头称赞道:“好一个少年剑,你这品味至少领先同龄人二十年。” 正说话间门外又扑进来两个人,人还未完全入门,声音已经抢先一步灌入每个人的耳朵。 “不得了的消息,咱们公主被人劫走了?” “哪个公主?” 场中已经有暴脾气的拍桌而起。 进门的人道:“还能是哪个公主?自然是将要派去给那些小瘦猴子和亲的那位。” “在哪劫走的?” “听说是皇宫里!” 进门的二人已经找准一张酒菜最丰盛最齐全的八方桌坐下。桌子的原主人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快速腾出两个位置。 其他好事者已经围了过来。 柳如烟与李木木一样一动不动,二人心中存疑,况且以二人的境界,那人说的每个字都能听得明明白白。 “不可能,皇宫里多少魔将守卫,况且还有那么多暗中保护的高手,怎么可能能从皇宫劫走一位公主。” 柳如烟捏紧了酒杯,若是传言苍苍是在皇宫之外的任何地方被劫走她都能断定这是个谣言。 因为她清楚苍苍绝不会离开皇宫半步。 围观的人中有人问道:“那是谁有这样的本事这样的胆子到皇宫里劫走公主?” “盗独!” 听到盗独两字之时柳如烟的身形已经出现在门外,她走的比李木木追怪道士还要果断还要迅速。 她心中最清楚却又最不愿听到的就是这个名字。 四方桌上还剩四壶酒,一字排开十二枚大钱,末端是一枚玉笺,玉笺上压着一枚圣宝币。 大钱是圣贤居使用的特殊钱币。虽然是很普通的铜钱,可是却很少有人敢造假仿制,因为成本太高而收益又太低。 天下怪人虽然不少,可是用一双手跟一条腿换一顿酒的怪人却很罕见。 圣贤居主卖酒,一人限购一壶,一壶酒,三枚大钱。 这是规矩,而且是死规矩。 二人已经出了快活林,再往前十几里就是楼兰皇城。 “如烟姐,难道苍苍公主真的出事了?” 柳如烟凝重道:“但愿是谣言。” “那盗独究竟是什么人?” “故人!” “又是故人?” 柳如烟稍加回头,接着便全力赶路。 “天下说大不大,当你也在这江湖上飘荡几年,到哪都会有三两个故人。” 李木木没再多说。 楼兰还是原来的样子,城中的居民完全没有自家公主被劫走的惊愕与愤恨的感觉。 李木木与柳如烟径直向皇宫走。 一入皇宫深似海,并不只是因为里面人情复杂。 柳如烟也独自进入过楼兰皇宫,可是她有苍苍公主给的信物,出入都很是方便。但是现在他们几乎每过一道门就被盘查一次。 柳如烟的心悬地更紧了一些。 苍苍所在的那间院子气息与平时已经完全不一样。 “走,去荡离山。” 荡离山在哪里李木木并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个人说的或许是真的。 天下离谱的事情实在太多,荡离山居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条河。 这条河与天下万千的河流都没有区别,从高处往低处流,蜿蜒曲折,水时而急时而缓,上面漂浮着一些水生植物。 柳如烟逆流而上,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她看见了一棵老树,河岸边有一两棵老树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老树上是一堆枯藤,也并不算是藤,而是一种特别粗壮的菟丝子,不过随着寄主的营养被吸干,藤条也由黄色变成褐色。 寒风里已经能听见乌鸦的声音。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李木木不由想到这句有名的诗句。 柳如烟站在那棵老鸦结巢的老树底下。 树在河边很近的地方。 柳如烟脚下就是流水,那里有一株特别的凤眼蓝。 这东西本来应该是一大片一大片地长的,可是这里却只有孤零零的一株,而且它的每一只蓝色的眼睛都统一盯着这一棵老树。 “跟我下去!” 柳如烟没有作任何解释,她此时心有些乱,甚至有些烦躁、有些恐慌。 李木木没有犹豫,扑通一声准确无比地跳入柳如烟所跳的位置。 水下别有洞天,因为下面并不是水,而真的是“小桥流水人家。” 李木木只得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这里零星分散着几户人家,柳如烟轻车熟路地走向其中一间草屋。 咚咚...... 隔壁传来来一个老大爷的声音。 “小独出去了。” 柳如烟自然知道人已经出去,她在圣贤居点了四壶酒,其中一壶就是给他点的。 “青爷爷,她有说啥时候回来吗?” “是小烟吗?” 隔壁的柴门打开,一个拄着拐杖的胡子花白老头快速走了出来。 他一眼就看见了柳如烟,一时间激动地老泪纵横,连胡子都抖动起来。 “你终于舍得回来看看小独了,不过她却出去了,她有五六年没出去了,怎么你一来她就出去了呢?” 老大爷眼里全是悲悯与无奈,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抑郁却毫无办法时那样无奈。 第88章 乌鸦只言平怒火 几人说话之间,村子里的其他人已经出来,其实也没几个人。 一个比青爷爷还老的老头、一个冷冷的青年、一个瘦而精神的少年,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了。 青爷爷全名青山,青山不改的青山。 他见到柳如烟之后显然有些激动,不由分说就拉着柳如烟往屋里走。 屋里很阴暗,陈旧的木桌已经脱漆严重,多年的饭菜残渣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桌上的菜倒是丰盛,鸡鸭鱼肉应有尽有,桌上还有四杯残酒。 “都是一些家常菜,小烟你千万别见外了。” 青山已经扫出两个干净座位,“这位小兄弟也坐,别客气。” “相较于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这些已经算得上很好了,这几年天涯村过得好了一些才是。” 青山接上柳如烟的话道:“这两年确实好了一些,前几天小独忽然说准备出去见几个朋友,我们几个都高兴得当即杀鸡宰鸭,又专门买了酒,不过小独却没吃上一口。” 青山在内的四个村民闻言都有些黯然神伤,青山接着道:“你要是早来两天就能看见她了,她看见你一定会开心一些。” 还不等柳如烟说话,青山已经激动道:“小烟你这次来打算住多久呀,你要是肯多住上一段时间,小独一定会胖一些,你不知道她现在越发瘦得可怜了。” 青山虽然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可是他说话之时却中气十足,时而悲沉时而欢跃,眼睛中的光彩时而明亮时而暗淡。 他像是一个天生的演说家,他喜欢说话,而且适合说话,反观另外几个村民则像是皇帝旁边的侍卫,沉闷、严肃。 柳如烟很快离开了天涯村并且以极快的速度远离荡离山。 她不仅不能多留些时日,而且连多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盗独。 这件事情急迫而严重。 不过她此番到天涯村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不仅确认了盗独不在天涯村之内也确认其他村民还在天涯村之中。 所以问题还不至于发展到最为严重的态势。 柳如烟之所以那么急,是因为她了解盗独的脾气,也了解魔主的脾气。 以盗独的脾气,她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让苍苍去圣裔和亲,而以魔主的脾气,任何人胆敢影响他的每一步布局他都会令这个人完全消失。 下一步该去往哪里,柳如烟其实还有些迷茫,而李木木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问的地步。 “如烟姐,天涯村寻常人能进去吗?” “不能。” 柳如烟不假思索,天涯村其实是一方小世界,是盗独精心布置与维持的一方世界,寻常人绝无可能进入。 “可是你刚一敲门,那老大爷便说盗独出去了,这你难道不奇怪吗?” 柳如烟已经停下脚步,她之前心事太重,竟然一直没注意到如此反常的情况。 柳如烟烦躁,魔主更是烦躁不安,不过他此时却不露声色地站在窗边。 “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 他这话问的不是别人,而是一直默立在他身边的乌鸦。 乌鸦道:“青鸟那边还没有消息。” 魔主沉默了许久。 “血鸦怎么说的?” “推演不到。” 魔主再一次沉默。 他沉默之时往往比他表现出愤怒的时候更加愤怒。魔域之内很少有事能够瞒得住这楼兰的皇,魔族的共主,可是现在自己的女儿、自己极为重要的一颗棋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丢失了。 他怎么会不愤怒,怎么能不愤怒。 这时候乌鸦应该也保持沉默,老虎发怒是应该保持沉默的,可是一向不爱多说的乌鸦却缓缓开口。 “不过,我想这也不算一个坏消息。” 魔主不言语,只是转过身来盯着乌鸦的脸,想听听他下一步怎么说。 乌鸦抱着他那柄黑剑开口道:“据现在的情报,那个叫盗独的不太可能会伤害公主殿下,况且这也是一个好的兆头。” “说明一些人开始急了。” 魔主的眼里有了一丝不同的神情。 “人一急,气血就会被调动起来,气血一被调动人就会有血性,这也正是大人您的布局之一,这应该不假吧。” “的确。” “也就是说大人您的布局尚未正式实施就已经预先迈出了一步,这难道不算可喜可贺?” 魔主的脸上晃过一抹得意之笑。 “而且这个消息一定传得很远,传得很快,到那时候骑虎难下的就是圣裔那帮家伙。” 魔主陷入了沉思,不过已经不再是那种冷漠的沉默,他的手指有节拍地轻敲面前的窗叶。 他有他自己的想法,决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三言两语就去判断一件事情。 乌鸦适时地闭上嘴。 “通知青鸟司,密切关注一风一草。” “是。” “跟血鸦说烦请他多留点神。” “好。” 乌鸦已经出去。 乌鸦出门之时,两个人正走入圣贤居之中,二人在堂倌的引导之下走向一张四方桌。 桌上只有四壶酒,跟一枚玉笺。 俩人又很快出门去了。 玉笺只留有短短一行信息,“有变,速到幻柱镇!” 幻柱镇离楼兰并不是太远,有啥变故,又为何要去幻柱镇,玉笺中都没有任何说明。 二人前脚刚走,楼上便走出一个满头白发而面无表情的女人,她的手里捏着一枚玉笺,望着打开又闭上的大门方才转身。 女人回到自己的房间之中,这里简单得只剩下四面墙壁,既没有床铺也没有桌椅。 完全空旷的房间之中只有女人自己,她的面前是一柄剑。 这柄剑如同倒立的松针一样悬在半空中,剑身被一层又一层细致的金色锁链封固起来。 她的手里还有一柄剑,与被封锁的剑简直一模一样。 夕阳即将消散之时宋寒衣已经到了幻柱镇。 游人已经归来,倦鸟于枝头分享一天的乐趣。 到这这里他却不知道具体该去哪里了,不过他又很快想到一个地方,一个等人的好地方——酒肆。 他其实想得并没有错,李木木与柳如烟此刻便正在一家酒肆之中,不过他们同样是在等人。 第89章 十二年蝉声依旧 宋寒衣在酒肆中等人,李木木也在酒肆中等人,可是他们既不是在同一个地方等人,等到的也不是对方。 “如烟姐,这里真能等得到盗独?” 李木木还是有疑惑的,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到现在每一处地方都疑点重重。 他一个江湖新客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柳如烟这种千年的狐狸绝无可能是个地道的蒙鼓人。 可是她却选择忽视这些问题而义无反顾地追寻着苍苍公主的下落。 “水总会往低处流,该来的总是会来。” 李木木不再言语,他的面前有一壶不错的酒,可是他此刻却喝不下去。他在生死关头仍想着喝酒,可是现在却连一点欲望都没有。 有一口气堵在他的喉咙,有一块铁悬在他的心尖。 晚间,月牙如刃,雪又下了,大雪。 大雪天气,寻常人是不会出门的,不是跟三五狐朋狗友聚在家里,就是混迹在酒色场所之中。因此很多故事也就在雪天里上演。 这间酒馆叫做山神庙。 山神庙就有一段在雪天里上演的有名故事,那是豹子头风雪山神庙的故事。 那故事里的山神庙自然不是这一座,可是这一座山神庙也有一段属于它的不怎么出名的故事。 虽不出名却也足以充当饭后谈资。 故事本来全都没有名字,只不过好事者爱起一些夸张的名字。 这段故事被人称作“蝉刺魔君”。 故事的主角是一只蝉,故事的反派是一位魔君。 魔君的地位仅次于魔主,蝉的地位则仅高于蝼蚁,二者云泥之别,本来不会发生太多的联系,更不可能有刺与被刺的联系。 然而也正是这种不可能照进了现实方才成就了这个故事。 柳如烟现在等的就是这一只蝉。 她自信能等到。 当室外的雪声紧得堵在一块的时候一个人呼哧一下顶开了大门。 门为了防风雪是加固过的,可是她的肩膀却比风雪更有力。 进门的人如同树下躲雨的林鸟一样簌簌地抖落身上的白雪,可以看出此时外面的雪确实很大。 这是一个矮小的人,身上披着一件巨大的渔翁蓑衣,从背后看时她就是活生生的一只大蝉。 这显然就是柳如烟要等的人,可是她却有些不敢相认,眼前之人不仅外貌已经迥乎不同,连气息都发生了变化。 那人转身之时已经发现了柳如烟。柳如烟的外貌并没有发生变化,只不过之前隐匿了气息她没那么快察觉到。 蝉并没有逃避,反而是很自然地坐到柳如烟面前。 俩人互相盯着对方,又忽然双双一笑。 “你跟青爷说的一样,越发瘦得可怜了。” “这么说你已经去过天涯村了。” 她脱掉蓑衣,露出一个少女的模样,可是眼睛里却没有少女那种明亮而火热的光。 她的眼睛像是层层乌云背后的明月。 柳如烟开始喝酒,喝酒之前她先给少女倒了酒,在她的印象中蝉是不醉不欢的。 这也不难理解,一个人苦闷到了要杀人解闷的地步仍然滴酒不沾的话,这本身就是一件怪事。 可是这一次她却两指盖住了杯口,柳如烟眼里也已经冒出奇怪的光。 “我看到青爷他们都很好,大家一点变化也没有,老的人没有继续再老,冷的人仍然一句话也不说,瘦的人一点也没见变胖。” 蝉已经笑了起来。她这时候才稍微有了少女的颜色。 蝉还很清楚地记得当时柳如烟跟她们分别之时,柳如烟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只希望大家都不要有变化,古老爷子就一直这样老着,西风呢也不必学着开口说话,小马儿瘦瘦的也很好。” 如今一晃,十二年恍如昨日。 “只有你变了。” “其实人都会变。” 蝉揉捏着杯脚,杯里只有空气。 “其实天涯村的人也变了,古老头最近沉迷修炼道修那些闭气养生的玩意,哑巴西风听说报了个演讲班,还有小瘦马现在一顿要吃掉一整只鸡,据青爷说是马儿他心上人说喜欢强壮一点的男孩子。” 柳如烟也已经笑了起来。 她很清楚,古道那老头此生最恨的就是贪生怕死之徒,而西风跟青爷老是闹矛盾,因为嫌他那么老还那么吵。 她私下问过小马以后想娶什么样的老婆,那小子斩钉截铁地说,他有龙阳之好,不爱女色爱男色。 “......” “大家果然也都变了。” “可是你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那你觉得苍苍变了吗?” 蝉正色道:“你居然也以为那件事是我干的?” “除了你这只蝉,我再想不到有啥能安然飞入皇宫再从里面讲一位公主偷出。” 刺杀魔君的蝉便是天下闻名的盗独。 蝉是冬日里的蝉,独是孤独的独,这两者本就是一样的。 盗独手里多出来了一柄精巧的小剑。 “我们在变,江湖也在变,这片江湖已经不再是十年前的江湖了。” 柳如烟看着坐在旁边的李木木,虽不言语却也无限认同。 江湖从来不缺少新鲜血液,有热血少年郎就一定会有更加充满活力的。 “那你觉得会是谁?能瞒过乌鸦、血鸦两位的可不会是啥等闲之辈。” “我也在追查,不过只留下了这个。” 柳如烟接过小剑,它是由一种不明的材质打造而成,上面雕刻出了奇怪的纹理。 这已经不能算是剑了,不是人人都是小说里的桃花剑神邓太阿,没人会使用这样袖珍的剑,这顶多算是一种剑形的暗器。 “这也是个刺客?” “是一群。” “一群刺客?” “是一群刺客。” 刺客是老虎,潜伏在暗处,伺机给人最致命的一击。 一群本来就很少能跟老虎搭配和谐,刺客也是如此。 盗独是一名伟大的刺客,可是她却承认那是一群刺客。 所以他们不仅不是埋伏在隔间里预备着把人剁成肉酱的刀斧手这种臭鱼级别的刺客,而是如同聂政这样的顶级刺客,而且最为可怕的是,那是一群。 “他们最后去了哪里?” 盗独正色道:“我追到了这里。” “你没去快活林就是因为在追这些人?” 柳如烟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随即,她听到一声刺耳的蝉鸣仿佛自盛夏传来。 “十二年了,蝉声依旧。” 第90章 两三剑醉取人头 蝉声惊起之时剑光已经闪过。 剑光闪过之时桌上已经没有盗独的身影。 盗独原本坐着的位置上只剩下一只青花的小杯。这只原本只盛着空气的杯子里还有半杯温的清酒。 酒聚着阵阵雾气、散着层层涟漪。 这件事情就像是这杯酒,不仅出现地莫名其妙,而且纠葛其中的势力也如同杯中涟漪一样越来越多、越来越广,然而却没有人清楚中心的势力在哪里。 它明晰如清酒,却又混沌如云雾。 李木木如此想着,可是却总来不及细细思考其中问题的根源,他与柳如烟也很快消失在山神庙之中。 蝉的声音大致上有两种,一种绵长噪耳,一种短促刺耳。 当它要起飞之时,它的声音就是仓促刺耳的。 这段声音却如同空中的风雪一样久久不散。 当李木木二人赶到之时地上已经撒了一滩血,一个人头正被巨大的血柱顶起,随即便骨碌碌地滚到柳如烟脚下。 盗独虽然一直强调她已经变了,可是此时此刻柳如烟却觉得她一点也没变。 她的出手还是跟十二年前一样果断,而且现在似乎还要更果断一些。 李木木能够感受到风雪之中还有五六道强悍的气息,这些人的修为他一个都不能清晰探析出来。 柳如烟知道,雪夜中的气息不止五六道,而是十道。 其实是十一道,但是只有盗独能感受到最后那道气息,他隐匿得实在太好。 盗独很清楚最后那道气息的主人绝对是一位了不得的刺客,只有像她自己这样在暗无天日的泥土之中蛰伏二十几年的人才能理解那种蛰伏的感觉。 她已经有些后悔贪嘴喝了那几杯酒,她其实已经很久不喝酒了,可是故人相逢,她最后还是没忍住。 一个喝酒很厉害的人戒了许久的酒忽然再喝之时总是容易醉一些。 盗独自然知道会这样,所以她借用了一些时间法则来逃避、来隐藏。她实在不想让柳如烟看到她喝醉的样子。 夜很黑,风雪很大,看不到也闻不见。 柳如烟没有去帮盗独,她对盗独有十足的信心,而且她知道冬日里的蝉最怕的就是同伴,最怕的就是打扰。 李木木借着残月映雪的弱光极目远望,神识已经扩散到最大的范围。柳如烟则是蹲下身子,捡起一根枯树枝挑弄着地上的无头尸。 又一声蝉鸣,刺耳而仓促的蝉鸣。 又一个人头,喷涌的血柱,硕大的人头。 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李木木已经听到五六声蝉鸣,每一声都仓促而刺耳。 也是两个呼吸之间,雪地里忽然长出许多片红梅,妖艳而血腥。 这些人至少也是三境的修为,放在那里不是受人尊敬的存在,可是此刻却像笼中鸡鸭一样任人宰杀。 李木木闻着空气中愈加浓烈的血腥味,只觉得人的生命有时候就像春日里的鲜花,总是在最绚烂的时刻凋零。 不得不说这些人的境界都不弱,可是他们绝对不是盗独的对手,他们应该很清楚这个铁一样的事实。 可是他们为什么偏不信?偏偏要来这里送死? 李木木已经感受不到飞雪中的的气息,只有蝉鸣惊起之时才会有一抹磅礴的气息闪过他的神识感应。 这些气息总是如流星一样,一闪而过,热烈而短暂。 第九声,蝉声还在惊起。 李木木不知道还能听见几声,柳如烟却笃定事情已经快结束了。她缓缓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积雪,眼睛直直望着那一片黑暗。 他们是不是还没睡醒?为什么这些人没有做出哪怕一丝反抗? 杯中的雾气似乎越来越浓了。 当第十道蝉鸣刺入耳膜之时,柳如烟已经拍着手走向盗独。 风雪中还有人在鼓掌。 柳如烟拍手的声音戛然而止,风雪中的鼓掌声却越来越响,说明那个人越来越近。 “当年那一声蝉鸣令魔域内多少魔君寝食难安,想不到今日老夫也能亲耳聆听,当真是妙不可言。” 说话之间,盗独已经看清了来人的样子,柳如烟也看到了,李木木也看到了。 他站在黑暗的雪地之中实在太过耀眼,耀眼得就算是瞎子也能看清他的样子。 李木木已经屏住了呼吸,他前一刻还在感叹那些刺客的生命如同春日里的鲜花一样容易凋零,可是现在他很担心这只蝉会如同其他刺客一样。 璀璨、凋零。 来人是一个老头,他穿着一身血红的长袍,鲜艳的红色比雪地上的鲜血更加醒目,因为他站在雪地中竟然像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一样。 他是个瞎子,不是瞎子谁会在眼睛上蒙一条丝巾? 他是一个剑客,不是剑客谁会在背上背一柄长剑? 李木木已经要喊出那两个字了。 在这个人面前,李木木想不出有谁能够逃脱。 他确实是个瞎子,也是一个剑客,他便是当日送他三叶龙鳞作吊坠的那老头,当今人间第五的瞎剑客——血鸦! 李木木眨眼的功夫血鸦已经在他面前,他想呼吸却觉得胸闷气短。 柳如烟手里多出了一张七彩的符箓,可是捏住符箓的右手却像是不属于她了一样。 盗独噤若寒蝉,静如冰雕。 “木木小友当真是好气运,老夫就从来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如此小巧而磅礴的符箓,想必这位姑娘与柳屯田有些渊源吧。” 七彩的符箓已经捏在血鸦手中,他手指轻微一勾动,盗独已经出现在柳如烟身边。 “你是一个很好的刺客,我当年如你这般年纪时还做不到你这样,假以时日或许还要胜我三分。” 盗独不语,血鸦继续自言自语道:“可是魔主大人特意叮嘱我要多费一些心,我也不好再装傻充愣了,我想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明白我的话吧。” 这话是对盗独说的,盗独自然也清楚血鸦的意思。 前面夸人的话表示他血鸦很欣赏盗独,甚至有惺惺相惜的感觉,因此他之前才在魔主面前装傻充愣。 后面的话表示他如今迫不得已出面,只为找回苍苍公主,希望盗独别在他面前装傻充愣。 其实血鸦只有一句话的意思,交出苍苍,还有一线生机! 这句话算是威逼利诱。 盗独已经能够说话。 “你明知道不是我却仍在这浪费时间说一些莫名其奥妙的话,你不觉得有些傻吗?” 血鸦背后的长剑上的红光已经如同呼吸一样一明一暗地跳跃起来。 猛虎埋伏猎物之时总是猫着腰,屏住呼吸,刺客也是如此。 现在呼吸已然恢复,说明他已经有杀人的心。 第91章 相思红豆符入骨 春波桥下荒草地, 何人种豆寄相思? 红豆年年生南国, 粉妆夜夜泪痕湿。 巧将红豆画符箓, 慢把红衣碾红泥。 若非红豆知人苦, 新墙何故题旧词? ——题记 杀人其实不一定是有心的,有些人杀人就是一念之间。 杀心未起人先死,这种人最可恨,也最可怕。 血鸦现在杀意渐起,是个人都能感受到,可是仍然没有人死去。以他的修为理应可以随意杀死场中的任何人,可是他没有。 那也只有一种解释,这个瞎老头不过是在唬人罢了。 唬人往往能真吓到人,血鸦一定深谙此理。 这是狗吓人的方法,狗遇到生人之时往往会将恶意展现地淋漓尽致。敏锐的鼻子一定要皱起,凶恶的眼睛一定要睁大,锋利的犬牙一定要清楚展露出来,最后再做出一副准备扑人的动作。 这一整套的动作在旁观者看来像是小丑发难,只是滑稽可笑,可是站在它面前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将心揪紧。 四人都陷入了沉默。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不是你做的?” “自然不是。” “你的意思这件事是这些阿猫阿狗做的?” 血鸦虽然看不见,可是他的指尖却准确点中雪地里的死尸。 “也不全是。” 血鸦笑了,但是笑得很难看。 “十二年前你杀死陆魔君的时候我没在现场,不过后来我也去过现场,那个气息我记着很久。” 血鸦玩弄着手中七彩的符箓继续道:“记忆不会消失,只待一把对眼的钥匙。” 盗独的脸色有些难看,脸上的肌肉已经不自觉抽搐起来。 “那天你的气息一暴露在皇宫里我就感知到了。” “你就那么笃定是我?” “你实在太小瞧我的实力了,虽说我一心扑到剑道之上,利用时间与空间真意推演历史的能力确实不如那些牛鼻子老道,可是少并不代表没有。” 血鸦的剑已经出鞘,残阳如同一只火凤凰划过夜空,璀璨得连流星都不敢与之争锋。 夜空中出现了一道深邃的裂缝,裂缝之中有着明亮的光,光交错变幻着编织出一个又一个画面。 一个披着蓑衣的人潜入苍苍的闺房,两人惊恐着离开,几个黑衣人的接应。 李木木认得那件蓑衣,现在应该还放在山神庙的桌子脚下。 盗独的脸色已经铁青。 一道红光,像是一只飞得极快的,闪烁着红色屁股的萤火虫。 它的目标是血鸦,可是血鸦虽然看不见却比绝大多数看得见的人看得还要清楚。 没有人看见他是如何出手的,可是那一道红光确确实实已经安静地停留在他两指之间。 血鸦揉捏着感受它的形状。 “一枚红豆?” 有很多东西形状与红豆无异,但是他却像是看见豆子上的颜色一样笃定。 盗独三人只觉得血鸦捏住红豆之后,身上的压迫感与束缚感都已经完全消失。 盗独已经出手,但是出手更快的是柳如烟,那枚红豆便是她射出的。 “困兽犹斗!” 血鸦的剑已经入鞘,对付这样的后生晚辈如果还需要用剑,那么他这当今人间第五的名头必定会遭到更多人的质疑。 血鸦两指并拢,一道杀伐凌然的剑意已经汇聚在指尖。 五境剑仙的剑意,一丝一毫都是无敌之姿。 可是血鸦很快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他低下头感受着自己的手掌,他看不见却感受得很清楚。 那枚红豆竟然也是一张符箓,此刻已经完全融入血鸦掌上的每一寸筋骨之中。 血鸦有些骇然。 他的境界在跌落。 柳如烟已经能感知到血鸦的境界,她很满意,虽然那个男人一直满嘴空话,不过这一次倒是改观了很多。 “这不是一般的红豆。” “难道还能是王维诗里的红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柳如烟还零星记得当时俩人的对话,那时候她只觉得他又傻又呆。 血鸦听说过相思入骨,可是他一直以为这是个形容词,想不到相思竟然真的入骨,连神医华佗在世都刮不掉那种。 李木木一直不知道柳如烟到底是修啥的,她的手段有些像道修的符箓派,不过又有一些书生的味道。 五张颜色各异的符箓已经被柳如烟以抛射暗器的手法飞射而出。五张符箓以五角星的形态将血鸦团团围住。 五张符箓忽然化作五柄长剑。 血鸦的长剑已经在手,面子是在有绝对保障的前提下才尽量争取的,当务之急是保命。 符箓化剑的功夫一声短促刺耳的蝉鸣已经猛然惊起。 血鸦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他的惊骇已经完全褪去,此刻他外表已经表现得很平静。 他望向李木木,意味深长地叹气道:“我实在不愿意看到小友也卷入这场纠纷之中,不知可否卖老夫一个面子?” 李木木已经出手。 他可以无视盗独的死活,毕竟谁会不熟,可是他绝不能忽视柳如烟的生死。 草木剑诀率先运转,随后剑势如山巍峨凛然,然后剑意如河流奔涌翻腾。 “这竟然是一个二境剑士具备的东西。” 血鸦虽然见过许多的天才,可是此刻内心仍旧波澜起伏,不过一想到那个疯女人他又很快释然。 有这种后台,是只猪都必须学会御剑飞行。 李木木的竹剑飞出之时,柳如烟与盗独的攻击已经落在血鸦身上。 纵使血鸦的修暂时被压制到了四境的地步,可是四境毕竟还是四境。同为四境的盗独加上一个三境的柳如烟仍旧难以真正伤及要害。 血鸦的境界是四境的,可是身体的强度是五境的,剑道感悟是五境的,甚至于战斗经验都是五境的。 一个对三个,优势在我。 五道符箓化剑分别对应着金木水火土五行,五行的力量并不会比三才的力量弱上太多。 李木木第一次看清盗独的剑,她的剑短而薄,正像是一片蝉翼。 蝉声停歇之时,血鸦身上已经找不到一处完好的衣服,血从全身渗出来。 血鸦又笑了,笑得很阴邪。 “能压制他多久?” “不知道。” “大概。” 柳如烟摇摇头,这红豆符箓也算是三无产品,她只从“制造商”口中了解到商品效果与使用方法。 蝉鸣已经惊起。 绵长而噪耳。 这是蝉的第二种声音。 第92章 蝉声乱乱剑随心 曾有人在小说中描述过一种蝉。 匿于泥中二十三年,于冰雪融时出世,于泥水间洗涤,于寒风中晾翅,震而飞,可破虚空。 世人只当故事来听,却从不相信世间真有这样一种蝉。 血鸦之前也将之当作笑话,不过后来却不得不信,如今他已经笃定世间真有这样的蝉。 因为这只蝉此刻就在他的面前。 血鸦虽然直面这样神秘而强大的蝉,而且如今境界大跌,可是他仍有七成的把握,加上的手中的残阳,胜率或许会有九成九。 他满脸欣慰,像是导师看着自己出色的学生,也像父母看着出人头地的孩子。 可是蝉却没有这种淡定,面对血鸦这样的强敌,就算她强行使用秘法破开自身封印也不见得能够讨到半点好处。 蝉的声音越来越淡,最后已经完全消失。 血鸦有出手的机会,可是他实在太期待切身感受一下年轻一辈的强者的手段。 他有自信,因此他还在等。 柳如烟也在等,只有李木木是个例外,因为他是确实还没反应过来。 蝉声完全消失之时,血鸦手中的残阳血光大盛,他知道最关键的一击已经酝酿完成。 一声刺耳的蝉鸣划破夜空。 血鸦的残阳几乎是与蝉鸣一起惊起的。 夜空中已经有两柄剑碰撞到了一起。 血鸦的剑血红如火却阴寒如泉,蝉的剑却完全不同,他虽然见之如凝寒泉,触之却滚烫如汤。 一剑黑云压弦。 一剑碧水沉烟。 一剑南风吹断骤雨。 一剑骤雨拍翻满塘绿衣。 蝉出了四剑,剑剑相连,剑意层层叠加。 血鸦只是重复着劈砍格挡的动作,残阳剑上的血光却越来越盛。 “好,好,好,好!” 他已经连说四声好。 血鸦兴奋得连蒙在眼睛上的红丝巾都扑闪着炙热的光。 蝉是生于夏季的,所以这一剑之中有一股热烈的激情。 剑实在是太快,就如同的夏季的骤雨一样,刚展现出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沉闷气势,下一刻风雨立刻就到眼前,随即就肆虐着想要摧毁遇到的所有东西。 可是蝉的剑仍然没有要停的意思。 又一剑,雨后有花香,稻花香。 再一剑熏风扑面。 还有一剑,风中有酒香,青梅酒。 血鸦的势正盛,战意正浓,神经绷得正紧,然而这斗转的剑意却让他叠加的剑势与剑意忽然生出无力之感。 一个人憋着劲一拳挥去却狠狠落在无尽的棉花之上。 这三剑实在是太柔太软,连血鸦如此境界的大剑仙仍旧不免生出一种全身放松的舒服之感。 这种放松的感觉实在太舒服,可是在对敌之时有这种感觉却是完全致命的。 蝉声忽然凌乱! 乱耳、乱眼、乱心! 东西南北四方皆有蝉声,过去现在未来都能听闻。 血鸦听到蝉声乱时已经知道不好,可是蝉的剑却比他一念之间还快,不仅快,而且多到惊人。 蝉声乱,剑影更乱。 像是夏日里的乱风吹着乱雨胡乱地拍打而去。 血鸦的剑之前被稻香酒香深深灌醉,此刻反应过来似乎已经完全来不及。 这一切都太快,快到柳如烟完全插不上手,快到李木木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蝉声忽然消失了,正如夏日黄昏里的骤雨一般,来得汹涌,去得潇洒。 雪还在下,簌簌落如梨花,只是这梨花的花蕊却是殷红殷红的。 夜色中已经不见了血鸦的影子,他血红的衣襟正如凋零的红梅,消失在这片夜空之中。 谁也不会相信一个五境的剑仙,一个当世的人间第五会这样轻易地死去。 这简直太过离谱。 可是血鸦真的消失了。 蝉的剑势仍旧未减,她很清楚,蝉声乱,不足以杀死一位五境,她很肯定,而且她此刻手里还捏着最后一剑,这一剑才是她最大的杀器。 可以说她之前的所有剑都不过是在为这最后一剑凝势。 雪落了许久,血鸦的身影仍然不见。 “他或许走了。” 柳如烟轻轻走到蝉的面前。 “嗯。” 蝉没有多说话,她只觉得喉咙里粘着一点杂物,她很想咳嗽,可是却仍在硬逼着。 柳如烟已经不想逼这样的人说出任何她不想说的秘密了。 她伸手握住蝉握剑的右手,冰冷。 蝉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度再也忍不住猛地咳嗽起来。 酒肆中的宋寒衣同样在咳嗽,他只是贪喝了两口酒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酒不是他点的,他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纵使在等人的时候仍然能够做到只是单纯等人而不做其他事情。 可是当店小二说这是送错了,便将错就错赠与他们之时他竟然没有任何怀疑地接受了。 当酒壶安静着放在桌子上之时他竟然鬼使神差的喝下了。 谢英姿站在他的背后帮忙轻轻地拍打着后背、 “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宋寒衣仍在咳嗽而且越来越厉害,到最后其他的酒客已经向他们这边侧目而来。 他的脑子在飞速回忆着之前的一点一滴的事情。 小木屋问的事情,从那个女人身上侥幸收获的两道两寸一的神光,圣贤居里李木木等人留下的传信玉笺...... 这其中似乎毫无关联,可是宋寒衣断定这些事情一定有着极其深的联系。 他深深咽了点口水暂时压制住了咳嗽的念头。 他已经闭上双眼,嘴中念念有词。 谢英姿警惕着巡视四周,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少爷此刻是在尝试推演某件事情。 他不是很关心宋寒衣到底是在推演什么事情,他只知道此刻一定不能让任何人打扰到他的少爷。 好没到三五息的功夫宋寒衣嚯地睁开眼,然后忽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被人算计了?” “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李木木小友?” 宋寒衣一会皱眉一会喃喃自语,过了好长时间方才回头对谢英姿正色道:“走,英姿。” 谢英姿很少问原因。 两个人沿着雪地上的路一直走,不过却不是原路返回。 可是雪地里已经有一个人的身影。 第93章 一枝寒梅镇铁拳(上) 雪中那人已经等了许久,他散乱的长发之上已经堆满了白雪。 他曲着左腿,弓着右腿坐在雪地之上,他的衣服实在太油腻,在纯洁无瑕的白雪的对比之下更显得污秽异常。 左手捏着扁扁的锡壶,右手握着硕大的鸡腿,他的身边还插着一杆银枪,枪身上的红缨在凛冽的北风之中肆意散动着。 宋寒衣第一眼就瞧见了那支漂亮的长枪,他没有看清雪中人的容貌,可是却也隐隐猜到这人分明是故意在此处等他们。 那人还在嚼着东西,嘴里含糊不清道:“你们来了。” 宋寒衣没有回答,倒也不是因为他故作高冷,实在是是风声太大加上男人的声音太含糊。 雪中人已经双手拄着雪地站起身来。 “磨叽蛋!再晚来一点老子的鸡腿都要啃光了。” 男人的声音很大,这回宋寒衣倒是听清了,不过却不知道怎么搭话。 他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 一杆梅花银枪、一银壶小酒专为世人打抱不平。 至于报酬,只收鸡腿。 富者多取,平者少取,贫者不取。 因此他几乎已经能够笃定,眼前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镇山梅花枪。可是宋寒衣仍旧不明白,他虽然经常做一些坑蒙拐骗的事情,但是完全到达不了要梅花郎出面的地步。 “在下宋寒衣,见过梅花郎。” 宋寒衣顾不得许多,这或许只是一个误会,在没搞清问题之前最主要的还是跟这杆梅花枪留下一个好印象。 “你叫宋寒衣?你不应该叫张叔飞吗?” 梅花郎眼睛眯成一条线,眼中的精光却已经将宋寒衣全身上下里里外外看了个一清二楚。 宋寒衣松了口气,到底是一场误会。 他见过张叔飞这个名字,是在小木屋的告示上看到的。看来梅花郎是接了小木屋的榜单挣点鸡腿钱。 于是他恭敬道:“在下确实是宋寒衣而并非是什么张叔飞。” 梅花郎用他油油的手摸向胸口,在里面掏了半天。 躲在宋寒衣的背后的谢英姿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人东西的动作与他居然如此相似,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 梅花郎嘴里叼着没啃完的鸡腿,腾出双手展开一张画像,画像原本洁白如新,可是此刻上面已经多了几个油印子。 他吐掉嘴中的鸡腿,将画像转向宋寒衣道:“这不是你?” 宋寒衣只是一眼就看清了画上的内容,因为上面只有两个人头。 一个落魄青年书生,一个小书童。 画画像的水平实在有点太高,不仅画的地像,而且画中的穷酸之气已经快要溢出来。 像,他还可以推脱说世上总有长得很像的几个人,可是这独一无二的穷酸气却是独一无二的。 “这不是我。” “这真不是你?” “这就不可能是我,你看我眼睛角上有块黑斑,张叔飞的就没有。” “可是少爷,这个好像是我哦。” “小孩子别多嘴。” 梅花郎哈哈一笑。 “装疯卖傻!” 一脚踢出,插在地上的银枪已经高高跃起。 翻转、腾挪,落下,长枪在手,一字贯穿刺出。 银芒惊天起,宋寒衣左手像拎小鸡一样将谢英姿甩向远处,右手结拳迅速挥出。 院梅归刹那就刺到眼前,宋寒衣的铁拳向上一顶,恐怖的拳风卷起一地的积雪。 长枪又落在梅花郎手上。 “三境?没劲!” 梅花郎的语气之中满是不屑。 第94章 一枝寒梅镇铁拳(中) 梅花生于百花败, 暗香凝自苦寒胎。 青山只为南风黛, 蜀道始于五丁开。 ——题记 梅花郎将银枪随意抓在手中继续嘲讽道:“如果是同境老子倒是会认真一些,可是你一个小小三境,真不知道怎么会值这个价?” 宋寒衣喉结滚动,他不是鲁莽之人,这种语言攻击对他来说自是无效。 他只是很困惑自己怎么莫名其妙给那个啥张叔飞背锅了? 推演是没时间推演的,跟这个脑子一根筋的武夫又完全解释不通,打又好像完全打不过。 世间安有两全法? 梅花郎见到宋寒衣愣愣站在雪地中,于是懒洋洋道:“哎,早提着你俩小鬼人头换鸡腿,刚好老子又饿了。” 说罢长枪斜点于雪上,银枪头随着他手腕的抖动如游蛇曲曲而去。 梅花郎比梅花傲,对付三境,他竟然只使出这等凡夫枪法。 宋寒衣将两肩一抖,随即身体每一个关节都如炮仗爆炸一般响动起来。 寸金鸣,这是武夫二境极境的标志。 身上关节还在继续交错鸣响之时宋寒衣的铁拳已经破风而出。 拳挥出,一臂之内的空间如柔软的面团一样开始凹陷。 破开空间的能力,这是三境的标志。 宋寒衣看似只挥出了一拳,可是那一拳中其实已经有三十六拳。 梅花郎只出了一枪,确确实实只有一枪。 一枪需要三十六拳来应对,境界差距,可想而知。 银枪原本是在雪地上蛇行的,可是在即将接触到呼啸而来的拳影之时却巧妙地打了个转折。 枪如蛇,蛇忽然腾跃而上。 刷刷刷…… 拳影如同被打落的柿子一样重重落到地面上。 枪头已经触到了顶点,随着梅花郎再一次转换发力,银枪在空中画出一弯银月。 枪已经到宋寒衣头顶。 这一枪,仍然是凡夫之枪,可是已经具备不凡的气势。 以宋寒衣为中心近百米的积雪被震飞得一干二净。 挥拳已经完全来不及,宋寒衣索性直接蹲下。 蹲下的刹那间,宋寒衣的拳自右肋使出,贴着右胸,沿着右边脖子擦着右耳穿过头顶。 银枪铁拳眨眼相碰。 只听见当的一声,宋寒衣的书生发髻当即振散开来。 血密密地自眼角渗出。若非他是武道言法同修,练的一身好铁骨,梅花郎这一枪纵使不能要了他的命也至少能断他三截脊梁骨。 梅花郎眼里闪着异样的光,银枪收回手中一下插入地上。 他用手擦了擦鼻子又在领口上抹了抹方才笑道:“你这三境好像有点不一样呢!” “英姿,站在那!” 宋寒衣体内气息翻涌,那一枪的余劲灌入体内竟然如飓风一般。 二人的对战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 此时谢英姿已经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前来。 听到宋寒衣的怒斥他急忙立住。 宋寒衣极少呵斥他,除非情况万般紧急。他已经明白,今天遇到的疯狗比以往遇到的都强大太多。 他的身形不动,拳头却捏的很紧。 “倒是主仆情深。” 说话间银枪再一次袭来,可是却与方才截然不同。 枪里竟带着一股梅花香气。 梅花香自苦寒来,此时梅花郎方才真正展现出他修行者的姿态。 宋寒衣的右拳凝聚着一股意志。 五丁拳! 第95章 一枝寒梅镇铁拳(下) 梅花郎还未使出修行者的力量之前宋寒衣已经被迫使出六七成的气力。他自然也可以选择使出八九成的气力,不过那结局似乎并没有太大区别。 三境对四境本就是鸿沟,况且对面还是一位成名已久的四境。 宋寒衣绝无逃走的可能,可是他仍在等一个契机,等一个从不可能之中强行扯出一丝可能的侥幸机会。 这个机会很是渺茫,可是宋寒衣最不缺的的就是等待的耐心。 他所做的一切何尝不是为了争取到那个绝无可能的机会吗?他很清楚这一点,因此他虽身处必死之境中仍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 从一个四境的手中逃之夭夭的渺茫程度与他的计划成功率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梅花扑鼻之时点点银芒已经如银星飞溅般刺到眼前。 宋寒衣一边挥拳一边大喊:“谢英姿,你且看清楚了!” 一响有北风绝。 一响有惊雷起。 又一响只觉地山河震荡。 五丁拳三响爆出,这已经是一个大境武夫的极限。 这是凡人修行的极限,但是非凡人是否会受这个极限的束缚? 无人可知,无人敢信。 谢英姿站在雪地之上,他只觉得好亮,一个人的枪为何又如此神力,竟然能照亮整片天空。 他听到了宋寒衣的呐喊,他已经看出了宋寒衣使出的便是几乎日日勤加锤炼的五丁拳。 谢英姿每天都能看见他的少爷练习这一套拳法,久而久之他已经将其中的一招一式全都烂熟于心。 可是宋寒衣不让他练习,他也确实从未在宋寒衣面前练习过任何一招一式。 少年,是正当好奇的年纪,他实在好奇修炼的感觉,他实在好奇挥出五丁拳的感觉。 可是他就像宋寒衣的影子一样,甚至比影子还要粘人,连没有光的时候他也在宋寒衣身边。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套拳法他只在梦中练过,练过千遍万遍。 少爷叫他看清楚了,少爷的话绝不是废话。 谢英姿也确实看清楚了,他看到了天上乌云间有雷电翻涌,他看到数到天雷落入人间,他看到了山河震荡草木摧,他还看到山河震荡之后是地裂山崩...... 他忽然幡然醒悟,五丁拳,重点从来不在拳法之上。 它本可以叫五响惊雷拳、可以叫五行拳、五方拳、五什么狗屁拳,可是它却单单叫五丁拳。 此拳重在一个意字。 意,是意志的意。 五丁拳的意就在于五丁开山的那种意志。 五丁开山的意志又是什么? 谢英姿之前不懂,可是当宋寒衣面对一个四境的奇境武夫之时仍有一种不服世人束缚、不服天地束缚的意志之时他忽然灵光灌顶一般顿悟了。 山一直在那,尔来四万八千岁,它一寸未曾减少。 如此连绵不绝而又巍峨的高山,在所有人的心中都是神灵一般的存在,一定常年有人匍匐在它的脚下,一定有人一边亲吻着它的脚,一边大声唱着赞美的歌谣。 “啊,这是自然的伟大,渺小的人类何必妄想征服自然!啊!伟大的造物,伟大的自然,多么渺小的人类!” 四万八千岁里一定也有人不相信这样的神话,一定也有人想要站在这位神明的头顶,想要在它的身上划出一道沟痕。 有人的骨头天生就是软的,他们的脊梁生来就弯曲如断脊之犬。 有的人时而硬骨时而软骨,脊梁时而直时而弯。 只有一种人,他们只相信自己,他们笃定地相信自己。任人笑他疯癫自傲、任人骂他刚愎自用、任人咒骂他不敬畏自然、不敬畏神灵。 旁人的话他只当是风,无论微风熏风台风飓风,除了声音大小,其他一概没有区别。 这种人的脊梁骨天生就是直的,任世人如何唾弃、任岁月如何侵蚀,他的脊梁骨都会如擎天巨柱一样直立于天地之间。 谢英姿已经彻底明白,这就是五丁拳的意志。 我相信自然的无边伟大、我信奉神灵无边伟岸,但是我也从不怀疑自己的伟岸。 我凿穿自然的筋骨、刺破神灵的面皮,不为其他,只为我应有的权力、生而为人的权力。 不屈,即是五丁拳的意志。 不屈于人、不屈于自然、不屈于神灵,甚至,不屈于命运!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勾连。” 生有何求?死有何惧? 梅花郎已经听到三响之后的那声闷响,他第一次凝重起来。 这一拳绝对不俗,不俗到已经不像是三境的拳。 “怎么会!” 他的银枪已经斗转直上苍穹。 宋寒衣的五丁拳不仅将梅花郎的银星闪悉数挡下来,甚至还有几分余力继续冲梅花郎而去。 这几乎能以奇迹形容。 银枪匿入苍穹之后,梅花郎猛然双手合十,十指内攒成拳,大笑一声:“值这个价的人当真非凡,老子今天倒真是小刀喇屁眼了!” 梅花郎的气息完全变了。 他肮脏的长袍之下似乎有一股力量,梅花香气不再单纯是从院梅归之上散发出来。 梅花郎身上同样有一股更浓郁的梅花香。他站在北风之中,浑然就是一杆绝世而独立的傲雪神枪。 天空中,一朵洁白的梅花忽然绽放。抬眼望去,只觉得那是一个惊世的法阵悬于头顶。 院梅归,怨梅归,梅花开时人憔悴。 院梅归,愿梅归,梅花落后来人谁? 点点梅花花蕊是一杆杆银枪枪头。 起是梅花老树,开是满山梅花,落是漫天星芒。 这便是破三境之后的神通手段。 宋寒衣已经力竭,他那一拳虽说是惊天地泣鬼神,可是却也将他所有的力量完全耗尽。 星芒从天而落,破入虚空又窜出虚空。 “英姿,吃下那两枚水晶球!” 谢英姿一震晃神,他身上的水晶球跟老牛身上的虱子一样多,到底是哪两个? 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了,是那装有金光线的两个。 水晶球说大不大,两寸的金光如蛇一样盘在其中,但是球毕竟不是药丸,这东西吞下在还不得卡在嗓子眼呀! 可是少爷的话,从来不需要质疑。 水晶球已经放到嘴前。 第96章 邪眸赐死,圣目审判 一念神佛一念魔, 真君断剑斩修罗。 春花初生雪花没, 妖魔祸乱圣人多。 ——题记 水晶球还在谢英姿嘴边,一道枪影却已经落下。 梅花郎自然不知道水晶球是什么东西,可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个人临死前的交代必定是极为重要的。 枪擦着水晶球斜刺入地面,谢英姿猝不及防,手中的水晶球险些脱手。正当他还在庆幸之时却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强引力正将右手的水晶球拽着。 虚空裂开一缝,紧接着谢英姿便感觉手里空落落的。 一枚水晶球已经落入梅花郎手中。 他以神识仔细端详盘绕在在其中的金线,可是他却发现这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材质竟然能够完全隔开他的神识。 梅花郎毕竟是成名已久的奇境武夫,阅历见识都已经是不凡,因此他一下子就猜测出里面的那道金光必定是极为稀罕的物件。 有两个?他的目光又盯向谢英姿。可是谢英姿早已经贼精地将水晶球收回袄子之内。 梅花郎神识探查而去,竟然无果。 这个小小少年不仅年纪小,甚至连一丁点修为也没有,可是梅花郎竟然感觉自己在探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泥胎神像。 少年已经很生气。 水晶球是宋寒衣的东西,少爷是因为信任自己而将很多贵重的东西都放在他身上。 可是现在一眨眼的功夫,眼前这只乞丐一样的疯狗却将它占为己有,这是完全不可原谅的。 谢英姿也顾不上其他,双手攥紧双拳一个箭步直冲向梅花郎。 梅花郎一手维持着空中的梅花枪镇压着已经有些虚脱的宋寒衣,另一边手则把玩着新得的战利品,完全没有将一个凡人少年放在眼里。 谢英姿的拳很快便落在了梅花郎的身上,梅花郎内心再一次泛起波澜,一个三境的修士硬接下他的强力一击已经堪称神奇,可是这个无境的少年竟然一拳隐隐将他撼动了半步,这也同样神奇。 梅花郎尚在诧异之中,完全没想到少年的心思一开始就没有在他的身上。 少年的目标只是被院梅归镇压住的宋寒衣。 数不清的梅花长枪已经插在地上,如同农家的栅栏一样将宋寒衣紧紧包围。 谢英姿估摸着直接冲进去不仅要破开梅花枪更有可能会受到梅花郎的阻拦,因此他耍了个小心机,先是佯攻梅花郎,再借势破开梅花枪阵。 他的计划虽然很是幼稚,可是他的年纪与境界便是他得天独厚的优势。 一个奇境武夫纵使万般小心也绝不会连一个无境的小屁孩也时刻提防着。 谢英姿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方才取得奇效。 梅花枪阵被他轻易破开一个口子,宋寒衣嘴角一笑已经早早张开怀抱。他早就知道谢英姿会那么干。 宋寒衣很清楚这个小家伙真正关心的从来都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安危。至于丢了贵重东西会不会被他这个少爷训斥则不是谢英姿会考虑的问题。 宋寒衣从来没有训斥过谢英姿,他们不像主仆也不像父子而是如同兄弟一样。 兄友弟恭,人间幸事,更何况还是高山流水。 梅花郎握紧手中的水晶球,嘴角已经不断抽搐起来,今天真是活见鬼了!这个小屁孩怎么就跟一阵风一样溜进了他的枪阵又安然无恙地带着一个伤员出来? 谢英姿如同救助溺水的人一样从背后抱住宋寒衣不断向后拖拽,他虽然是后退的,可是却退得极快。 他面前的宋寒衣仍然在笑,笑得有些灿烂,甚至有些自豪。 宋寒衣扭过头,面对正咬牙切齿的谢英姿他脸上的笑意更加温煦和蔼。 这个跟屁虫一样的小书童,一直都在成长,他很欣慰,也很满意。 宋寒衣贴耳低语几句,谢英姿脸上已经露出痛苦纠结的神色。 下一刻,梅花郎已经出现在二人面前,他的脸上写满了不悦,有一种被人羞辱的感觉。 一脚踏出,宋寒衣的脚踝处传来清脆的断裂破碎之声,他已经疼的就要喊出声来。 谢英姿这时候才发现已经拉不动,抬头,入眼就是梅花郎的脸,他的脸隐藏在乱糟糟的胡子与长发之下,可是愠色却从那双摄人的眼睛中迸发出来。 谢英姿毫不在意那双杀人的眼睛,他眼里只有宋寒衣已经变形的脚。 一脚抬起,谢英姿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一脚踏下,宋寒衣的膝盖骨已经扁平如纸张,他再也忍不住喊出声来。 谢英姿的眼已经全红,眼球几乎已经要瞪爆出眼眶。 梅花郎抬起右手,院梅归已经悄然握在手上,银白的枪头、血红的长缨从宋寒衣的琵琶骨处刺入,随即将他死死钉在地上。 血还未来得及流出,梅花郎的拳头已经落下。 笃、笃、笃...... 一拳一拳准确而结实地落在伤口附近,声音沉闷得像是山的那边有人在用一把极钝极钝的大斧砍着结实的大树。 第一拳,琵琶骨已经完全碎裂,再一拳,整个胸口都已经凹陷变形。 没人数落下了多少拳,只知道最后宋寒衣的半边身体都已经完全化作肉泥,殷红的长缨再一次在风中飘舞,自由得如同坟上的白幡。 宋寒衣原本很痛苦,痛苦得几乎就要昏厥了,可是最后他却笑了,因为他已经听到了他想要听到的声音。 那是这种水晶球碎裂特有的声音。 金线其实并不是线,而是一道几乎凝实的金光。 金光入眼,谢英姿疼得右边脸已经颤抖起来,当他再睁开眼之时右眼已经变成一片金色。 一息入境,眨眼又已经是二境,忽然又是三境,三流、二流、第一流、三境巅峰! 谢英姿的气息仍在暴涨,隐隐之间竟然有跨过那道门槛的感觉。 梅花郎已经拔出银枪,这种气氛实在太过诡异,他一个奇境武夫竟然也觉得冷汗直流。 少年的杀气已成实质,血红色的杀气,比院梅归上的红缨还要鲜艳千倍百倍。 杀气化作一股光又钻入了谢英姿的眼中。 血红的左眼如邪神暗笑,金黄的右眼似神只审判。 怒目一睁,已是四境,而且是四境巅峰! 梅花郎见到了他此生最难忘的一幕,纵使他一生自命清高桀骜不驯,可是此时仍然不禁心生无边畏惧。 面对那双眼睛,他感受到的是邪神赐他肉体上的死亡,神只将他的灵魂审判。 然而此时一道天罚却忽然自虚空生出,自云端落下。 天罚直指,谢英姿! 第97章 天地无情善罚人 天罚,一个修行者敬畏的名词。 紫色的天雷不似常见的雷电。 它笔直中绳墨,纤细如发丝,缓慢如龟行却又耀眼如骄阳。 梅花郎虽身处极度危险之中,可是他仍旧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天罚的降临。他没有一丝压力,因为天罚只会针对该罚之人,显然他并不是。 梅花郎喉咙一阵滚动,手中的银枪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而紫色天雷锁定中的谢英姿情况则要险恶万分,因为他不仅感受到了天罚的压迫更觉得连大地也跟他作对。 四肢,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束缚着。双腿之上仿佛绑着两脉珠峰,双手又似乎各有九龙九象拉扯。 百骸,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将之一根根拆除!周身三百骨,每一根都在分离,每一根都在扭曲。 九窍中的七窍已经完全封闭!耳不闻八音,鼻不辨香臭,口不能言,肛不能泄。 独有妖瞳,不服人间管束! 谢英姿左眼的血海翻涌,右眼的金光大盛,其中别无他物,只有梅花郎的影子。 天罚的紫雷仍在一点一点向谢英姿头上蔓延,它走得极缓,仿佛是给受罚者足够的时间反思自己的罪行。 气息不对! 梅花郎已经一枪挑破面前的虚空一股脑钻了进去。他才发觉眼前这个少年已经杀红了眼,纵使天罚落下他仍然将全部的精力用在自己身上。 其实若不是有着天地两层束缚,谢英姿的拳头早已经落在梅花郎的面门之上。 梅花郎的身形刚刚消失,谢英姿的左眼忽然扭曲起来,他如同看破了不可思量的虚空空间一样,右拳已经挥出。 曾有人言,水中以龙力大,地上力以象为尊,可是谢英姿这一拳纵使九龙九象也拉不住。 拳既已出,面前的虚空同样碎成无数碎片,稚嫩的拳头没入虚空,奇特符文遍布。 这一拳不仅打碎了空间,甚至追溯时间回到了梅花郎逃跑之前。 梅花郎前一刻还在以银枪开路在虚空中遁形,可是眼前一黑却又莫名其妙回到谢英姿面前。 “天要杀我,我且先杀人!” 话是从谢英姿口中发出,却不是他平日的词调,这声音邪性十足。 “不能杀,要先好好惩罚!” 他的口中又发出另外一种声音。 “杀!” “罚!” “杀伐!” 谢英姿的右眼神光大盛,眼中神光没有一丝犹豫猛然射出。如果楼兰两皇子在场一定能认出这道金色神光,这便是那尊神只双眸中射出的神光。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迅速的攻击,世间少有人能躲过。 可是梅花郎毕竟是成名许久的四境。 神光临近了他的脑门,只有一丝的距离,然而这一丝的距离却犹如万里。 雪花毫无感情,纵使二人的对峙再如何惊险激烈都与它无关。 雪地上忽然闻见梅花香气。 “簌簌梅花满地残。” 地上的梅花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感觉,它如同大道上的落花一般被人踩了又踏、踢了又碾。 可是梅花毕竟还是梅花,纵然零落成泥碾作尘,却香气如故。 梅花郎为了活着已经拼命。 第98章 书童有意破青天 当日神只降临的全力一击为何连谷鳄这样初入四境的人都带不走? 因为三境同四境的那道天堑无论如何都会存在。 那是破境的天堑,也同样是生死的鸿沟。 三境破四境,乃是凡人化仙人的标志。仙凡二字的差距,只是听来就足以令人无力。 梅花郎消耗自身精血,化去自身修为引得天地共鸣。 生是梅花树,死留梅花香,他的实力不负梅花郎的美名。 神光滞于眼前,梅花郎抓住这个机会当机立断再隐虚空。 院梅归飞行在前开路,只是三两息的功夫,梅花郎已经出现在百千里开外。可是他刚想再遁入虚空,一个拳头已经狠狠砸向他的肚子。 一响北风绝!一响惊雷起!一响山河震荡! 一息三拳,三拳三响! 梅花郎为了避开神光的攻击本就是大虚弱之身,如今再结结实实挨上五丁拳的三拳,纵使他身上有仙器护体也是杯水车薪。 三拳,已经叫梅花郎周身肺腑完全粉碎,如不是仙人之躯异于凡人,此刻他已经气绝身亡。 谢英姿的第一拳已经高高举起,这一拳他的目标是梅花郎的头颅。 拳头还未落下,天罚却已经在眼前。 原来这天罚虽然落得极其缓慢,但是却如同头顶的青天一样,无论一个人站在何处,与天的距离总是固定不变的。 谢英姿已经听不见,可是当天罚真正降临之时的那那种压迫感他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右手的拳本是为了打在梅花郎的脑壳上的,可是他此时却已经不得不防。 死亡,比任何感觉都来得强烈,都来得清晰。 一响,地裂山崩! 五丁拳第四拳已经同天罚紫雷相碰。 谢英姿知道他现在还绝不能死,他不畏惧死亡,但是他却清楚现在他一旦死去,尚躺在雪地上的宋寒衣也必死无疑。 一想到宋寒衣他就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人们喜欢称它为家的感觉。 紫雷,发丝一般的紫雷悄然刺穿了谢英姿的拳头。 酥麻之后是瘙痒,瘙痒之后是疼痛。 谢英姿甚至能听到自己体内骨头断裂的声音,那种时而清脆时而沉闷的声音只有不同的骨头以不同的姿态碎裂之时才会发出。 天地的束缚实在太强烈,因此他为了 挣脱束缚已经将骨头弄得很散,这一道天罚无疑是雪上加霜。 疲倦感蔓延至全身,谢英姿觉得好累好累,他真的好想躺着睡一觉。他之前累的时候总是躺在宋寒衣怀里,那时候他们很穷,又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因此连一套像样的行头都没有。 一股意志夹藏在这种疲倦感之中蔓延至全身。 右手上的骨头是第一时间碎裂的,可是当这股意志蔓延至全身之时原本瘫软如泥的右手再一次紧实起来。 一股气势自脚下生,以腰为媒介传递至大臂,大臂带动小臂,小臂抡出,稚嫩的拳头却巍峨如山。 这一次,谢英姿挥拳向青天。 “我本安分守己,苍天何以薄待我如此!” “天公无眼,那我便给它开开眼!” 谢英姿内心的呐喊虽是无声,可是使出的五丁拳却是极响。 五丁五响,天路莽莽! 云开,得见月明。 天,竟然真被打穿了! 第99章 人间外亦是围城 青天一破,金光倾泻而下。 煌煌金光之中一道威严门庭如空中楼阁。 雪未到人间便消融,天罚紫雷消失,梅花郎已经不见了身影。 谢英姿抬眼望向那道天门,莫名心悸又莫名向往,一个跨步就已经回到宋寒衣身边。 金光如残阳云漏,天下人有目共睹。 忽然有十数道小金光自光柱分离而出,旋转盘旋向四周螺旋乱窜。 “还是回去吧!” 天地之间,一个苍老声音响起,如光遍布婆娑世界,如风有空隙皆可听闻。 谢英姿的境界在急速跌落,只是片刻功夫就从四境巅峰直接落回无境状态。 他的四肢五感再一次感受到这一片天地独有的感觉,只是疲倦之意已经更浓。 那苍老的声音他同样听得清清楚楚,而且这声音不知为何让他感到厌恶,因害怕而生出的厌恶,正如麋鹿厌恶猛虎的声音一般。 一句简单的话落下却如同金科律令,有几道金光已经又灰溜溜钻回金色光柱之中,随即融为一体。 有几道金光还在逃窜,而且速度极快。青天苍茫无边,只有有几道耀眼光尾横跨。 苍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只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不长记性!” 又只是一句话落,急速划过天空的金光忽然齐齐落下,如同数道落向人间的金色流星。 “抢!” “老祖!” “不惜一切代价务必争取到一道!” 这样的声音在许多不可知之地响起。 只是几道金光,便叫人间纷乱。 这些不可知之地上还有另外一种声音,似是交代身后之事。 “老祖此时定能位列仙班!” “恭送老祖!” 只是片刻功夫,金色光柱之外已经站着一二十道身影,其中有须发皆白者、有中年儒士、有执剑少妇、有青年、有稚童。 众人表情各异却又心意相通。 “今日天门大开,皆是吾等机缘,诸位道友何故愁眉?” 说话的是那妖娆的执剑少妇。 “青兕道友剑心无垢,功德加身自然无惧,我等只怕祸福难料。” 除少妇青兕之外,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江湖虽远,有触界之时,江上风清,才是我等逍遥之界。” 说话的是须发皆白者,话虽简洁隐晦却深得众人之心。 众人颔首,微笑。 须发皆白者微笑道:“老夫虚长几岁便先各位一步了。” 老者灰袍一挥,四境巅峰的修为暴露无遗,一步逍遥,直入光柱。 “多少年才等到的机会,小子也不想错过了!” 青年一步迈入,四境一流的威压展露,余下几人接二连三踏入光柱。 煌煌金光之中,威严天门之内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彩。 “人间似是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那苍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人间外亦是围城!” 光柱中有人搭话。 沉默良久,光柱也同日落西山一般逐渐消散于天地之间。 谢英姿死战梅花郎的战况几乎无人知晓,可是天空之上海市蜃楼般的天门,如梦如幻的场景却为天下人共睹。 小派宗门之中。 “老货!你炼的仙丹确实有效哦,我现在都看见天宫了,飞升成仙,不远咯,今晚好好奖励你一下!” 老头听着老太婆的话,一边看着悬于空中的天门一边将另一种蓝色“仙丹”抛入嘴中,老脸之上一片绯红。 乡野之上。 “娘,看,流星!” “傻孩子,那是织女绣花刺到手了才掉下来的金针。” 天地四极,男女老幼,皆亲眼目睹其诞生又目睹其消散。 然而天门虽已消散,风波却恰如萍上微风起点点头。 儒家四阁,有一阁镇于极西。 “夫子,那几位一去,这江湖得少多少热闹!” 被尊称为夫子的中年人笑而不语,卷起袖袍提笔写下两字。 “少年!” 站在身边的青年不解,问是何意。 中年人笑道:“夕阳虽红于二月之花毕竟已经迟暮,照耀江湖的必是朝阳。” “如夫子所言,日月轮替,人亦如此;天地常新,人亦如此。” 中年人抚须笑道:“贤哉,举一隅而得三隅。” 青年拱手退出,神识感应片刻便追寻金光而去。 第100章 神在人间有几何 青年远去之后,中年儒士眼中神光混沌,浓黑笔墨落下,于少年之后再添一字。 “剑!” “剑阁难不成这要迎来兴盛?” 儒士一边捋着长须一边喃喃自语,“有必要争取一下。” 李木木一直待在柳如烟身边,而柳如烟则一直照顾着盗独,他们此刻全在荡离山下天涯村内。 竹剑忽然震动,李木木已知有大事发生。 “木子,外面有大动静!” “快点,是大机缘!” 娲娲姐也已经盘到李木木的脖子上。 “大机缘?” “确实是难得的大机缘,我闻见了天外的气息!” 李木木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道别都来不及便离开天涯村。 老树下,李木木抬头望去,一条金线正安静地挂在树枝上,在一片灰暗枯黄之间显得特别耀眼。 “就是这东西?” 李木木还是有些谨慎,毕竟不认识的东西总是或多或少潜藏着一些危险。 娲娲姐已经刺溜一下窜到树上,盘旋缠绕 在金线周围。剑灵又凝聚出了虚身,点头道:“正是这东西。” 李木木已经动手去取,既然剑灵前辈于娲娲姐都如此说,那这东西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东西。 金线如同厚重而丝滑的金链子一样蜷缩着躺在手心上。 “娲娲姐,剑灵前辈,这是什么东西呀?” 娲娲姐又从树上窜到李木木身上,缠绕着他拿金线的那只手,刚想解释,剑灵已经先开口。 “神念!” “神念就是神只死后残留的一道执念!” 娲娲姐知道李木木肯定不懂神念是什么东西,所以还不等他询问就已经抢先一步回答。 李木木不仅没听说过神念,连神只也很陌生,不过也怨不得他,毕竟他真正接触修炼的日子还很短。 见到李木木仍旧是一脸疑惑,娲娲姐耐下性子解释道:“凡人修道,凡是破四境的都有机会飞升,飞升即为神只!” 李木木还有一个疑惑。 “娲娲姐,既然四境便会飞升化作神只,那为什么这人间还有五境的存在?” 剑灵又抢答道:“因为飞升既有条件,也有风险。” 娲娲姐愤愤道:“老头!你再抢话我给我你一尾巴你信不信!” 剑灵右手掏掏左耳闭口不语。 娲娲姐这才继续道:“飞升不仅要达到四境,而且必须身心清灵,福德深厚才有大概率成功,不然就会......” 她故意停顿片刻。 “就会怎么样?” 剑灵忍不住抢先道:“就会身殒道消!” “啪啪啪” 娲娲姐的玉色小尾巴已经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剑灵的虚身之上,抽得周围的空气啪啪作响。 “身殒道消?” “连渣都不剩那种。” “那世上的四境都是这样死去的吗?” “问道仙路的往往只有两种人,一种无惧、一种怕死!” 娲娲姐望向剑灵傲娇道:“喂喂喂,老头,该说的时候怎么哑巴了。” 剑灵继续掏着耳朵。 “无惧是因为不惧死或者自信必成,怕死的都是那些寿元将近的老家伙拼死一搏。” 李木木忽然问道:“那这人间还有多少破入四境的修士?” “不是很多,应该说是越来越少了!” 剑灵叹气随即又补充道:“超凡入圣似乎越来越难了!” 每次提到这个,李木木总是想起裴柳,想起那个天资卓绝的巅峰剑客,也不知道他找到他的破境之路没有。 其实也容易理解,正如人口增减一样,当抚养越来越难的时候,出生率自然就会相应降低。然而生死有命,死亡率不会减少太多,久而久之,人口自然就少下来。 李木木握住手中的神念,他越发感觉修行之路的遥远。 第101章 惹得群英争神念 云间有剑来! 刹那而至! 李木木沉醉于娲娲姐与剑灵的解释,一时间神思飞驰心猿意马,竟然不能第一时间察觉云间白虹的落下。 娲娲姐情急之下一道玉尾扫出,李木木如棒球一般弧线飞出,好险躲过一击。 剑后,一道俊朗身影直立云端,桃颜朱唇,白衣翩翩,自带一种白衣剑仙的风采,若是凡间女子见到又不知道要生出多少猴子了。 俊朗青年展颜一笑。 “万请道友归还神念,他日有事可到玉楼江家,我必赠予道友一份对等的人情。” “好俊俏的后生!” 娲娲姐凭借着对天地元气的操纵已经凭空悬浮在青年的面前。 青年眉目微闪,仍旧笑道:“通灵智而善言语的灵宠本就罕见,能有如此绝美声线的更是难得,恭喜道友!” “人家本来就是这样的声音。” 李木木有些不解,娲娲姐虽然贪嘴,但是嘴巴却挑的很,她是啥时候吃进去一个夹子的? “不知这位小哥哥是否婚配?” 青年皱眉,剑灵皱眉,李木木皱眉,三人一副面孔,皆是苦涩。 唐突,太他娘的唐突了! 李木木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娲娲姐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有如此尴尬到抠脚的离谱操作。 青年想起了出门前家里老娘的交代。 “像你这么俊朗的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 鞋里的脚趾已经弯曲,气氛已经有些诡异。 “道友,请收回你的灵宠,他日我玉楼江家可付双倍人情。” 尴尬之余,青年却忽然一阵心悸! “我丢!这蛇,还会玩偷袭!” 花貌已经从背后刺入青年后背,娲娲姐刻不容缓直接补刀,玉尾如簪没入青年心口。 尴尬总是一种难以控制的情绪,它会令人思绪乱飞,青年一个不留神竟然就如此轻易殒命于此,不可不谓之天妒英才。 “娲娲姐真是好计谋,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尴尬而死的。” “少贫嘴,快回天涯村!” 娲娲姐声音恢复如常,言语之中有些焦急。 “道友何必如此着急?” 一个灰袍老者拄着拐杖从虚空中走出,身后还有两个年纪尚小的绿衣少女。 老者看着地上的死尸摇晃着满头白发道:“年轻人就是太心急了,耐不住性子。” 李木木知道已经走不掉,此时若是直接返回天涯村无疑是引狼入室。老人既然能够穿行在虚空中至少也有三境的修为。 “老而不死是为贼。” 又一人从虚空走出,是一位执竹扇的风雅书生。 “萧公子说得不对,这老头老二早就死了,所以才说这些倚老卖老的话。” 雄浑的声音响起,一道魁梧身影出现。 “玄犀宗来得倒快。” 书生面无表情,手中竹扇扇着绵绵细雪。 壮汉看着书生虚伪的样子有些好笑随即冷笑出声道:“要论这腿上功夫还得是临渊阁的在行。” “临渊阁的脚上功夫还要略逊色于他们的嘴上功夫。” 临渊阁的书生停下挥扇的动作,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临渊阁作为儒家天下四阁之一,是无数天下书生心目中的圣地,可是就是这样的圣地却传出了一件龌龊之事。 “震惊!临渊阁首席弟子酒后乱性猥亵花魁。” 这样明显被人添油加醋的新闻却如同胖子串稀一样流得到处都是,任临渊阁如何清洗,那股味道却一直都在。 “两位有时间在这打诨,就不担心这位道友借机溜走了吗?” 书生实在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作过多停留,而且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是协助主阁争取到一缕金线。 他也是才接收到主阁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有一道金光落入此间,然而主阁离此地太过遥远,赶来仍需要一些时间。 主阁的命令,如圣旨一般不可违逆。 其他俩人听到书生的话也是齐齐看向李木木,这个青年只有二境的修为,可是他旁边却有一只三境的小蛇。 二境的少年,带着三境的小蛇,而且非常果断杀死了江家的一位小后生,这一切只能说明少年的背景也简单。 剑灵已经回到竹剑之中。 “这些年轻的道友,不知方便告知师承何处否?” 话是老人说的,他年纪最大,脸皮也最厚。 李木木想要找一个能够吓到对方的惊天名头,可是除了瞎编之外他想到的最大名头就是齐源峰。 “蜀山,剑阁!” 娲娲姐已经开口,她此刻的声音真如刀剑相交一般掷地有声、正气凛然。 蜀山剑阁李木木或许有些陌生,可是眼前二人听闻此话之时仍旧不免表情阴晴不定。 剑道凋零,唯有蜀山常青。 “原来是剑阁的道友,不知余仁阁主最近可好?” 老人忽然冷不丁问上一句。 “阁主最近心有所感正闭关悟剑!” 老人老狐狸奸计得逞嘴的笑意已经压制不住。 “先杀了再定夺神念归属!” 通过老人的试探几人瞬间明白这少年不过是运气好一些的小瘪三,也许很能打,但是会打有个屁用呀,出来混是要讲势力,讲背景的。 三人出手果断。 书生扇子一挥,嘴中念念有词,言法已经施展,三境一流的境界暴露无遗。 壮汉修行的是武道,手中无一物唯有一铁拳。 老人已经消失。 李木木的境界本来就很低,就算加上娲娲姐也不过能与三境二流的斗上一斗。可是眼前之人无一例外境界都达到了三境一流,再加上二打三,劣势更加明显。 几人毫不留情,一出手就是当前状态的最强一击。 竹扇上有凝霜聚,言法出,有雨代雪而落,雨中有雨意,点点滴滴能杀人。 壮汉是个莽夫,心里有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龙行虎步,铁拳重有千万斤。 李木木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躲得过这俩人的夹击,更何况还有一位至少也是三境的老头正在等待绝佳的出手机会。 盗独已经重伤,如烟姐也应该很难对付三个接近三境巅峰的修士。 回去还是留下,李木木有些纠结, 竹剑已经飞出,一剑化三剑,剑剑皆真。 第102章 有姐罩着就是好 三剑各自飞出,面前二人冷笑道:“蚍蜉撼树!” 三境对二境,任谁都有骄傲的资本。 李木木完全没有理会二人的冷言冷语仍旧专心控制着飞剑。 雨中有剑,静静而止如晨雨之竹,亭亭而立似夜雨之荷,不动、不摇、不声、不响。 临渊阁的书生已经闭嘴,纵使他们读书人以文为骨,以言为肉,此刻也不再多说一句,这一剑意,读书人自然懂。 既然懂便有所敬畏,有所敬畏便有所忌惮,有所忌惮则不敢妄动。 拳前亦有剑,时而静若处女,时而动如脱兔,轻时如云变化莫测,重时如山,巍然而立。 莽夫壮汉同样不敢乱动,他虽然是莽夫却毕竟不是死士。 以特殊功夫隐匿自身的老者同样自己显现出身形来,因为他发现无论自己躲在哪个角落都会被少年肩上的玉蛇锁定。 三人齐齐侧目交流,难道这少年竟然真是蜀山剑阁弟子不成?可是当今剑阁阁主分明叫池秋,余仁这名字自然只是低劣的愚人手段。 如果是剑阁弟子如何不识得自家阁主名讳?可是如若不是剑阁弟子,又从何处学到如此精妙玄异的剑意? 天下剑种尽入剑阁,天下剑道尽出剑阁,这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李木木目光虽是故作坚毅沉着之意心底到底还是有点虚,他临时借用剑灵的力量营造这种强者的紧张气氛必定是破绽百出,如今只求能够唬住几人。 几人的神情变化李木木一点一滴全都收入眼底,很明显,他们三人都还在相信与不相信的边缘疯狂试探。 信则相安无事,不信则刀兵相向。一人战三人,优势全无,毕竟古往今来也寻不出几个温侯。 既然不完全信,那咱就加把劲。 一缕剑势自心尖跳出,呼吸之间已成磅礴之势。 “剑势!” 三人惊呼出声。 他们三人都来自大门大派,见识自然也不差,因此他们不仅一下子认出来剑势更是明白存养剑势有多么困难。 老者目光凝实,眼中凶光大盛怒喝一声:“假的!” “苟老,难道这剑势还能有假不成?” 开口的是临渊阁的书生,可是玄犀的莽夫同样看过来,很明显他也看不出这气势磅礴的剑势究竟假在哪里。 “剑势不假,境界太假!” 几人这才恍然大悟,方才几人都被这强大的剑意与剑势唬住了,丝毫没有去留意这个少年的境界为何从二境直接攀升到三境。 剑意虽是三境,可是剑势却仍是二境。 “多活几年成老狗,今天要不是有苟老在,我们险些上了这小家伙的当。” 苟老虽然听见青年话里话外都是骂自己,但是他毕竟上了年纪,心里头能容下一片大山,自然也不会跟一个青年斗嘴。 “还不出手?” 另外几人还未等他说话就已经再一次出手。 出来混江湖的没几个傻子,少年既然需要装腔作势唬人便说明他心里头虚。道理相通,狗因怕人而吠人。 雨更急了,寒雨! 不动之剑忽已动,东西南北飘渺摇动。 不声之剑已惊鸣,萧萧如风雨摧叶,霹雳若厚雪折枝。 竹剑自然有竹的声响,它穿雨而去,却又滴雨不沾,它只有一个目标,临渊阁的青年。 莽夫拳影重重,大境武夫毕竟不是寻常修行者,千百拳,拳拳凝实、拳拳有声。 他面前的竹剑忽然化柔为刚直刺而去。 苟老更想动身只觉得忽然深陷泥沼之中。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不对劲。 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处极为玄奥的剑域之内。 判官剑法,一法九剑,一剑飞,剑来剑去自逍遥,一剑开,空间破碎,破碎空间之中自带寂灭剑意。 这一招李木木用来对付过楼兰的大皇子,得奇效。今日以一敌三迫不得已再展现此法,同样效果极佳。 现在李木木借助剑灵的力量虚浮地踏足三境,再配以判官剑法这等神技确实已经有跟三境叫板的实力。 三人仍在秋风一动十二停的限制时间之内,李木木的三柄剑即刻融回成一柄剑,竹剑又忽然如烟花一般炸开成千百剑。 判官剑法第三式,散剑! 宋寒衣没有骗李木木,这套剑法确实与寂灭剑意是浑然天成的搭档,如果此时散开的千百剑上都融入寂灭剑意,那将是一种近乎神奇的手段,可是李木木毕竟只是二境的感悟。 开剑中的寂灭剑意已经耗尽了他几乎所有的剑意,此时决然没有可能再在百千柄剑上附加任何的剑意。 剑便是剑,出手冷,入喉暖,穿喉而过则热。 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李木木到底还是低估了三境巅峰的力量。 一拳之上有三道缝,缝中忽然有玄气出,玄气化犀,刹那成型,凶悍霸道,敢与山间猛虎争锋。 竹扇之上有十八道骨,每条扇骨皆是一灵器。十八扇骨碎开,空中罗列十八道森然阵旗。 “年轻人到底还是心急,耐不住性子。” 苟老一笑,李木木周围悄然出现两个绿衣少女,眼神空洞,面如死尸。 “听闻临渊阁残雨十八阵下魑魅魍魉无所遁形,老夫今日好好开开眼。” 苟老春风得意。 他年纪最长,脸皮最厚,心胸最大,加上今日又慧眼识破少年奸计,想必这两位年轻人已经将他当作主心骨一般马首是瞻。 他雨露均沾,随即点评莽夫道:“玄犀一脉,能化妖兽入体,借力杀敌,今日一见确实不凡!” 他洋洋自得刚想继续讲话,一道声音却忽然响起。 “但是你却很烦你知道吗老头!” 柳如烟已经站在三人身后,她身边还有两道青藤傀儡。 “你是?” “他姐!” 柳如烟脸上不屑,纤细葱指轻点李木木方向。 李木木已经笑了起来。 有姐姐罩着的感觉就是好,怪不得万千青年才俊争先恐后抢做姐姐的小奶狗。 第103章 耍心机,谋玄犀 三人也万万没有想到从一个少年手中抢夺一道神念竟然如此波折。 苟老故作平易近人的模样,低语道:“姑娘既然是小友的姐姐那倒更好了。” 他的境界不低,此时已经一眼看出柳如烟的境界也是颇为高深,再加上她旁边那两尊傀儡气势非凡,想来不弱于他的绿衣尸傀。 临渊阁跟玄犀的这两个小家伙虽然面上与他是同盟,可是半路拉来的伙计终究不让人省心。 苟老能在这纷乱的江湖之中活到胡子花白的年纪也是有着他独特的生存法门。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做人要低调稳妥,也就是要学会苟住。 苟老一面分析着当前的人员关系,一面又思考如何协调多方的关系,既想要孩子安然无恙又想要穿上狼皮大衣。 一头黑色犀牛已经冲了上去! “莽夫!” 苟老已经破口大骂,年轻人真是耐不住性子,鲁莽! 壮汉认得柳如烟! 可是他的眼里并不是好色的迷离而是嗜血的凶狠。 “荡妇淫娃,还我爱徒命来!” 庞大的玄犀法相如一座移动的小山一般调转方向径直向柳如烟撞去。 “黑犀,铠甲合体!” 壮汉身上逐渐显现出一副黑色的铠甲,此时的他俨然就是一头凶悍的犀牛。 “憾山撞!” 壮汉的怒气此时已经到达了极点,最坚实的防御与最有力的攻击都同时用了出来。 他玄犀一派收徒都是一脉单传,他自己又没有子女,因此物色了许久才找到一个天资卓越又一心向他的好徒弟。 那件事没有发生之前他徒弟一口一个天大地大师傅最大,他也自信没有看走眼,这一回是他运气爆棚才捞到那么一个亲儿子一样的好徒弟。 可是一切在遇见柳如烟之后都变了,他的徒弟不再叫他师父大人,只叫他“喂!” “喂!” 短短一字却让他感觉心冷到了极点。 他仍然记得他的爱徒相思不得,日渐消瘦的凄惨样子。 就是眼前这个女人,给他他的爱徒一点甜头转头又勾搭上别的男人。他一直在找这个人,他发誓一定要亲自给那个女人捅上一万个窟窿。 他已经将那个女人的名字与样貌烙在脑子里。 “柳鹤兰!你这荡妇淫娃!为什么要抛弃我的爱徒,你知道他想你想得有多难受吗?” 听到这句话李木木竟然笑出声来,他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 玄犀红眼,尖锐的犀牛角如同一柄仙器匕首一般叠加着层层气浪刺向柳如烟。 柳如烟眼珠左右闪烁,见到临渊阁的书生虽然仍在尽力维持着空中的残雨十八阵,可是却没有立即出手的意思。 至于苟老,他本身就稳健,此时更是稳如老狗。 青藤傀儡手中的青藤剑已经破空而去。 剑去如青梅砸地,一闪而过,青影长存。 青藤傀儡也有三境的威力,可是在玄犀壮汉的撼山撞之下仍旧立刻产生了明显的裂痕。 见此情景壮汉愈加兴奋,今日势必要让这个妖女为他爱徒陪葬! 玄犀前蹄高高抬起又狠狠落下,妖兽嘶吼之声震耳欲聋。 脚下便是柳如烟,此时的她长裙飘荡,目光平静,视巨犀如草芥。 铁蹄如柱已经落下却又止在半空。 蹄下各有一张符箓闪耀。 “符箓?道法?” 苟老喃喃自语,他虽未参战目光却始终不离开战斗中的几人。 柳如烟仍旧气定神闲,长袍如云,顺手一挥,数十道符箓似蝴蝶一般自袖口款款飞出,上上下下高低起伏。 玄犀本就被蹄下符箓封锁,此时数十道符箓围成一圈,玄犀困于其中只如拷中之手,越动锁的越紧。 玄犀还在挣扎,一柄竹剑携惊人剑意飞驰而来。 残雨十八,一骨一杀! 阵法的力量已经落下,目标只是李木木。 苟老笑道:“年轻人就是太心急,耐不住性子。” 一只犬牙,弯而尖,悬于李木木面前。 第104章 面生死,遇强敌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令李木木觉得有些好笑。 扇骨气息凌厉如通天法柱飞向人间,三境能有这样的气势足以见得临渊阁的传承的不俗。 十八根扇骨落下之时苟老的法器也已经刺向李木木,那是一柄极品的灵器,若单论攻击力却能与最次一级的仙器相提并论。 苟老的灵器是一柄狗牙匕首,而它最主要的炼器材料的确与狗相关,那是天狗的两颗大牙。 天狗食用月,此匕首自然也继承了一丝皓月的力量,本来这匕首有两柄,不过有一柄在苟老的老婆手里。 二匕合璧,直逼仙器! 皓月无声,至阴至柔。 此时此刻,一股柔和却又阴寒的气息已经将李木木锁定住。 姜还是老的辣。纵然李木木又陷入了人必死的局面,苟老却仍仔细观察着四周。 狗匕攻击着李木木,他本人早已经遁到一个安全的距离开外,并且随时准备着遁入虚空之中。 李木木仍在笑,被刚猛与阴柔两种攻击锁定的他没有使用任何的力量去防御。 他看到临渊阁的青年已经蠢蠢欲动,如果这一击得手,他绝对会毫不客气地出手将自己彻底抹杀。 扇骨已经触及到李木木,一根接一根,远望而去真如一根插入天际的神竹。 “临渊阁种有一种竹子,潜藏于地下一百八十年,儒士以秘法换其破土,往后每十八年它便长出一截,待到长有十八截之时便会开花。” “此竹花开之时即是此竹取材之日。” “临渊阁诸儒好以之钓天下气运,常有奇效,临渊阁往圣好以存录儒家真法,可抵岁月侵蚀。” 这样的秘事李木木自然不知道,可是剑灵不争气的泪水已经从嘴角流下。 青年哪里想得到自己是来猎狼的,结果这狼居然惦记上了他身上的羊皮大衣。 空间法则凝于脚下,三步两步之间已经赶到李木木身前,然而他却生出一种精壮小伙进了寡妇村——送货上门的感觉。 十八道扇骨的气息完全消失,李木木的气息还在。 他感觉到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延迟。 2g网查资料,卡的飞起! “海?” “陆地上怎么会有海洋?” “言法!” 许多杂碎的念头快速从青年识海中闪过,他的双眼陡然睁大,这剑修少年竟然还是一位书生,而且这言法的造诣竟然已经达到了去伪存真的境界。 没有高人指点,这点年纪决然达不到这样的境界。 苟老得意一笑,果然不能跟年轻人一样太冲动,冲动容易使人上当。 他的狗匕此时同样陷入一种迟缓之中,但是他很庆幸他本人还在安全之中。 “啊!” 一道痛苦而响亮的声音却将他的乱飞的深思收回。 苟老知道这是玄犀那个莽夫的声音,他循着声音快速望去。 地上好大一颗头颅。 苟老恍然大悟。 他原以为这少年忽然攻击他们二人不过是看到那女人压制住了玄犀莽夫后少年脾气大发才会出手。 现在他却知道这件事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少年的攻击不过是将他跟青年的注意完全吸引住,这样那女人才有机会将玄犀莽夫一击必杀。 他们三人虽不是坚定的统一战线,可是如果莽夫真有生命危险,他们二人必定会死保。 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 死了?玄犀以防御扬名,眨眼之间却真真实实变成了一具死尸。 苟老心底惊起阵阵惊涛骇浪! 三打二一下子变成了二打二,而且临渊阁那小子还...... 想到此处,苟老不禁冷汗直流。 心还未动手先动。 还未想到此处,苟老的手已经变幻着各种各样的的姿势。 皓月忽明,如云破月来花弄影。 月光洒在海面之上,透入海中。 月色洒在青年的脸上,仍在迷离之中的青年一下惊醒。 “千山隐!” 言法出口已成法相,绵延不绝群山入海,青年的身形早已消失不见。 柳如烟已经回到李木木的身边,二人相视一笑直呼可惜。 这一计本能一下杀三人,可是想不到那个老家伙在如此大好优势之下仍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下一刻青年已经回到苟老身边,恭敬拱手道谢。 他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不过如果再稍晚一些,等到柳如烟腾出手来他的下场一定会比现在凄惨很多。 “那女人很不简单!” “那少年也没那么简单。” 二人都已经完全没有之前那种坦然自若的样子,但是仍然不肯退走。 神念还在少年手中。 俩人眼神相撞,以密语交流起来。 柳如烟的符箓飞出,后面紧接着是娲娲姐与竹剑。 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无疑是给自己留下安全的隐患。 “你的扇子?” “再拖延一下!” 苟老不再言语,皓月忽然黯淡如乌云遮月,他的身形也早已消失。青年则是拱手于胸, 雪忽然倒飞而去。 “玉连环,金镞箭。” 雪中有孤雁飞,飞雁下有金戈铁马之声。 剑已经与之相交。 青年内心虽然愤恨不已,可是毕竟吃过一次亏,因此此时也学着苟老沉稳起来。 “木木,快退!” 柳如烟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李木木闻言没有一丝犹豫,身形直接暴退。 “小友何必走得如此着急?” 李木木方才回眸转身,身后已经站着一男一女。 男人的手伸出,五指成爪已经盖在李木木的头上。 “木木!” 柳如烟内心大急,六色符箓闪烁。 “弟!” “止步!” 女人虽面上和善言语却极为严厉。 男子的五指抓紧,周围的空间开始坍缩,李木木已经完全动不了,头上缓缓渗出几道血痕。 李木木虽然几经生死,可是却从未如此突兀而近距离地感受死亡,也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死亡。 男子只要再一用力,他的头颅绝对会炸成一朵雾花。 岸边的老树忽然有了一些变化,褐色的藤条忽然变黄,似是不良少年头上的黄毛。 树上寒鸦哀鸣不止。 一幅凄惨的画面。 第105章 天净沙,落飞花 r 第106章 六合剑斩八方人 那临渊阁女儒原本也已经在施展逃生手段,只是观见那法相矛头并非是自己,所以缺乏那种生死关头的紧迫感。 言法含在嘴里,法相巨拳却已经落到头顶。 全无防备的躯体硬挨上四境修士的一拳,女儒士只觉舌尖一股腥甜。 “倩儿!” 临渊阁的四境书生再一次施展言法瞬移到女儒身边。他的身形刚动,老树之上的藤条却已经感受到女儒萎靡了许多的气息。 趁她病,要她命! 金黄的菟丝子气息再一次攀升,这一次它如巨蟒卷鹿一般想要将猎物的每一根骨头都挤碎。 “畜生!你敢!” 四境书生一闪就已经到女儒身边,手上捻着法,嘴中真言念动。 “雪乱舞!” 乱雪裹住女儒,书生两指伸出直直刺入自己心脏。 殷红的心头血没有喷溅而出反而是以一种近乎诡异的状态盘旋凝聚到书生的指尖。 乱雪之中的女子仍旧被重新焕发精神的枯藤盘绕挤压着,她没有看到雪外的场景,不过她却敏锐地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 泪已经流到眼角却怎么也流不出来。 乱雪并非只有迷乱敌人神识实现一种作用。 天寒,地冻。 枯藤只感觉自己现在盘绕住的只是一根没有感情的冰棍。方才它将大部分的力量都用在杀死女儒之上,其他俩人早已各自施展保命绝学溜之大吉。 乌鸦俯冲直下,他们都感受到了一种恐怖的气息。 书生的字却已经写成。 殷红的雪字高高悬在所有人的头顶。 白雪之上又落雪,不过却是红雪。 “西风马儿,回来!” 西风的剑忽地旋至身前,一阵飓风刮起,他陡然消失在二人的包围之中。 古道西风瘦马三人与枯藤老树昏鸦三妖兽此刻围成一圈。 藤条已断,女儒躺在书生怀中。 女儒脸上是幸福,书生脸上则是愧疚。 这一趟她本不该来的,她纵使来也不该受如此重伤的,那样的伎俩,以他的见识应该一眼看穿。 “诸位,今日先随我惩凶!” 书生厉声喝道:“他们,是天净沙!”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令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几乎没有人会怀疑这书生的话,因为若是单论推演能力,临渊阁的实力也仅仅稍弱于道门坐镇的天机台。 而天净沙三个字也正好解释了为何一个地方会同时出现那么多的四境。 人间第一杀手组织的威名丝毫不弱于任何一个大宗门。 其余六人快速凝聚出属于自己的杀招。 红雪如罩,笼住在场所有人。 古道他们也没有遁入虚空的打算。 临渊阁阵阁言法之一的雪凝符,不仅能封锁现实空间甚至连不可思量的虚空空间也同样无法避免。 更何况,这一式言法的法引还是那四境书生自身的心头血。 “精彩呀,精彩!” 古道忽然抚掌大笑,纵使妖异的红雪已经落到他满头白发之上他仍旧不为所动。 八人都觉得这老头疯了,疯到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去爱护。 那红雪凝聚着天地元气、书生修为、儒家真意三种能量,即使是四境也不敢轻易招惹。 西风几人同样的不为所动。 忽有一剑同风起。 所有人的攻击都不再迟疑,七八位四境的全力一击,整片空间差点承受不住这股能量波动而完全破碎。 空间碎片如乱雪飞舞,所有的攻击开始扭曲起来。 “痛快!这一场面当入史册!” 书生这时候才发现这件事情不对劲的地方。 光是十几个四境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就很不合理,不单单是不合理,简直就是离谱! “倩儿,事情不对,待会有什么异常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好!” 二人趁着古道说话的间隙已经开始以密语交流起来。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空间碎片全朝着如旋涡周围的枯枝落叶一般全朝着同一个地方卷去。 那个地方竖着一柄剑,剑是偏青色的,剑身之上金色符文流转。 长剑凝实,周遭破碎的空间居然迅速稳定下来,空间凝实之后则是一声剑鸣惊起。 这并不是真正的剑,而是一座惊天地泣鬼神的剑阵,古道六人正是剑阵之眼。 临渊阁等势力之人的攻击眨眼便到。 然而惊人的声响并没有发出,连耀眼的光芒都看不到一点。 七八道堪称恐怖的能量竟然如烟消散。 “逃!” 临渊阁书生一掌将女儒送出,一道言法立即加之到自己身上。 他见识过这一招之后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所以他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逃走。可是他不能带着女儒逃走,因为那样他们逃脱的机会几乎为零。 “这是一个骗人的杀局!” 这一个念头从生成到笃定也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 有人用神念作诱饵将他们这些四境都骗到一处,就是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个想法是疯狂的,杀死一个四境就已经难如登天,何况是八个状态巅峰的四境?以至于他刚想到之时竟然绝对有一些好笑。 如今见到这剑阵的威力他却发现这件事情不仅不好笑,而且很可能今天会丧命于此。 见到四境书生的行为其余人也很快回过神来纷纷想要逃命。 四境修士要逃,便能不同程度扭曲一方天地的时间空间,这是逃命的最佳手段。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所有的路,天地四方上下虚空的路都被完全封锁了。 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皆是王土,他们就像是玻璃瓶里的苍蝇。 “诸位,权请上路!” 一剑化八剑,剑剑无声。 神只的光辉再一次笼罩人间,一剑落便有人头落。 即使有极品的灵器,甚至强大的仙器法宝加身也挡不住散发着神性光辉的一剑。 四境修士号称几近不朽的身体在这一剑之下竟然如利刃下的水豆腐一般。 这不像是人间的剑,它只是最为简单的一击横扫便让几名四境修士耀眼的光辉暗淡。 那两位三境甚至连威压都没有扛下来就已经爆体而亡。 绝望在所有人心中蔓延,拼命的精神也在此刻迸发。 冲刺,自爆,冲刺,自爆...... 风雪又定,树还是原来的树,只是外表有些焦黑,树上的藤条又变成褐色,寒鸦安静落在枝头。 地上整整齐齐排列着八具冰冷的躯体。 第107章 闲言碎语道玄机 “死了?” “全都死了!” 柳如烟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功夫,八位步入仙人之列的四境修士居然全都殒命当场。 况且纵使那八人未到四境,光是临渊阁这等名头便不知会吓退多少人。 散修杀了也就杀了,可是一旦与这些大势力沾上一点关系,那么必定就会沾上千丝万缕的因果。 古道等人之前是干什么的柳如烟很清楚,不过她也清楚光是以他们这些人的实力,纵使有能力将外面那些人斩杀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杀死所有人。 杀手不是死士,性价比是他们出手之前最先考虑的事情。 “青爷、古爷,你们这些年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这句话憋在柳如烟心中实在太久,从她第一次回天涯村到现在,这个疑问始终萦绕在心头。 青山与古道自然听出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不过他们最后也只是淡淡说了句,“事情有点复杂,等小独醒来再细说吧。” 谢英姿已经扛着宋寒衣破败不堪的身体回到楼兰的一间客栈之中,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赤脚医生,一顿操作下来竟然真止住了血。 自那日一拳重伤梅花郎一拳开天门之后谢英姿就带着宋寒衣四处逃窜,最后感觉还是回到这间客栈最为安全稳妥。 皇城之内不允许他们这些没有势力背景的人居住,因此才安排到这里。 宋寒衣的腿骨与肩胛骨都已经被梅花郎完全踏碎,心脏肺腑也遭受极为严峻的伤势,只靠江湖郎中那几副狗皮膏药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天涯村六人斩杀八方高手之后的第三日的下午李木木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盗独倒是早早醒了,当时她不过是使用了禁术之后力竭反噬昏迷而已。 李木木睁开眼,只觉得脑袋疼痛欲裂,伸个懒腰的功夫不知道拍到啥身上只觉得柔软而寒冷。 “啪!” 娲娲姐原本安静地蜷缩在李木木的枕边,被李木木那么一掌下来,也顾不上照顾老弱病残孕,玉尾本能挥出一下子就抽到李木木的脸上。 “还知道醒呀,你不知道美女熬夜是会长黑眼圈的吗?” 娲娲姐抽完之后才反应过来李木木是重伤之躯,心里也属实过意不去,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却落出那么一句奇怪的话。 李木木的脑袋本来就疼,又莫名其妙挨上那么一下,现在不仅感觉疼而且还辣辣的。 “娲娲姐你这是?” “还不是要照顾你小子?” 李木木实在想不通一条蛇是怎么会长黑眼圈的,而且蛇是怎么照顾病人的他也想不明白。 不过想到娲娲姐“眼镜蛇”的样子李木木有些忍俊不禁,这一笑头更疼了。 “谢过娲娲姐了,还是娲娲姐对我最好,不像其他人连影子都见不着。” 李木木话刚说完就听见剑灵咳嗽了一声。 “那几个人好像是有啥急事要忙,那个显老的老头进来说了几句,那个女人就出去了。” “哪个女人?如烟姐吗?” “不是你的如烟姐还能是谁?” 娲娲姐忽然阴阳怪气起来。 二人又闲聊起当时的场景,虽然最后的战斗娲娲姐并没有亲眼目睹,不过她还是有模有样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她心目中的场景。 最后忍不住夸赞道:“那几个可都不是普通人,不过你的脑瓜子居然能硬挨知命之境书生的一爪也是牛逼!” 说着说着娲娲姐又用尾巴像敲木鱼一样敲着李木木的脑袋。 “这根骨也太清奇了!” 连李木木本人都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活下来了,他感受着一位知命境书生忽然急迫的掌心时内心是有些绝望的。 自己的脑袋在别人的手中,即便他身具巍然剑势又有数种剑意也是无济于事。 三境巅峰面对四境尚且犹隔天堑,更何况他这微末二境修为? 他只能想到两种可能,一种是观主所说的根骨清奇,还有就是西山玉童子的金液养骨。 至于究竟是为何他实在不清楚,现在只知道他确确实实活下来了,除了脑袋有些疼之外暂时没发现任何反常。 二人说话之间柳如烟已经急匆匆地进来,脸上稍显严肃,不过见到李木木已经醒了立刻又换了一副欢快的面容。 李木木脑袋虽然疼,不过头脑还是很清醒的,柳如烟这变化的神情自然被他看在眼里。 他知道柳如烟一定有不小的心事,若不是如此以她的修为心性自然早早就发现他已经醒了。 李木木不露声色道:“如烟姐,刚刚干嘛去了呀,一觉醒来就看不到你了。” “怎么,刚昏迷几天就开始想姐姐了呀。”说话间她已经凑到李木木的脸上,一脸坏笑道:“啥时候邀请姐姐去家里做客?” 李木木耳根已经泛红,侧过脸看着娲娲姐道:“下次一定。” “男人的嘴跟猴子屁股一样不可靠,你至少该告诉我你具体住哪里吧,要是哪天姐姐得空了就跑去看望叔叔阿姨。” 李木木闻言忽然神色凝郁,他又想起了他母亲的失踪以及前不久在快活林小木屋求解的事情。 他当时只问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母亲现在究竟身在何处。 那号称无所不能的小木屋竟然只回复给他八字的谜语。 “望渊看水,深不可知。” 这简直同听君一席话胜似听君一席话的效果一般。 “前段时间我娘被人掳走了,如烟姐你有听说圣裔西陲边界那里有啥有名的专门从事烧杀掳掠的组织吗?” 李木木一方面不想隐瞒另一方面也想试着探寻一些消息。 “边界本就不如内地安稳,不过至于那些组织我倒是不曾耳闻,之后我们护送苍苍回圣裔之时会过西陲,到时我们再多加打听一番。” 李木木点点头问道:“有苍苍公主的消息了吗?” “现在就在天涯村之内。” 李木木神思乱飞,一时不知从何处抓起,最后也只好作罢。 苍苍与盗独并排坐在房檐底下。 “你说的那个少年就是如烟旁边那位叫木木的少年吗?” “正是他。” 苍苍笑道:“这回确实是我看走眼了,想不到他竟有如此背景,果然人不可貌相。” 第108章 纵马护花返长安 森严的大殿之上,魔主高坐在宝座之上。 右侧是魁梧的魔族大将,左侧则是魔族智囊。 “不仅要保证公主殿下没有任何闪失而且不能丢了我们魔族的脸。” “臣以为,让太子同去,更能显示我们无惧于那些小瘦猴子。” “老臣以为不妥,太子毕竟是皇室的未来,让他去圣裔太过冒险。” “......” 魔主只说了一句,玉阶之下却逐渐有秩序地骚乱起来。 “那老相国以为该谁去为好?” “大皇子!” 那位武将此时已经无语,他暗忖着,让一个废东宫去岂不是让人看笑话?不过这话显然不能在这大殿之上,特别是这位魔主的面前说出。 “这......似乎更为不妥吧?” “自古以嫡长为贵,这有何不妥?” 殿上文人武将再一次争论起来。 苍苍独自收拾着东西,柳如烟则坐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一般纳戒的储存空间虽说不上极为广大,可是容下一两间平常房间的东西仍旧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苍苍作为一族的公主,使用的纳戒更是高级许多。 房间里的东西不多,她放进纳戒又再一次取出放回原位,想想又收进纳戒,来来回回重复着几件事情。 客栈之中,李木木坐在宋寒衣的身旁,此时宋寒衣已经苏醒过来。 看着宋寒衣破败如西风残叶般的身躯,李木木忍不住问道:“寒衣兄,你为何会遭受如此重伤?” 这是他的第一个不解,以宋寒衣的修为再加上一个天生神力的谢英姿,除非对面是一位四境,否则绝不会遭受如此严重的创伤。 可是皇城之内怎么会有四境出手伤人至此? “我们在幻柱镇遇到了一个使枪的奇境武夫,若不是英姿死保,我此刻已经殒命了。” 李木木打量了一番安静站在一边的小书童,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先不说为何遇见了一位奇境武夫,单是从这样一流的修士手中逃命就已经足够奇怪。 李木木混迹江湖这段时间对三境与四境差距的感受颇深。裴柳何等天资,在一道四境残魂面前尚且无力,更何况是活着的四境? 单凭一些保命的灵器法宝是绝不能做到保命的。 “你们怎么跑去那换柱镇啥的?难道没有看到我们留在圣贤居中的玉笺?” “我们就是根据玉笺上的消息去的幻柱镇,只不过我感觉那玉笺已经被偷梁换柱了!” 宋寒衣虽然身体状态很糟,可是他仍旧表现出一脸狐疑的警惕样子。 “可是我还跟如烟姐确认过,圣贤居的东西纵使四境也不敢染指。” “而且,一位高高在上的四境为何会忽然攻击你们?” 李木木相信宋寒衣的话,不过他却敏锐嗅到这件事情里掺杂着许多不合理。 “此事说来也是蹊跷,他有点像是快活林小木屋的外聘杀手,不过似乎弄错了刺杀目标。” 李木木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这越说越离谱了。 “你信?” “我不信。” “我也不信,傻子绝对修不到四境。” “确实,没有一个四境是目标都会弄错的糊涂蛋。” “除非......” “除非什么?” 宋寒衣目光躲闪,仿佛有点担心李木木一下猜出了隐情。 “除非是他喝醉酒了。” 宋寒衣笑了,虽然有伤在身使得他笑得很不自然,可是他就是自然而然地笑了。 “他确实喝酒,不过很不讲卫生。” “那一定是一个怪人。” 宋寒衣闻言意味深长地蹦出一句,“这个时代不是怪人已经很难修成四境了。” 李木木已经将他的酒葫芦取下放到宋寒衣床边。 宋寒衣又笑了,这个少年很有突破四境的潜力。 正常人哪有给病人送酒的呀?可是宋寒衣却喝了一大口。 他既翻不了身也拿不动葫芦,为此他不得已施展了一道隔空取物的御物言法。 “你们是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回圣域?” “还不清楚,不过就这几天了。” 李木木跟谢英姿都退出去之后一道人影却悄然出现在宋寒衣的房间之中。 “你那小书童下手可真不分轻重,这单子买卖险些送了我的前程。” “小孩子不懂事,下手哪能有你这般恰到好处?” “不过你能恢复那么快倒是我没想到的。” 来人像是艺术家在欣赏自己的作品一般仔细端详着宋寒衣的伤口。 几日的光阴只如叶上的薄雪,呼哨一阵风就完全带走。 迎亲的队伍就走在这样的林子之下,前面引路的是圣裔皇室的仪仗队伍,楼兰的则次之,再往后才是护卫队伍,护卫队伍后面紧跟着双方的亲信,亲信之后才是苍苍所在的宝辇。 一支由各路人马组成的庞大队伍就这样不急不缓地行走在雪地之中。 楼兰有不止一个高级的传送阵法,这支队伍虽然庞大,不过分几批送走还是不成问题。 然而魔族与诸位大臣意见却出奇地一致。 走着去圣裔风险是有的,可是收益却远大于风险。 这一路过去,前半程是魔域,后半程是圣域,也就是说一半是故乡一半是远方。 走故乡的路可以让人更加了解自己生长的故土。 见过故乡的山,记住故人的脸。 趟过故乡的河,记住故园的情。 这是魔域庙堂的一个显而易见的心机,另外一方面这一支队伍就是一道诏书。 这道诏书从楼兰皇室出发一直传到魔域边陲。 诏书上横竖只写了两个醒目的血泪大字。 “耻辱!” 魔族强盛过,强盛之时几乎以一己之力碾压其他三族,也正是那一段光辉岁月铸就了魔族的傲骨。不过这一副天生傲骨却在悠久岁月的软磨硬泡之下慢慢软化,慢慢退化。 当一个国家被迫将自己的公主嫁与别国之时几乎就是这个国家的耻辱日。 和亲只不过是一个好听一点的名字,本质上何异于卖女求存? 耻辱是一种令人奋发向上的动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岂不是一个少年因耻而发的故事? 另外一方面,从圣裔国西陲到长安大都还有一定的距离,在此期间有足够的时间提前适应圣域的生活。 一位君王昭然若揭的目的,一位父亲暗藏其中的心机。 李木木骑着高头大马落在队伍后段,这里几乎全都是闲杂人等,三教九流混杂其中。 宋寒衣还不能走,可是在这样的队伍之中,为了保障苍苍的安全又不允许外雇车马,迫不得已只好让谢英姿背着走。 还好谢英姿个子虽小却天生神力,背一个宋寒衣与青牛负蛭毫无区别。 第109章 西陲,别来无恙? 一点青萍江中荡, 闲把愁思绿下藏。 故友别来应无恙, 新燕衔我上旧梁。 ——题记 东行。 李木木掐指算着回到西陲的日子,别人或许是东行,但是对他而言却是东归。 一行数月,不知道出发的地方是否还是原来的模样? 莫洛城,魔族边界的一座镇关边城,隔着眼前的森林再往前穿过一大片空旷的原野便是圣裔族极为重要的护国边界,边界之后则是罗摩城。 两国便以这一道祁幽山脉隔开。 明日一早便要穿过这片森林进入圣域的范围,不少随行护送人员的任务已经结束,各自主事领队正与皇室人员对接相关事宜。 李木木是闲散人,这些事情几乎与他无关,至于宋寒衣已经托人通知学宫。 冬深雪正盛,李木木一袭青衣站立城头,寒风冽冽,隐约可见青衣之下亮眼的贞操裤。 极目远望,罗摩城的灯火似乎依稀可见。 故乡,不远了! 他又想起徐二狗那个憨货,不知道他是否还是同从前那般像一只多嘴的鹦鹉? 刚到魔域那会李木木还一直惦记着他。赠剑的人情不能忘,暖心的友情更不能忘记,因此倒是给他准备了不少礼物。 可能没过期的灵丹、应该没啥毒的灵草,或许还能用的灵器 ...... 这些东西虽然有亿点点上不了台面,不过聊胜于无,兄弟之间送礼自然讲究个礼轻情意重,又不是下聘书送彩礼,大可不必搞那么贵重。 只可惜仅有的这些东西还被柳如烟那个女悍匪搜刮了个一干二净,想到此处李木木又不自觉地摸摸屁股。 贞操裤三个字属实有点垫屁股。 往日在魔域,人生地不熟的,加上每天不是打这个就是杀那个的完全没有必要在乎形象问题。 再者说,女为悦己者容,男孩子不也一样?没个在乎的人,谁会天天在意穿的是蓝色妖姬还是金色切尔西?差不多应付一下就得了。 可是如今情况却大为不同,他这也算是回家了。 出门在外,像个乞丐;回到家乡,玉佩金装、 圣裔人讲究一个面子,兜里就算只有三个钢镚也得摇得叮当响。凡人如此,凡修亦是如此。 李木木挠挠半边屁股暗忖道:“明儿得问问柳如烟怎么把这玩意卸了。” “卸了?卸不掉!” “真卸不掉?” 李木木有些急了,这玩意跟焊到腰子上一样,脱掉没多久又自己跑回身上,已经不能用脱来形容了。 而且先不管到底能不能卸掉,要是柳如烟存心捉弄他,那他也真是没一点办法。 “姐,咱仔细回忆回忆好么?肯定有办法的,哪里会卸不掉呢?” “呀,怎么着急了?之前也从来没见你急过呀。” 柳如烟与李木木骑着雪白的骏马并排走着,柳如烟打量着李木木青衣之下若隐若现的绿裤衩打趣着。 “不是,过了这座山,那边全是熟人,我这都不敢出门了。” 柳如烟扑哧一笑随即神秘兮兮地说:“也不是真卸不掉,你靠过来我悄悄传授你秘诀。” 李木木此时的眼神里全是狐疑。他此刻就像是一位长期被并夕夕“差0.01提现500”的助力领现金活动欺诈的傻瓜蛋受害者再一次遇到这个界面弹窗。 一句汝彼娘已经溜到嘴边,脱口而出却是一句好话。 “你就是我亲姐姐。” 咱也知道这是个骗局,奈何上老下幼、家徒四壁、无米下锅、嗷嗷待哺...... 点进去看看也没啥损失,靠过去听听也不会掉块肉。 万一,咱就博它个万一! 李木木歪着身子靠到柳如烟旁边,摆出一副“俯身躬耳以请”的恭敬姿态。 柳如烟煞有其事道:“其实也不难,只要你找到一个你真心喜欢她,她也真心喜欢你的小姑娘,然后你们再那个那个就可以了。” 李木木闻言端坐回马背上,这马有点太颠簸,不像是去幼儿园的马。 马颠簸着,罗摩城忽已在眼前。 迎亲的队伍早已在城门之前恭候多时,那场面真是彩旗飘飘、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 四皇子骑着六翼的天马挺在队伍的最前面,迎面而来的是一位年轻女将军。 李木木认得她,这位就是罗摩城的守军统帅,阎统帅! 虽然只有数月未见,但是阎统帅身上却暗淡地散发着一种疲倦之感。 “四皇子,一切皆已依旨安排妥当,风尘路远,今日先暂安顿营中,具体事宜再作商讨。” 纵使面对的是一位皇子,阎统领仍旧表现得不卑不亢,一切都依照礼制进行。 “阎统领辛苦,父皇说过在罗摩城一切依阎统领而行。” 阎统领执手面东拜谢道:“末将谢陛下信任。” 队伍已经依次入城。 李木木此时休息的地方正是他上一次来支援前线之时与徐儒住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另有安排。 今日事忙完全没有机会跟阎统领打听师尊他们的情况,他也以神识四处感知过,城中已经没有观主他们的气息。 不过他倒是从戍边的兵士口中探听到一些消息。 至于那场战役,传得最广的消息就是魔族后面的几次攻击愈加猛烈。 后来连一些红魔都加入到战场之中。红魔的加入使得圣裔这边几乎无力应对,观主无法出手,其他人只能勉强抵抗。 “真他娘憋屈!” 再后来又来忽然来了一批支援的修士,也正是这些人的加入彻底改变了战局。 那一日,那名破衣烂衫的武夫大笑着将魔族的守城大将自空中丢到圣裔将士面前之时,全场哗然又全场沸腾! “那是真他娘的解气!” 讲故事的士兵还不忘说上一句,至于齐源峰的人何时离开他们就没有太过在乎。 李木木盘腿坐在木床之上,一边摒弃杂念一边陷入冥想修炼之中。 这段日子一直在修剑道与道法的修炼已经落下了很多功课,这样回到齐源峰是有些愧对观主的。 第110章 雪大如斗有鬼来 李木木仍在冥想之中,不过他始终无法做到身心俱寂灭。 观主跟徐二狗等人的情况像一根鱼线一般牢牢牵扯住他的心。夜更深了,北风肆无忌惮地拍打摇晃着李木木的木窗。 他睁开眼径直走到窗边。月挂中天,街道上几无活物,成堆的柔雪如风卷棉花一般堆积在墙角之下。 若有那书生才子在此必定会吟诗一首,只不过李木木虽修有言法,却并不是书生。他伸手欲要关上窗,一道不同寻常的冷气却赶着吹进来,紧接着便是大如斗的雪花成串而入。 风冷得异常,雪飞得诡异。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木木敏锐感知到这间房间之中多出了一股阴寒的气息。他仔细回想,这种气息在洞天的残魂身上感受到过,在谷中的游魂身上同样感受到过。 难道是周围阵亡的将士的亡魂? 罗摩城毕竟是一座镇关城镇,城墙之外隔三岔五就有生死相搏上演,元气不散,聚怨成魂也在情理之中。 李木木警惕之下竹剑在手,神识陡然扩散开来。 “结界?” 李木木暗知不妙,当神识快速扩散开来之时却发现神识最大的探测范围竟然只在这小小一间屋子之中。 亡魂能召唤出结界的实在是太过罕见,因此李木木几乎可以断定这是一个活人。 娲娲姐也窜到李木木肩头之上,一双碧眼警惕着观察着四周。她的法眼连躲藏在虚空之中的三境修士都能捕捉,现在却完全察觉不到布下结界之人的半点气息。 此人若不是境界极高那就是掌握着极为高明的隐匿气息的功法。 “哪里来的藏头露尾的鼠辈?”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时敌暗我明,李木木深知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与其被动防御还不如主动出击。 一道剑气凝于竹剑表面,剑气忽然炸开,转瞬之间如游鱼入水四散而开。 判官剑法,第三式,散剑! 剑散如烟花,一剑化千剑。 房间之内的一切事物刹那成灰,一道消瘦矮小的身形暴露在李木木的视线之中。 观其外貌气息竟是鬼族之人。 鬼族是典型的无利不起早的商人性子,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没有足够的回报,世间绝少能看到他们的影子。 有乌鸦出现的地方就有死亡,有鬼族出现的地方就有动荡。 上万年以来这个观念在圣裔甚至是其他三族之人的脑海中根深蒂固,乌鸦与鬼族尽是不详。 李木木又想到上一次在洞天夺宝之时遇见的那些鬼族,虽说他们似乎没有传闻之中那样给人带来灾难与不祥,可是他们身上那股阴寒的气息仍旧使人寒栗。 那鬼族之人佝偻着身子,拍着干枯如枯枝的老手大笑道:“不简单、不简单,想不到如此年纪就能将剑道修到如此高深的境界。都说剑道衰落,我看剑道将兴呀!” “你该知道我不会相信你深夜造访是专程来给他送祝福的。” 李木木飞剑凝滞于胸前蓄势待发,大半夜私闯民宅自然不是什么好鸟。 “你很利索,我很喜欢。” “可是你很磨叽!” 鬼族老人第一次抬起眼来,笑道:“倒是我的不是,我此行只为了跟小友讨要一件东西!” “神念?” “小友聪明!” “我既然聪明,又怎会将神念轻易给你?那岂不是糊涂了。” 鬼族老人仍旧不怒,笑道:“小友,山芋烫手,拿在手上才是糊涂!” 李木木看着眼前虚伪的老头只觉得滑稽可笑。 “汝彼娘者!” 凝剑已动破空而去。 这一剑虽看似是简单的御剑之术其基础却是判官剑法中的飞剑。 剑来剑去自逍遥! “小友,尊老是美德!” 老者双手合十,一时间整间屋子都弥漫着浓浓的黑雾。 飞剑没入黑雾之时李木木发现自己短暂失去了对竹剑的感应与操控,不过他不惊不讶。 逍遥剑意凝于剑身,剑忽然完全消失。也正是长剑消失的刹那,一只枯手却已抓到李木木喉间。 鬼族,总爱伺机而动! 竹剑悄然直立在李木木喉前,鬼族老者的手已经抓到剑上。 鬼族老者大惊,正想退去之时才猛然发现居然完全动不了。 判官剑法有九式,此时第四式,控剑!而且这一剑之上又附加上一层寂灭剑意。 李木木之前一直没有使用寂灭剑意就是在等这样的机会。 剑身再动,人头飞落。 “小木木,可以呀!够心脏,连老人都算计!” “是老鬼!” 李木木漠然擦着剑上的血迹,不过这一件小插曲却让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身上携带着一件能搅动血雨腥风的神物,这东西得快点解决好,一不留神会引来无数麻烦。 第111章 门前忽见故人来 “会在何处见到你?莫非前尘已注定?” ——许嵩《宿敌》 娲娲姐不似一条正常的蛇,她翻着肚皮横躺在李木木双肩之上,李木木手里捏着那道神念。 “娲娲姐,这神念我当如何处理?就这么放在身上就是个祸患。” 神念此时如一根稍大的金色发丝垂于李木木的指上。 娲娲姐盘绕而下咽着口水道:“实在不行让我代为处理吧。”她的蛇信一点一点地触着神念,像是在尝一尝神念是苦是甜。 “也不是不行。” 李木木明知娲娲姐是垂涎于这道神念,可是神念在身祸福难测,加上娲娲姐也不算是外人,这个方案实在没有不妥之处。 “啥都想吃,你也不怕因果太大撑坏了肚子!” 话才到嘴边,剑灵的声音又幽幽响起,紧接着剑灵的身躯便逐渐凝实起来。 “你真相信有人那么好运一出门神念从天而降然后落到脚边?据我后来了解,当日天上逃窜下来的仙人被那位神秘强者一招湮灭,破碎神格化作不到十道神念落到人间各处。” 剑灵绕着李木木走了一圈,眼睛始终不离他手里的神念。 “若不是有人以通天手段操纵,这不及发丝粗细的神念怎会在方圆万万里的人间里偏偏精准落到这小子身边?” “切,我宰相肚里能撑船,这点神念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娲娲姐久久不说话,半晌才不冷不热吐出一句,不过话虽如此说,娲娲姐还是悻悻回到李木木的肩头。 剑灵将虚幻的身躯挨着李木木,模糊的眼睛盯着泛着金光的神念低语道:“我背负的因果本就大到无边,虱子多了不怕痒,要不你让给我吧。” 娲娲姐又一尾巴甩出,嘴里咒骂道:“老不正经的东西!” 剑灵并非肉身状态因此也不当一回事,他故意拔高了嗓门似两耳背老者交谈一般喊道:“这一丝神念足够我恢复一些实力了,往后你若是有生命之虞,我定全力保你周全,如何?” 李木木耳聪目明的,剑灵委实不需要用那么大的嗓门。 李木木古怪地看着剑灵,剑灵擅长推演过去未来,想必是知道一些内幕的。 “剑灵前辈,您神通广大、道法无边,不知您是否方便告知我一些内情。” 李木木甚至有点想直接让他帮忙推演一下自己母亲的情况,可是之前他试探过,剑灵比鬼族还精,也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奸商性子。 “小家伙,天机不可泄露,很多事情不知道往往比知道要好很多,况且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是知道,冲着咱俩这关系就算背负天大因果我也会跟你透露的。” 李木木已经总结出一个经验,剑灵的话最多只能听信三分,凡是涉及到因果二字的则一点也听信不得。 “原来如此,既然此物因果如此复杂,那我自然不能让前辈涉险,这神念我还是自己留着吧。” “别呀木木小友,老夫也不是一点内情都不知道。” “你知道我娘现在身在何处吗?” “这个,确实不知。” “娲娲姐,这神念该如何使用?” 李木木本就不对能从剑灵嘴里问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抱有太多希望,因此听到剑灵如此说也没有表现出失望之色,甚至如果剑灵立刻给出答案李木木还得思考这个答案的真实性。 “做得不错小木木,这老头,从来都只有他忽悠别人的份,你可不能上当了。” 一人一蛇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剑灵的坏话,一边说还一边将其独立开来。 “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一条绳上的蚂蚱没必要搞孤立政策吧。” 剑灵还想凑上前来,不过李木木与娲娲姐已经走到门口去了。 风雪呼啸着,门一开,一道戴雪的倩影扑入二人眼帘。 三人方才只顾着交流,神识内敛竟然没注意到门口何时多出了一个人的气息。 其实也怪不得他们,此人散发的气息微弱地如同一介凡人。 李木木还是提高了警惕,刚刚遭受一位老鬼的偷袭,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牵扯着他的神经。 竹剑在手,剑已有将发之势。 雪中人微微抬起头,纤细的右手贴着前额将雪篷掀开。 憔悴得令人心疼的脸映入李木木的眼帘,这张脸就像是一阵风,忽然吹开层层浮云,让平静的湖面荡起阵阵微波。 “萧萧姑娘!” 李木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重逢这样的少女。 那一句青山千里亦有转头时依稀在耳,想不到千岩万转、路迷天暝之后的青山转头却在此时此地。 杨萧萧忽然撞进李木木的怀中,撞得娲娲姐险些掉下肩来。 李木木一手握着剑一手捏着神念,双手茫然滞于半空之中。 北风无情地闯入门来,肆无忌惮地拍打在少女的后背之上。 一点微薄的天地之气凝于李木木的指尖,于是门快速牢牢关上,少女忽然抽泣起来。 李木木手足无措木然地站着,他已经听不见风雪之声,世界里只有怀中的少女的抽泣之声。 泪水沿着胸前的剑衫渗到胸口,又温热又寒冷。 许久许久,少女的泪似已经哭尽,一同耗尽的还有她的体力。 她在李木木的怀中睡着了。 李木木永远也无法想象,一个人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哭得这般彻底,一个人又是哭得多么彻底才会安然睡去。 他抱着少女然后轻轻放在木床之上。 军营的床是木制的,其下是一个低阶的升温法阵。李木木以一根指尖轻触了一下少女的肌肤。 寒如风雪,冰如凝泉。 娲娲姐悄声道:“小木木,这位就是你的心上人?” 李木木不置可否,他神思早已游离天外。 江南杨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萧萧姑娘为何如此憔悴,又为何不远千里来到此处?她为何来找自己,又如何知道自己如今住在此地? 所有的疑问交织在一起,编织出一张巨大的蛛网,李木木纠结于其中难以理清首尾。 娲娲姐力度刚刚好的一尾巴又甩在李木木的脸上。 “走火入魔了呀!” “没有,刚刚走神了。” 李木木憨憨一笑揉着脸看着安静地躺着的少女,他又想起当日在江南小镇擂台比试的场景。 那时候的她活泼地像一只新生的小鹿,还有她独特的耳饰状的法宝。 李木木不自觉地看向少女的耳朵,耳垂之上没有任何耳饰。 第112章 有人有伤,有人忧伤 天已明了,少女仍旧未醒。 昨夜李木木实在不放心,百般纠结之后仍旧小心翼翼的以一道神识探入少女身体之中。 她的身体状况确实糟糕,好在大部分都是一些因为耗力过度而引起的气海枯竭与神识耗损。 最严重的问题就是境界问题。 当日少年少女相战于江南小镇之时,少女的境界必定不会低于李木木,可是几个月不见,如今她的境界不进反退,已隐隐有堕入凡境的感觉。 李木木此时空有二境二流的修为,只不过术业有专攻,于医道一途他知之甚少。 军营中的随军医师应该不少,不过人生的地不熟的,他也不知道何处能找到,况且他显然不会轻易将少女推给这些不知底细的陌生人。 正纠结之际李木木脑中忽然闪过一道人影。所谓久病成良医,大病不死不成良医也至少有良药。 宋寒衣的伤他见识过,伤口再往下延伸几寸就会将心肺粉碎,往上抬升几寸则会将识海完全泯灭。 如此严重的伤,只靠自身三境的修为决然活不下来,更免谈快速恢复。 开门的是谢英姿,宋寒衣仍躺在床上,不过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气色很是不错。 “寒衣兄,深夜造访只为讨要一些疗伤良药。” 还未等宋寒衣询问深夜造访的缘故李木木便先开口表明来意。宋寒衣上身稍动,只是挣扎不起来,急忙询问道:“木子兄弟你这是哪里受了伤?” 李木木心中烦乱,将杨萧萧深夜造访以及气海枯竭、神识微弱、境界不稳等情况简明扼要跟宋寒衣坦白。 “英姿,将你讨得的药贴给哥哥几副。” “可是......” 谢英姿的话才刚出口,谢英姿的脸色已变。 “我见木子兄弟你如此焦急,想必这位姑娘是你极为重要的人。不过英姿求得的这药虽然对外伤效果极佳,可是如兄弟所言,那位姑娘大都是内伤所致,你这多少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宋寒衣说到此处还不忘观察一下李木木的反应,见到后者并没有任何不悦之色方才补充道:“要我说倒不如去问一问你那位如烟姐,她当是老江湖了,身上自有疗养内伤之药,再不济这军营之中或许还有熟人也说不定。” 李木木啥也没有多说,只是嗯地一声应承下来。 俩人说话的片刻功夫谢英姿已经从怀中掏出几副平平无奇的狗皮膏药,他曲着手指数了又数最后递给李木木五副。 李木木没有细看,接过卷在手中胡乱一拱手还未来得及道谢人已经闪出门去。 宋寒衣住的地方离自己的住所并不远,没半刻功夫李木木已接近自己的房间。当他抬眼看去之时就看到柳如烟正好从房间里蹑手蹑脚地后退而出。 “如烟姐!” 柳如烟循声看来,紧接着快步迎上前来。 “好你个小木木,想不到你也跟你那便宜师傅一样早早就学会金屋藏娇了,今天若不是我撞见,你还不知道要瞒我到何时呢!” 柳如烟一如往常,一边走一边还不忘调侃。 “如烟姐别闹,她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起过的那个江南女孩。” “也怪不得,江南果然是净出美人的地方,不过我看她的气息有些紊乱,是生病了?” 李木木手中攥着的药贴,脑门上的愁纹已挤成担忧二字,所有的一切自然没有逃过柳如烟的一双慧眼。 “刚去宋寒衣那讨要了几副膏药。” 柳如烟一把抢过来,左右粗看几眼,葱指轻点李木木的前额冷喝道:“你这样子跟那些只会告诉女孩子多喝热水的木头有啥区别?怪不得十四五了还没个贴心人,活该!” 李木木傻傻一笑,心中郁结莫名解开一道口子。 柳如烟继续教训道:“人家是受了内伤致使气海与神识双双耗损过度,你这狗皮膏药是打算贴人家哪里去?你还是拿回去留着贴自己心口上吧,你这不是缺心眼吗?”说着就将那五副膏药又甩到李木木胸口。 柳如烟一边俏骂着一边又递过来几个玉瓶。 “绿色的是回神丹,蓝色的是归海丹,你以化丹诀将丹药药力化开再慢慢散到人家姑娘身上,两种丹药每日化开一枚,切勿过多过少!” 李木木如获至宝,狗皮膏药收入纳戒之中,双手接过玉瓶,嘴中不住道谢。 柳如烟笑道:“这点事你要是再做不好,小心你的屁股!” “一定一定。对了如烟姐,你来找我是有啥事吧。” 李木木得到柳如烟的馈赠心情舒展不少,想到柳如烟一个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大早就来找自己必定是有啥事情要交代。 “这几日迎亲队伍先在营中休整,等四皇子与阎统帅商讨出具体的回京方案我们再动身。” 李木木点头应承下来。 柳如烟又补充道:“有些风声,长安那位想要四皇子借着迎亲的机会一路巡游回长安。” “巡游?” “听他们说,最近圣裔境内异象频发,或许又有妖人祸世了。你这小女友带着一身伤自江南来此,我猜这其中也不简单,等人醒了可别急着欺负人家!” 柳如烟说话从来都是一会儿正经一会儿不正经的,李木木早已习惯,不过还是解释道:“只是故友。” 柳如烟微微一笑。 “多少美好爱情都发生在青梅竹马的故友之间,你们这关系还用我点破?” 李木木喃喃道:“乱点鸳鸯谱!” 柳如烟目光流转忽然凑上前来悄声道:“要不你趁机验证一下我的话是真是假?” 李木木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随口便道:“什么话?” 柳如烟并未说话只是指了指李木木身上若隐若现的贞操裤。 一切尽在不言中。 房间之中,李木木一屁股坐在地上,绿色的回神丹悬浮于少女额头正上方,浅绿色的药力被李木木以化丹诀化开又缓慢散入少女的识海。 识海与气海同等重要,一个是神识之源,一个是力量之源。 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这三日里李木木一直窝在房间之中为少女疗伤,其余时间则是独自冥想修炼。期间柳如烟与谢英姿都来过,不过都是浅问一下少女状况也不多久留。 少女的识海逐渐充盈,气海也慢慢丰盈起来,只是境界却仍在凡境的边缘。 第113章 秋雨含恨晚来急 柳如烟赠予的丹药每种仅有六枚。 六枚之数似是柳如烟算准了杨萧萧定然会在第六天醒来,而且这第六日又恰好是迎亲队伍巡游启程之日。 宋寒衣半边肩膀都已经残破都没有享受的待遇却让杨萧萧赶上。 柳如烟也不知打通了多少关系才在那细蝇难越的队伍之中安插进一辆说不上奢华的马车。 马车之外风雪呼啸,马车之中少女斜倚在少年肩头,柳如烟不合时宜地同在一辆车中。此时她如一树无言的细柳,只任漏进来的风雪拨弄她垂落的发丝。 久别重逢的二人并未诉尽衷肠。 少年本来有许多话要问,可是他忽然觉得只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柳如烟浅浅自言道:“当年行走天下之时,江南我也去过,还待过不短时间,‘春风十里扬州路’那确实是一块养人的福地。” 少女身体稍正,眼中神色黯然道:“只是现在江南也变了。” 李木木垂头望向少女有一种想去安慰一番的冲动。 “你这一路到这想必也吃了不少苦,但是我想与往日的苦难相比都不足言谈。”柳如烟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缓缓坐到少女与少年之间,一屁股就把李木木挤开了。 李木木有些气恼,不过看着柳如烟的眼神他立即乖乖坐到一边。 “这小子就是这样,榆木脑袋敲一下响一下的,以后还得你多担待他的臭毛病了。”柳如烟双目温柔如姐姐一般看着缩成一条的少女。 少女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低声问道:“还不知道姐姐怎么称呼呢,况且我跟木木只是投缘的朋友。” “叫我如烟姐就好。”说着已经将少女的手放在自己双膝之上,接着方才笑道:“他看不出来难道我还看不出来?” 李木木的脸已红,上一次脸这么红还是杀千剑怪蛇之时血溅了他一脸。 “无边落木萧萧下,虽说意境有些凄凉,但是你们倒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谈及秋风少女的脸色忽变,柳如烟看在眼里懂在心中。 少女忽然望向坐在一边的李木木,暗唇微抖,半晌方才低声道:“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来找你而又能找到你。” “如果你不愿意说大可不必说。” 少女忽然生气道:“我爱说!那我不说了!” 柳如烟白了李木木一眼,将欲哭的少女牵入自己怀中温柔道:“这些伤心事我们有时间再说,现在你只管好好养着身体。” 李木木受了柳如烟一眼比受了神明一击还恐惧,他埋着头,弹指敲着膝上的竹剑。可是他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与柳如烟表达的几乎是一样的,可是少女为何就忽然对他生气了? 他虽然心思灵巧,可是与少年少女情感之上却仍是一段璞玉。 少女窝在柳如烟怀中抽泣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是一夜之间父亲母亲就都......” 少女已经泣不成声,她仍未能摆脱这一道心结。 一个正处豆蔻年华的少女,如何能轻易释怀一夜之间双亲殡去? 秋雨的气息尚未完全消逝,她还在感叹为何雨夜之中也能见明月,转眼却只剩门童月下喟叹,昨夜太平长安。 长安转眼成了长眠。 少女自袖口取出一只残缺了一角的铃铛,那是一只精巧的耳饰。 车马晃动,铃声轻轻传出,只见铃铛悬浮而起,残缺的那一角则精确地指向李木木。 李木木此时已经知道少女是如何找到自己的,是那枚铃铛耳饰,而那枚耳饰便是当日自少女耳上消失的那一只。 “我正是靠它找到的他,不过路上却出现了一些意外,我想与这一件东西有关。” 少女又取出一方精致赤红色小盒子,玲珑机关曾开锁转,一道金色的光影映入几人眼帘。 李木木已经倒吸了一口冷气,盒中的东西竟然与他纳戒中的神念几乎一模一样。 神念二字几乎抢先脑子一步脱口而出。 “好强的神性光辉,这似乎是天上的东西。” “你先快快收起来。” 少女侧目古怪地看了一眼李木木,不过还是快速将神念又收回火盒之中。 “你小子认识这东西?” 柳如烟见到李木木有些紧张,心中疑问顿生。 “听人说起过,这是神念,其价值能令四境仙人争破头破!” 金钱能完美体现一样的事物的价格,可是事物的价值却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 邻里所争,三尺之巷;大夫所争,百十城镇;诸侯所争,千户万户;王主之争,天下万里。 唯有追求者方才能完美体现一种事物的价值。 四境所争,岂是凡物? 第114章 不知不觉入棋局 柳如烟虽不知道李木木是从哪里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不过观其言语神色都是严肃认真之象,并未有丝毫夸大作假的嫌疑,因此心里也信了七分,连连叮嘱杨萧萧将神念用心保管。 至于对于神念的认知,李木木对于车中二人都是信任的,只是在他准备如实奉告之时娲娲姐却以密语叮嘱他防人之心不可无。 一路之上柳如烟都是尽心安慰着经受双亲被害与大病初愈双重折磨的少女,因此巡游队伍一路行经何地,如今又在何处车中人都不清楚。 队伍到入菊镇之时天色已晚。 迎亲的队伍改为巡游队伍之后,那些负责起居日常、司仪司礼等琐事的人员已经被安排留于军营之中。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此时已经精简成为一支由各方精锐凝聚而成的精锐队伍。 按巡游的暂定计划,此行第一站当是一座名为福深城的边境城池,不过万事开头难,四皇子体恤随行人员,因此才特令队伍暂在此地休整。 城镇中大小关系自然已经打点清楚,一座小镇的官员一辈子或许都见不上一方县令更别说是高高在上的一国皇子了。 小镇并无醒目于别地之处,纵然是丢于万万城镇之中也绝没有任何违和之感。 镇上的官府已经被临时征用。镇官原居住的地方现在是四皇子的临时行宫,在其最近的地方则是魔族高贵的苍苍公主。 这间小小的衙斋未曾想过它也有野鸡变凤凰的一天。 皇子所在的地方已经被人以高超的手段布置出了不止一个阵法防护,最里的一层是皇室最为亲自挑选培养的,也是最为信任的银甲将军,银甲将军之外是文渊阁的四境书生寒酥,与之遥相呼应的则是负责保护苍苍的剑痴谷舞。 四境护卫之外还有一批堪称精锐的修士,其中大部分都是圣裔之人,另外一部分则是魔族。 苍苍闭目于床榻之上,也不知是养身还是修炼,在她的旁边是那日在雪地之中与李木木对战的使弓青年,也正是被废弃的魔族太子。 魔族朝堂几番争论之下还是选择派出这样一位身份敏感的魔族皇室的嫡长子。 李木木作为闲散人员自然没有住在府衙之中,他谢绝安排,只是独自住进一间有些偏僻的酒馆之中。 桌上的酒壶已经空了又满,满了又空。 “娲娲姐你是觉得萧萧姑娘有些嫌疑?” 此时娲娲姐蜷成一盘落在李木木的头顶之上,尾巴上还卷着一个细长的酒杯。 “倒也说不上嫌疑,但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突然出现总是让人不得不防。” 娲娲姐的蛇信不断向酒杯中探去,尖锐的玉脸上竟然也微微泛红。紧接着又补充道:“我知道你们关系特殊,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那女孩手中的神念我当时暗暗查探过了,不是新产生的神念,是一份有年代感的东西。” “神念也可以长期保存吗?” “神念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不过那女孩用来保存神念的盒子也不是什么凡品。” 娲娲姐丢掉就被缠绕着回到李木木肩头上才继续道:“那少女并不简单,至少出身背景会很惊人。” 李木木只想到杨萧萧曾说她们祖上出过一位武圣,而且这并非虚言,因为杨家的武圣遗兵就在徐二狗手中。 第115章 飓风起于青萍末 飓风将起青萍动,长堤毁于蚁穴空。 八方利益牌牌碰,四角棋盘子子同。 ——题记 镇官的私人宅院之中,镇官正围着火炉吃着滚烫的火锅,杯中的烧酒冒着滚烫的热气。 他的心其实比这酒,甚至于比这炉上的火锅还要滚烫。 入菊镇位于福深城青萍州的尾巴之上,青萍州又位于福深城的尾巴之上,因此入菊镇是偏远城市之中的偏远州县里的偏远村镇。 他这样的微末小官,平日里管理周围不到十个村落的大小政事,虽说切切实实入了官府编制,可是外编内编核心编待遇差别却犹如云泥。 就以他这一镇之长来说,每月俸禄稳定在一万刀布币,折合下来也不过一百枚玉币,再兑换下去只有珠币一枚。 一枚珠币对普通家庭来说已经是一笔惊人的财富,这也难怪天下凡夫皆是挣破了头皮都要挤进这个队伍之中。 若换作是之前,他这一个月的俸禄再加上灵活收取一些外快,虽说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却也不会有任何难处。 可是如今情况却有些不一样,上一年他巧遇一个云游的道士,道士传了他一点闭气养生的小窍门。 普通人对修行者一直都是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因此他自从得了得道高人指点之后便一直昼夜勤加练习。 所谓修道所需的法财侣地他已经侥幸获得了其中一样,经过一年的勤加练习,他如今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比未修炼之前好了许多。 这倒也不是假事,他这年多纳了三房小妾,他的正房不仅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对他越发满意,这也逐渐滋长了他对于修行的渴望。 可是修行者需要的资源却庞大到令凡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只是以灵药来说,最简单的一株灵草也需要不下五枚灵铜币,一百枚珠币才能兑换一枚的灵铜币,单靠他的俸禄,也得不吃不喝奋斗五十年。 要想搞到大钱,唯一的机会就是当上大官,之上应该当上青萍州的州令这样的大官。因为按官制所载,“州官之下供以凡币、凡州官及以上者皆以灵修供养,京官另论。” 说人话就是州官之下一概给凡人用的钱,也就是刀布币、玉币、珠币之列,而州官每月发的俸禄最起码都是以灵铜币来记的。 不过没有后台背景的凡夫若要登临州官之列,其困难程度不弱于凡人修仙。 入菊镇镇长想到来人出示的那枚专属于皇室的的尊贵令牌不禁喘着大气。 虽说为了皇子安全考虑他完全没有机会见到那位尊贵的皇子,可是如此人物,只要他哪天忽然想到有自己这么个人,甚至只是记得有入菊镇这么个名字都会使他这个镇长飞上枝头变凤凰。 心中得意,酒到杯干,连几个模样还算标致的小妾都暂时抛在脑后。 李木木也仍在喝酒,阔别数月他总算是回到了故乡之中。 他从柳如烟嘴中探听过此行的的大概路线,从罗摩城东去过青萍州路上应当会过齐源峰。 偏远村镇,夜半三更理应是鸡眠狗睡人安定才是道理,况且如今穷冬腊月大雪纷飞的天气,连孤魂野鬼都不会出来,更别谈是活物了。 李木木听得室外风雪之声中夹杂着行色匆匆的人言。神识快速荡开,街道上竟然有近百道气息流转,只不过其中并没有修行者的气息。 近百人一概都是凡夫,只不过气血很旺,应当全是年轻人。 李木木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一百多的青壮年大晚上不家陪老婆孩子热炕头却乌泱泱跑在风雪交加的夜色中,而且看其前行的方向就是入菊镇府衙的位置。 酒馆的老板也已经察觉了异常,打开一条窗缝只是往外瞄了一眼就迅速将窗户锁死。 “造孽呀,又不知道哪家姑娘要遭殃了,这帮游手好闲的绿毛仔!” 掌柜的一边无奈摇头一边低声闷斥,随后又自顾自蹲坐在柜台边的火炉边上。 “掌柜的,看你愁容满面,不知道外面那些是什么人?” 酒馆有些偏僻,此时只有李木木与掌柜的两个人。 “哎,周边村镇那些游手好闲的小青年,聚在旁边的狗调山学着别人当土匪,原本官府也是觉得都是小孩子过家家都没在意,谁曾想后来越闹越大,竟然真的成了一个土匪窝。” 掌柜的腾出一个火坑位给李木木,一边讲一边使用火钳挑着炉中的红炭。 “后来官府不理吗?” “蚂蚁窝都挖穿了,再理已经用处不大了,官府派人去了几次都被打得丢盔弃甲,他奶奶的,不过也怪不得人家官府,听说那些土匪之所以能聚起来是因为里面有个修行者当头目。” 掌柜的说到修行者之时眼里都已经放光,在他们这样的地方,修行者就是一个名词而已,谁都知道,但是谁也没见过。 “只是苦了那些养女孩的人家咯,这帮家伙隔三岔五就带一帮人到处找年轻漂亮的女孩,听说镇长跟州里反映好几次了,只是都没人当回事,还好我家三个儿子没有女儿。” 掌柜的看着李木木,只觉这个青年竟然英俊得有些令人担心,于是笑道:“小友虽不是女儿身,但是生的如此标致,也该注意一些,毕竟你可不知道那些绿毛仔里是否存在有龙阳之好的。” 掌柜的摸了摸自己四四方方的大脸又痴痴笑道:“还好我的三个儿子都随我。” 李木木看着掌柜的动作也觉得好笑,伸手讲酒壶放在炭火上烤着,掌柜的忙道:“这酒壶烤不得,我给你找个新的烤壶吧。” 没半刻功夫掌柜的已经抱着一个半旧烤壶出来,这才发现李木木早已离开,火炉之上孤零零直立着一枚玉币。 掌柜的顾不得烫忙捏在指上展颜笑道:“还是位富家公子,怪不得生的如此漂亮。” 李木木使出隐匿身形的功法跟在队伍之后,他并未急着出手只是想看看这些人究竟想要搞一些什么名堂。 百十人的队伍在入菊镇府衙之前停下。 风雪之中忽有数不清的石块飞入府衙。 第116章 风雪中青松不乱 入菊镇的府衙之外一个护卫也看不到,甚至于连大门都不曾配备有门卫。 来闹事的青年显然并不清楚自己为何要来此处闹事,只知道来入菊镇的府衙往里面不断的丢进一些石块。 絮雪乱飞之际还未有人注意到,此时数不清的石块如冰雹一般自空中落到府衙之上时来闹事的众人这才发现所有的石头都未触及高高隆起的屋顶就已沿着外墙滚落回到脚下。 百十号人尽是凡夫,肉眼凡胎不能调动自身神识外放自然看不到层层笼罩如彩虹的阵法。不过如此诡异的一幕仍旧给这些人不小的震撼,这种情况不是遇见鬼了就是遇见比鬼更加可怕的修行者。 对于一介凡人来说,修行者三个字,猛于虎,百倍,不止! 有人开始惊慌失措地跑开,天下万事,有人带头就会有人跟上,特别是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 青年人的命也是命,虽然他们对于自己的命总是不如耄耋之年的老人会珍惜,毕竟物以稀为贵,青年人总觉得自己命还很长,但是怕死几乎是一种本能。 他们的小头目只说统领备好了热乎的酒肉,只待他们攻下入菊镇的府衙就有机会面见大头目,甚至可以借此机会飞黄腾达。 与官府作对是他们常干的事情,不过直接杀进府衙之中倒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双重诱惑之下,近千人的帮派之中有数百人报名,这百十号人更是数百人中的翘楚。 来得飞快跑的更是飞快,李木木躲在墙角看戏,此时已经笑出声来。 这些青年竟有一些未脱的孩子气。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声,因为这些逃窜的青年开始肆无忌惮地闯入民宅之中。 他们逃跑只是忌惮那股让石头掉回脚下的诡异力量,可是世俗道德法律的约束力量对他们却产生不了哪怕一丝的震慑效果。 贼不走空,既然来到了这不带走一点东西,就算回到狗调山也只有受处罚与受嘲笑的份。 这样的年轻人,处罚尚且易捱过,只是嘲笑却绝不能容忍。 去偷去抢没人会嘲笑,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干这行的,但是空手而归就不行。 小镇之中忽如恶犬如鸡窝,一时间鸡飞狗跳,女人的尖叫之声已经盖过风雪的呼啸,孩童的哭声渐渐交织,男人的愤怒呼喊不迭。 入菊镇此刻比风雪更乱几分。 李木木已经出手,若是在魔域他可以袖手旁观,不过在圣域却不行,特别是在西陲。 竹剑紧握于手中,李木木飞身冲入救命声中。 以他二境的修为对付这样的凡人本来连剑都不需要,可是这些迷途的青年此刻并非凡人,而是私欲占据理性的豺狼。 打虎需要棍棒,杀狼何须手软! 也正是此时入菊镇府衙之中有近十道流光跃出,随后似流星落入镇中各地。 这些人自然都是负责保卫皇子与公主安全的侍卫,所谓侍卫便是只负责目标的安全,余事不理。如今出手,想必是得到里面那位四皇子的旨意。 近十位修行者解决百十个凡夫所需不过是几道呼吸的功夫。 李木木刚断了一个正在趁乱欺辱一位独居妇女的青年的右手,入菊镇又忽然只剩下北风的呼啸。 二境修为的神识覆盖范围不小,李木木神识荡开,恶徒的气息悉数消失。 相较于这些冷血侍卫李木木仍旧是太过多情,他下手已没有在魔域那般果断。 皇族侍卫方才只一出手,每一击都是杀招,并且是一击毁尸灭迹的杀招。 动乱初定,几人迅速往府衙方向赶去,可是身形却都陷入不同层次的迟缓之中。他们的目光皆是一紧,他们并不是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而是担心府衙之中那位皇子的安危。 凡人之中混入了修行者,这场动乱的性质就已经变化。 入菊镇的苍穹之上,一个金色的圆盘飞速旋转继而射下一道细直的金光。它精确地落到皇子所在的房间之上。 阵法此时方才显现出阵容,青色的符文交叠流转形成一个疏而不漏的防御阵法。 金光本只有一线,可是落于阵法之后则如石壁飞流一般快速沿着阵法流转的方向流去。 核心,只在一点。 又一道金光射下,目标便是金流交汇的那个点。 只是一击,这个已经不俗的阵法却似破了洞的鸡蛋一般一捏即碎。 “殿下!” 银甲将军的声音传入四皇子耳中。 静坐在屋中的四皇子此刻气定神闲,他稍稍抬眼望着泛黄的屋顶,双眼奇光流转像是看穿了外面的场景。 “无碍,你们隐匿一下气息,不必出手,告诉寒酥先生与谷剑痴,请他们二人也隐匿一下气息。” 其中两位银甲将军应声而去。 四皇子知道这一路不会太平。圣裔与魔族和亲不知牵动着多少朝中栋梁的利益,为了家族利益,他们不出手是决然不可能的。 只是四皇子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的手不仅伸得很长,而且反应很快。 圣裔的皇帝授意安排这么一场看似多余的皇子巡游天下的大戏,其用意实在太多。 一方面,四皇子虽不是正面意义上的嫡长子却是最像他的嫡子,每个人都爱与自己相似的人,连做皇帝的也难免落入此套。 为他量身打造那么一场大戏,既能够锻炼他登台唱戏的真功夫,也可以很好地为将来的大事提前堵住悠悠众口。 毕竟实践出真知,只有到民众中去认认真真走一遭才能知道他们的不容易,只有知道了民众的不容易才能真正为民众着想,只有真正为民众着想才能安稳坐在这个位置之上。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位从民间崛起的皇帝最清楚这个道理。 另一方面,这位皇帝心里清楚,这场戏一旦开唱就一定很精彩,戏一旦精彩台下一定就会有人忍不住跟唱起来。 他不必登台唱戏,只是躲在幕后静静聆听就能轻易看出台下哪些人是有唱戏底子的,又有哪些人是有上台欲望的。 四皇子是最像当今皇帝的皇子,第一点就是他足够聪明。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刺杀,他只是一瞬间就知道这只是一个试探,纵使有二三境的修士掺和进来也改变不了试探的性质。 而且他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正确的反应,派一小部分解决闹事的凡人,隐藏大部分的实力,而现在他要做出第三个动作。 第117章 茅山正法镇妖道 双方人马你算计我我试探你都互相玩着阳谋阴谋。 李木木不管这些,他将竹剑系于腰畔自己则是袖手旁观于屋檐底下。 飞身跃起又被法器禁锢于半空的几名侍卫境界至少也是二境,能在限制如此数量的二境修士的同时又分出力量攻击防御法阵的法器,其品阶不会弱于极品灵器。 操控法器的修士到这样关键的时候仍然没有暴露出来,其境界不会很低。这样的境界之争李木木自知纵使能掺和其中也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 一路上他也观察过,负责四皇子护工作的队伍之中,为首的那几名银甲将军都是三境一流左右的修为,其他侍卫实力则在二到三境不等,况且明面上还有谷舞这样的绝艳剑痴坐镇。 如此奢华的护卫阵容,李木木完全不必去担心里头那几位贵人的安危。 他侧身远望府衙之外数百米的一座平常阁楼,二楼的灯火仍亮着,两道倩影随着烛火的摇曳而胡乱摆动着。 李木木放下心来又收回目光直勾勾盯着天上那一块能与皓月争辉的神奇法器。 半空中飞速旋转的是一方四角铜镜,现在同境的三角都已经各有所占,一角束缚着高高跃起的侍卫,一角负责找出下方法阵的阵眼,一角则负责蓄力破坏阵法,最后的一角就像是猎人的手中的长矛,伺机给予猎物最后一击。 第二层阵法的阵眼已经显现出来,穿透阵眼的金光再一次落下。 金光方从铜镜之中射出,一道银芒忽然自法阵之中跃起,随后笔直飞向金光。 天地之间似有不屑的冷笑声响起。 李木木看着金光同银芒交汇心中也不免一阵嘀咕,不过他却也清楚这位四皇子还不是那种让自己的手下白白送死的庸才。 银芒方向忽转紧接着盘绕九曲而上。 那一道迎金光而上的银芒不是他物便是一位银甲将军。这位银甲将军显然不是武夫。 武夫重修身炼体,脚上虽有千斤力却不曾容易走出一路风。像这位银甲将军一样不借空间之力的速度不亚于空间穿梭的,大概率是道修。 不过道修不好好于深山老林之中修身养性反而甘愿充当皇家的御用保镖的也是少见。 李木木也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银甲将军飞身欲要硬抗下一道金光,这样的行为看似是为了保护入菊镇府衙上空的防御大阵,可是他偏又在关键时刻避开金光。 很明显,他是感受到了四角铜镜射出的这一道金光并不简单,如果他硬扛必定会遭受极为严重的创伤。 他之所以明知结局如此却仍奋不顾身迎面而上,因为其目的本就不在扛下金光。 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这一方强大的法器! 李木木想得到的事情,法器的操控者自然也是迅速回过神来。 “竖子安敢躲吾灵宝!” 法器之上两道身影齐现,一色的青玄道袍,手中铜钱串剑与桃木璞剑却是各异。 银甲将军的手仅差一点就能够将四角铜镜捏在手上,然而两位老道护宝心切,手中的剑不自觉间竟然也快了几分。 俩老道剑上并没有剑意,自身也没有剑势,他们四人手中的剑只起到一种辅助作用。 铜钱串剑之上忽有铜钱飞出。 “渺渺茫茫四方路,四枚阿堵买四方。” “一枚接引,一枚借力,一枚通灵,一枚断果因!” 铜钱飞出的刹那执铜钱串剑的老道嘴中急速念动咒语,刹那间有一道黑气自铜币眼上穿过,将四枚铜钱串成一条手链。 银甲将军望着盘绕于自己右手之上的鬼气铜钱手链不禁喊出声来。 “你们竟然是茅山道修!” 在铜钱手串困住银甲将军之时另一位手执桃木剑的老道早已伸手将四方铜镜收回自己手中并且迅速藏入虚空之中。 “皇室果真是福地,连看门犬都有如此眼力。” 执桃木剑的老道刚收回四方铜镜,另外一只手便快速凝练杀招。只见他以剑为笔快速于银甲将军面前画下一道朱红符箓。 符箓既成,老道快速以桃木剑剑背将符箓弹向银甲将军。 俩老道分工明确且杀伐果断,一人出手控制目标一人不多言语直接出手灭杀目标。 “道门之耻!” 这四字银甲将军是咬着后槽牙挤出的。 “音声相和,前后相随,乾坤,颠覆!” 银甲将军嘴中念念有声,右手虽被禁锢,左手却已经化出一道乾坤颠覆符箓。 俩老道同样吃了一惊,在所有人的刻板印象中,担任皇家侍卫的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武夫,他们没想到这御用走狗却是一位道修,而且观其手段竟然与茅山驱邪一脉味道绝似。 乾坤颠覆符顾名思义是有着扭转乾坤的作用。 鬼气铜钱串不知何时挂到了桃剑老道的枯臂之上,而他一剑拍出的朱红符箓此刻正贴在使铜钱剑的老道脑门之上。 桃剑老道见到自己的符箓竟然攻击向自己的同伴心下大急,两指曲向掌心欲要捏出一道回敕手印,然而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被鬼气铜钱手链束缚到了一起。 铜钱老道心中清醒,可是身体却完全动不了。 对于自己的手段二人都一清二楚,对于对方手段的威力双方也是心知肚明。 明知,方才恐惧。 “今日,我暂为道门清孽障!” 银甲将军手印幻变,呼吸之间已于掌心捏出一道雷霆符咒,掌心落雷。 雷本就是道家正法,其威力之大,速度之快,那是斩妖除魔道法之中的上乘法。 银甲将军的掌心雷为玄青色。雷虽是天地造物,掌心雷却是道法凝物,因此雷的颜色与施法之人息息相关,其威力也与施法之人的境界成正比。 两位老道空有三境的修为却被突如其来的一招扭转乾坤弄得毫无招架之力,如今又要直面银甲人的掌心雷。 知之则畏,道修是除了妖邪之外最了解掌心雷威力的。 四方铜镜忽然自虚空中掉落出来,桃剑老道手虽不能动嘴中却急速念动驱动咒语。 银甲将军嘴中含笑。 “太上,缚灵!” 青色符箓再现。 桃剑老道心感不妙大声疾呼:“道友,若放了我,这山河镜便赠于你如何?我身上还有几件法器,也一并给你。” 人遇生死便糊涂。 “糊涂,杀你,这东西也会落入我手中。” 第118章 铁刃无情迎客刀 天地四方,山河四角,山河镜确堪称一方奇宝,其威力自不容小觑。可惜它如今面对的却是茅山太上道法中的缚灵之法。 所谓人间安乱书生定,天地浑清道士行。其根源就在于儒家四方阁镇守四方气运,道门三座山通晓三才灵讯。 换言之,儒法乱其位则人心躁动不安,人心躁动不安则正邪不辨,正邪不辨则人心易生妖魔,心有妖魔则家不齐,家不齐则国易乱,国乱则天下争,天下纷争,故名“乱世”! 同理,道法离其旨则天地浑浊不清,天地浑浊不清则妖魔不分,妖魔不分则天地好生奸雄,雄有争天下之心,奸有惑世人之意,奸雄一出则天地失常,天地无常,亦名“乱世”! 道法、儒法虽异名却有同一种职责。 为苍生镇守万世气运! 道门三山是皇帝亲封、百姓共举的道门正统,茅山作为三山之一,其道法传承自然不俗。 与另外两座道门正统格外爱惜自身毛羽不同,茅山一派对于门徒自古都是持海纳百川的态度,因此民间驱邪避鬼之术无一不自称茅山道术。 然而民间流传的茅山术法不过是一些胡修乱诌的野道狐法,正统流传的茅山正法只于茅山正统弟子间流传。 眼前两位老道便属于非正统的茅山弟子,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茅山正统弟子之中竟然有人屈身供职于皇家护卫。 皇家所看似高贵威严,可是护卫二字多少有一点奇怪的味道。 银甲将军的雷法曲折闪烁而下,两位失去法宝庇护的三境道士顷刻间就落了个身殒道消的下场。 银甲将军将山河镜捏在手中,再三端详着镜子之后茅山法造四个蝇头小字,之后又以神识探查清楚,最后确认一切无异常之后才将之送到入菊镇府衙之中的四皇子手上。 “茅山正统的东西?” 四皇子盯着镜子后面的四个字若有所思。 “确实是我们茅山的物件,不过那两个人应该只是茅山外道,我看他们使的茅山法并不是正法。” 茅山虽不注重世上名声这些毛羽,可是银甲将军毕竟师出茅山正统,此事又事关皇家威严,因此他也不得不第一时间便出来澄清一番。 四皇子冷笑道:“王叔不必多说,其中蹊跷我自清楚。山野盗贼劫道尚知隐匿自家山门,这俩人胡子花白的年纪怎么会不懂这些道理?如今竟然用着印有茅山法造的法器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岂不是自将罪行刻于石壁之上?” 银甲将军点点头,对自家的外甥很是满意,他也是看中了这孩子的聪明果敢,又兼得算是半个自家人,若非如此他确实放不下身段给一个年轻皇子充当侍卫。 他收到妹妹的请求之时还特意请茅山斩妖一脉的一位老道推算这孩子的未来,那老道只是问起根由便当场拒绝,只留下一句冷冷的话。 “王之灵,虽说宫里那位是你的亲妹妹,可是一入皇宫深似海,这趟浑水老夫劝你还是少碰,小心冬雪未落定,神魂已凋零。” 王之灵是茅山驱邪一脉的,对于推算古往今来旦夕祸福之事虽有涉猎,但也不过是同大学里的选修课一般,只能长长见识并没不会学到太多技能。 因此他对于这位纵使在推演人才泛滥的斩妖一脉中仍占有一席之地的老道还是十分信任的。 不过他最后还是没架住自己亲妹妹的糖衣炮弹,迫于无奈只好先暂时应承下来。 四皇转头看向王之灵温声道:“青萍州之行不会太平了,一路上还得多劳烦王叔多加照应。” 王之灵以掌抱拳,银甲嘡的一声惊起,肃声道:“职责所在!” 叔侄之间私底下不好多说其他,王之灵留下此话便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待王之灵走远,四皇子抚弄着小巧的山河镜,随即将其掷向一边。山河镜静静止于半空。 “阿音,去查一下。” 没有回应的声音,山河镜却已然消失。 入菊镇忽惊又忽平,一夜到天明,亲身经历的镇上居民只觉是一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怪梦。 李木木又回到原先的小酒馆喝酒,店里生意比昨夜好上一点,加上掌柜的有三个活人,外加一条短尾巴狗。 “小友你又来了,昨晚路上没遇到什么意外吧。” 掌柜只当李木木是一位为富不吝的世家公子。如今难得天下太平,因此不少富家公子静极思动都想要到江湖之中行走一番,因此这样的富家公子出现在这样的偏远小镇也在情理之中。 “掌柜的说笑,我孤身一人自然避着那些恶徒。” 李木木又跟掌柜的坐到一处,火炉上烧着的并不是昨夜掌柜翻出的烧壶而是一个精致的银壶。 掌柜的畅快大笑道:“小友以后来这里喝酒不必在那样小心谨慎了!” 李木木假装不解道:“掌柜的难道是请来了某位绝世高人坐镇?”说话间他侧过头望向临窗喝着冷酒的抱狗大汉。 掌柜的忙道:“在下哪有那样的神通资本,但是我听说咱入菊镇的府衙里头现在就住着一尊大神。” “昨夜那些绿毛仔想要攻入府衙,谁知道一夜之间全都死得连渣都不剩。” 掌柜的说到此处故意俯下身子遮着半边嘴悄声道:“我听说里面可是一位京城大官!” “你怎么知道是位大官?” 掌柜的猛地立正身子道:“哎呀!都说是听说了,不是大官哪里会有修行者当护卫?” 修行者三字出口,掌柜的像是说错啥话一般捂住嘴,左右张望之后方才补充道:“反正以后入菊镇就太平了!那些个毛贼我看谁还敢来咱入菊镇!” “入菊镇真有修行者?” 喝冷酒的壮汉忽然出声,怀中的短尾巴狗扑通跳下地来径直跑到李木木的屁股后面。 掌柜地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欲要冷喝一声,不顾本着顾客是爹的生意原则还是耐心道:“那还能有假?” “那个修行者真的杀了所有的人?” 掌柜的觉得这个人很怪,而且有些可怕,气势上不自觉弱上几分,低声道:“听说是。” “那个人使剑?” “这我怎么知道!” 皮球还有二两气更何况是人。 掌柜的虽然觉得这个莽夫有些吓人,可是这家伙在自己店里还这般咄咄逼人,掌柜的已经不耐烦起来。 李木木觉得这短尾巴狗毛茸茸的很可爱,不自觉间就摸了起来,不过这小家伙似乎对自己的竹剑很感兴趣。 “我知道!他就是使剑的!” 第119章 罗网密布何处逃 一柄薄而轻的铁片自壮汉袖口之中飞出。 寒芒闪过,飞刀比话还快。 李木木嘴角一阵抽搐,昨夜杀人剑犹腥,想不到一早起来找点酒水漱漱口又遇上来送死的。 莽夫并不是多高深的境界,不过李木木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在这么一个偏远的小镇,哪怕是遇见一个才入境的修行者也是一桩怪事。 巡游的护卫队伍,除了那些亲卫之外就是一些像李木木这样一边护卫一边搭顺风车的闲散人员。 闲散人员不多,李木木对这些人都有一定的印象,可是酒馆中的壮汉却面生的很,出于本能,他第一时间就防备着。因此寒芒初闪李木木的竹剑就已经自腰畔束剑处划出。 剑风如丝只是一线。 “嘶!” 袖口飞出的飞刀挂到剑风之上立即如落叶旋进水涡之中飞速旋转起来。 “果然是你这小兔崽子!我狗调山一百多条人命就全折在你手中!” 李木木这才知道来人便是狗调山上的修士。 早先李木木听掌柜的说起过,狗调山匪帮之所以能够在官府的屡次围剿之中存活下来,其根本目的就在于这样一直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匪帮中竟然拥有一位修行者。 如今看来官府的失利也不足为奇,眼前的壮汉不单是修行者而且还跨入二境的队伍。 二境对凡夫,几乎是碾压之势。 那二境对二境又会如何? 那壮汉观其神情倒是也有七八分自信,李木木则同样自信,并且是十分。 他的自信来源很清晰。 他不止一次正面遇见过三境,最后的结果不止一次地证明,纵使不借助娲娲姐与剑灵的力量他也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在三境对战中做到游刃有余。 因此若对方只是二境,他自信不会不敌。 他身上的道法传自无涯观,言法曾得到苏子美的指点,剑道则有裴柳传剑意、剑灵传剑势、宋寒衣赠剑诀。 可以说他所习之法虽不一定是真法,但是无一不是正法。 李木木出身寒微自然知道乡野之地想要修行到正法究竟有多困难,大部分甚至连最离谱的末法都不一定能修习到。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那七八分自信来源于何处,但是他自信不减。 剑风轻易拦下偷袭的飞刀之后,李木木将竹剑直立于胸前,十指交叉变化, 竹剑一化为三。 李木木化剑的功夫壮汉也没做耽搁,袖口一甩,数十柄飞刀自其袖口飞出又忽如渔翁撒网一般散作一片。 刀锋所指,便是李木木! 李木木嘴角噙笑,三柄竹剑一柄飞刺而去,一柄停于胸前,另外一柄则自化剑气将掌柜的笼罩其间。 李木木虽曾调动过空间法则,但是他毕竟根基还是二境,其空间造诣不足以支撑将一个大活人传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雪白的刀快到如流光,忽然而至! “唰、唰、唰......” 飞刀如沙落于剑网之上,动静实在惊人。 掌柜的连道刀光都没有看清,只觉得心里一揪以为就要殒命当场的。 双眼紧闭再睁开,身上无伤无痛,身边火炉里的火仍自顾自地燃烧着,炉上的烧壶里酒香不绝。 掌柜的这才知道,昨夜忽然离去的少年不仅是一位出手阔绰的富家公子,更是一位出手就能要人命的修行者。 李木木见到飞刀之势已经即将消磨殆尽也随即放开一剑的剑网。这种程度的飞刀实在对他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他之前之所以多留一剑不过是见到前者一脸自信,留一手有备无患罢了。 李木木不再是当日稻圆乡李家村里的无知孩童了,这小半年他经历了太多东西,如今他自一介凡人挤进二境的队伍,时间居然才过了半年。 青春正当好,未来仍可期。 竹剑如鬼魅般自壮汉身后幽幽浮现,剑倏尔刺入壮汉的后背,没入,又自胸口传出。 李木木手中竹剑飞掠而去,直刺入壮汉的脑门。 他的识海与气海尽数被毁去,但是他仍旧没有倒下,他的眼神已经空洞到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感情。 鲜红的血自外罩的长衫渗下,一步一个血印,步步逼近李木木。 少年天生如猫,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好奇。 李木木着实想不通为何自己的两剑都没有将壮汉彻底粉碎,甚至连伤口都是齐整而扁平的,就好像方才木剑刺穿的不是一具肉身而是一块裹着血浆的铁皮。 李木木一步步靠近这个已经全无境界波动的壮汉,他很好奇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能让一个人死后仍旧不断行进。 好奇心,害死猫! 正当李木木靠近壮汉的躯体之时,壮汉的躯体却忽然扎成一团雪花,猩红的刀藏于血雾之中。 飞刀如光一般迅速! 李木木虽然对这具虽死犹活的躯体充满了好奇,不过他也是老江湖,凡事都会留一手。 寂灭剑意陡然铺开。 猩红的血刃已经抵近他的脑门,血刀鲜红如邀客红贴。 迎客刀,先迎客,再动刀,这是黑店的拿手好戏。 李木木之前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不过他确实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以杀换杀,险恶异常。今日若非他留了那么一手,今日必定是凶多吉少。 李木木全神贯注对付这柄杀器却不知另一柄猩红的迎客刀已经刺穿他的后背。 李木木回过头看去时才发现掌柜的手中拿着一柄与他手中的血刀一模一样的迎客刀。 迎客刀,请君入瓮,两面三刀,这是黑店的惯用手段,而眼前人畜无害的中年人便是黑店的掌柜。 掌柜的转动手中的迎客刀冷声道:“小友莫怪,有人花钱,请你赴死!” 掌柜的手掌使劲一顶欲要洞穿少年的胸膛,然而这柄能穿金透骨的迎客刀却怎么也穿透不了少年的胸膛。 他的瞳孔猛然睁大,少年是一位极度危险的人物,如今突生变故,掌柜的也担心起来。 一股土系能量自右臂传入刀尖。 “砰!” 强大的力量直接将李木木的胸膛炸地破碎,狰狞的伤口之下已经可见金灿灿的金色骸骨。 巨大的冲击显现令他当即昏死,只是胸口一股意志强撑着他。 言法念动,碧波翻涌,瀚海无边。 他欲要逃,逃到府衙之前,或者是那座普通的小阁楼之前。只要稍微靠近一些他就能以秘法传讯柳如烟等人。 然而罗网密布,他又岂能轻易逃离。 第120章 无畏无悔,可称少年! “老家伙,你带他逃,我挡着!” 娲娲姐自纳戒中飞出,花貌神剑自脱口而去,剑意温润,花气袭人。 “小子!握紧剑!” 剑灵之声自竹剑之中响起,随即有亮丽青黄两色光珠自剑体生出,青黄珠飞速旋转于剑身,竹剑忽然生出一股磅礴的气势。 “咻!” 竹剑扯着李木木飞驰而去。 从酒馆到入菊镇府衙不过三二里的距离,若是平时片刻功夫就能到达,可是如今李木木身受重伤,单靠剑灵的力量,这三二里地却犹如千里万里般遥不可及。 “咚!” 剑还未出酒馆就已经碰壁。 黑店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勾当,因此为防止意外发生,他们在预防外逃工作上总是做得很到位。 李木木进入此地两三次,却一次都未曾察觉到小酒馆竟然被一个强大的封锁类法阵笼罩着。 “如是当日我将神念吞噬,今日定然就有能力破开空间带你逃离,可惜,一切都是命数呀小友。” 李木木胸膛为迎客刀所伤,土系能量自刀上炸开,无处逃逸的能量只能挣破他的躯体。此刻的他气息短促,不过听到剑灵老头此刻仍有功夫打趣自己没有早将神念给他也不禁笑出声来。 他笑剑灵的不合时宜,也笑自己的胆小如鼠。 猝不及防之下挨上掌柜的一刀让他身受重创的同时心神大乱。 李木木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胆小,一遇见生死之危第一反应不是想着解决危险反而是想着逃离。 可能是混迹江湖太久,江湖生存法则已经烂透于心。 想到此处李木木有不禁哑笑一声,随后憋着劲尽量使自己说话的气息平稳一些才问剑灵道:“剑灵前辈,您看以我现在的状态,借助您跟娲娲姐的力量,有几分把握斩杀那家伙?” “你小子疯了!” “前辈,请回答我!” 剑灵确实觉得李木木疯了,这黑店掌柜实力不弱于三境一流,若是单凭此刻的娲娲姐与李木木定然胜算极低。 “除非妮子解开身上的封印,否则只有一成把握!” 李木木已经没有时间多废话,他也大概知道为何娲娲姐在如此性命攸关的紧要关头仍旧没有选择以秘法解开自身封印。 不合时宜! 古往今来,不合时宜四个字不知道害了多少贤良忠臣,今日或许又有一位少年因这四字丧命。 “一成把握也是机会!” 当日在御兽宗,娲娲姐强开封印,实力暴涨至三境巅峰,一时跟御兽宗老祖战得不分胜负。今日他李木木便要以二境残躯硬拼黑店掌柜。 黑店掌柜的已经预感到一股莫名的危机感,他虽身处瀚海限制之中,不过凭借三境一流的修为在催动自身气机,这一套言法也不能困住他太久。 迎客刀落于手上,刀动处似雁过无痕,如庖丁解牛,游刃有余。 浩瀚碧波之上凭空出现的一道细微裂缝将海一分为二。 当日在古战场洞天,李木木以这一道言法困住对方三位三境为裴柳赢得无限机会,只可惜今日这一道是仓促之下使出的,因此虽得瀚海真意却未有机会完整表达出来。 掌柜的自裂缝之中跃出,迎客刀猩红血刃立即挥出一道红月。 狭小的酒馆已成两半,刀气如城压迫而下。 咫尺之间,伤残之躯若是再挨上这样一刀,李木木必死无疑。 “欺人太甚!” 娲娲姐体内气息斗转,封印已破了一角,花貌透过阵阵花香飞刺而去。 “前辈!借剑!” 剑灵叹息一声不再多语。 少年的身虽已残,但是心仍在跳动。 少年的心最是有力,少年的血最是火热。 竹剑在手,无畏剑势自脚下生,穿筋入骨过尾椎、平丹田、通筋脉,散布周身各穴。 剑势如山,高高乎欲于天齐,浩浩乎直达九渊。 这一剑,三分是剑灵之力,七分是李木木自己的意志。 李木木此刻剑势太强!剑灵直呼! “好家伙!” “若今日注定九死一生,那我便以九死拼此一生!” 寂灭剑意惊天起,秋风一动寒鸦止,天涯处处话别离! 逍遥剑意飘然去,灵灵兮若舞游鱼,渺渺兮如清明雨! 双剑意叠合一剑,剑上青黄双珠忽然静止! 剑灵再呼! “好家伙!” 逍遥与寂灭如何融为一体,李木木在寻找一个契机。 识海中的道法石碑有青光忽明忽暗,李木木的胸口之上有黄光一明一灭,两者似参商两星,虽永不相见却遥相呼应。 古人云:“死生亦大矣!” 古人又云:“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古人还云:“虽九死其犹未悔!” 逍遥与寂灭,只在无悔二字! 无畏之剑势,无悔之剑意! 无畏无悔,可称少年! 剑忽然来! 忽然去! 忽然回! 在不可思议的刹那间,世上少了一位黑店掌柜,世上多了一位了不起的绝艳剑客。 娲娲姐的花貌仍止于半空,地上却真实多了一滩的鲜血,血腥味传来,娲娲姐这才发现人竟然真的已经死了! 如城压迫般的刀光随着主人的身死道消而削弱了七分,余下的三分力落到李木木的身上,又被贞操裤吸收了大部分。 剑上双珠重归剑体,李木木胸口的黄芒也快速暗淡下去。 痛的感觉升起,紧接着是无穷的疲惫,感觉身体被掏空。 李木木已经双眼朦胧看不清周围的事物,只见到一道身影姗姗来迟。 李木木再醒过来时已经是在一辆马车之上,马车不大也不舒服。他很清楚自己是受了重伤的,那么负责照顾他的会不会是那个人? 心念到此,李木木猛地睁开双眼,不过映入眼中的不是他想象的那个人而是侧躺着的宋寒衣。 宋寒衣开口打趣道:“木子兄弟,你总算醒了。” “这是哪?” “车上,托你的福我也坐上车了。” 宋寒衣显然有些得意而且身体恢复得很好,他两脚顶成直角瘫坐着,多少有点巴适的感觉。 “如烟姐,她们呢?” 李木木有一点点失望,宋寒衣随手撩开一角窗帘,少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辆看着就很奢华舒服的马车与他们并排而行。 第121章 黄土为骨,心有眷顾 对面的宝马香车时有笑语传来,李木木虽略感失意,不过听着少女发自肺腑的笑意他也不自觉露出一弯弧月, 宋寒衣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将手收回,窗帘再一次遮挡住少年的视线。 “想必木子兄弟当日急匆匆前来讨要治病良药就是为了对面那个小姑娘吧。” 宋寒衣一脸坏笑地望着时悲时喜的少年又快速补充道:“这几日她天天来照顾你,小姑娘确实是风荷出水,且净且柔。我就没有这么好福气有美人照顾咯,只有两个糙汉子相互扶持。” 他稍作停顿又继续笑道:“不过英姿讨来的那些狗皮膏药若是贴在这样的美人坯子身上确实有伤大雅。” “咳!” 车门外的副驾位上应声传来一声咳嗽。 宋寒衣一笑,“不过贴在木子兄弟身上就没有不妥之处了,而且这药的确神奇,英姿那小家伙倒是做了一件正事。” 副驾之上,小书童得意嘟嘴,眼中风雪也如般可爱起来。 “萧萧,姑娘来过?” 李木木眼里有光,明亮如灯。 “你不信?你自己闻闻你身上是不是有淡淡的花草香味。” 李木木假装低头查看自己的伤势,实则趁机狠狠嗅了几口,发现确实有一股淡淡的花草香味。 此刻他的心中草长莺飞。 不过也正是这一看却让他清晰看到自己的伤势。 当日一战,三境修为的掌柜配上一柄不知有多少冤魂附于其上的迎客刀,李木木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这样的一击已经可以致命。 他侥幸没死,有两层原因,其一是柳如烟当日赠送的那一张符箓化作的贞操替他挡下了部分伤害。 不过李木木自己却很清楚,最关键的因素还是他胸口的那一块黄骨! 如今无论是外观还是内视都无法看到那块黄骨,可是他知道那块骨是真实存在的。 当日那块骨一共出现两次,一次是迎客刀透入他的身体之时,另外一次则是他寻找到将逍遥剑意与寂灭剑意融合的契机之时。 出现的这两次之中,一次为他挡下致命的一击,一次给他顿悟的灵机。 齐源峰无涯观观主洪福就曾说过李木木的骨骼清奇,李木木自己后来也没有当一回事,可是今日却不得不正视自己的这块黄骨了。 宋寒衣见到李木木一时神游天外,笑道:“怎么?被美人香迷住了?骗你的,那是狗皮膏药的味道。” 李木木回过神来,暂不理会宋寒衣的话只是认真问道:“寒衣兄你们读书人读书多,不知道书上可曾记载有什么天生奇骨?” 宋寒衣见到少年神情严肃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于是也稍稍坐直身子道:“书中所记,文人相骨之事数不胜数,不过大都只说圣贤皆有奇骨而少见详说根骨异样的。” 宋寒衣见李木木若有所思却又一言不发于是补充道:“根骨之事虽看似玄幻离奇却自有其道理,当日曹公于《情僧录》中论人之性情禀赋皆与所承之气有关。怀兰香者必有兰骨,散梅香者总含梅姿,所以说根骨注定了一个人的气质与前程。” “寒衣兄可听闻过黄色之骨?” 宋寒衣一惊,急追问道:“什么形状的黄骨?” 李木木摇摇头。 他胸前这块黄骨他只见过三次,一次在生死边缘见到,一次在悟道极点见到,最后一次则是在睡梦中见到。 人在生死关头与悟道极点中都完全分不出心神关心其他东西,而人在梦中所见一切又全是迷糊不清而断断续续的,因此醒后极少留有真切的印象。 李木木并没有隐瞒,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黄骨是什么样的形状。 宋寒衣看出李木木心事重重,于是忙安慰道:“天下人皆是一副白骨过一生,因此这黄骨想必自有其不俗之处。书上有载,‘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或许这黄骨与天地有关也不一定。” 宋寒衣的话如同一把对眼的钥匙,李木木梦中的场景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 江水温软如玉的时节,春风弄月的黄昏,东流不尽的江上,一人独战近十人的青衣剑修。 李木木还记得与青衣剑修交手的有儒士,有道士,有官,有民...... 那场战斗震撼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唯有悲壮稍近其意。 李木木亲眼目睹过如裴柳这般惊艳的天才剑客,也见识过谷舞那样百炼成钢的强大剑痴,可是这以前所见之人的剑修在梦中所见的这位剑修面前竟都如初生孩童一般。 李木木从未见过如此豪迈的剑,长剑直劈时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他也从未见过如此快意的剑,长剑直刺,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那是一种变化的剑意,长剑轻点,便有白鹿跃青崖的自由之感,长剑撩拨则有‘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的相思情缠绕。 与之对战的几人修为已达通天彻地之境,举手投足山崩地裂,然而这样的修士在剑修的剑下竟然占不到半点便宜。 一剑一青莲,一剑灭一仙。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那位绝艳的剑修最后还是在众人的围攻中死去。 究竟有没有死去,又是如何死法,模糊的梦中记忆到此处已经几乎消失。 李木木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不过他总感觉这个梦冥冥之中与自己身上这一块黄骨有着密切的关联。 “我们在那边听了半天,也不知道啥黄骨绿骨的,我只知道弟弟惹祸,姐姐受苦。” 正在李木木神游于梦中的场景之时柳如烟的声音忽然自车门外响起。他抬眼望去,只见柳如烟已经撩开门帘猫着腰走了进来,在他后面,气色恢复地差不多的少女扑闪着双眼盯着少年。 李木木强撑着就要起身,柳如烟单手按住他的头将他又摁回木床之上。 “哟,这么厉害,刚醒就想要跳起来,要不我待会让人把马匹都放了,你下去拉车,好不?” 李木木听着柳如烟半责怪半关心的话心里一暖。这一路来,他虽然老是说柳如烟是个女悍匪,可是他心中早已将她当作自己的姐姐。 第122章 有酒有风,有云有梦 从入菊镇到青萍州州衙也不过两百六十多里的路程。 巡游队伍于夏历十月廿二日自入菊镇出发,今日已大雪节气,可是队伍仍在前往青萍州的路上。 听说四皇子离开入菊镇之时,镇长亲率一众镇官号召全镇百姓于雪地中列队欢送。镇长又亲作表率虔诚拜首,一众镇民哪里见过如此阵仗,惶惶不知所措之下也只好有样学样地叩拜着。 这一路过来情况与入菊镇相似。沿途的百姓平日里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吃着咸菜抽旱烟,州里头的大官都不曾一见,更何况是当今皇帝的亲儿子。于是十里八乡的百姓闻风而动,都簇拥着想要见一见龙子,看看是不是比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多两条胳膊脑袋。 四皇子此行巡游,其目的本就有点替他那日理万机的老爹微服私访的味道,因此虽知如此行事隐患重重,但是还是认真回应了不辞辛苦赶来看热闹的老百姓。 左边一句寒暄右边一句慰问,时间耽搁了不少。 这日虽是大雪节气雪却不曾见大,反而是一个雪霁的大好天气。又因四皇子连着几日劳心于访民回应,几日下来也是心力交瘁,因此便干脆令队伍暂时歇息于这荒无人烟的山林之下。 虽然雪止天晴却不见一声鸟鸣。 李木木身体已经恢复得有七八分,他躺在马车狭小的木床之上,听得车外热闹非凡心里也实在瘙痒难耐。 宋寒衣此刻仍躺在床上,身上的伤虽然好了大半,被轰碎的半边肩膀在狗皮膏药生肌肉骨的神效加持下已重新长出来。 不过他仍旧不得不佩服李木木的身体,他受的伤一点也不轻于宋寒衣,可是才过去没多久又已经生龙活虎,现在就算真让他去代替马匹拉马车也不会有丝毫问题。 李木木本想邀宋寒衣一起下车去走走,可是宋寒衣以旧伤未愈不宜感风寒为由婉拒了,只叫谢英姿也一同前去逛逛散散心。 宋寒衣自然是好意,想着自从自己受此大伤以来小书童就一直寸步不离得奉汤侍药,也该找个机会给他休息一下。不过对于自己少爷的这个好心的建议小书童却罕见地拒绝了。 李木木也没再强求,毕竟他跟谢英姿算不上很熟,而且这个小书童有些内向。让两个不擅于与陌生人言谈的陌生人待在一起属实算是一种不轻的刑罚。 李木木下了车,只觉得空气格外清新,不过四处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一个熟人,于是只好自远离队伍到一处断崖边上坐下。 远山覆雪,白云悠远,亲见如此美丽的景色,自有登高望远、心旷神怡、宠辱偕忘的喜洋洋之感,当然,此刻少不了把酒临风。 他摸着自己腰间的酒葫芦,环顾四周确认柳如烟不在附近方才仰头喝下一口。 柳如烟特意叮嘱他小小年纪,重伤之躯要忌酒,他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不当作一回事。弟弟总是听姐姐的话,但是也只限于听入耳,是否真的听入心那就得另当别论。 葫芦中的烈酒才喝了两口,李木木的神识中就感受到了他人的气息,不过这一道气息却有一股亲切的感觉,他忙抹了抹嘴将酒葫芦收起。 转眼看去之时不见柳如烟只有萧萧自己走来。 缓缓走来,慢慢靠近,又软软坐下。 “如烟姐呢?” 李木木不敢正视少女只是以余光扫过。他既怕看到少女的脸,也怕少女看到他的脸。因为他若是看到少女的脸他的脸就一定会变红,而如果他知道少女看到他脸红,他的脸就会红上加红。 “你怎么脸红了?” 李木木没看到少女的脸,也以为没让少女看到他的脸,可是此刻他却感觉脸上如同火烧一样烫。 “喝酒了。” “如烟姐不是不让你喝酒吗?” 李木木听出少女没有恶意,只是单纯想要调侃一下自己,于是又忙问道:“如烟姐呢?” 少女故作愠色道:“我来还没说两句话你就连着问了两回你如烟姐的行踪,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来了呢?” 少年心慌脑乱,心中的话还未过脑就脱口而出:“那你怎么来的呢?” 少女看着眼前憨头憨脑的少年,一时又好笑又好气,五指捏了捏拳头有些忍不住要敲打敲打这个榆木脑袋。 李木木也是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起身面对少女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少女侧着头仰望着一脸焦急的少年,笑道:“你那么着急干嘛,坐呀,我也没那么凶吧。” 李木木又乖乖坐下,不过已经不敢太过靠近少女。他呆呆地望着无拘无束的浮云胡乱地变化着形状,心猿也胡乱地奔驰着。 “你刚刚一个人的时候就这样干看雪山跟云?” “啊?” “我说你刚刚也是这样只看山看云吗?” “还喝了酒。” 萧萧盯着斜挂在少年腰上的酒葫芦,黑紫色的漆层有些许剥落,少女看得出来那些都是往日战斗的痕迹。 她虽然不清楚这小半年少年都经历了什么,可是她也清楚,这个见到她就有些害羞的少年一定不再是当日在江南初见镇时的少年了。 “那现在干嘛不喝了?” “因为如烟姐...“ ”因为喝酒对身体不好。” 少女一笑扯下少年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 “懦夫之见!” 少年也已经展露笑颜。 “很对,贪生怕死之徒才说喝酒伤身!” 少女将酒葫芦丢回给少年,皱眉道:“不过你这酒真不行,你平时就喝这个?” 这酒是前几天在入菊镇黑店那里打的,一直没机会喝上。黑店人心虽然黑了一些,可是酒还是很不错的,不过可能因为做的都是江湖客的生意,因此酒偏烈偏辣。 少年眼里忽然明亮,神识探入纳戒之中,随即将其中一坛小酒取出递到少女眼前。 “这酒怎么样?” “女儿红?” 这是当日跟清水在楼兰皇家酒窖顺手“借”的,后来事情都就给遗忘在纳戒之中。 少女喝了一口,眉目欢喜道:“这才算是酒嘛。” “你这段时间都在干嘛?我觉得你变了许多。” “去了蛮多的地方,见过不少的人。” 少年喝着烈酒,少女慢饮着女儿红。 “你现在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或是想见的人吗?” 李木木看着少女虽不妖艳却自带两分媚骨的脸庞道:“有,不过不着急。”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呢?萧萧女侠?” 少女又笑了起来,不过有些勉强,甚至有些苦涩。 第123章 坐看百鸟共云鸣 少女仰头痛饮,沉思片刻后起身遥望远山浮云,意气风发道:“我想用我的剑丈量这方寸人间!” 李木木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眼前的少女,他原本以为少女会说出一些寻仇觅恨雪耻之类的以牙还牙的壮志,纵是报仇雪恨之后想去游历人间,也该是一些风花雪月的凄美言语。 少年确实被她这一句“以剑丈量人间”惊艳入心。 不过少年很快释然,毕竟眼前的少年女侠大名杨萧萧,而且是“无边落木萧萧下”的萧萧而不是“潇潇暮雨子规啼”的潇潇。 “我记得萧萧姑娘之前修行的言法吧,现在改修剑道了吗?” 李木木知道少女军武世家,不过后面祖上吃了没文化的亏之后痛定思痛,在黄沙雪地中跟敌人兵戈相向到底是比不上人家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况且带兵打仗的在最前方总是顾不得家里着火,谁知道那些天天贴着皇帝老儿屁股走路的大夫们闲着没事又给你编排了什么好故事? 舌上有龙泉三尺三,杀人不见血斑斓,如是而已。 少女先不急着回答少年的问题,反而笑道:“当日江南一战,你以剑术胜我半招,不知道今日我们以剑对剑你是否仍能笑到最后?” 李木木听出了少女欲战的意思,他立即以神识快速查探了一下少女的修为境界。 前段时间重逢少女之时她身受重伤,境界险些跌落凡境,也就是有变成普通人的危险。 可是如今李木木再次查探少女的境界之时却发现她竟然又恢复了修为,并且与自己一样都是二境二流的境界。 二境虽算不上顶尖,但是只有亲自经历过才知道这份修为的来之不易。 李木木脑海中飞快闪过这半年提升修为的点点滴滴。 他在西山得玉童子秘药秘法炼金骨,经历的是断骨之痛,于古战场洞天中与裴柳并肩对敌,得了剑意真传,兼得苏子美点拨言法正道。 途中遇杀得杀,遇刺得刺,又以千金买得一睹剑动鱼龙舞的机会、巧遇东江上清风酒,得东坡真法、对御兽老祖,见识四境之战、学宫大比强开空间法则......点点滴滴似吉光片羽流逝眼前,他自感觉这短短半年,所经历的比他前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而他克服了这么多的艰难险阻,又把握住了如此多的机遇,他的境界才堪堪跻身二境之列,而且他这样的速度已经堪称恐怖。 要知道,就算名动长安的裴柳从初入剑士之境到踏足剑士巅峰之境用了整整三年,如此已经被誉为百年难遇的天才。 而他李木木只用了半年就从一境涉足二境中流,虽未知将来之路如何,不过他有信心在一年之内踏足二境的巅峰。 这一路,机缘太多,又太坎坷,想不到少女竟然也达到了同自己一样的境界。 今日始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李木木畅快笑道:“女侠竟也入了二境中流!可喜可贺!” 他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他一直担心少女会落在伤心往事中不可自拔,不过今日一见发现是自己杞人忧天的。 正主活蹦乱跳,他一个外客哪有死气沉沉的道理,于是又朗声道:“这半年我自魔域归来,受了不少人的恩惠,也自信没有辜负这些人的期望!” “你的故事我已听如烟姐说过,至于我的故事,等你胜了我,我慢慢说与你听,可好?” 这本是一句情话,但是从少女的嘴中说出却单纯如眼前净流。少年一改之前扭捏爽快答应道:“好!” 好字如令,二人蜻蜓点水一般各自退开十余步。 李木木竹剑在手并不急着攻击,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是二人分别半年之久,他的战斗风格成熟许多,少女又岂会弱他多少? 只见少女双掌合十于胸前,两掌以掌心为轴点各自反方向旋转成一条直线。 双掌缓缓分离,一柄剑自其掌心慢慢显现出来。 大雪第一侯,鹖鴠不鸣,林上雪止,林中鸟不鸣。 剑落于手上,五彩神光耀眼,剑鞘如白鸟羽毛编织而成一般柔软,这样的美丽的剑,真正配得上眼前这位女侠。 “这剑算是家传,名曰‘鸟声’!” 剑光未闪鸟鸣已经出鞘。 世间一切都应该是先见其色再闻其声,可是偏偏有一些异类不落此间俗套。 未见其色,先闻其声。 一声凤鸣惊入耳。 李木木这才知道为什么这剑要起一个鸟声的名字。 凤鸣不仅有壮声势的效果更有震慑对方的奇效。 李木木的神识有些迷乱,对方仅仅一个拔剑式就已清楚告诉他,今日若是不全力以赴便只有败北一个结局。 趁着李木木慌神的一瞬间,杨萧萧手持鸟声之剑飞刺而来,没有太多变化 的技巧,这一剑之时追求一个快字。 若是未得这半年磨砺,仅这一剑他就已经败了,只是少女进步巨大,李木木同样再非吴下阿蒙。 竹剑在手,刹那间自化疏而不漏的剑网。 鸟声触及剑网忽然化作数不清的流光罩住剑网。 凤凰本是禽中皇,一声清鸣百鸟忙,流光散开之时不再只有凤鸣,凤鸣之后是百鸟合鸣。 轻平处能听闻伐木丁丁,鸟鸣嘤嘤,沉重处但见悲鸟号古木,时而缓如晨鸟唤春闺,时而急切如翼翼归鸟,鹧鸪清怨听得见,黄莺儿仍在枝上啼...... 这一剑不像是剑招,只是这柄鸟声之剑自带的神效。 这柄剑,与花貌之剑何其相似。而花貌被娲娲姐这等博士誉为神剑,那么少女的这柄鸟声之剑定然不是凡品。 李木木稍定神情,竹剑之上寂灭剑意笼罩,无畏剑势缓缓酝酿至顶峰。 剑网消失的刹那,竹剑透过杂乱的群鸟争鸣径直刺向面前的少女。 几十步距离等同无距,剑刺中了少女,可是少女却消失在原地。 凤凰已无声。 一鸟死,百鸟鸣。包围着李木木的千百种鸟鸣化作千百道流光飞刺向李木木。 这才是少女真正的实力。 “看来萧萧姑娘不太想讲故事。” 飞去竹剑如烟花一般炸成数百道流光,流光斗转方向灵活飞回。 这一剑实有三剑招。 飞剑,散剑,以及控剑,三剑皆出自判官剑法。 此刻的李木木自然没有能力使出逍遥寂灭结合的无悔剑意,可是判官剑法同样不失为一种杀手锏。 第124章 幻境频频,真假难辨 江湖不是一个人的江湖,行走江湖不是光会打就行,还得有势力、有背景。然而这些东西显然不是人人都具备的,因此那些散修用血与时间堆砌出了自己的求生之道。 足够强烈的危机意识几乎是保命的前提,若是无特殊情况,傻呵呵的少年一入江湖就会成为待宰的羔羊。 李木木并不是老江湖,但是他见过的人心险恶却不在少数。 虽是比试切磋可是他仍旧没有吝惜自己的底牌,因为从少女的这一剑之中他不仅感受到力量上的威胁,更隐有一种生命的威胁。 她的剑中,有杀意! 判官九剑,有杀剑也有防剑,控剑便是其中一种防御剑法。所谓控剑并不单纯是御剑之术,它类似穿针引线,剑是线,目标是针,以自己的剑将一种目标全部联系到一起,如此才是控剑的精妙所在。 不过李木木对于这一剑的掌握尚处于入门水准,若想单纯靠一剑将所有的剑气悉数拦下显然有些天方夜谭,因此他选择了最为稳妥的打法。 准头不行就拼数量,一剑贯穿千百道剑气显然容错率太低,可是现在他先以一招散剑化整为零,那容错率就高到离谱。 几百匹马飞驰而来,以一箭贯穿百马自然极其困难,但是如果使用箭雨战术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箭如雨下,管你白马黑马统统都给我倒下。 而且这箭雨之中暗藏着一道灵活如蛇的飞箭。一剑化千剑,千剑之中有一剑蕴含着控剑之法。 剑剑相交不见金石之声,入耳尽是乌鸦哀嚎、夜莺低吟。 李木木暗叹道:“好奇异的剑!” 这些声响再一次将李木木的心神迷惑住,少女不知何时忽然站在他的身后,手中的鸟鸣响过最后一声清脆的凤鸣。 他忙回头望去之时不见长剑的影子,只见到一张少女的脸,一张异常陌生的少女的脸。 李木木心底一惊,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此刻是因为受了鸟鸣的干扰而身处幻境之中而见到的幻象,亦或是自己从见到少女之时就进入了他人的幻境。 思及此境,李木木心中大惊! 若只是切磋,与自己无冤无仇的少女如何能产生杀意之剑? 此刻已然来不及回剑,言法在口刚一吐出法相就已加诸于身,青色鳞甲层层叠叠密布于全身。 这几乎是一种本能反应,之前他没练就出来,不过前段时间被黑店掌柜一击黑手打得险些送了小命之后他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这样一种反应。 剑甲相触,不再听见鸟鸣之声,取而代之的是金石之声。 “叮!” 只一声,李木木的剑再一次回到手中。 青麟甲一击即散,这已经是它所能承受的最大范围,毕竟这只是一道应激反应之下的言法化物。 下一刻,李木木周身一尺忽然被一层青黄光芒笼罩。 判官剑法中的第二式防御剑势当即使出。 凝剑网于周身,处方圆而不动。 剑网作为剑修的必修课之一,其重要程度不亚于御剑飞剑,不过判官剑法中的凝剑却与普通的剑气护身网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剑气化作护身网的基础是剑气,剑气所调动的大部分是自身气海所储存的气,然而凝剑所凝聚出来的剑网却是以剑为核将周天之气直接熔炼成剑气为自己所用。 气海虽有海的名头,然而未突破至四境的凡修的气海最是容易枯竭,因此光以剑气化剑网显然是一种庞大的消耗。 因此常见剑气化护身剑网与凝剑这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剑网相比高下立现。 而且,凝剑成网,一念成网,速效神通。 等这一切防护手段尽开,少年才有片刻喘息机会再一次定神观察少女。 少女就是杨萧萧。 李木木却不敢大意,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发芽,生死关头他不得不谨慎再谨慎。 他这条命才从死神那捡回来没两天,失而复得、伤疤仍痛,正是是最会爱惜的时候。他不敢笃定是方才产生了幻觉,还是现在仍然在幻境之中。 “不知道萧萧女侠是否仍会一些言法?” 李木木在试探,但是却又没有太多方法可以验证。 少女一笑,她自然知道李木木是在试探她。 “可惜我如今头发不够长,不足以使出’辫成风子‘。” 少年会心一笑。 第125章 凤游四海求其凰 “来日方长,待女侠青丝及腰,我们再切磋言法,今日仍以剑道一较高下。” 杨萧萧以剑指道:“本姑娘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你可要小心,我的鸟鸣可不止惑人心智那么简单。” 李木木同样以剑回礼道:“又有何惧?” 少女笑而不语,接着身形快闪,鸟鸣之剑刺入剑网之中。李木木竹剑微微转动,剑网之上的细小剑形便如游鱼逆流而上一般将鸟鸣之剑紧紧包裹使其不能再寸进。 李木木见状急将竹剑递出,竹剑与鸟鸣短暂相交,少女再一次消失在原地。他吃过一次亏因此一直提防着少女的这些动作,见到少女消失,竹剑立即回旋刺向自己身后。 这堪称神级预判的华丽一击却刺中了一堆空气。 少女又出现在之前的位置之上。 她成功预判了李木木的预判。 李木木抽剑回刺的一刹那心神大动,凝聚剑网的天地之气也随即出现一些不稳。高手对决,一瞬间的失神就足以致命,最严密的防御只要出现最细微的一处波动也足以致命。 天下最强大的防御都有一点极其薄弱的地方,因此修行金刚不坏的修行者都极力隐藏自己的命门。 凝剑之网的破绽显露出来,少女一计得逞,心中火热,鸟鸣破入剑网之中。 一寸,再进三寸! 鸟鸣神剑裹挟着一股强烈的杀意抵在了李木木胸前,然而长剑再一次凝绝不动。 李木木拍剑而回,剑背狠狠落到鸟鸣神剑的剑锋之上。少女虎口一震,忙将长剑扯回身前。 李木木喘息道:“想不到女侠如今竟然也如此心脏,今日险些败了!” 少女笑着回应道:“不过是当日同你学得的一点战术,只是想不到你这剑网竟然如此有趣,不仅能凝天地之气为剑网,甚至能凝自身为剑网,这样漂亮的神技,本姑娘还是第一次见到,能不能也教教我呀!” 李木木求胜之心炽热,于是应承道:“如果你胜我,我便教你,如何?” “这样正好,不然你赢了能听故事,你输了却没有一点损失也太不公平。” 鸟鸣神剑再动,而且已经脱手而出。剑客的手中无剑的刹那是最危险的时刻,因为剑已经动,极短的时间之内很难收回,而一旦手中无剑,便无异于案板上的鱼肉。 可是这样难得的机会李木木却不敢把握,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仍然是少女设下的一个诱敌陷阱。 在他想动却又不敢动的极短的时间内,四柄一模一样的鸟鸣神剑将其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牢牢锁死。 少女双手全空却不见慌张之色,反而拍着手笑道:“本姑娘这一剑有一个书生气的名字。” “凤游四海求其凰!” 李木木脱口而出,“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确实是有些书生气。” 少女闻言忽然以沙哑的嗓音与奇怪的腔调笑道:“书生有剑,亦能杀人!” 李木木撤去剑网护身,散剑再现,剑气如烟花,璀璨夺目。 上千剑气毫无章法四散开来,空中凝滞的四剑悄然而动,凌厉的剑气阻拦在其面前竟然形同虚设。 李木木骇然,不是因为长剑突破了剑气阻拦,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成千道逸散的剑气之中夹杂着许多寂灭剑意。 寂灭剑意何其强大,纵使强大如四境遇到寂灭剑意也会有短暂的滞留。 何为凤游四海求其凰? 四海之内有万千奇鸟怪禽,但是它眼中只有心底的那只夙愿之凰,取次花丛懒回顾,万千人中独爱君。 然而还不止如此,四海之大,非有心就能到,它还需要足够的力量。 好风凭借力,一剑破青云! 一剑去,便要教一人死! 第126章 相思骨剑柔情长 情之一剑,胜过庸剑万千。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情不知所至,亦幻亦真。 情来时躲无可躲,情过处避无可避。 李木木此时才恍然大悟,为何少女的剑如此轻易穿过他蕴含寂灭剑意的散剑。 如果寂灭能抵过情字,那么世界上就不会传出那么多秃驴的风流故事。 他修习的寂灭剑意虽算正法,然而修的境界并不高深。就好比名山古刹里的小沙弥,虽自我麻醉说山下女人如老虎,但是下山一见到漂亮女人时才发现,原来老虎竟然是这般可爱,这般迷人。 他的寂灭剑意终究只是表面上的寂灭,心不寂灭就永远抵不住情之一剑。 李木木悟了,所以笑了。 寂灭剑意抵挡不住情剑,逍遥剑意也抵挡不住情剑,甚至连无悔剑意也抵挡不住情剑。 世上就没有任何剑意能够抵挡住情剑。 多情剑客无情剑,如真无情,便不成人。 “青草年年绿,王孙归不归。” 李木木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是在圣贤居喝酒的时间,那是一个奇怪的道士,姓王,他不仅喝酒用剑的血槽喝,而且是初见与折柳混着喝。 草有信,年年春皆绿,人有情,今年归不归? 那时候李木木想到的不是爱情,是亲情,是他在小木屋问的讯息。 李家村的青草再绿之时,他的母亲是否又回到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逼仄的小木屋? 他追出去是想问那个奇怪的王道士,情字究竟何解,因为他于这一句话中悟出了一记剑意。只不过当时被那个奇怪的女人牵绊了一下,因此这一剑迟迟未得验证。 这一剑,同样称之为情剑,不过却是亲情之剑,如今心有所悟,情剑中又生出一股爱情之意。 情字,总为相思所缠! 剑灵第一时间感受到李木木气息的变化,此刻忍不住赞叹道:“所谓天才妖孽,也不过如此吧!” “铃铃铃......” 有剑欲出鞘! 李木木左手握住竹剑剑身,右手握住竹剑剑柄,此刻竹剑已不再是剑,而是存剑的剑鞘。 “呛!” 剑已出鞘,这一式拔剑术他学自白玉鬼以及白玉鬼的师傅。 剑,细而长,是一柄柔剑,一看就知道是女子使用的佩剑。 这剑赫然就是火凤剑仙的佩剑,柔骨剑! 自那日在古战场洞天争夺之时,柔骨剑被吸入竹剑之中,李木木就很少见到过它,不过他自己记得很清楚,柔骨剑绝对是被竹剑吞噬了。 再往后,他几乎没再见过柔骨剑,若非当日它又化作牢笼救了自己一回,连林木木都要怀疑柔骨剑是不是被竹剑消化干净了。 李木木并不知道少女的四剑之中哪一剑是真,哪几剑是假,或者四剑全是真的,亦或是又全是迷惑敌人的一些小手段。 用一剑挡下处于不同方向的四剑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这是能够无视寂灭剑意的剑。 不过四声连续而紧密的刀剑相碰之声几乎同时响起,空中的四柄鸟鸣神剑竟然真的被挡下了。 细而长的柔骨剑软如青丝,长似青藤,四柄剑就被这一条青藤如蟒蛇捕食一样紧紧缠绕住。 四柄剑中的三柄分别化作三道颜色各异的流光飞回最后一柄长剑之中。 杨萧萧五指弯曲想要控剑飞回,然而柔骨剑却像是活物一般跟随着她力道的变化而变幻着松紧。 剑灵的声音自脑海中响起,“木木,你跟这位姑娘应该蛮要好的吧,你问问她能不能借这鸟鸣给你使使?” 李木木撇嘴道:“想必这剑来头不小,身上因果太大,我一介草民可不想沾惹。” “不打紧的,就借来观摩观摩,有借有还,不会沾染因果的。” 剑灵见到李木木这么爽快就松口知道是少年没有太多的心机,心下担忧他反悔,于是赶忙解释起来。 李木木笑道:“能换前辈几次出手机会?” “就咱这关系,该出手时就出手,我岂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 “木子,你这剑好漂亮!” 还未等李木木回应剑灵的话少女已开口赞叹,他刚想开口,少女忙道:“这剑之中有一缕凤凰的灵韵,而且似乎不止有凤凰。” 柔骨剑中有凤凰的灵韵李木木倒也自己解释得通,火凤剑仙作为一代五境高手,其佩剑中有一些神意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至于少女所说的不止有凤凰一句他就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李木木故意抬高音量坏笑道:“若是姑娘喜欢,这剑就永久赠与你了,如何?” “不行,绝对不行!” 剑灵几乎是抢着说出的,他本来还惦记着少女的鸟鸣神剑,如今鸟鸣还未到手便要失去柔骨,这样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显然不是他这奸商忍心干的事情。 “这样当然最好。” “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 听着俩人一唱一和,剑灵几乎忍不住现身将柔骨剑揽入怀中。 “不过孟夫子曾说‘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所以等我赢了你,你再将漂亮剑同那漂亮剑法一起送给我也不迟。” “这样也行!” “你一定要赢!” 剑灵已经做好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准备。 李木木望着尚被柔骨剑紧紧束缚的鸟鸣问少女道:“这样的情况你还有这样的信心?” “你一直都低估了我的剑,小瞧了我。” 少女的话里并没有怒意,只是充满了戏谑。 “咻!” 天地间忽然有鹤唳传响而过。 鸟鸣神剑化作一道鹤唳挣脱了柔骨剑的束缚。 柔骨剑再柔也仍是一样实在的物体,然而鸟鸣剑竟然真的化作一声鸟鸣。 李木木知道自己确实还是低估了这柄奇怪的剑,所以他知道这少女绝不简单。 他修行了那么多剑意,习得了那么多剑招,甚至在体内温养出了属于自己的剑势,可是如今面对少女他竟然有些捉襟见肘的感觉。 着实古怪! “如果你能挡下我这一剑,我便认输,怎么样!” 少女痛快开口,李木木心中炽热。 “如此,痛快!” 鸟鸣重回手中,少女抚摸再三,似恋人互道别离。 忽见她瞳孔一震,双掌合击。 鸟鸣剑碎! “你!” “涅!盘!” 少女不管李木木的惊讶,一字一顿,两字吐出,身后展现巨大凤凰虚影! “剑势法相!” 剑灵大惊! 剑势得来已不易,剑势凝相近无敌。 少女的气质完全蜕变,此刻的她竟有剑仙风采! 第127章 微风细草,凤火难烧 剑势法相,通俗讲就是以剑势凝聚出天地万物之相。 剑势凝相就是那种听上去很难,实际上也真的一点都不简单的事情。 当今天下剑修一道所说不复往日辉煌,但是底子在那里,一砖头砸到修行者堆里,没意外的话总会砸到一两个剑修。 剑修就如同一棵松树的树枝,虽不是最多数却也不至于是最少数。 能在体内温养剑势的剑修则像是松树上又直又长又粗的枝干,虽然罕见但总归会有一些。 而能剑势凝相的剑修则像是又粗又长又直的松树枝上还自然长有龙凤呈祥或是双龙戏珠之类花纹。 这样的的东西不能以罕见来描述,这样的东西就离大谱,不仅不合理,而且不合群。 李木木见过法相,那些都是得百姓香火供奉而凝聚出的香火法相。至于剑势法相,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甚至是第一次听说。 剑势同剑意一样,不可看见、不可闻见、不可听见、不可尝见,只能感受到。 香火虽说也虚无缥缈,但是毕竟还落入色香味触法的范围之中。将二手烟吐成小圈圈、小爱心之类的,连凡夫俗子都能做到,修行者构造香火法相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用近乎虚无的剑势构造出肉眼可见的剑势法相却不在情理之中。 这也怪不得连见多识广的奸商剑灵也大为震撼。 用林妹妹的话说就是,“这想必是个稀罕物件,岂是人人都有的?” “你小子......” 剑灵言及于此,顿息一下方才吐出一个字。 “悬!” 事实上结局一点也不悬,这一剑,李木木必败无疑! 除非,他能再一次使出杀死掌柜的那神来一剑。 可是,既然是神来一剑那便注定不会常见。 凤凰法相原本是以双翅将少女裹在怀中的,此时凤凰双翅展开,滚滚烈焰刹那间扑面而来。 这种味道如此熟悉,是那位人间第五的瞎剑客的佩剑的味道。 凤凰本已经是神物,何况是涅盘重生的凤凰? 少女以鸟鸣神剑于面前画出一个圆圈,这一剑虽然缓慢而且滑稽,可是身为剑客的李木木却很清楚这一剑中的剑意何其恐怖。 “这真的是二境修士该有的实力吗?” 李木木不禁要问,也不得不问。 剑灵笑着叹息道:“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妖孽,还真是天造地设的冤家!” 圆圈已化作第二轮烈日。 焰腾腾无明烈火烧得昏惨惨宇宙屯合。 火凤之鸣透过烈日直直刺向李木木,像是当日后羿大神射向九乌的神箭又去而复返。 李木木该如何应对?剑灵心里没底,连趴在纳戒中透过神识看戏的娲娲姐同样没底。 剑灵与娲娲姐心里都没底,唯有少年有。 剑灵俩人都活过无尽的岁月,见识过太多东西,见识的东西多自然是好事,不过也留下一些弊端。 那就是怕,明知而怕,未战先怕。 李木木不怕并不是因为他的无畏剑势让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是单纯不知道这明知山里头真的有老虎。 不知者,无畏! 无畏剑意虽不凝相却也有一种巍峨浩然的感觉。寂灭剑意紧密凝聚于柔骨剑之上,柔骨剑在左手,他的右手之上握住的是竹剑,竹剑之上凝聚着逍遥剑意。 少年持双剑,怀着一颗无畏的心,燃烧一身热烈的血。 只此三样便欲敢与烈日,争辉! “你不出手?” 娲娲姐不知何时挂到了李木木的脖子上。 “这样才有看头。” 娲娲姐轻点着她精致小巧的漂亮蛇头,她很少认同剑灵的话,这一次是例外。 李木木弓起右臂,使尽全力奋力一掷,竹剑无声无息飞向少女眼前的烈日。于此同时,他的身形爆闪而去,踏脚处顽石崩裂。 空中有浮云,云下有山,山中有雪,雪下是蠢蠢欲动的生机。 春的生机已在皑皑白雪之下蠢蠢欲动。 草木剑诀一念而动,雪下生机尽数归于李木木的气海之中。 巍峨浩然的剑势道山之上不再荒凉,生的气息逐渐蔓延。 少女的一剑就只有一剑,李木木不敢托大,散剑一抖,见散如烟花,煞是漂亮。 千剑散开未及一息,李木木又迅速以凝剑将散开的剑再一次凝成一剑。 剑是剑,剑亦是剑网。 “好!” 娲娲姐不仅喝彩,只可惜她还没有手,只能兴奋地以小尾巴抽巴着李木木的脖子。 这一剑,确实不易,剑既要散开又不能散开太大,散不开就不能很好地捕捉草木剑诀牵引而来的草木之灵,散得太大又不好快速完整将剑凝回本体,这是对力度的把握。 此外还需要把握时机,不能快也不能慢,需要恰到好处。 “嗯,还差点火候。” 剑灵如同世外高人点出凡夫俗子的不足。 烈焰已到眼前,这温度甚至比古战场洞天中的火海还要恐怖。 李木木柔骨在前,直刺而入。 耳边只剩下烈火燃烧的声音,既听不到娲娲姐的喝彩也听不到剑灵的指点。 火海之中,李木木不见窘状。在他身前三尺的距离上,青色、黄色、灰色三色交替形成一个避火罩。 三尺,刚好是柔骨剑的长度。 青是草绿时,黄是枯草季,灰是火烧后。 阴阳五行,火本就克木,何况是凤凰之火对无名野草? 然而现实却是李木木以无名野草的草木之灵顽强对抗住了少女的凤凰之火。 火中的场景少女自然看的一清二楚,见到李木木身处凤火之中仍淡然如饮水,她的脸上变幻着喜悦与担忧之色,甚至还有一些愤怒。 “果然是个难缠的家伙!” 少女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凤凰拍打着双翅,剑势所凝凤凰法相尽数融入一剑之中。 “凤鸣西山!” 飞剑回到少女手中。 少女同剑齐飞。 一道流虹。 火色。 “啊!” 剑来得太急,急到连草木变化都来不及,寂灭没挡住,剑网同样没挡住。 火色的流虹透过李木木的右肩,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如飞鸟归,缓缓落于少女掌上。 这一场,少女以绝对的实力胜过了少年。 只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背后竟然紧贴着一柄竹剑。 竹剑剑尖透过少女的薄衫,浅浅刺入她的肌肤。 她不知道是少年未来得及刺入,还是不忍心刺入。 第128章 少年的剑,少女的情 “好风!好火!好一对神仙眷侣,真是羡煞旁人呀!” 声音是从林子里响起来的。 林子里连一声鸟叫都没有,要是有人来,纵使方才二人忘我对战也不至于没察觉到一个大活人溜到了旁边。 除非来人的境界很高。 来人境界确实很高,在这个时代,他已经站在修行者仰望的高峰之上。 剑痴,谷舞。 他就这样拍着手大摇大摆地从林子走出来。 少女握剑的手稍紧,侧眼瞥向少年的方向,后者的状态在向她表明眼前之人没有一点威胁性。 “谷舞前辈,您也好雅兴,此处闲云雪山倒是别有一番风景。” 谷舞笑而不语,迈开步子走近一些,右手拍拍李木木的右肩,一道神识极为迅速地探查了他的身体。 看来少女使出的剑招虽然杀意与剑意并重,但是在力度与位置上却把握得十分精妙。 鸟鸣剑刺中李木木右肩之时迅速化作一枚细针,细针透过他的身体又迅速变回长剑。 能随意变换形态的剑,能精确掌控这柄剑的少女,两者都不同凡响。 李木木的伤并无大碍,只不过伤口虽只有细针大小却仍蕴含着恐怖的凤凰之火,剑擦骨而过,骨上沾染了一缕凤火。 谷舞眉头微紧。 如果只是残留一缕凤火,以谷舞剑痴的修为倒不足为虑,意外的是,这缕凤火竟然如同活过来一般钻入骨髓之中。 “如烟叫我来这边看看,不然就没机会见到如此震撼的一幕了。”谷舞此刻脸上挂着笑,心却悬着,出声问道:“身体没有不适?” 李木木笑道:“没有。” 谷舞也自然地笑了,他既笑少年无畏,也笑自己老而多忧。 其实也不怪他如此小心谨慎。他一开始就说谎了,他之所以来此并非是柳如烟的意思。如此短的距离,如此激烈的战斗,他一个剑痴之境的剑修岂会察觉不到? 他不仅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也第一时间赶来了。 他不得不来。 小舅子的安危他岂有不上心的理由? 前几日在入菊镇,李木木被掌柜的暗算之时,他同样敏锐察觉到了双方对战的气息,不过当时风声鹤唳,全员警戒,碍于要保护苍苍等人的安全,他第一时间也腾不开手。 那一战,若非他这小舅子福大命大,此刻想必已经化作入菊镇边上的一个小山包了。 后来柳如烟虽然没有责怪他,但是他却感觉比被骂祖宗十八代还难受。 所以这一次他果断来了,当他看到是俩小孩间的切磋比试之时先是以剑气屏蔽此处战斗气息,随后便找了块视野不错的地方安心看戏。 “这位先生是?” 少女看看谷舞又看看李木木,扑闪着大眼睛笑问谈心中疑惑,方才的警惕感完全消失。 “剑痴谷舞前辈,是如烟姐的......” “朋友!” 谷舞迅速补充,随后又痴笑道:“不过是很要好的朋友。” 少女似乎没有注意听其他的话,他脑海中只有剑痴二字。她的大眼睛忽然睁得更大,明亮得如同两个全新的灯泡。 “剑痴?我听父亲说过,天下剑痴,掰着手指头都数的过来,不知道这位前辈是哪一位。” “痴情剑。” “十年相思存一剑,三度甲子醉红颜的痴情剑?” 谷舞微微一笑。 “不过是些乱传的诨名罢了。” 少女的灯,亮了。 “天下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竟然就在我眼前。” 谷舞又笑道:“老咯,将来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单是你这一招剑势凝相便足以令老夫自愧不如,大江后浪推前浪,可能就是如此吧。” 谷舞一直都是以青年的面貌示人,外人看到他时也都觉得这人身上没有一点暮气。只是他在说此话之时却真有一丝夕阳叹晚的落寞感。 “剑势凝相易得,男人痴情不易。” 少女的神情语调都发生了变化。 谷舞凝目而视,若有所悟。 他并未多说,随手撤去剑气屏障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如白雪一般不深不浅的话。 “世人都说痴情难,只有痴情人知道不痴情比痴情还要难,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队伍要开拔了,你们俩也快些。” 李木木懵懵懂懂,少女若有所悟,俩人糊里糊涂。 除了谷舞这样的痴情剑之外,就只有重新坠落的人间的飘雪与人间之上的浮云能懂。 只是它们都是不言物。 躲在暗处的寒酥先生听了半天,穷极他一生儒法造诣也没有真正想明白。 不是痴情人如何能懂那一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还好此时少年少女都不懂,否则这场宿敌之争,孽缘之情便不可能再发生。 “还不走?你不想听故事了?” 少女回头望向仍留在原地的少年,脸上的笑意比三月的桃花还美丽。少年一抬头就看到了这朵桃花,江南旧景凌空而来。 少年未说话,小跑着追上少女。 “这一次无疑是你赢了。” 少女笑道:“那当然是我赢了,你可一点也没让我。” “确实是。” “但是我偏要说这一场算平局,你有意见吗?” 少女笑得更加灿烂,桃花开在三月,那时春风正暖。 “我没有意见,我只有一剑。” “你真舍得将那柄细长的漂亮剑给我?” 少女斜过脑袋扑闪着眼睛打量着少年。 “我倒是舍得给,但是又怕某人要心疼死。” “哼,小气鬼!” 少女甩过头蹦跳着跑开了,不过她又猛然回过头来,因为她闻见了美妙的花香。 隆冬雪,山中无花,哪里来的花香? 少年轻轻托着花貌神剑,剑微微出鞘,花香便已喷薄而出。 少女一下子又窜到面前。 “这柄剑,竟然跟鸟鸣剑一样漂亮!”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少女更甚。 “现在是你的了?” “你真的舍得给我?” 她又侧过脑袋去看少年。 “它本来就是你的。” “我的?” 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如烟姐没跟你说吗?” 少女摇摇头。 “没说更好。” 李木木的脸开始升温。 第129章 细数风雨欲来时 青萍州不大,落在偌大的圣裔之中就真如湖中一叶青萍,只不过这青萍却是有根的。 青萍倒转,以天为池,以山为根,而这山,被世人称之为“齐源山”。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此山不仅高,而且也真的有“仙”,因为山顶之上有一座道观,观名“无涯”。 乾坤倒转,李木木又回到了修行的起点。 “寒酥先生有心事?” 宽敞的马车之中,四皇子看向面前心不在焉的青年儒士玩笑道:“莫不是这青萍州中有故人久等?” 寒酥回过神,起身稍稍拱手歉声道:“殿下莫怪,臣方才想到,此行巡游,我们才出罗摩过入菊,便遭袭击,虽说不疼不痒,不过圣人常说,防微杜渐,臣以为不得不防。” 四皇子摆摆手示意寒酥坐下。 等寒酥坐定,他才取出一支卷轴。卷轴铺开,上面条条框框牵连出一系列人员名单,那些名字下边又以小字说明所属组织。 寒酥双手按住卷轴俯身细看,上面绝大多数名字他都不认识,不过顺着线往后看,所罗列之人越来越少,看到最后,他才看到一个他听闻过的名字。 不仅听过,在长安,这个人的名字简直如雷贯耳,或者说是令人闻风丧胆! “郭暮!” 寒酥见过大世面,此时却也不由一惊。 四皇子点点头浅浅笑却一言不发。 “他跟入菊镇的袭击有关系?” 寒酥眉头微锁。如果此事与郭暮扯上关系那么势必会与他背后的那位大能有所牵连,而此事一旦与那位有牵连,那么此途便可谓难于上青天了! 四皇子仍是点头微笑不语。 寒酥同样不再言语,右手食指不自觉地敲着桌子。 “以他们的手段,此行本可以不留下蛛丝马迹的,可是我只花了一些功夫就摸出了这条线,先生你说,这是何意?” 四皇子不是一个喜欢阿谀奉承的人,因此寒酥没有睁着眼睛硬夸四皇子手段高绝。 “说明他们不怕!” “祸椁殃敏四大组织何等恐怖,有这实力,他们自然不惧。” 四皇子轻转指间的茶杯,杯中清茶毫无波澜。 “可殿下毕竟是皇室骨血,他们竟然敢触龙威?” 寒酥话中并没有吹捧的意思,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发自内心,纵使再庞大的组织也不敢触及龙威。 豺狼虽凶狠,但是在真龙面前同样得夹着尾巴当狗。 “祸椁殃敏背后的那位表面上虽恭敬谦卑,可是骨子里却仍有一股蛮劲,只不过他实力与势力双绝,连父皇都不愿意直接撕破脸。” 这回轮到寒酥点头不语。 若是没有绝对的实力与势力,当今皇帝又岂能容忍杨玉心的各种出格行为? 先不论搅动朝堂风云、暗杀朝中大臣、牵连大臣亲属、制造流言煽动民怨这几条大罪,只是单单参与截杀青莲剑仙一事就足以让皇帝起了杀心。 想杀而不敢杀,此谓,心头大患! “郭暮所在的椁组既然牵连其中,那么其他三组必定也会有所行动。” 说话的是四皇子,寒酥仍未吭声。 郭暮本身就是一位四境的绝顶高手,手下更是有着数不清的死士。 椁组号称能给天下人所有人送棺椁,能将所有人送进棺椁之中,这并未是一句空话。他杀的人小到无辜流民,大到二品尚书令,凡人杀得,修行者杀的也不少。 这个组织的恐怖,能止小孩夜啼。 若单单是郭暮亲自出手,寒酥有信心能保四皇子安然无恙,可是其他三组的组长若是一起出手,他感觉就算有谷舞这位老剑痴配合也只有五成把握。 五成把握本不能算很低,可是他们要保护的人却不容许有任何的差错。 他不说话,因为压力山大。 四皇子早已看出寒酥的担忧,于是安慰道:“寒酥先生不必过分担心,虽然祸椁殃敏四组长都是四境,但是只要杨相国不亲自出手,我们就还能应付,而且我知道相国大人绝不会亲自出手。” 寒酥抬眼看向四皇子,想及此处他不禁为这位皇子的气度折服。 一个大车虽然诱人,但是那种为车丢帅的蠢事,绝顶聪明的相国绝不会做。 四皇子继续笑着补充道:“参与其中的人必定不只有相国那一帮人,要不然岂不是太单调乏味了?” 寒酥毕竟是一位大儒士,言及于此他已知道四皇子话中的意思。 世界上从来不缺少的东西就是矛盾,当尖锐的矛刺来之时,就一定要及时拾起坚固的盾做抵挡。 杨相国与他的祸椁殃敏就是最为尖锐的矛,那么四皇子手中的盾会是谁?寒酥并不清楚,甚至连四皇子自己也不敢确定。 不过寒酥从四皇子从容不迫的表情就可以肯定,这位皇子确实不凡,这也说明为什么他的老师一大把年纪了还应召跑去当什么“白龙侍读”。 寒酥也曾私底下问过他为什么不去谋个太子少师的身份反而要当一个光有虚名却不见官阶的“白龙侍读”。 两者虽都是虚衔,但是人家好歹也是从二品的官衔,况且活着的少师可不多见。 他那位淡泊名利的老师只告诉他四个字。 “见微知着。” “殿下英明。” 寒酥知道四皇子不喜欢听阿谀奉承的话,因此他这四个字同样是发自肺腑之言。 四皇子自然知道这是寒酥的真心话,被一位四境的大儒士如此夸奖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可是他并没有任何骄傲的意思。 “学海无涯,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这也是真心话,四皇子不但不喜欢听阿谀奉承的假话,同样也不喜欢说一些废话般的假话。 “说起无涯,等到了青萍我们有必要去一趟齐源峰了。” “正是!” 寒酥虽是书生,可是说到齐源峰之时仍油然而生一股敬畏之心。 西北有座山,曾庇天下寒。 当年一战,如果没有齐源峰上的无涯观拼尽全力,苍生定然还陷在动乱中很长一段时间。 “听说队伍里有个小家伙是无涯观的弟子,寒酥先生知道吗?” 第130章 二狗,好久不见! “二狗!” 西北日落之地,此时红日仍挂在青龙额头。 越往西,越荒凉,直到荒凉的尽头。 长发的少年赤裸着上身,精壮的肌肉条条分明,古铜色的皮肤被朝阳染上一抹鲜红。 少年手中的长枪刺在空中,也滞在空中,像久等的落叶终于落入水中。 持枪的少年猛然回头,他眼中也是一个少年! “哧、哧、哧......” 徐二狗鼻子断续吐着气,那张跟鹦鹉一样烦人的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泪水莫名模糊了眼眶。 他长吸一口气,像是要把即将落下的眼泪重新吸回去。 面前的少年,动作简直跟他一模一样。 一个在奔跑,另外一个也在奔跑。 俩人凝拳,互相给了对方重重的一拳,不过这一拳虽然重,却重得格外小心。 “好久不见!” 徐二狗盯着李木木,半晌才吐出一句。 “你还知道回来!” 俩人虽都只说了短短一句话,万千的情绪却都溶于其中,况且二人都只说了半句。 那句“好久不见”之后,应该还有一句,“我回来了!” 那句“你还知道回来”的意思便是,“我想你了!” 少年与少年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简单,简单到甚至连话只要说一半。 少年与少年的情感又是这样真切,真切到纵使你只说一般的话,我也全明白你要说的。 又一拳砸到李木木的胸口之上,这一拳,很重! 之前的一拳虽然重,俩人却都掌握着分寸。久别重逢,俩人都摸不清对方的确切实力。对一境的人来说,二境的全力一拳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是现在徐二狗已经清楚,李木木的境界跟他的一样。 “你小子!” 徐二狗是真心的高兴,不是因为李木木境界也入二境,而是他的兄弟回来了,而且是活着回来了。 这个喜讯,他等了半年,准确地说是整整130天! 徐二狗那一拳力量很大,落在李木木右边胸口上,余震波及右肩上的旧伤,他吃疼微皱眉头。 “少装模做样,想不到才百来日不见,你竟然也踏入清境的队列了,你小子真是妖孽!” 清境是道修的二境,徐二狗不知道李木木现在一心修行剑道,在道法一道上的功课却狠狠落下。 “你赶紧给老子说说你小子这段时间都发生了啥!你不知道,当时要不是有洪老头拦着,老子非得跑去跟那大屁股的家伙拼命!” 李木木看着徐二狗义愤填膺,忽然一笑,随后一屁股坐在沙地之上,徐二狗也不矫情,光着身子就迅速坐下。 二人从西山玉童子聊到古战场洞天,说到古战场洞天的人又聊起裴柳,说到裴柳的剑道又聊起柳如烟姐妹,说到美女话题又牵扯到酒,说到女儿红又牵扯到人,牵扯到一位故人! “你说江南那小妮子也来了?” 徐二狗的狗耳朵已经竖了起来,一双漂亮的眼中尽是期待,俊俏的脸蛋上却写满了两个字。 八卦! “你不会真的跟那小妮子好上了吧,老实交代。” 李木木不禁叹了口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想让徐二狗这辈子正经一点,除非浮云落下,海水凌天。 话虽如此说,李木木却也见到了徐二狗的变化,他变得很努力。努力是一件好事,可是发生在徐二狗的身上就是一件怪事。 徐二狗是有一些纨绔子弟的气质的。 可是若是寻常纨绔,又岂有百来日就升一境的道理?李木木没看到却也知道,他这位同窗生出了一些苏老泉的决心。 “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多少也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了吧。” “切!我这些事,不值一提,不过是仗着家里那位罢了,跟你这离奇经历可比不得。” 徐二狗说的极轻极淡,不过李木木却不敢以闲语听过,他亲身体会了一番才知道。 境界得来全不易,哪有纸上乱谈轻。 第131章 灵犀坠齐源洞天 二人阔别重逢自然是无限喜悦,加上徐二狗的话匣子打开就如河水决堤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红日不觉间已经从青龙额顶高悬到二人头顶,此刻又缓缓落入白虎嘴中。 李木木此行是随同四皇子来了,不过他乘天马登临齐源峰顶,第一件事没有去拜见他挂名的师尊,也就是齐源峰无涯观主洪福,他反而是第一时间前去寻找徐二狗。 同门都说徐师弟是无涯观数一数二的修炼狂人,李木木乍一听还以为他们所说的徐师弟并不是自己要找的徐二狗,一番追问之下才确定这修炼狂人竟然真就是徐二狗。 徐二狗,修炼狂人? ...... 李木木虽然不知道徐二狗是不是修炼狂人,但是他却知道这位狂人会在哪里修炼。 “你啥时候回来的?” “今日到的青萍,今日上的齐源峰。” “你没去见过洪老头?” “我一来就马不停蹄来找你了。” 徐二狗呵呵傻笑,“还是你小子够意思,不错不错。”说完他摸了摸他那尖而不锐的下巴露出一个老狐狸的笑容。 “你不是说早就给我准备了好东西嘛。” 他跟苍蝇搓手似的等着李木木的好东西。 “酒?” 徐二狗盯着李木木两指夹住的小酒瓶,小小的嘴巴里发出大大的疑问。凡人礼尚往来自然以酒为尊,但是他们是修行者,送礼至少也得配得上身份嘛。 仙丹妙药,法器真经,再俗一些的直接用圣宝币甩到脸上也行呀。 李木木看着脑袋耷拉的徐二狗笑道:“我敢保证你没喝过这样的酒。” “张葫芦那里啥酒没有,天下还有我徐二狗没喝过的酒?” “张葫芦是谁?” “张葫芦就是红窑镇有名的酒掌柜。” 二人闻声回头望去,萧萧姑娘不知何时已站在二人身后。 徐二狗见到少女之时,一个激灵跳起身来欲要给少女一个拥抱。李木木眼疾手快,拇指与食指狠一用力,徐二狗嗷的一声跳起身来。 李木木恶狠狠地盯着捂着腰子嗷嗷乱叫的徐二狗假装生气道:“还不快穿好衣服?” 徐二狗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穿衣服,尴尬之余低声喃喃道:“还嘴硬说没好上。” “萧萧女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少女拍拍身上的风沙走到二人身边,围着已经穿好衣服的徐二狗打趣道:“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一下子就儒雅多了,不过刚刚那也好看。” 徐二狗摸着自己的八块腹肌神气道:“那当然,追我的师姐都从齐源峰顶排到齐源峰下了。” 少女不理他,跳转过身去,弓腰上下打量着李木木道:“好像还差点意思。” 她摇晃着那只缺了一角的铃铛耳坠。 “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徐二狗已经凑上前来想要伸手夺过来一探究竟,不过脑子快手一步,于是他留了个眼神望向李木木的方向。 后者的眼神已经告诉他,手跟耳坠,二者不可得兼。 “这不是上回比武招亲时消耗掉的那只法器嘛,萧萧姑娘怎么还珍藏着呀。” 徐二狗贱贱地笑着,还故意将珍藏二字说的很重,大有一副我早已将一切看穿的意思。 李木木同样疑惑道:“你说这东西能感应到我的气息,但是我一直不太理解。” 少女直起身子摇晃着铃铛笑着解释道:“这叫灵犀坠。” 还未等少女往下说,徐二狗已经抢着问道:“哪个灵犀坠?” “心有灵犀一点通都不知道?这样怎么能上马击狂魔,下马草军书?” 徐二狗不服气道:“我怎么不知道!不就是身骑那个凤凰蹦蹦蹦,心有灵犀一点通嘛。” 少女抿嘴笑道:“还是二狗比较符合你的气质。”见到李木木仍在等待着真正的答案,她又接着补充道:“灵犀坠是一件上好的仙器,它不仅有护主的功能,还能永久锁定攻击者的气息。” 李木木虽然仍旧不太理解具体的方法,不过一想到是上好的仙器,那自然也有其独特的神效,因此也没有再多追问。 “仙器?正好,我这刚好有个机会能获得那东西?” “你别又忽悠人!” 徐二狗取过他的银枪抚摸道:“你还记得当时我跟你说过咱们无涯观有一处洞天福地吗?” 李木木稍加思索,想起当日在城墙之上听徐二狗瞎扯过有关洞天的事情,其中就有关于无涯观洞天福地的消息。 “记得,不过你不是说要等到融境才有机会进去吗?” “正常情况确实是这样的,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最近那块洞天不知为何忽然极为不稳,现在连化境修为都能进去了。” “洞天不稳岂不是很危险?” “确实危险,不过洪老头说了,修行本就是与天争命的事情,若要安安稳稳还不如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闲着蛋疼修个屁行!” 徐二狗挠挠头补充道:“这回我倒觉得这牛鼻子老道有些风骨了。” 少女粲然一笑道:“谁都可以进去吗?” “杨姑娘也喜欢冒险?” 少女嘿嘿一笑。 “本姑娘喜欢大宝贝!” 第132章 提枪发问,登山借人 “走,咱先回去,有好戏看!” “啥好戏?” 萧萧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盯着一脸急迫的徐二狗,李木木抱剑旁观倒是一脸的风轻云淡,以他对徐二狗的了解,除非这家伙性情大变,否则他嘴中的好戏一定另有玄机。 “到了地方不就知道了嘛。” 徐二狗也不多犹豫,撂下这么句话便扛上银枪向东飞驰而去。 听闻此话,李木木更加肯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想。不过少女心思简单,对徐二狗也不是很了解,因此招呼着李木木就追上徐二狗的脚步。 齐源峰无涯观分道、体、符、源四堂,各个分堂又各占一座山峰。四峰其实并不是很高,不过座落于齐源峰之上,这四座小峰也是蚂蚁立象,借势凌云,却也有擎天四柱的味道。 四峰之前是三道横跨南北的川字排列的沟壑。 李木木三人赶到沟壑旁边之时,最中间的一道深沟之中尽是篝火通明。 “欢迎来到,篝火节!” 徐二狗双臂指向篝火通明的方向,摆出一个标准的邀请姿势。 李木木虽然是无涯观的正式弟子,不过他也就在观中待了一小阵,尔后便随奔波于其他各地,因此莫说是这些活动,他甚至连无涯观都未曾走熟。 与此同时,四座山头最中间的那一座之上的大部分地方都已经是漆黑一片,不过最高处的宫殿仍旧亮着金黄色的微光。 这座山峰名叫源峰,正是无涯观四分堂中源堂的的位置所在。 此刻四皇子端坐在大殿的高座之上,其下首位便是观主洪福,两人虽然交往不深,不过其次谈话双方必定是十分愉悦。 四皇子不同于其他人,无涯观虽说是修行的地方,可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齐源峰既然在圣裔的国界之内,那么他或多或少都会受到皇权的制约。 修行者者同样是人,纵使是修行到了破三境入四境的仙修也不过是有着仙人的实力与名头而已。 人间大小山河湖泊、社稷土地的正神哪个不是皇家亲自敕封的? 皇帝既然自称天子真龙,其气运不仅与人间黎民百姓息息相关,更是与头顶的苍天紧密相连。 因此世人敬畏修行者,修行者却同样不敢僭越。 这也正是为何无涯观独立于高耸入云的齐源峰之上,大有遗世独立的修行仙风却仍要屈身位于客位。 天下人畏皇权,皇权自然为尊,不过这个尊位却不是单靠所谓的“君权神授”维持的,平民百姓与修行者就如同他的左膀右臂。一个人无论断了哪边手臂都是极为严重的,所以四皇子虽为皇室贵族,却也对洪福观主礼敬有加。 “无涯观千年之传承,其精神历久弥新,洪观主能够心系苍生黎民,是圣裔之福也是天下百姓之幸。” 四皇子是不喜欢的说假大空的客套话的,不过说一些客套话却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和亲是大事,成则太平安康,不成则再一次生灵涂炭,于情于理,我无涯观都责无旁贷。” 四皇子此次登临齐源,自然不只是顺道探望慰问“旧日功臣”这样简单,借人也是此行至关重要的事情。 齐源峰明面上虽然没有四境的强大仙修,不过四皇子却知道,一座传承数千年的道观,其底蕴是绝不可低估的。 第133章 没落剑修非正道 无涯观的底蕴自然不会太浅,一法传承数千年,王八拳都能改良成具有翻山填海威势的顶级拳法。 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自传说时代开始,道法于任何时代都具有其无可比拟的地位。 沟壑之中闪耀的篝火,正如当下耀眼的三条正道。 道修、儒修、武夫! 道修净天下之心,儒修静天下之心,武夫定天下之心,此安天下心的三道才是天下人公认的三条康庄大道。 而在这篝火大会之上,道修又迸发出烈火尖尖的温度。这并不是联谊会,而是道法互证的重要活动。 岁末天晚,正是检验一年成果的好机会。 “徐师弟!” 三人循声望去,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青年静立于青石擂台之上,旁边站着的则是一位穿着鹅黄道袍的少年,年纪尚小,而且看着面善的很。 “这是道堂的完颜古板,心里头只有道法一途,最瞧不得修其他法门的修士,傲着呢,少惹他!” 徐二狗给李木木低声介绍完又转过身懒懒施礼道:“见过完颜师兄。” 完颜古板皮笑道:“听说徐师弟最近苦心钻研枪法,不知道师兄我能否借此机会领教一二?” 徐二狗心感不妙,好在他脸皮厚,也不在意是否丢了面子,是否符合规矩便也笑道:“在忙,没空。” 完颜古板脸色有些阴沉,于是出言嘲讽道:“师弟,努力自然是好事,不过选择也很重要,破瓦盛水尚能果腹,竹篮打水到头皆空。” 此话说的很扎心也很大声,周围的人已经齐目视来,更有甚者开始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徐二狗不想理会这个古板执拗的家伙却听得背后笑声传来。 “可笑可笑!愚蠢愚蠢!” 完颜古板盯着徐二狗身后的少女问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如此俊俏又如此面生,想必是服侍皇帝之子登山的侍从吧。” 杨萧萧不管青年话里话外的嘲讽之意,她只顾着笑却没有一点要说话的意思。 完颜古板怒道:“怎么,这位侍从姑娘是无言以对还是天生哑巴!” “杨姑娘是人,你体谅一下,毕竟大家闺秀都喜欢逗狗,却都不喜欢与蠢猪争执。” 杨萧萧转头看去,脸上的笑意逐渐带了几分颜色。 完颜古板这才注意到少女旁边的另外一个少年,看着少年人畜无害,出口却如此直接伤人,于是冷笑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李木木和煦笑道:“我也是人,不过是个乡下人。” “看得出来,那又怎么样?要我给你颁个奖吗?” 李木木仍笑道:“这倒不需要,不过你不知道我们乡下人没啥娱乐活动,所以就喜欢逗些猪啊狗啊的,乐趣无穷,开心无比。” 他边打趣着边拍着手大笑起来。 “君自乡下人,岂不闻,猪狗怒,斗杀人?” 开口的是站在完颜古板旁边的鹅黄衣冠少年郎,他虽面色体态皆如少年模样,神色语气却与普通少年完全不一样。 他太静,若非他开口说话,别人几乎会将他忽略掉。这么个人,就如同流水边上的一洼死水,无风便绝不起浪。 杨萧萧忽然笑道:“骂得好,骂得好,你们两个不去搭伙说相声简直就是明珠蒙尘,白白埋没了一番大才!” 黄衣少年喜怒不见于言表,淡淡开口道:“姑娘也是大才,日后当有机会令天下人感到温暖。” 这句话骂人骂得太过含蓄,当事人虽然感觉很怪却又不知道怪在何处。 黄衣少年仍旧面无表情,似睁似闭的眼睛望向李木木后方缓缓开口道:“李道友可愿赐教?” 见到对方居然认识自己,李木木古怪地打量着着这位少年老成的黄衣少年,他总感觉此人倒是在哪里见过。 “二伯跟我提起过你,你我还有过一面之缘才是,在下朱帆,斗牛墟人。” 还未等李木木问出心中所想,朱帆已将所有答案和盘托出,李木木这才想起来,此人就是当时在山下小村广场上遇见的那个一脚踏入化境从而产生气机牵引异象的黄衣少年。 朱帆口中的二伯又是何人? 朱帆再一次猜到了李木木心中所想,于是开口道:“二伯尊名朱渊,字池鱼,现于稻圆乡传道授业。” 李木木心底一惊,此人竟然与朱先生还是同亲。 “二伯常说你非池中鱼虾,日后必是兴云起雾之辈,你我如今都是无涯弟子,不知在下可有机会验证二伯话中虚实?” 朱帆两度邀战,李木木若是再推脱就该改名叫徐二狗了。 “请!” 完颜古板自觉跳下青石擂台,远离徐二狗二人自站在擂台的另一侧。 “那么比试的规矩是?” “比试就是比试,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规矩,道法自然,不要拘束,二伯难道没有教过你一些道法神通?” “从来没有。” 朱帆叹气道:“那倒是可惜了,你若是得到他一点真传,现在也不至于才二境。” 李木木这才知道,原来稻圆乡的教书先生竟然如此不凡,不过他反笑道:“你不一样也才二境?” “欲速则不达!” 话虽如此说,朱帆的速度却是极快,他运用的是单纯的道法神通,心念合一,身心自然,纵使不借助符箓法咒也能拘疾风、遣飞火。 李木木御剑于掌,弹指飞去。 自从习得判官九剑中的飞剑之后他已经很少使用自己悟出的这一式巴水急如箭。 言法御剑不重变化,这一剑的威势全在速度之上。 兵贵神速,剑与兵同。 朱帆合掌于胸前,剑来之时,十指忽作菊花盛开。 剑止于菊花之上,剑后纵使有千层浪堆也无济于事。 菊花有死亡之意,菊上剑,已死。 朱帆仍旧没有太多表情变化,随手接下强力一剑却真如饮水呼吸一般自然简单。 他右掌的食指绕到中指之后,两指顺势稍弯,食指稍一用力,止于掌上的竹剑便被无情弹开。 “剑修?” 朱帆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变化,这种表情跟完颜古板的轻蔑有几分相似。 “末流之技,何足挂齿?” 他随即伸出修长的五指,如美人拨帘一般拨动眼前的广袤空间。 天地之气虽然无形却也无所不在,而且朱帆五指拨过的地方随即有五道强劲的能量压迫而来。 斗牛墟朱家道法,起于周张,发于两程,最后朱家先祖集百家所学,取长避短,一举创造出了属于朱家的道法神通。 朱家皆是读书人,因此他们的道法总以言法为体,取易学之神,奉道法为宗。 读书人读到最后,能有几个坚守本心的? 书生读书,读到穷途末路之处,除了大呼百无一用之外便只有效仿阮籍穷途之哭。 书生最是无用,因此才有斗牛墟之人活跃在各大道家圣地修习道法。 取长补短,乃是朱家的看家本领! 第134章 三招两式灭威风 从古至今,斗牛墟皆是俊采星驰之地,多少白日飞升的故事在此地上演,光是一座帝子洲便敢称胜却人间无数。 斗牛墟出身的人有一些傲气是理所当然的,凤凰巢里出生的家伙当然会自以为自己日后必是饮醴泉、栖梧桐之辈。 朱帆的这一手拍风手确实已得道门拘风法诀的几分神韵,风起时轻盈如柳絮,然而不断蓄力之后却有摧城拔寨之威。 李木木自然不敢大意,他虽有胜三境老怪的经历,可是人们常说阎王易斗,小鬼难缠,天知道这些少年英才留着多少潜能天赋。 剑意初凝,剑势已自脚下升起。 剑势初起便与摧城之风旗鼓相当,借着压迫感减轻的短暂空隙,他又加快了剑意的凝聚。 李木木此举无疑是想要速战速决。 对战那些老妖怪的秘诀便是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因为那些老家伙一大把年纪才修到二三境的实力,其天赋潜能自然不足为虑。不过人老成怪,树老成精,这些老家伙最擅长算计涉世未深的年轻人。 然而对战这种少年天才却要讲究一个快字。 迟则生变,若是等到人家处于队友祭天、法力无边的潜能开发状态,保不齐会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操作。 “剑,凝!” 竹剑飞刺,天地元气如飞轮落叶一般自两侧挤到剑身之上,剑网几乎瞬间形成。 五道由天地元气凝聚的风刃被同样由天地元气凝聚的剑网束缚。 朱帆暗暗吃惊吃,他自小笃定剑道不过是不值一提的旁门左道,因此他对剑道一途的了解并不深。 显然李木木的这一式凝剑之法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剑网锁住道法凝势之时另外一道剑影却已逼近朱帆身前。 朱帆的反应同样不慢,只是短暂迟疑便立即施展出两重道法。 一山一水、一刚一柔、一上一下形成互补之势,山水自有乾坤。此时的朱帆比躲在乌龟壳里的老王八还安全。 “剑,控!” 竹剑未散开,一剑惊飞如游鱼入水,灵活飘逸。 这一剑,绕过山水,擦着朱帆的脖颈划出一道殷红。 朱帆再也没有之前那种飘然于世的沉着淡然之感,他的脸上阴晴不定,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唯有惨笑一声。 他自然还有许多的神通手段没有施展开来,可是如今结果明了,众目睽睽之下他想抵赖也不行。而且他很清楚,若是生死相搏,此刻他的头颅早已落到地上。 “这一剑当真不凡,洪观主你怎么看?” 四皇子与洪福并肩而立,两人的目光始终不离场上的两人。 “朱帆一开始就输了,输在心高气傲之上,狮子搏兔亦需全力,何况是同境厮杀?” “这几个月里,这个小家伙收获倒是不错,不过他怎么就走上剑修一途了?” 洪福面上虽有些喜色,可是更多的还是担忧。 四皇子捻住一缕火苗,又将火苗揉搓成一柄小指长短的小剑。他盯着指间的炽火之剑笑道:“观主难道也认为如今剑修没落难成气候?” 洪福闻言抬眼望月,手拍栏杆道:“烈日当空,盛极必衰,落日西沉,物极必反,天下势,兜兜转转还是那几样罢了。” 四皇子笑道:“听闻无涯观深得逍遥之法,今日听闻观主之言,确有其事。” 洪福收回目光又重新看向方才二人对战的擂台。 “二伯果然是慧眼如炬,怪不得不舍得在家安心养老偏要跑到你们那当什么教书先生,若是真养出一条真龙,说不定日后也有攀龙飞升的机遇。”朱帆说完,以鹅黄道袍一擦脖子上的流血,转身走下台区。 完颜古板还想说些什么,朱帆止住他,随后二人便消失在喧嚣热烈的篝火之中。 “你小子可以,朱帆那家伙仗着自己实力不错,又有斗牛墟的名头作靠山可是嚣张的很,木子你这一剑狠狠削去他三分傲气。” 李木木将木剑重新收好,才开口道:“他那么嚣张你不曾教训他?不会是骑马不成反被摔了吧。” “什么话什么话这是?我徐二狗一枪就能挑飞那家伙,他哪有资格跟我交手!” 李木木拍拍腰间竹剑道:“要不咱俩也上去比划比划?” 徐二狗摸摸自己的脖子,又掏掏耳朵道:“改日再战,改日再战!” 杨萧萧跳到二人之间,以掌分开二人,然后盈盈笑道:“择不如撞日,你若是怕了,大可以买个护脖套脖子上。” 徐二狗稍显尴尬,低头看去之时恰好注意到李木木的怪异打扮,之前二人忙着叙旧竟然都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装扮,于是开口转移话题道:“不是我说你呀木子,你逃亡混的差我能理解,但是也不能啥遮羞布都往自己身上套呀。” 少女抿嘴道:“这可是大有来头的。” 徐二狗闻言又转着打量一番,直到清楚看到绿色裤衩上的三个鲜艳大字才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你这也太过分了,木子是什么人格品行我做兄弟的还不清楚吗?他就是那种专一的男孩。” 徐二狗又是拧嘴巴又是挠头发的,显然是在思考怎么说文雅一些,半晌之后才迟迟补充道:“有首诗不是写的嘛,常在花里走,手里花没有,要问为个球,爱你到永久。” 杨萧萧虽然读过‘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一句,但是却怎么也想不到徐二狗所说的那首诗竟然就是这首。 狗屎虽有金色,却没有人见到狗屎会联想到黄金。 看台之上的洪福看着持剑的少年与少女有说有笑,忽然联想到一些往事。 鸿雁忽来,小小一只落于观主指上。 “望殿下恕诳驾之罪,洪某有些私事急需处理,殿下稍自游览。” 四皇子挥手谢礼道:“观主自便即可。” 源峰之上,源堂大殿之下的一方自成空间之中,洪观主与另外两人相对着席地而坐。 洪福的正对面,是一位年过耳顺模样的老者,青衫儒冠,长须细眉,另外一人则是一个三五岁顽童的模样。 这二人,一人教书,一人卖酒。 第135章 闲言碎语点青灯 他们便是朱先生与曾先生。 “我们感知到那个孩子回到了青萍洲境内,紧赶慢赶,如今才到,不知道他是否无恙?” 最先开口道竟然是小孩模样的曾亦。 虽然有朋自远方来,可是洪福的脸色却一点也不好,阴沉沉如阴雨将下。 “完手完脚的,自然好得很。” “那你干嘛摆着这副臭脸?难道还怕我跟老朱抢你酒喝不成?” 曾亦嘴上虽打着诨,心里却也犯着嘀咕。 “他修剑道了!” “什么!” 说话的是朱先生,他险些急的要站起身来。 “还不是这老东西非要给他那柄破剑?若非如此,他安安心心在齐源上修仙问道,了此一生,我们也算对得起青莲了。” 朱先生斜眼瞪着曾先生,他显然已有了怒气,君子视人视物皆讲究目不斜视,斜视即是不敬。 曾先生自脑后取出一壶酒砸到地上,闷闷不乐道:“那本就他的剑,我留着干嘛,我只负责物归原主,至于他取回后用来切瓜还是砍人与我何关!” “你!” 朱先生却怎么也骂不出口。 “剑是杀人器,杀人者人恒杀之,修剑道的能有什么好下场?” “放你娘的屁,你修道法不一样被人祸害得靠着这副泥胎肉身苟活吗?我呢,我他娘的又有什么罪!去他娘的狂傲不尊礼法,就是欺负老子手里没剑!手里有剑不用跟手里没剑是两码事!” 曾亦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还意犹未尽,呼呼出了两口气,一仰头吨吨吨喝下几大口酒。 洪福脸色稍缓和,他面对着一望无际的空间黑暗,悲声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剑又能如何?天上天下谁的剑敢与青莲争锋?” “所以他决不能走剑道!他再走,只会重蹈青莲的覆辙!” 朱先生仍旧义愤填膺,心中的怒意并没有消减多少。 “覆辙?你也好意思谈覆辙二字?当日是谁袖手旁观的!” 酒,终于还是没能压住曾亦心里的话。 “去?又有什么用!一位言如法令的执鞭夫子,一个位高权重的当朝国相,一个德高望重的道门紫衣,明里暗里不知还有多少人等着呢,大哥倒是去了,结果呢!” 朱先生被曾先生拿针戳着脸自然不能不说话。 曾先生冷哼一声不再多言,仰起头又以酒咽下喉咙间的心里话。 洪福起身道:“都别再为这些往事争辩了,争了十几年不累吗?现在我们要谈的是怎么保护好青莲留在这世间的念想。” 他又转身向朱先生,朱先生与曾先生早已也站起身来。 “不知道你那边有没有夫人的消息?” “夫人若要隐匿行踪,我们这些老骨头又怎么会找得到?不过我听人传出,她们族里有些动乱,我想应该是回女族去了。” 听得朱先生的话,观主稍稍沉思后开口道:“以她的神通倒不至于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不过她临行之前既然吩咐你将李木木送来无涯自然有她的打算,我们现在也不好过多干预。” 曾先生欲言又止,他自然知道观主的意思,女夫人的境界太高,寻常麻烦威胁不到她,能威胁到她的麻烦又是他们三人解决不了的,因此他们最需要做好的事情就是帮她照顾好李木木。 “对了!” 曾先生忽然开口道:“老洪,你之前带他来红窑镇想让我帮忙看的那块骨怎么样了?” 观主立即应声道:“我还没来得及细看,不过气息有些不对,应该是被触发过了。” 朱先生忙道:“那他岂不是已经了解到一些内幕了?我听亲临的一些老家伙说,当年青莲虽身处死境,却有机会立地飞升,可是他最后却选择以死相拼,难道是为了那块骨?” “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说出此话,观主用了七分力气,说完这个人气势逐渐萎靡下来。他又补充道:“至于那块骨确实奥义非凡,至于具体的内幕,或许只有那几位大人物知道了。” “这些事情还是晚些知道的好,这孩子我一手带大,脾气我是了解的,这十几年,我是一句话也不敢往那些事情上提。” 两个老人一个小孩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之后便在留下一些东西之后又各自散去。 观主回到他自己的房间,房中摆设简单且昏暗无光,唯一的光源便是一盏豆大的青莲灯盏。 青莲灯只有三寸高,粗略看去也不过是一盏普通民窑青瓷,而且做得还很不上心。 可是德高望重的观主却对着这么一盏普通青莲灯再三恭敬稽首,随后他便快速消失在房间之中,他再出现,竟然是山下小村的广场之上。 龟脸老者早早在小屋之前等待,见到观主亲临,语气也稍客气一些。 二人一前一后进入小屋之中。 四皇子走到了李木木三人旁边。 “这位朋友。” 三人回头看去,四皇子笑如春花,一点也没有盛气凌人的感觉。 “四殿下!” 徐二狗虽然没见过四皇子不过却也反应相当迅速。 “不在皇宫之内,我们大可以朋友相称,不必那么多礼节。我刚才见到这位使剑的朋友剑意着实惊人,不知道师承何处?” 四皇子知道李木木是无涯弟子,不过他也清楚李木木的剑并不是在无涯观学来的。皇室珍藏的秘法典籍可谓汗牛充栋,可是这巧妙的两剑却给他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 天才无良师犹如千里马前无伯乐,虽有天资却注定要泯灭在平凡之中。 可是少年这一剑却不凡,说明他已经遇到了良师,至于能传授如此神技的良师,连贵为皇子的他也十分好奇。 第136章 齐源洞天,岩浆河道 地位尊贵的四皇子找到李木木并不只是聊聊那么简单,一个天才的少年的潜质是不可估量的,而他如今潜龙在渊,正是需要积累自身实力的时候。 实力分很多种,境界上的,背景上的,亦或是帮手。 天才的少年,是值得培养的帮手! 他或许本没有称帝的野心,可是生在帝王家,很多时候确实是权利的诱惑,可是更多的时候都是陷在“迫不得已”四字之中。 人无伤虎心,虎有食人意,这样的环境里岂是想不争就不争,想无恙就无恙的? 他若想活下来就必须要站在万万人之上,而且这也不仅是为了自己。于人于己,他都必须全力去争。 人才,自古都是皇储之争中的必争之物。 对于四皇子抛来的橄榄枝李木木是心动的,他有自己的私心,如果有皇室作为背景,那么他将有机会调用皇室的力量去解决自己的麻烦。 若有皇权相助,那么他找到他母亲的机会将会大大提升。 可是他如今却无暇思考这些。 徐二狗进入这齐源洞天之时千万保证会不可能有闪失,结果刚一进来就发生闪失了,而且还祸不单行。 进入洞天之前,为了确保几人仍能在一块,三人还特意手拉手站到一块,可是如今他的手里哪里还有他们二人的身影? 此刻他的手里紧紧抓住的是一根朽木,朽木直刺入石壁之中,他的头已顶到通道顶端,而他的脚只差一点就沾到滚烫的岩浆。 他已认真观察过地形,这里是一条弯曲的岩浆通道,而且通道狭窄,要想在这样的环境下御剑飞行,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李木木暗忖,这样的考验或许就是为了淘汰低于三境的修士。 怪不得之前徐二狗说要达到融境才能进入,原来不是为了方便进来而是为了保证能活着走完这条通道。 三境道修,也就是所谓的融境修士已经能够自如利用空间法则,遁入虚空行走的可能性要比在这鬼地方上演御剑飞行靠谱不少。 脚下的岩浆无时无刻不在翻涌流动,而且还有上涨的趋势。最开始时李木木的脚仍能自如伸展,此时却已不得不勾起双脚。 他的体力也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着,他全靠气海苦苦支撑着,因为这鬼地方的天地之气竟然稀薄得几乎不存在,而且还含有火毒。 几个时辰下来,李木木靠着竹剑与柔骨两柄剑相互交换刺入石壁才前进不到两百米。 娲娲姐缠绕在李木木的脖子之上一直给他加油打气,不过语气上却不见一点紧张迫切的感觉。 剑灵以虚幻的身形伴在屁股后面,长长的衣带飘落在岩浆河上却也不见有任何反应。 “娲娲姐,剑灵前辈,你们见多识广,能不能给使个招呀,如果今日侥幸脱险,一定奉上报酬。” 娲娲姐将小巧的碧玉蛇首探到李木木面前,与他面对面道:“呀,你还有压箱子的宝贝不成?上回你为讨美人一笑,将我的花貌当烽火烧起,你有问过我的意见?” 李木木百口莫辩,花貌本来就是柳如烟要借他的手赠与萧萧姑娘的,不过借给娲娲姐使两天,结果使顺手倒成了她的剑了。 他心里虽然不服气,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在这环境之中,不靠这两尊大神的能力,他迟早要掉岩浆河里烧得渣都不剩。 “这事情是我做的不对,娲娲姐你大人有大量,小的下回给你找把更牛掰的剑使使,你看可以不?” 大丈夫能屈能伸,李木木语气诚恳,要不是两手要抓住两剑他都要给娲娲姐拱手鞠躬了。 娲娲姐摇晃着蛇首笑道:“你以为那剑是大白菜呀,美人九剑,姑奶奶我当年踏遍四极也才找到那么几把,最后还被这老家伙忽悠去了。” 听到这个新奇的称呼李木木暂时忘却了自己的处境,反倒津津有味请教起来。 “花貌、鸟声、月神、柳态、玉骨、雪肤、诗心、秋水、松藻,这九剑传闻是天上来剑,也有人传说是一位女战神自身神性所化,虽然传闻不一,可是其威势确实不是人间之品。” 李木木这才知道,柳如烟赠与的花貌神剑与萧萧姑娘的鸟鸣神剑竟然还有这等身份。 娲娲姐慵懒地盘回李木木的脖子上,懒洋洋道:“想不到你这家伙短短时间竟然遇见了两柄,只可惜你不是女儿身,给你也发挥不出神效。” “当真有女子专用这样的说法?” 剑灵抢答道:“千真万确!” 剑灵确实有发言权,他既有几柄神剑又不是女儿身,想必早已尝试过。 “那你骗我的剑干嘛!老家伙!” 娲娲姐也不管剑灵是不是实体状态,一条玉尾猝不及防落在剑灵的虚影之上。 剑灵厚颜无耻道:“神剑是极其稀缺的补品。” “那你这回咋不骗走这两柄了?” 剑灵故作高深,声音沙哑道:“因果太大。” 娲娲姐又一尾巴扫了过去,“姑奶奶的因果不是因果?” “熟人好办事,况且屋里屋外的分什么你我他的。” 李木木感受着脖子上一松一紧的蛇尾,听着两个时常性关键时候不靠谱的二人喋喋不休地争论也是无奈。 “两位,能不能先给支个招呀?” 李木木感受着越来越枯竭的气海,要是在这么耗下去迟早也被自己耗死。娲娲姐跟剑灵斗嘴正在气头上,听到李木木的声音便没好气吐出三个字。 “跳下去!” 李木木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再一次以神识探查这一片空间,岩浆是千真万确的岩浆,跳下去真的会死,他一个二境的剑修也不例外。 “问是你问的,说了你又不敢做,跟这老家伙一样,怂男一个!这岩浆河不过表面一层是真的,其实下面全是幻象而已。” 话虽如此说,到了真要上刀山下火海的时候人总会小心谨慎。 “先用剑网保护自己,往下不到十米应该就没事了。” 李木木决定相信娲娲姐,因为她没有任何动机去害他。他单手握住柔骨剑一手以竹剑圈出一层剑网。 “用判官凝剑呀呆瓜!你这普通剑网还没下去两步你就成焦炭了。” 娲娲姐有些不耐烦了,刚跟人吵过架的女孩子脾气总是会大一些。李木木虽然疑心这鬼地方天地之气稀薄不一定能使出凝剑之法,但是他还是相信娲娲姐。 剑凝如珠,人如微尘藏于其间。 剑网竟然真的凝出,而且还另有一番感觉。 李木木这才完全相信娲娲姐的话一头扎入岩浆河道之中。 第137章 五色傀儡,不死不灭 岩浆的温度极高,当李木木完全没入岩浆河之后,入眼就只剩下烟白的剑网与一色通红的岩浆。 岩浆的温度透过剑网冲杀到他的脸上,此刻他只感觉自己是被人把头按进烤炉里。娲娲姐之前的话确实没错,如果只是以普通的剑形化网进入此间确实会被烧的渣都不剩。 判官九剑不愧为神法,这看似简单的一式凝剑竟然就有诸多妙用。它不仅能够凝天地之气为剑网,更是能够直接凝岩浆化作剑网。 不仅如此,这剑网竟然还能主动攻击靠近的岩浆! 李木木暗暗惊奇,以盾牌挡住敌人长矛的他见多了,可是像凝剑之法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等于是,敌人拿长矛刺你,你不仅不躲,反而一把把人家矛给抢过来,再暴力卷成盾牌的样子,最后拿着这盾牌哐哐敲着敌人的头。 岩浆若是能言,此刻必定已经骂骂咧咧。 “你这不欺负老实岩浆嘛!” 虽有强大的剑法护身,不过再这样的危险的环境之中李木木同样不敢大意,毕竟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个先到来。 岩浆之下十米仍是岩浆,可是颜色却从单一的红色逐渐过渡成绚丽的五彩之色。 绚丽之中,温度骤降,人,似已安全。 娲娲姐诚不欺我!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便立即遭到抹杀,因为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危险,而且是巨大的危险。 “木子小心!是剑奴!” “你来过这里?” “好像来过。” “什么叫好像来过呀,这么危险的东西你不记得了?” 李木木已急得呐喊出口。 娲娲姐思索一般歪着脑袋道:“残缺的记忆,反正破破碎碎的记不清。” 容不得他们二人过多讨论,危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李木木才想离开,危险的来源却已站在面前。 一个五彩斑斓的火影人。 火影人的背后是六七个一模一样的火影人! “娲娲姐,你老实说是忘了下面有这玩意还是忘了提醒我下面有这玩意?” 娲娲姐赶紧将蜷曲着将小巧的蛇首藏好,然后不再言语。 答案已然明了。 当务之急是解决掉眼前的麻烦,这几个火影剑奴不是活物,李木木一时间也不敢确定它们达到了何种境界,只是以这压迫感来判断,八人都绝不低于二境。 这个洞天就是不想给三境以下的修行者任何活路。 活路从来都不是等人施舍的,路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活路亦是如此! 李木木双剑合成一剑,竹剑破风飞去。 “两位不打算搭把手?” 沉默,岩浆中的沉默往往比热水来的更猛烈一些。 八道剑奴身形迅速散开,八人站位正对应着八卦之势,八柄五彩的剑以同样的姿势同样是速度刺向李木木。 八人合围,无论对哪个方向防御,对哪个方向攻击都势必要将完整的后背完全交给敌人。 这样的严丝合缝的攻击简直也不给人任何一点活路。 “剑,凝!” 百试百灵的凝剑之法忽然就不起作用了! “剑,礼!” 一招无效李木木果断使出判官九剑之中的礼剑。 只见他以捏香敬奉的姿势捏住竹剑,此刻他的身上虽无剑势,剑上也无剑意,可是这一剑使出却有着不可名状的神奇之感。 他似乎在行一个奇怪的礼,一个奇怪而能取悦神明的礼,他头上三尺,真有神明。 竹剑之上金光流转,八道金色虚影刹那凝聚成人形,金人自竹剑向八个不同的方向奔刺而去。 五色的火影同金色人影正面交锋,十六道虚影相触的一瞬间竟然完全消失,如水珠对射,相溶之后立即消散,连巨大的波动都未曾产生。 这样轻而易举就结束了? 李木木有些怀疑甚至是有些恍惚,那些来势汹汹的火剑奴竟然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消灭了。 这玩意倒还不如古战场洞天里的残魂兵将。 “哪有那么简单。” 一直沉默着的娲娲姐忽然张口说道:“只要头顶的岩浆河继续流动,那么这些剑奴就会不死不灭。” 不死不灭虽然只有短短四个字却比任何字眼都让人绝望。 诸葛半妖擅以八卦石阵困人,传说就算是四境落入其中也难有机会脱身。八卦石阵有这等神效不仅得力于八卦的变化无穷,也不能忽略石头的功劳。 不疼不痒,任人攻击,光听着就令人绝望。 而现在的剑奴不仅不疼不痒,甚至是更进一步的不死不灭。 火影剑奴才消失不过三两息果然就如娲娲姐所言一般再一次凝聚起来。 剑奴能一次次凝聚起来,他的礼剑却不能一直使出。若不是判官九剑需要消耗的天地之气很少,此刻李木木早已气竭身亡。 一个二境剑修的气海并不宽广,加上在岩浆河上损耗太多,导致他连剑意与剑势都不敢轻易使出。 在没有天地之气补给的地方,气海里的任何一点气都是弥足珍贵的。 八道火影剑奴又重新归位到原先的位置,八人的站位一丝变化也没有,连出剑的姿势都不曾变化。 八剑再一次从八方袭来。 “呆瓜!” 危机时刻娲娲姐仍在调侃李木木,可是李木木却完全没有时间回应她的话。 竹剑刺出,成百上千朵剑花抖出。 剑花向四方散去,身后防御不及,一道漏过的火影剑奴的五色剑径直刺穿他的右肩。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这一剑刺得生疼,李木木的思路也同样被这一剑刺开。 想到娲娲姐的话他毫不犹豫将仅剩的气海之气全部调出,寂灭剑意落于竹剑之上,竹剑脱手而去的瞬间忽的化作千剑。 剑开如烟花盛,剑散如烟花落,点点星如雨,雨中尽是寂灭剑意。 寂灭剑意所笼罩范围之内的岩浆河随即断流,不增不减,不流不补。 李木木的面前漂浮着七团五色的火焰,火焰包围着一张五色的符箓。 这些火影剑奴与柳如烟的青藤傀儡竟然有几分 异曲同工之妙,想到此处李木木立即伸手取过符箓。 娲娲姐幽幽开口道:“这些火焰也并不是俗品,快收起来。” 第138章 且以龙息寻凤息 红颜压枝争金冠,粉黛英姿笑春寒。 霜草折杀梅花绽,落下枝头香满山。 梅花香逸随风淡,我自轻狂我自欢。 他日若将青云泛,谁说女子不如男! ——题记 娲娲姐与李木木这样出身不知名山村的少年不同,悠久的岁月之中她周游过四极海外,见识过的东西多了,眼界自然也高得离谱。 如今她虽然因为不知何种缘由致使记忆残缺,可是泰山虽损,其神不变,眼界气质这种东西与逆水行舟一般的知识、情感都不一样,它只会日增却不会自然日减。 能令这样一个眼高于天的傲物说出不俗二字的东西自然就不可能是俗物。 “这些火焰里有着精纯的凤凰气息,这些剑奴也正是靠着这一股凤凰气息才具备几乎不死不灭的特性。” 凤凰与真龙、玄武、麒麟一样是传说时代的神兽,他们各自统御着不同的种族,而凤凰便是羽族中的皇族。不过凤凰与其他神兽一样都只活跃在传说时代,如今莫说是凤凰,连凤凰遗种都不曾再现。 凤凰与神一般神秘,也同神一般强大! 李木木小心翼翼以玉瓶收取,好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就算自己用不上,送人也是顶好的礼品。 将火焰与符箓收好之后李木木却遇到了另外一个难题。深入岩浆河之后周围的场景已完全变了,此处倒像是一处不知边界的广袤空间,除了如流沙般变幻流动的五色光彩之外就再也看到不其他任何东西。 他该何去何从? 不得已他又开始召唤他的随身智囊。 “娲娲姐,下一步咱们该往哪边走?” 李木木说话也是精明,不问他该往哪里走,只用一个“咱”字就想要把娲娲姐跟自己绑在一条船上。 娲娲姐也不是等闲之辈,这样的小伎俩她用尾巴都能识破。 “咨询费结一下。” 李木木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你想要沾染凤凰气息的火焰?” 娲娲姐使劲摇晃着小巧漂亮的蛇首。 “难道是要那张符箓?” “那是个好东西,不过对姑奶奶我没用。” 这下子李木木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是能引起娲娲姐注意的了,金松液等补品早已被霍霍的一干二净,他身上没有啥值钱的玩意了。 “呆瓜!” 娲娲姐窜到李木木的右臂之上后才开口道:“我又没叫你立刻结清,这洞天里有些我想要的东西,你帮我拿到就行。” 看到还有可以贷款消费,李木木是心动的,可是他立刻就发现这件事情的不对劲之处。 娲娲姐当年来过这方洞天,而且她能令五境的血鸦都要以前辈称呼,那么娲娲姐全盛时期必定是一位五境甚至五境之上的绝世强者。 这样的强者都拿不到的东西,他一个二境的小毛孩子又凭什么拿得到? “就凭你是你,只有姓李的你才能拿到。” 还未等李木木开口,娲娲姐就仿佛洞穿了他的疑问,李木木还有疑问,为何他就一定能拿到,为何又只有李家人拿得到? “这里面有着天大的因果,你不需要深究,你只要知道这东西除了你能拿到,世间任何其他人都极难拿到就对了。” 究竟是怎样的因果? 娲娲姐越是不说李木木越是想知道,吊胃口是一件能让人起杀心的事情。 人家裤子脱了一半,你说有事下次再说,人家能不拿刀砍你吗? 娲娲姐倏尔窜回李木木脖子上,笑问道:“你知道人间最后一只凤凰吗?” “凤凰不是在传说时代就灭绝了吗?” “不,后来历史上还出现了一只,与你们李家大有渊源!” 李木木的眼睛明亮了起来,脱口而出道:“你说的是哪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帝,武曌!” “正是她,真凰之身,凤凰之女的武曌!” 在这男主女仆的荒唐世界里,一位女子光明正大地坐在人间至高的宝座之上,这样传奇伟大的事情,比那个时代任何的光明的事物都耀眼万分。 谁说女子不如男? 武曌用事实证明,女子从来都不是男人的附庸,女子也有属于自己的天命! 这样传奇而伟大的人物李木木自然有所听闻,而娲娲姐所说的渊源应该是当时的皇室正统乃是李家王朝。 可是这样的渊源又太远太牵强。 “我所说的因果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样,这些事情你日后自然明白,你只需要答应我帮我,我就答应帮你。” “那娲娲姐你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等你见到了,你就见到了。” 不得不说,娲娲姐在废话文学一途上的造诣也很深。 “好!” 李木木回答地很利索,他不仅想帮娲娲姐,也急需娲娲姐的帮助,最为重要的是他对武曌这样一位奇女子也极其好奇。 “那娲娲姐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娲娲姐见到李木木答应下来心中一喜,径直从李木木剑衫领口钻进他的身体,没三两息功夫又盘到他的头顶上,玉色的尾巴上钩挂着一条吊坠。 火红耀眼的龙鳞熠熠生辉,并且这龙鳞还与天地间弥散的五彩之气隐隐呼应着。 当日在楼兰皇宫之内,瞎子剑修血鸦为了报答李木木帮他钓上来一尾弥足珍贵的气运龙鲤,特意以掉落的三片鱼鳞制成吊坠赠与李木木。想不到今日竟然派上大用场了。 “龙凤本是一对冤家,这三页龙鳞之上有龙息残留,所以它能感应到这片空间里凤凰的气息。” “娲娲姐,你要找的东西是凤凰?” 娲娲姐玩弄着尾巴上的吊坠,浅声道:“是,也不是。” 李木木差点想翻白眼,学着娲娲姐的语气道:“问不如不问,说不如不说。” 娲娲姐咬住吊坠腾出尾巴,一下扫到李木木的脸上。 “怎么跟姐姐说话呢?这片空间被凤凰气息笼罩,是一片堪比天然形成的幻阵空间,若姑奶奶我有全胜十之二三的实力,何须借用这鬼龙鳞才能找到那东西?” 李木木抓住时机缓和二人关系,适时捧杀道:“娲娲姐往日风采竟如此神武吗?” 娲娲姐傲娇到:“血鸦那小子当年要没有我,还走不出这幻阵呢!” 李木木暗忖道:“人间第五的血鸦原来是在此处认识的娲娲姐的,想必娲娲姐当日着实把那老小子震惊到不能自已,以至于多年后见到实力锐减的娲娲姐仍得以前辈称呼。” “出发!” 第139章 五色雾中的神泉 龙息与凤息的相互牵连类似于磁石间的异性相吸,凤凰属太阴,真龙属太阳,阴阳虽说是正反两面,可是却也牵连不断。 龙鳞吊坠之上有三片龙鳞,而三片龙鳞所指向的地方即是阴气最盛之处。 李木木虽隐隐猜到其中三两分内情,然而脑过千千遍不如亲自做一遍,一切的真相必是实践而出,思及此处他不觉间加快了脚步。 行不知几时也不知行进多远,只是这一路上竟如晴暖之日的远航,只一线地行进,并且路上波澜不起,一点阻碍也没碰见,而且李木木有一种感觉,目的地就在不远的地方。 自进入洞天伊始,李木木就如羔羊误入狼群,危机四伏、神经紧绷,此刻崩乱中偷得一点闲适,于是主动与肩上的娲娲姐聊起天南地北的杂事。 人一旦上了年纪,无论男女都喜欢找人闲聊,娲娲姐虽说美人不老她便会年年十八,但是这爱跟人聊起往事的性格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年纪。 李木木少年心性对万物都抱有十足的好奇心,这万物中的头一件倒是娲娲姐的年纪,不过他也不笨,知道直接问一个女孩子的年龄是一件极为不礼貌且愚蠢的事情。 直问行不通,那就只好耍心眼子使出迂回试探之法。 “娲娲姐你亲眼见过周女皇?” 李木木假装全神贯注于龙鳞引路之上,这话倒像是随口一问的家常。娲娲姐聊得正欢喜也没有在意,于是神气道:“要是没有姑奶奶我,那小丫头片子纵使有真凰血脉也不一定能坐到皇帝老儿的座子上面。” 话已到此,李木木不失时机捧杀道:“原来开元贞观的盛世之中还有娲娲姐的一份功劳。” 娲娲姐再继续补充道:“那丫头手段虽狠辣一些,不过与人斗胜过斗豺狼虎豹,不狠不足以立命,不狠不足以保命!” 武周女皇,后人诟病极多,其中就有毒害亲子、任用酷吏、残杀大臣等名目。不过这些张口伸手之人大多数都是自命清高的男子,女子则多以其为北斗,敬而仰之,慕而驰之。 由武周女皇之后,越来越多的奇女子才逐渐活跃在青史之上。 一方面,女子有了精神领袖,越发不愿受妇德礼制枷锁的束缚,破而后立,因此奇女子越来越多。 另一方面,自古以来圣裔之中其实不缺少奇女子,不过男主女仆个主流观念之下,非有惊天盛名者不足以入史册,然后与之相对应的,青史之中多少庸碌须眉混迹其中。 庸才跳梁,奇才蒙尘,圣裔古史之哀。 娲娲姐叹气道:“拜洛受图一朝称皇,雕佛敬释一夕殒命,她动世家大族的利益尚且是世俗纠纷,可是她妄想撼动道门地位却不知其中因果连凤凰涅盘之力也不足以应对。” 武周女皇于洛水之北设立神坛拜受白石神书的故事世人皆知,而李木木却不知武周女皇至死竟然与道门有关。 “娲娲姐这话也不绝对,史上还有尊儒废道的不也有千百年安稳天下?” 娲娲姐绕着李木木的脖颈冷哼一声道:“你小屁孩懂啥,书生毕竟还是自家人,释门却只是做客的邻居,要不然你以为为何如今的修行者中鲜见修佛法之人?” “我听朱先生说过,佛法已入末法时代,真经不传、伪经滥道、贼秃作恶,总而言之乌烟瘴气、不成体统。” 娲娲姐文绉绉道:“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二人又闲聊许多,唯有剑灵幽幽飘荡在一旁默不作声。 闲聊之间,气温骤降,五色光凝成了五色雾,再继续向前走,五色五色雾又聚成五色云,复行百二十步,五色云落下五色雨。 雨落于地上,散成数不清的细流,涓涓细流汇向一处,那里是一口五色泉。 五色泉上冒着五色神光,娲娲姐迫不及待从李木木的身上一下子窜到泉水边上,她漂亮妖异的蛇瞳之上流光乱转,似是追忆往昔又似是畅想未来。 李木木也想到了什么,他自从见过血鸦之后也了解过这个人,他只有成名之时才广为人知,至于他从何而来,他的一身强悍修为何处修得等 一切成名之前的前尘往事都一概无从查起。 他成名之战是一人独斗圣裔两位五境而不落下风,那一战发生的地点就在圣裔蜀道山之上。世人传作“三仙争蜀道”至于具体的细节李木木也无从得知。不过他却知道一点,他那柄残阳之剑得自一处秘境。 关于那一处秘境修行者间流传着一段古老的颂词。 “五色的凤凰神光指引者凤凰的魂灵重返神国,五色的凤凰迷雾遮蔽住武陵人的蓬勃野心,五色的凤凰神雨洗涤着沾染到的凡尘污秽......” 此间场景与颂词的描述几乎一般无二,加上血鸦之前与娲娲姐在此处有过交集,那么说这一眼五色泉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那一处秘境。 李木木心底火热,脚下也不自觉快了许多。 娲娲姐身上绿光涌动,片刻之后方才松了口气道:“一切都跟当时没有区别,希望下面的东西还在。” 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娲娲姐这般挂念? 一切的答案就在这一眼泉水之下。 第140章 黄泉之中闻凤鸣 一眼泉,不知深浅,只如一面被人遗忘的青铜古镜一般安静而孤独地窝在不知边界的洞天之中。 说来也是奇特,五色的细流汇聚到泉池之中显现出来的竟是暗黄暗黄的色彩。 池子并不算宽,方圆不过五六尺。之所以认定这是一眼泉水,是因为池子最中央有水自地下翻滚而上的的迹象。 李木木也知道这一眼泉水来历必然不俗,不过当他暗暗使出各种手段将其探测之后,也只能知道它深不可测,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太过神异的特征。于是他不得已出声打断娲娲姐的深思。 “娲娲姐,你所需要的东西是这一眼泉水还是在这泉水之下?” 娲娲姐闪电般窜回李木木的肩膀之上慢悠悠解答道:“这泉也不简单,特别是对鬼族更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原本对我们蛇类也大有裨益,不过姑奶奶我体质特殊。” 这话也不难理解,这一眼泉水自内向外散发着一股侵入肌骨的寒意,说明此泉属阴寒,而鬼族的体质本就适合修行阴暗属性的功法,所以此物对鬼族来说的确是难得的补品。 蛇类与鬼族差不多,都是阴寒生物,因此此物对蛇类大有裨益倒也不足为奇。 至于娲娲姐为何与普通蛇类不一样,或许是她体质特殊,亦或是在悠久的岁月之中找到了更适合自己修炼的非阴寒属性功法。 对于具体的原因娲娲姐并没有说明,她故作神秘问李木木道:“你可知道这一眼泉水叫啥名又通向何处吗?” 李木木使劲摇摇头,李家村哪家树上结的果最甜他一清二楚,可是长安哪家酒肆的美酒最香醇他却全然不知。 “黄泉。” “死人泉的黄泉?” “其实黄泉并单纯是世俗所认为的阴曹地府,于修行者而言,酆、衙、黄、寒、阴、幽、下、苦、溟九泉其实算是九道修行关卡。” 久久未曾说话的剑灵忽然幽幽解释起来,他绕着黄泉走了一圈,又俯下身子想要捧起一抔黄泉之水,不过他的身体处于虚幻的状态并没有成功。 他又走回李木木身边继续解释道:“修行者破三境入四境之后就会接触到不一样的东西。” “仙劫!” 修行破入四境虽说是罕见的事情,不过破入四境之后的仙劫却为修行者所津津乐道。一方面对于那些高山仰止的东西人们总是抱有许多独特的想象,另一方面,终其一生都没有破三境的老修行者常有一种不平衡的心理。 天资不如他的人靠着强大的背景亦或是令人眼红的机遇破入四境,从此从凡修一跃成为万人敬仰的仙修,这样的落差又岂能轻易看淡? 可是仙修又能如何?在仙劫之下不一样人人平等? 仙劫与释家所说的天人五衰类似,它并没有水灾火烧、雷电轰顶等劫难,只是自然而然的身陨道消。 四境仙修同样会死去,要想追求更长的寿命甚至是与天同寿的永生只有一个途径。 飞升成仙! 仙修一旦飞升成功便意味着不再深受天地时间规则的束缚。 剑灵点头道:“的确,人一旦修到四境,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越是显贵之人越是畏惧死亡,因为死去,所有一切将不复存在,所以飞升几乎是所有四境都要去走的路。” 说到此处,剑灵又盯着不断向上抬涌的黄泉,半晌之后才继续道:“可是飞升中死去的人比不比在仙劫中死去的少,所以四境仙修没有十足把握亦或是没到万不得已之时是绝不会去尝试飞升的。” 李木木见到剑灵说完又没了下文赶忙问道:“这又与前辈你说的关卡有什么关系?” 娲娲姐不说话,昂起她小巧而美丽的蛇首,似是看戏的看客。 “飞升一旦失败便会彻底身死道消,不过也有例外,悠久的岁月沉积,修行者在飞升之时发现,若是机缘足够,纵使飞升失败也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这个机会难道就是闯过九泉的考验?” 剑灵应声道:“正是如此,而且就算没有全部通过考验,只要有其中一泉的考验评为合格就有机会转世再修。” “那九道考验全部通过又会如何?” “成仙!” 剑灵又补充道:“九泉走尽,鬼仙获令,九天十地,三界任行。” 李木木转过头眨巴着眼睛看着娲娲姐问道:“所以我们来这难道是为了通过黄泉考验?” 娲娲姐摇头道:“并不是,我们来着是看那个人走过黄泉考验没有,顺便,捡个漏。” 李木木反应极快,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你说的那个人莫非是,武媚娘!” 娲娲姐点点头。 武媚娘竟然也是一位仙修之境的大修行者,不过以她的身份地位,举霞飞升的条件简直令人羡慕到目眩,可是这样的人竟然没有飞升成功。 为何? 李木木的脑海中又蹦出一个名词。 “道门!” 这两者之间必然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联,不过当日究竟是何种情形却又不得而知。 武媚娘感觉飞升条件十足便择定黄道吉日于神山仙水之上开天飞升,却不曾想道门早已对其怀恨在心,,因此加以干扰,最后致使她飞升失败,迫于无奈还能寄希望于走九泉、成鬼仙。 事情又真会如此简单? ...——... 黄泉之水,虽黄却不浑,李木木甚至能看清眼前的水下场景。 从外表看,黄泉不过方圆五六尺,可是在水下却忽然变得无边无际,好在龙鳞吊坠仍旧起作用。 李木木捏着避水咒带着娲娲姐在吊坠的之下不断深入泉底。 至于剑灵,他说黄泉到底还是黄泉,他胆子小,怕鬼,所以就不逗留在外面了,说完一溜烟钻回竹剑之中。 娲娲姐是蛇,蛇本来就不怕水的。 几人下潜三四丈之时水下就已完全漆黑一片,入目只有三片赤红的龙鳞,又继续下潜约有十丈,眼前忽见光明一片。 一声尖锐凤鸣传来,凤鸣之后又是一声更为尖锐的凤鸣。 第141章 凤鸣声里秋风停 听到后一声的凤鸣,李木木心中莫名一紧,身形紧接着如飞箭般射出。 前几日他同萧萧姑娘于云起断崖边有过一场精彩的交锋。 一场大战,令他惊艳有两者,一者是少女本身的实力,另外便是少女手中的鸟声神剑。 凤凰清鸣,便教百鸟合奏,当日凤鸣之声仍余音绕耳,今日再闻故人之声如何能让他不着急万分? 黄泉之下,竟是一方广场,青石巨砖严丝合缝铺成一路,两侧是巨大而斑驳的青铜巨柱,柱子之下排列着各色陶俑,人物、骏马、珍禽以及各色奇珍器物两溜排去远不见边际。 肉眼所见的尽头处隐约是一座巨型高台,高台的具体模样与色彩皆是模糊不清,一眼望去只是一片通红。不过红色并不是高台的颜色,因为红色的来源是一只巨大的火凤凰。 与火凤凰正面对峙着的是一个人,模样看不清,自由散落的长发被凤凰的火焰气浪冲撞得凌乱翻飞。 她站在火凤凰之前,就如同初生的小猫直面成年的老虎。 很多时候要想辨识一个人并不需要看清她的容颜,她只是静静地走着,你只是远远地看着就足以知道她是谁。 李木木已知道火凤凰面前的少女是谁。 这个世界上,这一方洞天里,除了杨萧萧,还有何人会是这等风采? 少女鸟声剑斜依在胸前,两指贴着剑身抹去,身后剑势逐渐凝实。 凤凰法相以五彩双翼牢牢裹住少女的身形,少女长发垂落,鸟声之剑忽变作前刺之状,身后凤凰法相拍打双翼有腾飞之势。 此刻的凤凰法相比断崖边展现出的还要庞大而凝实,很显然,断崖处二人战成平手,当时少女虽打趣说李木木是全力以赴不留余力,今日一见方才知道,少年或许是手段尽出,而少女却留了余力。 当时留力今日使,说明少女觉得这只火凤凰实力要在李木木之上,至少危险程度一定远超少年。 少年何等聪慧自然想到此处,不过他明如此却仍果断飞身上前。 权衡利弊?他终究还只是少年郎。 寂灭剑意凝聚极快,竹剑自行脱手而去。 剑去如长虹,判官弄飞剑! 凤鸣初惊起又戛然而止。 少女的剑才刺出半招,身后的凤凰法相才有腾飞之兆却忽然如凝霜一般静止于前。 她看到一柄熟悉的竹剑从眼前划过,她无情的美目中有流光闪烁。 火凤凰精致小巧的凤头之上长着一根光彩异常的凤喙,凤喙聚拢着劲风刺向面前的少女。 忽然之间,一个细不可察的尖刺刺中了它的前额。那自然不是一根普通的尖刺,凤凰眼中的尖刺便是李木木的竹剑,只不过与火凤凰庞大的身躯相比较,三尺长剑的确与尖刺无异。 可是这不是一般的尖刺,尖刺之上还覆盖着薄薄一层寂灭剑意。 宋寒衣当日以判官剑法作为气运锦鲤的回馈之礼时便说过,判官剑法与寂灭剑意就是天造地设的好搭档。 气势磅礴的凤喙此刻也不能再动弹,而少女却再一次恢复了自由。 寂灭剑意的控制效果是李木木的信心所在,他以往以寂灭剑意控人皆是屡试不爽,唯一一次失误还是上回以寂灭剑意抵挡少女的凤游四海求其凰之时。 那是意外,也是一个例外,不过他相信世界上不可能存在那么多例外。 他以二境实力就有自信对四境的大修行者使出寂灭剑意同样有短暂的滞留效果,而这凤凰不可能是真凤,它再如何神通也不可能逾越四境。 既然如此,此招必成。 事实也是如此。竹剑刺中火凤凰之后,李木木趁着寂灭剑意产生短暂的控制效果已闪身到少年身边,二话不说拉着还想继续刺向前方的少女就要逃离此处。 天地虽大,此刻却不及少女安危重要。 然而少女却挣开了他的手,回眸笑道:“日后解释。” 说话间凤凰法相与凤凰虚影已碰撞到一起,飞舟相撞必定两败俱伤,只不过火凤凰要比凤凰法相大上许多,因此小舟撞大船,倒霉的还是小舟。 这一剑不是凤游四海求其凰,因此他也不清楚是何招数,只不过从火凤凰的状态来看,这一剑的威力超越了二境的范畴。而从少女的状态来看,这一剑几乎耗尽了她气海中全部的元气。 瞎了一只眼睛的火凤凰抽搐着右眼,仅剩的左眼之中全是怒气。 李木木咬牙道:“疯丫头!” 少女大口喘着粗气笑道:“谢了,这称呼好像还不来。” 容不得李木木接话,火凤凰的双翼已经拍打着滚烫的气浪杀到少女面前。李木木不及多想,双手抱着虚弱的萧萧姑娘跳出火凤凰双翅的攻击范围。 少女再一次跳开少年的怀抱,以剑杵着地浅浅笑道:“本姑娘还没弱到要人保护,要不是到这之前耗费了大部分的元气,本姑娘又何惧一只雏凤?” 少女说着从纳戒中取出一枚散发甜甜气味的丹药,她连化丹诀都未曾使用就一把丢进嘴里嚼了起来。 与此同时她手上多出了一张青色符箓。 李木木瞥了一眼,这符箓有些眼熟。符箓于少女指间燃起,青烟凝聚,一道青藤傀儡手执青藤剑静立于二人之前。 原来这符箓是柳如烟赠与少女保命的青藤剑符。 青藤傀儡身形陡然一动,眨眼间就已出现在凤首之上。青藤剑本就无鞘,剑影一动,青藤傀儡紧随其后。 火凤凰周身三尺之内,青色剑形如狂风中的竹叶乱飞。 赤红的血,密密渗满全身火羽。 时不我待,李木木抓住时机,竹剑再一次飞出,判官散剑,剑如烟花散,落如烟花雨。 他气海中的元气本就不多,此刻几乎也濒临枯竭。 “那丹药还有没有,给我也来两丸。” 李木木双手柱着双腿,不得已弯下腰来,嘴唇都微微发白。 萧萧姑娘真应声丢过来一枚跟她方才吃下的一模一样的丹药。李木木接到手上,看了一眼,粉红色,如同过期的一样没有任何药香味,只是有股甜甜的气味。 “这究竟是什么仙丹?” 萧萧姑娘闻言盈盈笑道:“没有,这只是我们镇上的糖豆。” 第142章 风停雨来斗火凤 看着手中的糖豆静静地窝在掌心,再看看少女得意的笑容,李木木紧绷如琴弦的神经此刻莫名化作一张柔软的蛛网。 糖豆入嘴,是正常糖果的感觉,一股软甜在舌尖化开,继而缓缓流入喉咙之中。 这是糖豆无疑却又无疑不是一般的糖豆。 气海之中的元气正如泉中之水一般自泉眼汩汩冒出。 风停雨歇,散乱如飞叶的青色剑形在爆发最后一点威势之后黯然重归于天地之中。不过火凤凰身上的伤势却越来越严重,一只左眼已经完全瞎掉,烈火一般熊熊燃烧着的靓丽羽毛也似乞儿身上的破衫一般破败不堪。 “好像有些效果,这只雏凤就要坚持不住了!” 萧萧姑娘眼里迸发的异彩将她激动的心情表露无遗。 李木木对火凤凰的了解比不上萧萧姑娘,他想不到如此庞大的凤凰竟然还处于幼年期。观其体型竟然比当时乘坐的飞禽赤玉雀还要威武几分,可是据马长老介绍,当时乘坐的赤玉雀应当是成年期。 想到赤玉雀的样子,李木木竟然觉得眼前这只火凤凰与之竟然有三分相似之处,不过他倒是没有继续多想,毕竟飞禽都是长着一张鸟喙一双翅膀,相似的多了去了。 他感受着气海之中逐渐充溢起来的元气,捏住竹剑的右手都显得更加有力,只要元气充足,根据目前火凤凰的状态来看,他与萧萧姑娘联手一拼还是有很大机会斩杀此禽。 想到此处,李木木点点头表示对少女说法的认可并且在等待她的下一步行动指挥。 双人协作与单兵作战有许多不同之处,逞勇斗狠是好事,可是一味地拼有时候不仅起不到预期之中的效果反而有可能拖累队友,因此配合往往比其他事情更加重要。 萧萧姑娘也很快明白李木木的意思,趁着火凤凰还在自我骚乱之中并没有展开下一步的攻击忙部署道:“刚才我先刺瞎那畜生一只眼睛,因此它大部分的仇恨都集中在我身上,待会我引开他的注意力,你找机会攻击它额前的那一颗肉瘤,记住一定不要使用任何剑意,切记!” 李木木闻声抬眼望去,正胡乱拍打着翅膀的火凤凰的前额确实有一颗拇指大小的紫色肉瘤,若不是他们修行者视力都极佳,一般的肉眼凡胎还真看不出来。 少女不再过多言语与停留,手执鸟声之剑踏空而去。 黄泉之下忽闻见百鸟啼。 少女红衣长剑傲立于青铜巨柱之上,赤焰扑腾,泠然有仙人之姿。对面的青铜巨柱之上,火凤凰的利爪紧紧锁住柱头。 之前二人与火凤凰的对战全都是在青石广场之上,李木木当时还心有疑惑,为何一只强大的飞禽不选择对空作战反而敢当一只走地鸡。原来这火凤凰虽有凤凰双翅却羽翼未丰,加上长期生活在这对其来说略显逼仄的地方,想要真正飞翔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少女再一次以剑势凝聚出凤凰法相,对面的火凤见到少女身后的凤凰法相,怒火再一次被点燃,身上的赤红的羽毛随着它双翅的拍打化作漫天的火焰之箭射向萧萧姑娘所在的青铜巨柱。 萧萧姑娘神色泰然,鸟声之剑抖动,身后的凤凰法相也同步着抖动双翼,剑上有千百道颜色各异的剑形散开。 “铛铛铛....” 密集的刀剑交鸣如暴雨之声灌入李木木的耳中。 火凤正全神贯注于应对少女的反击,李木木抓住这个机会使出隐匿身形与气息的功法,纵身腾跃而上火凤所在的青铜巨柱。 火凤额前的紫色肉瘤虽说有拇指大小,不过落在它硕大的头颅之上却有些牛头挂芝麻的感觉。 李木木几乎只有出一剑的机会,这一剑必须刺中拇指大的肉瘤并且还必须一击穿透,最好是直接令其粉碎。 萧萧姑娘特意交代的这一处地方便是火凤凰的命门,而天下万物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对于自己命门的保护都极为到位。 圣裔军队之中最为珍贵的不是铠甲而是头盔,掌管军队兵器铸造的玄虎司之所以被先皇赐予这样的称呼,正是因为玄虎司所铸造的兵甲之中有两种最为有名。 防御力最强悍的是名为玄武盔的制式头盔,攻击力最刚猛的则是虎爪弯刀这样的制式佩刀。 圣裔的命门全在头颅,因此防御方向自然以头盔为重,毕竟气海被毁多是终身残疾,可是一旦头颅被斩掉便只有一种结果。 死亡! 相较之下,魔族军队则防御的方向则是以铠甲为重,特别是臀甲部分通常都加厚了好几层。 眼前的火凤虽看似还未诞生灵智,可是本能上一定特别注意保护裸露在外的命门。 虎口拔牙本就惊险,如果一招不成反将虎惊醒,那想要故技重施几乎就不可能。 他的速度很快,小心不一定意味着动作要慢,蹑手蹑脚是最下等的小偷,最一流的盗王必定是以速度取胜的。 秦时中的盗中之王盗跖出手之时绝不会如橘猫入室一样轻手轻脚,他只如梁上飞鼠一样一闪而过。不过三四息的功夫他已落于火凤脚下。 火凤赤身金爪,每一根利爪都散发着恐怖的气息。而且火凤的身躯实在太过庞大,如果不使用任何剑意,李木木甚至连飞到它的头顶都是一件难事。 少女那边面上似与火凤战得旗鼓相当不过李木木却能够感觉到少女不过是在强撑着,她强支撑着也是为了给李木木营造更多的出手机会。 李木木等得,少女却不一定等得。 不使用剑意就只有使用言法之剑,虽说言法之剑不如附加了剑意的判官九剑,不过就李木木目前的境界来说却要胜过没有剑意加持的判官九剑。 远亲不如近邻,生疏而缺乏神性神法虽强却不如手感火热的凡法。 “巴水急如箭,巴舟去若飞!” 两道言法几乎同时施展开来,人才从青铜巨柱顶上御剑飞到与凤头齐平的地方竹剑就 已自脚下飞出。 竹剑一闪而过精准而有力地刺入紫色的肉瘤之中,没有竹剑的支撑他连查看结局的机会都没有就跌落下来,脚下虽有道法凝结却又因为这段时间疏于道法感悟,因此仍笔直坠落。 耳中只有火凤痛苦的长鸣。 尖锐刺耳。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声音幽幽响起。 “恋爱脑的家伙,糊涂!” 第143章 凤火灼心金骨变 说话的正是藏身于剑的剑灵,他仍旧是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不过却已经幻化出凝实的身形。 李木木以道法凝聚稀薄的天地之气,以天地之气作为长绳将坠落的身体猛地抛向青铜巨柱凸起的纹路。 青铜柱顶自然会平稳许多,不过一想到那发狂的火凤乱蹦着的锋利爪子他还是果断选择相对安全的地方。 李木木没有去理会剑灵的话,他第一时间就眺望向正对面的青铜柱子,此时上面已没有了萧萧姑娘的身影。 剑灵贴着青铜巨柱摇头叹息,李木木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剑灵。 剑灵似一朵乌云游荡着,还未等他开口就先开口道:“平时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这时候就忽然傻楞起来了?这火凤虽说没有真凤那样涅盘重生的逆天能力,可是你小子想想但凡跟凤字沾上边的,那一个没有一些奇异之处?” 剑灵是不折不扣的商人性子,对任何事物的盈亏都提前算计地很周详,吃亏的事情他打死也不会去干。 被一语点醒的李木木眼睛再一次瞥向四周,欲要找到少女的身影。 “前辈说的在理,不过萧萧姑娘既然如此说势必有其原因,现在这火凤的状态确实也差到了极点。” 剑灵再一次摇头,“那小妮子一心想要杀死这火凤,其中必然有她急需的东西,只不过她还太年轻,以为火凤处于幼年期就可以等闲看之。” 说完他又转过身对李木木道:“那妮子有所求才有所付出还说得过去,你小子又不需要火凤身上的任何东西,你说你瞎拼啥命?” 李木木当即回答道:“她需要的就是我需要的。” 剑灵闻言气急败坏道:“不可理喻!不可理喻!跟恋爱中的人果然说不得一点道理。”剑灵着实气的不轻,话都不多说一句就一溜烟钻回竹剑之中。 李木木还想再说点啥就听到肩头之上传来一长串银铃般的笑声。 “小木木你别管那老家伙,他都一大把年纪了哪里还相信爱情?” 娲娲姐话里有话,李木木隐隐猜到剑灵前辈年轻的时候也一定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不过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 笑完娲娲姐才严肃道:“那老家伙虽然古板,不过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幼年期的火凤虽不如成年的火凤那样恐怖,不过这等神禽与你们人魔妖鬼中的绝世天骄一样,一出生就胜人三分,你还是要小心一点稳妥。” “娲娲姐你知道萧萧姑娘此刻在哪里吗?” 娲娲姐翘起尖尖的尾巴朝着上方指了指,李木木顺势抬眼望去,果然见到正疯狂以双翅拍打自己头颅的火凤之上正站着一个红衣飘飘的少女。 李木木急抬修长的手指将竹剑唤回。 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是像少女这样肆无忌惮地暴露在极度危险之中却无异于自取灭亡、 火凤尖锐的嘶鸣之声震得青铜巨柱之下的陶俑等饰物都颤抖起来。 少女全身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剑意,鸟声之剑还在手中,在李木木还未来得及有所行动之时她的手上再添一柄神剑。 春得桃红夏遇荷,秋采霜菊冬赏梅,四季花魂各有主也各有骨。 百鸟朝凤,万花访仙,凤头之上一时间春意盎然。 双剑从竹剑贯穿处精准刺入,少女纤细而白嫩的右手闪电般同剑一起插入凤头之中,等她再将手迅速抽出之时,手上不仅多了一些焦黑的血痂,掌心里还紧捏着一枚赤红的水晶状物体。 随着这一块水晶的离体,方才还在挣扎的火凤似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死鸡一样翻滚着落向青石广场,而它落向的地方正是李木木如今处在的位置。 李木木想要避开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火凤的身躯呼啦啦地燃烧起来,随着降落的速度不断加快,火凤已然变成一个火球,火球就要砸到头顶。 娲娲姐显然也没预料到意外竟然发生地如此之快,因此也没注意到李木木此刻已不能动弹。她还在焦急地催促着:“呆瓜!快跑呀!” 火球飞速坠落又急速停止,滚烫的热浪炙烤得他浑身难受。 火球之上有三根细长的青丝,一端捆住坠落的火凤而另外一端则牢牢握在少女的手中。 火凤坠落的力道实在太大,少女以三道法宝勉强支撑,不过已是强弩之末。 她不明白下方的少年为何忽然间呆若木鸡地站在青铜雕花之上。 火红的火球之上,一滴金红的液体缓缓汇聚,最后如钟乳石上的清水一样滴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滴在李木木的脑门之上。 灼热的感觉一瞬间就传遍了全身,他只感觉有一根烤的通红的铁针直直刺入了他的脑门之中。 他痛苦的哀嚎比火凤之前的嘶鸣还要悲惨。 这一滴金红的液体是这只火凤的炽火之精所凝,可以说它一身恐怖的火焰全部都是自这滴金液流散而出。 如此恐怖的东西连以体质强悍的魔族都不可能直接纳入体内,更何况他并非魔族之躯。 金红液体入体,自颅顶传入全身骨骸。 李木木的金骨正在发生变化,与此同时,他的心尖也有一股莫名火正被点燃。 第144章 金骨原来是凤骨 凤凰乃是神兽,无论何种凤火都不会是凡火。 李木木感受逐渐支离的躯体忙稳住心神,神识内敛于自身。这一看着实把自己吓了一跳。 他全身的血液如同沸水般翻滚澎湃,骨骸之上,赤红的凤火似火藤缠树一般将每一根骨头都挂上一串火链。 最为严重的还是他的内景。原本安静祥和的内景此刻全然一副草木燃灰、河流蒸腾、山石焦融的九日当空之景。 内景所在是人的识海,内景混乱说明此人的识海已遭受难以想象的伤害。 李木木作为一个二境的修行者自然深谙其中道理,不过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何他没有陷入应有的丧失理智的疯狂反而比平日里还要冷静一些? 他遍观自身很快就发现根源所在。 深藏于识海之中的那一方石碑此刻正自内而外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之感。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李木木识海遭受残损迹象,附生于他识海之中的道藏石碑自然而然地保护其识海最为重要的部分,因此他仍能冷静地思考与处理各种问题。 他的意识虽然异常清晰,奈何火凤之火不仅烧伤了他的识海更是控制住了他的血骨。 “砰!” 李木木重重砸到地上,头顶的火凤在凝聚出炽火之精后也燃尽了最后一丝神火,庞大的身躯被萧萧姑娘的三道青丝扯飞回青铜巨柱之上。 她原本见到火凤即将砸到李木木,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三道经过千辛万苦才锻造完成的青丝剑被她疯狂挥霍。 天有三千大道,人有三千青丝,青丝化剑本是剑修的一门惊艳绝技,不过后来这一式剑法随着剑修一途的没落也一起蒙尘泯灭。 至于如今,天下剑修已难追溯青丝化剑的真意所在,只在口口相传之间留下一个“痴”字。 “痴”字为何?无人得知更无人真知。 少女这三剑得来之不易可想而知,如今就这样轻易使用,竟有些暴殄天物的感觉。 天下人视之如珍宝者,少女视之如敝履。豪门深闺里的大小姐又不是人人都如凤辣子,哪里能点点滴滴都算计清楚? 青铜柱上的火凤尸首萧萧姑娘连一眼也没去多看就飞身扑下。 红衣仙降,眼里全是焦急。 李木木脸朝下镶嵌在青石广场之上,他虽目不能视却也察觉到萧萧姑娘此刻就在他的面前。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挣扎着弯起右掌做出一个停下的动作。 见到少年仍有意识,萧萧姑娘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以神识检查过李木木的身体,知道他如今的状态实在太过糟糕,以如今的状态很可能会陷入走火入魔的境地。 火凤是她招惹的,少年的攻击也是按她所说的方法使出了,于情于理,少年都是被无端卷入其中的局外之人。 而这一切都源于她实在想要获得火凤的那一枚凤火晶石。 李木木无暇去揣测萧萧姑娘的内心所想,不过他却能够感知到少女已经会意停下脚步。 他需要的帮助不多,仅此便足矣,因为接下来的事情需要他自行解决。 人修有三,一神二气三精血,神是万念之源,无神者傻,失神者呆,因此当务之急是先护住神居之所,也就是识海。 而护住识海最为关键的东西应当就是那一块神秘的道藏石碑。 李木木神识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这道人形便是所谓的凝魂。等他的凝魂耐着凤火的高温细细观览这一道石碑之后才发现,道藏石碑虽有真魂凝神的功效,不过它却像是一个自发性不可人为干预的保护机制。 一时之间,护住识海修复内景的重要工作却完全无从下手,无奈之下他只好另寻思路。 识海与骨血都受到猛烈的灼烧,唯有气海安然无恙,因此他护神不成便只好先护住这一副皮囊。 大修行者能够凝神于外,因此可以轻易舍弃一副皮囊。可是先不论李木木如今微末一般的修为,就算能够凝神离体却还是有许多不舍。 人不如旧,身体自然是自己辛苦修来的筋骨用着灵活、自己认真呵护的皮肤用着舒服。 别人的东西,用得再开心终究隔着一层薄膜。 李木木细细观察这些墙上苔藓一般的凤火,幽幽冥冥并不见张牙舞爪的威势,不过那种灼骨燃血的痛苦却可谓刻骨入髓。 他尝试调动体内水木双属性的能量将凤火一点点从骨骸上剔除。最开始之时也的确有不错的效果,不过很快新的问题就暴露出来。 凤火几乎是不死不灭的,将他从骨骸上剔除之后又该如何处理? 从骨搬运到识海石碑附近或许可以借着石碑的力量镇住凤火。可是这样的操作不仅极度危险,如果在搬运途中一不小心将凤火沾染到识海其他地方,那就无异于引火烧身,而且这样的操作也几乎不可能完成。 且不说搬运所需要的时间很多,单是将星点凤火剔除出来就耗费了他不少的心神,如此下去,还不等他清理完体内的凤火,他这副二境剑修的身躯说不定就因为承受不住凤火霸道的能量而彻底解体了。 “小子,以剑意祛除!” 关键时候剑灵的声音自识海中响起,听到剑灵的声音李木木也莫名安心下来,他有时候感觉这就是父亲的模样。 处处都先讲个利字当头,哪哪都要精打细算,可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却总是能抛开一切成见全情付出。 当年关武圣为毒箭所伤,倒留下个刮骨疗毒的传说,不过剑意祛火却不仅见所未见更是闻所未闻。 李木木按剑灵的指导一步步凝聚出一抹细微的寂灭剑意,再将寂灭剑意缓慢穿过皮肤引导入肉身之中。 “寂灭剑意能够将凤火与骨骸短暂隔离,你趁着这个空隙用剑意将凤火入竹剑之中。” “可是前辈,将凤火引导出体外之时我这副躯体岂不是要被烧焦?” 剑灵话不多说,落于身旁的竹剑竟然忽然自己直立起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李木木的身体之中。 见到如此变故,萧萧姑娘身形一动就要抢上前去,不过李木木可能是因为太痛,因此抬手也快了一些。 少女再一次停住脚步,不过眼睛始终不离少年悲伤的竹剑。 有了寂灭剑意的介入,凤火的祛除工作异常顺利,而被剔除的凤火则全部融入竹剑之中。 一切都在往理想中的方向发展,然而变故横生! 正当李木木将全身骨骸上的凤火祛除得临近尾声之时,心尖上的火焰忽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暴动。 血脉中的凤火随着血液的流动分散到全身,骨上凤火再度燃烧。 眼看就要成功却功亏一篑,少年气道:“娘的,我还不信我治不住一缕小小的凤火!” 草木剑诀运转,水木两种能量迅速遍及全身骨血所在。 他心一横便要以凤火为源,以木为柴,以水煮骨! 剑灵失声道:“你小子不要胡来!” 以毒攻毒,或有奇效。 凤火不再是星星点点而是猛烈燃烧起来,大有烽火燎原之势。 血脉中的青红颜色开始随血液流转,筋骨啪啪作响,已有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痕。 第145章 凤骨神念雕剑纹 银瓶将破冰将裂皆有迹可循,如今少年的这一副金骨出现了即将碎裂的征兆。 “愣什么呢老家伙,这时候还藏着掖着呢?” 在少年背后急得团团转的娲娲姐看着同样急得团团转的剑灵忍不住骂出声来。 若是剑灵早一些出手,情况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糟糕?只不过这老家伙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耍小孩子脾气,见到李木木陷入险境之中还想着给他吃点苦头才解气,不曾想情况却超出了二人的预期。 剑灵也是无奈,他也没想到平时精得跟猴子一样的少年在这样的生死危机中竟然如此莽撞! 杀人越货他在行,可是治病救人真是一窍不通。 “现在凤火烧遍了他全身的骨骸与血液,我也是没有任何办法,只希望他吉人自有天相能逢凶化吉吧。” 说到最后剑灵显然是实在没有底气。他又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少女,虚幻的袖口一抖,三枚古怪铜钱落于手上。 “有心问卦全不灵,无心栽柳柳成荫。” 他叹息一声又将三枚铜钱卷回长袖之中。 李木木一边以木属能量助燃凤火一边又以水属能量保护筋骨血脉不至于被直接烧灼。他想着凤火既然不能被灭杀,那么就不如给它添点柴火,让它自生自灭。 道理其实简单,洪水没法堵住就开个大口让它流个干净,山火既然没法扑灭,那么就让它在一定范围之内尽情燃烧,直到燃无可燃。 这种舍小保大的做法的确有其道理所在,只不过他还是太年轻、太鲁莽,以至于完全低估了那一缕微如秋毫的凤火具备的恐怖威能。 小火的确烧不坏存水的纸杯,可是如果是烈火,那么就算是铁杯乘水也会瞬间化为铁水。 少年的金骨正如岁月侵蚀的金粉泥胎一般逐渐斑驳,他自己有预感,如果失去金粉的保护,他原本的骨骸绝经不住凤火三五息的炙烤。 开弓没有回头箭,决定既已作出那么酸果子苦果子都要往肚子里咽。 骨碎的节奏还在加快,李木木脑中闪过无数稀奇古怪的东西。 底牌? 他的保命底牌有那些? 此刻能起到作用的保命底牌是哪个? 贞操裤?虽然能吸收化解大部分的攻击,但是那毕竟是防外伤的,对于如今状况必定毫无用处。 还没用完的狗皮膏药?也是治外伤的,无用。 胸前与头顶的两块奇骨?这俩玩意虽然有神效,不过不知根由也不能随心调用,显然也不靠谱。 少年的脑中忽然多了几个字眼。 神、不知根由、随心调用。 这三样东西让他想起一样几乎被遗忘的东西。 纳戒之中的神念。 情况危急已不容许他过多取舍,心神一动,纳戒之中的神念一闪而过自眉心钻入身体之中。 神念入体,磅礴的神性如浓墨入水一般散化开来,神性所过之处,凤火皆是像受到牵引一样摇曳起来。 李木木刻不容缓地以水木俩属性的能量为首,以神念为引将全身凤火都逐渐引导向竹剑刺入的地方。 剑灵能够清晰探查到少年体内的景象,此刻也稍纵悬心。 “想不到神念竟然还有这样的妙用,怪不得连四境的仙修都挤破头皮去争夺。” “这两玩意都是神物,之间多少有点牵连,这也正常,老家伙你刚才就是太着急了才没想起这一茬事。” 娲娲姐感受着李木木逐渐平稳的气息也不再头追尾巴地团团转,她惬意趴在少年的背后,以一副事后诸葛亮的语气教训着剑灵。 “你厉害!你刚刚想得到怎么不早说?马后炮!” 剑灵一言不合又开始与娲娲姐斗起嘴来。娲娲姐理亏争辩不过之后解释道:“我这叫关心则乱,不像某人是单纯方寸大乱,白瞎了一大把年纪。” 外面不靠谱二人组还在争执谁是第一不靠谱谁是第二不靠谱之时李木木却发现了一些奇异的现象。 神念牵动凤火掠过裂痕密布的金骨之时,金骨上的裂痕竟在悄然愈合,而且愈合之处还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为了这一丝神念,荡离山边的老藤古树之下,七八位境界臻至四境的大修行者全部殒命。 如果许多受世人敬仰的修行者同时死去可以说是如日升日落一般稀松平常,可是许多受修行者敬仰的仙修同时死去却如山崩海枯般罕见。 为了保命消耗掉这样的珍贵的东西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便意味着肉疼,不过如果能获得一些意外之喜就另当别论。 想到此处李木木忙尝试控制神念凤火修复残损的金骨。 “小娲娲,你听说过神念有这种奇效吗?” “没听说过,这应该因为狂暴的凤火被神念中和为温性之物,而凤火大多都有浴火重生的神性,那断骨重生也就不足为奇了。” 娲娲姐翻了个身亮出白润如脂的肚皮懒懒解释,最后还不忘警告剑灵道:“还有就是别再叫我小娲娲了,难听死了!” 剑灵道:“如果这一丝神念用得恰当,说不定这小家伙还真因祸得福煅出一副神骨!” 娲娲姐玉尾像抖腿一样一拍一停地拍在李木木的后背之上。 “冷水还得咽几下呢,天底下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能保住小命就烧高香了,还想煅神骨呢!” 剑灵也不再反驳,只是淡淡道:“人总要有些不切实际的梦想嘛。” 萧萧姑娘不敢贸然向前,只得在原地徘徊不定。 小半天的时间过去,李木木仍保持着面朝青石背朝天的姿势不变,少女察觉他的气息很稳定才勉强耐着性子等待。 李木木在这小半天之中已经将全身金骨都重新煅烧完成。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当时在魔域西山之上,玉童子就是以相似的手段将李木木的骨骸锻造成金骨,而且他使用的火焰似乎也是凤火的一种。 西山玉童子,身上的秘密绝不会少。 想到西山之上的种种事情,李木木操纵神念的心神竟然有了一些偏差。 神念忽然偏过骨骸刺入血液之中,殷红的血液瞬间覆盖住神念的光辉,神念之上的凤火一遍又一遍将血液蒸发。 神念之上除了凤火之外还多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些青色与淡紫色的颗粒。 青紫色的颗粒成了斗牛眼前的红布,神念疯狂抖动,最后直接挣脱了李木木的控制径直飞向胸口。 胸口之上的奇骨再一次闪烁土黄色的光芒。 神念细如发丝却坚如铁针,此刻它如笔垂于纸上一般直挺挺立于黄骨之上。 等李木木反应过来之时神念与凤火都已完全消失,一切又复归于平静。 黄骨之上多了一个古朴的图案。 一柄紫色的剑,剑身之上还生出一朵栩栩如生的青色莲花。 第146章 剑上青莲知冷暖 黄骨之上,少年模样的凝神体东一停西一歇地打量着骨上的剑纹,不过装模作样瞧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玄妙奥义,只是这剑这莲花都似阔别的故人一般亲切。 少年凝神一拍脑门幡然醒悟,这莲花不正是当日黄骨梦境之中那位绝世剑修剑法所化青莲? 他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昂首对青天的莲花。 青莲感受到少年凝神的触碰立即如同温驯的橘猫一样乖巧地蹭着他的手背。 李木木又惊又喜,剑纹理应都是死物,可是他眼前这一道剑纹却如同有自己的灵智一般,或许这并不是书上记载的狗屁剑纹而是一只寄生在骨上的莲花灵宠。 青莲乖巧粘人的样子一下子就俘获了少年的心,这灵宠难道不比外面那一条难伺候的蛇姐好? 至少李木木目前是完全不把娲娲姐当做自己的灵宠,他纵使有这个贼心也没有这个贼胆。 最开始遇见娲娲姐之时他倒确实以为自己是得了便宜捡到一只可爱的灵宠,不过自从娲娲姐在御兽宗中唤醒灵智能说会道之后,他就真一直将其与柳如烟一样当异姓姐姐来看待。 娲娲姐自然也没把自己当做什么灵宠,她更乐意当这个时而狐狸性子时而骆驼祥子的单纯少年的姐姐。 当姐姐也确实没啥坏处,得闲了有人聊天解闷,烦恼时还有随身携带的“磨尾石”,只是这个弟弟实在不让人省心,因此她也少不了要做一些帮擦屁股抹鼻涕的脏活累活。 对此娲娲姐自然也是无所谓,凡事都要讲个报酬,况且她真不想动时还可以使唤剑灵老头去做。 少年心生无限欢喜,凝魂之体又以指背擦了擦紫剑上的青莲。 “你会说话了吗?” 这自然只是少年的随口一问,就像人闲了就会跟猫猫狗狗说话一样,只是把对方当做一个可爱可敬的倾听者,全然没有指望对方会给你言语上的回应。 紫剑之上的青莲左右摇摆,表示否定。 见到猫狗说话,人吓了一跳,见到真龙降临,叶公吃了一惊,然而见到青莲摇头,少年却心如鹿撞。 “你能听懂我说话?” 青莲上下往返,表示认可。 李木木有很多话要问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先问起,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问任何问题黄骨就悄然淡去直至完全消失不见,依附在黄骨之上的剑纹也一同隐匿了身形。 李木木再三探寻无果只得叹息离去,在这过程之中他又将全身细细感受一遍。 凤火煅骨之后的金骨更加凝实,而浑身血脉也生出一些不可名状的异样。做完这些,李木木将神识散回识海之中,没了凤火的侵蚀,内景之状也没有再恶化,不过一切内景之物都是焦黑模样。 他倒不为此伤感,这回能够逢凶化吉死里逃生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况且识海内景虽然被摧毁殆尽不过他也因祸得福煅出一副更完美的金骨,而且还赠送一只说不清道不明的莲花灵宠。 神念重归识海,李木木也从混沌中醒来。 神识恢复,他不仅感受到了竹剑刺入身体的疼痛也能闻见青砖下泥土的奇怪味道。 “娲娲姐,麻烦你帮我把剑拔出来。” 少年也想要自己御剑拔出,不过稍微尝试一下才知道什么叫做力不从心。 “那个,姑娘,过来帮这小子止一下血。” 娲娲姐尾巴紧紧缠绕住剑柄当众表演起了一飞冲天,表演过了头没注意掌握力度节奏,李木木一度陷入贫血危机之中。 萧萧姑娘听到娲娲姐的声音也顾不得思考便小跑上前来。 “娲娲姐,你不是会那种附带生命气息的剑意吗?” 少年也是疑惑,止血这种小事,娲娲姐虽然不能用尾巴完成,不过她也不是一般的蛇,修行者止血手段多如牛毛,没有手也丝毫没有影响才是。 “榆木脑袋,就你这样猴年马月才能将人家骗到手呀。” 所谓日久生情,情感与罗马一样不是一天建成的,感情需要既需要滋生也需要培养,而情感的培养自然是多接触多交流。 娲娲姐是“老女孩”,对于其中的门道清澈可见深潭基石。 萧萧姑娘自小就生活在安静祥和的江南红窑镇,家道中落自然没有武圣尚在那样威风。不过常言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红窑镇杨家纵使算不上钟鸣鼎食之家也不失为诗书礼教之族,在这样的家庭氛围熏陶下,杨萧萧多少还是跟大家闺秀沾上点边的。 这样的大家闺秀多是工于女红诗书道德之类,像她这样不好锦装好戎装的豪迈女子也是另类。 正因如此,少女处理伤口的手法很是娴熟,不多时竹剑刺入的地方就被她以言法消杀干净并将伤口缝合清楚,最后又倒上一些药粉。 感受着少女的动作,李木木全程没说一句话,平时嘴皮子跟徐二狗的有的一拼的他遇到少女总像遇见天敌一般不敢声张。 娲娲姐趴在他耳背上,如同受了风寒一样时不时咳嗽两声。 蛇是寒性生物,染上风寒是一件很不合理的事情。 李木木心思灵巧,自然也猜到娲娲姐是在提醒他多跟少女说说话,只不过他感觉无论怎么开口都略显尴尬。 跟女孩子聊天总不能一开口就是一句你手艺真不错吧。 “好了。” 萧萧姑娘淡淡开口,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感情波动。 李木木使出最后的力气使出一记老龟翻身,终于又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第一眼,就是少女的容颜。 半长青丝发凌乱,凤眼边上微微泛红,朱唇之上胭脂色淡,欲哭还欲笑,欲笑又伤感。 李木木打趣道:“萧萧姑娘这是拿到了想要的宝物激动哭了?” 少女赌气道:“下回不让你去了。” 李木木忍着疼痛强撑着虚弱感笑道:“女侠这是信不过我?” 少女偏过头低声道:“你不行。” 少年笑出声来,“曾有人教导我说,男人不能说不行,女人不能说不要,姑娘不要如此直言不讳才好。” 少年知道少女其实只是担心他的安危,少女也知道少年只是想告诉她莫要担心。 饮水冷暖不好与他人说,而有些事情是不好与人直说。 娲娲姐点点头,竖起尾巴给少年点了个小小的赞。 第147章 劫后余生且闲聊 岩浆河流底下,只有这一方青石广场,广场上除了这些中看不中用的青铜柱子之外就是更为无用的各类陶俑。 少年勉强着坐起身来,扭着屁股一点点挪到离他最近的一尊大肚武将陶俑脚下,后背一倚,双腿一蹬悠闲地眯上眼睛。 萧萧姑娘稍微讲究一点,扯了扯少年的半边衣衫将地上厚厚的灰尘马马虎虎擦了一下,最后抱着双膝靠在同一尊陶俑之上。 “小木木,你怎么来的这里?” 李木木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受人之托来这里瞧一瞧,只是没想到下面竟然有那么凶悍的看门狗。”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下来这里?” 李木木有点怨气,不过又不好明说,因此只能阴阳怪气道:“没办法,雇主太不靠谱,连这样重要的信息都能忘说。” 少女也很好奇少年口中的那一位雇主是何方神圣,毕竟知道齐源洞天之中有黄泉路通往这一方祭祀广场的人不该是籍籍无名之辈。 还未等少女问出,就听到一声迅疾的短鞭挥舞之声,李木木虽然识海受损,不过一身金色骸骨同异色血脉都得到凤火与神念的煅烧。只见他将整张脸稍稍向旁边迅速一斜,一条玉色的尾巴险之又险地擦脸而过。 “娲娲姐,家丑不可外扬,我娘打我还得关上门再打呢。” 李木木急忙出声求饶,娲娲姐妖异的双瞳转向少年身边欲要出手的少女也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 李木木见到娲娲姐罢休盘回自己头上这才摸了摸侥幸躲过一劫的俊俏脸蛋对着少女呵呵笑了起来。 “这位是娲娲姐,我到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这一切还得感谢她呢,她本体是烟柳仙蛇,不过现在已经开了灵智了,你也可以叫她娲娲姐。” 少年说到此处悄然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头顶的小蛇,不过他只能看到一条耷拉着的小尾巴。 “应该没什么不妥吧,娲娲姐?” 小蛇尾巴随意摇摆了几下才淡淡说道:“姑奶奶我无所谓,名字嘛就是个代号,叫着顺嘴就行。” 李木木却还记得当时娲娲姐可是强硬要求必须叫她娲娲姐的,少一个字都不行,如今又扯什么‘名者,实之宾也’的大道理,着实有点反常。 少女也不认生,听到正主都同意了,于是立即站起身来对着小蛇就亲切的喊了一声娲娲姐。 娲娲姐展现出美女蛇高冷的气质,不咸不淡地回了个“嗯”,不过垂在李木木面前的小尾巴却不自觉地摇地更加轻快。 少女也不觉得娲娲姐有任何的恶意,于是又坐回原来的地方对着少年眉飞色舞道:“我听人说过,烟柳仙蛇是有上古血脉的异兽,如果记忆传承良好,不仅发展潜力极大,更是天生就有堪破迷雾、寻宝辨奸的奇异能力。” 李木木皱着眉头疑惑出声道:“还有这回事?” 粗略追溯过往,娲娲姐确实有一点勘破迷雾的能力。至于寻宝,倒也不像假的,他珍藏起来的金松液都被她找出来霍霍的一干二净,可是这么好一个发家致富的本领硬是被她使成了败家丧本的本事。 “娲娲姐,你真那么厉害?” “什么话这是,姑奶奶本事大着呢,跟着你简直就是明珠暗投,埋没了我一身才华,还是人家萧萧姑娘识货,得空了赶紧跟人家多学学。” 少女忙接话道:“娲娲姐你别说了,他早说好要教我那几招漂亮剑法的,结果又没有的下文。” 少年心虚道:“那天晚上之后就忙其他事情了,后面想起来又被徐二狗拉着要进入这鬼洞天,一来二去的全不赶巧不是?” 说完他才想起来他的好兄弟到现在还没有下落。 “萧萧姑娘,你进入洞天以后有跟徐二狗那家伙在一块吗?” 少女摇头道:“我进来以后就是一个人,你是我目前见到的第一个活人。” 少年闻言叹气道:“以他莽夫一般的性格在这危机四伏的洞天之中可不会有啥好果子吃。” 不过少年所猜想的恰恰相反,此刻徐二狗正坐在一棵枣树底下,左手提着衣衫底子,右手抓起一个品相上好的火枣在胸口上胡乱擦了两下便一个接一个丢进嘴里。 枣树不大也不多,只有比正常成年男子稍高的一棵,树上结的枣子也不多,不过个子却是很大。 徐二狗觉着放到纳戒里麻烦地很,这样一遍兜着一遍吃着才有感觉。他往地上吐着果核嘴里碎碎念着:“不知道木子跟萧萧姑娘那边有没有这样的好果子吃。” 说来徐二狗也是傻人有傻福,李木木进入洞天之后不是岩浆黄泉就是火凤的,徐二狗这一路走来倒跟闲人游山玩水似的。 东边柳树下乘乘凉,西边小湖边摸摸鱼,一路走来不仅没遇见任何危险,反而被各种烤鸡烤鱼、新鲜水果塞得他老想放屁。 火枣是仙家果品,不过跟蟠桃一样,吃多了也肚子不舒服,徐二狗特意为李木木留了一些,最后伸伸懒腰继续胡乱逛起来。 “这齐源洞天说啥也有几千年传承了,怎么进来那么久连本功法典籍的影子都没见过,全是些花草树木、鸡鸟虫鱼的,该不会这只是无涯观那些老家伙退休之后种菜喂鸡的养老园子吧。” 徐二狗神思游离乱逛着,脚下没注意,忽然不知踢到啥东西,一个不留神人就往前一扑,脸朝下来了个狗吃屎。 徐二狗心里念着三字经,国粹还未出口眼睛先放出光彩来。 第148章 黄泉局里失凤息 被绊倒的徐二狗扭过身子就看到一具缺了头颅的躯体,看其体型壮硕,身上的玄色道袍仍旧整洁如新。 徐二狗在无涯观待的时间不短,他一眼就认出这是无涯观弟子的日常装束。 齐源洞天除了对无涯观所有弟子开放之外,只有极少的名额对外开放,不过能靠外放名额进入其中的不是道观长老的亲信就是某些世家大族的子侄。 徐二狗解下背后的武圣遗兵以枪尾挑了两下地上的尸身,看着大概率没什么意外才蹲到旁边仔细瞧了起来。 齐源洞天虽说是一处修行大能为满足弟子修炼进境而开凿的试炼洞天,在危险程度之上自然比不过仙人遗留的不明洞府或者是大战形成的战场洞天危险,不过修行本就是一件比凡人日常生活更危险的事情,因此试炼洞天之中也潜藏着致命的危险。 这些危险有些来自洞天开凿之后自行衍生的险境,亦或是其中修行日久而由凶兽进阶的血兽,这些血兽灵智混沌半开,天生就对将其囚禁在此处的修行者有一股怨念,加之漫长压抑氛围的影响,因此它们普遍嗜血狂暴。 单以战斗力来论,洞天之中的血兽往往比外界正常的仙魔妖兽更加强悍。仙魔妖兽之中自然不乏一些具有狂暴血统的兽类,不过却难以匹敌血兽。 天生的疯狂总是被世俗压制,后天的癫狂却是无所顾忌。 徐二狗伸出右手抹过尸身的脖颈,伤口齐平,血凝成痂。这说明这位无涯观弟子并非是命丧血兽之手而是遭到修行者的暗算而死,而且出手之人境界必定远高于他,否则很难做到一击毙命。 徐二狗将神识铺开,附近并没有其他生命的波动,想必凶手已经走远。 洞天试炼之中同门相残是禁忌。 究竟是同门相残还是外来者的手笔?是为了争夺某种奇宝还是仇杀?亦或是单纯只是为了杀人取乐? 徐二狗的脑子已经乱极,所有的事情都不能确定,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情。 他安安稳稳走了大半天的洞天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暗流涌动。 李木木也确定了一件事情,他现在身处的这一方青石广场其实是一个祭祀的场所,而且他还得知一件事情,这里与那位千古第一女帝的武曌有关。 “当年武周皇帝在登仙的途中殒命,不过她底牌极多,虽然遇到巨大变故却仍能再入轮回,而这里就是那位奇人为她计划的第一局,黄泉局!” 娲娲姐惊奇出声:“你这女娃懂得还挺多的嘞,这里的确就是袁天罡为小凤凰设的黄泉局。” 白丁立于鸿儒身边确有许多尴尬之处,所有的字眼就听得一清二楚,可是一连贯起来就完全不能理解。 李木木一句话也插不上嘴只得干站在一旁。 娲娲姐接着沉声道:“不过如今看来第一局就出现了意外!” 少女点头道:“的确与传闻中的有所不同,可是以袁天罡的本事按理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星算卦卜一事他被誉为三千年无出其右神算子。” 娲娲姐同样点头道:“袁天罡的测算本事我见识过,神算子这美称倒是没有名不副实,可是如今五凤全失却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那个,我能问一下袁天罡的黄泉局是什么东西吗?” “野史上有一则记载,当年周武皇帝驾凤飞升,本成仙在望却不想忽然落下天罚,天威之下纵使人皇也不能抵挡,人们都以为周武皇帝从此身陨道销,不过她随身携带的法宝却守住了她一丝魂魄,而这件法宝就是神算子袁天罡劝她准备的。” 少女继续说着,少年继续听着。 “周武皇帝察觉此事蹊跷,于是一边请袁天罡推算此事一边着手通过九泉试炼成为鬼仙,而这黄泉局就是袁天罡为她专门设计的一处试炼之局。” “武周女帝的黄泉局为何会出现在齐源洞天之中?” 娲娲姐道:“这是袁天罡当年亲自选择的位置,而且他还高调向外宣布小凤凰还没死透的消息,并且向全天下宣告小凤凰要通过秘法进阶仙人之境,至于为何要如此,你就得亲自去问袁天罡那老小子了。” “难道是使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明里是说女帝会在此处破境,实则是另有企图。” 娲娲姐冷笑一声道:“就你聪明,袁天罡的心计要是那么容易猜透就不被人称为神算子了。” 李木木一想也是,如果此举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那么就实在太不高明了。 几人说着已经走到祭祀台上,祭祀台就在两排青铜柱子的尽头,方形地圆形穹顶暗合天圆地方的理念。 台上除了五根青铜树杈之外就只有一个明镜宝座。 “这尊明镜宝座是周武皇帝神魂暂息的地方,旁边这五根青铜树杈上原本有五尊凤凰神魄守护,不过现在两样东西都不见了。” “会不会武周女帝已经完成了黄泉试炼前往下一处试炼之地了?” 娲娲姐道:“我感觉不像,九泉试炼若是成功的话这里不会那么安全。” 李木木一脸不可置信,他才一下来就有了性命之忧,而娲娲姐竟然管着叫安全? 少女仿佛知道了少年心中所想,笑着开口道:“传闻黄泉试炼一旦成功,试炼的黄泉之地就会通往幽冥,幽冥之中的死气就会蔓延而出,这里并没有死气的气息,因此娲娲姐才说这里相对来说算是安全了。” “萧萧姑娘你的意思是说这里并不是真正的黄泉试炼之地?” “自然不是,你在想什么呢,黄泉试炼只有亡魂能入,这里只能算是‘驿站’而已。” 李木木尴尬摸了摸头问头顶的小蛇道:“娲娲姐,既然这里出现了意外,那么你需要的东西是不是也没有了?” 娲娲姐失望道:“大概是没了。” 闻言他又转向少女道:“萧萧姑娘,除了那火凤的东西之外你还需要什么东西吗?” 少女盈盈笑道:“大概是没了。” 少年展颜一笑,“那我们是不是该考虑走出这鬼地方了,阴森森的怪渗人的。” 第149章 青铜柱中来紫魔 二人谈笑间转身欲走却见立于青石广场之上的青铜巨柱忽然如醉汉夜行一般东倒西歪起来,随后便感受到扶桑地震一般的强烈摇晃。 少年并不吃惊,第一时间就将少女挡在自己身后,此时左边的一根青铜柱逐渐裂开。 裂缝之中先有剑气飞出,一道淡紫色的魔气紧随其后。 剑气偏白,其上隐约有雷弧跳动,十数道直而锐剑气被软而韧的魔气缠绕着胡乱刺向广场各处。 少年挺剑于胸,眨眼间就挡下了两道被紫色魔气缠绕的剑气。他握剑的右手虎口竟然微微有些发麻,可想而知使出这些剑气的修行者必定不是平庸之辈。 而这缠绕其上的淡紫色魔气他一眼就能认出,当日若不是那只紫魔死死相逼他也不至于流落到异国他乡。 “萧萧小心!” 少年心急,连姑娘都还未来得及说就忙吐出小心二字。 他如今的境界今时不同往日,不过对方毕竟是一尊不知底细的紫魔,毋庸置疑,它的境界绝对媲美三境修士。 紫色魔气偏淡,或许只是低阶的紫魔,没有见到有任何法宝,可能是个底蕴较差的三修紫魔。 格挡的空隙间李木木对这尊未曾露面的紫魔做出了粗略的判断。 齐源洞天虽然对外人有一定的名额开放,不过目前两国交恶,无涯观虽说是尊庄梦蝶的齐物道门,可是法无国界人有归宿,这样的节骨眼上无涯观是绝不会让魔族的人进入的,纵使有前来和亲的魔族公主担保也无济于事。 那么这尊紫魔或许是某个时期的无涯观大修士从外界抓来然后丢在洞天之中给试炼弟子当陪练的工具人。 那使剑的修士又是何人? 他还想进一步思考却见那根巨大的青铜柱子轰然炸开,强大的爆炸力将青铜碎片炸散向四周。 李木木身后的少女伸出修长食指开口轻灵道:“层云裙裙。” 二人周围应声出现一层如晴日浮云聚成的棉花球般的保护罩,分散的碎片没入其中便失去的所有威势。 少女灵灵笑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不能啥脏活累活都让你抢完了!” 李木木回身拱手道:“谢过萧萧姑娘!”他虽面对着少女,可是竹剑却笔直悬浮于身后,随时都有破空而去的可能。 少女轻咬嘴唇道:“这时候又叫萧萧姑娘了?也不知道跟那个腐儒学的这一套一套的客气话,生疏!” 显然少年的言语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浮云散去,外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蓝色道袍的青年,五官倒是俊朗,只是个子并不拔尖。 少年的脑中闪过一道倩影,他这一趟回来还没见过千言师姐,不过想到千言之后李木木立即回想起来眼前之人的名字。 当日他们二人前往江南红窑小镇之前,千言师姐带来了一位修为达融境的师兄,此人正是益仁师兄。 “益仁师兄!” 闻言正与紫魔酣斗的矮个子青年抢出一息时间侧眼瞥了一下李木木二人。他稍一迟疑立即反应过来。 “小师弟,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益仁乃是道门融境的修士,只是一瞥的功夫就将李木木二人的境界看穿。两个二境中流的修士,独自对上紫魔胜率的确不大,不过若是作为帮手却不失为两员得力干将。 李木木连言语上的回应也没有,只对身后的少女使了一个眼神便立即挺剑而出。 益仁察觉李木木的动作后刻不容缓以剑为引召唤天雷。 益仁是传统意义上的道修,虽然也会使剑,但是却并没有修出剑意。 剑对于道修的意义与对于剑修的意义有着天壤之别。对于道修而言,剑不过是一件正常的工具,它可以被随意替换成拂尘、铃铛、镯子等各种法器。 可是剑对于剑修而言却如同生命一样重要,没有剑的剑修跟失去双拳的武夫一样可怜。 雪中江湖里,那位号称“舅帮亿次”的桃花剑神平日里虽只以桃花枝为剑,可若是面对武帝城的那位老王,他不一样需要默默掏出他的十二柄飞剑? 对剑修而言,剑是亲密无间的朋友,更是生死与共的战友,也是同床共枕的情人。 未有剑未折而人先死的名剑,也没有剑已断而人苟活的剑仙。 益仁舍剑唤天雷,六道森白天雷落于紫魔周围,天雷互相牵引聚成一方雷电囚笼。 李木木人未到前便御剑飞去,面对一尊货真价实的紫魔他也不敢托大,起手一剑竟然就使出了判官九剑中的飞剑。 剑上青芒闪烁,秋风一动十二停,剑过处四步之内全部陷入寂灭剑意的迟缓效果之中。 “剑修?” 益仁疑惑开口,不过嘴上说话,手上动作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正雷法印,上接天青,下引幽冥,假借天兵,律令速行!” 正雷法咒完全脱口,白雷囚笼之上有乌云压城之势,巨大的天雷正缓慢凝聚。 囚笼之中的紫魔五感都收到迟缓效果,不过强烈的压迫感仍旧使他极为不安。生死刺激之下,紫魔浑身肌肤完全裂开,眨眼功夫身形竟然暴涨了一倍不止。 李木木控剑飞回,一声凤鸣却在此时传入耳中,接着便是扑鼻花香。 剑才飞回一半又丝滑地打了个漂亮的弧线绕到紫魔屁股之后。 竹剑蕴含着一股强烈的杀意径直刺向紫魔健硕的屁股,花貌、鸟声两神剑紧随其后,三柄剑几乎是同时刺到同一个地方。 三剑齐出,连火凤雏鸟都难以抵挡,然而如此威势的三剑竟然只没入紫魔屁股半寸便失去了所有气力。 紫魔吃痛,本能一般用巨大的魔爪抓向自己的身后,三柄剑早已各自飞回手中。 癫狂状态的紫魔仿佛失去了理智与痛觉,粗糙而有力的魔爪抓到白雷囚笼之上欲要挣脱束缚。 雷电乃是道家驱魔镇鬼的至强法术,紫魔虽然皮糙肉厚,然而双手仍旧冒起滚滚浓烟,离其有二三十步的李木木都能闻见烤肉的香味。 然而紫魔非但没有停下动作反而是更加疯狂地撕扯这囚笼。 第150章 患难处才见真情 天雷正法斗折闪下,半空中烟消云散,唯有紫电残影虚幻印记。 紫雷不偏不倚恰落于紫魔之上,远看细如柳丝的雷电落于眼前却大如牛斗。仍在拼命挣脱森白雷笼的紫魔浑身沐浴在倾泻的雷雨之中,庞大的魔躯此刻正如狂风中的沙雕一般逐渐瓦解飘散。 手执双剑的少女仍想飞剑杀人,不过道修益仁抬手止住她的动作,浅声道:“不必。” 几个呼吸之间,紫魔的躯体已然完全消散,连珍贵的炼器材料都一丝不剩。 益仁徐步迎到二人跟前。 “师兄,这紫魔应该是解决了吧。” 这话虽然说得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不过此刻也没有更多更好的话可以说。 益仁道:“一只长期生活在洞天之中的低阶紫魔而已,论实际战力也就与外面的高阶蓝魔差不多,不过也亏得你们二人出手拖住,否则对付这个皮糙肉厚的家伙我也不免要费一番功夫。”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接着道:“如果师兄没记错的话,小师弟你应该是叫做李木木吧。” 李木木行道门礼回应道:“见过益仁师兄,想不到仅仅是一面之缘竟然得师兄挂念许久。” 益仁古怪笑着拍拍少年的肩膀道:“挂念你的可是另有其人,我不过是近朱者赤,你的名字跟事迹都快把我耳朵磨出茧来了。” 听得此话,少年的脸上逐渐古怪起来,而少女的脸色则更加不可名状。 李木木晃过神后立即想到益仁师兄口中之人很可能就是千言师姐,不过在这之前他早将少女的神情瞧在眼里。 这样奇怪异常的表情就算是榆木疙瘩看了也深知其中有十二分不对劲。 于是他忙问益仁道:“许久没见过千言师姐了,不知她现在可好?” 益仁将法剑插回背后的剑鞘之中,拍拍身上的灰尘后缓缓说道:“那丫头现在已经不在无涯观中了,以她的境界确实也该下山去了,只在山上待着终究做不得雄鹰。” 无涯观弟子下山即表示有能力涉足广大无边的江湖,行走天下是所有修行者的必修之路。 少年颔首认同,他当日如果安全返回无涯观中,那么今日他必定站不到这样的境界层次。而且就算侥幸破入二境,那么也只会是平庸的清境修士。 他如果没有遇见西山玉童子便不会如此迅速破入二境,如果他没有遇见裴柳便不会走上剑修一途。 这一切都是在行走江湖的时候遇见的,除此之外,这一段算不上短暂的旅途中他还遇见了许多惊才绝艳的修行者,亲历许多刻骨铭心的惊险事迹。 这一切皆如篆刀将之不断雕琢。 益仁看着与印象中模样虽不曾巨变而气质大变的少年真心笑道:“只可惜千言那丫头痴迷于修炼,此次并没有一起回山来,要是见到你如今变化她真会高兴到手舞足蹈。” 少年轻轻一笑。 “当日在罗摩城多承千言师姐照顾。” 千言与他相识的时间并不多,不过并肩生死过一天的战友之情有时会轻易胜却十年的邻里之交。 战场之上最易见生死,生死之间最易识人心。 真情不在别处,只在“人心”二字。 弄虚者终作假,求真者得自然,真情在人心之间又只是“自然”二字。 刻意求来多虚伪,自然流露乃真情。 想当日,几人于西陲战场合击重创一头紫魔,途中遇双妖暗算,几人又合力斩杀两只隐妖,最后再一次并肩作战是对付那只实力强劲的紫魔。 与子同袍,生死与共。 少女听着二人的对话,也隐约猜到青年口中思念少年的女人只是李木木在无涯观的师姐,因此脸上的表情也正常了许多。 少年心细已将这些变化察觉于心,于是向益仁介绍道:“这位是来自江南的萧萧姑娘,我们二人刚想离开此处就见到师兄与紫魔从青铜柱子中酣战而出,不知道这是又怎么一回事。” 益仁道:“此次回齐源山本有其他事情要办,不过回来恰巧听闻齐源洞天最近状态不稳,因此就想着进来凑凑热闹,原本一切都还正常,不过后来遇到了一只紫魔,交手之间我们二人双双坠入湖中,最后就莫名到了这里。” 说着他又快速观察了四周景物,除了那些巨大的青铜柱子之外就只有一些不知名的陶俑。 “师兄的意思是说这些青铜柱子其实是一方小世界?” “也可能是连通其他小世界的通道,齐源洞天我当年初入三境之时就进来过,虽然我们对外面人说这是弟子试炼用的洞天,但是我们自己人都知道它远没有那么简单。” 李木木不知道该说啥,他自己就一直以为齐源洞天只是首代观主为满足弟子进阶需要而开辟的试炼洞天,最后又经过历代观主与观中大能增其旧制,设各类奇险于其内,方才有今日洞天格局。 合着他认真记下的这些内容都是无涯观内部人员忽悠外面人的台词,最可悲的他自己还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无涯观内部人员。 “此处也是无涯观历代先辈大能心血所在之一,有些惊奇之处倒也正常。” 益仁望向青石广场尽头说道:“何止惊奇,简直神奇,听说连武曌女帝还与齐源洞天的某处有些关系。” 少女与少女都笑了起来。 “师兄脚下所站就是师兄口中所说之地。” 青年眼中有光,李木木忙将事情头尾与益仁细说一二。 知道如此,益仁惊奇开口道:“不知道这位萧萧姑娘为何会知道无涯观与武曌女帝如此多而详细的事情?我在无涯观待了许久竟不如姑娘,说来也是惭愧。” 少女解释道:“都是听爹娘说的,似乎是因为杨家祖上武圣曾伴女帝身旁,因此一些秘闻了解得详细一些。” 益仁看向少年又转向少女,最后笑道:“原来是圣人之后,如此底蕴着实令人羡慕,小师弟真是好福气。” 青年的最后一句说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李木木二人皆是等闲听过。 “师兄可知道出去之路?” 第151章 破铜柱再生变故 益仁闻言望向高耸的青铜柱子,“我也不清楚,不过从哪来,回哪去也不失为一条活路。” 经过先前少年的一番介绍,益仁也知道这地方除了眼前这些华而不实的青铜柱子与陶俑之外就连根毛都没有。 一代惊艳绝伦的女帝的破境之所竟然寒碜到如此境地,天生富贵终究有到头之时,再如何经天纬地之事在时间面前皆是一抔一般无二的净土。 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天骄英雄,总随大江东去不复回。 李木木问道:“难道师兄是想要打破这些青铜柱子?” 益仁从内而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不过曾与幼年火凤斗智斗勇的李木木却知道这些青铜柱子虽然看着斑驳腐朽不堪,可是火凤锋利的爪子紧抓在柱头上都留不下一丝痕迹,其坚硬程度可想而知。 而且少年还有另外的担忧,青铜柱子倘若真的连接到其他的小世界,那么这人畜无害的青铜柱子便如潘多拉魔盒一样,不打开万事大吉,可是一旦打开就不知道会引来什么灾难。 万一蹦出来只红魔,那么就算有融境的益仁坐镇也无济于事。 益仁拔剑出鞘语气淡然道:“想千遍不如做一遍,不试试怎么能确定具体情况呢?” 少年看着益仁成竹在胸的样子,又看着少女那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的眼睛,最后也笑道:“师兄既然如此说,试试又有何妨?” 益仁贴剑于胸嘴中念念有词道:“天道冥冥,敬叩三清,身随风行,意念随心,天尊在上,暂借神兵,急急如律令!” 咒语一经脱口,昏昏暗暗的青石广场上空忽然落下一道耀眼神光,刹那之间,此方空间仿佛永昼。 左手边的青铜柱列缺了一根,此刻与它隔空对应着的一根青铜柱子的正上方上悬着一柄神光耀眼的金色巨剑。 所谓天下万法出自玄门,此言虽说有些夸张,可是也正说明道门之法的确有许多玄妙难言之处。 李木木与萧萧姑娘同样不多耽搁,各自使出自己的强力一击。 益仁的金色巨剑,少年的柔骨、木剑以及少女的花貌、鸟声两柄神剑,总共五剑几乎是同一时间刺向同一个目标。 “轰隆!” 宽广的广场之上响起一声回响惊雷,紧接着浓重的灰尘似灰色纱衣一般以青铜柱子为中心向四面铺开。 三人目力皆远超寻常眼尖之人,因此虽离着有一射之地却清楚瞧见青铜柱子表面裂开了细密的裂痕。 “小师弟,你们也加把劲!” “身姿伟巨,道心无拘,巨灵大神,速借吾力!” 原本耀眼的金色巨剑随着益仁又念出一串咒语变得更加耀眼,金光之后隐约还能见到一尊怒目大神伟岸的身姿。 少年右脚猛然一踏,巍峨如山的剑势陡然升起,剑指一按,柔骨剑归入竹剑之中,竹剑之上青光闪烁。 少女不甘示弱,身后凤凰法相双翅一展,灼灼热气扑面而来。 四柄剑的合击威势已有登临三境巅峰之势。 青铜巨柱之上的裂纹愈来愈深,最后如濒死之人一般发出嗡嗡嗡的哀嚎之音。 “砰!” 又一根青铜柱子破开! 三人极目望去,烟尘之中有一个异常高大的影子,四肢着地,有角。 李木木反应比益仁更快,神识一念外放,烟尘中绝非人类气息。 “是血兽?” 他的脑子中惊起一个念头。齐源洞天之中的最为有名的就是这种“外来入侵”物种,血兽! 益仁神识扫过,大声提醒道:“师弟小心,是血魔!” 血魔又是何物? 李木木不解,可是少女却十分警觉地拉着少年的手一个后撤蹦到百步开外。 烟尘散去,原本四肢着地的生物缓缓直起身子来。原本就高大如熊的它此刻已经如一座小山一般。 李木木此刻彻底看清了它的面容,硕大的屁股,尖锐的犄角,暗紫而粗糙龟裂的皮肤,獠牙赤目方瞳。 它是魔族的样子却又与寻常魔族有着说不清的区别,除了外貌之外更重要的是气质上的区别。 恶魔给人的感觉往往是凶狠暴戾,而眼前这头魔族却给人一种凶恶嗜血的感觉。 血魔就是魔族,不过却是变态的魔族,所谓变态,不仅是外形上的变态,更是心理上的变态。 益仁表情上有些凝重,他原以为小师弟的担忧不过是杞人忧天,谁曾想第一张就开出了这等金色传说。 三人仍处于紧张之中却见到广场之上的所有青铜柱子皆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发生了连锁反应。 “砰砰砰!” 一根又一根的青铜巨柱轰然炸开,一时间青石广场变成了飞尘广场。 益仁只希望,别再开出金色传说! 神识一探。 “不好!” 烟尘之中又站起来一头血魔,看起气息竟与第一头相差无几! 这运气,简直比四境修士还罕见。 益仁此刻只想带着李木木二人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此时烟尘中忽然响起一声经典国粹。 “卧槽!什么玩意踩到你儒大爷鸡儿上了!” 声音传来,益仁忙以神识再探。这种话可不是血魔会说的,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落到了血魔群中。 不过万事皆因他而起,这个倒霉蛋能救就救吧! 益仁还在思考之间,少年一个飞身已经冲了上去。 “这声音,不是他娘的是徐二狗?” 第152章 禁忌法诛真假魔 “二狗,快走!” “别拉,那是老子命根子!” “徐二狗,我是木木!” “老子知道,但是你拉着我命根子了!” 李木木闻言急忙撒开手,想了一想又将右掌在衣衫上擦了又擦。 “我以为拉着你手了。” 徐二狗冷哼一声从烟尘之中狼狈走出,此时他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连俊俏的脸蛋之上也满是污秽。 李木木强忍着笑意也来不及问清缘由,二人身形暴掠而去,呼吸之间就抵达少女所站位置。 少女仍不忘打趣道:“徐书生?你这是钻了哪家富贵人家的火灶了?” 徐二狗胡乱抹着脸,咽着口水道:“那里全是烧鸡,香的不得了。”他一转眼就看到站在一旁的益仁于是行礼道:“见过益仁师兄,师兄前些日子不是同千言师姐往洪都去了吗?” 益仁瞥了一眼干架之中的血魔,发现目前几人并没有危险,方才回应道:“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回来恰好遇见齐源洞天破损,因此跟观主知会过之后也进来瞅瞅。” “师弟这是怎么到的这里?” 徐二狗挠挠脑袋怨声道:“天杀的,我刚抓到一只野鸡,在树底下烤的喷香,不知道怎么就地震了,一股脑掉进缝里,中途还遇见一帮龇牙咧嘴的恶心家伙,我那限量款的道袍呀,今天特意穿上的,结果......” 他拍拍自己结实的胸肌,裸露的皮肤之上同样满是灰尘。 李木木三人闻言对视一眼都各自古怪笑起来。 益仁笑道:“齐源洞天地质不稳,有点地震是正常的。” 徐二狗惊奇道:“真的吗?” 李木木与少女连忙开口应和道:“千真万确!” 徐二狗看着三人清澈真诚的眼神也是满意点点头,一副了解真相的样子。 就在此时,混战的血魔之中忽然有一只血兽向几人的方向冲刺而来。一只血兽本不具有十分的威胁性,然而它就如同第一只奔跑的鸭子,它跑起来带动身后的血魔全都飞奔而来。 “逃!” 益仁的话简短有力,几人的反应快速果断,益仁的“逃”还没完全落下,几人的身形就一闪消失在原地。 李木木三人境界都还没到达三境,因此全都不能自如使用空间能力,而益仁虽然是融境的大修士,不过也没办法带着三个人在虚空中穿梭。 几人自食其力以最快的速度想要跑离青石广场,虽然他们都不知道青石广场之外是什么东西。不过相较于眼前看得见的危险,那些潜在的危险便可以忽略不计。 “早这么跑也没那么多事了。” 益仁心中也有些懊恼,想不到他作为几人的师兄,心智竟然也这样的不成熟。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跑也没用,青石广场之外竟然如同不存在其他空间一般。他在虚空中急速穿梭本意是想为李木木他们探路清楚,谁曾想却一下子落到青石广场之上。 他又试着往前迈出一步,可是这简单的一步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开。 这里,似乎就是世界的尽头。 李木木几人也很快到达,没有见到益仁,只看到一只异常壮硕的血魔呆滞地愣在原地,徐二狗长枪在手,李木木与萧萧姑娘各自执剑,三人组成一字阵打量着血魔。 益仁听到身后有动静以为是李木木几人到来,可是一回头却发现三头血魔正如同打量猎物一样打量着他。 益仁的怒火一下子蹭地窜到头顶,他分明看到三只血魔手里分别捏着三具死尸,而这三具尸体便是李木木等人。 “怎么会?” 他不敢相信。 “怎么能!” 他怒火攻心。 “天网恢恢,查照诸贼,借命请炁,诸天大神,过往不问,万般因果,尽归吾身!” 道家所求,道法自然,如此强求,已是禁忌。 禁忌,即是神力! 第153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快离开此地,是幻境!” 就在李木木三人还在小心防备之时,娲娲姐的声音从识海中直接响起。 “幻境?” “你面前站着的并不是你所看到的。” 涅盘重生是凤凰流传于世的最经典的逆天能力,可是涅盘的能力实在太耀眼,以至于其他同样玄幻异常的能力都被人遗忘。 制造幻境便是其中之一。 凤凰于神兽之中属火象,火本就是万般幻境的根源。火归于心,心火一燃,万象丛生。 而且凤凰制造幻境的手段可以是色声香味触法中的任何一项。当日萧萧姑娘只是使出一式凤鸣之剑就将李木木拉入幻境之中。 李木木也顾不上眼前之人究竟是何人,大喝一声就拉着少女二人远遁而去。 “你干什么!” “什么?” 李木木万般不解,不过刹那之间又如灵光灌顶一般果断松开双手,一个转身飞跃而去。 此刻他与徐二狗跟萧萧姑娘相对而立。 在极为短暂的愣神之后,他脑中闪过娲娲姐清晰而完整的话。 “你眼前站着的并不是你所看到的。” 娲娲姐说的是“你”而并非“你们”,那么他所看到的“他们”很可能不仅仅指他看到的血魔,而是连他身边的徐二狗与萧萧姑娘也是幻境造物。 想到此刻李木木不禁倒吸几口冷气,这个幻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难道,他所遇所观所历所念所想尽皆幻象不成? “娲娲姐,我现在看到徐二狗与萧萧姑娘,还有一只血魔,你说的幻境指的是哪个?” 他相信娲娲姐的眼力,而且他记得萧萧姑娘说过,娲娲姐的本体烟柳仙蛇有着勘破幻境的能力,虽然这个“萧萧姑娘”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不知何时,少年肩上有玉色小蛇昂首傲立。 “一切相皆是幻象!”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下到青石广场之后遇见的所有东西都是幻象不成?” “不是!” 娲娲姐斩钉截铁地说,随后又补充道:“小妮子是真的,那个俊俏小哥也是真的,还有那个融境道士、火凤雏鸟都是真的。” “那怎么会现在又都是假的?” 李木木手中竹剑斜提于手,两指慢捻,剑上有青芒闪烁。 “你们三人追上那个融境道士的时候,另外两人确实都还在你身边,可是我一不留神的功夫就只剩你自己了,要不是看着你怪异的举动,我还没察觉你入了幻境呢。” 李木木又打量着徐二狗几人,确实感觉几人行为表情都有些生硬,至少不是他熟悉的感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娲娲姐无奈道:“我如今的实力也不能与你共享破雾神通,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站在你面前的只有一个人,那个是你口中的益仁师兄,其他的都是你的幻觉。” 李木木顺着娲娲姐玉尾所指,狰狞血魔竟然是益仁师兄,不过对方很可能也陷入幻境之中,那么他很可能会来攻击自己。 “娲娲姐,你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火明色相,金鸣有声,香木土味,临水有感,我想,你们如今陷入的应该是一只金凤的声界幻境。” 说到此处娲娲姐大声道:“先以剑气屏住周身气窍规避外界声音。” 李木木木剑悬立于身前,以剑凝之法凝聚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剑气罩,外界的声音戛然而止,不过幻境并没有消失。 “没有效果,娲娲姐!” 李木木此刻气息渐稳,既遇困难,不惊不惧,妥善处理方为上策。 “这声音在你心中,魔障在你心中,怪不得我境界不稳也能勘破迷雾,原来迷雾只在心中,这下不好办了!” 第154章 钓鱼人,笼中鱼 “娲娲姐,你的记忆传承里面有关于破除幻境之力的秘技吗?” 娲娲姐闻言摇摇头无奈道:“我如今觉醒的记忆实在太过残缺模糊,虽然隐约有些念头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李木木不再说话,心中思虑繁杂如乱麻。 两人几句话的功夫对面同样陷入幻境的益仁此时已将禁忌道法酝酿完毕。 迷乱空间之中,金云片片层层,光耀金云之上,紫雷丝丝缕缕。 然而最耀眼的并非是金云紫雷,而是沐浴其中的青年道士。他原本的道袍粉碎消散,光耀的雷云围绕其周围化作一件神异道袍。青年的眼睛仍是清澈如水,可是却变化成深不见底的千尺桃花潭。 “小心!” 娲娲姐急切的呼唤再一次响起。 李木木剑网再凝,他知道眼前的血魔其实是益仁师兄,因此纵使到了这样的危急关头他仍优先使用防御技能。 人虽不可作圣母却也不可作畜生! 如果有人遇到亲友癫狂持刀欲砍,他不是先逃开而是夺刀反杀,如此行径与螳螂何异? 李木木不是螳螂,他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他剑网如球将其紧紧包裹,脚尖猛然一蹬,身形急速向后退去,而在他退去的刹那间他以剑形在原地留下一张真正的剑网。 金蝉脱壳不仅要成功逃开还要捆住敌人人以期能安然逃离。 益仁脚踩紫雷一闪就已经扑到李木木原先站着的位置,手中无剑,十指成爪,大有猛虎扑羊之势。 后撤中的少年期待地盯着一闪而过的紫雷身躯,如果对方扑到他留下的剑网之上,他自信有十成把握困住对方一两息,因为他留下的剑网之上有浓郁的寂灭剑意。 然而他的期待之色忽然化作震惊之色。 益仁如同看穿他的伎俩一样在剑网之前五步便打了个弯,急转的紫电一眨眼已在少年身后。 李木木刚想发力却听到几声惨烈的叫声在身后响起。 “师弟别怕!” 少年惊喜,猛然转身,血魔益仁对着他咧着大嘴巴,尖锐的牙齿安在狰狞的脸上倒是一点违和感也没有。 “益仁师兄,你没有陷入幻境吗?” 李木木看着歪歪扭扭斜躺在地上的胡萝卜、石狮子,心中知道这些只是幻象,至于幻象背后是血兽还是血魔他无暇关心。 他关心的是为何益仁师兄没有像娲娲姐猜想的那样也陷入了幻象之中。 “原本是有的,不过我催动的秘法中有查照诸贼、堪破幻象的法眼神通,因此能借机从幻境中挣脱。” 道家之法本就是心法,因此连法眼神通也是自内心发生,正因如此才能瞎猫碰上死耗子一样赶巧地破开了凤凰的幻境。 “益仁师兄,你能探查到萧萧姑娘他们的位置吗?” 益仁一边以紫雷金云将冲杀上来的血魔血兽推开一边摇头道:“不行,她们现在的位置我也不能确定,不过你放心,他们应该没事,我们还是先关心一下眼前的状况。” 李木木剑意混着紫雷金云刺去,也不管看到的是山羊胡子还是鲤鱼鳍子,只是无差别攻击。 益仁身上的金云道袍显然不如最开始那般紧实,说明他如今的状态并不及刚催动秘法之时。 “我们得快点逃离这里,我以法眼神通看过,这个地方并不是祭坛那样简单!” 李木木闻言刚想问出心中疑惑就听见益仁补充道:“这里像是一个放置了鱼饵的鱼笼,而我们包括这些血魔不过都是侮辱其中的小鱼罢了!” “你说这是个陷阱?” 娲娲姐先开口道:“或许袁天罡设下的黄泉局就是请‘鱼’入黄泉的局。” 谁会是局中鱼?袁天罡将鱼骗到此处的目的难道真是单纯将鱼杀了?难道这些鱼里面就没有发现其中猫腻的? 一瞬间,千百个奇怪的念头跳上李木木的心头。 第155章 紫雷鼎镇血色魔 这些念头自然都暂时无解,不过心念一起便无端种下因果,因此这些支离磅礴的猜想便似‘波飞太液心无住,云起魔崖梦欲腾’般萦绕于少年之心。 他的神识本就受到金凤之声的侵蚀而心神不安,如今又有这些奇怪的念头牵绊,心思一乱,连出剑都呆滞了许多。 周围的血魔、血兽并不会因为他走神而走神,其攻势反而云浪堆叠般愈发疯狂。 与之并肩作战的益仁立即察觉到少年的不对劲之处,于是连忙以虚身咒护住他的心神。 李木木炙热烦乱的识海渐凉,心神也迅速安宁下来,这才发现刚才恍惚之际,血魔与血兽早将二人紧紧围困在中间。 “师弟,我方才见你使出的剑意之中有能够迟缓万物的效果,不知道那样的剑意你现在是否还能继续施展?” 李木木立即解释道:“可以,寂灭剑意,对四步之内同境或者低境的敌人有四息左右的迟缓效果,不过如果对方境界太高,那么效果就会有所减弱。” 他一边说一边已在竹剑之上酝酿一股寂灭剑意,他很清楚,益仁师兄既然在这样的场合之下问出这样的问题必定是想要借用他的寂灭剑意达到某种效果。 “好,待会你施展剑意控制住这些血魔血兽,我趁机以雷法破敌,然后我们迅速向东汇合,清楚?” 李木木点头道:“清楚!” “就是现在。” 益仁说话之间便将紫雷金云收起,没有了这一层防护,周遭的血魔血兽如同疯狗一般迅速冲杀向二人。 只见竹剑之上青芒闪烁,竹剑刹那化作千百道细微流光散射向四周。 这一式蕴含寂灭剑意的散剑李木木已经使得相当顺手,虽未登堂入室,不过也算能看见大致的院落格局了。 血兽的境界大都低于少年,因此首当其冲地承接了最严重的一波迟缓,而有些血魔则跨入了三境之列,甚至达到上流之色。 寂灭剑意对这些糙皮汉子的迟缓效果大打折扣,迟缓时间甚至只有两息左右,不过对施展秘法之后的益仁来说,这两息时间已经弥足珍贵。 以他的境界一对一与这些血魔战斗他都丝毫不怯,可是这些类似阴魂一样的东西绝对不是那种会讲道理的东西。 高悬于青年头顶的金云伴随着恐怖的紫雷高速旋转,仅仅一息时间,金云紫雷便旋成一方三足双耳的金身紫足的奇异大鼎。 鼎是镇国之器,庄而重,高而雅,不妖不魅,不争不摆。 紫雷是道家上等诛邪道法,鼎又是世俗至高镇国神器,二者合而为一爆发出一股浩然之势。 紫雷鼎穿过圈圈气环向着地上呆若木鸡的群魔镇压而去。 又一息过去,实力强劲的血魔才从迟缓中缓过神来便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之处,想要抽身离开却发现为时已晚。 紫雷萦绕的三重鼎足承载着巨大的金身落于血魔血兽之上。 实力低微的血兽连威压都未能承受住便化作一滩暗黑血水,实力稍强的也才与之接触便落得与前者一般无二的下场,唯有跻身三境的血魔勉强支撑着。 第156章 魔血归心黄泉开 先人发而后人制,战斗本就讲究抢占先手,如今将血魔清理的机会就在眼前,益仁心念一动便将原本逃离的计划抛之脑后。 益仁也曾大致领略过李木木的寂灭剑意,不过当时留神躲过一击,并未真正身处其中。因此他虽知道此剑意必定不俗,如今再看却发现还是低估了其威力。 三境血魔在一个二境剑修的剑意之中居然完全不能动弹,这着实超出了益仁的认知。 当今剑道凋零,唯有蜀道山的剑阁一支独苗苟延残喘,而且就算剑阁如此传承,若非得当日李青莲下山,世人仍旧不知。 “剑修竟然有如此风姿?” 益仁一边皱眉嘀咕一边趁着秘法留存施展出绝杀一击。 “天道荡荡,天威煌煌,以身为鼎,脚踏四方!” 道家有法旨,能请神明降世,能通诸天奇伟。 益仁法诀四次变幻,一息才过,血魔头上的三足金鼎体积陡然增大数倍,金色鼎身化作方形,雷电紫足再生一只。 四足方鼎压迫而下,脚下大地为之如冰龟裂。 益仁的双眸光彩渐散,最后连金云紫雷道袍也完全消散,唯有白皙的肌肤裸露于天地之中。 除此之外,天地间充斥着莫名的血腥恶臭。 无论是凶狠的血兽与凶残的血魔此刻都如肉饼一般堆积在一起,暗黑带红的血液如同番茄汁上的酱油一般流了一地。 “益仁师兄,你怎么样?” 益仁早取出一件道袍披在身上,不过两度使用过高的道法致使他一身精气神完全枯竭。 他胡乱瘫坐在地上强行挤出一缕笑意道:“无碍,就是有点脱力,不过师弟的剑道修为着实令人吃惊。” 还未等二人闲聊李木木便发现眼前诡异的一幕。 粘稠腥臭的魔血竟如同受到指引一般整齐向同一处地方流去。 “师兄!” 益仁拄着腿勉强站起身来,目光直望向魔血流去的方向。 那个方向,是青石广场。 “古怪,我们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益仁来不及多解释便将一枚淡青色的丹药吞服下肚。李木木也是见怪不怪,到了道家融境,体内可以开辟出一小方空间,在体内空间之中炼化丹药确实比以化丹法诀方便许多。 益仁气色稍好,二人忙起身往反方向快速掠去。 身形才动不过一里之地二人便同时发现自己如同深陷泥沼一般难以动弹,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竟然比秋风一动十二停还要难受。 混沌地死去总比清醒地直面死亡要舒服许多。 两度施展道法,此刻纵使有归神复气的丹药辅助益仁也没法再施展任何道法,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自己被快速拉回的感觉。 少年仍有气力,他要自救也要救人。 二人被拉回原地的之时,四面八方的杀戮全都临近尾声,死者的血液同样被牵引到此,胜利者则与李木木二人是同样的情况。 青石广场之上,原本普通的陪葬陶俑一般的东西全都诡异地摇晃起来。 死亡者的血液爬上暗灰的陶俑,随后缓缓注入其中。 陶俑摇晃中能听见明显的水声,不过随着四面八方魔血的灌入,水声逐渐沉闷,最后归于无声。 水满无声,陶俑已然达到饱满的状态。 陶俑忽然活了,乌泱泱径直挪向祭祀高台。 青铜巨柱顶上迸发出熊熊火焰,远望而去如两排古朴的蜡烛。 青石广场煌煌如神宫再世。 复活的陶俑匍匐于明镜宝座周围,明镜宝座的正上方,一方黄褐色的泉水倒悬于头顶,泉眼正下方的宝座之上,一道女子的倩影若隐若现。 第157章 金血入体女帝来 随着明镜宝座之上的倩影的出现,匍匐于青石砖面上的各类陶俑纷纷开始磕头。 青石广场之上的战斗已然结束,整片空间恢复到了原有的寂静之中,然而此刻,震撼人心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咚、咚、咚......” 整齐而沉闷的叩头之音如同天丁擂鼓一般。 距离青石广场仍有一段距离的李木木二人同样真切听到了这般声音。 益仁的反应最为迅速,声音方才入耳他便脱口而出道:“像是朝堂之上大臣叩拜天子的声音。” 二人立即想到同一个人,在此处唯有一人与天子二字挂的上钩,纵非天子亦是天女。 益仁惊异道:“难不成女帝从未离开过此处?” 二人对于具体的情况并不清楚,不过随着叩拜之声的出现,将二人拉扯回来的力量却明显加强。 明镜宝座之前,数不清的陶俑仍在忘情地磕头,直到第一只陶俑的额头开始龟裂,随之其他的陶俑便多米诺骨牌似地裂开额头。 金红色的血液自陶俑额前的裂痕中渗出。 祭祀台上,整齐紧密的蛛网纹路随着金红血液的渗出而显现出来,四面八方的血液随着纹路一致流向最中心的明镜宝座。 流向陶俑的魔血原本是暗红的色,可是自其额前流出的血液却是金红色的。 宝座之上的倩影逐渐凝实,精致的五官逐渐显现出来,继而连丰腴的躯体与白皙的皮肤都清晰可见。 金红的血仍在流,陶俑仍在忘情地叩拜。 女子缓缓从宝座之上站起身来,无情双眸望向她四周的“臣子”久久不语,她又仰起头望向正上方的黄泉之眼,无情美目这才有了光彩。 这光彩没有其他颜色,有的只是一种不羁。 女子再一次坐下,再一次望着不住磕头的陶俑摆摆长长的衣袖冷冷道:“都退下吧。” 陶俑的动作立即顿住,原本庄穆如僧钟的声音戛然而止。 泥土捏成的陶俑忽然被赋予生机却又忽然被剥夺了生机。 李木木二人此时也到达了青石广场,广场之上还有许多人,其数量完全不亚于保持着跪拜姿势的陶俑。 李木木见到了萧萧,也见到了徐二狗。 他几乎想喊出声来,可是声音到了舌尖却离奇失去了踪迹,他只能看见不远处的少女嘴巴一张一合似在说什么,而更远处的徐二狗则是眉飞色舞地表演着。 李木木听到任何声音,连离他最近的益仁的声音他同样听不见。 自古以来,大臣面圣皆是噤若寒蝉,天子面前又何人敢乱声喧哗? 他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当他抬眼望向明镜宝座之上时却吃了一惊。 宝座之上的女子,容颜竟与萧萧姑娘有七分相似。 李木木几乎可以断定,宝座之上的丰腴而美艳的女子年少之时一定与如今的萧萧姑娘长得一模一样。 他同样能够想象到,如果如今的萧萧姑娘要是尽情享受人间的美食,那么她一定会长得与宝座上的女子一般无二。 李木木再看向嘴巴仍在一张一合的少女,这时候他才读懂不断重复的唇语。 “她是武曌!她是武曌!” 她是武曌,那她是谁? 李木木脑中忽然蹦出一个原本已经逐渐淡去的画面。 那一日学宫大比,那一位手执碧血青天之剑的书生。 书生以碧血青天剑为笔写下一个巨大的“解”字。那一日他在一瞬间见到了冬雪之解,见到了春风之解,见到了夏蝉秋月之解。 那一日,他第一次听说,也是第一次见识书生兵解。 后来他才知道,兵解之人并未死去,而是在一瞬间顿悟了极高层次的时间法则,最后借此重生。 重生? 他看着极为相似的两人,这个疯狂的想法便自然而然地窜出脑中。 宝座之上的女帝缓缓开口道:“朕,倦了!” 这短短的三个字从女帝嘴中说出却不见任何的颓丧之势反而有一种无端的恐怖。 猫一旦厌倦玩弄老鼠便会毫不留情地将之拍死,孩童一旦厌倦玩具便会毫不吝惜将之毁坏。 帝王的厌倦,又代表了什么? 第158章 天下剑仙皆姓李 听到女帝的话,李木木抬眼望向前方的明镜宝座,他的目光落在女帝身上的一刹那却发现女帝的目光同样落在他身上。 二人四目相对,眼中光彩飘忽难测。 女帝目光一紧,华丽凤袍一挥,那一道如明月脱尘一般的倩影陡然消失在青石广场之上,连同女帝一起消失的还有欲言却不能言的少年。 李木木只觉得神识恍惚一下,等到他再一次睁眼之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湖池水之中。 月色入湖,湖上有亭,亭下有莲,莲上生月,月下有美人独酌。 李木木并不敢放肆,因为眼前的月下美人便是方才在青石广场上见到女帝。他对于自己为何忽然间到了另外一处地方并不感到有任何好奇,这等神通手段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当日在魔域西山之上,玉童子便是以此等手段将少年带到他的隐居之所。 李木木右手按在斜挎在腰间的竹剑之上,目光始终不离饮酒的女帝。 他虽然明知自己与对方的境界差距,就算拼尽所有底牌也不会有有任何可观的胜算,而且他的磨砺出雏形的直觉告诉他,女帝对他并没有任何杀心。 等饮尽青玉杯中的酒女帝方才开口道:“你有些拘束,在这方面你的确不及你的父亲洒脱。” 少年为即将发生的事情设想了无数种可能的画面却没想到女帝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极少听人说起过自己的父亲,对于父亲的概念模糊得几乎拼凑不成一个完整的人形。 “您认识我的父亲?” 女帝停杯浅笑道:“世上应该没有人不认识名动四极的青莲剑仙。” 李木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却仍不免心神大震。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遇上传说中的武周女帝,更想不到从一言九鼎的皇帝口中听到了自己的父亲的消息,最让他想不到的是,他的父亲竟然是青莲剑仙。 这话要是从不靠谱的徐二狗嘴中说出他一定会将其当做不靠谱的屁话,可是君无戏言,更何况这位君王还是千古以来的第一位女帝。 女帝的一句话如同一支闪电箭一般刺入少年的识海,数不清的斑驳庞杂的记忆碎片似泡沫在少年脑中形成又迅速炸开。 那道饮酒高歌的青色人影,那位一人独战数人的绝世剑修,饮酒,青莲之剑...... 少年将自己感觉之中的青莲剑仙的样子初步构造出来,可是这位青莲剑仙却如同陶俑一样缺乏灵气。 这是剑仙的样子,也是他父亲的样子,高大而模糊,神秘得令人伤悲。 女帝见到少年神游天外,一下子就猜到了其中缘由,于是又解释道:“你与李青莲长得并不十分相似,若非见到你腰间的宿命之剑朕都不会将你与他联系到一起。” 少年回过神来望着女帝毅然开口道:“乞望陛下为我解忧。” 女帝笑容益盛,摊掌示意李木木坐下后才问道:“你小小年纪也有忧愁?” 李木木也不再多加拘束,斜对着女帝坐下后迅速回应道:“我并未见过我的父亲,甚至没听说过。” 女帝又倒了一杯酒推到少年跟前,稍顿一下后才开口道:“青莲的事情朕后来也有所耳闻,不过以朕对他的了解,他虽生性洒脱无拘如魔域飞马却又极重情感,加上他对你母亲的一片痴心,他必做不出那种将你们母子随意丢下之事。” 少年眼中流光滚动,一种莫名的委屈爬上心头,晶莹的泪水不断累积在眼眶之中,最后凝成浑浊的泪胶再也流不出来,只觉得一切画面皆已模糊不清。 少年的委屈并不是为了自己。 母亲,一个没有丈夫作为后盾的母亲,独自挡下生活中的一切唇枪舌剑。 “朕第一次遇见李青莲之时,他还是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朕当时只诧异于世间竟然有沧海游鱼一般自由无拘的少年却也没想到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千万年来天下剑修都望尘莫及的高度。” 少年不知道这高度到底有多高。 女帝眼中有光,神采奕奕。 “自李青莲之后,天下剑仙皆姓李!” 少年才知这高度究竟有多高。 第159章 知天命而逆天命 纵观古今,能以一己之力拔高姓氏影响力的人单手能数。 这样的奇才少年只听闻两个。 一个名唤诸葛孔明,多智而近妖,自其之后,凡姓诸葛者,人闻其名,便脑补其智。 另外一个便是谪剑仙,李青莲,自其之后,凡人杜撰剑仙往事,剑仙尽归李氏。 李木木曾凭借蛛丝马迹推测过这个素未谋面却背负着父亲身份的男人的往事。 父亲或许是个埋骨黄沙的戍边卫士,因为少年发现自己的母亲对其他人都冷淡异常,却对偶尔路过的巡边将士抱有一种莫名的亲和感。 她简朴到近乎只剩四壁的房间里仅有的装饰是一尊拇指大小的执剑披甲的泥俑,这尊泥俑常被她放到枕边。 “你或许有许多话要问朕,虽然有些事情不知道会比知道要好,可是朕觉得李青莲说过的一句话更有意思。” 少年并没有回应她。 女帝望向他道:“你不想知道是什么话?” 少年又看向女帝,丰腴地恰到好处的脸上没有一丝赘肉却同骨感搭不上一丁点边,青丝有序盘起,只以一只黄金凤簪束起。 额前深点一珠痣红,两眉细弯而刚韧,锋如刀刃却又不显凶恶之相,丹凤眼炯炯如烈日照人心,玉葱鼻挺挺如华山立,朱唇紧闭微微上扬,似笑又非笑,似喜又如威。 少年仍未说话,可是女帝何等人物,只是稍看一眼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李青莲曾说,宁做牛屁随风逝,不做牛皮蒙鼓里。” 少年虽未说话嘴角却情不自禁扬起一弯弧月,继而低声喃喃道:“剑仙说屁话,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女帝耳根清灵自然将少年的玩笑话听得真切却只是一笑并不多加言语。 “茫茫大梦中,惟我独先觉。” 逍遥剑仙的话天下人尽皆知,而人尽皆知的事情她不会多费口舌。 “关于这些事情,你的母亲对你守口如瓶,其意自然是期望你能愚且鲁,最好无灾无难到公卿。可是想必她也已经发现,若要松树永远伪装成小草是不可能的。真龙纵使甘愿曳尾泥中作泥鳅却不免落个为人谋算的下场。” 女帝取过半满的酒杯满嘬一口后补充道:“世人以九九之功对抗百不占一的宿命,然而最后都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天命所归并非一句空言。” 女帝没有进一步解释。这些哲理一般的经验唯有说一半藏一半才会具备启发哲思的效果,说不足不足以启发,说太过又纯属个人经验之谈。 名士高人故作高深如果只是为了装逼那么粗俗的话又何德何能顶着名流的高帽? 菩提祖师连话都没说,那漂洋过海而来的石猴就已知道祖师所言。她相信话说到这份上,少年一定有自己的体会,如果还没有的话只能证明这少年是没有慧根的榆木脑袋不开窍、烂泥扶不上墙。 或者,他只是李青莲捡来的孩子。 “所以青莲的剑仙的佩剑名唤‘宿命’。” 少年开始说话,还未等女帝有任何反应,他又补充道:“青莲剑仙死于命中注定?” 少年此刻不愿以父亲的称呼代替青莲剑仙这个名词,而他对于天命一词并不陌生,儒道首夫子曾有言流传于世。 “不知命,无以为君子。” 世人皆说首夫子乃是统治者的走狗,以此话愚民,让世人逐渐失去反抗之心。 可是李木木对这句话却有不一样的理解,不知命,无以为君子,夫子所言是知命并非认命。 首夫子必定知道人心不古已是常态,礼崩乐坏已成定局,可是他仍然愿意为了天下之人而累累如丧家之狗一样周游列国。 安得广厦千万间,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首夫子他何尝不知命又何尝任过命? 少年将“宿命”托于掌上,这样惊艳的一位谪剑仙怎么会是一个知命认命的庸才? 相较于因认命而取名宿命,他更愿意相信,青莲剑仙是想以命换命。 这回换做女帝沉默不语,她自然清楚少年的一答一问想表达的意思。她像是又看到了那一条沧海游鱼的影子。 这少年绝不是李青莲捡来的孩子,他们二人外在的脾气虽各有差异,可是骨子里的那种桀骜不羁却如此相似。 女帝未说话,少年已先说。 “他死于非命,死于知命而不认命的非命!” 女帝凤目豁睁,眼中尽是惊喜与赞赏之色。 少年虽鲁非愚。 半刻后女帝似乎是放下心中的芥蒂一般朗声笑道:“汝得青莲遗风矣!” 女帝仰头满饮一杯后激昂道:“朕出于蜀而长于长安,初为帝妃,平平如无波之水,淡淡若无盐之汤,然而朕之志不在儿女情长,虽遭受磨难,入寺为尼,所幸得释法点拨灵智,入修行之道,再入宫,以威仪升为后。二圣临朝,朕何曾惧怕那些闲言碎语?” 说及此处,女帝再饮一杯方才继续说道:“天命所归?朕威名未显之时他们口中的天命所归便是学女德,攻女红,相夫教子,那时的天命又何曾是登临帝位?” 第160章 有恃无恐少年郎 少年并不知道天命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东西,只是觉得天命若有若无,玄之又玄至无法言说。 玄之又玄的东西他从来不轻易去否定,但是他也从不将这些东西奉为经典。 女帝仍有话要说,她刚张嘴欲言便察觉到青石广场上传来的异象,只见她轻转手中的酒杯,李木木与女帝恍惚间又回到祭台之上。 女帝仍坐在宝座之上,周遭陶俑恢复如初,正以一种缓慢而不可阻挡的趋势原路返回原地。 李木木挎剑立于女帝身旁,抬眼望去之时便清晰见到令女帝不得不立即返回的异象。 浑浊如黄汤一般的泉水以宝座之上的泉眼为中心倒垂于天。 黄泉落下,分化五道,每一道又连接到祭台之上的五枝青铜树杈。 女帝见状轻叹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金黄凤袍如云自然垂落于地。她侧过身子看向身边的少年,脸色稍微缓和道:“朕确实厌倦了这样无休止的生活,当年李青莲有恩于朕,朕却没有机会还这个人情,因此只能慢慢还与你了。” 她说完抬头看了一眼时刻变幻着的黄泉之眼,估摸着某种事情发生的时机,随后又重新看向李木木继续道:“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你也没有有求于朕的地方,毕竟凤凰涅盘已是逆天能力,而你却更胜一筹,你可知为何?” 李木木精光一闪,求解道:“愿得陛下点拨。” 女帝先是瞥了一眼斜挎在少年腰间的宿命,又深深望向他修长中指之上的纳戒,最后才认真解释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的纳戒中有一位蛇形前辈,而宿命中的剑灵想必也已经苏醒,这是两张了不得的底牌。” 李木木不是傻瓜,从那些大人物对娲娲姐的态度他就判断出这烟柳仙蛇来头不是一般的大,至于剑灵前辈,连娲娲姐都成为老头的人物,必定活过了悠久的岁月。 可是他对女帝的话却有着自己的疑问。 这不靠谱二人组就如同以整座大山凿刻而成的罗汉菩萨,空有无上威严法相,却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娲娲姐躲在纳戒之中不肯露头却将女帝的话听得真真切切,心里得意,喃喃自语道:“这小凤凰眼光还是可以的。” 女帝却等不得少年问出心中的疑惑便加速解释道:“如果你是李青莲的遗子的消息暴露出去,朕可以明确告诉你,你将会遭受难以想象的杀戮。” 李青莲是剑阁之后,自远商之后,剑道人才日渐凋零。无人挑大梁日久则剑道渐沦为末流之技,剑修亦仅堪权贵酒中助兴之乐、豪门守夜之甲。 李青莲自蜀道山剑阁而来,本是卑微身份却又豪气冲云,其狂也傲,连当朝皇帝都未曾放在眼里。 人狂则为他人不喜,人狂且有大才则不免为他人所嫉妒。 因此青莲虽有剑仙之名却是一位世人皆欲杀的谪剑仙。 “可是你仍是安全的,你可知为何?” 女帝自问自答道:“因为你的母亲,以她的手段,如果那几位不插手人间之事,这天下便无人能真正杀得了你。” “你可知为何?” 女帝抬眼望向头顶的黄泉之眼连忙甩下两句话。 “李家的小子,朕一生不羁于天命方才有此结局,如今朕只有一句话要留与你。” “向心而行,步步,皆是天命。” 说罢她再也来不及答复李木木心中的疑惑便以五指扯住五道黄泉,身形扭曲,黄泉之眼与女帝陡然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失去了女帝的力量,束缚住一行人的力量也随即消失,徐二狗等人又恢复了自由之身。 第161章 玉携神魂入黄泉 束缚之力刚一消失,徐二狗便一边兴奋喊着木子,一边迫不及待跑到少年面前。 二人相隔只差三步,萧萧姑娘却抢先一步挡在二人面前。 李木木的气息忽然消失! 少女从始至终都将注意力放在少年的身上,因此在他的气息消失的刹那之间她就已经感知到不正常之处。 先前女帝以挪移手段将少年拉扯到另外一方空间,那时候二人气息是连同躯体一起消失的。 可是如今,女帝的消失了,李木木仍站在原地,只是却只剩下一具没有任何气息波动的躯壳。 这种情况在活人身上并不常见,因为除了那些境界达到极深层次的修行者才能短时间内完全舍弃躯体的束缚从而达到神魂出游的地步。 李木木区区二境修为,纵然有着对抗三境修士的资本,但是杀人的功夫与养生的功夫却是一棵树上的两个果,有关联却又不相干。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种情况,那就是,死亡。 少女的神色由疑惑化作不可思议,又迅速转变成难以置信,最后一种定格的奇怪到难以复加的神情取代了一切变化。 徐二狗心思不及少女细密,因此见到少女挡在自己面前之时还带有有一种看妻护夫的玩味,不过当他察觉到少女的不对劲之后也当即窜到少年身边。 李木木如老僧坐定一般,左手提着剑身,右手按住剑柄,瞳孔涣散,静立于明镜宝座之旁。 徐二狗与少女都是不知所措,想将李木木晃醒可是看着他的状态又担心好心办坏事。 益仁也靠到三人旁边,先是以神识探测一番,又施展道家气脉之法为少年诊断一番。 半晌之后无奈摇摇头道:“气海仍在自行运转,可是识海却了无生机,这种症状与将死未死的植物人差别不大,只是相较于后者,师弟他的情况显然还要严重上一些。” 少女轻轻拖住少年的执剑的手,余温尚在。 此时场下乌泱泱的人群中,惜命的早已寻路逃离,而胆大好奇的则是围着那些奇怪的陶俑研究起来。 有两人径直走向祭台。 这两人一人青衣一人黄袍,皆是无涯观道袍样式。 着黄袍的少年走在穿青衣的青年之前,他只是透过徐二狗三人之间的空隙瞧见一动不动的李木木,一道神识暗暗探去。 “李木木他没事,只是神魂出走。” 三人几乎同时转身,徐二狗瞧见二人模样抢先一步厉声问道:“完颜古板,他说的可是实话?” 完颜古板甩过脸,连话都不屑回一句。 徐二狗怒火无名起,跨一步抢到黄袍少年之前,武圣长枪落于手上,登徒子气息陡然栗色成浓云。 “你说的,可是实话?” 身着黄袍的朱帆却不与他急,不急不慢应声道:“信不信由你,说不说由我。” 萧萧姑娘见到好不容易有个懂行的,心里担心徐二狗心急无忌将人全气走,于是忙圆场道:“朱帆道友出身斗牛之墟,见识不是我等乡野之人能够比拟的,徐儒也不过是太过着急,还望道友见谅。” 青衣打扮的完颜古板见到对方先认怂刚想刺出几句嘲讽扎心的话,朱帆一抬手止住他,表情仍一副沉稳老态不见悲欢波澜。 “儒修的知止,道修的坐忘与释家的禅定,三者穷极究竟便会触及神魂出游的境界,神魂一旦出游便是李木木如今的情况,气海自行运转维持本体生机而不与外界沟通,从而呈现出气机消失的现象。” 徐二狗听到对方舍得给他台阶下也不好再发狗脾气,于是识趣将长枪收起。 朱帆继续解释道:“而神魂一旦出游,识海便会陷入六神无主的境况,因此他才会瞳孔涣散,不能呼吸言行。” 壶子以天地人三相示神巫,达摩面壁九载,这些事情修行者自然都或多或少有所耳闻,可是要修到神魂出游的境界,纵使未达六境这等传奇之境也至少要达到五境才有可能实现。 朱帆自然也知道几人心中疑惑。 “神魂出游的方式却不止修行入定一种方式,读书人中流传着一句话‘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所以依靠外物同样能达到与神魂出游相似却胜过神魂出窍的效果。” 他紧接着补充道:“至于李木木凭借的什么奇物引出神魂这我不敢妄加猜测,不过他让人想不到的东西还多着呢。” 说到此处他又莫名奇妙补上一句话。 “你说是吧,益仁师兄?” 益仁瞥了一眼却没有任何表示。 此刻李木木的神魂正被一块古朴的白玉环牵引着穿梭于一条不见尽头的暗黄通道之中。 而这块白玉环便是他当日在古战场洞天的沼泽海中获得后一直沉睡在他识海中的那块玉环。 这玉环除了帮他破除过心神幻境之外,平日里都是懒猫一样躺在他的识海中。 当时女帝身祭黄泉之时,识海中的这块白玉环却忽然暴动起来,随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李木木的神魂扯出体外,趁着黄泉之眼还未完全关闭之时钻入其中。 黄泉路,似乎没有尽头。 在这样的地方以这样的状态、这样的速度飞行,李木木早已不知道前进了多远亦或是前进了多久。 夫列子御风而行,旬有五日而后反,李木木只觉得神魂都已疲倦。 神猴越于如来掌上,尽头还有五根擎天巨柱,可是黄泉路的尽头却只剩下尽头。 尽头,即是不复能行。 李木木浑浑噩噩,连埋怨白玉环的心情都没有。刚开始时他还对白玉环要带他去往的地方充满了好奇,不过漫长而枯燥的折磨之下,他的各种欲望都完全隐没,如今能停下脚步他反而神魂一爽。 尽头之处,白玉环悬空而立。 玉环之后,李木木神魂疲软,索性一屁股坐下。 一人一玉就这么相对而立干坐着,许久之后,李木木的神魂方才站起身来,暗暗骂了一句:“不懂这狗屁玉要搞什么名堂。” 第162章 苦海冥冥何人听 苦海冥冥隐月日, 神石凄凄无终始。 若见阡陌杨柳碧, 思君拍马速归时。 ——题记 人之神魂与人之本体有别,本体有九窍百骸,然而神魂却只是拇指大小的一个模糊人形,若非如此,可托于掌上的白玉环也不能蝼蚁牵象一般牵着李木木的神魂在这暗黄通道之中长久穿梭。 李木木的神魂托腮围着静止的白玉环来回打量,最后也没瞧见任何稀奇之处。 想到广场之上一定万分担忧的萧萧姑娘徐二狗等人,他便气不打一处来,双腿蹦起,一脚踹到玉环之上。 玉环如同被弹飞的硬币一般旋转翻飞。 “叮铃~” 玉环落于脚下发出的竟然是金属之声。 这一声极清极脆,落于耳中却如静夜闻钟一般震耳欲聋。 黄泉通道幽深狭长,声音无落脚之地便只好一直继续传播。所谓尽头不过是人不复能进的尽头。 李木木低头看去,脚下景色悄然间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脚下居然是一片目不能及的大海,白玉环则如一片蜷曲着的天鹅羽毛悠悠浮于海上。 他忙抬头环顾,黄泉通道完全消失,入眼仅有茫茫无际的浩海。 神魂若有思思刚想飞身向前,一股五岳垂肩的压迫感使他踉跄着落入海中,所幸脚下便是漂浮着的白玉环。 情急之中,李木木扑腾着的手划过浓重如墨的海面,一时间一股灼烧神魂的疼痛感遍及全身。 触及海水的五指失去了原本金黄夺目的神魂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浓墨之色。 剑修御剑飞行归根结底凭借的还是天地之气,某些空间之中天地之气太过稀薄,从而导致剑修等修行者无法长时间滞空尚且平凡。 然而神魂飞行是接近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的飞行方式,号称最接近神游太虚的飞行法门。 能限制神魂飞行的东西无一不是神奇之中的神奇。 而且在此处一旦从空中落下必然会落到海上,而这平波无际的海洋却能直接灼烧人的神魂。 神魂不幸抵达此处,若无白玉环这等另类奇物相助,唯有神消身腐一种结局。 李木木的神魂被白玉环莫名其妙带到此处,不知该感到幸运还是深感不幸。 他裹紧自己的身体,尽最大可能将小小的身躯落到小小的玉环的正中心,中心虽然是一个窟窿,不过好在他屁股不小,不至于露个屁股到海面上。 当下性命暂且无忧,然而新的问题又迎面而来,一魂一玉落于此处与沧海一粟毫无区别。他自小就生活在西陲的大山之中,湖泊尚且没有,何曾见过大海? 他最真切的一次面对大海还是苏子美以言法化海时见到的。 逼真仍旧非真,因此他此刻也是真毫无办法。 有舟无楫,有手无用,他只剩下坐等神魂自行消散的一天。 想到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李木木伸手拍拍屁股下的白玉环道:“老兄,我承认我无缘无故踢你一脚是我不对,你大人有大量,要不施展神通带我脱离苦海?” 毫无反应。 李木木也是哭笑不得,自己竟然寄希望于一块无父无母的玉环,这等行为与狗急了跳墙,病急了乱投医又有何区别? 正懊恼之际,凝重成一片而波纹不皱的海面上忽然泛起微波。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淡淡凉意拍在后背之上,连五指灼烧而遍布全身的疼痛之感都缓解了不少。 玉环为舟,神魂作帆。 风起,舟行。 李木木情不自禁竖起大拇指脱口而出二字。 “牛犇!” 说这白玉环通人性简直是侮辱他了,简直是大肚如佛,有求必应如菩萨。 虽然他仍然不知道这阵风会将他同玉环吹向何处,不过树挪死,人挪活,动起来总比坐以待毙有很多生的机会。 浩海无边无际,清风时断时续,世界又如同永昼般明亮,李木木抱着双膝刻意不去在意时间的流逝。 风吹他便行,风停他便止,莫名间竟隐隐触摸到无欲无求,无喜无惧的道修境界。 神魂无目,他只凝神养神,周遭变化早已与他无关。 “叮!” 白玉环似乎触礁了。 李木木出神散神,面前并非暗礁而是一座势拔五岳的巍峨大山。 他心神大震,齐源山连峰去天不盈尺却输此山一种雄壮之感,想必“齐鲁青未了”的如坐泰山,其万年封禅的雄伟气势也不过如此。 此山,便是清风带他来处,也是玉环带他来处。 李木木伸出一截手指小心翼翼试探了一下山体是否与水体一样会灼烧人的神魂。三番试探皆是无恙,他方才大胆调下白玉环登临高山脚下。 他前脚刚一落地,白玉环迅速落入水中。 李木木瞧见这一幕急得差点想伸手去捞,敢情这不仅是单人旅途还是单程旅途,只包来不包回的? 他自笑一声,抬头望向高不见顶的大山又转头极目远眺远不见边的茫茫大海,莫名间想起那位远去的兵仙淮阴侯。 退无可退,唯有登山一探究竟,好在他发现在大山的范围之内,神魂的飞行虽然也受到制约却不如在海面上那般暴力。 山高而身小,这一飞升不知又过了多少时日。 山顶仍不见一点影子,压迫感却越来越沉重,到最后李木木完全舍弃了飞行。 山中有溪流,李木木逆流而上,溪止于一处断崖之前,断崖之上却一坑一洞凿出一个个可供攀爬的落脚点,而且大小,刚好适合神魂尺寸。 断崖右侧,青笔龙蛇乱舞出三个苍劲大字。 “青云梯!” 缘青云梯直上不知多少日,闻鸡鸣于青天,见艳阳匍匐于海面,再往上,曲折间隐有熊咆龙吟。 千岩万转,乱花层上,忽然登顶。 面前无他物,仅有等人大小的一座人形顽石,望海而立,风过其孔,呜呜有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其声之悲,更胜苏子旧友之洞箫。 李木木神魂悲怆,一时竟有热泪之感。 刘荥上曾有诗独道望夫石,然而望夫石空有望夫传说却无让人见之思归,闻之悲切的好处,终究只是一块自身无神性而被文人骚客赋予神性的顽石而已。 可是面前之石却自带一股通灵宝玉一般的神性。 第163章 天姥青冥藏柳态 李木木神魂悲怆之际,石像似乎也察觉到神魂的存在,于是生硬扭动身躯,一寸一寸向着李木木所在的方向挪动。 “汝是,何人?胆敢,擅闯,天姥?” 石像的说话方式与她的行走方式一样机械生硬,两字一顿,一句短话说了五六息。 对于顽石口吐人言,李木木没有感到丝毫的诧异,在这样奇异的环境之下,如果没有发生一些异于平常的事情那才是值得诧异的。 神魂无嘴却能发声。 “晚辈无心误入此地,若有打搅前辈之处,还望前辈指条明路,晚辈立即离开。” 神魂状态之下的李木木脆弱得如同一根随时会折断的芦苇,虽说女帝曾说过他有着近乎不死之身,但是显然说的是李木木身上背负的因果太大,牵扯到的人太强。 然而在这样的空间之中,他以这样的状态面对着一尊未知的通灵石像,心中也不免有所顾忌。 “无心,误入?” 李木木听着石像的语气相较于之前显然缓和了不少,也不再过多担忧。 正当其放松警惕之时,石像倏尔扑近,眨眼之间石像的眼睛几乎贴到神魂的身上。 她说话的语速也同行进的速度一样迅速起来。 “千百年来,你是第二个来到此地的人,我岂会轻易放你远去?” 石像的话中虽然有强留下李木木的意思,不过他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石像所说的留下只是单纯的留下,并没有要取他性命的意思,于是他也斗胆与石像交流起来。 石像自言是天姥山世袭正统山神,往昔,祖龙欲往日出之海,乃授祖龙鞭与魔云大神,魔云以鞭驱群山入海。 山根立于大地,山与地离则神血崩坏、神基尽损。 而她,便是被驱赶入海的群山神只之一。 李木木听着天姥山神忆往昔惆怅无限,于是安慰道:“前辈,祖龙早于千年之前归尘化冢,当日大神想必也早成草树风流,前辈何不回归原址?” 山神朗声而笑道:“汝确是有心矣。” 接着她略带唉气道:“然汝所言之事吾廿年之前便曾听人详述,惜乎,纵使祖龙已死,神印却永悬吾之颅顶!” 山神二十多年未曾与人说话,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个人听她念叨,于是不分重点将所有事情都详细说了一遍又一遍。 二十年前,有一个青年同样是以神魂状态登临此地。当时她已经近千年未曾接触到山海之外的事物,激动之下也顾不上身份显贵,抬手便强留青年留下聊天。 也正是那时候天姥山神才知道原来祖龙皇帝早已在桑海巨变中泯为尘灰。 二人促膝长谈几日而不知疲倦,青年极具浪漫情怀地邀请山神回归人间。青年还叮咛山神到时一定要前往长安,届时他将以最好的美酒招呼山神。 谈及此人,天姥山神金刻斧凿一般的脸上不经意间竟然翘起一弯上弦之月。 天姥山神被青年的恣意洒脱所折服,想着能孕育出如此天地灵秀般的精灵人物必定是海清河晏的太平盛世,因此凡心炽动,一时之间竟然真起了复归原址的念头。 然而当她以残存神力劈开天姥山内藤条锁链之时却猛然发现天姥之上,无尽虚空之中仍有无数神只观望。 那一战,神斧乱挥,致使丘峦崩摧,神剑乱砍,惹得海波纷乱。 神法余威浩浩不灭,自青天破入冥海不知所归。 天羽部将,着霓衣,踏风马,冲杀而下如滚滚惊雷。 云顶,仍有仙人袖手观望。 李木木虽然未曾亲眼所见,但是听着山神绘声绘色的描述,那种激昂澎湃的感觉仍旧涌上心头。 “那人自称李青莲,吾观其根骨,必非浅水鱼虾,汝曾听闻此名号?” 李青莲,天姥山。 李木木此时方才想起那位谪剑仙流传于世的名篇之一《梦游天姥吟留别》。他不禁苦笑起来,这便宜父亲,往日十几年不曾听闻一次,如今却如同骤雨池鱼一般纷纷涌入他的世界之中。 “谪剑仙,李青莲,妇孺皆知的伟大人物。” 天姥山神无限欣慰,脸上弦月渐满。 “谪剑仙?天上仙人反倒缺乏他那种云龙气质,不过这名头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吾传授与他的青冥剑法他有没有勤加练习。” 她一边低声喃喃,一边抬手指向那道将山体划开两岸而深不见底的沟壑。 “嗡嗡嗡嗡......” 若有游龙出渊,似是神剑出鞘。 刹那间,一柄青色如柳的长剑自深渊急急飞起却又缓缓落下。 天姥山神低头亲昵看着手中青剑,玄灰的石掌在剑身上反复轻抚。 剑极柔,不似剑,似鞭。 “若是当年他以真身登临此地,此剑吾早已赠与他,又何至于明珠蒙尘于吾手?” 李木木虽然是神魂之躯,可是剑中那一股极柔极韧的气息仍就直刺入神魂之中。 柔而不娇,弱而不病。 风吹则动,身动人怜。 知春,知雨,知风,知情。 念及此处,李木木脱声道:“这莫非是九神剑之一的柳态神剑?” 天姥山神闻言神惊奇出声:“汝竟识得此剑?” 第164章 天地神只兵戈见 李木木本不识得柳态神剑,只不过当时娲娲姐提起一嘴,他后来好奇问过娲娲姐,这些模棱两可的描述都是从后者口中听来。 娲娲姐的描述虽然简单而模糊,但是当李木木见到天姥山神手中所执之剑时仍旧第一时间想起这样它,只因这剑实在是太过奇怪。 怪剑他见过不少,可是怪异到此剑这般程度的他见得不多,香气随剑出鞘的花貌算一柄,剑动引凤鸣的鸟声也是一柄,第三柄便是这入眼如见春色的柳态。 李木木如实答道:“晚辈并不识得此剑,只是曾听人说起女神九剑的传说,今日初见,忽然想起而已。” 天姥山神微微点头,右掌面向青天,柳态神剑似一截迎春柳枝垂立于玄石掌上。 “只可惜,此剑已有归属,况且女神九剑非女儿身不足以发挥其神性。” 李木木微笑不语,天姥山神的言外之意他也猜到一二,她虽然也觉得与李木木有些缘分,只不过这剑已经有所归属,不能再次赠予他人。 此剑的归属自然便是令一方仙山山神都折服的谪剑仙。 因此,非女儿身不能发挥其神性不过是一个借口,他心念及此,忽然觉得哪里有不太合理的地方。 李青莲不一样是须眉之躯? 李木木心中疑惑虽未曾道出,然而神魂游荡,其思考早已被目如火炬的山神一眼洞穿。 “当日李青莲来此,见过此剑,并且他对此剑甚是满意,只不过他求剑并非是自己使用,而是赠予心上之人,如此借花献佛的行径吾自然当场拒绝。” 山神说起李青莲便如情人念及远方的爱人一般泛起层层笑意。 李木木逐渐修得察言观色的读书人本领,只不过还远不及祁先生那般察微洞虚。 见到天姥山神的表情他暗暗嘀咕道:“想不到当年母亲的情敌还不少,连仙山山神都有。” 天姥山神没有在意少年的心思转而继续道:“不过吾等当年击剑为誓,他年长安相遇,他以千金美酒万斗换吾手中这柳态神剑。” 想到当年的约定,天姥山神眼中精光大盛,迅速问道:“不知李青莲如今可还在长安城中?” 李木木躲着山神的眼睛,一时不知该实言相告还是该以善意的谎言打发,思忖再三还是觉得没有必要欺瞒他人。 谎言或许令人愉悦,却先入为主剥夺了他人获取真实消息的权利,实言或许会令人伤心恼怒,然而无论如何都是他人的选择。 “其实,李青莲十几年前已经折剑。” 折剑只是一种委婉的说法,正如道家之羽化,释家之涅盘以及武夫之牺牲。 死亡二字,从来都为人所忌讳。 天姥山神托剑的右手不禁颤抖起来,她久久未曾言语,只是如李木木初见她时那样,望着远方的大海。 许久之后,波平如纸的苦海之上泛起层层粘稠浓重的微波。 “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他若是听进吾一句劝今日相已封侯拜相、乘龙飞升,何至于......” 天姥山神话说得极轻极缓。 掌上之柳态神剑之上泛着幽幽绿光。 柳态直指青天。 “天羽,出来一战!” 天姥山神一声断喝险些将李木木的神魂震散。 天姥山上,青天无恙,万里无云。 “可敢一战!” 山神的话仍旧得不到丝毫回应。 “来战!” 柳态神剑脱手而去,青天中央,一道浅碧浅绿的缺口狰狞可见。 一道人影自缺口处闪现而出,随即束手于胸前傲慢俯瞰着脚下的天姥山神。 “天姥!老子看你是个女人不跟你胡搅蛮缠,你安分在此地还劫,别被外界红尘干扰,等到劫难结束,我们自然让你归复旧址,还你个正赦山神。” 天羽正神也是当日祖龙钦点加封的天脉神只,与天姥山这样世袭的地脉神只不同,天羽正神是靠着从死人战场上一点点攒出的战功换来的神位。 世袭神位与加封神位不同,前者有香火传承与福缘积累,可是后者却与朝堂庙宇捆绑到一起,因此加封神位与朝堂有一种同舟共济的利益共同体之感。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加封神只死命效忠于朝堂自然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天姥山神控剑飞回右手,又分出一道剑气将李木木的神魂笼罩其中,然后随手弹向一边。 “那青年之所以会死,你敢说没有你们这些混蛋从中作梗?” 天羽正神冷冷道:“那又如何?以你这样的状态,也想要为你的小郎君报仇不成?” 天姥山神牙关咬紧,一句话也没再多说。 天羽正神说得其实一点也没错,天姥山当日被魔云大神以祖龙鞭驱赶入海之时早已伤了根基,与天羽这样得到历朝历代朝廷供养的天脉神只相比,简直就是老弱残兵对上重甲铁骑。 结局,不言而喻。 第165章 青冥浩荡不见底 以卵击石,其结局虽已注定,然而天姥山神手中柳态却已经飞去。 飞蛾扑火在外人看来不过是自取灭亡的愚蠢行为。 自以为清醒的旁观者以天神的视角俯瞰众生而怡然自得,可是飞蛾为内心深处最为澎湃的信念所驱使着扑向热烈的火焰时的那种对光明的渴望,那种对死亡的不屑旁观者却永远无法切身体会。 天羽正神正如清醒的旁观者一般轻蔑笑道:“自取灭亡!” 他的雪白战袍无风自动,手中凭空出现一柄雪白如云的神斧。 话还不及多说,神斧已然毫不留情挥劈而下,巨大的破风之声肆虐如飞车疾驰。 天羽正神毕竟是凡人受封为神的神只,虽然岁月流转上千载,可是骨子里的仍然保留着战场厮杀的习惯。 这一斧没有丝毫的技巧可言,单纯是以力克敌,以劲取胜。 上方天神凝云作斧却不见云之柔软,下方山神剑似柔柳却刚如山石。 两件神器初次交锋,天姥山神根基不稳的问题就已经暴露无遗。 柳态神剑倒飞而回,天姥山神面不改色抬手将剑稳稳接住,只是右手却难以察觉地抖了几下。 “汝之实力竟又有精进?” 天羽正神拖斧于地面有傲色道:“你可服气?” 凡修破三境入四境仙修是拦在修行者面前的第一道天堑,而第二道天堑便是飞升成仙亦。 飞升成仙之前仍有一个不算境界划分的境界。 封神! 仙修若想要成功加封成神,其难度也只比乘龙飞升弱上一截。 实力、福德、人皇亲封,三者缺一不可。 实力一旦到达这等层次想要在原本层次上再迈出一小步都是极为困难的事情,更遑谈精进二字。正因如此,天姥山神在察觉到天羽正神精进的实力之后虽强行稳定内心诧异却仍有不小的震撼。 “不瞒你说,老子这几十年混的也算风生水起,这狗屁神位也就是听着唬人,可是当那些老怪物经过之时我们什么时候不是被迫笑脸相迎?” 天姥山神提剑而立,默不作声。 天羽正神所言并未诳语,不管是世袭的地脉神只还是加封的天脉神只,归根结底仍旧是人间之神。 人间之神,有神性却未能完全脱凡体,仍有喜怒哀乐贪嗔痴,会骄会躁会犹豫。 因此人间之神实力多在四境,只有镇山源河这等神只方才有五境实力,然而这些神只却又鲜有是后人加封的。 镇山源河,生而神灵,说是天地亲封神只也毫不为过。 天羽正神亢奋道:“你们这些世袭的神只读书多,可是却读坏了脑子,你难道不知道站队正确往往比努力更加重要?” “有些东西比这更重要!” “比如?” “忠!” 话不投机半句多,天羽正神怒道:“弯弯绕绕,老子不懂!既然你这小娘皮不服气,那老子今天就打到你服气!” 天羽将拖在地上的巨大神斧顺势猛然一甩,神斧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曲线继而回旋转向天姥山神所在位置。 天姥山神御剑飞去,柳态一改之前以刚对刚的姿态,万千柳丝自柳态神剑之上迸射而出。 泛着莹莹碧色的柳条破开空间束缚转眼出现在神斧之后,随即又急速化作万千柳绳将神斧牢牢牵住。 天羽之所以没有破开虚空直接将神斧砸向天姥山神为的就是借助回旋之力,只可惜这势大力沉的一斧遇上借力卸力的柔软柳条也只能如牧童千牛一样,纵使有搏虎之力也无济于事。 “你这剑确实是把好剑,我相信一定会有许多大人物愿意以惊人之价交换。” 说话间,天羽眼中毫不掩饰的贪婪之色令天姥山神感到一阵厌恶。 同僚倒戈,人心不古至此。 “众将士,听令!” 云间无人却传来整齐嘹亮的回响。 “得令!” “荡平,天姥!” 随着天羽正神沉重的号令落下,彩云间传来马蹄之声。方其远出浮云,声音只如有人闲敲案板,继而渐进,马蹄交踏之声已如滚滚惊雷。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李青莲当日所见,今日李木木有幸亲眼目睹。 天姥山神并不见恐惧之色,其玄色面目之上竟然是渔翁有口的喜色。 “啪!” 一声闪雷惊起。 “洞天石扉,訇然中开。” 天姥山再次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沟壑之中有一股莫名牵引之力。 天羽部将踏马而来,虽见到面前沟壑忽现,但是一时间也无法抽缰回马,只能任由风马冲入沟壑之中。 此剑便是天姥山神所说的青冥剑法。 “青冥浩荡不见底!” 天羽正神见状鼻子猛呼出一口怨气。 这一招天姥山神用过,只是一二十年好日子的滋润让它忘记了伤痛,今日竟然莫名重蹈覆辙。 怒不可遏的天羽正神雪白战袍陡然张开,密密白云遮天蔽日,雪白战斧早已挣脱束缚回归手上。 “这斧头砍妖首魔臀无数才砍到今日这样锋利,老子今天试一试,砍只神只玩玩!” 第166章 春雨春风最柔情 此刻的天羽正神将自身作为神只的风姿展现得淋漓尽致。 魁梧壮硕的奇境武夫身躯结实得如同顽石劲松,每一寸紧绷的肌肉都由内至外散发着淡淡的金色神光。 天羽神斧由雪白之色逐渐变成灰暗,凝云作甲,以整片天空作为甲胄披风。 目光所及,尽在天羽正神的攻击范围之中。 天姥山神见状目光随即一紧,修长五指陡然发力,将被剑气保护着的李木木护在左手掌心。 先前二人都未尽全力,因此一道剑气足以护住李木木的神魂,可是如今天羽正神一怒之下施展全部实力,所有攻击的的余波都能够轻而易举地破掉剑气护罩。 天姥山神虽然神情严肃,她也清楚对方完全施展神力的情况下她极难占到便宜,不过她凝重的脸上却不见恐惧之色。 只是神思的刹那,天羽正神的神斧毫无保留地砸下。 天姥山神并未急着出剑,她忽然紧闭双目,紧致的胸脯起伏,凤目陡然睁开。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柳态化作一截青光透过虚空直抵天羽正神的眉心。 然而势如破竹的神剑却止于眉心之前一寸再不得前进半寸。天羽正神的眉心处显现出一层近乎透明的盔甲残片。 等到柳态神剑的余威荡漾开来,盔甲的模样便完全显现出来。 天羽正神毕竟是圣裔的神只,而且是久战沙场的奇境武夫。 圣裔铠甲,以战盔为先。 面对天姥山神的强力一剑天羽正神颇为不屑,一边以盔甲挡下飞剑之时一边仍不忘腾出手来挽救落入青冥深渊的部将。 天羽部将算是他能直接掌握的兵权,可以说是他实力的一部分。 这些部将人数并不算太多,可是这些人全都是他的心腹,他花费百千年的时间,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方才培养出那么一些精英分子。 上一回天姥山神联合那个好酒的剑修青年给他下套,致使近百名天羽部将被封印在青冥底下。眼看着对方故技重施让他即将再一次失去近百名精英手下他又岂能不着急? 先前天羽正神故作凶恶愤怒之色,并且放出砍只神只玩玩这样的恐吓之言,归根到底都是吓唬人的把戏,为的不过是让天姥山神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防御之上,这样他才能钻个空子拯救自己的部将于浩荡青冥之中。 能当上一军之将的人几个会是头脑发热的莽夫?能凭借战功封神成功的将领怎么可能会是冲动好事之人? 况且风水轮流转,神只归属又不是永久性的。 可是天羽正神千年时间不仅没有被取而代之反而在每朝每代都混的风生水起,这样的人又岂会是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莽夫? 天羽部将毕竟还是天羽正神倾心培养出来的精锐,纵使天姥山神趁着对方没有反应过来而占了一点便宜却仍旧没有办法完全抹杀紧密成型的天羽阵法。 青冥之中,清风马虽翅膀却仍能在青冥裂缝之中勉强拍翅滞空。 百十号人迅速如盘龙一般首尾呼应环作一圈,清风马翘首而聚,云翼垂落为结成雪白的云顶,所有人又迅速将身上的霓虹神甲脱下,上百见神甲神性相吸化作云顶之下的帷幕。 人与马,尽在固若金汤的铜墙铁壁之中。 霓虹神甲散发着五彩的光芒,在幽深的青冥裂缝之中清晰可见。 天羽正神的披风捕捉到神甲的气息,一道伴随着雷电的云柱以极快的速度径直刺入青冥裂缝之中。 它很快便锁定了上百天羽部将的气息,在天姥山神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一股巨大的抽力将躲在云顶羽幕之中的天羽部将连同防御阵法一起迅速向外扯去。 云顶羽幕眨眼间就已逼近青冥洞口,天羽正神担心天姥山神反应过来之后将天羽部将尽数截下,因此还未来得及思考便破开虚空出现在深渊之前。 正当天羽正神与其部将即将接触之时才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天姥山神玩的把戏。 青冥之中绿光大盛,呼吸间便赶上还在往外牵扯的云顶羽幕。 天羽正神心感不妙却又为时已晚,青色的柳条比碧绿的嫩枝更加坚韧。 天羽心念才动,青柳闪电般将其双手束缚。 这一击虽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但若是放在平时天羽仍有极大概率能逃开。 所谓关心则乱,天羽的中心全放在部将的安危之上却没有思考这一系列操作之中的合理性。 另一方面,天羽正神虽极力克制内心的傲性却又不太相信根基损坏的地脉山神能够真正威胁到他这个天脉神只。 对敌之时,这两样全都是会掉脑袋的大忌,恰巧他同一时间弄到两次。 青冥裂缝之中,一棵柳树摇曳长出。 柳树之态最似美人,虽柔而不娇贵,虽弱不禁风却又并非不足之症。 柳因柔而同风摇曳,柳摇曳则动人心神。 不知细叶谁裁出,柳,知春。 绝胜烟柳满皇都,柳,知雨。 去年柳絮飞时节,柳,知风。 杨柳岸晓风残月,柳,知情。 春、雨、风、情即是杨柳四态,这四态尽数归于柔。 四季最柔者春,春日最柔者风,风携雨来,细细斜斜时节又上演多少人间最柔的情。 人间最柔四物将天羽正神结实的四肢紧紧束缚。 第167章 武夫书生斗心机 天羽正神算计天姥山神之时却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不仅一下子看透了自己的意图更是给他设计了一个局中局。 他很快反应过来,从青冥裂缝之中迸发而出的这四根柳条并非是天姥的手段,而是那柄柳态神剑的杰作。 最开始时天姥以青冥剑法斩开那道青冥之渊之时便悄然将柳态神剑藏匿其中,而后来飞向天羽的那一柄神剑不过是一道虚影分身。 一尊神只手中的顶尖神器,纵使由于使用者状态的问题发挥不出十成的威力,可是全力一击也不至于不堪到连天羽神甲都擦不出一点痕迹。 现在回想起来处处都是破绽,只可惜当时天羽志得意满并未将天姥放在心上。 或许是他在以往的战斗中取胜太多,亦或是他太久没有真正领兵战斗,以至于连骄兵必败这样的血泪真言都能够抛之脑后。 天羽毕竟是一尊货真价实的神只,其战力超绝,其信念同样坚如磐石。他清楚此刻后悔懊恼没有一丁点作用,困兽犹斗,何况是一位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奇境武夫? 只见他猛地抖动双肩,身上两百零六块骨骸霎时间如爆竹一般依序啪啪作响。 武夫炼体到一定境界,骨与血寸寸相关、丝丝相连,直至血转骨活,血燃骨响的一条鞭境界。 天姥山神深知一条鞭状态下的武夫的恐怖,因此完全不敢给天羽任何喘息的机会,四条青柳长鞭如牵牛入水一般将燃烧气血的天羽迅速往青冥之渊中牵扯而去。 神斧自云端落下,自青柳中间划过。 “铛铛铛铛!” 四道金石强烈碰撞的声音回响在天姥山上方。 有天姥山神神力加持的柳态神剑更胜没有神力加持下的花貌、鸟声双剑。 天羽神斧的攻击虽然没有对四根坚韧的青柳产生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却延缓了柳条的牵扯状态。 天羽正神利用这极为难得的迟缓寻到了挣脱的良机。 武夫一条鞭,动一截而全身动。 天羽正神的左手最先挣脱柳条的束缚,还未等柳条重新束缚,他当即左手协助右手扯离青柳的捆绑。 他的势头正盛,双手眨眼间挣脱之后当即一鼓作气欲要将双腿也摆脱束缚。 猛兽一生谨小慎微,天姥这一计单纯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才轻而易举抓住天羽正神,可是猛兽一旦跳出陷阱就绝不会再栽倒在同一个地方。 机会难得,天姥山神别无选择。 李木木被天姥山神护在掌心,之前的外边的状况他既看不到、感知不清也听不到,可是此刻他却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他听不清,只觉得像是夜游神在树梢呢喃,又像是深夜的名山古刹传出的梵音低语,八方皆有,不消不散。 天姥山神之前说过,柳态神剑放在她这里属于是明珠蒙尘,这自然有自谦的成分,但是却也不完全是自谦。 俞伯牙不遇钟子期只能空奏高山流水之曲,千里马不遇伯乐只会骈死于槽枥之间,天下修行者若过江之鲫却只有剑修能称得上神剑的伯乐与子期。 天姥山神并非剑修,她世袭神只,不仅是豪门之后,同样是书香世家,只不过在她生活的年代,书生皆佩剑她也因此有些剑法在身而已。 如今她舍剑拾起书生言法后整个人气质完全改变。 她之前之所以不愿意使用自身书生言法修为,一方面是想凭借柳态的强大挫败对手,另一方面,自从被祖龙鞭鞭打着离开根基所在之地后,她的修为不仅千年不见精进甚至还有下滑的情况。 加上根基受损,她知命境界的修为并不稳固。 绚丽神只法冠出现在身后,她整个人悬于半空俯瞰脚下深不见底的青冥裂缝,无数的金耀符文如同蜜蜂归巢一般紧密围绕着她的周围。 知命修为加上山神神位,书生的英姿在她的身上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言法凝于白如凝脂的右掌之上泛着淡淡的金光。 她轻抬手,稍稍曲起小臂,右掌缓缓一翻掌心朝下。 言法凝于手则成法印,法印脱于手则化法器镇压,这一方法器如同官家信印,方方正正,古朴无华。 天姥山神拍出的法器印子如同倒立的巨大冰锥,脱手之时它不过四五寸大小,待到覆盖到青冥之渊时却已将其完全覆盖。 天羽正神还未完全脱离柳条束缚,不过他心智坚定反应奇快,几乎本能反应一般双手将神斧举过头顶对抗法印的强势镇压。 “云君,助我!” 话音才落,青天之上苍云之中一字排开十数仙人。 第168章 请你吃串糖葫芦 天姥山神将天羽的话听得真切,感受着如同言出法随一般出现的压迫 之感也不禁抬眼望向天空。 天羽所呼唤的便是当日伴随祖龙皇帝左右的魔云大神,只不过这样的场合魔云大神并不屑放在眼中,因此只派出手下的十数仙君。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些人虽没有达到拔地飞升的境界却因为得了魔云大神的福德泽惠也跻身仙人序列,只不过这样的仙人修行者不认可而市井凡夫虽也不认可却又不敢直言因此在仙人之前暗暗加了个“伪”字。 伪仙,介于仙凡之间,上不及真仙下难容凡世,因此故作清高学着苦修道人躲进名山荒野之间,缥缈周游与四极仙境,学一点仙家的闲云野鹤神韵,图一个飘逸清高的美名。 然而归根结底不过是无法摆脱内心的自卑而附庸仙家风雅。 天姥山神作为正道神仙自然也没有正眼瞧过这些狐假虎威的伪仙,只不过她如今一手护着少年的神魂一手全力镇压同为正道神仙的天羽正神,实在无余力应付另外的麻烦。 “小郎君,汝既能到此处亦是吾等缘分,然,缘分到此该休,他日若吾挣脱着池鸟笼鱼定往长安赴约!” 天姥山神说罢不再多言,身上的神性光辉散发到最为耀眼的状态。 天上伪仙与青冥深渊中的天羽只感觉置身于一片耀阳永昼之中。 伪仙盲目出手,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再不出手就没有出手的必要了。 十数道杂色神光自耀眼光幕中穿过急速飞向他们记忆中天姥山神所待的地方。 杂色神光几乎同时抵达,可是天姥山神却已经不在原地。 整片空间都寻不到她的身影。 伪仙眼前只剩下一道崭新的青冥深渊,一枚硕大的金黄钮印如镇山神庙一般稳稳镇压其上。 与最开始不同的地方在于,金黄的钮印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雪白的月牙。 天羽正神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连神性气息都完全消失。 李木木神魂悸动,忽地挺起身子,睁眼只见萧萧姑娘安静在一边闭目冥想,柳如烟则托着秀如蛋尖的下巴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见到李木木醒来,柳如烟快速不动声色地将少年的身体状况查探一番,最后确定无恙之后忙打趣道:“看看我们的少年剑这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南柯梦了,竟然直从深冬睡到初春。” 萧萧姑娘的冥想本就没有深入,因此听得车内热闹的动静也知道是昏迷不醒的少年总算醒来,于是忙睁开眼睛。 除了气色稍差之外,少年仍旧是最开始的模样。 李木木从恍如一梦的景象之中抽回神思,左右无辜盯着两位美人,一时间也不知说啥是好。 从进入齐源洞天开始,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像是一场绚丽的幻梦。 凤凰、黄泉、女帝、神仙,以及他那谪剑仙的父亲,这些荒唐却又毫无相关的东西莫名其妙都联系到了一起。 他实在好奇他的父亲都经历了何等梦幻奇绝的东西,又遭遇了何等惊心动魄的磨难。 其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所想要了解的一切只不过是想要构造出一个清晰有肉的父亲形象,就像谢英姿构建家的形象一样。 “怎么,弄丢神了?” 柳如烟见到醒来的少年光会看人却不会说话,半担心半恼怒。 这种半担心半恼怒的情绪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从他们出洞天下齐源,随后离青萍往洪都,时光如白驹过隙,不觉间已经过了数月。 这一路上遇到的阴谋诡计与日俱增,每个人都知道继续走下去危险总有一天会落到自己身上。 萧萧姑娘与柳如烟等人虽不太在意自己安危,他们担心的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将久陷昏迷之中而毫无还手之力的李木木照看周全,这是担心。 两位绝色美人没少为此事发愁,还好有个扛枪的徐二狗心甘情愿不分昼夜当起守护神,这才缓解了二人压力,这是恼怒。 李木木咧起嘴一笑,不正经地伸出双手握住柳如烟闲着的纤嫩左手道:“如烟姐,小弟给你添麻烦了。” 柳如烟眉头先是一皱,心里疑惑李木木怎么让她有些陌生的感觉,不过随即又笑道:“姐姐给你擦过的屁股还少吗?” 说话间伸出原本托着下巴的右手狠狠在少年正生猛发育的翘臀上拍了一下。 “咳咳咳......” 李木木听得萧萧姑娘低声咳嗽的声音忙收起不正经的模样认真颔首道:“这一路承蒙萧萧女侠照顾。” 萧萧姑娘略有不悦道:“你只当我是你的老妈子丫鬟就好。” 少年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却又不敢做出想对柳如烟那样的举动,只是稍稍贴近少女的耳朵轻声道:“请你吃串糖葫芦。” 少女抿嘴傲娇道:“小孩子才吃。” 凡人修不得仙,于是“神仙”就成了最好的祝福,修行者已能辟谷,可是人间的美食却成了顶好的谢礼。 求而不得则为白月光,失而复得方是朱砂痣。 前者如梦,可深知而不可真得,因此才有无限向往。 后者如情,失而复得方知其真,因此才能倍加珍惜。 第169章 少年身配鸿鹄志 少年身配鸿鹄志,立志天下无敌! 少年当作第一流,立命万民无忧! 少年愿做青魁首,立心圣学常流! ——题记 洪都府的糖葫芦比别处的个要大上一点,味道也要甜上一些。 自从李木木神魂回归之后,原本风波不止的路途忽然就风停云止,忧心忡忡的三人组倒也偷得几日清闲。 四人本就趣味相投,兼得前些日子在齐源洞天的经历,一路上也算得上欢谈无限,只是烦闷于心度日如年,春宵一夜只在眨眼,游历的队伍恍惚间就入了洪都府的管辖范围。 若说这圣域范围之内的城池有能与四大主城相媲美的,洪都府堪当拇指。 人有五指,洪都府也有五指。 洪都府的大拇指乃是道家三山之首的龙虎山,斗牛墟作食指,帝子洲为中指,无名指则由造云台担任,还有一家天下闻名的酒馆占着小指的位置。 圣贤居,第一堂! 天下修行者如林间草木,分帮派系虽不如往昔的百家争鸣但也不下于双手之数,道家龙虎山何德何能堪当拇指之位? 原来本朝开国之君追祖溯宗,最后奉道家始祖作无上帝皇,道家自此便被作为圣裔国教,龙虎山作为三山之首,其超然地位自然也无人可以撼动。 至于屈居第二的斗牛墟,其实力却不在龙虎山之下,帝子洲有天人坐镇,其威势隐隐与前面两方势力聚成三足鼎立的格局。 至于另外两方势力,虽势力超绝却是十足的和事佬作风。平日里安心扫扫门前积雪,邻里闹矛盾了热心于奔波双方之间构造统一战线。 造云台,产器。 灵器、仙器,小器、大器,应有尽有。 遁水土、避火风、穿梭虚空、隐匿身息,只要能想得到便没有造云台造不出。 圣裔国之重器中的青雀与黄龙便是造云台的杰作之一。 圣贤居,不生产东西,他们只是人情世故的搬运工。 他们家卖酒却又不产酒,他们家不生产情报却又流通着天下几乎所有的秘密,他们家不负责接生却负责送葬。 生,不归圣贤居管,使某样东西由生入死却是他们的主要职责。 当朝有位不知名的读书人曾笑称:“洪都五指成掌,拍得白虎啪啪作响;洪都五指成拳,捶地白虎有名无颜。” 白虎大都作为圣裔西方的脊梁与之相比确实缺少了太多东西,若非当日太祖皇帝将其定作西安之福祉,那么西陲话事人必定是这洪都府。 此时虽说是初春时节,可是春日之风仍未越过紫暮山。 少女手中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嘴里嚼着的却是不知名字的饼酥。 “听如烟姐说,四皇子要在这地方待上一阵,我可得抓紧时间把洪都所有好吃的都吃一遍。” 少年微笑叹息着摇摇头道:“我记得你的理想可是要以剑丈量整片江湖的。” 少女继续咽下口中的饼酥横着扯下一个黏糊糊的山楂丢进嘴里继续津津有味嚼着说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美食下肚,不吃好怎么仗剑走天下,是吧。” 少年含笑不语。 少女将吃了一个的冰糖葫芦递到少年面前,水灵灵的大眼睛闪着光芒道:“你不吃?” 少年学着少女的口吻道:“小孩子才爱吃。” 一个少年,一个少女,在春风未解的街道上欢乐追逐着,像是初识的恋人一般。 夕阳才斜斜地要落进青山嘴里,倦鸟归林,少年少女耷拉着脚靠在河岸上。 “小木木,我还没听你说起过你的理想呢?” 少女问的很认真,她在期待一个正经的答案。 至少要比她那以三尺青峰丈量万丈江湖要正经一些才行。 李木木之前修行只有一个单纯的目的,为了变强然后找到他的母亲。 但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一些真相,他母亲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乡野寡妇,而是一位实力通天的绝世强者。 这样的强人母亲实在不需要他的帮助,至少目前是如此。 想到此处他也不禁一笑。 想不到他这生活在只求老婆孩子热炕头,人生百年无病无忧的寡民小村的少年竟然是一位“强二代”。 经历了这些如梦似幻却又刻骨铭心的事情之后他幡然醒悟,以变强为目的的修行便似求田问舍的市井凡夫一样。 求田问舍,没有任何错,他只是眼前形势所迫,甚至在某些时候求田问舍还能作为成功的标志。 “谁修行不是为了变强?” 这句话正如市井凡夫口中所说的,“谁活着不是为了挣钱?” 变强绝没有错,正如挣钱没有错一样。 可是没有错就一定对吗? 所有人都冲向的地方就一定光明吗? 少年望着奔流不息的大河,望着落霞与孤鹜齐飞的凄美景色不禁问自己。 “我的理想是什么?” 少年忽然想起斗牛墟,想起斗牛墟的一个人,那是一位教书先生,想起先生的一句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求田问舍没有错,可是求田问舍,原无大志;掀天揭地,方是奇才! 做人,要做第一流的人,立志,当立大志,立伟志! 燕雀心只合盖棺叟,鸿鹄志方配少年郎! 第170章 碧波湖上春风苦 少年思索半天,最后却无奈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少女在旁边眨巴着眼等了许久却只等到一句不清楚,这比她的仅倚青峰走江湖还要不靠谱。 不过她也很快释然,十五六岁的年纪,谁的人生不迷茫? 李木木未说出自己的理想并不是真的因为迷茫,这个理想太大,大到有些不不现实,他甚至不清楚这是理想还是幻想。 他未说,因为他并不清楚少女的真正的志向。 若与学鸠道北海,徒惹人笑,如此倒不如不说来的爽快。 星空如水一般平静,落于水上显现出它静谧的美。 少年双手枕在脑后仰望着斑驳的夜空,少女仍是坐着低头望向不息的流水。 “该回去了。” 少女转过头看向少年。 少年似是睡着一般久久没有回应,半晌之后才直起身子俯下腰去捧起一抔凉水洗了个脸。 二人抽身往回走,才穿过御魔墙进入城中便远远瞧见宋寒衣的小书童谢英姿挨着街道两边一家一家店铺瞧着什么。 李木木上前揪住小书童的破袄子领口笑道:“你家少爷又被人打了叫你出来找郎中?” 谢英姿扭着屁股挣扎着落到地上拍拍自己的后颈道:“才不是,少爷说口渴了,我就出来给他找喝的。” “官府安排的住所连茶汤都没有?” 谢英姿幽怨看了一眼李木木,随即努着嘴道:“自从少爷认识你,我们的花销都变大了。” 李木木稍作思索,这些日子也没叫宋寒衣做过东家呀,怎么就因为他花销变大了? 谢英姿伸手掏进她百宝囊似得破袄子中,摸索了半日才掏出一个普普通通的酒葫芦伸到李木木面前。 李木木见状恍然大悟,敢情宋寒衣是惹上了酒瘾。 他还记得宋寒衣曾经跟他说过,他之前也是好酒如命,只是后来戒掉了,至于是出于什么原因宋寒衣却又守口如瓶。 这么想来,这确实是自己的问题。 “那么大一座城池也没有一家酒馆吗?我可是听说天下最有名的酒馆,圣贤居的第一堂就设在洪都府。” 谢英姿又开始像好奇的橘猫一样左右瞧瞧看看起来,丝毫不忙于回答这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无关紧要的话。 李木木继续打趣道:“不用看了,再往前就出城了,城外倒是有条大河,要不你往瓶子里灌点凉水回去给你少爷?” 谢英姿听得如此说伸着头确认前面就是城墙这才回过头幽幽道:“圣贤居的酒,最便宜的都要一枚金币一两,狗日的,他们怎么不去抢劫?” 李木木笑道:“没有其他小酒馆了?” 谢英姿气鼓鼓道:“这帮开酒馆的跟怕鬼一样,早早的都关起门来了。” 李木木解下腰间的酒葫芦摇晃道:“我这里还有一些上好的。”他说完又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少女道:“萧萧女侠应该不怕鬼吧?到如烟姐那的路程就先不陪你了,我去访个故人。” 少女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将手举过头顶挥了两下,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李木木大声喊道:“替我向如烟姐问个好!” 少女已经远去。 官府给随行人员安排的住所在一片广阔的湖水边上。 依湖而建的阁楼没有登云摘月的气势,大都是三五层精致的小楼,鳞次栉比,俯水笼月,侧顾拥柳,竟然有些江南水乡的味道。 这样的布局在粗犷的西陲算是另类。 “寒衣兄,多日未见,别来无恙?” 李木木连门也没敲便推门而入,宋寒衣此时正襟危坐与窗前,捧着一卷旧书,借着皎皎月色埋头苦吟。 李木木本是个知礼之人,之所以没敲门全是因为里面住着的是宋寒衣。 宋寒衣抬头看见李木木与谢英姿一前一后站在门前,忙将手中书籍稳稳放好,还未来得及似一般书生一样整理衣冠便迎上前来。 其实宋寒衣没有整冠理衣是因为完全没有必要,他顶上只有一根束发簪,连冠都称不上,至于衣,那纯属遮羞之物。 宋寒衣瞧见李木木手中提着的酒葫芦,卖惨道:“恙倒是无恙,就是这一路上也没个说话的人,嘴巴痒得很。” 自从踏上巡游之路后李木木确实很少去找过宋寒衣。 李木木也听出宋寒衣带有玩笑意味的话并未急着回话,二人走到窗边的桌子边坐下。 看着桌上摆放整齐的书籍,他才打趣道:“寒衣兄囊萤映雪,借月苦读,小弟我也是没有机会能跟兄长好好一叙,今日恰巧遇见英姿在外寻酒,猜你今日有空,小弟这才敢登门造次。” 宋寒衣一把夺过李木木放在桌上的酒葫芦,取出藏在书里的小酒杯满倒了两杯后才笑道:“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这一套一套的说辞也不知道从哪个腐儒口里听来的,咱私底下说点人话。” 李木木哈哈大笑,不过随即借势试探道:“寒衣兄最近是有什么心事?” 宋寒衣满饮一杯后才皱眉问道:“这话怎么说?” 李木木解释道:“之前为了劝你喝一杯酒我可是要付出等量的口水劝说,怎么最近又自己破戒了?” 酒是神物,神在能解世间所有愁。 剑修之所以爱饮酒,只因剑修心性皆是嫉恶如仇,路见不平必定要拔刀相助。 可是世间不平又似流水一般,抽刀断水水更流,无可奈何之时唯有举杯消愁。 宋寒衣听着少年的解释咧嘴笑着满饮另一杯道:“如果按你所说的,人是遇到烦心事才喝酒,那天下所有喜宴岂不是都要以丧宴的氛围来办了?” “原来寒衣兄是喜鹊登门,不知道是何种喜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小弟也愿陪一杯。” 宋寒衣道:“也算不上喜事,只不过,否极泰来,最近感觉心事疏解不少,压在肩头的压力也没有那么大了。” 他说话间不经意看向站在斜后面的谢英姿,小书童的似乎高了一些,只是胳膊腿还是纤细得很。 宋寒衣欣慰笑道:“英姿,你也太瘦了,隔天少爷我给你钓一只老鼋熬锅好汤补补。” 谢英姿嘴里虽然说着什么乌龟老鼋是通灵物吃不得的客套话嘴角却不自禁弧月初升,月上还落下一缕银河之水。 李木木也对着宋寒衣笑道:“也不知道你这小书童从哪个腐儒嘴里听来这些客套话,有时间你可得管管。” 谢英姿抢先一步道:“要你管!” 说完又对着宋寒衣缓缓道:“那少爷我去湖里取点水?” 宋寒衣望着明月摇曳的镜湖仰头饮下一杯酒后道:“碧波湖上春风苦,帝子阁中明月妒,我们先把老王八钓上来再说不迟。” 第171章 少年春日披狐裘 后来宋寒衣有没有给他的小书童钓只王八补补身子李木木不知道,因为他这几天的注意力都在一个奇怪的少年身上。 自从那日跟宋寒衣就着一葫芦酒聊了一整夜之后他便没有前往柳如烟那边。 洪都府久负盛名,他倒要看看盛名之下的洪都酒是否也别具一格。 那个奇怪的少年就是他在一间小酒馆中饮酒时见到的。 洪都的春日说不上温暖,但是也绝不至于严寒,就连凡夫俗子大都是只穿一些单薄的衣物,可是那少年却穿着一件极厚的狐裘。 那狐裘极白,世间绝有能与之相比较的东西,连天上最柔的云,地上最白的棉都不足以形容那一件狐裘。 如果穿这件狐裘的是一位有不足之症的大家闺秀的话倒也不至于如此奇怪。 可是李木木却知道这穿狐裘的少年一定没有任何不足之症,而且他也一定不是钟鸣鼎食之家出来的贵公子。 他的气血很旺,虽看不出具体境界,但是必定是一位有一定修为的修行者。 而且有不足之症的人绝不能像他那样牛饮,哪个体弱的人能一夜喝下一大缸的酒? 李木木之所以断定少年并非一位贵公子,因为出身豪门之人绝不会像这个少年一样大口享受着糟酒的冲刷,而且每次结账都要翻遍整件漂亮狐裘才能摸出几枚刀布币。 这些还是是其次,最引李木木注意的还是少年背上背着的那柄剑。 那简直就不是剑,而是一块破烂铁片。 那块长而扁的乌黑铁片用一根同样简陋的麻绳拴在漂亮的狐裘之上,就如同雪白的雪地里落下一根腐枝。 而且这个人就像是他的影子一样,这几天无论他换到哪家酒馆喝酒,这个狐裘少年总会出现在他的身后。 他来时对方已经先来,等到他走时对方却还在。 李木木不得不好奇,也不得不留意。 今天他专门找了一家偏僻的酒馆,透过酒馆狭小的孔窗借着幽暗的光线往里瞧了瞧,没看到狐裘少年的身影。 他不放心,又用神识探查了一下,这也是迫不得已之举。 神识探查虽然更加精准,可是却也最容易暴露目标,神识略过其他修行者身上时,对方很可能会顺势反向探查。 狐裘少年并不在酒馆之中。 李木木甚至有点失落,他既希望狐裘少年不在酒馆之中又有点期待他会在酒馆之中。 他大踏步走进酒馆,习惯性向着狐裘少年习惯坐着的方位瞥了一眼。 狐裘少年端坐在酒桌旁,桌上压着那柄铁片剑,剑的右边是一大缸酒,左边则是摞成一摞的十三枚玉币。 狐裘少年本就与众不同,今日的他又与往日的自己不同。 他的剑不再是贴在漂亮洁白的狐裘之上,他的酒钱早早就已经摸出,而且数额不小。 李木木感到惊奇更感到欢喜。 他收回目光抬眼望向柜台前的价目表上,十三枚玉币一坛的酒只有一种。 这间小酒馆最贵的招牌酒,铁浮屠! 这小子居然喝上招牌酒了?这可是此间酒魁。 李木木的好奇达到了极点。 他跟掌柜的要了一坛最好的铁浮屠,三指捏住瓶头慢慢走向少年的酒桌。 “不介意再坐一个人吧。” 狐裘少年连眼都没抬,不拒绝也没同意。 李木木挨着坐下,沉默就是同意,这个道理他知道。 他将酒坛放下,故意放得很靠近狐裘少年的铁片剑。 可是对方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笼中的老虎虽然有时会显出一副橘猫的温顺错觉,可是一旦有人压到它的利爪,它便会警觉起来。 难道这人真是深宅大院出来的年轻橘猫? “你这狐裘很漂亮,不知道从哪里买到的。” 李木木打开坛子对着嘴就喝了一大口。 狐裘少年终于有所反应,他像看傻子一样皱着眉头看向李木木。 铁浮屠,是烈酒! 这一口差点没把他送走。 酒才抵达舌尖都还未及进入喉咙他就感觉到有千万匹玄甲重骑奔腾而来,踏得他舌麻喉痛。 不过他强装没事,深呼吸几下后自顾自道:“想不到这酒还挺烈的。” 狐裘不苟言笑,脸上挂着的还是一张驴皮木瓜脑袋。 “十岁那年自青丘猎得,师傅亲自为我缝制,穿到如今已有五年零四个月。” 李木木内心震动不输于铁浮屠奔腾舌尖。 珍贵的狐裘虽少却不至于极少,可是青丘狐裘却极为不同。 “北国青丘?” “正是!” 狐裘少年的话虽然平平淡淡,可是这两个肯定的回答却无疑掀起李木木内心千层巨浪。 北国青丘,狐族领地。 而狐族,乃是妖族九显之一。 十岁入青丘猎狐,其意义便如三岁入王国刺君! “阁下是?” 李木木连称呼都不自觉变化。 “蜀道山,剑阁!” 李木木不止一次听闻这个名字,但是这却是他第一次见到剑阁弟子。 剑道的擎天柱,也是当今剑道的独苗,天下剑修心中的圣地。 蜀道山,剑阁。 裴柳曾无意间跟他提起,他当年也参与了剑阁的考核,只是那考核条件却苛刻到了极点。 宁缺毋滥,只是这样一个理由便成了无数剑修登临剑阁的天堑。 裴柳何等天资,连他都未曾入阁成功,从中不难推测,每一个剑阁弟子无一不是剑道的奇才。 “我来这,任务是,保护你!” 还未等李木木开口,狐裘少年已经先开口解释。 剑阁弟子绝少行走世间,他为何会忽然得到剑阁的保护?他又为何需要剑阁的保护? 李木木只能想到前一个问题的答案。 他是李青莲的遗子的消息,剑阁已经知晓。 他转念一想,这或许也是后一个问题的答案。 第172章 初入江湖惊江湖 关于这两个问题,李木木没有直言去问穿狐裘的少年。 是什么人要来杀他,他完全不需要去关心。如果对方执意要他赴死,无需理由。 历史上以莫须有罪名杀人的,不少。 他现在关心的是其他几件事情,其一就是眼前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境界。 李木木自己好歹是二境的修为,虽说不上叱咤风云,但是对付一些算不上一流的修行者还是绰绰有余的。 “都说剑阁弟子万众取一,只不过,不知道阁下打算怎么保护我?” 李木木并没有说太多弯弯绕绕的东西。剑修不像读书人一样喜欢旁敲侧击,搞一些雾里看花云中窥月的聪明操作。 剑修说话往往就同剑修的性子一样,直取要害,一针见血。 狐裘少年眼光忽然犀利,像是终于被冒犯到的老虎一样展现出吓人的气势。 “就凭我手中这柄剑!” 李木木将他的木剑靠到铁片剑旁边。 “阁下这剑看不出有什么玄奇的地方。” 狐裘少年抱过铁浮屠仰头喝下一大口。李木木眼中一震,只有这样喝过铁浮屠的人才知道其中滋味。 他之前敢这么喝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可是后者明显知道山中有老虎却偏向虎山行。 他是无知而无畏,后者是无畏而无畏。 狐裘少年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很直截了当。 他能保护人,因为他有剑,无畏之剑。 “剑未开锋,虽有杀人心,却无破敌势。” 狐裘少年自然知道李木木想要说什么,只见他将铁片剑握在手中。 “杀不杀得人,杀了才知道!” 话音未落,他脚尖轻抬,人已经蹿出百步开外。 李木木提着一壶铁浮屠紧跟其后。 这一切都在狐裘少年的计算之中,所以他今天才反常地将铁片剑放在桌上,才会提前将酒钱备在剑边。 李木木想到此处竟然油然而生一种拍案叫绝的冲动,只可惜他现在一边手提着酒坛一边手握住竹剑。 狐裘少年现在要去杀的人一定是一位身份显贵的人,不然配不上十三枚玉币一坛的铁浮屠。 狐裘少年虽不御剑而行可是速度却奇快,只是几个惊掠间就已经离小酒馆有一里地。 窄窄的街巷昏暗得如同蛇行鼠道,潮湿阴冷,龌龊肮脏。 狐裘少年立于高墙之上,云破倾泻而下的皎洁月光照在他那比月光更加洁白的狐裘之上。 李木木紧随其后,远望去,高墙上一只雪白的猫头鹰正盯着地上潜藏的老鼠。 雪白的残影还挂在高墙之上的夜风中,剑光一闪,随即才听到一声剑鸣。 剑只响了一声,昏暗之中的惨叫声却此起彼伏。 李木木神识探去之时,街巷之中已然没有强烈的生命气息波动,可是残存的气机却不下十股。 狐裘少年又回到他原先伫立的墙头上,风中的残影甚至还没有完全消散,他似乎一直都在原地没有离开过一样。 李木木落在狐裘少年身边,一屁股就坐下,前者也提剑坐下。 铁浮屠浓烈的酒气中混杂着一股独特的血腥之味。 “十个人,七个二境巅峰,三个三境中流,今天借着铁浮屠的气势比往常稍快一点。” 李木木沉默不语,抬头望向明月,低头满饮一口铁浮屠。 弹指杀十人,这样的神仙境界,他不知道该作何评述。 “你不好奇这些是什么人?” “自然是准备杀我的人呗。” 这条路是他回自己下榻之所的必经之路,在这里暗杀他再合理不过了。 “只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既然这些人想要杀我,为何又迟迟不动手?” 狐裘少年以铁片剑轻叩铁浮屠酒缸示意李木木将酒给他。 “你以为只有这一批?” 李木木将酒递过去,看来这已经不是狐裘少年第一次给他清理麻烦,怪不得每次他离开酒馆之时少年都还在喝酒。 “不过这些人也是蠢,既然存心想要取我性命,何不派点一流的高手?” 狐裘少年难得取笑道:“神弓射麻雀,你一个二境的还想要妖主魔君亲临不成?” 这话听着好笑,可是李木木却笑不出来,最后也只能自我安慰道:“有凤凰罩着的麻雀,就算妖主魔君亲临也不见得就能轻易得手。” 狐裘少年小口饮下铁浮屠,心中正是铁马渡江一般肆无忌惮。 “这倒也是。” “阁下修为应该在巅峰剑客之列吧。” 狐裘少年按剑而道:“ 算是。” 李木木道:“若是遇上四境又该如何?” 狐裘少年嘴角莫名浮上一抹邪笑。 “若我不能一剑斩之,自有人一剑破之。” 李木木警惕观察四周,却连一只猫头鹰都看不到。 “还有人?” “同我下山的还有一位刚回山受传承不久的师姐。” “实力比你如何?” “保你无恙绰绰有余。” 李木木这才知道女帝为何说他命比浴火重生的凤凰还硬。 而且他还意识到一个问题,眼前少年,不过与他一样是十五六岁却已经跻身巅峰剑客之列。 少年才入江湖便已经有惊动江湖的气势。 第172章 春江月色照白鼋 后来李木木才知道狐裘少年姓贾,名海丘。 至于更多的事情李木木还来不及多问,贾海丘便起身离去。他多嘴问了一句,如此匆忙干甚,后者只留下两个字。 “练剑!” 练剑? 李木木这才想起来,自从得到道藏古碑的灵光灌顶之后,无论学什么他都是一看便会。 有古碑的辅助,他的确可以跻身不世出的奇才之列。 先天的智慧往往是后天积累的天分所难以企及的,天予之物,便是神物。 只不过他这智慧却只能算得上是伪先天。 相较于普通修行者的勤学苦吟,他自然是有着事半功倍的优势,只不过这一段时间的修行中,他自己太过依赖这种意外获得的天赋。 一看便会,一用便废。 碧波湖,龙庭泄水之处是整片湖泊最深的地方。 在湖泊最深的地方的最深处,一个少年盘腿而坐。 虽然身处深湖的最深层,但是他的秀发长袍却未沾半点水渍。 于湖底修行是一种常见的修行方法,一方面深水之下鲜有他人打扰,对于冥想之类的修行而言,幽静的湖底是上等的修行福地。另一方面,深水之下,压力往往比外界大上许多,对于炼体之类的修行,这样得天独厚的环境也是不可多得。 可是湖底的俊朗的少年郎却并非在修习道修的冥想功夫,也不是修炼武夫的金刚龙象之体, 他在修剑,之剑他横剑于膝,周身三尺之内被密密麻麻的剑气笼罩,致使无孔不入的湖水也渗透不进剑网半分。 这位修剑的少年便是李木木。 那位十五岁跻身巅峰剑客之列的贾海丘的一句练剑让他自省了一整宿,知道铁浮屠的酒坛子里再也倒映不出明月的样子。 自他修炼到如今,不到半年时间,修得个二境修为,说快,确实很快,只是却有些太快。 一个人感觉自己太快,往往不是真的很快,而是不踏实。 人纵身飞跃之时,修行者力自腰间生,通跨沉足,因此无论是梯云纵还是一苇渡江,施展之人都是如履平地,并不会有任何快的感觉。 可是凡夫仅仅是三步当一步飞奔起来便会产生快的错觉。 其中差距并不在速度,只在踏实二字。 李木木现在所施展的是判官九剑之中的凝剑。这一剑他自习得之后施展过不少次,此剑虽无强悍的攻击却是一个十足的乌龟壳。 他最近面对的敌人往往都是境界高于自己的,单靠刀剑相拼取胜显然不可能,既然打不了天下那就把祖宗基业守好。 这样一种无视刀枪剑戟斧钺刀叉攻击,又能避阴阳五行相生相克的神技正是不二的选择。 更为主要的是,凝剑还是一种以战养战的神技。对手的攻击若不能第一时间击破凝剑剑网,那么攻击的一部分能量便会转化为剑网的防护能量。 敌兵攻城非但没有将我方城墙攻破反而“弃暗投明”加入我方阵营帮忙守城。 这剑法,简直无赖至极! 不过,这只是理论上的效果,李木木实际施展之时则要逊色许多。属于是屁股染上朱砂扮猴子,空有其形不得其神。 这一日,有人在碧波湖边赏白鼋,后来市井上便流传碧波湖里有水猴子。 一日十二个时辰,他出来换气了三十六次。 如今想想,当时在岩浆河流之中若不是有剑灵前辈暗中相助,他李木木就算有神技在身也不过是三岁顽童骑骏马——马上拉稀罢了。 转眼已过一旬有余,他换气的次数已经减少到一天三十次,这样的速度他自以为还是有些快了,毕竟不踏实的心里仍然不踏实。 夜深人静时刻,碧波湖便已然没有白日那般游人如织的热闹景象,除了河岸的十里街管弦不止欢乐不息之外,便只有阴暗处偶尔有情郎意妾私会。 水下的李木木憋不出,急急蹿出头来换气却一头撞在岩石之上。 他刚想骂娘,抬头一看却见到一双碧绿幽深的眼睛正幽幽俯视自己。 李木木眼疾手快,脚底稍一用力便如白鲫越江一般飞出水面。水花还未完全落下,一层薄薄的剑网便已经将其完全笼罩。 十日的碧波湖苦水并没有完全白喝,至少跳出水面时的水花已经很小。 那道碧绿的眼神如同探照灯一般随着他的动作也跟着往上一抬,不过却仅此而已,并未见到有任何下一步动作。 李木木竹剑落于脚下,御剑滞空,借着月色这才看清那双眼睛的来源是一只大王八。 白色的大王八。 大王八不叫王八,叫鼋。 这白色的大王八自然便是碧波湖的吉祥物,白鼋。 白鼋之所以能成为碧波湖的吉祥物能追溯到祖龙皇帝之前。 《四水河伯录》中有载:“河伯既已出游兮,乘白鼋而驭文鱼。” 河伯并非一江一水之水神,泛指天下所有水系在籍水神,因此白鼋便被赋予江河大神独有坐骑。 神之坐骑,堪称吉祥。 只不过白鼋虽象征吉祥,可是因为白鼋而闹出的血案却不在少数。 最为经典的是景若十年春,有人于碧波湖上练拳,失手打死一只白鼋,自此这名武夫便遭受到碧波湖水族无休止的追杀。 李木木见到是白鼋却不害怕,反而收剑落于龟背之上。 白鼋温顺,如山不动,任李木木端坐其上,这边瞧瞧那边敲敲。 少年刚刚被老王八吓了一跳,心里正郁闷,见到四周无人,心里响起一个邪恶的念头。 这个念头刚在心中一动,老王八忽然口吐人言道:“你这小子忒无礼!” 这声音竟然有点耳熟,可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老白鼋先知一般道:“当日要是没有老夫引荐,你小子现在还是穷乡僻壤的可怜娃呢!” 经过老白鼋这么一点醒少年立即勾画出这声音原本的主人样貌。 极小的脑袋上长着一双绿豆一样的眼睛,眼睛之下连鼻子也瞧不准确,惹人注意的是那张薄唇大嘴,尖如锥的下巴,最为显眼的还是那一头潮流的绿毛。 “你是藏云村里的那个龟脸老头,郝老?” 老白鼋抬起脑袋,上面果真有一头苍翠欲滴的绿毛。 “老夫郝白鼋,别老龟脸王八脸地乱喊!” 李木木收起孩子气礼貌问道:“郝老不在齐源山下的藏云村吗,怎么这会有空到这碧波湖上晒蟾宫?” 郝白鼋一本正经道:“年关将近,回家过年!” 第173章 千里路风归何处 都说山中无寒暑,春秋等闲流,自盛夏离家,不曾想转眼已是他年。 李木木坐在龟背上也无心继续练剑,取下腰间葫芦喝着闷酒。 老王八郝白鼋乃是仙寿之体,据他说是得益于这数百年滴酒不沾。 见其如此,李木木也不好多劝,只是打趣说他这老王八活了数百年可能连母王八的味道都不知道。 郝白鼋听得这话当场气得头上绿毛都倒飞起来,四肢齐拍,水花四溅,似是春草雨后萌发。 “你这小子当年见谁都是一口一个老神仙,现在倒好,见了老夫就老王八不离口了,也不知道在魔域那几个月都被谁雕琢坏了!” 李木木笑笑不语,经齐源洞天一事后,他的气质在悄然发生变化。 一方面,他自从知道自己原本一直担忧着的母亲是一位完全不需要他瞎担心的强者之后,他放下了许多执念。 另一方面,他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那位超脱于世的谪剑仙李青莲。 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很微妙,虽然表面上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可是心理上的蜕变却似夏蝉蜕壳一般不为人知。 因此他的气质在变化却不是普通的转变,而是回归他未经磨难之时的天真。 他母亲还未失踪之前,他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碎嘴子。至圣夫子的话他时时记在心里,只是这谨言慎行 他是心里记得牢,嘴上却谁也不饶。 如今没有了东情西钱的困扰,转念一想,随性而为也不失为一种洒脱。 剑修,谁修的是固守成规? 李木木不管正在气头上的郝白鼋,丢下一句话郝老年后见后踩着老王八的后背便离开碧波湖。 李木木前脚刚走,老王八背后便站着一位持枪的男人。 “那些人当真要杀这个小孩子不成?” 先开口的是郝白鼋,他泛着绿光的眼睛闪过难以察觉的血色,只是语气上仍是古井不波。 “谁都不想得罪他,但是要杀他的人也是我得罪不起的,这不是选择题老王八,这是送命题。” 郝白鼋这会并没有因为别人喊他老王八而生气,反而带着一点忧伤的情绪道:“我早叫你离开那是非之地的,你就是太贪。” 持枪的男子戏谑一笑:“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们这些老王八这样知灾避祸、与世无争的话,这天下何至于乱成这狗样?” 郝白鼋不无神伤道:“争或不争,都是要付出代价。” “你那儿子?” 郝白鼋听到了男子的话,却一句回应也没有便一头扎进泛苦的碧波湖中。 碧波湖水苦,是因为碧波湖承载了太多离别。 洪都府十里春风长街热闹非凡,与之遥相对望的一座精致阁楼之上,一位艳胜花魁的女子正安心绣着手中的刺绣。在她旁边,模样未曾出落清楚的却自带一点妖媚气质的少女则是对着明月读着手中的信笺。 “那小子说了什么?” “他说要回家一趟,晚点回来。” “他家是哪里来着?” “稻圆乡,李家村。” 气质脱俗的柳如烟停下手中的活计浅笑道:“你倒是记得清楚,怕丢了和尚又找不到庙?” 少女也笑道:“瞎说,他信里都写清楚了的。” “李家村到这应该不是很远吧。” “他信里还说他当时从家里去齐源山花了一个多月,只是当时没过洪都府,从洪福府去,又该有千里路程。” “他如今会御剑了,这一夜便能抵达。” 临了柳如烟又不上一句,“信里没说其他?” 少女傻笑道:“还多着嘞。” 留下信笺的人自然便是李木木。 他身上没有能聚影存语的玉佩,因此只能用最为原始的方式留下这些信息。 几个月舞枪弄棒都没有摸过细管兔毫这种精致玩意,弄起来竟然比在碧波湖底修凝剑还要困难一些。 另一边,李木木脚踏木剑,木剑流光似千只萤火虫急速划过夜空。 他听得碧波湖老王八的话,归心已动,于是果断决定返乡一趟。 千里路程,以他二境修为,若是全力而行,应该还能看见东风吹落星如雨的美丽画面。 不知道朱先生怎么样了,是不是还骑着他的大黑牛四处转悠,那逼仄的阁楼是否成了无家可归的蜘蛛精、老鼠怪的老巢?这个时候,村口那棵有五分熟的古树或许已经恢复生机,那样的话,树下肯定又有一大堆八婆聚在一起编排漂亮村花跟俊俏村草的风流韵事。 还有,李慕白,那个表面憨厚内心风流的家伙。 有机会一定要去一趟白虎大都。 如此想着,李家村已在眼前。 村口还是一如既往,既没有更加恢弘,也不见破败几分。 高大的古树同金吾一般守护着这一方偏远小村。 “朱先生?” 门口站着个人,李木木只是凭感觉就知道那是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先生。 “有些进步,看来这几个月光阴不算虚度。” 对面传来的果然是朱先生的声音。 李木木之所以绕开稻圆乡直接进李家村,便是想最后再去探望朱先生。 他没想到,心虽有意躲明月,奈何清风知人心。 出于师生之礼,李木木并未急着以神识窥探朱先生的境界,只是如今修行有成的他一眼就看出朱先生绝非普通的教书先生。 “朱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木木急拥向前几步,朱先生容貌未见任何变化。 “先生投身儒法数十载,有点求仙问卜之术在身也算合理吧。” 李木木发自内心笑道:“合情合理,不知能否求先生现场卜一卦?” 朱先生向前一步和蔼笑道:“要问何事?” 李木木退一步,恭敬拱手,深深躬身道:“学生想问,咱师徒俩的饭做好了吗?” 逼仄的小屋子只坐下两个人便有些拥挤,只不过这里有一个书生镇守,因此未曾见到有蜘蛛精、老鼠怪造访的痕迹。 师徒二人久别重逢,加上朱先生虽谨遵古旨却并非呆板之人,因此桌上佳肴只是寥寥数样,口中往事却如银河倾倒。 朱先生看着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知道他早从往日阴霾中走出也是无比欣慰。 一宿下来,满腹经纶的朱先生却极少说话,做的最多的动作便是欣慰点头。 有时候,能抚慰人心的东西往往都很简单。 例如家乡的那一道风,风中独有的气味与声音。 正如朱先生所说,当你迷茫不知该往何处的时候,请大胆去走你以为正确的路,因为就算你遍体鳞伤、满身荆棘,家,总会治愈一切。 千里的风,带着星月与尘,落入一个叫故乡的地方。 第174章 今朝剑鞘当时剑 这一夜,圣裔之内千家灯火不熄,亿万明星闪耀,独属于圣裔的浪漫,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达到了巅峰。 诚然,自从修行之事普及开来之后,乡野之地也受这股风潮影响不小。 或许这些人一辈子都触及不到修仙的门槛,可是自从知道眼前世界之外的广阔无垠之后,仍然有无数的平凡人向往那个繁华的修仙世界。 青蛙既知井外世界则不免生出跳出井口看大海的念头。能困住青蛙的一定不是一般的浅井,青蛙要想跳出井外一定要下一番功夫,也许到最后它都不一定成功。 所有人都不知为何目的地忙忙碌碌,似乎忙忙碌碌就是目的本身。 人们平常日子里完全没有时间思考这些问题,或者是没有空暇系统地思考这个问题。 不过这一夜,所有人都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这些问题。 我们为何一定要跳出井口看大海,看到了大海对我们的人生会有怎样深刻的影响? 纵使人们仍旧来不及思考这些问题,至少,靠着这一家灯火,人们浮躁的心总算有片刻的平息。 暴风雨中归来的航船最需要的不过是停在一块避风的港湾中,用一些粗糙的木材与廉价的钉子进行一些简单的缝缝补补。 李木木的心从未像此刻一样平静,他安静地躺在阁楼二层的小床之上。或许是朱先生经常来此处打扫卫生,因此这一股味道仍旧是他记忆之中的味道。 室外的喧嚣一夜不歇,少年却睡了一个难得的安稳觉。 次日唤醒少年的除了朱先生一大早就做好的香喷喷的早餐之外还有邻居福伯家报晓鸡清亮的啼鸣。 少年下来阁楼,见到朱先生先是作揖道了一声“让先生操心”的歉意。 简单洗漱之后,师徒二人依次落座,朱先生面门而坐,李木木却不敢坐在正对面,只能在先生右手边坐着。 桌上是昨夜的剩菜,主食则是简单的肉粥。 朱先生是十里八乡德高望重的读书人,其生活作风也同朝堂之外的书生一般保持着饭疏食饮水的简朴生活态度。 李木木之前曾去先生家蹭过几次饭,先生待客,只是一荤一素以及清茶一盏,平日里,只有稀饭萝卜干。 今日能吃得如此丰盛,多承新春吉日之功。 二人吃饭并不言语,李木木恍惚回到未曾触及修行之时的简单日子。 “这次回来打算几时离开?” 李木木对于朱先生不做任何隐瞒,直言道:“今日就走。” 朱先生并未问为何如此仓促,只是又加问道:“昨夜听你说起如今陪同四皇子迎亲队伍巡游各地,最后可是要前往长安?” 李木木点头,又细与朱先生说道往后计划。 人生百态,各有命数,朱先生并未对少年自己规划的道路做任何的干预,只是反复嘱咐道:“长安有天子气运这样一块香饵自然会吸引来游鱼无数,先生只有一句话告诉你,鱼多则渔网多,钓者之恭非为鱼赐,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木木将先生的这一番话谨记在心。师徒二人又谈及一些陈年往事或是旧友近况,不过都是一些家长里短。 朱先生走后,少年环顾小屋四周,心中不知作何感想。无意间他瞥见屋子里仅有的一点装饰,一只朴实无华的小泥人。 望着泥人小巧精致的五官少年忽然笑道:“原来谪剑仙长这副样子。” 当他还沉浸在对李青莲的点滴回忆之时却敏锐发现周遭气息的异常波动。随着着一股气息波动的出现,腰畔的竹剑如故友相逢一般兴奋抖动起来。 “咻!” 木剑自行脱身飞走直直刺向小屋房梁之上。 李木木眼中明亮起来。 房梁之上也有一柄未开锋的木剑,当日要离开李家村之时为了摆脱自己身上的原有的记忆他将那柄陪伴了他十几年的木剑藏在房梁之上。 竹剑再一次飞回,只不过却是两柄。 尘封的竹剑剑柄忽然脱落,剑身洞开,眨眼间变作与宿命剑同根同质模样的剑鞘。 “剑灵前辈,这是什么情况?” 剑灵没有出现,回应他的是无尽的沉默。 “人家二人世界,你嚷嚷个什么劲?” 说话的是娲娲姐,此刻她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懒洋洋地卷在李木木的小臂之上。 娲娲姐虽然是蛇却不是一般的蛇,因此她完全不需要冬眠,不过她在齐源洞天之中似乎获得了一些不简单的机缘,这段时间在李木木的纳戒之中安心消化。 “二人世界?” 李木木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八卦。 人找到另一半了叫二人世界,剑找到剑鞘了也叫二人世界?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们人常说啥人来世界走一趟不过是寻找到一个完整的自己,人之外,也是如此。” “听不懂。” 李木木当机立断,脱口而出。 谁好人听八卦听那么深奥的呀! 娲娲姐自小臂盘绕而上,爬上他的耳背悄悄坏坏地道:“这是那老家伙的心上人,没想到吧!” 李木木确实没想到,象棋有对象他能理解,人谈对象他也能理解,这不过是鸳鸯戏水一般顺其自然的事情罢了。 可是剑跟剑鞘处对象他有些难以理解。 娲娲姐又顺着李木木的耳背跃上他的头顶,许是天气微冷,娲娲姐将精致漂亮的小尾巴似玉簪一般插入少年的束起的发髻之中。 “你呀,慧根不足,得亏你现在弃道修剑,若不然以你这天资,到油尽灯枯之时也理解不了齐物的道理。” 李木木听得来了兴趣,也不管是八卦还是哲学,先听听娲娲姐是在胡说八道还是一本正经地胡扯。 “道家有言,‘道生一,一生二’天有阴阳,剑有正反,事有始终,但是归根到底都是位于一物之上,所以剑同剑鞘处个对象怎么了?是不符合你们的道德伦理还是朝廷律令了?” 李木木有些后悔听这一本正经的胡扯话。 娲娲姐接着道:“你若是听过这个老东西跟器灵姐姐的故事你都会感叹不已。” “感叹什么?爱情的伟大?” 娲娲姐长叹一口气后才落寞道:“你会感叹这老东西气运好到爆炸,不仅牛粪遇见了鲜花,还把鲜花娶回了家,就差生个淘气的小娃。” 李木木觉得这才是八卦该有的样子,不禁浅笑道:“神器之灵不能怀孕,但是你可以不用那么押韵。” “娲娲,你够了。” 一阵温暖柔和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第175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 这道柔声似是暖春和风一般不知从何处响起却又感觉满世界都是。李木木环顾四周也并未发现有任何人的身影,不过他却很快反应过来声音的来源。 李木木忙对着东方虚空拱手道:“器灵前辈好。” 剑鞘器灵并未显出原身,只是语气平静回复道:“嗯。” 李木木闻言略显拘束,听声音像是一位平易近人的邻家姐姐,可是这态度又像是高冷的乡魁村花。最后还是娲娲姐一通反常的卖萌才缓解了空气中的尴尬气氛。 “鳞姐姐不太爱说话,也不太爱听人说太多话。” 李木木得到娲娲姐的提醒也不再多说什么。后续二人闲聊之时他才知道器灵前辈真名叫做祁鳞,而且祁鳞并非仙器自己诞生的灵智而是仙人真魂寄托其上,相当于一种附生的关系。 “那剑灵前辈岂不是也是相似的情况?” 娲娲姐轻点蛇首表示认可,不过李木木却知道事情应该不是那么简单,他只是猜中的一半。 少年看着手中终于拥有剑鞘的木剑也是颇为满意,倒不是因为剑灵与祁鳞前辈久别重逢,而是有了剑鞘的剑显然更像是一柄真正的剑。 少年如林花谢了春红一般匆匆来又匆匆走,或许连邻近的福伯也没知道这个邻家的少年郎回来过。 他自回到李家村,只见到朱先生一个人。 朱先生离开时又说有事,叫少年到时间自己返程就好,他便不再相送了。 这个点的私塾虽然忙但是显然还没有忙到一日空闲都挤不出来,所有李木木最后还是决定,过稻圆乡的时候顺路去跟朱先生好好道个别。 春风既然无暇相送,那我便造访春风一趟。 “春风不来,我去寻春风。” 这是柳如烟说的浪漫。在魔域相识之时,李木木曾问过她到魔域的目的,柳如烟含糊其辞如是说。 少年显然并不能理解柳如烟当时说话的心境,可是用在此刻,倒也不差。 李木木出了村口,回望无人活动的村舍,鸡犬之声时隐时现。他伸手拍拍那棵高耸入云的老树,粗糙的外皮不知道抵御了多少岁月的侵蚀,只是遭受了烈火的炙烤,如今的老树却是有些老态。 抬眼望去,孤独的老树之上仍旧是孤独,半片绿意也瞧不见。 少年叹息一声不再作任何停留转身御剑飞往稻圆乡私塾的方向。 朱先生的寝舍还是如记忆中一丝不变,当年李木木跟李慕白便是在这堵围墙之外焦急地向朱先生求助。 那时的无知与慌忙,那时的稚嫩与天真,如今回首竟仿佛是十数年之前一般。 不到一年时间,他的心境居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李木木并没有招呼朱先生,轻轻一跃便飞身进入私塾之中。 读书时代要是有这本事在身,孩子头的地位算是稳了。 找了一圈,朱先生居然真不在私塾之中,如今学堂之内给这些顽童授课的是一位生面孔的先生。 为了不影响先生授课,他还特意施展了一式低阶的潜行术法。 朱先生的有一座独立的小院子,这算得上是他所拥有的最奢华的东西。不过读书人再如何贫寒总是会有一间带院子的小屋,朱先生也不避俗。 虽说是院子,可是却并非十分宽广。 入门之后,触目的先是一棵大树,树比屋子高上一些,却只看到华盖树冠而看不到树干,只因门口之景被一块造型古朴的翠嶂遮住。 假山之上还有无根流水落下,流水处又是各色异色花草。绕过假山,山后是一方寻常人家使用的粗造乌缸,比官家细造缸逊色许多。假山上流水落下缸中如林兽探舌饮水一般安静自然。 缸中水清冽却又不溢出,水上浮着六片睡莲叶,虽经寒冬却不见残荷之色,只是不见花苞。 李木木好奇探头看了一眼,水中还有几尾小鱼,空有无依,闲适自得。 朱先生是博学鸿儒,有这些闲情雅致也是合情合理,只是这普通的一缸水景以修行之后的李木木眼光看来却有了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 之前他也时常来此处向先生讨教,李慕白调皮还试图抓过乌缸中的游鱼,只是无论如何都未曾得手。 他还记得朱先生经常坐在树下的藤椅之上,树上应该还有一只不知道名字的鸟,既不结巢也不下蛋,不鸣不叫,呆如木鸡,显然是朱先生养傻了的宠物。 他们试图调戏过青鸟,只是那家伙比高士还要清高,对他们的各种调戏引诱都视若罔闻,气得李慕白几次要送它一点香油孜然。 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再看,池中鱼竟然有楼兰皇室之中那一片气运池的味道。 李木木往朱先生的藤椅走去,确认屋里没人之后他方才大胆坐在先生的位置上,然而藤椅却并不如想象之中那样舒服。若不是先生久坐于此将藤条磨得光滑,这藤椅会更不舒服。 他半躺而下,抬眼望向树冠的方向却发现上面居然有个鸟巢。 那只不结巢的青鸟竟然结了一个巢,虽说很难看,但是毕竟也是个窝。 这清高的家伙居然也沦落成求田问舍的碌碌之辈。 第176章 春风敬山梅谢岭 稻圆乡一行,李木木没有见到朱先生却也不生烦恼,浅浅故地重游一番之后将一封信笺留在藤椅之上便急速赶回斗牛墟。 少年前脚刚走,朱先生便拾起藤椅之上的信笺乐呵呵地阅读起来。树上的青鸟许是孤独无聊,于是缓缓落在朱先生的肩头之上探头瞧着先生手中的信笺。 朱先生读罢将质地普通的信笺细细折好收入袖口之中,此时他才注意到少年用来镇住信笺的是一枚造型奇怪的铜币,把玩再三却弹指将铜币飞入养着荷花小鱼的乌缸之中。 肩上的青鸟随即腾飞而起落到乌缸边上,左右四顾,见到铜币早已一荡一荡地滑入水中又腾飞而起,落于树冠之上。 树下的朱先生这时候才开口道:“倒是希望这个小家伙能走出自己的路,老山老树占,老路荒老山,行不通咯。” 朱先生言罢,头顶上的青鸟也附和着啼鸣了三声。 先生惊奇,不免抬头三顾。 《山海异兽杂闻》中有载:“楚地有鸟,青羽红冠。其卵浴晴雨者三年,遇风而破,卵破则为雏。其雏不饮不食不鸣者又三年,继而以花为信,花开则展翅,借南风之力而腾飞,食秋菊而饮秋水,沐寒雪而蜕青羽。次年春,青羽再生,如此反复三载,待红冠脱落,只剩青羽,方至成年。楚地之人唤其作‘西母使’,外人只以其形为名,称‘青鸟。’” 世间流传,有鸟,三年不鸣者,即是该鸟。 至于楚地之人为何称其为“西母使”,只因传说西王母的信使便是一只青鸟。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青鸟鸣,是吉兆。 李木木读的书大都是课业所需,虽然也偶然涉猎一些奇书怪书,不过《山海异兽杂闻》是乡狐野狸杜撰的书,流传并不广。 因此他并不知道有这样一只沐雨晒晴栉风而生,又闻花香而展翅,借南风之力而腾飞,饿食秋菊渴饮秋水,然后落青羽于白雪的怪鸟。 他心里此刻正装着其他事情。 李木木以一种归心似箭的状态返回洪都府,他返程的速度并不逊色于自洪福府衙返回李家村时的速度。 只是他才回到洪都府便听闻一个新鲜噩耗。 柳如烟刚刚被一个俊俏的青年抢走了! 萧萧姑娘同他讲述事情始末之时,要不是有劫匪留下的要求,李木木甚至觉得柳如烟并不是被抢走的,反而是她垂涎于对方的美色而自愿被人用麻袋套走的。 “让少年剑孤身赴梅斜岭。” 这个劫匪留下的话只有一句,仿佛多说一句便会暴露目标一般。 他的目标实在太明确,只是李木木一个人。 以柳如烟的境界再加上她层出不穷的保命法宝,别人要想完手完脚地将人劫走,其手段绝不会是碌碌之辈。 想到截人李木木很快想到一个人,天涯村中的那位人称“盗独”的“蝉”。那一回蝉能在血鸦几人的眼皮下将楼兰的公主偷出皇宫之外,其手段不可谓不惊人。 天涯村的人清一色的四境修为,如今想来那是何等恐怖的势力。 若是这些人要劫走柳如烟,其成功的可能性不小,可是柳如烟与他们皆是至交好友,他们要抓个人威胁李木木怎么也不会选上柳如烟。 而且,李木木与天涯村之人既无弑父杀兄之罪,又无夺妻辱嫂之名,他们是没有理由以这样的手段“求见”于他。 所有的信息在脑中晃过,李木木轻叹一口气,抬眼间不经意间瞧见一旁面泛愁容的谷舞。 这些剑痴可是货真价实的四境修为的大修士,虽说他的主要职责是保护那位公主与随性皇子的安全,可是以他跟柳如烟的关系,这家伙势必无时无刻不关注着柳如烟的一举一动。 劫持之人能在剑痴眼皮底下将人劫走,如若不是修为极高便是有着能大面积屏蔽气息波动的奇宝。 “谷舞前辈,不知您怎么看?” 谷舞眼中明亮如剑,声如剑鸣道:“我知道是谁,可是我想不通他为何要这么干,我的事情他懂,他的事情我现在却完全看不明白。” “前辈竟然知道是何人所为?” 谷舞闻言剑指缓缓一曲,指间之上赫然以剑形凝聚出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 “镇山梅花枪,人称梅花郎!” 李木木已经听出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连一代剑痴谷舞说此人之时都不免带着浓浓的敬意。 “你与他有仇?” “从未谋面,素不相识。” “奇怪,奇怪,奇怪......” 谷舞一连说了一串的奇怪,却又不知道奇怪在何处。 “你不必去,我去!” 这无疑是一个奇怪的决定,以谷舞百年剑痴的沉着冷静决然不会做出这么冒失的决定。 “可是。” 还未等李木木反驳完谷舞已经接着道:“我相信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到局外人的事情,他之所以在那么多人中选择如烟,绝不可能只是因为你们人传的姐弟关系。” “前辈你是说,他其实想找的是你?” 谷舞摇头道:“也不是,他要找的是你,却不得已要找我。” 有些奇怪的话,只有奇怪的与说话的人能够理解,李木木实在不知道什么叫找他又找我。 “我倒要看看那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梅斜岭你就不必去了,放心,我绝不会让如烟有任何损失。” 李木木闻言不再有任何反驳,谷舞同柳如烟的关系比他这人间传闻的姐弟关系要紧密上无数倍。 谷舞绝不会在柳如烟的事情上冒任何风险,所以他对梅花郎的了解也一定到了极为深刻的地步才会如此确信梅花郎绝不会伤害柳如烟。 剑痴转身离去,半句话也没有留下。 楼兰公主苍苍的寝宫之内,谷舞不加隐瞒将事情始末一一详明。 守护这位尊贵的公主是他在这个位置最为重要的职责,可是他现在不得不为了占据心中最重要位置的人而暂离职守。 苍苍公主只真挚道:“谷舞先生,此事蹊跷,务必小心。” 第177章 梅斜岭上梅子坞 洪都府,往西出了魔宁门再直直往前走出二十里地是洪都管辖范围内的一方直属于洪都府的小村,村子不大,村名倒是起的有些别致,叫“十二三”。 这镇名非但外人不解其意,连年轻的本地人也不知出处在何。 有时候,文化的传承的悲哀大抵有此,众人都以旅游的方式对待文化的传承,别人家新鲜新奇的都是时髦的好货色,自己家的东西则桌椅台镜一概不识。 关于“十二三”的由来,老一辈记性好的人说是始于一句诗,“小坞梅开十二三”,至于十二三的意思,为大家认可的则是十之二三。 小坞梅开十二三,确是一种独有的美感,不过后来人觉得十二三没有辨识度,便起了一个简单明了的村名。 梅子坞! 梅子坞既不临水又不藏山,坞自得来,只因此处曾是一座有着光辉历史的小型堡垒。 永泰十二年,西域魔族东侵,一路直推直抵洪都府。洪都府府斋王直守,命人于城外十里的山上筑造防御堡垒十三座。 梅子坞便是其中之一。 十三座堡垒连成一线,如蛇环守,首尾呼应,梅子坞恰巧位于蛇之七寸。 当时魔族军队一路直推如入无人之境士气正盛。 永泰十四年春,魔军扣关洪都。 世人皆以为洪都最多能支撑半月,然而魔军最后攻破洪都府外十三堡时却已经是永泰十五年,岁末。 一城十三堡,牵住魔族东侵铁蹄将近两载。 按旧制,堡垒筑高三台,台高四米,壁深六米,只配五名百夫长,临近两堡共用一名千夫长。 《洪都府志》记载:“永泰十六年春,援军收烈士尸骸于城外堡垒,堡上几无顽石,尽以尸骸为壁,其间杂以魔尸,巍巍高,近十米。” 不到千人的尸骸绝对垒不成十米高六米厚的壁垒,这些尸骸从何处来,史无可查。 永泰十五年到如今已逾千载,那十三座以尸骸筑造的堡垒如今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唯有满山的梅花仍旧诉说着那个冬天血腥的北风与悲壮的往事。 自永泰十六年之后,梅子坞只长梅花,而且全是红梅。 可是有好事者杜撰说,原本梅子坞全是白梅,只是山中土以血沃,因此才变成红梅。 更有信其事者专门掘山上土一探究竟,漫山土,尽是赤红。 此事便为人所共知。 梅子坞就在梅斜岭上。 谷舞走上梅斜岭之时天气很好,非寒非晒的暖阳浅浅地撒着淡淡的光。 他一路慢走,他既急着需要为心中的疑问找寻一个合理的答案又担心事情会发展地如同他内心深处那种不祥的预感一般。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人,若是早几日过来情况又会截然不同。 这几日,春风虽还未曾真正露面,可是当东风的暖意沁入被新花老梅密密裹住的山岭之时,所有的梅花都迫不得已与枝头道别。 若是江南,这花还能坚持到暮春,只是西陲的风寒已经将这些傲骨摧残地太久。 进入梅子坞的小路是大块大块的石板铺成的,质地很硬,样子却参差不齐。 这段石板路并不远,剑痴谷舞只是埋头走没多久,一抬头,梅子坞的牌子就高高挂在新砖垒成的村口之上。 此处并非梅子坞的原址,原来那块地方风水不好,常年阴冷,于是村民听从云游道士的建议将村子整体西边移了近十里地。 村口就是一家酒馆。 来赏梅花的文人雅士都爱喝点酒,而且梅子坞的有两种酒口碑一直不错。 一种是浊酒,必须密封埋在老梅之下两年方才正宗,这老浊酒叫做“春蕊”,这样拗口的名字自然是那些尿泡尿都想要尿出二两彩虹的文人士子起的。 本地的村民爱喝一种叫“老根”的新酒,这就就图个新鲜口感,因此从酿酒到饮酒,时间绝不能超过十二个时辰。 至于十二个时辰之内酒如何发酵完成,这是梅子坞这家酒馆的独家秘方,外界从未有任何流传。 谷舞对梅子坞的这家酒馆门清。 当年他负剑行走天下之时在洪都府待过不短的时日,对于洪都府外二十里地的梅花坞的两样雅事他自然不陌生。 喝酒,赏梅。 他才走到酒馆门口便看到店小二拿着个竹筐百无聊赖地蹲坐在地上,见到谷舞走过来才将竹筐放下,沾着油污泥土的双手在裙角上胡乱擦了两下一边迎上前来。 “先生,喝老根还是品春蕊?” 谷舞瞥了一眼竹筐后才应道:“一坛老根,记得上两碟梅花糕,梅枝烤鸡也上一只。” 店小二面露难色。 “敢情是来晚了?” 小二这才接口道:“前两样都有的,只是这梅枝烤鸡却是不完整的。” 谷舞又瞧了一眼竹筐里的骨头,全是鸡腿骨,大概也猜到店小二所说的情况。 “刚来了两位怪客,要了十坛老根,然后又要店里所有的鸡腿,掌柜的刚还跑去其他店里借支鸡腿去了。” 说话间一根鸡腿抛出一个完美的曲线险之又险地落在小二的竹筐边缘上,随即弹飞起来,不偏不倚,直直落在竹筐之外。 店小二一摊手无辜道:“你看,又来,我都捡了小半天了。” 小二一边将骨头捡进竹筐里以免影响酒馆的风貌一边招呼着谷舞走进去,嘴上还嘀咕着:“谁叫人家有钱呢,这年头,修仙的是大爷,有钱的也是大爷,像我们这样的下层人也只好给这些人当牛做马了。” 谷舞听着小二絮絮叨叨的埋怨,从袖口掏出一枚玉币递到他面前。小二喜笑颜开地接下,爽笑道:“大爷您里边请。” 店里只有一个人。 此人眉目清朗,白面朱唇,秀长的柔发齐齐梳至颅顶,又以一个雪花白银发箍束住,此外便没有更多的装饰。 他面前的桌子上只有一坛酒。 老坛。 还有一杆枪。 白枪。 此外便全是鸡腿,不过那人却吃得很文明,右手捏住鸡腿跟最末端,左手夹住一点鸡腿顶。 店小二看着酒桌边上的一张空椅子挠挠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跑去后堂准备谷舞点的东西。 “楼兰皇室那么有钱?现在出手有点阔绰呢。” 那个古怪的人放下手中的美味的梅枝烤鸡腿看向谷舞浅笑着说道。 谷舞又将手伸进衣袖中回应那人道:“你吃东西还是那么小家子气,就是不知道你那玩意是不是还一样畏畏缩缩的。” “放你娘的屁,老子现在那东西大气地很!” 谷舞冷笑道:“我看你还是没有任何长进!” 那人还想反驳,谷舞早已抢先一步道:“如果有什么长进,你要见如烟又何必这样畏畏缩缩?” 那人语气平和道:“其实,我只是为了见你。” 随即又不正经道:“谁叫你是楼兰的大红人,平时忙的没影,要约你喝个酒,八百年也约不到一回,我不绑了你老婆你怎么可能抽空见我?” 谷舞不禁一笑道:“老不正经的!” 第178章 梅子坞中梅花仙 二人说话之际店小二已经麻溜将谷舞方才点的酒肉糕点托上前来。谷舞一招手示意他把所有东西都摆到梅花郎的位置上。 小二虽然没想到这二位竟然是熟人,不过好在他当跑腿的多年也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方才虽心有不满,却也没有将人骂的太过分,顶多也就抱怨了几句。 酒桌下三排三列整整齐齐摆了一方的老根酒坛,梅花郎右脚躬在坛子上,左脚则是绕在右脚后跟。 “换坛春蕊!” 梅花郎扯下一大口鸡腿一边叫喊着,风度与之前截然不同。 店小二被这狮子吼吓一激灵,不过对于这种蹲在茅坑里指使厨房的事情他也没少见,于是转头看向谷舞,毕竟这位才是真佛。 谷舞脸上笑意不减,微微点头表示可以。 “你什么时候也爱喝这种鸟书生才喝的娘子酒?” 梅花郎显然是争着一口道:“老子就是好奇,这些天天只会使嘴皮子功夫的鸟书生到底为啥爱喝这种淡了吧唧的鸟酒。” 谷舞笑而不语,将对着梅花郎的那张椅子拉到后者旁边,不过他却不急着坐下。 椅子上尚有余温,而且还有一股熟悉的香味凝于椅子上久久不散。 春蕊不仅酒新,连酒坛子也显的光鲜亮丽,就如同出嫁的新娘,上头还系着一根鲜红的酒带。 “如烟往哪去了?” 二人开始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谷舞问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刚刚还跟我在这喝酒来着,不过感觉到你要来,她便起身走了,至于到哪里去,你也知道的,天底下还没有啥能牵绊住她。” 梅花郎夹着黑陶碗一边饮着春蕊一边回答着谷舞的问题,临了还补充上一句:“现在可以好好喝酒了吧。” 梅花郎知道谷舞此刻在这里,纵使知道了柳如烟已经来开他也绝不会转头就走。 谷舞本就知道柳如烟会安然无恙,他既然能从自己的职责之中抽空前来,说明他没有打算迅速返回岗位。 明面上,安然无恙的接回柳如烟是他此行的目的,可是二人却心知肚明,谷舞来此,只是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 他们二人是熟人,是那种约酒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熟人。 “我们俩这样喝酒,我记得不错的话还是二十三年前,这几十年咱俩各有牵绊都未得一聚,都说修行者几十年弹指等闲过,可是现在想起来却如同过了上千年。” 谷舞望着几十年过去仍旧是正值壮年模样的梅花郎,发现此刻他的身上若隐若现缠绕着一股暮气。 谷舞虽然不是正统道修,没有望气断人生死的功夫,只是梅花郎身上的暮气却太过明显。 “遇上啥坎了,别还是像当年一样婆婆妈妈藏着掖着的,要是你当时勇于说出口,结局或许又不一样?” 梅花郎却没有正面回应谷舞的话,转移话题道:“还记得二十三年前的那场赌约吗?” “谁更硬老婆归谁?” 梅花郎大笑道:“没错!” 随即又自嘲自笑道:“只是,她是天底下最灵秀的姑娘,不应该被我们两个大汉私定作冰冷无情的赌注。” 男人喝酒,心里只有酒,嘴上全是女人,眼里满是过往,修行者,也还是人。 “老谷!” 梅花郎忽然哭了,真哭,眼泪如风扫梨花一般吧嗒吧嗒落下。 谷舞内心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梅花郎,比他要小上许多,说是忘年交完全不为过。不过他从来没说过自己从哪里来,谷舞还一直将他当做是圣裔之人。 后来他才知道,梅花郎是妖族之人,不过却并非出身皇族显族。 出身寒微之人要想踏上修行之路,若想在修行之路上走得很远,太过依赖机缘。 而梅花郎的机缘便是遇见这位成名已久的剑痴。 “在妖族那边遇见了啥解决不了的麻烦?” 在凡人眼中,如同梅花郎这般跻身四境的大修行者似乎已经无所不能,可是身处此境上百年的谷舞却很清楚。 虽四境,却仍身不由己。 “老谷,你应该好奇我后来跑到哪里去吧。” 梅花郎自问自答道:“北国,斗族!” “天下那么大,何必跟那些家伙搭上关系?” 谷舞说得很无奈。 “是我太贪,如果早点抽身,何至于此?” 梅花郎回答得很无奈。 “前段时间他们给我下了一道暗杀令,要杀一个圣裔的人,死令!” 军中有军令状,杀手行当中流行的却是死令。 所谓死令便是,猎物不死猎人死! “他们要你杀圣裔的四皇子?” 梅花郎将春蕊酒提起摔到门口骂骂咧咧道:“什么鸟酒!老子的尿都比这玩意够味!” 他自顾自倒了一碗老根心满意足仰头喝下。 “比你说的那个狗屁皇子还要麻烦。” 谷舞目光直视手中微微荡漾的春蕊酒沉默不语,比圣裔皇室还要难对付都的有,但是却罕见。 “你知道吗,一个叫李木木的小家伙。” 谷舞的眼睛已经明亮起来,这是他曾注意过却又忽略掉的人选。 这个少年实在是太独特,他鲜有见过身负如此气运的少年。 谷舞自顾自道:“如果我硬要杀的话自然也差不多杀得,但是如果你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就知道我为何杀不得他了。” “你还记得李青莲吧!” “剑道再也生不出如此天才了!” 谷舞话刚说出口便立即反应过来其中的关联。 “你说李木木是李青莲的儿子!” 梅花郎一搭手扭动雪白的枪身,一个屏障笼罩二人所在的时空。 “正是!” “而且你知道他娘亲是谁吗?妖族九显之一的女族族长就是他的亲娘!” 谷舞脑中立即浮现出那个看上去除了帅一点之外便人畜无害的少年,内心不禁颤抖起来。 “这样的人,我就算舍命杀了,也仍旧是死路一条,而且这样死实在是太难受,不被你们这些剑修的唾沫淹死也得被如烟骂死!” 梅花郎落寞道:“回去领死又实在太憋屈!” 他忽然失声一笑。 “所以,我才用这样的方式约你出来。” 谷舞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因为他实在无话可说,但是心中几乎所有的疑问此刻都已经有了答案。 “别忘了,我们还有一场赌约,谁那玩意硬,如烟就归谁!” 梅花郎,在求死! 第179章 这年梅花,去而复返 荒草渡流烟。 梅子青青忆旧颜。 何日识得身后事,年年。 春水来时山鬼言。 把酒问青莲。 花下何人醉后眠。 只恨老根滋味寡,哈哈。 你爹乃是梅花仙! ——题记 梅斜岭上,梅花坞的梅花开得最好,只可惜违了天时地利人和,因此凋谢得比别处都快。 微凉的春风包裹着血红的梅花一点一点挂在二人的长发之上,似是怜悯这早夭的美丽,不忍其早早为脚下的血土所吞噬。 梅花郎并不诧异于谷舞能迅速理解他求死的决心,二人一人痴,一人傻,若不是臭味相投,当年也不至于能聚到一块。 梅花郎没再多说,一伸手将靠在梅花老根上的院梅归握在手中。 “请尽全力!” 枪已出手,一闪间三十六道银枪残影如猫探爪一般晃过谷舞面前。 同境之战,谷舞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脚尖猛一用力身形短暂消失又迅速出现在数十步之外。 银枪如血中蛇行迅速斗折扑向谷舞。 谷舞趁着短暂的空隙将暂放于虚空之中取出痴情剑。 痴情剑才一出鞘,院梅归正好似毒蛇腾杀一般自雪地上刺向谷舞面门。 继而枪剑交鸣之声不绝于耳,两人搏杀的气势将落得七七八八的梅花又震落了一半。 梅花落在半空,只见梅花郎以两掌拍住院梅归的枪尾,双手陡然一旋,银白枪身如永夜流星一般破空而去。 谷舞面色凝重,嘴角微抖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这是梅花郎的成名绝技之一,梅花落。 梅花落本是乐府横笛曲,当年梅花满山之时,梅花郎同三五好友饮酒赏梅,酒至酣处,柳如烟横笛一曲梅花落惹得千树梅花俯首,梅花郎意气风发之际从曲中悟出此枪法。 于曲中悟枪意,其天赋不可谓不惊人。 笛曲梅花落本是叹惋之曲,其声悲而远,其调深而沉,可是梅花郎悟出的梅花落却与原主截然相反。 其枪方出如单于纵马狂奔,待到枪脱手又如小单于率领万千铁骑随大单于奔杀。 继而枪势完全成型又似梅花满林,其色、其香、其声将人完全锁定。 刹那之际,漫山梅花悠悠飘出一朵,无声无息,无波无相,缓缓匝地。 梅花落,有四枪。 大单于、小单于、大梅花、小梅花。 如今起手之势已如高山的便是大单于。 谷舞内心悲动,见此枪,思绪被莫名牵动回当年三五好友饮酒论道的快乐时光。 故地重游,故人只在眼前,往事却已经如烟。 痴情剑似春柳照水,陡然间,血红梅林之间波光粼粼、青光漫天。 十年相思存一剑,三度甲子为红颜,此时相思十八剑的第一剑。 亭柳! 青色剑光笼罩之下的时空中满是令人窒息的相思剑意。 可是单凭这令草木都为之动容的一剑亭柳还不足以抵挡住四枪梅花落。 青光之中泛着粉红光彩。 剑二,陌花! 接着是剑三,归燕,光彩由青色中闪出一道邪异的玄色。 当第三剑完全展露出来之时,山岭之上的光彩不再有任何变化,可是却莫名徘徊着一股酒香。 剑四,醉秋! 梅花郎嘴上的笑意已经完全压不住,他实在得意,也实在满意。 “够给面子!” 面对他一朝一夕顿悟出来的四枪,连痴情剑这样的剑痴也需要以四剑应对,无论如何,他都有资格得意。 而面对他的四枪,谷舞舍得展现出十年存一剑的四剑,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认可,对此,他又岂有不满意的? 有被前辈看得起的实力与真正被前辈看得起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却都让人无比开心。 银枪扑朔,百步之内的梅花如同百鸟朝凤一般聚到长枪之上。 小单于之后便是大梅花,只见聚在银枪之上的梅花迅速幻化成一朵五瓣红梅。 妖异的红梅与漫天的青光旗鼓相当,青藤剑与银枪隔着一层薄薄的气浪争锋于半空中。 巨大的红梅与庞大的剑影久久对峙着,凝聚成大梅花的残花似久经风雨的墙皮一般纷纷脱落,最后只剩下一朵拇指大小的精致的梅花。 梅花五瓣,每一瓣颜色都完全不一样。 一朵五彩的梅花悠悠出现又缓缓落地。 谷舞对梅花郎知根知底,自然知道梅花落最关键的一枪是最后一枪的最后一丝气力。 梅花郎之所以能令哀伤叹惋的横笛曲脱胎换骨成为大气磅礴的破阵枪,其根源就在这化腐朽为神奇的一枪之中。 梅花虽残,其香留久。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梅花落地之际,无色的光芒迸发,一瞬间将漫天青光完全淹没。 谷舞虽然与梅花郎一样打心眼里看不起那些只会懂嘴皮的书生,不过他自己却是书院出身,因此于书生一道上仍有些修养。 相思四剑的取名虽然有些掉书袋却也各有其道理。 亭柳,取得是长亭柳树送别之意,以柔为主,长于羁绊,意在别离。 落英,取自“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一句,以绚为主,长于迷惑,意在思归。 归燕,来自于许大夫大《燕归巢》,雨后江岸天破晓,老舟新客知多少,归来时的荣归故里不过是故地重游。 旧镜仍明,只是镜中青丝换白发,朱颜转珠黄。 前三剑各有所长,首控制,次迷惑心智,最后以情伤人。 唯有这第四剑以防御为要。 何处躲相思,劝君樽中暂得意。正是因思而不得方才借酒消愁,暂离苦海。 四枪四剑之后,两人衣衫依旧,只是脸上都有些许疲倦。 “真他娘痛快,能领教你这四剑,虽死无憾,虽死无憾!” 不过梅花郎话锋斗转道:“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这样还不够!” 谷舞闻言,眼中又冒出精光。 梅花郎与他是两路人,他修为精进全靠一种目不窥园的坚韧毅力,可是后者的境界却似天仙点拨一般,全靠灵感。 这家伙,二十三年中显然又得奇遇。 “前段时间,遇见两个人,打了一架,差点死了,不过因祸得福,倒是学了一点本事。” 梅花郎说罢闭目深吸,忽然间又陡然睁开双目,伶俐的目光让他的气质完全改变。 他手中的院梅归忽然断作两截。 院梅归本就是两杆枪,一杆是“愿”一杆是“没”。 梅花郎此刻如同傲雪的梅花一般高冷,一杆短枪与一根“短棍”倏尔此处。 这一式既没有花里花哨的名字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自然而然地直直刺出, 一寸短一寸险,梅花郎放弃的长枪的优势。 谷舞真切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两人皆是四境初境,可是他在这一境界站得显然比梅花郎要踏实许多,只是现在这种踏实不仅完全被动摇,甚至已经山崩地裂。 战斗的结局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而现在,只有谷舞自己知道。 ... 次日。 梅斜岭上梅子坞的酒馆生意却格外的好。 世人都在诧异。 这年梅花,去而复返。 漫山的红梅比往年的都要好看,眼尖的人发现,原本清一色的血红梅花却间时不时夹杂着一朵奇异的五色梅花。 可是连那些眼尖的人都没注意到,一棵普普通通的梅花老树下多了一个矮矮的小土堆。 赤红的土堆,像极了乱跑的孩子头上撞出的疙瘩。 你叫他别乱跑,他偏要跑。 你是说这是不听话,可是,他凭什么要听话? 疙瘩撞出来了,没人会哭,就像这小土包没人凭吊一样。 梅花郎,就是个乱跑的小孩,这个小包是他最后的倔强。 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孩罢了。 第180章 先生速饮,莫叫茶凉 谷舞解决完所有的事情之后失魂落魄回到洪都府,只不过却不急着返回自己的职守而是在城西找了一家不起眼的茶馆点了一套招牌茶点。 早春的新茶正是香浓之时,又兼得是上等的冷泉水煎出更是浓香扑鼻,只是谷舞如今魂不守舍并未有所察觉。 梅花郎的最后一枪实在太惊艳,猝不及防之下连谷舞都没有信心能够接下来。 刹那之间,他仿佛置身于时间与空间破碎的空间之中,而且其中还有一股纠结于时空范围之内的特殊力量。 如果只以感悟作为境界的判断标准,当时的梅花郎绝对地立于五境的行列。 可是最后一刻,他的双枪竟然刺入了自己的身躯之中。 银枪忽然化作了血枪。 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以至于连他这样的剑痴修士也没有反应过来。 梅花郎最后完全消散于这个世界之时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 他只留下一杆断枪与故人,留下一山梅花与春风。 断枪埋在血土之中,梅花开在断枪之上。 谷舞此时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一个模糊的判断。 一个是受命于妖族九显之一的杀手,一个是妖族九显之一的孩子,更兼得一个圣裔剑仙李青莲遗子的身份。 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场权重势力之间的争斗。 李木木也好,梅花郎也罢,都只是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手中的一枚棋子。 下棋的人自以为埋下了一招妙手,只是他们或许没有想到手中的棋子竟然有了自己的牵绊,走出了自己的路。 悠悠苍天,茫茫众生,谁生来注定是别人的棋子?谁又甘愿做别人手中的棋子? 谷舞仍在神游,却听得一道声音响起。 “先生速饮,莫叫茶凉。” 他回头看时只见一张面容姣好却泛着哀愁的脸。 谷舞自然认得此人,柳如烟有个双生的姐妹,名唤柳鹤兰。柳家两姐妹都是一等一的奇女子,而人以群居,柳鹤兰身边的几个小丫头同样是了不得的奇女子。 这些女子之中有一人惯使暗器,江湖人鲜有知道其真名的,只是唤作“七彩梅花”。 “霍姑娘。” 谷舞虽然是前辈,可是见到七彩梅花之时仍是立即起身鞠躬,并不是因为对方的实力背景有多强大,只是对方穿上了一身白衣。 她是一名使暗器的刺客,白衣并非她所该穿的装束。 刺眼的白衣之上,那朵七彩梅花异常鲜艳。 谷舞紧接着蹦出两个字。 “节哀!” 七彩梅花冰冷的脸上忽然微微抖动起来。 “无妨,五哥的事情我已知道。” 她稍作停顿后补充道:“不怪先生,死生由命,霍家人跳不出的圈子。” 七彩梅花霍姑娘挑了一角干净桌子坐下,招呼茶倌另上一套茶具。 “其实,我也是很久没有见过五哥了,你也知道,二姐疯掉后,三哥也失踪了,二十年前一分别,我跟五哥就再也没见过了。” 霍姑娘平时都如傲雪寒梅一样高冷,今日一开口就是这样一套忆往昔的长篇大论,显然有些反常。 谷舞虽是剑修直男,可是这样显而易见的事情他仍能感受到其中的不对劲。于是他只好转开话题道:“不知道霍老先生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霍姑娘平静道:“族里最近是大哥话事,只不过四哥、六哥俩人跟他都不对付。” 谷舞已然不知道该说啥了,霍姑娘却已经自顾自道:“四五年前我跟鹤兰姑娘前往北国,本来有许多机会去见一见他的,只是都只是心里想却没行动。” 霍姑娘仍是一脸的平静,似是风雪中仍不改色的傲骨梅。 她言罢自己倒了一盏热茶牛饮一大口。 腾腾的热茶气似是一层白纱遮住了她的双眸。 往日里,她喜欢戴一个黑色纱罩。 谷舞慢饮一口早春茶后岔开话题道:“听说三郎是前往北国寻找一处真仙洞府,只是传说里面有能治好你二姐的圣草,不知道这事是流言还是其他?” 霍姑娘是霍家这辈里最小的一个,真名叫霍梅,梅花郎是霍家的老五,故人私下都叫他霍五郎。 霍老先生头胎是个公子,嫡长子。 第二胎却是庶出,是一位千金,霍老爷子给她起名叫霍澄,同年大夫人又生了位小公子,老爷子一开心拍板定名为霍篆。 三子霍篆与自己同父同母的哥哥的感情却远不及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好。 当年霍澄劫后余生却落下个疯傻的失心之症,谷舞曾从柳如烟口中听说霍篆后来孤身前往北国寻找机缘。 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这霍家三郎竟然一直未归。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但是在所有板上钉钉的坏消息面前这样一个尚且待定的噩耗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消息。 也正是如此,谷舞才会将话题又转回霍篆身上。 霍梅点头道:“族中也多留意跟三哥相关的消息,只是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任何消息。” 谷舞见其说到点上忙开口宽慰道:“真仙洞府不比寻常洞天福地,我这些年也见过一些洞中一日外界三年的奇异空间,或许三郎只是仍在类似的洞天福地中寻求有益于澄姑娘的机缘也不是没有可能。” 霍梅面色稍缓和微微笑道:“鹤兰姑娘也跟我说过这些。” 谷舞接话道:“许久没见鹤兰姑娘了,你们最近怎么也在洪都?” 霍梅又另倒了半盏清茶后才回答道:“之前我随姑娘回了一趟宗门,听姑娘说这一次来洪都不是行走天下的而是带着重要任务的。” 她看了一眼谷舞面前的茶盏好心提醒道:“世间万物变化波谲云诡,杯中茶水易凉,先生速饮才是。” 谷舞捧起满满喝了一口带茶渣子的,笑道:“你家鹤兰姑娘是也是这么劝你的吧。” 霍梅苦笑道:“姑娘还有话要我一并带给先生。” 谷舞翻起掌心道:“请讲。” “姑娘说,洪都风波大,希望先生能看在同为剑修的面子上多费一些心思。” 谷舞很快就知道柳鹤兰话中的意思。 第181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对于霍梅的话,谷舞不敢不放在心上。 李木木既然是李青莲的儿子,那么他无疑就是这场风波的的中心,而柳鹤兰所说的费心自然是对李木木多加照看。 谷舞之前还一直疑惑,为何一路上遇见的各种危机,矛头虽然明显是冲着巡游队伍,可是李木木却总如磁石吸铁一样妄遭仇恨。 现在一想,一切又都说得过去。 谷舞本想将事情的始末跟李木木说一声,只是刚踏足下榻之处便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柳如烟已经自行回到下榻之所,既然正神已然归位,那么一切就都不需要多加解释。 苍苍公主听了谷舞如实的汇报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唯一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李木木竟然是那位圣裔剑仙的遗子。 当年“四圣荡魔”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虽然如今过了十数年,可是修仙者之间仍旧将其作为嘴角留香的谈资。 想不到那位凭空消失的“魔子”如今竟然就在她身边。而且她还有一事不解,李青莲遗子的消息十几年都未曾有人传出一息,如今却如此轻而易举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十几年密不透风的墙里忽然间空穴来风便是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是她实在不解是何变故,然而这变故必定惊天。 苍苍深思片刻转头看向隐身在角落之中的谷舞道:“当年一个李青莲搅动得天下气数大变,如今他儿子的消息莫名流传开来,又不知道这江湖该迎来何种动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谷舞先生自行度量。” 谷舞久久不语,过了半晌才迟迟回应了一个沉重的“哦”字。 另一边, 李木木与萧萧姑娘却并没有这么多的情绪变化。 柳如烟回来的并不快,只比谷舞早几步回来,不过她对李木木二人只说是一个爱搞恶作剧的好友约去城外酒馆喝了几杯酒,至于真实的事情始末则只字未提。 接下来的几天,洪都皆是风平浪静,李木木大部分时间都在水下修习判官剑法,闲暇之余则是找家像样的酒馆喝一些小酒,至于那位穿狐裘的少年从那日开始就没在出现过,与之相对应的,李木木也在没有遇见过任何的伏击。 这日天阴,浓云满天,正是暴风雨要来的沉闷之感。 这样的天气在这样的季节很是罕见。 李木木只感觉内心乏闷,索性不再修习剑法,奔着城中一家常去的酒馆就点了一坛清酒。 正饮酒间,外间走进来七八个壮汉,皆是一色打扮,虎纹小袄束着枣色长裤,风尘仆仆一副行走江湖气息全然不似本地之人。 七八人一面大声嚷着要上最好的酒肉,一面又将临近的几张酒桌全部清空。 修行者耳根清灵,李木木自然知道外边车马喧嚣还有其他人没进来。 店小二进了里堂喊出掌柜的,掌柜的没办法只得一桌一桌赔礼道歉,说是这些走江湖的镖师已经将整个酒馆全都包下。 余下自然是一些今日酒水饭钱一概免费的客套话。 李木木自然懒得计较这些,况且一个人喝酒与三五好友聚酒又是不一样的感觉,当下酒馆乱乱糟糟,他自然也不想呆着在,于是顺水推舟将酒葫芦灌满酒后便起身往外走去。 门口横竖停着十来辆马车,清一色的格调,浓黑的布匹层层裹紧,拉车的马则是一等一的良驹。 李木木看着这些行头有些眼熟,当日在魔域之时他困于生计不得已屈身于一方走江湖的金光镖局。 那时候金光镖局运着的就是这样的物件。 李木木好奇之下以神识稍微探测了一下,发现车马之上竟然全都布置了隔绝神识探测的小型法阵。 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正巧与她擦肩而过,眼睛却有意无意瞥向李木木的身上。 俩人都能感受到对方是达到一定境界的修行者。 李木木对此倒也没有太多的兴趣。洪都虽说比不上长安,可是好说也是一座大城重池,能走江湖到这的有些修行者自然也没有任何奇怪之处。 至于运送镖物的车马之上布置一些小型阵法似乎是业内常规。 李木木提着酒葫芦一溜烟走到城脚下的一处安静之处,虽然有下大雨的趋势,可是他并不着急,这种阴沉沉的气息反而正适合痛快喝酒。 城下有个小庐,草席裹了半圈,敞着天窗,中间铺着一张同样材质的草席,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样的建筑大概率是城中贩卖物件的商贩有时找不着住所亦或是临时歇脚的地方,现在没人,倒是一个安静喝酒的好去处。 “小孩哥,麻烦让一让,你占着我的窝了。” 李木木屁股刚坐下耳边就传来一个老年人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年人。 这原来是个乞丐窝。 李木木忙起身拱手致歉道:“小子不知道是老先生宝居,无意冒犯,海涵,海涵!” 那老乞丐笑的眼睛眯成一缝道:“小孩哥是学宫里偷跑出来喝酒的?” 李木木看看手中的酒葫芦又看看老乞丐,想来是自己太礼貌了。 学宫出身的年轻人总有一种与江湖格格不入的儒雅气息,说话客客气气,行动也是温温和和。 李木木摇摇头。 “原来不是学宫的小娃娃,像你这样有礼貌的富家公子可不多了。” 老乞丐说完盯着李木木手中的酒葫芦道:“不知道这酒方不方便匀一点给老头子我?” 他想想又补充道:“老头子我也不占你便宜,我这有刚乞讨来的几两热乎牛肉,我一两肉换一两酒,行不行?” 李木木看着老乞丐和蔼,于是从纳戒中取出一缸好酒递与老人道:“老先生,这是我路途中收集的好酒,今日送与你如何?” 老乞丐闻言也不推脱,夹过酒坛送到鼻下一闻道:“好酒!” 第182章 人生百年岂无病 李木木虽不知老乞丐这话是客套话还是真话,但是老者闪着光彩的眼眸却无法欺骗他。 这老者纵使不是一方酒仙也必定是一位酒鬼。 “这是我在西方魔域时发现的一种老糟酒,听当地人说上等的酒要酿够一百年才风味最足。” 老乞丐听得李木木的话来了兴趣,于是也不急着品尝,反而是翘首盼着李木木将故事讲完。 “人生七十古来稀,这酒能历经百年岁月,想必其中故事比我这老家伙还要有趣。” 故事与酒便是亲兄弟,许多有趣的故事往往是醉后产物,酒能催人讲出故事,而且酒本身就是故事。 李木木闻言笑道:“老先生不妨先饮一口再说。” 老乞丐自然也不矫情,老糟酒才触及舌尖,喷薄而出的香气直接从嘴巴乱蹿向喉咙与鼻尖。 “百年光阴沉淀,风味当真十足!不知小友这酒唤作何名?有朝一日若是能亲往西域魔族当再求此酒。” “无忧!” 老乞丐闻言大笑道:“百年无忧,这酿酒之人聪明劲太大,野心不小。凡人一生长短不过百岁,愿百岁无忧比无灾无病到公卿还要聪明。” 老乞丐说完又满饮一大口,面色红晕道:“这酒好是好,但是又有一点不好。” 李木木见到老者言谈举止都并不像是一般人,身上虽无修行者境界波动,可是却有一种道修的高深味道,于是也虚心请教道:“不知道老先生觉得不好在哪里。” 老乞丐将酒真真一看,细细一闻又深深一品后才耐心道:“此酒观之色正,闻之色香,食之味醇,入眼则有玄鸟衔泥之亲切,触手则有暖阳照面之温热,入喉则有春风拍柳之轻柔。” 老乞丐言至于此并未急着补充反而是一脸和蔼地看着若有所思的少年。 李木木抬眼见到老乞丐正看着自己忙问道:“按老先生所说,这酒全是好处,小子却还是不知道不好在哪里?” 老乞丐顺水推舟道:“好是好,太好却不一定是好,这无忧酒不好在于太好。” 老者的话虽然听起来又玄奥又绕口,但是李木木仍旧听得很清楚,并且还在内心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灵光乍现之感。 老乞丐继续轻言轻语道:“世间有三助,天地人三才,人若是偶然得其一便可称之为顺境,若是得其二便有飞黄腾达之兆,若是得天时地利人和者,虽草猪亦能登临庙堂。” 李木木若有所思道:“老先生要说的是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的道理?” 老乞丐和蔼点头道:“你这小娃娃倒是比学宫那些家伙要灵光一些,你这话说对了一点,却只是树上一鸟。” 老乞丐继续道:“将这酒酿造出来的一定是一位酒痴,痴并非傻,相反的,正是因为太聪明才会显得有点痴。” “这位先生酿酒之时,既要考虑酒色如何又要担心味道如何还要担心香气不够,正因如此他才要以百年光阴酿造一方绝味,最后还不忘起一个‘无忧’之名。” 李木木心中忽然想到古战场洞天中他与儒家大修行者苏子美的对话。 他修行言法的弊端就在于太急,太急则会太假,这酒的道理也差不多。 酿酒的人太聪明,人太聪明则心太贪,心贪则欲盛,欲望太盛则会陷入一个怪圈。 虽想要面面俱到却又面面不到。 “老先生您是说,不精则不成?” 老乞丐举酒祝贺道:“举一隅而能反三隅,孺子可教也!” 他随即一边吃着牛肉一边嘬着小酒道:“人生百岁岂能无忧?贫是忧,贱亦忧,怀才不遇是忧,壮志未酬也是忧,炎、寒、饥、病等等一切都是忧,忧喜本无定论,唯心使然。” 李木木与老乞丐交流一番也逐渐放开手脚,于是打趣道:“老先生也同这酒一样有点不好。” 老乞丐仍是一脸和煦道:“老头子倒要听听后辈的意见才能进步。” 李木木笑道:“老先生的容颜入目则有玄鸟衔泥之亲切,老先生的良言触心则有暖阳照面之温热,老先生的高格亲闻则有春风拍柳之轻柔。” 老乞丐笑意更盛,手指头曲点少年额头道:“你这娃娃有点太聪明了,不过老头子我却跟这酒不一样。” 李木木本就想顺势问一下老乞丐的姓名来历,于是接着话头道:“因为这个太过聪明的酒有个太过聪明的名字,只是小子到现在还没有知道老先生尊姓大名。” 老乞丐大笑道:“老夫姓孙名五台,长安人士,早年修道,今日乞游到此,不想能遇见小友这样的灵童妙娃,真当满饮一口。” 李木木拱手道:“原来老先生是道修一脉,怪不得言谈举止与一般乞者截然不同,小子李木木,圣裔西陲人士,如今也拜名于齐源道修,如此说来却与老先生同枝同脉。” 孙五台笑道:“你这小娃娃少要攀亲带故的,老头子我就是一个老乞丐,没啥帮得了你的。而且我看你体内气息流转的方式纠结奇怪,可不像是纯粹的道修。” 孙五台说着就放下手中的酒肉拉过少年的胳膊,半晌后才严肃开口道:“要是我看的不错,你至少修行有剑修、道修、言修三家的道道。” 李木木才想开口,孙五台早站起身来从行囊中掏出一个药包丢进李木木怀中道:“这就当做是酒钱了,天色不早了,速速回去吧。” 李木木看了一眼天色,这才发现几句话的功夫竟然就已经是黄昏时分。 见到主人家下了逐客令,李木木自然也不好再多停留,再三称谢之后便准备打道回府。 方才转身,帐篷里传来孙五台的声音。 “小娃娃,记住我们今天的话,希望这两样东西都对有所帮助。” 李木木称谢离去。 两样东西,一样是良言,一样是良药,良言能治精神之病,良药则治肌肤之伤。 李木木隐约察觉到自己身上的这些病症,心中不由得更加佩服这样一位乞丐打扮的道修郎中。 至于确切是什么病,他不急着知道。 道家医药,药效作用普遍慢上一些。 第183章 人无忧患者恒亡 初春的黄昏往往带着一些苍凉,像是悼念还未远去的寒冬,又像是预告即将到来的伤感暮春。 李木木走得并不着急,借着残阳的余晖他看向那个平平无奇的药包。最外层是破烂的黄纸,上面连一个字也没有,打开之后仍旧是平平无奇的寻常药品。 三颗褐色的丹药就如同廉价的干龙眼一般随意放置着,其下是三五张白里泛黄的狗皮膏药,此外看着最为珍贵的就是一个小瓷瓶装着的一些药液。 李木木原本以为自己这是遇上了隐居的得道高人,可是现在他无论是注目细看还是神识探测都感觉不出这些药品的奇特之处。 唯一古怪的就是龙眼丹药之下的那几张狗皮膏药外观与宋寒衣赠予他的外伤圣药几乎一般无二,只是味道差上许多。 不过假货一般都长得差不多,对此他倒也没有太多关注,他的注意力被另外更加反常事情吸引而去。 他在洪都停留的时间虽说不上长久,可是这小半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他熟悉与融入当地的生活。 今天的洪都黄昏与往日的有些差别。 街道实在太安静,人们像是畏惧着不明的怪物而紧闭房门。 稍加思索,少年的身形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街道之上,不过片刻功夫他已经抵达萧萧姑娘等人的下榻之处。 柳如烟并不在房间中,只有萧萧姑娘专注看着一本《萍水行剑杂闻》,手边的精致茶杯之中的茶水已凉并且没有饮用的痕迹。 见到李木木来访,萧萧姑娘一遍起身邀座一遍另添茶具道:“稀客呀,连着几天都没见过你的影子了,如烟姐还说你人缘好,到哪里都能迅速找到新欢。” 李木木知道少女只是一般取笑也没有尴尬之处,不过见到柳如烟不在他还是简单问道:“如烟姐不会又被人绑去喝酒了吧。” 这样说自然也是打趣,不过也是一种担心。 今天洪都的反常总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萧萧姑娘另添了一杯热茶才开口道:“早一点时间那位剑痴前辈亲自来邀请她,说是楼兰的那位公主想要跟她叙叙旧。” 李木木接着道:“原来是如此,如烟姐与苍苍公主倒是很熟,只是她怎么没叫上你一起?” 萧萧姑娘道:“原是叫上我了的,只是我身上不舒服这才没有去。” 李木木闻言不禁多看了几眼,却也瞧不出太大的病症,忙问道:“哪里不舒服?找人瞧过没有?” 萧萧姑娘笑道:“每月都有的病症,也用不上看郎中的。” 李木木对这些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自然是一头雾水。见到少女也不再多说他也没有多问,只是抿了一口温茶之后随口扯了一些今日见到的并不平常的事情。 先是说一下城里来了一些运镖的怪人,又说了城墙下的破烂帐篷里遇见的乞丐郎中,最后才顺势说起回来途中遇见的奇怪现象。 “今天客栈里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 少女摇头道:“跟往常一样,只是赶晚些时候外边确实安静了许多,我只没出门也没有太多在意。” 李木木见到无事发生也自觉是段时间在水下修行太久神经有些敏感并未多想。 二人又就着《萍水行剑杂闻》交流了这段时间的修剑心得,月至中天之时李木木观察到少女有些困倦之意,心想是这每月都发作的老病根仍未痊愈,于是识趣退去。 春夜虫鸣鸟唱,虽是繁华市井却仍有几分趣味。 李木木离开萧萧姑娘的房间之后并没有急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反而是一跃蹿上高楼牙角。 他仍是像孩童时一样安静靠拢在微凉的乌瓦之上,手边斜放着的是有了剑鞘的宿命竹剑。 自从回了一趟李家村之后,剑灵前辈就如同刘皇叔迎娶孙尚香一般没了音讯。 娲娲姐倒是时常从纳戒中出来透透气,不过这段时间与之前的惊心动魄相比确实是安逸了许多。 除了修行中有不解的地方之外,李木木便很少将娲娲姐吵醒。 不过李木木这段时间不是在水里修习判官剑法就是溜到酒肆中打一点酒水解馋,十来日下来却也难得有像今日这般清闲日子。 “娲娲姐?” 李木木对月独饮,无聊之际忽然想到许久没有听到娲娲姐的声音,于是试着以神识探入自己的纳戒中寻找她的身影。 “哟,大忙人今天怎么学着偷懒了?” 声响从入耳,娲娲姐早已盘在李木木的肩头之上。 李木木有人陪着说话,手中的酒喝起来更有味道,只不过娲娲姐虽然能口吐人言却没办法嘴饮好酒。 “娲娲姐,你这需要到什么境界才能幻化人形呀?” 娲娲姐傲娇道:“你以为你们人形有什么了不起的吗?” 还未等少年反驳,娲娲姐早接口道:“只是修行而言,人形与兽形相比自然是有着数不尽的好处,若非如此妖魔鬼三家修行者也不会千方百计向着人形靠拢。” 她又补充道:“只是有所得的前提是有所舍,既然修得了人形,人形中天生的七情六欲则不易断舍。” “不断尽虽也能修成大修行者,只是若要真正超凡脱俗却又极为不易。” 娲娲姐还想继续说,少年听不得这些长篇大论于是忙借着酒劲打断道:“娲娲姐,我只是想问问你啥时候也能痛快喝酒,那时我才不至于这样孤单,今天难得清闲咱就暂且不聊修行上的事情。” 娲娲姐听闻此言,小巧的玉尾狠狠落在少年的脑后恨铁不成钢道:“三日打鱼两日晒网的,前几天的努力劲都跑哪去了?” 李木木笑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以我老爹老妈这样的背景,正应了武周女帝那句话‘我的命比那凤凰还要硬’你说是吧。” 娲娲姐忽然御空于少年面前,沉声道:“如果你要这么说,以后若是遇到危险你就等你那娘亲出手吧,我绝不出一份力气。” 娲娲姐虽然活了无尽的岁月,可是性子仍然是是老顽童,又贪吃又多舌还不靠谱。 因此李木木见到娲娲姐忽然如此严肃正经起来微醺的酒意也立即醒透了。 娲娲姐转身远眺灯火阑珊的城池灯火之外无尽的黑暗严肃道:“烈日之下尚有阴暗之处,何况是人间灯火之外?” 李木木仍不语。 娲娲姐补充道:“人无内忧外患则不明,人要是只会靠着反射他人的光芒而发亮,他纵使是皓月也有黯然失色的时候。” 她转身直视李木木道:“月暗有再明之日,可是一个人一旦失去这些外在的光芒必然会陷入万劫不复,特别是你!” 李木木看着近在咫尺的娲娲姐,虽然她此刻还没有幻化作人形,但是他却仿佛看到眼前是一位语重心长的母亲。 第184章 神游际危在旦夕 娲娲姐警告一般的劝诫之语像是孤旋的夜风久久萦绕于少年的耳畔,少年仍止不住留神于她话里话外流露出的奇特情感。 一柄雪白的薄刃却如同有一颗璀璨的流星划过夜空直逼神游之中的少年。 薄刃飞隼扑兔一样目标明确,娲娲姐听着脑后的破空之声才知危险降临,只是情急之下已经来不及做出过多的反应,修长的蛇身刹那间暴涨至小臂粗细。 晶莹剔透的蛇身猛然一扭,飞刃擦着娲娲姐的鳞片闪出星点火花拐向少年的眉心。 李木木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将头一扭,飞刃擦着少年脸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这样的偷袭对凡夫俗子或许有着致命的效果,可是李木木与娲娲姐都是修行之人,这样的攻击本不至于令他们如此狼狈。 只是二人都在气头上,心神无法集中,以至于自身神识连飞刃何时出现都没有察觉到。 二人神识几乎同时向遥远夜空探去,只见到一道模糊的气息在快速逃遁。 出手之人实在是太过小心谨慎,他担心太过靠近二人会被察觉因此才在他感觉安全的距离出手,方才那柄飞刃是他破开一定距离的虚空之后才突兀出现在娲娲姐身后。 可是也正幸亏对方的过分谨慎李木木方捡起一条性命。 “小心,这是个难缠的家伙!” 娲娲姐的提醒适时响起。 只是一个极为短暂的照面李木木便也察觉到对方的不简单。 出手之人的境界应当只在三境之间,而且应该还未达到一流层次,否则他破开的虚空距离必定更远。 境界差距尚且可以弥补,只是对方对于时机的判断却到达一种精巧的层次。 修行者的神识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四周,虽说神识被动外放的距离远不是主动发动神识观察的距离可以媲美,可是一旦有危险进入探测范围之内,一尘一风都难逃神识锁定。 而此人精确无误得抓住李木木二人神识涣散的一刹那发动攻击,此次偷袭虽未曾得手,但是这样的功夫必定不是功法秘籍上看来的花架子。 杀人技只有杀人者知,杀人技只有常杀人者精。 李木木的身形还未等娲娲姐的声音落定便已经向着出手之人逃遁的方向快速移动。 来而不往非礼也! 李木木踏剑而行,其速度并不亚于破开虚空的遁空之法。 判官九剑有一式以速度着称。 礼剑。 先礼后兵,礼总是之前。 况且,送礼,不快,不行。 看似遥远距离的追逐战却并未像李木木预计之中那样耗费不少时间,只是短短数十个呼吸之后,一人一蛇就将一团黑气夹在半空中。 三人隔空对峙还未多说半句话,黑气中陡然射出数十枚与之前一模一样的飞刃。 只是此时李木木与娲娲姐都正处于凝神之际,这样的攻击显然是徒劳之举动。 娲娲姐身形再涨,此刻的躯体已有合抱之树粗细,身上鳞片的防御能力也随着躯体的增长而增长。 三境修士的飞刃落在娲娲姐的蛇鳞之上却如李广白日射石一般呼啸而来,铿锵弹飞。 李木木毕竟是二境修为,在还未施展一身手段的情况下应付起三境刺客的飞刃却仍有一些吃力。 二人还在纳闷先前精明之人在这样的险境之下为何反而做出这样滑稽举动。 数十枚普通的飞刃却出人意料地爆炸开来,数十朵浓稠的黑色雾气瞬间将原本漆黑的夜空又涂上浓墨一笔。 二人忙抽身闪离浓稠雾气范围。 只是这一个抽身的功夫,刺客的气息却陡然从二人的神识感知之中消失。 “他娘的!狡猾!混蛋!” 娲娲姐本就被不思进取的少年气的不轻,此刻又看着刺客在眼皮底下溜走了,气的直接骂娘。 但是也怨不得娲娲姐,试想一个母亲正为考试得了鸭蛋的子女生气,原本一番教育正起作用,结果有人忽然出来捣乱,而且捣乱完还大摇大摆地溜走了,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李木木看着眼前气的尾巴乱砸的娲娲姐却莫名一笑,相较于一脸严肃的娲娲姐,这样的小蛇显然更加可爱。 虽然此时的娲娲姐已经不能用小蛇来形容,而堪称巨蟒。 不过可爱不在身形而在灵魂。 娲娲姐侧目看向偷笑的少年,晶莹剔透的玉尾下意识扫向少年的脑袋。 李木木一脸惊讶地看着不断放大的尾巴,娲娲姐却像是意识到自己这一尾巴下去,刺客没完成的任务她倒是帮着完成了。 “笑什么笑,再偷懒啃老,你连个刺客都混不上。” 说话间娲娲姐像是散了气的皮球迅速恢复到原先小巧可爱的模样,仍是盘在少年的肩头之上。 “啪!” 少年到底还是没有躲过娲娲姐的玉尾攻击。 “娲娲姐,你说,你是,说,这些是刺客?” 少年捂着脸呆子一般迷迷糊糊问道。 娲娲姐不可置信地看着原本聪明的少年竟然会问出这么糊涂的问题,有一瞬间竟然怀疑自己那力度刚刚好,懵逼不不伤脑的独家秘技出现的差错,把少年的脑瓜子抽坏了。 她才想说话,只见少年的的身体随着竹剑一起跌落空中。 娲娲姐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修长的身躯忙缠绕住少年的手臂,一人一蛇缓缓落到地面之上。 少年的脸上清晰可见一道黑森森的伤痕,只有半指长指甲宽的一道轻微伤口。 伤口实在太不起眼,还没来得及处理就已经愈合,可也正是这样的伤势才让二人都掉以轻心。 “毒?” 娲娲姐一遍以神识探测少年的伤势一边则试图拍醒他。 娲娲姐这时候才后知后觉,此刻发出的第一枚暗器之上本身就含有剧毒,她只是凭借自身强悍的蛇鳞防御才没有沾染。 而那毒只是擦破表皮还没有像如今这般致命,引发伤势的却是空中仍未完全散去的浓稠雾气。 一击未能完成暗杀,那刺客竟然卖了个破绽引得二人追赶。 怪不得以对方三境的修为,她们二人就算再如何迅速也难以在数十个呼吸之间就追上对方。 那家伙本可以在更短的时间内被娲娲姐二人追上,为了演的逼真一些他硬是将时间拖到后面。 如此一想,这样环环相扣的暗杀计划已经不仅仅是刺客本身实力强悍能解释的了。 显然为了杀死少年,刺客背后的势力做了缜密的计划。 有计划甲还有计划乙,谁知道计划乙若是必败了是不是还有计划丙、计划丁? 娲娲姐又生气又担心道:“叫你命比凤凰硬,你倒是蹦跶起来看看呀!” 第185章 贵人出门遇风雨 对于娲娲姐的担心,昏迷之中的少年自然完全无法回应。 暗器上的毒素顺着血液的流转遍及周身所有气脉又侵入层层保护之中的神识。 少年的思绪已然完全不由他自己掌控。 他又看到李家村里那一间一层隔成两层的小房子。 房子很小,院子却不小。 院子外面的小路不经常有人走,下雨过后那些大小不一、参差不齐的顽石总是滑溜溜的,晚上他偷溜出去找李慕白之时不知道吃了多少石馒头。 不过雨后的夜空远比未下雨之前要干净,每一颗星星的闪烁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想到雨,少年的脉搏勃起得更加诡异。 他这辈子似乎跟雨有着不解之缘,从出生开始,许多刻骨铭心的事情都跟雨沾染了些许因果。 他的母亲曾告诉他,他出生那天下着罕见的大雨,雨中的雷电将整片夜空都完全照亮。 雨夜之中,皓月当空。 少年原本想象那是一场罕见的大雨,只是后来他越发觉得这个故事只是骗人的把戏。 雨夜中怎么可能会有皓月当空? 雨夜之中决然不会有皓月当空,正如黄花不落西风之下。 可是迷糊之中他却看到了这样的景象,滂沱大雨之中,几位仙人全力出手,磅礴的能量相撞映照出庞大如柱的电弧。 雷电之上,正是那明亮如珠的圆月。 月色中泛着碧绿的光芒,闪烁如星,幽隐如萤。 其实那并不是雨夜中的皓月而是娲娲姐碧绿的眼眸。 李木木受到毒素侵蚀的身体与神识得到了稳固,伤势没有进一步恶化。也正是如此,少年才有一些模糊的意识能看到娲娲姐的眼睛。 自从李木木晕倒之后,娲娲姐虽然嘴上说着不管不顾,手上的动作却一步也不敢多耽搁。 蛇身的她没有手,只能通过控制天地之气完成各种检查工作。 她记得白日里少年从那个乞丐模样的道医手上得来了几种药。当时娲娲姐虽待在纳戒之中,但是通过钻进纳戒之中的那一缕神识探测她仍旧断定那老乞丐绝非等闲之辈。 娲娲姐知道孙五台的强大,李木木却没有这般断定,也正是如此,他检查完那些药物之后连收进纳戒之中的想法都没有。 破烂黄纸包着的药包扔在少年怀袋之中。 三枚褐色丹药,三五张狗皮膏药以及一小瓷瓶的药液。 李木木纳戒之中的东西她没有办法轻易取出,如今能治病救人的也就只有这些平平无奇的丹草药液。 娲娲姐虽不是修行医道,对于这些丹草药液的具体功效完全不了解,不过她作为烟柳仙蛇,记忆之中有着寻宝辨穴的天赋传承碎片。 一番辨认之后,她将瓷瓶中的药液悉数灌进少年口中。 至于为何使用如此大的剂量,只是因为记忆传承之中有一句话。 抛开剂量谈毒性是耍流氓,抛开剂量追求药性同样是耍流氓。 药液入喉,李木木的身体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饥渴地吸收着一点一滴的药效。 少年感觉自己的世界中下了一场猛烈的夜雨。 娲娲姐将空瓶子丢在一旁,调动天地能量撑开少年的眼皮,纵使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相信记忆传承总是没错。 透过李木木聚拢的瞳孔望向虚无缥缈之中的识海,娲娲姐松了一口气,神识总算没有完全被污染。 娲娲姐收回目光看着悬浮在眼前的三枚丹药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丹药与药液截然不同,药液与丹药都是药草炼制而成,只是丹药相较于药液药性往往更加狂暴。 因此药液往往可以生饮,最多撑破肚皮,丹药却大都需要化丹诀催动之后才能吸收药性,否则保不齐那天就爆体而亡了。 化丹诀是修行界最普遍的低阶功法,可是娲娲姐记忆中却没有完整的化丹诀。 她本身就是兽躯,吞食灵草丹药则没有人类修行者这样麻烦,况且她原本是高阶灵兽,体内自辟空间炼化丹药的效率远非化丹诀这样的普通功法可以比拟。 修行不是骑自行车,一旦学会就永远不会忘记,这些功法一旦长久不用便会逐渐陌生直至最后知其该然而不知其该如何然。 娲娲姐脑中忽然划过一句话。 “女帝说了,我的命比那会涅盘重生的凤凰还要硬!” 念及此处,娲娲姐猛然一抽玉尾,三枚丹药化作流光钻进李木木张大的嘴巴中。 至于剩下的狗皮膏药娲娲姐也没有浪费,这一张不剩都厚厚贴在李木木小小的伤口之上。 做完这一切娲娲姐又认认真真将少年全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这家伙嘴也硬命也硬,应该没啥问题了。” 几人为了追出手的刺客此时已经远离城池,从这将百来斤的人扯回洪都城中显然有些怪异。 如今别无他法只能守着少年醒来。 好在少年醒的很快,一夜无事,少年睁开双眼之时空中繁星依旧,而娲娲姐正缠绕在最高的树梢之上警觉地观察着八方动静。 察觉到少年气息的变化,她一溜烟飞回他的身上。 李木木扭着脖子迷糊问道:“娲娲姐,我这怎么睡着了?” 娲娲姐幽怨道:“凤凰也有打盹的时候,只是这一觉差点就是你的最后一觉了。” 李木木还没有完全理解娲娲姐的话,只觉得脸上有种怪怪的感觉,一摸才知道脸上不知道啥时候贴了几片膏药。 他下意识将扯了一下,膏药却如久煮猪蹄一样一碰就完全脱落。 白里泛黄的狗皮膏药之上多了一抹浓黑。 “昨夜那柄暗器有毒是吗?” 李木木看着膏药之上那抹毒气才反应过来事情的始末。 娲娲姐点点头道:“我们都大意了,能对修行者产生如此严重影响的毒本就不多见,昨夜交手我们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要不是你随身带着的那副药,你现在还醒不过来呢。” 李木木嘟囔道:“那老道果然有点东西,赶早还得去感谢他一番。” 娲娲姐像是洞察李木木内心所想一般道:“你去了也找不到他,这些药不是一般的东西,若是寻常丹药也解不了如此猛烈之毒。” 李木木疑惑道:“你是说那老先生早就知道我今晚会有此一劫才故意与我一见又提前赠我度过劫难的宝物?” 娲娲姐笑道:“不然你以为每天都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李木木忽然想到什么于是忙起身问道:“娲娲姐,我这昏迷了多久?” “有大半夜了。” 李木木望向来时的方向皱眉道:“我们得赶快回城里一趟!” 第186章 鸟语花香请君死 李木木话还没说完起身便向着洪都城飞掠而去,缠绕在他脖子上的娲娲姐惊奇道:“木木,你这速度?境界提升了?” 李木木脚下空间涟漪荡漾,无飞剑而能踏空行走,这无疑是领悟出空间意境并且能够操纵空间之力的三境修士才能施展的神通。 “侥幸而已,先前那毒药贯穿我三海九窍百骸,我猜也正是如此,那位前辈赠予的丹草方才能将我身上的一些暗穴冲开。” 娲娲姐听完又懒洋洋蜷缩成两层玉环,吐着蛇信道:“原来如此,想不因祸得福一举踏足三境层次。” 李木木一边赶路一边摇头回应道:“我先前便能够感应到空间之力,只是自身修为原因没办法像现在这样操纵它,所以我现在只能算半只脚踏进三境 的大门而已。” 娲娲姐竖起玉尾敲在少年脑后门上说道:“你还不知足?短短时间从二境中流直接进阶为二境巅峰,这样的速度比那兔狲都快了!” 李木木笑道:“倒也是,塞翁失马,想不到我有一天也成为了侥幸哥。” 掌握空间之力后,李木木行进的速度有了些许提升,二三十息之后,李木木与娲娲姐的身形闪然出现在原本的屋脊之上。 还未到达之时李木木早已扩散神识探查了萧萧姑娘的情况,不过却没有捕捉到确切的气息流动,反而发现客栈周围爆发出大小不一的战斗气息。 “不对劲!” 二人几乎同时出口。 李木木立于屋脊之上,晨曦微光肉眼可见修士的战斗痕迹。 残垣断壁、术法焦灼,不时还有殃及池鱼的凡人破碎躯体。 “往西!那小女娃的气息在西边,快!” 娲娲姐话音刚落,李木木周围空间扭曲,脚下宿命之剑在空间之力的加持下以极快的速度向西暴掠而去。 于此同时,西边城池的街巷中央,四名黑衣蒙面之人将萧萧姑娘紧紧围住。 五人对峙半息,萧萧姑娘身后的黑衣人率先出手。他手中短匕金光一闪,金乌两线直取少女要害。 先前几番交手,萧萧姑娘也大致摸清几人手段,因此在黑衣人出手的刹那她已经抽剑回挡。 黑衣人虽然在境界与人数上双双压制住少女,不过对于少女手中那柄花香四溢的奇怪长剑的神威几人仍是极为忌惮。 “夹!” 正对着萧萧姑娘的矮小黑衣人蹦出一字,左右两侧黑衣人应声而动。 黑芒闪烁,三面夹击之下非常法能够应对。 萧萧姑娘右手花貌格于胸前,左手一抖,鸟鸣之剑早已出鞘。 四人都没想到如花貌一般诡异的神剑眼前这少女竟然同时拥有两柄。 “牵!制!” 话音落下,少女左右两侧黑衣人同时背对弹跃而起,只是手中匕首忽然脱手化作两条黑丝缠向少女右手。 两字落稳,两柄匕首一牵一制将花貌神剑牢牢控制住! “杀!” 一字落定,少女前后两人几乎同时出手。 指挥的黑衣人修为是四人中最强速度也是最快,几乎只是一瞬便抵达少女面前。 只是匕首即将刺中少女眉心之时一声尖锐凤鸣之声忽然惊起。 凤鸣刺入四人神识,纵使他们修为强大,可是在鸟鸣神剑的威慑之下仍然产生短暂的恍惚。 修士对战,一丝一瞬的恍惚都是转机。 少女鸟鸣一闪斩断束缚花貌的黑丝,紧接着身形一闪再一次逃脱出四人包围。 为首的黑衣人并未有任何责怪之言,只是眉头稍皱道:“小心一些!” 其余三人点头不语,再一次对少女展开追逐。 本来刺杀少女的只有一人,可是这些黑衣人没想到这点子竟然如此棘手,这刺杀队伍也不禁暴涨到五人。 一个不过二境中流的小女孩面对五星猎兽阵以及清一色二境巅峰修为的局面,五人实在想不到竟然会失手。 而且还被对方斩首一人! 为首之人眼中毅然之色愈发浓烈。这次行动他们只能算边缘人物,可是却也不容有失。 斩草不除根,灾祸必临门! 他们虽是圣裔之人却从来不知道那些读书人口中的灭国不灭根是什么东西。 又闪出十余里,却见少女负手静立于一片空旷之上。 杀手的直觉告诉四人,事出反常必有妖! 为首之人以双指扣击眉心毅然道:“各位,吞神噬心!” 其余三人虽面露难色手上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 眨眼之间,四方金光交织,一个金色牢笼陡然将少女笼罩在空地中央。 四人没有任何一丝迟疑,四柄样式大差不差的匕首从牢笼四角刺向少女。 这一击,几乎必杀! 可是人还未真正死去,围杀四人仍没有任何松懈之意。 四人中的一个瘦高个眼中忽然爆发恐惧之意,一道护体之气一念形成。 “护体!快!大哥!” 他的话说的很快,可是却仍然不及少女的两柄神器。 花香缥缈,鸟声迷乱,为首的黑衣人以及少女左侧的黑衣人丹田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两柄长剑。 失去控制的两柄匕首与仍有人控制的匕首一前一后刺向少女。 烟尘散去,吞神噬心阵中却不见少女的影子。 没有人会天真以为是一击之下形神俱灭,只有一种可能,那少女再一次逃脱了,而且又斩杀两人。 这个阵法凝聚了四人大半的心神修为,借助阵法的巧妙足以短暂封锁这个地方的虚空。 对面纵使是那种喜欢扮猪吃老虎的三境修士也绝没有逃脱的机会? 四境? 绝没有这种可能! 四境的大修士要杀他们这几个小辈不过翻手之间,哪里可能容许他们猫抓老鼠一样追逐了半天? 数不清思绪如江河乱流一样在尚存活的两人脑中穿过。 思绪沉积落定,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 逃! 如今猎人猎物身份互转,敌暗我明,唯有留得青山待柴成才是真理。 报仇? 以后再说! 两朵血色雾气似烟雨牡丹一般朦胧妖异。 绽放、飘散。 二人拼着散尽毕生修为也要留下一条薄命,纵使往后当个驱牛耕地农夫也比暴毙当场要好上千倍万倍。 二人以血遁之法逃逸,行不过三二里,一柄木剑却在流光之间穿过他们的眉心。 “先前比试,原来女侠留了如此强大后手!” 李木木面前少女手执双剑,气定神闲。 “这是什么话?你们男人杀得了人我们女子便杀不得?” 缠绕在李木木脖子上的娲娲姐附耳轻语道:“这女娃的幻术确实惊人!” “你说这只是个幻象?” 正当他还在疑惑之际,又一个萧萧姑娘缓缓从前一个萧萧姑娘身后走来。 第187章 邻家公子温如玉 李木木见到另一个萧萧姑娘从前一个萧萧姑娘身后走来,才想说话却听得自己背后传来阵阵清脆的鼓掌之声。 “好一招浣花出影好一出狡兔反扑!” 萧萧姑娘闻言一个瞬步闪到李木木旁边,抬手将少年护在一边。 “你竟然识得浣花出影?” 藏身黑夜之中的人一步踏出,一张俊俏的青年面容映入二人眼帘。 他只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衣裳,手中提着一把简简单单的长剑。 剑鞘上没有任何花哨的点缀,剑已然出了一半,剑身晦暗,并无宝剑光彩。 这样的人置身于万万人之中也绝不会有丝毫唐突。 “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功法,只是能像姑娘一样化腐朽为神奇的却不多见。” 少女闻言眉头紧蹙,她深知浣花出影并不是什么烂大街的白菜功法。 这人不仅识得这功法更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加上一身朦胧的境界波动,种种表明,他绝不简单。 这样的人,如果是过路的好奇猫,不宜招惹,如果是注定的敌人,不好对付。 “所以阁下是来替那几个人报仇的?” 青年笑道:“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们不是一路人!” “既如此,我们有要事在身便不与你多说了!” 萧萧姑娘说完拉着少年的手便要擦身离开,那负剑青年却抬手拦住二人道:“且慢!” 二人弹跃而起落于数十步之外。 “阁下这是何意!” “我这剑不比姑娘手中神剑自带灵性,我这剑就是个榆木疙瘩,一旦出鞘便要见血,否则,就会噬主人之血。” 李木木与少女的剑几乎同时飞出,三柄不凡之剑电闪之间刺向青年。 青年仍是一副古井不波的模样,抬手间手中剑完全出鞘。 没有凤鸣也没有花香,只是简单的凡品铁剑出鞘之声,然而飞来的三柄剑却齐齐止于半空中。 “真羡慕你们这些气运齐天的人,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宝剑你却用得如同乡野屠夫一样粗鄙。” 李木木与萧萧姑娘皆是心神大震,先前虽然也推测出对方的境界应该要略高于自己,但是如此一个照面二人却清楚这高出的一点究竟有多可怕。 李木木无论是战斗经验还是反应速度都要高于少女。只是一瞬间的心神震荡之后他立即使出应对之策。 只见宿命剑如石崩竹裂般化作数十道流光绕开凡铁剑刺向青年。 然而他这时候才发现,挡在三柄神剑之前的凡铁剑却宛如一座绵延不见尽头的钢铁长城。 “剑气,长城?” 少年的反应虽然胜过少女,可是在见识之上却远远不及。 “什么是剑气长城?” 少年小声嘀咕着,心里却自然而然浮现出御魔镇鬼的边关长龙的绵延景象。 对面的青年云淡风轻道:“剑气护体是剑修的基础功法,可是一般的剑气护体不过身前三五尺,而有些人的剑气护体却远胜这个数,因其仿佛无边,所以得名长城!” 少女闻言立即将两柄神剑收回手中正色道:“前辈是剑阁行走?” 青年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留意的愁色,随即大笑道:“姑娘倒是看得起我,剑阁,宁缺毋滥的剑阁可不容我这等资质平平之人。” 李木木见到少女的动作,知道眼前之人不好为敌,因此也将飞剑唤回手中。 见到青年如此说,心思如发的少女敏锐察觉其中的情感,于是连忙上前道:“以前辈的手段,纵使是置身于剑修圣地的剑阁也不会是凤尾之辈。” 青年手中剑寒光阵阵,只听见“创”的一声,凡铁剑合着冷月清光刺向少女。 这猝不及防的变化令少女变色,李木木眼疾手快已经抬剑挡在少女跟前。 “剑,凝!” 青年飞剑似狸猫斗蛇一般在李木木凝聚的剑网之外稍作试探便曲折飞回。 其实少年心中也没底。 看先前萧萧姑娘的动作再加上青年那一套有鼻子有眼的说辞,他也不知道自己喝足了碧波湖的苦水才学精的凝剑是否能护住少女。 萧萧姑娘心中虽有畏惧,可她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凡铁剑飞行的轨迹。 女人有一种男人学不来的本事。 少女此刻已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不过当下还需要加以验证。 “木木,你待会全力攻击他,无须防御!” 少年眉头稍皱却选择相信少女。 对面的青年大笑道:“好手段,微如芥子竟与大如须弥有同等效果,了不起,了不起!” “不过。” 青年邪魅一笑转口道:“我说过剑客的剑一旦出鞘必定要见血而回!” 青年还想说,李木木却不给他再说的机会。 “剑!开!” 道道幽深的空间裂缝随话音倏尔张开。 青年环顾那密密麻麻如水蛭附牛一样的虚空裂缝也不禁有些困惑。 “剑客?” 正当他疑惑之际,李木木竹剑飞出,很快便隐没在虚空之中。 青年并不知道面前这个看着人畜无害的少年究竟要搞什么名堂,可是他知道如果不出手阻止便会有祸事降临。 李木木的手中无剑,他身后的萧萧姑娘并没有任何出手的准备。 在一名合格的剑修眼里,这是一个难得的出手机会。 自己的境界要高于对面二人,他的剑必定比对方要快。 虽说先人发而后人制,可是这样的机会却能够起到后发而反制的效果。 少女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青年。 她在赌,而且就目前看来,胜算很大。 “剑!散!” 青年负剑于胸,剑尖上指道:“挫!” 只见数不清的剑影似狸猫炸毛一般条条竖起,眨眼间便将青年护成一球。 于此同时,李木木的剑透过虚空已然落到剑网之上,只不过那足以真正威胁到三境的剑却是骤雨浮江,除了无尽的涟漪之外再无他物。 “好恐怖的防御,难道这也是一种神技?” 自从看见三境的门槛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全力出手。 只有他自己清楚,今时不同往日。 正应了那句话,以前是以前,现在是变态! 少年身后,萧萧姑娘嘴角微微上扬,事情如她所料。 “前辈!” 剑雨落定,青年半点狼狈样子都没有,衣襟飘然,簪冠安稳。 少女一步跨出,腾挪几下就已到青年身前。 青年打量着少女道:“你不怕我手中剑?” 萧萧姑娘将双剑合在一起行剑修礼道:“斗鸡无角踏山震,耕牛有角不伤人,温前辈,是吧。” 青年眼中有光,呵呵笑道:“姑娘竟然识得在下?”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天下剑修无数却找不到第二个玉剑温如玉前辈这样的君子剑了。” 第188章 铁马残阳缚烟柳 少女既然敢如此贴近一直喊打喊杀的青年便是笃定他是名满天下的玉剑温如玉。 剑修有一个特点,怪人多。 昔年剑阁阁主池秋与李青莲战而论剑时曾说,“剑不正不足以学,人不怪不足以教。” 温如玉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怪人,因为他有一个特点。 出剑从不伤人。 很显然,温如玉之前所说的剑出鞘不饮血不回只是一个谎言,而人说谎总有一定的理由。 少女知道温如玉的理由是什么,于是将手中的两柄神剑递到他面前浅笑道:“温前辈,这剑虽不好转赠于你,不过晚辈也是有权利借与前辈的。” 李木木仍有些不知其然,这俩人一会刀锋相对一会又相敬如友。 温如玉毫不客气将花貌、鸟声两柄神剑握在手中细细端详,少女则借机跟李木木简略描述事情因果。 温如玉是这个时代响当当的剑修传奇,他先前是剑阁弟子,后来传闻被剑阁逐出山门,其中隐情外人不得而知。 不过温如玉行走世间之后仍以剑阁弟子的身份行事,自封为剑阁行走。剑阁对此事并未作任何干涉追究,世人也认可这个名头,于是剑阁温如玉的称呼便合情合理起来。 不过剑阁的名头终究只是踏足江湖的敲门砖,要想赢得他人的尊敬还得依靠自身的实力。 “所以剑阁温如玉是剑阁给的,玉剑温如玉则是他自己闯出来的。” 在修炼天赋上,李木木的资质算得上一流,只是他踏足这片江湖的时间还是太短,很多事情他全然不知。 这片江湖实在太广阔,他不过是奋力从一个小水洼跃入大江大河的豆丁鱼。 温如玉并未多说,只留下一句三日后奉还之后便隐入虚空之中。 温如玉的身形刚消失,二人耳边又响起他的声音。 “小姑娘,看在你舍得赠剑一观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这段时间你最好寸步不离你旁边那小子,或者离得越远越好。” “前辈!” 萧萧姑娘还想追问,回应她的却只有一声长长的叹息。 李木木听完眼神中同样泛着古怪之色,他身世之事不知何时变得人尽皆知一般。 不过在他想要解释之时萧萧姑娘却摆摆手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回一趟客栈,我被引出来的时候那里已经不太平了。” 见到少女如此说,李木木不再多说,他来之时客栈那边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娲娲姐,你能感知到客栈那边的情况吗?” 娲娲姐的声音从纳戒中幽幽传出道:“你以为我是天神吗?有这功夫探查你早到那里了。” 半盏茶之后,李木木二人回到客栈之中。 此时小规模的战斗早已停息,境界稍高的也在打斗之间腾挪到遥远之外。 这里是洪都,一座在血水的浇灌之中生根发芽的城池往往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魄力。 这样的城池要想从外部攻破是千难万难的。 人们对那些付出了极大代价才守住的东西往往格外珍惜。先辈用生命守住的国土,其子孙会自然而然生出一种守护的心理。 在这样的心理之下,任谁也侵犯不了一丝一毫。 萧萧姑娘沉思道:“据我所知,自当年魔族破关窥城之后,洪都一直都处在一种超然的和谐环境之下。” 因为这座城池在当年那场大战中的突出贡献,朝廷也对其也格外照顾。精兵良将,贤臣赤民,再加上各大势力的拥护,俨然一副众星捧月的格局。 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城池显然不该有这样的动乱。 每一个人都知道住在府衙之中的是当今皇帝的亲子,每一个人都知道这座客栈之中住着的都是保护皇子的侍卫。 外面的人不可能杀入城中,城中的人没理由发起进攻。 这样的动乱从何处起? “木木,你过来的时候有注意到如烟姐吗?” 李木木自然注意过柳如烟的气息,只是在他的神识范围只能全然没有柳如烟的踪迹。 以她的境界,战斗或许早已拉扯到遥远之地。 “娲娲姐?” “不知道!” 还没等李木木把话说完,娲娲姐便出言打断他,而且说完便在没有了声息。 李木木以神识探去,零星的一些气息都是虚弱紊乱的伤残修士发出,而肉眼可见的则是暗红的血渍残躯。 “以如烟姐的修为,只要是四境的大修士不出手她那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少女摇摇头道:“如烟姐虽然有比肩三境巅峰的实力,可是同为三境巅峰,实力差别却很大。” 三境越四境是一道天堑,许多惊才绝艳的天骄都止步于三境巅峰。 可是境界停滞不前却不代表实力跟着止步不动。 一个人认真钻研一件事情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就算是呼吸饮食也能玩出花来。 “而且你也看到了,这些人惯于杀伐,性子就如同荒蛮之地的二哥,总是不得手不罢休。” “二哥?” 少女解释道:“蛮荒之地衍生出的一种爱掏肛的荒兽。” 少年闻言只觉菊花一紧,仿佛间有一股阴森冷气在背后掠过。 他的见识远远逊色于少女,可是他的警觉却非少女可以比拟。 这种阴寒气息绝不是心理作用,他不止一次感受过这种气息。 来自南方的,鬼族! 李木木来不及提醒少女,宿命剑电闪之间拔鞘而出挺立于身前,一个薄如蝉翼的剑网迅速将二人紧紧护住。 二人心意互通,少女立即跟着警觉起来,灵剑悄然在手,美目环顾四周。 “鬼族的气息,小心一些!” “桀桀桀……” 见到自己暴露,藏身在夜色中的人也不再隐藏,只留下一串古怪的笑声便远远离去。 李木木二人却不敢有丝毫松懈,鬼族之人都是机会主义分子,总爱干一些投机取巧的事情。 他先前隐身于此伺机出手,显然是感觉到了李木木二人气息紊乱。 半晌之后,见到毫无动静,二人才稍歇口气,却感受到一股紊乱的空间波动气息。 原本紧绷的神经愈加绷紧。 只见空间如毒药灌肠一般扭曲缠绕起来,紧接着一道身影从空间裂缝中落下。 李木木眼疾手快当即飞身上前将其抱住。 夜色朦胧,眼前之人的面貌他看不清,但是也没必要看得清。 因为她身上的味道李木木不会忘记。 从雪地的马车到江边的高楼,从魔域到洪都,这个味道虽若即若离、时真时假,却有一种令人忘不掉的魔力。 除了柳如烟,她还会是谁? “如烟姐!” 可是柳如烟已没有回应他的能力,她腰软如柳,手寒如冰。 第189章 清风明月蜕金蝉 见到柳如烟的状况,少年的拳头已经暗暗攥紧。 这股怒气生得很不理智。 柳如烟的强大绝非如今的他能够望其项背的,再加上这个神秘的女人手中层出不穷的手段,能将她伤到如此地步的又岂会是泛泛之辈? 所以当务之急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替柳如烟疗伤,其他事情自然是具体事情具体再说。 可是怒气生来本就没来由,更何况是少年郎的怒气! 当站在他身旁的萧萧姑娘感受到那股几乎实体化的怒气时也不禁娇躯一震。 眼前的少年虽然满身都是孩子气,做事情也是一股顾头不顾尾的莽劲,但是却不是喜怒无常之辈。 回过神之时她才发现少年怀中的女人竟然就是柳如烟。 “屋里!快!” 一声雄浑嗓音在屋顶响起,随即一道魁梧身影跟随着一道佝偻犬躯破风钻入屋里。 四人八目才一交接,战斗便忽然爆发。 怀抱敌人的自然不会是朋友,追杀朋友的自然便是敌人。 敌人间的战斗,无须任何言语铺垫。 为首的佝偻老者使一根二指粗细齐天棍,跟随的魁梧青年则是两吊虎头狼尾银光锤。 老者稍微发动神识便探知到李木木二人的境界都在二境之中,虽然那俊俏少年似乎有三境气息波动,可是在他这样的三境巅峰眼中,二境巅峰与三境末流毫无区别。 小觑归小觑,杀手的职业素养仍提醒他一出手便需狮子搏兔之力。 所谓拳怕少壮棍怕老郎,那佝偻老者只是简单的一记横扫千军便叫李木木感受到了强烈的威压。 李木木脚尖使力想要背身跃出窗外,可是他还是低估了老者这平平一击的威力。 他身形暴退之际只觉得自己撞到了一面铜墙铁壁之上。 修行入三境的外在表现就是能够利用空间之力,而老者三境巅峰的实力在这一击上则表现得淋漓尽致。 横扫千军攻击范围之内的空间在一瞬间坍塌压缩到不足一个身位的距离。 听着自身骨骼如妖蟒缠身一样的响声,李木木知道暴力挣脱难度要比取巧高上许多。 只见他腰间的长剑传出一声沉闷龙吟,电光火石之间,竹剑早已出鞘刺向佝偻老者。 老者自然早已注意到少年腰畔的剑,因此从最开始就留了一个心眼。因此在捕捉到竹剑出鞘的一刹那,老者手中的长棍立即从横扫千军的姿态陡然急转挑上使出一记飞龙在天。 李木木抓住老者长棍上挑中产生的力道变化急唤长剑斗折飞回。 然而老者的战斗经验极为丰富,在李木木还未出剑之时便预判到了他出剑的时机,而在前者出剑的刹那老者又敏锐感知到长剑之中欲破又收的剑势。 李木木唤剑飞回的空隙,佝偻老者手中长棍姿态再变。 枯掌一推,长棍脱手而去,眨眼之间,一棍化作三十六棍。 三十六棍斜似竹篱困狼一般将李木木紧紧围住。 “囚狼!” 竹剑还未来得及破开老者的空间束缚,三十六棍囚狼阵却已然形成。 随着老者话音落下,悬浮于半空中的三十六棍忽然落下,一股比横扫千军更为强烈的威压当即将阁楼压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李木木也随即跌落地面。 在老者的双重压迫之下,李木木的呼吸逐渐变的短促。 见识到老者施加的强大压力,李木木才知道柳如烟这一身伤如何来。 柳如烟的腰很可能就是被这老畜生生生压断的。 怒气霎时间化作杀气。 之前他本想取巧挣脱老者的束缚,只是没想到这佝偻老者竟然将他的点点心机全部看个透明。 “剑,开!” 老者见到竹剑忽然消失在视线之中也顿感不妙。只是由于完全捕捉不到竹剑的任何气息,他一时间也打不定主意这少年是想破开三十六棍囚狼阵还是想要暗中偷袭他。 老者刀尖上舔血几十载,深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因此也顾不上这是不是李木木的围魏救赵之计,急忙腾出力量给予自身紧密防御。 只是他在有这个动作之时便开始后悔,因为他已经看到三十六棍囚狼阵周围忽然破裂出似毒蜂出巢一样密密麻麻的空间裂缝。 他知道眼前的少年必定初步掌握了空间法则,只是他却没想到一个半只脚踏入三境的小子竟然有如此可怕的空间感悟。 老者也顾不上许多,双手握拳便冲向少年。 拳风鼓荡之间,周围实木顽石打造的器具当即被绞杀成为漫天碎屑。 尘屑飞荡之际,老者的双拳已然逼近李木木的位置,可是当他透过漫天尘屑看向三十六棍囚狼阵中时却傻眼了。 少年的身形气息竟然双双完全消失,阵中中只剩下一些莫名的青色金色等光彩流动。 老者自信就算这少年隐藏了修为也绝无可能破开他的囚狼阵,可是事实却又生生摆在面前。 “砰!” 一声巨响惊天起,楼上酣斗的二人将客栈的屋顶轰开一口后又转战到外面。 月明星稀,月色透过窟窿刚好映照在困锁少年的位置。清风虫鸣皆可听,唯独感受不到少年与柳如烟的气息身影。 “金蝉脱壳?” 老者内心惊疑未定,一个闪身便闯入囚狼阵中。 他还没确定李木木二人是否真的逃离此地,因此只能继续维持着阵法流转。 只是他才一踏入阵中便开始后悔。 佝偻老者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江湖,他的每一步都有着清晰的思路,所以他所有的决断都果决而正确。 这样的人理应很少后悔,可是他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后悔了两次。 他才一踏入阵中,那些不起眼的流光忽然如同活过来一般缠绕到他身上。 抬头之际,老者仿佛看见有无数白银飘雪落在金色斜阳之中,再俯身又见到脚下翻涌而出无数青色鳞鱼。 耳边隐隐约约的咒语如同空谷梵音一般幽幽响起。 “叹金鳞之摇曳兮,怒波不改其志!” “观银鳞之光耀兮,雷火难掩其色!” “感青鳞之浩荡兮,北冥难容其身!” 老者老脸之上的每一道皱纹都陡然张开。 在四境不出的时代,以他三境巅峰的修为堪称鲜有敌手。 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惊恐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老者脑中闪过,这个少年模样的家伙其实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老怪物! 这个念头惊起之时他几乎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的未定! 老者心神已大乱,哪里还有余力稳固阵法。 就在老者自乱阵脚时,两道气息与他擦身而过。 第190章 步步为营青莲刺 感受到一闪而过的两道熟悉气息波动,尚处于惶恐之中的老者当即回过神来,事情的因果始末似乎也在一刹那间一通百顺。 这小家伙扮演的并非是扮猪吃老虎,而是橘猫扮虎欺生人! 只是现在想明白也是为时已晚。 李木木虽然确实没有实力挣脱三十六棍囚狼阵,可是逍遥法的束缚能力却是连平县学宫那位同为三境巅峰的执事夫子都感到颇为棘手。 况且这老者显然是走的武夫之道,其强悍之处多在体魄、力量之上,要想解开言出法随的束缚自然不会像祁夫子那般简单。 “亡羊补牢!” 老者感受到逍遥三法的强大束缚能力,深知不可能在一时半刻之间解决,当即攥紧双拳将全部精力灌输到阵法之上。 只要将这小兔子锁在笼子里,任他如何狡猾蹦跶,只要等到自己腾开手,那么收拾起来就如同瓮中捉鳖一样手到擒来。 老者的反应极快,三十六棍囚狼阵只是半息间就被加强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稳固状态。 佝偻老者几乎将所有能调动的气力都用到了稳固阵法之上。 只是他很快又后悔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在片刻之间后悔三次,而且多年在刀刃上摸爬滚打的直觉清晰地提醒他,这或许是他漫长人生中的倒数第二次后悔了! 他最终的后悔是从一开始就轻视了这个看着比宫廷里那些男宠还要人畜无害的少年。 他心里一直告诉自己要谨记狮子搏兔亦需全力,可是想到与做到之间的缝隙实在太大太大。 如今老者才看清,这两者间的距离就是生死之隔! 老者恍然间发现他的手已经动不了,连思考都像是放慢了许多倍,当他想到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一柄冰冷的长剑已然贯穿了他的气海丹田! 气海一旦被摧毁,修行者纵使有千万斤气力只能沦为芸芸众生。 紧接着,他只浅浅地觉得眉心处传来一阵清凉,一股温热感随即顺着鼻尖滴落胸口。 如果气海被毁是宣告一个人修行之途的终点,那么识海被毁则可以被看做一个人一生的终点。 老者的身子像是被压断了腰身一般,缓缓扑向地面,手中那枚自袖口滑落的传讯玉简只来得及捏碎一角。 李木木左手环抱着柳如烟,头却快速向右边转去,一口精血猛然喷洒出来。可是他看着地上那具佝偻地如同断脊之犬的尸体,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言的笑意。 李木木至始至终都在想着如何杀死这个老者,在他察觉到柳如烟的腰被硬生生折断之后,这股杀意就已开始酝酿。 可是他虽满身杀意,但是却知道要杀死一个三境巅峰的老妖精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特别是在等级差距如此悬殊的情况下。 然而他却成功了,尽管代价很大,大到正常人都不免觉得肉疼。 当日在齐源洞天与洞中火凤争斗之时,垂死之中的火凤燃烧自身凝聚出炽火之精打入李木木体内,李木木最后靠着偶然间得来的那一缕神念将其镇压,最后还因祸得福在自身金骨之上篆刻出一道青莲剑纹。 那道剑纹因为融合了凤火与神念两大神物,因此天生自带灵智。 李木木也是后来才从青莲剑纹灵智体口中得知,所谓的剑纹其实是一道实质化的强大剑意。 这剑意究竟强大到何种地步只有持有的李木木清楚,如果他以三境巅峰境界催动这剑意,极有可能跨越那道鸿沟重伤甚至是斩杀末流大修行者。 如今他以半只脚踏足三境的修为催动,斩杀一位三境巅峰自然没有太大问题。 问题在于这道剑意如掌中飞鸟,一旦使用便永远消失。 机会仅有一次,所以在战斗之际他便在心中定下计划。 先展露微末修为让对方掉以轻心,再暴露一些手段制造悬念令敌人产生心理落差从而影响对方的应变心。 对方的境界实在比他高太多,他不得不谨慎,况且他的谨慎不无道理。 如果没有诱导对方将全部精力都用在巩固囚狼阵之上,天知道佝偻老者是否会凭借武夫那离谱的体魄保下自身小命? 李木木随手取下老者的储物戒指后抱着柳如烟跃上屋顶,望着茫茫夜色却看不到萧萧姑娘二人。 显然二人的战场早已牵扯到远方,不过李木木却并不十分担心少女,因为他清楚那青年人必定会迅速从战斗中脱离出来,然后回到这里。 老者本来连捏碎袖中玉牌的机会都没有,这个机会是李木木故意给他的,只是少年对时机的掌控欠缺一些火候,老者险些没能捏碎玉牌。 “谢了娲娲姐!” 说完这句话少年当即消失在夜色中。 清风虫鸣,皎洁的月光从屋顶的窟窿中照射进客栈,恰好落在囚狼阵的范围之中。 如今囚狼阵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长棍斜插在地上,棍边趴着一具尸体,尸体之上只见一大一小两个伤口,其中气海丹田处的伤口上还泛着淡淡的青色星火。 这便是老者的同伴赶回来后见到的一切。 他内心虽然愤恨,毕竟这老人也算得上他在这行里的师父,只是他却只敢恭敬站在一边。 他的面前还有一个腰悬金牌的中年人,金牌之上则赤书一个古朴的“殃”字。 青年之所以不敢动就是因为他袖中也有一枚写着“殃”字的玉牌。 不过他的玉牌却是青玉质地镶铜边的白字令牌,他师傅捏碎的则是白玉质地镶银的黄字令牌。 这是他们这个组织身份的标志,所以他知道,这个腰悬金牌赤书的中年人或许是他这辈子能接触到的最顶尖的领导。 中年人蹲在佝偻老者身边细细观察着伤口上那一抹跳跃的青色星火久久不语。 魁梧青年则是尽量屏住呼吸。 “青铜令,这是一个少年干的?” 青年回到:“是的赤书令,我去追那少女时,跟白银令战斗的就是一个少年!” 被称作青铜令的青年内心虽也忐忑不安,不过一言一行仍然是做的滴水不漏。 赤书令则邪笑道:“一个少年,竟然能以青莲剑意杀人,有意思!有意思!” 青年垂手静立于一旁。 “你说你去追一个少女?” “是的,赤书令!” “然后呢?” 赤书令的语气忽然大变。 “那女孩身法极为诡异,攻击也全是虚虚实实,我一路与她战到远处,后来感受到我师父的魂牌有恙,于是就回到这里。” “哦?” 赤书令语气极为温柔,话锋一转冷冷道:“也就是说,你是空手而归?” 第191章 跃出龙潭入虎穴 赤书令跃上屋檐,摊开左掌,其上悬浮着一柄筷尖粗细的指长小剑。 剑尖处则是他从白银令老者伤口处撕扯出的一缕青莲星火,小剑忽东忽西摆动,最后直挺挺指向遥远的西方夜空。 “邪魔后裔,当杀!” 赤书令大手一挥,身前空间一阵扭动,他的身形也快速消失在原地。 赤书令离开半刻之后,客栈之中又忽然出现一个样貌奇异的怪人。 地上的两具尸体早已被赤书令焚烧殆尽,连那柄品质上乘的齐天棍也被轰得粉碎,然而那一小团青莲星火仍凝结在原先的位置。 赤书令原本想将其全部带走,可是费了极大的力气也才从其中抽取出一缕。 面对如此诡异的存在,后来的怪人忽然如同野兽一样匍匐在地上,张开长着獠牙的大口便将所有青莲星火一口咬下。 他忽然狰狞大笑起来。 “这残存的剑意都这样美味,不知道他的血肉是怎样的奇妙!” 他忽然又扭头望向李木木逃跑的反方向,嘴角的邪笑更加诡异起来。 逃跑之中的李木木知道一定会有人来追击他,只是他没想到来的人居然会那么多,也没想到这些人会来得那么快,更没想到快来的人会怎么强。 洪都府西城外二十里地有一个小作“十二三”的小村,村子不大却又久负盛名,几乎所有知道洪都的人都知道洪都城西外有一个叫梅子坞的小村。 梅子坞坐落在梅斜岭上,这个时节的梅花早已褪去芳华,只是这年梅斜岭上的梅花忽然去而复返,六日后又忽然一夜落尽。 李木木来到此处时已经看不到任何一朵梅花,只是春风中莫名有种淡淡的梅花香。 他施展隐匿身形的功法之后一路向东遁逃,不过他的最终目标却是西边。隐匿加上迷惑跳跃是他知道的为数不多的遁逃法则之一。 狐狸为了摆脱猎狗的追踪采用的也是这样的方法,只可惜李木木虽然尽量保持着狐狸的警惕,可是敌人却不是只会根据残留气味追踪的猎狗。 梅花树下,李木木先是以剑斩下数枝梅花作为骨架,再调转天地能量作为绷带将柳如烟已经被折断的腰身固定住。 随后柳如烟背靠着一株老梅根坐下,李木木则是端坐在她正对面。 李木木体内的元气在先前的战斗与遁逃途中消耗极大,但是如今疗伤的机会难得,他也迫不得已带伤疗伤。 好在李木木体内的能量是水木两种属相,相较于金、火等属相的进攻性以及冰、风等的控制,水木属相最突出的能力便是治疗与恢复。 只可惜这样的能力在这样的境界自身使用起来尚且没有显着的效果,更遑论用以治疗他人伤势。 杯水车薪总比坐以待毙要好,只要稳固柳如烟的伤情,他往后的遁逃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的负担。 而且他还有其他疗伤法宝,当日从宋寒衣那讨来的狗屁膏药似乎还剩一些。只是这种药品不是丹草药液能够口服,而是必须贴到受伤的地方。 少年知道非礼勿视的圣人训诫,可是眼下也没有其他解决办法。 只当是亲弟弟给姐姐上药,心中无邪念手段自然清。 朦胧月色下,李木木轻轻从背后掀起柳如烟的半身衣带,映入眼帘的并非白如凝脂的肌肤,青惨惨的一片伤痕既刺眼也痛心。 少年的拳再一次握紧。 药很快敷好,李木木的心情却久久没能平复。 谷舞去哪里?那些皇子魔女又都跑哪去? 有了些许喘息的机会,这些问题就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头来。 如果有谷舞这样的大修者在,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而且以柳如烟跟谷舞的关系,后者绝不会袖手旁观。 但是这些人的气息都不在原先的地方,客栈中没有,城主府中也没有。 苍凉的老梅林下一片寂静,偶尔的虫鸣伴随着李木木治疗的气息此起彼伏 “小友?你真是要我一番好找!” 一个温柔的声音突兀地在李木木耳边响起。 他先是一惊,当他转头望向静立在老梅枝上的中年人时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是敌非友。 而且这个人虽然比那佝偻老者还要轻视于他,可是这样的人只会比那老头棘手许多。 遇见这样的人,连问候都不必。 李木木知道他现在只有一件事情可做,全力以赴地遁逃! 竹剑飞起的刹那,李木木抱着树根边上的柳如烟便急速往更深的林子中飞掠而去。 原先二人坐着的位置上三色光彩流转,在李木木离身的刹那,三色光化作三种束缚飞向梅花梢头的中年人。 李木木既知道中年人绝不会像佝偻老者那样自行踏足陷阱,也知道失去出其不意效果的逍遥法束缚必定拦不下中年人。 穷途末路之人,任何机会都异常珍贵,所以就算只是稍微拖延一下就好。 只可惜,仓促之下使出的逍遥法连一息的时间都没能给他争取出来。 中年人负手站在李木木二人的正前方,月光倾泻,那张成熟男人的脸上是一种难以言状的自信,他的腰间,那块象征着身份的令牌仍在反射着高贵的光芒。 虽然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以一道青莲剑意斩杀了一位三境巅峰的杀手,但是他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 他看李木木的眼神与看一只蝼蚁毫无区别。 “前方有家酒肆,那里的春蕊倒是别具一番滋味,小友何必走那么快?不如陪我前往一饮?” “好!” 中年人吃了一惊,他显然没想到这少年竟然答应的如此爽快。 李木木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因为他隐约感觉到眼前的中年人并非只是要杀死他这样简单。 他已经试过,就算使用言法加上判官九剑赶路也难有机会摆脱中年人。 他虽然不知道对方没有直接出手斩杀他具体原因,但是也知道他身上必定有对方感兴趣的东西。 只要有周旋的机会,就一定能制造出脱身的机会。 中年人呵呵笑道:“不愧是青莲传人,这股豪迈的气质倒是有几分相似,在下阳青,不知道小友如何称呼?” 阳青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只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而且对方猜到自己与青莲剑仙有关系却仍旧施以强大压力,说明来人应该跟他那素未谋面的剑仙父亲有些瓜葛。 “小子姓黎,单字一个茫,黎民的黎,茫然的茫。” 中年人温和笑道:“黎茫?听着竟然有些像骂人,不过黎姓还是少见,所谓‘黎之阳,土茫茫’,难道小兄弟是南海人氏?” 第192章 笼中雀看虎斗狼 “堂堂殃组的赤书令竟然会耍这样的小手段跟涉世未深的小孩套近乎,当真是脸上和泥巴,越来越厚了!” 李木木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样貌奇异的怪人环抱着一口似剑非剑的怪武器斜倚在一棵老梅树下。 之所以说他的样貌怪,因为他的头埋地极低,就像是一只稍微学会站立的断头狗,正常人绝不会像他一样站着。 而他手中的剑也绝不是正常人使用的剑。 这江湖很怪,李木木在其中见过使柔剑、巨剑的,也见过使玉剑、子母剑,甚至是俄罗斯套娃剑的,但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奇怪的剑。 有人会使用断剑,但是却从来没见过有人用没有剑柄的剑! 断剑还能称之为剑,就像是咬了半口的凉粉还是凉粉。 可是没有柄的剑能称为剑吗?吃进去又吐出来的还是凉粉? 见到这人时李木木已经打定主意最好不要跟这样的疯子打上交道,使用无柄剑的人九成九有病。 可是事与愿违,那使怪剑的怪人身形一闪扑便到二人跟前,如此近的距离,李木木已经闻道那人身上奇怪的味道。 他的头像是脖子上挂了一座大山一样永远抬不起来,可是李木木却清楚瞧见他的眼睛。 那种饿狼盯着猎物的眼神比任何其他任何眼神都令人反感。 李木木瞧见了怪人眼中的火,不过他仍旧强装镇定。 赤书令阳青非但没去理会怪人,反而一脸真诚道:“小友,咱们今晚一醉方休。” “阳组长何必这样装模作样?想要他身上的青莲剑诀直接抓起来再搜刮他的纳戒、识海不就行了?” 怪人说完忽然拦在阳青面前,侧着脑袋邪笑道:“您大可放心,咱只要这娃娃的血肉,功法绝不与你争夺!” 怪人的声音虽然极低,但是近在咫尺的李木木仍听得一清二楚,此时他也猜到这怪人身上的古怪气味从何而来。 拔叔会做人,这家伙会吃人! “这位老先生不像是圣裔人氏,阳前辈,您认识他?” 修行界中以吃人修行的算不上罕见,但是这样的修行者在圣裔族中却堪称另类,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邪物。 李木木如此说自然是开始站队,面前这两人各怀鬼胎,显然不是一路人,他必须在俩人达成同盟之前表明自己的立场。 站队很重要,而站“对”也很重要。 怪人闻言忽然将脸一扭瞪着李木木笑道:“你这小娃娃,当真以为跟着这‘好心大叔’就能完手完脚的?你或许不知道他,但是你总该听过祸、椁、殃、敏这四个字吧!” 他忽然又把头埋回地上冷冷道:“这位殃组的赤书令,咱们的阳大善人可是这洪都府头号人物,溅到他脸上的人血不比我喝下的少几两!” 怪人说完稍稍偏着头看向面无表情的阳青问道:“大人,您说是吧!” 阳青听完抚掌大笑道:“好啊好啊!黎歪脖子,看来当年李青莲没有一剑拍断你的脖子反而是拍开了你的话匣子!” 他故意俯下身子学着怪人的样子继续说道:“你应该到街上摆个破碗拉二胡,你这嘴巴配上现在这副可怜样子,多适合卖惨求温饱?” 还不等黎歪脖子说话,阳青又转过头对李木木笑道:“现在谁见到这么可怜的丧家犬都会大发慈悲的,你说是吧黎茫小友?” 黎歪脖子原本很想说话,可是此刻却像是有一条尖锐的鱼刺卡在喉咙上。 阳青忽然走到黎脖子背后拍拍他的后背讪笑道:“嚯,小友还不知道这位人物是谁吧。” 他忽然又像是个靠着窗听着雷声等待着暴雨倾盆的逃学少年一样沉默不语。 三人半晌不语,阳青忽然爆笑道:“这位叫黎野的当年可是青冥州的头号剑道天骄,可以说是当时天下少年英豪的榜样,也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郎。” “只可惜,只可惜这样一位绝代天骄不仅被那李青莲一剑斩断手中剑,更是被一剑拍断了高昂的脖颈。” 李木木总算知道这怪人为何是这般怪异模样,也知道这怪人为何使一把怪剑。 黎野已经忍不住,他怪异的剑已经出手。 既没有剑鞘又没有剑柄的剑出剑却快到极致,李木木完全没看清它是何时顶在阳青的眉间的。 阳青则如同黑夜中的一只萤火虫,忽而东向忽而西垂,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这是一种绝妙的空间步法,可是无柄的剑却同附骨之蛆一样始终不离他眉心一寸。 对李木木而言,这是一个难得的脱身机会,不过阳青的话却又适时在李木木耳边响起。 “小友,我先处理一些麻烦,你最好不要走出你脚下的法阵,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李木木低头看去时才发现自己脚下不知何时被布下了一个小型法阵。 李木木自然知道,阳青的话不是提醒而是威胁,只要自己敢有任何逃跑的动作,他一定会迅速同黎野瓜分自己。 少年思及此处立即打断自己逃离的念头。 笼中雀虽然惨,可是当外面有一只虎视眈眈的野猫之时,这困锁自身的牢笼确实是一道宝贵的保护。 黎野大怒道:“咱倒要看看你这踏水寻鱼步究竟练到几层火候了!” 说罢黎野迅速变化手中剑诀,无柄剑骤然迸发流星般的光彩,剑尖又逼近阳青眉间半寸。 阳青脸色稍变,不过仍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人,忽然消失了! 黎野一步未曾动,站在他身边的李木木隔着防御阵法仍能感受到他身上荡漾开来的血气。 “好好好!好一个踏水寻鱼,今天咱就将这一池水都给他抽干,咱看你还怎么个蹦跶法!” 无柄残剑忽然飞回,黎野剑指朝天一勾,残剑周围数百米范围内的地上忽然钻出无数飞剑。 “绞!” 只是一字落下,剑影之中的所有梅花瞬间化作带着残香的齑粉 。 阳青的身形果然被迫暴露出来。 绞杀诀绞碎的不仅是满山的梅花树,连着一定范围的虚空也被搅乱地无法容身。 “昔日剑道的天骄果真不凡,简简单单一记绞杀竟然将虚空都搅地动荡不定,看来卖主求荣的这段日子那帮新主子倒是没少给你喂好骨头!” 黎野怒道:“你们殃组的啥时候也学起祸组的本事了?” 阳青听罢脸色忽然难看起来,冷哼道:“黎歪脖子!你这脖子能被打断一次,我就能打断第二次!” “封尘阵!起!” 阳青抬手间四十九跟骨白阵旗当即从其袖口飞出,闪电间就将黎野同李木木锁到一起。 第193章 虎狼相争猎人登 阳青阵法造诣已然抵达一个奇妙境界,抬手投足之间一座颇具规模的封尘阵就已经完全结成。 身处阵法中央的黎野埋着头不知所思。 与之相反,有一座坚如磐石的阵法守护的李木木则显得气定神闲,站累了干脆服侍柳如烟坐下,大有一副搬来板凳看大戏的味道。 黎野瞥了一眼少年后也不再说话,只是专注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剑。 他的食指与中指奇长,两指将残剑紧紧夹住,此刻他的手臂仿佛就是天然的剑柄。 李木木可以看出黎野的气质在变化,这种变化显而易见却并不常见。 剑修的一个极境。 人剑合一! 无论是修行者还是世俗凡夫,所有习剑的一生都在追求人剑合一的境界。 可是这种玄乎其玄的状态就如同修行中的顿悟一样可遇不可求。 因此黎野的状态自然不是真正的人剑合一,顶多只能算是一种类似人剑合一的假态。 剑修界对这种状态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称呼,可以姑且称之为。 “剑臂合一” 黎野忽然笑了,可是有些人笑的时候往往比哭的时候还要难看。 黎野挥剑的动作几乎是同他的笑一起发生的,他的笑意还挂在脸上时残剑却已经将封尘阵撕开一道狰狞的伤口。 这一剑很像佝偻老者的横扫千军,只是其玄妙之处却要胜过横扫千军。 静坐在阵法之中的李木木没有去关心被撕开一道伤口的封尘阵,他两手顶在柳如烟的腰上,眼睛却始终不离怪人的一举一动。 练剑与练书法一样,既要临也要摹,而不论是临还是摹,观剑都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然而当他还在一边给柳如烟疗伤一边观摩剑意之时,一只大手却硬生生将他从小阵法中拽出。 “你敢!” 见到黎野借争斗的契机抓走李木木,阳青当即暴喝一声,随即运转踏水寻鱼步游离在封尘阵外。 踏水寻鱼毕竟是一门高深的步法,纵使阳青只练到六七成的火候,可是配上他阵法大家的底蕴仍旧发挥出极为显着的效果。 踏水寻鱼,踏空如履平地,而且他脚下步步生莲,一朵莲花便是一个阵眼。 呼吸间,阳青已踏出七十二步。 封尘阵外一座更加恢弘的阵法陡然形成。 “飞鸟池鱼!” 如果先前二人不过是试探性交手,此时便是开始动真格,因为黎野的这个行为已经真正牵动了二人的利益。 黎野剑臂合一的一剑不仅破开了封尘阵,同时破开的还有困住李木木的小型阵法。 李木木猝不及防之下被扯出雀笼之际下意识环抱住柳如烟的蛮腰,二人同时被扯出阵外。 黎野见到阳青动真格也是快速将李木木二人丢在一旁,变脸道:“阳组长,何必如此?” 阳青却早已没有先前的好脾气,半句话没说,十指快速转动阵心,飞鸟池鱼阵随即一点点向着中心收拢。 池中鱼,网中鸟,几乎已是案上鱼肉。 布阵的阳青看着地上三人面露凶狠之色,修长十指再一次拨动阵心,法阵之外数不清的飞箭如同七月骤雨一般射向三人。 黎野埋向地面的头稍稍抬起,手中残剑急速挥动,使出一记“拨米寻粟”,金石交鸣间漫天飞箭竟被他一一挑飞。 没有阵法保护的李木木则要狼狈许多,虽然有凝字剑诀化作的剑网支撑,但是在一位阵法大师的全力轰击下,原本固若金汤的防御也不免产生些许漏洞。 黎野自然没有理会二人死活,他双脚猛一用力便逆着箭雨踏空而去。 网中鱼鸟逃生的机会只有一个,当罗网还未聚拢成球之时抓住空隙跃出网外。 黎野的残剑忽如孔雀开屏一般散作一扇,数不尽的残剑霎时间化作乱飞的暗器四处飞窜。 主持阵法的阳青见状却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 池鱼乱窜,不过是徒劳而已!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群蜂乱飞一样的剑却忽然如大雁并飞一样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而那个方向就是黎野的方向。 阳青心神大震忙转动阵心将大部分能量都汇聚到黎野面前的空间之上。 事实也如他所料,数不清的残剑聚成一块巨大的尖锥保护着黎野猛烈撞击到飞鸟池鱼阵上。 阳青会心一笑,因为他又看到事情如他所料,残剑聚成的尖锥才一撞击到法阵之上就如同斗牛撞铜墙一样倒飞而出。 他对自己的阵法造诣极为骄傲与自信,他深信这个被李青莲一剑拍断脖子的废物绝不可能破开他的法阵。 正当他洋洋得意之时却见到了颠覆他认知的一幕。 倒飞的尖锥忽然长出五指,五指又化作十指,十指交织拨弄,竟如渔人解网一样解开了他的法阵。 漫天的剑在黎野手中都像是自己的手指一样灵活。 当阳青还在震惊之余,残剑十指间悄然飞出一物,只是晃神间就已刺到他的眉心。 阳青当即捂着额头大喊着后退。 暴退近一里地后,他震惊地看着掌中碎成无数碎片的仙器。 若是没有殃组赠予的替死法阵,刚才那一击他已经命丧当场。 然而还不等他有更多的想法,无数的沉闷的破风声倏尔入耳,黎野的反杀已经开始。 阳青此刻既怕又恨。 他怕一个不小心真会就此陨落,他恨自己久居高位竟然养成了这样离谱的高官作派。 轻视别人,高估自己。 思索之间万千残剑呼啸而来、忽然而至,远望而去,残剑残剑所来方向仍旧完好如初。 阳青再一次心神大震。 三境修士的确具备利用空间的能力,可是要开辟一个能容纳如此数量剑气的空间通道却不是三境修士能够做到的。 黎野的速度比剑气还快,一步踏出就已到阳青跟前,不过此刻他的身形缥缈玄幻,周身又缠绕着气息诡异的黑气。 “阳组长,咱就此别过了!” 黎野已然没有第二件替死法宝因此他只有放手一搏。 “又是踏水寻鱼,咱能不能搞点新花样!” 黎野的话很不屑,因为他知道凭借这个层次的踏水寻鱼绝不可能从他这一招“吹风断月”中躲开。 他却犯了一个与阳青一样的错误。 贬低敌人,美化自身。 踏水寻鱼有三种境界。 入门级,踏水凌波、踩风弄云,无所不往。 登堂级,虚实交纵。 极境,至清。 先前如此紧急的情况下,阳青使用的也不过是虚实交纵的步伐,也就说他的极致就是登堂级。 可是如今阳青的气息却完全消失在吹风断月的封锁之中。 只有一种可能,阳青的踏水寻鱼达到了至清的境界。 水至清则无鱼,虚空与现实之间的隔阂完全消失时,踏水寻鱼才达到极致。 第194章 浣花影请君入瓮 那一边阳青与黎野这样两位阵法大师与剑道天骄间的交锋正升至白热化阶段,而李木木那里一件二人都没想到的事情正悄然发生。 先前俩人虽然争得死去活来,但是仍将部分注意力集中在李木木身上。 因此从始至终,李木木二人的气息都完全在阳青二人的掌控之下。也正因如此,李木木虽有逃离之心却缺少逃离的契机。 正当其计划一个万全之策时,空地上忽然缓缓冒出两团火焰。 随着火焰的升腾,李木木与柳如烟都被朦胧烟气所笼罩。 一个熟悉的声音适时响起,“小木木,别动,我带你跟如烟姐走。” 是杨萧萧的声音,她不仅成功摆脱了杀手,而且还找到了李木木二人。 李木木闻言当即放下心来,虽然他并不知道少女运用什么秘法能够瞒过不远远处的阳青二人,但是他仍然相信少女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事实也同他所想的一样,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已经身处另一处地方。 李木木又见到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女,他有许多话想说也有许多话想问。 萧萧姑娘将双手背在身后,扑闪着大眼睛看着李木木浅笑道:“你一定是好奇我是怎么找到的你。” 李木木笑而不语。 少女将右手伸到他的脸上,五指摊开时,那一只小巧的耳坠安静躺在掌中。 萧萧姑娘也是笑而不语,不过二人都是心领神会。 萧萧姑娘又将手重新背回身后笑道:“你现在又想问我们现在在哪里。” 李木木点点头表示认可,他的确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处。他只知道如今三人仍在梅花林中,不过已然不是先前那一片梅花林。 “这里还是梅子坞,不过这里才是真正的梅子坞,而且我更喜欢它原来的名字。” “十二三?” 萧萧姑娘惊奇问道:“你居然也知道这个地方?” 李木木无奈摇摇头道:“我之前在城里打听过哪里的酒好,偶然间听人提及这个地方,不过却是第一次来。” 少女噘嘴道:“小酒鬼,不过这里可没有你要的酒,这里有其他更好的东西!” “什么东西?” 萧萧姑娘绕一圈走到柳如烟身旁说道:“能治好如烟姐身上伤势的东西!” “你说的是真的?” 少女故作神秘道:“你猜是什么东西?” 李木木摇摇头,“猜不出来,不过如烟姐身上的伤势很重,我之前虽然尽量稳定了伤情,不过以我目前的能力,这些手段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萧萧姑娘抱着柳如烟正色道:“我听说十二三中有一种活死人、肉白骨的神物!而且我之前探查过,这里还有几座残阵可以利用,就算那两个老不死的追来我们也好脱身。” 李木木此时才想起来还没问少女刚才是怎么摆脱阳青二人的气息锁定。 萧萧姑娘闻言并不急着解释,只是运转浣花出影功法,随即李木木脚下长出一朵奇特火焰,火焰袅袅生烟,最后凝结出一个与李木木一模一样的人形虚影。 人形虚影极为虚幻,可是当李木木用神识去感应时却感觉虚影散发的气息竟然与本体毫无区别。 萧萧姑娘这才解释道:“浣花出影不仅能模仿形也能模仿气,如果只模仿气息波动就可以让影子维持更长时间。” 少女接着道:“但是影子维持的时间终究有限,那两个老家伙境界比我们高,很快就能察觉到异常。” 李木木问道:“那我们不快点逃还在这里扯什么犊子呀?” 杨萧萧哼哼笑道:“就算逃也逃不了多远,三境修士毕竟真切掌握了空间之力,要真想追我们有的是手段。” 少女虽然如此说但仍旧不敢在原地多耽搁,抱起昏迷中的柳如烟很快消失在茫茫梅林之中。 洪都城外十三座御魔堡垒中,梅花坞的位置最高,蛇形环绕,梅花落七寸,它也是十三堡垒中的命脉。 梅林之下的夜像是一张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黑色兽皮,柔软的山风将满山更多梅子树吹得睡眼惺忪。 杨萧萧终于停下脚步,紧跟其后的李木木自然也察觉到此地的不不对劲之处。 这股阴寒之气丝毫不弱于当日同裴柳闯荡的古战场洞天。洞天之中的阴物的气息实在太独特,以至于时隔多月他仍旧敏感。 “你也察觉出不对劲了吧!” 李木木握住竹剑道:“这里阴气太重,不像是一处善地!” 少女环顾四周轻声道:“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亡魂的颂歌。” 她说着就将怀抱中的柳如烟扶到一棵老梅树下,“我待会激活周围的法阵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李木木没想到的是,杨萧萧从书生转修剑道的同时竟然还兼修阵法。 李木木作为剑、道、言三法同修的修士他自然清楚同时修行几家之法是何其困难的事情。 他三种大道都得到其中的大修者的指导,可是如今除剑道之外,道法与言法一直都处于停滞状态。 李木木思索之时,少女已经着手布置阵法。他刚才见过阳青布阵,那算得上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阵法师布置阵法,其手段不可不称之为绝妙。 稍微涉及阵法的人都会布阵,就像是稍微学过做饭的人都能做出一道说得过去的番茄炒蛋。可是做饭却不仅仅是一道番茄炒蛋,阵法阵法也是同理。 他先前以为杨萧萧所说的布阵就是番茄炒蛋,可是当少女开始真正动手布时李木木才意识到她的布阵手段丝毫不弱于阳青。 运用浣花出影布阵的效果与踏水寻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翻手覆手间,数不尽的梅花老枝被少女炼作阵旗,而李木木的作用便是为所有的阵旗灌输元气。 二人默契配合,数十息之后,少女布下的阵法便已全部完成。 杨萧萧手紧紧握住手心的嫩梅道:“这是我从如烟姐那里学到的唤灵阵,虽然只是一个二阶小阵,但是对于修补同属大阵却有着显着的效果。” 少女说话间又抱住柳如烟继续向更深处逃遁。 二人前脚刚走,化干戈为玉帛的阳青二人忽然出现在梅林上空。 第195章 请阴物驱虎吞狼 阳青二人出现在梅林上方刹那,三境巅峰的修为完全铺开,一股强大的威压将脚下梅林完全压断。 “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 讪笑间阳青再一次施展踏水寻鱼步法悠闲走向杨萧萧布阵之地。 只在片刻之间,杨萧萧二人花了一番功夫才隐藏起来的三十六柱梅花桩,七十二根梅花钉就被他全数找出。 “区区一个二阶的小梅桩阵也想拦住老夫,如今的小辈当真是蟪蛄不知春秋!” 抬手间破掉所有阵基之后阳青转身便走,解决这样的小阵对他这样的阵法大师来说易如反掌,不是一件值得显摆的事情。 他现在的目标就是尽快抓住逃跑的李木木。 虽然他与黎野很不对付,但是黎野的话却一点不假。 他其实在意的是少年身上的青莲剑意,而且他自信如果真的得到青莲剑意,那么他有十足的把握当上四境之下第一人。 第一,无论是凤首还是鸡头,只要是第一,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强大魔力。 然而正当阳青还分神在那令人着迷的美梦之中时却听到半空中的黎野大声疾呼道:“不对劲!快躲开!” 阳青没有听清黎野的话,但是却清楚听到躲开二字,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展踏水寻鱼步。 倏尔之间阳青就穿过虚空消失在原地。 他到此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在丛林中行走绝对不能忽视树梢上猴子的警示。 虚空的世界与外界完全不一样,西方佛陀曾说,东南西北虚空都不可思量,因为虚空中既不分东南西北也不分上下正反。 行走于虚空,若是没有外界的气息牵引作为空间靶向,正常修士在虚空中行走几乎是没有苍蝇乱撞。 施展踏水寻鱼步的阳青一下子就锁定了黎野的气息。 黎野虽然算不上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但是却是眼下唯一能帮上忙的伙伴。 阳青的一切决断都没有任何问题,从果断逃离到破入虚空再到依赖黎野,这一切瞬间的决定都是正确的。 只是意外总是伴随正确左右。 阳青施展踏水寻鱼一步步向黎野的方向靠近,他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所以最稳妥的方法当然是就此远遁,可是最完全的方法却不失最正确的方法。 只有到黎野身边才是既稳妥又不吃亏的决断。 他正行走间,斑驳奇异的的虚空流光里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黑线赫然映入眼帘。 “虚空裂缝!” 阳青内心大惊。 虚空裂缝之后的那一片无边的黑是什么从来没有人知道,因为不幸被卷入其中的人没有能存活的先例。 这正是大多数被围困的人宁可拼死一搏也绝不会通过混乱虚空逃遁的原因。 此时阳青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外面发生了啥意外先离开这一片空间再说。 正当他心神大震之时,一条细长的黑线自无边远方飞来,通过黑线的指引,阳青很快锁定了气息暴涨的黎野。 阳青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将踏水寻鱼运转到极致。 正飞行间,一股完全凌驾于黎野之上的阴寒之气很快扰乱了他的方向锁定,若非黎野第一时间将一身怨气悉数外放,再以黑线指引,阳青很可能就会完全失去黎野这个空间标靶。 当阳青再一次站立在黎野身边时他才彻底看清当前的局势。 脚下一片狼藉的梅林之中,一尊巨大的玄色虚影伫立于天地之间。 “谢了!” 阳青先开口谢过黎野,先前没有黎野的帮助,他极有可能丧命于崩裂混乱的虚空之中。 “先别急着说这个。” 黎野仍旧如发瘟的病犬一样低着个头,他注视着面前的庞然大物有些忌惮道:“这阴物的气息已经直逼无常大人的气势,凭借我一个人都难以逃离,我也不过是想着我们两个联手,逃脱的机会大上一些。” 阳青惊讶道:“四境无常?” 黎野虽然原本是圣裔一族的人,但是后来投靠南方的鬼族,修习了幽冥功法,对于阴物境界的判断自然要胜过同境的阳青。 “白无常大人新入四境,这阴物气息相当,至少也是半步无常。” 阳青闻言喉结滚动。 修行者对于凡人而言就是神明,踏足四境的大修行者对四境之下的修行者而言亦是神明。 “那个区区二境的小子怎么会引出这样的鬼东西!他那小破阵也不过二阶!” 阳青除了恐惧之外就是愤怒。 他最开始没有在抓住李木木之后就杀死然后再施展搜魂法术进行功法搜魂是因为他知道那种实质的青莲剑意必须依附在活人之上。如果李木木死了,那么就算他搜出青莲剑意功法也无济于事。 他是修行阵法的,自知以自己的天资绝对修不出青莲剑意。 因此既想要泡泡又不会吐泡泡的阳青只有将李木木这样一条会吐泡泡的鱼活捉回去才能拥有他所需的泡泡。 只是他没想到,鱼都已经安全放入鱼护中,只是跟隔壁钓友借根烟的功夫,这鱼竟然悄无声息地逃跑了! “老黎,这玩意应该是阵法召唤出的,待会你尽可能牵制住这鬼东西,我去找出阵眼!” 阳青毕竟还是殃组的片区负责人,其魄力与决断都超乎常人,只有片刻晃神之后他就清楚其中问题所在。 阴物不会凭空出现,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将它召唤出来。 修行界召唤的方法不外乎请神、附魔、唤鬼、化妖这些手段。李木木是正儿八经的圣裔族人,附魔、化妖的手段自然施展不出来,剩下的就只有请神与唤鬼。 请神是书生言出法随的手段,而他一介剑修,就只有通过符箓法阵唤鬼一种手段。 想到此处,阳青再一次施展踏水寻鱼步凌空靠近庞大阴物。 黎野自然也没有闲着,手中残剑化作漫天流星刺向阴物。 斩杀没有机会,只有吸引它的仇恨,阳青才有破开法阵的机会。 “夜月落!” 残剑如璜,暗黄如昏,悄然而现,忽然而落。 百千残剑飞速交织,呼吸间在阴物周身编织出一张巨大的暗黄剑网。 黎野很清楚自己与阴物之间的差距,他自然不会天真认为一张剑网能够真正困住这半步无常的阴物。 “晓星碎!” 阴物黑漆漆的怨气如同农家炊烟一般袅袅而上,眨眼间半具躯体已经摆脱夜月落的封锁。 残剑如银,闪烁其光,时急时缓,现于远方,落于眼前。 夜空之上,百千残剑如同梨花落雨刺向阴物的上半身。 “桀桀桀桀桀桀” 阴物被刺,狰狞诡异的笑声透彻夜空。 它一手托着落剑一手扯着剑网,大有一副擎天彻地的神姿。 第196章 莫与故人说故事 莫与故人说故事,故事徒伤故人心。 劝解故人醉故饮,故饮岂解故人情? ——题记 同时施展夜月落与晓星碎两式霸道功法对黎野而言仍是不小的消耗,只是紧要关头,他也无暇算计得失。 见到那阴物有挣脱一锁一杀的征兆,黎野当即起手酝酿更为强大的杀招。 黎野的速度很快,可是阴物的速度仍旧令他意外。 剑意铮铮还未来得及使出,一只大手就如同暴雨前的乌云一般扑到脸上。一股喘不过气的压抑感快速笼罩黎野全身,他佝偻如犬的身躯不禁再低了几分。 地面上的阳青仍旧全力施展踏水寻鱼步灵活辗转于阴物脚下,将那些阵基一一找出。 见到黎野被阴物合于双掌之上,他自然也是万分焦急。 此刻的他能够利用阴物分神的机会逃之夭夭,不过他却不会那么做。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骄傲,那种莫名的骄傲令数不尽的天才夭折却也成就了许多神话。 黎野的骄傲就在于阵法之上。 他是靠着阵法天才的身份一步步爬到如今的地位,在如今的地位上他也接触了这个时代最顶尖的阵法天骄。 他自信,他的阵法造诣冠绝这个时代! 所以他没有逃,此阵不破,断无逃跑的理由。 神游间,阳青的眼眶已经赤红,原本乌黑深邃的眼眸正如褪去淬火外壳的黄金一般一点点转变成金色。 所谓阵法,不外乎阵基、阵眼、阵心三种。 阵基如骨,是整座阵法的支架,阵眼如同周身气脉,是大阵能量相互流转的奥秘所在,而阵心,便是大阵的中枢,支配着所有的阴阳转换。 阵心可再生,而阵眼有形无质,琢磨不透,这两种都难以真正破坏。 世人破阵,先断其骨,再挑其筋,骨折筋断,万阵自破。 只是阵基往往都被布阵者隐藏得极为完美,外人纵使有心断骨却找不到阵基所在。 “登山寻龙气,临渊捉龙形!” 这股骄傲迫使阳青不惜自损自身精血元气强开破阵法眼。 先前的一番找寻阳青早已明白,眼前这个召唤出半步无常阴物的阵法必然不是逃走的毛头小子布置的。 先不论阵法联系的巧妙,光其宏大壮观的体积就不是三境之下的人短时间内能布置出的。 这是一座至少四阶的召唤大阵,唯有强开破阵法眼,他才有机会一睹其中奥妙。 阳青拼尽全力之时,被阴物拍住掌心的黎野自然也没有闲着。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那么可笑。 回顾他这一生,从一代圣裔天骄沦落成一个道心破碎的废材,又凭借背叛自己的国家而获得新生。 他曾经也是一个见花落而心伤,听笛远而泪残的感性之人,如今却沦落到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以为他走了一条正确的道路,他以为他走的是一条无敌路,可是如今回首,自己的所有付出,竟然不是一个阵法唤物的一合之敌。 黎野惨笑着,他的笑声与阴物的笑声几乎没有区别,甚至更为渗人。 残剑又回到了黎野的手中,他深深地盯着自己二指夹住的残剑。 他风光过,他的剑也随他风光过。 青冥州剑修三千,他无敌手! 青冥州名剑过百,他手中这柄“飞汉”堪当魁首! 他也曾有过骄傲,作为剑修的骄傲。 可是当他遇见那个从长安来的负剑少年身上,他第一次知道失败的味道。 黎野环顾黑暗中暗藏血色的夜空,当日那种道心受挫的感觉又一次蠢蠢欲动。 他慢慢抬起头来,他佝偻着的身子完全挺直,此刻的黎野再也不是一只断脊之犬。 指间残剑悠然挥出,轻柔地若能春风中的嫩柳,随即无边的暗红间一抹生机盎然的绿色势不可挡地铺展开来。 黎野面色不改,一步踏出,再睁眼,面前是一尊断掌的阴物。 段落的右掌正如同刚被钓上岸的黑鱼一般扑腾着,阴物断掌处,一团绿气斑驳纠结, 阴物本无实质,黎野这一剑生生斩断阵法联系。 察觉到异样的阳青停下脚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昂首挺胸的黎野。 黎野这一剑牵扯极大,正是这股波动让阳青彻底摸清了这一个古老阵法的运转。 “给我十息!” 黎野傲然道:“多赠你三息!” 阳青再一次行动,而黎野的残剑却岿然不动,他整个人都如同一个老松一样扎根在枯崖之上。 茫茫夜色中忽然传来密集的雨声,那种呼啸而来的感觉让人不禁以为有一场山雨正从远方扑来。 由远及近,雨声却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有雨水从竹叶上滴落的声音。 执剑的黎野忘记了如今自己身为四鬼使之一的尊贵身份,也忘记了被李青莲一剑连剑带人斩断的耻辱。 他只记得师父常带着他登上请溪山剑宗后面的望溪山,他看山看水看浮云,手中有剑,心中却无剑。 水云间,日暮光沉月影虚,他听见了远方的倦鸟归巢,也听见了薄暮里雨水滴落竹林下的声音。 阴物见到自己的右掌不能再生,微弱的灵智令其大为愤怒,滔天怒气铺展开来,连夜空也闭上的明目。 黑森森的鬼气化作四条粗张的胳膊,五条手臂各执武器,配合失去手掌的右手齐齐砸向黎野。 黎野又听到了远方吹来的风,风里归鸟的欢喜,热闹的欢喜之下悄悄滴落的残雨。 一息间,阴物右臂被完全斩落。 又一息,又一臂被斩落。 再一息,一臂落。 六息才过,阴物六臂便已经被悉数斩落。 竹叶萧萧,残雨摇摇。 这是他败于李青莲之手的那一剑,也是他以前最为得意,最为喜欢的一剑。 只可惜,往事不堪回首。 黎野已有近三十年不曾用此剑。 “绿暗摇残雨,风止意难熄。” 使出六剑之后,黎野的脸色早已苍白如纸,可是他却感受到一股压抑了几十年的快乐。 黎野自然知道这阴物绝不会那么容易解决掉,但是此刻的他道心通明,隐隐间竟有真正人剑合一的气势。 还未等阴物反应过来,黎野抓住时机踏剑向前 ,脸上的笑意终于算不上难看。 如果李木木此刻亲眼目睹一定能认出,黎野此时爆发而出的正是无畏剑势。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是剑客的骄傲,不容亵渎的骄傲。 第197章 以身祭道破阵子 读书人好养浩然之气,剑修则苦心追求真正的剑势。气易修,浩然之气难修,剑势易得,真正的剑势却难得。 李木木的无畏剑势得自于少年的无畏,此刻黎野的无畏剑势则来自于道心通明。 阴物虽然六臂皆断,可是其威武之色却不减丝毫。 桀桀桀的凄惨笑声不绝于耳,阴物的身形则在快速扭曲。 黎野见状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他忽然自顾自地笑起来,只是不再是桀桀桀的诡异笑声,他的笑声爽朗地如同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三十年残笛吹残雨,百千日断剑磨断心。 阴物所有黑气浓缩成了一个瘦的皮包骨的婴儿形象,赤红双目,森白獠牙,一双枯枝一样的小手。 二十多年的鬼族生活,黎野对鬼族的功法再熟悉不过了。 凝气返胎,胎生鬼婴,婴变阎罗。 如果说先前阴物的境界是接近于无常境界,此刻的阴物便是真正的无常。 四境对三境,柔如大象对蝼蚁。 黎野没想到由于这阴物不是实体而是阵法唤物,阵法越强,阴物越强,在阵法的加持下,它竟然越过了那道鸿沟。 即便如此,黎野身上的无畏剑势仍旧没有丝毫减弱。 若是蝼蚁无畏,敢称大象晚辈。 鬼婴桀桀诡笑,干枯的手指轻轻指向黎野的方向,仅是一击,无尽空间霎时扭曲。 身化残剑的黎野如同深陷泥潭一般再难以向前。 鬼婴一步踏出,黎野连对方的动作都没来得及看清,那双干枯的手早已刺穿他的胸口。 鬼婴的枯手才洞穿黎野的胸膛,他尖锐的獠牙不带一丝怜悯咬到黎野的脖子上。 霎时间,黎野感觉自身精气源源不断向着脖子流去。 黎野实在想不通为何大家都那么喜欢他的脖子。 从前,碾压一世的李青莲一剑拍断了他脖子。如今,这非人的鬼婴又毫不客气的亲着他的脖子。 他执剑的右手微微发抖,一种诡异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 鬼婴没有完整的意识,只是境界太高而产生些许灵智。 就是这样一个非人且强大的怪物却感受一股莫名的危机。 鬼婴想将黎野推开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也陷入了迟缓之中,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它牢牢牵制住。 黎野看了一眼正疯狂寻找破坏阵基的阳青落寞道:“十一息,总归还是欠你两息。” 他闭上双眼,面向遥远的南方,那是青冥州的方向。 他一直以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宿命,王侯将相,天生有种。直到今天他才明白,溪山宗也好,玄冥教也罢,一切都只是自己选择的结果。 他面向南方,他怀念南方,他闭上双眼,他愧对南方。 悠远的钟声传来,黎野的身体陡然间破碎成万千碎片。 那是无数的剑,有柄的飞剑。 “徒儿,这是为师赠你的剑,如果不嫌弃,就用它作你的本命剑吧。” “什么名?为师还没想好,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啥事都问为师好吧!” “飞汉?若使龙城飞将在,不教魔魇度阴山,还不错,还不错,你小子还得多吃点苦头才能成为汉家飞将一般的人物。” “......” 残钟忽已远,往事桃花肥。 感受到空中传来的强烈波动,阳青停下破坏阵基的脚步,抬眼望去,只见阳青正如一朵烟花一样,璀璨而又急速凋零。 这近乎以身祭道的一剑不仅将鬼婴斩成重伤,更是连同周围近百米的空间都破坏得粉碎。 鬼婴受到重创,召唤出鬼婴的古老阵法当即受到严重的破坏,原本就已经被阳青破坏得七七八八的阵基又废掉十分之一。 百不存一的阵基难以维持鬼婴强大修为的供给,眨眼之间其境界一路猛跌到寻常三境。 阳青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朵尚未完全湮灭的烟花,久久不语。 他实在想不到像黎歪脖子这样精明的人居然会忽然选择这样杀敌一百自损八千的死招。 只要一直拖下去,事情总会有转机。 他原本想不到,不过如今见到了却知道了。 黎野,在走自己的路。 “黎歪脖子!” 阳青咬着牙道:“有种!” 他与黎野二人都是青冥州南海人,谈不上至交也算得上是故交。 阳青原本还有些钦佩这位青冥州第一剑道天才,但是后来听闻黎野叛族到了幽州鬼族,从此以后那一份钦佩完全被鄙夷所取代。 后来二人一个成了殃组的赤书令,一个成了鬼使野,交集也多了起来,可是阳青从始至终都没有瞧得上一个叛族之人。 他不觉得一个叛族之人有任何可信赖之处,直到这一刻,心中的成见似乎就此落下。 黎野有什么错? 阳青完全想不起来,好像对方所有的恶都只是自己强行脑补出来的。 他叛族是真,但是却没亲眼见过他食用人血修炼的鬼族功法。 他虽然一身的血煞鬼气却从始至终都用的剑修功法。 黎野有什么错?阳青完全找不出来。 他只是一个痴迷于剑的天才。 他不过是一个痴于剑却为剑所伤的天才。 他仅仅是一个为剑所伤却仍痴迷于剑的天才罢了。 阳青看了一眼十不存一的阵基又望向气息萎靡的阴物,他再一次施展踏水寻鱼步,右掌猛然探出,使出阵法师的上流功法摘碑手捏碎所有阵基础。 阵法被毁,阴物的气息逐渐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一切尘埃落定,阳青摊开手掌看着青色小剑所指的方向,眼神中情绪复杂。 追与不追都有着同样充足的理由。 正当他犹豫之际,腰间的金牌忽然迸发出强烈的波动。 令牌往往只有传讯功能,可是这样强烈的波动显然有大修行者在两块令牌之间搭建了一条空间。 一个与他声音同样温柔的声音自令牌中传出。 “小青,蛟龙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阳青恭敬道:“连哥,已经按计划进行了。” 对面的人继续柔声道:“做的很好,你办事我一直都放心。” 阳青没有多说,只回了一声是。他知道如果只是为了这样的事情,殃组的组长阳连绝对不会特意搭建一条空间。阳青没有多说自然是等阳连交代事情,交代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听说。” 阳连说出这两字时,阳青的心神全都绷紧。 第198章 劫后余生暂安歇 “此行陪同蛟龙潜水的小鱼小虾不少,里面是不是有个拥有青莲剑意的少年?” 听到青莲二字,阳青的原本紧绷的神经几乎崩断。 “是!” 他只敢回一个字。 “你见过他?” “交过手!” 听到这三个字轮到阳连惊奇道:“哦?他实力如何?” 阳青本来想说实力一般,只是一个二境的小鬼,但是他忽然想到黎野,于是便简要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说与阳连听。 “那个少年很重要,刚刚上面的人特意来找我了,能活捉最好,实在不行,就杀掉。” 还未等阳青说话,阳连忽然补上一句,“我们的规矩你懂的!” “是!” 阳青面色凝重,他猜到这个少年不简单,但是却没想到会如此不凡。 当年李青莲仗剑走天涯,青莲剑法、剑诀也随之散落天下各处。 青莲剑人人能修习却鲜有人能修出精髓。 一个修出青莲剑意的剑修确实堪称天赋卓绝,但是江湖海阔,天才数不胜数。一个天才还没有资格让阳连放在心上,更不必说阳连口中的那位“上面的人”。 恍惚间阳青隐约猜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当年截杀李青莲的巅峰人物中就有一位宫里的人物,那个人的权势在圣裔几乎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阳连仅仅是其手下的一个组长就已经有一手遮天的气势,统领“祸、椁、恙、敏”四大组织的当时国相是何等的庞然大物,阳青想象不到。 想到其中利害,阳青当即将速度运转到极致,几个空间腾挪间就消失在茫茫梅林之中。 另一边,杨萧萧带着李木木马不停蹄地向着远方遁逃,在阳青二人还苦于应对阵法阴物时,他们二人早已遁逃到数十里之外。 他们遁逃的速度对修行者来说算不上快,这是杨萧萧的决定,而李木木选择相信了她。 这一路上,李木木协助杨萧萧布置下的阵法就有不下于三座,加上一些不需要协助完成的法阵,数十里的路途中竟然也有近十座法阵。 李木木完全没有修习过阵法一途,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些阵法都有一定的岁月。 “这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法阵?” 杨萧萧听到李木木的问题并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反而又提速三分,嘴中轻喃道:“你来洪都那么久也就知道哪里酒肉香甜,哪里注意过他的历史?” 这些古老的阵法自然是当年洪都城外十三堡抵御魔族所用,毫不夸张地说,当年若是没有这些强大阵法支撑,十三堡的尸骨堆城只怕还要高上十数丈。 见到少女并没有正面回复自己的话,李木木又问道:“而且看你对这些法阵的运用都信手拈来,难道都是如烟姐跟你说的?” 少女终于停下脚步回望来时路咯咯笑道:“你该不会忘了本姑娘家是靠什么发家的了吧。” 李木木这才想起来,杨家本是军武世家,想必祖上是行伍发迹。军队里虽说多是纯粹武修,不过到了将领统帅这个位置,多少都要懂一些奇门遁甲、排兵布阵。 如此说来,这阵法一途,表面上说是柳如烟传授,归根到底还是家族传承。 思及此处李木木也只能无奈叹息,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是有些人一出生就在罗马。这些世家大族中人的见识修养都不是他这个山坳里追禽捕兽的少年所能比拟的。 见到李木木若有所思却又一言不发,杨萧萧继续补充道:“永泰十四年春,魔族叩关洪都,当时的洪都府斋王直守命人在城外十里布置了一条环抱洪都的超长防线,世人称之为十三堡,我们祖上第一位显将就是那时候出现的。” 永泰时代的魔族入侵是近千年来圣裔国遭受的最严重的外族入侵。 少女继续补充道:“我在族志上看到过,当时魔族叩关,三境的紫色魔将多如步卒,四境赤色魔王也只在战力第二梯队,加入战场的甚至有数十位五境金色魔皇。” 对于生活在这个破四境难如登天的时代的修士来说,如此规模战斗是难以想象的。 杨萧萧继续补充道:“而且传闻,魔族压阵的是一位越五境的绝世强者,一位六境的灰色魔尊。” 二人不再奔逃,杨萧萧也停下布置法阵的举动。 李木木知道现在的环境已经相对安全,于是一边扶着柳如烟坐下一边问道:“这也正是你布置的那些法阵拥有强大力量的原因?” 杨萧萧从纳戒中取出一枚碧绿的丹药,一手运转化丹诀一手引导药力向柳如烟。 “那是自然,这些阵法受数百载岁月侵蚀早已残败不堪,但是当日能抵御五境金魔的阵法还是有机会拦下两个四境之下的修士的。” 看到李木木没有下一步的反应,少女又换种声调傲娇道:“不过也是本小姐心灵手巧,要是没有我以阵牵阵,那些残破古法阵连抓兔子的能力都没有。” “它真能挡下阳青跟黎野?” “要斩杀他们确实不太可能,但是让他们天上地下寸步难行却没有任何问题。” 二人说话间,碧绿丹药的药力已全部进入柳如烟体内,此刻她全身散发着碧绿色的氤氲之气,说明药力正在修复她的身体。 “如烟姐没事,筋骨伤势都得到了稳定,我检查过了,气海丹田虽然有些破损,但是还不至于破碎,只是这脊椎直断,必须找到精通医道的人才行。” 说到精通医道,李木木倒是想起城墙脚下破帐篷里住着的乞丐道士。不过此时洪都府的情况不明,贸然回去很可能是自投罗网。 “萧萧,你有办法取出如烟姐纳戒中的东西吗?” 少女先是一愣,随即问道:“你是想找一些疗伤丹草?我这里就有,只是她如今这伤势丹草怕是起不到明显的效果。” 李木木摇头道:“我知道丹草作用有限,其实我是想看看如烟姐的纳戒中是否有能联系上谷舞前辈的东西。” 谷舞与柳如烟的关系,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李木木却很清楚。 在这层关系之下,谷舞很有可能送给过柳如烟一些紧急传讯法宝。 杨萧萧皱眉道:“要是有,如烟姐怎么会没有第一时间使用?” “或许是来不及吧。” 闻言少女不再犹豫,伸手取过柳如烟的纳戒轻声道:“我试试看。” 第199章 身世显阳青离去 柳如烟所使用的纳戒是一枚低阶的储物纳戒,到达她这样境界的修士都具备开辟空间的能力,因此纳戒在大部分时候都可有可无。 李木木既不确定柳如烟手上会有谷舞的传信玉简,如果有,他也不确定会被放在纳戒之中。 但是如今的局面,在所能联系的人中也只有谷舞这样的四境修士有十足的把握能助他们摆脱困境。 破解其他修士的储物戒指之类的法宝的难度并不亚于破开层层法阵,而且法宝的等阶越高,难度便会呈几何倍增长。 一炷香时间悄然而过,杨萧萧额头上早已沁出一层密密的香汗。期间她一心专注于破开纳戒,而李木木则是抓住这个空隙为柳如烟疗伤。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杨萧萧那边仍没有成功的意思。李木木停下手中的动作轻轻走到少女旁边悄声问道:“破解不了就先放弃了,这么长的时间我担心阳青他们已经快追上来了。” 梅林里悄然有了微光,远山的朝阳隐约有了喷薄而出的姿态。 “再给我一些时间。” 她说着摊开右掌,掌上两段梅花嫩枝凭空而立,周身都凝绕着玄奥晦涩的符文。 “有两座法阵的阵眼仍完好无损,想必他们一时间还摆脱不了那些麻烦,再给我半炷香,最后一层禁忌了!” 半柱香的时间悄然而过,杨萧萧神情紧张,一方面最后的阵心波动强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破开,另一方面,早在半柱香之前她就模糊感觉到纳戒中的确存在足以力挽狂澜的宝物。 此刻,她已经完全看清了宝物的样子。 “是三世阵珠!” 饶是她见识过许多不凡,可是当真正感受到纳戒中仅有的那三枚相互缠绕着的珠子时仍心神大震。 “什么是三世阵珠?里面没有传讯玉简吗?” 杨萧萧眼神火热道:“有三世阵珠,要杀那两人不过抬手之间,何须再找谷舞前辈!只是用这等神物来杀两个三境巅峰倒真暴殄天物了。” 少女紧握住那枚小巧的纳戒,如同握着救命的法宝。她继续补充道:“你没有学习过阵法一道自然不知三世阵珠的价值。” “三世阵,那可是能封锁时间的禁忌法阵,而三世阵珠作为三世法阵的阵心,无须布置,掷地成阵。” 她说到此处方才转头看向李木木,随即又走到柳如烟身边轻声道:“只是不知道如烟姐有此重宝为何会在之前的战斗中受到如此重创。” 话说到此,山林间重新被沉默取代。 二人都不是傻子。来不及使用、忘了有这东西这样牵强滑稽的借口显然不足以欺骗自己的本心。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三世珠必定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哦?三世阵珠?” 还没看到人,一道温柔的声音就传入二人耳中。 这忽然响起的声音如同一个扣在紧绷的箭弦之上的机关,李木木的剑霎时破空而去! “走!” 喊话之间他早已抱起柳如烟踏地而飞。 阳青的声音他岂会不认得,那种阴柔中带着玩弄味道的独特嗓音,任谁都不会忘记。 只是李木木才踏出几步,阳青的身形早已出现在他面前。 “小友,此番又是为何急着走?” 说话之间阳青握指成阵,眨眼间牵着李木木回到原地。 杨萧萧还在那里,她的双腿都被法阵所束。 “看来前面布阵的是你这小女娃吧,这样的阵法造诣让在下都动了收徒的念头。” 眨眼间擒住他们二人,阳青的实力决不能以寻常三境巅峰来衡量。念及此处,少女神识探入柳如烟纳戒中就要取出三世阵珠。 “小女娃,别费力气了,要是那三世阵珠真能被你用出,在下就是浑身是胆也早已滚蛋,怎么还会前来送死?” 少女还在犹豫。 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这样打话是江湖人惯用的唬人伎俩。 “如果你不信,大可试试是否能取出。” 阳青仍旧气定神闲,而杨萧萧心念一动就要取出三世阵珠。只是三颗眼珠大小的珠子却仿佛是三座大山,任她如何牵扯都不动分毫。 “小姑娘,你现在可信了?” 阳青一挥手将李木木二人送到杨萧萧身旁,随即来回踱步道:“别费心机了,今夜你们注定被擒,就算你们逃到千里之外,路上布置千座大阵也无济于事。” “因为,我有这东西在手。” 说话间他摊开手掌,一柄青色火构造的小剑直直指向李木木。 阳青走到李木木跟前笑道:“这东西你应该记得吧,黎小友。哦,或者应该叫,李小友!” 李木木闻言眼神一紧,暗中一边将草木剑诀运转到极致,一边捻着言出法随真诀。 “我不杀你们!” 阳青开口道:“我不仅不杀你们,而且还要赠送你们一场大机缘,一场天大的机缘!” 他的每句话总是令人意外,不过李木木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因为一句话而放松警惕,草木剑诀仍在运转,言出法随已到嘴边。 “我知道你们不信,但是我这么做既不是为了让你们相信,也不是信任你们,而是因为她!” 阳青指向的是仍在昏迷中的柳如烟。 李木木忽然迟疑了,一个离谱的借口却往往是比一千个可靠的借口可靠。 阳青继续道:“你们或许不清楚她的身份,可是我知道。她姓柳,乃是前神机荡魔司,正一品金紫神光上将军柳三山的爱女。” 人对自己不知道却又感觉新奇玄幻的说法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李木木发现自己竟然立刻相信了阳青的解释。 杨萧萧也不例外,不过她选择相信并不是因为新奇而是知道确有此事。 紫金神光上将军柳三山的大名,当朝为官的无人不知。与他父亲往来的鸿儒老道有些也是当朝为官,几人虽多谈些子曰经典,但是也时常关心当下政事。 杨萧萧当时年幼,几人谈话也没任何避讳,耳濡目染间她倒记住这个风云人物的大名。 而且,三世阵珠绝不是寻常人拥有的。 阳青笑道:“虽然上将军早已告老还乡,但是一品大员的影响可不是你们这些小娃娃能想象得到的。不怕两位笑话,在下乃是殃组驻洪都的分组长,殃组隶属皇宁卫,按官制在下也不过是从六品的客察副使。” 谈笑间阳青不经意瞥向二人,随即一挥手将紧固法阵撤去才缓缓道:“朝廷的事情复杂,在下微末小官着实不敢招惹上将军这样的庞然大物。” 说罢阳青将自己腰间的令牌摘下丢向李木木。 “先前动乱乃是殃组得到情报,有妖鬼两族暗派人手截杀我族皇子,蓄意破坏圣魔两族的和亲大事。只是不知我的下属为何冒犯到上将军的爱女,不过如今他既已伏诛,万望两位小友待到柳姑娘醒后帮忙解释一番。” 他接着补充道:“千金之躯不容耽误,将军之怒不可承受,如今洪都能动乱不安,两位先持此令入城中寻觅良医为柳小姐医治,其他事另谈。” 见到二人仍有些怀疑,阳青摆摆手道:“快快去吧!” 李木木与杨萧萧对视一眼,拱手道:“告辞!” 二人抱着柳如烟转身迅速离去。 浓密的青绿之间,点缀着灰斑的乌黑树干如同妖魔的手臂悄悄伸进安宁的市井。 清晨早春的梅林里飘荡着浅淡的雾气,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感蔓延开来。 第200章 轮回洞天寻机缘 柳如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 整件事情的始末与阳青所说大差不差。洪都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支实力强劲的鬼妖小队肆意破坏。洪都府现任府斋为保护四皇子的安全,第一时间将和亲队伍的重要成员全都转移到一处大修行者开辟的安全空间之中。 谷舞、苍苍公主等人全都在这一行列。 这也正是李木木回来的第一时间没有探查到这些人气息的原因。 殃组虽然在民间口碑极差,但是人家毕竟隶属于皇宁卫,是正儿八经的编制队伍,因此第一时间也协同洪都守卫军进行清剿工作。 李木木对阳青的话仍旧半信半疑,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是心机太深,有一种机关算尽只求自利的狡猾感。 不过如今万事太平,柳如烟的伤势在乞丐道士的敷衍治疗下也得到了明显的恢复效果,因此李木木倒也没有继续多想。这段时间仍是独自沉到碧波湖下修习判官九剑。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间又一个月悄然过去。 期间的生活平静如水,和亲队伍离去之后,洪都府又重新回到管弦声动兰舟,长裙转动青楼的热闹平和气息。 当日不辞而别又不知所踪的徐二狗期间倒是传回来一个消息,他那将军老爹托人将他绑了丢回族中,又是禁足又是脱光了检查身体的,说是紧急接受什么大传承。 总之信里全是一些神乎其神又不着边际的鬼话。李木木对徐二狗的不靠谱早已习以为常,因此也没太在意。 柳如烟的身体恢复的很快,近两个月之后不仅断裂的脊椎恢复如初,连修为都更精进一步。她明面上虽然说是因祸得福打通了任督二脉,不过这种奇特的治疗方法却让他想起一位故人。 如果按计划行进,和亲巡游队伍越过洪都之后将会转向南方前往幽冥州地界,过幽冥则向北上江南,江南往北或许会到北国边境,最后往西下回到长安。 此行若是没有意外,此时队伍应该临近幽冥州地界,他们几人此时动身全速赶往,还能在进入州界之前赶上队伍。 不过这些事情李木木想再多也无济于事,因为动身与否的决定性因素不在他,而在柳如烟。 这一日他还是如往常一样来到碧波湖上,此时的碧波湖正是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的大好时节。 洪都人懂得劳逸结合,整日里虽忙于生计,如此大好时节则都懒洋洋聚在湖边,赶这春脚,做着春日里该做的事情。 李木木寻个没人注意的间隙潜入湖中,纳戒里忽然传出一阵强烈的气息波动。他腾出手取出阳青丢给的令牌,波动正是从上面传出的。 “李小友,柳姑娘恢复得如何了?”阳青的声音仍旧是一股虚假的温柔劲。 李木木正犹豫着,法宝间的传讯距离极远,但是通讯距离却很有限,这说明此刻阳青离他不会太远。 他一直在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 念及于此,李木木回应道:“她恢复得很好!” 另一边阳青笑的极为开心,连连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如果柳姑娘出现了什么意外,在下可不好跟上将军交代。” 他话锋一转随即解释道:“此次来找李小友是兑现承诺的,当时与几位产生冲突实在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个消息就当是赔礼了。” 李木木眼睛一亮随即说道:“你说。” 阳青咳了一声解释道:“碧波湖下有一处洞天福地,那里本是碧波湖水族族中子弟成年试炼的地方,不过后来咱们圣族入主洪都,这处洞天因此为我们两族共享。” 他继续补充道:“那处洞天是碧波湖水族先祖开辟的空间,又有历代大修行者加以稳固,里面宝器天生,灵器自成,是一处大型宝库。” 说到此处阳青突然支支吾吾道:“只是,只是这洞天机缘与危险并存,历代水族与圣族折在里面的天骄不知凡几。” 临了他叹气道:“我的话只能说到这里,进与不进全由小友自行决定,冬天的位置令牌上会有显示,而这令牌也是进入其中的信物,洞天开启就在今天。” 李木木拇指摩挲着手中的令牌,上面一个指示性的红点随着他心脏的跳动而跳动着。 阳青的话不能全信,但是洞天难求,机缘与危险就如同铜币正反两面。 李木木原本以为洞天至少会隐藏在寻常人不可能涉足的深水区,可是当他来到红点指示的地方时才发现不仅离水面极近,而且压根什么都没有。 透过粼粼的水波他几乎能看到远处岸上闲游的人群。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阳青耍了他,可是他忽然又警惕起来,竹剑赫然在手,强大的剑意早已覆盖在竹剑全身。 水中并没有危险,反而连平时偶尔能遇见的瞎眼虾都没见到一只。 正当他稍微放松警惕之时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波动感正向着他的方向急速飞来。 竹剑已经有了蓄势待发之势。 “是水族的人!” 说话的是娲娲姐,她是妖兽本体,对于非圣裔族的气息更加敏感。 波涛滚涌,碧波湖水族倏尔出现在李木木面前。 人数不多,三个苍颜白发的老者,身后是一个金冠紫衣的青年。 “圣裔一族?” 对方有恶意却没有杀意,李木木稍微拱手道:“圣裔李木木,欲进入洞天福地。” 那金冠青年走到老者前面轻蔑道:“自然可以,不过你们圣裔之人竟然还敢来,不知道该说你无畏还是无知。” 说完他背对着李木木道:“算了,反正圣裔的都该死,族老开启轮回洞天吧。” 三个老者灰袍一挥,三枚造型各异颜色不一的法宝陡然飞出,三枚法宝相互缠绕旋转,随即一道形如指缝的裂缝忽然出现。 即将跨入裂缝的金冠青年转身向李木木笑道:“找死的,也进来吧。”说完他便完全消失在裂缝之前。 李木木抬脚就要跨入裂缝,忽感身后水域传来庞杂的气息波动,他回头看去,只见身后密密麻麻全是碧波湖水族的年轻面孔。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裹挟进洞天之中。 一人忽然道:“刚刚那人的气息好像是圣裔的人吧!” “怎么可能,圣裔那帮贪心又虚伪的家伙,有了惨痛教训之后,这些年可从来没有人敢来了。” 碧波湖水族七嘴八舌议论间也陆陆续续进入轮回洞天之中。 第201章 红妆院锦鲤织衣 李木木算是见识到了,洞天之间的差距宛如两个世界的差异。 轮回洞天里连连一根草都看不见,一望无际的海洋,碧波间翻腾的浪花,头顶也有浮云温日。云间光影流动,似乎还有不知名的飞禽流连其间。 李木木脚踏飞剑俯瞰而去,深不见底的汪洋中见不到任何生物的影子,神识探去,水下十米之外的世界一片虚无。 娲娲姐盘在他的脑袋上瞧着尾巴道:“毕竟是人家水族的试炼之地,全是水也是正常,而且我刚刚试过了,这水有些玄妙,但是还不至于危险,你首先需要担心的还是碧波湖那些水族。” 南斗注生,北斗注死,大海茫茫无际,没有任何目的地可言。李木木嗯了一声后御剑往南方飞去。 御剑乘风看似逍遥自在,实则狼狈不堪。进入洞天这几日,李木木不仅要专注于吸纳天地之气补充不间断御剑的消耗,还要时刻注意周围的景物变化以及警惕潜在的危险。 虽然连着几日下来,周围的景物根本就没有变化,更谈不上有任何危险。 不眠不休上十日之后,李木木早已精神恍惚,他不禁怀疑自己是真的一直向前还是压根就原地不动。 有时候他真想叫娲娲姐变大些好驮着他飞行一会儿,或者是直接跳到水上睡一个舒服的仰泳觉。 前五六日精力充沛之时时间流逝的感觉仍非常快,可是越往后推移越觉得难熬。 而且最令人绝望的是,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李木木在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之下又飞行了两天,他已经有些后悔进入这个鬼洞天了。 人家水族的地盘,他一个外人没有水中睡觉游行的功夫确实不应该瞎掺和进来。 他的面前仍是一成不变的波光粼粼,重复法场景麻木了他的神经,连娲娲姐也疲倦地爬回纳戒中休息。 变故忽然降临。 一张巨大而赤红的大网如罗网扑鸟一样从水中跃起,在他面前张开,包裹着他沉入海中。 这一些的变故说不上太快,但是李木木实在心神消耗极大,这样简单的招数竟然打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在他不断向下沉去之时,布置出渔网的人随即出现在他身边。 一个妙龄女子,三个年纪稍小的青年,另有一个豆蔻之年的少女,清一色的赤红鳞甲,明显是同族之人。 五人各自站位结成五角阵型,半句话没有多说,手上法诀急速变化,五人几乎同时凝水意成利剑, “动手!” 妙龄女子话才出口,五人五剑瞬时斩下。 此番惊险,李木木心神大震,不过也当即做出反应。 五道赤红剑气斩下之时,碧蓝的海洋之中虽没有任何变化产生,但是剑气却齐齐定在原地。 五人瞳孔大震心知不妙,手中剑齐齐飞出,双手腾出立即变幻手印。 “为免变故,先结锦鲤衣,务必斩杀此子!” 发号施令的仍是那妙龄女子。 其他四人颔首同意,手上手印再变,五条如同火焰一般的丝带从无底的海底飞跃而出,在临近困住李木木的渔网前趋势斗转,以一种以力带力量的方式将李木木凭空托起。 李木木先前所使用的正是具有迟缓效果的瀚海言法。 由于对面五人出手太快,先前的五道剑气并未完全消散,如今李木木正处于被动之间,如果再往上势必会被剑气所伤。而且五人如今使出的招数已然具备一定的威慑力,想必也不是庸招数。 正当李木木暗忖对策之际,那五条火焰丝带体积急速膨胀,转眼间就已经具备遮天蔽日的气势。 李木木早将草木功法运转到极致,水木两种属性的元气运转到右手之上,万事俱备,只欠一个出手的契机。 火红的丝带急速膨胀,在将李木木牵制到临近其中一道剑气之时,无数金色鲤鱼从火红丝带中飞快游出。 李木木抬眼望去,只感觉自己正身处最壮观的打铁花盛会之中。 一道被力量被消磨许多的剑气如约斩向李木木,而这也正是他等待的机会。 在剑气与自身碰撞的一刹那,巨大的气息波动将周围的海水激荡出苍白密集的水泡,李木木的竹剑贴着掌心隐匿在无数气泡中飞出,随即在五人都未曾察觉之时便隐匿在虚空之中。 水族五人的注意力全在思考如何困住李木木,这锦鲤衣是本族一种强悍的束缚类功法。仅一人之力就足以困住同境,如今他们五人联手,自信困住一个圣裔少年是绰绰有余。 锦鲤交织如飞梭横行,不过呼吸之间一件绚丽无比的锦鲤衣便已经形成。五人手印再变,庞大的锦鲤衣迅速缩小,在李木木挣脱渔网束缚之前牢牢套他他的身上。 那锦鲤衣虽然看似薄如蝉翼实则重若泰山。李木木心中诧异,想不到水族功法倒也有些可取之处,而且这一招锦鲤织衣若是融入逍遥法之中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出神间锦鲤衣压着李木木不断向海洋深处坠去,头顶五人相视一笑随即凌厉出手。 那妙龄女子见到事已成定局心中不觉一松,开口道:“别怪我们,只能怪你们圣裔的人心不足,连我族试炼之地都觊觎,落此身陨道销的下场也是你们咎由自取!” 女子话音落定,再一次凝剑刺向李木木。 水族在水中有着得天独厚的战斗优势,水不仅没有成为他们阻力反而增强了战力。 这一剑极快,只在眨眼间就到了李木木跟前。 然而变故再次横生。 李木木原本急速下坠的身体忽然定在原地,同他一起静止不动的还有三步之内的妙龄女子。 女子的瞳孔在一点点放大却惊奇发现自己连转头都极为困难。 这一刻时空好似都完全陷入死寂之中,能动的唯有面前这个看似狼狈的少年。 李木木一步踏出,他左手一抓,一柄柔软如丝的长剑悄然卷在女子纤细的脖子上。他冷漠看着女子身后还未来得及反应的四人,右手剑指一曲,隐匿在空间中的竹剑从几人背后诡异刺出,四人胸口顿时一热,冰冷的海水随即贯穿其身躯。 妙龄女子大口喘着粗气艰难转身看去之时发现她的同伴竟然悉数被斩。 “前辈!求求您放过我,我是碧波湖红妆院院主的嫡女,先前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前辈,还望你海涵!” 说话之间她早已跪下。 碧波湖很大,可是她才迈入成年之阶,这是不曾游离天下的她首次真正面临生死危机。 娲娲姐瞧着外面有热闹可看顿时睡意全无,一溜烟便卷在李木木的脖子上。 它探出小巧可爱的脑袋细细打量着不断磕头的女子坏坏笑道:“小木木,这妮子长得不错,而且水族的功夫可了不得,要不你饶了她,我这有一门兽奴手印,能够将她变成你的奴隶。” 李木木无语地看着娲娲姐无奈摇摇头,他左手一紧,柔骨剑当即就要卷断女子的脖子。 那妙龄女子扯着不断紧缩的软剑艰难求饶道:“前辈,我这有洞天重宝的消息!” 第202章 碧晶宫玄龟附体 重宝二字落入耳中,李木木当即将柔骨剑松开半寸。 自感劫后余生的妙龄女子忙磕头道:“小女子乃是红妆院弟子,本名余兰,家父余山财是红妆院现任院主。” 李木木冷哼一声道:“说重点,本尊给你这次机会可不是为了听你背家谱的!” 余兰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磕头道:“是是是,小女子所说的重宝乃是一颗价值连城的妖兽荒丹,听家父说,那妖兽将死之时已经半只脚跨入五境层次,所以只能算是伪荒丹!” 不同妖兽内丹的价值相差极大,普通妖兽的内丹只能称作妖丹,是寻常炼器、炼丹、布阵的材料,需求量不小,价值却很有限。 三境妖兽内丹所含能量初具规模,根据其所属妖兽种类各异,价值也不能一概而论,不过这类内丹都统称离丹。 破三境之后的妖兽早已具备通天遁地的神威,其战力丝毫不逊色于大修行者,因此其内丹极为珍贵,修行者称之为玄丹。 妖离玄荒,玄丹之上,荒丹为尊。 因此听到荒丹二字时李木木喉结滚动,一股热火涌到眼中。 这一路以来不仅心神遭到非人折磨,半路上还被这些家伙伏击,要是此行没有任何收获,那他这一趟就属于是扛着母牛见公牛,吃力不讨好。 “具体说!” 李木木佯装高人语气,言语之中尽是无上威严。 余兰弱弱问道:“我将此消息告诉前辈,前辈是否能够让晚辈安然离去!” “本尊无意为难你等小辈!” 女子大喜过望,随即将伪荒丹的具体方位舆图以及其他相关一切消息和盘托出。 李木木接过舆图后将柔骨剑完全松开,女子当即转身要走。 “等一下!” “前辈还有什么事?” “将你们先前施展的那个锦鲤织衣的功法一并交出!” 女子犹豫片刻,最后仍是咬咬牙将功法交出。 女子走后娲娲姐扭着脖子问道:“就这么让他走了?” 李木木将舆图与功法连同从之前四个修士手中抢来的储物袋一并收入纳戒之中后急忙跃出水面。 “得饶人处且饶人嘛,留人一线,下次好见面。” 娲娲姐呵呵笑道:“到底还是年轻呀,下次见面或许就是她杀你了。”她缠绕着李木木的脖子将头靠在少年的耳背上坏笑道:“还是说你小子是看人家长得水嫩嫩的动了怜香惜玉之情?早说嘛,我将兽奴手印传授与你,有啥不好意思的?” “你少来!” 二人打趣着向着遥远的方向飞去,舆图之上有着明显的标志,只要方向没有偏差,三日之内应该就能抵达。 有了荒丹的吸引以及确定的目标之后,李木木顿感浑身充满力量,脚下飞剑绝云气负青天飘然而去。 向东急速飞行三日之后,一粒岛屿逐渐出现在李木木视线之中,继而渐大,等到李木木靠近时已经长成左右环顾不见边际的大山。 山虽大却不高,顶峰不过二三十丈,山下极宽,往上则稍窄,就如同一只瓷碗倒盖在海面上。 按照舆图所示,荒丹就在山体最西边的顶峰之上。 李木木收起长剑,水木之气凝于双脚,腾挪辗转之间早已跃上山头。所谓藏夜明珠者必非凡品,这座山头之上既然藏有一枚足以令四境强者都为之心动的荒丹,说不定还有其他次一级的宝物。 大山虽不高却也不平整,怪石嶙峋,或尖或曲,时左是右,而且其上沟壑纵横,无根的流水顺势流入海中。 在山间腾挪辗转的李木木将全部神识都外放到极致,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 西头临海之地,一个小岛与大山遥相呼应,而李木木能感觉到,余兰所说的那枚伪荒丹就在岛上。 竹剑先人一步飞去,随即径直破入苍穹,惊雷起,竹剑破云气,携神威全力落下。 “砰!” 一声响彻广袤海域的轰鸣之后,小岛被硬生生破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李木木踏水而行紧随其后,当他来到烟尘滚滚的坑口边上却大吃一惊。 他先前不仅将草木剑诀运转到极致更是在判官九剑之上又施加一道言法,这样的攻击别说没有丝毫防御意识的顽石,就算是防御全开的三境修士也承受不住。 然而竹剑没入也不过三五寸。 一个念头闪过,他忽然意识到这整座小岛都不是凡品。念及于此他一边忙着空间飞出一边使用神识沟通纳戒之中的娲娲姐。 娲娲姐敲敲打打煞有其事地点头道:“看材质不像是矿石,倒有点像。” 她继续敲敲打打半天没有下文,李木木忍不住问道:“娲娲姐,你说像什么?” “像兽壳!” “兽壳?” 兽壳二字与荒丹二字快速闪过李木木的脑子,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他脚下踩着的正是产出那枚荒丹的妖兽残骸。 李木木心神大震,这小岛看去少说也有个方圆一二里,如此庞大的体积,四境的妖兽竟然如此恐怖! “娲娲姐,你能感受到下面的那枚妖兽内丹吗?” “确实是,看样子确实是一枚伪荒丹,小木木,这一趟算是赚到了,荒丹呀,放在外面可是能引起轩然大波的存在。” 李木木紧紧握住竹剑,不断平息紊乱的气息,心中则是思考各种破开兽壳防御的方法。 想半天他忽然问道:“娲娲姐,咱有没有可能连着妖兽尸体一块带走呢?” 娲娲姐没有急着反驳而是飞到半空中左右打量着,然后才落到李木木的肩膀上摇头道:“不太可能,就你那小破戒指的容纳空间装不下这么大的东西。” 李木木没有放弃,片刻间出手近十次,可是各种手段全部用出却没有任何突破性进展。 宝物就在脸上却拿不到,这种隔靴搔痒的不痛快感比遥遥无期的飞行还要折磨。 “我说!你还是乖乖放弃吧,我们碧波湖水族的东西不是你一个圣裔之人能够染指的!” 李木木循声望去,来人正是先前那个金冠紫衣的青年,而他的身边除了五六个装束各异的青年之外还有一位熟人。 余兰! 李木木不用猜也知道,这个消息一定就是余兰告诉金冠青年的。 “在下碧晶宫少宫主,毕勒霓,不管你实力如何强横,我还是好心奉劝你放弃荒丹,我们保证不会动你分毫。” 见到毕勒霓如此说,站在他身边的余兰眼中藏着一股不甘心。 显而易见,她用此处有一枚伪荒丹的消息作为交易筹码换取一个报仇的机会,只是她没想到毕勒霓却没想过履行承诺。 余兰先前确实耍小聪明隐藏了李木木拥有强大实力的消息,但是毕勒霓毕竟是一方大势力的少东家,脑子比谁都精明。 余兰既然会用荒丹的消息交换,说明她面临的麻烦很不简单。红妆院实力不弱,余兰越是对李木木的实力绝口不提,就越说明李木木的不好惹。 只是荒丹的诱惑实在太大,而且他有一定的自信。 以众敌寡,优势在我。 “不行!” 李木木两个字说出口的刹那间,毕勒霓将全身一抖,一只庞大的玄龟立即出现在他身后。 “动手!” 第203章 小王八配小锦鲤 对方七人,境界参差不齐,不过大都还在二境之内,最强者是那毕勒霓。李木木猜测其应该已经跨入三境中流的境界,余兰实力稍弱,是实打实的三境末流。 杀手伏击一战之后,李木木得到乞丐道士的帮助,境界已然达到二境巅峰。加上十几日前他在碧波湖底又将前段时间的所有战斗收获仔细感悟吸收,现在的他机缘足够完全能踏足三境之列。 他刚踏入二境中流就敢叫板三境,如今境界大进,又有娲娲姐这样的底牌在手,他没有任何理由不从容迎战。 “小心他的剑,他有一门能让一切能量物体都陷入迟缓之中的功法!” 余兰见到毕勒霓最后还是与李木木展开战斗,心下大喜,不过想到李木木种种诡异的手段她还是第一时间提醒几人注意提防。 李木木调转水木之气从容腾挪,嘴中戏谑道:“余兰小姐,看来你对活着并不怎么感兴趣呀,或者你真想成我的兽奴?” 余兰恶狠狠道:“呸,恶心的圣裔人,本小姐只对拿你头颅当酒器感兴趣。” 爪风凌厉,化身玄龟之后的毕勒霓不仅继承了玄龟强悍的防御能力同时又突破了乌龟的迟缓。 双掌抓向李木木的同时他大吼道:“跟他废什么话,先合力擒下再说!” 其余六人不再耽搁,各施手段,奋勇当先。 水族所修功法皆有水族特色。李木木正前方是玄龟拍爪,左右各是剑鱼突刺,身后隐匿之处则有泥蛇缠绕,正上方蟹螯如锤迎头痛击,周围更有虾米环伺,锦鲤加持。 攻守兼备,这俨然是一座金汤固城。 毕勒霓心机最多,他虽然是第一个出手,可是他听见余兰的话之后却玩了一手先发后至。 除了他与余兰之外,剩余五人的攻击陆续落下。 蛇形缠绕,李木木四肢全被束缚,剑鱼见到时机成熟,三两合击,势必一击穿透眼前圣裔少年身躯。老螃蟹知道战斗之中时不我待,流星锤也似的大鳌轰然落下。 如此紧密配合,乌龟来了也得掉层壳。 得意,早已写在脸上,不仅是水族的脸上,而且也写在李木木脸上。 余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然她也看到李木木陷入必死之局,可是却不忘提醒自己,对面的少年就是一条会咬人的狡猾泥鳅,因此她仍旧只是外围辅助并不真正参与其中。 其余五人的攻击完全落下,却同时发现山上凭空出现了一片汪洋,而且是能限制住水族行动的汪洋。 毕勒霓见状顺势一转偏移自身,在李木木面前表演了一出猴子跳棍。 对方人多,李木木自然不好放松警惕,抬手之间竹剑飞出,五颗人头当即高高飞起。 毕勒霓一边急速后退一边暗忖道:“好恐怖的实力,可是境界明明还停留在二境巅峰,如今交恶,此子断不能留。” 余兰刚想转身逃离,毕勒霓伸手扯住其衣襟道:“今日若不拼死一搏,你我都要命丧于此!” 李木木大笑道:“你死,她我还要留着当兽奴呢!” 余兰怒火中烧,手上法诀变幻。 “我来助你!” 此时娲娲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心一些,这是水族锦鲤的秘法,祈福。” 祈福者,得天神庇佑,受气运加持。 金光自上苍之上笔直落下,不偏不倚正洒满毕勒霓全身,而余兰的身形正在缓慢虚化。 “这女子境界还低,祈福只能施加在一人身上,不过你现在要小心那只小王八了,他现在相当于拥有自身、神只、气运,还有那女子四份战力。” “娲娲姐,你不打算帮帮我?” 娲娲姐没好气道:“你是凤凰不死身,还需要我一条小蛇帮忙?” 李木木没想到那么久了娲娲姐竟然还生着闷气,于是打趣道:“没事的,我不嫌弃你。” 一条长长的尾巴从纳戒中伸出,随即狠狠敲在李木木的脑门之上。 “小子,在那叽叽咕咕什么呢!” 毕勒霓得到余兰的锦鲤祈福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澎湃,自信心也攀升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对李木木的称呼逐渐变得轻蔑起来。 李木木也不与他废话,竹剑横竖斜劈,数道剑气呼啸而去。 毕勒霓双掌合十兴奋呐喊道:“来尝尝玄龟一族的滋味!” 锦鲤祈福加持之下的玄龟色彩逐渐变为金黄,无数凸起的凸刺之上更是蕴含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运压迫。 “砰砰砰!” 面对李木木的攻击,毕勒霓没有任何躲闪之意,他只举起双臂遮挡,硬生生将所有剑气悉数抵消。 “小子,你的表演结束了,该试试我的滋味了!” 他的话逐渐多了起来,全然忘了一个江湖铁律,反派死于话多。 “玄龟突刺!” 功法运转的一刹那,毕勒霓化身一个高速旋转陀螺刺向李木木。 李木木冷哼一声,捻诀念咒,一瞬间瀚海言法言出法随覆盖周身一定范围。 也正是这时,旋转而来的毕勒霓忽然调转方向青云直上。 “上当了小子,这才是玄龟突刺。” 他原来并没有完全无脑张狂,见识过李木木的迟缓言法之后他也是吃一堑长一智。而且他看得仔细,李木木的瀚海言法有时间限制,时间越久,迟缓效果越差。 “给我,死!” 玄龟如天外陨石夹杂着耀眼金光轰然落下。 李木木抬眼看去,嘴角噙起一弯残月。 “玄龟突刺?我看不过是小王八钻被窝。” 强势砸下的毕勒霓很得意却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他察觉到了李木木的从容,这种强者的从容绝不是无知造成的。 他还有后手! 毕勒霓想到这里时却已经没有挽回的机会。 “秋风一动十二停!” 毕勒霓的玄龟之躯仍在旋转,然而落入秋风一动十二停的范围之中却迟缓如龟。 不见瀚海身却停,他才意识到,眼前的少年强悍的手段多到令人发指! 毕勒霓实力并不拔尖,但是越境战斗并非翻手饮水一般容易。 机会难得,势必一击必杀! “宋寒衣时常提起,说春波胡里王八鲜美无比,今日我也尝尝王八汤的味道!” 剑横于胸,气凝于指,判官九剑,其一名为,诀! 剑光一闪而过,无声无息。 下一刻,庞大的玄龟之躯赫然断作两段。 此剑,断死生。 宿主被斩,受到反噬的余兰也显出身形,紧接着一口幽蓝血从嘴边溢出。 一剑斩断毕勒霓的身躯,李木木心神稍微放松,然而这时一道玄色的光芒猛然刺入他的眼中。 第204章 火焚龙龟秘藏显 灾神乱临苍生罪,玄龟负图秘云归。 海晏河清出洛水,大道真法世人窥。 ——题记 话说当时玄光刺眼,李木木几乎本能地施展出十二停。 寂灭剑意能够将绝大部分的能量物质完全定住,待到眼睛恢复光明之后,李木木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团黝黑玄冥的火焰包围之中。 透过跳跃的玄火他看到余兰正保护着毕勒霓的神魂急速向着远方逃遁而去。 娲娲姐见到二人走远才懒洋洋从纳戒中钻出来,一如既往地缠在李木木的脖子上惊奇道:“想不到这只小乌龟竟然还有一颗替命珠,看来他在水族眼里还是挺重要的。” 李木木先前试探过,这团火焰不仅温度高到离谱,甚至连天地之气都能灼烧,硬闯显然不是一个好办法。 “娲娲姐,先别鬼扯了,咱还是先想想怎么走出这个鬼地方吧。” 娲娲姐闻言收紧腰身将李木木勒得说不出话来,才傲娇道:“什么叫鬼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懂不懂,年轻!” “这黑乎乎的火应该是一种兽火,是炼制那替命珠时残留在上面的。替命珠这种有违天道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搞出来的,所以我推测这应该是一只达到四境上流的老王八的本命兽火。” 李木木在旁边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只知道那替命珠很牛逼,而这王八火也不得了,除此之外全是鬼扯的话。 耐心解释的娲娲姐看到李木木愣头愣脑大半天没有反应也是恨铁不成钢,小尾巴劈头盖脸敲到他的脑门上喊道:“所以你听懂没有呀!” 吃疼的李木木揉着脑门弱弱回应道:“听懂了,就是这团王八火很牛!” “然后呢?” 李木木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嘀嘀咕咕道:“牛逼就牛逼了,还有啥然后?” 娲娲姐从他脖子上蹿出去盘在半空中认真道:“我的意思是要你吞掉这些兽火!” “吞掉这些兽火?娲娲姐你知道这王八火有多烫么?他能给我烧成灰!” 娲娲姐不去理会他,一溜烟又盘到脖子上,用一副与我何干的语气道:“你怕啥,你自己不是说你比那凤凰涅盘身还要强悍嘛,区区玄龟火焰,不足挂齿。” 李木木刚想反驳不靠谱的娲娲姐,然而灵光一闪,忽然觉得娲娲姐真是靠谱得不行。 “我懂了娲娲姐,我懂了!” 说罢,李木木没有再多犹豫,张口就要将黝黑玄冥的兽火吸入腹中。 娲娲姐冷哼一声道:“你这么吸的话我提醒你先准备好一个罐子,不然我怕待会没工具替你收灰。” 听到娲娲姐如此说李木木忙将吸进去的一点兽火吐出,果然觉得喉咙如同吞炭一样难受。 “你先前能仗着自己神魂强大,用以毒攻毒的方法吸收那一缕凤火的方法在这里可行不通,因为没有神念的中和,玄龟火很可能将你烧成飞灰。” 娲娲姐说着从嘴中吐出一卷功法,叮嘱道:“这是一门上古年间炼化兽火的法诀,你先熟悉里面的内容,再一点点吸收,不要急于求成,记住了!” 李木木接过功法颔首同意,随即盘坐在地上研读起手中的功法。 转眼间,十五天时间悄然而过,包围二人的玄龟兽火早已被完全吸收。 熟悉炼化兽火的功法李木木只用了一天的时间,随后他便开始运转功法吸收玄龟火焰。最开始时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从滔天火焰中抽离出一丝,然后运转功法转化火焰能量为己所用。到最后他已经能一边抽离火焰一边转化兽火。 娲娲姐也很惊奇,炼化兽火的功法虽说算不上过于玄奥的上古法诀,但是想要在半天内熟悉并掌握却罕有人能做到。 娲娲姐不知道的是,李木木之所以感悟功法越快还得益于识海中的道藏石碑。而且他发现娲娲姐给予的炼化功法不仅在道藏石碑上有着清晰的记载,更是完全吻合。 从获得道藏石碑到如今,这是他遇见的仅有能与石碑刻印完全吻合的。 李木木隐隐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不过当务之急是炼化玄龟火焰,他也没有继续多想。 使用炼火术吞服玄龟兽火的过程虽然漫长,但是相较于当日炼化凤火时的灼骨燃血,此次炼化平稳如水,期间连一点意外也没有发生。 玄龟兽火燃烧的范围不小,如今兽火被悉数吸收,眼前残留下一片方圆百米的黑色印记。 李木木炼化兽火,不仅将原先的消耗掉的剑纹补充回来了,而且还多篆刻出半枚剑纹。他对于剑道的感悟攀升到了二境的极致,所以如今急需找一块安全的地方闭关突破。 此事耽搁不得,他四处寻找娲娲姐,却发现她正盘在半空探头探脑的不知在搞什么花样。 见到李木木将兽火完全吸收,娲娲姐闪身飞回他的肩膀上兴奋道:“小木木,咱要发大财了!” 李木木眼睛一亮问道:“娲娲姐你是说有办法取出脚下的妖兽荒丹了?” 娲娲姐摇头道:“不不不,我看要比荒丹还要值钱!” 荒丹价值奇高,因为丹中蕴藏着妖兽生前一半的修为,价值能与荒丹相比的或许只有妖兽本身的躯壳了。 可是岁月洗礼,荒丹能因其特殊性减少能量损耗,可是妖兽躯壳却没有这样的本事,因此除非妖兽新死,否则没有任何妖兽躯壳能胜过其内丹。 正当李木木还在胡乱猜想间,娲娲姐不加解释地缠绕住李木木的胳膊就往半空飞去。 “看,你看这岛!” 李木木应声俯身看去,脚下的岛屿的确与先前的大山有着天壤之别。 “这个岛,好平呀!” “谁叫你看这个了,我是叫你看那玄龟兽火灼烧后的裂痕。” 李木木闻言再仔细看去,一片焦黑的平地上的确多了许多森白醒目的裂痕。不过这些裂痕横七竖八、左拐右扭的如同小孩乱画,实在看不出来有任何玄奥之处。 “娲娲姐,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失传已久的神法秘诀不成?” 娲娲姐竟点头道:“你没说错,这还真是神法秘诀,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就是龙龟秘藏!” “龙龟,秘藏?” 第205章 拓取秘法摄荒丹 何谓龙龟秘藏,李木木属实不知。 娲娲姐放开尾巴让李木木自己御剑,她则是翠鸟扑鱼一样一会儿贴近地面一会儿高悬上空。 麟凤龟龙,天地四灵,每一种都各有其独特的天赋神通。 娲娲姐忙的不可开交,一边观察记录小岛上的裂纹一边还得跟李木木解释龙龟秘藏的来龙去脉。 “四灵之中,你见过几种?” 李木木知道娲娲姐不会平白无故问他一些不相干的事情,于是仔细思索片刻之后才回应道:“好像只见过凤与龟两种。” 虽然少年说的是实话,娲娲姐却摇头否定道:“你见的那只小火凤算不上真正意义的凤凰,凤凰有,却极少,所以你只见过龟一种灵兽。” 还未等李木木说话娲娲姐便接着说:“你想想你们圣裔之中的大族,都有什么特点?” 李木木稍加思索后说道:“权势滔天,极富极贵!” 娲娲姐点头认可道:“的确如此,但是也不止如此。” 少年思维灵活,李木木将娲娲姐的全部话联系起来后眼睛一亮道:“娲娲姐,你是想说像四灵这样的超级灵兽本该跟世俗的世家大族一样,不仅极富极贵、权势滔天更是传承日久、人丁兴旺?” 娲娲姐竖起尾巴表示赞扬,随即反问少年的道:“那你可知为什么现在除了乌龟一族外你几乎见不到其他灵兽了吗?” “所以是为什么呢?” 李木木很是好奇,他之前完全没有在意过这样的问题,但是如今一想确实有许多不合理之处。 如果是四灵完全消失还好解释,可是为什么单单残留灵龟一族呢? “四灵神通各异,其中灵龟一族最为擅长算卦问卜、趋吉避凶,也正是凭借这本领,灵龟一族才能从历次劫难中幸存下来。” 娲娲姐说完感觉有些偏离话题,于是补充道:“不过这都是传说时代的事情了,更多的事情我以后有空再跟你细说。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一整座小岛乃是一只即将破四境跨入五境的灵龟的尸体。” 任何一枚荒丹的价值都难以估量,而这还是最为珍贵的灵龟荒丹。 如此重宝,就算是挖上十年八年也是稳赚不赔。 “娲娲姐,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说话间李木木拔剑出鞘,只见竹剑之上一红一黑两色火焰如蛇交缠。 “火烧?” 二人异口同声,很明显这是一个可行的方案。毕竟之前李木木用尽各种方法试探过,就算是判官九剑配上言出法随也不过伤其三五寸。如果继续使用这样的方法,配上愚公移山的意志,最后或许会获得荒丹,但是必定耗时极多。 更何况如今自己寄人篱下,时刻都得警惕水族的报复,火烧无疑是最优选择。 娲娲姐拿着自己的小尾巴敲敲打打灵龟的躯壳道:“而且用火烧还有另外的好处,只要将火蔓延整座岛屿,我们就能获得完整的龙龟秘藏,虽然姑奶奶我看不懂,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先烧出来再说。” 时不我待,李木木说动手便动手。 他微微抬手,草木剑诀陡然运转,水木之气不断将自身骨骸之上的凤火与龟火牵引至右手,随后以剑为引,起手一剑便是判官九剑的开字剑。 李木木如今对空间法则的感悟已经今时不同往日,只见一剑斩出,方圆一二里的灵龟躯壳之上顿时布满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空间裂缝。 剑起又剑落。 第二剑则是判官九剑之中的散字剑,剑散如烟花,一剑化千剑。而且上千道剑影之中每一道都有蕴含着龟凤两种火焰。 转眼间,龟壳之上烈焰焚天,玄色龟火为底,金红凤火为芯,双色火焰相互博弈又相互补充,循环反复,一晃又是数十日。 灵龟之甲比娲娲姐预计的还要坚固,历经了不知多少岁月又在两种顶级兽火之下炙烤数十日才完全开裂。 这段时间李木木一直在灵龟躯壳旁边的大山之上一边恢复自身元气,一边补充龟凤火焰的消耗。 龟壳撕裂的声音在这十几日之中从不间歇,对于那种青竹焚烧交织着冰壶开裂的声音他早已麻木。 “小木木,成了成了!快点把兽火收了,别给荒丹烤坏了!”浑浑噩噩的李木木闻言浑身激灵起来,数十日付出没有白费。 荒丹与秘藏即将到手! 娲娲姐比李木木还要激动,大声嚷嚷着:“你先把那老家伙叫出来,我去挖荒丹!” “老家伙?剑灵前辈?” 李木木小声嘀咕着,自从找到剑鞘以后他已经没有一点剑灵的消息了。他私下里也问过娲娲姐,但是只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消息。 “前辈?剑灵前辈?” 李木木试探地与竹剑沟通,试图唤醒剑灵。然而回应他的除了娲娲姐八十一大锤,六十一小锤的挖宝之声外再没有任何声响。 他又提升音量喊了两嗓子,仍旧无果。 远处的娲娲姐大喊道:“小木木,他再不回应你就拿石头砸他,要不你给他灌点黄汤,看他还装死不装死!” 李木木挠挠头抿嘴道:“这不太妥吧。” 话刚说完剑灵的声音立即在耳边响起,“知道不妥就不要去做,跟着那疯丫头迟早有一天会变疯。”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却又很是陌生,少了一些苍老之感,多了一点中气凛凛的感觉。 李木木转身仔细打量,在他面前的不是曾经那个苍老虚幻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青年。 一个,柔发若柳随风、粉面如桃迎春、修身似竹撑雨的青年。一袭白衣胜雪,两眼璨若星河,桃唇未启却露和风笑意,步态轻盈非裙衩却有祸水之姿色。 李木木的眼睛都看直了,他这辈子绝对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男子,他几乎不相信眼前之人会是之前那个不着调、不正经、不靠谱的苍老剑灵。 爱情的力量竟强大如斯? 李木木见状连忙施礼道:“前辈变化太大,小子一时分神,还请剑灵前辈见谅!” 话才说完却见那人摆摆手示意李木木无需多礼,随即她缓缓转身盈盈笑道:“这位小公子就是你所说的李青莲那孩子的遗子?” 青年说话的声音却是女子的声音,而且这声音李木木听着有些耳熟,似乎曾在哪里听过。 第206章 龟息遁山随侯珠 器灵,祁鳞? 这种如同邻家大姐姐一样的温柔之声李木木只听到过一次,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但是那种温柔的感觉仍旧让人记忆犹新。 剑灵从祁鳞身后缓缓走来,他的确也年轻了许多,而且身形更为凝实。虽然还远不及祁鳞那般凝如肉身之感,但是也不禁让人感叹爱情的滋润力量竟然恐怖如此。 “正是他,李青莲的遗子,李木木。” 剑灵是个讲究人,他先回答了祁鳞的问题才走到李木木身边,伸手拍拍李木木的肩膀点头认可道:“你这小家伙不错,竟然已经隐隐迈入三境之列,看来在我沉睡的这段时间里你也没有只顾着跟娲娲瞎闹而耽搁了修炼。” 如此恩师久别重逢的场景,加上剑灵语重心长的感性言语,李木木一时间竟然萌生一股强烈的感动之意。 然而正当他还感动之时却见娲娲姐用尾巴卷着一颗比牛头还要大上几分的硕大珠子一点一点往这边挪动。 “臭小子,还不过来搭把手,你听那老家伙瞎扯,他从头到尾就没有沉睡过。” 李木木闻言也是打量了一下剑灵的表情,见他听到娲娲姐的话后闪过一丝事情败露的尴尬之情,李木木便知道娲娲姐没有乱说。刚刚爬上心头的暖意也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不靠谱的老家伙就算有爱情的滋润也仍是不正经。 反观屎壳郎推铅球一样卖力搬运荒丹的娲娲姐,那种身先士卒、舍己为人的光辉形象立即高大起来。 荒丹虽然名为丹,但是李木木实在没想到这玩意竟然大到这样离谱的地步,而且他一上手就后悔了。 之前他还一直纳闷娲娲姐为何要用这样原始落后的搬运方法将荒丹推来,他自己一上手差点被荒丹压断十指。 他区区二境修士尚未具备搬山填海之能,可是牛头大小的荒丹却真重如泰山。 “你傻呀,快点收进纳戒,这玩意可是灵龟内丹重是正常的。” 李木木揉揉发疼的手指道:“不仅重而且还很冰。” 娲娲姐松开荒丹快速溜向祁鳞的方向,嘴里还嘀咕着:“年轻人就是见识少,天地万物岂能是万物一面?等你以后见识的内丹多了就知道原理了。” 等她靠近祁鳞时立刻换了一副语调,撒娇道:“鳞姐姐,你可想死娲娲了,跟着他有啥好处,还不如多陪陪我呢。” 剑灵闻言与祁鳞交流了眼神后缓缓走到李木木旁边,无奈摇头笑道:“万物不会万物一面,女人却往往一人千面。” 他的声音虽小却被娲娲姐听在耳中,还没有蹿到祁鳞身上的她当即尾巴一甩,一颗小石头流矢一般射向剑灵后脑勺。 “叫你多嘴!” 剑灵摸摸后脑勺浅笑无语,拍拍已经收好荒丹的李木木道:“走吧小家伙,跟我一起去看看这龙龟秘藏。” 所谓术业有专攻,娲娲姐搔首顿足琢磨好几天都没有搞明白的东西剑灵却在小半天内就完全弄清楚了。 原来眼前这一幅龙龟秘藏分为两部分,上部为龙藏图,相当于一块残缺的藏宝图。下部分则为龟秘图,是一部完整的上古秘法。 龙藏图,藏的是世珍随侯之珠。 龟秘图,记的是龟息遁山之法。 随侯珠又称为灵蛇珠,传闻其中封印的是一只上古大凶的黑蛇,想不到这蛇竟然还与四灵的龙族有些瓜葛。而且能被灵龟一族记载在龙龟秘藏图上,这一枚随侯珠的价值可想而知。 随侯珠极负盛名,对此李木木倒是有所耳闻,只是这龟息盾山之法他却从未听过。 剑灵虽说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可是处理自己擅长领域的东西却兴致勃勃且游刃有余,不消一会他便将龙藏图与龟秘图分刻成册交到李木木手上。 “这随侯珠你就先别想了,东西极为珍贵,但是地图不全你也找不着,当务之急是先将龟息遁山之法尽量熟悉。” 剑灵望着庞大的灵龟躯壳眼中神伤道:“龟息遁山之法乃是传说时代的灵龟一族的大能合力所创,如今世传遁逃之法多数都有它的影子,所以将它称为遁逃法的老祖宗也丝毫不过。” 李木木敏锐观察到剑灵的表情变化,才想开口便被打断道:“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再神乎其技的遁逃之法也难逃命运的捉弄。” “前辈,听娲娲姐说灵龟一族尤其擅长卜卦推演、趋吉避凶之术,而您也是擅长此道,难道您与灵龟一族还有些渊源?” 剑灵抬起手掌缓缓按在灵龟躯壳之上,庞大如岛的灵龟躯壳忽然缓缓沉入深不见底的汪洋之中。做完这一切剑灵伸伸懒腰道:“灵龟一族擅长趋吉避凶不假,而我与他们一族的渊源就实在太深,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总之就是我有愧于他们一族。” 剑灵不再多说,望着灵龟沉没的地方长叹一口气后立即飞回祁鳞身旁。 祁鳞此刻正端坐在靠海的崖壁上,温柔地抚摸着怀中的小蛇,二人也不知谈到何事,欢笑声不绝于耳。 见到剑灵与李木木回来,娲娲姐语气斗转道:“弄那么快干嘛,扫兴!” 剑灵撇嘴一笑没有回应娲娲姐的话,反而是径直走到祁鳞旁边缓缓坐下。 “你可想清楚了,这是我媳妇,不是你媳妇!” 剑灵说完温柔拉过正摸着小蛇的手搭在自己掌心。 娲娲姐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尾巴一绕又将祁鳞的手拉回自己那边傲娇道:“你媳妇?你领证了嘛,证都没领算什么媳妇,而且爱情给女人带来了什么?你就是非法霸占鳞姐姐,你还瞎得意。” 剑灵闻言一下就急了,差点脱口而出我们还在一个被窝里睡觉,不过脑子比嘴快,这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祁鳞看到越说越离谱的二人也是无奈摇摇头,继续抚摸着小蛇道:“咱们当务之急应该是帮李木木那小家伙护法,我看他这几天就必须闭关感悟突破三境了,这种事情迟则生变,还是尽快解决比较好。” “鳞儿说的没错,而且可能不久我们得离开一趟,到时候只能靠你跟小家伙自己了。” 娲娲姐挺起脖子疑惑道:“你们要去哪?” 祁鳞与剑灵异口同声道:“起始!” 第207章 破三境魔气入体 听到这二字,娲娲姐不再多语。 娲娲姐为李木木挑选的闭关破境之地就在这座大山之中。这是她前几日闲的无聊随处乱逛时发现的,洞口不大,面海,而且如今风向恰好能从洞口吹入。 闭关洞府选择的三要素,安全、隐蔽,有足够天地之气补充,这个洞府完全具备。 娲娲姐与李木木详说悟道需要特别注意之处,然而还是不放心,又老妈子似得唠唠叨叨大半天才放李木木进去。 洞府常年受海风侵蚀,最外层已经湿润地长满石笋与钟乳石,李木木只得继续往深处走,最后挑了个平坦开阔的地方盘腿而坐。 摆放在他面前的是牛头大小的灵龟伪荒丹,另外还有一些辅助性质的丹草。一切准备就绪,李木木开始冥想破境。 寻常二境破三境分为升识与升体两部分。所谓升识便是通过明悟天地之气再庞大空间之中的运行的规律,最后总结庞大驳杂的规律,从中感悟出空间法则。 判断一个修行者是否踏足三境最简单明了的方法就是看其是否能运用空间之力。 修行者口中的三道坎,第一道决定一个人是否具备修行的资质。这一道最为简单却也最为残忍,它是无数人仙凡之别的开始。 而破三境便是第二道坎。 当今时代,明面上四境罕见,能否感悟空间法则,运用空间之力从而踏足三境,一举成为一流修士,一切种种皆看天资。 李木木是个异类,他与异兽、妖孽天才等这些怪胎是一类人,因为他二境就已经掌握浅层次的空间之力。因此娲娲姐特地为他量身打造了专属的进阶之路。 通过龟息遁山之术将空间法则感悟到极致,再辅以灵龟荒丹升体。 升体也是破入三境极为关键的一环。升识与升体相辅相成,如果将感悟的提升比作熟悉杀人技法,那么体质的提升就是拥有杀人的体格,二者缺一不可。 这也正是为何李木木掌握了空间法则,甚至能借助判官九剑使用空间飞剑却仍止步于二境而不能使用空间穿梭等手段的主要原因。 龟息遁山之法实在太过玄奥,李木木仅仅是感悟第一层的空间遁逃就花费了三五旬。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修炼起来如此艰辛的功法,而且这还是得益于道藏石碑有加速功法感悟的神效。 龙龟秘藏上记载的龟息遁山之法与道藏石碑上的刻印完全一致,然而百日过去,李木木却发现原本完全一致的吻合竟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莫名产生了奇怪的偏差。 他看不到却有一种发自内心强烈感应,天地之间有一股强大到令人骇然的力量正悄然改变剑灵从龟甲上拓印下来的功法。 这种力量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去往何处,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但是李木木很清楚,他需要加快对功法的感悟速度,否则他将会错过龟息遁山真法的最佳感悟时机。 百日光阴悄然而过,这段时间身处山洞之中的李木木时而浑身散发耀眼的神光时而消失地连气息也完全感应不到,时而在原地不动十几日,时而一瞬间魂飞千万里。 龟息遁山的第二层修炼在历经百日之后终于有了一丝眉目。 可是第三层,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进展。 李木木知道,他到了该专注升体的时候了。 先前百来日,他一边通过修炼龟息遁山之法提升对空间法则的感悟,另一边则是通过吸收面前的荒丹能量补充损耗。日积月累之下,体质也有了小幅度的提升。 可是还远远不够。 荒丹能量初如涓涓细流滋润李木木的四肢血肉、周身气脉,如此滋养不下十日,气脉便开始水流溪宽般自然而然壮大起来。 气脉强大,荒丹能量在体内流转则愈发顺畅,最后新芽发老枝一般向筋骨流转而去。 又数十日后,李木木的筋骨气血壮大到前所未有的境界。 他已经清晰感知到周遭元气在空间之中运转的规律,他同样清晰感知到如今这副躯体完全能自由出入虚实空间。 只见他一步踏出,一瞬间他已抵达这个洞窟的尽头。 洞窟的尽头不但是无尽的黑暗,而且阴寒无比。李木木试着以神识探测,可是饶是他已经踏足三境却仍旧无法窥视洞中景象。 也正是他以神识窥探之后,一股异样的不波动不知从何处传来,紧接着便是沉闷如擂鼓的闷响。 阴寒之气的侵蚀与鼓声的干扰令深陷其中的李木木异常焦躁,此地不宜久留,他一步踏出,下一瞬就出现在娲娲姐等人身后。 然而被寒雾遮蔽感知的李木木没注意到,在他使用空间之力离开的一刹那,一道阴寒的黑气悄无声息地钻入了他的体内。 娲娲姐原本翻着肚皮躺在岩石上晒着日光浴,察觉到李木木站在身边忙翻身飞到李木木身上。化身裁缝手中的量身尺,又是缠绕健壮的胸脯又是卷上健硕的胳膊。嘴里满意道:“不错不错,破入三境以后身子骨壮实不少,也没白费两个姐姐在外边给你护法几百天。” 说话间剑灵与祁鳞二人也迎上前来,上下仔细打量着连气质容貌都蜕变的少年,颔首认可道:“虽然心性没有李青莲那般逍遥洒脱,不过倒也继承了他的几分根骨。” 剑灵接着问道:“小家伙,龟息遁山之法你修炼地如何了?” 李木木微微一笑知道光说不练假把式,下一瞬他的身形与气息如同身陨道销之人一样完全消散在整片空间之中。 娲娲姐三人放开神识探寻而去,最后发现竟然寻找不到他的一丁点踪迹。 剑灵满意道:“看样子他应该也有登堂水准了,以后三境之内若是没有特殊手段还真找不到他。” 说罢剑灵摊开手掌,掌上躺着八枚样式古朴的铜币。只见他嘴中念念有词,随即将铜币抛向半空。他的眼神始终不离不断坠落的铜币,这是寻迹术法,一般隐匿身形气息的功法虽然能完全隐匿一个人的身形气息,可是通过术法仍旧能追溯该人与现实的种种联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八枚铜币全都应声落下。 剑灵失声道:“怎么会?难道这小家伙竟然修炼第二层了?” 第208章 万古无一六境上 李木木在剑灵的惊讶声中显现身形气息。 “前辈说的没错,小子确实已经初步掌握了龟息遁山的第二层,术遁。” 龟息遁山之术分为四层,第一层是空间遁,第二层是术遁,第三层则是时间遁,最后一层便是因果遁。 然而龟息遁山极为玄奥晦涩,而且非三境修士不可发挥其威能。李木木以初入三境的修为竟然在短短百日间就将第二层感悟出来,其天赋不可不谓之妖孽。 剑灵眯着眼睛笑道:“我的确没想到你竟然将龟息遁山修炼到了如此境界,小家伙你有这样的本事,我也放心将你交给娲娲了。” 李木木收敛气息转问剑灵道:“剑灵前辈,小子之所以能短时间感悟术遁之法,其实是有一种紧迫感。” 剑灵、祁鳞、娲娲姐三人闻言相视一眼,脸色各异,随即将李木木牢牢围在中间。 剑灵先开口认可道:“有压力才有动力,这是好事。” 话及于此,剑灵话锋一转忽然问道:“不过你说你感受到一种紧迫感,你在修炼龟息遁山的时候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李木木将放置在纳戒中的龟息遁山拓印卷轴取出交到剑灵手上道:“的确如此,前辈你先仔细看看如今卷轴上的秘术,它与你先前交给我的时候发生了一些细微而巧妙的变化。” 剑灵闻言徐徐将拓印卷轴展开,祁鳞与娲娲姐也凑到一边观摩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剑灵的眉头越发拧紧。另外二人见到剑灵有此表情,也大致猜到其中的问题所在。 “果然还是如此吗?”剑灵收起卷轴对着祁鳞摇头低喃着。 “这种异样是小子在修炼的过程中发现的。在我想要再次印证先前所学的时候,我发现我所掌握的功法竟然与卷轴上的功法有了些许误差。” 修行毕竟还是一件主观性很强的事情,修炼之时有些许误差再正常不过,可是后来李木木却发现自身感悟与卷轴记载的误差越来越大。 李木木还想接着解释,然而剑灵却打断了他。 “这件事情,其实我一开始就预感到了,只是我原本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如今看来该发生的一切都改变不了。” 娲娲姐仍旧安静躺在祁鳞的怀中,只是精致的蛇首不安分地转来转去。 祁鳞开口道:“功法被莫名篡改,其实来源已久。你可知为什么如今年的时代从三境破入四境那样困难吗?” 李木木眼前一亮,随即脱口而出道:“前辈所说,成仙路断难道是因为有人故意篡改真法秘诀,诚心阻碍修士破境不成?” 剑灵三人相视一眼后皆是颔首表示认可。 “那究竟是何等修为的人才有这样惊世骇俗的伟力?” 李木木内心惊起千万层波涛骇浪。能以一己之力断绝恒河沙数修行者的破境之路,绝非所谓大修者就能办到。 剑灵遥望北方,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亿万里的距离看到了他所要看到的人。他随即提高嗓门道:“他是一个人,但是却已经超越人的层次。” “仙人?” 剑灵摇摇头。 “仙人之上!” 剑灵收回目光语气严肃道:“当今修行者中极少人听说过他的名号,因为寻常修行者穷极一生也与他毫无瓜葛。” “李木木,你可清楚世间境界划分?” 剑灵一转平日秉性,俨然一副严师作风,连对李木木的称呼都发生了变化。 “据小子了解,天下修士多如牛毛,所走路线纷繁复杂,因此境界划分也不能一概而定,不过大体上都分六境。” 李木木所说的确是修行界的定论,修行者所走修行体系不一,境界名称自然也各异,不过无论是道修的化清融明止空还是儒修的六境遵循的都是大差不差的划分依据。 剑灵先是点头认可道:“你说的不错,如今天下修士的修行共识中,六境便已经是修行的极致,就算天上仙人降临人间也无法逾越六境。因为六境就是规则,就是天道,所以它也被称为天心之境。” 听到剑灵如此说,李木木立刻想到,那位以通天手段断绝修士破三境的大能或许就是六境。 对修士而言,四境已是仙人,五境更是仙人之上,而六境只是传说。 修真界的长久历史中几乎所有的六境都远在传说之上,而近万年来有记载的也不过寥寥数人。就连儒家首代三执夫子那样的万千古第一书生也不过是无限接近六境。 然而话及于此剑灵却又稍稍摇头道:“不过这个定论却是伪论。” 他稍作停顿后方才沉声道:“我刚刚说的那个人,已经逾越六境!” “怎么可能?” 李木木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先前所说六境名称不一,其实它们有一个原始而统一的称呼。” “一境是初学境,二境是体魄境,三境是空间境,四境是时间境,五境是人心境,六境是天心境。” “那人在传说时代是就已经勘破天心本源登顶六境,后来更是以难以想象的手段破开极境一举成为万古无一的六境之上。” 久久未曾开口的祁鳞忽然开口道:“而且传闻他原本还是你们圣裔之人,只是后来不知道何种原因离开圣裔前往极北之地自立门户。” 娲娲姐迫不及待接话道:“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天下出现了第一批拥有无上神通的妖兽,而那些妖兽便是如今妖族的先祖。” “你们的意思是说,这位篡改经典的大能不仅是天下妖族的共祖,而且还可能与圣裔有着滔天仇恨?” 剑灵赞同道:“的确如此,这些事情你原本无须知道如此早,不过你既然提前接触到了,我们也必须提前告诉你。而且我跟鳞儿不久就要离开了。” 在李木木的错愕中剑灵迅速说道:“我们之所以离开,与此人也有着极大关系。” 见到少年有些许神伤,祁鳞盈盈一笑劝慰道:“你也无须太过担心,改经人绝不会对你这样的小小修士出手,而且有娲娲护着你,我们也放心。” 改经人?这个名字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 少年忽然一笑,“祁鳞前辈风华绝代,我只是担心剑灵前辈身体受不住。” 剑灵闻言朗声一笑,随即一指敲在少年头上。 “这次算你童言无忌,下次再口无遮拦我可不放过你。” 第209章 云端骄子会风城 碧波湖水族的试炼之地形似一个反向的捕鱼笼,从外边进来有诸多限制,可是从里面出去却只要回到最初进来的地方便可以。 这段路程极为遥远,不过李木木破入三境之后,利用龟息遁山之法,不消几日就返回到原址。 返程之途极为顺利,甚至于出了洞天也没有遇到想象之中碧波湖水族的围攻。 数月过去,受到重创的洪都府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一间小酒馆中,一个少年埋头喝着当地的土酿,他的桌上压着一柄细而长的软剑,边上则是一条以尾巴为手捧杯饮酒的玉色小蛇。 这两位自然就是李木木与娲娲姐,不过李木木所携的佩剑却不是宿命之剑而是火凤剑仙所遗留的柔骨剑。 剑灵与祁鳞几日前已经动身前往他们口中的无始之地。至于柳如烟与杨萧萧不久前动身追赶巡游的队伍。 这些事情的始末是阳青后来托人传达于他的,而且那枚兼具传讯功能的身份令牌也一并被收回。 阳青最后只留了一句话,叫李木木此时此时到此地等他。 秋风渐凉,窗外零星好落叶耐不住凉风的哄骗,悠然从窗口晃进酒馆蹭一蹭人间最无言的热闹。 李木木就在这样秋风如酒的美景之中坐了一整天。 他不着急,既没有因为与杨萧萧等人相隔数千里而忧愁,也没有因为阳青一整天没来赴约而生气。 在破入三境之时,他的心境早已发生变化。在通悟龟息遁山时他才猛然发现,万千里路程虽是海角天涯,然而横山渡海依旧可达。 正所谓,深渊无底,险峰天齐,其间险阻,有心可度。所以空间上的距离对三境的修士来说算不上阻碍。 日光偏西,倦鸟归巢时分,小酒馆外匆匆闯进来一个中年人。酒客偶然瞥见他腰间的令牌都畏虎一样急急收回目光。 “小友久等了,组内有些急事处理,多担待。” 阳青也不见外,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已经自行坐下自斟自饮起来。 饮酒间他注意到缠绕着酒杯卷成一盘的玉蛇,眼中当即冒出精光。 “如果在下没有看走眼,小友这灵宠可是大名鼎鼎的烟柳仙蛇,这样的仙品要是机缘足够,轻易能入四境。” 阳青说着无奈摇摇头满饮一杯苦笑道:“小友这机缘当真羡煞旁人,有如此强大灵宠,不消百年小友便有开宗立派的资本了。” 李木木知道像阳青这样无利不起早的人约他来此绝不会只是为了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客套话,于是他开口问道:“还得先谢过阳青前辈先前赠予的机缘,不知道今日又带来什么好消息?” 阳青呵呵一笑道:“小友能破入三境全凭自己本事,不过小友说的倒是没错,今日在下还真是带着好消息来的。” 李木木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虽然他还不知道阳青现在敲的是什么算盘,不过此行水族试炼洞天他收获极大,因此对于阳青抛出的消息仍是极为感兴趣。 “过一段时间洪都会有一场规模宏大的交流赛,到时候四方百族都会有人前来参赛。” 阳青假装停歇喝酒,却认真关注着少年脸上神情的变化。 李木木眉头稍皱,显然有一些失望。 这样的大赛他不是没参加过,从古战场洞天的争夺再到学宫大比,明面上都说是规模宏大的百族比试,实则多是夸大其词。 他的这一表情变化自然没有逃脱阳青的观察。 阳青见状当即说道:“小友或许不知,这洪都历史悠久,地位虽然比不上百朝古都的长安,但是在天下修士心中仍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观察到李木木听完此话脸色确实缓和了许多,于是反问道:“小友难道没有想过为何道教祖庭、斗牛墟、帝子洲、造云台、圣贤居等绝顶势力都众星拱月一般包围着洪都府吗?” 少年的眼睛如同小孩遇见糖葫芦一般明亮起来,这一变化自然又完全落入阳青的眼中。 他微微一笑接着道:“洪都虽非朝都却是重要护都,而天下所有重要护都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小友知道我要说啥吧。” 李木木抿了一口酒望向阳青道:“前辈所说,兵家必争之地必有大修行者争斗,而大修行者争斗之地多有异宝残留?” 阳青呵呵一笑饮尽杯中酒后才继续说道:“小友果然悟性过人,在下所说就是这个意思。” 他话及于此随即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个消息小友早晚都会有所听闻,在下所说的好消息是另外的。” 李木木起身为阳青斟满酒后才笑道:“前辈请说。” 夕阳落山,酒馆的人却逐渐多起来,不一会一层已经满满当当全是酒客,有的甚至十几人挤在一张小桌子上。 李木木与阳青饮酒的桌子不仅很大而且还有许多空闲的地方,然而却没有不长眼的敢凑上前来。 殃组虽然明面上是朝廷组织,可是世人皆知他们背地里干的全是江湖勾当,因此人人畏之、人人惧之。 李木木此刻却全然不怕这样一尊凶神,甚至觉得他就像一个具有强大力量的聚宝盆。 阳青见到李木木的态度完全转变,知道促成这件事十拿九稳,于是郑重开口道:“历届大比,参与者无一不是名门大派弟子,散修没有资格参与。据在下了解,小友出身西边的齐源山无涯观?” “无涯观虽说是名门大派,不过这百来年都没有参加前例,一时间要弄到入场资格也不是简单事情。” 李木木还没等阳青说完就打断他,“前辈是想我以殃组的名义参加?” 阳青也没有任何遮掩,当即认可道:“的确如此,不过却不是以殃组的名义,而是以朝廷的名义。” “当今朝廷?” 阳青一笑,“难道还有其他朝廷不成?” “但是据小子所知,自从朝廷实施以学任官,以能升职的推贤让德制之后,天下英才莫不入朝廷囊中,他们还缺我这样初入三境的小修士?” “今年情况特殊。” 阳青只回了这么简单的一句。 第210章 冥冥之中遇远亲 今年的情况确实特殊。 当李木木看到人山人海的却又整齐划一的场面时就知道这一场比试与以往的都完全不一样。 阳青翩翩君子一样手执山水纸扇站在李木木旁边,而坐在他们面前正是洪都现任府斋王仙留。 王仙留是传统的行伍出身,一生戎马,军功赫赫,是圣裔出了名了狠人将军,若非如此,朝廷也不敢将洪都这样的重城托付于他。 “洪都府控蛮荆而引瓯越,四极来人不少,本届尤其多,我刚刚扫视一圈,有些隐世宗门都出山了。” 阳青以扇遮脸,侧到李木木身边附耳轻语。 “那些锦帽貂裘尽显富态的就是赫赫有名的妖族九显了。” “妖族九显?” 阳青先是瞥了一眼端坐如泥胎塑像的王仙留。见到后者仍旧端坐如钟后才继续给李木木解释道:“妖族九显乃是北方七宿并狐、虎两族,雪白裘的是狐族,额前有王字印记的是虎族,在他们旁边的就是七宿,而坐在最前面的便是七宿之一的女族。” 李木木虽然没有完全看向阳青的方向,但是他能明显感觉到阳青在说到女族时话里明显有着特殊的韵味。 于是他将全部目光都集中在那位坐着的女子身上。 大红大紫的鲜花衬于平平无奇的绿叶之间无疑是极为抢眼的存在,可是没人能否定满山的红花之间若是存在一点娇嫩欲滴的新绿也会显得格外出彩。 那位端坐在木椅上的女子无疑就是满山繁华间的一点简朴。 只见她秀发飘然如溪水归流,多余发髻堆云于顶,却只是用一根朴实无华的木簪束过。 正是眉如烟柳三分俏,目似清月含神光,肤白胜雪有暗香,体若修竹多婀娜的仙子姿态。如此神姿就连曹官子笔下那位若轻盈之闭月,若流风之回旋的洛水女神也不遑多让。 而且在那出尘的仙子之姿中李木木却感觉到一股自然而然的亲切感。 他很快反应过来,阳青之所以话里有话,必定与自己这份独特感觉有着重要联系。 可是究竟是什么联系呢? 正在李木木神思乱飞时原本闭目养神的王仙留却缓缓睁开眼睛随后缓慢站起身来直视着有仙人之姿的女子。 “女族因为上任族长之女嫁与李青莲一事早已受到其他显族的声讨笔伐,没想到如今竟然还能稳坐妖魁之位,着实不易。” 王仙留的声音不小,他说的每字每句都结结实实落入李木木的耳中。 李木木瞳孔一震当即明白这种亲切的感觉从何而来。 李青莲的妻子不正是自己的母亲?那对面端坐的那位仙子必然与他有说不清道不尽的渊源。 阳青一挥手将纸扇收起,轻声道:“不过听说那位失踪了十几年,当今执权的该是眼前这位号称一门双娇之一的浣竹女了。” 王仙留轻嗯一声并未多余,随后踏空而上站立于广场中央的半空中,声如洪钟道:“规则不必多说,此次比试直接关系诸位是否有资格进入千年一开的天门,权衡如何,尽在诸位心中。” “好了,话不多说,比试,开始!” 随着王仙留一声令下,数不清的修士冲着头顶的浩瀚星域飞去。 如今的空间完全承受不住如此数量的强大修士的战斗,而头顶的星域正是各族大修行者联手构建稳固的比试空间。 “外族,见之,杀之,回来本府算你们军功!” 王仙留的话平静而冷酷,归属于圣裔朝廷的势力低声称是后也相继鱼贯而入。 阳青扯住刚想动身的李木木附耳道:“不必怜惜敌人,能斩则斩,听我的没错。” 李木木虽然不解其意但是仍点头称是。 试炼星域存在无尽岁月,是凶险之地也是机缘之地。 而且试炼星域广袤无边,据阳青提供的情报,一族大修行者能稳固万里星域,再结合先前广场上强者情况,李木木不难猜出,这一片定星域就超过百万里。 如果再加上阳青口中的乱星域,其方圆已达不可思量的地步。 星域虽然无边,但是毕竟是人力重新构建,因此其稳定性远不及现实空间,并且实力越强构建出来的星域也就越稳定,因此众星域间必然是四大族构建的星域最为稳定。 稳定说明着安全得到保障,可是那样草美马肥的地方必然也是兵甲易现之地。 一年时间,势单力薄,不宜快速树敌。 李木木当即放弃寻找圣裔朝廷势力,随即又果断放弃前往四族星域,最后施展龟息遁山之法前往西北星域。 他的一切决断自然不是随心随缘乱定的。 “娲娲姐,你对这星域真的熟悉?” 娲娲姐如同玉质发箍一样缠绕在李木木头上翘着个头傲娇道:“这空间能搭建起来还有姑奶奶我一份力呢。虽然说不上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如数家珍,但是西北那块地方我却熟的很。” 李木木一边赶路一边不忘好奇道:“娲娲姐,你究竟活了多久?” 娲娲姐小尾巴不老实地在李木木的发髻中钻来钻去,满不在意地开口道:“不跟你说过了嘛,姐姐年年十八。” 李木木听着她的胡扯鬼话,脱口而出道:“你瞎扯,你跟剑灵、祁鳞前辈他们对传说时代的事情都了如指掌,你现在跟我说你年年十八?快,说正经的。” “真没骗你,我重修这副躯体不过二十来转寒来暑往,像我这般历劫重修的上古大能多了去了。” 话及于此娲娲姐一副仙人口气道:“天地四方,空间无限,古往今来,时间无边,在其之上更有因果纠缠、宿命轮回等等不可说之奥妙,天道何等不可思量还不是你这小修士需要担心的。” 李木木本就没打算问出任何有价值的消息。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问娲娲姐这样的问题了,而娲娲姐总以万变不离其宗的杞人忧天论来敷衍他了。 他拐了个弯其实另有所图。 “那咱今儿不说上古大能的事情,娲娲姐你能跟我说说妖族九显中女族的事情吗?” “你也听到那府斋的话了,他口中的上一任女族族长之女的确就是你的母亲,而这女族也确实与那位超级大能有关。” 李木木并未完全止步只是稍缓速度问道:“那你知道我母亲现在的具体情况吗?” 娲娲姐哈哈一笑道:“跟你说了少担心,虽然为了那件事情女族在其他八族眼中不免成为眼中钉,可是女族的超然地位不是你能想象的。” 李木木闻言,悬石落定不免在脸上展露一副海上生残月之景。 “娲娲姐,你给我仔细说说呗。” 娲娲姐从其头顶缠绕到其胳膊上,“说书的还有润喉费呢,我有啥好处?” 李木木心情大好果断道:“这片星域一切天材地宝都孝敬您老,您看行吧。” 两人还未有所收获就一边期待作案一面商量着分赃。 第211章 梦生八翼凌罡风 从中央降临星域到西北星域的距离极广,李木木纵使借助龟息遁山这样的秘法穿梭其间也不免耗费漫长的时间,好在有秘法掩盖自身气息身形,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 “到了!” 李木木闻言止步望去,西北星域的风景与其他星域相比确实差异极大。飞沙走石、草木不生的荒凉感是它的底色,阴风怒号、黑云压城是它的主色调,李木木更是从中敏锐感知到一股若隐若现的阴寒邪气。 “娲娲姐,这样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有大机缘?” “亏你还修习言法,岂不闻‘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 李木木以神识反复感知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任何活物之后才显出身形,弱弱道:“那人家还说虽有志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呢。” 娲娲姐闻言当即赏了他一记神蛇甩尾,“少贫嘴,我是带你来寻宝的不是带你来赏花赋月的,万千年来进入这里的修行者比蚂蚁都多,好宝贝自然都藏在寻常人难寻的地方。” “这西北星域由十二方小世界连接而成,当年构造这方星域的是鬼族一位巅峰大能,传闻他构建之时出现了一些意外,生死存亡之际他便将毕生所学所藏都暗藏于此。” 大修行者的毕生所藏在任何时代对任何人来说都有着致命的诱惑。李木木当即问道:“所以这些沙暴是他故意搞出来的?” 娲娲姐没急着搭理他,松开玉尾一溜烟透过星域界门蹿入西北星域之中,李木木见状急忙动身追赶而上。 只是他才踏进西北星域的范围,发现周遭虚空破损,连空间法都难以施展。 西北星域中的罡风显然比表面上看到的更为恐怖,二人才进入最外层没多久身上的衣衫便被撕扯得破烂不堪。 衣物虽然是身外之物,但是毕竟是遮羞神器。几番摧残之下,他所带衣衫尽数粉碎,最后只有柳如烟当年设计陷害他时的绿色贞操裤安然无恙。 李木木就这样穿着一条显眼的贞操裤穿行在沙暴之中,最后迫不得已只好求助娲娲姐。 他知道娲娲姐虽然没有空间戒指这样的东西,但是她的腹中世界绝对比任何空间戒指都管用。女人的衣柜虽然不太可能有男人的衣服,但是娲娲姐家大业大,多少会有男女通用的仙品铠甲之类的神物。 “有!” 面对李木木的问题,娲娲姐直截了当回答,随后更是将她珍藏的各种防御法宝悉数搬出。 这件不错,冰蚕吐丝,光蝶取粉,又兼得万千灵草染色,良工巧匠缝制,虽非仙品却胜似仙品。 对于娲娲姐口中胜似仙品的宝物李木木却不为所动。 “咱好歹来个正经的,你给个裙子就算了,还非得给个那么妖艳的。” “也是,那这件怎么样?” “不怎么样!” “这件呢?” “您留着自个穿吧。” “......”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衣服裙子问题争了半天,最后还是不耐其烦的李木木开口制止娲娲姐的恶趣味。 “算了算了,咱是来寻宝的,反正这也没人,穿个裙子总比光着腚瞎逛稳妥许多。”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穿上靓丽可爱的小裙子竟然毫无违和感,娲娲姐四下打量,尾巴托着下巴连连称赞道:“确实合适,想不到小木木你模样还是蛮俊俏的。” 少年白眼一翻,男女争锋,最后得逞的总是女人。 俩人解决完衣着问题继续前行千里之后娲娲姐兴奋喊住李木木道:“我已经感受到灵草的味道。” 灵草二字入耳,少年幽怨的眼睛一亮。 “看到了吗,正前方那块石壁。” 李木木循声望去,正前方果然有一块显眼的石壁傲立在足以将百年老松连根拔起的罡风之中。 二人如饿狼深夜遇屠夫,一步一步迎着罡风缓慢逼近石壁。 石壁周围的罡风与别处的有着明显的区别,不仅更强劲而且还异常紊乱。别动罡风都是向着同一个地方吹,而石壁周围的却上下四面八方都在乱卷着。 石壁横稍宽,纵稍短,左右稍微如弓弯曲,色青,质硬。 “娲娲姐,我怎么瞧着这玩意像个大瓦片?” 娲娲姐发挥她“砖家”本领,又是敲敲打打又是嘟嘟囔囔,思索片刻之后才发表自己的定论道:“东西很开门,就是块瓦片没错,很古老的物件,待会咱给它搬走。” “拿个瓦片干嘛,你这是准备建新房冬眠吗?” “废话少说!”娲娲姐赏了他一个脑瓜崩后才继续道:“这应该是某座神殿的遗落之物,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将上面的那株草弄下来?” “娲娲姐,这瓦片是神殿遗物,那草又是什么东西?神马粮草?” 娲娲姐不知道这少年哪里学来的骚话连篇,不过还是热心地在他脑门上点了个赞。 “那株草叫作梦,是一种罕见的风属性仙草。” 娲娲姐仰着蛇首在数草的叶子,“这梦有八叶,正是他成熟的标志。” 娲娲姐叽里咕噜说半天,李木木也糊里糊涂听半天,却只听到什么做梦、八夜、成熟之类的话。但是又不太好直接问娲娲姐,于是嘀咕道:“是哪个天才给一株草起名为做梦的?做梦还得做够八夜才成熟,奇怪。” 他的声音虽然小却字字都入娲娲姐耳中,果不其然又收获一枚脑瓜崩。 “不是做梦,是被叫作梦,梦是一种天生自带罡风的仙草,只长在罡风强劲的地方,等到长出八片叶子时便是它成熟之时。” “梦生八翼凌罡风,剑气洞穿九天重,这可是为剑修量身定制的仙草,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宝物。” 李木木闻言剑指一动,手中柔骨剑凤鸣出鞘,忽然之间便穿透罡风刺在梦草的根部之下。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这一片疑似神殿遗物的瓦片的坚硬程度。 能一击穿透顽石山岗的剑竟然连一点小孩撒尿的痕迹都没能在上面留下。 “这?好恐怖的防御能力!” “挖不出来的,要是那么容易就被你挖出,它早被这罡风吹走了!你爬上去以剑意炼化它!” 第212章 金篆飞剑斗鬼龙 至于剑意炼草之事,李木木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好在有娲娲姐在一旁细致指导,梦草的炼化出乎意料地顺利。 只是半日之后,那一株八叶的梦草便连根带苗完全展露在李木木面前。 唯有此刻近距离面对梦草,他才真切感受到蕴藏其中的罡风的恐怖。 正当他心神大震于小小梦草所含庞大能量之时,一股剧烈的震动却陡然将他拉回现实之中。 “阴寒之气!” 李木木心神大震,急忙将梦草收入纳戒之中,随即从瓦片之上一跃而下,嘴中大喊道:“娲娲姐,不对劲,快退!” 失去了梦草的庇护,这一片区域瞬间被无处不在的罡风淹没。 娲娲姐当机立断,娇小身形瞬间膨胀数百倍,呼吸之间,一条庞大的玉蛇化作一道抵御罡风的长城。 李木木躲在娲娲姐怀中暂得安歇,然而还未等他进一步调整,一声恶龙咆哮险些震碎他的心神。 “不好!这株梦草之下竟然镇压着一条鬼龙!小木木,速退!” 说话间娲娲姐卷着李木木顺着罡风所向飞速遁逃。 鬼龙这种邪门玩意就如同阴兵鬼将一样几乎不死不灭,极为难缠。虽然击败它不成问题,但是要彻底斩杀却不是什么轻松事情。 被娲娲姐保护着的李木木已将神识外放到极致,罡风乱沙之中不见鬼龙的身影。 “娲娲姐,看来那东西没有追来!” 娲娲姐的速度却没有丝毫减慢,“不可大意,鬼龙被镇压无数年,怨气极大!” 二人正穿梭在飞沙走石之间,李木木敏锐感知到周围的气温正迅速下降,片刻之后,罡风忽然静止,入眼尽是阴冷的黑色凝冰。 不出娲娲姐所料,鬼龙还是追上了他们。 李木木运转草木剑诀,五指握紧柔骨剑,眼中阴冷,有随时待发之势。 “这玩意的命门在哪里?” 娲娲姐如王蛇遇王蛇,昂首挺胸、气势凛凛与之争锋。 “鬼龙全身一气,唯有在一瞬间将其完全粉碎,否则无论攻击哪里他都能迅速恢复。” 李木木暗道一声恶心玩意,随后只见长剑清光一闪,千万流光涌动,无数剑影拍碎沙冰刺向鬼龙。 鬼龙身形庞大,动作却极为迅速,蛇行游水,眨眼间转变方向侧向一边。 然而娲娲姐却不是吃素的,她早已预判到鬼龙的动作,先一步拦住躲闪的鬼龙。玉尾如柱猛然一甩,强大的力量将猝不及防的鬼龙一下拍回到李木木的攻击范围。 “刷刷刷.....” 万千剑影暴雨梨花般轰击在鬼龙身上。 “吼!” 龙吼如雷,鬼龙显然受了不小的创伤。 试探一击便已得手,李木木当即明白,鬼龙虽然难缠,但是它被八叶梦草镇压在瓦片中不知多少年,如今初得自由,全靠着一点怨气行动,实力必定大不如前。 鬼龙见到自己运气那么背,刚一出来就踢到两块铁板上,当即转身要走。 娲娲姐哪里会给它这样的机会,庞大身形一闪便来到鬼龙受伤的鬼龙身后。只见她猛然张嘴,刹那间无数金光篆文自其嘴中涌出,一字不落悉数落于鬼龙密密麻麻的伤口之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仿佛伤口撒盐一般,鬼龙一阵吃疼,咆哮着破开飞沙走石钻入空中。 娲娲姐冷笑一声:“想走?晚了!” 话音刚落,洒在鬼龙身上的金色篆文陡然迸发出道道光柱,一时间黑色的鬼龙仿佛变成一个满是窟窿的灯笼。 金色光柱垂落,每一道都仿佛有千斤重量,鬼龙再飞升不了一寸。 李木木自然没有闲着,在娲娲姐与鬼龙交锋的时间,他早将判官九剑中的散剑运转到极致。 柔骨剑一剑递出,鬼龙周围虚空顿时裂开无数整齐划一的空间裂缝。 它在其中感受到了恐怖的剑意,知道自己飞升不得干脆顺着篆文光柱下坠的方向落去。 鬼龙的一举一动尽收李木木眼底,他冷哼一声:“自取灭亡!” 话才说完,数不清的柔骨剑如铁马奔腾一般交纵杀向鬼龙,片刻间,鬼龙庞大身躯完全粉碎化作漫天齑粉,进而被猛烈的罡风吹向远方。 自从破入三境之后,李木木对判官九剑中散剑的感悟又提升了一大截。不仅剑形的数量增加了许多,就连空间裂缝的排布也更加得心应手。 判官九剑不负是神法之名,施展者领悟越深,施展出来的威力越大,乃是名副其实的能成长的功法。 不过他此刻还是更好奇娲娲姐先前施展的金篆锁龙的手段。 “娲娲姐,刚才那招吐字困龙之法教教我呗!” 烟沙滚滚,娲娲姐确认鬼龙已经被完全斩杀,身形迅速缩小成原先娇小的样子,随后将一个黑色的珠子卷紧后飞回李木木的脖子上。 “诺,鬼龙的妖丹,鬼龙并不是龙,而是先前拥有一丝龙族血脉的妖兽死后怨气所凝集,这东西对你提升剑意或许有些效果。” 李木木接过妖丹仔细端详,只觉得上面寒气森然看着就不是什么吉祥之物,于是忙推辞道:“不是说这趟寻宝,宝物都归你嘛,娲娲姐,这东西我看还是你收着吧。” 娲娲姐吐着蛇信道:“你放心,百益而无一害,再说了这东西对我没用。” 李木木一想好像也是,这要是有用的话,按娲娲姐小财迷的秉性早私吞了,哪里还能流落到他手中。 心中如此想,他才欣然将鬼龙妖丹收下, “那,那个吐字成网的功法?” 闻言缠绕在李木木脖子上的娲娲姐收紧腰身勒得李木木面红耳赤,方才淡淡道:“本族天赋神通,我教不明白,你也学不会。” 李木木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蔫蔫地继续向前走去。好在此次收获不小,不仅收获了一株不知具体功效的八翼梦草还额外赠送一颗看着就有点邪恶的鬼龙妖丹。 “娲娲姐,我们明明打得过,刚刚为什么要跑呀?” 话音方落,才松开的蛇身再一次收紧。 娲娲姐确实没想到少年破入三境之后对空间之力的掌握竟然如此惊人。 但是娲娲姐的字典里没有“认错”二字,要怪只能怪这小子涨了实力却没有跟她如实说明。 反思自己不如责怪他人,如此一想,娲娲姐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勒住李木木脖子的蛇身也勒得更紧了一些。 第213章 风沙冥冥问鬼心 李木木二人边说笑打闹边快速往西北星域中心区域赶去。 八翼梦草毕竟只是意外收获,中心区域的重宝才是此行的目的。 二人专心赶路却没有发现之前与鬼龙的战斗意外将在附近寻宝的一支鬼族小队吸引而来。 队伍为首的青年紧闭双目,环抱于胸嘴中念念有词,环绕在其周围的八人皆是屏息凝气、注目凝神。 随着青年所有动作的完成,黄沙漫卷、罡风呼啸之间忽然凭空构建出一幕场景。 一个婀娜多姿的少女协同一条庞大的玉蛇击败了一条浑身漆黑的鬼龙。 青年身后八人看着空中的场景,议论纷纷,不过大多是恭维青年手段超绝,必是一代天骄的。只有其中一人开口道:“少主,看这个圣裔的女子最后离开的方向,她们会不会也是冲着星域中心的秘藏去的呀?” 被称作少主的青年眼中火热,转身对着开口的青年道:“黎青,你可看清了那条玉蛇的样子?” 众人闻言皆是抬头看向空中仍未消散的场景,庞大的玉蛇通体玉质,青绿中带一点墨色。 黎青瞳孔一震惊讶出声,“少主,难道这是......” 还未等他话说出口,那被称作少主的青年激动道:“没错没错没错!那就是烟柳仙蛇,而且似乎刚刚成年,那可是烟柳仙蛇呀!若是归我黎苏所有,培养得当,我鬼族当兴!” 其余八人闻言同声恭贺道:“恭喜少主喜逢至宝!” 黎苏闻言大喜,身形幻化迅速顺着罡风追向李木木。 而另一边的李木木行进速度极快,近十日不眠不休的奔波之后,他终于穿越几大星界抵达娲娲姐口中的西北中心星域。 “这是一颗,心脏?” 李木木越过星界之后看到眼前场景情不自禁蹦出这句话。 随着他的视线远眺而去,罡风运送着无数沙尘归向同一个方向,那里是一座心脏形状的大山。 飞沙如线、曲折蜿蜒之间紧密交织而互不干扰,井然有序中又错综复杂,远远望去俨然一副亿万血脉归心的景象。 “世人传闻,这便是那鬼族大能的心脏所化!” 李木木伸手取来一把空中的沙尘,望着手中圆润如珠的砂石,心生无尽感慨。 汪洋大海以伟力耗费百万年才能形成的磨石成珠奇景如今竟然活生生展现在自己眼前。而这样的奇境竟然是受一名修士的心脏影响而生。 “娲娲姐,这位鬼族的前辈生前究竟是何等人物呀!” “五境巅峰,再往上便能一举超脱天道,只可惜,再如何强大的修士没能真正摆脱桎梏终究还是落入尘归尘土归土的宿命。” 说罢她瞧了一眼神游天外的少年呵呵笑道:“你还是想着如何突破这个时代的桎梏踏足四境再想超越天道的事情吧年轻人!” 李木木微微一笑,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好高骛远,宿命这种事情虽然玄之又玄但是又形影相随。 有圣人言,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 娲娲姐之前所说没错,若想见世间最上等景色,必先有见上等景之志,尔后才能生往上等景之心,唯如此,方才有至上等景之力。 “宿命?天道?” 少年心中冷哼一声,嘴角泛笑,随即步步艰难靠近那颗“心脏之山。” 靠近心脏山已经极为不易,登山路更是满是波折。 无处不在的罡风如尖刀扒皮,莫名出现的鬼气提醒着他危险无处不在,而幻境更是如家常便饭。 李木木借着自身修为强悍又兼得娲娲姐有勘破幻境的天赋神通而继续往深处走。 然而山谷两侧坚硬石壁上那些被罡风吹得上下翻飞的修士尸骸却提醒着他,从古至今,到此处而又死在此处的天才绝对不少。 这一路艰险,又数十日过去。 娲娲姐一路上都在观察李木木的变化,如此险境若是心态波动太大,势必会招来杀身之祸。 好在李木木的表现她很是满意。 “娲娲姐,咱这一路捡到的宝贝没想象中那么多,想必无尽岁月以来造访此地的修士不少,你说的那些秘藏会不会被人捷足先登了呀?” 娲娲姐不置可否,一路上所遇所见,那些被罡风摧残而经久不腐的修士尸身,其生前实力必然超绝。 至于那些活下来的人有没有抵达心脏最深处寻得秘藏机缘她心里也没有底。 “我们眼前要担心的还不是这个,虽然外围的危险我们处理起来游刃有余,但是想必你也感觉到了,越靠近核心地带我们所要解决的麻烦就越棘手。” 对于娲娲姐所说李木木深感认可,从登山前的罡风到登山后的鬼气侵蚀再到得时刻提防的幻境与风沙生物。 麻烦玩意的确越来越难缠,为此他不得不无时无刻都将神识外放到极致之处。 “危险!” 这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在娲娲姐的耳边响起,她知道又有活要干了。 二人进入核心区域几乎是一个半月之后,不过核心区域的罡风骤然减小,俨然形成一个无风地带。 这一个多月下来李木木的消耗堪称恐怖,为此他不得不取出部分获取的灵草补充元气。 此番修整又是三日,这段时间他还在娲娲姐的指导之下吸收了那株八翼梦草。 吸收完毕之后李木木能够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剑意中多了一缕罡风之气。他心中大喜,剑指一动,柔骨剑飞鸣而去,其声尖锐如风过狭管。 李木木没想到娲娲姐所说的神效竟然是这个。吞服八翼梦草之后,他的剑意中不仅有了一丝罡风之意,竟然因此获得罡风的速度。 然而李木木没想到他的试探一剑飞出竟然将一直小心尾随其后的一队鬼族之人给逼了出来! 那名鬼族修士原本小心隐藏气息躲在远处观察李木木二人,谁曾想那人竟然莫名飞出一剑,猝不及防之下他直接被洞穿了识海。 遭受飞来横祸的鬼族修士连怀疑人生的资格都没有便莫名死去,而其他人对这横生变故只感到莫名其妙。 “青哥,怎么办!那人发现我们了!” 黎青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喋血的鬼族修士又极目远眺还在跟一条蛇谈笑风生的“少女”也是心中两难。 “少主走之前特别交代我们,只需要盯住那条蛇,其他一切都得放在一边。” 说话的鬼族青年紧紧捂住喋血修士的伤口严重含恨道:“你糊涂呀青哥,那女人就一个初入三境的修士,我们六人联手还怕拿不下他吗?到时候把他跟烟柳仙蛇一起献给少主,那岂不是大功一件?” 说话的鬼族修士赤目发黑,他此刻的愤怒正盛,因为躺在地上的正是他的好兄弟。 黎青赤目微缩,又以神识反复确认李木木的境界。 “好!” 第214章 施诡计暗斩双鬼 得到命令,其余人当即出手。 而另一边,毫不知情的李木木兴奋地同娲娲姐炫耀新得剑意。 鬼族出手的迅速而隐蔽,然而独有的阴寒之气仍旧迅速将其暴露。 被偷袭的李木木只觉得浑身一寒,以为先前莫名出现的鬼气再次出现。直到他看见泛着寒光的匕首划过他眼前时才惊觉是遭人暗算偷袭。 在他还惊魂未定之时却发现四肢上莫名被四根纤细的丝线缠绕,线细如发却又绷紧如弦。 李木木剑指一挥,鞘中柔骨惊鸣而出,眨眼之间先斩断了双手之上的黑线。 断线二人并未着急,两人动作一致,双手一拍,两团阴寒黑气席卷而来。 稳住心神的李木木环顾四周发现这些人虽然出手凌厉,然而使出来的手段却清一色的控制手段。 察觉不对,他当即明白暗中还有强手伺机而动。 正思索间两团黑气已到面前,然而李木木却剑指一勾,身前柔骨剑水中游鱼一般刺向身后。 剑去之时只听见叮的一声响起,通过秘法隐匿起来的黎青当即倒飞而出。眨眼功夫,躲过黎青偷袭的李木木却被鬼族使出的黑烟笼罩。 面对深陷黑烟的处境李木木却没有表现得很慌张。 通过出手之人先前施展的手段联系当前的处境,他大致上可以断定来人全是鬼族之人。 李木木思绪飞转,当即想到,娲娲姐未曾出手,这可以当作一张出其不意的底牌。而他如今正处于敌众我寡、敌暗我明的被动局面,为今之计只有诱敌深入逐个击破方为上策。 万千思绪一瞬而过,鬼族二人见到黎青虽然失手,但是李木木也因此陷入他们使出的幽冥寒烟之中当即果断出手。 幽冥寒烟是鬼族修士的入门功法,虽说是基础功法却极为适合鬼族体质,因此通过鬼族修士之手使出往往威力倍增。 他们深信一个陷入幽冥寒烟之中的圣裔三境修士绝对会短暂迷失五感。 鬼族是最为擅长伺机而动的种族,这样绝佳的机会他们必定不会错过。 这是鬼族修士所想,却也同样是李木木心中所料。 一念之间,草木剑诀运转之下,柔骨剑如为师一般悬浮于李木木胸前。 他如今虽然看似是被幽冥寒烟影响而呆若木鸡,实则他早已使出判官九剑之中最为强大的防御剑,凝剑。 剑凝倏然成网,无声无息地将李木木护在中心。 李木木将掌心向下藏于身后,掌心之下一团异彩隐约跳跃。与此同时,鬼族修士手中匕首的精光忽如黑夜惊雷一般闪过眼前。 两名修士一前一后骤然出手,其速度之快、其攻势之狠让早有准备的李木木都不免一惊。 然而上一刻震惊的还是李木木,下一刻震惊的却变成了鬼族的两位修士。 二人心中大惊:“那少女哪去?” 这片空间他们熟悉,虚空破碎紊乱,四境之下绝不敢冒险遁入虚空。 可是活生生的人却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二人仍在惊讶,眉心却陡然传来一阵清凉。 “静止?静止!初入三境的人怎么可能掌握这等程度的空间法则?” 疑惑、惊恐、不甘随着眉心的冰凉化作温柔而急速变化着,他的身子早已动弹不得,但是却凭着最后的意志艰难喊道:“走!快走!青哥!恶鬼!” 话未说尽,二人生机耗尽瘫软在自己制造的寒烟之中。 烟雾之外的黎青与其余人都凝神关注着寒烟之中的动静,但是他们始终都没有动手。 从先前黎苏以神通重构的场景中他们得知“少女”身边有一条烟柳仙蛇,烟柳仙蛇乃是名副其实的异兽。在他们的认知中,烟柳仙蛇的危险程度远超同境的圣裔修士。 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是烟柳仙蛇。 以常规的情况来分析,这无疑是一个极为明智的决定,然而他们今天所遇见的却是超常的情况。 寒烟中有着优越的冰冻效果,音波从烟雾最中心传到黎青等人耳中时早已呕哑难听,可是短短几个字中蕴含的绝望与惊恐却仍迅速将其余人的神经拉紧。 黎青暗忖道:“难道是烟柳仙蛇出手了?” 可是如果烟柳仙蛇出手,按其先前体型此刻必定早已暴露在寒烟之外。 思绪虽乱,黎青却迅速做出反应。 “结阵!” 黎青的命令如同一剂镇定剂,原本慌乱的修士闻言立即井然有序团结成阵。 烟雾还未消散,李木木静静站在最中央的位置,不过幽冥寒烟具有遮挡神识探测的作用他也没办法窥视烟雾之外的情况。 然而他并不着急,如今双方境况调转,敌在明他在暗,主动权在他手中。 “娲娲姐,现在怎么办?” 拇指粗细的玉蛇正安静地盘旋在少年肩头。 蛇信轻吐,异瞳泛光,娲娲姐忽然开口笑道:“你惨了!他们在准备用阵法大炮轰你!” 李木木没有一丝犹豫,眨眼之间就以言法在自己身上施加一层青鳞甲衣。 阵法大炮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但是娲娲姐那诡异一笑意味着什么他却一清二楚。 “去!” 他翻手一挥,身前柔骨剑幻化出上百道剑光齐齐破开烟雾朝正前方飞去,而他自己毫不犹豫向身后暴退。 李木木身形才退,猛烈的轰鸣声伴随着剧烈的震动随即响起。 寒烟散去,他的身形早已消失在原地。 只是李木木全然不知他又被娲娲姐算计了一番,先前娲娲姐就已经看出鬼族之人是冲着她来的。 “青哥,被那小子逃掉了!” 活下来的鬼族修士看着地上那两具被洞穿识海的修士尸体,握着匕首的手微微发抖。 先前提出擒下李木木与烟柳仙蛇献给黎苏的就是他,可是如今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 正在几人都愣神之时身后的罡风中忽然传来一阵令人心安的声音。 “别愣着了,追上!” 话音刚入耳,黎苏的身形便如流光从他们身边划过,而且他的身边还有另一道身影。 “少主身边的好像是一具鬼奴?有此物,我们必然能擒下那可恶的女人跟那臭蛇!” 原先主张出手的修士再一次开口。 不过此次黎青再也没有搭理他,只见他身形忽闪便化流光追上黎苏。 第215章 真心诚意嫁娲娲 虚空破碎,李木木虽然身负龟息遁山这等秘法却施展不出,而黎苏身法极快,在施展鬼族上等身法“躲钟馗”之后只在十数息间便追上了李木木二人。 “道友止步!” 黎苏一边将三境上流的威压完全外放一边面带笑意与李木木友好招呼。 对于这样糖果棒槌一起用的笑面虎,稍有涉世经验的李木木自然更是提防。 他语气冰冷道:“何事?” 黎苏右眼微微抖动,想不到如此年轻貌美的圣裔女子发出的竟然是男子的声音。不过他仍迅速将和善的笑意挂回脸上,礼貌作揖道:“在下幽冥州离渊山修士黎苏,不知道友师承名讳?” 黎苏言罢见到李木木对他仍有戒备,于是转身笑道:“道友莫要误会,在下此来并非要与道友交恶。” “这星域之中尽皆宝物无主自然是有缘者得之,在下是要与道友谈一场交易,道友意下如何?” 说话之间黎青等人也已赶到。 黎苏见状开口道:“黎青,还不快来与这位道友澄清误会?” 黎青闻言先是一惊,眼神不自觉在黎苏与李木木之间流转。他见李木木面若桃花粉嫩,眉目星河灿烂,其中虽有些阳刚之气,然而却也算得上美人之流。 心中不禁暗忖道:“此女子如此动人,难道少主喜欢上了不成?不过少主自小志向远大,今日怎会为这红粉佳人断戟折腰?” 黎青正乱想间,黎苏边笑边走近李木木身边,看着鬼族众人道:“道友莫怪,先前我有事离开时吩咐他们跟进道友切勿出手伤人。” “不曾想才离开几日他们就犯下此等罪责,来日回到族中我定当禀告族老依律责罚他们。” 说罢他当即怒视鬼族众人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黎青等人目光交流皆是不解,然而黎苏的话他们不得不听。 “先前误会一场,这位姑娘还请多多见谅!” 李木木站在一旁看着这场掏心掏肺的表演,竟然觉得这鬼族的修士很是真诚。 不过在他的脑中鬼族之人天生狡猾奸诈、伺机而动、无利不起早的机会主义分子的形象仍是不断提醒他不得大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李木木拱手道:“圣裔族无涯观修士李木木,先前误会既已了清,诸位也莫往心里去。” “还有,我是男的!” 黎苏等人闻言皆是脸上一紧,欲笑而不敢笑。 “方才黎苏道友所说要与我做交易?” 黎苏背对李木木,眼中精光一闪,随即转身如旧友闲谈一般从容淡然道:“木木道友,不瞒你说,我先前在你斩杀鬼龙的敌法施展追溯之术,见到你身边还有一条成年的烟柳仙蛇。” 李木木闻言心中一惊,他想不到眼前之人竟然有如此通天之能。 回溯时光虽不一定是掌握了时间法则,但是能借助秘法从重现特定地方的旧景也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想到这鬼族之人来历不简单,而且实力强悍,如今又将算盘打到娲娲姐的脸上,李木木不由得内心一悬,草木剑诀也随即悄然运转。 黎苏心思缜密,一下就从李木木的动作中瞧出他的担忧,于是忙开口解释道:“木木道友莫要误会,在下诚心与道友交换,若非在下道门离渊山正处虎视狼眈的境况之中,家父也绝不允许我来此冒险。” “而如若我与木木道友达成交易换得仙蛇,道门危机自解,因此在下才冒昧提出这等夺人所爱的无礼要求。” 李木木目光始终不离黎苏,然而此人从头到尾解释言辞恳切,连一丁点撒谎的迹象都没有。 虽然如此,但是他也绝不会将娲娲姐拱手送出。 李木木刚想拒绝,黎苏先一步开口道:“木木道友先别忙着拒绝,在下知道烟柳仙蛇对道友极为重要,所以在下愿意以一枚品质绝佳的赤枭荒丹与三枚仙品丹药外加这些资源与道友交换。” 说话间只见黎苏将手掌轻轻一挥,地上当即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 他旁边的鬼族修士早已傻眼,同时傻眼的还有一脸震惊的李木木。他感觉得出来这个离渊山的鬼族修士很真诚,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有诚意到如此地步。 先不说赤枭荒丹与仙品丹药这样随意之中都能掀起轩然大波的极品,就是普通一些的,这等数量也足以媲美逊色一些二三流的宗门了。 李木木内心有点松动,透过纳戒对着娲娲姐笑道:“娲娲姐,要不你就跟了她吧,你看他家大业大的,说不定你还从此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这些宝物就当做是他们的聘礼吧,你怎么看,娲娲姐?” 娲娲姐咬紧银牙有气却没处撒,只得玉尾乱甩怒气道:“我看你大爷的二舅他三姨娘!你小子给老娘爬!” 李木木见到自己成功气到娲娲姐也是得意一笑,随即解释道:“骗你的娲娲姐,此人虽然看着面善心诚,但是鬼族毕竟是异族,其心如何都未可知。” “不过我看这人城府极深,而且如今敌众我寡不宜树敌,权宜之计应当是先暂且答应他,走一步看一步。” 娲娲姐放开初步解开自身禁忌就能踏足三境,再加上烟柳仙蛇的天赋神通,对他来说无疑是绝佳战力。 如果将娲娲姐拱手让出便会瞬间失去左膀右臂,届时他手中虽然拿着荒丹仙丹以及一大堆物资却不可能短时间吸收,这无异于肥羊过市,任人宰割。 这样简单的道理李木木自然清楚。 他借机观察了一圈周围鬼族修士的具体境界,其中黎苏与黎青的境界模糊不清,想必要高于自己,其余则是跟他一样初入三境。 “黎苏道友如此诚心交换在下本不应推辞,但是此灵宠我得之日久,与其羁绊极多,若要解契也非一月半载能成。” “要不我先同诸位一起完成试炼,等到出了星域在下再与道友完成交易如何?” 说到此处他不忘观察黎苏等人的反应,见到后者眼中闪过的精光暗道不妙,当即开口道:“这些东西太过贵重,黎青道友快快收起,这一路我便与诸位形影不离,直到出这星域,如何?” 黎苏闻言与黎青眼神交换,随即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在下正要前往一处秘藏之地,其中凶险异常,若得木木道友相助也多三分胜算。” 李木木见到对方松口也接话一问道:“不知诸位道友要前往何地?” “骨铜棺!” 李木木闻言佯装不知,然而这地方正是娲娲姐所说藏宝之地。 第216章 自古善恶谁来定 “骨铜棺?” “传闻我们鬼族一位绝世大能死后身躯笼罩这片星域,我们此刻所在就是他的心脏,至于骨铜棺,那是大能神魂栖息之地。” 李木木知道黎苏没有说谎,他所说的一切都与娲娲姐所说一般无二。 此话说完黎苏却面带难色道:“此时原不应带着木木道友冒险,万千年来涉足此地的强者可谓多如牛毛,然而却没有一人得此地秘宝,反而有数不尽的天骄折损此地,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此番若非道门遇险,我们也万不会涉足此等禁地。” 李木木闻言却淡然道:“我也是听闻此地有异宝才来碰碰运气,如今有道友引导已胜却我闭目乱走无数倍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客套一番,随即快速往心脏山深处掠去。 数日之后,众人都停在一汪水潭面前。 就体量而言,眼前的水潭与之前被罡风刮出的宽大通道相比就如同芝麻比之西瓜。然而其气势却远胜之前所遇一切险境。 寒潭两侧皆是光亮如镜而又高不见顶的石壁,宽大通道如尖锥一般在寒潭面前陡然变窄,其中的阴寒气息喷薄而出形成一股寒流。 猛烈的罡风仍不知疲倦地自外涌入此地,通道骤然变窄加上寒流冰天冻地,罡风只得不断堆积在寒潭之前。 李木木听着被压缩的罡风通过寒潭之上狭窄通道时那种时而尖锐时而沉闷的声音心中竟有些许震动。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声音像是将死之人既痛苦又不甘的悲鸣。 黎苏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浓稠欲滴的雷云,视线再往深处落在那一汪寒潭之上。 他面色凝重,半晌之后才开口道:“道友,此地就是通往骨铜棺的必经之路,前方名叫鬼愁潭,这里的风雷水电都有轻易灭杀三境修士的神威,看来咱们来得很不是时候。” 黎苏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天上密云之中的雷电是这罡风摩擦两边石壁产生的一种被叫做转山雷的雷电之力。悠久岁月沉淀,此雷之威逼近天罚!” “而地上那不起眼的积水比转山雷还要恐怖,它是前方寒潭排出的毒气凝结成的毒水,纵使以炼体着称的魔族触碰到也顷刻骨消魂散。” 这些情报娲娲姐还没跟他细说,然而先前他以剑气试探,然而剑气才稍靠近寒潭上方就被罡风完全绞碎。 “看来硬闯几乎没有可能,此地黎苏道友熟悉,不知可有其他办法通过?” 黎苏摇头道:“我们来的时间不巧,传闻这风在一定时间会完全停下,届时地上毒水完全消失,我们只需抵御转山雷便可轻易通过。” “如此说来我们只有等下去了?” 黎苏闻言也是无奈道:“也唯有如此了!除非四境大修士施展时间神通,否则这一去必是十死无生。” 其他鬼族修士听得黎苏如此说,虽然也有些落寞却并未感到稀奇。 他们能不着急李木木却没有太多的时间耽搁,这一趟星域之行不像碧波湖水族的试炼可以任意时间出去。 根据娲娲姐先前的计划,这一年内他要做的事情并不少。 他沉思片走到黎苏身边道:“黎苏道友,我有一门秘法神通能短暂令周围一切能量静止,不知道友是否信得过我?” 黎青等人闻言眼神皆是急速变化,心中各有所虑,唯有黎苏面不改色温和开口道:“在下早知木木道友实力不俗,若是道友真有神通带我等通过鬼愁潭,那么我等也多几分把握取得秘宝。” 李木木环顾众人,暗忖道:“刚好借此机会将其化整为零,后面若是有意外也好逐个击破。” 念及于此他佯装为难开口道:“黎苏道友,我境界不足,秘法所能覆盖范围有限,除我之外最多只能笼罩四人,而且秘法消耗极大,一两个月能再也施展不出。” 黎苏收起短暂收起笑意,与黎青相视一眼后才展颜一笑道:“无妨,木木道友先带我们四人过去,其余人便在此地留守,待到风止水尽再加紧与我们汇合。” 黎苏安排人员的时间李木木也将草木剑诀运转到极致。 “我们只有四息的时间,所以诸位道友务必紧跟我!” “走!” 李木木一字喊出当即剑化流光朝着鬼愁潭飞去,鬼族四人自然也将自身身法施展到极致。 转山雷霹雳落下,眨眼间就要落到跟前,却忽如秋叶入水一般缓缓静止,最后只留下一道长长的绚丽电弧。 依附在李木木身边的黎苏四人毫无例外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他们发现李木木周围的罡风、雷电以及蔓延而上的毒水都被放慢到一种近乎静止的状态。 在这范围之内他们甚至能捕捉到风中细沙的翻滚,转山雷电弧的跳跃、毒水中毒气的翻涌。 还未等黎苏等人将心内的震惊一吐为快,李木木早已带着他们带近鬼愁潭上方。 “两息,还剩两息!” 李木木也不敢大意,毕竟这些玩意全是沾到便死的恐怖存在。 下一瞬,五人在秋风一动十二停的保护下玄鸟戏水一般掠过鬼愁潭上方。 尽头就在眼前,李木木心下一松,然而下一刻变故横生! 一条银色鱼尾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之时以雷霆之势从鬼愁潭之中蹿出。晃神之间银色鱼尾直接忽视寂灭剑意一下将李木木等人悉数拍退数十步。 这数十步距离在修行者看来本无关痛痒,然而此刻这个是这数十步的后退将五人尽数送进死局。 一息时间,向前越不过鬼愁潭,往后退不到安全区域。 “黎青!” 黎苏惊恐出声,只见他腰间金光闪烁,另一边手迅速将最靠近自己的黎青揽入怀中。 转山雷先声夺人,霹雳声中数道闪电轰然落下。 李木木也是一惊,心乱之间连护体法宝都没来得及催动,下意识间便施展出了判官九剑。 “剑!凝!” 二字先落雷一步出口。 细密剑网凝身的同时转山雷已到面前。 “霹雳!” 雷声过后是两道尖锐的惊叫声,两名鬼族修士还未触及脚下的毒水便先硬接下一击转山雷。 靠着护体法宝与功法的支撑二人都抗下了惊雷一击,然而却一脚踏入毒水之中。 转瞬之间二人皆化浓水。 转山雷仍密集落下,黎苏二人仗着护身法宝强悍硬抗雷电却落得个寸步难行的境况,更为糟糕的是上方的雷电正将几人压向脚下的毒水。 毒水之威远胜转山雷。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将死却又无力回天。 黎苏忽然对着李木木开口道:“抱歉了道友,我也没想到潭水中竟还有险阻,此次,拖累道友了!” 李木木手捻着剑诀,柔骨剑上寂灭、逍遥、罡风等数种剑意叠加着凝剑剑网抵御着转山雷的轰击。 “霹雳!” 黎苏话刚说完,一道庞大如柱子的转山雷倾泻而下,只是一击,他身上的护体法宝再也支撑不住化作满地星光。 这一瞬间,李木木脑中闪过许多画面。 “欺我族类,其心当诛,无良恶鬼,伺机而动。” “外族,见之,杀之!” “不必怜惜敌人,能斩则斩,听我的没错。” “道友莫怪!” “抱歉了道友。” “......” 自古善恶谁来定? 思绪闪过,他牙关一紧,脸上尽是决然之色! “果赖!” 略带方言口味的二字吐出,李木木剑指一转扑向坠落的黎苏二人。 第217章 潦水尽而寒潭清 李木木怒喝一声,一边牵引住失去护身法宝的黎苏二人一边将凝字剑施展到极致。 又一道如柱惊雷落下,下一瞬,李木木抢在落雷之前护住二人。 “霹雳!” 转山雷落于凝剑之上,尔后惊雷之声才响起。 黎苏二人劫后余生心神大震,繁杂思绪翻涌心头。只是还未等他们有所言语,密集的转山雷如同感觉被冒犯神威的神只一般愈发疯狂。 “哗啦啦啦......” 三人忽然听得有远山来雨之声,渐近渐响,随后绵绵不绝落于凝剑之上。 转山雷威力极为恐怖,李木木靠着草木剑诀吸取周围天地之气苦苦维持凝字剑的消耗。 雨声,有一种奇异的魅力,神经再如何紧绷的人只要忽然听闻雨声总会莫名地泄气。 就在他神经放松的一刹那,落雨也到眼前。 先是一点星辰落,又忽如东风折春红,点点滴滴,瓢泼而下。 “雷凝雨?” 黎苏眉头紧皱,无力道:“难道这天当真要亡绝我等?” 李木木无暇也无力去观察黎苏的表情,可是那绝望的声音入耳却已经将所有的情况说明。 雨落,凝字剑剑网毫无意外地被砸入毒水之中。 小小一滴雨,竟重如镇世之山。 凝剑接触到毒水的一瞬间当即被腐蚀掉薄薄一层。 先前转山雷威力如此强悍,然而凝字剑却能硬抗许久而不见损耗,其所依赖的看似是李木木通过运转草木剑诀的补充元气,实则更多的是凝字剑自身的神效。 以战养战! 在齐源洞天的岩浆河时,李木木正是依靠凝字剑的这一变态般的神效顺利通过。 可是先前硬抗转山雷时他却发现了凝字剑的短板,当消耗远超补充时,它仍有被攻破的风险。也正是如此他才运转草木剑诀苦苦支撑。 然而如今,只一照面,剑网便被磨去一层。 李木木震惊,而黎苏与黎青则更为震惊。 前者是惊讶于毒水竟然轻易腐蚀掉一层剑网,而后者却是惊讶于,这剑网竟然抵挡住了毒水的侵蚀。 黎苏看向旁边这个少女打扮的少年,心中思绪比头顶的凝雷雨还要纷乱。他不得不怀疑眼前之人压根不是什么少年郎而是一个有着特殊癖好的四境老妖。 以烟柳仙蛇为灵宠,有迟缓速度的剑意,如今又伸展出如此强悍的剑网防御。 他虽为鬼族天骄又身具重宝,但是却不得不承认比不上眼前之人。 黎苏虽然思绪繁乱,李木木却念头通达。 他此刻心中只有一念,再不想到办法迟早要跟之前那两个鬼修一样化作浓水。 毒水的侵蚀时时刻刻不止,好在凝雷雨只下了三五息,此刻只剩转山雷仍在不休不止地轰击。 容不得多加耽搁,失去凝雷雨的压迫,李木木当即剑指一抬就要远离地面上的毒水。 然而他很快发现,剑网已如牛皮糖粘到牛屁股一样被死死咬住。 “可恶!” 李木木心里怒骂一声,恶向心头,可是手上的动作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凝剑剑网仍在吸收毒水的力量抵御毒水,以至于原本光洁明亮的剑网悄然变成黑气缭绕的模样。 李木木仍在尽力将剑网撤离毒水,下一刻他却忽然发现一个可怕的情况。原本被隔绝在剑网之外的毒水竟然化作毒性元气顺着草木剑诀的运转轨迹沾染到了他的身上。 “别靠近我!”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间那隐隐的黑气瞳孔一震。 如今的他陷入了进退维谷之境,若是停止运转草木剑诀,不需要多久凝剑剑网便会崩碎,届时完全暴露在转山雷与毒水之间,三人都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在李木木正前往的黎苏闻言也看向他,此时李木木的胸口受到毒气侵蚀血肉已经开始被腐蚀。 “木木道友,你这!” 李木木来不及理会他,水木两属相的元气从四肢百骸汇聚到胸口处,想要一举将其逼出。 心念一动,青蓝两色缓缓逼近胸前的黑气,三色交织,半刻之后青蓝之色逐渐占据了上风。 李木木见状心下大喜,暗忖道:“水木两属相都有治疗温养之神效,对付侵体毒气果然有效。” 正当他稍稍走神之时却听见黎苏大喊道:“道友,小心脚下!” 李木木听得语气中的焦急之气忙俯身看去,却见自己的双脚上的血肉竟然被毒水完全侵蚀掉。 “可恶!” 他暗喝一声,全身元气斗转直下抵御不断蔓延的毒伤。 一息才过,脚上毒伤才控制住,胸口血肉腐败已见筋骨。 黎苏见状转头看了一眼黎青,颔首不语,随即二人快速变化手诀,与此同时黎苏指间一闪,一枚妖丹悄然悬浮于面前。 而这赫然就是他先前想要与李木木交换烟柳仙蛇的赤枭荒丹。 传说幽冥以南的禁忌之地生有一种恶鸟,虎面三尾,浑身赤红如沐血,性邪,好杀伐而擅杀伐。而且每得猎物必由尾开食,食至咽喉时猎物方才死绝,食饱,则收藏猎物头颅,悬之以为趣。 此恶鸟名为,赤枭。 赤枭极其邪恶,因此其妖丹也充斥着邪恶之气。 “木木道友,稳住心神,我兄弟二人以赤枭之力助你!” 李木木闻言先是补全凝剑剑网缺口,随即盘腿悬浮。此时他的双脚完全腐烂,狰狞伤口上露出的金灿灿的骨骸却显得异常神圣。 “小木木,这毒水不简单,你试着以炼化兽火的方法炼化它。” 此毒水非同小可,李木木暗中问道:“娲娲姐,你当真没有开玩笑?” “我先前观察了许久,这毒水来历不俗,如果你能炼化必定有天大的好处。” 李木木听得娲娲姐如此说也不再言语,手中法诀光影变化,眨眼间剑网之上出现一道细密缺口,毒水如有灵性一般迅速钻入。 于此同时黎苏二人通过秘法将赤枭荒丹炼化的精气也毫无保留地灌入李木木的体内。 李木木运转草木剑诀,赤枭之精被引导向丹田之处,而毒水之气也同样汇聚于此。 两股霸道而邪恶的力量交汇的一刹那,他只感觉自己的气海丹田险些破碎。 李木木当即施展娲娲姐教的炼火之法,赤色凤火与玄色龟火各占一边飞速旋转将赤枭之精与毒水之气包围在气海丹田之中。 赤凤为乾,玄龟为坤,一承一拉间竟在体内构造出一尊两孔的炼丹炉。 黎苏二人虽疑惑不解,但是见到李木木没事也不加理会反而是专心于炼化赤枭荒丹。 赤枭荒丹完全消耗之时已是十日之后。 随着赤枭荒丹消失的还有脚下的毒水与头顶的转山雷。 李木木破关之时是数日之后。 这段时间黎苏几人并未独自离去而是仍一心为李木木护法。 他破关那日,地上毒水干涸,头顶惊雷尽熄,罡风不动,天朗气清,一道彩虹横跨鬼愁潭两岸。 潭中水,清明如镜,水上虹,绚丽如彩。 黎苏眼中闪过精光,不禁开口道:“族中典籍所记载的,潦水尽而寒潭清竟然是如此这般,这个圣裔的少年究竟是何许人?” 第218章 此间风景在吾心 久处红尘尘烙印,常闻仙语语成金。 樊笼枷锁何足道?此间风景在吾心。 ——题记 “感谢道友再造之恩,此等恩情,黎苏没齿难忘。” 这是李木木醒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黎苏说得仍旧一如既往地诚恳,而且看上去有一种欲要掏出肺腑以作证明的冲动。 李木木一笑敷衍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这话说得自然没有黎苏那般诚恳,明眼人看到他那完全见骨的双脚以及胸口狰狞的伤口都知道所谓的举手之劳只是诳语。 可是这假话听起来却比黎苏的真话还要令人感动,特别是对黎苏、黎青二人而言。 滴水之恩亦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 李木木仍在调息,先前一边维持剑网消耗一边吞噬炼化毒水的消耗实在太大。 说话间黎苏已走到他的边上,随即并肩坐下。 见到李木木并未言语,黎苏略带玩笑开口道:“道友是圣裔族人,在下是鬼族之人,两族万年对峙、千载兵戈可称宿敌,在下到现在都很意外那样危险境况道友竟然会舍身相救。” 李木木胸腔起伏并未言语,几息之后方才缓缓开口道:“圣裔典籍上开篇四句中就有对你们鬼族的评价。” 黎苏闻言面带微笑,稍稍侧头道:“愿洗耳恭听。” “欺我族类,其心当诛,无良恶鬼,伺机而动。” 黎苏听得此话脸色倒是不变,刚想开口却被李木木抢先一步道:“所以在我的意识中,你们鬼族之人无一不是无利不起早的机会主义分子,心中全是算计,嘴里尽是假话,手上满是鲜血。” 黎苏神色依旧,不过却没有打算开口,他知道这个圣裔之人既然出手救他就一定不是故意说这样的话来损他的。 李木木继续补充道:“也不瞒你说,先前你们想要交换烟柳仙蛇时我也觉得你们不过是要算计我的宝物,所以我所做的一切也是在算计你们。” 黎苏颔首而笑道:“道友孤身一人,面对我等泱泱之众而施手段以求自保自然无可厚非。” 先前李木木所用缓兵之计,化整为零等计谋,黎苏虽然没有完全清楚却也早有察觉。 李木木话锋一转道:“不过先前那番生死经历却让我看到了一个与典籍记载完全不一样的鬼族。” “重情重义。” 黎苏闻言失声一笑道:“很巧,我也看到了一个与典籍记载完全不一样的圣裔族人。” 李木木睁开眼,笑问道:“哦?我倒是好奇鬼族的典籍又是怎么评价圣裔之人的。” 黎苏摇头晃脑以顽童背书的口吻道:“圣裔伪君,自命清高,自诩出尘,假先贤古圣之名,行沽名钓誉之事,虽居天地之间实为天地之贼。” 李木木见状同样一笑,刚想对此作几句评述,却也被黎苏打断道:“不过道友却与典籍所记完全不一样。” “重情重义,舍生忘死。” 李木木又闭上双眼继续调息,不过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道友让我想起一个奇人,也是你们圣裔之人。” 李木木闻言学着黎苏先前的动作语气,侧着头微微一笑道:“愿洗耳恭听。” “不知道友可识得剑仙李青莲?” 此话一出,李木木刚闭上的双眼又忽然睁开。 “青莲剑仙虽是你们圣裔之人,可是在圣裔之中却累累如丧家之犬,反而在妖魔鬼三族中有着如同神只一般的魅力。” 李木木脸色忽然凝重几分,不过黎苏的注意力全在李青莲之上因此也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 他滔滔不绝道:“青莲剑仙师出剑阁,以天下行走身份游离四方百地,修魔族神功,娶妖族圣女,为鬼族鸣不平,所行所为尽是向心而行,所求所止皆是问心无愧。” 说到此处黎苏忽然神色黯然道:“想不到如此千古奇才,最后竟然落得个世人皆欲杀的罪名,无端暴毙于自家修士之手,当真可悲可叹,可怜可恨呀!” 李木木眼中划过一道凶光,往昔所见所闻所历点点滴滴浮上心头,最后交织成短短一句话。 “落得个世人皆欲杀的罪名,无端暴毙于自己修士之手。” 心中疑惑顿生,他转过身看向黎苏道:“我也是剑修,对青莲剑仙同样神往,不过圣裔之中青莲旧事如同秘辛,还望道友解答一二。” 黎苏满不在意道:“害,当日出手截杀剑仙的不一不是你们圣裔的名门大派、朝堂权贵,虽冠以为民除害这等冠冕堂皇的名头,但是毕竟心虚,哪里会让真实情况流传民口?” 李木木颔首道:“如此说来也的确合理,不知堂堂剑仙究竟如何落得个身陨道消的下场?” 黎苏闻言也来了兴趣,随即为李木木细说自己的所知所闻。 原来李青莲自剑阁出山之后行走世间,途中遇上当时的妖族圣女,二人大战一场不分胜负,两人实力相当又趣味相投,惺惺相惜之下相约共游人间。 二人周游天下之时,同生死、共患难,最后心意相通,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 说到此处黎苏惋惜道:“可惜当时圣妖二族自古便是不解的仇敌,那时候更是兵戈相向的敏感时候,这注定是一场孽缘。” 他说罢又话锋一转道:“可是李青莲当时已是剑痴巅峰之境,若仅是如此还惹不得那些老怪物出手,你猜后来如何?” 李木木摇摇头。 原来李青莲二人出魔域之后便有个消息不胫而走,说是李青莲在魔族修习了吞天噬灵的魔功。 自那之后,李青莲的入魔的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 “大概是十六年前,圣裔那几个老怪以妖族圣女要挟李青莲回到圣裔,最后联合一众大势力将其斩杀。” “黎兄可知当时是都是何人出手?” 黎苏大手一拍叹息道:“传闻当时青莲剑仙已然跻身五境中流之境,当今世界有几人是他一合之敌?所以除了那几个老怪之外还云集了许多四境巅峰的宗门老祖。” 李木木见黎苏遮遮掩掩就是不愿说出那几个老怪具体是谁也知道其中大有因果,于是低声问道:“原来如此,不过我见黎兄说到这几人之时只肯模糊其词,想必这几个老怪牵连因果极大。” 黎苏重重点头,凑近李木木耳边轻声道:“伏杀青莲剑仙领头人中,一人是文渊阁当今执鞭夫子,一人是你们圣裔国相还有一人那是道门正统的天师,此三人无一不是五境强者,其实力可谓是冠绝这片天地。” 李木木默默将此三人记于心中。 这些牵扯因果的话题显然不是黎苏所乐意分享的故事,话才说完他便转移话题道:“不过青莲剑仙毕竟是不世出的剑道天才,往前推五百年往后推五百年也找不到这样的剑修了。” 他神色飞扬道:“听人说,当日三老怪合力围住李剑仙,厉声质问道‘李青莲,想你堂堂剑阁传人,圣裔子民,何故与那妖女有染又身堕魔道?’” “道友你猜李剑仙是如何回答那几个老怪的?” 李木木笑而不语。 黎苏赞叹道:“李剑仙抬手一剑破去书生老怪言法后朗笑一声,樊笼铁链何足道,此间风景在吾心!” 李木木仍旧笑而不语,只是笑的更加意味深长。 第219章 烟光凝而暮山紫 二人相谈许久。 鬼愁潭上彩虹架桥久久不散。 李木木脚伤未愈,虽然仗着金骨强悍而站直却无法快速行进,因此只得御剑而行。 与李木木并排而立的是黎青,在他们二人之前则是恢复至巅峰状态的黎苏,另外几名鬼修依序排在身后。 在李木木调息养神的时间黎苏带人探查过鬼愁潭。 自从潭水清澈之后,其中的阴寒之气也骤然减少,黎苏亲自涉险进入其中,发现毒性尽失。 然而当众人原以为能够轻易通过时却变故横生,原本攻击李木木几人的潭中妖兽再次现身,随后以一身接近三境上流的实力硬生生逼退黎苏几人。 “木木道友,那畜生极为难缠,一切全仰仗道友了!” 黎苏说罢当即按照计划飞临寒潭上方。 潭中妖物感受到黎苏的挑衅当即一跃而起,众人看清,果然是一尊龙头蛇身鱼尾的怪妖。 柔骨剑先声夺人一马当先刺向怪妖,而黎青等鬼修也依计划出手。 这一场战斗历时一天一夜。 寻常三境上流的妖兽对付起来并没有这般难缠。 只是在众人即将联手将其斩杀之时,那怪妖竟然与潭上虹桥融为一体,最后褪去鱼尾化作半蛟龙之躯,也正是这变化它被黎苏看上了,想要活捉驯化为灵宠。 杀死容易,活捉却多少有些投鼠忌器。 一番折腾收服蛟龙后几人稍作调息继续往深处行进。 喜得灵宠黎苏几人皆是兴奋,行进速度也比往常快上三分,不久便来到传闻埋葬骨铜棺的大山之前。 李木木抬眼望去,不自觉心生敬畏。 想不到通过那狭长的风涌之道后,山中竟然别有洞天,看这山势不逊色齐源山几分。 五境强者当真是手段通天。 “此山名为暮山,传闻是金乌栖息之地,也就是日落之山。暮山无路可攀,唯有御空一种登顶手段,然而族中典籍记载,寻常御空之法万不能登顶,唯有寻得一种祥云方才可登。” 正当李木木不解之际,娲娲姐开口解惑道:“他所说的祥云乃是云师丰隆的化身,名唤紫凝烟,恰好这紫凝烟我当日在体内世界孕养过一团。” 李木木见到难题轻易被解大喜道:“关键时刻还是娲娲姐给力!” 娲娲姐又是傲娇又是不屑道:“我既叫你来此,必定是有着万全之策的,” 李木木闻言俯身摸了摸自己的小腿欲哭无泪。 虽说修行者的恢复速度远胜寻常人,但是如此严重的伤势也不是一时半会能痊愈的。况且对剑修而言肉体虽不如武修肉体那般重要,但是掉的是自己的肉,痛的是自己的心。 说话间娲娲姐已将紫凝烟吐出。 李木木看着缠绕在指间的紫色烟雾,观其体型尚不足以一指粗细,而感其威能又未有转山雷丁点声威。他实在不解这么个小东西究竟是何德何能成为通过暮山险境的关键。 黎苏刚想细说典籍上记载的紫凝烟的获取之法,却看到李木木正把玩的那缕紫色烟雾,心下大喜。随即抬手恭贺道:“想不到木木道友竟然连紫凝烟这等神物都已备妥,看来道友对骨铜棺之宝是志在必得呀。” 李木木道:“偶然所得,侥幸而已。” 黎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副看破而又不说破的高人之感。 “此番探宝,我等全仰仗道友之力才能走到此处,重宝无主,有缘者得之,对此道友大可放心。” 李木木微微点头,随即以娲娲姐传授的方法使用紫凝烟。 纤薄紫烟离指自去,随风上下,须臾之间却已有大鹏展翅之姿。几人登云而上,万丈暮山转瞬登顶。 平常寻宝皆是越靠近宝物越危险,然而他们不仅登顶异常顺利,甚至在山上这几日也无事发生。 久处危险之地却不见任何危险,这实在是令人难以心安。 五日时间飞速流逝。 几人在这山上除了寻得一些罕见灵草之外便别无所获,甚至于连一丝前人踪迹都未曾发现。 对此李木木有过疑惑,不过娲娲姐传承记忆残缺,最后也没有找出问题所在。 “黎兄,你们家族典籍上可有记载骨铜棺的确切位置?” 黎苏摇摇头,“这骨铜棺并未有人见到过,或者说没有人见到过而活着。” 闻言,李木木脱口而出,“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见到黎苏迟疑不定,他又补充道:“大能者用重宝钓鱼以图复生之事在修行界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如果至始至终都没人活着见到重宝,那这与陷阱没有区别。” 黎苏面露难色开口道:“族中对骨铜棺的记载皆是登临此地的先人亲见亲闻,真录实记,他们没见到骨铜棺真貌,却记载下了骨铜棺出世时的场景。” “我记得其中有一句是,商羊舞,羊角升,雷鞭动,紫气生。” 李木木反复默念着四句十二字,古书上记载,“风欲起而石燕飞,天将雨而商羊舞。旋风名为羊角,闪电号曰雷鞭。” 如此看来,只有这些景象全部凑齐方才能将骨铜棺找出。 念及于此,李木木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只见柔骨剑脱离自去。 “木木道友这是何意?” 李木木并未言语,只抬手止住黎苏,接着便运转草木剑诀操控柔骨剑直直刺入玄穹。 黎苏几人仍旧不解,却听得无尽上苍传来隐约雷声。 “转山雷!” 黎苏惊呼出声,转山雷之声与寻常雷声的差异他一下就已经听出。 他亲眼看到李木木以身炼化了鬼愁潭前的毒水,但是却没注意到他何时还炼化了转山雷。 炼化这等东西,稍不留神就可能身死道消,他实在不敢想象一个人竟然敢同时炼化两种。 衣襟微摆,清风徐来。 “罡风?” 黎苏的疑惑才起,却见满山碎石走动,眨眼之间平地起龙卷,扶摇而上,渐渐与头顶阴云交接。 雨终于落下。 风、雨、雷电,都已经备齐,只待烟光凝,暮山紫。 第220章 暮山之上见神只 李木木指尖一弹,缩成方寸的紫凝烟破空而去,眨眼之间又显遮天之势。 典籍所载现象如今悉数满足,李木木连同黎苏众人都屏息期待骨铜棺的出世。 然而半晌已过,暮山之上虽电闪雷鸣、风起雨落热闹非凡,但是却不见一丝骨铜棺出世的征兆。 李木木也不禁怀疑此法是否可行,毕竟他也不清楚是骨铜棺出世会引来这些异象,还是这些异象引出骨铜棺。 如果是前一种情况,那么他如此大费周章地引雷唤雨也不过是竹篮打水、枉费心机。 正当他还在迟疑之时,空中却莫名传来洪钟大鸣。 黎苏等人抬头望去,只见紫云之中闪烁点点金光。随着金光的出现,原本平和的转山雷忽然暴动起来,白金色的雷弧如同感受到磁力的铁石一般齐齐闪向金光所在之地。 一闪一钟鸣,短瞬之间转山雷的声音便完全被钟声掩盖。 李木木等人见状心知不妙。金光钟鸣这等异象,不是大能出手便是神只降临。 忽然之间,山崩地裂,一团阴寒黑雾悠然飘出。 随着转山雷的轰击,天上紫云悉数消散,金光漫天之间几人才瞧见钟声的源头。 那并非是一口大钟而是一个人,一个浑身被雷电缠绕的金人。 金人浑身金色,不仅发肤是金色的,连双瞳也泛着耀眼的金光。 那金人俯瞰着地上蔓延开来的阴寒黑雾开口道:“黎源子,还不现身!”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落到李木木几人身上却比转山雷还要恐怖,修为稍微低的几名鬼修当即被震得口吐鲜血。 “快运转元气抵御!” 黎苏仗着一身修为暂时抵御住金人的声波震慑,但是五脏六腑都受到不小的伤害。 “想不到暮山之上竟然有一尊神只,木木道友,此行......” 他虽然没把话说完,但是大家都知道话中的意思。神只之威不是三境凡修所能抗衡的。 李木木却没往这方面想,他先前就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当金人出手的那一刻,无数的记忆碎片忽然涌入识海之中。 天姥山、山神、天羽正神、伪仙人、青冥剑法、柳态神剑...... 当这些信息完全串联起来之时,他恍然惊醒,这暮山或许就如当时的天姥山一样,有一尊山神被囚禁于此。而且不必多想也知道,那山神极有可能就是金人口中的黎源子,也就是黎苏口中所说的鬼族大能。 黎源子并没有回应金人的话。 金人嘴角一笑,抬手间,漫天惊雷如雨落。 黎苏几人见状当即激活护体法宝,李木木则以凝剑剑网抵御。 落雷的威势远远低于几人的预期,可是他们却很快发现自己脚下不知何时生出了许多跳跃的电弧。 李木木第一个意识到不对劲却为时已晚,电弧跳跃,如锁链一般将他们所有人都困在原地。 这些显然不是简单的电弧,而且几人后知后觉,这电弧主要目标似乎是想要将蔓延开来的阴寒黑雾锁住,他们几个不过是被殃及池鱼罢了。 黎苏忽然意识到什么后也不再有所保留。只见他大手一挥,一个泛着紫色光彩的骷髅头立即出现在半空中。 在骷髅头出现之时李木木也运用寂灭剑意摆脱了电弧束缚。 对于黎苏还有隐藏手段他并没有感到吃惊,虽然他对黎苏所说的道门不甚了解,不过从此人的身价见识来看都不是所谓大宗门可以比拟的。 这样的人带着这样的情报来这样的地方,若是说没有留有后手,他自然不信。 神思纷乱之际,黎苏召唤出的紫气骷髅头也迅速膨胀,三五息之间就已庞大如牛。 天上的金人神只原本都没在意李木木几人,不过待到那骷髅头气势完全成型之时他双眼中当即射出两道神光,不偏不倚直击紫气骷髅头。 “又是这该死的紫气化鼎,该死!该死!” 金人神只的声音本就有着强大威压,如今盛怒之下更是压的众多鬼修纷纷屈身。 “当啷!” 强大的攻击落在紫气骷髅头上当即引起一片风激尘荡,不过硬接下这一击后紫气骷髅头仍旧安然无恙。 李木木略带疑惑地望向半空中的紫色骷髅头,他实在看不出这样一个无耳无足的玩意跟鼎有什么关系。 从金人神只先前的表现言语不难看出,这东西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这里,而且之前一定对他造成了一定的麻烦。 念及于此李木木转头看向一边护住众鬼修的黎苏。 这个人确实与别的鬼修很不一样,重情重义不假,但是此时李木木才惊觉这个重情重义的人仍保持着寻常鬼修的特征。 鬼修的最为显着的特征莫过于,精于算计。 黎苏之前说的或许全都是实话,可是仍有一些实话没有说完。 正在李木木走神之时,金人神只的攻击再一次落下,不过这一次的目标除了紫气骷髅之外还有李木木等人。 黎苏察觉到走神的李木木没有做出应对之策,随即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惊雷落下,又一件护身法宝破损。 金人神只见到自己的攻击并未奏效,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下一瞬便出现在几人头顶。 李木木见状当即剑指一招,隐匿在雷光之中的柔骨剑应势飞回,剑锋直指金人神只的后背。 神只虽强,但是他也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为了遮掩柔骨剑的气息,他先以逍遥剑意隐匿行踪,最后又摒弃其他剑意,只在剑上附加寂灭剑意。 金人神只以看几只蝼蚁的眼神扫视一圈,随即不由分说便要出手镇压。 然而也正是这时,裂缝中弥漫开来的阴寒黑雾悉数凝变成紫色。 “勾七小辈,你堂堂雷霆正神何必对几个凡修小子出手?” 勾七的金色巨掌已然压到李木木几人头顶,一只紫色大手与随声响起的声音一起出现在几人身后。 两掌相对,尘风激荡间李木木几人忽然被转移到数百米之外。 “啊?” 勾七疑惑出声,方才那一掌他是先手,就算黎源子出手也不可能在挡下的同时还安然无恙地把几人转移走。 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脱离了这片空间。 勾七暗忖道:“幻觉吗?还是说那老鬼实力又有所精进?” 第221章 苍龙鼓腹生雷霆 勾七怎么也没想到,刚才那一刹那的停止竟然是他眼中的蝼蚁造成的。 望着前方那一口被紫雾缠绕的棺材,联想到先前的那一掌,作为镇守此地的雷霆神只的勾七不免有些害怕起来。 千年下来,这个困居此地的五境鬼修已然有了重回巅峰的征兆。 最开始时,这样的暴动他随手就能镇压,可是到后来他已经不得不依赖于自己的老师,那位实至名归的电神。 然而电神如今闭关破境,勾七虽手握雷电法旨却仍没有十足信心。 他旋即开口道:“黎源子,你这数千年难道还没闹腾够?千年来重重复复的失败你难道不厌倦?” “小辈,若是你那师尊在此说这话倒也没问题,可是你,还不够资格。” 李木木听得声音是从面前的这口铜棺中传出,心下猜测这便是那所谓承载着鬼族大能神魂的骨铜棺无疑。只是从几人的对话中他却感觉这所谓的鬼族大能似乎并没有真正死去,而是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存活着。 “黎源子!你别说大话,我堂堂雷霆神只,所掌握的乃是最上乘的雷霆大法,天雷克阴,你一介鬼修,如今又是凝魂状态,纵使你先前如何强大又能奈我何?” 勾七话音刚落,铜棺之中便发出爽朗的笑声。 随后只见黎苏召唤出的紫色头骨从铜棺之上悬浮而起,铜棺则包裹于紫烟之中,片刻之后那紫烟渐渐消失露出一副几乎完整的骷髅,唯独缺了一臂。 李木木这时候才知道这棺材为何叫骨铜棺,原来是以铜棺为骨的意思。 勾七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黎源子以一道残缺的神魂重修根骨,数千年下来,如今只差一只左臂,若是等到他四肢百骸重修完整,不需要多久他便能血肉重生。 届时以他五境巅峰的修为,除了那些个古神,谁人敢与其争锋? “多说无益!我既能镇压你千年,自然也不差这一次。” 雷霆神只勾七说话间已率先出手,一只布满雷霆之力的大手堆叠着层层气浪压到黎源子跟前。 黎源子望着气势磅礴的一掌却不为所动,手背随意一拍,一堵风墙赫然挡在几人跟前。 墙掌相撞的一刹那,无穷的雷电之力被凝实的罡风意义化解,最后同风消散于天地之间。 “雷电辟邪不假,只可惜你这既不是天雷正法,我这也不是邪气旁门。” 风墙雷掌消散之际,黎源子泰然自若,只见他双肩一抖,紫气缠绕的骨骸之后当即幻化出一尊数十丈高的三足大鼎。 所谓青牛紫气度灵关,紫气已经是祥瑞之至,再加上鼎镇九州这样的镇国大器,紫气化鼎可谓至正功法。 李木木虽不曾修习无涯观的道修功法,然而紫气化鼎的名头太大,凡有点修行常识的人都清楚,紫气化鼎,非道修正派不能修成。 紫鼎成型之时,勾七脸色也为之一变。争斗数千年,黎源子竟然还藏有这等手段。 黎源子冷哼一声,屈指一弹,身后重鼎霎时划过众人头顶直直向着勾七的方向镇压而去。 身临现场的李木木从这一击中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毫无疑问这两人都至少是四境。 李木木很清楚,四境之战,就算他穷尽手段也对战局产生不了太大的影响。 紫鼎凝聚之时,对面的勾七抬手没入虚空,从其中扯出一根样式古朴的权杖。 权杖通体漆黑的权杖,唯有最顶端一点鲜绿抢眼。 从他的表情来看,黎源子的紫气化鼎虽然给了他不小的压力,但是有这根权杖在他也多了几分底气。 紫鼎夹杂强大威压轰来之时,勾七抬起权杖,一时间无数雷霆之力从其身体流出,随后又悉数涌入权杖之中。 有了雷霆之力的加持,原本通体漆黑的权杖也如同暗夜星空一般泛起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 星光霎时汇聚成一点,权杖之上的那一点碧绿忽然如活起来一般。 绿光跳跃,勾七的身形也抢在紫鼎降临之前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朦胧的绿色。 黎源子见状暗暗道:“他竟然还能施展空间腾挪,这小木棍着实古怪。” 这一片空间的虚空本就紊乱不堪,连黎苏这样的掌握了空间法则的三境修士也不敢贸然进入。 不过勾七毕竟是四境的神只,这样的大修士往往能借助时间法则将紊乱的空间之力的影响降到最低。 因此在不是完全破碎的虚空中,四境修士虽然仍有被虚空乱流等绞杀的风险,但是只要不丢失与现实的锚点联系,他们仍有空间遁梭的能力。 所以当看到勾七消失在原地时,除了黎源子之外其余人都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 因为只有黎源子自己知道,他的紫气化鼎中不仅有强烈的空间封锁之力,更是夹杂着时间法则之力。 数千年交手,对方的底细他自然清楚。在这样的攻击之下,这尊四境末流修为的神只没有轻易逃脱的可能。 正在他意外之时,更意外的事情已然发生。 当紫鼎没入那朦胧的绿雾之时立即如滴水归大江一般悄然化为虚无。 紫气化鼎,紫是气之纯正,鼎是气之浩瀚。 如此磅礴而纯正的元气竟然一瞬间就被化解,黎源子的惊讶攀升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 黎源子暗忖道:“那法杖的等阶或许已达到圣阶。” 如果说仙品法器是器之巅峰,那么圣阶法器便是当之无愧的器之绝顶。这等神物,就算是他处于巅峰状态时也不曾拥有。 正在黎源子分神之时,勾七嚣张的话语忽从四面八方响起。 “黎源子,黎老前辈,我就说您老今日仍要重蹈当日必败之局吧,这青帝权杖可是师尊从青帝那借来的,莫说你如今残缺之身,就算是巅峰时期也不敢说完胜青帝尊上吧!” 勾七一字一句都如稳操胜券一般嚣张。 另一边,黎源子却陷入沉默。 所谓“东方有苍龙,鼓腹生雷霆。”如果勾七的话是真的,那么他手上的必定是青帝的本命真宝,雷霆生。 东方青帝乃是春神,主司春花草木之枯荣,是仙人之中最正统的生命之神,有这样的真宝护身,勾七的确能处于无敌之地。 念及于此,黎源子却忽然哈哈大笑道:“勾七小儿,本座差点被你摆了一道,若是青帝的雷霆生在这里,本座的确会怯你三分,可是凭列缺的身份他能借到雷霆生?” 黎源子的话里尽是勘破玄机的得意。 这回轮到勾七陷入沉默。 第222章 列缺霹雳势崩摧 黎源子猜的一点不差,此物确实不是青帝的雷霆生,而是一件仿品。 当年列缺以电证道,惊动四方,青帝亲临祝贺,而他手中的权杖便是那一份贺礼。 这是一道青帝法旨,后来列缺捕获一条具有真龙血脉的玄龙,并以其精血在法旨上补充篆刻雷电真意。 因此这一根法旨所化的权杖不仅有青帝的不死功神效,也有玄龙的雷电伤害,可以说是一件攻防兼备的伪真宝。 勾七随即笑道:“前辈既然还不信,那么晚辈这便请你滚回你那破棺材里多想几年。” 此话一出,两人近乎同时出手。 勾七身形隐匿在绿雾之中,时隐时现,他低声吟诵间,权杖之上的绿光又开始如微风拂叶一般露出点点绿盈。 在那温软绿光闪烁的一刹那,站在黎源子身后的李木木几人立即感受到一股血脉澎湃,体内的每一滴精血仿佛都在燃烧,翻涌之间就要爆出体外。 黎源子冷哼一声,右掌一翻,一柄洁白如雪又阴寒如冰的小剑毫无波澜地悬浮其上。 他左臂断骨处则分出一道紫气保护李木木几人不被战斗余威波及。 有了黎源子的保护,李木木体内翻涌的气血才慢慢平缓。正当他想要通过两位四境大能的战斗进行感悟之时,识海中却响起娲娲姐的声音。 “小木木,你不要出手,待会这二人一定会斗得两败俱伤,到时候我叫你动手你就立即出手。” “娲娲姐,你确定要对这两尊凶神出手?” 娲娲姐的话也着实令他一惊,四境之战,李木木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参与其中,先前所见,仅是余波就险些粉碎他的血肉。 如果是正面交锋,他可能连十个回合也撑不下来。退一百步讲,就算二人斗得两败俱伤,可是瘸腿的老虎也伤人。 不过娲娲姐既如此说,那么她此行所求的秘宝一定就在这几个人身上。 “不是他们两个,如果我猜得没错,待会还要再来一尊大神。” 三位四境的战斗,李木木想到这里竟然有些兴奋。 黎源子与勾七的战斗只持续了不足一个时辰,二人交手之时其余人几乎看不清他们的身形,只见一金一紫两道光彩交织流转于现实与虚空之中。 半个时辰之后,暮山之上除了李木木几人所站的位置外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勾七小辈,你这伪真宝好像也没有那么强悍呀!” 黎源子指间捏着那柄其貌不扬的袖珍小剑,正意气风发悬立于苍穹之上。在他的对面,勾七的状况显然差上许多。金色的躯体上满是细微的剑道创伤,而且连右臂也已经被齐齐斩去。 勾七左手握着光彩暗淡的权杖,眼中除了愤怒之外还夹杂着一丝担忧。 拥有头骨之后的黎源子的实力的确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而且他能够感受到对方还没有真正使出全力。 而他在对方留有后手的前提下还被连续重创数次,短短一个时辰他已濒死四次,若不是有手中权杖恐怖的生命力支撑,他很可能在百回合之内就被击杀。 见到勾七沉默不语,黎源子顿时觉得索然无味,随即嘲讽道:“今日列缺要是不来,他的爱徒可就要身死道消了!” 勾七闻言神目一睁,两道神光激荡射来。与此同时他一口精血喷出,点点金光落在漆黑的权杖之上。权杖当即脱手而去,刹那之间,肉眼可及之处便完全笼罩在一片黑夜之中。 “拼死一搏?不过徒劳而已。” 黎源子先以紫气凝聚一双大手挡住射来的两道神光,呼吸间又以指御剑飞去。 黑夜出现的刹那,李木木几人完全失去了视觉,短暂之后觉得明光刺目。 那是无尽的天雷闪过黑夜,此刻已不能称之为黑夜,而是名副其实的雷夜。 “轰隆隆......” 雷光滚动数息之后雷声才传入众人耳中。 然而黎源子的飞剑早已刺入雷光之中,下一瞬,一道绵延无绝的紫色剑痕随着雷声出现在众人眼中。 雷电已然落下,目光所及,无一不是金色的雷电。 李木木感觉自己身处雷池之中也暗暗道:“四境拼死竟恐怖如斯!” 惊雷落,紫光显。 这回黎源子没有再出手保护李木木几人,一道深紫色的剑气几乎与雷霆落到众人跟前同时出现在勾七脑后。 李木木剑指一动,柔骨剑脱鞘而出,寂灭剑意霎时笼罩住身边几人。 此时紫色的剑气也已经在勾七惊恐中逼近他的脖子。 “黎老鬼,老夫还在呢,我的徒弟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 这道声音还未响起,紫色剑气早已被一条森白的雷电缠绕住,静静止于勾七脖颈毫厘之外。 黎源子轻蔑一笑暗讽道:“列缺老鬼,你总算舍得出来了,本座还以为你有被自己电晕了呢?” “放肆!” 列缺简单二字之威却有惊雷之势,他身后的雷云也随即消散,世界重回光明之境。 黎源子满不在意拍拍身上的落雷讥笑道:“都说教不严,师之惰,你这小徒弟拼死一击的暮天雷却连本座丝毫都伤不到,也不知是这功法太逊还是修炼的人根骨不行。” 勾七本就重伤之躯,听闻此言更是急火攻心,体内气血翻涌,金色血液忽然自嘴角溢出。 黎源子虽说得风轻云淡,可是失去他必有的几人却没有像他一样泰然自若。黎苏几人在李木木寂灭剑意的庇护下才险之又险地捡回一条命,没在剑意笼罩之下的几名鬼修则当即被落雷轰成粉碎。 列缺一身白衣挺立苍穹之上,心境完全不受黎源子的冷嘲热讽影响。 “黎老鬼。休要逞口舌之快,老夫闭关多年,正好试试你这有头之躯究竟有全盛的几分功力。” 列缺话还未说完便已出手,雷霆闪烁,白衣金袖突兀出现在黎源子身前。 “好快!” 李木木不仅没看清列缺是何时出现在黎源子身前,甚至连他什么时候消失在原地都没有察觉到。 李木木毕竟不是凡人,以他三境修为的眼力,纵使对方施展空间遁术他也必然会有所察觉,可是列缺却突兀消失又突兀出现,让人不禁有一种他原本就站在黎源子身前的错觉。 黎源子指骨一缩,悄然间往后退了半步。 列缺那白如凝脂的右掌擦着黎源子脖子周围的紫气一闪而过。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前半段说的正是他这独步修真的速度,而后半段说的则是他登峰造极的力量。 也正因如此,他一出手就选择近身肉搏。 第223章 调虎离山祭鬼婴 列缺见到自己近乎偷袭的一击并未得手也眉头一皱,好在这一击也试探出黎源子的大致实力。 “竟然恢复到了四境上流的境界,你这老鬼还真是不简单,今日若不彻底镇杀你,老夫寝食难安!” 二人隔着半步之遥却没有再动手。 “想不到高高在上的雷电大神现在也爱说这些壮胆的话,难道,你真怕了不成?” 列缺白衣金袖随风而动,色如春桃的脸上古井不波。 “怕?” 下一刻,列缺一身修为威压尽数外放。 恐怖的威压再一次降临李木木几人身上,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气血都凝滞不动。 在列缺正前方的黎源子不自觉间竟然也微微后退一小步。 “想不到你这老家伙闭关数百年竟然就又踏出了一步,看来这段时间又获得了天大的机缘呀。” 黎源子感受着对方的威压不惧反喜,右掌上的袖珍小剑也如同受到召唤一般发出阵阵清鸣。 “机缘有福者得之,谁会像你一样身在福中不知福,一天到晚净想着创下太大祸端。” 此话似乎触及了黎源子的伤心往事,他并未言语,只是冷哼一声旋即陡然出手。 他的剑极快,恍惚之间就已抵住列缺眉间,而他自己则飞速后退。 列缺是武夫起家,一身血肉早已被淬炼到一种骇人的境界。与这样的人近身肉搏显然是一个极不理智的决定,所以黎源子第一时间就要与他拉开距离。 列缺虽然也知道黎源子打的什么主意,可是为了抵御这柄抵在眉间的袖珍飞剑他也只能无奈看着对方闪到远处。 数里之遥,眨眼间就已经拉开。 有了距离的优势,黎源子一边以飞剑阻碍列缺的追赶步伐一边则继续在虚空与现实间腾挪。 二人此时的速度远超李木木眼力所及,不过二人越战越远,他们几人正好获得难得的喘息机会。 黎苏脸上仍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和善笑容,见到列缺二人远去他对着李木木拱手道:“木木道友,感谢此行几次三番庇护我等,大恩不言谢,这些东西就当是给道友的谢礼了。” 说话间黎苏摊开右掌,几个拇指大小的玉瓶与巴掌大小的木盒浮现在半空中。 这些全都是黎苏当日要用来交换烟柳仙蛇的仙丹灵草。 李木木忙拒绝道:“黎兄,实不瞒你,在下一开始就没打算与你交换烟柳仙蛇,所以这些东西还请黎兄收回。” 黎苏反手一挥,所有的东西全都飘到李木木跟前,他摇头道:“在下虽然不才,但是木木道友的的缓兵之计我还是识得的,这些只是为感谢道友的救命之恩,并不是交换之物。” 李木木已经从黎苏的言语表情中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他不像是报恩,更像是交代后事。 “你们可是还有事瞒我?” 黎苏闻言微笑道:“木木道友果然聪慧,其实我们此行并不是为了获取秘宝而来,而且不瞒道友,此地有秘宝的消息都只是我们鬼族诱人来此的噱头。” “果然是个陷阱?” 黎苏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摇摇头叹息道:“这也是无奈之举,我们鬼族失去顶梁支柱久矣。因此我先前所说我们此行是为了挽道门于将倾,是真话,也是假话。” 黎苏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李木木自然差不多猜到其中的原委。 没有人会明知这是一个陷阱还不辞艰险来此,所以他们来此本就是为了送死。 可是没有人会会傻到万里迢迢前来送死,所以他们有计划也有目的。 鬼族的顶梁柱? 李木木念及于此,目光也随即望向无尽的远方,望向黎源子消失的方向。 “你们是想要复活黎源子?” 黎苏颔首笑道:“的确如此,此计划鬼族已进行数千年,这千年来,不计其数的鬼族天骄甘愿赴死,为的就是复活黎源子前辈。” 话及于此黎苏忽然顿住,目光有些茫然道:“死生有命,原本计划我们近百年都不会来此,只是数月前我们的人在魔域的一处古战场洞天中意外获得一尊鬼婴,造化弄人呀。” 李木木不知道的是,黎苏所说的那处古战场洞天便是他进入的那一座。 当日众人斩杀阴魂之后,阴魂化作的黑气之所以悉数散入街道两侧,便是这鬼婴的影响。 当时鬼族之人携带一尊鬼婴进入古战场洞天,为的就是吸收里面的阴魂之气用以滋养鬼婴。 没想到,他们在其中又发现了一尊更强大。 鬼族众人将其带出后经由鬼族大修行者以秘法滋养,两者融为一体,随后鬼婴飞速成长。 “我们现在就要以秘法将其唤出,木木兄弟,你速速离去吧。” 李木木听着这一声兄弟,心中却很不是滋味。鬼族之人确实是精于算计,可是面前这人也确实是与众不同。 他刚想说什么,娲娲姐的声音却在识海中响起:“快走,他们结局已定,你待在此处也无济于事,现在逃遁才是上策。” “可是娲娲姐,你不是说这里有你需要的东西吗?” 娲娲姐安慰道:“放心,一切都如我所料,我们现在先远离此地,后面咱坐收渔翁之利。” 李木木闻言疑惑道:“你一早就知道这些人是来这送死的?” 娲娲姐否定道:“不知道,天意难测,这等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快走吧,要不那三人回来难办了。” 李木木看向早已坐下结阵的几人拱手道:“黎兄,珍重!” 言罢,他还未等黎苏说话便转身迅速远遁。 黎苏望着李木木远遁的方向小声道:“珍重!” 法阵旋转,只见破碎不堪的暮山忽然剧烈抖动起来。 下一刻,一道漆黑的身影陡然出现在围坐的几人中间。 第224章 九歌拘灵炼婴变 此刻出现在几人之间的正是之前伴随黎苏左右的那一具鬼奴。不过鬼奴只是掩人耳目的手段,其真实面目则是那尊鬼婴。 鬼婴才从纳戒空间走去,其独有的阴寒鬼气便陡然蔓延开来,寒气所及砂石草木尽数陷入冰封。 “桀桀桀......” 鬼婴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东西,忽然兴奋地惨笑起来。 黎苏看着这尊由自己带来的邪物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很清楚是什么东西让鬼婴如此兴奋。 围坐的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皆不言语,只是手中捻诀的速度越来越快。 十数息之后,原本已经恢复平静的暮山忽然地裂山崩般震动起来。 破碎的砂石中忽然露出点点森白色彩,紧接着那些森白的色彩完全展露出来,竟然是数不尽的白骨骷髅。 此地是传说中的埋宝重地,按常理,这里应该布满历代修士为争夺重宝而留下的堆山尸骸。可是李木木初到此地之时却鲜能看到死去修士的尸骸。 原来历代死去修士的尸骸都被黎源子以通天手段藏在暮山之下。 暮山,黎苏说是日落之山,实则是寻宝修士的谢幕之山,今日也会成为黎苏几人的落幕之山。 满山尸骸出现之后,原本就很兴奋的鬼婴愈加疯狂。 只见它身形闪烁,恍惚间已经脱离几人法阵范围高悬在苍穹之上。 “桀桀桀......” 恐怖的惨笑再一次传来,高空之上的鬼婴张开它那血盆大口,一嘴森白獠牙与赤红双目形成强烈反差。 修行鬼族功法的修士无一不是先学会吐纳阴寒之气以踏足修行初境,即是小鬼之境。随后通过不断壮大体内阴气,随即踏足鬼修的第二个境界,鬼差之境。 鬼修的修行虽然与圣裔修行有着性质上的差别,可是却又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无论是圣裔修行者还是鬼修,只要具备一定的根骨悟性,再加上勤学苦修,几乎所有修行者都有望达到二境的巅峰。 可是第三个境界却将天才与庸才清晰分开。 圣裔的三境修行者勘破了空间的奥妙,鬼修讲的则是,凝气返胎。 两者同出而异名,所学所讲无非勘破须弥芥子间的奥妙。 心怀鬼胎乃是鬼修第三境,在往上胎生鬼婴便是传说中的第四境。这一步虽然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可是却同样是所有天才折戟之地。 千万修士中有数百万能抵达二境巅峰,却只有万人能入三境,而这万人之中能勘破胎生鬼婴玄机的却只有寥寥数人。 可是如今高悬在黎苏等人头顶的这一尊鬼婴却与寻常鬼修截然不同。 他们是天生的四境,可是与其说是得到天地的祝福更应该说是受到天道的诅咒。 这样天生四境的东西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灵智,因此在修行者看来,它们非但不是同类反而是一颗蕴含庞大无比能量的仙草丹药。 一枚丹药? 黎苏想到这里不禁看向旁边的黎青几人。 鬼婴只是一颗丹药,一颗能令黎源子极快恢复修为的丹药。 而他们这些人不但是尽职尽责的炼丹家更是激发出鬼婴这枚神丹最大药效的药引。 “少主,不用为我等惋惜,能陪着少主为了光复鬼族荣光而死何尝不是我等的荣誉?” 黎苏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是黎青作为他的心腹自然很清楚他此时心中所念所想。 黎苏并未说话,只是回复以一个苦涩的笑容。 他自然清楚,九歌阵一旦启动,阵中之人便完全没有了退路。 片刻之后,吸收了暮山之中所有骷髅阴气的鬼婴气息壮大到一种堪称恐怖的地步。 阵中几人互视一眼后都默默闭上双眼。 暮山之上忽然起风了,只是轻轻地,只是慢慢地,轻慢地连地上的微尘都不曾吹起。 黎苏几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阵中,他们就如同暮山上的风一样又轻又慢,连一点波澜都没有惊起。 半空中,几团黑气静静悬浮在黎苏几人布阵之地上。 那正是黎苏几人的鬼胎。 下一刻,瘦小的鬼婴忽然出现在几团鬼胎之气旁,赤红双目中看不出任何的怜悯,其中充斥的只有贪婪。 鬼婴左右开弓,迅速将所有鬼胎之气都强塞进自己嘴中。 正在它专心于吞噬黎苏等人的鬼胎之时,它脚下的法阵忽然闪烁,一个紫色的囚笼刹那间便将其困锁其间。 楚地有阵名九歌,可唤灵,亦可拘灵! 发现自己被困住的鬼婴当即陷入疯狂,枯瘦的双手爆发出滔天力量欲要撕裂法阵的束缚。 只可惜,他空有四境的修为却完全没有驾驭这股力量的能力。 “桀桀桀......” 鬼婴原本还在凄惨地嘶吼着,下一瞬却发现眼前正站着一尊恐怖的杀神。 来人正是黎源子。 黎源子悬剑于身前,仅剩的森白右臂径直探入九歌阵中,五指一扣,眨眼间便将瘦小的鬼婴捏在手中。 “好,好,好!” 黎源子虽然还是骷髅之躯,可是从其语气中还是不难听出他内心的激动。 “本座,终于要摆脱这该死的束缚了!” 下一刻,黎源子身形迅速膨胀,原本就很瘦小的鬼婴此刻更是如同被巨人拎起的小鸡仔一般小巧。 黎源子张开大口毫不留情将鬼婴一口吞下。 当黎源子完全吞下鬼婴之后,列缺与勾七二人才一前一后姗姗来迟。 “中计了!这些鬼族的混蛋还是一如既往的阴险狡诈!” 列缺看着黎源子飞速膨胀的气息也是后知后觉,心念一动,强大的攻击迅速凝聚成型。 “全力出手!” 他先前所说的怕是一种嘲讽,但是现在却是真的怕了。 他们两人凝聚攻势之时吞服鬼婴的黎源子也没有闲着,他右臂一挥,袖珍小剑忽然冲天而起,眨眼间又自云霄垂落。 “剑,鼎!” 一尊雪白的大鼎随着黎源子的话出现在列缺眼中。 黎源子自然早已料到列缺会趁他境界未稳全力出手,所以在吞服鬼婴之时他已经先一步凝聚剑鼎之势。 在剑鼎成型的刹那,列缺二人的攻势也先后完成。 一金一白两柱雷电倏尔降临。 剑鼎之中,黎源子森白的头骨上缓缓生出崭新的血肉,那张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 那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列缺不知为何忽然生出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第225章 阴阳双雷凝剑躯 白金双雷轰然落下,正如列缺所料想的一样,不偏不倚恰中黎源子以袖珍小剑凝聚的剑鼎。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 惊雷滚滚而来,看似仓促凝聚出来的剑鼎非但没有被一击轰成碎渣反而借助雷霆之势飞速旋转起来。 随着剑鼎的飞速旋转,滚滚的浓烟忽然如漩涡之水一样汇聚到大鼎中心。 而那里恰好就是黎源子盘坐的地方。 浓烈的紫烟完全遮挡住了列缺与勾七的视线,而且连神识探查也受到阻碍。他们只能模糊感觉到,剑鼎之中有一股强大的威压正在重塑。 列缺很清楚,就算他跻身四境巅峰的行列,但是如果面对货真价实的五境大能仍没有丝毫胜算。 如今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列缺有任何理智的思考,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在黎源子气势还未完全成型之时粉碎这个王八壳子。 天生万法,雷法为尊,天威浩瀚,鬼魅遁形。 一念之间,列缺白衣金袖粉碎,一尊如同能工巧匠精雕细琢的躯体沐浴在森白的雷电之中。 他神目怒睁,左右手皆化成掌,左掌覆地,右掌翻天,嘴中念念有词道:“天清地浊,清雷为意,浊雷入体,阴阳互济,势与天齐!” 话音落定,列缺身形倏尔消失,再出现已是剑鼎之前。 他的身形不知何时也膨胀成法天象的模样,布满雷电的双掌大开大合,一击之下,周遭空间完全粉碎。 一股浩然的吸力在空间破碎的一瞬间陡然出现,漫天砂石飞舞,盘旋之间滚滚卷入破碎虚空之中。 消失的罡风再一次降临这片空间。 已经跻身四境末流的勾七站在空间缺口数里之外,然而他仍能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吸力正疯狂将他拉扯过去。 巍峨的暮山正在移动。 都说越四境的大修行者具有搬山填海的通天手段,可是同为四境的勾七还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这种浩瀚无边的感觉。 “娲娲姐,这是什么情况?” 躲在通道之中的李木木感受着大山剧烈的震动不禁疑惑开口道。 娲娲姐此刻正盘在李木木头顶,她高昂起娇小蛇首目视通道尽头,似乎能一眼看透数十里。 “他们打起来,果然跟那老头预测的一样,那黎源子正在利用列缺的神力重塑自身。” 李木木既看不到也感知不到,只觉得天地间莫名出现了许多威压。 “娲娲姐,你刚刚说,剑灵前辈早已预测过这里的事情?” “事到如今也不瞒你,确实如此,那老家伙的预测神通还是有些门道的。” 娲娲姐压根就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宝贝,经过她一番讲述李木木才知道这里的一切事情完全就是剑灵前辈的谋划。 从进入星域到遇见黎苏几人,再到黎苏以身为引炼化鬼婴助力黎源子重塑肉身,又到如今双方大战,事情的大致发展早已被剑灵提前洞悉。 “那这里既然确实没有秘宝,那我们此行所求是什么?难不成就来看一场大戏?” 娲娲姐吐着蛇信道:“我们此行确实是为了秘宝而来,只不过此行极为危险,我们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翼翼。” 李木木一屁股坐到地上闭目道:“娲娲姐,事到如今你总得告诉我我们要争什么吧?” 娲娲姐从他的头顶缠绕到手臂上沉声道:“我们这次要夺取那三人的本源之气!” “娲娲姐,你疯了不成?” 抢夺三个四境大修士的本源之气,跟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同时在老虎、狮子、鳄鱼三者嘴里抢食没有任何区别。 娲娲姐仿佛看穿了李木木的担忧,她随即补充道:“不是三个四境,是一个四境还有两个半步五境。” 李木木拔凉的心更加拔凉。 娲娲姐笑着安慰道:“不用担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咱现在只有一个任务,沉住气!” 在两个渔翁还在商量着鹬蚌的烹饪之法时,鹬蚌相争正走向白热化。 列缺在看到自己与勾七配合轰出的那一击没有丝毫效果时他就已经明白,黎源子的王八壳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击破的。 他方才以造化九天雷掌配合造化九渊雷掌将大面积的空间轰碎,为的就是依靠虚空不可思量的引力将剑鼎吸入虚空。 可是他一时心急却没料到,黎源子此举并不单纯是保护自己安心重塑身躯。 黎源子想的是借列缺的阴阳双雷为炼丹之火炼化自己身体内的鬼婴。 鬼婴毕竟是天地精灵,若是以寻常手段炼化,没有百十年功夫绝不会成功。 因此他才以障眼法欺骗列缺,让他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一个人一旦心乱,其抉择便会错漏百出。 列缺果然上当,一出手便是最为霸道的阴阳双雷掌。 黎源子以剑为鼎也淬炼自身恰得其利,此刻他的血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列缺望着那卡在空间缺口之前的岿然不动的剑鼎,半晌之后似乎回过神一般瞳孔一震。 “可恶!恶心的鬼族,恶心!” 他已经后知后觉黎源子的计划,他冷静下来之后才知道黎源子先前爆发出四境巅峰的压迫不过是吓唬他的手段。 列缺的怒气已然濒临顶峰,那样拙劣的手段竟然将他这样老成人精的大神欺骗了,这种阴后里面翻船的羞耻感一瞬间便堵住他的心神。 而正当列缺还在懊恼之时他却发现另外一个不对劲之处。 暮山正在倾倒! “列缺,本座谢谢你的阴阳双雷!” 黎源子的声音如同尖刀一般刺入列缺的心尖。 不过见到天地倒悬的异象,他除了愤怒之外,更多的还是担忧。 “天地倒悬,秩序紊乱,阴阳失调,五境横空!” “你这老鬼,跟你们那该死的鬼族一样全都是爱算计人的恶心虫子!” 此话一出,黎源子当即回应以郎朗笑声。 紫烟散去,一道人影逍遥直立于剑鼎之中。那人青年模样,紫色衣襟在风中轻轻摆动,秀长的紫发自然垂落,十指修长如白葱新苗,葱指正把玩着一柄雪白的袖珍小剑。 此人,正是重塑肉身的黎源子。 第226章 鲸吞紫气饮雷霆 暮山仍是暮山,无论是从山下仰望还是从山顶俯瞰,那种巍峨的感觉都不曾有过一丝减少。 可山已经倒悬,它犹如一个巨大的倒悬着悬浮在空中的圆锥。 暮山之上一粒碎石也没有,山上一切没有根脚的东西都已经坠落到山下。 除了三个人,一个失去双臂的金人,一个健硕肉身上满是剑伤的男人,以及一个气息萎靡的青年。 他们三人如同蜀道山上倒挂的枯松,顽强而又无力地扎根在罡风之中。 列缺握着权杖的右手已经不自觉地抖动起来,他的呼吸也短促地像是误食毒药的老牛,但是他的目光却一刻也不敢离开对面的青年。 青年手中只有一柄袖珍小剑,他尽量保持着翩翩风度,可是苍白的嘴唇以及破烂不堪的衣襟却无一不透露着狼狈。 狼狈的青年自然便是黎源子,不过最狼狈的还是站在列缺身边的的勾七。 在先前的战斗之中他仅剩的一臂被黎源子一剑斩去,而且罡风剑气入体将他五脏六腑全都搅得鸡犬不宁。 黎源子以一敌二看似占据上风,可是这结局却有些脱离他的计划。 鬼婴蕴含的元气实在太过磅礴,纵使有阴阳双雷的锤炼也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全吸收。 为此他决定演一出戏吓唬吓唬列缺二人。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一不留神用力过猛竟然将列缺逼到狗急跳墙的地步。 四境上流的毫无保留的底牌倾泻对五境之下的任何修士来说都是极为恐怖的,黎源子也没有例外。 他先前从剑鼎出来之时展露给列缺二人看的五境气息自然是假的,他没能完全吸收鬼婴的元气,境界只恢复到四境巅峰的层次。 三人都很想说话,可是三个四境的大修行者此刻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喧嚣的世界忽然安静下来,没有了惊心动魄的雷鸣,没有了震耳欲聋的剑鸣,暮山之下只能听见破碎空间的愈合之声。 那声音极其细微,像是春风里野草的破土之声,又像夏夜里荷花的绽放。 可是这样的细微的声音却如同草地里的芒刺一样扎在三人的后背之上,所有人的神经都在漫长的对峙中越绷越紧。 他们都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还有一手绝地反击的杀手锏,但是他们又都很清楚自己绝对没有任何手段能接下对方的随意一击。 轻柔的风吹了许久。 勾七再也强撑不住一个趔趄坠落下来。 列缺与黎源子皆是眼神一紧,见到对方在这样千载难逢的时机仍没有出手,二人也确定心中所想。 “黎兄,你现在应该力竭了吧?” 列缺强撑开口却又故意把话说得掷地有声。 黎源子轻蔑一笑并不回答,只见他全身一松飘然落入地面。 虽说四境的大修行者早已将空间法则感悟到极致,滞空对他们来说与站在地面上没有任何区别,可是空中风大,到底还是地面上省力一丝。 列缺见状一笑,旋即也落入地面。 他没有去检查完全昏厥的勾七也没去理会闭目养神的黎源子,在这样难得的休战状态最紧要的事情自然是尽快稳定伤势恢复元气。 正在列缺掏出仅剩的私房丹药丢入嘴中闭目吸收之际他却敏锐感受到一股罡风正急速逼近。 “黎源子这老鬼果然还有最后杀招?” 他念及于此猛然睁开双眼却见黎源子也是一副震惊不已的样子。 然而他们二人见到对方都没有出手的迹象时却比以为对方还留有后手更为震惊。 “此地竟然还有人?” 这个念头不约而同地在他们二人心中惊起。 先前三人之所以敢不留余力出手是笃定这片空间只有他们三人。 当二人还在惊疑之时,李木木与娲娲姐却已然出现在他们眼中。 黎源子认得李木木,虽然他不经常去关注蝼蚁,可是他总感觉这是一只不一样的蝼蚁。 他能感受到眼前的少年不过是初入三境的修为,在寻常人眼中三境或许同豺狼一样可怕,可是他黎源子可是四境巅峰,那是猛虎一样的存在。 他很想展露四境巅峰的气息,就像垂死的猛虎无奈地咆哮一样也好,只要能吓走这个少年就好。 然而他却连这样的事情都已经做不到。 列缺并不认识李木木,他同样从来不去关注蝼蚁的行动。可是此时他的目光却死死落在这个少年的肩头,落在他肩头上那只异常漂亮的玉蛇身上。 他认识这条蛇,这是传说中的烟柳仙蛇! 列缺竟然如同醍醐灌顶一般一下子就猜到了对方的目的。 “蛇!蛇!烟柳仙蛇要进化了,它在觊觎我们的本源之气!” 列缺原本已经气若柔丝,然而恐惧却将他最后的元气放大无数倍。他一下子蹦起来,顾不上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的黎源子与躺在地上的勾七。 下一瞬,他直接以自斩道心为代价燃烧自己的神格。 列缺借着爆发的力量撕开紊乱的虚空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黎源子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然而正当他要自斩道心之时却发现周遭的空间已然完全静止。 原本盘在少年肩头的小蛇不知何时竟然化作吞天之状, 李木木见过娲娲姐变大的样子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化作如此庞然大物。 “剑心,解!” 黎源子咬定挤出三字,下一刻,只见他那袖珍小剑陡然化作百丈巨剑。 然而巨剑在成型的刹那却忽然崩碎成漫天的星尘。 黎源子别无他法,此刻他只能自碎本命飞剑,利用强大的破坏力扭曲这片空间然后逃离此地。 他们二人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见识不是愣头青的修行学徒可以比拟的。 无论是自斩道心爆发的力量还是自碎本命飞剑的余力都不可能瞬间斩杀达到进化期的烟柳仙蛇,就算他们依然登顶四境巅峰也无济于事。 只有见过真正烟柳仙蛇的人才知道它的恐怖。 黎源子几人确实见多识广,然而他们却没想到娲娲姐并不是简单的烟柳仙蛇。 列缺与黎源子先后逃遁入虚空,正当二人没头苍蝇一样在虚空乱流中挣扎之时却惶恐发现自己的前方竟然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第227章 疯疯癫癫冯枫巅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离开心脏山不久的李木木正慢悠悠晃荡在一片红枫林中,他虽然记不清进入山中的具体时长。 可是他敢肯定没有太久,至少没有久到能令周遭景色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猛烈的罡风被和煦的暖阳取代,这个世界再也看不到一点沙漠的样子。 一望无际的红枫林里是清一色的红枫树,整齐如军阵的红枫树上是张牙舞爪的红枫叶,每一片红枫叶都如人工粉刷的一样没有一丁点杂色。 这样一片整齐而妖异的林子就静静地站在如血地残阳之前。 在这样的氛围之中,一身紫色小裙的李木木无疑是孤独的。 他孤独地在这样没有连风声鸟鸣都没有的红枫林里走了许久。 正当他逐渐适应这种孤独之时,一个声音却猝不及防地刺进他的耳中。 那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光是听声音就足以让人想象出一个白胡子老头的形象。 事实也与李木木所想的完全一致,那果然是一个白胡子的老头,不仅胡子全白,连头发也是不杂一根青丝。 他的发须全白,他的衣冠也是纯白,他的肤色是白色的,连瞳孔也如白玉一般。 李木木很笃定,这是一个怪人。 而且他很清楚,一个人一旦遇上一个怪人那么必定要遇上一些怪事。 这个怪老头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就是一件正常人都不会去做的怪事。他将自己的头扎进虚空中,然后又将自己的头穿过虚空绕到自己的屁股后面。 因此李木木第一眼看到他时便是这样一种头长在屁股上的怪异状态。 他奇异的白瞳四顾茫然,惨白的眉毛已经因为痛苦而拧作一团,他的嘴里还哦哦地念叨着什么。李木木仔细听后才听清原来怪老头来来回回念叨的只有四个字。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李木木虽然明知应该远离这样一个做着怪事的怪人,可是他还是靠了上去。 “前辈,有什么可以帮助到你的吗?” 怪老头仍旧没有理会李木木,他一边念叨着那几个字一边不断将自己的头扯回来。 李木木见状叹息一声默默走到怪老头的头前摊开双手使出一记老汉推车。老头似乎也感受到了李木木的力量,于是他又开始哦哦哦地叫唤起来。 一个能利用空间之力的老人竟然被虚空卡住,这样的怪事李木木越想越不对劲。 半晌之后,怪老头忽然哭了起来。 李木木老汉推车的动作也随即停下来,他往后退了一小步,一言不发地盯着怪老头的头。 “没用的,没用的!往者已逝,往者已逝!” 怪老头越说越兴奋,激动间他猛地将头从屁股缩回脖子上,也是在同一刹那之间,他忽然出手将警惕的李木木擒到面前。 李木木从一开始见到老头就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他自信就算对方忽然出手他也有一定的机会反应过来。 他对自己的能力有着正确的认知,三境的神识覆盖下,这么短的距离,就算是一尊四境的大修行者忽然出手他也必定有所警觉。 四境,他见识过,所以他有自信。 除非这怪老头是列缺跟黎源子那种站在四境巅峰的老怪物。 可是列缺死了,黎源子也死了。 所以当李木木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就已经被怪老头擒在手中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又遇上了一尊大神。 而且当他反应过来时才惊觉自己陷入了一种时空紊乱的状态。 一瞬息恍惚是一千年,一小步犹如万千里。 他这不是幻觉,头顶闪烁的星辰告诉他刚刚的一瞬确实不是一瞬,周围波光粼粼的湖水告诉他,刚刚的一小步的确不是一小步。 “没用的,你就算又回来走一遍也改变不了什么!” 怪老头一改之前的怪异,此刻正悠闲坐在岸边垂钓水中明月。 他说话虽然仍旧云里雾里,可是再也不是来来回回地念叨着那几句疯话。 “前辈,小生愚钝并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怪老头言语中不见一丝情感波动,他只淡淡道:“不打紧,知道了跟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该来的还是会来,该走的一刻也不停留,世人玩弄心机手段却不知人之千算不如天之一算。” 李木木虽然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半晌之后,怪老头先开口道:“烟柳仙蛇进化,吞噬大修行者的本源之气,急于求成,不免要留下祸根的。” 李木木的神经再一次警觉起来。 “您知道?” 怪老头淡淡道:“事情既已发生我自然就知道。” “你们守株待兔坐收渔翁之利,自以为占尽了便宜。可是难道你就没疑惑过两个叱咤风云的半步五境大修士为什么被你们轻而易举地解决?” 李木木沉默不语。 这件事情他也问过娲娲姐,可是娲娲姐只告诉他这是烟柳仙蛇一族的天赋神通。 老头冷哼一声道:“因为她压根就不是烟柳仙蛇,而是烟柳圣蛇!” 他感觉以李木木的剑势也没办法分清二者区别,旋即解释道:“你或许不清楚半步五境大修士的手段,对他们来说就算力竭之时也能利用一些特殊手段做到全身而退。” “弹指百里不过尔尔,瞬息千里并非难事,可是你那玉蛇却一口将二人吞下,你知道这是何等神通吗?” 老头站起身来走到李木木身边微微笑道:“小友,你已是三境修士,想必虚空是怎么的世界你也有所了解,西方超圣曾有言道,东、南、西、北、四维、上、下虚空皆不可思量。” 一个人想要在不可思量的虚空中精确抓住两个各自逃窜的半步五境大修士,其难度绝不亚于海底捞针。 老头继续道:“所以你知道你那小蛇是何等恐怖的存在了吧。” 李木木沉声道:“我不明白前辈的意思。” 老头忽然笑道:“不,你知道,只是你不愿去知道,不敢去知道,就像那些机关算尽的人一样,知道却不敢知道也不愿知道。” “小生这一路走来,若是没有娲娲姐的支持不知早已死了多少回了!” 老头闻言又笑道:“小友又错了,你该死的时候她保不住你,你不该死的时候不用她保护。” 李木木忽然转身直视老头浑然一色的白瞳正色道:“小生没错,是前辈错了!既然前辈说小生生死不由他人定,那么娲娲姐生死又有何影响于小生的生死?” 老头将他那满是白发的脑袋一歪,半晌后才笑道:“确实,确实,该来的还会来,该去的一刻也不会停留。” 他不停地念叨着这句话,忽然又疯笑起来。 “往者已逝!往者已逝!冯枫巅,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第228章 凄凄惨惨器奇蝉 疯老头冯枫巅原本正一边唱一边跳着。 下一瞬他忽然急展猿臂扑向李木木,在李木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他抱入怀中。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紧紧抱住李木木的老疯子仍在哦哦地唱着。 他一边唱一边往星光荡漾的湖水边跳近。 他的脸靠得越来越近,白惨惨的胡须已经悉数落到李木木的脸上。 李木木虽然感觉很难受,可是他此时既看不见也挣脱不开。 正在他还在挣扎之时,冯枫巅那双如羊脂玉一样的眼睛却猛然凑到跟前。 老疯子开口道:“小友,小友!老夫与你有缘,老夫赠你一场机缘如何?呵!往者已逝,来者可追,往者来者,来者往者,界限在哪里?” 冯枫巅才恢复理智片刻又陷入疯癫之中,他又开始莫名其妙地哦哦吟唱起来。 湖水是冰凉的,秋风是冷的。 李木木清晰记得自己被老疯子冯疯癫抱着跳入湖中,就像他清晰记得自己来时,心脏山外是茫然无尽的荒漠。 那绝对是湖水,他闭上眼睛甚至还能回味刚落入水中的冰冷。 老疯子的话还萦绕在耳边。 “送你一场造化,往者,来者,岂有此理.....” 可是现在他却独坐在一片苍茫的沙漠之中。 没有湖水也没有老疯子,凄冷的秋风带着一身肃杀,卷着细小而锋利的砂石毫不留情地灌进他的鼻子。 李木木睁开眼睛,他的泪水险些不自觉流了出来。 这个熟悉的场景这是他最初来时的样子,是他印象里的样子,可是红枫林是什么? 幻觉? 他确实很累,自从除了心脏山之后他疲倦地几乎能倒头就睡,这种情况下人确实容易产生幻觉,修行者也不能例外。 可是他不能睡,因为娲娲姐已经先他一步睡着。 李木木分不清现在是幻觉还是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幻觉,或者两者都是幻觉,亦或是两者都是真实的。 但是他知道娲娲姐沉睡是真实的,他将黎源子几人吞下之后便进入了休眠状态。 秋风渐凉,蛇要冬眠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人身疲倦,躺下休息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李木木已经迎风躺下,可是他又很快坐起身来。他发现自己的后背似乎长了一个坚硬无比的疙瘩。 李木木疑惑间绕手去摸,脊椎处果然有一个硬硬的东西。 那东西比拇指大不了多少,摸着像是玉石材质一样细腻,形状则像是,一只蝉。 蝉的种类很多,但是它们的造型普遍都比较独特,而独特的东西往往易于辨认。 可是再独特的东西平白无故粘在自己身上也不是滋味。 李木木试图抠下来,可是片刻之后他回过神来,这东西不是简单粘在他的皮肤上而是长在他的骨头上。 念及于此,他当即联想起幻境里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头。 “那是真实的吗?这里又是真实的吗?” 李木木的思绪也开始紊乱起来,躁怒之间他猛地将双手捶打着身边的砂石。 “这里仍不是真实的世界。” 李木木很快反应过来,他现在虽然思绪混乱,但是他清楚记得,这漫天的风沙在罡风的千万年的打磨之下早已圆润如珠。 他抓了一把砂石,尖锐地如同刚刚破碎的顽石。 “幻境?” 李木木站起身来就要继续向前走。可是他刚一抬脚就意识到一件很不对劲 的事情。 先前他与娲娲姐在过道上坐山观虎斗时他的确利用一些丹草恢复了一下脚上的伤势,然而对他此等境界的修士来说,血肉再生不是一件特别简单的事情。 他撩开裙摆,见到那双稚嫩如新的双脚时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先前李木木为了帮助娲娲姐在休眠之中顺利吸收黎源子几人的本源之气,也将自身全部元气灌入娲娲姐体内。 他连御剑的能力也没有,因此他只能选择一边步行一边恢复元气,而他之所以要慢悠悠地走正是因为这脚伤让他没办法借力速行。 可是现在脚伤却完全好了。 正在李木木略感彷徨之际,身后却传来一声凄切的蝉鸣。 秋风里的蝉叫声与夏日中的蝉鸣完全不一样。 夏日的蝉鸣中满是挣脱束缚后重获自由的肆意尖鸣,像是寒窗苦读后一举登科的学子纵马长安般洒脱,那是一种对新生的热烈向往。 秋风里的寒蝉则不同,那种生命即将凋零的悲怆感,那种往者已逝而来者却不可再追的落寞感,都藏在一声声凄切的长鸣中。 李木木也被这一声忽然惊起又戛然而止的蝉鸣吓了一激灵。 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发现,刚刚那一声蝉鸣就来自于寄生于他背后的那一只石蝉。 石蝉开口? 这一声那么真切,完全没有一丁点虚幻的感觉。 正在李木木惊异之时,一阵阵真切的声响也纷纷涌入他的耳中。 在各种声响交错的时间,他旋即感应到许多强大的威压正在往他所在的方向赶来。 天上、地下,四面八方都能感应到。 李木木已经不敢确定他所以为的幻境是不是真的幻境。 “居然是一个姑娘?” 空中已经有人凌乱点缀排列。 地上的人显然要慢上一些。 “林公子好眼力,确实是一个姑娘,还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圣裔姑娘。” “你们都忙着说屁话,那这小妮子归老子了!” 天上飞的也有比地上跑的要慢的。 可是那壮汉虽然来得慢出手却最为果断。腾挪之间,他那大如熊掌的双手瞬息抓到李木木的跟前。 “猴急的小坏蛋。” 一声阴柔的男声在熊掌拍来的一瞬间响起,一个浓妆艳抹的青年男子陡然处在壮汉与李木木之间。 阴柔男的手极细长且极柔软,他一掌迎上壮汉的熊掌,就如青葱甩上老松根。 然而两掌交接的一刹那,壮汉的熊掌竟然被阴柔男轻易折断。 惨烈的叫声随即响起,可是眨眼间这声音又戛然而止。 壮汉的脖子已经被阴柔男生生扭断。 “本宫最讨厌这些脏男人染指咱的小心肝了!” 第229章 千里奔袭丧家犬 阴柔男子出手之时李木木也悄然动了起来。 在这样的境况下,动起来不能说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但是待在原地显然比动起来更为愚蠢。 他的动作很轻,像风,一眨眼就已然不知所踪。 呆瓜仍在愣神,实力稍强的却早已飞身赶上。 阴柔男子眯着一双凤眼远眺李木木逃遁的方向却并未急着追。 “器奇蝉就在那个小郎君身上,不过他也是圣裔之人,如此咱解决起来倒是省事不少。” 围在他旁边的人皆是低头不语。 阴柔男子似乎想起高兴的事情,他忽然尖声怪笑起来。 “一个喜欢穿裙子的小郎君,品味倒是跟咱家相投,有趣,有趣的紧。” 阴柔男怪笑间以一种极快的步伐向着李木木逃遁的方向赶去。 李木木御剑而行速度极快,不消一会儿他已远离原地上百里。不过御剑却有着容易暴露目标的弊端。因此在飞行数百里之后他决定以脚下的沙丘作为掩护。 沙丘不能完全遮掩气息波动,但是他之前从鬼族身上学过隐匿身形气息的功法。低阶的功法骗不了高境界修士的探查,不过聊胜于无。 心念及此他已然行动起来。 然而情况却比他预期的要麻烦许多。 身后的人还没追来,前方就碰上了赶来的人。 李木木看得很清楚,为首一人是个紫衣青年,骑着一只说不上名的飞行坐骑,后面一色的灰白长袍装扮的男女,看样子应该是仆从之类的人,也是差不多的飞行坐骑。 进入星域的名额虽然没有具体的规定,但是显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所以来人不是修为不差便是背景雄厚。 “前面的姑娘,留下器奇蝉!” 李木木目光一凝,虽然他不知道那人口中的器奇蝉是什么东西,但是也大致猜到就是自己后背那蝉状的玉石。而先前那些人兴师动众赶来显然也是为了这东西。 这东西有何妙用他不知道,但是与神念的一样,为众人所求的必然有其独到的价值。况且这东西现在与他连成一体,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东西。 将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显然不是李木木的作风。 草木剑诀运转,剑鞘中的柔骨剑已经发出阵阵清鸣。 一剑飞去,如墙角疾风忽然而起。 正面而来的紫衣青年猝不及防硬接一击后当即坠落地面,而他身后的几个灰衣人更是直接被斩成重伤。 紫衣青年看着护身法宝上的道道裂痕心中也是滴血。 这顶级的防御灵宝是家里主子看在他勤勤恳恳伴身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才赏赐下来的。因此这东西的荣誉价值已经远胜其原本价值,若不是听说此行凶险异常他都舍不得穿出来。 “小娘皮,老子待会扒光你的衣服!” 紫衣青年咒骂间驾驭飞行坐骑急速追赶遁逃的李木木。 术业有专攻,飞行坐骑虽然战斗力普遍较差,可是飞行速度却并非寻常修士可以比拟。 李木木身上缺少真正适宜长期赶路的功法,因此他虽然借助了巴舟去若飞迅速与紫衣青年几人拉开距离,但是片刻之后那几人便闯进了他的神识覆盖范围之内。 “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李木木暗骂之间再一次运转草木剑诀凝聚逍遥剑意。 片刻之后,一声兽吼入耳,紫衣青年几人旋即扑到身后。 几人先前吃了亏,知道李木木是个不讲武德的人,因此此刻都学精明起来。 六七道攻击陡然从身后轰来,旋转缠绕之间隐隐有将李木木困在中心的趋势。 李木木见状也知不妙,不过心念一动便想到了对策。 只见他一念控制柔骨剑悬于自己身后,剑光流转旋出极尽华丽的剑花。 身后轰来的攻击毫无意外地与剑花撞到一起,刹那间光明世界中迸发出一朵耀眼的烟花。 闪光之中,一道人影如流星一般斜斜坠入荒漠之中。 紫衣青年见状不禁冷笑道:“小娘皮,花里胡哨!” 他随即右手一挥,身后几人迅速向着流星坠落的地方包围而去。 不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们并未贸然冲杀上去而是围做一团,然后才慢慢缩小包围圈。 正当几人警惕着小心翼翼靠近李木木之时,淡淡的烟尘之中忽然迸发出三色奇异的光彩。 紫衣青年反应最快,眨眼间他已经将心爱的防御灵宝激活,并且还贴心在法宝外套上一层薄薄的元气纱衣。 警惕的几人反应已经很快,可是却远远没有李木木的逍遥法快。 正当几人迅速后退之时,赤青银三色链条忽然如沙漠腹蛇一般从各人脚下蹿出,呼吸之间便化作一张巨网将几人束缚成茧。 这是李木木参悟了从碧波湖红妆院女子那缴获的锦鲤织衣功法后,将其与自己感悟的逍遥三法融合后产生的新功法。 逍遥三法的优点在于成型极快,但是束缚效果不强的短板也很明显。如今锦鲤织衣的优点正好补上逍遥三法的不足。 被三色网束缚住的紫衣青年几人当即感觉自己身上背负着一座大山,刹那间他们连着坐骑都都已经支撑不住而倒了下去。 “诀,剑!” 这几个人的修为不低,要悉数斩灭势必要多花片刻功夫,而李木木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因此他一出手就是威力极强的判官九剑。 诀字剑,判死生。 极薄极软的柔骨剑穿透空间束缚倏尔出现在紫衣青年额前,随后毫不留情的穿过几人的脑袋。 柔骨剑尚未飞出时他已经转身迅速离去,身后还有许多实力不明的人,他没有时间去检查这几人是否已经悉数暴毙。 转眼间又是数百里的奔袭,前方的荒漠中忽然出现一点绿荫。 沙漠绿洲? 李木木来不及多想,一个闪身便消失在茫茫绿荫之中。 “等你好久了!” 他才双脚踏入绿洲,一个声音便迫不及待响起。 李木木警觉不对,脚尖稍一用力整个人如网中惊鹊一样迅速向后弹射飞起。 然而一张绿色罗网却从身后包围上来。 前一刻他还撒网骗了几个呆瓜,想不到风水轮流转,没到半天功夫他却变成闯进他人罗网的呆瓜。 第230章 万人围剿怀壁人 李木木反应极快,他神识才一感应到身后有巨网扑来便在空中表演了一个漂亮的鹞子回旋。 几段星闪之后,他的身形早已出现数百米开外。 拉开距离后的李木木仍不敢大意,此人既然能做到提前设伏,必然是与后面追上来的人有所联系。 时间宝贵容不得他多想,柔骨剑无声飞出的一瞬间他猛然将所有力量都运转到脚上,一步跨出,瞬息逃出数里之遥。 设伏之人见到李木木绕开围捕短瞬逃离心中也是震惊。不过此行不允许有错,他旋即腾挪身形赶上李木木。 然而他前脚才动便迎面撞上隐匿气息的柔骨剑。 操剑之人虽已行远,但是剑意未消,设伏人在毫无防备之下当即被刺出一个贯穿躯体的窟窿。 冰冷剑身穿过,热血旋即喷涌而出。 设伏人一个踉跄险些坠下空来。 他的眼神逐渐冰冷起来,一股难言的怒火忽地自心尖燃起。 一枚止血灵丹飞入伤口之中,药力才一化开,设伏人踏着飞行法器加速追了上去。 几人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追到此地。那人来时已经看到路上紫衣青年几人的死伤,走到这又探知到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心下火热,想着李木木几番对战必定虚弱至极。 那人驾驭法宝一线如光急速追上,片刻之后又陆陆续续有上百号人抵达绿洲范围。 而正前方不远处,李木木又双叒叕被截停了下来。 十几号衣着各异的男女扇形排开,手中法器不由分说便已在凝聚攻击。 李木木自然不敢耽搁,柔骨剑闪出耀眼剑花,眨眼间又化作漫天剑形刺向众人。 激烈的交锋一触即发,漫天的攻击余波如同乱石抛入宽广的镜湖,一时间空间隐隐有些不稳。 李木木也是着急,三番五次被人拖出,不消几息后面的人必定就能追上来。 “念在你我皆出圣裔,器奇蝉留下,人走!” 对面那人说话如同他的身材一样简短有力。 “敢问道兄,这器奇蝉究竟是何物?” 矮人眼咕噜一转,随即开口道:“一把钥匙,道友既然不知其用处,想必留着也没用,我想还是速速交出为妙,莫要因小失大为了未知的缘故枉送了性命。” 矮人说话忽然冗长,明眼人都知道其中必有猫腻。 李木木迅速抬起右手,手上的纳戒一览无遗暴露在几人眼中。随即纳戒中迸射出耀眼的光彩,众人目光当即被吸引过去。 几人看得真切,一枚小物件从李木木的纳戒中飞向了高空。 闪烁腾挪,八人有七人出手抢夺,仅剩三人呈三角形将李木木围在中心。然而只是眨眼功夫,李木木便消失在了原地。 几人本就紧张,一时间竟然没认出是简单的隐匿之法。 李木木趁着人乱的空隙方向悄悄溜走,一只纤长的玉手忽然从虚空中探出,精纯的能量自掌心化开,最后悉数归入李木木体内。 他千防万防就是没想过警惕虚空黑手。先前的经验给了他一个极为刻板的印象,这一片虚空早已紊乱不堪,绝没有四境之下的人能够横渡虚空。 也正是这一刻板印象将他逼迫到了如今的境地。 先前都是李木木不讲武德暗算他人,现在才知道猝不及防之下硬接他人的全力一击竟然如此难受。 经脉内流转的天地元气在身体受击的一刹那完全凝滞下来,片刻之后元气虽然恢复流动却又变得异常紊乱。 还未等李木木有所调息,先前出手之人早已凝聚下一轮攻势。 小矮人几人在发现李木木先前抛出之物并非器奇蝉之后同样恼羞成怒,手中法宝显威,各色光彩流动,攻击如同不要钱一样落在李木木身上。 成为众矢之的的李木木却嘴角却噙起一抹笑意。 被人自虚空中偷袭一手时他没有第一时间稳定体内伤势,反而是顺势试探性伸出一只脚验证自己内心猜想。 事情如他所料,这里的虚空仍旧紊乱,可是却比西北星域的罡风荒漠要稳定许多。 寻常三境修士固然还难以在其中从容穿梭,但是他却有十足把握。 他笑了起来,既是为自己有机会脱身而笑又是笑先前那固守成规的老古板劲。 十数道华丽攻击眨眼就已到脸上。 然而李木木的气息如同上一次一样诡异消失。 先前围着他的三个人也以为他故技重施羞辱自己,当即加大法宝的元气灌输。 “轰隆隆......” 美妙的群响之后只剩层层烟雾。 躲在虚空之中的人离李木木最近,感知也最敏锐,他当即想到一个可怕的定律。 有烟无伤铁律。 他暴露身形以神识细细探查方圆数百米内的每个角落。 李木木竟然真的消失了。 他暗忖道:“难道遁入虚空了?” 不过他随即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如果他真有在混乱虚空中穿行的能力,先前就绝不会用那种低劣的手段隐藏气息。 思索之间身后众人已如约而至。 “武矮子,人呢?” 被称作矮子的矮子眼中满是怨恨却选择沉默不语。 那人讨了个没趣旋即又转向藏匿虚空出手的人问道:“文竹竿,你们也太废物了,一个女人都抓不住,是我都没脸上自己老婆的床。” 被称作文竹竿的人眼中闪过一抹杀机,不过旋即却又和善笑道:“那人确实有两把刷子,文某不才,此功劳当让袁兄。” 这个姓袁的脑子确实如未开化的猿人一样直愣愣的,文竹竿话里话他愣是没听出来,反而趾高气昂走到几人跟前。 而那位置恰好是李木木原先站着的位置。 一阵光彩流动,万千锦鲤如菜地惊蝶一般飞起,刹那间便将袁姓男子四肢牢牢锁住。 第231章 龟息遁山戏群英 袁姓青年见状大惊,五指瞬间成爪疯狂撕扯着游荡在身上的锦鲤。 当众人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之时,一柄薄而柔的长剑忽然出现在在袁姓青年的脖颈前。 先前杀人,剑上血气犹腥。 杀气先血气一步惊入青年神经。他心念一动,身上的护身法宝瞬间激活起来。 求生的本能极大地激发出了青年的潜能,只见他十指上血光骤显,坚韧无比的锦鲤束缚瞬间被扯得支离破碎。 他往前一跨,瞬间闪到百步之外,然而正当他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快感之时,冰冷的柔骨剑早已破开护体法宝的防御划过他的脖子。 一路追狼,如今饿狼反扑,如此骇人的一击必杀威慑之下,围杀之人当即陷入恐慌。 “那女人藏在虚空之中,别分开站着了!” 在反应机灵的人一声吆喝之下,各自为营的人当即迅速围城一圈。 后面仍有不知缘由的人陆续赶来,空中的喷洒的血花还未完全落地,地上却忽然长出朵朵妖艳而血腥的花朵。 随着一个又一个修士莫名倒下,有人终于按捺不住,强大的攻击随即如狂风乱雨一般倾泻在这片空间中。 乱战中,不少倒霉的修士丧命其中。 文竹竿等心性稳重的人在这样的疯狂之中仍保持着十足的冷静。 他们都明白一个人纵使藏匿在虚空之中也一定有其轨迹可循。而李木木之所以要制造这样的混乱,不过是想着趁乱逃离此地,再以混乱余波干扰周围的虚空痕迹,最后做到完全隐匿自己的行踪。 念及于此,他们当即跃上更高空暂时摆脱底下无知之人的混战余波。 “武兄,传闻兄台昔年于某处大能洞府寻得一卷寻人秘术,不知小弟今日是否有幸一睹其神?” 未等文竹竿说完,三寸丁谷树皮模样的武大便捻着诀吟唱起晦涩难懂的咒语来。 他脚下不足五十米的地方仍是混乱不堪的攻击,庞杂的能量早已将原本稳定的空间搅荡得极不稳定。 武大吟诵罢咒语,一道玄之又玄的符文锁链随即从其脚下生出,随后以极快的速度曲折探入薄弱的空间。 当锁链的末端抵达李木木最初消失的地方时,其上密密麻麻的怪异符文当即闪烁起来。 混战之人此时都感到有些力竭,当他们发现似乎再没有人受到暗袭之后也是稍松紧绷的神经。猛烈的攻势随即如丑时的烟花一般逐渐暗淡下来。 然而这边攻势才淡,那并薄而柔的长剑却又幽灵般出现在晃神之人的身后。 血光飞溅,哀嚎满天。 一息十步,十步一人,血腥的血花再一次在眼前绽放。 符文铁链随即急速抖动,每当有人殒命,铁链总是能在呼吸之间抵达,可是却又立即失去目标。 包括文竹竿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李木木隐匿入虚空竟然不是为了逃跑而是为了伺机斩杀众人。 武大几次三番寻到李木木遁行时残留的踪迹却又完全捕捉不到完整的行进轨迹也是生出被戏弄的羞辱感。 瘦高个子文竹竿站在一旁看了半天早已瞧出此间端倪,只见他柳叶细目微睁,身形便完全消失在原地。 空间遁梭是他的看家本领,无论是类似于缩地成寸的空间跃迁还是利用虚空行进都是他的拿手好戏。 虚空寻人,简直是痴心妄想。不过他却擅长利用空间锚点之间的联系按图索骥。 三息已过,文竹竿感觉自己离逮到李木木又近了一步。 然而当众人都在费心寻找李木木之时,一柄柔骨剑却早已悄无声息抵在武大的眉心。 武大瞳孔一震,对面的俊俏女子脸上的戏谑表情此刻在他眼中却是魔鬼一般。 薄的剑永远没有多余的感情。 眨眼之间,武大的识海早已被洞穿。 轻车熟路收取完战利品的李木木重新施展龟息遁山之法隐匿身形。 李木木杀人的手法太过利索,以至于被杀之人几乎来不及表达痛苦便已死去。重新现形的文竹竿望着脚下七零八落的身体时才后知后觉自己正身处一处恐怖修罗地狱。 另一边的李木木此刻却悠然自得,有龟息遁山这等秘法在身,他完全不担心这些人能将他找出来。 圣人有言,三更有仇,先前被他们撵狗一样追了几千里地,这口恶气不吐不快。 面对单方面的屠戮,围剿之人逐渐心虚,胆怯者早已瞅准机会逃之夭夭。 慌不择路间他忽然发现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当他抬眼看清来人时心中却是一惊,当即连连道歉道:“王相公,在下狗急乱跑顾着屁股没带眼冲撞了相公,小的该死,还望王相公海涵!” 那人言辞卑微,句句话皆说得急切又诚恳,生怕晚了一些或是少了一些诚意都要面临灭顶之灾。 他只低头不敢看那王相公一眼,见到后者没有任何表示手已经不自觉抖起来,不过他脑瓜机灵,当即摘下指上的纳戒,又在干净的衣裳上擦了几下才双手呈到头顶道:“腌臜之物,如果没有污了相公的眼,还请相公收下。” 王相公冷哼一声道:“你这奴才倒是懂事机灵,看在你那么诚信敬意的份上本宫给你个机会。” 逃跑之人听闻此话如获大赦,连连称谢道:“谢谢王相公!小的这就滚!” “嗯?你没听清本宫说的话吗?咱是给你一个留在本宫身边的机会!” 才获新生的人闻言却如遭雷击一般连连磕头道:“相公抬爱,小的鸡狗一般的人哪里配与鸾凤真龙为伍。相公还是把小的当屁放了吧!” 王相公却不言语,他嘴角邪魅一笑,修长的手指作拈花状。 只见他两指稍稍一捻,逃跑这人当即捂着裆痛苦哀嚎起来。 “本宫问你,那穿裙子的美少年今在何处?” 裆下少了二两肉的男子悲哭道:“回王相公,那人被我等追到此地后忽然施展一种能完美隐匿气息身形的功法,现在正在前边暗中伤人,片刻功夫已有不下百人殒命。” 王相公闻言低声道:“先前情况紧急他有如此手段却不施展,莫非是以弱视敌,然后诱敌深入不成?” 念及于此他远眺前方,片刻之后忽然笑道:“竟然是灵龟一族的秘法,这美少年着实有趣!” 说话间,王相公忽然抬起右手,只见修长白嫩的五指弯成爪状。他一爪猛然探入虚空,一瞬间以玄之又玄的手段锁定了李木木的行动轨迹。 以龟息遁山隐匿的李木木正想再次出手,却隐隐感受到一股气息将自己锁定。 第232章 多宝男儿爱红妆 感受到陌生气息锁定的李木木却没有过于慌张,他心念一动,一缕细幽的神识旋即逆着对方探查的诡异延伸而去。 王相公凝神寻找李木木之际却敏锐感知到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神识逆向探查,他深究之后不禁暗笑道:“乡野小儿,这等手段也敢前来卖弄?” 只见他缓抬左手,一卷蕴含无穷奥妙的画卷随即出现在他面前。 画卷之上画的不是花石鸟木也不是山水美人,入眼只有形色各异的骏马。画卷自展呼吸之间,只听得画里传来一声绵长马嘶,接着神光闪烁,一个穿着紧身长裙的人形旋即出现在王相公面前。 来人正是凭借龟息遁山隐匿身形气息的李木木。 见此情形,饶是他心志坚定也不禁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 龟息遁山不是寻常隐匿之法,当时他施展第二层术隐之时,就算是剑灵那样能推算古往今来的存在也一时找不到抓不定他的踪迹。 可是眼前这个看着像弱柳扶风的女子一样的男人不仅轻而易举掌握他的踪迹更是一下子将他扯出虚空。 阴柔男子王相公见状不屑笑道:“本宫手中乃是索骥图,灵龟一族的隐匿之法在你们这样俗人眼中或许堪称高明,可是在本宫眼中也不过是秋菊夏叶一般稀松平常罢了。” 李木木完全没心思听眼前之人炫耀一般的说辞,他猛然抬手以柔骨剑在眼前旋出一圈剑形。 十数道剑形无声飞去,站在阴柔男子身后的几人一步跨出,不约而同挡在阴柔男子身前。 剑落在他们身上发出一连串细密有声的金石交鸣。 李木木眼神一紧,知道这些人都修为虽然不高,但是体质很是特殊,就像是专门培养起来当肉盾的死侍。 被团团保护的阴柔男子不喜反怒道:“都给本宫滚开!难道在你们眼里咱连一个小屁孩都比不上吗?” 几人不敢有任何言语,闪电般退回男子身后。 阴柔男子见状得意一笑,随即向前走出几步靠近李木木道:“小郎君,本宫王怜水,乃是当今圣朝内务监礼司总管唯一的义子,论权势,虽说不上不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你要是跟了本宫,咱保证你有享之不尽的富贵荣华,如何?” 李木木看着王怜水带着浓浓猥亵欲望的眼神直泛恶心。从这人的一言一行他也大致猜到面前是一个怎样的人。什么权势滔天,说到底不过是借着阉党老爹狐假虎威的伪男罢了。 他旋即冷哼一声道:“很抱歉王公子,在下磊落直行苍穹之下,没有公子那样的特殊雅兴!” 王怜水仍是一脸笑意,“都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可是只有本宫知道,像小郎君这样的男儿才是水做的骨肉,咱名叫怜水,也正因怜爱你们这些水一样的人才出名,放心,小郎君,你会喜欢的!” 李木木看着王怜水一边说一遍吞咽着口水更是泛恶心,此时他连与这人多说半句话的兴致也没有。 柔骨剑动如幽灵,清风拂面之际剑已到眼前。 然而王怜水却不见一丝慌忙,只见他仅仅向后撤去半步,他的身形却已然在数百米之外。 李木木感知敏锐,王怜水先前那一步完全不见元气波动,显然是借助了某件法宝的神效才有如此神速。 躲过清风一剑,王怜水挑衅一般一步踏至李木木身前五步,饶有玩味道:“小郎君,这雁行靴感觉如何?” “东西是好东西,不过穿在你这样的人身上怕是骚得慌!” 李木木的嘴角不自觉翘起一弯残月,此举虽是无声却比恶语更加伤人。 王怜水显然已经被激怒,那自带玩味的笑意完全消失。 “好好好!待到本宫擒下你,咱让你知道它骚与不骚!” 王怜水言罢右手一探势如蛟龙出海,磅礴之气先声夺人眨眼已到跟前。李木木知道王怜水虽然言行举止令人作呕,可是仗着身上的宝贝却也有高手实力,因此他也不敢大意。 柔骨剑乖巧悬护于胸前一尺,王怜水的攻击轰来之时,柔骨剑悄然而动,当即凝聚出一道剑网笼罩周身各处。 沙尘飞舞之际,李木木故技重施在自己脚下暗暗藏下一道紧固言法。他再一次施展龟息遁山之法隐匿自身气息并悄然后退百米。 王怜水凤眼沉沉,心中早有打算。 只见他抬手之间索骥图再一次出现在手中,画中仍旧是骏马嘶鸣,短瞬之间,李木木再一次被拉回原地。 王怜水见状得意笑道:“来来回回就一招王八逃,本宫看你是黔驴技穷了,若如此倒不如今早从了本宫,放心,咱仍旧会好好疼你的!” 李木木想笑却怕王怜水看出端倪,于是默不作声往后弹开十数步。 王怜水自然不会错失这样的大好机会,他右脚脚尖稍一用力,雁行靴骤然激活,眨眼之间他便抵达李木木原先站着的位置。 熟悉的赤、青、银光在熟悉的地方以熟悉的姿态闪烁起来。 王怜水只觉得眼前一亮,往前扑的动作瞬间停止。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上了李木木的当。 怒意无名起。 长那么大,只有他骗别人,谁敢来骗他! “拓碑刀!” 随着他喊出三字,一件刻刀模样的法宝当即出现在他身前。 刀身小巧,势如雷霆,在三色言法才完全形成时,刻刀却也刚好将言法束缚完全粉碎。 李木木故意面露惊恐之色,他随即又迅速向后迅速退去。 王怜水眼神中却夹杂着羞愤与莫名的兴奋。 “喜欢玩捆绑是吧!待会本宫让你玩个够!” 雁行靴不愧是仙品之器,虽然李木木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可是不到五个呼吸王怜水的利爪便抵近李木木身边。 李木木终于不再掩饰地笑出声来。 王怜水听到那声音暗道不妙,可是攻势如此他却已来不及止步。 他发现自己竟然身处无尽的汪洋之中,而且他的五感全都受到严重的限制。 他没有很慌张,更多的是羞愤,从头到尾他都如戏班里的猴头一样被李木木尽情戏耍。 他堂堂内务监礼司总管义子,连喝的第一口奶都是甜的,他哪里吃过这等苦头?身边的人无一不像看家忠犬一样围着他转,他何时被人如此算计? 羞从心中起,怒向胆边生。 王怜水心念一动,一个蔚蓝色的精致罩子当即出现在手中,罩子周围一道玄奥符文光彩流动。 李木木完全不敢给他任何机会,几乎在王怜水踏入瀚海言法的一刹那他手中的柔骨剑便已经出手。 赤红的凤火与玄色的龟火如双龙戏珠一般交缠在剑身之上。 罡风叠成磅礴的海浪推着柔骨剑直直刺向被瀚海言法限制的王怜水,这几乎是李木木目前能使出的最强一击。 以草木剑诀为基,以判官九剑的诀字剑为引,又有双色兽火叠加从八翼梦草那感悟的一丝罡风剑意。一道足以轻易斩杀三境上流修士的攻击毫无意外地落到王怜水身上。 “轰!” 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在激荡飞尘间穿荡。 李木木的神识一直锁定着王怜水的气息,他在生死之间磨砺过,深知不见尸体不松懈的重要性。 黄沙中有别样的光彩流动。 蔚蓝色、碧绿色...... 李木木瞳孔一震,柔骨剑闪电飞回手中。于此同时,狼狈不堪的王怜水推着手中的拓碑刀紧随其后。 先前一击,他以离尘符箓摆脱瀚海言法的迟缓影响,又以定风珠抵消罡风剑意,蔚蓝色的则是仙品法宝幽海罩,能隔绝火系伤害。 除此之外,他还动用了许多没发挥作用的法宝。 那一刻他确实慌了。 而这一刻他确实怒了。 拓碑刀能破一切迷瘴束缚,这一击他必要李木木殒命当场。 然而他再一次失算了。 拓碑刀连同他一起都在李木木身前三五步内陷入近乎静止的状态。 王怜水的瞳孔在缓慢放大,他身上已经没有第二张离尘符箓。 在他对面的李木木却没有想象中那般从容,只见他手上的柔骨剑绕着掌心一旋,王怜水佩戴纳戒的手指当即落入他的手中。 手指还未完全斩落他已经先一步施展龟息遁山的第二层,术遁! 他的身形迅速消失,后面还跟着一截手指,指上是一枚极为漂亮的纳戒。 第233章 故乡河里旧时月 枝上嫩尖尖。饮春水、化浓颜。 傲骨凝坚,任尔琢磨,锋芒如剑。 蝶飞破茧,江湖事、在所难免。 听风笑月,向阳雁,黄连天。 谁问少年,残花流水,轻舟忽远。 最是人间,嫩枝无火空烟。 ——题记 “你们全都是废物吗!一个小孩都拦不住!” 盛怒之下的王怜水一脚将离自己最近的铁奴卫踢飞数十步。 他看着自己不翼而飞的手指再看看毫无反应的索骥图大吼道:“找,挖地三尺也把那小畜牲给我找出来!” 话音刚落,铁奴卫当即四处分散而去,只留三五人继续保护王怜水。 “通知蛮奴,让他停下所有行动,把所有人召来见我!” 在王怜水气急败坏调度人手的时间里,施展龟息遁山第二层的李木木早已远遁不知百千里。 远山茂林,秋风白草,一处幽深隐蔽的洞穴中,尚未完全调息回来的李木木正坐在地上清点这一路的战利品。 他没有急着探查其他修士的纳戒,他最为惦记的还是从王怜水那缴获的那枚精致纳戒。 先前一击他本想着困住王怜水便迅速逃离,那家伙就是机器猫,口袋里全是宝贝,李木木全然没有把握能一击杀死他。 不过见到对方身上的宝贝他也着实眼热,因此他才贪那最后一下,好在终于是没有意外。 纳戒轻薄,其上有蝇头小字写着的一行字,“长安府流云公子王怜水”。 不过令李木木感到意外的是王怜水的纳戒竟然连一个最简单的禁忌手段也没有,他轻而易举地就将其中的东西都取了出来。 李木木冷哼一声,暗笑道:“这小太监当真是自负异常。” 李木木原本想象着纳戒中会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宝贝,他猜中了却也没有完全猜中。 王怜水的纳戒之中的确不乏宝贝,不过看这样子却中规中矩,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少,可是明显算不上宝贝。 精致小巧的虎头鞋子、造型古朴的拐杖、颜色艳丽的肚兜、看着就极有年代感的镯子,簪子、胭脂盒、长裙、长剑...... 看着这些东西,李木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随手捡起最前面的虎头鞋,上面有一个显眼的标签,上面正书几个小字,“鸡溪县,黄家两岁幼童,烹!” 见着这几个小子,李木木莫名心中一紧。他又拿起拐杖,上面同样有一个显眼的标签,其上同样正书几个小字,“垂云峰,李仙翁,杖!” 李木木手一滑,指上莫名多了一点黑褐色的碎斑,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东西是血渍。 落手处是一杆长枪,材质很是一般,品阶只在灵器中品之列。 对于这样一杆长枪李木木本没有太大兴趣,可是当他看到枪末上系着的东西时却瞳孔一震。 那只是一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石头,它只有小指般大小,平平无奇的颜色。 李木木一把将它抢到手上,当他看清石头上的图案时,怒意交杂着恐惧瞬间蔓延全身。 石头上是天然形成的一张憨态可掬的笑脸,放在掌心就像是一个总带着笑意的光头少年。 这种石头,是李家村村尾的小河里常见的碎山石。 这个石头,是李慕白偶然捡到的宝贝。 李慕白,是他昔年最好的伙伴。 “木子,你看,这碎山石看着像不像你小子那猥琐样?” “让我看看!” “不要啦,木哥!” “以后本大爷闯荡江湖闯出名堂就用这东西当令牌,有本大爷罩着你,你小子到哪都没人敢惹!” “......” 二人的欢笑淹没了流水,而流水却送走了他们的童年。 旧时的一幕幕如浅水下的碎山石,随着潮起潮落零零星星浮现在眼前。 他猛然抬起那柄长枪,上面果然也有一个标签。 “桃花渡,李木木,残!” 虽然上面不是他想象中的名字,可是这个名字却与那三个字有着同样的说服力。 李木木身形一闪,疾风卷起无数的器物,当所有的东西再一次落回地上时少年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柄平平无奇的长枪。 上一次回李家村,他没见到李慕白,朱先生说是早些时候自己出门游历了。至于去了哪里,他对谁也没有说。 他御剑凌空速度极快,一身磅礴气息尽数外泄,所过之处方圆十数里皆能感应到他的气息。 数个时辰之后,身后已有人追赶。 他止住身形,前方一人桃花脸上尽是凶狠,此人便是吃了大亏的王怜水。在他身边则是十几个与先前铁奴卫不一样的奴仆。 “小杂碎,想不到你竟然会蠢到自投罗网!” 李木木捏紧手中的长枪,呼吸已然急促。 “我问你,这枪,哪来的!” 王怜水闻言脸上当即浮现出一个令人作呕的猥琐笑容。 “里面的东西全都是本宫的战利品,你也瞧见了吧,里面什么都有,刚满月的粉嫩小孩,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不死的,娇滴滴的美娇娘......本宫啥收藏都有!” “我问你这枪,哪里的!” 王怜水满不在意道:“本宫藏品那么多,哪里记得那件是哪件?上面不是有标签嘛,你看看写着什么,兴许能唤起咱的零星记忆。” 话及于此,王怜水忽然连咳带喘地大笑起来。 “桃花渡!李......” 还未等李木木说完,王怜水闻言当即拍手笑道:“咱想起来了,咱想起来!” 他猛然转过头随着身后的十几个奴仆装模作样道:“你们还记吧,桃花渡,那个用枪的小郎君,那小模样,真是令本宫回味无穷!” 王怜水说罢忽然冷声道:“可是你们这帮废物却连一个断手断脚的人都看不住,你们该当何罪!” 他身后十余人异口同声道:“属下罪该万死!” 王怜水邪魅一笑道:“现在就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擒下此人,无论死活!” “是!” 十几人说话间早已如惊巢毒蜂一般飞掠飞出,不过眨眼功夫便连同李木木 身后数十人将李木木围在中间。 阵型铺开,法阵短瞬形成,天地万物尽数陷入封锁。 除了这人之外,法阵外面陆陆续续有被李木木的动静吸引而来的人,鱼鳞排列都堵在外边看热闹。 “竟然是残菊阵,此子今日怕是命丧当场了!” 围观之人议论纷纷,有些见识的也趁此机会在人前卖弄起来。 “昔年圣裔龙帝为三万魔族精兵围困,靠的就是这阵法突围,完整残菊阵由三百六十五人组成,不过就算此阵不完整,斩杀一人也是手到擒来!” 身处阵中的李木木听不到那些人的议论,他静悬于半空中,柔骨剑安静立于胸前。 此刻,他全然不惧。 人未动,剑已动,目标是一名铁奴卫。 阵型变幻,无往不利的剑落了空。 王怜水得意一笑。 柔骨剑忽然诡异出现在他身后。 第234章 秋菊落尽见青莲 青莲不及黄花艳,黄花不比青莲仙。 昔年赫赫破魔阵,今朝寥寥欺少年。 ——题记 一点青芒闪过,柔骨剑势如破竹透过王怜水的头颅。 李木木一惊,他没想到斩杀王怜水竟然如此轻而易举。 正当他疑惑之际,王怜水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残菊阵中,除你之外人人都是死人,死人已死,你又如何能再杀死?” 原来这法阵奥妙无比,它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将布阵之人的本体隐藏在一处独立的空间中,而外面显化的则是布阵之人的神识体。 王怜水在此处耍了聪明,故意以这种玄乎其玄的说法带偏李木木。 先前一战,李木木忙的步步为营着实给了他不小的教训。 “变阵!速速斩杀!” 随着王怜水一声令下,布阵之人当即各司其职向法阵倒灌元气。 苍穹之上,天空陡然变色。 一朵金菊如垂天之云现于云端。 金光乍泄,菊香漫天。 凌厉锐气袭来,李木木知道此刻不宜硬拼,他身形一闪便要施展龟息遁山隐匿身形气息。 “砰!” 一声清脆的碰撞声传来。 “空间封锁?” 战场攻势迅如雷电全然容不得他有片刻走神。 苍穹之上,金菊如烟花轰然散开,无数金光如三月江南的鹅黄柳丝一般垂落入法阵之中。 金丝三千三,每一丝都是一柄利剑。 菊花残,满地伤,花落人断肠,这些剑气之中竟然还自带不弱的剑意。 柔骨剑归,一剑护体,瞬息凝网。 密密麻麻的剑气裹挟着肃杀之意倾泻在凝剑所化剑网之上。 李木木的气息流转忽然凝滞一瞬。 也正是这一瞬之间,一柄金光闪闪的长剑已然扑杀到面前。 那魁梧男子竟然也是一位剑客,而他所使的正是肃杀剑意。 剑光如电,刹那落于剑网之上,随即一道细微的裂痕斗折蛇行爬于剑网表面。 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李木木不禁为其一阵分神。 金剑如色狼猪手缓缓探入,李木木见状剑指微微勾起。 王怜水兴奋大喊道:“蛮奴,摘下他的狗头!” 蛮奴剑势横锋顺着裂痕一剑展开凝剑剑网。 “肃杀剑意?我也会!” 短暂交锋之后李木木对眼前的剑客有了一定的了解。此人的肃杀剑意显然与他所掌握的不一样,如果说李木木的肃杀取意于自然,那么蛮奴的肃杀剑意却很可能取意于人。 李木木亲临过战场,他很清楚不是行伍出身出身的人很难修成这样有如军令威严一般的肃杀剑。 只见李木木剑指一曲,身前柔骨剑清鸣而动。 秋风一剑肃杀起,万物寒蝉,天地衔枚。 两剑剑锋相碰,肃杀之气蔓延开来,两人都被对方的剑意影响而陷入有一种难以言状的迟缓状态中。 蛮奴见状也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面前这个人如此年轻,剑道造诣却已经高到如此境界。不过职责在身,他没有心思去惺惺相惜。 蛮奴后退半步,剑锋再转,一道磅礴剑气以高山倾倒之势斩向李木木。 李木木手中柔骨剑如有灵性一般先人而动,剑去横空,李木木借机向后撤去几步,一道言法已衔在口中。 蛮奴剑身一拍弹开飞来柔骨剑,一个暴步抢到李木木跟前。 “青鳞,束!” 然而在李木木吐出言法之际,身前的蛮奴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一个闪身消失在面前。 一击未中的李木木暗道不妙,几乎是下意识向身后挥出一剑。 剑气凛然,另一道言法暗藏其间。 “金鳞,缚!” 金光骤起,一举将蛮奴困在其间。 李木木仍不敢大意,第三式言法当即落下,银光闪烁,无数银色鲤鱼如禁忌符咒一般缠绕在蛮奴周身。 “哈哈,小杂碎,你中计了!” 正当李木木以为完全束缚住了蛮奴之时,王怜水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响起。 被逍遥三法束缚住的蛮奴不知何时化作瓣瓣菊花随风飞走,苍穹之上瓣瓣菊花已经凝成一杆金色长枪。 刚才他全神贯注于与蛮奴的战斗,丝毫没想到这一切全都是障眼法。王怜水的目的正是悄悄凝聚这一击攻击。 “受死吧!” 王怜水尽情咆哮着,先前被李木木百般算计,如今他终于也算计成功一回。 他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像是因为密谋成功而激动,又像是大仇得报而喜悦。 金枪光闪,势如雷霆,动如游龙,霹雳而下。 李木木丝毫不敢大意,体内元气悉数运转至双脚,身如掠水玄鸟逃离原地。 残菊阵外一个美艳女子见到李木木狼狈逃窜不禁摇头叹息道:“想当年,残菊势惊雷,秦王破阵归,这样久负盛名的残菊阵今日竟然被他们用来围杀一个同族少女,圣裔果然全是一群无可救药的庸才!” 阵外的女子满眼叹惋,阵中的李木木却是一身狼狈。 残菊阵封锁了这一片空间,他的龟息遁山使不出,一身空间法则也无用武之地。 随着金色菊花长枪迫临头顶,李木木能明显感觉到自己速度逐渐被金枪的威压压制下来。 再这么下去,他将被这长枪牢牢锁定。 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他忽然又开始想笑,但是又不敢笑得太明显。 金枪已经落下,少年已经折腰。 李木木一个踉跄倾倒在地,而金枪裹挟着磅礴威压狠狠刺中了他的胸腔。 瓣瓣菊花又如璀璨的烟花一般在他的体内绽放。 这一击,任你再如何天才也必定殒命。 “菊花残,菊花残,菊花落时人断肠!” 他王怜水胜了,胜得极为漂亮,他的本体一步跨出阵法构造的独立空间。 这一次,无论是实力上还是计谋上他都完完全全战胜了李木木,他太过激动,以至于丧失了最简单的思考。 金光散去,菊花香气残留,王怜水的笑声回响。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少年已经殒命,有人感到乏味,有人扼腕叹息,有人蠢蠢欲动,有人得意忘形...... 菊花香气袭来,飘远。 荷花清香自远方吹来。 所有人都闻到了。 香远益清。 青光一点,一柄薄而柔的长剑,一个狼狈却决绝的少年。 “你敢!” 蛮奴的反应最快,行伍出身的人总有一种常人不具备的警惕。 可是他的反应再快却快不过少年手中的三尺青峰。 一朵青莲忽然之间绽放于王怜水胸前。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亭亭净植,不蔓不枝。 莲花,青莲,青莲剑仙的青莲。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击直刺,没有纷繁复杂的变化,没有光怪陆离的色彩,没有夺人心魄的龙吟。 有的只有一个少年空灵到了极致的剑心。 王怜水身上的保命法宝自行护主运转起来。 符箓,破碎!护心镜,破碎!护身甲,破碎! 最后,王怜水的胸腔。 粉碎! 第235章 危难际奇骨显圣 感受着王怜水心脏的破碎,李木木放声大笑出来。 示敌以弱,示敌以虚,李木木凭借这两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剑术心法达成了他的目标。 有目标,是剑客的奥义,唯有认定一个目标,手中的剑才有灵魂。 而李木木的目标至始至终都在王怜水身上,只不过经过他一番试探与观察,他明白眼前所见的王怜水并非其本体,就算一次又一次将其斩杀也无济于事。 所以他才苦心演绎了这样一出好戏。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王怜水是什么性子李木木很清楚,他有理由相信,王怜水一定会在关键时刻按捺不住蹦出来。 事实果然如此。 这一击青莲剑意,是他以草木剑诀为基,以龟凤两火为引催动的。那一刻他剑心通明,那一刻他已具备无敌之姿。 所以这一剑,必中而必胜。 事实也果然如此。 一切事情似乎都完全在李木木的意料之中,可是他千算万算最后还是低估了王怜水这个多宝公子的底牌与手段。 在柔骨剑破开重重防御粉碎王怜水的胸膛之后,剑尖奔着他的心脏而去。 然而在柔骨剑触到王怜水心脏的一刹那,他的心脏忽然迸射出一片氤氲的紫光。 紫光一闪,手执柔骨剑的李木木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 他所处的空间似乎处于一种绝对静止的状态,可是时间还在流动,它在倒流。 时光逆流! 李木木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他看到刺进王怜水胸膛的柔骨剑正以龟行蜗爬的速度向外拔出。 他的身形在后退,王怜水粉碎的胸膛在一点点回归本体。 这样逆天的手段是超出李木木的认知的。 王怜水恐惧的表情瞬间被愤怒所取代,他身形一闪,五指成爪如飞雕探蛇一般抓向李木木的胸膛。 手本没有剑来得锋利,也没有剑那般坚硬,可是在盛怒之下的王怜水却轻而易举地洞穿了李木木左边的胸腔。 他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捏碎李木木的心脏。 鲜红的血如一朵盛开的红花一样喷洒而出,星星点点,落到周围看热闹的一群人身上。 然而正如李木木没想到王怜水体内还藏有一件能逆转时空的神器一样,王怜水同样没想到李木木的心脏竟然没有长在左边。 他的鹰爪随即向右侧抓去。 王怜水的手虽不及柔骨剑锋利,但是要从李木木的左侧胸腔抓到右侧的心脏理应轻而易举。 可是事实再一次出乎王怜水的意料之外。 他的手竟然再动不得分毫。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骨头,怎么会坚硬到这般恐怖的地步!” 正当王怜水惊讶之际,一件更加让他始料不及的事情却陡然发生。 他伸进李木木体内的手非但不能向右移动,连抽出都成了奢望。 李木木的胸腔正在吃他的手! 确切地说应当是李木木正通过王怜水的手吸取元气!紫雾逆流时间的效果正在迅速削弱,时间从逆流逐渐走向静止状态。 在静止时空中,王怜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体内的元气正被眼前的少年一点点吸去,如果再有三五息功夫,就很可能伤及他的本源之气。 恐惧彻底沾满了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阴柔青年的心。 他一生以杀人为乐,凡人修士、老弱妇孺,他都杀过,他杀人没有原因,全凭一时兴起。 他享受猎物死亡时的挣扎,他享受猎物挣扎而不得生的绝望,他享受别人绝望地死去。 这是一种主宰他人命运的快感,这是一种任何事情都替代不了的快感。 可是他毕竟不是主宰,他的命此刻正在别人的手中。 他终于感受了他的所谓猎物的挣扎与绝望。 时空,由逆流走向静止,又从静止走向迟缓。 蛮奴等人已经扑了上来,悬在众人头上的鲜血缓缓落下。 时空,由静止走向迟缓,又从迟缓恢复正常。 蛮奴等人已经扑到二人面前,洒落的鲜血已经落到围观之人的身上,王怜水已经被吸得摇摇欲坠。 “刚刚那是什么情况?” “魔功?” “这是?皇族?” 蛮奴众人一动,残菊阵自行消散,场外的议论如麻雀惊起。 蛮奴一剑便要洞穿李木木识海之际,一道浩瀚的元气墙却抢先一步笼罩住李木木。 蛮奴救人心切未做纠缠,只见他身形一闪将王怜水与李木木扯离开来。 王怜水躺在蛮奴粗壮的双臂之上,气若游丝,已经是有气进没气出的濒死状态。他旋即取出一颗丹药塞进王怜水口中。 “擒下那人!” 一声暴喝,众铁奴卫当即扑向璇璇迷离的李木木。 “我看今日谁敢动他!” 一道娇吼响起,李木木身前忽然多了一道倩影。 “我们圣裔朝廷之事,你北国九显当真要插手!” 那美人冷冷道:“莫要说得这般理所当然,器奇蝉就在此人身上,你圣裔还想用这般冠冕堂皇的理由独占不成?” 蛮奴大声吼道:“放你娘的屁,这小子伤我家公子至此,今日我若不将其带走,如何向公子交代,如何向恩相交代!” 美人将李木木扶住冷笑道:“你如何交代与我何关?要人,来战!” 第236章 临阵处异血通亲 要战,蛮奴自然是不敢战。 且不说如今王怜水命悬一线的状态不允许他再分出其他心神对付其他事情,但是实力上而言他便不是眼前女子的对手,更何况女子的身后也有着一支实力强悍的队伍。 清密的红枫林下环形排列着数不清的营帐,在颜色不一的营帐之中,最中心的却是一顶最不起眼的朴素帐篷。 浅灰色的布料草草撑开,像是一只浮在水上的死猪,不过最顶上却缠了一圈与帐篷不相协调的九色绸带。 帐篷中传来几个女子的声音。 其中一人问道:“殿下,就算器奇蝉在此人身上,你也没必要将他安排在王帐之中吧。” 话及于此帐篷中再无声息,半晌之后同一人继续道:“而且这个人的气息分明是个男子的,殿下英明岂会没有察觉?” 另一个女子的声音打断她道:“此人先前一人对战王怜水众人而能御力取巧在残菊阵下重伤王怜水,可见此人心思深沉,身怀重宝,做一点男扮女装的掩人耳目手段也在情理之中。” 她话及于此以法器隔绝此方空间后方才继续补充道:“其他八族与我女族貌合神离,器奇蝉这种东西如果不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吃亏是迟早的事情。” 先前那女子应声道:“还是殿下想的周全,不过此人已经躺了三天了,再继续这样我们也难以堵住悠悠众口,狐、虎两族的人已经来问了很多回了。” 被称为殿下的女子冷冷道:“就说器奇蝉在本王这里,叫他们管好自己手头的工作就好。” 女子应声离去,只有自称为王的女子呆呆坐在床边。 床上的少年正是身受重伤的李木木,这女子则是北国九显中的皇族,一代年轻的王,平安王,青梅女。 青梅女不过二十出头便封王加爵靠的自然不单纯是战功赫赫,更重要的是她乃是北国当今的皇,妖魁——浣竹女。 青梅女痴痴地看着安静躺在行营木床之上的李木木,心中也是万变思绪乱麻纠缠。 她之所以要将李木木安排在自己的营帐之中,器奇蝉只是一个幌子,真实的情况是他从李木木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北国皇族对血脉的感应极为敏锐,先前她离残菊阵很近,李木木溅洒的鲜血落在了她的身上。 在那一刹那,他能清晰感应到李木木的血液中有一股纯净的皇族血脉。 但是她实在想不出女族的血脉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少年身上。 正在青梅女出神之际,营帐外忽然传来嘈杂的吵闹之声。 一道魁梧壮硕的男子冲开守卫闯了进来,他的前额上有一道显眼的纹身,赫然是一个王字。 在男子的身后是一个体态妖娆的雪白裘女子,虽未言语,一举一动间却是动人心魄的媚态。 男子正是妖族九显中虎族之人,而雪白裘的则是狐族之女。 虎族男子环顾四周后目光落在青梅女身后的李木木,他佯装抱歉道:“属下见外族之人久处殿下帐中,担心殿下安危一时失态还望殿下见谅。” 青梅女却没有跟他客气,只见她纤纤玉手一勾,魁梧壮硕的男子当即被她扯到面前。 “那你仔细瞧瞧,这样的人能对本王有什么威胁?” 虎族男子喉结滚动,他自然知道这位霸道的女子话里话外的意思。 “你说,你能威胁到本王吗?” 虎族男子当即赔礼道:“属下不敢,平安王同境无敌,是属下杞人忧天了!” 青梅女没有理会虎族男子那阿谀奉承的话,转而对着风轻云淡站在帐门口的狐族女子冷冷道:“还是说,暮烟你信不过本王?” 狐族女子倒是没有太多慌张,她缓步走到青梅女跟前行了个称臣礼道:“暮烟不敢,单纯是久久不见殿下芳容,一时思念才同武瑙侯来探望您。” 青梅女冷笑一声道:“那现在你们该看的也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难道想同本王用膳?” 狐暮烟行礼道:“不多打扰。” 二人识趣退到营帐外,旋即迅速向西北方飞去。 武瑙侯靠在红枫树下问道:“狐暮烟,你可看仔细了?” 狐暮烟凑到他耳朵跟轻吹了口香气才缓缓道:“千真万确,器奇蝉就在那人背后,而且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青梅女之所以百般护着那少年,其中还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武瑙侯沉声道:“哦,说说看!” 狐暮烟以挑逗的口吻道:“都说是不为人知了,我哪里知道?” 西北夜幕泛着橘黄色的残光,橙黄的红枫林下发生着不好与人细说的故事。 第237章 咱都是一个村的 “你是何人?” 这是李木木醒来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他所处的是一片陌生的环境,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李木木微微一笑道:“这话好像我来问比较合适,你是何人,这又是什么地方?” 虽然李木木口吻中带有一丝调皮,但是青梅女却冷冷回应他道:“你要想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 李木木见过她,所以没等青梅女说话他就已经猜到对方为什么会救他又想知道什么东西。 他继续敷衍道:“我正是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环境才想知道自己所处什么环境,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所处的环境。” 青梅女之所以凭借母亲的势力而登上王位却没有明显的反对之声,正是因为他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女强人。 她从李木木那绕口令似的回答中自然听出了对方的有恃无恐。 她很聪明,所以她问道:“你似乎认识我,而且知道我想要知道什么?” 李木木眼前一亮,这个女人不仅聪明而且与寻常女子完全不一样,她说话总是那么直截了当。 “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你就站在北国当代的妖魁旁边,想必至少也是一方王侯吧。” 青梅女稍作沉思,似是在回忆。 “道友高高在上,而我一介布衣,道理上我虽识得道友,道友却没有识得在下的道理。” 青梅女美目一瞥冷冷道:“你是说单口相声的?” 李木木抿抿嘴不再说话,这个女人着实没趣。 “你现在身处之地,乃是我北国兵营重地,所以你最好还是把真实的情况一点一滴说清楚。” 李木木缓缓坐起身来,他身上那破碎的裙子早已被换成具有妖族特殊束身长袍。 “都说投鼠忌器,如果我劫持一位王侯在手,想必要逃出这兵营也并非没有可能。” 青梅女翘起修长的腿闲然自若地慢品手中的香茗,随即淡淡道:“的确有可能,只是凭你却没有任何可能碰到本王。” “你先前想必看过我与王怜水的对战,难道这样的实力还擒你不住?” 青梅女笑而不语。 “但是我知道你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是吧。” 青梅女听闻此言神情当即古怪起来,浅声哦了一句。 李木木不咸不淡道:“听闻北国最重血脉传承,虽历经万千年,九显格局却一成不变。” 青梅女将手中茶杯稳稳停在茶几之上,目光初次转向李木木的方向。 “你果然知道我要问什么!” “我自然知道,而且我已经告诉你了。” “你!” 青梅女嚯地站起身来,一个箭步刺到李木木跟前沉声道:“你这血脉不是普通的妖圣私通!” 李木木面不改色直勾勾盯着青梅女的眼睛,不得不说,这人的确有几分神韵像自己的母亲,特别是那一双仿佛会说话一样的眼睛。 “别私通私通地说得那么难听,人家男欢女爱、郎才女貌、郎情妾意、情投意合、和和美美......” “够了!” 李木木还想继续打着马虎眼,青梅女却没有这样的耐心。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谁,你的生身父母,是谁!” “这就是你们北国求人办事的态度?” 青梅女越来越不耐烦,她原本是一个很沉得住气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李木木这件事情上她却如此易怒。 愤怒会赋予一个人超乎寻常的勇气与气魄,可是却会吞噬一个人的理智。 青梅女似乎也是意识到这个问题,她缓了几缓才后才继续问道:“你的条件。” 李木木闻言嘴角已经翘起一抹压制不住的得意。 一番试探,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在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眼前你的妖族女子肯定没少使用手段想要窥探他的记忆,只可惜最后一切都是徒劳。 而且有自己母亲这一份血脉在,这个算是同根同源的人也没有理由会对他出手。 “与王怜水一战,我消耗甚多,你先给我一些仙品丹草,最好是有加速元气转化效果的。” 青梅女弹指间,一瓶丹药与一株仙品药草便出现在李木木面前。 李木木又是眼前一亮,他实在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一位一掷千金的土豪。要知道一枚仙品丹药足以引得一群三境巅峰为之疯狂,而且还附带一株达到仙品的药草。 想想当时他看到黎苏一下掏出仙品丹草的时候,虽然他表面上风轻云淡,但是他的内心却已经激动到了极点。 古战场洞天中,一群人为了一枚仙品丹药争得头破血流的场景他还历历在目。 李木木丝毫没有客气,一伸手便将两物收入纳戒之中。 “可以说了?” “你不做点保护措施?” 青梅女两指交弹,一方法器飞出,在二人周围形成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可以说了?” “咱都是一个村的,小时候我还见过你呢。” 李木木先声夺人,一开口就是王炸。 青梅女气得险些一巴掌将李木木拍飞。 “我知道你急,但是你先别急,此事的始末容我慢慢与你说道、说道。” 二人友好交流,半天之后,青梅女眯着狐疑的眼睛问道:“果真如此?” 李木木极为认真极为诚恳道:“千真万确,不信你可以去问妖族魁首。” “我暂且信你,不过我劝你别轻易离开这间营帐,外面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你身上的器奇蝉呢。” 李木木还想追问着器奇蝉究竟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以至于那么多人苍蝇赶腐肉似的追着他不放。 青梅女却早已飘然离去。 李木木叹了口气,回想刚刚一边编一边说的故事,他着实有些佩服自己说谎不打草稿,骗人却脸不红心不跳的本事。 有这功夫不做推销员着实可惜。 心念一动,一个精致的瓶子与一株散发着磅礴生命力的草药浮现在他面前。 丹药入体,李木木当即在自己的体内开辟出一个独立的微型世界。 三境之所以是修行者中的上流,正是因为三境修士感悟了空间法则。 以空间法则在自身体内开辟一个微型世界用以炼化丹药药力,其炼化速度与利用效率都要远超寻常化丹诀。 凤火与龟火一齐燃烧,淡蓝色的丹药上逐渐挥发出一层淡淡浅蓝色液体,再蒸发,液体化作薄薄的元气散至九窍百骸周身气脉。 第238章 妖行魔气夺圣体 自身成鼎,化丹体内,李木木吸收仙品丹药的效率显然比往日快上不少。才过数个时辰,青梅女送的仙丹便被完全消耗。 另外一株仙品药草是修补身体外伤的,而且效果要比李木木预期中的还要显着。 李木木也不得不羡慕这些有实力有背景的人。 先前与王怜水那一战,若是换做寻常三境一流的修士来战,李木木早不知斩杀对方多少回。可是王怜水那多宝公子硬生生靠着数不尽的法宝与之周旋良久,最后还险些将李木木反杀。 再如今这样几乎有着肉白骨神效的仙草,青梅女竟然随手就能送人。 出来混果然光会打不顶用,还得有势力、有背景。 半日之后,李木木胸口左侧的窟窿已经长出新肉,然而身体上的怪异感觉仍在。 他心念一动,当即收敛神识内视反观。 金色骨骸坚硬,受王怜水一爪并未有严重伤势,如今血肉再生,理应没有任何排斥之感才对。可是李木木总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一股不属于自身的力量。 他沿着元气在气脉间的流转细细探查。 当元气再一次回转到胸口处时,李木木才发现异样所在。 胸前似乎有一种奇异的禁忌压制。 他思绪飞转,当即想起当日拜入无涯观时观主洪福见到他时说的话。 “此子根骨太清奇。” 后来在那小孩掌柜那他了解到,所谓的根骨清奇便是天灵缺盖,胸前多骨。 “难道又是那一块黄骨?” 李木木思绪已乱,对于自己身上的秘密他知之甚少。 无涯观观主曾说,这东西介于有无之间,用西方圣人的话说就是“如有”。 而实际情况也是如此。 它只出现过两三次。一次是他被三境的黑店老板暗算而命悬一线之时,另外则是他试图融合逍遥、寂灭两大剑意之时。 那些时候李木木能真切看到自己的胸前确确实实有一块黄色如土的黄骨,可是在那之后他却又的的确确没有再出现过。 李木木继续沿着元气流转反观自身,时间则一点一滴悄悄流逝。 一晃眼已是深夜。 李木木看到了,然而看到的不是那一块黄骨,而是一缕隐藏得极其细微隐蔽的黑气。 “那是,王怜水的气息,可是却有些不一样。” 作为对手,对于王怜水的气息李木木自是熟悉,而且他之所以跟青梅女讨要能加速元气转化的仙品丹药,正是为了将从王怜水那吸收过来的本源之气化为己用。 仙品丹药的效果极好,他自信体内的每一丝元气都精纯到极致。 可是这躲起来的黑色之气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心念一动,李木木的神识体已经靠近那一缕悬空盘旋的黑气。 当李木木的神识体靠近之后,那一缕黑气忽如笼中猛虎一样暴躁地胡乱冲撞起来。 李木木心神大震,这东西竟然还有灵智! 正当他震惊之余,细长的黑气忽然化开,短短几个呼吸间竟然幻化成一尊六臂魔尊的模样! “魔气!” 李木木很快反应过来,这与他在西方魔域见到的魔族修士使用的功法一模一样。但是他却始终不明白,他体内怎么会有魔气的存在。 神思流转间他忽然想起江南小镇酒馆掌柜的曾先生。那时候李木木才从边境屠魔而归,曾先生一眼看穿他强取魔尸能量的事情。 “鱼吃饵,鸟啄食。” 曾先生语重心长劝诫过他少使用这等功法,那是他一心变强寻母,全然没有将曾先生的话放在心上。 不过说来也奇怪,自从与曾先生交流之后,他的草木剑诀在不知不觉中又回到了无法吞噬他人能量的时候。 而且对此李木木非但没有疑惑,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这一变化。 他后知后觉,他的一段记忆似乎被人强行抹去一般。 吞噬他人能量? 记忆如决堤洪水,不动则已,动如五岳倾倒。 他细细回忆与王怜水最后一战的细节。 当王怜水用手洞穿他的胸膛之时,他的确在被动地反吸王怜水体内的元气,甚至最后元气枯竭之时,他还抽出了对方的本源之气。 可是他很清楚地记得,这一切绝不是因为草木剑诀。 “是那块骨在反吸对方的元气!” 在李木木神游之际那魔气所化六臂魔神开始疯狂乱窜,但是它却好像被一个无形的罩子困住一样四处碰壁,攻势虽然猛烈,却是耕牛守绳子,所行不过方圆之间。 那六臂魔神发现冲撞不得,忽然驻足观望起来。 有一瞬间,它抬眼望向李木木神识体所在的方向。 只是眨眼之间,六臂魔神忽然重新化作黑气直扑李木木的神识体。 “这玩意居然还有夺舍的智慧?” 李木木疑惑间心念一动,神识锁链似老树藤须一般化作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也正是在这一刹那,魔气忽然完全消失。 金黄的神识锁链正在变黑,万千藤须忽然化作千万魔爪。 李木木暗道不妙。 一块黄骨若隐若现。 万千魔爪再一次变幻形态,恍惚间万千魔爪零落,只剩一道残丝飞速乱窜。 骨上显出光彩,一下便将魔气吞噬。 风止雨停,云开花落,一切又重归平静。 一切发生得太快,像是七月里的强对流降雨从发现这缕魔气再到魔气化作六臂魔神,从万千魔爪重归平静,所经不过片刻。 李木木的直觉告诉他,太快,不好,而且很古怪。 他这一念才起,变故便如约发生。 土黄色的骨忽然如先前的神识锁链一样变成与魔气一般无二的黑色。 变故横生还未等李木木做出任何反应,那一缕魔气便借助黄骨窜向周身气脉。 李木木忙想退出神识内视返观状态,可是却发现自己竟然掌控不了自己的躯体。 “哈哈哈哈!” 李木木忽然大笑起来,可是声音却与往常截然不同。 身形一闪,他已经消失在营帐之中,再一闪,他已然到达营帐外圈。 他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气息,因此巡逻的妖族很快发现了他。 “什么人!” 面孔生疏,气息奇特,言行古怪,这样的人出现在营区范围之内是一件值得警惕的事情。 李木木冷笑不语,身形一闪,果断出手,呼吸间便洞穿了那两个巡逻妖族的胸膛。与巡逻妖族气息相关的令牌随即破碎,原本安静的营区当即喧嚣起来。 “敌袭!” 数十妖族如饿虎扑食般迅速反应,当即如潮水般涌上前来,里三层,外三层,将李木木紧紧围得水泄不通。 第239章 道藏显威镇魔源 李木木虽然被青梅女带回此地数日,可是这期间见过他的却寥寥无几,因此这些人全都不识得李木木是何人。 双方剑拔弩张,一句客套也没有,妖族之人率先出手。 率先出手的几人手执黄金权杖跃至高空,手中权杖光彩流转之间,数十道金光骤然落到所有妖族身上。 剩余妖族在金光的加持之下速度力量都得到不小的增幅。 一时之间刀声鸣响如雷动,剑光流转似光行,几人勇猛如蛮牛冲撞,几人狡猾似狐狸观望,一时之间,数十人便分工明确形成配合紧密的攻势。 与此同时,李木木的眼瞳已经变成漆黑一片,而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邪恶的黑气。 黑气蔓延,他已然被一团黑云包围。 十数道攻击已经落下,然而气势磅礴的攻势落入黑云之中却泛不起一丁点浪花。 发出攻击的人内心震惊,伺机而动的人则是一脸疑惑。 “吼!” 一声野兽惊吼似猛虎啸谷一般从黑云之中传来。 声音才入耳,六条粗壮的手臂早一步抢到众人面前。 如狐狸一样游走在周围的几人反应比被攻击的人还要快。当粗臂探出黑烟的一刹那,他们暗暗酝酿的手段便扣弦而动。 “砰砰砰......” 密集的攻击之声响起,每一个被攻击的人面前都出现了形状各异的防护气盾。众妖族喉结滚动,早趁此机会跳出数十米。 空中执黄金权杖之人阵型随即变化,三角为边,五星相形,阵型才一成型,脚下众妖族身上便多出一层覆盖全身的气盾。 空中布阵的是妖族九显之一的斗族,其族人皆擅长行兵布阵之术,其中不乏举世闻名的阵法大师。 如今八人所结之阵名唤三才五行阵,此阵不转则有防御的效果,旋转又有攻击的手段,可谓是一座攻防兼备的上等法阵。 得到保护的妖族也没有干嚼咸鱼坐等死,他们功法运转,新的攻势已经形成。 “上!” 一道指令落下的同时,三才五行阵最外围的三人手中黄金权杖金光一闪,三人位置对调。 一个如金字塔一样的金光罩当即将长出六臂的黑气牢牢封锁。 牛、虎二族修士一马当先呈左右夹击之势扑闪而上,贴身近战是这两族之人的优势。 当几人先后杀到黑气之前时,原本弥漫而出的黑气却骤然回缩。 一尊漆黑的六臂魔神此刻才完完全全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十人成势,六人分别牵制住魔神六臂,另外两人则是锁住魔神双脚,最后两人一前一后夹击魔神头颅。 有天地人三才封锁,又有虎、牛二族牵制所有肢体,纵使黑气缭绕的魔神有着通天手段也一时施展不出。 其余妖族已然出手,月光皎洁,花香四溢,出手的是女族与狐族修士。 月光笼罩,有净化神效,香气袭人,有乱神作用。 化身魔神的李木木果然产生的短暂的呆滞,下一刻刀剑龙虎齐鸣,十数利刃毫不留情落到李木木身上。 火星四溅,金石相碰之声响起。 “好硬的王八壳子!” 最靠近李木木的几人最先感到不安,心念一动,人已经遁去数百米。 遁逃之人心神还未安定,惨叫之声便远远传来。 一个反应稍慢又离李木木很近的妖族修士才想跳开却被李木木牢牢抓在掌上。魔臂回缩,血盆獠牙便毫不留情地咬在妖族修士的鲜嫩的脖颈上。 鲜血连着一身元气修为霎时间如皮球泄气一样反哺到李木木体内。 妖族修士无一不是心神大震。 “魔修吃人了!” 不知道谁人大喊了一声,原本还坚守岗位的妖修皆是当即作鸟兽散。 六臂魔神还想继续追逐逃窜的妖修,一阵奇怪的感觉却忽然蔓延全身。 李木木原本漆黑如无星之夜的眼瞳有了一层光彩。 他的身形一闪,人已消失在原地。 见到李木木离去,四处逃窜的妖修才有陆陆续续聚回原地。 “事情不是我们能解决的,当务之急是将事情的具体过程告知各位领队。” 西北角的红枫林下,散去六臂的李木木正疯牛一样撞到一棵又一棵红枫树。 半晌之后,发泄完的李木木逐渐安静下来。 先前在行营那边他完全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若不是关键时候识海之中的道藏石碑散发的阴寒之气让他稍微冷静,想必此刻他还如猎犬逐兔一样毫无理智地追杀那些妖修。 李木木重新掌握身体掌控权,他当即凝神反观自身,发现体内的那一缕魔气仍在,不过此时却被识海中的道藏石碑散发的寒气封锁在一颗冰晶之中。 李木木近观细查之后也不禁叹道:“好精纯的魔族源气!” 这样的气息他几乎只在魔族那些皇子皇女身上感知到过,而细细寻根溯源便不难推测,这魔族源气的源头必定就是那多宝公子王怜水。 可是李木木又不禁疑惑,一个圣裔之人怎么会有如此精纯的魔族源气? 不过李木木此刻却没有心思继续深究,现在他不得不先解决掉这个燃眉之急。 识海之中,一方微小的独立空间在李木木精心构造之下逐渐成型,凤火与龟火在其中扑闪着一红一黑两色光彩。 李木木神识体身处几条金黄锁链,随后小心翼翼靠近冰晶。 有了前车之鉴,李木木对这小玩意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冰晶被投入双色兽火之中,独立的小世界随即完全封闭。 李木木盘腿坐在红枫林子下闭目凝神沉浸于冥思之中。 时间如梭一晃而过,李木木再一次醒来之时已经是数日之后。所幸期间并没有妖族修士追寻而来。 完全炼化魔气之后的李木木感觉到自己的修为竟然似乎又精进了一些。 魔气炼化,胸前的黄骨又一次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可是李木木却能感觉到胸口处正在酝酿一股“势”。 此地空旷,离妖族行营又不是十分遥远,显然不是值得久留之地。 念及于此,李木木当即施展龟息遁山之法隐匿自身身形气息往西北方继续前行。 “交出黑蛇涎,给你一个全尸!” 李木木才行进不过半日便有一道嚣张之声传入耳中。 第240章 路见不平仗剑行 不知道从何时起,弱肉强食逐渐成了所有人认可的一种江湖准则。 正所谓多一事就会多很多事,少一事就会少很多事。 李木木此时此刻自己尚且前程不定,无论是出于人们约定俗成的江湖准则还是结合当下的实际情况,李木木都没有任何去多管闲事的理由。 圣母是遭人唾弃的,他从魔域一路走来,自然知道这个规矩。 然而他还是停下脚步细细辨别方向,随后义无反顾地向着声源的地方赶去。 上一次他返回齐源山无涯观时,观主得知他如今弃道修剑时曾对他如此说。 “剑修没落,于当世修剑无疑会成为那些上流人与末流人口中的旁门左道或是奇技淫巧,可是无涯观祖师训诫中有道是‘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 他选择上前,只因为他是独一无二的李木木,他听从的只是一个少年的本心。 只是李木木也没想到,被围困的竟然是一个看着比他还要小上许多的小姑娘。 还是旧话,这片由各族强者勉强重新构建的星域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进出的。然而眼前这个小姑娘不仅年纪小到离谱,身上也没有半点元气波动。 一眼看上去活脱脱就是凡尘俗世一个不知茶苦盐咸的天真少女。 “小姑娘,你身上的法宝也已经耗光了吧,只要你将黑蛇涎交给哥哥几个,我们保证你,好好地!” 为首一个黑衣青年是一个眼神止住言那个喊打喊杀的青年,转而言语和善与少女沟通。 李木木隐匿气息在一旁瞧的仔细,围困小女孩的几个人虽然人高马大,但是围住少女后却没有急着动手,显然是有所忌惮。 五个皆是三境的修行者却对一个毫无修为的小女孩如此客气显然不合常,他们所忌惮的是小女孩的背景。 那女孩将头顶银闪闪的凤冠摇地叮当乱响,奶声奶气却又傲娇道:“要黑蛇涎,你们有眼睛、有鼻子、长胳膊长腿的不会自己去找吗?也不害臊,来抢一个小女孩的,你们不害臊,我都替你们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姑姑、婶婶、叔叔、伯伯,害臊!” 那小女孩一边说还一边掰着手指头算,像是怕说漏了人家哪门子亲戚。 躲在一旁等候出手时机的李木木险些笑出声来,不过站在小女孩前方的几个青年却是有的脸黑有的脸绿。 原先开口喊打喊杀的青年忍不住大骂道:“去你儿子!老子今天替你老子教训你这小丫头片子!” 青年右手五指一握,小女孩身边的天地元气当即骤然压缩,一股足以捏爆竹竿的压力当即施加在小女孩身上。 那小女孩非但没有任何担忧,反而转头看向李木木的方向奶声喝道:“树上那位看戏的,还不打算出手吗!” 李木木像是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差生一般左右环顾一圈。 “不用看了,就是你了。” 李木木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此情此景他忽然想起在稻圆乡随朱先生读书识字的日子。 黑衣青年几人听到小女孩忽然那么一喊也是做贼心虚地四处环顾,不过在肉眼与神识双重确认无人之后他们才哈哈大笑起来。 “小丫头,哥几个看你之前法宝层不穷,怕你有些家族背景才没敢下杀手,如今使出这等拙劣伎俩,想必是黔驴技穷了,荒郊野岭,合该你葬命于此!” “动手!” 黑衣男子一声令下,其余几人当即使出手段。 “青岩,镇!” 黑衣男子抬手书画,口中吐出三字真言,一时间一块硕大的青色岩石自空中轰然落下,其余人使用也尽是言法之技。 小女孩又往李木木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到李木木仍旧没有任何动静,她那绣着红色花边的衣袍一动,似是有活物要钻出来。 李木木的柔骨剑却抢先一步而动。 剑光一闪,最开始限制住小女孩的初入三境的修士当即饮恨当场。 小女孩束缚解除当即向李木木的方向退去数十步。 突生变故,其余人皆是一惊,也不顾已经落下的攻击,元气内收当即转攻击为防御。 柔骨剑仍在动,其余人却完全捕捉不到剑的轨迹。 剑鸣惊起,又一人殒命。 场上六人顷刻间只剩小女孩与其余三人。 三人俱是能屈能伸的人精,见识到那神出鬼没闪人于无形的剑,道心已然破碎。 所谓法宝底牌多,放手搏一搏,境界实力低,跑路是第一。 可是李木木与他的柔骨剑都没有放几人离去的意思,两声剑鸣之后,奔逃三人只剩黑衣青年一人。 柔骨剑抵着他的眉心,他手里纵使有一万种言法此刻也只能是老猪得便秘,有屎拉不出。 李木木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前辈饶命,晚辈不知道小姐身边还有前辈护住,若是知道前辈在此,晚辈就算赵武神在世也没有胆冒犯这位小姐。” 那小丫头还没等青年说完早奶声道:“那你想错了猪头,我不认识他。而且他这模样,你叫他前辈,好像差辈了。” 黑衣青年啊地一声疑惑,旋即小心翼翼转过身来面向李木木,却没敢直视,只是悄悄抬眼瞧了一眼。 此人果然是年轻异常。 “修行界实力为尊,这些前辈青年才俊,担得起前辈二字,只是......” 青年吞吞吐吐似是有话要说。 第241章 丫头妙语解幻阵 青年吞吐欲言之际,却听得身后有破风之声远传。他听得这风声急切而行迹稳定,心中通明,卖了个小聪明,吐到嘴边的话又被他吞回肚子里。 如此大的动静,李木木与那小丫头自然也有察觉。李木木神识散开,三五个呼吸之后来人的气息便已闯进他的神识探查范围。 当李木木完全锁定来人的气息之后,他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因为追来之人正是青梅女。 对于前几日在妖族行营发生的一切,李木木虽然不能完全记起,但是他依稀记得曾与妖族众人有过一番打斗,好像还杀了其中几人。青梅女作为妖族的一方王侯,于情于理都有对他出手的可能。 而且李木木也很难相信凭借一个虚幻渺缈的谎言搭建起来的纽带足以支撑二人之间的信任之桥梁。 “小姑娘,我先行一步。” 稍作思虑后对着那小丫头道声别离之后便要转身离去。 “你好像很怕准备来到的那个姐姐?” 李木木来不及多解释,再道一声告辞之后他便施展龟息遁山之法欲要速速远遁。 然而此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却抢先一步将他牢牢困在原地。 李木木先是疑惑望向刚刚起身的黑衣青年,见到对方丝毫没有出手的迹象后他便惊异转向一脸无辜的小丫头。 可是对方身上仍然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元气波动。 这样的禁锢只维持了两三个呼吸,可也正是这短暂的滞留使得李木木丧失了唯一的遁走机会。 青梅女闪身出现在他身前。 李木木一抬眼看清对方的的脸暗道不妙。很显然,青梅女此刻很生气,她没有直接出手已经是一种极端的克制。 李木木也不清楚她为何这般生气,只是祈求他的谎言没有那么快被拆穿,毕竟他用这个谎言换了一时平安不说,还骗走人家两种宝物。 “你在撒谎!” 短短四字落入李木木耳中却不亚于一道惊雷,他体内元气流转已蓄势待发。 李木木刚想承认所谓的祖宗辈之间的过命交情确实是他随口胡诌,青梅女却抢先一步道:“你是魔族皇室之人!” 这个结论属实让李木木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所说的或许是他修炼了能吞噬他人元气的功法。 能强行夺取他人修为的功法被称为魔功确实是修行界的共识,可是魔族中也有剑修有修道法、言法的,其他族群中自然也有修行魔族功法的。 其实之前对战中,王怜水也施展过类似于夺取他人元气的功法,总不能因此就认定王怜水便是魔族之人。 更何况青梅女一张嘴便说李木木是魔族,还必定是皇室之人。 可是李木木分明看出她说的如此斩钉截铁,不像是询问,更像是通知。 见到李木木眼中闪过一丝迟疑,青梅女接着道:“你是不是使用吞天魔功吞噬过我皇族之人!” 此话令李木木遍体生寒,因为他从中听出了一股杀意。 “先不说我不是啥魔族皇室之人,我很好奇你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让你如此断定我是那所谓魔族皇室的人,还吞噬过你们北国皇族?” 青梅女不屑道:“本王得知行营受袭返回,听下边之人描述便知是你,而现场残留魔气正是西域魔族至高贵的修罗魔气!这你还有何话可说!” 李木木自然无话可说,他连自己身上的魔气有如此渊源都不自知,他还能有何话可说? 青梅女继续补充道:“我北国虚族擅长推衍之术,从那修罗魔气中推演出一丝我北国女族气息,你又作何解释?” 对此李木木也自然没办法解释,信任一旦崩塌便是洪水决堤救无可救,如此此时他向青梅女坦白说这妖族皇室血脉的气息或许是来自于他妈,那青梅女很可能直接暴起而杀之。 正在李木木还在思考如何解释能避免一场战斗之时青梅女却已经出手。 日星隐耀,白昼忽然成夜。 一轮明月高悬。 李木木见识过北国女族的手段,虽然那时候他意识几乎被魔气侵蚀,但是战斗的场景却隐约有些印象。 青梅女的手段与当时出手的女族修士类似,可是威势却是天壤之别。 一道皎洁光柱落下,李木木反应极快,一步跨出便是数百米之外。 柔骨剑已悬于脚上,心念一动长剑破空而去。 然而李木木御剑飞行数十息后大感不妙。 按说一个人就算有通天修为,其施展功法所能影响的范围也必然有限,可是他这数十息少说也数百里远,然而头顶的星空却如影随形。 这,绝无可能! 他回过神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做贼心虚,可是本王早早告诉过你,以你的本事万没有可能碰到本王,自然也没有理由能逃离本王掌控。” 李木木原本心境有些混乱,然而一个剑客的修养让他很快冷静下来。 青梅女话里话外都是杀机,显然她已经动了杀心,可是现在她将李木木困住却没有动手斩杀。 心动而不行动,只有一个解释。 她没有把握能斩杀李木木,准确说是没有这个能力。 李木木忙很快反应过来,他如今所处的应是一座困阵,一座能困人却不能杀人的困阵。 李木木记起来杨萧萧与他论阵时所说,所谓法阵,不外乎阵基、阵眼、阵心三种。而阵眼、阵心无形无影且可再生,皆是难寻难破,所以修士破阵皆是先破阵基。 阵基如骨,人之骨断则成一滩肉泥。 然而李木木不是阵法师,让他一时半会找出所有阵基也不是啥饮水吃饭一样简单的事情。 “别想抢我黑蛇涎!” 正在他为难之际,一道声音传入李木木耳中,竟然是那小丫头的声音。 李木木灵光一闪,猛然抬头望向星空中那一轮皎洁圆月。 方才小丫头的声音便是从蟾宫中传出。 心念一动快如闪电。 柔骨剑横于身前,剑身抖动,阵阵清鸣传出。 “去!” 剑动如雷霆,一声惊雷起,剑去如长虹。 浩瀚无比的剑势破入头顶圆月,青芒同月光相撞间只见清辉缓缓消散,终是千里皓月一时消,万里晴空入眼辽。 “你竟然!” 李木木在如此短的时间破开了法阵着实令青梅女吃了一惊。这少年显而易见是一名剑修,剑修在他的印象中不过是一些蓬头突髻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的人。 他们所擅长不过是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如此手段,在她眼中无异于斗鸡。 可是这剑修竟然迅速破开了千里幻月阵。 李木木见到自己还在原地也明白心中所想不差,于是他转身望向远方正蹲在地上一脸无辜地调戏着黑衣青年的小丫头,心中疑惑渐渐起。 “在下有一好友乃是冠绝当世的阵法大家,道友阵法造诣着实欠些火候。” 青梅女眼神稍变冷哼一声道:“阵法确实不是本王擅长。” 她说话之间,站在她面前不过百米的李木木忽然感受到一股独立于万军阵前的压迫感。 第242章 万马千军吾往矣 头顶青天自昼入夜后被李木木一剑破月见骄阳,而当青梅女施展功法之后,骄阳再一次完全隐匿。 黑压压的密云压迫而来,齐整整的军队密密铺开。 李木木实在瞧不出这是什么功法,比道修的凝气成军更加真实,比言修的吐字成兵更为气势磅礴。 车辚辚,马萧萧,弓箭如雨落云霄。 见识过李木木的手段之后,青梅女没有再给李木木半点喘息的机会。 李木木执剑于胸前,柔骨剑迅速在空中画出一个并不规则的圆形,下一刻,一个薄如蝉翼的剑网便抢在箭雨落下之前护在李木木身上。 入三境之后,他对于判官九剑的运用越发得心应手。凝字剑才一成型,散字剑便紧随其后。 “哗啦啦啦——” 箭落出雨声。 青梅女自然知道这雷声大雨点小的试探之计很难对皮糙肉厚的李木木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因此她的攻势比骤雨还要迅猛。 箭雨还未完全落尽,角声已经满天呜呜嚎鸣起来。 大地开始跳动,漫山红枫片片斜飞,树下石土如鼓上灰尘一般蹦飞起来。 在远处,那小丫头仍然专心致志地跟黑衣男子讨要精神损失费,丝毫没有被震天的声势影响。 在攻击范围中心的李木木却没有这般从容,凝字剑虽然有隔绝一切实质攻击的神效,可是对于声波类攻击的削弱效果却大减。 万千士兵队列整齐,步步紧逼,其声震得李木木周身气脉流转错乱。 见此情景,李木木忙以两指弹响柔骨剑。 “叮——” 一声清脆长鸣惊起,柔骨剑如惊飞野鹤孤身破入万军之中。 剑过之处,人仰马翻。 然而剑过后,人马如旧。 李木木见状立即想起当日在魔域古战场洞天之时的那些杀之不死,毁之不灭的残魂兵将。 当时阴魂兵将乃是怨气所化,如今这成千上万的兵马又是什么所化? 这个问题很关键,若不能究其根本便没有正确的破敌之策。 “喂!我说你这家伙,长耳朵没有!” 正当兵马步步紧逼之时,跟黑衣青年讨要赔偿的小丫头再一次出声,而且声音极大。 李木木本就是聪慧之人,经小丫头一番点拨他当即明白破局关键所在。 只见他剑指一勾,柔骨剑如线上鱼钩直直飞回手上。 一剑出,青云直上,倏尔高高悬于空中,剑如花开,作烟花散落。 李木木所使的乃是判官九剑中的散字剑。 剑落下,星星点点都恰好落在紧逼而来的兵马之上。 兵马头顶的空间中忽然裂开数不清的细密裂痕,裂痕逐渐扩大组合成一片片紧密叠加的枫叶。 青梅女忽然发现他的兵马如同被冻僵了一样止步不前。 黑云压迫下的红枫林出现了一幅美妙而诡异的画卷。 万千兵马被万千枫叶困住。 在兵马止步的一刹那,李木木的世界终于恢复了短暂的清明。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小丫头先前之所以突兀地说出那句话,显然就是提醒他这些兵马与音波有关。 而这些它们不过是通过制造强大的声波从而干扰对方的神识与感官,让人心生畏惧。 青梅女如此做,必然是在酝酿足以一招制敌的杀招。 他顺着目光所向望去,青梅女一脸惊讶,她合掌之间一枚碧绿色的长钉急速旋转。 “破!” 长钉破开空间直接出现在李木木的颅顶。 长钉悄然透入他的头颅。 这一击实在太快太快,纵使李木木已经有了预防心理也完全来不及做出反应。 凝字剑没能拦住这一钉,护身宝甲也没能护住这一钉,他的血肉之躯同样没能拦住这一钉。 蹲在远处的小丫头抬眼望过来,眼中也满是吃惊,她转而又抬眼望向站在空中的青梅女,眼中震惊转为愤怒。 李木木已经痛苦抱头蹲在地上。 他的识海忽然陷入无边混沌,一种头颅准备炸开的感觉蔓延至全身骨骸。 小丫头一脚踢飞苦苦求饶的黑衣青年,短短的小脚只是稍稍一迈便已出现李木木面前。她的身上仍旧没有半点元气波动,可是这一招缩地成寸却表明她非但不是一个普通人而且还是修为不弱的修士。 她伸出有些泛紫的小手搭在李木木的头颅之上。 “你竟然对他使用镇魂钉这样歹毒的手段!” 青梅女闻言目光偏移落在小丫头身上,美目微眯,随后冷冷道:“兵者诡道,战斗只在求胜,不问结果!” 小丫头收回目光不再搭理青梅女,她搭在李木木头顶的手臂精美长袖一阵翻动后,焦躁不安的李木木竟然忽然冷静下来。 青梅女观察到这一变化也是暗中疑惑。 “动手!” 正在此时,一道声音却惊雷般响起。 第243章 貌合神离臣叛君 一声暴喝响起,在场四人都各自吃了一惊。 小丫头的反应最为迅速,她几乎是下意识戒备起来,一股玄奥难言的力量迅速在她跟李木木身上生长。 话音落定,说话之人也陆续排列在几人面前。 来者有数十人,身上的服饰杂乱各异,如同是满是补丁的百家衣,看着便知道不是一宗一派的人。 大部分都是生面孔,不过其中也不乏一些老熟人。 小丫头才看清来人模样便迅速转过头去,在稚嫩的脸蛋上融进一张略微年长的新脸。 青梅女却已经说话,“狐糊糊,虎呼呼,你们两个不带队巡守行营反而来此作甚!” 她话中带着一股并不容反驳的责问。 狐糊糊与虎呼呼相互对视一眼忙走到众人跟前行了一个妖族大礼后才一人一句道:“回平安王的话,属下等奉武瑙侯大人的命令前来助阵。” “狐暮烟统领也是担忧平安王安危,特意嘱咐我等必须将您安全送回行营。” 青梅女对武瑙侯那两人一直都没有好感,虽说这二人也没有明面上与她撕破脸,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明眼人都知道武瑙侯对青梅女被破格封王一事耿耿于怀。 那年的逐鹿会,青梅女横空出世,武瑙侯爆冷出局一直被人津津乐道。因此他自始至终都断定青梅女是靠着特别的关系才有机会参加那一届逐鹿会。 用武瑙侯的原话说便是,“我妖族万年传承,怎么一直都是那几个小娘皮说了算!我妖族的大老爷们都是带把的,怎么就上不得台面?还不是那些个小娘皮一代护着一代,一代传着一代?” 青梅女看着两个小头目躲闪的眼神也没有进一步为难,大树倾倒,不是他们这样的小头目能够左右的。 她只冷声问道:“那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虎呼呼先声回应道:“回平安王的话,这些人是我等路上认识的,他们目标只在那少年本人,不敢贪图器奇蝉,刚好顺路,属下等便与他们同行。” 狐糊糊在一旁小鸡啄米似得点头表示虎呼呼所言不虚。 “人和器奇蝉本王都要带走,这等事情啥时候要外人插手了?你们做好你们分内工作便好,懂吗?” 狐糊糊二人微微点头,身形却悄无声息向后退了半步。 站在他们二人身后的妖族小队看清虎呼呼背着手的手势,心下会意。 “来人,替王爷将那少年擒回行营!” 有七八人一应应声飞出,身形暴掠向地面的李木木。 青梅女眯着眼扫视面前之人心下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过她只没有放在心上。 七八人扑来之时,护在李木木身边的小丫头识趣转过脸站到另一边。 几人身法不俗,几个闪身便已经抓到完全没有反抗之力的李木木。一道青色光芒亮起,一条质如老藤的法器便将李木木像捆粽子一样紧紧束缚。 “竟然是王爷的镇魂钉?” 出手之人额前不自觉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虎呼呼见到那几人得手也是眼前一亮,他没想到事情竟然进展如此顺利,于是忙开口道:“平安王,我等这就将他完完整整带回行营!” 此话才说完,虎呼呼眼睛瞥向一旁的狐糊糊,二人眼神交流皆不言语,可是一切又都在不言之中。 李木木刚被抓离原地,那些所谓路上遇见之人忽然凌厉出手,早已酝酿完成的攻击雨打芭蕉一样噼里啪啦飞向独立于半空中的青梅女。 青梅女似是对此早有预料,只见她摊开右掌,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宝塔当即飞旋而起,随后化作十数丈的巨型宝塔将她牢牢护在中间。 一时间炫光流转、碰撞之声震耳欲聋。 小丫头早已一溜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虎呼呼转头看向擒住李木木的几人焦急道:“你们先把这人带到侯爷那里去!” 几人没有一丝迟疑,将身法运转到极致,一眨眼功夫已经远遁而去。 那几人大约行进数百里远之后自觉已经远离是非之地,加上一路远遁对元气消耗太大,因此速度也不自觉慢下来。 正在几人放松警惕之时,拽着胳膊的一人却惊呼出声,其余人反应迅速,当即警惕列成包围之势。 原本负责带着李木木的妖修在惊呼出声之后再没有任何反应,只见他身体一僵,随即脚下一沉,连同李木木一起从空中坠落。 其余人眼疾手快飞身来接,可是反应最快的一人却在靠近李木木身体不足三步之时也是身体一僵,脚下一沉,旋即坠落空中。 另外几人也已经察觉不对劲之处,五人不约而同抽身远离,任那三人直直坠入地面。 尘土飞扬,落叶悠悠,众人呈合围之势警惕而立。 “虎甲,怎么办?” 虎甲怒喝一声,“老子还想知道发生啥事了呢,一个个跟被电击似的。” 开口之人环顾四周忽然道:“荒山野岭的,该不是撞邪了吧!” 虎甲如同看白痴一样看着开口之人,“虎乙你小子今天脑子被哪个小娘皮的屁股沟夹坏了,说这种没脑子的话,你一个三境妖侯,怕什么撞邪!” 还未等虎甲的话说完,虎乙忽然真如白痴一样痴痴傻笑起来。 虎甲毕竟是三境修士,见识反应皆非寻常人可比,只见他掌间元气凝结,一掌轰出,一个光彩流动的防护罩当即出现在虎乙身上。 虎乙此刻如被电击之人直挺挺躺在地上浑身抽搐。 “哪个鼠辈藏头露尾在这里戏弄我们兄弟几个!是有种的男人就给爷们站出来亮亮!” 虎甲大怒,他声如洪钟,山野之间尽是他的回声,可是回应他的却只有微弱的西风吹落红枫的声音。 虎甲早已用神识探查过,方圆数百米连只山雀的气息都没有。 “此地离营地不远,你们几个别靠近他们,就算拿绳子拉着也要把他们拉回行营,此次我们同武瑙侯他们叛杀平安王,若是取不到器奇蝉,咱们都得玩完!” 剩余之人是了一声当即祭出各自法宝捆到李木木三人身上,随即就要动身远遁。 “虎甲!小心!” 一人还没迈开半步便察觉到异常之处,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看清了出手之人! “女,女,女娃——” 还没等他讲话说清楚便也直挺挺躺在地上抽搐。 虎甲没有一丝迟疑,手中传令玉佩发出一声清脆的破碎之声,随即几人头顶的空中便出现一个鲜艳妖异的血色虎头图案。 “列阵,护住那小子!” 剩余几人当即配合虎甲以李木木为中心摆开一阵。 第243章 小丫头暗救少年 天地四方,各人自占一角。 虎甲等人虽已传出遇袭警讯,然而含沙之人却仍是海沟里头藏王八,到底沉得住气。 对方此举恰中虎甲之意。敌人手段离奇,能夺人行动能力于不觉之间,他心里实在没有制敌之策。不过若是武瑙侯等人闻讯赶来,那他便不需为这些事情烦恼。 毕竟在身边这些小喽啰眼里他是高高在上的小组长,可是在那些真正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眼中,他不过也是一个无关轻重的小喽啰罢了。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责任,小喽啰有小喽啰的定位,他如今首要便是活下来。 心念及此他不自觉又向内圈缩进去几步。 双方僵持许久,静静的红枫林下只有偶尔同西风飘舞的落叶发出簌簌之声,以至于虎甲等人也不禁怀疑,这里压根就没有所谓的敌人,虎乙或许只是太过紧张而被那假想敌刺激到。 人之一念一起便如风起于秋萍之末,继而心神也发生细微的变化。 这样的变化在世俗人眼中自然是难以察觉,可是境界高深的修行者往往神识感通天地,这片时空中的一草一木的气息变化都难逃他们的感知。 虎甲等人变化的一瞬间,一阵春风抚铃一样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接着一道身影在众人眼前划过。 虎甲等人反应奇快,他们几乎本能一般不约而同迅速向李木木的方向靠拢。 这一松一紧的突变激发了他们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却也令他们丧失了最简单的判断。 他们原本都知道李木木几人身上有古怪不宜靠近,可是现在他们几乎都已经要踩到李木木的身上。 一个诡异的痉挛之感传来,虎甲如梦初醒一般挣扎着跳离原地,然而飞鸟听闻弓弦响,一切都为时已晚。 几人脖子一僵,继而直挺挺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出手之人却未再出手,她小步迈出,一下子便落在李木木的旁边。 此人正是先前那个小丫头。 她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暗手后又如之前一样伸出右手轻按在李木木的头上,此时她那漂亮而独特的衣袖微微外翻,可以清晰看到一条只有筷头大小的小蛇缓缓从李木木的伤口处爬出,最后一溜烟钻回小丫头的袖口里。 小丫头再次查探李木木的伤势,见到自己的手段起了作用,不免有些得意道:“也就是看你这人还有了义气,不然我可不会不嫌麻烦救你。” 那小丫头人小鬼大,她在听清青梅女与虎呼呼等人的交谈之后当即想到这么一出钻进虎腹逃狼口的计谋。若是没有这些人她倒真没有把握在青梅女手上把李木木抢出来。 她天生体质缺陷,对于寻常修士的手段她的确一窍不通,这也正是别人无论如何看她都察觉不出元气波动的原因。 调动不了周天元气,这在普遍的修行认知中便属于凡人之列,然而这小丫头虽不是普遍认知上的修行者,却也不是寻常定义里的凡人。 因为她虽然有着无法调动天地元气的体质缺陷,却又同时是鬼族中顶尖的体质之一——蛊灵体。 第244章 武瑙侯狂追少女 小丫头一声哨起,一条异于寻常的二十四节夜行蜈蚣悄然从他挺立的衣领上爬出,旋即徐徐爬到地上,片刻之间仅有血管粗细的蜈蚣便长成足以供两人乘坐的巨型蜈蚣。 这小丫头不能似寻常修士一般驾驭天地元气,因此只能靠着这些蛊虫行脚。 夜行蜈蚣因其敏捷以及独特的隐匿气息本领而得名。小丫头将李木木丢到夜行蜈蚣身上,旋即驾驭蜈蚣迅速向远方离去。 二人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循着讯号到此,而为首二人正是武瑙侯与狐暮烟。 狐暮烟见到此地狼藉又不见虎甲等妖修之外的任何人,心下早已知道出了意外,不过她也不能确定此事是否与平安王有光。 她偏过头给右边的一个青年使了一个眼色,青年会意一步迈出站立半空中。他手上显出一方罗盘,罗盘飞转之间数道流光符文锁链飞出,旋即落在虎甲等人身上。 在所有符文锁链一一连接之后,青年手中罗盘脱手而去,灰色光幕自罗盘之心射出,一幅流动画卷立即浮现在狐暮烟等人眼前。 虎甲等人离奇倒下,一个小女孩驾驭一只蜈蚣将一个少年救走。 几人确定方向之后刻不容缓飞身赶去。 夜行蜈蚣短暂之间已然飞去百里不止。 小丫头涉世未深,自是不知妖修之中有擅卜算之人更想不到在她眼中籍籍无名之人在他人眼中是何等至关重要。 小丫头如此心想也不着急,夜行蜈蚣仍以寻常速度爬行。 红枫林极大,爬上一道奇陡的崖壁之后,垂垂欲落的红日忽然闯入眼中,再往前则又是一望无尽的荒漠。 远方的飞鸟拍打着疲倦的双翅越过另一面岩壁闯入身后的红枫林,喧嚣之声第一次回归小丫头的耳中。 不觉之间她已停下脚步伫立在最高的岩石之上远眺远方。 她远眺直直落下的红日落在辽无边际的荒漠之上,她看着这些忙碌而自由的飞鸟,再联想到到自己的身世经历,一颗童心竟然生出耄耋老者的无边伤感。 身后林鸟惊飞,小丫头还没意识到危险已然临近。 红枫叶旋转着抛上高耸的崖壁落在小丫头的手中,她警觉回顾,那一双泛着青灰色的异瞳越过遥远空间落在几人身上。 她自是认不得武瑙侯,可是对方来势汹汹,显而易见是冲着她的方向来的。 一声长哨响起,夜行蜈蚣似罡风拔树一般气势汹汹闯进脚下的荒漠。 蜈蚣的颜色在接触到荒漠黄沙之后便迅速变化成黄沙之色,一股元气凝蕴其上,连着小丫头与李木木的气息也一同被隐藏起来。 武瑙侯等人人降临同一处崖壁,远眺着同样的风景却没有相似的伤感。 “侯爷,我们失去那两人的气息的?” 武瑙侯闻言却是无端一怒道:“跟我说有什么用,你们倒是想办法找回来呀。” 被骂之人面皮一紧也不争辩,只见原先的罗盘落在手中,他再一次跃上高空施展同样的手段。 半晌之后,罗盘之心却只呈现出一片黄沙漫天的场景。 那人见到自己寻人手段失效却不敢随意开口。 狐暮烟瞧出端倪,缓步走到武瑙侯身边开口安慰道:“既然不是哪个女人带走的他,说明事情也并没有太过糟糕。” 武瑙侯远眺无尽荒漠却不急着说话。 “先前我看那蜈蚣有些眼熟,如果我所记不差,那应该是善于隐匿气息的飞天蜈蚣,先前御兽的人没有使用这种能力,看来是察觉到我们追上来了。” 武瑙侯语气稍稍缓和道:“那你可有办法追寻回他们的行踪?” 狐暮烟狐媚一笑摊开手掌,一只小巧的三彩锦鸡盘旋于掌心。 “都说天地生万物,一物降一物,我这三彩鸡无他用恰好能破夜行蜈蚣的隐匿之法。” 锦鸡清啼一声瞬息飞远,武瑙侯等人紧身追去。 那小丫头驾驭夜行蜈蚣急速远遁,心下暗忖道:“飞天蜈蚣有着强大的隐匿能力,那些家伙应该不会那么快追上来才是。” 然而她心念才及此处却听得长长的一阵破风之声传来,她忙以异瞳回顾,只见一只散发着三色神光的锦鸡正在飞速赶来,而原先那十数人则紧随其后。 小丫头努着嘴显然有些生气。她好不容易从族中那些老古董的掌控中逃脱出来,被一群人撵着跑了十万八千里不说,好不容易进入这奇怪星域又莫名被好几群寻宝人追了十条大河九座山。 想不到才喘息片刻,现在又有一群不知名的人开追撵着她到处乱窜。 手上银饰响动,一条小蛇从一个小铃铛中爬出,随后乖巧绕于小丫头指间之上。 “去吧。” 小丫头一声令下,小蛇飞窜而出扑向飞来的三彩锦鸡。 锦鸡如同追逐野兔的猎狗,眼中只有夜行蜈蚣,丝毫没有察觉到一条细如发丝的小蛇早在不知觉中钻进了它的身体。 小丫头忽然停了下来,翘着二郎腿调皮坐在夜行蜈蚣身上,手里还时不时往嘴里丢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零食”。 不出三五息,武瑙侯等人已经追到身后。 他已经瞧见飞天蜈蚣,见到飞天蜈蚣上毫无意识的少年。他自然认得李木木,在平安王的营帐中见过李木木之后,他与狐暮烟还专门费了一番心思去调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 直到李木木被魔气控制暴走行营,他也没有调查出来。 不过这一切自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少年身上的器奇蝉。 他看清了李木木的情况,确认了他旁边只有一个毫无元气波动的小女孩与一只战斗力的代步蜈蚣。 武瑙侯从来都不是一个爱讲道理的人,特别是对弱者。 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一招手,身后众多妖修便识趣行动起来。 狐暮烟站在武瑙侯右侧,她手上还把玩着那只三彩锦鸡。见到面对包围仍一脸淡定从容的小丫头,她总感觉事有蹊跷。 正在她还在疑神之时,一条黑色丝线却神不知鬼觉地从锦鸡翅下钻出,随后贴着她的衣服溜上她的脖子。 狐暮烟虽感受到有些异样却没有多想。 众妖修已经呈合围之势将小丫头与李木木困在中心,却听见小丫头开口道:“不想她死的话,就别乱动。” 她手指所指正是狐暮烟的方向。 狐暮烟眉头一皱魅声问道:“小姑娘,你说——” 她话还没说完,只觉一阵眩晕传来,整个人踉跄往前一倾险些摔到地上。 第245章 造物神品器奇蝉 武瑙侯断喝一声道:“停,你对她做了什么!” 小丫头仍自顾自吃着东西,还不忘时不时往李木木嘴里也塞一个。 “举左手。” 正当武瑙侯还在疑惑小丫头为何说出如此突兀的一句话时却见到旁边的狐暮烟竟然不自觉抬起左手。 “你!” 武瑙侯怒目圆睁,一口老血险些被倒推出来。 小丫头所使手段与之前对虎甲等人使的有些差别,此刻的狐暮烟非但清醒异常,甚至连周身气血都比往常更加澎湃。她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现在的实力足以比肩三境巅峰。 她眼光流转当即走到武瑙侯前面对着小丫头魅笑道:“妹妹身上虽没有元气波动,可是这手段奇绝,想必也是师出名门,敢问尊师名讳。” 小丫头却不搭理她,只是坏笑道:“举起右手。” 说完又补上一句道:“打左脸。” 狐暮烟果然举起自己的右手拍到了自己左脸上,霎时间一个清晰的掌印出现在那张精致的脸上。 狐暮烟脸色随着掌印的出现已变,却仍忍着一口气道:“妹妹教训的是。” 话虽如此说,她心里却暗暗将之前发生的一切细节都一粒不漏地回顾一遍。想到眼前这小丫头反常举动的开始,她往后倒推到三彩锦鸡追上二人,从此时她又抽丝剥茧追溯到锦鸡身上。 她想起来他把玩锦鸡之时身上莫名传来的异样。 狐暮烟先前内视自身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可是当她将所有线索抽丝剥茧理清之后却隐约发现了问题所在。 没有灵力波动、能操纵他人行为、寄生、能令宿主实力提升—— 一切都指向一种奇异的手段——控蛊! 控蛊之法,加上这奇异的服饰,在短暂的思索之后她便已经将小丫头的身份猜出个七七八八。 妖族与鬼族隔着十万八千里,若是论交情,属实是八竿子打不着,而且看着小丫头这性格,狐暮烟不太相信这是一个讲道理论交情的人。 狐暮烟心念转了几转,也不顾脸上生疼,仍是媚笑道:“不知道妹妹可听说过,九首雄虺?” 小丫头听到这个名字时,丢零食的手一瞬间却不自觉止在半空。 她虽很快佯装不在意,可是那一瞬间的变化自然没有骗过狐暮烟的眼睛。 “我们与妹妹素不相识自是没有理由交恶,只是你旁边那少年实是阴险狡诈之人,最擅长花言巧语哄骗愚人,前不久还从我妖族皇室这骗走一件至宝,我们也正是因此才追捕于他。” 临了他又补上一句道:“妹妹涉世未深,恐是被别有用心之人骗了去,只要妹妹将此人交予我们,我们愿以九首雄虺的消息交换,妹妹以为如何?” 狐暮烟一番话,于情于理,于人于己都有利,可以说是一个互利共赢的方案,只是对受害者李木木来说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狐暮烟怕小丫头不信,一挥手将一个小瓶子抛向夜行蜈蚣的方向。 “妹妹可以先确认,世人皆知我妖族皇室绝做不出食言之事。” 小丫头心思单纯自然没有听出狐暮烟反复强调自己是妖族皇室的意图。她低头拧开玉瓶,一股奇特的气息从玉瓶中传来,此物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雌性虺的分泌液。 这东西若单论用处确乎是百无一用的肮脏之物,可是它却又是能诱捕九首雄虺的唯一物品。 雌虺难遇,九首雄虺更是罕见之物。 虺乃是上等阴物,雌虺更是极阴之物,对修行阴寒属性功法之人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可是雌虺的价值与九首雄虺相比却如萤火比之皓月。 虺是上阴,九首雄性却是极阳,上阴遇见极阳便孕育而成了一种罕见的奇物——九首雄虺。 与狐暮烟所想的一样,小丫头对于此物的确极为垂涎。 “我只要把这家伙给你们,你们就把九首雄虺的消息告诉我?” “我们乃是北国九显,一字一句都重若千金,妹妹完全可以相信我们。” 狐暮烟像是笃定小丫头会如此说,因此对方话才说完她早已脱口而出。 “好!” 小丫头一点也不含糊,她利索站起身来走到李木木旁边,右脚微弓脚尖稍一用力,便一脚将李木木踢飞到武瑙侯面前。 “人给你们了,线索呢?” 武瑙侯想不到事情反转地如此迅速,在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之时狐暮烟却接话道:“妹妹是爽快人,这线索我们自然不会食言,只是我身上这一道蛊?” “你吞下此药丸,我离去五百里,此蛊自解。” 说话间小丫头两指拈着一枚小巧的丹药揉搓着。 “不过,你们人那么多,万一给你解药你们放开手脚揍我,那我不是要触霉头?所以——” “所以如何?” “所以,你们得先给我九首雄虺的线索跟一个那啥放烟花的管管,我离去百里后找个地方放下解药,然后给你放个烟花,到时候你们再自己去拿。” 狐暮烟没想到这小丫头长着一张好骗的脸却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好骗。她暗中给武瑙侯使了个眼色后媚笑道:“就依妹妹所言。” 狐暮烟言罢丢出一卷泛黄的卷轴与一枚信号长管。 小丫头接过扫视一眼卷轴后忙收入衣袖之中,随后一声不吭唤起夜行蜈蚣一溜烟跑的没影。 武瑙侯看着脚下人畜无害的李木木又转头看向狐暮烟道:“就这样放那小娘皮走了?你可知道她或许亲眼目睹围杀青梅女那小娘皮的事情!” 狐暮烟邪笑道:“放心,跑不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拿到解药,而且器奇蝉如今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其中机缘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武瑙侯点点头又回顾脚下的李木木。他伸出熊掌大手将李木木如抓小鸡一样提在手上,随后一下将李木木的衣服撕碎。 在他身后,一只小巧的青铜色的玉蝉显现出来。 武瑙侯眼神火热,情不自禁伸手要去抚摸那玉蝉。 “这就是传说中的造物神品器奇蝉吗?” “不对!丢开他!快!” 第246章 蛊女巧计欺蠢虎 武瑙侯虽然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可是身手却极为敏捷,狐暮烟的不对二字才落入耳中,他便陡然运劲至掌上,一下子便将李木木轰飞数十米远。 沙尘扬起,一道欲念忽然自武瑙侯小腹燃起。 他的反应的确很快,可是在狐暮烟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晚了。蛊虫几乎在他接触到李木木的一瞬间就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他的体内。 武瑙侯并非完全无脑,在狐暮烟遭到暗手的时候他便在自己身上凝聚出了一件能隔绝元气纱衣。然而也正是这一道给了他安全感的防护措施降低了他的警惕性,继而将他推到雷池之中。 “该死的小娘皮,你们去给她抓回来抽筋!” 欲念一点轻盈起,烧至心头却成了燎原火。 武瑙侯此刻只觉得热血澎湃,仿佛就算有一百个他口中的小娘皮也难以浇灭他心中欲火! 不过他武瑙侯毕竟是一方王侯,其实力心性自有高处,只见他使唤几人前去追下蛊的小丫头后当即席地而坐敛息凝神。 半晌之后,武瑙侯怒目一睁,将一口黑血吐出,黑血之中一只如同蚕蛹一样的蛊虫仍缓缓蠕动着。 “雕虫小计,区区噬心蛊能奈我何!” “小娘皮,待会找到你非抽了你的皮当毛巾来洗涮这份耻辱!” 武瑙侯越说越气,一抬脚猛地一踩,在黑血中蠕动的蛊虫当即化作一滩怪异粉末。 “啊!” 在武瑙侯愤怒踩烂蛊虫的一瞬间还在敛息凝神解决自身蛊虫的狐暮烟却发出一声惨叫。他循声望去,只见狐暮烟早已痛苦地扭作一团,汗水如同拧海绵一样疯狂渗出。 武瑙侯移开脚盯着那面目全非的蛊虫半晌后幡然醒悟道:“这竟然不仅是噬心蛊还是同心蛊!狠!好狠的小娘皮!” 嘴上仍谩骂着身形却一闪道狐暮烟旁边,神识扫视,他一时间也查探不出蛊虫所在的位置,很显然这只蛊的层次要远高于给他下的那只。 念及于此武瑙侯取出一方法宝,短暂催动之后便化成一条长长的彩绸,随后便将抽搐不止的狐暮烟卷成一个彩色蚕茧。 做完这些武瑙侯一步踏出便出现在李木木面前,如今他一腔怒火无处宣泄,而这一系列倒霉事情都要从遇见这个少年说起。 武瑙侯心念一动,他在掌上附加一层强大的元气防护后迅速抓向李木木背后的器奇蝉,想要直接硬取下来。 他的指尖破开李木木强大的肉身直接握住玉蝉,随后毫不留情将玉蝉连带血肉取下。 武瑙侯看着掌心上带血的玉蝉,呼吸都逐渐沉重起来。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当他还为自己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拿到器奇蝉而兴奋不已时变故横生。 原本死物一般安静躺在掌心的器奇蝉忽然如夏蝉惊蛰一般扑闪着翅膀急速飞远。 武瑙侯心下大急,他岂能容许这到手的鸭子就这样轻而易举飞远。 三境巅峰修为悉数铺开,一股强大的威压洪水一般席卷荒漠,空间扭动,人便消失在原地,独留血流不止的李木木在风沙中凌乱。 使用空间法则的武瑙侯速度极快,不到一盏茶功夫他已经锁定了器奇蝉的气息。 “金虎啸山!” 四字吼出,一股强大无比的音波直直打在飞速遁行的器奇蝉身上。器奇蝉一阵抖动,接着便轰然落向地面。 “金虎震山!” 不到半天便遭遇了无数变故的武瑙侯显然稳妥了许多,纵使见到器奇蝉已经被音波震落地面他仍是不放心。 一招强大无比的镇压之法轰然落下,器奇蝉周身便被无数秩序符文围绕。 武瑙侯见状总算松了一口气,如果这样还有意外的话只能算天要亡他了。 他掂量着被秩序符文困成一球的器奇蝉暗暗说道:“先前也听说这玩意还能自己长翅膀飞走,果然是奇物不能以寻常思维思考。” 抓回器奇蝉后武瑙侯心下大喜,如同钓鱼佬守鱼一整天终于钓上来一尾大鱼,于是也不使用空间法则赶路,只是操控天地元气晃晃悠悠往回走。 一路上还不忘感慨这器奇蝉虽是一件器物却犹如活物一般。 经过一小个时辰之后武瑙侯才回到原地,可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有一种又一次上当受骗的感觉。 荒漠之中已经不见李木木的身影,滚滚黄沙中除了狐暮烟的彩色蚕茧之外便只剩横七竖八躺着的许多抽搐不止的妖修,症状与虎甲几人一模一样。 武瑙侯虽然虎,却不傻,他一下就知道是逃跑的那个小娘皮搞的手段。 不过他中转念一想此行的目标器奇蝉已经到手,那么其他细枝末节的也无关痛痒。 念及于此他下意识看向掌心的器奇蝉。 蝉的确还是蝉,却不再是拥有极为漂亮的青铜色的器奇蝉,而是一只黑褐色的蝉。 青铜色的玉蝉几乎是所有人对器奇蝉的普遍认知,他非但没听说过器奇蝉会长出翅膀飞走,更没有听说过器奇蝉还会变色。 武瑙侯怒目一睁,一股极强的神识透过层层秩序符文落在不断飞舞的器奇蝉身上。 “蛊!又是蛊!这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小娘皮!” 武瑙侯的怒气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他当时心急如焚竟然中了那小丫头的调虎离山之计。 “啊!” 风沙呼呼作响却不及武瑙侯的无能狂怒万分之一。 另一边,小丫头将之前吃下的“小零食”一一吐到掌上,随后一下子都敷到李木木的背后。口中念念叨叨,“我也是没办法,你不受这皮肉苦我就没办法骗过他们,长老们都跟我说了,妖族之人最是狡猾,你应该能理解我吧。” 敷完药她坐在夜行蜈蚣身上继续自言自语道:“不能理解我也没办法,谁叫我势单力薄又多管闲事呢?不过这东西究竟有啥用呢?” 小丫头歪着脑袋打量着安静躺在掌心的有着漂亮青铜色的玉蝉。 第247章 炼器圣人玄奇子 此番下来,武瑙侯非但没有取得器奇蝉,还因擅长追踪之人被暗算昏迷而失去了李木木二人的踪迹,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小丫头驾驭夜行蜈蚣早已不知奔向何处。 时光如梭转眼又是近十日。茫茫荒漠中的一处风沙窝窝下,恢复三五分元气的李木木正与那小丫头面对面蹲坐着。 在他们面前是那一只看上去虽漂亮无比却又瞧不出端倪的青铜玉蝉。 “幺妹,你说这就是你从我身上取下来的东西,也就是他们所说的那啥器奇蝉?” 一日前李木木已然醒来,不过那时候虚弱无比,经过小半日交流,二人对彼此也有了一些了解。 那个被称为幺妹的小丫头杵着下巴摇头道:“我也只知道这东西叫器奇蝉,是某处机缘的钥匙,太多的我也不知道。” “说起来我原本还不知道器奇蝉竟然在你身上,要不是我在你身上下蛊之时蛊虫跟着东西产生了共鸣,我也没注意到它。” 说到此处她有些骄傲道:“当我看到发现这东西之时我也差不多猜到那些人并不全是冲我来,更多的是冲着你来的。所以我聪明地将计就计,用一只拟态蛊调换了这器奇蝉,我真是被自己的英勇与智慧所折服。” 李木木看着幺妹傲娇的小表情也会心一笑,不过他忽然乱想到:“还好这不是我的妹妹,不然那么可爱的妹妹必定会成为我的软肋。” 幺妹看着李木木傻笑忽然古灵精怪问道:“傻笑啥呢你,不会是看我那么机智英勇要拐我去当压寨童养媳吧。” 李木木一时语塞,这丫头不仅喜欢神神叨叨不停,说的话也总是不着边际。于是忙扯开话题道:“咱说正事,幺妹你方才说这器奇蝉是一把钥匙?” “你不知道?” 幺妹完全不顾李木木的面子直言道:“器奇蝉的名头在我们那弱智都听说过,你竟然连弱智都不如。” 李木木再一次语塞,略显尴尬地挠挠头道:“我们那穷乡僻壤的,除了圣贤语录,其他就不怎么了解了。” 幺妹略有不屑道:“亏你长那么好看,看来不过是花花的脸面泥巴的心。中看不中用。” 幺妹却也不是存心想笑话李木木,调侃完之后她给李木木介绍道:“听闻很久以前,天下万法兴盛,百家圣人齐出,造就了一个令人神往的繁盛时代。而在那个时代中炼器一脉出现了以为越五境的绝世炼器大师,他所炼之奇物无一不令天下震动。” “你说的是,玄奇子?” 幺妹扑闪着她奇异而美丽的双瞳道:“看来肚肚里也不全是泥巴嘛。” 李木木笑道:“玄奇子大师也是圣族圣贤之一,我自然有所听闻。” 幺妹闻言满不在乎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你们圣裔人,不过他的确是圣贤。他的故事十天十夜也说不完,其他扯的太远,我现在单给你说这器奇蝉。” “你说。” 李木木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第248章 生生不息器奇蝉 幺妹清了清嗓子后望着李木木道:“那玄奇子虽然只是一介炼器师却也有一颗豪侠心,他所处的那个时代,百族之间胳膊粗的拧着胳膊细的,小腿短的依附着屁股大的,总之就跟山里头的野兽一样,谁厉害听谁的。” 李木木神色稍变,他又观察了幺妹的表情变化后才违心道:“恃强凌弱、弱肉强食也是天道使然。” 幺妹略显吃惊挺起胸膛道:“想不到你也认同这种禽兽言论。” 不过在这个话题上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而说道:“可是你们的圣人玄奇子却不那么认为,他说弱肉强食是野兽的本能,但是有意识的人却不是野兽,如果作为人却信奉那一套禽兽理论,人与禽兽的区别又在哪里?” 李木木眼前一亮,又看了一眼侃侃而谈的幺妹,随后才说出自己内心所想。 “兽所以为兽,在有爱而私,人所以为人,在有爱而众,私爱之爱是自然之道,泛爱之爱是人之道——” 李木木论及自己所感兴趣的事情便有洪水决堤之势,幺妹却抿着嘴笑道:“你们圣裔之人都不会说人话吗?干嘛一定要说得文绉绉的。你的意思不就是说人啊妖啊鬼的比野兽要聪明,所以不能老想着自己那裤裆里二两肉的事情嘛。” 李木木被这百无忌讳的小丫头说得小脸一红,旋即点头认可道:“的确如此,不过我也是转述圣人的话,所以就有些吊书袋。” 幺妹又躬下身子懒懒道:“但是,玄奇子却低估了人内心被百般掩饰的兽性还要更甚原始的野兽,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以圣人之境走火入魔了。” “说到走火入魔,就得牵扯到这器奇蝉了。当年玄奇子未破五境之前喜好炼制具有恐怖破坏力的法宝,可是当他越过五境的门槛之后却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只炼制具有无与伦比防御力的法宝。” 李木木见到幺妹总算将话题牵扯回器奇蝉身上不由打起精神来。 “传闻,玄奇子后来闭关不出,誓要炼制出一件足以比肩远古神器的强大法宝,可是似乎执念太深,在炼制的时候遭到反噬从而陷入癫狂痴傻。” 李木木思绪飞转,脱口而出道:“你是说这器奇蝉与他最后要炼制的法宝有关?” 幺妹投来认可的目光道:“你还是蛮机灵的嘛,想不通这么机灵的人那时候为什么要涉险救我。” “当日情景,若我是禽兽则不会救你,若你是禽兽我不会那么果断救你,好在我不是禽兽,幺妹你也不是。” 幺妹扮个鬼脸嘻嘻笑道:“确实如此,传闻玄奇子那绝世的防御法宝其实已经炼成,他之所以走火入魔是另有原因。” “而当年玄奇子炼器的地方,就在现在的洪都府。” 话说到这里其实已不必再往下说。玄奇子在洪都炼器,神器大成而自己陷入疯癫,那么他当年所炼神器必定就在洪都某处,而器奇蝉作为一把“钥匙”出现在这里,那么玄奇子的炼器之所必然就在此处。 他的猜想很快便被幺妹证实,不过至于器奇蝉的更多信息幺妹也不清楚。 “我有一个猜想。” 李木木开口道出,“幺妹你先前所说,你在我身上下蛊之时,你的蛊虫与器奇蝉产生了一丝联系,咱能不能从这找到突破口?” 幺妹没有急着否定却也没有认可。这个方法她的确想到过,而且在李木木昏睡的时候她还尝试使用蛊虫与器奇蝉构造联系。然而无论她使用何种蛊都再找不到当时的感觉。 她神色中略带失望,然而当她看向李木木之时一个念头忽然从她脑海中闪过。 “会不会这器奇蝉不单单是跟我的蛊虫有联系,还得配合你?” 她伸出稚嫩的小手指向李木木。听到幺妹的提醒李木木恍然大悟,这器奇蝉得来本就离奇,那疯癫老头说是给他的一桩机缘,如此说来他才是那个能解铃的系铃人。 念头急转他伸手将器奇蝉放在掌心。 这东西虽说他得之日久,可是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细致地观看。 “你催动元气,我用蛊法尝试构造联系。” 李木木当即运转草木剑诀,精纯的天地元气旋即从四肢百骸丹田气海流转至掌心。 运转草木剑诀之后,他只觉得头颅像是要炸开一样。 幺妹后知后觉道:“停停停,我给忘了那女人用镇魂钉伤你识海,如今我虽然用吞灵蛊祛除了大部分的噬魂之毒,不过你识海破损,现在不适合运转元气的。” 李木木却是心切,出声宽慰道:“不碍事,咱先试着验证一下先前所说的猜想,这东西一日不解决就多一份危险。” 幺妹以怀疑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确定撑得住?” 李木木只是点头不语,旋即一股精纯元气将掌心的器奇蝉紧紧包裹。幺妹也没有多说,只见她缓缓摊开手掌,下一刻各色蛊虫便井然有序从他的袖子中钻出,随后以一种奇怪的阵型将李木木围困再中心。 两人折腾半天,李木木掌心的器奇蝉却不见有任何反应。 李木木不免有些怀疑,他又问幺妹道:“幺妹你想想,当时有没有其他奇特的事情发生?” 幺妹抿着小嘴皱起眉头思索良久,“当时我用吞灵蛊稳住镇魂钉造成的伤势时,你头顶那镇魂钉造成的伤口上似乎凝蕴着一股奇怪的力量,不过当时事出紧急我也没有多想,想在想来确实有些古怪。” 李木木当即想起无涯观洪观主的话,胸前天生多一块骨,头顶又天生少一块骨。念头一转,他当即敛息凝神内视返观自身。 遭受镇魂钉的摧残,识海中的内景早已一片狼藉,然而李木木却惊奇发现在这份破败之下竟然有一股奇异的生命力在涌动。 他几乎可以想到,幺妹所说的那股奇怪的力量便是这残荷下的莲藕一般的力量。 李木木当即退出内视返观状态,“我知道了,是生命之力,幺妹你的蛊虫中有蕴含生命法则的吗?” 幺妹小鸡啄米一样点头道:“我先前给你种下的吞灵蛊就是用生命之力喂养出来的蛊虫。” 见到自己的猜想得到证实,李木木当即兴奋道:“那就对了幺妹,与器奇蝉有感应的不是其他东西,是生命法则。” “生命?” 想到这两个字眼李木木又不禁回想起那疯癫老者冯枫巅的话,“往者已逝,不可思量。”生命也是如此,虽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可是再生之草木岂是当时之明月? 生命如水,生生不息,奔流向前,永不回头。 幺妹不再迟疑,弹指间一只吞灵蛊悬浮在李木木掌心,而李木木则将识海中的一缕生命之气缓缓引导而出。 青铜之光氤氲,一声蝉鸣响破云霄。 第249章 走马峰上归凡人 蝉鸣声动如雷响,空色朦朦欲雨时。 “轰隆隆——” 随着一声天地开裂的雷鸣传来,远不见尽头的灰蒙之前,一座陡峭的高山如鹤立清池一般孤零零出现在荒漠之上。 这样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以突兀出现在这样平旷的荒漠之中,便是数十里外也能被修行者瞧见。而且山峰散发出来的磅礴声势更是远传百里之外。 “那是,那是走马峰!器奇蝉被激活了,将消息传出去,快!” 一时间,仙山走马峰出现的消息迅速被传遍西北数个星域。 “这山究竟是什么来头?” 李木木虽然知道这便是幺妹所说的那位炼器圣人炼宝的仙山,但是他还是无意识地问出心中所惑。 幺妹来不及解释,伸出手将李木木一把拉起便唤出夜行蜈蚣继续向着山脚飞去。 “如果我想得没错,这个就是仙山走马峰了,也就是当年玄奇子炼器的地方。” 说话之间二人已到脚下,幺妹拉着李木木从蜈蚣背上一跃而下,随后迅速从数不清的登山路中随意选择一条。 “长老们说过,玄奇子在走马峰炼器的时候就设下禁制,一切空间穿梭与飞行都不走不通,要想上山就得一步一个脚印从这走上去。” 李木木没有反驳,径直跟在幺妹身后,不过他还是有一事不解,刚刚一晃眼他瞧见进山路口有很多个,这小丫头是怎么要到那里去?该走哪条道的?能不能走的? 他不好直接问,转而旁敲道:“咱走这条路能多久登顶?” 然而他话才说出口就意识到不妥。 首先他们这是登山寻宝不是爬山看景,其中必然避免不了遇着些什么吊睛白额虎、雪花大银蛇之类的考验,谁敢肯定多久能登顶? 其次这丫头虽有些谋略城府,可是说话直来直去的也不一定听得出他话中话。 不过幺妹一边跑一边童声道:“不多久,这里每条路都能上去,这些路跟蛇绕树一样卷着上山去,听说有三十六万五千级台阶,上去容易,难的是找宝贝。” 李木木听出幺妹话里的意思了,这走马峰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世人眼中,而且有不少人登上过山峰,可是寻到宝藏的却是极少数。 “走快一点!” 幺妹催促道:“刚刚仙山出世动静太大,现在肯定很多人往这边赶来了,我们手上有钥匙器奇蝉,他们肯定会来抢的。” 门既然已经开启,钥匙还有啥作用? 李木木不解问道:“既然仙山已现,人人皆可登山,这器奇蝉还要来何用?” 幺妹脚下功夫不停,嘴上嫌弃道:“你是猴猴脑瓜米粒小吗?要是这东西只有开启走马峰一个作用,那些人干嘛对你穷追不舍的。” 李木木如此一想确实也有道理,旋即虚心求教道:“不知道它还有啥其他用途?” 幺妹直言道:“我不跟你说过嘛,这东西也不是很了解。” 李木木只得强颜欢笑。 “不过听说那些获得玄奇子炼器的人全都是拿着器奇蝉上山的,那些没有器奇蝉的就啥油水也捞不着,所以就有人推测得不得宝贝还得看有没有这东西。” 幺妹话及此处不忘两指捏住器奇蝉对着这乌云消散见清光的苍穹打量一二。 三十六万五千级台阶并没有幺妹所说的那样轻松翻越。 金光归寐,寒宫悬飞,乱星如雨,夜风寻醉,二人从白日直走到次日清晨。 当李木木拔着疲惫不堪的双腿挪上遥遥不见尽头的登山阶时他才后知后觉,这走马峰不但有空间禁制,而且压制了天地元气的流转。 因此当他在不知情下将体内元气耗尽之时他的腿早已重若千斤。 这种感觉比他当年离开乡远赴齐源山拜师之时还要痛苦。 他的体格虽然已经今非昔比,可是没有元气支撑的筋骨就好比裹着上等皮革却没有打气皮球。 “这路还要多久才能走完呀?” 李木木一屁股坐在粗糙的台阶上,一点一点背靠着大山向上挪动着。 或许是幺妹特殊的体质不需要天地元气支撑,她的情况比李木木要好上许多。 “应该,不是很远了吧。” 她显然也有些迟疑,这段路虽然远,但是却远比她想象的要远。 她也没有登临过此处,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道听途说。 “咕噜噜——” 一道沉闷饥饿声传来,李木木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像是从自己的肚子中传来的。 他不免有些诧异,自从他踏上修行一途学会吞吐天地元气后便极少进食,若非当日裴柳所授秘法,他或许连酒都不必喝。 可是现在他却像一个世俗人一样感到了饥饿。 而且咕噜噜的声响就像是蝴蝶的翅膀,他旋即感到口渴难耐。 这是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未修行前的十几年他每一日都有这种体验,可是那种感觉却又恍若隔世。 李木木往纳戒中瞧了一眼,来得匆忙,酒已经不多。他转眼瞧去,见到幺妹似乎也是饿了,时不时便往嘴里丢点东西。 “吃啥呢?” 幺妹坏笑着后退几级台阶走到李木木跟前,抬起手将所吃东西吊在李木木面前。 “蝎子?” 幺妹看着李木木瞪成圆球的眼睛哈哈一笑。 “这是燕蝎,算是一种蛊虫,这东西小的吃不到,老的吃不得,只能吃自然死亡的,神奇吧。” 李木木尴尬笑道:“神奇,不过我觉得你们更神奇。” 幺妹说完又蹦跳着向上跑去,嘴里还念叨着一句文绉绉的话。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李木木下不去嘴,只得挪着屁股继续向上。 第250章 凡尘一梦唤初心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李木木久不知口渴饥饿的味道,如今仙人之姿散去复归凡人之躯,饥渴的痛苦感愈发强烈难受。 日落星浮,星沉月枯,二人已在这如时间长河一样不见尽头的盘曲登山阶上不停歇爬了一天一夜。 清爽的晨风柔和地拂过李木木疲倦不堪的身躯,他直有一种席地而睡的冲动。 “那蝎子还有吗?” 李木木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远远听见幺妹的吆喝之声自上而下清脆落下。 “那里有一片林子,快点上来!” 李木木抬头望去,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幺妹竟然与他拉开了如此长的一段距离。不过听到有林子,李木木还是瞬间来了精神。 又是数百级台阶的漫长攀登之后,峰回路转过了一道奇怪的隘口,一片草木丰茂的林子黄灿灿映入眼帘。 西风卷着落叶飞舞,李木木似乎已经勘破这层层迷障闻见凉风中暗携的水果的香甜。 幺妹似乎也是早已吃腻苦涩难言的干蝎子,也不等李木木追上便先一步闯入林中。她侧着满是银饰的小脑袋往树上四处寻觅,显然也是想从繁密斑驳的黄叶中发现一些水果的影子。 李木木旋即也迅速进入林子中,二人同步着一样的动作在林子中找寻许久,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们当头棒喝。 树上除了叶子还是叶子。 长时间的一无所获将李木木的满怀希望轰击成漫天星碎,失望的光华一星一点尽数落回他的身上,每一点都重如泰山。 虽然少年时的他在恶劣的环境之下养成了坚韧不拔的心性,然而在漫长的疲倦状态下,少年的心性正在不经意之间变化。 焦躁、愤怒、怨天尤人—— 数不清的负面情绪正在将他吞没。 相较于李木木,幺妹的状态却要好上许多。她寻找半天无果,心中虽不免有些失落,可是她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一样,因此倒将这些倒霉遭遇看得很开。 其实更重要的是她的心性,她虽有有足以对抗强大修行者的手段,可是她至始至终都以世俗人的心态生活。 渴了喝水,不过饱腹,困了睡觉,只占一席,与那田上鼹鼠、林中鹪鹩一般无二。 人之所以会失望往往是因为先有希望,希望如梦,梦碎人醒之时不免有怅然若失的感觉。 在林间寻找了一天的李木木此刻正有这种感觉,他四肢展成一个大字躺在新旧交叠的落叶之上,落叶的奇特的香味有一阵没一阵地钻进他的鼻腔。 修行,仿佛是一场容易醒的怪梦。 李木木无欲无求地躺在有些硌人的泥土上,闻着夹杂淡淡朽叶污泥味道的落叶清香,望着绵延夜空中时隐时现的繁星。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此刻正躺在那逼仄阁楼上因为时常渗漏雨水而有些腐朽的床上。 他正透过那个不宽不窄的天窗远眺斑驳的星辰,心中暗暗畅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踏上修行之路,成为一个为往圣继绝学的大修行者,成为一个为苍生担道义的剑客—— 他又恍惚记得确实走上了修行之路,成了一个足以横扫李家村甚至是稻圆乡的大修行者,而且还是走的还是自己一直神往的剑修一途。 只不过,他似乎忘了一些事情。 李家村,村里的亲邻玩伴,稻圆乡里教书的朱先生,先生的圣人教诲,齐源山无涯观中得授真法—— 李木木闭上眼睛,一时间也不知道现在是那个懵懂少年的一场大梦,还是那个少年只是自己大梦之中的一粒微尘。 齐源峰无涯观里流传有祖师梦蝶的故事,浮生若梦,究竟他是少年还是少年是他? “过来过来,那个谁。” 幺妹压着喉咙吼的声音将昏昏沉沉的李木木从梦中拉回现实。 李木木体内元气早已耗光,天地之间又没有元气补充,他此时此刻与凡人无异,可是纵使无法施展神识探测,他的双耳仍然能听到很远的地方的细微声响。 他听出来幺妹的声音与发现这片林子时一样喜悦,而且更胜往昔,因为他从中听到了希望。 而且幺妹在这样雀跃的状态之下仍旧克制自己不发出太大的声音足以说明她发现的是一只活物,至少是一只能吃的活物。 李木木像是知道当时知道这里有一片林子时一样来了精神,不过他也克制着悄声靠近幺妹。 他的神识探测无法使用,可是对食物的渴望让他的目光如饿狼一样尖锐。 李木木看清了让幺妹高兴起来的的东西,当他确认眼前之物后他也旋即兴奋起来。 皎洁月色的照耀之下,灰暗的金色之中一只通体白色的野鹿如同救命的天使一样安静端处其间。 李木木狠狠咽了咽口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贪婪。 幺妹感觉到李木木凑上前来也习惯性往后瞧了一眼,当她看见李木木的眼睛时却不由一惊。 一个圣裔人的眼睛却能像妖兽一样泛着碧绿的光芒。 “你?” 幺妹悄声道:“你眼睛咋回事,别给猎物吓走了。” 听得幺妹提醒李木木才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的贪婪如久经沙场的武夫的杀意一样都凝成了实质。 看着不远处的白鹿,李木木却有些犹豫了。 倒不是他不忍杀生,只是以如今的状态他也没有把握将这连妖兽都算不上的野兽一击必杀。 如果因为自己的疏忽被这白鹿跑掉,那么他很可能跟痛失百斤大鱼的钓鱼佬一样形成心魔。 “幺妹,待会咱俩前后包剿它,可别让它溜了。” 幺妹闻言却竖起食指挡在小嘴前比划了一个别出声的动作,她旋即摊开手掌,一只瞧不出品种的蛊虫缓缓从衣袖中爬出,随后安静趴在幺妹稚嫩的小手之上。 正常来说,蛊虫与修行者一样都需要依靠天地元气行动,这也是幺妹没有借助蛊虫登山的原因。 并非不想,实是不能。 幺妹蹲到地上,将手掌摊在落叶之上,掌心的蛊虫旋即隐匿入枯叶之中。 “这是瞌睡蝶的幼虫蛊,是绝少数不依赖天地元气行动的蛊虫,它杀伤力很小,只有短暂致晕一种作用。” 幺妹的话才说完,李木木便听见一声沉闷之声传来。他循声望去,雪白的鹿果然如同醉酒的壮汉一样歪歪扭扭地倒下。 李木木的反应极快,柔骨剑落于手上人却已然如脱兔一样一刺向前。 没有修为的李木木在对食物的渴望的刺激之下速度仍旧很快,上百步的距离只在不到五个呼吸间就已经缩短成三五步。 “哟——” 一道稚嫩的怪声传入耳中,像是小兽的嘶吼。 李木木管不上这许多,剑眨眼间就要洞穿白鹿的喉咙。 “等一下!” 幺妹急切的呼声抢先一步入耳,李木木的柔骨剑止在白鹿喉前一寸二分。 第251章 圣心不明魔意行 幺妹的声音抢入李木木耳中,他虽满心疑惑,但是还是第一时间止住了刺剑的动作,而且他的身体警惕性地向后弹开几步, 当他稳住身形之后,幺妹的也迈着焦急的步子赶到李木木身后。 “别杀它,这是一只带着幼崽的母鹿。” 听到此话李木木脸色一变,握住柔骨剑的手指因为用力过猛而青筋暴起。 许多奇怪的念头从他的脑海中闪过。 若是放在往日,放一只白鹿一命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放一只带崽的母鹿更是理所当然。 当日他与幺妹在荒漠沙丘之后论人间之道时他还曾说道:“兽所以为兽,在有爱而私,人所以为人,在爱而公,私爱之爱是自然之道,泛爱之爱是人之道。” 李木木当时也以为自己是一个惯行泛爱之道的人,他能够将自己与万物归于刍狗之列。 幺妹当时也跟他说过,有些人嘴里成天喊着万物为一,不应该把自己看作万物的主宰,而是应当与草木生灵都站在平等位置。 她说这些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俯瞰万物,其欲更是胜过这些人口中那所谓要当万物主宰的人。 因为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不仅将自己与万物独立出来,更是巧借平等之名争夺主宰之位。 幺妹当时有一句话让李木木印象深刻,她说所谓求平等的家伙是因为身处一个平等环境,一旦他站在不平等的一边,他一定跳的比谁都高。 立于微波平湖上者求平,处于惊涛骇浪中者求生。 此刻的李木木无疑是处于惊涛骇浪之间。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在饮食这样绝对纯粹的原始欲望面前,人之道正被慢慢磨灭。 有人曾说在生死存亡之际,遇国宝虎吃国宝虎,遇国宝猴吃国宝猴,此事,无可厚非。 邪念一动,紧绷的神经似开满的弓弦脱手,随着柔骨剑一声清鸣响起,李木木鬼使神差向前跨去两步,剑上寒光已闪到白鹿喉尖。 可是无往不利的长剑却在离白鹿喉咙只有一寸一分的时候生生止住。 惨白的月光落在惨白的剑身之上,一股令天地呜咽的苍凉感落在有着圣洁毛羽的白鹿身上。 剑上多了一抹浅绿。 那抹浅绿缓缓地流动,汇聚,流动,随后缓缓从剑尖滴落在白鹿神圣的雪白毛皮之上。 满塘圣洁白莲之上长出了一叶小小圆圆的荷叶。 一滴又一滴,一叶又一叶。 李木木猛然抬眼看去,幺妹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眼睛。 千层波涛,百种思绪,四目相对,两人无言,一袭秋凉,半点星光无语。 二人木木僵持片刻,幺妹松开稚嫩的手,因为流血过多她的手已然颤抖不止。李木木的剑没有继续向前刺去,他颤抖着手将柔骨剑收回腰间。 他没想到自己会刺出这一剑,刺出这在寻常人看来非但没有任何错误反而正确至极的一剑。 可是在幺妹情急之下空手接白刃之时他却回过神来。 他指间揉捻着幺妹已经有些凝固的血液,耳中响起了朱先生在大树底下的悲声。 “魔族之思想深入人心,古圣之光辉之不传,久矣——” 圣裔之人原本有自己的文化,可是如今圣裔之人似乎再不相信自己的文化。 自从那一次魔族叩关打开国门,魔风吹过祁幽山脉,圣裔人的骨头就开始软了几分。 “抱歉!” 李木木只轻轻说了这两个字,他实在找不出更多的话语可以表达他此刻混乱的思绪。 “你怎么想的?” 幺妹蹲下身子,抱起只有半大小狗个子的小白鹿,任它在怀中舔舐着脸庞。 “你与我说过,人间之道在那啥泛爱众,可是你刚刚出手却如此果决!” 李木木感觉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干脆一屁股坐到母白鹿身旁,也不言语,只是盯着白鹿身上那从浅绿变成翠绿的血液。 他刚刚出手之时完全没有一点自己思考,那一剑被一种原始而邪恶的欲念所驱动。 “呦呦——” 幺妹怀中的小白鹿仍弱弱地嘶鸣着。 李木木觉得指间一动,母白鹿有苏醒的迹象。 第252章 鹿鸣呦呦起浮萍 李木木两指擦过白鹿雪白的脖颈,碧绿的莲叶之间有些许断发,那是之前他锐利的剑气所伤。 李木木既喜又悲,喜是好在最后时刻没有因欲念迷失本心,悲是自己不知不觉间竟被欲念操控至此般地步。 他正分神间却听得弦声霹雳,数道箭矢破风而来。 李木木虽未一身修为无法调用,可是作为一个一流修行者的敏锐反应与听觉并没有因为天地元气的匮乏而丧失。 兔起鹘落之间手中柔骨剑闪出数道雷影。 “叮叮叮——” 密集的金石交鸣之后李木木站定身形极目远眺,只见十数装扮各异的人群狼围鹿一样交错排开。 李木木暗道不妙,“来得如此快!” 其实并不是这些人来得快,只是他们二人在林子中兜兜转转许久耽误了行程,况且他们前脚刚登山,这些人几乎闻着味后脚便到。 而且登山之路交错繁杂,想不到竟然半路便遇上了。 李木木细细打量为首几人,他们的身上也没有一丝元气波动,显然他们也没有逃过此地的禁制。 那几人眼睛咕噜噜转着,显然也在盘算此刻出手的得失。 李木木这边只有两人,一个毛头小子一个半大丫头片子,在这样不能调动天地元气的环境下,他们十数壮汉有着拳打南山养老院,脚踩北海幼儿园的巨大优势。 排首一高一矮两青年交换眼神,嘴角轻蔑一笑道:“兄弟们,吃烤鹿肉去!” 得到首领的命令,早已饥渴难耐的十数青年当即尖声怪叫一拥而上。 李木木弹剑而起,飞至半空又似如来神掌一般从天而降。 柔骨剑由直转曲又转曲还直,剑尖所指便是跑在最前面,吆喝最最卖力的青年的眉心。 青年也是实力不俗的修行者反应非常人所比,只见他十指飞速变幻,血盆大口张开对着李木木奋力一吼。 然而下一刻他却瞳孔睁大,眼中尽是惊恐之色。 刚才那反应几乎是下意识的防御手段,可是几日的下来他仍旧没有适应凡人的节奏,因此他潜意识中仍使用修行者的手段。 没有天地元气支撑的修行者手段与神经质者胡乱蹦跶毫无区别。 柔骨剑如翠鸟扑鱼一般飞速准确落下,只是一点又迅速弹开。 直剑触及那青年的额头又迅速卷曲成弯弓,再一弹,即将落下的李木木又翻滚跃上半空。 在青年还在惊恐之时李木木已经如法炮制洞穿第二人的喉咙。 第二人轰然倒下后第一人缓缓转过脑袋,却发现自己的脑袋再也转不回去。 三两个呼吸之间,十二人只剩十人。 那一高一矮两青年此刻也心知不妙。他们都是二三境的修士,虽然没有天地元气支撑整体修为会大降,可是瘦马骨头大,修行者强悍的体魄仍旧还在。 然而这个毛头小子却一个照面杀他两员大将,其手段必不是寻常修士。 高个子的眼皮跳动,双眼迅速瞥了一眼旁边的矮个子青年,喉结滚动之际他眼神瞄准了少年身后的小丫头。 他暗忖道:“这少年之前应当是个剑修,剑修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有着巨大的优势,可是他一心应战自然无心照顾他身后的小女孩,只要擒下那女孩,不愁那小子不投鼠忌器。” 心念转到此处,他大喊一声道:“怕什么!你们那么多人,就算他是八臂修罗也应付不过来,拿下那小子,回去我给你们请功!” 那几人各怀鬼胎,不过命令一下还是不得不敷衍佯攻几下,另外几人手持弓弩游离周围。 李木木剑如游蛇穿插于众人之间,那些人中有妖修鬼修,不过多走术法一途,因此不得不赤手空拳与李木木长剑相碰。 空手接白刃并非明智之举,几人胡乱之间又取出五花八门的法宝作为防御之器。 不过有首当其冲两位兄台作为榜样,余下之人既然是表现得很上心实则步步留后路,招招为保命。因此双方交战十数个呼吸仍到不见血、头不流汗。 正焦灼,一发流矢自李木木脸前擦过,险之又险贯穿旁边一棵合抱大树的树干。 斑驳落叶摇曳,李木木脚尖一踩跳出几人包围。 剑锋巧妙一转抹过一持弩人脖颈,鲜血微微渗出,只是不至于致命。 这一剑本可以轻易旋下那人的头颅,可是在这之前他听到了一声呐喊。 “住手!” 李木木循声转头望去,高个子青年不知何时已经摸到幺妹身边并且劫持了她。 李木木握剑的手稍微一紧,眉头旋即挤在一起。 他知道在这样天地元气受压制的环境下,幺妹无疑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危险的存在,这也正是他一开始就敢放开手与面前之前搏杀的主要原因。 他以为幺妹会有自己的保命手段,他从没把幺妹当做累赘。 可是局势瞬息万变,如今幺妹结结实实被高个子青年挟持在手中。李木木猜测幺妹还有脱困手段,可是他却再不敢这么断定。 一次的误判让软肋落于敌手,他决不允许再一次的误判让软肋丧于敌手。 他之前还在想,如果幺妹是自己的亲妹妹,那么她必然会成为自己最大的软肋,只是他也没想到,猜想化为现实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李木木的剑已经垂落下来,周围几人都是精明之辈,之前这功劳需靠拼命争取,他们自然全都假装努力。 可是如今却是汉将识得霸王死,哪个不蜂拥抢残骸? 三五成群,奇怪武器呼啸着架在李木木的脖颈之上。 那高个子青年见到尘埃落定当即哈哈大笑起来,在他心中此番胜利全都来自于自己无与伦比的睿智。是他处事不惊挽救了在场所有人,是他随机应变扭转了战场局势。 作为胜利者的高个子青年自然春风得意,可是人一旦得意便会忘形,一旦忘形便会做出一些奇怪的行为。 高个子青年架着幺妹的脖子,往后稍退一步,右脚猛然抬起狠狠落在尚未完全清醒的母鹿身边的白鹿幼崽身上,他脚掌一转,清脆的骨头断裂之声传出。 一声凄惨的悲鸣惊起。 无助之声跌跌撞撞散入密林,满山的树窸窸窣窣摇曳起来。 青年仍沉浸在胜利者的世界中,周围的异变他一丁点也没察觉到。 “老大,老大!老大——” 有心思敏锐的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不过他三番五次的呼唤仍没有喊醒得意的青年。 斑驳的黄叶悄然氧化一般化作青铜之色,那颜色竟然与器奇蝉的青铜色一般无二。 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整个世界都失去的声音。 青年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而且他发现他的脖子奇痒无比。 第253章 当时只道别离轻 斑驳黄叶纷纷落,如同那饱受岁月侵蚀的青铜神树簌簌剥落下星星点点碎屑。 感受到那股气息后,李木木握住柔骨剑的右手为之一紧。 这股气息他实在太熟悉,就算如今他因为禁制的缘故而失去调动天地元气的能力,可是那股纯粹凝重的寂灭剑意他却完全不能忘掉。 高个子青年直到此刻才完全反应过来,可是他的眼中失去了色彩,他的耳中只有那名修士的呐喊在回响。 青年的脖子奇痒无比,他很想腾出一只手挠一挠。然而这样简单的事情他如今却根本办不到,倒不是因为要挟持幺妹,只是他的神思仍在跃马狂奔,可是四肢百骸却如万年冰山一样不能动弹。 掉落的树叶如同羊角一样旋转聚拢在一起,顺着风,绕着不能动弹的一行人旋转着。 不多时,一堵由山中砂石与树上落叶混合而成的围墙便将所有人都困在一隅之内。 被高个子青年挟持着的幺妹目睹树叶围墙的形成,眼中流露出与众人无异的惊奇光彩,不过她的下一步举动却让惊奇中的几人惊上加惊。 她居然动了。 幺妹显然看出了所有人都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止在原地,只见她两指捏住刀柄,脖子一歪便从高个子青年手中轻易挣脱。 高个子青年一脸不可思议,他还未想明白为何他会忽然像植物人一样动弹不得,如今另一个问题却在脑中跳跃。 凭什么所有人都动弹不得,这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却活动自如? 他马上想到或许这个小丫头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或许她有某种神异能力—— 然而这些借口都说服不了自己,青年因为怄气已经开始面红耳赤。 下一刻,一颗面红耳赤的头颅却诡异地滑落到地上。 他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死亡,失去头颅的身体仍直挺挺立着,不服气的眼睛让转动着。 余下之人饶是修行多年心智坚定,可是看到那恐怖的一幕却不觉脖子一凉,一双眼睛全都向下瞧去,看看自己的头颅是否还在自己的身体上。 幺妹看着生机还未散尽的头颅却露出满眼厌恶,她旋即转头瞧向母鹿身下生机尽失的小鹿。 她本不想杀人,她这一生算得上杀人无数,可是她却极少主动杀人。 在来洪都的路上她遇见过不少心怀鬼胎的人,进入试炼星域之后她又遇见许多想要杀人越货的人,在逃跑途中她又遇见许多围住堵截的,现在她又遇见许多要置他们二人于死地的人。 可是幺妹从头到尾都没想过杀人。 对于途中遇见的心怀鬼胎之人她只是略施小计将其悉数吊到偶有猛禽路过的高山,对于想要杀人越货的他只是不断向对方敲诈一些法宝灵丹作为精神损失补偿费,对于围追堵截的她也只是使些致晕的手段令对方沉睡。 就算方才高个子青年的的利刃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仍没有其必杀之心。 直到她看到青年一脚踩断小鹿的脖子,那一刻她才将凤冠中的针牙蚁蛊放出。 针牙蚁与其他蚂蚁不同,他的嘴巴不是一对大钳子而是一根如同蚊子一样细长的针管。 针牙蚁是食肉性蛊虫,而且吸食血肉速度极快,这也正是高个子感觉到脖子奇痒无比的根源所在。 针扎邮票,一扯便断,被针牙蚁咬过的脖子自然也是风吹即掉。 针牙蚁饱腹之后也是乖乖爬回幺妹的凤冠银饰之中。 幺妹轻轻走到白鹿身边缓缓蹲下,包括李木木在内,所有人都仍陷入寂灭之中,到目前为止能自由活动的也只有幺妹、蛊虫与白鹿。 幺妹看着白鹿那生离死别的痛苦神情,思绪一下子被牵扯回许多年前。 一方不起眼的偏远部落落在幅员辽阔的鬼族南域中,就如同池塘中一粒不起眼的浮萍。 直到一个大人物的偶然路过,直接颠覆了一个无知女童的人生轨迹,也间接颠覆了一个家庭、一方部落的既定轨迹。 “幺妹,阿娘好好的,你也好好地——” 当时年幼的幺妹没有真正懂她的娘亲所言所行,只知道自己要去很远的地方待很长一段时间。 她与一般的小丫头截然不同,听闻这个消息她非但没有伤心反而有些激动,她一直向往山外的世界。 那里会不会有比部落里最老的老首领还老的人?是不是有比大黑还要强壮的牛?是不是有比拉那井水还甜的水? 当时只道别离轻,未想一别各飘零。 写一本小说就像谈一场恋爱 这本小说写到这里,耗时将近一年,共六十来万字,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我原本计划是写到百万字的,六十万算得上写了一半。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单开一章作为中场回顾与休息。 这段时间更新极其不稳定,对此我很抱歉。 5月28日,我受一个往日里关系极好的朋友邀请前往西大参加他们的毕业设计展,所见所闻无一不令人自惭形秽。 世界上似乎永远不缺少所谓的天赋异禀之人。他们平日放荡不羁,不见勤勉刻苦之影,到着急处随意挥笔泼墨,短短数日也成占壁一画。 世界上也似乎永远不缺少所谓呕心沥血者。他们能耗数月之功谋一事,从布局到勾勒,从故事到落墨,无一不是沉思、精思、巧思。 当我看着那些各得神韵的画作之时我就在想,在写文这方面,我的优势在哪里? 论故事情节的构造与节奏把控,我远不及久耕此地的老资历作者,而论文笔,许多不知名的作者都有令人眼前一亮的言辞。 与上老比,与下小比,我都极为逊色。 话不吐不快,我当时就将这个疑问抛给了我那位搞艺术的朋友。 他只说,如果按知名度来判断艺术的成功与否,那么运气就是一个极为重要且极不稳定的因素。 他列举了很多艺术史上的典例,可是我只记得几个我原本就记得的例子。 诚然,我对艺术,知之甚少。 那天的经历对我打击很大,我一度萎靡不振,连一丁点更新的欲望也没有。 那天之后,我重新审视了自己的这一本小说。 我忽然发现,写一本小说,就像是谈一场恋爱。 两个之前毫不相干的人因为一些玄乎其玄的缘分而际会,又因为一股难以言说的吸引力而交往,继而演绎出许多光怪陆离的情节。 恋爱的开始往往就像即将远航的方舟。出航前的朝阳,美美地落在这艘即将远航的船上,那渺无边际的、与天同色的汪洋对所有听说过海却没出过海的人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船上的人显然是激动的,他们一个个趴在护栏之上伸着长长的脖子看向看不见的目的地。 他们如同构思一段童话一样,结合老渔夫的经验之谈想象着海上的风浪,想象着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想着冰冷的海水裹挟着震耳的雷声扑进船舱,然后他们互相依偎在一起,然后他们开始被这想象中的风雨同舟所感动。 我写这本小说之前便是如此想的。 我想一个从未写过小说的人要写一百万字一定是会经历无数的挫折,但是我也想象自己像风浪中的恋人一样终将战胜所有挫折。 我开始为我自己这想象的出来的毅力所感动。 于是我开始动笔了。 热恋期,一切问题都不成问题。 我刚开始动笔的时候也是如此。 我一落笔,笔下就自己跳出一堆小人,他们蹦跳着展开自己的故事,我全然不用去思考“它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块宝玉的所见所闻,而我,所谓的作者,不过是遇见那块仙石的云游道人罢了。 那时候,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我第一天就洋洋洒洒存了一万多字的稿,往后的一周我几乎每天都有这样的产量。 我以为我是个天才,那些流传的谣言中的所谓“卡文”在我这里没有任何一丝迹象。 就像热恋中的人,他们唾弃流言中的所谓“异地”、“身份差距”,“年龄”——等等一切问题。 风浪有什么好怕的?只要到时候相互依偎在一起就能产生令天下人羡慕的爱情故事。 我也以为只要动笔写就能创造令人为之赞叹的好文章。 可是,现实的风浪原来与想象中的风浪差距这般天壤。它不是淋一场冷雨,不是两个人决心抱在一起就能轻松度过。 于是我遇到了第一个现实问题。 我要吃饭,所以要工作,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毕竟靠写文,连吃饭都成问题。 于是我远赴gz,在亲戚的安排下做着一份简单的工作。 头几天相对狼狈,因为初到他人地界,人情往来,交谈应酬在所难免。上班本就没有太多闲暇时间,余下时间一块掰成三份,一天一章也码不出来。 现实便是如此不容通融。 还好我是天生的乐天派,我当即就找到借口为自己开脱。 “反正我一开始写这玩意就没打算正经写,不过兴趣使然,有没有成绩,更不更新稳定又有啥所谓?” 方法很奏效,我心安理得地进入渣更状态。 直到后来我遇见写小说路上遇见的第一热心读者,我又重新找到了码字的乐趣。 那时候我在lrb上记录自己的码字过程,然后遇见了一个同样兴趣使然码字的人。 有一个人监督,效果极其明显。 哪一天我实在因为生病、累了、困了、想玩等种种原因而不想更新时我就想到还有一个人在“注视”着我,于是我又麻溜克服困难码起字来。 我们交流不多,但是那位读者确实是我熬过码字懈怠期的一个重要原因。 情况似乎好起来了。 然而海上的风浪永远不止一层。 我很快遇到了另外的挫折。 这本书的数据实在太烂,我从没想过一本书的数据会烂到这样诡异的地步。 虽然我一直以写小说只是兴趣为由宽慰自己。 可是,每每看到那惨不忍睹的数据时我仍然心生无边挫败。 于是,我开始将那些已经成功的同类型小说加入书架,开始认真听平台上的课程。 什么选题材、起书名、黄金前三章、三幕式—— 那段时间我一边码字一边修改开头的那几张。 于是书名变成了如今这样佯装文艺而冗长奇怪,为的是所谓吸引眼球。 标题名,我模仿的北游剑仙。 文首的诗词,记不清仿的谁了,总之有前人痕迹可循。 文章格调原本想仿总管的,所以有江湖与朝堂。 只是大能格调太高,小白模仿起来就如瘦猴扛起杨过的重剑。 于是我转而看向其他小说。 我听说读者偏爱古侠,于是我看古大侠,随即有了宝马雕车笑盈盈的江湖风。 我又听说要有搞笑情节,于是我看陈黑牛,随即有了女悍匪把我榨干的搞怪风。 我见有人嘲笑三神还比不上搬血境,于是我惶恐将这方世界的初始战力调得很高,以至于瞬息百里似乎成了人人都会。 我爱大唐,于是里面出现了许多唐人痕迹。 我爱东坡,于是里面掺杂了东坡潇洒。 我爱嵩哥,于是里面暗含许多嵩词许调。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 忽然地,这个故事成了闹剧。 我好像弄丢了写这本小说的初衷。我竟然记不起来我要讲的是怎样一个故事。 恋爱,不也是如此? 见繁花如烟火,见烟火胜繁花,于是乎眼花缭乱,于是乎忘乎所以。 烟花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在陆离的光、奇异的香、动听的声中,人们往往无意识地随着人潮涌动,却不知道有最弥足珍贵的东西被遗失在原地。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隐约记得我要写的不是江湖朝堂争斗,我想写不过是一群不愿为命运所束缚、不愿沦为他人棋子的青年男女群像故事。 他们有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他们勇于抗争不公、他们敢为天下苍生争一份公平—— 家国是这故事的原本主基调,抗争是故事最初的内核。 可是我,好像走偏了,乱入花丛满身香,我想要的实在太多却又把握不住。 我原来不是天才,我只是不知深水水深的嘎子。 我后来好好反思,发现究其根本,这本书是即兴而写,缺少一个完整的大纲。 我在最初构思的时候只确定了最初起因与最终结局,连带的还有几个穿插故事。 我以为故事会自然而然地朝着我设想的结局发展,然而现实却如脱缰的野马到处乱窜。 于是我开始写小故事的大纲。 我在草稿定下小故事的大概走向与人物矛盾后开始码字,我以为三章就能说完故事,可是一开始说却发现三章只够交代故事背景。 我好像有那个大病,一说下去就跟开闸的洪水一样泛滥难止。 于是仅有的几条书评大致是这样的。 “挺多都是凑字数的——” “有些地方会水——” 我微微一笑,默默点赞。 原来大家都是明眼人。 可是我很诚恳地说,作者真心没有想要凑字数,写多了也没人给钱,何必? 只是我很不擅长取舍。 后来我一想,恋爱,并不也是这样? 最初俩人在一起时,只有一个面朝大海开头与一个设想的沐雪长白结尾,连着还有穿插其中的几个标志性故事,或是一起一起周游世界、或是下班之后的一荤一素、或是一间民宿—— 可是故事一旦发展起来便有了极多可能,一旦失去取舍能力便会陷入浪打浮萍的结局。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一个故事、一段恋情没有清晰的规划与强硬的执行能力,只奢望与浪漫无边的发展终究会在时间的长途中迷失。 茫茫然,我失去了再写下去的动力。 后来,我又遇见了一个深刻影响到我的读者。 他时常评论,而且每天都刷三个“用爱发光”。 讲真心话,刷礼物对我有影响,但是不大。 可是当一个人原本没有这个义务却每天都花珍贵的时间去看无聊的广告用以打赏的时候。 这份礼物对我来说是极为珍贵的。 我以为我做到了定乎内外之分,我以为我能做到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 可是这本小说写到这里我独感谢这四种人,是你们支撑我走到此处。 桃花故人,灯火阑珊。 茫茫读者,落星如雨。 零星评语,暗香盈盈。 一二铁粉,宝车香气。 搁笔许久,我想了许多。 世界或许从不缺少天赋异禀之人,也不缺少呕心沥血之人。 天才自有他们的光芒,老牛自有他们的荣光。 世界缺少的只是我自己。 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作者。 有诸位作伴,故事我仍会继续写,希望它能尽快让它重回正轨,找回初心,然后如同恋人的沐雪长白一样完美完结! 你看,莫名其妙又说了那么多废话,我到底没学会取舍。 算了,说都说了,删掉也是浪费,所以,此文,赠自己,也敬诸君! 第254章 山有志风声鹤唳 幺妹垂眸神游之际,斑驳落叶却已成百尺高墙,齐天连云,风卷沙聚,众人如陷金汤固城之中。 李木木见幺妹晃神,心下几转暗道不妙。 幺妹为人坦率、心直口快,二人虽只萍水相交数日,可是李木木却已将幺妹看得透明。 他自知幺妹有轻易杀人功夫却又处处饶人性命,必然不好生恶杀的良善之人,如今一招杀人,心理上自然有自恶之感。 李木木屏息敛神,这平凡世界中忽然出现一股寂灭之意,其中必然暗含天地元气的回流。 对他们来说被寂灭之意困在原地是一场危机,然而既是危机便有机缘暗藏其中。 思绪及此,他忙以自身为阵眼反推那寂灭之意的来源。 落于身上的沙尘、吹动沙尘的狂风、引发狂风的落叶、震动落叶的声音—— 声音的来源? 李木木几经回溯,最后却发现这比他那气候小成的寂灭剑意高深许多的寂灭之意竟然是那平平无奇的小鹿发出的。 他自是疑惑,先不说一只小鹿何以引发如此恐怖寂灭,若是它有这样能力,方才又何至于被一个三境修士轻易踩断脖子? “想啥呢?” 李木木仍在试图通过寻到寂灭之意破解困局,耳边却响起幺妹的声音。 他虽欲言语却又只能缓缓闭合嘴巴而发不声来。 幺妹无奈一笑,旋即伸出手搭在李木木肩上。刹那之间,李木木只觉身上大山撤去,自己又成了脱困的猴头。 他大口喘着粗气,半晌后才弓着身子,杵着双膝抬眼问道:“你问题吧。” 幺妹先是一愣,旋即回过身来,不觉莞尔道:“我能有啥事,倒是你,一有事就跟见着鸟儿的虫子一样,木挺挺地不动弹。” 她本没有太大心理负担,不过稍加思索她很快知道李木木为何有此一问,心下悄然一暖。不过看到李木木那呆头呆脑的木头样她仍是一笑。 李木木也是一笑,这丫头讽起人来是一点也不加修辞委婉。 “不过我还是好奇,你这为什么不受那寂灭之意的影响,反而能助人摆脱寂灭影响?” 幺妹转过身去,缓缓走到那堵完全凝实的树叶墙前,伸手轻抚道:“那时我刚到云空洞,宗门长老们既怕我走出去,也怕坏人走进来,于是就合力布下了一个绝灭生息的大阵把我保护在里面。” 李木木稍缓过劲,也缓步走到幺妹旁边。幺妹忽然扯个鬼脸笑道:“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连大长老都能限制的禁制里我去出入自如。” 李木木恍然大悟,旋即道:“所以你才在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偷跑出来?” 幺妹闻言脸上浮起一股神伤,不过旋即又正色道:“什么偷跑,我不过是觉得洞里太闷想出来走走而已。” 李木木还未作声,幺妹自己嘟囔道:“四极八荒,天地这样广大,我才不要一直像老鼠一样待在洞窟里。” 她的声音虽小,李木木却听得仔细,不由地对这个有着奇怪能力的丫头的故事越发感兴趣。他旋即试探问道:“你们那个云空洞在哪呢?你帮助我那么多回,有机会我也登门感谢一下。” 幺妹闻言眯着眼一脸坏笑道:“哦?想要上门提亲!” 李木木瞳孔一震,话先脑子一步脱口而出,“你瞎说什么!”他实在想不通这个跟小猫一样可爱的小丫头脑子里成天都想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幺妹切了一声摆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李木木借口道:“只是想着那天游历天下路过你们那,也能登门道谢一番而已。” “想要谢我,现在不能谢?一看就不怀好意。” 李木木侧头一想,事好像是那么个事,理也好像是这么个理,他一开始就不是惦记着如何报答人家。 “我现在这三尺微命,一介剑修,寒酸如冰醋,空空似苍穹,哪里有能报答报答你救命之恩的东西。” 幺妹将身上的银饰摇得叮当响,尔后忽然道:“那就,以身相许吧!” 李木木再次瞳孔一震,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幺妹天真无邪的脸蛋看了半晌才笑道:“你这丫头片子该不会是看上我的美貌了吧,我跟你说在圣裔这般年纪交往可是要受官府杖刑的。” 他见幺妹童言无忌也想以一招“以恶制恶”回击,没想到幺妹却满不在乎道:“也不是不行,我们那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你嫁到我们那,咱俩都不用挨打屁股的。” 李木木苦笑无言,一丁点八卦消息没探听到,反而把自己清白搭了进去。 二人正互相拌嘴间却感受围城之外传来一股奇异波动,旋即一声惊雷白日划空。 二人同时抬头望去,旋即又相视一眼。 “这几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幺妹目光扫过如泥胎塑像一样的几人,又望向不远处曲身围住小鹿的白鹿,随即默不作声转头离去。 一切自在不言中,李木木的柔骨剑凉了又热。 “这围城在前人日志中也出现过,不过根据记载,那时候是十数方势力厮杀,继而日月凌空,这座围城便凭空出现。” “长老们曾说,这城叫做青铜叶城,它的出现表示这座山上已经有大规模的厮杀发生。” 李木木极目望去,这地方跟防老鼠的谷围差不多,谈不上城这一字,而且这虽有杀戮,可是谈不上尸骨成山、血流成河。 “天道寻常,强者为尊,弱肉强食,自然如此,想要得到老夫所留秘宝必历经厮杀,唯手上沾血、嘴边含肉者方能得老夫传承认可!” 一道雄浑的声音无端响起。 “此山有禁制能探测人身上血杀之气,一个时辰之内,若未杀足百人者,此禁制必灭杀之!” 李木木闻言惊疑不已,此山禁制竟有如此邪恶一面。 “遵循天道、遵循自然之道争夺强者之名吧!” 三句话落定,李木木二人无端觉得空气中忽然满是血腥之气。 有人用三句话让男人甘愿花十八万,这似人非人的玩意却用三句话惹得万千修士厮杀。 李木木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目光转向幺妹的方向,发现他不慌不忙蹲坐在白鹿身边伸手轻轻抚摸着它。 “那话是真的,历经此事的人记录过,凡是未杀生饮血的,都被天降神雷灭杀。” “那你?” 话到嘴边,只觉烫嘴。 李木木没有再说。 而此山各处,疯狂的杀戮已经爆发。 在这样人人都是猎人又人人都是猎物的环境下,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牵扯着身处局中之人紧绷的神经。 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第255章 人无信再见刀兵 自那一道声音响起后不过一刻钟,数十条登山路上便已经尽数血染黄泥,唯有李木木二人所选择的登山路稍显平静。 数不清的各族修士在这样没有天地元气补充的世界中,以一种近乎原始的手段争夺着不见其形之人口中的虚无缥缈的机缘。 “小姐,我们真不用理会那道法旨吗?” 在李木木与幺妹曾经走过的登山路之上,几名青年男女结伴攀登,观其气色清瘦苍白,显然也遭受着李木木几人所经历的折磨。 走在最前面的女子闻言稍稍顿足,片刻后方才缓缓开口道:“无碍,不过是愚夫讹传挖井出娃罢了,那玄奇子以非攻之名享誉四极八荒,岂有教唆人相争相残的道理?” 路峰一转,却听得有人拍手魅笑道:“平安王果然好魄力,那法旨所言真伪早被数代人验证,王爷心知肚明竟还能如此泰然自若,佩服、佩服!” 平安王青梅女眼睛都还未抬起便听出说话之人正是狐暮烟。 她只厌恶笑道:“你们这一狼一狈似的一狐一虎如今倒与一屎一蝇,一模一样!” 武瑙侯从狐暮烟身后闪将出来怒目道:“上一次你没死,是你命大,可是你既然不好好惜命偏要来趟这浑水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青梅女顶着压力大踏步走到二人跟前,看着他们身后的一众妖修却也不惧,“这句话,本王原封不动回敬给你们!” “谋杀封王的罪名,你,你们,以及你们背后的人,都承担不起!” 她后一句话声调极高,显然是故意说给武瑙侯身后妖修听的。 众妖修中有人闻言脸色凝重,其他人则故作平静,唯有武瑙侯脸色巨变,一双铁拳早已握得骨节发白。 站在武瑙侯侧边的狐暮烟却一把牵住他,双眸含笑轻声道:“平安王说的是,不过我们妖族传承,想必王爷如此聪慧不会不记得吧。” 青梅女眼皮一跳冷哼一声道:“狐族从来不缺少精于算计之人,可是却无一不落个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的凄惨下场。” 说话之间她已不管武瑙侯的怒意擦着几人肩膀转过拗口,身后众人皆是瞪着狐暮烟几人快速通过。 一片林子落入众人眼中。 “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可不是第一批登临此处的人!” 青梅女自是不管这带着威胁性质的“好心提醒”。 不过武瑙侯所说并没有错,除却李木木与那死尽的小队之外,这地方已经上来三四批人。 青梅女一路进入林子之后一路走来,路上横七竖八错落着各异的尸体,有的更是早已残缺不堪。 篝火之上,肉香残留。 烤熟,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底线。 青梅女虽饥渴异常,可是当她察觉到事情的原貌之时仍不免下意识反胃起来,身后众人中却有人早已吞咽着所剩无几的唾液。 青梅女只是冷冷道:“走吧。” 在离她们当前所在位置不过数十里外,一群人虎视眈眈围在一座树叶聚成的高大围城边敲敲打打。 “老大,这好像是青铜叶城哦,听人说这东西一般只出现在有钥匙的人身上。” 被称作老大的鼠小男子捏着细细长长的胡须皱眉道:“老子当然知道,不过这乌龟壳硬的很,不好啃。” 开口之人继续道:“人骨头咱都啃得,一堆破烂树叶糊成的东西我们也能给它捣腾开!” 说着他已经反握巨大的砍刀凑到前边,手起刀落间只听得叮的一声,那男子连人带刀倒飞数步。 吃饱喝足的众人见状大笑不止。 鼠小男子翻个白眼气道:“长个不长脑子的蠢货!” 他从纳戒中取出一物品,外圆内方,通体金黄。只见他双手握住法宝使劲按在青铜叶城之上。 风声呼呼如泣如诉,墙上的树叶忽然如蛆虫一样蠕动起来。 “老大威武!” 倒飞的壮汉才爬起来便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拍着鼠小男子的马屁。 “老子这青螺纽可是祖传的宝贝,今天也就老子心情好让你们这些小青头见见世面!” 说话之间,青铜叶城豁然破开一口。 众人大喜。 一点寒光如雷霆刺出。 众人大惊! 第256章 新乡故人遇故人 剑光一闪,急于表现自己的魁梧青年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倒下。 鼠小男子见到剑光闪烁早已惊鼠一般连续腾跃退开十数步。 李木木容不得其余人多加反应,斩杀魁梧青年后柔骨剑似落水游蛇曲折刺去。 三五个呼吸才过,李木木便以凡修手段雷厉灭杀两人。 “斩马刀,砍他马脚!” 鼠小男子声如雷鸣,慌乱众人当即有序结阵,排前几人手中皆是一致的兵器,长如枪,勾如镰。 几人陆续出手,以李木木为中心四向捅去又迅速使出一记拖勾断草向自身猛然收力。 这一招斩马刀脱胎于骑兵作战,专克骑兵的迅勇,如今虽没有天地元气支撑发挥不出原本实力的十分之一二,可是几人齐齐发力却足以轻易斩杀修行者之外的任何武夫。 然而李木木的反应却超乎这些人的意料。只见他迅回身,执剑右腕一抖剑锋迅速回转刺向地面。 柔骨剑一曲成弓,人忽已如弹竹飞叶一般被抛上高空。 执斩马刀之人瞳孔一震齐齐望向半空。 哑炮烟花高高抛起又直直落下,在几人跟前忽然溢出四点星光。 又四人倒下。 这一招飞鹰四击李木木已经许久没有用过,如今忽然使出倒有些手生,不过这等剑法却比任何高深剑意更加管用。 鼠小男子暗道一声古怪,先前用来破阵的奇怪法器再次出现在手中。 李木木已看出鼠小男子便是这群人的头目,只见他一个箭步暴冲到鼠小青年跟前。 “镇压!” 二字落下,李木木忽感压力骤增,右脚才抬到半空便硬生生被压回地面。 不远处一人心细胆大瞧见李木木被鼠小男子困住,当即一个飞踢将掉落在地上的一把斩马刀踢向李木木。 李木木此刻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好在出手之人一时心慌准头不够,斩马刀只擦着他的脚踝飞过。 这一刀虽没有太多实质性的伤害却将所有人的信心值一下子拉满。 “给老八报仇,砍死那小子!”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余下之人弯腰捡起斩马刀狼奔向李木木。 刀光含怒,齐齐落下。 一道破风之声忽然传入耳中,一件造型奇异的兵器先人一步落在李木木跟前。 兵器散开,竟是一把银伞。 “铛铛铛——” 银光四溅,金石交鸣,所有人的攻击都被那银伞悉数挡下。 “什么人在那!” 鼠小青年说中利刃才要刺向李木木见此突变急忙回身望去。 “快退!” 他只看了一眼为首的女子却如见阎王一样惊恐抛下众人向远方暴掠而去。 “是前些日子屠杀上百修士的妖族!” 余下之人反应过来也急忙远遁。 青梅女没去管那些流寇反而是慢慢走向失去压迫的李木木。 “又见面了!” 李木木握紧手中剑死死盯着眼前的冷美人。 这美人不仅看着冷,心也冷。若非他命大,想必此刻早已是这冷血美人镇魂钉下的一条亡魂。 “本王说过,你逃不出本王的手心。” 李木木仍旧默不作声。 “你还想拿小姑娘再救你一回?” 青梅女的目光偏过李木木的肩膀望向青铜叶城之中的幺妹。她身后几人都是久伴其身的仆从,青梅女虽没明说,他们也揣测到她话中之意。 几人旋即大步流星擒向幺妹,幺妹仍是一脸风轻云淡,也不反抗,任由那几人将她擒到李木木身边。 李木木见到幺妹如此反应知道她必然有九成九脱困之策,心里也有了些底气,只是面上仍不作声色。 青梅女没有多想只是冷冷道:“你身上皇族血脉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论,现在,将器奇蝉交出来。” 李木木仍默不作声。 青梅女已然有了些怒气。她首次见到李木木时李木木为了骗他硬是以一副油嘴滑舌将谎话说得天花乱坠。可是如今却又换了一副截然相反的面孔当起了哑巴。 擒住幺妹的一人见状五指发力捏得幺妹呼吸困难。 “松手!” 开口的不是他人,正是青梅女。 她有属于她作为妖族封王的骄傲,她不屑于通过欺负弱小令人屈服。 第257章 妙法新恩报旧情 “老大,她们好像没有追上来。” 鼠小男子闻言一边放缓奔逃脚步一边回头望向来路,发现可视范围之内确实没有人追赶的样子之后方才狠狠松下一口气。 “他娘的,怎么就遇上这帮妖人了,真他娘的晦气!” 鼠小男子一屁股坐下大口喘着粗气咒骂道:“还好老子机灵,不然全都得交代在那!” 此话说完鼠小男子的话戛然而止,连牛喘之声也一同消失。 那胆大心细的似是察觉到不对劲,两脚一狠,人如嫩指触火一般迅速弹起。 人还在半空又似飞鸟中箭一般摇曳坠落。 其他人皆已身死。 “别搜了,先回去,迟则生变!” —— 于此同时,在偌大的林子中,武瑙侯等人不偏不倚也摸到青梅女等人身后。 “动手!” 武瑙侯大手一挥,暗中潜伏之人便各自行动起来。 法阵转动。 “有诈!” 然而青梅女惊呼之间法阵已经完全成型。 她目光一转看向李木木,眼中竟有些挫败感。如今身困法阵之中她最先感到危机的不是自己的生命安全而是自己的尊严。 她自诩一生不弱于人,如果此番再折在这少年身上,那她作为妖族九显的封王,作为她们这一辈最受人期待的天骄的尊严将被一脚踏得稀碎。 她只希望这不是李木木的杰作。 而这确实不是李木木的布局,此刻的他对凭空出现的法阵也是充满好奇。 他不禁暗忖道:“究竟是何等法阵才能无视此山隔绝天地元气的禁制?” 念及于此他不免有些担忧,此阵能忽视禁制限制,那么布阵之人必然也可能无视禁制而成为此地鲜有的修行者。 如果他先前的底气来源于幺妹暗藏的手段足以对付同样调动不了天地元气的青梅女等人,那么他如今的担忧便是幺妹剩下的手段不足以对付能完美施展全力的修行者。 以凡人之躯对抗修行之身,必死。 不过李木木很快察觉到青梅女投来的古怪眼神,他眼睛两转心领神会,于是一脸无辜道:“别那么看我,这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青梅女虽然仍怀疑这是李木木的演技,不过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松了一口气。 “你们可要小心咯!” 正在二人都还不解之时,幺妹的声音却忽然响起。 落叶纷纷随风动,一时激昂,化作百千流矢。 李木木剑滚蛇突,三下两下将飞来树叶尽数挡下,一个扑身便挡在幺妹身前。 对这“软肋妹妹”他仍不放心,就算对方拥有再多悄无声息杀人的手段他也仍担心她会在这流矢中悄无声息死去。 树叶化作的流矢雷声大雨点小,一番猛烈输出却只讨得一人轻伤的结局。 李木木与青梅女都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一个能无视禁制的法阵怎么可能只有这点隔靴搔痒的攻击手段。 “你们别放松警惕!” 青梅女说着眼睛已四处打量起来。 女族妖修不擅长阵法,不过她在学宫中也涉猎过相关的知识。 然而还未等她瞧出门道,半空中又纷纷落下万千落叶。 在众人还在警惕树叶化作箭矢之时却见落下的树叶又纷纷向上飞去,旋即又如同活物一样团结成群。 “虫子?” 有人惊疑出声,却见那虫子如谷仓倒悬一样唰唰落下。 青梅女眼疾手快,一股奇异能量凝蕴于纤长指尖,指动如雷霆一下将一只虫子捏在两指之间,定睛一看却神色大变。 “是秋煞星!” 幺妹听得青梅女的呼声却对着李木木浅浅一笑道:“那个女人倒是有一点见识。” 此时的李木木已经感到不对劲,先是这虫子像是老鼠避开猫一样都避开他们二人朝着青梅女等人扑去,如今又听得幺妹这话意味,于是挑眉问道:“这是法阵是你弄出来?” 幺妹直截了当否认道:“不是我,不过我认得这法阵。” 二人还在交谈,奋力抵挡的秋煞星的青梅女却发现这些虫子都不去攻击李木木与幺妹,心中疑惑,身子却一步跨三步抢到李木木身边。 李木木的剑已呈现防御姿势。 “你还说不是你弄的!” “确实不是我弄的!” 青梅女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幺妹悄悄退了两步,而李木木则继续以言语吸引青梅女的注意力。 方才幺妹与他略说了此阵以及破阵之法,不过幺妹说暗中还有许多人伺机而动,而且她不方便出手太明显。 听到伺机而动四个字,李木木总是想起鬼族之人。 一群秋煞星忽然扑向幺妹,她佯装惊恐后退,手中掉落出一尊破碎的有缺的宝塔形法宝。 做完这一切她顺势倒在地上,那秋煞星围着她转了几圈后便扑向李木木与青梅女。 青梅女虽然被李木木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不过余光中还是瞧见了幺妹的动作,当她看见幺妹旁边掉落的破碎法宝之时便猜想到之前秋煞星之所以不围攻这两人,多半是那法宝的神效。 如今法宝破碎,秋煞星再一次群起而攻之。 李木木不再与她多做口舌之争,他一边将手中柔骨剑斩出虚影格挡秋煞星的攻击一边佯装被这些虫子攻击地向着幺妹的方向节节败退。 人一退再退,身形已临近法阵的边缘,而那正是幺妹躺着的位置。 秋煞星停下攻势向后掠去,不过呼吸之间又忽然调转矛头凝势杀来。 李木木一个趔趄倒在幺妹旁边,一伸手正好摸到那破碎的法宝。 一抬手,法宝上迸发出璀璨耀眼的七彩神光。 秋煞星飞蛾扑火一般决然冲来,一股脑冲入七彩神光之中。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势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李木木的方向看来,他们所有人都透过氤氲的神光看到李木木手中的法宝化粉碎成漫天星屑。 星光随风一散恰好洒在法阵光幕之上。 一个显而易见的缺口凭空出现。 青梅女等人立即察觉到那缺口后也是若喜若狂。 这一切自然全是幺妹与李木木精心设计的障眼法,所谓的法宝与七彩神光虽然看上去神乎其神,其实却都是骗人的把戏。 幺妹即将秋煞星引来,神不知鬼不觉在其中放入一只秋煞星王虫,而这正是破阵的关键所在。 这一切自然只有李木木与幺妹知道,其他人全被绚丽的外表所吸引。 倒在地上的李木木与幺妹各睁一只眼,皆是相视一笑。 第258章 月魅声中秋影残 法阵缺口打开,青梅女一声招呼直奔而去,当她飞掠近李木木二人时张开双臂迅速扯住二人衣襟,稍一使劲忙将两人丢出法阵之外。 这一步自然很冒险,李木木原本不同意,不过最后还是拗不过幺妹的执着。 好在一切都如幺妹所预料的一般。 李木木此刻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小丫头的预判能力,如果接下来还如她所料一样的话,暗中潜伏的人应该也要出手了。 幺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从交谈之中他仍不难猜出这些人中有一部分是负责追回幺妹的鬼修。 李木木一个蛤蟆伏地摔在地上,头一抬,露出一脸不知其然的神情,佯装是被摔醒的。 法阵忽然消散,里面的秋煞星却没有消失。 万千虫,乌泱泱、轰隆隆,震雷一般扑向几人。 重重虚影晃动,刀光剑影一闪,潜藏之人已然出手。 七星刀封住七段活路,八方剑斩断八卦生门,十方人如百千健儿齐射一雕。 呼吸之间已经有人倒下,有人倒下之际青梅女才看清来人面目。 “狐暮烟!你们真敢!” 武瑙侯一脸狰狞狠笑道:“咱妖族生于极北荒凉之地,自古就遵循弱肉强食的法则,我不如你,你封王,你死,活该!我进阶封王也是理所当然!” 武瑙侯此刻已将青梅女一众视若死人,反观狐暮烟脸上却有些凝重。 先前间接出手,双方还有各退一步还有缓和余地,如今面对面刀剑相交是彻底撕破脸皮,若是平安王不死,那么她甚至是她整个狐族都要受到难以想象的灾难。 她忧心提醒道:“小心一些,她必然有些保命手段。” 武瑙侯邪笑道:“她的手段我吃遍了,我的手段她还没尝过,况且有鬼族这些人在,她今日插翅难逃!” 二人说话之间刀光冷闪,剑鸣不断,有人伤残有人殒命。 对方人多,青梅女眉头一皱也是有了压力。 “向我靠拢!” 来不及解释,青梅女一个暴步跨至李木木二人之间,其余同阵妖修也迅速聚拢而来。 秋煞星气汹汹如草木石灰落下,清冷刀剑齐至。 武瑙侯并非彻底无脑,他与狐暮烟一样都留了个心眼,他们都清楚,青梅女如果只有这点能耐,那她绝对当不上平安王。 扑杀上去的一众妖修鬼修只觉得如忽然闯入冰窖一般,一股彻骨的寒意自毛孔侵入灵魂。 在那范围之内的李木木同样感觉到了那股寒意,而且其中还有一点熟悉的味道。 秋风一动十二停。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掌心托着一棵散发金光小树的青梅女。心中暗暗感慨道:“自小在名山大观里修行的果然不是我这样半道出家的云游道士可以比拟。” 他曾天真以为有此山禁制存在,所有入山之人都不过是折了翅膀的雄鹰,任你往日飞得多高,最后倒要靠一张铁嘴利爪决出胜负。 可是从大法阵再到如今的黄金树,无一不是远超凡人的手段。 所谓的规矩,好像只适用于他这样的弱者。 念及于此,李木木心中竟罕见浮起一抹黯然之色。 李木木只看到耀眼的黄金树却忽视了树上悬浮着的一点白光。 圆圆满满虽只有一滴,可是如果细看却不难发现,那是一颗极致缩小的月亮,而那黄金树则是一株桂树。 一桂一月,不言不语,却又道尽秋杀之意。 范围之外的武瑙侯与心腹几人都瞧得仔细,他不禁冷笑道:“一上来就用这等保命法宝,看来那小娘皮已经黔驴技穷了!” “寒鸦,去!” 只见他一声冷喝,一道黑影闪电般透过停滞半空的秋煞星抵达被定住的众人面前。 一个凄凉寒鸦声起,清冷秋杀图中竟然有了一丝生机。 一切又都活了过来。 青梅女攥紧左拳暗暗使劲道:“好一招白树栖鸦醒桂花,原来你们一直提防着我呢!” 刀剑仍旧刺来,秋煞星依旧冲杀而下。 这变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青梅女连出手斩敌人的时间都没有。 “接下来应该是天蟾了。” 武瑙侯多了一分底气,多了几分得意。 一只苍蓝如苍穹的巨大蛤蟆如所料一般凭空出现,只是一张嘴便将大多数秋煞星与部分修士都吸入腹中。 狐暮烟与武瑙侯默契一视,旋即向着反方向跑动。 二人站定位置,手上结印不止,忽然之间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天蟾竟忽然趴下,随后如烂泥一样化作一滩腐肉。 青梅女眉头一皱,暗道不妙。 这两人不仅轻易将她底牌拆解更是如同预判了她所有行径。 “接下来应该就是最后那一招,引月!” 在武瑙侯推测之时,青梅女手中握着一个月珠。 第259章 草木皆兵万物生 青梅女虽然手中攥着的月珠正是她最强大的底牌,此时的她已经隐约猜到武瑙侯与狐暮烟可能早有应对之策,然而下一刻,一片神圣光洁的月色还是如约而至。 她仍是骄傲的青梅女,她仍骄傲地相信对方纵使早有准备也绝不可能破解她这一式引月术。 引月术有三重,三重可以叠加,其威力更是成倍数增长,只可惜以她如此妖孽天赋实力也只感悟出了第一重。 残月如钩,高悬世人之首,残残月色,破云泄下。 武瑙侯纵使早有万全之策,可是当那月色透过粗重的眉毛落在他的鼻翼上时,那一点熟悉的反光仍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是固然是因为引月术的强大威压,可是更多的却是那一道落在内心深处的恐惧。 当年封王一战,他武瑙侯便是惨败在这一招之下。 无视任何防御、无视时空距离、无视禁制效果—— 这是妖族那位存在了万年的老祖,那位带领妖族从荒凉走向繁荣的绝世大能亲自传给女族的神法。 武瑙侯前额已经沁出密密的细汗。 他的身躯忽然如同白雪世界中的荒原狼一样颤抖起来,他有一种直面生死的恐惧。 他的眼眶中忽然有泪珠打转,他有一种已经再度失败的悲凉。 武瑙侯终于笑了出来。 他的恐惧、他的悲凉在一瞬间忽然化作即将胜利的喜悦、化作终于要洗刷耻辱的癫狂。 刹那间,只见武瑙侯的壮硕的身躯迅速膨胀成蛮牛一般健壮,他身上的一切衣物尽数粉碎。 一副如同天神精雕细琢的健美身躯一丝不挂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可是所有的人注意力都不在那健美的肉体上,因为他身上的纹身实在太过抢眼。 那是妖族特有的纹身,每一个妖族之人在出生后将满七个月时都要接受一个仪式,那是既是一种祈福,也是一种考核。 当幼儿在接受仪式时会有两种不同的反应,有的毫无反应,有的则会自体内引出一抹色彩。 而这一抹天生的色彩则是决定一个妖族之人是否有资格踏上修行的关键。 妖族人将其称作卡宗,其意为,天赐之礼。 妖族祭司会用这一抹卡宗在幼儿前额刺上其族图腾,而刺在前额的图腾就像是一枚种子,它会随着妖族之人的成长而蔓延出各色的图腾纹身。 李木木知道每一个妖修都有纹身,那几乎是区别妖族与圣裔一族最简单粗暴的手段。 他原本以为那只是一种为了区分族群而后天刺出的纹身,可是如今他才发现,那图腾竟有如此神性。 武瑙侯前额那个“王”字正泛着雪白的光芒,其威压隐隐压了青梅女的引月术一头。 “王”字蔓延而下是斑斓一线,再延伸而去则是一双强劲有力的镇山虎爪,纹身沟壑纵横有序相错竟形成了两头伏在双肩之上的雪白斑斓猛虎。 每一头猛虎此刻都如同活过来一样,隔着数十步,李木木仍能感觉到自己正与两头绝世凶兽对视。 于此同时,狐暮烟前额的纹身也闪烁起来,粗略一看只是一个粉红小巧的圆圈,只有细致看清时才会发现,那是九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交织而成的圆环。 那正是妖族九显之一的狐族特有的标志。 她们的祖先是北域的原住民,原本只是一群灵智未开的狐狸,万年前那位绝世大能登临北域,以悲天悯人之心点化她们雪域灵狐,开其灵智,授其本领,正其前程。 狐族始祖为表达结草衔环之心自断九尾炼成法器——九尾灵环赠予那位绝世大能。 那人感狐族心诚,亲自以通天手段将九尾灵环烙印于狐族始祖前额,始祖因而得登临第六境界。 这既是狐族的标志,也是其最骄傲的勋章。 九尾灵环烙印一闪,场中所有人当即被拉入一片白雪世界。 青梅女已预感到自己这回很可能因为自己骄傲葬送了自己与这一行人的性命。 她也有纹身烙印,可是妖族九显中只有狐族与虎族才能将其威力激发到最大。 因为他们二族本体就是妖兽,是北域的原住民,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而其他七族,全是追随那位绝世大能登临北域的异乡人。 灵狐妩媚,白雪世界顿生妖艳红梅,皓虎癫狂,奔腾咆哮引得乱雪纷纷。 圣洁的月色落在这一方白雪世界中忽然成了死物,不再流转,不再闪烁。 变成死物的还不仅仅是引月术的能量,白雪世界中的一切在武瑙侯眼中都是死物。 “你不知道这一刻我等了多久,你不知道为了这一刻我吃了多少苦头。” 武瑙侯颤抖着,东摇西倒地向着青梅女的方向踏雪而来。 此刻的他像是死去的吊睛白额虎重生在景阳冈,它借着十八碗酒劲对上了武松,并且战胜了武松。 他自言自语着,忽然咆哮道:“你不懂,你永远不懂!” 这一声咆哮真如虎啸龙吟一般震耳欲聋。 武瑙侯五指成爪裹着一股怒意抓向青梅女的天灵盖。 青梅女很是不甘,她也没想到一个虎族的纨绔侯爷竟然能将纹身烙印激发到如此程度,更没想到竟然还与狐族的纹身烙印产生了如此巧妙的共鸣。 她只是不甘,却没有后悔,她的眼睛仍坚定地直视着扑杀而来的铁爪。 她是青梅女,骄傲的平安王。 在青梅女抱着虽死不改其傲的赴死决心时,一抹清冷寒光却拦在了她的面前。 那是一柄剑。 柔而细的剑。 可是这一刻在她眼中,这却是一把坚硬而伟大的剑。 她认得这柄剑,认得这剑的主人。 她的目光斜向李木木原本的位置,却只看到一张清朗的脸庞贴在她的左侧。 第260章 万物共生万物同 青梅女先是吃了一惊,下一刻又迅速变幻出一副纠结难言的神情。 这个爱说谎的少年一次又一次地打击她的骄傲,无论是欺骗她还是从她手中逃走还是如今的出手相救。 激活纹身烙印之后的武瑙侯显然已经不再受这座山的禁制影响,他如今使出的这一掌是一个三境巅峰修士夹杂着怒意的全力一击。 利爪与利剑相触,武瑙侯的手却当即渗出一滩血红。 他的手当即如触电一般迅速缩回,人已经一步退开数十米。 妖艳的血液在那古铜色的肌肤上蔓延开来,如同满山的红梅厚厚覆盖在黄壤之上。 武瑙侯至始至终都没有在意这个少年,先前破开法阵之时他确实被李木木所吸引了一下,不过他自然而然地将功劳转移到那个奇怪的法宝之上。 他先惊后疑,旋即又化作怒气。 青梅女他今天杀定了,天神下凡也救不了他。 皓虎咆哮,武瑙侯身上的白虎纹身再一次活起来,白雪纷纷,李木木的剑再一次陷入凝滞之中。 然而他已不惧,因为几次三番处于各种寂灭法则之中,他久病成良医悟出了破解之法。 淡薄如水的两色能量悄然运转至他的右臂,一股久违的温暖迅速席卷全身。 无涯观观主洪福曾同他说过,草木兵诀并非凡法,当他踏入清境三流后才能逐渐感受其妙处。 清境三流是道修说法,对应的正是初入二境修为。 然而李木木已经踏足三境许久却还是没有将草木兵诀的妙处发掘出来,反而将其演变成了草木剑诀。 草木剑诀,其旨在杀伐,而草木剑诀其旨却在生养。 在武瑙侯的利爪抓向青梅女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句话。 “通灵草木皆兵,守护万世太平。” 这正是篆刻在草木兵诀之上的那句话,也是其根本之法。 猛虎扑来,白雪世界为之震荡。 然而千里冰封的白雪世界中却不知从何处起了一阵风,轻盈、温暖。 负责维持白雪世界的狐暮烟对其中的变化最为敏感。 在这填满无边孤寂的世界中出现了一缕与其截然相反的能量,温暖、平和。 一双虎爪毫不留情朝着李木木的面门扑来。在这一击之下,连时空都为之凝滞。 杀戮,无情。 然而这一爪却意外没有将李木木的脑袋拍得稀碎。 一个树叶罩子以肉眼通神识都捕捉不到的速度在李木木周围形成。 青铜色的树叶。 “那是青铜叶城?” “怎么会是青铜叶城?” 狐、虎二人都同时发声。 在看到刀妹能够无视青铜叶城中的寂灭法则之时他已经隐约感觉到破解寂灭的根本之法在于生养。 幺妹是一个特别的丫头,其特别之处就在于她有一股极其磅礴的生命力。 以生克杀,以磅礴生命力对抗无边死寂。 而这,也正是草木兵诀的原貌。 他重新回到这片世界,回到白雪世界之外那一片看似没有一丁点天地元气波动的禁制世界。 他又成了凡人,又成了有饮食男女之欲的凡人。 然而这一回他甘心舍弃了一切修行者的念头,以凡人之躯融入禁制世界。 他感受到了风,风中的草木腐朽之气。 他从腐朽之气中闻见了死亡。 他从死亡之中触摸到了他当时苦心追寻却遥不可及的寂灭。 原来他一开始就是错的,而且错的很离谱。 他竟然有些想笑。 他当时竟然缘木求鱼般在一片磅礴生机中寻找虚无缥缈的寂灭。 剑气纵横连绵斩去。 青铜叶子在白雪之中翻飞,旋即悠然落下。 落下又迅速化作散发着腐朽之气的污泥。 李木木踏着肮脏的污泥向武瑙侯直刺而去。 第261章 万物同生万物争 李木木脚踏污泥,一步一步向武瑙侯刺去。 乌黑泥泞的草木淤泥如同腐烂流脓的黑猪皮囊一样恶心,然而每当李木木向前踏出坚实一步,他身后的草木淤泥之上立即生出片片落雪新绿。 细看之下,那新绿的主人是一种细如发丝的小草,再细看,那落雪之色则是草尖之上开出的朵朵精致小巧的白花。 此刻的李木木已不再是一个锋芒毕露的剑客,反而像是一团暖风,一团从江南吹向江北的温暖春风。 微风唤醒江岸细草,细草又赋予微风不一样的味道。 李木木握着柔骨剑,心中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人剑合一! 残剑黎野当日以一招“剑臂合一”轻易破开阵法奇才阳青的封尘阵时李木木有细心观摩过,只不过黎野的“剑臂合一”毕竟不是真正的人剑合一,因此李木木所观所感都没有得到一个实质性的突破。 当时不得其旨,如今一朝顿悟却巧入其境。 人剑合一,暖风一般随意扑杀。 狐暮烟的反应仍然比武瑙侯要迅速,她眉心流光绽放,一股极为强烈的压迫感突兀落在李木木的身上。 白雪已然化作寒冰,寒冰凝成护盾坚实格挡在李木木与武瑙侯两人之间。 李木木的身形同他的长剑都似秦岭前的暖风一般再不得前进一步。 寒冰凝成冰盾之后仍未停歇,眨眼之间李木木脚下便雨后春笋一般长出许多尖锐冰矛。 寒冰尖矛斜穿突刺直欲将李木木捅成马蜂窝,好在他身上有一层淡薄的草木铠甲保护。冰矛穿透不成迅速如十指弯曲化作牢笼将李木木牢牢困在原地。 武瑙侯怒向胆边生,他瞧见李木木被牢牢束缚自然不肯放过这样的天赐良机。 古铜色的虎躯在白茫茫的冰雪世界中奔行,恰似一枝红杏出墙来一般有着一种强烈的美感。 金光一闪而过,虎爪降临头顶。 李木木眉头一皱狠一发力将抵住右臂的冰矛震碎,右手得意活动之后他一旋手腕将柔骨剑弹向头顶。 此刻的柔骨剑化刚为柔如嫩柳一般甩向武瑙侯。 剑甩到一半当即如巧工剖竹似得散成数不清的剑丝,剑丝纠缠扭转杀向武瑙侯,在其周身交织成一网。 这本是柔骨剑的自带的神通,不过这技能一直都是柔骨剑被动触发,并且只以保护李木木为主,如今这一招却是李木木情急自创的招式。 气势汹汹的虎爪为之一滞,短暂停息之后又就像向着李木木的脑袋抓来。 然而李木木早已趁着武瑙侯双手停滞的时间酝势使出判官九剑之一的凝字剑。 剑网短瞬形成,虎爪落下只是弄得草木纷飞。 武瑙侯脸色一变却听得狐暮烟大喊道:“小心!”他只听见其声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一柄薄薄的剑却藏在纷飞的落叶之中穿过了他的喉咙。 寒冰融成流水,鲜血已经染红。 武瑙侯至死都没有正视过李木木,他总感觉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然而他却已经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诀字剑以审判之威宣判了他的死亡。 随着武瑙侯的死去,这片白雪世界中在悄然变化。 白雪世界原本是依托青梅女的引月术形成,只不过狐暮烟与武瑙侯以奇特的方法鸠占鹊巢夺走了白雪世界的掌控。 如今武瑙侯一死,狐暮烟对其掌控便随即弱了几分。 青梅女柔指一颤也逐渐从此方寂灭之中缓过劲来。勉强维持的狐暮烟眼轱辘一转,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神情。 那种神情既不是为武瑙侯的死亡感到愤怒也不是对自己未知的生死感到恐惧,反而像是后知后觉的“原来如此”。 而且他的目光落下的位置并不是有着独自斩杀妖族妖侯战绩的李木木,而是幺妹的位置。 幺妹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屁股底下堆了一大堆青铜落叶,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干巴巴的蝎子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李木木杀人。 狐暮烟迅速将白雪世界的掌控权完全放弃,手中光亮一闪出现一盏散发着紫色幽光的灯盏。 她的视线从幺妹身上转移到正逐渐恢复行动的能力的异族人身上,目光上移望向偏移红日,狐暮烟嘴角旋即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是你杀死了他!” 狐暮烟看着幺妹幽幽开口。 李木木迅速转过身来看向狐暮烟,却发现的她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 “你以为是你杀了他?” 狐暮烟斜眼看向一脸茫然的李木木,声音里仍是一如既往的媚惑。 她接着道:“那你不仅是高看了自己也低估了他,以你的本事,杀不死他!” 狐暮烟的视线随着她自己话转到倒在血泊之中的武瑙侯。 “是她杀了他!” 她纤长白皙的玉指轻轻指向幺妹。 “别人或许没有察觉,可是在方才的世界中我却是天神的眼睛,其中的任何事物的点点变化都逃不出我的观察。” 她接着道:“如果我看得不错,你刚刚使用的是,蛊!” 听到此话,李木木已经断定狐暮烟所言并不是危言耸听。而听到此话,那些异族人也是相互一视。 “想来最开始时,你们能破开法阵,靠的也不是那掩人耳目的法宝,靠的还是这小姑娘的,蛊!” 李木木已有出手的打算,却听得狐暮烟盈盈笑道:“少年郎,我知道少年都猴急,但是你也先别急。” 她话锋一转道:“你们本能光明正大破阵却还有使出这样的伎俩,显然是要隐瞒自己的身份。” “谎言,往往是对熟人使用的。” 狐暮烟说此话时眼睛从那些异族人身上扫过。 “如果我猜的不错,圣女大人应该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李木木一惊,那些异族人同样睁大双眼,旋即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幺妹身上。 而幺妹既没有出言解释也没有出言反驳,而是仍自顾自吃着干巴巴的蝎子。 “圣女大人!” 那些异族人齐齐跪下。 第262章 万物相争万物疯 见到那些神秘人齐齐跪下,李木木已经发觉此事并不简单。他虽然早已从种种迹象中猜测到幺妹的身份不会太简单,只是没想到竟然不简单到如此复杂的地步。 幺妹仍旧没有太多反应,她任由那些人顶礼膜拜而不加理会,只是细细品味着口中的奇特小零食。 狐暮烟先开口道:“你或许以为你也能轻易杀死我。” 幺妹仍是以童声奶声奶气道:“我从没有这样想。” “你不喜欢杀人?” 幺妹摇头道:“相当反感。” 狐暮烟收起轻薄之色道:“可是蛊灵门的历代圣女都被称作当世最恐怖的杀器。” 幺妹闻言冷笑一声道:“那些人还说妖族九显的每一代封王封侯都是当世无人敌呢。” 狐暮烟自然知道这句话是在调侃她们妖修,然而她仍旧面不改色道:“妖族封王封侯自然是鲜有人能匹敌,可是我却听说,蛊灵门的圣女都不能称之为人。” 匍匐跪拜的鬼修中一人惊起大声呵斥道:“我门圣女岂由你等污唇秽嘴玷污!” 那鬼修显然已经动怒,双手摊开,一条蛊虫缓慢蠕动。 “周叔,你好歹也一大把年纪了,别老跟小毛孩一样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行不行。” 幺妹一面奶声奶气地埋怨着出头的鬼修一面又瞥了一眼李木木,嘴角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显然他口中那个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毛头小子就是李木木。 “这姑娘骨相这样漂亮,人又这样聪明,她要细细说说,我们就好好听听,又能怎样?” 被称作周叔的鬼修只回了一个是,随后缓步靠到幺妹旁边垂手而立。 “你跟蛊灵门的圣女很熟?” 李木木知道是青梅女,他没有回头,思绪转了几转后含糊其辞道:“认识,不过不熟。”青梅女没再多问,只是将她的残存部下召到身边。 幺妹见到狐暮烟气定神闲而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后才开口道:“如果你以为只靠一个紫冰灯盏就能确保自己安然无恙的话,那我也实在对不住你先前的那一番吹捧了。” 狐暮烟摇摇头道:“我从来没有这样想,不过我也从来不让自己陷入死局之中,咱修行之人,多一条路就多一点活着的机会。” 此话说罢她抬眼望向斜斜的耀阳,嘴角含笑道:“圣女大人,时间不多了。” 幺妹瞳孔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 忽然之间,走马峰如崎岖山路之上的跑马车一般八方颠簸。 李木木努力稳定自己身体的同时忙以草木兵诀联系周围草木之灵想要一探究竟。 青梅女适时提醒道:“你自己小心一些,这是走马峰在旋转,待会此山之上的所有活着的人都会集中到一个地方。” 原来走马峰到一定时间就会如同魔方一样旋转扭动起来,凡是在被感应到的活人都会随着转动集中到同一处地方。 “唰唰唰——” 周围光景飞速流转形成一道色彩斑斓的光幕,李木木完全看不到周围发生了什么,只是他能清晰感应到周围出现的人越来越多,而且这些人身上大都杀气极重。 很显然,他们都是在各条路线上的相互残杀中幸存下来的,而在那样的环境下显然只有屠杀者才能存活。 片刻之后,摇晃旋转的感觉陡然消失,一群人齐刷刷出现在一片空旷的广场中。 李木木环顾四周,只觉得这更像是一个供人消遣的斗兽场。 “他奶奶的,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老五真的被雷劈死了!” “我好像还没杀够数!” “——” 周围人开始如同鸭子一样嘎嘎乱叫起来。 狐暮烟狐媚双眸左右游离片刻,最后停在不远处的幺妹身上。此时她们两人的位置已跟原来的不同,狐暮烟此刻正站在幺妹身后。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紫冰盏,右手因为有些激动而不禁颤抖起来。 李木木正面对着幺妹,也面对着狐暮烟,然而他的注意力全在幺妹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狐暮烟的动作。 广阔的石质广场之上忽然亮起一道紫色光芒。 闪耀的光在荒凉的广场之上显得异常耀眼,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一道紫光所吸引。 “那是什么至宝吗?” 场中之人又开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紫光缓缓移动,所有人的目光随之移动。紫光停住,恰好停在幺妹的头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幺妹身上。 众人一脸疑惑之时,紫光之中竟生出一团浓烈的碧绿光芒。 “那是生命法则之源!” 一个声音响起,一个炸裂的消息轰然传开。 人已经开始焦躁起来,所有人清楚内幕的人都疯狂吞咽着口水。 第263章 万物疯狂一人王 在场之人几乎都清楚生命法则之源的珍贵程度,从某种程度来说,其价值还要远高于虚无缥缈的玄奇子遗宝。 一众修士见状都各怀鬼胎,一方面担心别人捷足先登,另一方面又害怕自己首当其冲。唯独没有人想过眼前的小丫头会是一个极为危险的存在。 反应过来的鬼修怒视着狐暮烟,还未等幺妹下达命令,手中蛊虫已经被纷纷放出。 在场之人能从混战之中存活下来,自然是有一些压箱底的手段,然而却不是所有人都有克服走马峰禁制的手段。 蛊虫如幽鬼夜行一般悄无声息穿过人群只扑向狐暮烟。 蛊虫所经之处,只凭一腔狠劲到此的一众修士遭受池鱼之殃纷纷哀嚎倒下。 原本就已经混乱不堪的广场刹那间如恶犬闯入鸭群一般乱作一团。 狐暮烟脸色凝重,在此山禁制的影响下同时面对数位蛊师的合力夹击,仅凭手中法宝她也没有十足信心不出意外。 鬼修出手的同时李木木也已行动起来,不过却没有一起出手对付狐暮烟而是快速向幺妹的方向靠拢。 他原本是想贴身保护幺妹,保护幺妹的一众鬼修原本也认得他是自家圣女的朋友。 然而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一丝一毫的危险都被无限放大。 周叔一直贴身保护在幺妹身边,当他感应到有人目标明确的地向着幺妹的方向靠拢之时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抬手便飞出镖。 星光一闪,李木木反应迅速扭腰闪过。 “住手!周叔!” 幺妹急忙出言制止周叔的下一步动作。 “小心后面!” 开口的却是周叔,而此话似乎是对李木木所说。 李木木急忙转身却见到那飞镖已经回旋,此刻正以令人捉摸不定的轨迹向他飞来。 李木木定睛一看发现那飞镖并不是死物,而是一种长着尖而长的利嘴的蛊虫。 草木兵诀一转化作草木剑诀,柔骨剑趁势刺去百十道剑花,那蛊虫躲闪不过当即殒命。 这原是一段不起眼的小插曲,然而一众混乱的修士却以为有人带头争夺生命法则之源,于是众人又趋之若鹜席卷向幺妹。 有短暂对抗禁制的修士卡住时机使出修行者手段,没有如此底蕴的修士则是靠着一腔富贵险中求的热血奋力冲杀向前。 广场之上,一时之间,稀奇古怪的法宝如累累硕果挂在半空,表情各异的修士似乡野顽童争先恐后。 还未靠近幺妹,场中人已折了十之一二。 剩余的攻击如雨点般倾斜向幺妹。 一众鬼修护卫已经舍弃攻击狐暮烟迅速回防,只是修士交战看似漫长却往往只在片刻之间。 幺妹将咬了一半的干蝎子丢在地上,豁然站起身来。 乌泱泱围上来的修士足有近百,势沉沉飞来的攻击也有几十,幺妹双目一紧终于认真起来。 只见她十指交错相扣悬于脐下,刹那之间,她头顶那精美华丽的凤冠忽然发出密集的风铃清脆响声。 一众鬼修见状当即紧靠在一起,每个人手掐着一模一样的手诀,保护光幕旋即在他们身边形成。 几乎与此同时,凤冠之上的银饰之中忽然飞出上百道七彩光影。 只是一闪之间,悬浮于半空中的各色法宝当即纷纷落下,而地面上还在以血肉之躯拼杀的修士也接着轰然倒下。 近百名冲杀向前的修士眨眼之间百不存一。 李木木只在数十米之外,他能够清晰看到幺妹的神情已经大变,连身上散发出的气质也已截然不同。 此时的她仿佛是一尊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 颜色各异的血随意流淌着归入广场上的石槽之中,最后又缓缓向最中心的井洞中流去。 “做得好,做得好,弱肉强食,奋起反击才是真侠义。” 那一道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不过不再是没来由,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听得出来,那道声音正是从广场中央的井洞中传出。 一道人影随即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那是一个男子的身形却没有一丁点人的样子。 七彩的光芒在他水晶般透明的皮肤下流动,像是五彩斑斓的锦鲤游动于清澈见底的水池中。 那水晶男子只是稍稍一抬脚便已抵达幺妹跟前。 一众鬼修救人心切忙飞身而来时却陡然发现自己正困在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中。 他们大多数是蛊师,杀人手段多,破阵手段少。 李木木显然也看出来来者不善,一个暴步直剑于胸前杀向水晶男子。 青梅女大喊道:“别去!” 然而为时已晚,还没迈出第二步的李木木瞬息变作一座水晶雕像。 “好浓郁的生命力,好强烈的生命法则!” 水晶男子将李木木等人视作草芥全没放在心上,他的眼中心中只有幺妹。 “功夫不负有心人,功夫不负有心人!还好这些年没有白等,我终于是等到你了,我终于——” 水晶男子已经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全,他绕着幺妹来来回回转了十几圈。 幺妹却如同机器一般毫无波澜。 “我,我,我——” “要活过来了!” 正当水晶男子激动地胡言乱语之时却听得幺妹冷冷道:“你好聒噪!” 她的声音不再是奶声奶气,反而有一种凌驾万物的王在训斥他的臣民。 第264章 势悬殊智斗器灵 随着众多夺宝修士的死亡,偌大的石头广场被一股血腥压抑之气笼罩着,浅蓝的天空也藏到了灰墨相杂的乌云之后。 “我知道你很特别。”水晶男子收起方才的激动背手踱到幺妹面前。“你还没踏进这座牢笼之时我就已经注意到你了。” 他话说到此处却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像是在等幺妹表现出一个他意想之中的惊恐表情。 然而幺妹仍是机器一般冷冰冰毫无波澜。 水晶男子有些失望,“你没感到惊讶?你没感到自己是一只误入虎口的羔羊?你为什么不害怕!” 他从失望变成了恼怒。 “你应该害怕!你怎么还不害怕!” 水晶男子怒吼出声,他一怒之下连空中的乌云也当即纠结成一团浓烈的黑墨。 “其实——” 水晶男子终于等来幺妹说话,他忙接话道:“其实什么!” “其实我也是一进来就感应到了你。” 水晶男子的脸虽然模糊抽象,可是当他听清幺妹的话时却扭成一个清晰的诧异表情。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我——” 他话说一半忽然改口道:“本座乃是此地主宰,若想隐藏起来,尔等蝼蚁岂有机会感应到苍穹之上的雄鹰?” 幺妹闻言轻蔑一笑。 “你又在笑什么!” 幺妹淡淡道:“我笑你。” “你笑我什么!” “我笑你无知。” 水晶男子高声道:“笑话,本座乃是此方主宰,苍穹之上,黄泉之下,今日之前,明日之后,一切事情本座一清二楚,你这无知小儿竟然笑我无知?” “你不是主宰。” “你——” 还没等水晶男子把话说完幺妹直截了当道:“你只是一个器灵!” “......” 水晶男子没有再说话,只是脸上的奇异色彩变化纠结成一个极为难看的表情。 “你虽然演化出了超乎寻常的灵智却仍不是生命,从某些方面来说你甚至连一些上品仙器的器灵都不如。” “你自然知道其中缘由,所以你不甘、你不平,你有怨念,你要抗争、要斗争,要靠自己改变这一切。” 幺妹不容水晶男子有喘息的机会继续攻心道:“因此你用至宝的噱头引诱天下高阶修士来此,又设置一个隔绝天地之气的禁制考验他们的生命力。” “你——” “你闭嘴!” 水晶男子这回还没等幺妹把话说完便恼羞成怒喝止道:“你懂个屁,那老家伙满嘴的兼相爱却把我的出现当作另类,千方百计要将我扼杀,他死有余辜!” 他的脸忽然朝向幺妹。 “你也死有余辜!你们全都死有余辜!” 随着水晶男子的话音落下,天地当即变色,乌云之中滚雷闪闪,惊雷没有一丝预兆便轰然落下。 幺妹神色不改,在惊雷落下之前她早将头顶的精美凤冠取下。 她那凤冠原本就像一个银色的花骨朵并不显其形,然而当她取下托在手上时那花骨朵竟迅速开成一朵极为漂亮的银花。 凤冠之上数不尽的精美纹路以一种和谐的方式相互缠绕,纹路相互相连的节点上无一例外都立着一只精致小巧的昆虫。 雷已经落到头顶却又像是一根线拉到了尽头一般直直止住。 水晶男子也看出不对劲,然而他并未有任何慌张,只是一边后退一边拨弄着手中的奇怪方形器物。 随着他的拨动,石质广场当即分成无数块四面八方胡乱转动起来。 被困成水晶的李木木很快便与幺妹一众人分散开来。 某一处方块之上,只有幺妹与水晶男子相对而立。 “知道的再多也没有用,因为本座就是这里的主宰。” “你只是一个没用的器灵,一个不完整的器灵。” 虽然暂时与其他人分开,可是幺妹面上仍旧一如既往的面如止水,连出言嘲讽都带着一种不屑于表现出不屑的平静之感。 水晶男子不再多加狡辩,纤长的手指迅速拨动,幺妹的身边顿时出现一个强大的禁制空间。 在那禁制空间中之中连时空都陷入了迟缓之中,这种情况与青铜叶城的场景如出一辙。 幺妹一小步一小步缓缓移动,走得虽然有些艰难,然而却令水晶男子开始有了些诧异。 他制造的这片禁制与青铜叶城虽有些相似,可是效果却远胜于前者。 然而当他推演到事情的始末之时却转诧异为惊喜,嘴里喃喃自语道:“这就是生命法则之源的妙处吗?” 幺妹自然知道水晶男子打的什么主意,她并不着急,只是在等一个契机。 水晶男子是器灵之身,因此对付修行者有奇效的蛊虫在水晶男子身上却起不到预期之中的作用。 水晶男子再一次拨弄那奇异的方形器物,幺妹立即向着无尽的深渊落去。她只觉得是落入一片汪洋之中,继而又如堕入无尽虚空。 她摊开手掌将一只发着淡蓝色光的蛊虫点在指间,透过幽幽的暗光她瞧见了周围的景色。 无尽的黑暗。 幺妹会心一笑,她能感觉到他所等待的契机正在向她靠近。 因为她很清楚一点,水晶男子虽然能随心所欲控制这座走马峰上的一草一木,可是他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先前的一切疯癫一般的激动,胡言乱语正是这个弱点的外在表象,而内在的则是他太急于寻找一个生命力强烈的修行者。 只有幺妹这样的人才清楚他为何这般急于求成。 表面上水晶男子能肆意将人囚禁在任意地方,然而真正被囚禁起来的却是他自己。 在幺妹眼中,自己正处于一片无尽黑暗之中,可是在水晶男子眼中他却仍与幺妹处于原来的地方。 他的面前是一个目光无神的小丫头,然而他却能感受到这个小丫头体内磅礴无比的生命力。 水晶男子缓缓靠近幺妹,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去,又忍不住要将手落在幺妹柔顺的长发之上。 然而在手之隔阂一丝一毫之时他却触电一般将手迅速收回,而且他的右手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恐惧。 “这该死的老家伙,连死了都不让人安生!”他因为太过恐惧,以至于连咒骂声都带着颤音。 第265章 灭器灵炼山为器 水晶男子围着幺妹转了十几圈,五指握成拳又松开像是在计算其中利弊。 幺妹仍旧感到自己在不断下坠,只是她等待的契机却迟迟没有到来,许久之后她也不禁自我怀疑事情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 念及于此,幺妹将心神悉数收敛,此刻在她的胸腔之中,一颗碧绿色的水晶心脏正热烈地跳动着。 这颗水晶心脏正是蛊灵体的核心所在,也是幺妹身上磅礴生命力的根本来源,而且也是水晶男子真正需求所在。 随着幺妹心神回归到这颗水晶心脏之上,她磅礴的生命力正以一种雨后春笋的姿态向外溢出。 在水晶男子眼中,那如石壁上的泉水一样密密渗出的碧绿色能量却有着难以言说的致命诱惑。 他的情况与登临此山的修行者一模一样。 他也曾拥有浩瀚无比的生命力,可是却因为禁制的原因沦落成一个只有其壳没有其灵的器灵。 所以当他看到幺妹身上浩瀚无比的生命之力时就如同李木木饥渴之下遇见那头雪白的母鹿一样。 他虽然有一百种理由不去碰幺妹,可是却只需要个一理由就足以令其疯狂。 水晶男子忽然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抓向幺妹,而且不再停留。在他的手接触到幺妹身体的那一刻,仍感觉自己在无限下坠的幺妹知道她所等待的契机已经来临。 一条由大道符文构成的锁链陡然间从水晶男子的奇异方形器物上飞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身体早已被符文锁链牢牢捆住。 正当他惊恐慌乱撕扯挣扎之时,幺妹缓缓睁开眼眸,嘴角一笑,对着水晶男子饶有玩味道:“你以为你自己掌握了人性,用一个荒谬的谎言引得一众修士相互厮杀,然而你自己却也深陷这个人性怪圈之中!” 幺妹越是说,水晶男子挣扎得越是厉害,而他挣扎地越厉害,大道符文锁链便将他捆得越紧。 到最后他终于放弃挣扎,眼中神伤,嘴中喃喃道:“你胡说,本座乃是生命神器的器灵,掌握着这天地之间至高的生命法则,本座又岂会与你们这些蝼蚁一样?” 幺妹听得这荒谬言论不禁冷笑道:“然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一方生命神器被创造的初衷却是为了保护你口口声声瞧不起的蝼蚁。” 水晶男子整个身子忽然颤了一下,旋即抬起头死死盯着在他面前的幺妹。 其实幺妹早已猜到其中大概。这水晶男子作为一尊强大的器灵,而他们一行人身处其体内,按道理来说他有手段轻而易举将所有人一招抹杀。 可是水晶男子却没有,他只是以一些手段引起纷争让人自相残杀。 他这么做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有一些变态的喜好,专门喜欢看人自相残杀,而另外一种可能则是,他根本没有任何能力直接杀人。 幺妹之前所说也是真话,她才一入此山就感应到了这尊器灵的存在,虽然模糊却又极为真实。 从登山到遇见白鹿,从青铜叶城到石质广场,这一路走来她都在验证自己的猜想。 直到她看到气势逼人的雷霆诡异止于众人头顶,直到她见到水晶男子将所有人化整为零,直到她发现自己落于虚幻的深渊。 她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这一尊器灵正是玄奇子炼制的那一方法宝的器灵,而以非攻之名享誉天下的玄奇子自然不可能会任由一方器灵肆意屠杀生灵。 他炼制的是一尊防御至宝,而这至宝必定与生命法则有关。 当所有的线索连接到一起时幺妹更是得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器灵从始至终都没有接触过任何人,那么他身上很可能有一种禁制,一旦有攻击人甚至是接触到人的举动就会受到反噬。 事实证明,幺妹的猜想是完全正确的。 水晶男子似乎也看穿了幺妹内心所想,于是他有些自豪道:“是,那老家伙是为了保护你们这群蝼蚁而对我施加了禁制,可是我并不能直接杀死你们,你们同样没有任何办法杀死我,杀死本座!” 幺妹绕着被束缚成茧的器灵仔细打量,最后微微点头认可了器灵的话。 第266章 生命本源天人馆 幺妹打量半晌后笑吟吟道:“若是在其他地方我们还真拿你没办法,只可惜你如今身处试炼星域之中,而试炼星域又恰好存在于圣裔洪都之内。” 水晶男子如同一个被人看穿底牌的孩子,在幺妹说出此话之后他思绪飞转,只是转眼之间便将自己存储的海量信息与幺妹的话进行配对。 当所有线索紧密相连指向同一个目标之时,他身上流动的七彩光芒竟产生了一刹那的停滞。 而那个目标正是存在于洪都府之内的——帝子洲。 洪都五指,帝子洲乃是其中指,帝子洲传闻有天人坐镇,而所谓天人正是四境之上的五境强者。 若只是其他五境天人还不足以令水晶男子这般畏惧,可是那天人却还与洪都五指之中的无名指——造云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造云台,与创造他的那个男人,一代炼器宗师玄奇子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幺妹看着水晶男子的变化就知道对方已经知道她话中所指,于是旋即接着道:“帝子洲中那位五境天人的手段想必你应该知道。” 水晶男子仍故作镇定道:“管你什么手段,他在星域之外,我在星域之中,任他本事通天还能把手伸到这里来不成?” 幺妹饶有玩味道:“据我所知,当年玄奇子前辈为了让这件法宝更好地保护天下苍生,于是在走马峰最顶端炼制了一处法器明眼,现在应该还完好无损吧。” 水晶男子变了脸色怒吼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你对这些事情那么了解?” 幺妹笑而不语。 她缓缓伸出两指,只见原本由水晶男子操纵的方形器物轻轻落在两指之间。 “这玄方是个好东西,不过落在你手中只是明珠蒙尘了。” 幺妹说罢拨动玄方,周遭时空景象旋即斗转星移变化起来,不消片刻,当幺妹再次看清周围景色之时她已然身处青铜叶城出现的地方。 此时青铜叶城已经消散得毫无痕迹,可是那只母白鹿仍在原地,她怀中的小鹿奇迹一般死而复生。 这一切都出乎幺妹的意料却又没有令她感到太过吃惊。 在青铜叶城出现之后她就察觉到了这白鹿的不简单。青铜叶城固然是一种保护手段,可是也不能因此否认其属于一种禁锢手段。 而一般能忽视寂灭之意的禁锢的都是具有磅礴生命之力的,这也正是幺妹能无视宗门长老布下的禁制而逍遥自在的根本原因。 见到幺妹忽然出现在原地,母白鹿并没有立即逃窜,反而是如最信任的灵宠一般乖乖贴近幺妹身旁。 幺妹温声软语道:“登顶的路,麻烦你了。” 白鹿如同听懂了幺妹的话,只见它四肢一弯缓缓跪下。幺妹没有任何迟疑便骑到白鹿身上。 “呦呦呦——” 白鹿一声长嘶后蹄踏飞云急速向山顶奔袭而去。在他身后,七彩流光拖拽成尾久不消散,远远望去似是一条笔直的彩虹铺在林间。 幺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一朝心善竟有如此福报,她知道有白鹿相助,此行必然一帆风顺,心下大喜,不禁想起关于白鹿的种种传说。 传闻当年青莲剑仙登天姥山,亦是得白鹿神助。 正胡乱思考间却已登临走马峰顶峰。 顶峰风景与先前所见迥乎不同,这里非但不是荒凉的秋景或是不毛的石头,反而是一眼望不到头生机。 连绵的嫩绿织成一条无边的春毯,数不尽的赢鳞毛羽昆如繁花点缀一般在这春毯之上嬉戏打闹。 而且这里的天地元气充沛到几乎要凝结成液态。 幺妹看到了传说之中的法器明眼。 那是一棵树,一棵就算是长在原始森林中也仍旧鹤立鸡群的树。 它实在太高,高到让人难以忽略掉它。它又实在太老,让人只是看一眼就能断定它活了无尽岁月。 幺妹骑着白鹿不由自主地靠近它,她甚至有一种要与这棵老树合而为一的冲动。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幺妹感觉自己就是这老树的一份子。 不过她很快收起这些胡思乱想,当务之急是处理水晶男子这个麻烦。 幺妹从袖口里掏出那枚青铜色的器奇蝉,它的颜色与老树的树皮一模一样,都呈现出一种古老沧桑的质感。 就在幺妹能够得到的树干上恰好有一块与器奇蝉大小形状一般无二的缺口,看上去就像是有一只蝉常年附着于此留下残印一般。 幺妹将器奇蝉对着缺口放了上去。 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风仍旧暖暖地吹,带着一股青草的清香,日光仍旧明亮,地上的生灵一如既往地欢闹。 可是远在试炼星域之外,帝子洲之中的那位五境天人却心神大震。 他抬眼望向无尽虚空,他的目光同他此刻的心一样火热。 “那竟然是玄奇子师祖的传承印记!” 下一刻,五境天人周身荡起层层涟漪,在他的周围数不尽的星域有序环绕。 他只是拨开浮萍找池鱼一样轻描淡写地摆摆手,他周围的星域竟然都如无根浮萍一般四散开来。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一片荒凉的沙漠之中,那里伫立着一座高山。 “找到你了!” 第267章 天人神魂夺器魂 坐镇帝子洲的五境天人在确认目标之后也是欣喜不已。修行者一旦登临他如今境界之后,这天地之间便鲜有东西能令他们如此心动,可是同道大能的传承却需要另论。 修士踏足四境之后一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飞升成仙或是成就神只之位。 修行者固然有超越常人的寿命,可是神龟虽寿,犹有竟时,纵使是楚南冥灵、上古大椿等一度春秋轻易逾越千年的传奇存在也不免有油尽灯枯之时。 修行者都有长生之愿,然而肉体凡胎若要长生必然要突破生命的桎梏。而若想超越生命桎梏获得真正的长生唯有不断向上走,以凡修之躯飞升仙界位列仙班,尔后斩断凡尘俗体浴火而成仙人金身。 可是这个时代入四境之途本就渺茫,能飞升成功的四境修士更是凤毛麟角。为此一部分修士被迫另辟蹊径以异道求证长生之道。 这位帝子洲的五境天人显然就属于以异道求证长生者之列。 五境已是神龟,然而却仍不是真正的长生,所以他还要继续走。可是到他这样的境界,后面的修行之路几乎是挨着万丈悬崖的人烟罕至的迷雾森林,如果只靠自己一点点摸索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岁月才有走出迷障的可能。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只靠自己胡乱摸索还有可能失足落入那万丈深渊。因此同道前辈探索时留下的线索对他们来说是极具诱惑力宝藏。 可是同为五境甚至是五境之上的同道大能的传承又岂是山坡上的蒲公英一样随处可见、唾手可得? 今日偶然碰见,又岂有不令人心神振奋的道理? 只见那五境天人凝神注目于走马峰之巅,可是当他下定决心摸清此地的机缘之时却猛然发现此山虽差不多可以一览无遗,可是那散发玄奇子传承的山巅却被一层浓雾笼罩。 对此他并没有太过吃惊,此山毕竟是他师祖玄奇子的大手笔,最隐秘机要之处必然有遮掩天机的禁制。 法不轻传,若是真法传承被人轻易窥探反而不能让人学会好好珍惜。 他随即取出一个类似司南的法宝,法宝之上斗柄轻轻左右摆动,随后停留在走马峰半山腰的位置。 五境天人先是有些疑惑旋即恍然大悟一般拍拍脑门兴奋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忙收起法宝,随后将一缕神识注入走马峰半山腰之中。 在山体内部的一处独立空间之中,水晶男子明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挣脱大道符文锁链的禁锢却仍旧想尽办法挣扎着。因为他实在担心那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真有办法跟外面的五境天人搭建联系。 正当他还在担心之时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惊恐之间他奋力转过头去,却看到一个奇怪的男子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 “你是,妙道生机的,器灵?” 来人正是五境天人的一缕强大神魂,当他以炼器巧劲突破层层迷障来到此地见到水晶男子时他也是无比兴奋的。 “你是坐镇帝子洲的五境天人?没想到你竟然真的那个发现这个地方而且还以这样的状态登临此界。” 水晶男子话说到这里却忙将话锋一转道:“不过本座劝你还是不要做一些替他人作嫁衣裳的蠢事!” 五境天人待水晶男子说完才不急不慢开口道:“晚辈秦密,不知前辈如何称呼?晚辈也是一个炼器师,若论起渊源,玄奇子前辈还能算得上晚辈师祖呢。” 秦密虽然隐约察觉面前的器灵似乎处于一种不完整的状态,不过当他面对生命源器——妙道生机的器灵时他也不敢托大,仍是主动放低姿态以晚辈自处。 修行者或许对妙道生机的强大有所耳闻,可是只有他这样的层次的炼器师才能真正了解其强大之处。 水晶男子很满意秦密对他的恭敬之态,先前那些人不是对他视而不见就是对他视若鱼肉,没有半点尊敬之意,特别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 他心思及此不禁暗爽,好东西果然还是在行家手里才有价值。 见到秦密不再说话,水晶男子装高人腔调道:“本座的确是妙道生机的器灵,你也算我炼器一脉的杰出人物,本座好心提醒你,此山之中还有许多双眼睛盯着这里,他们不出手不过是想借你的手办事情罢了。” 秦密闻言先是顿了一下,随即又迟疑起来。 他先前早将走马峰里里外外探查了数遍,山中的确有不少修士的尸骸堆积,可是却在他看来却全是无关紧要的低阶修士而已。 如果此地真还有他察觉不到的存在正窥探此地,那么只有山巅之上,迷雾之中的那片地方了。 可是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器灵是在忽悠他。 “前辈,不知最近是否有人登顶山巅?” 水晶男子不假思索道:“几个妖族的与几个鬼族的应该是上去了,想来他们应该已经想办法与族中强者搭建联系。” 秦密双眼一沉道:“你在说谎!” 水晶男子流光一滞,半晌说不出话来。 秦密之所以只凭器灵一句话就断定他在说话,是因为他见到器灵之前还见过几个人,其中一个他认得。 那是当任妖族族长的女儿,妖族的平安王青梅女。 谎言加上面前的境况无声说明了一个真实情况,这器灵不但是残缺的而且还处于一种绝对禁锢之中。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秦密已经出手,一道金光从其眉心分离出来,还没等水晶男子有任何反应便从其眉心钻进去。 他原本是想求一些玄奇子的传承,可是现在他想要的却是夺取这器灵的器魂。 第268章 浮云施阴本无心 器灵为灵本非器,而其体内却如山河交错自成世界。 外面看来只是寻常的七彩流光,在其体内却是真实的山水草木、日月星河。 见此情景,饶是以秦密五境天人炼器师的见识仍不免为之震撼。 许久之后,遍观器灵全身隐晦虚实的秦密方才在心中勾勒出一幅精密的图画,从元气发源流向到浊清之气变幻转折要点分布,事无巨细皆一一了然于胸。 观山知山根,见水识水脚是炼器师的基本功,可是像秦密这般迅速勾勒出一方世界的手段却堪称当世仅有。 这正是水晶男子对其心存忌惮的原因所在。 秦密虽有所顾虑却没有多做耽搁,对一切了然于胸之后他当即施展从偌大的小世界中将水晶男子的器灵真灵撕扯出来。 这个过程异常顺利,片刻功夫之后器灵真灵就已经被他捏在手中。 器灵真灵即是器灵之魂,而器魂的形状与水晶男子截然不同,它看上去只是一团雪白的云。 秦密的神魂方与之接触便生出一种异样之感情。 不是排斥也不是禁制,更像是一种施舍。 他的神魂一瞬间竟然如久旱逢甘霖一般鲜活起来,神魂一下子壮大到前所未有的地步,而且连着远在帝子洲之上的本体也得到反哺,伤残的躯体竟隐隐有枯木逢春的味道。 秦密心神大震,这样天赐的机缘任谁也不会轻易错过。 他一面从器魂之中快速吸收饱含精纯生命法则的天地元气,一面又从神魂之中分化出一缕生命神火。 炼化器魂,刻不容缓。 被大道符文锁链禁锢住的水晶男子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如同一团泡沫落入汪洋之中,正在一步步分解、一点点淡化、消失—— 他自然也做过挣扎之举,从隐藏自己的器魂再到想要挣脱秦密神魂的束缚。 然而这一切却都是徒劳,秦密对炼器实在太理解,所以对一切炼器之物都犹如回到自己家门一样熟悉。 这毕竟是至宝妙道生机器灵的器魂,所以饶是秦密炼器手段通天彻地也耗费了七五日的时间。 这一段时间里,位于走马峰峰顶的幺妹不急不躁,她虽然没见到秦密但是她知道这位五境天人炼器师一定早已同自己一样身在此山中。 她贴着那一棵活了无尽岁月的老树闭目而坐,此时的她仍是在等待,等待一个或许会来的契机。 虽说是或许会来,但是幺妹却没有半点担心。 如果走在烈阳之下偶然遇见一片清风推过来的白云,那是机缘,若是白云飘向另外的方向只能说是天命如此。 所以她不急,她只是等,一边等一边暗暗滋养一股力量,一股当风将云送来时能抓住云的力量。 远在山巅的幺妹不着急,可是位于走马峰腹部的李木木却着急地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几日前秦密的那一道神魂来到他身边时他便向其询问过幺妹的下落,可是他得到的回答是——“你说的其他人我都有印象,唯独没见过你说小女孩。” 李木木并不为自己感到担心,有一个五境天人的搭救承诺他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有任何危险,可是下落不明的幺妹却时时刻刻牵扯着他的心。 只不过他独立于一个固若金汤的方块之中,千般手段使尽也无济于事,对此他也没有比等待更好的办法。 几乎所有人都在等。 秦密也在等。 器魂炼化已经逼近尾声,他现在只能等。 炼器跟煲汤一样,当做完一切前中期工作盖上锅盖之后就只剩等待一个环节。 等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特别是对那些焦急的人来说更是度日如年。 秦密原本是一个极有耐性的人,他曾为了炼制一件法器一人枯坐近十年,可是在等待的这十日内他已经差不多要将方圆之地踏出一条圆形小路。 这一日秦密仍是一如既往地来回踱步观察器魂状态,却见七彩虹芒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其声势浩大如江河决堤般一时奔涌而至。 秦密顿时欣喜,心道炼器最后一步终于走成。 片刻之后,七彩光芒消散,原本白云之状的器魂此刻也变换成七彩祥云的样子。 不过祥云虚幻浅淡,如同一个随时会破裂的泡泡。 秦密不忧反喜,这种状态说明器魂虚弱不堪,正是他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他见状不再有任何犹豫,强大的神魂顿时化作一道金光闪入虚幻祥云之中。 秦密的神识与器魂开始连接,器灵的一些记忆片段逐渐浮现在他的识海之中。 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脏兮兮的脸庞上胡乱堆着乱蓬蓬的胡须,他埋着头走在风沙之中,猛烈的风沙将他玄色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 可是他虽然低着头腰杆却挺地笔直,远远望去不不像是个人,更像是一根逆着风沙移动的旗帜。 他实在太瘦,瘦得像一根旗杆。 可是秦密却真的没有看到人,他真的看到了一面旗帜,在这面旗帜之后,上百个同样穿着玄色破烂衣裳的人以一种近乎机械的动作挪动着。 秦密已经知道那面旗帜是谁,敢于逆着风沙,逆着潮流行进的人只有他们炼器师心中的神只。 玄奇子。 他没想到器灵记忆中最深刻的竟然是玄奇子,是那样环境下的玄奇子。 连接仍在继续,器灵的记忆仍有条不紊地传入秦密的识海之中。 风沙之后的巍巍高楼,登上高楼之后映入眼帘的城市繁荣景象。 三教九流之人聚居在这种城池之中,这种城市又蜷缩在高墙之内。 高墙之外是什么? 秦密忍不住顺着玄奇子的视线远远望去,风沙之后像是有人,许多的人,还有战车,战车之后是奇怪的器械。 秦密这才看出来,外面的人在准备攻城。 玄奇子在等待,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等待。 可是秦密却再也等不住,他等了几十上百载岁月才等到玄奇子传承的消息,他等待了十数日才等到获得玄奇子传承的机会。 他再也等不住,一分一秒都等不住。 风沙胡乱拍打,玄奇子还在,他仍是低着头,挺着腰,扯着披风走在风沙之中。 可是高楼不在了,高楼上能看到的人也不在了,连着消失的还有保护着那些人的高大围墙,还有外墙之外那整装待发的破城军,以及军中那些奇怪的器械。 玄奇子埋头走,孤独地走,他身后已经没有那些穿着玄色破烂衣裳的人。 玄奇子走得不缓不急,像是游人走在没有亮点也没有尿点的公园中。 然而秦密却越发急躁起来,他还是没有看到他想要看的,他还是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 他想要看玄奇子炼器,他想要找到玄奇子的炼器秘诀。 风沙之后忽然出现了一座山,它像是从混沌之初就在那里,无论是严寒酷暑还是风沙雷电都不能撼动他分毫。 玄奇子抬起头,秦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蓝得像蓝宝石蛋面一样纯粹的天空中忽然飘来一朵雪白的云,不偏不倚刚好停在那座山峰之上。 第269章 谁把苍生作家禽 玄奇子在大山之前停下脚步,这是他第一次故意停下来,他又第一次向着身后看去。 之前他总是埋头赶路,就算在那有很多人的城池里,在那高楼之上他仍忍不住地来回踱步。 奔走,似乎是他的宿命。 玄奇子望着身后茫茫无尽的风沙出神半晌,最后像是妥协一般无奈叹息摇头。 他已经闭上了双眼,将那满是悲悯之色的双眸关在土黄色的眼帘之中。 秦密听得玄奇子似乎在低声呢喃着什么,可惜却又听不真切说的什么? 他忙俯身躬耳去听,因为他以为玄奇子说的是炼器的至上心得,可是结局却让他感到失望,甚至有些生气。 “岁月如风,众生如沙,风吹沙动,何以为家——” 秦密当然知道,这些带有书生酸腐味道的话绝不是他想要得到的炼器心得。于是他的心就如同被风吹动的沙一样无处栖身。 只见玄奇子摸到大山跟前,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凿子跟一把锤子,随后他便闭着眼睛在大山之上凿出一级级台阶。 春秋更替,花叶轮转,一晃眼竟是百年光阴。 在这百余年之间,玄奇子没有施展过任何炼器手段。他只是像村头坊间的愚夫工匠一样一点点将面前的山凿成身后的路。 渴饮夜水晨露,饿食秋果冬虫,凿山之声同红日升起又随黄日落下,百余年有风无雨,从不断歇。 终于,整座山峰之上,纵横交错的山路如血管一样爬满山峰。 玄奇子通过最后一条路来到了最顶峰。 身在局外的秦密只觉得浑浑噩噩,玄奇子的百年光景在他这其实不过一瞬,可是这一瞬却又真如百年。 山顶之上比只有稀疏野草野果的山腰更加荒凉,几乎与同山下山下的无边荒漠一般无二,都是远不见边的荒凉。 不过很快玄奇子的目光就被一个东西牢牢吸引住,那是一棵树,一棵真正意义上的参天大树。 玄奇子见到大树之后仿佛发疯一样飞速跑到其跟前,他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大树的树干。 斑驳的青铜色树皮,像是凡俗里活了百余年的长寿老人脸上的斑点。 岁月无声却处处有痕。 感受着青铜大树的气息玄奇子顿生欢喜,百余年来他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 那是一种松弛的欣喜。 “风中沙,风中沙总算是有了依靠。” 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旋即玄奇子变幻着手上的动作,一团温暖的火缓缓出现在他指间。 见到那团火焰,秦密脸上的表情也变了。 变出一种紧张的欢喜。 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秦密强大的神识体迅速膨胀成一张无边的巨网笼罩在玄奇子头上。 这等炼器大家的炼器过程他一丝一毫都不敢轻易错过,而且炼器并非烧火做饭一样简单明了。 本源火、天地火的温度把控,周遭天地元气的流转,毫厘之差却有天壤之别。因此秦密一出手就将方圆百里的山头尽数笼罩。 方圆百里是他如今能力的极限却不是他此刻心中欲念的极限。 他还担心覆盖的距离不够远,他还在担心会错过什么,他还在担心自己是否能将玄奇子的所有炼器心得尽数吸收—— 秦密甚至开始担心自己一旦将玄奇子的炼器神通稀疏学会之后这世间是否有配得上他的炼器材料与否。 他仍在担心—— 可是当他再回过神来时却傻眼了。 周遭景物已发生沧海桑田般天翻地覆的变化。沙砾中开出了鲜花,鲜花夹杂在野草之间,野草沿着天际线铺去,数不清的树木生长在其上。树上是数不尽的奇花异果,树下是看不完的奇珍异兽。 玄奇子安逸地四肢摊开躺在青铜大树下的草地上,他的炼器过程竟然已经结束。 其中过程秦密一点也没有看到。 原来在他心猿意马之时,玄奇子那却以一瞬百年的速度变化着。 杂念如丝纠缠,这其中已不知过了多少岁月。 秦密已经抓狂,他等了上百年才等来如今的机遇,他并不甘心这来之不易的机遇却如指间沙一样无声流走。 他三步化作两步跑到玄奇子跟前想要将这个祖师爷一样的人物揪起来逼问。 秦密本是一个有耐心又有修养的五境修士,在世俗人心中他是暂居帝子洲上的老神仙,在修士眼中他是高不可攀的天人炼器师。 仓禀食而知礼仪,他那些低他一头的人面前有资格展现那样的风姿,可是在玄奇子面前他却怎么也找不到这样的气度。 他没有意识到,在玄奇子面前他不知不觉变成了一个哭闹着要买的淘气孩子。 然而他手抓到玄奇子身上却如飞鸟划过苍穹,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秦密大怒,扩展到方圆百里的神识体瞬间坍缩成拇指大小,庞大的能量在快速挤压之下变得异常恐怖。 所有的花草树木,所有的瓜果走兽全都在这股威压之下动弹不得。 拇指大小的神识体再一次坍缩成水滴大小,在阳光照耀之下更像是一颗金色子弹。 子弹穿膛而出,不偏不倚中中玄奇子眉心。 恐怖的威压如五岳倾倒,在这一击之下纵使是大山也顷刻化作一堆碎石。 然而晶莹剔透的神识体裹挟着磅礴威压落在玄奇子眉心却只像是一滴水从万米高空落下,发出一声细微的滴答之声。 玄奇子睁开紧闭的双眼望向无尽的苍穹,随即用手背抹了一下额头轻语道:“下雨了。” 随后他将手轻轻一挥,秦密的神识体狠狠砸到青铜大树之上。巨大的冲击将青铜大树斑驳的树皮击落下拇指大小一块树皮。 玄奇子缓缓起身拍拍屁股走到掉落的树皮旁边。 “倒也是个有缘之物,只是样子稍微差了一些。” 他将树皮捡起托在掌心,又对着阳光呢喃道:“这些人都苍生当家禽,又推脱说什么天道无情,可笑,可笑,倒不如把这东西雕刻成一只草扎狗的样子吧。” 玄奇子说干就干,手中树皮很快就变了样子。 第270章 万般总在轮回中 玄奇子拿着他凿山路的凿子凿几下又停一会儿,像是艺术家在思考他的作品该何去何从。 他觉得这青铜树皮或许也有自己的思想,万一它并不想成为草扎狗的样子呢?那像他这样以己之心规划他人未来,又和那些他嗤之以鼻的人有什么区别? 思绪及此,玄奇子顿了顿凿子,他捏着青铜树皮对着远方端详。 远方的一切景物在秦密神魂体的威压之下仍保持着静止不动的状态。也正是在这时,一声嘹亮的蝉鸣无端而起又无终而落。 随着这一声蝉鸣惊起,周遭景物顿时春风解冰一样重新鲜活起来。 “好好好——” 玄奇子连着说了好几个好,最后又连连点头道:“果然像只蝉,原来是只蝉,我正好缺一只有生命的蝉。” 他炼器虽然已经完成但是有一种东西却一直空缺着。 “你来了许久了吧,想必是从很远的地方而来的。” 秦密见到玄奇子忽然冒出这样一句不见头尾的话,旋即警惕环顾四周,他发现旷野之上虽是生机勃勃却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半息之后他猛然反应过来玄奇子所说的那个远方来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你居然能感知到我的存在?” 秦密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过话才出口他就感到有些不妥,旋即改口道:“晚辈唐突,不知道前辈是如何感知到晚辈的存在的?” 秦密不得不怀疑,因为他如今所处的地方是妙道生机的器魂,他如今所见所闻不过是这器灵的记忆而已。 按常理,玄奇子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感知到他的存在,因为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存在过。 无中生有是一件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玄奇子的目光始终没有看向秦密,他眼中是无尽的旷野。沉思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你不属于这里,如果你不动,这片时空都与你无关,可是你一动就不可避免留下痕迹。” “生命就是如此,明知一动就入无休止轮回却又不得不动,可悲,可叹!” 秦密不再言语,从玄奇子这与他的问题毫不相干的回答中他有了两个判断。 玄奇子确实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玄奇子感知到的存在的“他”并不是他。 这是一个相互矛盾的判断,却又是一个正确的判断。 而且他很快就推演出另外一个判断。 他一直都有一个疑惑,在这四境都如凤毛麟角的时代,他秦密何德何能成就天人五境? 天资? 天资只是修行一途的敲门砖,修行界从来不缺少天赋异禀的妖孽天才。可是无数人修行之途却永远止步于三境巅峰。 机缘? 这显然不是一个充分、合理、有力的解释。 这些年一种特别的感觉正在修行者中蔓延。越来越多的人察觉到他们之所以没办法破开三境的桎梏很可能不是自身因素。 千百年来,无数天骄止步三境,他们第一反应都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这么多年自己的修为有没有涨?是自己修行懈怠,亦或是自己没有努力寻找机缘? 可惜千百年过去,这些不断自省的人虽然越发努力修行,但是他们越努力却没有越幸运。当鼻尖贴在那道屏障上之后,他们的努力付出却只收获了努力付出本身。 这一部分修行者逐渐从固有思维中解脱,他们开始从不断自省转而向外寻求问题所在。 在这之后他们逐渐意识到,他们之所以跨不过那道门槛并不是因为自己腿不够长而是门槛变高了。 他秦密自认为是个绝世天才,特别是在炼器一途上他如同那些天生圣人一样有着天生自知的本领。 可是就在见到眼前的这副场景之后他忽然醍醐灌顶一般醒悟过来。 后知后觉的秦密也顾不上玄奇子的传承,慌忙将神识体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后连连向后退去。 他如今只有一个念头——逃离此地! 他要逃,他要从器魂的记忆中逃脱。 秦密之所以如此害怕,是因为方才的那一幕将他尘封的记忆悉数唤醒。 他原本还在疑惑为什么他连同器魂的记忆之后最先看到的是那些画面,如今他才知道,那些根本就不是器魂的记忆。 而是他的记忆。 秦密在那一瞬间想起了“他”是谁。 他就是器魂,他秦密,就是这妙道生机的器灵之魂! 玄奇子当年炼制妙道生机原本没有任何差错,可是他却有一个疑问,像妙道生机这样的至宝势必会产生自己的器灵。 可是他用尽各种手段都没有探查到器灵的存在,而也正是这时候待在青铜古树下冥想的他恰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召唤。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酝酿。 玄奇子要做一件前人从未做过的事情,他要给妙道生机炼制一个后天器灵。 炼器与炼器灵虽只有一字之差却截然不同。 器是有形之质,灵是天生性灵。 这在炼器界是一个创举,然而凡是创举必有差池。 玄奇子自己也没想到他竟因为自己的创举竟断送了自己的生命。 为了能炼制出一个配得上妙道生机这般至宝的器灵,玄奇子选择某处古战场洞天获得的风火雷电雨五种精纯天地元气作为主材料,又辅以日月星三类天地精华作为引子,最后炼制整整一个甲子的时间方才将妙道生机的器灵炼制出来。 然而当炼制彻底完成的那一刹那玄奇子便开始后悔,因为他发现这尊以精纯正道能量炼制而出的器灵却有着极为恐怖的破坏之力。 这与他炼制器灵的初衷截然相反。 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炼器一旦完成便不再可逆。 正在秦密疯狂向器魂之外逃离之时,青铜古树之下的玄奇子正在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盘膝而坐。 他左手掌心向下压住青草地,右手掌心向上托举着一个小物件。 那是一只蝉,一只有青铜色彩的蝉。 “老疯子!该死的老疯子,你罪有应得!你死有余辜!” 恢复记忆的秦密大声嘶吼着,他此时的语气神情竟然与水晶男子一般无二。 秦密自然知道玄奇子此刻在干什么,他为了压制妙道生机器灵中乖张暴戾的破坏之气不惜以身祭道将自身炼化。 而他秦密正是当时器灵垂死挣扎分化而出的一缕分魂。 他当时费尽无数手段才送出一线生机,想不到最后的生机竟然鬼使神差自投罗网。 第271章 神魂返魄忆明晰 秦密急于脱身并未听到玄奇子最后的话。 “夏生秋死,死而复生,循环反复,轮回不息,苍生无端在此界受这等不见终期的苦难本就可怜,诸位何以连囹圄风铃都容他不得?” 此话落尽,却见走马峰上霞光满天,风吹过处草木匍匐,百兽千禽一时呜咽,九天之上妙音传来。 仔细聆听才知那妙音竟并非大道梵音而是人间之声。 先是窸窣踱步,继而隐隐听得小儿啼哭,大人欢笑。 忽地一声之后,管弦鞭炮一时欢响,道喜之声滚滚不息。 车马喧嚣、书声琅琅,恭维谄媚之音不绝于耳。 喧闹之声渐止,争论、吵闹、厮打,锅碗瓢盆、花瓶桌椅破碎之声缓缓取而代之。 老人出声喝止,接着又是小儿啼哭,只是这回大人无言。 老人无言,大人啼哭。 唢呐鞭炮一时哀鸣,宽慰之音源源不断。 忽然之间又群响毕绝。 半晌之后来回踱步之声又起,又是一番欢喜。 原本静坐在青铜古树之下的幺妹隐约听到一些嬉笑怒骂之声,她豁然睁开双眸,她预感到她所等待的那个契机已经到来。 只见走马峰上景色一如玄奇子当年以身祭道之时一般霞光满天,草木顽石匍匐,飞禽走兽啼鸣。 只不过那时的氛围像是恭送,如今的气氛却更像是恭迎。 青铜古树异彩华光绽放,七色光芒自山中某处沿着白鹿留下的痕迹奔涌而来。而七彩光芒的源头正是一直被大道符文锁链禁锢的水晶男子,也正是妙道生机的器灵。 由于秦密这最后一缕分魂的回归,妙道生机器灵此刻已然恢复完整的意识。而且一股磅礴的生命之力正源源不断涌入他的体内,在那七彩纹路交汇最密集的胸口处,一个通体碧绿的光珠悄然形成。 这是水晶男子男子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生命法则之源。也正是此刻他才幡然醒悟,他在千年岁月里通过不断设计残杀修行者这等外在手段追求的生命法则之源竟然一直都在他体内。 他本身就是这世界上最浩瀚磅礴的生命法则之源。 器灵冷笑一声,身上的流光慢慢消散殆尽,最后呈现出秦密本体的样子。所有的记忆开始浮现,从诞生最初的灵智到灵智被蒙蔽,从乖巧到乖张暴戾。 往事如尘,随风而现。 他的记忆中多了一段不一样的经历,那是他作为炼器师的骄傲,作为帝子洲的五境天人的经历。 当记忆重新明了,当两段记忆逐渐连接,事情的真相已经了然于胸。 另外一边,青铜古树之上剥落下一块拇指大小的树皮,不偏不倚正正落入幺妹手中。 她只觉得这片树皮的形状有些眼熟,思索之间她抬头看向器奇蝉的方向,发现它已经同青铜古树完全融为一体。 “这是?” 幺妹将手中的树皮仔细端详片刻,她忽然瞳孔一震。 “这竟然就是妙道生机!” 很多人都知道玄奇子留下了一件极为强悍的防御法宝,可是却只有极少人知道这件至宝的名字叫妙道生机。至于至宝的模样更是从没有人见到过。 人们想到防御法宝,总以为它应该是钟、塔之类的形状,没有人想到这件防御至宝竟然会是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普普通通模样的树皮。 玄奇子悲天悯人,他总说天下苍生无论是人还是非人,一切有生之命都是像是一只蝉,生命短暂却乐观从容,纵使夏生秋死也要纵情高歌。 他爱这样的众生却又对众生的困难无能为力,因此他将这样一件防御至宝炼制成了一块树皮的样子。 正如他自己所说,苍生皆似风中沙,何以为家? 鸣蝉无家,唯有一块简单的树皮才是它在这个世界上的暂时栖身之所。 “原来如此。” 幺妹呢喃着,她清澈的双眼中流露出一股同玄奇子一样的悲悯之色。 说话之间她将白鹿唤来,纵身而上便迅速沿着原路返回。 幺妹最后回首望向那棵参天的青铜古树,眼中满是复杂。 妙道生机的器灵仍在原地,不过他已经放弃挣扎。面对去而复返的幺妹,器灵像是早有所料一般没有多言。 “你是帝子洲上的那位天人炼器师,你也是妙道生机的器灵。” “是。” 器灵惜字如金。 幺妹继续道:“想必你已经想清楚了。” 器灵面无表情道:“是。” 幺妹望着眼前陌生的男子心中竟也泛起一层可怜,“你性本该如妙道生机一样纯洁,可是却被外力污染,你本不该受那样的罪孽,可是你的出现让人忌惮,所以你又理应受这样的罪。” 器灵抬起头望向眼前的小女孩,古井无波的眼眸中荡起层层涟漪。 “当时你的一缕分魂之所以能逃脱而出并不是因为你有这样的能力,只是——” 还没等幺妹将话说完器灵便急忙开口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必说,不必说。” 幺妹也知道器灵在忌惮什么,因此她没再多说,只是将妙道生机取出托在掌上。 器灵没再犹豫当即化作一道碧绿流光闪向妙道生机。 青铜色的树皮上多了一只蝉,通体碧绿,栩栩如生。 幺妹旋即随手一拨,山体顽石如静水浮萍一般有序排开,一众人影落入眼帘。 “幺妹,你没事!” 一声少年的声音抢先响起。 第272章 浮云风转飞蓬散 “所有人都过来!” 李木木还未来得及嘘寒问暖便听见幺妹一声吆喝。 那些鬼修本就唯幺妹是瞻自没有丝毫犹豫便闪身靠拢,剩余的青梅女等少许妖修虽不明所以却也动作迅速,唯有李木木似木鸡一般呆在原地。 幺妹余光一瞥与李木木同方向望去,发现目光落定的地方恰好是大道符文锁链禁锢妙道生机器灵的地方。 然而事出紧急她已无暇多想,一招手一条飞虫从其袖口飞出,呼吸之间便长成数米长胳膊粗细的一条长虫,稍一牵引就将出神的李木木拉到身边。 在所有人都聚到身边之后幺妹急忙拨动手中的奇异方块,霎时间整座走马峰再一次剧烈摇晃起来。紧接着众人脚下七彩流光涌动,随后都齐齐消失在原地。 茫茫荒漠之上猛烈的罡风依旧,然而原本伫立在风沙之中的走马峰却同一众人一起消失。 数不清的石阶毫无依靠地诡异排在空中,远远望去似是一座空中楼阁,而所有的石阶最后都归结于同一个地方。 那里只有孤零零的一棵青铜古树,也是同那些石阶一样诡异悬浮在高空之上。 青铜古树的顶端似乎有一只飞禽在盘旋,而在飞禽之上一个不知深浅的黑洞正荡漾着奇异的波动。 与此同时在先前一众修士进入试炼星域之地的上空忽然乌云密布,紧接着七彩流光如雨柱笔直落下,流光散去后只见幺妹与李木木等人毫发无伤地交错站立。 李木木先是快速扫视四周认出是到了试炼星域之外,正要说话却又被幺妹打断道:“我们现在已在洪都府界之中,趁着其他人没被传送出来你们各自散了,省得麻烦。” 他随后快步走到李木木旁边微笑道:“你先跟我们走。” 幺妹说罢丝毫不给青梅女等人问话的机会便呼出夜行蜈蚣将一众鬼修连同李木木带离原地。 当所有人离开数十个时辰之后那落下七彩光柱的地方再一次纠结起来一片更加浓郁的乌云。 数道七彩光柱伴随着震耳的雷声轰然落下,此番动静远超幺妹等人降临之时闹出的声响。 在洪都府中落脚的修士都被这声响吸引赶忙奔向城外。 光柱消散,所有的修士毫无例外都受到或轻或重的伤,有些跟脚不稳或是时运不济的修士更是直接化作一摊肉泥。 血腥味霎时间弥漫开来。 从城中赶来的修士大都是进入试炼星域的寻宝者的同门师兄弟。按往常惯例,寻宝的修士一旦进入试炼星域之中少则一年多则一年有余才会出来,他们所属宗门的带队长老等自然不可能在这里干等一整年,因此都是留下一些探子斥候在城中随时关注汇报这边的情况。 留守弟子都是眼明心细之人,很快就在一片混乱血腥之中发现自己所属势力的修士的。 “怎么回事?试炼星域怎么提前将人传送出来了!” “欧阳师兄,里面发生啥事?” “快传信回宗门!” “——” 你一言我一句,一时间洪都城外化作养鸭场。 洪都府现任府斋王仙留恰好也在洪都府内,察觉到试炼星域那边传来的强烈异动之后他也是率先降临此地。 在混杂的人群中王仙留一眼就注意到了面色苍白的王怜水,他一个瞬步闪到王怜水面前环抱着将其扶正并递过一粒丹药。 “怜水,你感觉如何?星域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怎么提前出来?” 王仙留询问之间神识迅速将这片空间都覆盖住,不过却没有发现更多有用的讯息。 王怜水服下丹药后稍作调息,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他环顾一周后方才攥拳道:“我们寻到了玄奇子遗留至宝的踪迹,可是还没见到至宝的影子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出了星域。” 从这只言片语中王仙留也得不到更多的消息,毕竟这样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不过他已经隐隐察觉此事与玄奇子的至宝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前段时间帝子洲上那位五境天人隐居之所忽然罕见爆发出强烈的波动,当时曾引得不少人骚动起来。只不过五境天人的隐居之所不是他们这样辈分的人敢去探查的,最后才逐渐平息下来罢了。 正在洪都府外热闹非凡之时,洪都府中的一间不起眼的老破小酒馆之中一个少年正低着头喝着难得的酒。 这少年自然就是李木木,他刚与幺妹等人分别,这件事情的大致过程他也从幺妹口中知道了个大概。 西北星域本身原本是极不稳定的,这也是西北星域绝大部分空间都难以施展空间遁梭的根本原因。 而这么多年它之所以能维持至今看似是各大势力的维护功劳实则却是因为有走马峰的镇压。 走马峰在经过玄奇子炼制之后早已与他遗留的至宝妙道生机连成一体,在幺妹取走妙道生机之后走马峰在连同着被取走。 失去了走马峰的镇压,西北星域很快就同心猿意马的人一样稳定不下来,身在星域之内的人自然被牵扯而出。 虚空不稳,许多修士就在这突变之中无辜殒命。 李木木并没有分神去想这些事情,他的注意力始终还在幺妹身上。 “都到这时候了,你总该说一说我以后该上哪报答你三番五次的救命之恩了吧。” 幺妹浅浅笑道:“那女人不是说了嘛,蛊灵门。” “蛊灵门在哪?” 幺妹侧着头问道:“你真要来?” 李木木没有作答,只是肯定地点点头。 幺妹对那些守护之人使了个眼神,随后将李木木拉到一旁道:“蛊灵门,你最好别来,虽然我是明面上的圣女,可是——” 李木木掂了掂手上的柔骨剑云淡风轻问道:“可是如何?” 幺妹妖异而美丽的双眸古灵灵一转道:“可是我们那不让外人进入,除非是,上门女婿。” 还未等他接话,幺妹早带着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远离。 “蛊灵门,你进入幽冥州就知道在哪了,不过我劝你还是别来。” 夜行蜈蚣的速度依旧很快,转眼间就只剩李木木孤独站在原地。 如今该何去何从,他有些迷惘,不过他很快想起一个人,于是他绕开降临的那个地方流进洪都府内。 第273章 当年明月照今欢 洪都人爱喝酒,虽然这座城池之中已经有圣贤居这样驰名天下的上流酒楼,以及梅子坞这般别具特色的独特酒肆占了大头,可是大大小小的酒馆仍旧遍地开花。 李木木才喝了小半壶,酒馆外就急匆匆闯进来一个人。 “李小友,久等久等!” 阳青人还没到面前就着急忙慌开口道歉,一边说着人已走到酒桌旁。他也不待李木木开口客套便拉出一个木椅自行坐下,酒杯一摆,酒已经斟满。 他仰头闷下一整杯后方才面露惭愧之色道:“公务繁忙一时脱不开身,还望小友见谅。” 李木木自然也没有多说只是淡淡道:“无妨,想必阳青前辈所说的事情是试炼星域提前打开之事吧。” 阳青双眸下视脸上勾笑道:“确是此事,不过听闻被提前传送出来的修士都是当时身在西北星域之人,而且被强制传送而出的皆是非死即伤。不过我看小友气色红润,气行通畅想必与他们又有所不同。” 李木木也知阳青是极善察言观色的官场老鸟,听得这话不免对其又多三分警惕,话到嘴边却收了几分。 “确实如此,不过我也是恰好寻得一样宝物护身方才免受那空间穿梭的伤害。” 听到护身宝物几字阳青眉目顿时明亮起来,李木木接着便将试炼星域中的所见所闻择轻避重跟其或隐晦不言或添油加醋复述一番。 阳青先是听着李木木从中央星域迷乱前往西北星域,又在路上寻得七叶梦草等奇异灵草之事,只觉得稀疏寻常,不过当他听到恶斗鬼龙又巧遇鬼修队伍时却来了兴趣。 “七叶梦草不比八叶,只算平常,不过我听闻鬼龙多是阴魂浊气所化,是近乎不死不灭之物,小友能将其斩杀也是殊为不易。” 李木木故意抬手饮酒遮挡自己的面部表情,毕竟他话里虚中带实、实里含虚,说起来不免有些底气不足。 他嘴里哦哦地敷衍几句又继续讲述入心脏之山寻宝与鬼族之人交恶之事,尔后又说寻宝不得却碰上两个绝世大能对战,而他实力低微连大能威压都受不住,最后被罡风吹到一处怪异之地。 阳青心思深沉,很快就察觉到面前的老实家伙并不老实,不过当他听到两名大能对战之时却觉得这话不像是编的,因此也来了兴趣。 “其中一人好像是一个鬼族大能,另外一个似乎是神只之类的。” 阳青眼帘微低笑道:“西北星域本就由青冥州鬼族构建维持,那里有鬼修大能残留的化身倒也正常。” 他随后端起酒杯,深邃的双眼透过指间缝隙望向对面气定神闲的少年。 “可惜小友错失大能传承,否则实力必然又精进一步。” 李木木目光一瞥露出懊恼之色道:“确实可惜,不过大道机缘从来都是有缘者得之,小子这等福缘浅薄之人得不到却也在意料之中。” 他自然不会将他伙同娲娲姐趁着黎源子与列缺、勾七等人两败俱伤之际捡漏成功一事说出。 阳青陪笑道:“小友也不必气馁,天下之大,机缘无数,小友在那样危机之下安然无恙本就是最大的机缘,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必小友在被罡风吹走之后又另有机缘。” “前辈高见,小子在那之后确实遇到一个怪人。” “怪人?” 阳青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双眼直视李木木。 李木木也放下酒杯道:“一个怪老头,偏要说跟我有些缘分最后硬是将一个奇怪东西安在我的后背上?” 阳青饶有兴趣端起酒杯晃了晃道:“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木木假装警惕环顾四周后开口道:“前辈先设置一道隔绝禁制。” 阳青虽有不解却仍微笑照做,他本就是法阵大师,布置一个隔绝阵法几乎是随手之事。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东西竟然是一件关于炼器界的传奇——玄奇子遗留至宝的东西!” “哦?” 阳青双目放光,倒也不全是听到至宝的消息,更是惊讶于李木木竟然将这样的消息放出来。 “不过这东西放在我身上就像是一个不断向外界传送信号的麻烦,为此小子还与许多势力交恶,最后险些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对于此事的经过李木木除了隐瞒一些与幺妹相关的消息外几乎都如实与阳青细说。 在得到器奇蝉之前的事情几乎只有鬼族的黎苏等人知道,而如今他们都悉数殒命,事情真伪自然死无对证。 可是获得器奇蝉之后发生的事情却被无数修士见证,如果他在此事肆无忌惮扯谎言阳青只要稍作调查便能辨明真伪。 “你说你们最后也没有获得玄奇子遗留的至宝?” 李木木一脸真诚道:“我们碰见那个奇怪的水晶男子之后就被他分开囚禁起来,直到后来那座大山发生异变我们才逃出来。” 对此阳青倒也没有太多怀疑,因为李木木所说与他方才获得的信息完全吻合,他反倒有些怀疑自己对这个死里逃生的少年是否太过警惕。 两人边饮酒边交谈,不知不觉已过了小半天。阳青见事情经过有了大致眉目也不再多停留。他起身走到李木木耳边低语道:“你先前交恶的那个王怜水来头不简单,而且与王府斋还有些关系,所以我好心提醒你万事小心。” 这件事情李木木倒是早有预料,不过对于阳青的好心提醒他还是颇为感谢。 “这令牌你拿好,先找处僻静地方调息几日,你要打探的消息我过几日给你个准信。” 两人言毕撤去法阵之后便各自离开。 李木木听从阳青的建议没继续待在洪都府内而是施展龟息遁山之法悄然前往一处深山之中。 他前往的深山便是洪都府西魔宁门外不过二三十里的梅子坞。 他先是在村口的酒馆分别买了两坛春蕊与老根,接着便向着梅子坞深处飞去。 梅花已凋谢,梅林中却仍有往日交战痕迹。 那时候他与杨萧萧便是在这一带与阳青、黎野两位前辈斗智斗勇。 头顶明月高悬,李木木挑了一棵最高的老梅树,随后一个纵身跃上树梢,倚着一枝梅花老枝开了一坛春蕊。 第274章 清风半夜见梅寒 春蕊才喝半坛,少年人已微醺。 李木木心绪一动先是往纳戒中瞧了瞧,见到娲娲姐所化的金石卵球仍没有丝毫动静,他又将腰间的柔骨剑托在掌心。 混乱高悬心难得像此刻这般安宁,他思绪流转,这段时间里的所见所闻所感一一浮上心头。 入试炼星域这段时间有两个人给了他很深刻的印象,一个是心高气傲的青梅女,一个是古灵精怪的幺妹。 这二人脾气秉性大不相同可是却又有一些共通之处。 青梅女虽是女儿之身却敢争须眉之事,封王侯、领风骚,敢为莽汉不敢之举,能成鲁夫难成之业,到底在一个争字。 而幺妹年纪虽小却不服长老所束私逃宗门而出,又不羁礼法所管,常以真诚欺人,常以巧言瞒天,也是一个争字。 李木木拔剑而出,皎皎月光落于剑上,他望着剑上模糊的人影忽又想起一个故人,不禁抚剑自吟道:“天欲绝人,人当自争。” “天无绝人之心,绝人的从来都是人!” 听得后背忽然响起的对答之声,李木木忙丢酒入戒,挂剑雀起,随后稳稳落于二三十米外另一棵老树枝头。 他原先倚靠的那一枝老梅之上正负手而立一位素衣老者,朗月清光之下苍白须发飘然,身如雪花寒梅,自有一段仙风道骨。 “敢问老神仙名讳?” 李木木不敢托大,稳住身形便起手问礼。 他如今修为已非当年山野小子可比,在这时代也足以跻身一流行列。而那老者竟然神不知鬼不觉摸到他身后,其境界必然已经高深异常。 老者抚髯笑道:“老神仙不敢当,老朽姓霍,单名一个篆字。” 李木木虽然听得那来路不明的老者原本话里锋芒毕露,但是如今交谈却没有急着出手的意思心下也是迟疑。 他提剑于跨斗胆问道:“荒山野岭,老先生独自来此不知是何缘由?” 霍篆闻言脚下香风一旋,霎时间朵朵梅花无端生于脚下。他一甩长袍踏着雪白寒梅步步向李木木的方向紧逼而来。 李木木见此情景警惕之心再悬,草木剑诀暗中运转,下一步就要施展出龟息遁山之法。 也正是这时他却猛然发现自己周身百米竟然被一片寒冰笼罩,而在寒冰笼罩之中他的四肢全都动弹不得。 李木木遍体生寒顿感不妙,霍篆稍一出手就暗含一股不可敌的气息。 如此之人,至少四境。 “老先生这是何意?” 霍篆瞬息到达李木木跟前,又是长袍一挥,随着一阵梅花香气传来,李木木周围的冰雪霎时消解殆尽。 “小友无须惊恐,若老朽有意出手,纵使你有万般手段也无济于事。” 李木木松一口气展颜拱手道:“老先生仙风道骨一气名门正派风姿,小子虽是年轻眼拙之辈却也知老先生绝不屑于行以大欺小之事。” 霍篆盯着李木木的眼睛和煦笑道:“年纪不大倒学得一嘴子的油腔滑调,老朽素来直来直往也不与你兜圈子,此番来此是有一事相求。” 李木木还未张嘴却已思绪飞转,他身上秘密不少,不知道眼前的神秘老者要讨要何物。 “不知老先生有何事需要小子协助,能力所及之处定当尽力而为。” “老朽想要向小友换取妙道生机!” “敢问老先生,这妙道生机是何物?” 李木木真诚发问,这回倒不是他装傻充愣,属实是幺妹刻意隐瞒了一些事实,李木木确实不知道妙道生机是何物。 霍篆虽然看出李木木流露出的不解之色,不过先前李木木就给他留下一个油嘴滑舌的印象,因此他也没有立即相信他。 “据我所知,小友先前进入过试炼星域的西北地带,还在那里获得了器奇蝉。” 话及于此李木木已经猜出七分。 “那妙道生机想必就是玄奇子遗留的至宝。” “正是。” 霍篆听得李木木此话也是直截了当道:“此物老朽急需,若小友愿意将此物交换,一切条件老朽皆能答应,就算是小友有五境之敌老朽也能拼死一战。” “五境之敌”短短四字落于李木木耳中却是一道惊雷。从霍篆此话中李木木轻易猜出这仙骨老者的实力至少也是四境巅峰,而且还有一些能硬拼五境的手段。 这样的大能说出这样的话,一半是威胁,一半是妥协。 李木木双目直视霍篆,他看到这老人眼中竟然有一丝恳求。 “很抱歉霍篆前辈,我能看出你的确非常需要这件至宝,可是晚辈的确没有见过它的踪迹。” 霍篆双眸一凝,周遭元气顿时如冷粥一般胶着起来。他反复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可是从他真挚的双眸与周身平稳的元气波动来看却又找不到任何说谎的嫌疑。 “你当真没见过?” 李木木斩钉截铁道:“的确没有。” 霍篆语气不再似先前那般和蔼,他冷声道:“可是试炼星域西北之地发生异变,所有人都被强行传送出来,这说明妙道生机已经被取走。” 李木木默不作答,不过一个怪异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霍篆继续问道:“你拿到过器奇蝉?” 李木木略加停顿,旋即道:“器奇蝉当时确实在晚辈手中。” 霍篆贴近李木木稍稍低头道:“器奇蝉是钥匙,得到器奇蝉的必然会获得妙道生机,这是玄奇子留下的谜语。” 见到李木木没有说话,霍篆继续逼问道:“器奇蝉一直在你手里?” 李木木拇指不经意擦过食指,随后低声道:“晚辈以器奇蝉唤出仙山之后在半山腰遇到伏击,那器奇蝉便化作一座奇异围城,最后就没了踪迹。” “青铜叶城?” “的确是青铜叶子化作的围城。” “你说的我不全信,所以请让我检查一下你的纳戒。” 李木木脱口而出道:“不行!” 话才说出口他怕霍篆误会于是赶忙解释道:“纳戒之中有小子的一些不可外传的秘密,绝非要隐瞒妙道生机于前辈。” 娲娲姐还在纳戒之中,先前红枫林里那个给他器奇蝉的疯老头曾说过娲娲姐绝非简单的烟柳仙蛇而是更为神圣的烟柳圣蛇。 李木木虽然不清楚这二者之间的区别,可是烟柳仙蛇都能令无数修行者为之疯狂,他不敢保证烟柳圣蛇不会令眼前的霍篆疯狂。 而他绝不能将如今状态之下的娲娲姐暴露给这么危险的人。 “老朽不习惯与人多说废话!” 霍篆说话之间猛然探出右掌,惊雷间李木木便动弹不得。 “你若有妙道生机在身,老朽奈何你不得,可是若要探查此物是否在你身上老朽还无须经过你的同意。” 第275章 蚍蜉亦敢撼大椿 霍篆右手快如闪电钳住李木木的纳戒,双眸一闪分出一道神魂覆于纳戒之上。 他毕竟是四境巅峰的大修行者,在时空两种法则的感悟上都到达了极致,寻常纳戒的空间禁制在他眼中不过浮窗之纸。 眼看霍篆神识就要破开禁制直入纳戒之中,李木木心下大急,霎时间龟凤两火如柳絮燃油一般于心尖迅速燃起。 寒冰桎梏轰然瓦解。 李木木的拇指本就搭在食指之上,身体恢复活动的一刹那他顺势将拇指擦过纳戒所在食指。 “好小子!” 霍篆识海吃疼,哀叫一声,迅速将神识收回。 原来李木木情急之下不及出剑,故将剑意与龟凤之火相融后自指间使出,他也未曾料到这打狗乱棍竟然对大修行者的神魂体还有这等神效。 “小辈,你越是遮遮掩掩越说明心中有鬼,如果妙道生机确不在你身上老朽自不会为难你,至于你所说的秘密,你大可放心,老朽乃是有名的沧海鱼筌,一切秘密只进不出。” 李木木左手摘下右手纳戒,右手反执长剑斜隐剑尖于身后,脚踏梅花老枝步步向后弹跃。 “老先生,晚辈是道门弟子,先前所说句句属实,前何必自降身份行这等探查小辈隐私的苟且之事?” 霍篆见着李木木迅速后退却没有急着施展空间腾挪之术,只是脚踩云气大步流星缩进两人之间的距离。 “妙道生机乃老朽毕生所求,所以不管你是道门还是剑宗,今日这至宝我都志在必得!” 李木木耍了个心眼,又故意以言语拖延了半刻功夫,而他则趁着这机会用柔骨剑以力强开一方微小世界,随后又迅速将纳戒藏入其中。 此举自然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以他三境感悟,在这样简陋紧急的情况下开辟的小世界不但体积很小而且还极不稳定。 李木木咬咬牙也顾不上许多,渴时挖井,就算挖到人家化粪池也没办法。 草木剑诀暗暗运转到极致,龟息遁山之法一齐施展。 少年忽如风消散,只剩被踩过的梅花枝叶仍在摇摆。 霍篆双目一扫却并未显得吃惊,不过在神识探查一圈无果之后他来了兴趣。 “目,大观。” 随着霍篆真言道出,周遭景物顿时虚化消散,在他眼中只剩下一道人影快速移动以及移动时留下的轨迹。 先天之人自带大观之眼,只是后天被世间五光十色迷障致使双目所视越清反而越瞎。 霍篆所施展的大观妙法眼乃是一种能勘破迷障的道门神通,可是他所施展的方式却又是读书人的言出法随。 急于奔逃的李木木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皆落于他人眼中。 霍篆低喃道:“原来是灵龟一族的屏息遁逃之法,这小子懂的倒是不少。” 他不慌不忙挥动长袍道:“缩,咫尺。” 三个字堪堪落定,霍篆忽然已至少年面前。 李木木急急调转方向想要继续奔逃,却猛然发现他无论向哪里逃都是向着霍篆的方向跑去。 李木木暗道不妙,他知道四境巅峰的大修者有着通天彻地的本事可是却没想到竟恐怖如斯。 万千思绪在此刻都如乱雨飞花一般狼狈凌乱。 李木木也曾见过其他四境之人,他甚至在西方魔宫与一位五境剑仙有过一战,可是那时候的瞎剑客不仅没有杀意而且还不会让他出现任何意外。 那一战他靠拿自己的命去赌赌赢了。 但是今日一战李木木却很清楚,就算他再拿自己脑门往人家双拳上撞对方也不会收手。 思绪及此,李木木的双眸之中生出一抹决然之色。 四境巅峰确实难觅敌手于天下,可是却不是真正的无所不能。 比如死而复生,比如在破碎到极致的时空中寻找一件东西。 李木木收起龟息遁山神通双手斜握长剑。 “老先生执意将晚辈逼入死境,那么小子也只好斗胆讨教四境大修者的高招了。” 说话之间他旋剑出花,千百剑影一时狂蜂出巢一般扎向霍篆。 霍篆从容挥动素衣长袍,对付这样的攻击他甚至连言法都没有使出。 剑影才动长袍已动,长袍未动少年先动。 一点寒光惊皓月,三分无畏始少年。 人同柔骨剑直直刺出,万般奇妙变化都在瞬息之中完成,外人看上去只觉得是平平无奇的一剑。 一种不祥的预感迫使霍篆再次施展大观妙法眼。 在法眼大观之下,剑中的变化一时都收入眼中,霍篆不觉有些惊讶。 “坤,老阴。” 真言妙法落在李木木身上的一瞬间,他只觉地自己像抱着一座大山闯入了一池棉花海中,不断下沉,无处着力。 “控!” 李木木知道如此下去必死无疑,而且死的不合预期,死得没有价值。 他当即使出判官九剑中的控字剑,只见柔骨剑脱手而出化作游丝穿梭周身。片刻之后李木木便能感觉到自己的下坠之感缓慢消失,像是脚下生出一座桥梁一般。 霍篆很快有所察觉心中暗忖道:“好巧妙的用剑技巧,可惜,生错了时代。” 稳定己心的李木木没有半点迟疑,从先前交手他能感受到留给他的时间和机会已经不多了。 “飞!” “开!” “散!” 三式判官剑法刹那齐开,强大的能量在李木木体内炸开,还未伤人一口鲜血就先从其嘴中喷出。 方圆数百米的空间陡然破碎,数不尽的空间裂缝烈烈狰狞,点点星光涌现,剑如乱星之雨纷杂交错扑向正中心的霍篆。 霍篆也没想到眼前这少年竟然这般难缠,只见他眉头一皱,就要抽身暂退。然而心虽动,身体却纹丝不动。 “寂灭?” 此刻危机纵使他四境巅峰也容不得他托大。 “护,金鲤。” 真言一经道出,只见星光闪烁之处迸发出一道金光,一尾硕大的纯金鲤鱼凭空游荡于霍篆周围。 剑光寒芒落于鲤鱼金鳞之上顿时迸发成一团银花火树。 这团奇异火花乃是两股强大能量碰撞产生,外能遮蔽双目窥探,内能隔绝神识探查。 李木木等得就是这个时机。 判官九剑,飞、开、散、控、凝、礼、诀、断这八剑李木木都使用过,唯有一剑他不曾施展。 因为这是一招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怪招。 “掣!” 一剑透出,周遭破碎空间中顿时生出许多榕树老须一般的东西。 靠东边的根须电闪之间将李木木紧紧包裹,而靠西边的则破开金鲤护体将霍篆包裹成一个树蛋。 东西两边的根须相互缠绕撕扯,强大的撕扯力将生出根须的空间裂缝迅速扯大。 片刻之后,方圆百米之内的空间尽数瓦解,梅林中心现出一个如同旋涡的诡异黑洞,周遭山石草木甚至是天地元气尽皆归于一片混沌虚无之中。 第276章 大椿亦是一蚍蜉 先前浮光蒙眼,霍篆一时没看清李木木耍的这些手段,一个不留神又在阴沟里翻大船。 感受着周围混沌虚无的味道他也知当前处境不妙,旋即取出一顶雪白宝灯托于掌上。 这白莲青灯也是一顶仙品护身法宝,具有白莲出淤泥而不染的神性,能在混乱破碎之中自成一方清净世界。 霍篆肉身依托白莲青灯暂得周全,不过他心念仍在妙道生机之上。 因此在护住自身之后他迅速将自身四境巅峰神识悉数放出,最后又强行将其凝成一点。 一点神识破开树须卵球暴露在破碎混沌之中,死亡腐败的气息瞬间将其包裹。好在霍篆有先见之明将神识体凝成金汤一点才能最大程度抵御这股气息的腐蚀。 周围空间的破损情况远超霍篆的预期,他很难想象这样的破坏出自于一个还未到三境巅峰的少年之手。 不过他虽心下惊奇却始终不忘寻找妙道生机。 而他之所以如此需要妙道生机,是因为他需要救一个人,一个至亲之人。 霍家兄弟六人,霍篆排行老三,在他前面还有一个哥哥以及一个姐姐。 那个哥哥与他是同父同母所生,可是霍篆与大哥的感情却远不及同岁所生的姐姐霍澄。 霍澄虽与他同岁所生心智却远超同龄的霍篆,因此在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父母的世界里,二姐霍澄担起来母亲的角色。 后来霍澄经历一场大难,虽未死却落下一个失心之症。 很少有人知道,霍澄落得如此境地却是为了保护霍篆。 那年霍篆只身离家前往北国,因为他在古籍上查到北国妖族地域内有一座真仙洞府,传说里面有一株圣草唤作慈悲莲,有活死人,塑造神魂的奇效。 只可惜数载寻觅探访他终于寻到真仙洞府的,可是在洞府之内他非但没有寻到传说中的慈悲莲,甚至被困在洞府之中不知多少岁月。 当年意气风发,再出来竟已白发苍苍。 虽然他没有寻到慈悲莲却得到一个确信,当年玄奇子曾炼制过一尊至宝,其中蕴含浩瀚无边的生命力,有此物必能重塑霍澄神魂。 他自北域一路寻觅至此,恰好听闻妙道生机的消息。 天地无情,岁月有痕,他已经没有办法错过这样的机会。 时空破碎,神魂探索速度极慢,过了数盏茶的功夫之后他才在不远处寻到李木木的气息。 只不过此刻的李木木气息比周围的破碎空间还要紊乱,显然先前使出的手段并非是他当前这副躯体所能承受的。 霍篆神魂艰难探出李木木所在的根须卵球之中,此时他才看清少年的现状。 根须卵球之中仍是一个直径七八米的巨大卵球,那是柔骨剑自动触发的护主神技,在李木木遭受致命外伤时柔骨剑能自行化作一个铁蛋。 “这柄剑倒也是一件难得的仙兵,这小子也没说谎,身上的秘密确实不少。” 根须卵球之内只剩破碎空间产生的坍缩之力,没有死亡腐败气息的侵扰,霍篆当即将一滴神魂散成一片渗透入铁蛋之中。 未曾料到铁蛋之中竟然还是一个蛋,不过却是一个水火交融而成的球,直径仍有三五米。 这个蛋上,赤玄凤龟火焰与液态的白青水木之力穿插交织涌动,似是一个粗制滥造的木藤足球。 “这是灵龟与火凤的火焰,这小子机遇还真是不小,不过这天生的水木之力竟能熬住龟凤火焰的炙烤,着实可异样。” 霍篆收敛心神穿过水火两道屏障进入更深部。 映入眼帘的是一粒金丹,更准确地说应当是一个土球,横竖不过一米,静悄悄悬在半空。 霍篆虽未看到李木木本人却笃定人就在这个土球之中。 惊异之色已布满霍篆苍苍的眼眸,这个土球不仅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更是蕴含一股磅礴的威压。 感受到神魂传回来的讯息,霍篆的本体不禁喉结滚动。 “这气息竟然是,白雪种青莲?” 霍篆牙关紧咬下定决定,神魂体顿时变化成一弯流水小心翼翼注入土球之中。 土球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产生强烈排斥,霍篆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至少目前来看他以柔克刚的思路是对的。 土球之内李木木如同婴儿一样蜷缩成一团,他赤裸着上身,下面是一条怪异抢眼的绿色内裤,上面朱红刺绣贞操裤三个大字。 霍篆双目一紧,这场景着实诡异难言。 他左右探查,最后发现他心心念念的纳戒此刻就安静躺在少年怀抱之中。 事情最后到底没有如李木木所愿。 他原本抱着必死的心,可是如今却还苟活着。 他原本想要通过扯碎周遭的时空达到隐藏纳戒的目的,可是被他藏入小世界的纳戒此刻却莫名躺在他的怀中。 他原本想要以这样极端的手段保护娲娲姐,可是此刻他却没有任何余力分担这份危险。 天地无情,人虽有千般想,万般愿,可是又怎能事事如愿? 霍篆神识体如一条灵活的小蛇钻入李木木怀中,最后紧紧缠绕在那戒指上。 其实霍篆已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少年并没有骗他,妙道生机的确不在他身上。 可是此刻他除了有对妙道生机的执念之外还多了一点好奇,对李木木的好奇。 这一份好奇正催使着他一定要去探查一下这枚宁死也不肯让他探查的纳戒。 事已至此,痴心正炽哪里还有其他思虑。只见那戒指上神光一闪,霍篆的神识体便毫无阻碍地探入纳戒之中。 “没有妙道生机的气息?” 霍篆再三探查无果,虽然早有预料,但是一切努力成梦幻泡影之时却仍不免令他有些气馁。 不过他旋即又想到李木木先前为保护纳戒做出的种种举动,于是又将神识散开铺满整个纳戒空间。 这只是寻常的纳戒,形成的空间也很有限。 “没有?” 霍篆满心疑惑、自是不甘,只见被白莲青灯保护之下的肉身本体缓缓吐出三个字。 “目,神观。” 法眼神观与妙眼大观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使用的场景不同而已。 法眼神观之下,影响范围之内恒河沙数众生,须弥芥子物质,一切法则源流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那东西竟然是烟柳圣蛇体化之卵!” 霍篆内心大惊,连同被白莲青灯护住的肉身也不觉冷汗直下。 古往今来,天地之间只诞生过两条烟柳圣蛇。 雄者为羲,雌者为娲。 这等神物的因果,非凡人所能承受。 霍篆连确认的心思都荡然无存,一个趔趄收起神识飞也似地蹿出纳戒之外。 神识体顾不得李木木,只得原路狼狈飞回。 白莲青灯之内霍篆陡然睁开双眼,双手有些颤抖道:“冷静冷静,也可能只是罕见的异兽烟柳仙蛇而不是烟柳圣蛇,毕竟两者太像太像。” 霍篆眼睛乱转心神不宁,这个借口显然说服不了自己。 肉眼凡胎、神识探查兴许会看错,可是法眼神观却绝对不会。 烟柳圣蛇正处于虚弱期,笼罩在她身上的那一层天地屏障随同虚弱许多。 也正是如此他才有机会看清真相。 “怪不得这娃娃这样拼死保护,不过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霍篆思绪一转气得直拍大腿道:“不妙不妙,可不能让那小子死了,这因果老朽实在是沾染不起!” 第277章 攀亲带故小兄弟 霍篆本是四境巅峰的大修行者,对时间法则有着深刻的感悟。 他心一狠想要施展时光回溯的手段,只是冷静思考之后他却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计划。 先不说修行者施展时光回溯这等逆天之事要付出的代价有多大,就算他不顾一切地施展秘术也难以取得预料的效果。 如今的二人都处在混沌时空之中,根须护罩之外的世界已经完全破碎,其中的时间与空间都处在极为混乱的状态。 秘法难以奏效。 面对如此情况,霍篆一时间也失了分寸,他一改仙风道骨之姿如焦灼的凡人一般来回踱步。 不过他毕竟是四境的大修行者,心智阅历都远超寻常修士。 片刻之后,当所有信息在脑海中交织成型,霍篆很快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他分离神魂去寻李木木时分别穿过木蛋、铁蛋、水火双蛋、最后在一颗土蛋之中寻到他。 这一切竟然正巧不巧暗合五象之局。 “难不成又是涅盘法?” “可是那等妙法又岂是一个小辈能有?” “那小子似乎与烟柳圣蛇渊源颇深。” “算了算了,希望那小子命大不死吧。” 霍篆心绪烦乱至极。 他估摸着这片破碎的时空至少也要三五月才能彻底自动修复如初,于是索性什么都不去想,一屁股就坐在地上闭目冥想起来。 时间如流水,三五月光阴恍惚而逝。 这日霍篆仍在深刻冥想之中,却感知到身边的天地法则运行变得古怪。 他自然心知这些动静都是旁边那个少年搞出来的。 虽然这三五个月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冥想之中,可是心里到底放不下李木木。看着周围的时空逐渐稳固,他时不时就前往李木木所在的那个木球之中探望。 所幸一切与他所料相去不远,李木木的确在以五行之力滋养自身,而且隐隐有突破的征兆。 见此情况霍篆自然不敢多待在原地,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会影响到李木木,只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曾小心以肉身本体施展大观妙眼小心探查过纳戒中的娲娲姐。 再三确认,愈加震惊。 此时此刻,金木水火土五行蛋壳之内李木木已从先前蜷曲而卧的姿势变成盘膝而坐。 一条条如同白鹿神迹一样的彩色能量从四面八方飘逸汇聚而来。 这三五个月之中,他健硕的肌肉逐渐变得透明,如同忽然消失的在荒漠中的走马峰一样之留下密密麻麻的五彩纹路。 内透而视,李木木的一身金骨暴露无遗,其上还隐约可见青色光芒点缀。 这些金骨与浮于肌肤之上的五彩纹路一起交织向上,也同走马峰登山交汇于青铜神树一样,最后都汇聚于一处幽深难测的黑色旋涡之前。 原本不规则的黑色旋涡随着五彩能量的涌入正悄然化成一个极为标准的圆形黑洞,在这黑洞周围又形成一个五彩的边框。 也正是在爱五彩边框出现连接成型的一刹那,李木木虚幻的肉身短瞬恢复原样,而五彩的纹路也被金色细密的纹路取代。 土象之球率先归墟入体,水火双球紧随其后,接着柔骨剑恢复原貌,最后根须之球随风散去。 李木木睁开双眸却正巧看到霍篆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生死之敌再次相逢却是别样感觉。 “你——” 李木木率先开口。 “你先把衣服穿上。” 霍篆却一身轻松,语气中也略带玩味。 李木木略微低头发现自己身上除了柳如烟当时设计骗他穿上的贞操裤之外别无他物。 他一边取出寻常衣服披上一边警惕着霍篆。 他如今实力大进,更能感受到霍篆那浩瀚如海的威压。 “小兄弟误会,先前老朽若有做得过分之处,只要你金口一开老朽必当加倍补偿。” 李木木思绪急转,这老家伙先前冷酷无情将他逼到那般绝境,如今竟然又没事人一样笑脸相迎。 一看就是笑面虎。 “老先生一身修为通天彻地,小子不过皓月微尘,是非曲折自是强者言语,我又岂敢有半句怨言?” 霍篆嘴角泛笑,自是听出这岂敢有半句怨言之中的不忿。 “小兄弟说笑了,所谓自古不打不相识,老朽与你切磋许久却还不知你出身名讳,师承何地?老朽记得小兄弟曾说自己是道修弟子,或许老朽还与尊师有些渊源。” 一番交谈,李木木感觉对面像是换了个人,只是其中有些古怪。不过想到霍篆原本完全可以似先前一般以强硬手段对付他,现在却好言好语相谈,因此他也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于是便不冷不热道:“小子李木木,自圣裔西陲白虎大都辖下稻圆乡一路游历至此,先前拜入齐源峰无涯观门下。” “果然是缘分,你家观主洪临那老家伙与我还是故交呢。” 他短话一顿,眼咕噜一转发出郎朗笑声继续问道:“不知令尊令堂名讳,说不定又亲上加亲呢?” 霍篆所关心的还是李木木究竟是何出身。 李木木见霍篆所说的观主名讳竟然是前任观主,心中猜测他确实与无涯观有些交集,不过应该是久远之前的事情。 而且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霍篆应该许久不曾踏足圣裔地界。 于是他漫不经心道:“乡野闲人而已。” 霍篆虽见到李木有所隐瞒却也没有像先前一样态度强硬,反而是打个哈哈道:“果然良将起于行伍,我看小兄弟天资远胜那些所谓天才妖孽十倍百倍,将来必是登仙化神之辈。” 霍篆一边整理衣装一边将气息境界压制到寻常三境,随后才徐步走到李木木身边。 “先前见小兄弟独自夜饮,想必也是好酒之人,前边酒肆还算清雅,老朽恰好有几坛上好好酒,不知小兄弟是否赏脸?” 李木木一时摸不清其意图,不过肚中翻涌似是酒虫作祟,于是大胆答应道:“小子死尚不惧,何惧饮酒?” 此刻霍篆抛开成见欲念,顿觉李木木别有一番可爱之处。 漫山梅林毁了一个圆圈,二人面对面落座于方桌之上。 第278章 秋角无声青海头 霍篆确实有好酒,一坛秋角,一坛青海头,差点让李木木醉得不知身在人间。 秋角是烈酒,极烈极烈的酒,青海头是苦酒,肝肠寸断的酒。 李木木不知秋角是烈酒,只当霍篆老梅枯瘦模样的人喝的应是清酒。 秋角入喉,霎时如亲临塞外边关,霜重鼓寒,角声满天。烈酒沿喉咙直入腹中,又似铁马金戈冲杀而来。 “痛快!” 一身汗出如雨,浑身轻快舒畅,李木木身心欢愉无比,情不自禁又痛饮几口。 霍篆看在眼中喜在心中,提起酒坛将面前大碗倒满,随后托着碗底一饮而尽。 李木木不仅耳目清明连鼻子也是灵敏异常。霍篆那边飘来的酒香显然与他这秋角另是一物。 “老先生?” 大口烈酒直入心肠,李木木霞云上脸,眼中之色已然迷离。 霍篆却没将酒让出,只是自倒自饮道:“小兄弟血气方刚,真是能镇得住秋角冲杀之气的年纪,老朽年老体衰只能喝这淡淡苦苦的青海头了。” 美酒入肚心肠直,李木木见到霍篆错解他的意思,于是直言道:“老先生误会了,小子只是闻着您手中青海头奇香奇醇,也愿尝他一尝。” 见如此说,霍篆抚须笑道:“老朽喝不得小兄弟手中之酒,小兄弟自是也喝不得老朽碗中之物。” 李木木脱口而出:“圣人道‘天地虽大吾心不困,千万人阻,吾独往矣’,天下还有何酒是喝不得的?” 说话间他身体摇晃竟要出手来夺。 霍篆微微摇头将手中酒挪到另一边,暗忖道:“到底是年轻,分不清轻重。” 见到李木木仍不死心,霍篆只得开口解释道:“这青海头乃是许久之前老夫一好友自边关捎回,千万叮咛必要等苍颜白发方才能喝。” 李木木仰头饮下一大口秋角酒后问道:“如何白发苍颜才能喝?” 霍篆微微动容,缓了片刻才解释道:“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李木木听闻此言酒醒大半,又察觉霍篆有些神伤之色于是低声询问道:“老先生,想是这青海头有些别样故事?” 霍篆伤感道:“秋色角声,金戈铁马,虽是生死之间却尚能博个一线生机,可是那青海白骨,风蚀沙残却已经天人永隔,乃是死酒。” 他继续道:“我那好友将酒寄回时便说,这酒以妖魔鬼怪心脏为原料,又深埋于妖鬼魔尸山海之中,其本就暗含无边戾气,经年累月更得浩瀚死气,因此他才千叮咛万嘱咐要等我苍颜白发方才能饮。” 霍篆又怕李木木不得其意,于是补充道:“时光能够留迹,岁月也能消痕。” 李木木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听懂,不过他虽然听懂却又没有听进去。 “其实不瞒小兄弟,我先前要与你抢换妙道生机是为了救一个人。” “救你那个戍守把关的好友?” 霍篆饮下一口青海头后道:“不是,是救我的姐姐。” 他没再隐瞒,旋即将事情始末一一道出。 “可是想必老先生已经知道那妙道生机不在小子身上了。” 霍篆苦酒遮脸不动声色,缓了片刻之后他方才佯装淡然道:“遇逝皆由天命,岂是人力所能左右?想来不过是老朽入心迷而不自知罢了。” 李木木趁着霍篆心乱分神之际一下将他手中的青海头抢过来。 少年心性,臭豆腐就着榴莲吃,啥新鲜稀奇的东西都想要尝一尝、试一试。 青海头倒入碗中,呈现出一种暴雨来临时远方飘荡着丝丝缕缕另色浮云的雾蓝之色。 酒却奇香。 霍篆才想要出手阻拦,心念一转却任由李木木放肆饮下。 酒入肝肠断,寒意透心脾,李木木已将头扭向一边不住地咳嗽起来。 霍篆却已笑得不成样子。 李木木一边大咳一边大笑一边大饮。 秋角与青海头混着喝,不多时李木木就有些神志不清。他眼前依稀泛起一个美人的脸庞,他想起来这个美人曾告诫过他酒不能混着喝。 李木木当时没听,刚刚也忘记了,现在头疼欲裂,心中虽有些后悔却又兴奋无比。 一老一少,一尽欢一狂笑。 门外幽幽走进来几个人,走在前头的也是一老一少,在他们身后则是一大群青年男女。 为首与老者并排而立的阴柔男子张扬开口道:“李木木,死到临头还笑得这样开心?” 李木木心神一紧,这分明就是王怜水的声音。 阳青的告诫之语弹上心头,他握住桌上长剑兔起鹘落闪到一旁。 “都杀了!” 王怜水一声令下,那苍颜老者当即杀向李木木,而其他铁奴卫则对酒肆中之人无差别屠杀。 “老朽只是来喝个酒,诸位何故乱起杀意?” 王怜水神识一扫发现霍篆不过三境三流修为自不放在心上,手中画扇一拍收起,五指曲作鹰爪就朝霍篆抓来。 “本宫喜欢,何时需要问过缘由!” “本宫?” 霍篆略带笑意捏住那只寻常陶碗的一角提到面前,王怜水的手不偏不倚正抓到陶碗之上。 酒碗受力倾覆又恰好泼了王怜水一脸苦酒。 “那你这老家伙竟然戏耍本宫,你可知本宫乃是当今圣朝内务监礼司总管唯一的义子?” 霍篆听到这个称呼动作也是一顿,含笑双眸陡然一紧,语气化冰道:“不知道,不过那老太监老朽倒也认得。” “你!” 王怜水怒而张嘴,声尖而长。 “死!” 霍篆两指一曲将指间的陶碗弹向王怜水。 只见那大而圆的陶碗如同刀斩萝卜一样毫无征兆又毫无压力地将王怜水的脑袋削成两瓣。 多宝公子王怜水已经没有第二件能逆转时空的法宝。 这一突变让众多铁奴卫始料不及,当即丢下各自对手一拥围到王怜水的尸体旁。 “你究竟是谁!” 开口的是王怜水带来的苍颜老者。 他很清楚以王怜水的意蕴,就算他趁其不备出手,以他四境三修修为都不能这样轻描淡写一击必杀。 对面也是一位四境强者,而且很可能已经踏足四境二流。 第279章 螟蛉振翅暗潮涌 “阁下究竟是何人?老夫莫遮山,乃是造云台首席赋灵师,今日受王公子之邀前来剿敌。” 莫遮山见到霍篆不为所动,脸皮一跳又补充道:“阁下可知这王公子是何人?他乃是长安府上的豪族卢氏之后,如今又被王总管收为义子,纵使阁下四境修为也要仔细掂量掂量。” 霍篆又以二指夹住飞回的陶碗,其上并无半点血渍。 “只可惜了这么一个原本朴实无华的陶碗,不好好当一个盛酒装饭的器皿,反而成了他人的杀人工具,就算不沾血迹也有一股子血腥味。” 莫遮山闻言脸上顿时上演了一出好戏。 霍篆话里话外分明是讽刺他这个造云台首席附灵师不乖乖做铭刻附灵的工作却沦为他人走狗。 然而碍于对方实力不清、背景不明,他也只得忍气吞声。 其余铁奴卫见到他们这边的四境修士都不敢轻举妄动自然也知道对面这这个老头不是啥好惹的货色。 双方互不说话,气氛尴尬而压抑。 “还不走?莫不是也想跟这位自称‘本宫’的小家伙一样尝一尝老朽的苦酒?” 莫遮山左右扫视两边的铁奴卫,随后鼓起勇气道:“阁下就这样把王公子杀了,如果不讨个说法,在下很难对上面之人交代。” “交代?原来你想讨要个交代!” 霍篆气息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四境巅峰威压悉数施展,那些堪入三境的修士当即匍匐在这股威压之下。 “四境巅峰!” 莫遮山惊恐开口,眼中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霍篆并未理会这些人,只见他猛一抬手将不远处王怜水的尸体扯到众人面前。 一只金色的笔出现在手中,他豁然起身沾酒为墨在空中飞舞写下一个“显”字。 显字才写出便化作酒雨缓缓落在王怜水的尸身之上。 白雾蒸腾,氤氤氲氲仿佛仙境,然而片刻之后那白雾之中竟如墨落于纱一样缓缓变黑。 “魔族之魂?” 莫遮山脱口而出。 “王公子身上怎么会有魔族之魂?” 霍篆继续抬笔对着那魔族之魂随意乱画,片刻之后酒水便化作一方牢笼将魔魂囚禁其中。 “交代?这就是老朽给出的交代。” “老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问话的是坐在一旁的李木木。他也很好奇王怜水身上显化出来的为何会是魔族之魂。 当日在试炼星域之时李木木强夺取王怜水的生命本源,尔后在炼化吸收那缕本源之气时他就曾在其中发现过魔气。 虽然他当时满心疑惑,但是却也没有长久放在心上。 “魔族有一个流传了数千年的机构唤作‘螟蛉卫’,最是擅长侵入敌人内部,最后从内部瓦解对手。” “正所谓‘螟蛉有子,蜾蠃负之。’这螟蛉义子之说虽是滑稽之谈,在魔族那却是确有之事。” 听着二人对话,莫遮山诧异道:“螟蛉卫竟然已经渗透入皇城权贵之中?” 霍篆面露嫌弃之色道:“那姓王的老太监一心只想着如何讨好龙颜,如何铲除异党,哪里会注意这些事情?” 话说到这他转头看向莫遮山道:“你回去跟莫凭栏好好说道此事,若是问起我来,只说是霍家老三就行。” 莫遮山不再多问,带着满心疑惑飞速返回造云台。 “你们都是铁奴卫?” 余下之人只是埋头不语。 “一群哑巴,当真无趣。” 霍篆又饮下一口青海头,随后继续道:“你们赶紧带着那男不男女不女的玩意离开,回去王老太监问起来你们就说杀人的是霍家老三。” 铁奴卫仍不为所动,似是在等一个交代。 霍篆实在烦心,他两指操纵天地元气一下将王怜水的尸身丢到酒肆之外。 酒肆之中满是血腥之味,于是二人又抽身返回梅林之中。 杯盘狼藉,东方既白。 “老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 霍篆遥望长安方向道:“是时候回去看看了,螟蛉卫既然已经渗透到那些人旁边,看来不久就要有大动静了,家国两事,总要护住其一。” 李木木眼前一亮道:“那再好不过,小子本也要往长安的。” “有故人等候?” “确实如此。” 霍篆不再多问,顿了一顿有些难为情道:“小兄弟,老朽实在是还有一事相求。” 李木木看着眼前老人微微泛光的眼眸道:“老先生请说,小子能力所及定当全力相助。” “不瞒小兄弟,老朽在你昏迷之时曾探入你的纳戒之中,其中的秘密老朽已经知晓。” 李木木只是点头不语,这件事情本就在他意料之中,不过他只当是娲娲姐还不足以让一个四境巅峰的大修行者疯狂。 霍篆捏着拳头支支吾吾道:“如果,老朽是说如果有可能,等你纳戒中那位前辈体化完成,还望小兄弟能带他去长安府霍家一趟。” “你是说娲娲姐?” “正是那尊烟柳圣蛇,不过在她体化完成之前你最好不要将其暴露。虽然正常人都不会冒险去争这份机缘,可是江湖之上,朝堂之中还是有疯子的存在。” “多谢霍前辈提醒,此事等娲娲姐醒来小子一定不忘。” 霍篆面色转喜丢过一个精美纳戒道:“老朽先谢过木木小友,这纳戒本是老朽入四境之时从造云台抢的一个小玩意,权当是给那位前辈的见面礼了。” “抢?” 这个字怎么看也不太能与眼前的清瘦老头联系到一起。 霍篆笑道:“小友别看老朽时时自称老朽,可是却也没有像你现在看到的这般衰老,三四十年前我也是疯子一个。” 二人又就起往事畅聊起来,而李木木则趁机讨教一些修行心得。 几日下来俩人已成忘年之交。 洪都府内的清晨醒得比梅子坞要早一些,鸣鸟还未起,街上已响起各种吆喝之声。 李木木照常从冥想之中醒来,有这几日的修炼沉淀,他快速攀升的修为得到了初步的稳固。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不到一朝拼死竟让他直接跨越一个小境界跻身三境巅峰行列。 按霍篆所说是得益于涅盘法的神效,可是李木木自己却不清楚这法从何而来。 之后他又借秋角酒的冲杀之气将暴虐的元气镇压,几日调息,气息流转已然平和。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热闹的叫卖声中传出一声声焦急的呼喊。 “什么事情?” 第280章 往昔恩怨意难平 “天人兵解!帝子洲的天人兵解了!” 五境天人兵解像是一颗炸弹在世人口中爆炸开来,连街上的叫卖之声也迅速被议论之声取代。 五境天人在寻常百姓眼中便是神明,这些无上的大能出尘独立,寻常人一生都不会与其发生任何交集, 然而五境天人这个称号却给其坐镇的城池一种无上的安全感。 可是如今这份安全感却随着天人的兵解碎了一地。 李木木同样吃了一惊,在西北星域之时他还与那五境天人有过一面之缘,想不到短短数月光景竟已是阴阳之别。 空间扭动,霍篆忽然出现在李木木面前。 “我刚去探查过了,情况属实,那个五境的老怪物秦密确实死了。” “霍前辈,按道理来说五境天人不应该有着悠长的寿元才是吗?” 霍篆抚须道:“他不是正常死亡,而且我观其残留元气情况,似乎四五个月前就已经死了。” 李木木双眸一转道:“在西北星域之中,小子还与那位天人前辈的神魂体有过一面之缘。” 霍篆正色道:“那老家伙竟然也进入了试炼星域之中?” “看来此时与那妙道生机有着脱不开的关系,秦密破入五境已久,以他的眼界试炼星域中除了妙道生机之外不会有其他东西能吸引到他。” “而且......” 霍篆抚须沉思低吟。 “而且如何?” 霍篆接着道:“而且我仔细探查过,他生前并未有任何交战的痕迹,更像是被人剥离了神魂而死。” 李木木很快将这件事情与幺妹联系起来,在走马峰上似乎只有她不受限制。不过想到幺妹只是有些奇异手段的非修之人,他当即将这个念头抹杀。 “秦密之死必定影响极大,我还了解到一两年前有一批隐士宗门的四五境老祖同时消失,这也很不寻常,若是我所料不差,周边各族不久就要发动大规模战争。” 李木木想到魔族和亲的苍苍公主,于是开口道:“霍前辈有所不知,年前魔族才将其公主送来圣裔和亲,小子当时还当过一小段时间的随行护卫。” 霍篆摇摇头道:“你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周边各族明面上虽和和气气,背地里早对圣裔这块肥肉垂涎三尺。别说是和亲了,就算我们有他们皇子质子他们也能随时发难。” 霍篆话不多说当即施展空间腾挪之术,抓起李木木就消失在房间之中。 “事不宜迟我们必须以最快速度赶往长安,不过只以空间术赶路费时费力,我们要借助洪都府的传送法阵赶回去。” 法阵就修在洪都府府衙之中,洪都府府衙则在洪都正中心。 “府衙外的护卫好像变多了,想来五境天人之死让官府之人也不得不提高警惕。” 霍篆急着赶路,一挥长袍将一众护卫定住,旋即破开大门直入府衙之中。 府门被破,警报之声霎时传开。 十数个三境护卫执戈佩刀赶来,将李木木二人团团围住。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城主府!” 霍篆眼中只有传送阵,于是废话不多说抬起右掌,一方圆盘旋转于护卫上方。 四境威压轰然落下,众人脚下砖石顿时崩裂,人如蛤蟆,当即匍匐在地。 霍篆领着李木木一路穿堂,不多时已到最后一处屏障。 三十六名护卫似是久等二人,前后错杂,左右有序依阵排列。 李木木神识一扫瞧得清楚,三十六人清一色的三境,其中有六人更是达到三境巅峰。 在寻常修士看来,此等阵容自然强悍无比,可是霍篆却丝毫没有放在眼中。 “聒噪!” 霍篆冷哼出声,一出手又是一尊重宝。 “定,甲兵!” 真言之力被重宝放大数倍,旋即同等数量的人形虚影出现在所有护卫身边。 刀兵架在脖子上,没有人再敢乱动。 “霍老三,你还是跟当年一样狂妄自大!” 一声狮吼轰入耳中,李木木顺势望去只见王仙留威风凛凛、大步而出。 “王仙留!” 二人初相逢便开始剑拔弩张。 王仙留冷冷道:“想不到你竟然还没死!” 霍篆也不让着他,冷讽道:“你这等人都还活着,老天没理由先收走我的性命。” 王仙留将一身金甲晃地铛铛作响,“老天可能也是无聊,留着你这惹事精的贱命或许只是想要你还能演出什么什么闹剧。” “哦,对了。” 还没等霍篆说话王仙留便继续挖苦道:“不知道你那姐姐现在是不是还是疯子一个,多可惜,当年京城第一梅花美人竟然变成了京城第一疯女人。” “可惜可惜,着实可怜得紧。” 王仙留稀松平常的一声声一字字落入霍篆耳中却如妖魔诡音一样迷乱心智。 “老匹夫!我要你身死道消!” 霍篆怒发冲冠,陡然出手。 苍穹一朝变色,大地随即抖动起来,一尊巨大的三足大鼎从大地之中盘旋而出,悬于高空之上犹如垂天之云。 “镇,山河鼎。” 周围的天地元气开始以王仙留为中心压缩,威压所过之处建筑尽数化为齑粉。 王仙留神色不变,自虚空之中取出一杆丈八长矛,通体漆黑,寒气森然。 长矛在手,王仙留气势节节攀升,一时间竟与山河鼎遥向抗衡。 霍篆见状大手一拍,山河鼎裹挟层层气浪砸下。 方圆一二里范围之内,除却那一座传送法阵之外一切非人之物都化作虚无。 三境修士已然口吐鲜血。 王仙留瞧出霍篆已被激怒,心中暗喜,不过要想达到他的目的他还要进一步将其彻底激怒。 于是王仙留猛然拍矛直上,硬与落下大鼎相刚。 “老三,想不到虽然你发须尽白,可是却还跟年轻一样不知轻重。” “行兵打仗最忌讳的就是意气用事,卫惊心也是一时意气用事才自乱阵脚,最后落得个兵败被杀的下场,听说连尸身都被魔族喂给那些凶兽了。” “够了!你这杀千刀的老匹夫!” 霍篆怒火攻心,周遭天地元气被他凝聚成股,随后一股脑都灌输到山河鼎之上。 大修行者奋力一击,王仙留长矛弯曲成弓,一时不敌直直坠入地上。 烟尘四起,不见人影。 第281章 孤身引雷落陷阱 霍篆定睛一瞧却见王仙留托着长枪隐匿在虚空中遁逃。 仇人相见他如何可能让王仙留如此轻易逃跑。 卫惊心是霍篆为数不多的挚友。当年与魔族一战卫惊心本可以取胜,却因为有奸细向魔族透露行踪部署,致使被埋伏许久的魔族围攻。 一朝兵败,身死道消,最后竟连青海白骨都留不下一根。 而他后来才知,这一切竟然是同为先锋将军的王仙留暗中搞鬼。 此恨如何能忍,此仇如何能忍。 只可惜,当时年轻气盛不知此中深浅。朝堂势力错综复杂,其中利益交错实在是他所不能想象的。 因此报仇未成反而惹祸上身,又致使自己的姐姐无辜遭受池鱼之祸。 往事历历在目,心肠纠结如青海苦酒浇在心头。 “封,狼烟!” 真言脱口而出,遁在虚空之中的王仙留自感觉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将自己封禁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之中。 他表情慌张,举止凌乱,正是陷入困境之人该有的样子。 霍篆本就心急,见此情景更是急上加急。 金笔在手,惊雷电闪而下。 他霍篆,今日便要以天幕为布,研惊雷作墨,书写王仙留的葬魂史。 只见黑漆漆、朦胧胧的苍穹之上,金笔划过之处惊雷紧随,惊雷划过之处,留痕不散。 李木木抬头张望,只见上方黑云之处白惨惨大书一个“亡”字。 亡字天书才写出,洪都万姓仰头看。 书生手笔,竟至如此。 龙虎山那老道慈眉紧蹙,善目微闭,手中掐诀,似有所思。 造云台上,几个中年人凭栏观望,其中一人不住叹息:“霍家三子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只是可惜......” 帝子洲忙于秦密兵解一事,无暇多顾。 圣贤居掌柜的取下墙上的挂历,在上面涂涂画画。极少饮酒的他也从柜台下偷摸取出一坛小酒浅尝一口。 “师兄,你说谁胜谁负?” 老道睁开双眸淡淡道:“此局之论谁存谁亡。” 在各方势力都紧密关注之下,惊雷忽然扭曲跳动起来。 片刻之后,空间崩碎的情况越发惨烈,可是除此之外却再不见更多效果。 霍篆眉头紧锁,此事在他意料之外。 按常理,亡字天雷会将被禁锢在虚空之中的王仙留从虚空抽出,随后三道天雷会尽数灌入他的神魂。 霍篆原本已经急上加急,见此异变已经乱急。 他随即一跃跳上高空,金笔长成三尺三寸,毫毛柔软垂垂飘逸,俨然似一条金柄拂尘。 霍篆一甩金笔,左脚一步迈出,随后便以金笔拖拽着天雷亡字闪入虚空之中。 天雷涣散乌云开,落在一众修士身上的威压当即松懈三分。 众修士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机会,一个个都忙着调息养神,自是没有人找李木木的麻烦。 无尽虚空某处,霍篆拖拽天雷出现在囚禁王仙留的牢笼之前。 “老匹夫,今日如何,你都必死!” 说话间霍篆便要将天雷亡字劈向王仙留。 “稍等!” “你还有何遗言?” 王仙留收起表情中的慌张,收起举止中的凌乱,那副泰然自若的气质绝不是陷入困境之人该有的样子。 “老三,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急性子却一点也没有改变。” “你当年设计害死惊心我便想将你杀之而后快!” 王仙留淡淡道:“卫将军与你不愧是挚友,连性子都一模一样,当年他若是听劝,何以落得如此下场?” “听劝?听你们的劝然后跟你们一样奴颜婢膝!一样卖主求荣!一样龌龊无耻吗!” 霍篆嘶吼一声不再听王仙留作何狡辩,金色大笔如抡大刀一般往前一劈,身后滚滚雷云霎时电闪而去。 言法之势借助天雷之威,这一击之下,五境以下鲜有能生还者。 霍篆也是如此认为。 然而当他察觉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出现的禁制之力时方才恍然大悟。 “我先前已说过你这个人的毛病就是凡事太急。” 幽深虚空之中王仙留的话幽幽传出,紧接着四个朽木一般的老者出现在霍篆面前,在他们身后是一身金甲的王仙留。 王仙留身上的金甲此刻已经黯淡无光,甲胄之上更是有残留雷弧跳跃。 霍篆的那一击确实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可是仍不致命。 “你竟没死?” 王仙留冷笑一声,“如你所见,我还活得好好的。” 霍篆注意到王仙留手上多了一件法宝。 “你是借助了手上法宝的威力?” 王仙留得意道:“这是帝子洲的秦密前辈炼制的妙道生机仿品,只是想不到此物竟成了他的绝笔。” 他一边说一边向霍篆身边走去。 “也可惜,你一介书生却跟个莽夫一样心急,如果你沉心静气岂会看不穿我那拙劣的演技,岂会查探不出虚空中隐匿的四个大修行者?” 王仙留并不担心霍篆能够再兴起什么风浪。 像霍篆这样的书生在对天地元气的感悟上或许要远胜他们这些炼体的武夫,可是在虚空与外界不同,这里是武夫的主场。 一方面,虚空中异样的天地法则会限制书生的发挥,另一方面书生的体质本就远逊于同境武夫,在虚空乱流之中又添一处硬伤。 正是如此,王仙留才故意卖个破绽将霍篆诱骗到此地。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颗定心丸——妙道生机仿品。 在炼制这件仿品之前秦密并没有见过妙道生机,但是他硬是凭借收集到各种讯息将其复原。 仿品虽远不及正品,然而却拥有与正品相似的效果——只要不被秒杀便能处于不死之地。 而且正因为是仿品,它反而具备了一些妙道生机都不具备的能力。 其中之一就是利用虚空之力禁锢他人。 “三郎,对不住了!” 王仙留一声令下,四个大修行者当即同他一起出手。 最强杀招酝酿已久,光彩流转,时空扭曲,五道杀招倏尔落在霍篆身上。 刹那出手又刹那而至。 仿佛所有的攻击原本就在霍篆身上一般,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彩霞绽放,虚空之中已没有霍篆的影子,甚至连烟尘也没有剩下。 似乎霍篆一直都没有出现在这里。 余下五人相视一眼,互换判断,随后身形扭转走出虚空之外。 传送阵前,李木木孤身被围。 传送阵上,五位四境大修行者踏空俯瞰。 第282章 少年施计借阵离 “那个小子,你们自己解决。” 王仙留只是轻蔑地看了一眼包围之中的李木木。 三境巅峰的修为或许有些资格让他正视起来,可是却还有资格让他出手。 “今日劳烦几位了,咱们先走。” 留下此话之后王仙留当即与四位大修行者消失在原地。 六名三境巅峰修士与三十名三境修士步步紧逼,不断将包围圈缩小。 虽然住官王仙留没有明确口信要死要活,可是绝大多数情况下活捉都比直接打死效益要大。 特别是在这样敌我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他们期望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将李木木这等擅闯府衙的大胆狂徒绳之以法。 李木木左右四顾,心下暗自打量。 前后各有两名三境巅峰,余下两人则分布左右,如此看来自是向左右突围更加合理。 柔骨剑毫无征兆闪出。寒芒惊起直取正前方那名三境巅峰眉心。 那人早有所警惕,眨眼之间他祭出法宝,一阵黑烟铺开,在其身前竖成一盾。 余下五个巅峰反应同样迅速,三人互补呈防御之势,另外俩人左右夹击李木木。 李木木嘴角泛笑,事情果然如他所意料的一般。 先前观察这些人,动作协调统一,出手凌厉果断,很显然是行伍出身的王仙留自边疆调回来的心腹。 所谓同袍,便是一人有难余下之人尽悬心。 心相连,意相通,这原是他们克敌制胜的优势,然而李木木却想将其优势变作短板。 就在四人呈防御之势奋力合挡李木木忽然一剑时,那势如惊雷的柔骨剑却散若烟云。 四人先是一惊,旋即发觉不妙。 提醒之声还没来得及出口,柔骨剑先贯穿左侧巅峰修士的喉咙。 血溅如花,魂断天涯。 右侧巅峰修士长枪已扎进李木木右臂,枪尖一旋,巴掌大一块肉被生生拧出。 “小心有诈!” 那四人提醒焦急的提醒之声此刻才响起。 然而一位友人已经倒下,而李木木也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李木木本不用受这一枪,可是为了降低这些人的警惕心他必须演这一出苦肉计。 那四五人见到李木木虽短瞬斩杀一人却也因此身受重伤果然上当。以为李木木不过是狗急跳墙而使用一些以伤换杀的绝境招数。 “别掉以轻心。” 为首一人心思老练,心中虽仍瞧不起李木木一个毛头少年,可是嘴上却习惯性地劝诫众人。 “大哥,那小子不过仗着偷袭得手杀死三哥,不过我也剜下他一块肉,待会擒住他我必要一点点将他折磨致死!” 说话之人是六人中的老六,年纪辈分都最小,在六人组中最没有话语权。今日崭露头角,自然有些得意,于是言行举止都反常狂傲起来。 那人口中的大哥并未言语,余下几个哥哥也点头默认,老六不免傲上添傲。 “看我取他首级!” 老六拍枪而来,一点寒芒先至,随后枪出如龙。 李木木佯装不敌,一边频繁出剑格挡一边快速向传送法阵边后撤。 老六见李木木一味后退格挡,只当这少年黔驴技穷,于是越发得意。 余下之人见李木木不仅身受重伤更是一副狼狈模样,竟然将老三惨死的教训迅速抛之脑后,非但不施以援手反而围观指评起来。 李木木身抵传送台,已经退无可退,见老六直枪刺来,于是干脆买个破绽拥枪入怀。 枪动如游龙,携风带雨,气势逼人。 那枪长一丈有余,从枪头到枪尾恰在三五步之内。 五步之内,即是寂灭之域。 旁观者仍浑然不觉,当局者已心惊胆战。 沙场之中驰骋者自然知道这种突变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自己落进了敌人的陷阱,同时也意味着死亡的无限逼近。 球风一动十二停方才施展,李木木又将草木剑诀运转至极致。 诀字剑凌然刺出。 心高气傲的老六在毫无防备之下,纵使有大境巅峰的武夫体魄也抵挡不住诀字剑那摧枯拉朽的气势。 柔骨剑擦着长枪直入胸膛,老六轰然断作两截。 寂灭之域一解,局外四人瞳孔一震。 此刻他们才后知后觉,从一开始他们就在这毛头少年的算计之中。 四人也顾不得伤悲,一声招呼,四人同三十个三境修士结阵出手。 三十四道攻击如洪水般倾泻而来。 周遭建筑本就成了齑粉,这一击之卷起满天碎屑。 李木木见状不仅不惧反而得意一笑,柔骨剑倒插入鞘,一个圆盘浮于掌上。 圆盘之上有八面三角阵旗环绕,圆盘中央则是一方小山形状。 云雾缭绕,雷电纠结。 “不对!” 六人中的大哥反应最为迅速,他来不及作出解释 ,偃月大刀直劈而下,欲要破开面前空间。 众人攻击齐齐落下之际,原本覆盖在传送法阵之上的防护罩陡然破碎。 旋即烟尘四起,雷声滚滚。 八面三角小旗自圆盘飞出围绕于传送法阵周围,圆盘中央的小山则将李木木收入圆盘之中。 阵旗光芒一闪,惊雷相继落下,一个雷域就此形成。 “可恶,可恶!那小子一直都在利用我们!” 望着难以逾越的雷域,六人老大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只得无能狂怒捶打破碎的地板。 杀人从来都不是李木木的目的,他要做的只是借洪都的传送法阵快速赶赴长安。 杀人只是为了激怒这些人,让他们在惊恐之中丧失理智地出手,只有这样他才能破开法阵上的那层防护罩。 而这一切,自然都是霍篆提前安排妥当的。 “我现在去告知府斋,你们迅速将这个消息传往长安,让他们务必在此人出阵之时就地格杀!” 回过神的修士一面安排部署一面动身赶去向王仙留汇报情况。 另一边,通过传动法阵横渡虚空的李木木倒显得从容许多。 他一边炼化疗伤丹药一边自言自语道:“霍篆前辈,你为何要费力演这样一出戏?” 霍篆笑道:“我回来的消息必定已经传到那些故人耳中,他们知我未死一定寝食难安。” “到长安后,我以死人身份活动起来也方便许多。” 李木木会心一笑,“我似乎听他们说你是没脑子的急性子,可是在我看来却心思深沉的可怕。” 霍篆面上并无表情,只是淡淡道:“不过是吃一堑长一智罢了。” 第283章 春风且系长安柳 洪都直达长安的传送阵,目的地自然是长安,而且正落闹市街头。 原本应该车马如龙,游人如织的繁华地段此刻却只见人群成簇。 在人群最中央是一片金光,而金光的来源则是御林军身穿的秋菊金甲。 数百御林军里三层外三层将传送法阵包围。 法阵之上仍是法阵,那是由这数百二三境御林军维持的封锁大阵。 “搞这么大阵仗,是魔族要杀进来了吗?老头子我在这活了七八十年,也只见过三四次。” “听说是个入魔的大修行者从边关偷渡回来,好像在那边杀了上万边卒了。” “我还听说他一天能吃下十只魔族呢,上万,吹牛也不打草稿。” 周围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瞎扯起来,事情也越传越离谱。 人群之中,两个身高差不多的人披着黑色斗篷艰难挤过。 “前辈,好像有热闹看呢。” “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待会被发现了就更热闹了。” 这二人自然便是霍篆与李木木。 洪都府的守卫军只以为入了传送阵就一定会被传送至此,却没想到霍篆的那个阵盘却能更改降临地点。 他们最后降临的地方是一处隐蔽的城墙根因为此处有霍篆当年离开长安时留的一个空间锚点坐标。 “前辈,那我们现在去哪?” “温柔富贵乡。” 到了地方李木木才知道,霍篆所说的温柔富贵乡就是一家妓院,而且观其规模宏大,看其装潢富贵,来往之人华冠贵服、气宇轩昂,显然不是寻常烟柳场。 不知道是离开太久格局大变还是他原本就对此地不熟,霍篆带着李木木兜兜转转总也找不对地方。 二人兜兜转转不知觉登上了最高楼。 高楼层数二十四,登高仿佛见天帝。 最高层只有一间水晶玻璃房,青玉做的门,纯金打造的门扣。 门上左右对称贴着两张门神画像。 那门神像却与世俗所见所有门神画像都不一样,因为那上面居然是两位执剑拿刀的女将军。 其上有一副对联。 上联正楷端正写着:“金刀岂因屠狗贵。” 下联却是龙飞凤舞一行草书,李木木实在看不懂。 见此处种种不合常理,李木木也无缘由生出一番好奇心来。 他极目向屋内瞧去,空荡荡只是个人影也没有,神识一扫更是被水晶墙壁反弹回来。 “前辈,这地方不同寻常,难不成是有什么秘密所在。” 霍篆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藏着艳归楼的商业秘密。” 李木木仍被好奇心左右,一时间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霍篆取出一块玉佩丢到李木木手上,随后急忙告别道:“这是信物,我还有一些事情要急着处理,你先到里面休息一下,明日一早我来接你。” 临了他又丢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年轻人,注意节制。” 丢下此话霍篆也不管李木木听懂没听懂,一溜烟沿着原路迅速返回。 李木木本就对这间古怪的房间充满好奇,如今有霍篆赠予的信物,他一时大胆推门而入。 屋里屋外仿佛两个世界。 绿草一色铺成,各色的鲜花点缀,远远地可以瞧见一间雅致的小屋。 青竹作骨,白茅作顶,松柳迎风,竹兰晒暖。 屋外有一棵正开着灼灼桃花的桃树,一个与桃树一色的秋千如风铃一般来回摆动。 此情此景,李木木觉得有些眼熟,u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到过。 “外面何人?” 正当李木木出神之时一个娇弱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小子圣裔人李木木,凭霍篆前辈信物入此,如有冒昧之处小子当即离开。” 李木木听到有人出声也是一惊,他先前以为这是霍篆给他安排的住宿,因此也没留心探查。 想不到此中竟早已有主,尴尬之际他忙抽身离开。 “进来吧。” 那个娇弱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李木木虽是忐忑不安却又鬼使神差向着那雅致小屋走去。 他只听得潺潺流水声与自己激烈的心跳声。 第284章 皓月偷上故人楼 小屋中只有一个柔女子。 她侧对着李木木,一头柔发若柳垂风自然散落,只是看不清面容。 身上是一件墨竹青鸟修身袄,外头薄薄罩着一件天青素褂,下底则是家常的青绿万山裙。 一身装束素而不白,自有一股出尘风韵。 李木木一时看得晃神,竟忘了乡塾里朱先生教的应对、进退之礼。 那女子先是开口道:“你说你有霍家的信物,你与霍家是什么关系?” 李木木回过神擦了擦手中汗,随后回应道:“我与霍老先生偶然相识,先生见在下还算投缘,赏面结为莫逆。” 听闻此言那女子才转过身来看向李木木。 只见她肤白如脂,润如新荔。 两唇浅浅红飞月,一眼深深蓝归渊,温柔无言,天生可亲。 “你叫李木木?” “正是。” “你说的霍老先生不知道是霍家六龙凤中的哪一位?” “听老先生说,他排行第三。” 不知为何,李木木面对此人竟不自觉拘谨起来,答话只答对方问的,其他一概说不出来。 倒也不是因为这女子太美。 美人他自认为见得不少,妩媚多娇的柳如烟、浅默温柔的苍苍公主、以及亦刚亦柔的柳鹤兰,这些人都各有其绝美之处。 面前的女子让他很陌生,就像是刚下山的小和尚,心里头总有一只猛虎。 女子一惊,浅声问道:“你说的是霍篆?” 李木木也观察到了女子的表情变化,此时才后知后觉似乎自己戒备心实在太低,刚上来就像被灌了迷魂汤一样啥事都往外捅。 自知失言的他只得表示沉默。 “你无须这样戒备,他既然敢送你到这来,既是相信这的人也是相信你。” 李木木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也豁然开朗,忙问道:“不知仙子如何称呼?” “我姓秋,是这秋音坊的坊主,你可以叫我秋坊主,不过你若是不嫌弃也可以叫我一声秋姐。” “这里竟然就是秋音坊?” 李木木皱着眉头小声嘀咕着,不过还是被秋坊主听到了。 “门口那么明显的三个大字你没看到?” 对于这个问题少年选择沉默不语,因为他跟霍篆不是正儿八经从正门进来的。 他没来过秋音坊,可是对秋音坊却如雷贯耳。 当年在魔族皇宫之内,他陪同柳家两姐妹参加了一个聚会。在场的不仅有魔族公主苍苍、疯丫头清水,更是连剑痴谷舞都在场。 这五人曾在他面前提起过秋音坊。 他们说秋音坊就像是一片海洋,既容得下蛟龙深潜也不耽误虾米浅游。 当时他便对此地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而在那次谈话中他记住了秋音坊里的两个名人,一个是痴于砍柴的痴丫头小艺,另外一个则是面前的秋音坊秋坊主。 传闻她以音律救人,是权谋之人却有菩萨心肠。 想到此处,李木木和颜拱手道:“原来是秋坊主,坊主美名小子早前还听朋友提起过,他们都说您是一等一的奇女子。” 秋坊主听如此说也来了兴趣。 “你还有朋友知道我?” “柳如烟……” 李木木说出一大串名字。 “竟然是那几个小家伙。” 言谈之间二人逐渐亲近,李木木也顺着秋坊主的手势落座竹椅之上,随后便将往事滔滔道出。 “如烟几个还来看过我,只是苍苍那丫头现在是皇子妃了,不好乱走动。” 李木木才想说话却远远听得外面传来一个比王怜水还阴柔的声音。 “干娘,干娘在吗?我进来了。” 那人说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话音才落人已到了门口。 当他看到坐在秋坊主对面的李木木时,桃花眼中长出一颗酸梅。 “这是哪来的野小子?” 李木木听到声音时早已留意门外,听语气来的应该是秋坊主的熟人,不过看到坊主没有需要他避险的意思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待在原地。 下一刻,闯入他眼帘的是一个比多宝公子王怜水还要富贵,还要阴柔的男子。 有诗为证: 红袍金冠盘龙髻,身长九尺显檐低。 鼻梁似险峰独立,桃花星眼乱迷离。 朱唇胭脂残香气,脸似刀削覆雪衣。 若称公子为娘子,木兰难辨雄与雌。 李木木不曾见过此人,但是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人”就是“那个人”。 念及于此他忙起身道:“小子李木木,久仰石公子大名。” 秋坊主与阴柔男子都是一愣。 “我跟你小子还见过不成?” 李木木见到自己猜对了,心下暗喜,笑道:“小子没见过公子,但是柳如烟姐姐却常提起你。” 来人正是石更,他听得李木木如此说不免转怒为喜道:“哦,瞧我这脑子,如烟还跟我说过此番游历认了个有趣的弟弟叫李木木,既然是自家人,那便无须来那些俗套的。” 二人厮认一番家门,谈话之间竟有些趣味相投,于是将秋坊主都晾在一边。 “小娘,你们也别光顾着称兄道弟,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又是得了宫里的什么大新闻,快快说来听听。” 石更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脑袋,差点把这事忘了。” “有消息称前不久霍家霍篆前辈在洪都那边出现,虽然最后被王仙留联手四位大修行者将其在虚空中斩杀,不过我得到暗信说其实霍篆前辈并没有彻底死。” “而且听说有个小子从那边强行破开传送阵赶往长安,而且到现在御林军都没找到人。” “……” 不知道石更原本就是话痨还是被李木木打开了话匣子,一件事情他硬是说了一大段。 李木木与秋坊主也是耐心听他讲完,随后才相顾一笑。 秋坊主道:“你还不知道吧,你说的那个小子就是这个小子。” 石更闻言竖起大拇指道:“我可是听说那人独战洪都那边的百人三境,其中还有十几个是三境巅峰。” 李木木苦笑道:“耍了点小聪明罢了,而且也没有传闻中那么恐怖。” 石更哈哈一笑道:“这话确实一听就离谱,洪都官内能有多少三境能调遣呀,他们也好意思张口就上百。” “不过长安不比洪都,莫说上百三境,就算上千三境也能随时调遣出来,天下群英聚长安可不是一句空话,木木兄弟你懂我意思吧。” 第285章 长安少年多戾气 春雨初霁,华灯浅上,迷乱喧嚣的空气中多了一丝难得的清爽。 虽然石更之前提醒过他如今长安风波才起,叫他时刻注意安全,可是他却有一件重要而紧急的事情需要立刻去办。 他披了一件游侠烂衫,脸上则是秋坊主特意赠予他的化骨狐儿脸——一件不需要任何元气维持也能长久变幻自身面容的面具。 出了秋音坊,恍然进入另外一个世界。 薄薄一轮红日缓缓坠落到淡淡的一层远山之后,浅浅一圆明月又悄悄爬上稀稀一层树影。 水墨一般的树影上是一色的红灯笼,红光掺着月光落到泛着涟漪的镜湖之上,如醉酒的美人脸蛋一般好看。 若是平时见到这般美景李木木一定取出一盏美酒就地畅饮起来,可是他现在要急着去见一个人,一个比这美景还要美上百倍的美人。 杨萧萧与柳如烟的住址自然是他从消息灵通的石更那里问来的。 城南桃花桥边桃花路,桃花巷里桃花院。 李木木光听着一大串桃花也没有个概念,不过石更说到了那里自然就知道在哪里。 顾不上许多,他一溜烟向着城南赶去。 游人如织,倦鸟归巢,越往南越是热闹。 石更果然没骗他,那地方确实一到地方就自然就一目了然。 桃花院里清一色全是桃花,粉嫩如娃,灼灼如火,就算在满地桃花的桃花巷里也是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 雨后清风,尽是花香,李木木就是寻着味找来的。 可是地方找对了,杨萧萧与柳如烟此时却不在桃花院中。问过人才知道是前几日应召入了皇宫,如今尚未归来。 至于何时归来,那人也无从得知,只说有要紧事情可以先跟她说,等人回来可以代为转述。 李木木无奈摇头道谢。 一别经年,良辰美景尚且虚设,其中千种风情岂是可代为转述之物? 桃花院实是一家客栈,只是这客栈又与他处不同——只提供下榻之处却不做营口之事。 李木木别无他法只得往外退去,他在来的路上曾经被一家别样的酒肆吸引,只是当时心急并未停留。 青瓦灰墙,门前两棵老梅树,树下木椅上横躺着一个白胡子老头,手里拿着一卷竹简,翘着腿,嘴里哦哦地吟唱着什么。 这样具有江南风味的建筑出现在此地本就不同寻常,在满地的轻薄桃花之中,那两棵苍遒有力的老梅树更是显得格外突出。 李木木从巷子中走出,径直就往酒馆走来。 树下的老头眼睛都不抬一下便开口道:“送钱的进来,喝酒的到别处去。” 李木木先是一愣,旋即停下脚步问道:“小子初登宝地,不知老先生先前的话是何解?” 老头仍旧自顾自看着手中的竹简,“老夫自然知道你是刚来的,所以好心劝你,至于话嘛,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说完此话老头口若含金一般不再说话,反而又闷声哦哦念叨着什么奇怪的诗词。 白梅错生红桃间,世人争传吾最奸。 欲将香囊挂宝剑,如何傲骨生魅颜? …… 念念叨叨,沉闷腹语一般,李木木也听不真切。 然而他并没有理会这神神叨叨的老头的话,面对秋坊主他或许会有些拘束,可是面对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他却不想去理会其中危险。 “哎,这位公子您是要摘桃花还是栽桃花?” 店小二的态度与门外老头的态度截然相反,热情地比侍奉自己老爹还来劲。 不过李木木不晓得这些什么摘桃花、栽桃花的市井俚语,心下有些厌烦。直言道:“我也不懂你们这什么摘什么种的,只管把好酒上来。” 说着就将一枚仙金币丢到店小二手中。 店小二欢天喜地接过仙金币弹了一指,同时神不知鬼哦不觉与柜台上的伙计交流了一个眼神。 “贵宾席一位,上等酒菜一桌!” 小二吆喝之间李木木已经在其引领下登上阁楼雅间,自找一处靠窗的雅座坐下。 他也暗暗以神识窥探这家酒馆,不过却没有发现异常之处。 这里喝酒的与上酒的都是没有元气波动的凡人,连门外装模作样的老头也没有丝毫元气波动。 此处很是清静,可是隔壁却极为吵闹。 听声音似乎是一群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其中还夹杂着几个女子的抽泣声。 李木木耳根清明又心思缜密,一下子大概猜出那边正在发生的事情,不过他却不愿太过多管闲事。 若是在别的时候在别处他或许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是此时此刻的长安城却由不得他如此做。 第286章 不恨剑长恨酒香 李木木一边等待着他的酒菜上桌一边注意桃花院的动静。 半晌之后,几个模样标致的姑娘小心将酒菜送上来。李木木喊住其中一人问道:“不知那边是何人?为何如此吵闹!” 那女子眼神躲闪,似乎那边的人与李木木都是她得罪不起的人一般。 李木木以指结印短暂构建出一个色彩斑驳的隔音罩,旋即解释道:“在这隔音罩中,你但说无妨。” 女子直接跪倒磕头道:“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小女子不知您是仙人。” 李木木脸上一紧,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悲怆之意。 他自幼学习圣人之法,总听闻长安之人自尊而自强。然而如今却见如此前所未见的场景,心下暗将之与魔域所见所闻之人对比,不由生出一种我不如人的感觉。 然而李木木不知,这间唤作“梅凉沁”的酒肆虽看上去是民间自营的小店,背地里却有官家暗手操办。 这些女子无一不是官妓。 她们昔日自是自尊自强的官家女子,然而一朝家破人亡沦落至此,为生活所迫,为暗手所欺,长年累月,自尊自强之心早已消磨殆尽。 李木木操纵天地元气将其扶起道:“姑娘无须如此,我只是单纯有事求教。” 女子见到李木木虽是修行者却并未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于是纳福道:“那边欢笑的都是高官贵子,他们身上无事,日日在此处饮酒作乐。” 李木木目光流转,思忖片刻并未多说,只是将几枚仙金币丢向女子怀中,随后撤去隔音罩摆手道:“没事了,你走吧。” 女子看着怀中闪亮的仙金币一时欢喜涕泪道:“谢恩公,谢恩公……” 梅凉沁的酒虽是甘醇却没啥特色,李木木喝了半晌觉得没有滋味,只得取出自己从霍篆那讨来的青海头自饮自酌起来。 才喝两口,却听得对面欢笑打闹之声渐渐停止。 “你去瞧瞧!” 一个少年大喊,随后便响起开门的吱呀之声。 “砰!” 下一刻,李木木所在房间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他侧目望去却见三五个黑衣壮汉立在门口,他们的眼睛从李木木身上一直移动到桌上的酒食。 “小子!” 几个壮汉双手抱胸气势汹汹走到李木木跟前。 “你这酒不是梅凉沁的酒,哪来的!” 李木木小嘬一口道:“自家土酿。” 壮汉也不磨叽,熊掌般的大手猛的将桌子一角拍烂道:“有多少都拿出来,我们爷几个需要!” 李木木叹息道:“可以,一千枚圣宝币一壶,你们要多少我有多少。” “小子,你耍我!” 为首的壮汉抬手就要来抢李木木面前的青海头,其他四人则摆开拳脚杀向李木木。 “是你们在耍我!” 李木木冷哼一声,右手仍捏着酒杯,左手却不知何时夹住面前一盆热汤。 手一抬,滚烫麻辣的汤水当即正正扣到为首壮汉的脑袋上。 另外四人则是每人嘴里多了一根鸡腿。 才想着吐出,鸡腿上的大骨却诡异直插透喉咙。 他在那听了半晌对面哭哭笑笑,自己却一时师出无名,心中正是厌烦,这些人也是碰巧触了霉头。 来时五人,一个照面便死去四人,被麻辣高汤扣头的壮汉顿感不妙,知道面前这个少年很可能是一个修行者。 然而他们陪在那些高官贵子身边惯了,平日里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今日主客倒反哪里一时能改往日脾气。 “你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别说你只是个小修行者,就算是二三境的修行者见了那边爷几个也得俯首称臣!” 李木木风轻云淡喝着酒,嘴里哦了一句。 壮汉面子上挂不住,高声道:“那里头可都是长安豪杰,哪家府里没养着一批死侍!” 李木木嘴角轻蔑一笑,二指夹住一个白瓷小碟,一曲一弹,指间白瓷小碟嗖的一下飞出。 一击断了壮汉生机又顺势破开对面雅间房门。 这一招是他跟霍篆在梅子坞的酒肆中学来的。 他的身形一闪进入对面酒肆之中,手上还提着一坛青海头。 酒香四溢,里面的人却面面相觑。 “听说几个什么长安豪杰想要喝我这美酒?” 其中一个戴花少年一把将怀中凌乱的美人推开,豁然起身道:“是有如何?家父乃是当朝千牛卫,手执金刀护龙驾,你是哪里的野小子竟敢冲撞我等!” 其他人似乎也被这一番言辞唤醒,纷纷起身自报家门。 这个说是哪方刺史,那个又说是哪里的都护,官职一个比一个大,来头一个比一个狠,气焰一个比一个嚣张。 有个女子见双方剑拔弩张刚想趁乱溜走,却被那戴花少年一把搂入怀中,反手抽了一个巴掌道:“小贱人,你还想跑!” 李木木牙关一紧,双指一勾将桌上的玉筷刺向戴花少年娇嫩的手掌。 那少年一阵吃痛大喊一声,“你死!” 他虽是纨绔子弟却有一些家学在身,只见他眼疾手快一个翻身将桌上的金刀拔出。 刀光一闪,沉沉大刀带着一股威势向李木木面门直劈而下。 这一刀蕴含的修为至少也在二境之上。 然而李木木毕竟是三境巅峰的剑客,对方刀还未落他早已一个闪身后撤一步。 金刀势大力沉拍下,直将那实木地板砍出一道浅痕。 李木木心中惊起几层疑惑。 他先前以神识探查过这家酒肆,可是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一个修行者,可是方才出手的戴花少年明显是一个三境修行者。 一个三境修行者的全力一刀,连坚硬的山石都会顷刻化为齑粉,可是砍在木质的地板上竟然只留下一道浅痕。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家酒肆果然很不简单。 “这小子也是个修行的,哥几个一起上!” 戴花少年一声招呼,其他人纷纷行动起来。 金刀闪闪是武夫手段,真言暗诵乃书生言法,那个手托四方旗布下封锁阵,这个脚踏五行靴化作暗袭人。 李木木一把将屋中所有女子一下丢出窗外,心中暗暗称奇,在天子脚下沾染龙气,果然野猪都能当元帅。 四个少年全是三境,虽然是堆积起来的修为根基不稳,可是出身大家保不齐又是王怜水一样的多宝公子。 李木木默不作声,腰间长剑清鸣而出,电光火石之间直取那戴花少年眉心。 事实证明李木木有些高估对手了。 只见剑光一闪,柔骨剑毫无压力穿透戴花少年的眉心。 右腕陡然一个回马枪强拧,直剑陡然化作横剑削向旁边布阵的少年。 呼吸之间斩杀两个,剩余俩人早已魂惊,当即抽身就要逃跑。 书生一道言法落下要将李木木定在原地,施展五行迷踪步的少年则是迅速向楼下跑去。 “李掌柜的救我!” 第287章 争一气剑掌交锋 使出言法的书生虽不过三境末流,然而言法仍是将李木木控制住了一瞬。 一瞬之间,施展五行迷踪步的少年早已跑到楼下。 书生已死,整层楼的客人都被这一动静吸引。 李木木自窗口一跃而下堵住门口,门口的老梅树之下的老人却已经不见,只剩下一个晃动的木椅。 梁子既已结下便不能给自己留下祸根。 念头急转,李木木运转草木剑诀操纵飞剑破入酒肆之中。 他能够感受到飞剑忽然而止,像是钉在一座巍峨的大山面前。 身形一闪,他已进入酒肆之中。 在他面前,白胡子老头一手置于身后一手抬于胸前,枯瘦两指青筋暴起,柔骨剑似随风落叶一般被他轻轻夹住。 “年轻人,我已劝过你,可是你不仅要喝酒,还喝酒闹事,你说,该当如何?” 虽然感受不到任何元气波动,可是光凭这一手空手接白刃就足以看出眼前的老头绝非泛泛之辈。 “这几人纵奴强夺在下私人物品,又欲出手伤人,小子不过自保而已,还能如何?” “你放屁!分明是你看我们兄弟几个不爽……” 躲在白胡子老头身后的少年忍不住探出头怒斥,老头却抬手止住他道:“无需多言。” 他随后对着李木木道:“你太年轻,血气太盛,你一过来我就知道如果你一进去必然惹祸。” 李木木剑指一曲将老头手中的柔骨剑扯回手中,只见老头继续道:“你也不用找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当借口,你不过是看不惯这些个小家伙干那欺男霸女的事情而已。” “侠肝义胆是好事,可是冲动鲁莽却要付出代价。” 这一番话让李木木不得不将他正视起来。 那施展五行迷踪步的少年忽然探出头神气道:“在梅凉沁,只要你有钱,别说区区几个官妓了,就算你要找宫中的妃子李掌柜也能给你弄来。” 说完他又迅速将身子缩回老头身后。 老头点头道:“你若有足够的钱,今日之事我同样可以给你摆平。” 李木木饶有兴趣道:“李掌柜你说四个官家少爷五个官家奴仆的命值多少钱?” 李掌柜抚须笑道:“命无贵贱,都是一价。” 李木木同样笑道:“那李掌柜说一命是何价钱?” “一命当值一件仙器。” 李木木闻言一笑,寻常一件仙器都能引得修士争得血流成河,这老家伙一张口就是九件仙器。还冠冕堂皇说什么人命平等,不过是打着多捞点油水的算盘罢了。 他旋即道:“在下认为不妥。” “有何不妥?” “人命无价,所以我打算一件仙器也不交!” 李掌柜呵呵笑道:“好小子,那就只能将你卸成九块了!” 话还未说完,李掌柜先发制人,一双如同老梅枝一样的枯瘦陡然抓向李木木,一击之下周遭空间都为之坍缩。 李木木只觉得周围天地元气一滞,随后又像六座大山从不同方向向他挤压而来。 见到对方来势汹汹他也不敢托大,柔骨剑贴于胸前,当即使出判官九剑中的凝字剑。 剑网刹那形成,周遭压力骤减。 一剑刺出,千百剑剑影如蛇吐信,枯爪落下,重重劲风罡气交相叠。 剑爪一触,强大的冲击力霎时将周遭桌椅板凳掀翻。 “好小子!” 李掌柜见识到李木木的强大手段也不禁暗喝一声。不过他毕竟是江湖老手,反应极为迅速。 右爪一击不中他忙递出左掌,几乎同一时间他施展腾挪之术闪身到李木木身后。 又是一掌拍出。 两掌呈合围之势将李木木夹在中间。 感受身后霍霍风声,李木木也心知不妙。 凝字剑固然强大,然而它却与鸡蛋相反,若是受到四面八方的攻击它可以借力打力,可是如果忽然自首尾两端施力则容易破碎开来。 心念一动,他忙口诵真言。 下一刻凝字剑剑网果然应声破碎,却见李木木身上青光一闪,一件青鳞甲胄豁然显现。 他一个急转转后为前,柔骨剑直直一刺。 剑与掌心再一次交锋,不过这一次李木木并未像之前一样从容。 只见他踉跄回退一步,正中李掌柜的残掌。 鲜血一口喷出,脸色苍白如灰。 趁着这个间隙他运转草木剑诀便要向门外退去。在这房间之中他总感觉有一股莫名的压制。 然而李掌柜似乎早已将他意图看穿,他率先一个暴步抵达门口,随后迅速将大门紧闭起来。 门窗悉数紧闭,光彩有序流转,显然其上已经有法阵运转起来。 先前与戴花少年对战他已猜到这家酒肆所用的建筑材料很不一般,可是他仍不死心。 柔骨剑电闪一击,却只听见叮的一声,旋即在火光四溅中倒飞回手上。 李掌柜不禁笑道:“小家伙,如果这墙壁被你随手一击就破坏的话,我这梅凉沁也不用开了。” 李木木状态很差,没时间跟老头斗嘴。 他目光一扫想要劫持个人质,却发现酒肆之中的其他人早已消失无影。 他先是一阵失落旋即想到什么又欢喜起来。 往外跑不一定就是生门,往里闯也不一定是死路。 “青鳞,束!” 真言脱口化作实质,天青游鱼团团将李掌柜四肢锁出。 上楼的通道已经封锁,李木木抢着这个时机一下子向内闯入后堂。 后堂是长长的通道,幽暗无光却又清爽异常,像是一条通风顺畅的隧道。 双目难以窥视,他只得尽量将神识外放到极致。 小小一家酒肆,过道竟然幽深得仿佛没有尽头,李木木后知后觉这或许是一条地道。 急速奔走片刻之后,李木木敏锐感知到右边光滑的墙壁之上似乎有一些缺口。 那感觉就像是崖壁上穿凿出来的一个个藏棺洞。 有异香传来,似是梅花新酿,又似桃花老窖。 李木木暗忖道:“难不成这是梅凉沁藏酒的酒窖不成?” 念到有好酒,他忙停下脚步摸到墙边,上面确实有长宽不足一尺的方形孔洞。 里面果然存放有东西。 李木木大胆伸手掏去,其中并无禁制。 然而取出却不是酒,而是一个木质的小盒子。 这盒子所用的木材与建筑梅凉沁的似乎是同一种,都有隔绝感知的神效。 李木木回顾来路见到李掌柜还没有追上来,他索性就地将盒子打开。 借着火球术的光亮他看清盒子里的东西。 数十枚药丸整齐排列其中,形状却与他印象中寻常丹药的龙眼形状大相径庭。 稍长稍窄,两头圆润,有点像小指的指甲盖。 李木木心下迟疑,不过还是迅速将其收入纳戒之中。 然而他却发现这东西竟然为纳戒所排斥,无论如何也收入不进去。 风声响起,他感知到李掌柜已经沿路追上来。 此时火光扑朔,借着光亮他在墙角发现了一些熟悉的物件。 第288章 遇一物新旧交融 暗光摇曳之处隐约照出一堆杂物,从形状上看应该是一堆箱子。 令李木木感到熟悉的自然不是看不见真容的箱子,而是将箱子真容遮蔽起来的黑布。 天下黑布一般黑,可是这种样式的李木木却只见过一次。 他穷苦潦倒、落草为寇之时曾在魔域甲安境内偶遇一支名叫金光镖局的押镖队。那押镖队所押送物资之上都覆盖着与这黑布一般无二的黑布。 李木木当时就从镖头的各种怪异举止中察觉他们所押运的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东西。 当日身为北国王族之人的乌奈为了那一批镖物更是不由分说直接出手。 李木木仍记得乌奈所说之话。 “此物荼毒我族裔数百年,你们魔族真当我妖裔尽是猪狗不成?” “当日押运的究竟是何物?” 李木木满心疑惑将黑布掀开,里面却只剩下一堆空箱子。箱子的材质也与梅凉沁所用的建筑材料相差无几。 他本想带走一个,可是这箱子的材质特殊,同样为纳戒所排斥。 风声渐紧,李掌柜已到身后,他已来不及深究。 “小子,你逃不掉!” 李掌柜瞧着稍显凌乱的物件,知道李木木必然已经发现放在此处的丹药。 他暗骂一声又迅速追了上去。 暗道的尽头是一道光幕,在李掌柜到来之前李木木试了各种手段想要强行破开,可是都宣告失败。 情急之下他心念急转,一个艺高人胆大的赌运气之计忽然从脑中闪过。 他先是将几粒丹药随意丢在地上,还不忘在上面胡乱踩上几脚,制造出一个慌乱逃窜的表象。 随后他立即施展秘藏之技龟息遁山。 下一刻,他的身形连同气息踪迹都原地凭空消失。 李掌柜后脚便到,可是他却惊奇发现李木木竟然不在暗道之中。 “这怎么可能?” 作为梅凉沁的掌柜,他对这里的一瓦一木再熟悉不过。 这暗道便面的一层木材乃是罕见的星空蚬木,而且全都是取自五百年份的老蚬木。 星空蚬木不仅防御能力惊人,更是具备隔绝探查,断绝空间遁梭的神效。 食用星空蚬木叶子长大的蚕所吐之丝则可以织成具有隔绝神识探查的丝绸布匹。 光是这一层便足以彻底将李木木拦截下来。 更何况星空蚬木之后还有一堵厚实的雪垢之墙。 “小子!我知道你还在此处!” 李掌柜一边威胁一边将三境巅峰的神识悉数铺开。暗道本就狭小,他的神识轻易就覆盖每一寸地方。 然而当他再三寻找之时却发现连李木木的一丝一毫踪迹都捕捉不到。 李掌柜发现神识探查不到却也不慌乱,只见他一面启动暗道中的法阵将首尾两端都封锁起来,另一边则从纳戒中取出一件法宝。 在他的认知里,再高明的隐匿身形之法最多也只能将身形与气息都隐藏起来,可是这个人与这片空间所产生的联系却隐藏不了。 就像一只虫子落在蜘蛛网上,就算它一动不动也一定会将蛛网牵动。而在网上的蜘蛛一定能从中感知到虫子的存在。 而他手上的这件法宝正是能探测引力波动的“蛛丝马迹”。 “蛛丝马迹”在灌入元气之后从不过巴掌大小幻化成一张完全覆盖暗道的巨大蛛网。 蛛网自上而下缓缓垂落。 无果。 蛛网又自下而上慢慢升起。 仍旧无果。 在历经一番沙里淘金一般反复而细致地探查之后李掌柜皱紧的眉头终于拧在了一起。 他蹲下身子将地上散碎的丹药渣滓揉搓在指间,浑浊的双眸望向面前明亮的光幕。 “难道真的走了?” 李掌柜喃喃自语道:“那小子身上的气息的确与他相似,不过……” 他长叹一声,缓缓起身收起法宝与法阵,随后佝偻着身子慢慢走出了暗道。 …… “秋坊主,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秋音坊的顶上阁楼内秋坊主正仔细端详着手中的怪异药丸。 “你出去一趟不过二三个时辰,这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南城梅凉沁。” 秋坊主面上毫无波澜,冷冷道:“他们果然在卖这东西。” “这是一种从西域魔族那传来的丹药,人们称之为‘蠹牝’是一种能令人陷入美好幻境的丹药。” 秋坊主继续解释道:“服用此物的修士,气血会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体内经脉扩张,灌入体内的天地元气也随即骤然增加。” “在这股冲击之下,寻常修士当即陷入幻境,纵使意志极强的最终也会沉迷其中。” 李木木听秋坊主解释,只觉得这是一种类似壮气丹之类的暂时提升修为的丹药。 秋坊主说到此处去面色凝重道:“这些其实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种丹药具有极强的上瘾性,一旦吞服过,这辈子都难以断服。” “朝廷几番严打,想不到他们竟然还敢铤而走险。” 秋坊主忽然笑道:“也是,那帮掉钱眼里的家伙,怎么可能禁得住这样强烈的诱惑?” 她筛了一杯浓茶推到李木木面前浅问道:“你从梅凉沁那老怪手里买的?” 李木木便饮茶便回答道:“我与李掌柜发生一些冲突,偶然闯入一条暗道,这东西是从里面发现的,而且还有很多。” 秋坊主稍一深思,随后提醒道:“你最近先在秋音坊里别出去,如烟那丫头我找人在那候着,一有消息就将她们接过来。” 二人又闲聊片刻,随后李木木独自回到秋坊主安排的雅间之中。 可是他却静不下心来,秋坊主的每一句话都清晰在他耳边回响。 第289章 逐狐影遇狐裘郎 秋音坊占地极广,说是一栋楼,更应该说是一座围城。 最中间是直径数百米的天井,五栋高楼依五行方位排列着直入云霄。 天井顶上是一张巨大的水晶薄幕,明亮的光从那里射入秋音坊中,正落在中央的碧水池子上。 蓝天白云在水中悠然闲逛,游云之中却有一粒明星岿然不动。 那是高悬于水晶薄幕中央的一座水晶房间,也就是秋坊主的居所。 从底下往上望去,它就像是启明星凭空高悬。 李木木心乱如麻实在无心修炼,秋坊主又千叮咛万嘱咐不得出秋音坊外,于是他兴致一起便想要好好逛一圈这大名鼎鼎的秋音坊。 他如今所在的是离卦方向,从高层往下有直通的楼梯,不过他想着既是闲逛便不好走那贪图方便的路径。 于是他沿着串通五栋高楼的游廊慢慢闲游起来。 五栋大楼皆有十二层,最顶上三层供客人起居,往下三层则是购物交易之处,再往下是博彩娱乐之所。 最底下三层,一层是饮食,一层是秋音坊后勤保障之所,而最底层则是大厅。 大厅之中又无所不包,饮食起居,贸易博彩,凡楼上所有之物这里都有。 这大厅是秋坊主特意留与寻常百姓或是低阶修士的。 李木木自十二楼依序往下,起居之所本没有值得一看的地方,不过他正是闷在心头找事做的时候,因此也顾不得好不好玩只沿着游廊瞎溜达起来。 正走间,迎头碰上一个青年体型的人。 那人穿着一件奇怪的衣服,上衣连着帽子,帽子长长扯着,遮了脸,通体黑色。 青年埋着头,李木木没看到他的脸,只见到他挂拉着一个破破烂烂的背包,像是一个游侠。 二人一撞,李木木才想说话青年却已经走远。 似乎是一种直觉,李木木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反正闲着没事,他便趴在栏杆之上偷偷瞧着青年的动向。 青年在九楼逛了一圈后又继续往上走。 李木木叹了一口气没再继续观察,而是继续趴在栏杆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秋音坊一楼往上每一层都设置有隔绝神识探查的法阵,要想观察一个人只能靠肉眼。 片刻之后,他却看到另外一个奇怪的人从楼上走到楼下。 虽然他的服饰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可是李木木还是敏锐感知到这个人身上的气质就是之前那个穿着黑衣服的奇怪青年。 他在九楼又游走了小半圈,最后瞧着没人闪进一个房间之内。 下一刻李木木便已行动起来。 房间虽然有隔绝神识探查的效果,可是隔音效果却自是寻常。 李木木悄悄凑到墙角,运转体内元气将除了听觉之外的五感封闭起来,只将听力发挥到极致。 室内的声音悉数被他收入耳中。 室内有三个人,每个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可是李木木仍听得一清二楚。 先是一个细长的声音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紧接着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回复道:“路上还算顺利,不过现在查得越来越紧,后面事情恐怕不好弄。” 同一个声音接着道:“有一批已经送到梅凉沁那边,其他的还在南城。” 细长声音道:“今晚我们过去,这批货很重要,决不能在我们手里出现任何意外。” 另一个声音道:“其他事情你不用担心,路上的事情有上面的人担着,轮不到我们操心。” 李木木听到梅凉沁三个字时双眸一闪,他的直觉果然没有错。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里面人所说的那批货很可能就与他在梅凉沁暗道里发现的丹药有关。 “这是这批货里的几种,你们看一下。” 磁性声音说完李木木听到有人拍了拍肩膀,随后细长声音说道:“这一趟辛苦了,你先回去,我们俩今晚子时过去。” 李木木闻言忙解开五感一溜烟远远离去。 他又返回了十二楼,从他住所的位置恰好能看到这一间房间的房门。 楼下渐渐喧闹起来,脱去凡尘事物的达官贵人纷纷涌入这能让他们极尽欢愉的地方。 李木木知道那两人应该快出门了。 果然,两个青年一前一后从房间中走出,又迅速关上门向楼下直直走去。 李木木急忙追上,不过他却不担心这两人能走丢。 房门处有他留下的一张追踪符箓。那还是他之前从柳如烟那里讨来的。 二人出了秋音坊便直奔南城。 弯月如勾,星光如洒,正是夜黑风高夜。 城南花已开,俩人在一处岔口分开,在繁杂的巷道里无规律乱逛许久。 直到将近子时,二人方才同时向着一个破旧的老屋走去。 李木木运转草木剑诀施展龟息遁山之法隐匿自身。 不过一时不能确定里面会不会有像王怜水那样浑身是奇宝的人,或者跻身四境的大修行者。 因此他只是跃上与之相隔不到百米的一处高墙。 这是他神识覆盖范围最佳之处。 那些人做了一些阻隔神识探查的措施,可是手段却显得有些拙劣。 李木木仍能感知到里面的十数个人,其中一人正是那个奇怪青年。 此处距离太远,李木木并不能听清对面的动静。 在确认对面没有四境大修行者后他决定冒险靠近一些。 他才想动却看到旁边忽然跳上来一个活人。 突生变故他也着实吓了一跳,不过对方却没有发现他。 来人隐匿了气息,因此李木木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他。 然而当残残月色落在那人脸上时李木木却认出了他。 洪都府,那个穿狐裘的奇怪少年,一个巅峰剑客——贾海丘。 不过他现在没有穿着狐裘,而是一身漆黑的夜行衣。 李木木忙显出身形道:“嘿!” 贾海丘没想到他旁边有个活人,也被吓了一跳。 “呛!” 那无锋的铁片剑闪电般刺向李木木喉咙。 “是我!” 李木木压着声音喊道。 “是你?” 贾海丘忙收起剑惊奇道。 “是我。” 李木木竟有些冷汗直流,二人同为巅峰境的剑客,可是他却能清晰感受到贾海丘的这一剑要胜他一筹。 “你怎么在这?” 贾海丘低声问道。 李木木并未作答,只是用手指了指远方的残破老屋。 第290章 暗中人暗中观人 “你之前不是在进入洪都的试炼星域了吗,怎么会这么快来长安?而且怎么又跟这帮贩卖‘蠹牝’的家伙扯上关系的?” 贾海丘一连问了一大串问题,李木木只得长话短说择重给他讲述了一下事情的大概。 “我也是从秋音坊那知道朝廷在严查这些东西,怎么你们剑阁对此也如此上心?” 贾海丘回答道:“剑阁与朝廷互不干涉已久,若非此事牵扯重大,我们两方也不会有所联系。” 他看了一眼高悬于繁华灯火之上的月色,随后道:“朝廷应该也会派人过来,只是不知为何来得如此缓慢。” 李木木打趣道:“或许也是隐匿了身形气息躲在咱俩旁边也不一定。” 二人相视一笑,随即一起隐匿自身向着老旧房子那边靠近。 房子之中光线昏暗,不过接着微光二人仍是将众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靠南边的墙边堆了一堆由黑布包起来的箱子,周围有几个修士严阵以待。 那个奇怪的男子则是与几个人聚在另一边。 他们的手上都各自捧着一把丹药,其中除了有李木木在梅凉沁获得那种指甲盖状丹药之外还有其他各色各样的药品。 贾海丘给他暗中传音道:“那些就是‘蠹牝’,听说是西域魔族的产物,四极各族都受害不浅。” “这批货四城各占其一,一份私留,余下的五份都送往宫里去。” 这个声音细长似乎是他们之中的老大。 奇怪青年以富有磁性的声音问道:“之前宫里不是只要一成吗,怎么现在一下子要五成了?” 另外一个金冠青衣的青年道:“上头的分配我们无须多问,只要按规矩做好我们的事情就好。” 奇怪青年低着头半天不语,片刻之后他有些泄气道:“实话告诉你们,西域那边出了一些问题,月前生产孩儿白的那片深渊之地忽然发生异变,原料短缺,蠹牝的生产也大受影响。” 细长声音道:“竟还有此事?” 奇怪青年面色凝重道:“魔族那边能提供给我们的丹药势必减少,而蠹牝因其成分特殊只能存放在星空蚬木之中,而星空蚬木又不能存放在异空间。” “我们靠着最原始的方式运送,这一路光是打点关系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资源,进贡宫里的自然算是打水漂了,余下的五成减去这些成本,就算蠹牝卖出了天价也赚不了几个钱了。” 几人皆是沉思。 “这也没有办法,如果没有宫里头打点,我们一粒丹药也运不进来。” 李木木与贾海丘在不远处听着几人对话,正暗忖着果然有朝廷的人给这些人撑腰之时却感觉到有一双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背。 李木木看向贾海丘,贾海丘也同时看向李木木。 二人先是一笑,旋即双瞳一震,最后不约而同高高跃起。 “谁!” 屋里的人感知相当敏锐,一声暴喝,除却看守之人外全都冲向屋外。 李木木二人还在半空,却听得背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二位来都来了,干嘛这么着急走呀?” 话音刚落他们就感觉一双枯瘦如同鹰爪一样紧紧扣住二人的衣领。 贾海丘与李木木同为剑客巅峰,可是前者是极为纯粹的剑修,所以他的反应以及出剑速度都要胜过李木木一筹。 只见电光一闪,那把像是石头随意砸出的破铁片剑已经贴着后脖刺向老者的枯手。 老者手一松,贾海丘的剑却以一种玄妙的姿势转向李木木。 老者迫不得已又松开另一边手。 这一切发生不过眨眼之间,李木木甚至才堪堪拔出腰间的柔骨剑。 二人背对而立互为依靠。 贾海丘面前是一个身材矮小的胖老头,一个肚子大得像西瓜,两只手却又像风干的甘蔗,胖嘟嘟的脸上全是麻子。 小小的眼睛长在密密麻麻的麻子之间让人一时分不清眼睛是麻子还是麻子是眼睛。 而这一切都长在一个光亮的脑袋之上。 贾海丘双眼一转,握住铁片剑的手不觉一紧。 他认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上臭名昭着的鬼手罗汉——松下西瓜。 当今时代大修行者很少,除了隐世的大能之外几乎每一个人在江湖上都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 这鬼手罗汉便是一个成名已久的四境大修行者。 他本是鬼族之人,却在西域魔族得释家传承,一朝入魔,自称鬼手罗汉。 然而他虽得释家传承又自称罗汉,所行却与释家正法完全相背,专好杀人放火,夺人妻女,杀生淫盗无所不犯。 贾海丘忙暗中传音与李木木道:“小心,对方有一个大修行者。” 李木木只哦了一声,他面前虽然没有四境大修行者,可是情况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鬼手罗汉西瓜太郎道:“你们两个从那边高墙一路偷听到此处,也是不容易。” 二人闻言也是暗暗吞一口气,原来当时在高墙之上旁边竟真潜伏着一个人。 “你是剑阁的人?” 贾海丘并不作答。 “鬼手前辈,这两人既偷听到了我们的秘密便留他不得,别跟他废话了,杀了便是!” 鬼手罗汉偏过头,目光穿过李木木二人看向金冠青衣青年道:“你在教老夫做事?” 金冠青年只觉身上压力陡然攀升,只得咬着牙道:“小的不敢。” “你们几个废物没察觉到有人监视,此事与老夫何干?” 他眼中精光一闪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道:“你知道遇上一个剑阁弟子有多不容易嘛,可惜了只是一个剑客巅峰,若是来个剑痴那才好玩。” 话及此处他忽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不过三境巅峰也够用了,应该能坚持一阵子。” 贾海丘全然不惧只是冷笑道:“若是我剑阁剑痴在此处,你敢说此大话?当年为我剑阁百花剑痴两剑断去双臂,你竟仍未脱魔性,果然罗汉难救该死之人。” 鬼手罗汉虽心中极为恼怒,可是面上却云淡风轻道:“好一个剑阁弟子,老夫倒要看看你的剑是不是跟你的嘴一样硬。” 说话之间只见他一卷长袍,两只硕大的阴森鬼手便裹着浓烟向贾海丘抓来。 贾海丘立剑于身前,三指三尺铁片剑瞬间大如参天之树。 第291章 执剑客执剑硬克 参天大剑与森然鬼手陡然碰撞,强大的气浪直接将周围的部分建筑震地七零八落。 此处房屋错落,地方狭小,如果肆无忌惮争斗下去极有可能会误伤此间平民。 西瓜太郎自然不在意这些,可是贾海丘作为剑阁弟子,自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剑悬膝前,他一跃而上,随即在烟雾还未消散之际便御剑飞向长空。 残月缓缓向西边沉去,恰巧落在两颗明星之间,远望而去仿佛是一只通体漆黑的恶魔正诡异地笑着。 西瓜太郎见到贾海丘要跑急忙施展空间术。 只是几个腾挪之间他便轻易追上了正御剑急行的贾海丘。 “剑阁的小子,今日你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我劝你最好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免得多受皮外之苦。” 贾海丘并未多言,只见他驻剑停云,一剑陡然挥出,数不尽的剑影如同黑夜中被惊奇的漫天萤虫一般将西瓜太郎团团围住。 剑影冲刷,西瓜太郎不得不止住身形应对。 他长袍一卷,滚滚黑烟冒出,随后幻化成一只宽大的黑袍袖子。 无数剑影最后都被黑袍如鲸吞虾米一样卷入袖中。 贾海丘并未抢着这短暂的空隙远遁反而脚踏浮云攀升到更高处。 他右手执剑,左手稳住剑身,一股强悍的剑意轰然爆发开来。 剑起如风起,层层相依。 剑落如星落,光华流逝。 西瓜太郎才解决掉眼前的麻烦,那快如流光的剑意却已经落在他的身上。 只一接触,他身上衣物便被轰然搅碎,皮肤之上已经出现许多草割刺伤一般的细密伤痕。 墨绿色的血液微微渗出。 此刻他的两只干瘪的怪手完全暴露出来,看上去比穿着衣服的时候更加怪异更加难看。 西瓜太郎脸色一变,整个人的气质完全变化。 一股比黑夜更浓的邪恶气息席卷而来,瞬间便将贾海丘完全淹没。 他在星空之下,又在浓云之中。 五感开始迟钝,神识大受影响。 贾海丘环顾一圈并未慌乱,他起手一剑划出,上百道剑影依序排开,如同篱笆护院一样将他护在中央。 一只鬼爪从天而降,大有泰山飞镇的气势。 面对一个大修行者,纵使贾海丘再如何骄傲也不敢有丝毫托大。 只见上百飞剑围着他高速运转起来,剑意篱笆变成一个剑意护罩。 森罗鬼爪猛然拍落,贾海丘连同剑意护罩便像一个皮球一样被一把拍飞,最后狠狠落在一处街道之上。 人才摔落,也顾不上伤情,贾海丘再一次御剑而起。 然而剑还未动,人却被一只鬼手抓住。 整条街道,目光所及之处已变成一条臭水沟,乌黑粘稠的液体在上面流淌着,水下正有无数的鬼手像落入泥沼一样的人一般不断向上挣扎着。 贾海丘又是起手一剑,干脆利落斩断抓住他脚踝的鬼手。 巨大的森罗鬼手已然落到头顶,黑水之中无数的鬼手又不断向他这里抓来。 三境巅峰与四境之间的差距还是太大,光是这没有一丝空隙的连招便是三境难以企及的。 同样是森罗鬼手,三境巅峰使出与四境使出效果会有着天差地别。 四境的大修行者不仅将空间法则感悟到极致,更是感悟出了时间法则。也正是如此,西瓜太郎在使出森罗鬼手之时其实就差不多预判到了贾海丘会落在何处。 因此他提前在坠落之地唤出冥河鬼手。 自己的一切都在敌人的预料之中,情况显然极为被动,然而贾海丘仍不畏惧。 剑阁弟子都是纯粹的剑修,心中只知剑是何物却不知惧是何物。 贾海丘执剑在手舍弃一切防御,双脚踏实地面任冥河鬼手肆意从脚踝爬上大腿。 剑修的伙伴只有剑,最危难之际剑修能信任的伙伴也只有剑。 上不欺星辰,下不欺鬼神。 他信任自己手上的剑,就像当年在剑阁剑崖之上这柄剑信任他一样。 也是这一瞬间,贾海丘与他手中平平无奇的铁片剑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皓月落长江,浓黑的冥河刹那变白。 半空中化身森罗鬼手的西瓜太郎同样感受到了这一变化,他陡然将四境修为运转到极致,磅礴的元气流转,巨大的鬼手化作山岳镇压而下。 贾海丘剑锋一转,一轮明月生于脚下。 下一刻他脚踏明月直直迎着镇压下来的森罗鬼手。 贾海丘想起那个叫李青莲的剑阁的前辈,想起他那敢于站于千万人对立面的勇气。 食鱼味在鲜,食蓼味在辛。 剑质本刚。剑修的剑,宁折不弯,剑阁的弟子同样宁折不弯。 小小的一道流光迎着乌泱泱如山岳般雄伟的鬼手而上,如同萤火比之皓月。 然而下一刻,以那星星之火为中心,猛烈的爆炸轰然席卷开来。 森罗鬼手轰然燃起,眨眼之间便化作一只赤红火手。 赤条条的西瓜太郎站在烈火之中,而与他平行对立的则是近乎破碎的贾海丘。 “你们剑阁的人果然都是疯子!” 贾海丘尽量调节自身呼吸,半晌后才缓缓道:“疯子也分有脑跟无脑两种。” 西瓜太郎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于是问道:“你什么意思?” 贾海丘惨笑起来道:“你就是那既不是疯子又没有脑子的人。” 闻言,西瓜太郎有些恼怒道:“以你现在的状态,我自信能在三十个回合之内擒下你。” 贾海丘道:“我自信只要再过十个呼吸,你们的那批货就会不翼而飞。” “你说什么!” 西瓜太郎虽然更相信这不过是贾海丘的骗人伎俩,可是那批货确实又极为重要容不得有半点差错。 “那里还有一大群三境修士,甚至三境巅峰在不在少数,只凭你那个同伙你觉得有机会销毁那些东西?” 贾海丘左手抓在铁片剑的剑刃之上,这是他与自己的本命剑互相温养的独特方法。 “我要告诉你的是,他并不是我的同伙,只是半路上遇见的熟人。” 第292章 货物一去无踪迹 西瓜太郎并未动手,他在纠结。 如果贾海丘的话不过是拖延时间的话术,他自然可以慢慢将之擒下。可是如果对方所说属实,那么他便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挥霍。 “算你好运!” 西瓜太郎丢下一句狠话便施展空间腾挪迅速赶往物资所在的破旧老屋。 贾海丘也是一脸疑惑,他不过是为了争取时间以铁片剑滋润自身伤势随口一说,想不到活了上百年岁的鬼手罗汉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上当了。 然而他却不能就此离去,以西瓜太郎的性格,一旦发现上当以后势必会将所有怨气都撒在李木木身上。 剑阁派他到洪都保护李木木时,他就知道李木木是李青莲的遗子。 青莲剑仙是所有剑修心中的一座珠峰,他决不能让珠峰的儿子因自己而死。 他一面以剑养身,以身温剑,一面迅速踏空而回。 另一边,破烂老屋之前却没有一点激烈战斗的波动,李木木早已施展龟息遁山之法远离此地,只留下金冠青衣青年等人在晚风中凌乱。 老屋中的人已死绝,死绝之人所看守的物资早已不翼而飞。 青烟袅袅升起,从破烂的瓦片之间漏出,在残残的月色下轻舞。 迅速返回的西瓜太郎悬立于夜空中,他看着那青烟,感受着夜的寂静,心下却慌乱不已。 下一刻他出现在老屋之中,双眼迅速环顾四周。 火已经熄灭,地上是残缺的黑布碎片以及还未完全燃烧的木头箱子。灰烬旁边横七竖八躺着几具死尸。 “鬼手前辈!” 那几人发现西瓜太郎的到来先是恐惧随后转喜道:“他们刚走不走,事关重大,恳请前辈出手。” 西瓜太郎眯着双眼默不作答只是走到灰烬边蹲下,伸手捏起一点碎屑。 星空蚬木不是寻常木材,它生于星辰之力浓郁的破碎空间之中,从小就被空间乱流之力摧残,成材之后往往都具有恐怖无比的防御能力。 非但寻常手段难以伤及其分毫,甚至连他这样的大修行者都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在短时间内将之销毁成这般模样。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西瓜太郎声音很冷,如果这批货就这样毁得不明不白,那么他势必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前辈去追那个剑阁青年之后,我们几个就与另外那个使剑的少年缠斗,也就是那时候我们闻见一股奇怪的味道从屋里传来,当我们进来之时却发现那批货已经连同箱子一起被烧毁了,看守的弟兄也全都死光了。” “奇怪的味道?” 那青年与旁边几人互换一个眼神后道:“是一股梅花香味。” 西瓜太郎稍作沉思后道:“你们尽快将事情汇报给旻青司,我自去追查此事。” 一行人听到西瓜太郎如此说也没再犹豫,起身便往城东驻点赶去。 西瓜太郎则继续待在原地,他四境的神识将屋里的一砖一瓦全都轮番探查几次,可是一切无果。 他不相信那些烧毁的箱子布匹是原本装蠹牝的那些,除非有大能出手,否则能在短时间内将其烧成这般模样的几率几乎为零。 可是他又实在想不通消失的物资去了哪里。 星空蚬木为异空间所排斥,自是装不进纳戒等储物之物中,可是要扛着如此多的物资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则更不可能。 他心思斗转,下一刻一只森罗鬼手从天而降,一招将整座建筑轰地粉碎。 西瓜太郎已经远去,地上一片空荡荡,连焚烧的灰烬都没剩下。 漆黑的夜空之上,那一弯残月像是静止了一般停在两颗明星之下,恰似诡异笑着的恶魔仍在邪笑。 西瓜太郎跨过城南直往城中,他手上还有一张最终符箓,这是他从那金冠青年身上发现的。 而这便是李木木用来追踪金冠男子的那一张。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猎犬能协助猎人追踪到猎物却也能将危险引到猎人身边。 秋音坊所在便是城中,李木木此刻就在自己的房间之中。 他本想第一时间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知秋坊主,只是后者并不在秋音坊内。 夜已极深,坊内却仍旧十分热闹。 楼下对面的房间中无人,金冠青年两人并没有回来。 李木木盘坐在香软的床榻之上,他到现在仍想不明白他们自己人为什么忽然内斗起来。 原来李木木看到的事情经过并不是金冠青年对鬼手罗汉说的那样,先是有什么梅花异香传来,随后又同伴被杀,物资被毁的。 当时双方混战,李木木一人抵御多个同境高手围攻本有些乏力,却不想变故横生。 对方几人不仅忽然刀兵相向更是直接杀入老屋之中,随后趁看守之人还未回过神来之时出手将所有人斩杀。 李木木担心贾海丘一人难以应对西瓜太郎,因此施展龟息遁山向着二人远去的方向追去,不过一时间间却也找不到人,他只得先回秋音坊。 “这位大师,我这有上好的去火降躁丹药,要不要来一点?” “没兴趣。” “大师可是急着要找什么人?” 顶着西瓜头,挺着西瓜肚的西瓜太郎闻言转过身去用芝麻大小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说话之人。 那小孩不过十一二岁,一身破衣烂衫,脚上是磨地光滑的草鞋,身后背着个行脚箱子,一副很正规的不正规江湖骗子模样。 而且这人小小年纪就让人无端生出一种但凡跟他多说几句话就要上当受骗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的?” 小孩哥眼看要来生意了,急忙将身后的箱子取下放到脚边,摊开手道:“十枚灵铜币。” 西瓜太郎直接丢出一枚仙金币道:“你最好别戏耍我。” 小孩哥举着手上的仙金币仔细端详道:“怎么会,我师傅告诉我,学医之人最忌口吐虚言,心要赤诚,我是绝不会做欺人骗人的勾当的” “你知道我找的人在哪?” 小孩哥将仙金币收入木箱之中,听着清脆的声音响起脸上笑意更盛。 “自然知道。” 西瓜太郎忙问道:“他在哪?” 小孩哥不紧不慢道:“就在这秋音坊内。” “在秋音坊何处?” 小孩哥实诚道:“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 西瓜太郎本就窝着一口怒气,小孩哥这一操作直接点燃了他漏出的怒气。 “你小子敢耍我!” “大师大师!” 小孩哥见自己的客人生气忙开口欲要解释一番。 第293章 真假两端有迟疑 只见小孩哥一本正经道:“大师你看,你一进这秋音坊我就感知到你体内流转着一股邪火,说明你来此是来发泄不快的。” “可是你又没有直接往四五六去找姑娘,反而在这一层四处观望,因此我又猜你是来找人,而且是来找仇人。” 小孩哥话及此处没有继续向下推理,反而是贱兮兮凑到西瓜太郎的西瓜头下问道:“大师,我猜的可有道理?” 西瓜太郎回应道:“在理,所以你该告诉我他人在哪里?” 他靠着手上的追踪符箓回溯踪迹到此,却苦于秋音坊内纷繁复杂的隔绝法阵影响难以确定李木木的位置。 若非如此此刻的他又岂会浪费时间听着小孩哥胡诌? 那小孩哥两手一摊道:“大师多大年纪了?” 西瓜太郎芝麻大小的眼睛眯成一根发丝。 “你问这干嘛?” “大师若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又怎么会有此一问?” 他将脚边的木箱子又背回身后道:“我早就告诉过大师你,我只是个卖药的,至于你要找的人我实在不知道在哪里。” 西瓜太郎怒到极点,便要出手伤人。 平日他欺男霸女惯了,今日竟然被一个黄口小儿几番戏耍,此等耻辱他如何能忍? 那小孩哥却浑然不惧,手里丢过来一副膏药道:“大师先别动手,秋音坊内严禁打架斗殴,若是不守规矩,别说修行者了,就是四境的大修行者也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西瓜太郎闻言强压着怒气接过小孩哥丢过来的狗皮膏药。 “一枚仙金币换一副好药。师傅告诉我行医道者悬壶济世最是不能贪小便宜。我今日任务也完成了,该回去给我师傅煮饭,大师虽您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但是也要记得早些回家吃饭。” “长安人杂,小心被打!” 小孩哥丢下最后一句后背着他的木箱子一溜烟便已跑远。 长安的青砖长街上响起一串清脆的钱币清鸣。 西瓜太郎没有去追,相较于小孩哥给他制造的怒气他更在意那批货去了哪里。 他开始从一层一点点排查而上。 隔绝法阵虽然能隔绝反向追踪,可是当两个人距离足够近时法阵的效果便会极大幅度削弱。 秋音坊的范围很大,而这个方法很笨,因此他花费的时间很多,最后他的收获却很少。 西瓜太郎很是生气却又很是无奈。 这时候他已经走到最后一层楼,也是正李木木所在的十二层。 天际破晓,乳白的和光从秋音坊最顶端的水晶穹顶上漏下,给人一种难得的安宁。 可是在房间中的李木木却一点也安宁不下来,这后半夜他一直在胡思乱想。 从霍篆到秋音坊再到杨萧萧与城南的梅凉沁,从暗道里的蠹牝到贾海丘…… 所有的线索都像是被一阵风吹乱的蒲公英,无论如何也连不成一条线。 他听见秋音坊的报晓鸡啼鸣,正想着去看看那两个人是否已经回来,一推开门迎面撞上从旁边走过来的西瓜太郎。 二人上半夜才见过面自然相互认得。 西瓜太郎感应到握在掌心的追踪符箓有了反应,知道他要找的就是这个与剑阁之人同行的人。 “你把东西藏哪了?” 西瓜太郎直接问道。 李木木虽然猜到西瓜太郎所说的东西是那批蠹牝,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来问他。 “那几个人跟你说是我拿走的?” “不是。” 西瓜太郎紧接着反问道:“难道当时现场还有其他人不成?” “没有。” 李木木回答地很干脆,不过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我猜他们跟你说了谎。” 虽然李木木面上毫无波澜,语气上也诚恳无比,但是西瓜太郎仍不相信。 他刚上了一个黄口小儿的当,所以看哪个少年都觉得像骗子。 现在的小孩实在太狡猾,鬼点子实在太多。 “如何见得?” 西瓜太郎问道。 李木木走出房间顺手并不关门,屋中的一切都能一眼看穿。 这是他行想给西瓜太郎的一个心理暗示。 “我很想知道那些人跟你说了啥?” “他们说你联合其他人一起使了个调虎离山之计偷走那批货物。” 西瓜太郎与李木木换了个身位。李木木倚靠在栏杆上,而他则站在房门前。 “那么他们一定骗了你。” 他接着道:“我已经跟你说过了,现场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现在我反倒很好奇他们为什么要骗你,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西瓜太郎冷笑道:“现在是我来问你,不是你来问我,而且你的问题实在太多,我能回答你的只有一句话。” “我跟他们是不是同伙你无需知道,你只要知道你跟我是敌人关系就好。” 二人都盯着对方,都想要从对方的表情中捕获一点有用的讯息。 可是姜还是老的辣,李木木从西瓜太郎那连眼睛都藏在麻子之中的脸上实在找不出任何有用的讯息。 而西瓜太郎同样从这双单纯清澈的眼眸中察觉不出谎言的味道。 老鬼老辣,小鬼狡猾,谁也奈何不了谁。 “你不想知道当时真正发生了什么?” 西瓜太郎将攥着符箓的手摊开道:“你说的‘真正’是真正的‘真正’吗?” 李木木这时候才知道这人是如何找上门来的。 然而他并没有太多的情感变化,只是看着西瓜太郎道:“那时候我跟他们对峙已落下风,不过他们却忽然间内斗起来,最后更是冲入屋中将看守之人杀死。” 西瓜太郎抚掌笑道:“过去这么久的时间,我以为你能编一个奇妙的谎言,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水平。” 李木木面不改色,以略带惋惜的口吻道:“谎言往往很合理,只有事实才扑朔迷离,可是人们总是习惯合理的谎言。” 西瓜太郎走到李木木跟前。 他身材比李木木矮上许多,于是仰头说道:“秋音坊虽然严禁私斗,可是我就不信你能在这日耗斗金的销钱窟里待一辈子。” 李木木有些同情看着俯视着西瓜太郎。 他进入这里分币未花,他也是才知道秋音坊的花销那么恐怖。 不过就算秋坊主能让他一辈子待在这他自己也绝不会那么干。 他还要做许多事情,要走许多的桥,见许多的人,喝许多的酒。 “这个不劳你费心。” 李木木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中,最后只留下一句话。 “虽然你的同伙骗了你,可是你的敌人却要诚心提醒你要小心你的同伙。” 西瓜太郎讨了个没趣,赌气道:“这个不劳你费心!” …… 西瓜太郎走在清晨的长安街上,人气已经同晨气一起升起。 李木木要躲多久他不知道,不过他知道秋音坊他自己也住不长久。 于是他在不远处找了间视野好的客栈,又在秋音坊周围布置了一些手段。 无论如何,以逸待劳总比死磕性价比要高上许多。 鬼族人是最精于算计的。 第294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时间一晃过了十数日。 秋坊主从外边回来之后特别叮嘱李木木没有她的允许万不可踏出秋音坊外。 这些时日他闲极无聊便到楼下各层吃酒看戏。 坊内的酒自比不上圣贤居千奇百怪,倒也有自己特色。若有时不想饮酒则又到交易楼层逛一下拍卖交易,期间倒是收获不少好东西。 他本不是富裕之人,可是一路走来缴获的战利品却也不少,特别是夺下多宝公子王怜水的储物纳戒之后更是小富起来。 换得的灵草丹药他一概当日吸收殆尽,草木剑诀在他踏足三境巅峰之后吸收药力的速度远非往日可比。 也正是此时他才真正体会到无涯观观主洪福所说的草木剑诀妙用。 十几日食补相济后,李木木在境界的感悟上虽没有寸进,不过在浩瀚元气的冲洗之下,这副因为过度透支而几近枯竭的肉体也得到了滋养。 身体上的暗伤也在元气的滋养下逐渐消解。 蹲守在秋音坊外的西瓜太郎情况却与他截然相反。 离开秋音坊的头一日夜里他便遭人暗中偷袭,一记棒槌将他整整敲昏了一整日。 醒来时人已经被人吊在长安城外上百里的一处乱葬岗上的歪脖子树上。 堂堂四境大修行者被人一下敲晕又被倒挂在树上,这事比李木木说的金冠青年等人临阵倒戈更加离谱。 然而事实往往比谎言更加令人难以置信。 西瓜太郎挣扎着从绳子上挣脱下来,身上的储物戒指已被抢走。 好在像他这样的四境大修行者不仅悟出了空间法则,同时还悟出时间法则,因此除了储物纳戒之外他们自己往往都会开辟出一方私人的小型空间。 或开辟在体内,或在体外开辟,而重要的东西自然都放在里面。 可是当西瓜太郎想要施展手段取出小世界中的东西时却猛然发现自己的修为竟然被人完全封闭了。 他内心且惊且怒。 竟是因为能将他一下放倒又能完全封禁他修为的只有高一个境界的五境大能。 怒是因为五境大能这等存在竟然放下身段戏耍于他。 西瓜太郎自己也清楚他这一生作恶多端,仇家很多,可是他不认为往日的那些仇家有资格请动一位五境大能。 而且以他杀人必屠满门的作风,如果是仇家请杀手,那么他此刻就真正是躺在乱葬岗上了。 因此他想到了一个人——贾海丘。 天下之大,或许也就剑阁有这实力与胸襟了。 胡思乱想之间,屁股处传来阵阵疼痛,他一摸发现被刺了好大一个窟窿。 血已经不再流,可是失去修为的他再不处理好伤口,那么一代鬼族大修行者就要因为感染丢掉小命。 这时候他看到了一副膏药被丢在自己身边,正是在秋音坊时那个小孩哥丢过来的那一副。 他看清膏药纸上那个“济”字时幡然醒悟,百千杂念一时翻涌。 原来救他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这一副印有“济”字的膏药。 南方鬼族三万六千五百洞各有一名“药师,而这些药师的药理全都直接或间接传承于一人。 五境大能——“药鬼”。 药鬼虽是鬼族之人却不住在鬼族,他行走江湖,悬壶济世,而且救人只看缘分不看身份。 天下受其恩惠的修行者不知凡几,因此江湖上便流传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药鬼要救之人必饶人性命一次。 他想起小孩哥临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长安人杂,小心被打。” 如此说来,药鬼早算到西瓜太郎会有此劫。 他胡乱将膏药贴在屁股跟,药力缓缓流入,疼痛感缓缓消失。 西瓜太郎就如此一瘸一拐慢慢走下乱葬岗,随后以脚力往长安城的方向赶去。 百里距离连着走了数日。 “鬼手前辈,您这几日都去哪了?旻青司传下话来,说这批货很重要,七皇子那边很重视。” 他刚入城没多久便碰上了四处寻人的金冠青年。 “可是那批货不是已经烧没了吗?” 西瓜太郎佯装不知情开口。 “旻青司没有详说,只说货物只是丢了并没有烧毁。” 西瓜太郎只是应下来却没有多说,以敏灵司的手段,长安城极少有事情能逃过他们的探查。 祸、椁、殃、敏四大组织,每一个都能止小儿夜啼。 “知道了,还有其他事情吗?” 金冠青年环顾四周后凑到西瓜太郎耳根悄悄道:“听说七皇子要亲自出宫调查此事。” 西瓜太郎闻言眉头一皱,以圣裔那帮废物皇子养尊处优的性子,平日里连油水都要手底下的人亲自送到跟前。这回是发什么神经要亲自下地耕田了? 他忽然意识到,这里面的事情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这般简单。 “有没有说几时出来?” 金冠青年直摇头,“皇子出行自是行踪不定,只是我等小命都依托在前辈身上了。” 西瓜太郎眉头一挑露出嫌弃的表情道:“我还未追责你们几个,你们反倒要将脏水提前泼到我身上不成?” 金冠青年忙道:“小的不敢,只是……” 西瓜太郎将芝麻大小的眼睛睁得像西瓜子一般大,直瞪着金冠青年道:“你且告诉我,你们当时跟我所说的可是实话!” 他身上虽没有修为威压,可是青年迫于这股气势仍胆怯发誓道:“小的以天道起誓,当时所言都是我们所见所闻,如有单点虚假,天降三灾,人遭五难,不得好死!” 西瓜太郎见对方敢如此果决以天道起誓,心中猜忌顿时烟消云散。 “没事了,你先回去,我自会将事情查明寻回那批物资。” 金冠青年拜身称谢欢喜离去。 西瓜太郎却生不起一丝欢喜,如今他修为被封,身上有一文不剩,平日里结交的尽是狐朋狗友,此刻遭难还不知道他们是否会伸出援助之手。 于是在李木木于秋音坊内快活潇洒之时,西瓜太郎则一边狼狈求援一边留心探查物资消息。 …… 这一日李木木如往常一般坐在拍卖席上等待自己需要的东西,一个器宇不凡的中年人却反常坐在他的旁边。 场内空位很多,寻常拍卖人很忌讳有陌生人坐在自己旁边。 李木木知道来者不善,于是留了个心眼。 第295章 神游万里知浮梦 李木木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人,可是他却觉得很是面善,似是有过一面之缘。 正在他胡乱弄猜疑之时,那器宇不凡的中年人忽然开口道:“念在你也是圣裔之人的份上,只要你主动将那批货物交出,我保你无恙,如何?” 李木木与之对视道:“先不说我不知道那批货物的下落,就算我知道你又如何保我?” “本王以圣裔七皇子的身份保你,难道还够?” 李木木闻言暗忖道:“原来是七皇子李凫,与四皇子李抟乃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怪不得看着面熟得很。” 只是这七皇子比四皇子年纪上要小上不少,可是他的面相上却似乎比自己的亲哥还要大上十几岁。 对方是正儿八经的皇族子嗣,身份地位比那太监义子王怜水不知要尊贵上多少。 李木木也只得礼貌回应道:“原来是七皇子殿下,不过在下确实不知道那批货物的去向,具体事情我已经跟那位四境的前辈说过了。” 七皇子李凫不以为意,淡然道:“你当真以为秋音坊能护住你不成?” 话还未说完,周遭景物流转,眨眼之间他们二人已经斗转到一处险峰顶峰。 险峰如剑立,二人各分一头。 “此地名叫两剑峰,乃是一方独立空间,你现在还有所依仗吗?” 李木木心下一惊,这瞬息开辟世界的大神通绝非三境修士所能施展。 他有所不知的是李凫并非四境,他能有这神通只是借助了仙器“远心镜”。 所谓“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此物藏于身内,欲要施展之时只需心念一动便可遁入此空间,并且还能将其他人一起带入。 李木木对这七皇子也只是有所耳闻,其真实性子他一无所知。 他只以为像李凫这样的身份必然从小就饱读圣贤书,而读圣贤书的自然也都学着圣人行圣贤之事。 他接受的教育让他对圣裔抱有最热烈的感情,对圣裔之人抱有最单纯之心。 “七皇子殿下,在下所言句句属实,那批货物的下落你更应该去问当时在场的那几个人。” “果然如传闻的那般嘴硬!” 李凫毫不犹豫出手,一柄魂钉从其袖口闪电飞出,毫不留情刺向李木木的眉心。 李木木认得这东西,当时青梅女就是将此物灌入他的体内。 这一刻他意识到身为皇族子嗣的李凫与那些清高自傲的世家弟子并无区别。 他虽无害人之心却养成了防人之意,只感受到魂钉发动引起的刹那元气混乱,李木木便下意识以剑护住自身。 只听得叮的一声,魂钉无力落于地上。 李凫却没有丝毫留手的意思,又是衣袍卷动,数道罡风当即迅速自四面八方向着李木木卷来。 他挥舞着手中铁扇怒吼道:“你们这等刁民不安分守己守着那一亩三分地过活,为什么偏要千里迢迢跑到长安来作乱!” 李木木一剑齐天,三尺剑幻化出百丈幻身。 罡风乱卷,砂石飞舞,剑身丝丝破碎。 李凫所唤出的罡风竟比试炼星域中的罡风还要猛烈。 在罡风肆无忌惮地绞杀之下,李木木已经略处下风。李凫却更加得意,右手继续挥动铁扇,左手迅速向李木木的方向掷来数面阵旗。 阵旗以李木木为中心悬于上空,随后消失不见。 能封锁一切生机的樊笼阵当即落下。 那难缠的罡风本就已经很棘手,如今又有一道断绝逃跑路径的法阵封锁。 窜稀时节爱放屁,完全绷不住。 “你这手多的刁民,本王今日亲自擒你,后面有的是方法让你说出实话。” 李凫几近疯狂。 “七皇子,你我皆是圣裔之人,体内流淌着同样的血脉,你何必如此!” “圣裔?血脉?” 李凫疯狂大笑道:“谁与你这等贱民一样!你知道那批货对我有多重要嘛。”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疯狂大笑完又癫狂呐喊着。 “那群家伙都有天资,有修炼的根骨,从小就得父皇宠爱。” “可是我呢?” 他嚷嚷道:“我什么都不是,血脉,狗屁的血脉,没有实力谁会管你是不是亲兄弟,是不是亲儿子,没有实力你就注定要像条狗一样被人踩在脚下!” “这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这蝼蚁一般卑贱的刁民怎么会体会到皇室中争斗的激烈!” 李凫已经疯了,李木木知道再不找机会脱困他迟早要被这疯子活活折磨死。 霜刃寒光惊鹊起,只见越夹越紧的数道罡风跟脚处光芒闪烁,随即完全游鱼自顽石之中游出,似闲池锦鲤一般随意腾空。 李木木自从将红妆院的锦鲤织衣感悟透彻之后便将其与逍遥三法融合,从而创造出一种全新的逍遥三法。 而他如今所使就是将全新逍遥三法凭借剑意使出的逍遥三剑。 风柱忽然静止不动,如同几根青蓝色的擎天柱立在那里。 “你这刁民做了什么!” 李凫也意识到不对劲。 下一刻,一点寒芒闪烁,不及反应却已到眉心。 血已沿着高挺的鼻翼滑落下来。 李木木如同一尊杀神一般面色冷峻站在他的身前。 他并没有杀死李凫,那人毕竟是皇室子弟,此处毕竟是天子脚下,他毕竟还有许多亲近之人在此。 “你,你都干了些什么?” 李凫有些惶恐,他从未见过有一个少年能令罡风静止又能同时破开樊笼阵。 “我无意与七皇子为敌,在下只是想要告诉七皇子你,那批货物不在我手里。” 李凫眼帘一垂,力不从心道:“本王信你就是。” “还请七皇子收起这神通让在下出去。” 李木木手执柔骨剑,剑锋仍然向着李凫的方向。 防人之心不可无,对面之人刚刚还想置他于死地,李木木必须要小心他反扑。 “好。” 李凫敷衍应付一声,旋即从储物纳戒中取出一个双色圆盘。 李木木双目紧凝,却瞧不出破绽。 “斗转星移。” 圆盘之上两色旋即互换位置,而李凫自己也突兀消失在原地。 李木木一惊,却听得身后有声音传来。 “看来东西确实不是你拿的,可是你这刁民羞辱于本王的账也要清算一下了!” 李凫正悬空于飓风包围之中。 原本静止的风又肆虐起来,原本攻击的手段也被当成防御手段使用。 李木木心念一动便要向前,却发现他周围的空间出现了错乱。 疼痛感忽然传遍全身。 执剑的右臂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扭转,骨头碎裂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大颗大颗的汗珠自前额滚落。 “在这空间之内,我就是主宰,今天就算是废掉一件仙器本王也要像踩狗一样将你们这等蝼蚁踩在脚下。” 骨头断裂的声音仍像连续不断的爆竹一样响起,左手,右脚、左脚,肋骨…… “就是这种声音,就是这种感觉!” 李凫癫狂大笑着。 掉落在地上的魂钉又如幽灵一般幽幽升起,旋即缓缓漂浮到李木木的眉心。 李木木痛苦着咬紧牙关,他单膝跪在地上。 从这里到飓风跟前仍有百步之遥。 这样的状态,这样的距离,他连施展寂灭剑意的机会也没有。 可是他不甘。 他一个乡野小子,从偏远的西陲一路走到天子脚下,这里还有许多亲近的人。 他不甘心就死在这小小的地方,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还有许多桥要走,有许多人要见,有许多酒要喝。 他决不能死在这方寸之间。 第296章 溯光一剑斩幼龙 无边的沼泽泛着破碎的亮光,李木木托着沉重的枷锁在亮光之上缓缓挪动着。 他低着头,从面前的一块碎光的倒影中他看到一柄飞剑自北面飞来,一下洞穿了他的气海丹田。 他整个人随之粉碎。 落在身上的层层枷锁也随之无力地落在泥沼之中,沉入淤泥之下。 继续向前走,他看到了一个小女孩模样的故人,仍是那样古灵精怪,仍是那样不羁。 随着小女孩的到来,他死亡的地方出现了生机。 乌黑的泥沼上长出了嫩绿的小草,连绵的嫩绿织成一条无边的春毯,数不尽的赢鳞毛羽昆如繁花点缀一般在这条春毯上嬉戏打闹。 这一切都与幺妹在走马峰顶见到的一模一样。 远处有一座山,山上有一棵参天大树。 那山却不知走马峰,它与李木木平生所见的山都完全不一样,说他是山,更应该说是一块奇大无比的黄土块。 山上的树自然也不是走马峰上的树,而是一株势与天齐的青莲。 他继续走,爬上了黄土块一样的山后,前方成了荒漠。 无垠的荒漠杂乱地立着无数的白骨,凄冷的雨落在森森白骨之上。 千里白骨,万丈彩虹。 他似乎还能闻见雪的味道,能看见万里之外万家灯火下的悲伤。 可是他却再也无法继续往前一步。 “这个人还像是秋坊主的朋友。” “那还愣着干嘛,快通知坊主去呀!” “他好像醒了!” …… 李木木缓缓睁开眼睛,他如今脑子一片空白,既感受不到疼痛也没有悲伤,只听见杂乱的人声在耳边响起。 他麻木地环顾四周,发现者自己还在秋音坊中,还在拍卖场内,甚至连屁股都未曾挪动。 之前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噩梦。 可是李木木却清楚这不是梦,他的四肢已经完全断裂,五脏六腑的损伤更是难以想象。 “其他人都退去,天心、木良,你们两个去调查一下事情经过,流昭你们几个将他送到我那里去。” 秋坊主来的很快,处理地也很利索。 手底下几个小厮当即施展手段以天地元气固定住李木木的断肢,随后将其送到顶尖的水晶阁楼中。 “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李木木虽然想说话,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操纵着仅有的力气在纸上写下三个大字。 “七皇子。” 秋坊主神情一紧道:“我先替你治疗,其他事情后面再说。” 一晃数日,在秋坊主的音律治愈之下李木木的身体状况逐渐好转起来。 “你说与你发生冲突的是七皇子李凫?” “正是。” 李木木旋即将事情的经过事无巨细都与秋坊主和盘托出。 原来在李凫即将下杀手之时,李木木顿悟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 时间忽然回溯到片刻之前,回到他仍在樊笼阵中与罡风对峙之时。 他仍是以逍遥三法锁住罡风,仍是以判官九剑破开樊笼阵,可是这一回他在罡风之中暗藏了一道剑意。 故事又一丝不差地重演了一遍。 然而这回当李凫通过置换位置躲进罡风之中时却再没有出手的机会。 八翼梦草,剑分为八,四面而来,八方而下。 刹那起,刹那过,刹那亡。 李木木冷漠地看着李凫在罡风剑意之下碎成粉末,看着那些粉末在风中飘零起落。 他悟出了时间法则,踏出了无数三境巅峰一辈子都没踏出的那一步。 他站在三境这座大山的最尖端之上,透过层层浮云,他隐约看见了伫立在远处的四境高峰。 连通两座大山的桥梁就在眼前,这一步看上去是那样轻而易举。 李木木知道只要他迈出这一步,只要奔跑着通过这座桥梁,那么他便能成为真正的大修行者。 四境,剑痴。 然而事情并未如他所愿,当他跑到桥中央时,原本轻盈如鸟的身体忽然重若泰山,原本自由如云的身体忽然满是枷锁,原本坚固如金的桥梁忽然腐朽欲坠。 李木木从两座大山之中跌落,落到那片满是记忆碎片的沼泽之上。 “这件事情会很麻烦。” 秋坊主依靠在窗边,她思索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道:“李凫因为没有修炼资质,在所有皇子公主中是最不受待见的。这样的人死了或许也就死了,可是他到底还是圣裔的皇子。” 李木木知道秋坊主要表达的意思。 死一个毫无修炼资质的皇子对整个皇族宗室的实力而言自然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可是却这却关乎皇族的脸面。 自己的儿子在自己家被人杀了,如果做长辈亲人的没有任何作为,这件事传出去必然会沦为天下的笑柄。 “皇室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行动,每一个皇子公主在出生不久后都会被种下一个印记,它能够记录宿主死亡前的部分影像。失去宿主之后,那个印记会在五到十日之内消散,而子印记一旦消散,存放在宗祠的母印记便会收到子印象的信息。” 秋坊主转过身,略感无奈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李木木。 “算算时间,皇族那边或许已经知道李凫是你所杀。” 李木木看着秋坊主,他挣扎着坐起来,拱手行礼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小子马上离开秋音坊,以免牵连到坊主。多谢秋坊主这段时间的照顾,小子无以为报。” 他话音顿落,继续道:“另外如果见到如烟姐他们,麻烦代我道声挂念。” 李木木说完便要起身离开,秋坊主却止住他道:“以你现在的状态,连长安城都出不去,更遑论躲过皇室的追捕?” “可是我如今犯下如此大罪,若是继续待在秋音坊内,很可能让坊主您也牵连进来。” “你放心,我自然会尽全力保你。” 秋坊主起身坐到床边,“剑阁的人跟我说过,你是李青莲的儿子,这层身份牵连极多,皇室那边不大可能会让你以命偿命。” 她话锋一转嘱咐道:“可是一旦你的身份公之于众,当年参与截杀你父亲的那些人绝不会让你活着。” “所以现在你不应该担心来自皇室施加给秋音坊压力,更应该担心如何应对皇室之外那些人的暗手。” “我很想知道,当年究竟是什么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要杀死我的父亲。” 秋坊主迟疑道:“你身边的人既然没说吗,必然有他们的考虑,我身为局外人也不好多嘴。可是我能告诉你的是,发起截杀的无一不是镇守一方气运的大能,而参与其中的大修行者更是不计其数。” 秋坊主站起身来转身要往屋外走去。 “我也应该告诉你,你的父亲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天下苍生的事情。只不过,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 第297章 十二豪强审少年 皇城中院的一处干净大厅里,十二人围着一个不怒自威的老者屏息静坐。 这老人便是当今圣裔的皇帝——李惜命,也就是这方帝国的真正掌权人。 阶下左边为首的青宫主人——太子李熵,同列依序是平西王的嫡长子,四皇子李抟,七八皇子李麒、李灞,末尾却是一个紫纱蒙面的女子。 阶下右侧为首则是道门正统无垢天师,同列依序便是国相杨玉心、文渊阁执礼夫子曾北海、内监总管石饰南、东林卫刘东林,末尾则也是个藏头露尾之人。 场中之人,左边一色全是皇族宗室,右边则清一色五境大能。 如此阵容夜里集结却只为审判一个三境少年的生死存亡。 久久沉静之后宝座上的皇帝李惜命缓缓开口道:“七子之殇想必诸位都有所耳闻,宗庙母玉所示,逞凶的乃是李青莲的遗子——李木木。” 场下之人听闻此言却如洞庭春水一般并无剧烈反响。 半晌之后位于左首的太子李熵先开口道:“回禀父皇,七弟之死需由血偿,青莲之子固然牵扯众多,然而皇室威严已被李青莲践踏一遍,若是此番再被其子践踏,我皇家脸面何存?” 见到太子先开口,国相杨玉心便附和道:“陛下,太子所言极是,天威不可逆,皇威不可触,既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便将其绳之以法发,而不应当因其是青莲遗子就网开一面。” 二人挑起话头,其他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此事议论起来。 所说不过是皇族权威需要维护,李青莲罪大恶极其子犯下如此大罪应当处以极刑等等话语。 场上十二人大多皆有发言,纵使是平西王嫡长子这等人微言轻之人迫于压力也不免含糊支吾几句。 唯有左右两侧末尾不以全貌示人的两人至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口。 李惜命也注意到了二人,于是摆手解释道:“朕私约诸位到此,便是希望尔等能畅谈无碍,远香君何故紧闭金口?” 杨玉心等人闻言也转过身看向坐在右侧尾端的远香君。杨玉心佯装调侃道:“远香君莫非又想那李妖魔往日的恩惠,想要保下这孽子不成?” 远香君白眼斜视杨玉心,并不屑于与其争论。他站起身对着李惜命行了君臣之礼后方才开口道:“陛下明鉴,微臣所保并非青莲遗子一人,而是我圣裔千千万万之人,是我圣裔万里江山、万载基业。” 他转向杨玉心道:“杨国相方才所说,微臣曾受李青莲之恩,此事不假。然而微臣受陛下之恩远甚受青莲之恩,因此报答陛下之心先于报答青莲之心。” 杨玉心本想开口,余光中瞥见李惜命的神情不对,他只好明智闭口不言。 远香君慷慨陈词道:“我圣裔出一千载难遇之剑仙本是我圣裔之幸事,然而世人却妒其才高,恨其质洁,一朝势颓便身陨道销,不可谓不令人扼腕叹息。” “然而微臣所叹息者非青莲剑仙而是我圣裔。” 远香君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面色不改道:“自青莲死后,四方战乱又起,剑阁离尘,百花迁隐,无数能人异士莫不心寒潜默,此不可不谓之内忧外患。” 杨玉心退案而起厉声道:“大胆离勾,竟敢谈此大逆不道之言!” 他转向宝座上的李惜命道:“天下事在陛下,天下心归陛下,汝何以将一切荣誉都归于一个离经叛道的魔子之身而将过错全推到陛下身上?” 远香君冷笑一声道:“天下事自然在陛下,然而万方之罪又岂会真在陛下身上?” 他不等杨玉心反驳便接着道:“自青莲遗子的消息传开,散乱势力又有团结之势头,剑阁、百花等江湖远客才又有亲近朝堂的意思。” “如今魔族屯兵祁幽一线,北方蛮妖争相南下,南方诸洞也不安分,我圣裔正是需能人、须团结之际。若陛下大罪小惩,不仅能展现陛下宽容海量,又能使天下惴惴不安之人心安,使犹豫不定之人心定。” “天下之人心安则天下安,天下之人心定则天下定,此事万望陛下圣明断绝。” 众人欲言又止。 李惜命道:“远香君所言句句肺腑,诸位若有其他意见大可畅言无忌。” 杨玉心本还想说,可是听了李惜命的这句话之后却又识趣闭嘴。 皇帝既然已经认可了远香君的话是肺腑之言,他便不能再多说反驳的话。 内监总管石室南也是个精明人,知道远香君所言正合皇帝下怀,于是便接着话头道:“陛下广开言路听我等聒噪已是江河之胸,若能容青莲遗子之事天下人必折服于陛下瀚海之怀。” 他话锋一转道:“只是老奴私以为,此事若便如此轻易一笔带过却不免折了皇家威严,况且开了先例,往后更是江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李惜命与那石室南日夜厮混最是熟络,如今听得他如此说知道必是已有见解。于是开玩笑道:“您老有什么一箭双雕的老辣计谋不?” 石室南也是笑道:“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此事非但不能秘而不宣反而应该昭告天下。” 杨玉心抢先开口道:“老总管怎么个活罪难逃法?” 石室南道:“如今三方,西北两方皆有战事,唯有南方是暗流涌动。听闻镇安王择日将开拔向南,何不将这青莲遗子同军流放南荒?若是他戴罪立功自是一件美事,若是不幸死于军中他人也说不得什么。” 李惜命颔首道:“此是良计,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那些人见皇帝欢喜哪里敢触霉头,只得口诵圣明。 远香君虽仍想争取一番,却知道这已经是皇室的极大让步,于是也开口称是。 “那孩子现在何处?” 一直未曾开口的紫纱女子道:“就在秋音坊内疗伤,不过伤势太重,一时半会儿难以面圣请罪谢恩。” 李惜命道:“无妨,且不让他乱跑就是。” 其余人各自散去,只留四皇子李抟仍在原地。 第298章 三万男儿入瘴烟 京城明柳修真剑,小院幽深会红颜。 只为蛮鬼贪无厌,三万男儿入瘴烟。 莫道此行难且险,冥冥之中有挥鞭。 能脱俗身疾如电,定得源法叩神仙。 ——题记 约定之期,李木木随军开拔是仲夏之日。 这数月时间竟过得春雨润草一般平静祥和。李惜命召见过几次,不过却都是寻常君臣之间的闲谈,也不大论及七皇子李凫暴毙之事。 后来四皇子私下召见,他才得知,原来那李凫为争权竟勾结外邦将朝廷严禁之物——蠹牝偷运入京师。 此事既牵社稷福祉,又关乎皇家脸面,上百名与之相关的官员数月之内都被牵扯出来。 趁着面见四皇子的时机他还在东宫之中见到了柳如烟与杨萧萧等人。 老友久别重逢,虽将有远戍之祸却不免喜胜于愁,于是几人倒是十三四日便聚一起饮酒作乐。 李木木如今是戴罪之身,所言所行一改少年风气,行坐止息都如流水一般规矩。 早上出了秋音坊便往吕阳剑阁去。当日在魔域辞别裴柳之时,裴柳特意叮嘱有朝一日若到长安便往他的师门——吕阳剑阁去。 裴柳早有书信到剑阁,因此众师兄弟见到李木木来皆是异常欢迎,前五日只是喝酒聊天,往后熟络了便开始论起剑来。 李木木虽是剑客巅峰之境,然而他毕竟是半道出家,没个上好根基,修行时间又太短,所倚仗的不过是悟性通达、血脉机缘远胜他人。 若论起剑道之形、意、心、神则远逊于纯粹剑修。 那吕阳剑阁第一阁主吕青峰乃是吕祖后人。 所使是一柄天青色的细雨剑,所修是一门至刚至正的纯阳罡剑,所好则是一口五味杂陈的村野杂酿。 平日里闭不见人,唯每月月满之时出来三两日,一面查收检验阁内弟子修炼成果,一面指点纠正弟子修行。 数月下来李木木也只得见几面。不过吕青峰知其是李青莲的遗子且见其剑道悟性胜似天人,爱才之心一起,反倒冷落了门内亲亲弟子。 门内师兄弟都是裴柳一般的性情之人,对此也完全没有意见,平日里仍相互以剑论道、以酒交友。 况且吕阳剑阁一门双剑痴,除却吕青峰之外还有一位阁主名唤裴酒痕,他所使是微风剑,所学是春雷诀,所好是上等佳酿。 门中所学大都师承于他,因此吕阳剑阁弟子对外多自称为——长安裴剑痴的弟子。 这数月里李木木承剑道于裴酒痕甚多。百日磨一剑,千人归一法,一得名师点拨,他于剑之一道进步神速。 正所谓,郁闷时,掐分计秒皆似长年老劫,欢乐处,数月半载只是眨眼之间。 仲夏一至,全军开拔。 早两日他收拾了行头便往军中报到。秋坊主再三叮嘱提防些国相杨玉心暗中使计。 李木木拜谢秋坊主之后先到南城辞别了柳如烟于杨萧萧等人。出了桃花院他绕出桃花巷专门往梅凉沁打了几几坛好酒。 如今李木木是人尽皆知的名人。世人都知他杀了七皇子,好在当今圣上宽宏大量有好生之德,念在他一身本领又年纪尚小,因此只将其发配到南疆当个戍边的小兵卒。 李掌柜是与朝廷高官有所勾结的,这段时间京师京外两面严打,与蠹牝相关的官员都被抽网出鱼一般牵带出来。 他不知费了多大功夫。耗了多少财力才堪堪在风雨招摇之中暂得安生,看在李木木没有供出她的份上他自然也不好为难。 大军开拔日,全城男女围在道路两旁,李惜命下令四皇子代他为大军送行。 皇家官仪威风赫赫,大国军容气势汹汹。 三万人马一齐开拔。镇南大将军骑着天火八翼赤兔马走在前头,身后是六个骑着黄金六翼金鬃马三等将军,往后又是一群偏将、从将。 一群人领着队伍径直往城南外的传送阵走去。 军队传送又与寻常传送不同,因为一军开拔往往都是数以万计。跨越万里的空间通道一时间难以承受如此庞大的数量的士兵。因此军队传送一般只能做到定点传送,多次跨越。 李木木作为戴罪流放的士兵,连最下等的下兵都算不上,只是编外人员,因此他只得跟在队伍最后头。 城南三十里外,四面大山包围之中,三十座传送大阵环形排列,十、八、六、四、二分作五层。 五层大阵一齐发动能将三千兵马并所需辎重瞬息传走,大阵半个时辰传送一次。 当日下午,李木木已在千里之外的一座屯兵城中。 一日过两城,如此奔波了足有半月,众人才抵达目的地——湿州。 原来这湿州因为临近幽冥鬼域,那边的森罗鬼气受着常年不断的东南风吹来,尔后再湿州这等低洼地带形成终年不散的瘴气。 因此生人初到此地往往受瘴气侵蚀患病而亡,本地土着则世代生于此地已有耐受性,其体格异于生人。 湿州的传送阵在瘴气范围之外,从传送阵到湿州仍有三五十里里路程要走。 这日碰巧是个晴朗好天,晨起又恰好没有雾水沉积,镇南王见路上耽搁了几日怕误了日期于是与手底下几个将军商量着直接带队进入湿州营地。 本地接待的官长是个老土司,世世代代都扎根在湿州,对此地可谓知根知底。 他见到镇南王等人执意要直接进入也不好阻拦,只叫土着带来许多忠骨草,吩咐所有兵士将一片叶子如同衔枚一般咬在嘴中。 往后三日都不得松口,连吃饭饮食都不许可。 镇南王深知南域不同于京师,南人的话就是血泪经验的沉淀,因此严令三军照令行事,各部长官行带头监督作用,如有违逆立即依军规重罚。 兵士听闻有三日之禁虽多有怨气却因关乎自身性命大多都能依令自律。 李木木虽是三境修行者却仍按令行事将忠骨草咬在嘴中。一时之间一股清凉爽遍全身,识海与气海丹田两处都如封锁在万年寒冰之中一般宁静。 原来这忠骨草早些年湿州还不曾长出,直到有一位直言大夫因上书谏骨触怒龙颜而被贬谪至此。 那被贬大夫也听闻南域瘴气骇人,知道此行九死一生。 只是吉人天相,那忠君爱国的士大夫一路行至湿州并未为瘴气所害,后地云游道士点拨知是身上香囊中有一物保其周全。 香囊中自是忠骨草的种子,那士大夫到湿州之后将种子播种在宅子周围,久而久之其居所竟在毒圈之中成淤泥生青莲一般的存在。 被贬士大夫悲悯土着疾苦,世代以肉身抗毒苦居于这飞鸟不栖之地,于是将此方传与土着。 当地人念其功德齐天,于是便将此草唤作“忠骨草。” 数万士兵衔枚而进,虽不言语却也气势震荡。 只是军中虽有令,有人不执行。那三万人究竟有多少人能扛住这三日寂寞却未可知。 第299章 西风寒精元泄露 西风寒精元泄露,土舍乱祸匪围楼。 只因鹿肉贪纵酒,致使清白惹烦忧。 罪名但凭莫须有,刷洗需往黄河头。 古来多少风流事,无辜冤魂鸣啾啾。 ——题记 按惯例,凡发配从军的只得从事后勤保障工作而不许参与前线作战。 大军未到之时,此地驻军已困守多月,粮草物资一概紧缺,不得已只得行一个分兵到民的应急之策。 此番大军来前已经谋划数月,所带粮草辎重虽及时补上空缺,然而此战不知会持续多久,一味坐吃山空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因此分兵归民便被保持了下来。 李木木所在小队中与他一样是戴罪充军的还有五人,然而那些罪官子本是温室里的嫩叶、大树下的弱草,哪里受过这般苦。 才入湿州地界没两日便熬不住肚中饥渴开了咬着忠骨草的金口,一时药效未发挥尽,瘴气倒是先一步入体,没两日五人全都全身溃烂而亡。 尸体只被丢到西北角的一处凹陷深沟中。 小队中又补进来五个戍兵,都是寻常的第一境界凡境武夫。几人私下相认,虽没有太过共通之处,好在脾气秉性还算不差,六人小队便凑活着过了小半载。 这小半年中湿州并无大事发生。自镇南王带兵来后,鬼族的各种小动作慑于雄兵健将威严也日益减少。 李木木那边因为表现良好被升作十夫长,手下管理着十来个人。 常日里无事,只是帮助一些特定的土着干一些非指定的事情。 李木木所对接的主要是个姓孟的老汉,人们都不称其名只管叫孟老瘸子。 他是行伍出身,早年间与鬼族作战伤了腿落下病根,至此就瘸了。 当时战事吃紧正缺兵源,他腿脚不便上不得战场行不了兵,奈何服役年限没到,于是只得让他的独子小孟凑上。 小孟二十出头年纪,长得膀大腰圆,是个好狠斗勇的大汉。只参战半年就从一介凡人进阶成了凡境武夫,又三年便在凡境修得圆满一举跻身二境的小境武夫行列。 至此他便在队里领了个百夫长的头衔。 百夫长虽是小官,可是所得粮饷却远超寻常兵卒。孟老汉看他年纪不小,正是婚娶的年纪,于是今年正月里便在同乡为他讨了个贫家闺女。 至今年五月时他媳妇有了怀孕征兆,一家四口欢喜异常,摆了三五桌酒席宴请了各路上司、下手。 几十号人当夜觥筹交错,甚是欢喜。 没成想,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今年六月那小孟带兵往南边境巡视之时偶遇小股鬼族精锐埋伏。 一队四十二人只有二人死里逃生回来报信,当支援赶到时哪里还有戍兵的影子。 地上狼藉一片,血染红土,连具完尸都寻不到。 只可怜这孟家才迎喜事便遭厄难,孟夫人失了亲儿一时难以接受,加上本就体弱,才四十出头的人竟也一命呜呼。 孟老瘸子一朝失了老婆儿子,气势颓然也呈老态,孤苦伶仃,只得守着自家媳妇骨肉苦苦维生。 戍边长官也是t恤孟老瘸子一家光荣不易,于是才派这些闲兵帮衬着些。 此事李木木也是听手底下一个姓梅的戍兵所说,他本是小孟的手下,当日小队遇难他是仅存的两人之一。 因为心中愧疚,他自荐加入了李木木这支小队。 秋收一过转眼就到岁末寒冬,眼见着常年的东南风将转为西北风,一行人到了需要进山猎兽的时候。 原来湿州寒冬虽不及北方那样大雪封山,家门也出不得。可是西北风一到,山中野兽就如同敲水镇鱼一样潜逃得无影无踪。 因此土着屯荤腥酒肉只在这个把月中。 这日里李木木带了几个好手进山,只留梅姓的戍兵与二三人照顾帮扶孟老汉及其他四五户困难人家的日常的。 当日里李木木同几个戍兵吃了早饭,便上山去。他这等境界本不用时常吃饭,只是众人皆吃他为长官不好做独行之人。 湿州屯兵城往西北去三十里是一片高山茂林。 石峰如林立着,树木齐天长着。树顶的枝叶有几百年不曾见着泥土,脚底下的翠草千年来见不着阳光。黑漆漆的白眉老猿只摘野果充饥,黄灿灿的白额猛虎偷觑着老猿身上肉。弱肉强食血淋淋,鬼哭狼嚎阴森森。 如此险境寻常土着孤身踏足之时自然是龙潭虎穴一般,不过以李木木剑客巅峰之境却只认作是小儿尿坑。 他吩咐众人半月为期,无论收获多少都到原地汇合。吩咐完毕六七好手各自散去,李木木挑了一道幽径笔直而上。 山中树高林密飞行不得,神识扫视多有不便,于是只得靠脚力披荆斩棘一路前行。 他不禁想起当年辞乡远游之时吃的种种苦难。思绪一经惊动便是心猿意马无处顿足,精气神也暗暗溃散。 夜半时分,他只前行十一二里,收获健壮雪花鹿一头,与胳膊粗细过山风一条。 山精野怪都是生死淘汰赛的胜利者,一切都以保命为主。 人未靠近,它先远离,与人偶遇,当即遁逃。总而言之便是苟字当头,保命求稳。 因此这寻找猎物反倒比杀人放火难上许多。 一过六七日,又多打了一些狐狸野畜之类。 这一夜月明星稀,李木木择了一块难得的草木稀疏空旷地,随后用柔骨剑旋下一根鲜嫩鹿腿就在松枝上烤着。 原来他发现用术法火焰烤出的肉,味道与用自然之物烤出的可谓云泥之别。 鹿肉飘香,取出酒囊,当即痛饮饱食起来。李木木上山之后食量惊人,一只七八斤的鹿腿转眼就只剩一二斤的白骨。 一斤装的酒囊也已喝空,身体燥热他扯开衣服。只因连着几日乱想乱走,精气神耗费过多,致使守护法阵也来不及设下,就捡了块平坦的猪肝岩倒头便睡。 下半夜起了西北风,冷凄凄卷过山岗直扑到李木木身上,兼得又喝了酒,他直打了一个哆嗦醒来。 不知觉往胯下一摸竟汗津津遗了一滩精液。 修行之人第一步便是固守自身,这等凭空泄露之事他自破入初境后便没有发生过。 又想起方才的怪梦,心下不明不安起来。 那入梦的女子竟与孟家媳妇有七分相似。 他抬头一看也是将明未明的天色,于是赶忙踩灭火种连衣服也来不及整理便按原路返回。 李木木上山之时以寻找猎物为主,故走得慢,下山却只顾着赶路,因此六七日走的路程不消一会便已走完。 他在几人分离之地留了个讯息后跳出山林,御起飞剑眨眼间便赶到孟老汉家中。 隔着土坯围墙往屋里一瞧却不见灯火,开了门扑进去只觉血腥扑鼻。 借着微微晨光他已看清倒在门口的孟老汉,双目龇裂,极目所恨。 李木木心下暗道不妙,忙向内间小屋赶去,不留神被孟老汉的手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顾不得许多,他忙推开门,定睛一看却见孟家媳妇赤条条向内墙趴着,那黑岩糙墙之上血淋淋满是抓痕。 室外忽然嘈杂一片,似是村长立正带头捉奸一般。 第300章 明人明遇暗中事 皆谓世人容易瞒,欲瞒神灵却是难。 如使屋中明如镜,哪畏青天把眼观? ——题记 听得外头嘈杂声起,李木木只道是村舍土人合官兵一道擒贼拿凶,却未曾料到自己已落入他人算计之中。 原来孟老汉的儿子才入伍时是投在那姓梅的青年手下当个兵卒。只是姓梅的青年是将门之后,以为凭借着势力背景便能在这边防之中混个一官半职、镀地金身正果。 因此每日只以拍马屁、吐彩虹等为正事,全不顾自我提升、行军操练。 他只没想到他的顶头上司中专管官兵功勋记录、将士任免提拔的是京师空投的小职大权官。 这京官生来就是块木头,眼里只有青天,一生禀直不知变通为何物。因此他看到小孟功勋卓着且勇猛有力,于是便提拔小孟成了百夫长。 姓梅的男子升官不成反成了下属,心中记恨。又苦于那京官有人罩着,不得发泄,所以就将一切仇恨归结到抢了他职位的小孟身上。 那日孟家宴请邻里及各部官兵到家饮酒吃乐,席间姓梅的男子见孟家媳妇颇有姿色,兼得赌气在小孟身上,于是邪念心生,歹念意动。 忽一日,恰值小孟带队巡边,没个十天半月都不能回来,于是设一计引孟老汉到村头他家去。他自己抢着这时机进屋将那带身孕的孟家媳妇玷污了。 事了以小孟老孟性命威胁,让她不得外说。 那时乡下未见过世面的年轻媳妇,自小读些《贞女传》啥的在肚中,心中只知道个相夫教子,哪里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可怜见的清白一人被那畜生无端糟蹋还无人知晓。 姓梅的青年得了手,却又担心起有朝一日小孟回来。夫妻二人同床共枕而眠最是亲密,难免哪天就走漏了消息。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使了个计将小孟也一起害掉。 而他当时所用之计与今日对李木木所用之计还有一点相似之处。 两计害人,都是借的鬼族之手。 李木木还未反应过来,外边端火把的,扛锄头的、披坚执锐的乌泱泱、闹哄哄直涌进屋里来。 为首的一个壮汉大吼道:“给我拿下他。” 身旁六七个壮汉当即不由分说将李木木五花大绑起来。 李木木只不反抗,他抬眼认出为首的壮汉正是他的顶头千夫长。 两方互问事情始末,只不得一个结果。因李木木身份不同寻常人,千夫长只得下令将其押解回营待将军定夺。 一群人喊的喊、闹的闹、打的打、骂的骂,沸沸扬扬、推推搡搡地簇拥着李木木往行营驻地刑法场上靠去。 当日清晨执法大将闻讯开堂,将一众人证物证都收集完备,威风凛凛坐在帐内高台上呵斥道:“从军罪臣李木木,对于奸杀孟氏妻,残杀孟老汉一事你可有解释?” 李木木应声而出,只将登山狩猎,梦有所感一事详说,又将窥不见人破门而入已见两人身死一事说明。 因李木木的话没有他人佐证,于是执法大将当即传唤证他杀人之人。 这人不是他人,便是姓梅的青年。 他胸有成竹,编起故事来有头有尾,无懈可击,兼得又暗含自己不在现场的证明,将自己与此事也推脱的干净。 帐外围观旁听的村民也是起哄证明姓梅青年所言非虚。 执法大将又叫将物证逐渐呈递上来。 第一件便是残留在孟氏媳妇体内的的男精女液,那修行之人自有一套回溯之法,只片刻就与李木木的核验上了。 第二件是那孟老瘸子手上抓取的一点痕迹。原来李木木当时着急没注意被绊了一下,巧被孟老汉未曾死绝的手抓住一回。 第三件就是孟家媳妇抓在墙上的痕迹,来回只划出一个“军”字。 人证物证俱在,又是现场将李木木拿住,如此之下他就算有一千张嘴一千根舌头也解释不过来。 执法大将以严治军,见到证据确凿就有要当堂下令将李木木就地杖杀的意思。 他话还未曾说出口,正要签令,旁边闪上来一员红袍副将附耳低语几句。 执法大将闻语双眉一皱,他目光扫过场下众人,一个个翘首以盼都在等着他的最后判决。 令下不得,他只推脱说此案关系重大,需数将合参方能定夺。不过考虑到土着民心他补充道:“此案人物两证齐全,不消一日定有结果告知诸位。” 当下执法大将下令将李木木收监起来,只留了红袍副将一人在旁。 大将道:“依你所说,此子本就该杀,圣上却下旨发配到此,必是有意偏袒,只是如今局面,又该如何处理为妙?” 红袍副将从容答道:“正是此意,这李木木非我等能杀之人,只是悠悠众口必要填堵才能平民怨、定军心。” 大将抬手示意道:“你说。” 副将道:“前些时日,向南深处离山附近发现一处凶地,一至黄昏便有婴儿凄惨哭声。数支小队进入探索也遭难其中。此地凶险连村野顽童都有所耳闻,世人谓之——死婴沟。” 大将沉思道:“那地我也知道,是落云山、落雾山与落雨山相连的节点,进是幽冥鬼域,退则直推我圣裔腹地,是一处兵家必争要地。” 副将道:“正是,只是如今那地方突生变异,募人前往则人人自危,多有怨言,倒不如让李木木带一支小队前往,若是死在里面又他这案底在,上边也怪罪不下来。” 他稍作停顿继续道:“况且此行九死一生,与判斩立决差别不大,那些乡野土人本就不是真切关注邻里的死活,无非看个热闹,此事也好就此带过。” 大将思索再三,颔首同意道:“也好,只是还有一事。按惯例,凡发配从军者皆不许领刀上阵。” 红袍副将抢答道:“此事简答,此例不过怕从军者怨气大本事高,若是上了战场不免有倒戈的嫌疑。如今咱只将其修为封住,让他以凡修上阵便可。” 大将赞道:“如此甚好!” 二人商量已定,当即在营外榜上张贴告示。 众人闻之,果然如副将所料一般无二。唯有一人仍是担忧,此人正是罪魁祸首——梅姓青年。 原来此局是他再一次勾结南域鬼族设下。 鬼族中有一种五鬼搬运的旁门左道,能入人梦,乱人精神。靠着这一法他们摄取到李木木的元精,又搬运进孟家媳妇体内。 而孟家两人便是姓梅的青年合同南域鬼修使一个鬼族的魑魅换型的术法杀死。 孟家媳妇至死看到的都是梅姓青年,却不知其姓名,因此只写下一个“军”字。却说巧不巧地牵连上了李木木。 如今这一案死无对证,只得掀过,却不知李木木失了修为入那必死之地又该如何逢凶化吉,死里逃生。 第301章 孤猿坐啼坟上月 人生好似江东水,日夜长流不知归。 晚睡早起争权贵,怀拥娇妻厌美妃。 落入樊笼安能退,太白行歌何太悲。 孤猿坐啼坟上月,一心只哭意中贼。 ——题记 大将封了李木木气海丹田后将此事与之道明,李木木自知此事覆雪难明也懒得多做解释。 大将即刻重金募令本部军马组成精锐敢死队。此事虽险,然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三日之后已募集得一支二十来人的精英小队。 当夜饮得大醉,次日清晨一行人各自留下魂玉后便向鬼婴沟方向靠拢。 此时正是腊月寒冬,西北风刮得要紧。劲风山口涌入,清冷世界中只剩下呜呜长鸣。 众人心知此行凶险,因此步步小心,时时担心,因此行程缓慢。清晨入沟,至黄昏也不过探索了四五十里的纵深距离。 路上除了凄冷一些外倒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紧绷的神经稍一放松,几个胆大的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打起诨来。 李木木如今气海被封实力大跌,不能像他人一样从容,因此只顾探索标记却不与他人沟通。其他人也是知道李木木是戴罪之身,因此也不屑于与他交谈。 一行人又走了七八里路。 一个略带秀气的兵卒开口道:“李长官,你看这寒天浊气的,而且听闻鬼婴沟一带晚上很是邪门。反正殷将军也没限定个子丑寅卯,何不找个背风的地方让兄弟们胡乱躲过一夜?” 李木木止住脚步回顾众人,见一行人脸上都有疲态,有瞧见四周的确阴风夹霜很是磨人,于是顺着话头答应道:“左前边小树不摇,砂石不走,向来是一处背风的折弯,我们就到那歇歇脚。” 众人闻言只是欢喜,秀气兵卒行个礼道:“感念李长官体恤几个。” 有此一事,李木木与队中之人关系也是缓和,特别是那秀气兵卒。 一行人边走边聊,李木木问道:“这些兄长看着不像是平民征召而来的,不知是哪里人士?” 秀气兵卒微笑回复道:“长官说笑,在下也是青州南乡人,家里做些小本生意,只是在下不善于行算计之事,因而瞒了家里跑来这边境见见世面。” 李木木思绪一沉留了心眼,这话说的虽是简单漂亮却让他有临渊望月的不踏实感。 闲聊之间便已到所说的地方,果然是个横向深入的折口,冷风灌进来也只是半道而止。 一行人拥拥挤挤往折口深处拢去。 这些人都是一二境的武夫,体格自是雄健,只是对术法之途一窍不通。当下持了些柴火燃起篝火,堆起斧钺刀叉围坐起来。 篝火边上热着叶子包着的冷饭,火上烤着喷香的兽腿禽翅。 闲坐无聊,几人天南地北聊起奇闻怪事、历代兴亡,话题七折把弯聊到鬼婴沟上。 一个鼠目尖鼻的故作神秘道:“我只听巡逻过这条线的前辈说过,一年半载前这里还是平安无事,后来有人夜巡之时在这碰上阴兵过道,鬼娘取亲等等异事。” “后来这里的怪事就多了起来,直到前个把月有人一时迷失路径,只管往深处走,你们猜他遇见了什么?” 一行人本就害怕,又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事情,于是故意想活跃气氛道:“难不成还遇上个漂亮仙子救他出来不成?” 众人大笑。 那鼠目尖鼻的却一本正经道:“还真别说,他只远远看见月下有一白衣女子,像是从月宫里头掉下的仙女超凡脱俗,正哭哭唧唧对着高悬的满月稽首。” “后来如何?” 鼠目青年目光扫视一圈,见得一众人都探头屏息,于是得意笑道:“他也是条汉子,摸着冰冷的石头就往山上爬去,越靠近越是看得清晰,越靠近越是听得清楚。” “你们道他看见了啥,听见了啥?” 靠他最近的一个瘦子歪着身子给了他一脚假愠道:“你他娘的少扯个两蛋当明珠,有屁快放!” 鼠目青年站起身来抖抖身上尘土的贱兮兮笑道:“他靠近时那哭声逐渐成了婴儿的啼哭,那仙女也变成了满身白毛的老白猿。” 话及于此,他忽然学着说书的冷喝一声道:“当时场景就像那样!” 他冷不丁向着远山明月处指去,一众人也着魔一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却见明月底下一块凸起的山包之上竟然真有一个白影对着明月稽首。 鼠目青年本是杂着道听途说胡诌,哪里想到竟然真有此事,当即吓了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李木木虽被封了气海丹田,可是神识五感却仍是异于常人。他止住错乱心神定睛望去,那皓月之下确是一尊白猿。 形色入目,紧接着凄凉的啼哭灌进一行人的耳中。 李木木大吼一声道:“调动元气封住双耳!” 众人回过神来赶忙照做,李木木气海丹田被封住调动不了天地元气,只得挖起两把黏土堵住双耳。 李木木用手比了个手势迎在最前面,其余人也忙取过刀兵踩灭火种。 可是方才这边火明之时那白猿似乎还不曾注意到众人,当篝火一灭,一明一灭之间的强烈对比却引得它抬起头来。 只见它银面如雪花白银雕刻,体毛如大雪夜归人,四颗獠牙闪寒光,一双长臂能揽月,双目如电,吼声如雷。 白猿收起婴儿啼哭大吼一声,双膝一弯借着两臂之力一下越过数百米沟壑砸到兵卒群中。 李木木眼疾手快,虽施展不得修为神通却使了一个驴打滚翻腾到两侧石壁边上。 被吓住的,反应迟钝的来不及躲闪都被那白猿两拳加上一屁股活活坐死。 远看这白猿只是小姑娘般娇小,这一到身前却然如一座小山。 情况危急李木木哪里顾得上这些兵卒的死活,右手一摸呛地抽出腰间的柔骨剑护在身前。 白猿发起狂来肆意拍打,那双长臂似是铁汁浇筑九钉耙,更像大圣手中如意棒,那些兵卒撞着就死,擦着就伤,只有机灵的左闪右闪四处逃窜。 李木木趁着尘土飞扬间白猿没注意到,他且盯且退向折弯更深处走去。 正所谓顾得上这头顾不上那头,他全部精神都落在白猿身上,不想黑暗处却还有其他人在。 双方一个不经意交碰,一声惊呼爆鸣而出。 却不知如此险境是何人藏在此处,这声惊呼引得白猿注目又不知如何处理。 第302章 猿非缘兮见飞剑 猿非缘兮见飞剑,鱼似愚兮冤如渊。 五光三彩迷人眼,七情六道欲中喧。 银面本自有仙遇,登山探穴道玄玄。 求缘得怨何从愿,枉送性命岂非癫。 ——题记 “谁!” 话说出口,剑也同时刺出。 仗着磅礴气血,纵使气海被封,他这一剑仍有穿石破敌的气势。 听听得黑暗处一个女子开口道:“别冲动!” 话音刚落,一个半百模样的徐娘扯着两个小幺跳出黑影。 那女子道:“道友,我们全无恶意,如今只合力对付那银面白猿才是要紧事。” 李木木凝神一看,那些兵卒早被白猿屠戮殆尽,如今对方矛头直指自己这边。于是赶忙开口道:“我如今修为被封,不一定能帮得上忙。” 女子与两个小丫头闻言赶上前来,开口道:“无妨,这银面白猿我等自有法子对付,道友只需依令行动便好。” 二人商量之际,银面白猿如同被疯狗咬了的家猪一般左右冲撞着向几人袭来。 两侧石壁高险,通道却是极窄,被那畜生一顿冲撞只引得山石滚落。 女子冷喝一声道:“去!” 只见她袖口闪过一道荧光,另外两个小丫头有样学样也甩动长袖,二人也分别射出一道流光。 下一刻只听得一声猿吼声轰来,耳中仅存的一点黏土都被震得七零八落。 入耳的声音不再是含糊不清。 “道友,就是现在,命门在它脖子上离肩一剑之处。” 李木木没有丝毫犹豫,柔骨剑在掌下一旋,踏步流星贴着石壁转到白猿身后。 余光中他瞥见白猿双眼上趴着两只泛着荧光的生物,任白猿如何使劲就是扯不下来。 李木木瞅准机会一跃而起,只看到白猿后脖子离肩一剑处也趴着一只泛着荧光的生物,心知是那女子给他标记的命门。 剑起剑落,猿死猿灭。 见到银面白猿轰然倒下,那女子也带着两个小丫头赶上前来。 “看你们刚才的手段,你们是鬼族的蛊师?” 女子爬上银面白猿的后背,一边伸手探向命门所在之处一边回应道:“道友所言不差,我等三人都是蛊灵门之人。” 李木木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蛊灵门?你们的圣女是不是一个叫幺妹的丫头。” 两个丫头异口同声道:“你怎么认得我们圣女姐姐?” 李木木将与幺妹在洪都试炼星域时的交情说与几人。那半老女子听闻知道李木木所说不差,于是行个礼道:“天下竟有这等巧事,老身春伽,是圣女大人手下的一个侍读。” 知道对方是故人亲近,李木木和声问道:“此处再往前就是圣裔布兵之地,春伽前辈为何涉险来此?” 春伽摊开手掌露出他方才从银面白猿身上取下的妖丹。 “圣女洪都一行收获不小,更是获得一方大能遗宝。两月前,门内长老为提升圣女实力,精心布阵助她融合至宝,却不想出了差池。至那之后圣女便闭关自守。” 见春伽说得不紧不慢只说不到要紧处,两个小丫头插嘴道:“门内掌卜辞测算的长老爷爷为圣女姐姐测算祸福,后来测得破局机缘就在这里头,所以我们就来了。” 春伽呵呵微笑道:“的确如此,这俩丫头有感应灵方宝物的能力,所以我就冒险一并带了出来。” 李木木又继续听他们说完才知道进入鬼婴沟的不止这三人,而是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 这一路走来虽没有遇见圣裔人口传的不详,但是也没有找到门内长老所测算的机缘。再往前就是圣裔巡逻常到之处,那些修为高鬼修的为了避免发生冲突没有继续向前,只让春伽带了两个小幺继续前行。 两小幺靠着通灵寻宝的天赋找到一处灵猿栖息之处,在里头找到这只银面白猿。 三人蹲守了三日才摸清这白猿每夜都会来此拜月,才想出手又恰好撞上李木木一行人来此歇息。 李木木问道:“这银面白猿有何特别之处?” 春伽答道:“在兽类之中猿猴一类得天独厚最似人形,因此通灵几率往往胜于其他兽类。那长臂猿每十年退一次毛,至三百年时一身毛发如雪。此时便叫做白灵猿,已暂得一点仙机。” 春伽说话总是如此缓慢起伏,那两个小丫头却是急性子,胖嘟脸的抢答道:“灵白猿开仙机无仙缘,因此只上山下洞,找些灵草灵药吃,机缘足够下就能修成银面白猿。” 另外一个则补充说:“银面白猿要想再进一步就要学着吞服天地元气,只是他们没有功法可修,所以只能通过拜月的方法吸收太阴之气。” 胖嘟脸再抢答道:“当太阴之气饱和之时,那银面白猿便能脱去兽身自证神通。” 李木木喃喃道:“这白猿修行之路倒与四族修行一般。” 春伽看着俩丫头吵闹,只是和蔼一笑,将白猿妖丹收入纳戒之中后对着李木木道:“李道友,这灵猿妖丹饱含太阴之力,对你们圣裔来说是寒毒,可是对我鬼族修士来说却是难得的大补之物,所以妖丹我就收下了。” 李木木收剑入鞘道:“此物本就是前辈该得,小子不过行举手之劳罢了。” 春伽见李木木为人豁达大方,忙问此行目的。 李木木又将前些时日发生之事说与春伽听。 春伽也是有些见识的鬼修,听完直摇头道:“道友这明显是被陷害的,依贵军执法大将的才智不会看不出来,想来是道友惹了不该惹的势力,他们只是明杀不得你,因此只能使这样的下作手段。” 李木木似有所思,只默不作声。 春伽道:“如今你这小队死伤殆尽,道友作何打算?若不急着折返回禀,我想与道友做笔买卖?” 李木木细思一番后道:“此番出来不及一日便损兵折将,如此回去恐又落人罪名,倒不如再做探索。” 春伽闻言一喜,“那灵猿栖息之地必是一处宝地,当时只是有这银面白猿镇守,我等三人手段稀疏,虽有迷惑限制敌手的能力却没有斩杀之力。” “前辈是想趁银面白猿被杀,众灵猿群龙无首之际夺取那处宝地资源?” 春伽道:“大道争锋,机缘有缘者遇之,有能者得之,此番遇见,不拿反倒不成美事。” 李木木也想长长见识,于是答应道:“还请前辈带路。” 此番一去,又不知有何等机缘? 第303章 鱼似愚兮冤如渊 灵猿虽多却都是低境,失去首领银面白猿之后,领地中只剩下四只白灵猿,其余则连原皮都未曾完全褪去。 三百年光阴修得二境,已经是不俗的进境速度。 四人趁着夜色摸到灵猿领地。入眼先是一株大树,冠如华盖遮天,直如绳墨弹出。两只白灵猿抱着双膝蹲在树冠上,一只抓耳,一只挠腮。 李木木凝神望去,树上大大小小还有百来只灵猿。 他疑惑问道:“前辈,小子也曾听说,寻常一只兽王最多只能管辖四五十只小兽,怎么这银面白猿手下有如此数量的灵猿?” 春伽低声回应道:“确实反常,不过我三人观察许久,这群灵猿的确是尊那银面白猿为王的,其他的都是小兵杂鱼。” 李木木虽仍有疑惑,不过听得如此说倒也没再多想。 春伽道:“道友,待会我等放出蛊虫迷晕那四只白灵猿,你伺机将他们斩杀,其余灵猿没了领头的自会作鸟兽散。” 李木木颔首认可。 春伽转头叮嘱那两个小丫头一番,随后施展起蛊术手段。 只见他们三人肩头之上都爬出一团黑发,定睛一看却是无数如同发丝一样的奇特蛊虫,与之一起出现的还有先前击杀银面白猿时用到的荧光色蛊虫。 蛊虫虽小,速度却出奇的快,没三两息功夫就消失在可视范围之内。 “道友,静待片刻,这吞心发虫有迷心乱神的效果,对灵猿效果最是明显,记住,命门仍是相同的位置。” 正说话间却听见灵猿骚乱之声传来,嘈杂错乱如恶犬入鸡群。 不待春伽说话,李木木弹出腰间柔骨剑踏步流星沿着崖壁迅速跑到靠近灵猿古树的山崖边。随后一跃而起挺剑砸向靠近石崖的灵白猿。 灵白猿被吞心发虫迷乱五感心神,只知道有危险靠近却不能判断危险在哪里。 胡乱拍打之间,灵白猿后颈命门大开。 李木木瞅准灵白猿后颈上的荧光标记,只听得呛的一声,柔骨剑抖个剑花扭向命门处。 只一剑,又斩杀一只灵白猿。 李木木之所以能在修为被气海被封的状态下一剑洞穿银面白猿的命门,借助的便是附石蛊的腐蚀作用。 李木木一击得手,随即如水中灵蛇一般辗转靠近另外一只灵白猿。 皎洁月色下,剑闪寒芒,灵白猿应声倒下。 春伽三人此时也驾驭飞行蛊虫靠近灵猿古树上方,“道友,蛊虫作用时间有限,速速解决!” 李木木闻言迈开步子一头扎进树冠之中,他下来之时已经注意到另外两只灵白猿的位置。 此时那百来只普通灵猿被蛊虫侵扰心神都发了疯似得捶打摇晃着树枝。李木木趁着混乱绕过寻常灵猿包围,以简单利落的两剑将剩余的灵白猿迅速斩杀。 春伽见到李木木已经得手,连忙收起蛊虫落到树冠之上。 “道友,好造化。” 春伽直接无视那些狂乱的灵猿跨越到李木木身边。 “我们之前隔着远没注意到这灵猿古树竟然结果了。” 李木木稳住气息向四周望去,只见粗壮的树枝之上确实零星结着一些如同冰雪一样晶莹剔透的果子。 春伽摘过一颗捧在手心道:“此果名叫玄阴果,本是极北妖族地域才有,生在北国时通体玄黑如漆,生在南荒时却洁白如雪,不过效果都差不多。” 说话间她已经从纳戒中取出一个碧绿色的玉盒将玄阴果收了起来。 “玄阴果与灵猿妖丹相似,都具有极为磅礴的太阴之气,鬼修之人食之大补,道友虽是圣裔修士却也能食用。” 春伽没再多说,招呼着两个小丫头在树枝之间腾挪跳跃摘取玄阴果。 李木木摘取一颗放在手心,只觉一股寒意通过气脉侵入气海之中,连执法大将亲自设下的封印都有了一丝松动。 李木木端详着手中的玄阴果,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起来。 正在这时,一声仿佛能撕碎修士神魂的吼声自下而上轰起,李木木一个踉跄险些坠落。 此时他心中的猜想已经隐约得到证实。 “前辈,有变故!” 他大喊一声就要跳出树冠之外,然而玄阴果对鬼修来说实在太过珍稀,因此就算知道有危险她仍奋力摘取着。 下一刻,大地震动,一个白影无声闪到春伽面前。 “金面白猿!” 春伽惊呼出声,手中的玄阴果也脱手坠落。慌乱之中,她挥动衣袍胡乱将袖中蛊虫一股脑放出,随后唤起飞行蛊虫扯着两个小幺就要离开。 李木木先一步跳上山崖,却没见到春伽的身影,再看下方传来的巨大动静,心中暗道不妙。 一只寻常的银面白猿能统领这么大规模的猿群本就不合常理,而作为猿群首领的银面白猿竟然舍弃唾手可得的玄阴果跑去拜月吸收太阴之气又更是解释不通。 如今看来,银面白猿并非此地的首领,在它之上必然有一只更加强悍的灵猿。 正在李木木焦灼之时只见一道黑影直直向他这边飞来,他眼疾手快接在手中却发现竟然是那个胖嘟脸的小丫头,只是体内生机已断。 “道友,救我!” 春伽高声呐喊,只见浓密树冠中抛出一只断了一边翅膀的四翼泥蛾。在其身上,春伽怀抱着另外一个小丫头,模样狼狈不堪。 救与逃只在一念之间。 剑光一闪,少年还是选择的前者。 论得失,本是人性,只论得失岂是少年? 柔骨剑自手中脱落,右脚猛一发力,剑如流星破空而去。 低配版的飞剑杀人也是飞剑。 只可惜,对面却不是人。 四翼泥蛾仍滞留在半空,却见树冠之下又刺出一团雪球,电闪之间雪球化作一只体型比方才的银面白猿不知要庞大几倍的金面白猿。 它左右开弓,瞬间将四翼泥蛾扯成两半。 春伽连同那小丫头被它一掌拍到山崖之上,生机了断。 李木木的剑先发后至,撞在金面白猿身上却只如麦芒刺铁板一般毫无斑斓。 正是,鱼虽健忘知常乐,鸟为食亡不足冤。可怜春伽只因贪一份机缘却枉送了卿卿性命。 那金面白猿实力丝毫不弱于四境修士。李木木巅峰之时或许还有逃脱的机会,只是如今气海丹田尽数被封,不知他是否能在万般险境之中寻得一线生机。 第304章 北来一剑白如雪 金面白猿如泰山压顶向着李木木的方向砸来,他忙使一个翻滚惊险从白猿屁股之下逃生,然而澎湃的气浪仍然将其掀飞下石崖。 崖壁凹凸不平,他胡乱抓住一块凸起的石头,整个人如新疆的葡萄干一样吊在半空中。 还没等他有歇息,山崖下密密麻麻的灵猿抢城楼般向他的方向翻涌而来。 上有金面白猿,下有灵猿恶犬,陷入这般进退维谷的险境傻子都知道不能往上也不能往下。 只见李木木左右开弓,四肢配合抓着凹凸崖壁就往左侧挪去。 他虽是人身,可是生死攸关之际,他动作的丝滑程度却丝毫不弱于角度下乱吠的疯狂灵猿。 上边的金面白猿体型太大反而限制了它的行动,因此只得在山崖上捶打着顽石。 片刻功夫,李木木已经到灵猿古树附近,脚下的白猿也差不多爬到他的身边。 李木木转了个身,纵身一跃跳回灵猿古树树冠之上。 柔骨剑就落在脚边。他打个翻滚捡起长剑随即顺势一头扎入浓密树冠之中。 在整座山崖之内没有一处地方是安全的,可是这棵灵猿古树无疑是所有危险的地方中最危险的。 这里是灵猿的老巢,在此处,李木木作为一个被封印气海丹田的剑修仅剩的优势将会被完全剥夺,而灵猿的灵活性却会得到最充分的发挥。 李木木之所以作出此举并非是一心求死或者单纯鲁莽冲动。 在他同春伽几人初到此地时他就觉得这棵树很奇怪,特别是当他站在树上时更是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在他落入树冠之下后,嘈杂的世界忽然像是关紧门窗了一般安静下来。 高悬在上方的满月泄下的皎洁光华透过偶然开合的缝隙落在雪白的玄阴果上,一闪一闪,似是繁星点缀。 这种突兀的动静反转让心神未定的李木木一时难以适应。 他手中紧紧攥着柔骨剑的剑柄,两眼紧紧盯着头顶动静。 忽然之间,一道黑夜白昼一样的光辉刺入他的双眸之中。紧接着崖壁上传来群猿的惨叫之声。 静夜一下又被打破,可是却比他们暗袭灵白猿时更加惨烈。 他只是听声音就知道外面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会是谁?难道是小队有人逃出生天后向兵营里找来了救兵?” 李木木看不清外面的动静,只觉得有一道白影时隐时现闪过眼前。 “纵使有支援到,四境的金面白猿又岂会放任他人斩杀自己的子民?” 正思索间,惨叫声戛然而止。 李木木屏气凝神,他能感受到一股从未遇见过的强悍气息充斥在这片天地之间。 “唰唰唰……” 一个白里带红的雪球从头顶的密冠上坠落下来。 李木木定睛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掉落下来的白影不是他物,正是足以与初入四境修士抗衡的金面白猿。 生机尽断,形神俱灭。 四境之内同境对敌往往都要一番苦斗才能分出胜负,可是这才片刻功夫,一尊金面白猿竟已经彻底死亡。 来者必然已经跨出了超越四境的那一步。 “嗡!” 山石崩摧,天地共鸣。 下一刻,一柄雪白小剑裹挟着冰冷无情的气息破开李木木的所有防御透入他的气海丹田。 气海丹田刹那破碎,执法大将设下的禁制随之瓦解。浩瀚磅礴的元气陡然运转起来,可是这些运转起来的元气却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破碎的气海丹田完全承受不住忽然狂暴的天地元气,呼吸之间,破碎的气海丹田彻底化作粉末。 柔骨剑结成的剑网之上有一个一指宽的小洞口。 李木木双眼无神,他透过那个小洞向外看去,只见一柄小剑如幽灵一般悬立着上下摆动。 剑宽一指,剑长三寸,其色如霜雪,其质似鹤羽,见之身寒,握之冰心。 “美人九剑,雪肤剑!” 李木木有些难以置信地俯下身子,剑风已将他一身衣服绞得粉碎。 看着肚脐之下那个因为被冰雪封住而不见血液流出的通透伤口,他右指微微颤抖起来。 他李木木的意识绝对清醒,甚至因为雪肤剑贯穿气海时留下的寒意而更加清醒。 他实在想不明白,他有那么多次感觉自己一定会死,可是最后都逢凶化吉。 “你是凤凰命,死不了。” 女帝的话,他差点就信了。 可是这一次,他明明感觉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却又意外地…… 雪肤剑迅速消失。 李木木缓缓坐下。 外面没有下雪,有柔骨剑罩着,就算下雪也落不到他的身上。 然而他的身体上却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花。 雪花剥落,柔骨剑凝成的剑网之中已经没有李木木。 一尊金骨孤零零地坐在其中。 这一方世界又重回到他与春伽几人还未来时的寂静。 浓浓的夜色下,连风声也听不见一点。 …… “他真的死了?” 执法大将一脸严肃坐在高台之上,那个与李木木同行的秀气兵卒完全匍匐在地上。 “我看到他们都被那只诡异的白猿打死了。” 红袍副将一声不吭站在大将旁边,他的脸色同他手中的魂玉一样黯淡无光。 “知道了,你先下去歇息。” 对于李木木的死讯,执法大将不得不信。 他能感受到他留在李木木气海丹田中的禁制已经破碎,而且又有证人作证,还有魂玉为信。 李木木已死这件事就如同他玷污了孟家媳妇、残杀孟老瘸子一般证据确凿。 “林副将,你马上将此讯传回长安。” …… 长安城下了一场百年难见的大雪。 洁白无瑕的雪从白天一直落到深夜。菊花金城一夜间变成了梨花雪城。 杨萧萧穿了一身猩红血衣坐在桃花院院子里的桃花树上。 “好俊的美人,我还以为冬日里桃花就开了呢。” 柳如烟从屋里走出来,她仍是寻常的装束,仍是寻常的媚态。 “如烟姐,李木木他……他好像出事了……” 柳如烟脸色一变。 “怎么……” 杨萧萧摊开手掌,上面是一个缺了一角的铃铛耳坠,她捏起来摇了一摇。 没有声音,院子里安静得可怕。 惨白的雪色之上,连北风也停止了呜咽。 “我第一次见他时,这灵犀坠被他弄坏了一角,上面也锁住了他一缕气息。” 少女的声音有些呜咽起来。 “可是,就在刚刚,他的气息却消失了。” “会不会是……” 柳如烟想说什么,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 “他死了?” 国相府里,一人一道端坐在雪里下着棋。 道人落下一子。 “死了。” 杨国相捏住一枚棋子,久久不下。 “死了好,邪魔孽子死了好。” …… 极北之地…… 西域魔国…… 甚至是那人迹所不能至的东海之中,同一时间都产生了轰动。 这一夜,圆月忽然化作残月,星辰无光。 天下为之哗然。 第305章 黄泥月下生青莲 声声慢: 琼楼气海,玉宇丹田,昔年毁于雪剑。 暑往寒来三载,不闻人烟。 清辉皓月护佑,黄泥中,长出青莲。 可恨呐,生死簿,分明写着少年。 万丈黄泉惊险,红艳艳,何人笑谈此间? 转过朱桥,却见一方紫殿。 原来世间点点,总有人,守着岸边。 夜雪客,姓名不传有谁怜? ——题记 那一夜,皓月清辉悉数落于少年金骨之上,百万里河山为此短暂陷入无尽黑暗。 随后皓月复出,却诡异地从一轮圆月变成一弯残月。 这一切已是三年前的事情。 对于这些无关欲望的事情,人总是健忘。他们之所以还记得这件事,是因为自那夜之后,高悬在世人头顶的明月便再没圆过。 又是一年寒冬,湿州的西北风刮得比往年要急一些。 湿州屯兵城外不到百里处是一道三山交汇形成的沟壑,世人称之为——落月沟。 此处的月光比别处要亮上许多。 可是三年前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鬼婴沟。 三年前此地异变突生,到处都充满诡异。也是三年前,一道光辉落下,诡异如同被净化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莫名的圣洁。 落月沟内,一处石崖之下长着一棵参天大树。如此显眼的大树三年来却从未有人发现过。 因此自然也没有人能发现树上挂着的一个雪白的巨茧。 雪茧之中盘坐着一尊金骨,金骨之上泛着一层淡淡的月华。 这金骨便是李木木。 在李木木的金骨胸膛处悬浮着一块土黄色的骨骸,它被三色的火焰托举着。 森白色玄阴火、血红色凤凰火、玄青色灵龟元气融合火…… 在火焰的炙烤下,黄骨逐渐融化成粘稠的泥浆滴落在李木木的双掌之中。 此骨正是无涯观观主所说李木木胸前多的那块骨。 至于这块骨的来历,那些人似乎都不知道,却又隐约能猜到。 骨头如同金石一般融成泥浆落于掌上,只见泥浆之上摇曳着一株小小的青莲。 青莲未开,只是胖嘟嘟的一个花骨朵。 子时,月挂中天,月色最浓,月华最盛之时。 只听得窸窸窣窣的微弱开裂声响起,胖嘟嘟的青莲逐渐绽放。 青莲开,天地共鸣,似是为新生的欢呼。 青莲之中是一个莲花座,座下是七粒莲子,座上则是一个只有小指大小的婴儿。 他四肢蜷缩着,粉嫩的身体虽着微弱的呼吸而起此彼伏。 这自然不是婴儿,而是一道灵魂体,是李木木重构的灵魂体。 三年前的那一剑贯穿了他的气海丹田,同时将他的肉体与灵魂粉碎。 在这一击之下,他原本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可是当飞剑离去之后,那一轮明月却舍弃清辉封锁住了他的灵魂碎片。 破碎的灵魂碎片依附在胸前的黄骨之上,黄骨经三色火焰的煅烧融成泥浆,附着其上的灵魂碎片也一同被融化。 断剑重铸,借莲重生。 这一道微弱的魂灵却附带了一股锐利而神圣的气息。 月沉花闭,月生花开,如此轮回。 八十一日后座下七粒青莲子被吸收殆尽。李木木缓缓睁开双眼,斑驳的记忆如浮光跃金一般在他识海中闪烁。 “这具金骨是我的?” 他化作一道流光闪入金骨眉心之中。 “李木木,我叫李木木……” 越来越多的记忆开始如夜草飞萤一般惊起,最后交织成一个完整的记忆球。 金色的骷髅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他先是摇摇双肩,抖抖双手,好在骨头粘的牢固,丝毫没有要散架的意思。 可是他的肉身已经被雪肤剑一剑毁去,虽然靠着皓月清辉聚拢了灵魂碎片,又借助黄泥青莲重塑灵魂,但是只有灵魂的金骨毕竟不是称之为人。 甚至连鬼都称不上。 难道要去夺舍一副肉体? 李木木用没有眼球的眼睛看着自己双手,其实他什么也看不到,不过是借助神识探测构造出双手的模样。 先不说夺舍有违天道,就算他要逆天而行也没有这个本事。 “对了,道藏古碑上或许还有其他方法。” 心念及此,李木木当即收敛神识反观自身。然而令他感到失望的是道藏古碑虽然被保存了下来,可是上面被点亮的功法秘技却都在灵魂重铸之时消磨干净。 “那我之前学的那些功法呢?” 李木木忽然想到这一点,他下意识想要操纵掉落在地上的柔骨剑。 见到柔骨剑毫无动静,他这才想起自己不仅被摧毁了气海丹田,更是连一具像样的肉身也没有。 念及于此他不禁咧着个大嘴笑起来。 对此李木木倒没有过多担心。经此一事,他心境精进,于是宽慰自己道:“既然连大能操纵的神剑都没能将我彻底杀死,那么一切自然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正在他坐在树杈上大口嚼着没有任何味道与感觉的玄阴果思考着自己如今模样该何去何从时,灵猿古树却发生异动。 下一刻,一个诡异的黑洞突兀出现在他面前。 李木木虽看不见却能感知到其中蕴含的诡异气息。他忙抓起手边的柔骨剑,心中暗骂一声道:“他娘的,又来是吧!” 这股气势丝毫不弱于当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雪肤剑。 “咻……” 还不等他有所应对,黑洞陡然爆发出强大吸力将他吸入其中。 五色的光彩流转,转眼之间李木木掉落到一片镜湖之前。 这片镜湖并非一体,而是由九块形状颜色各异的泉井紧密结合而成。 如果李木木能够看见的话他一定能一下认出在他正前面的那口泉井——黄泉。 而这九口泉井对应的正是酆、衙、黄、寒、阴、幽、下、苦、溟这九泉。 “你来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直接在李木木的识海中响起。 在九泉彼岸,一个一身血红长裙的女子静静站着。她璀璨星眸落在对岸的金色骷髅之上时,如顽石雕刻的精致脸庞上弹动着微弱的节律。 “您认识我?” 李木木是一具被粉碎了气海丹田的骷髅,不仅口不能言,甚至连通过引动天地元气振鸣传音都做不到。 这句话只在他的识海中闪过。 可是当这句话在识海中闪过时,那女子的声音当即响起。 “我不认识你,却认得你的气息。” “什么气息?”李木木问道。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 “你是李青莲的孩子。” 李木木知道这个身份很是敏感,而且不知是福是祸。 然而他仍斩钉截铁道:“是,您认识我的父亲?” 女子点点头,“认识,他的一切事情我都知道。” 李木木握紧柔骨剑,剑上还有当年被雪肤神剑穿透时留下的一个剑眼。 “您能不能跟我细说?” 女子同样斩钉截铁道:“可以。” 李木木也是一惊,所有人对他父亲的过往都遮遮掩掩,似乎其中牵扯着天大的因果一般。 “你先走过来。” 李木木目不能视,他散开神识一扫,发现面前是一片气息混杂而诡异的混乱地带。 “我如何过去?” 女子回答道:“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万物虽有命,造命在自己。” 第306章 赤心搭桥跨九泉 女子的话已经说得明白,一切都靠自己。 可是他如今身无长物,除了这副金骨之外就只剩下手中缺了一口的柔骨剑。 李木木心思急转,他试探着走到神识能感应到的混乱旁边,旋即俯下身子伸出手试探着伸入混乱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面前就是黄泉。 “何方宵小胆敢窥探神迹!” 凶恶的声音在周围炸开,连平静的黄泉之上都泛起一层涟漪。 对方骂的很脏,可是李木木没有耳朵,听不见。 “是谁?” 他虽然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是手没入水中之后产生的元气波动反差却被他的神识敏锐感知到。 “杂碎,把你的脏手拿开!” 四周又响起洪亮的咒骂之声。 李木木收回了自己的手。然而这并不是他听到了声音,而是他不知水中深浅,贸然走上去很可能会一直往下掉。 毕竟人可以游泳,但是骨架却绝没有游过去的可能。 思索片刻,他忽然发现自己很蠢。 下一刻,晶莹剔透的小人从金色骷髅的眉心中钻出。 周遭景物一时间都颜色分明鲜活起来。 李木木看着自己面前的九色九泉,很快便猜到它的来历。再抬头望向彼岸的红衣女子。直到此刻他才理解她话里所说的“自己”是谁。 “他”不是这副金骨,甚至不是依附到这副金骨后的“他”。 自己的骨骸尚且是外物,更何况是“外物”之外的其他外物? 李木木一时念头通达,心境清明。 “谢前辈指点。” 他说话间便跨步朝对岸走去。 相对于宽广的九泉合泉而言,李木木的灵魂体显得格外小。而且他发现,虽然自己是悬浮在空中,可是脚却一直踩在水上。 无论他如何挣扎向上,自己总脱离不了脚下泉水 而且他依附在自身金骨上时,灵魂丝毫不受九泉泉水的影响。可是当他以灵魂本我踏足泉上时却能感受到直入灵魂的痛苦。 很显然,这九泉之力只对灵魂产生效果。 靠金身跨不过这泉,舍金身也熬不过这毒。 李木木有些迟疑,有些担心,有些恐惧、有些猜忌…… 在齐源洞天的那一口黄泉之前,剑灵曾跟他解释过九泉的来历。修行者想要挣脱生命桎梏就要不断向上修行,然而凡修之路终有尽头,唯有飞升方能解脱。 飞升乃是一件死地求生的险事,飞升者百不存一。过九泉,是李木木知道的唯一能飞升失败而存一线生机的途径。 究竟怎样的人才能过九泉? 李木木在对岸想了许久,那女子也在彼岸等了许久。 …… “你的确很聪明。” 穿着血红长裙的女子双眸紧盯着眼前这个散发着淡淡月华的拇指大小人。 “或许是我之前太聪明,总想快,总想走捷径,直到经历真正的生死我才知道,无论走得多快前面总还有人。” 红衣女子笑了起来,一个人如果不经常笑,除了不爱笑就只剩下笑得很难看一种可能。 她笑起来却如月下白莲轻绽一般自然而圣洁。 红衣女子道:“我为你能跨越九泉而感到高兴。” 李木木闻言回首来时路,九泉之上多了一道朱红的拱桥。 原来女子口中所说的自己,既不是依附在金骨上的“他”,也不是脱离金骨后满身杂念的“他”。 有那么一刻,他想起许多故人。 裴柳负剑远游,寻的不是能助他突破至剑痴之境的《四象剑经》,他要找的也是自己。 柳如烟姐妹弃万千追求如粪土,弃的不是别人而是满身杂念的自己。 学宫大比时以一道“解”字诀破四境而出四境的碧血丹心,解的不是自己的肉身,更是与“自己”的释怀。 “自己”究竟是谁? 也是那一刻,他的心纯粹到了极致,纯粹到了近乎“空”的境界。 不知觉间他一步迈出,不足一寸的一步却仿佛跨越了十万八千里。 九泉,一步跨过。 他身后只剩一座赤子之心、朱红之桥留与后人。 李木木盈盈笑道:“我也为我‘自己’感到高兴。” “你现在知道你母亲为何给你起李木木这样一个俗气的名字了吗?” 红衣女子忽然问道。 见到李木木摇摇头,她解释道:“因为她不想你像你的父亲一样,可以说她是害怕你走上你父亲走过的道路。” 她转过身,面前出现了一座紫色的大殿。 “你的父亲,一代剑仙李青莲之所以会落得那般结局,就是他实在太聪明。” 红衣女子徐徐走入大殿之内。 “他这一辈子,同辈无敌,同境无敌,自诩为——天上神仙也不如。” “他是骄傲的长安城里最骄傲的长安人。” 李木木像一只不会说话的飞鸟一样紧随其后。 “可是骄傲的人总有一个毛病。” 女子接着道:“他们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既护得住苍生也爱得起家人。” 紫府之内只有四面紫色的围墙,除此之外连一花一草,一桌一椅都没有,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家徒四壁。 “请坐。” 红衣女子摆了个手势,随后卷起长裙坐到地上。 李木木迎面对坐。 “我刚刚讲到哪了?” 李木木脱口而出道:“鱼跟熊掌。” 红衣女子灿然一笑道:“的确,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你知道你父亲当年为何被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围杀吗?” 李木木摇摇头,“我连是谁参与那场围杀都不知道。” 女子浅浅低眉,“文渊阁的执鞭夫子、圣裔朝廷的国相、道门正统,以及一些四境的家伙……” 她叹口气转移话题道:“谁参与的围攻其实并不重要,因为当时李青莲的处境是天下皆欲杀,这些人不过是借着天下人的愿望行利于自己的事情。” “你知道为何他那样一个绝代剑仙会落得人人喊杀的下场吗?” 李木木暗暗记下着几个名字,文渊阁,国相,道门正统…… 见到少年不语,红衣女子似是看透了他的所有思虑,不过她并未说什么。 “他入了魔道。” 女子自问自答道,他修习魔功,走火入魔一夜屠尽一城之人。 李木木吃了一惊。 女子紧接着问道:“你不问一下这传闻是否是真的?” 李木木想到自己在西陲时也施展过魔族的能力吞食魔尸上的元气。 后来在江南小镇,以小孩模样的示人的曾先生曾说这是草木剑诀变异的结果,而且他说他还遇见过有同样境遇的人。 “修为通天,下场极其惨烈……” 当曾先生的话回响在耳边时,李木木忽然想到曾先生所说的那个朋友或许就是他的父亲——李青莲。 第307章 万物由来皆一气 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需要红衣女子明说。 李青莲修行魔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是说他走火入魔一夜屠尽一城之人却是一个“阳谋”。 邪修开杀戒往往要杀便杀无需理由,那些自诩名门正派却不行,他们必须师出有名。而所谓的的“正名”是否正,非当事人不得而知。 女子如同修得他心通一般洞穿少年一切想法。 “当年一战,李青莲刹那悟因果,一步入五境。以他那般境界纵使不敌也完全有机会逃走,可是他却没有那么做,你知道为何?” 李木木道:“那年恰好是我出生之年。” 红衣女子认可道:“不错,不过这只是其一,另外一个原因是那些不要脸的家伙想不到他会临阵破境,为此他们便挟百万平民以制青莲。” 那一战的结局已成历史自不必说。以李青莲的聪明才智,他绝不会在亲人与苍生两者之间做任何幼稚的选择,因此他打算全都要。 全都要的结局往往又是全都得不到。 已成定局的历史却证明,大概率的意思只是概率大,而并非绝对。 李青莲护下了亲人与苍生,他既守护住了两个人,也守护住了那百万人。 只不过,雨落下,湿了伞。 他的死,让一个女人感到刻骨的悲痛,让千万凡人感到由衷的愤怒。 悲痛的人悲痛于他的无情逝去,愤怒的人愤怒于自己被人耍猴一般利用。 悲痛的女人将其隐忍着带到西陲的一个小山村之中,而这份愤怒则被发泄到那些名门正派身上。 人们淡忘了李青莲还有一个遗子,争相传颂着他的伟大事迹,与其相反,那些名门正派则被钉在虚伪的耻辱柱上。 悲痛是否真的因为隐忍而消散?愤怒又是否会因为有发泄时留下的痕迹而被记住? 李木木转身钻进跨过朱桥而来的金骨中,他低头空洞洞地看着手中的柔骨剑,沉思良久。 “前辈,您是否有肉白骨的……途径?” 他已经看出这女人的不简单。正常的女子此时应该流连在长安最繁华的街巷,而不是像她现在这般,像是高宅大院面前丢失了同伴的石狮子独自镇守庭院。 “你能跨越九泉来到彼岸,灵魂已经彻底重生,而且只论神识的话已经达到了四境。不过很抱歉,我能肉白骨却不能亲自为你肉白骨,这是规矩,无论是谁也没有资格去破。” 李木木有些失望,不过想到自己不仅没死反而有着四境神识,心中不悦顿时烟消云散。 “不过我倒有一份肉白骨的机缘赠予你。” 李木木闻言眼前一亮,当即开口道:“还请前辈点拨。” 红衣女子也站起身来,围着四面紫色的围墙徐步而行。 “从此向南不远是蛊灵门的地界,那里的圣女是我们的一具化身,而且据我所知,那丫头还与你有些交集。” “幺妹是您的化身?” “这很稀奇吗?” 红衣女子盈盈笑道:“一个人守着这几口井,很寂寞的,闲极无聊自然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因此偶尔凝一具分身出去走走也是情理之中。” 怕李木木有所误会,红衣女子忙补充道:“身外化身已不是我,我只知凭借与她的那一缕联系共享她的所见所闻。你若见到她时,她还是她自己。出了此方天地,万般事物各自有命有运,我无权干涉。” 李木木环顾除了四堵紫墙之外再无他物的“宫殿”,心中满是不解。 “您在此守着九泉,是像传闻那样镇守作恶妖龙,镇守天下气运吗?” 红衣女子淡淡道:“区区妖龙何须我我来镇守,于此方天地,纵使北国的那位改经人亲临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李木木也是好奇,那位令剑灵与娲娲姐都无比忌惮的改经人究竟是何等通天修为。 红衣女子道:“六境之上,缥缈之境。” “修行六境不是已经是极境了吗?” 红衣女子遥望北方,良久后方才道:“道修忘境、书生天心、灰魔、妖皇……六境的确是修士的极境,可是万物有变,极境之上仍有一境为天道所容。因无所命名,我们只称之为缥缈。” “能达到这一境界的,正常来说只能有四人。这四人不死,后辈之修士纵使再惊艳绝伦万古难遇也无济于事。” 原来这四人各秉一气而生,没有此气,六境便是终点。 红衣女子说完停在一面紫墙之前,她双目含光抬手触向墙面,周围的景色随之变化起来。 夏至秋替,秋华冬寂,冬尽春来,春来花开,花开花败,落花成泥,泥上生草,腐草化萤,萤飞入夜,夜悬明月,明月清风,风送荷香,荷香夏至…… 万物所秉天地之气,万古以来不增不减,不净不垢,不死不灭,只是万物受其形式不同、时间不一,因此所呈现出来的也迥乎各异。 这个感觉与无涯观下藏云村中的小世界一模一样。 空间无垠,时间无限,天地万物靠着这一口气演变出恒河沙数的无量故事。 “何为命?” 一个奇怪的声音突兀地在李木木的识海中响起。 “复命归根,玄妙恒生,致虚极,守静笃……”道藏古碑上缥缈之声又响起,李木木癫狂的神思渐渐宁静下来。 “你走火入魔了。” 红衣女子开口道:“吹万不同,咸其自取,虚心静气,固守本心,我带你来原本只是想让你看清修行者所依赖的天地元气就像普通人吃的瓜果蔬菜,稻麦肉荤一样,看似有增有减,其实内在数量完全没变。” 她摇摇头道:“你还是太聪明了,人有慧根自然是好事,可是智慧越高烦恼越多,烦恼越多排解烦恼所化的心力就越多,心力有限,一旦消耗殆尽便会陷入痴迷。” 李木木打趣道:“所以越聪明就会越笨,越笨反而越慧根,可是越有慧根就越聪明,越聪明就……” 女子失声一笑,“你,如果能笨一点的话,未来的路肯定能走得更远。” “未来谁又知道呢?” 女子只是一笑却不做回答。 二人继续向前走,前面出现了一层浓浓的迷雾。 红衣女子轻摆衣袖散去云雾,一幅肉眼难以捕捉的战斗画面当即浮现在眼前。 第308章 并非人间无风雪 并非人间无风雪,只是每一个风雪夜都有人守着。 ——题记 昔日在西域魔族境内,书童谢英姿为抗天罚,以五丁拳蛮力破天。青天一破,上苍金光当即似金汤倾泻人间。 金光并非纯粹的金光,而是十数尊想要趁乱闯入人间的仙人。 苍老的声音响起,化作金光的仙人瞬间殒命,神念散落人间,随即引得天下豪强争抢。 天门之外,一二十个四境的大修行者齐聚。 强闯天门,却又死于天门之外。 “人间似是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红衣女子问李木木道:“你看见了什么?” 李木木清晰看到,那些陨落在人间的仙人化作精纯的神念,那些丧命于天门之外的四境大修行者却化作本源元气反哺这片天地。 “那神念我也侥幸获得过一缕。” 红衣女子叹气道:“那是你的机缘。当年为了争夺那些散落人间的神念,不知多少三境四境悄然殒命。” 此话一点不假。当年李木木才拿到神念便有个什么玉楼江家的俊俏青年前来讨要,随后被娲娲姐一剑刺死。 同来的还有人精苟老、玄犀宗、临渊阁等一众势力。不过都被他同柳如烟一道合力斩杀。 最后来的那八个四境更是被天涯村的六位四境结六合剑阵一剑斩杀。 这么算下来,只是一缕神念争夺便损了八九个三境之上。 “你不知道的是,那其实是北国那位改经人设的一个局,为的就是让现存的四境大修行者互相残杀。” 李木木抢答道:“他之所以那么做,想必是想让那些被四境大修行者剥夺的本源元气重回这片天地。” 红衣女子显然有些惊讶,不禁感叹道:“你果然很聪明。” “但是你知道为什么他要那么做吗?”红衣女子接着问。 李木木稍作思考后猜测道:“我想他应该是想要这些本源元气为他所用。” 二人继续往前走,红衣女子点头道:“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却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样。” 李木木沉默表示不知。 “我跟你说过,这天地间有四个逾越六境的缥缈之境,我是其一,北国的改经人同样是其一。我们都有各自的责任,而他之所以那么做其实是出于他责任的考虑。” “他的责任?” 红衣女子郑重道:“镇守天上人间。” 李木木被这简单地不能再简单的六个字震撼住,久久不能言语。 经过红衣女子一番解释李木木才知道,在改经人未镇守北域之前,修行者破四境并非像如今这般困难。 然而随着四境修士越来越多,他们所占据的本源元气规模也越来越大。天地之间本源元气本就有限,在修行者的多,在其他万物上的必然就少。 本源元气分配失调之后,天道法则运行逐渐脱离正轨。 虽然如此,破四境的修士毕竟还在这片天地之中,纵使他们有着漫长的寿命却也有油尽灯枯之时。 枯荣交替,落叶归根,天道法则仍能自行修正并且稳定运行。 可是后来,四境的修行者已经不满足于现状,大量修行者逐渐研究如何超脱生命桎梏。 超脱生命桎梏的途径自然是——飞升。 一时之间,天门如家门,进出只是寻常。 大量破四境的修士带着本属于这片天地的本源元气“外逃”。 本源元气真正流失,此方世界陷入了丧失本源的险境。 也正是那时候,改经人“叛”出圣裔,带着七名信徒进入北域。他们为灵兽点化灵智,传播真法正途,由此形成了能牵制其他三族修士的第四族——妖族。 “他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红衣女子由衷感叹道:“他有绝对的理性,却又怀着无上的悲悯。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找到这两个对立矛盾之间的绝对中点。” 她仰起精致绝美的脸庞,叹气道:“或许这就是上一任镇守者甘心让位于他的原因吧。” “所以北国的哪位改经人创立妖族,篡改天下万法,设局引战都是为了阻止修行者破境飞升后将天地间的本源元气带走?” 红衣女子抿了抿嘴,勉强道:“不完全对,不过也可以这么理解。” “他为何不仅阻止修行者飞升,还要阻止仙人降临?” 红衣女子正色道:“这是他作为镇守者的职责,我们四人都能感觉到,一场反入侵之战,在所难免。” “入侵?” 女子悠悠道:“过去未来,天上人间,死生轮回,因果循环。” 究竟是何入侵,她未曾明说,二人走出紫墙重回院落之中。 “你该走了。”她开口道。 “去蛊灵门?” “是的。”她补充道:“入此殿,直达人间。” 李木木抬起双手行礼道:“谢过前辈!” 他大踏步朝着紫殿走去,就要跨过那道门槛之时却听见身后女子开口道:“对了,把那剑还给我。” 李木木转过身抬起柔骨剑道:“前辈说的是这把?” 红衣女子道:“出了这,火凤虽不再属于我,可是她的剑既然有缘回到这,也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从此话中不难猜出,名震一时的火凤剑仙也是这红衣女子的一道化身。李木木都有些怀疑,齐源洞天内遇见的武曌也是她的化身之一。 女子接过剑,望着剑上那个小小的缺口道:“你能到此,是我允许你来,你会到此却是天命造化,这剑上的《四象剑经》你且拿去吧。” 她说话间向着李木木的眉心弹过来一个光球,识海中的道藏古碑之上旋即亮起一束耀眼的光芒。 不过当日为了护你这副金骨,《四象剑经》自毁了一页,这也是天命使然,强求不得。 “对了,你是不是没有剑使了?” 红衣女子半天才想起这么一个重要的问题。李木木本想客套一下,不过他怕这女子脱离凡尘不懂人情世故,万一把他的客套当真话,那岂不是要吃大亏? 于是他赶忙咧着嘴笑道:“正是,如果前辈能另借一剑就最好不过了。” “古之剑修大能多使剑丸,东海掌剑那位曾将两枚剑丸寄存于我这,久不见来拿,想是忘了,今日我就顺水推舟送与你吧。” 女子说罢从袖中取出圆眼般大小的两个弹丸丢到李木木手中。 李木木接在手中,只觉寒气直刺入识海,千刀万仞耳边齐鸣。他收了放在纳戒之中又向着女子称谢。 “不必谢我,娲前辈若醒来,替我跟她道声安好。” 李木木还想说,却被一股力量强行推入紫殿之内。 “前辈,我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你呢!” “风雪夜归人,何须知姓名。” 第309章 妙道生机铸仙躯 “长老,外面来了一具金色的骷髅,他拿着悬赏榜说是能解决圣女身上的问题。” “带他进来。” 一个长得像是癞蛤蟆与绿青蛙结合体的精壮老头摸着他那满是疙瘩的脑袋坐在大厅右侧的最末端的椅子上。 “怪事还真是多,上次来个只有一半身体的,这回直接来具骷髅。” 不过自家圣女情况很是不妙,门内那点家底手段都试完了也不见效果,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冒着风险张榜寻访天下奇人异士。 “前辈,这位是我们蛊灵门的十二长老——黎诡。” 李木木拄着一根紫色的拐杖捣捣腾腾地摸索进大厅,手法虽略显生疏,行动却很是从容。 黎诡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问道:“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在下李木木,听闻贵圣女身体抱恙,按悬赏榜上所写,想是融合某种奇异法器时出现差错。在下游离天下,这类症状也曾见人治过,因此斗胆前来争这份悬赏。” 李木木手中的拐杖并不简单,乃是当日红衣女子赠予他的两枚剑丸中紫色的一丸。 剑丸不仅变幻万千,更是能直接与他灵魂产生共鸣,因此他能通过剑丸实现听、说、感知等操作。 听到李木木准确说出圣女的患病根本,黎诡也是眼前一亮,当即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来扶着李木木坐下。 “此番得遇道友,是我蛊灵门之幸,若道友能治好圣女的病,除了榜单上所列报酬之外,老夫自掏腰包赠予道友一件仙器,还望道友竭尽全力。” 黎诡也是没有办法,圣女之事牵扯重大,一众长老都已外出寻医,他这留守的压力一点也不比其他长老少。 李木木道:“既然如此,在下必定竭尽全力。” 二人客套一番后,黎诡便亲自将李木木带到幺妹闭关之所。 通过感知,李木木能感受到面前有一座构造纷繁复杂的多重禁制法阵。 黎诡取出信物通过层层法阵最后来到一间潮湿的石室之前。 “前边就是圣女的房间,老夫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只需跟圣女说明来意,她自会放你进去,老夫静候道友的好消息。” 黎诡丢下此话当即以最快的速度飞离此地。他一点也不担心一个陌生人会对自家圣女图谋不轨,因为这几年来死在幺妹手中的四境大修行者已经有两个。 若论危险程度,此地已然不亚于那些赫赫有名的凶地。不过这些事情他自然不能跟李木木说,免得把人吓跑。 “外面的,是治病的还是有病的?” 幺妹似乎无论何时无论对谁都是这样一副玩世不恭的语调,丝毫看不出她如今是危在旦夕之人。 “在下有点病,也会治点病。” “在下有病的话,那就到上面来。” 幺妹咯咯咯笑了起来,随后李木木只感觉一股拉力把他拎小鸡一样向上拎起。 她像是欣赏一件了不得的立体雕塑一样围着李木木津津有味地打量起来。 “这几年稀奇古怪的人我见得多了,这金色骷髅我还真是头一次见。” “哎,你没有眼睛看得见吗?耳朵也没有,应该听不见我说话才对呀,你没有舌头刚刚是怎么说话的……” 李木木手中的紫色拐杖也有些受不了幺妹的嘴炮狂轰,不断颤抖起来。 他抬起右手让幺妹暂时歇息一下。 幺妹的嘴虽然停了,手却不老实在李木木的金色骨骸上敲敲打打。 李木木不管幺妹的动作,缓缓道:“玄奇子、器奇蝉、妙道生机……” 听闻这几个名词,幺妹动作一顿,眼前一亮道:“你是谁?” “一个不愿意吃干蝎子的少年。” 幺妹瞪大双眼,跳起来一巴掌拍到李木木肩上,兴奋道:“你是李木木?” “那不然呢?” 李木木无奈道。 你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跟鸭子一样。 幺妹哈哈大笑起来。 “离了本姑娘以后你混得真惨,连皮都给人剥了。” 李木木很难过也很欣慰。难过于自己跌跌撞撞来看老朋友非但没有得到关心反而被嘲讽了一番,同时又欣慰于幺妹仍然跟三四年前一样无所顾忌,随心所言。 “你这丫头也好不到哪去嘛,我一路走来听到的除了征兵消息之外就属你们蛊灵门张榜求医的消息最多了。” “妙道生机究竟融合得如何了?” 李木木随即给幺妹择重粗略讲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不过对于幺妹是那神秘镇守者化身一事他选择略过不提。 “那个人既然叫你来寻我,应该是想让我借助妙道生机替你重塑肉身,不过你运气真的差,当年就一直被人追杀,现在你又来得不巧,妙道生机已经被我融合进体内,而且想取也取不出来。” 李木木打断她的话道:“我都说了,我既有病也会治病,那镇守者悉知悉见怎么会不知道你如今的状况,叫我来既是治我也是治你。” 幺妹有些不相信问道:“你知道如何压制妙道生机?” 李木木故作玄妙道:“山人自有妙计。” 幺妹抓起李木木的手掌跟自己击掌道:“没事,听你的。” 对于李木木,她仍像之前一样信任。一个自身难保仍不弃爱人之心的人,并不是菩萨就是傻子。 菩萨跟傻子都不会有害人之心。 “需要多久?” “少则三五月,多则三五年。” 幺妹故作惊讶道:“那么久?要是结了婚,孩子都能学小狗骗人了。” 李木木也开玩笑道:“怎么,都三四年了,你还惦记着要我当上门女婿呢,要馋我身体也得先帮我重铸肉身好吧。” 对付幺妹嘴巴的最好方法就是说对方的话让对方无话可说。 “你!” “诡爷爷,麻烦帮我护法,一年半载之内都不用担心我。” “丫头,可以吗?” 幺妹大声喊道:“可以的,我相信他!” 没有后顾之忧后,幺妹当即拉着李木木向自己住处走去。 “你最好快一点,我这除了干蝎子可没有其他吃的。” “你,不是吗?” 李木木打趣道,他想把要幺妹的路彻底走死。 “你……流氓!” 李木木收敛神识反视自身,那块静静伫立在识海之中的道藏古碑之上有一团温热的光芒。 红衣女子说那是残缺的《四象剑经》,可是李木木后来自己查看时才知道那不仅是《四象剑经》更是解决幺妹身上问题以及重塑自身肉身的关键。 第310章 只此人间走一遭 行舟匆匆过千山,人间只此一遭,且多走走。 ——题记 皓月清辉护娇躯,李木木以三道灵火煅仙器分解出妙道生机中的生命本源。 他随后以青莲为引,一粒青莲子为基,最后将磅礴生命本源自先天缺骨处灌入。 生命之气入体后先成混沌,双目瞬息生成。只是目中尚无精气神,因此目不能视,只是一双废目。 第十日,本源元气流转,守青莲元魂,生血。 二十日,血液循气成脉,又五日,血脉遍及周身,再五日,血脉始生元精。 六十日,气脉凝实,精血最盛,金骨精髓始生。 精髓生蜕六次,一次耗时一旬。 至第一百二十日,精髓流转周身206骨,骨始有生气,血中骨与脉中气血互为牵引,筋始生。 又过百日,筋骨紧密,毛发先生。 毛发生长一日后人皮随即长成。 全身气血骨髓通过气脉汇于双眼,眼中即有精气神。 至第二百二十二日,李木木睁开双眼,一青一紫两道光彩流转其中。 自他被雪肤神剑斩杀四年之后,这方世界的颜色终于再一次鲜活明亮起来。 李木木双眼湿润,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让他心头一紧,鼻子一酸。 他双目含情看向面前紧闭双眸的少女。四年过去,她漂亮了许多,从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片子变成了一朵笑在春风里的粉桃花。 而在幺妹微微隆起的胸前,一块散发着玄奥气息的树皮如同挂在蛛网上的落叶一样轻微地摇晃着。 二人似乎是心有感应,幺妹缓缓睁开双眼。 看着眼前陌生里带着一点熟悉的味道的青年,她狠狠歇了一口气,随后又闭上双眼迎头倒在李木木的怀中。 …… 两天半后…… “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不?” 俩人坐在床沿上吃着玄阴果,原来这果吃起来不仅异常甘甜还冰爽清脆,李木木都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多摘一点。 当时红衣女子将他传送出来时落在了灵猿古树上。他也是念着贼不走空的道理才盲眼摸索着摘了十来个,又用树叶包着一路带来。 “既然你的问题解决了,我的问题也解决了,那就到处走走呗。” 幺妹咬玄阴果的动作稍稍一顿,随即又开玩笑道:“你现在气海丹田被废,跟世俗的普通人没有区别。我听诡爷爷说现在天下动乱不安,你长那么好看,不怕又被人剥去你这漂亮脸蛋?” 李木木闻言故意凑到幺妹耳朵边轻吐气息道:“难道你还想我留在这当上门女婿不成?” 幺妹将咬了一半的玄阴果塞到李木木口中佯装得意道:“有何不可?” 李木木又咬了一口,有些落寞道:“其实过普通人的生活也挺好,在走马峰那会儿,人会口渴、会饥饿、有欲望。渴了喝水是甜的,饿了吃肉是香的,对比起来,那时候的世界反而更加真实。” 幺妹抢过一个新的玄阴果,笑道:“你猜几岁呀,一说话感觉就跟那些千年老妖怪一个味道。” “少年郎,要走就像风,无所顾忌,要留就像竹,坚定不移。” 李木木以鲁肃看吕蒙的眼神看着幺妹,惊讶道:“可以呀小丫头,回来这几年没少读书吧,之前还说讨厌我们圣裔人说话一股书生腐儒味呢。” 幺妹噘着嘴傲娇道:“打算啥时候走?” “就今天吧。” 幺妹敲着李木木的脑袋佯怒道:“走那么急,是怕我们蛊灵门给不了你吃的还是怕我吃了你呀。” 李木木得寸进尺顶嘴道:“你们蛊灵门不是只有干蝎子吗?而且,你馋我身子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还真怕。” 幺妹忽然转过脸去认真地看着李木木溢彩流光的双眸道:“能不能晚两天走?这几年的故事你还没有跟我讲讲呢。” 李木木脸上绯红偏向一边含糊道:“我一死死三年,哪有什么故事好讲的。” “那你不想听一听我的故事?” 这句话只压在幺妹心头,虽然她说啥都心直口快,可是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李木木站起身来,将手中妙道生机放到幺妹面前道:“这个树皮还你,经过三相火的煅烧,你应该能与它完美融合了。” 幺妹也站起身来,把李木木伸出的手又推回去,浅浅笑道:“你拿着吧,这几年在它的温养下我的蛊灵体已经成长为圣蛊仙体。” “而且……” 幺妹满满咬下一口玄阴果后看着李木木道:“这东西其实本该是你的机缘,我当时算是骗了你。器奇蝉不仅是钥匙,也是获得妙道生机的信物。” 李木木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幺妹的脑袋,“一家人你我都不分,还说什么骗不骗的。” “不过这么说来还是我更需要他,万一哪天着凉了我还能把它烧了取暖。” 李木木贫嘴完还是即将妙道生机收了起来,本来还想送什么给幺妹,可是他实在穷。 他只有酒。 储物纳戒是幺妹通过蛊虫帮忙打开的。 “这坛是曾先生的寻春醪,不过只有二三十年、那是昆仑绛跟苏子美的烛寒,还有如烟姐的千金酒,鹤兰姐的万花酿。苍苍公主家的女儿红、这一整套是专门喝这船家的江上清风。还有圣贤居的、梅子坞的……” 李木木像是小孩子展示自己玩具一样一坛坛、一壶壶排开,这里面有许多酒是他费了好大心机才收集来的,就算再紧急的情况他也没舍得喝。 幺妹只站在一边耐心地听着李木木如数家珍的介绍。 “我也没有其他了,就送你这些吧,算是报答救命之恩。” 幺妹笑道:“算这次的还是上次的?” 李木木挠挠后脑勺道:“嗯——先算这次的吧,上次的下次再说。” “下次来,你给我好好讲讲你的故事好么?” 少年展颜一笑。 “好!不过你可要准备点好吃的,我不吃干蝎子的。” 少女面上含笑。 “好!不过你可要讲够三天三夜,我不听短故事的。” …… 李木木从蛊灵门谢礼中挑了几件寻常的,又讨了一个挎包装起来。随后挥挥手告别幺妹,如同当年告别裴柳一样潇洒向山下走去。 第311章 世上寻常一小家 李木木离了蛊灵门,一路兜转到青幽山脚下,看着寒风扑朔路险难行,他只得寻一户人家住下。 此处还是鬼族境内,又兼得圣、鬼双方连年交战,他一个缺失气海丹田的圣裔之人孤身行走多有不便。 好在村中民风淳朴,见他虽然是异族之人,可是却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最后由一户人家好心收留下来。 这家的主人姓石,家里三口人,两个耄耋之年的老人与一个不过二三岁的孙子。 石老汉的儿子年前死了,死在战场上。儿子死后没多久,儿媳妇丢下嗷嗷待哺的孩子远走他乡。 除了这三人之外,家里还有一只老黄狗,是石老汉的儿子在边关当兵时收养的。 后来儿子死了,上面的抚恤金没有发下来,只有这只老黄狗孤零零地叼着一个兔皮袋子从军营里跑了回来。 两个老人想哭,可是他们这个年纪,眼泪早已哭干。 至此之后,老黄狗就替着他的主人守着两个老人。石老汉跟石老夫人睹物思情,也把对儿子的思念寄托在老黄狗身上。 老黄狗也跟着姓石,叫石云。 李木木第一次见到石云时也被震撼到,虽然它鼻子与唇吻之间的毛发已经因为苍老而变得稀疏。可是它的腹部仍修长紧实,它的胸膛仍结实饱满,它的双眼仍有着摄人的锐光。 经过十来日的相处之后,石云也察觉出李木木并不是坏人,因此警惕性也大大降低,甚至允许李木木用一些美味的兽肉贿赂自己。 李木木闲来无聊总喜欢坐在门口一边看着远山柔软的云,一边摸着手边石云柔软的毛发。 这时候他才发现在石云的脖子上,在长长的柔毛之下挂着一个铭牌。上面是一个中年人的形象,他与石云一样有着修长紧实的腰腹,有着健硕宽广的胸脯,他的眼睛也同样充满锐利的光芒。 而且他的名字也叫石云。 上面还有一行小字:“鬼差石云,任百爪营左司,牺牲于小坡战役。” 石老汉拉了一张油光发亮的藤椅坐在李木木与石云之间。老人俯下身子抱起石云的脑袋,亲昵地将苍老的脸颊依偎在它的鼻子上。 许久之后,老人捋捋石云的柔毛道:“这狗是他巡边的时候捡到的,营地里规矩严,不给私自养。好在他跟那几个哥们关系都好得不得了,几个人就瞒着长官将狗养了起来。” 老人轻轻拍着石云的脊背继续道:“后来同年一起参军的几个哥们接连战死了,他升了长官,开始管人了,可是这狗就成了他在营里的念想。” “一晃二三十年就过去了,看着就要到卸甲的年纪,他原本打算先把狗养在家里,再过几年他也回来了。” “这是现在,只有这娃,这娃回来了。” 石老汉说着声音已经哽咽起来,李木木虽然不能切实感受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可是他的心却仍莫名悸动起来。 “不谈这些,老头子我上了年纪就是喜欢想这些有的没的事情。”石老汉说着自我宽慰的话。 “小哥要不你还是多待一段时间再走吧,现在外头兵荒马乱的到处征兵,小老儿家里的余粮也不在意多一双碗筷的。” 李木木看着和蔼可亲的老人也不好拒绝,“小子就听石爷爷的,不过小子也不好光吃饭不干活,那成了啥事了,咱这需不需要打点猎物过冬啥的,年轻人,有的是气力。” 李木木说着对着石老汉撸起袖子露出壮硕的肱二头肌。 石老汉露着两颗还没掉光的大门牙呵呵笑道:“不用,小老儿这牙口咬不动肉咯。不过小哥要实在想打牙祭的话可以趁着早天上后山逮几只山鸡野兔。记着天晚了回来就行,刮北风后天一摸黑山里野狼就出来觅食了。” “我自也是山里长大的,狼我是不怕的。” 石老汉摸摸石云的脑袋道:“哎,那些饿娃子凶的很哩,我们这里猎户带七八只精壮猎狗都斗不够它们。” 李木木打趣道:“那小子还是忍着肚里的馋虫,就不上去喂狼了。” 石老汉抽出腰间的石头烟枪点上,看着远山昏沉沉的浓云笑呵呵道:“对,对,这年头乱糟糟的,啥都比不上平安重要。” “屎哥屎哥,不要乱跑。” 老妪的喊声响起,一个胖嘟嘟的小孩一摇一晃地朝门口跑来。 石老汉摁灭烟火插回腰间,随后抱起小男孩亲昵得哄起来。原本一动不动的石云也站起身来摇摆着尾巴用鼻尖蹭着男孩肉嘟嘟、脏兮兮的小脚丫。 这是石老汉的孙子,他父亲原本给他起的名叫“石矢”,寓意他将来能像箭矢一样迅疾锐利,无所不往、无所不破。 后来石云战死,石老汉两老觉得“石矢”这个名字含有兵戈之气,不吉利,于是起了一个贱名叫做“石屎”。 用石老汉的话说,起贱名好养活,这年头乱糟糟的,平安比啥都重要。 石老夫人这时也气喘吁吁追上来,没好气道:“都说一岁两岁是心肝,三岁四岁有点烦,这孩子简直比他爹小时候还调皮。” 李木木将位置让给老妪道:“奶奶,小孩子皮一点才正常嘛,我像屎哥这般大的时候屁股可没少挨我妈妈打。” 老妪让李木木无需客气,口中道:“你看他爷爷跟心肝似的护着他,谁敢打呀,前几晚还半夜偷偷跑到院子里玩,要不是锁着门,早不知跑哪去了。” 老妪一边说着一边往屋子里走。 石老汉笑道:“那不是还有门嘛,能跑哪去?” 老妪隔空喊道:“你就宠着他吧,我煮饭去了。” 石老汉对着李木木笑呵呵道:“他老爸跟他这样大小的时候也调皮捣蛋,有一次还往油瓮里屙尿,那时候一瓮油值不少钱,我也没舍得打他,他娘都说我把他宠坏了。” 他和蔼一笑逗着怀中的屎哥,叹口气道:“后来他不一样一身正气嘛,小时候懂个啥。” 北风刮起来后,天黑的很快。 李木木跟石老汉一家简单吃了饭后便回了自己房间。 他虽然从红衣女子口中知道雪肤神剑专克修士气海丹田,凡是被雪肤破坏的气海丹田便决然没有丝毫再生的可能。可是他还是偶尔不死心尝试感应一下。 只可惜,事实就是事实。 修炼无果,李木木沉沉睡下。 外边的北风似乎刮得更紧了一些,甚至隐隐有狼嚎之声。 他也不知是自己还没睡死还是已经进入梦乡之中。 第312章 叮铃叮铃莉莉安 爱是什么意思? 是住在守护里, 原来被爱真的可以忘记自己。 你的名字、我的名字。 ——题记 一夜北风紧。 石老夫人与屎哥睡在一张暖床上,石老汉独自在一间小屋支了张木板床睡着。 老夫人怕夜里屎哥着凉特意多扯了一床旧棉被盖着。 上半夜无事,借着外头天寒窝里温暖,李木木连着二老都睡得极为踏实。 屎哥是二三岁的幼孩,气血如雨后春笋,生长极快。那兽奶蛋羹才入肚没几个时辰便已消化成屎尿,又兼得棉被温暖,一时内外湿热,不知觉间来了尿意。 他依着习惯摇动石老夫人的手臂唤她带自己去解手,然而上了年纪本该浅睡的老夫人此刻却睡得香甜。 屎哥实在有些憋不住,又知道不能屙在被子里,于是朝着老夫人后脚跟滚了几滚翻出被子外,随后悄溜溜吊着跳下床来。 村里人没有点夜灯的习惯,他只摸着黑蹑手蹑脚前往五谷轮回之所。 石云就睡在前厅门口的门槛下,屎哥还未走到,它已经察觉。老狗伴人多年已通了灵性,怕屎哥摸着黑跌倒,它忙摇着尾巴用身子贴着屎哥一路行走。 人是小人,狗是大狗,两人差不多高。 “呜呜呜——” 北风透过门缝长啸起来。 屎哥解手完毕抖了抖,又拿石云脑袋上的柔毛擦了擦手,随后便摸黑原路返回。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富有节律的敲门声。 屎哥已经被那声音吸引住,他耐着脚底传来的冷气停在客厅之中屏息仔细听。 “咚咚咚——” 那个敲门声再一次响起,而且不像是风拍的声音。 屎哥以为是爸爸妈妈回来了,于是光着脚丫兴奋地朝门口跑去。 他家的门上面是一条门栓卡着,尾端插了插销。夜里风大,石老汉担心门被吹开还特意用一片厚板顶着。 屎哥是个聪明的小孩,他只跟在石老夫人身后看过两次就知道如何拔出插销扯动门栓。 这些时日,他每每梦到爸爸妈妈回来时都是自己开门跑到院子里去瞧瞧等等。 然而陪在屎哥旁边的石云却从扑进来的寒风中闻出了不对劲的味道。 它当即顶在屎哥面前让他没办法靠近门口。只是屎哥见爸爸妈妈心切,于是两只手攀附在石云背上,两脚一蹬当即从石云身上翻了过去。 他的动作既熟练又机敏,只是眨眼之间他已拿起门边的钩子竿挑起插销扯动门栓。 最后身子一顶,顶着门板的木板当即拍落。 “啪!” 响声惊起,门被寒风呼的一下推开。 屎哥往门口一看,一双阴森森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他当即哇的一声向后一跌哭出声来。 顶门木板拍落的声音很大,就算在北风呼啸之中仍清脆异常。 屋中三人当时便已经惊醒,不过还在游神,听得屎哥大哭,众人方才反应过来。 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那披着破旧外衣的野狼精露出雪白獠牙猛地一扑就要将屎哥整个叼走。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还站在屎哥身后的石云却感觉到一股致命的敌意,只见一道黄光闪过,在屎哥面前忽然多出一堵金黄色的长城。 “嗷!” 野狼精的力气极大,它两爪同时一拍,石云那坚挺的脊椎当即被硬生生拍断。 金色长城轰然倒塌。 野狼精一跃跳过石云的身体张牙舞爪咬向屎哥。 然而此时跳在半空中的野狼精却发觉身体一顿,回头一瞧只见石云正拼尽全力死死咬着自己的后腿。 这一切只在短瞬之间。 屋中三人此时都赶了出来。 野狼精知道自己得手不了,当即猛转身体一口咬在石云的脖颈上。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在呼啸的北风中仍异常响亮。 李木木还未跨出房门,衣袖见抖落一青一紫两枚剑丸,神识一动,剑丸化剑飘然而去。 “嗤!” 青光一闪,野狼精脑袋先被洞穿,紫光一动,被洞穿的狼脑像一个挂件一样挂在石云身上,绿油油的血流了一地。 石老汉抱起受惊的屎哥,借着月光他瞧见了正在血泊中喘息的石云。 老汉眼底一湿,将怀中的屎哥放到石老夫人手中,一个箭步跑到石云旁边。 “娃儿,娃儿——” 老汉胡乱地摸索着,从折断的脊椎一直抚摸到断裂的脖颈。 石云还未死透,它的眼中仍有光彩,又似是泪光。 它的喉结滚动着,像是要说话,又像是想起来自己只是一条不会说话的狗。 “娃儿,你——你没事,会没事的。” 石老汉将石云抱在怀中,用自己的脑袋摩挲着它的脑袋,那无论如何都流不出眼泪的双眼中却滴下了几滴热泪。 石云目光一偏看向石老夫人怀中的屎哥。 它的眼中也掉出眼泪来。 它像是回到好多好多年前,也是一个这样一个风雪夜,也有好多狼,也是一个跟这个孩子有几分神韵的青年。 宿命,历经了一个轮回,此刻终于完美闭环。 石云回想着跟着“石云”的点点滴滴,想着它跟那个真正叫做石云的男子共度的数十个寒暑。 那时候,寒风是暖的,凉水是温的,心是热的。 没有了那个叫石云的男子的这段时间里,这些却只出现在梦中。 它轻轻闭上双眼。 垂落的铭牌被刮进来的寒风吹动。 “叮铃~叮铃~叮铃~” 它好像又听到了它的朋友在呼唤他。 秘密的丛林里,一个男人大喊道:“叮铃,快过来,你看我给你找了一只漂亮的小母狗!” 等它跑过去时却看到男人手里拿的只是一个兔皮袋子。 “叮铃,夜里风大,爸爸有任务不能带你,穿上它就像爸爸在身边一样,好吗?” 说着也不管它乐不乐意就将兔耳袋子套在自己身上,一边还咧着嘴笑道:“真适合,我们家叮铃真好看。” 它自然是乐意的,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个男人开心它就很开心。 可是没有漂亮的小母狗它也有些失落。 而且那个男人老是喜欢拿这个骗它。 “叮铃,再过几年,我回村里给你找一只最漂亮的小母狗,一定要年轻又漂亮的,不怕,咱有钱。” “叮铃,出完这次任务,咱就回家。” 这是石云最后一次骗它,后来就再也没有人骗它了。 不过它现在很满足,虽然到现在它还没有获得属于它的漂亮小母狗。 可是它又可以获得只属于它的“欺骗”。 “谢谢你,叮铃。” “不用谢。” 它好像又忘了它只是一只不会说话的狗。 它为什么会忘? 因为那个爱骗他的男人从来没有把它当做一只狗。 北风继续吹着。 叮铃~叮铃~ 第313章 晓月征鼓鸡声残 石云死了,被石老汉一家喊做“石云”的叮铃也死了。 它的尸体就葬在石云的衣冠冢旁边,陪葬的除了石云的铭牌之外就只有那件像一个袋子一样的衣服。 男人的针线活真的是差,不过叮铃很喜欢。 石老汉特意选了一块短短的木板,很粗重。他亲自刻的碑名,只有短短几个字。 “娃儿叮铃之墓。” 世界上似乎有更多更适合当墓碑的材料。可是石老汉说,叮铃的一生就跟这木板一样,短短的,却很粗重,而且在关键的时候还能用来顶住寒风。 世界上似乎也还有更多更漂亮的碑名,比如“忠犬冢”、“义犬冢”…… 可是连李木木这样的局外人都能感觉到,石老汉刻的这个最是合适。很多时候就是如此,最漂亮的不一定就是最合适的。 石老夫人摁着屎哥的头响亮磕了又磕,直到屎哥疼得哇哇哭了出来。 石老汉一把火烧了那个丑陋的野狼精头颅,又绕着残余灰烬浇了三杯酒,这个简单的葬礼便算完成。 日子仍旧如初,只是缺了生气。 石老汉在房门顶端加了一道狗牙关,防止屎哥又偷跑出去。 后来也在没有听闻有野狼精夜里学人敲门的事情发生,不过李木木不是寻常人的消息却不知为何不胫而走。 李木木能一剑斩杀一只野狼精,在村里人的眼中他这个异乡人甚至比野狼精还要危险。 这日难得晴天,寒风渐弱。 “石爷爷,我也不是故意瞒你们,不过我再待下去对大家都不好,今天我就走了。” 石老汉却正色道:“孩子,你的品行别人不知道小老儿还不清楚吗?那天晚上要是没有你在,没准我们一家几口全都葬送在野狼精口中了,你且留下,管别人怎么说。” 他掏出烟枪吞吐接着吞吐道:“外头乱糟糟的,这年头除了平安外,啥都不值钱。” 这时候石老夫人牵着屎哥走到旁边,“老头说的是,我们乡下人除了嘴巴碎一点外也没有大恶意,你就多住一住,等开了春,天气好了,也好走路。” 李木木拗不过二老的再三挽留,又在石家沟待了一个多月。 已是早春时节,院前杂花生乱草,树上飞鸟筑新巢。 李木木看着天气转好当即跟二老汇报行程,计划着择日上路。 石老汉虽是不舍,老夫人也百般挽留,奈何不是自家孩子最后也只得无奈放手。 当夜吃过晚饭,石老汉将李木木拉到自己房间中,又从被絮之中摸出一个层层包裹的布袋,最后从布袋中摸出一枚造型古朴的戒指。 石老汉将它反握在李木木的手中,叮嘱道:“这是小老儿那儿子前些年拿回来的,说是能往里面存储东西,叫我们平时田里摘菜上山砍柴的都可以往里面放。” 李木木知道是纳戒,才想着开口拒绝,却听得石老汉像是想起重要的事情道:“对了,这东西跟修行者用的纳戒一样,不过这个不一样,不需要修行也能使用。” 李木木眼前一亮,有些吃惊。 凡是储物类的东西一般都需要使用空间原石等结构稳定的矿石,最后再由炼器师在其上开辟空间,又由炼器一脉的篆刻师篆刻相对应的禁制符文稳定新生空间。如此一枚储物戒指方才算是炼制完成。 因为其上有符文禁制,所以纳戒必须有一定的修为方能使用。 这不需要修为也能使用的纳戒李木木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石老汉怕李木木不相信,于是又一把将送出的纳戒又抢回手里演示道:“只要像这样戴在左手上,然后将它靠近要收进去的东西,顺时针转半圈,东西就收进去了。” 说着石老汉转动半圈,他面前的那些原本用来包住纳戒的布料果然刷的一下被收入纳戒之中。 “要想把东西拿出来也简单,只需要像这样反方向转半圈,收进去的东西就会全都掉出来。” 石老汉说着又反方向扭动一下,里面的布料果然像醉汉吐酒一样全都被吐出来。 叮、叮、叮…… 一连串清脆的声音响起,石老汉扭头看向门外,随后迅速蹲下身子将掉在地上的钱币都收了起来。 他露着两颗大牙笑道:“小老儿就这么点家底了,平时买点烟草,喝点小酒全指望这。” 李木木笑着弯下腰来帮石老汉捡起零落的私房钱。其中最多的是刀布币,此外还有一两枚玉币。 李木木将钱都装在原本装纳戒的袋子中,又趁着石老汉没注意,在其中掺杂了几枚珠币。 一枚玉币能兑换一百枚刀布币,一枚珠币能兑换一百枚玉币。 如此算下来,这几枚玉币也能抵得上数万刀布币。 不知是何原因 ,圣、妖、魔、鬼虽纠纷不断,可是四极之内所使钱币不仅是统一的,连等值价格也相差无几。 寻常一个乡长或是镇长,每月所领俸禄也不过一枚珠币,也就是一万刀布币,寻常人则更少。 乡镇往上,州县官长所领俸禄则按修行者来算,最低等仆役也能领到一枚灵铜币,州长之类则更多。 一枚灵铜币等值兑换一百枚珠币。 乡镇与州县的差距之大,就是凡人与修仙者之间的差距。 李木木倒是想给石老汉几枚灵铜币,可是他转念一想,石老汉的儿子在军营已经是一个不小的长官。所领取军饷必然是修行者的待遇,可是他却没有留给家里两老。 怀璧其罪,此中苦心,唯自己能知。 李木木得了纳戒,当夜躺在自己睡了几个月的床上,思绪纷乱。 一夜无眠,眨眼已是五更天。按习惯,再过一会儿石老夫人便起床弄早饭。 李木木却听得外边马蹄声乱,浩浩荡荡似是有千军百马齐来。 “所有人注意,所有人注意,立即到广场集合!” 铜锣声响,村长的大嗓门比夜里发春的猫叫的还难听。 “石爷爷,这是什么事情?” 二老也已经起来,穿了衣服牵着屎哥就往外走。 “听声音像是州县有长官下来,保不齐又找个名头喊人捐钱捐粮的,先去看看再说。” 李木木不知是何事,不过还是陪着二老向广场走去。 第314章 杨柳青青赴边关 广场上人头攒动,李木木与石老汉一家挤在人群中。 台上站在最前面的是石家沟的村长,在他左侧是十数个披坚执锐的士兵,右边则是一个面目威严的官家人。 村长见到人已经差不多到齐,左右观望两边之人,得到对方许可后他扯着嗓门大喊道:“左边这几位,是镇守白骨关的长官,另外这一位是咱们州县里的长官,几位贵客此番大驾光临咱们这穷沟沟主要是为了一件事。” “什么事呢?” 村长自问自答道:“要从咱们这每一户都挑选一个有为青年参军报国,这是好事,只是机会,这是咱们穷沟沟里的男人翻身的好时机。”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希望咱们都能牢牢把握住!” 村长慷慨陈词,说的抑扬顿挫,仿佛是一个天生的演说家。 下边开始有人起哄道:“村长,你们加土眼去不去呀,那可是你们家的独苗。” 村长闻言脸色有些难看,一时之间竟丧失了演说的风度,只当是没有听见。 然而站在村长旁边的士兵却大步向前道:“必须去,每家每户必须出一个人,无论是谁,无论什么情况!” “那要是家里青壮都死绝了呢?” “那就剩下的男人上!” 那面向凶狠的士兵回答果决,语气中尽是不容反驳的味道。 下方之人却反驳道:“那要是男人都死绝了呢?” 那士兵已经有些生气,于是盯着发问的人恶狠狠道:“青壮死绝了老人上,男人死绝了女人上,大人死绝了小孩上,全家死绝了猫狗鸡鸭都得拉上去算数。” 广场上开始纷乱起来,议论声充斥着咒骂声响成一片。 “肃静!肃静!” 右手边威严的官家人声如洪钟,仅仅一句话便压的场下千百人鸦雀无声。 “三境的修行者!” 李木木虽气海丹田被毁,可是正如红衣女子所说,跨过九泉重生之后,他的灵魂已跻身四境行列。 “你们可知,你们能有如今的安定是是托了谁的福?是青面无常大人。如今前线吃紧他更是放下千金之躯亲赴前线,你们还有何理由推脱不前?” 场上众人一方面慑于对方修行者的身份一方面惧怕青面无常的名头都不敢言语。 李木木附耳低声问石老汉道:“石爷爷,那人口中所说的青面无常是什么来头?” 石老汉打了个手势让李木木别说话,他随即高声道:“台上的大人,小老儿石东乡,犬子石云是黄沙关百爪营的左司,前年才战死,家里实在只有我们一对没用的老骨头了。” 那凶恶的士兵闻言转过视线望向石老汉,他欲言又止最后只得看向旁边的官家修士。 那修士沉思片刻,“你家虽情况特殊,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这个先例决不能开,否则后面的工作还如何运转?你们回家好好准备吧。” 官家修士冷哼一声走下高台,最后与那几个披坚执锐的士兵前往村长家中。 李木木以神识探去,发现村子要口早已被兵马拦截。这哪里是寻常征兵,分明是强拉壮丁。 二老边走边叹气,不多时已经到了家中。 石老汉摸摸屎哥的脑袋摸摸走回自己房间中拿出那个装私房钱的袋子,将那些钱币一枚枚拿出来。 “云儿历年攒下来的钱一部分被屎哥他妈带走了,剩下的全都在你那。” 他一边往外拿钱一边叮嘱石老夫人。 “屎哥到了年纪是一定要读书的,村里没个正经人,如果后面没那么乱了你们就搬到乡里去住,我估摸着那些钱够用。” “要上学就上好的,别省那点钱,最后弄得跟我一样半桶水不像话。” “对了,上了学就别叫屎哥了,难听,可以叫石苟。” 李木木闻言有点想笑却知道不是笑的时候,于是强忍着。 “这些是我存的小钱,不多,不过买点小玩具啥的也没问题。” 他掏着掏着忽然看到袋子里与众不同的珠币,他眉头一皱看了一眼乖巧站在旁边的李木木,随后迅速将李木木的钱一股脑都倒在桌子上。 将近十枚流光溢彩的珠币在一堆暗淡无光的刀布币里异常显眼。 石老汉豁地站起身来,“娃儿,之前不是跟你说不要了吗?怎么又偷偷往小老儿口袋里放?这么大数额,还好是我主动掏出,要是以后被这老太婆发现,还以为我一大把年纪攒钱养小三呢。” 李木木嗤的一声笑出来。 生死诀别,石老汉却仍谈笑风生,这份胸襟不是寻常老头所能具备的。 “你快快收回去。” 他将所有的珠币连着那几枚本属于他私房钱的玉币都捡出来塞到李木木手中。 李木木露出一个少年清澈的笑扶着石老汉坐下。他掏掏自己的衣袖,从里面摸出了几枚有着法则波动的圣宝币道:“石爷爷,这东西我有的是,前段时间在一个大宗门帮人看病,得了一大笔酬劳。” “我想着这些修行者的东西放在你们这福祸尚未可知,所有不敢贸然相赠,只放了一些珠币,您就收下吧,以后屎哥念书花销大得很哩。” 石老汉坚决不收,只说屎哥他爸存有足够的。 李木木道:“就算够上学的,按屎哥这体格,一天得吃一头牛,这花销也不小哩,就当是我这当哥哥的给他的见面礼。” 说着他又放袋子里放了几十枚珠币,随后塞到屎哥怀中。 屎哥像是知道这些是自己以后吃肉的钱,拿着只不撒手,一家人看着都笑了起来。 石老夫人道:“屎哥,还不谢过哥哥?” 屎哥学说话晚,只是支支吾吾不可能说。 几人原本开心,不过想到这突如其来又无可避免的徭役,几人的心又冷了几分。 李木木忽然打趣道:“石爷爷,不是我说,石苟这名字真不好听,您呀,还是跟石奶奶待在家多合计合计,这名要进私塾是要被同学笑话的。” 石老汉风风雨雨活了八九十岁,鼻子上的眼睛虽然已经浑浊,可是心尖上的眼睛却越发明亮。 他又豁然站起来冷声严肃道:“娃儿,你在胡乱算计什么?你待在我们家本就是为了避灾,怎么现在反而成了你的灾祸?说什么都可以,就是此事不行。” 石老夫人也反应过来,同样严肃道:“你与我们非亲非故,前些日子你救下屎哥我们一家已经感恩戴德,这玩玩行不通。” 李木木扶着气哄哄的石老汉再一次坐下,随后解释道:“不瞒二老,小子四五年前还在圣裔边关戍边,机缘巧合才来到南域地界,又幸得二老收留方不至于受严寒欺迫。” “如二老所说,你我本非亲非故,况且还是异族之人,可是这些时日来二老待我非但不似异族隔阂更胜似亲友,这么一算,我们缘分也属于是非亲胜亲亲了。” 石老汉刚想讲话却被李木木闲话堵住道:“而且小子要替二老从军也是有些私心。” 他又将自己临时编撰的计划与石老汉二人头头是道说了一遍。 石老汉牵过屎哥,看着自己干枯如老松的手与屎哥那如嫩藕一样白皙胖嘟的小手形成的鲜明对比。 他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风烛残年的老妇人,又转眼看向正面前那英姿勃发的青年。 恍惚间又回到几十年前,他们一家也是这样送走石云。 第315章 倒悬奇迹诡异鬼 此去死生不知,一村之人互道生离死别,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含泪倾诉。 日落时分,所征村民离了石家沟。 征兵的队伍继续前往其他村落,李木木等人则由十来个士兵带领着前往白骨关。 石家沟离塞草关最近,塞草关向西是石云戍守过的黄沙关,向东则是此行的目的地——白骨关。 圣裔与与鬼族的边界名为青幽山脉,鬼族所有关隘都依托连绵不绝的青幽山脉而建。 “你就是石东乡家出的人头?” 骑在马不像马,虎不像虎的异兽身上的士兵忽然靠近李木木。 “是。”李木木头也不抬,语气中没有太多感情。 “你不像是鬼族的人,更像是圣裔的人。” 李木抬起头,“我不是像,我就是圣裔族人。” 士兵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冷冷笑着,“圣裔人帮鬼族的军队打圣裔军队,听起来就很有趣。” 带队的士兵丝毫没有担心李木木会临阵倒戈,因为他能察觉到李木木的气血虽旺盛却没有元气波动,这样的人单独拎出来对大局没有丝毫影响。 而且白骨关那边很需要这样气血旺盛的年轻人,无论男女老幼。 因为队伍里有不少强征来的老弱病残,所以这一路走了将近一个月。 白骨关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宏伟,甚至有点破败不堪的感觉。在这样残败气息的衬托下,那座崭新的通体漆黑,周围盘绕着血云的倒悬山便显得格外耀眼。 “那是青面无常大人带来的【奇迹】也是你们所有人的最后归属。”领队的士兵一边与驻地士官交接事宜一边给好奇的众人介绍。 这些被无辜牵连到此的人一扫往日的阴霾,他们不仅能亲眼目睹【奇迹】更是有机会亲眼见到那位只存在于传闻中的青面无常大人。 李木木却截然不同,他对传闻中的青面无常有些兴趣,但不至于崇拜。 而且在神识探查之下他很快发现所谓的【奇迹】非但没有神圣气息,周围的血云之中反倒充斥着血腥。 再结合领头士兵话里话外的意思,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此次紧急募兵事出蹊跷。 初到白骨关隘的头一周,一众人并未参与战斗也没有任何战斗前的突击操练。 所需要做的除了修城墙便是睡觉,每天的不仅睡眠充足,还每天好吃好喝供着,比猪圈里的母猪待遇还好。 而且没人每周都能领取到一枚能壮气血的丹药。这种福利,甚至连疯狂压榨贪污的州县长官都望尘莫及。 一段时间下来,那些面黄肌瘦的村民竟气血旺盛起来,修起城墙来也格外卖力。 期间陆续也有其他村募集而来的壮丁到此,待遇也大差不差。 李木木一边留意周围的变化,一边适应着如今的生活。 只要上边的任务不是让他去照顾带着漂亮儿媳妇的孤寡老头,他就还能接受。 过了一月有余,驻守长官忽然召集所有石家沟的丁壮。 “你们所有人,表现得很不错。”他先是认真地夸奖了一番,紧接着用手中的玄戟指了指远方耸立的【奇迹】。 “青面无常大人很欣赏你们这份甘于奉献的精神,因此特许你们下一阶段的工作在【奇迹】之内完成。” 他看着面前洋溢着幸福笑容的村民,脸上闪过寻常人难以察觉的诡异笑容。 “这是你们自己争取来的荣耀,希望你们在里面仍能保持这个状态,保持这一份荣耀。” 李木木周围开始有人疯狂欢呼起来,大声嚷嚷着“青面无常大人道与天齐,万寿无疆!” 李木木越发感到不妙,这些人不仅气血极度旺盛,甚至连精神都充沛到了极致。 这是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 驻地长官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喊来几个身披重甲,罩着青面恶鬼面具的士兵带着一行人向【奇迹】前进。 “今天好像又到了送丹药来的日子。” “那边不就是嘛。” “真可怜。” “你可怜他们,谁可怜你?” …… 李木木离着很远便听到了驻守【奇迹】入口的士兵的对话,他内心的猜想逐渐得到了证实。 这些人好心供养着他们,让他们在短时间气血与精神都达到巅峰,必然是想想要夺取这些人的精气神。 这个手段他见识过。 当年尚在魔域之时,他误入【尸谷】之内,在其中遇见了来自北国的大批丧游魂。剑灵前辈不忍看其惨状,于是强开仙山将怨气滔天的丧游魂收入其中。 在那之后,他们遇见了一座庙宇,道神、道器、道晶三个妖僧以讲经说法、普度众生的噱头吸引千八百善男子、善女人前来听讲。 最后以【一花一世界】的手段夺取信徒的精气神用以自身修炼。 如果所料不差,这【奇迹】之内必然也有一批跟道神等妖僧相似,借他人精气神修炼的修士。 而且这人很很可能就是那什么狗屁青面无常。 以如今局面,直接点破显然行不通。 遥想当年,李木木借剑灵之力斩杀三妖僧救下那百千信徒时,那些信徒非但没有感谢他,反而将他当做白日行凶的欺天恶贼。 现在这些人的状态与当日那些信徒一般无二。 万般皆苦,唯有这些凡俗之人苦而不自知。 戴面具的兵卒与守门的士兵交接一番后,带着乌泱泱的一群人向【奇迹】内走去。 才一走近。阴寒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丧失修为之后的李木木不禁打了个冷战。 通道幽暗深长不知尽头,黑漆漆的墙壁上隔着三五步就有一盏亮着微弱光芒的豆丁灯。 火光一闪一灭,如同有生命般规律地眨眼。 原本气势高涨的村民被这股氛围渲染也冷静了几分,加上带队的鬼面士兵一言不发,众人只得自己给自己鼓劲。 走过幽深的通道之后,面前豁然开朗起来。 在众人面前,是一个不见边际也不知深浅的深坑,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石桥像躲在黑暗处的毒蛇的舌头,只是不知通向何处。 恐惧的情绪在人群之中蔓延。 “哐当!” 随着一声巨响惊起,所有人忙回过头去,才发现身后的通道已经被牢牢锁死。 鬼面人笔直地站在石门面前,随后动作整齐地摘下罩在脸上的青面恶鬼面具。 第316章 仙山倒影鬼山中 那面具就像是一道封印,在揭下面具的一刹那,数不清的触手从哪几个兵卒身上涌出。 兵卒化作了一根根长着无数触手的木桩。 只是眨眼之间,上下翻腾着的黑色触手便洞穿了上百村民的身体。 余人大乱。 有人开始不顾一切向桥对岸跑去。 惊慌之中,这些人也顾不上昔日邻里之情,推搡着,拉扯着,嘶吼着……掉入深渊无数。 李木木将神识全力铺开,却发现探查不到这片空间的尽头。 不过他很快想到溯源寻踪的方法。这些触手既然能强夺人气血,那么它必然与需要夺取他人气血修行的那几位有着紧密的联系。 一道黑影闪过,李木木眼疾手快运转神识,袖中青色剑丸当即化作一缕剑气如小蛇一般绕于李木木指上。 随后他缠住触手,以一个勾线纸鸢的手法扯定,一道精纯的神识顺着触手溯流而上,直至兵卒化作的木桩。 气血输送到木桩之后竟没有再传向其他地方。 李木木眉头一皱颇觉诧异,他仍不死心,又迅速仔细探查一番。 忽然间,他注意到掉落在地上的面具。 思绪一转,周围哀嚎惊呼声不绝于耳,他来不及做更多的思考。 青鬼面具套在脸上的一刹那,一场大戏忽然唱响。 “逃离这里,快!要快!一定要快!” 这样的声音有千百个,嘶吼着,呐喊着,只是分不出男女。 “来不及了,它已经爬出来了!” “它开始唱了,他又要吃人了……” 这些杂乱琐碎的声音渐止,耳边依稀有戏子低吟。 “娇娘夜采莲……” “莲儿哪有娇娘甜……” “娇娘皮紧致……” “酥骨炸了蘸椒盐……” 那戏子的声音由远及近,四面回响,最后,在耳边惊起一声。 “这位小哥,你还在等什么?一块来吃咯。” 李木木心神一动,不过历经九泉洗礼后他心境精进,此刻虽置身于无端诡异之中却仍有一种纯粹的平静。 万般相皆是虚妄。他所闻是丧命者不甘的悲鸣,所感是受害者怨气的凝蕴,所见是亡魂无助的纠结。他五感所感知到的不过是殒命于此的人逃脱不出而自导自演的一出苦难闹剧。 这些东西虽是虚妄,可是这些怨念的出现却是真实存在的,也就是说有一个真实存在的东西真实剥夺了他们的生命,让他们永远留在这【奇迹】之中。 为了不被周围的虚妄影响,李木木闭上双眼任由奇怪的声音在耳边轮番作响。 许久之后,耳边的鬼哭狼嚎之声被一阵阵梵音所取代。 李木木心有所感,他当即睁开双眼。 他仍在【奇迹】之中,可是脚下却仿佛是连绵成片的成熟稻田摇曳在晚霞之下,那种祥和的感觉就如同神佛法相一般庄严神圣。 “仙山!” 李木木亲眼目睹过剑灵前辈将丧游魂接引入仙山,因此只一眼他便看出对面的那一方空间便是所谓的仙山。 想起之前在九泉紫壁中的所见所感,李木木忽然理解了眼前的这一切。 剑灵前辈曾告诉过他,仙山的神圣气息能够净化丧游魂身上的怨气。剑灵所说的净化,很可能是将怨气从丧游魂身上剥离出来。 可是怨气也是天地元气的一种。它因魂有怨而聚,又因怨重而凝,最后凝而不散,游魂方才演化成丧游魂。 怨气也同本源怨气一样,不生不灭,不净不垢,不增不减。 既然不增不减,那些从类似于丧游魂一样进入仙山的怨灵身上剥离下来的怨气也不会消失,只是被传送往另外一个地方。 天地万物,凡是母气所衍生的,都有名有质,凡有名有质的都有正反。 如果仙山是阳,那么【奇迹】便是阴。 以阴制阳,取阳补阴,如此手段不可谓不为天人手笔。 只是按剑灵前辈所说,仙山一般都隐匿在虚空之中,随虚空无规律漂流,其上更是有仙人禁制无数。 可是如今这【奇迹】不仅能锁定仙山的位置而后与之产生不可分割的联系,更是能将仙山牢牢固定在一个位置上。 这样的大手笔确实没有辱没【奇迹】之名。 鬼族所修功法多是阴寒属性,仙山剥离出来的怨气正好能为他们所用。 李木木幡然醒悟,青面无常之所以兴师动众募集如此数量的鬼族,又如此大费周章地壮大募集而来之人的气血,不单单那是为了夺取他们的精气神,同时也是为了汇聚浓烈的怨气。 怨之所在,怨气所凝。气血越盛,不甘越大,恐惧越多,怨气越浓。 李木木神识凝成一线向脚下的仙山探去,却发现无论如何也穿透不了那一层屏障。 正在他发愁之时,脚下的神圣光辉之中却出现一道黑气,随着黑气越来越多,最后竟形成了一道怨气飓风。 石家沟数百号村民顷刻之间,在慌乱、恐惧与不甘的交织中尽数殒命。他们死前的怨念将【奇迹】对面仙山中的怨气吸引而来。 李木木顿觉遍体生寒,不过他也怨念飓风中发现了一丝转机。 四境强度的灵魂配上两枚千变万化的剑丸,其实际杀伤力绝不输三境修士。 他有这样的手段路上却没有斩杀那些押送的鬼修,既是考虑为石老汉一家的遁逃争取更多的时间,又是有自己的计划。 千里长堤毁于蚁穴,他想要做的正是利用自己表面上毫无修为、人畜无害的特点做掩护,直插敌人内部。 只不过原先他猜测的是,前线交战死伤的士兵太多,不得已才临时强征如此数量的村民。 不过进入【奇迹】之后他便已经明白。 出现问题的不是前行的士兵,而是作为这些鬼修主心骨的——青面无常。 急需如此庞大规模的怨气,青面无常不是重伤便是在突破的关键节点。 这两种,无论是哪种都是致命的破绽。 如果能出其不意趁其不备将其一举斩杀。 想到这里,李木木平静的内心也不免有些激动起来。 鬼吏、鬼差、鬼使、无常,所谓无常,便是鬼修四境。 杀四境,很难让人不激动。 第317章 青面鬼请君入瓮 白骨关再往西北走便是旧称鬼婴沟的落月沟,过了此沟向北百里越过离山便是圣裔的屯兵城——湿州。 此时才是才是远山破晓、糖心破壳的时候,湿州城外却早已排列的乌泱泱五六个方阵,一个方阵也有将近千人的规模。 方阵前,百夫长默立千夫长身后,每方阵的两名千夫长则又默立在骑着一众偏将、从将身后。在队伍最前方,两个骑着黄金六翼金鬃马的三等将军正在接受镇南大将军的训话。 金鬃马的气势与当年初出长安之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不难看出,这些年他们没少跟着这几位三等将军冲锋陷阵。 居于左边的将军名唤呼延威,是一名勉强跻身四境的奇境武夫,在他旁边的则是他的亲哥哥,三境巅峰的大境武夫。 数月前,落月沟一战,他们以两员三等将军战死、数千兵卒牺牲的代价换得了重伤鬼族大修行者青面无常的结果。 前几日他们获得潜藏在鬼修阵营内的探子送出的情报。 “青面无常伤势严重,几近濒死,如今已强征周边鬼族上万,夺其气血,以供休养。” 镇南大将军与呼延家两兄弟私话完毕,回马走到大军阵前。 “将士们,白骨关青幽防线上的硬骨头,那青面无常就是白骨关上的硬骨头。这两块骨头,我们已经啃了整整五年。” “现在,白骨关上的骨头被我们在落月沟两斧头砍断了,砍碎了!” “本帅命令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块碎骨头给我嚼到肚子里,消灭它!” “本帅开坛摆酒等你们凯旋!” 随着镇南大将军的一声号令,角声呜咽,全军衔枚而动。 几日后,数千人悄然抵达白骨关外。 几乎与此同时,【奇迹】之内,李木木也顺着怨凝结的路径寻找到了青面无常的位置。 一片尸山血海之中,一个穿着赤玄长袍的戏子模样的青年如同一只沐血的乌鸦一般泡在血池之中。 血池之上,淡淡的神圣金光若隐若现地闪烁着。 他气息萎靡,体内元气运转紊乱,似是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 李木木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境界是真真实实的四境末流。 虽说只是初入四境,可是也是寻常人难得一见的大修行者。 李木木心神振奋,他以拇指掐住无名指指根,以其为奇点锁定精神,随后四境磅礴的神识沿着右臂悉数聚于食指与中指指间。 紫青两枚剑丸化作两道剑气萦绕于指尖。 生死,只在这一击。 灵光一闪,剑丸刹那飞去。 这一击仿佛无视面前的距离,紫剑粉碎了青年的头颅,青剑则洞穿了他的气海。 鬼修的身体与圣裔一样,命门都在气海与识海。 李木木见状双眼顿时明亮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一击斩杀一个四境大修行者,虽说是趁人之危、暗中偷袭,可是以无法调动天地元气之躯斩杀一位货真价实的无常,这战绩足以自傲。 他神识扫过,确认已经生机尽断,正想上前查看却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惊起。 “这位小哥,你还在等什么?一块来吃咯。” 李木木心下一惊猛地向前跳开数步,扭头急看时只见一个与倒下血池中一模一样的青年正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 他的声音与自己戴上面具之后听到的那个“吃人”的声音一模一样。 “你是圣裔的人。” 青面无常把玩着一颗血色缠绕的黑色珠子喃喃自语,“愚蠢的圣裔人都有一个自以为聪明绝顶的毛病。” “你也不想想,以你一介凡人,若非有我的允许,你如何进的来这方天地?” 他将珠子放在食指与拇指之间,将其弹起又落下。 李木木进入此间之后的画面当即重现在二人面前。 “不过你确实还不算特别愚蠢,能猜出这是一个景象的空间。” 他随即话锋一转道:“不过你既知这是一片互相映射的空间,怎么就没想到进入这里的人也会产生自己的倒影体呢?” 说话间,站在李木木面前的青面无常忽然化作一具头颅炸裂,气海被洞穿的死尸倒在地上。 血池中的“死尸”却完完整整地站了起来,而且身上还包裹着一股与怨气相斥的神圣气息。 青面无常身后,另一个浑身充满“怨气”的李木木目光呆滞的站着。 “看懂了吗?” 青面无常语气冷淡,似乎是失去了耐心。 “看不懂也没事,反正,你也可以去死了。” 李木木思绪急转。【奇迹】、仙山、仙山中的怨气,一个轻易被杀死的青面无常,另一个似乎掌握一切的青面无常…… 在这些纷繁复杂的信息中,他忽然想起来刚戴上青鬼面具时听到的那一出闹剧。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逃离这里,快!要快!一定要快!” 这样的声音并非是假的,而是石家沟村民的声音。 “来不及了,它已经爬出来了!” “它开始唱了,它又要吃人了……” 石家沟的村民一定看到有东西,这东西又从哪里来? 李木木灵机一动,他目光越过血池中的青面无常看向他背后的“自己”。 那些是真,那些是假,李木木心中已有了答案。 假象之中,真相永存。 他念及于此,收敛心神,一缕神识如线,两枚剑丸如电,电光火石之间擦着青面无常的脸刺穿了他身后的“自己”。 “简直找死!” 几乎是同一时间,青面无常手中的黑色珠子显现出一尊青面恶鬼法相。 四境威压全开,仅仅一击,李木木顿觉五脏六腑破碎。 脸上的青鬼面具出现了一道贯穿首尾的裂痕,下一刻,如落叶一般摇曳飘落。 他又回到了最初地方,只不过如今他却走上石桥越过中点走到了靠近尽头的位置。 站在桥头的青面无常看了一眼下方无尽的深渊,看向李木木的眼中浮上一抹疑惑。 青面无常完全没有受伤或是破境的虚弱痕迹。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他故意演给别人看的假象。 戏,演给谁看? 李木木捂着胸口半跪在石桥上。 “锣鼓敲热了,该去给外面那些自以为聪明的家伙们唱一场大戏了!” 李木木闻言顿感不妙。此时大地开始颤抖起来,他仿佛看到数以万计的士兵气势汹汹地奔向这座巨大的陷阱,这座早已建好的坟墓。 然而他已经什么也做不了,在青面无常扭头离开的一瞬间,一只鬼手猛然将他拍落桥下。 “你既然如此特别,下面的仙人应该也很喜欢。” 鬼修,还是一如既往地精于算计。 第318章 戏幕起何人非客 “青面!你还要龟缩到几时!” 呼延威手驾驭黄金六翼金鬃马,手持闪金长枪悬于白骨关城墙之上。一声怒吼如天雷阵阵,下方修为微弱的兵卒当即被震地眼花耳鸣。 “跟他废什么话,砸了他这王八壳子看他还能躲到哪里去!” 呼延风双手紧握偃月刀,蜂腰一挺,大刀满月劈下,一道恐怖的罡气轰碎破败新筑的城墙划向远方的【奇迹】。 “好气力,好气力,两位有这样的嗓门,有这样的气力不去给人表演胸口碎大石真是可惜了。” 一道赤玄交织的身影随即出现在【奇迹】之上。 他长袍鲜亮如新,脸上罩着一张青鬼面具,声音细长明亮,似是天生的戏子。 呼延威两兄弟纵马而来,一步便到青面无常面前。 气浪滚滚扯得青面无常的长袍猎猎作响。 “金枪呼延威,大刀呼延风,好威风,果然好威风。” 青面无常看着脚下混乱厮杀的人群疯癫一般拍掌狂笑起来。 “痴狂的疯子!” 呼延风毫不客气拖着大刀便砍向青面无常,后者却只是向后撤了一步,随即一指抵住马首,两指夹住劈下的大刀。 “气势不错,就是力道太弱。” 青面无常轻描淡写接下能劈开城墙的一刀后指间稍一用力便将呼延风连人带马摔向远方。 呼延威见状挺枪而出,在黄金六翼金鬃马的冲力加持下,闪金枪洞穿虚空直捅向青面无常腹部。 青面无常又后撤一步,右手卷动长长的戏袍缠在金枪之上,呼吸之间强大的冲力便被其巧妙化解。 “力道不错,就是毫无技巧。” 他说这话,将戏袍向下一扯,直接将呼延威从马上扯了下来。 耳边风起,远方的呼延风连续劈出数十道紧密罡风。 落下马来的呼延威当即翻身上马,挺枪纵马冲杀而来。 青面无常戴着面具只看不清神情,他仍旧风轻云淡挥动着拖在地上的长袍。 金鬃马即将冲到青面无常面前之时,马上的呼延威却一个纵身高高跃起。 金枪闪烁,又是数十道有崩山摧城之势的枪影自上而下密密刺落。 面对三面夹击,青面无常也有些吃力,只见他自袖口甩出一卷鲜红如血的长布。 血布如游龙缠身一般将青面无常护在中央。 罡气、烈马、枪影意识撞上,血布泛起层层柔软的涟漪。 “散!” 青面无常冷哼一声,血布散发滔天怨气,仅仅一击便两人的攻击连同金鬃马震退百米。 呼延威稳定身形落在马上随后引马走到呼延风旁边。 方才青面无常的一击震得二人的心神都有些激荡起来,气血流转也差生了一丝停滞。 “那家伙的伤势好像恢复了。” 呼延威面色冷峻道:“他或许本就没啥大伤!” “答对了,答对有赏!” 几个尖锐的声音忽然在二人耳边惊起,呼延威毕竟是四境修士,反应要胜却大境武夫呼延风。 他握紧长枪陡然一扭向身后掼去。 枪落处,只听得唰唰唰的声音响起。 青面无常血布裹身,悬立于二人上方,那血布向四面八方无限延伸,一时之间竟绵延不见边际。 “对了,对了,这样美丽的时刻自然要记录下来。” 他说罢将那颗缠绕着血气的黑色珠子抛向空中。 “好戏,开场咯!” 三人脚下正酣战中的双方兵卒感受到剧变的天色都不禁仰头看去。 世界一片血红,除此之外别无杂色,这方世界俨然成为了一座庞大的戏台,而他们都是成了台上唱戏的。 刀兵相交,只是敲锣打鼓,厮杀呐喊,不过戏语旁白。 “不对,我的气血正在流逝……” 圣裔的兵卒已经乱了阵脚。 悬立于千万人上方的青面无常则贪婪地吮吸着汇聚而来的磅礴气血。 “我说两位,你们再不使出真本事,下面的人可就要死光了。” 此事虽出乎意料,不过呼延威两兄弟毕竟是沙场中生死磨炼出来的三等将军,心性已如磐石一般坚韧。 二人皆不言语,只是对视一眼。 忽然之间,呼延风偃月刀猛拍金鬃马,只见一道身影如金星陨落一般划过天际。 “搭戏台?你要是搭个有漂亮娘们的鸡窝兴许还能困住老子,演戏,滚你娘的犊子!” 偃月刀迎头抡下,在空中化作一道百丈巨影。 青面无常如登台唱戏一般左走三圈右走三圈,拖地长袍挥舞,戏幕落下万千丝线。 被缠住的偃月刀再劈不下来一寸。 “这一刀,不算孬,若是劈到便更妙!” 青面无常戏腔嘲讽。 “妙?老子待会把你打吓尿!” 呼延风心头一怒,弃了马,丢了刀,裹着拳,迎着青面无常脑袋便是一拳。 “我借着这血云阵,已窃得仙机有七分,如今你拿着肉拳撞兵刃,我该说你勇还是蠢。” 青面无常似乎是入了唱戏的状态,字字句句都是戏腔道出。 依托着血云阵,青面无常不仅能第一时间预判对手的招数,更是能源源不断汲取气血补给自身损耗。 速战不得,久耗不对,如今局面对呼延威两兄弟来说极为不利。 青面无常也是这样想,可是他没想到只有三境巅峰的呼延风竟舍弃一切靠肉身硬拼。 他猜测对方是知道自身三境巅峰左右不了四境的战斗,所以想要以死换伤为四境的呼延威创造优势。 如此想着,青面无常冷笑一声。 四境与三境之间的差距乃是天堑,就算他硬挨呼延风一拳也无关同样,他只要敢近身,青面无常有信心一个回合内斩杀对方。 抱着这样的心理,青面无常忙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与他同境却一直不吭声的呼延威身上。 然而当呼延风撞到身上时他却后悔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一种身高两米,体重一百的竹竿男孩被身高一米体重两百的富婆撞到床上的感觉。 第319章 戏幕落何必退缩 这一战持续了整整五日。 现实的情况比青面无常想象中的要棘手很多。虽然借着血云阵他能将其他人都封锁起来,并且借他人血气与之玩消耗战。然而呼延威两兄弟顽强却远超想象。 呼延风能以三境巅峰的修为稳坐三等将军的宝座,也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他舍弃了突破四境的机会,只是走着武夫最纯粹的道路——炼体。因此虽修为跟不上呼延威,可是其肉身强度,一点不输红魔之躯。 经过五日无休止的消耗,青面无常的气血虽然仍旧如最开始一般澎湃,可是精神却已经开始显出疲态,对局势的把控再也不能如先前一般从容不迫。 反观呼延威两兄弟,其气血虽越耗越少且无从补充,可是却又越战越勇,气势也随即越来越盛。 这便是武夫与其他修士的区别,只要不能一击将其斩杀他便会在不断的战斗中提升自己的【势】。 武夫的【势】与剑修的剑势相似却也有区别。剑势是温养在体内的一股气,这股气只能在平时滋养壮大,最后在战斗中使用爆发。 武夫的【势】却是在战斗中不断叠加。而且【势】越盛,武夫对战场局面的感应与把握都会越来越强。 “真是难缠的家伙!” 青面无常无奈感叹着,身形一闪,直直落在【奇迹】之上。 “这出好戏原本是专门留给你们大将军亲自品鉴的,不过今天你们就先替他好好瞧瞧吧。” 青面无常说罢以诡异的姿势折叠着自己的身体,片刻之后他脸上的青鬼面具缓缓变成一张赤鬼面具。 呼延威两兄弟的武道之势早已笼罩此方空间,因此他们很快察觉到青面无常身上陡然攀升的气势。 “打断他!” 俩人展开酝酿强力一击以前后夹击之局轰向青面无常。 攻击所过之处,原本就已经狼藉不堪的空间隐隐有破碎的征兆。 还未等俩人反应过来,一双漆黑干枯的鬼手猛然将空间撞碎,随后一只青发赤面的恶鬼法相巍峨挺立在青面无常背后。 “青发越奴!” 呼延威反应迅速,一手扯住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的呼延风的铠甲,全部力气汇于右臂之上,猛一发力,便将呼延风丢出数里。 “哥!逃!” 呼延风攥紧铁拳,望着那巍峨如山的青发越奴,眼中心中全是纠结。 “你逃不掉!” 青发越奴忽然转身抓起如山岳倒悬的【奇迹】。 【奇迹】一入手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最后托在青面越奴手中只像是桃核大小。 青面越奴一步向前,脚下虚空一步一碎,漆黑鬼手一起一落划破面前空间抓向呼延威。 呼延威虽知青面越奴的恐怖,然而他凌然不惧,手中闪金枪自肋下刺出。 蚍蜉撼大树,气势不减分毫。 “砰!” 气浪滚滚,乱流阵阵。 呼延威一击抵下一击,还未来得及喘息,却听得背后猎猎风响。 “啪!” 巨大的鬼手毫不留情地拍到呼延威背后。 呼延威连人带马如同炮弹一般飞向远方,鲜血夹杂着内脏碎渣撒了一地。 马,死了。 若非有四境武夫的恐怖体格,这一击便能将他也拍得渣都不剩。 “昔日湘江中有野龙作恶,一青发少年踏莲花而行,入深渊寻龙,倒刮龙鳞,折断龙角,剖开龙肚,取其心肝,饮其精血,最后化作赤面青发鬼,时人谓之【青发越奴】!” 想不到,青面无常一个戏子,竟然还有请出青发越奴的本事。 而且借着手中【奇迹】的镜像神效,一尊青发越奴变成了两尊。 “好!好戏!当赏!” 青面无常见此情景兴奋地尖叫起来。 “青面越奴,那又如何!” 远方的呼延风见到自己弟弟的惨状,怒发冲冠、目眦欲裂。他一边卸下身上的盔甲一边大踏步走向青发越奴。 “我圣裔武夫,肉身可撼青山,意志能断江河,你区区一个戏子,安敢如此猖狂!” 他每踏出一步,铜金色的肌肤上都裂出一道狰狞的口子,淡淡的金粉自裂缝中溢出,随后像尘埃一样漂浮在其周围。 那金粉叫做【武道源】,是一名武修生命本源的存在。 武道源出,武夫残。 武道源散,武夫死。 “咳咳咳……” 呼延威一边咳嗽着一边惨笑得爬起身来。 “青发越奴?青面,你还真是好手段,你还真是好算计!” 他说这话,身上的武道源也开始溢出。 “将士们!本将无能,不能带你们回去了!” “今日,杀个痛快吧!” 这两句话隆隆落入下方满身疲态的圣裔士兵耳中,他们不禁抬头看去。 看着那两尊被武道源包裹的金人,他们内心的火忽然像被点着了一般。 渐渐稀疏的厮杀声陡然明亮起来。 青面无常看着这一幕,忽然狂笑起来,“好,好,好感人的画面!” “不过,这场乱糟糟的戏是时候落幕了!” 话音刚落,两尊青发越奴身上爆发出滔天怨气。 舍弃一切身外之物的两人,无所畏惧地冲向青面越奴。 天地忽然变色,昏暗暗如同山雨欲来一般压抑。 金粉点点落下。 在绵延无际的黑幕之下,那些金粉显得这般耀眼,显得这般神圣,却又显得这般渺小与无奈。 青面无常看着青发越奴左手提着的两颗头颅,一时间不知有何感想。 他目光上抬,青发越奴的右臂已经被齐肩扯断,两只眼睛只剩下两个空洞洞的拳印。 这是呼延威与呼延风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的印记。 没辱没威风二字。 青面无常一口黑血吐出。 右臂猛然一疼,如同被人硬生生扯断一般。 有一双铁拳砸穿了他的双眼,留下两个永不愈合的伤口。 这便是唤出青发越奴的代价。 人家来替你卖力,工伤自然要算到老板头上。 “无趣,无趣……” 青面无常似哭似笑地喃喃自语着抬起左手,手上的【奇迹】流出一条漆黑粘稠的瀑布。 怨气汇聚而成的瀑布落下,落在半空中聚成一只足以覆盖整座白骨关的大手。 士兵之中,一个玄甲青年感受着突如其来的威压,猛然抬起头望去。 见到落下的大手,他眼露决然之色,手中的银枪攥得不能再紧。 他手中的银枪之上仿若冰龙环绕,寒气化成实质,而枪身与枪头衔接处则是一朵盛开的莲花。 此人霸气!此枪也同样霸气! 第320章 相逢时不免疯癫 霸气的枪,霸气的人,世间唯有徐二狗能同时担得起这两个名号。 在李木木死亡消息传开的那一年,恰好是他完成族中大传承的那一年。也是那一年,他不远万里奔赴南域。 徐二狗怎么也不会相信,像李木木那样鸡贼的人怎么可能会去玷污人家有妇之夫,他更不会相信像李木木一样鸡贼的人会这样轻描淡写地死去。 这不合理,如果二者选其一,他更愿意相信前者。 望着急速落下的漆黑大手,徐二狗银枪一扫将一拥而上的鬼修尽数拍倒,随即顺势将枪头刺入血土之中。只见他猛一用力,银枪如同巨鳄摆尾一般啪地刺入空中。 一道寒芒闪烁,却见一条银光闪闪的飞龙破空而去。 气势如虹、奔动如雷。 武夫的【势】这几日他没少叠加。 青面无常虽然断了一臂而且目不能视,可是神识却仍是货真价实的四境大修行者阶别。 当徐二狗的武夫之势升腾而起时他仍敏锐感知到了。 一出好戏被呼延威与呼延风搞得稀烂,他原本就很生气,见到又有刺头冒出,他心中恶芒一闪。 银龙破开大手直冲青面无常而去,其身后徐二狗大踏步赶来。 “烦人的苍蝇!” 青面无常怒吼一声祭出手中的【奇迹】。 “轰!” 银龙撞到【奇迹】之上顿时掀起无数云雾碎冰。 下一刻,云雾中陡然探出一个黑气缭绕的龙头。 “吼!” 被奇迹以镜像之力复制而出的黑龙怒吼一声扭动雄伟的躯干扑向徐二狗! 徐二狗凛然不惧,他右手掌心顶住银枪末端,五指将枪身抬起,右臂使劲将长枪旋转起来。 一道夹杂着冰雹的横向飓风当即挡在徐二狗与黑龙之前。 龙行云动,风卷残云,猛烈的攻击余波一爆,二人都各自退了百米。 徐二狗也察觉出【奇迹】的诡异,当即先青面无常一步稳定身形,银枪铺地一拍,百丈银枪法相似天柱倾折一般砸向【奇迹】。 “当啷!” 银枪砸到【奇迹】之上,金石交鸣惊起,一道百丈银枪法相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一口残血吐出,徐二狗气息萎靡了几分,口中暗骂道:“用我的攻击打我自己,我就没见过那么赖皮的法器!” 正当徐二狗一边咒骂一边思索应对之计时,【奇迹】之中有一个声音却以俩人都听不见的方式传出。 “这个气息,是徐二狗那小子?” 下一刻,一青一紫两道剑光忽然自【奇迹】之上闪烁,青面无常只顾着感知徐二狗的气息,对其他危险完全没有防备。 “哧哧——” 这一击同样是灵光一闪,同样是奔着青面无常的识海与气海而去,同样一下子将两海贯穿。 然而不同的是,这一次青面无常却真的死了。 一击斩杀一个四境大修行者,虽说仍是趁人之危、暗中偷袭,可是这战绩仍可以自傲。 青面无常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的手再也握不住【奇迹】,失去生机的躯体像一张感染了黑虫病的红枫叶摇曳着落向满是尸骨的白骨关。 徐二狗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当他抬眼望去之时,却见一个桃面星眸的白净青年握着那件异宝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而且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对面青年看向自己的眼神竟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 徐二狗下意识缩紧自己的菊花。 他徐儒堂堂正正八尺男儿,行得正,站得直,他可没有这种特殊癖好,可是看前面那个俊俏的小子眼神是越看越不对劲。 而且对方能一击斩杀一个四境,虽说或许是捡漏,可是大树虽病也不是蚍蜉能够轻易撼动的。 “前辈……” 徐二狗刚开口。 “狗子!” 这两个字落入徐二狗耳中,他先是一愣,旋即瞳孔一震,心却像掉了半拍一样胡乱跳动着。 “你他妈,你……” 徐二狗捏紧银枪背过身去,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李木木缓缓走到徐二狗身后,“怎么,回家被你老爹打那么多年,还没哭够?” “去你娘的!” 徐二狗松开右手,银枪自行隐匿入虚空之中。 他蓄力一拳猛地捶向李木木的胸口。 “你他娘的不是死了吗?” 李木木笑道:“我连女孩子的嘴都没亲过,我可舍不得死。” 徐二狗一把将李木木抱在怀中,低声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命硬,命比那玩意还硬,死不了,我就知道你死不了。” 李木木只感觉有什么又冷又热的东西滴在了他的脖子上。 失去青面无常坐镇的白骨关很快便被圣裔的残军攻破,赶来支援的兵卒与残兵一起收拾着残局。 两个青年并坐在白骨关最高的了望台上,看着飞红向西,皆不言语。 缺了一角的明月此时也已从东方升起,朦朦胧胧不见真容。 “你小子进境挺快呀,几年不见也是三境巅峰了,看这气息,想必也有些破四境的机缘在身上了。” 徐二狗望着如血残阳笑道:“当年还不是我老爹,不知道哪里搞来一缕神念,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派人抱我敲晕装麻袋运回族里,给我丢祭坛下的一口泉里泡着。” “一整年呀,木子,你知道我那一整年怎么过的吗?” 徐二狗带着哭腔手脚并用比划着,“一整年吃不到荤腥酒肉不说,连送饭的都是老太婆,那老头非说啥漂亮女人会坏我道心,扯淡!他自己那天不偷溜看点美女他浑身难受!” “苦呀木子,我真是命苦呀,碰上这么一个倒霉老爹。” 徐二狗越说越悲惨,配上点音乐,效果都能直逼二泉映月了。 “你惨个屁,你小子一出来肯定就去找漂亮姑娘解解馋了。” 徐二狗豁地站起身来,“找个屁的姑娘,老子一出来,本想去长安找你喝酒,谁知道都说你被皇帝老儿流放到南域充军,还玷污人家良家妇女,最后死在啥沟里的。” “我一听,哪里能信,收拾行李就屁颠屁颠跑来找你了,你小子是真一点也不懂感恩呀。” 李木木哈哈大笑道:“谢了狗子,我知道你是我好兄弟,实在不行我叫你声亲爹。” “那你倒是叫啊!” “叫啥?” “亲爹!” “诶~” 徐二狗一脚踢到李木木身上,“我去你大爷的。” “对了,说到漂亮姑娘,你那漂亮媳妇也来了?” 李木木眼前一亮问道:“哪个?” 徐二狗气哄哄道:“你还有几个?” “怎么?吃醋了?” 徐二狗受不了这么狗的李木木,又是一脚踢出。 第321章 一抹春光待雨晴 远山如黛,残阳如血,春雨淅沥,只是不见鸟语花香。 李木木爬起身,望着如血残阳下的血土,双眼扫过那些横七竖八的普通士兵的尸体。 他忽然想起那个千里白骨、万丈彩虹的旧梦,心中堵塞,一时沉默不语。 北来的一剑,已经应验。 他也确实借着幺妹身上的妙道生机重塑了肉身。 黄泥骨,妙青莲,也非虚妄。 如今这满地尸骸的画面也如约上演。 虽然没有千里白骨,也没有万丈彩虹。 可是这一场春雨,浇灌出了多少离愁? 有多少像石老汉家一样的家庭,也会在不久之后收到一小块铭牌? 上面是他们的儿子、他们的父亲以及她的丈夫的阴雕画像,栩栩如生。 下边还配有这样短短一句话。 “某某某,牺牲于白骨关战役。” 李木木忽然发现,普通人或是低阶修士的几十年真的好短,短到只有这不足一指长的话。而且也很廉价,廉价到只值这浅浅的一句话。 “发什么呆呢?” 徐二狗见到贫嘴的李木木忽然沉默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也跟着扫过城下的狼藉。 修整半日之后,李木木二人跟着参战队伍沿着来路返回湿州屯兵城修整,支援的队伍则接手白骨关。 远望背山而建的围城,李木木只觉得与他当时离开时并没有太多改变。只是那时候是寒冬,风景总不如这春景好看。 绿柳青榕,总似淡妆浓抹。 李木木远望而去,朦胧春雨之中,在那深绿浅绿之间,一袭红衣随着微风时远时近。 “你看,你家媳妇又在等你了。” 徐二狗一脸坏笑凑到李木木耳边,“也不知道你小子哪里比我好,让人家那么好的姑娘牵肠挂肚的。” 他忽然眼前一亮,后知后觉似的道:“难不成当年那场比武招亲是真的?” 徐二狗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嚷嚷道:“坏菜了,原来当年那老大爷没骗我,赢了真的能当上门女婿。早知道当时我就上去了,怎么说小爷也堪称‘天下同辈无敌’嘛。” 李木木看着那一袭红衣,心绪却只似这春雨一般,绵绵下,丝丝连,无声无息,朦胧有趣。 “萧萧姑娘,我们回来了!” 徐二狗远远地喊着。 那红衣女子早已看见他们一行残军零零碎碎地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徐二狗旁边那个白净青年身上。 虽然重塑肉身之后的李木木与少年的他有着巨大的差别,可是那一股气质却像春柳一般。 年年新,年年青。 她纤纤玉指不自觉地捏紧长裙的一角。 她的思绪同样像这绵绵不绝,丝丝不断的春雨一般平静而喜悦。 徐二狗怕杨萧萧没注意到他,又抬起手左右挥摆着。 杨萧萧脚尖一动跃下城头,两手提起长裙趋步迎着徐二狗而去。 她越靠近,心中的雨下得越大,雨下的越大她跑的越快。 徐二狗看着杨萧萧的的眼神不对,他忙闪到一边,两只眼睛骨碌碌地在两人身上来回移动,嘴角那抹笑意已经完全压不住。 二人面对面站在春草青青的路边,相顾无言。 徐二狗站在不远处,见到两人都不说话,只是干着急,于是捡起一粒碎石子弹到李木木脑袋上。 杨萧萧桃花初开的脸上浮起一抹暖笑,像是雨晴时一缕春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尚带雨露的桃花上。 李木木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抵在自己的鼻尖,语气轻缓道:“小猪小猪浅浅笑。” 杨萧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时云消雨散,大束大束的阳光倾泻而来。 “幼稚鬼!” 徐二狗远远看着欢笑打闹的二人,终于露出了军师计谋得逞的满意笑容。 俩人在前面走着,徐二狗在后面跟着,不知道前面的人都在聊着什么。 或许是久别重逢的欢喜,或许是死而复生的奇遇,也许只是在说。 春色正好,我也不赖。 第322章 时光长河中一线 徐二狗两人简单交代完杂七杂八的事情后,各自洗了个澡,最后聚在杨萧萧的房屋之中。 与徐二狗胡乱混进军营不同,杨萧萧是走着合理程序进来的。 那年大雪,确认李木木遇难的消息之后,她便托着柳如烟与苍苍公主的关系取得了一个赴湿州营地的名额。 有这层关系,兵营长官自然也没有为难她,安排的也都是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 寻常兵士虽然知道兵营里来了一位冰雪美人,但是有脑子的都知道这美人不是啥弱女子,因此大多数也只当它是一尊供奉起来的神像,只不去打扰。 这几年中,她最常去的地方便是落月沟,因为那是李木木最后去的地方。 《湿州城兵营总录》上记载的是:“祥平二十三年寒冬,辛字营中募得死士二十七人,编制成队,任戴罪修士李木木为临时队长,入鬼婴沟查探地形,当夜小队遭遇不详,除乙等兵殷仁外,全队遇难。” “次日,入谷探查,得白猿尸首一具,其余兵卒尸身破败难认,收葬离山西北。” 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口供者,青州南乡人士,乙等兵殷仁。” 杨萧萧后来找到那个秀气的乙等兵殷仁,了解到当时遇险的具体位置。 不过她已记清了落月沟的每一粒石子,却还是没有任何李木木的线索。 正在杨萧萧乱想往事时,门外却响起了徐二狗郎朗的笑声。 还未等二人敲门,她已先一步开了门,侧着头瞪大双眼笑问道:“啥事那么开心?说来我也乐呵乐呵呗。” 徐二狗卸了甲换了一身武夫玄衫,长发仍是编成小辫密密地攒到顶上,配上他的剑眉明眸,确有一点武夫的刚毅气质。 见杨萧萧如此问,他抢着开口道:“我兄弟找到媳妇了,我能不高兴嘛?” 他转过头看向身后一袭剑客落雪长衫的李木木,挤眉弄眼大声道:“是吧,兄弟。” 说到兄弟二字他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是。” 李木木一把推开碍在自己眼巴前的徐二狗,走到杨萧萧面前。 女子的眼睛明亮了起来,徐二狗的眼睛却更加明亮。 李木木真诚地看着杨萧萧道:“我渡过九泉之时,舍弃了一切,却发现在灵魂的最深处却始终有一根细线割舍不断。” “或许有些事情就是命中注定,如果我没去无涯观就不会有机会去红窑镇,便也不会遇见你。” 外边的雨仍在下,聚在房檐间,滴在芭蕉叶上。 三人除了李木木都没有说话,徐二狗已经悄悄向门槛外退出。 “可是我们却遇上了,不管是因缘使然也好还是又是哪个闲得无聊的通天大能操的一手棋子也好,我都要谢谢他。” 看着眼前满眼真挚的李木木,杨萧萧满心欢喜,可是眼底深处却又生起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恐惧。 她忽然笑道:“话虽这样说,可是本姑娘可没有答应你,一别多年,谁知道你有没有遇见其他喜欢的。我娘就经常对我爹说,男人,最不老实,最会用甜言蜜语骗人了。” 李木木笑着看向逐渐退到门外的徐二狗道:“不老实的是像二狗这样的,我清纯小男孩,哪里会骗人。” 徐二狗闻言又从屋外跳进来高声争辩道:“呀呀呀!埋汰兄弟讨老婆欢心,我就没遇见过这样无耻的事情!我徐二狗真是命苦呀,怎么交到你这样的重色轻友的混蛋朋友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凑近杨萧萧道:“嫂子,你给我评评理,我大好青年的名声不能就这样被这家伙玷污了。” 杨萧萧看着一脸委屈的徐二狗撅嘴笑道:“别乱叫,我可还答应呢,再者说,木木说的是客观事实。” 徐二狗哇的一声跳到二人之间,左看看李木木右瞧瞧杨萧萧,点着头委屈道:“好好好,还没成两口子呢就知道一致对外了,好好好,我是外人,早知道你们要整这一出我徐二狗就不来当狗了。” 杨萧萧大笑着看着徐二狗有声有色的表演,李木木才想开口,却听得屋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萧萧姑娘,今天怎么这般热闹?” 话音才落,一个模样还算规矩的男子已经站在门外。 他虽穿着制式铠甲,可是却没有佩戴头盔。长发油油地梳到头顶,束了一个书生小扎,配上擦得油光发亮的铠甲,倒还有一点儒将的感觉。 李木木认得他,此人便是之前与他在一队之中的那个姓梅的男子。 孟老汉家那件事情他已经察觉到背后搞鬼的兴许就是这个人。不过姓梅的却没有认出肉身重塑之后的李木木。 “徐兵甲也在。” 他先看向徐二狗,礼貌打了个招呼,旋即又打量了一眼李木木,笑问道:“这位兄弟看着却面生,不知道怎么称呼。” 李木木对杨萧萧与徐二狗使了个眼色,随即敷衍道:“列外杂役李长江。” 姓梅的微笑还礼并未多说,只捧着个精致的小盒子快步走到杨萧萧面前单手捧上道:“这是我一个朋友刚从白骨关带回来的一片云母青锁,佩戴在身上有养颜驻容的奇效,小小野芹,不足挂齿,还望萧萧姑娘勿要拒绝。” 杨萧萧看了一眼梅姓男子身后的俩人,心中跳出一个好玩的主意。于是她笑着将木盒子打开,随即从红棉花垫上捏起那片云母青锁。 “边似白龙匍匐,芯似青山坐卧,的确是云母青锁中的上品,礼物我就收下了。” 姓梅的闻言也是一喜,赶忙趁势奉承道:“姑娘果然是见识不凡,这云母青锁的确算得上佳品了。” 他头虽然低着,眼睛却忍不住在杨萧萧修长紧致的身躯上来回扫过,最后总停留在秀而有质的胸部。 见到杨萧萧没有继续说,他也是个识趣有耐心的,于是忙道:“既然姑娘收下,那在下也没有其他事情,就不打扰萧萧姑娘与两位朋友了。” 他说着已经出门。 徐二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哈哈哈,天有不测风云,刚告白完就来了情敌,你小子,报应,绝对是上天听到我我徐二狗的悲鸣降下来的及时报!” 徐二狗虽然有些激动,可是李木木脸色却有些阴沉。 第323章 施旧计将计就计 徐二狗原本还想继续说,然而见到李木木阴沉的表情时却也适时打住。 “不是,你小子真的吃醋了?”他走两步靠近杨萧萧,轻轻将那云母青锁捏在指间。 “那小子叫梅郝势,我们来这几年他哪天不舔着个脸来套近乎?不过你放心,他那是癞蛤蟆吃不着天鹅肉,坐在井里单相思,嫂子对他绝对没有丝毫想法。” 怕李木木不信,徐二狗还故意看向杨萧萧道:“嫂子,是这样的吧。” 杨萧萧才想说话,李木木却从徐二狗手中取过云母青锁道:“你们都察觉不到这东西上面暗藏的气息吗?” 徐二狗有些不解,将云母青锁拿在手中仔细端详,除了其上散发的生命气息之外确实没有什么隐藏的气息。 “没有。” 杨萧萧与徐二狗各自探查了一番,得出一个一致的答案。 “这上面有一股鬼族的气息。” “鬼族?”徐二狗又拿过来仔细端详,虽然他仍是感受不到,却随口解释道:“梅郝势不是说了嘛,这东西是从白骨关带回来的,那地方缴获的战利品有一些鬼修之气也属平常。” 李木木闻言却摇摇头道:“这一道鬼气不是简单鬼修气息,而是一道能影响人心智的腐气。” 徐二狗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说梅郝势那小子是鬼族安排进来的探子?” 李木木摇摇头,随即请杨萧萧布置了一个阶别不弱的隔绝法阵,最后将孟老汉一家的始末从头到尾事无巨细一一说明。 杨萧萧听闻沉吟道:“按木木所说,玷污孟家媳妇,杀害孟家老汉的或许就是他,而木木只是替罪羔羊而已。” “可是他的动机是什么?” 徐二狗嚷嚷道:“好色呗,呸!那狗东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李木木点头道:“如果只论因果过程,这倒也说得通。他先是见色起意玷污了孟家媳妇,后来又被孟老汉撞见,于是为了杀人灭口,尔后以五鬼搬运的旁门左道将我拉入局中。” 徐二狗怒气冲冲道:“就是这样,这狗杂碎,我现在就去捅他一百个透明窟窿!” 李木木却又摇摇头道:“可是因果说得通,逻辑却不合理。” 杨萧萧道:“他引你入局在前,玷污杀人在后,因此他的目的恰好与表象相反。杀人不是目的,栽赃与你才是目的。” 李木木颔首认可。 “只是有一事不明,他陷害我的动机又是什么?难道是受了朝堂中那位杨国相的指使不成?” 听到这个人名,女子的脸上闪过一抹异样的色彩。 李木木细细回想,“当年出长安,秋音坊的秋坊主便叮嘱过我要千万提防这些人的报复,只是我来了许久并没有察觉任何端倪,因此也放松了警惕。” 他将云母青锁轻轻放回木盒子中。 “而且何人在云母青锁上隐藏腐气的手法很是高明,若不是我重生后的灵魂渡过九泉之后跻身四境,我也轻易察觉不出来。” “这说明梅郝势别后之人可能是个四境大修行者,此事我们从长再议,不过他既然找死吗,我倒有一个将计就计的主意。” 徐二狗听着二人头头是道的分析,拳头早已攥紧,听到对方可能还有个四境大修行者坐镇,气顿时便泄了十之七八。 “真麻烦,要是再过个一二年,我体内的武圣意志完全觉醒,你看我不把那小子跟你他背后的鬼修串成一串!” 杨萧萧听到武圣意志也是眼前一亮个,刚想开口说话,却被徐二狗抢白。 “对了木子,你这家伙现在究竟是什么修为呀,我们我一点也察觉不到你身上有元气波动?” “该不会你已经突破四境了吧。” 李木木叹气道:“当日破我气海丹田的是美人九剑中的雪肤。” 杨萧萧心下一揪,抬眼看着面前的李木木。 “美人九剑与女武神有关,每一剑都各有神效。你赠我的花貌鸟声,前者乱视,后者扰听,都有致幻乱神的奇效。” “传闻雪肤神剑专克修士气海丹田,一旦摧毁,绝世大能也难救。” 李木木低眉道:“的确,我尝试过很多办法,这气海是决然没有一丝一毫再生的可能了。” 正在二人还略带神伤之时,徐二狗却嚷嚷道:“不对呀木子,你如果没有气海丹田就跟普通人没有区别了,可是当时你斩杀青面无常那两招可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 李木木轻笑一声,神念一动,一青一紫两枚剑丸滑落掌心,旋即化作两道剑光缠绕指上。 “这是镇守九泉的那位绝顶大能赠予我的剑丸,不需依赖天地元气也能靠神识操纵达到飞剑杀人的效果。” “只是可惜。”他补充道:“就算我神识已有四境,可是也只能发挥出三井巅峰的威力,或许,这便是我当前的极限了。” 徐二狗并不觉得这是坏事,乐呵呵拍着李木木的肩膀爽朗笑道:“没事,没气海丹田又如何?等过几年你狗哥我武圣意志完全觉醒,你要杀谁,咱就杀谁!” 李木木笑着将靠在自己肩上的徐二狗一把推开,“你少来,不就是想占我便宜嘛,我跟你说,你大哥永远是你大哥。” “而且……” 他卖了个关子没有继续说,徐二狗着急道:“而且啥你倒是快说呀,你老这样拉一半卡一半的容易长痔疮我跟你说。” “而且我已找到弥补气海缺失的办法。” 李木木一笑拨动手中的纳戒,杂七杂八的东西当即全都爆米花似的弹出来。 徐二狗从乱七八糟的杂物中捡起一座小山模样的法器。 “这是青面无常那座有复制功能的法器?” 李木木将石老汉送他的纳戒从指上取下,然后将其与【奇迹】放到一起。 “这枚普通的纳戒与这座名叫【奇迹】的法器便是我找到的办法了。” 徐二狗打量了一会儿,摸着脑袋皱眉道:“要说这小玩意确实有些门道,可是这纳戒我真看不出神奇在哪里?而且这跟你的气海问题有什么关系?” 李木木左顾二人,见到杨萧萧也是没有头绪,他缓缓问道:“说炼器一脉,你们最先会想起谁?” 杨萧萧与徐二狗异口同声道:“那自然是玄奇子。” “确实,那你们知道玄奇子是何等境界的强者吗?” 徐二狗道:“传闻是五境一流,也可能已达巅峰,不过应该没到第六境界。” 李木木正色道:“确实如此,可是你们都不知道,玄奇子在未登临五境时,气海丹田就已经被摧毁了。” “你是说,玄奇子也跟你一样遭受过气海被毁,最后却仍跻身五境?” 徐二狗惊讶地又以废话的方式重复了一遍。 第324章 雨落有伞帆有风 被炼器一脉尊为祖师的玄奇子竟然也曾被人摧毁过气海丹田,而且他在气海丹田被毁的情况下跻身五境大能之列。 当日李木木被青面无常击落下石桥后并没有完全坠入深渊。 假象之中,真相永存。 他最后两剑刺向的“自己”便是那座石桥的【彼岸】。 【彼岸】之中有一种他极为熟悉的味道,那是一种能与妙道生机产生共鸣的东西。 青面无常说的是错误的。 李木木之所以能进入【奇迹】的镜像空间并非是得了他的允许,而是李木木身上带着的妙道生机。 青面无常自认为自己已经是【奇迹】的主人,能够随意操纵这座法器。这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想法。 他甚至连那一座跨越深渊的石桥的中点都走不过去,他更不知道石桥【彼岸】是什么。 这也正是为何他看到李木木能跨过石桥中点时眼中会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然而【彼岸】中的故事却被李木木看到了。 在青面无常匆匆离去之后,李木木依靠刺在【彼岸】之上的紫青双剑成功止住坠落的身形,并且还成功登临【彼岸】。 【彼岸】上雕刻着无数的记忆碎片。 与妙道生机器灵记忆中的画面相似。 脏兮兮、乱糟糟的玄奇子带着一队人走在滚滚黄沙之中。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沙漠腹地中的那座聚集了三教九流之人的城池。 而他们之所以要到那里去,是为了守城。 这座城池名叫醴城。醴城城主并没有请求玄奇子等人前来守城。 玄奇子只是听说这座城池即将遭受攻击,于是他便来了。 他一来,他的弟子也跟着来。 这是一份既没有邀请也没有任何报酬的工作。 可是他不得不去。 因为他是玄奇子,是那个虽然成了普通人望尘莫及的大修行者却仍一心要为普通人发声的玄奇子。 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让他不得不亲自来阻止这场可以预见的单方面的屠杀。 城外风沙之中有许多人,还有战车,战车之后是奇怪的器械。 李木木从【彼岸】中保存的记忆得知,那奇怪的器械叫做【云龙带】,它的创造者正是玄奇子。 那几乎算得上是玄奇子除却妙道生机之外最伟大的杰作炼器作品——一种只要投入特殊矿石便能自行飞速前行的器械。 它的出现,意味着无法运转天地元气的普通人也能借着这方法器达到修行者等闲之间行千里的效果。 他此前还炼制出了许多类似于【旋转戒指】等服务于普通人的法器,而【云龙带】无疑是这些作品的集大成者。 他满怀希望向世俗的君主帝皇推销他的【云龙带】,希望自己的心血能更好地造福普通人。 然而君王的心又怎么会在于让普通人过得好。 称霸才是君王的目的,开疆拓土才是他们的夙愿。 让臣民过得好不过是一种笼络人心的手段,他们更愿意让臣民去拼杀来成就自己的万世功名。 所以原本应该被用来造福普通人的【云龙带】到了野心勃勃的君王手上却成了方便杀戮普通人的帮凶。 那一战,于守城而言玄奇子成功了,于自己而言却败了。 他以断绝自身修行的方式毁灭了【云龙带】,顺带毁灭了那些为普通人而生的所谓奇技淫巧的东西。 并且,他亲自断绝了这些炼器的传承。 炼器或许有尽头,可是人心中的欲念永远没有尽头。 看着自己空洞洞的气海,再看看那些一脸无辜的平民,玄奇子什么也做不了。 他长叹一口气,然后又继续走在风沙之中。 在器灵的记忆中,玄奇子一直走,直到看见风沙中那座好似混沌之初就存在的大山,见到那朵雪白的云停在那座山峰之上。 “叮~叮~叮……” 风沙中传来凿子与顽石碰撞的声音。 百年光阴,玄奇子一直凭借最纯粹的意志,用最原始的工具以最原始的手段在走马峰上凿出一条又一条登山路。 “岁月如风,众生如沙,风吹沙动,何以为家……” 李木木此时才理解走马峰为何叫做走马峰? 心念一动如走马,千里不歇,万里不停。 那根本就不是一座山,而是玄奇子的神魂天心。 气海丹田被毁,他却以自己的神魂天心为根基凿刻出一条又一条的登山路。 有一种东西在支撑着他,有一种使命一般的东西让他必须要重拾修为,甚至更上一层楼。 只有像李木木这样以纯粹之心跨越过九泉的人才能理解那些看似重复的路代表着什么。 他在问心,问“自己”的天心。 李木木能够看见,玄奇子的心在一次又一次的自问中变得纯粹,变得圣洁。 可是他直到最后都有一点割舍不断的东西。 那是他要守护的东西,也是支持他坚持下来的东西。 李木木往下看去,只看到走马峰上那棵参天大树。 凡人与修行者之间的差别,就是天与地的差别。 这棵树,是连接天地的一条路。 李木木极为耐心地将自己在走马峰上的所见所闻合着【奇迹】彼岸中的记忆碎片细细说与杨萧萧与徐二狗听。 这秘闻的确超出了二人的认知。 “所以木木,你是想用玄奇子前辈的方法,在灵魂识海之中开辟另一个气海雪山?” 杨萧萧看着李木木,半是期待半是担忧。 李木木颔首道:“是。” “可是……” 连一直心直口快的徐二狗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 “可是气海被毁,也就是落得个无法修行的下场,可是一旦神灵魂识海出现任何问题,轻则痴呆,重则暴毙。” “哎呀,实在不行咱就不冒这个险,以后有架兄弟我帮你打就是了。” 徐二狗委屈巴巴道:“我徐儒一表人才、英姿非凡,可不想有个傻子兄弟。” 三人闻言都笑了起来,紧张压抑的气氛也有些缓和。 李木木笑着说道:“无妨,我看了【奇迹】彼岸上记载的方法了,要在灵魂识海中开辟气海雪山有几个关键的因素。” “一个是灵魂一定要足够纯粹,另外是要有一件稳定的法器作为奇点,最后还要有浩瀚的生命本源作为支撑。” 李木木将【奇迹】与妙道生机放到一起。 “这两件东西刚好适合后面两个条件,而我自身的灵魂跨过九泉后同样纯粹,也符合第一个条件,所以这件事情应该十拿九稳。” 李木木没跟二人说的是,玄奇子在灵魂识海中开辟气海,用的是炼器一脉的手法——以物易物。 只是这个方法却不适合他。 第325章 美人计巧套真相 几人又闲聊一番,转眼已是后半夜。 杨萧萧独自坐在木床之上,想起李木木的安排,她又将木盒中的云母青锁取出,将其偷偷挂在一只正发情的母猫身上。 此后三五日,梅郝势每日傍晚时分都雷打不动到杨萧萧房中乱扯一番有的没的话。 杨萧萧知道他的意思,也配合着运转元气在自己脸上逼出一些红晕,双眼也一日比一日迷离起来。 梅郝势回到自己营帐中,自怀中取出一块软糯白玉,其上十之八九都已经由白变红。 “哼,到底还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任你身后背景有多惊人,在我怀中你也不过是一只尤物。” 梅郝势一边嘀咕着脑海中浮现出杨萧萧那见之不忘的身材脸蛋,喉结不禁滚动起来。 第二日天一摸黑,梅郝势看着手中已经完全变成红玉的白玉,心想时机已经成熟。 他听着营帐外的警夜鼓敲了十一下,赶忙将喷了迷魂香雾的香巾藏入铠甲侧边的夹层中,又抽出长剑接着反光打量了自己的面容。 他满意点点头,对自己的面相很是满意。 《湿州城兵营总录》中的军容条例有规定,“屯兵城中,凡百夫长以上者不准卸甲。” 若非如此,他甚至早已将这身家里带来的特制铠甲都丢到厕所里了。 梅郝势左右四顾,一路尽量避开旁人视线摸到杨萧萧房门前。 他抬手敲了敲门,轻声问道:“萧萧姑娘在里面吗? 见里面半天没有反应,梅郝势心下忐忑。他既清楚人一旦受了云母青锁中的腐心乱神气影响后有可能陷入昏迷之中,却又担心杨萧萧不在房间之中。 他轻轻敲着门,又低声我问了三五声,刚想强行破门而入,却听得房中传来杨萧萧温软迷糊的声音。 “是谁?门没关紧呢,你自己进来吧。” 梅郝势听着这软入心坎的声音早已喜地心痒难耐。 他当即用力推开门,自袖口迅速掏出四支小旗子,又飞快将旗子分别插在房屋内的四个角落。 一座简易的隔绝声音气息的法阵当即笼罩整个房间。 梅郝势关上门,又加了两层锁扣,随即急不可耐地跑向杨萧萧躺着的木床。 他心下着急,却没看见春雨流过的青瓦底下的长椽上,一只发情的母猫被杨萧萧用阵法牵制行动无处可去,此刻正软软地躺着。 它的肚皮下绑着梅郝势送的那块云母青锁,而母猫的脖子上则挂着一条小小的水晶项链。 细小如米粟的水晶闪着浅浅的光。 “萧萧姑娘身体抱恙?” 梅郝势连铠甲都来不及脱便半跪着趴在杨萧萧的木床边,假装低声询问着。 “倒是没什么事,就是有些发热,浑身烫的不行。” 她说着故意将盖在身上的被子翻开一角。短窄的贴身衣服将她紧致的身材衬托得恰到好处。 雪白细长的胳膊微微泛红,却远不及脸上的红晕。 梅郝势看得内心荡漾,伸手就要去摸杨萧萧的手,却被她一把推开。 见到杨萧萧还有反抗却又不是剧烈的抗拒,心下更加欢喜,随即摸向侧边夹层取出喷了迷魂香雾的香巾。 他捏住香巾一角,轻轻在杨萧萧脸上来回摆动,片刻之后她的气息渐渐平息稳定。 梅郝势见到时机成熟,忙将香巾丢到一边,一边卸着铠甲一边扑到杨萧萧的床上,嘴里美人心肝乱喊着。 杨萧萧虽仍手脚并用抗住着他,嘴里却迷迷糊糊呢喃着一些轻亵之语。 梅郝势听着这些挠心痒肝的话,也是忘乎所以。 “想不到你这样的冰雪美人,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想法。” 忙乱之中,他铠甲只脱了一半,可是心里又急,于是索性也不脱甲了就要抢着亲嘴。 杨萧萧却抗拒着,他又亲不到。 一来一回拉扯着,梅郝势心尖的欲火早已烧成难以浇灭的一片。 “没事的美人,我也不是那些不经世事的小处男可比,潘驴邓小闲,我梅郝势也占了几分,你就莫要挣扎了。” 杨萧萧软声软语地喃喃道:“我不信,你在这营中全是男人,早就退化了。” 梅郝势铠甲脱了半边,却又卡了夹层,正着急里却听见杨萧萧如此说,于是以炫耀的口吻吹嘘着。 “你还别不信,我来鸟不拉屎的地方那么多年,旁边村镇里那些打仗死了丈夫的寡妇家,哪一处不是我的‘练武场’?” 他说着似乎意犹未尽,又接着炫耀道:“什么样的女人我没征服过,连以前我们那个队长孟光头的老婆,我不也给他治地服服帖帖的。” 正在他还沉浸在自己的“辉煌战绩”中不可自拔时,却猛地闻见一股奇异的花香扑入鼻中。 随即只听见嘡的一声,整张木床随即碎成一堆木料。 梅郝势挣扎捂着肚子挣扎着拨开落在身上帷帐,那双色眯眯的眼睛一睁一闭使劲想要看清站在眼前的女子。 “你竟然没事!不对,你是故意的!” 对于这样人渣,杨萧萧连半句废话也不愿与他多说。 刚才若不是考虑到李木木的计划以及当时梅郝势的头离自己太近怕误伤到自己,她早一剑将其头颅粉碎。 花貌剑来,风中带香。 “去他娘的臭女人!” 光芒闪过,梅郝势竟已经消失在原地。 一片狼藉之中,只剩下一双手如同壁虎的断尾一样抽搐着,其上还有一张已经燃烧的符箓。 “替命符?” 杨萧萧也没想到,一个边关千夫长的小都统竟有这等保命手段。 那件能硬扛花貌一剑的铠甲也不是什么等闲之物。 屋里的打闹之声门外的李木木与徐二狗虽然听不见,可是爆发的战斗气息却不是阵法所能掩盖。 二人破门而入,却只见一手反握长剑一手抱着母猫的杨萧萧,而梅郝势早已不见踪影。 徐二狗嫌弃地捏着提起地上的断手道:“这是直接给他弄死了?不是说要留他找到背后的鬼修吗?” “没有,我确实想直接杀了他,不过他自己用替命符跑掉了。” 李木木听出杨萧萧的情绪不对,忙上前安慰着。 杨萧萧一边取下猫脖子上的水晶项链一边摇头道:“证据已经拿到,你别瞎担心,我没事,只是被那玩意恶心到了。” 她将带有留影石的水晶项链丢到李木木手中,却越想越气。 “人渣,人渣!啊啊啊!气死本姑娘了!” 徐二狗看着生气的杨萧萧,又与李木木对视一眼,随即瞪着眼睛道:“真没事?” “我要捏碎他那玩意!” 二人裆下一紧,皆是震惊。 第326章 三英合力斗无常 “不行,我这就是追他!” 杨萧萧怒在心尖,旋即踏剑而去。 李木木虽想着先将证据交到执法大将手中,最好能派一些人跟着前去。毕竟对方有可能是一个四境的大修行者,只靠他们三人,有胜算,可是危险却远大于胜算。 然而见到杨萧萧先行一步,他也顾不上许多,一拍徐二狗的肩膀焦急道:“别愣着了,快追上!” 徐二狗脚踏虚空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原地,耳边却隐隐传传来李木木的声音,“等我,等等我,狗子……” 他已经追出一二里,回头一看却不见李木木。 “抱歉,忘了你没有气海,御剑不得,遁梭也不行了,实在抱歉。” 徐二狗一边说着一边取出武圣遗兵,二人站稳当即又朝着杨萧萧前行的方向飞速赶去。 杨萧萧故意留于空中的气息还未散去,他们二人紧赶慢赶,最后终于在一片密林之中追上。 杨萧萧掌心朝上,指上落着一片半粉半白的桃花花瓣。 她看着静止不动的花瓣皱眉道:“那混蛋入我房间之时,我按计划在他身上施加了一个追踪法阵,不过到这里却忽然消失了,此地诡异,你们小心一点。” 李木木闻言四境神识铺开,周围千米却连一只夜枭的气息都没有,甚至连一个活物的气息也没有。 “我记得这里好像是,弃尸沟?” 弃尸沟,算是湿州城的乱葬岗,很多横死病死的人都被拉到这里随意一丢,连埋都不带埋的。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地方阴气逼人生人自然是不宜久居,但是却应该是夜枭、蛇虫腐鼠等的乐园。 李木木探查到周围全无生命迹象,心下也知道此中有大问题。 三人互为依靠在林中缓慢摸索,正走间杨萧萧却发现脚下不知何时生出一片与脚踝齐平的浓浓雾气。 “好像是瘴气,丢在这的人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小心瘴气入体。” 李木木一边提醒着一边用衣衫捂住口鼻。 徐二狗看着李木木不能调动天地元气的狼狈样子莫名想笑,却又感觉这样阴森的环境不适合笑,于是只能憋着。 然而正在他憋笑之时,耳边却传来一个女人的笑声。 他以为是杨萧萧忍不住笑出声来,于是也笑着看向她。只是在三人目光对视之时,危险二字却齐齐从心尖蹦了出来。 凤鸣长啸,一剑掠过。 “桀桀桀……” 那个女人的笑声猛地变得尖锐而长,就如同深夜里竹海之中千万根竹子相互摩擦产生的声音。 “装神弄鬼!” 杨萧萧冷哼一声以剑指在面前飞速写出一个“显”字。 写完她两指向着声音传出的方向弹去。只听得大风吹过一般传出时候沙沙沙的声音。 随即一条黑气如鬼魅一般掠过三人面前,黑气之中洒出一大滩粘稠的东西,恰好都落在徐二狗的脸上。 “我绿你爹!” 徐二狗下意识往脸上一摸,全是滑溜溜的跟唾液一样,而且还带有一点点奇怪的香气。 “别以为你四境小爷就怕你,有种的下来单挑!” 这一照面,三人都知道来者是四境大修行者。 可是李木木不怕,杨萧萧有点兴奋,徐二狗很是生气。 “呵呵呵,好暴躁的小哥哥,奴家白骨,很是喜欢。” 话音落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款款向几人走来,他的手上还提着一个男人。 “梅郝势?” 女子闻言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梅郝势。 “你说他呀,他本来是奴家的侍宠,身子骨不错,功夫也好,只是太不懂规矩了。” 她的双眼色眯眯地打量着李木木与徐二狗,忽然嘴角一笑道:“可惜了,我不应该一生气就拧断他的头的,要是早知道他能给我带来这么两个精壮的小郎君,我倒能原谅他的鲁莽。” 貌美女子说着话,脸上仍是满满的笑容,可是手掌稍一用力却将梅郝势的长鞭连根拔出。 三人看着面前血腥恶心的一幕不禁有些反胃。 “这可是好东西,不能乱丢了,两位小郎君的也让我瞧瞧好不?” 徐二狗闻言大怒,右手插入虚空,猛一用力便将武圣遗兵取出。 “小爷这还有一杆更硬的,你那么爱看,小爷请你看个够。” 徐二狗如今乃是货真价实的大境武夫,离奇境也只是一步之遥。 只见他长枪一动,其势犹如惊天雷起。密密麻麻的枪影如浅滩惊鱼一般白花花,密密麻麻刺到白骨无常面前。 白骨无常却仗着四境修为凛然不惧,她张口一吐,一团浓烟迅速在枪影之前凝结,短瞬之间又化作一张巨网。 徐二狗后撤一步,武圣遗兵一托一拍,一道百丈长枪法相霎时天柱倾折一般裹着罡风拍下。 李木木知道此时不是出手的机会,于是急忙退到远处。而且对如今的他来说,这等攻击的余波足以对他造成不小的伤害。 杨萧萧却没有闲着,花貌、鸟声两柄神剑如同围绕在莲花周围的蜻蜓一般护在其身边。 她漫步轻踩,施展出一种类似于踏水寻鱼步法的功法悄然踏过此方空间方圆千米。 白骨无常察觉到对面两个三境一个甚至毫无元气波动,本不在意,然而与徐二狗交手数十回合之后却感觉不太妙。 神识扫过,又见未曾出手的女子踏踩空间节点,似乎在布置一个惊天大阵。 为防变故横生,她忙施展全力。 却见山体震动,浓烟四起,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万千白骨破土而出,一时之间,漫山遍野密密麻麻全是白骨。 那些白骨本不可怕,然而白骨之上却满是腐蚀破败之气,一经沾染虽不致命却犹如山蚂蟥爬满全身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兰花,落!” 白骨无常的攻击才使出,杨萧萧的阵法也已经落下。 兰花生幽谷,最是人间一定清修客。 大阵形成的一刹那,方圆千米之内的空气都变得纯净。 天下法阵多如牛毛,而且各有妙用。方才一照面,杨萧萧便察觉出白骨无常性格乖张暴戾,显然是受了此方邪气的影响。 修邪气者必为邪气所伤,因此她马上想到了使用这样一个阵法克制对方。 万物相生相克。 论力量她或许不如徐二狗,可是她却有作为女性的敏锐感知,细腻观察,以及富有逻辑的判断与果断决定。 对面是一位四境无常,因此她必须学会扬长避短,给自己的同伴创造最有利的环境。 李木木也没闲着,他的四境神识牢牢锁定了白骨无常。 他调动不了天地元气,在三人中他的劣势无疑是最大的,所以他只能等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 第327章 白骨美人无常定 腐蚀之气消退,万千白骨顿时变成了纸老虎。 白骨无常双眸一冷,杀心鼎盛,白皙双手迅速变化手印,嘴中念念有词。 霎时间一柄巨大的白骨长剑从众人头顶的虚空中探出。 长剑才露锋芒,四境威压便将白骨草木齐齐压弯。 “死!” 一字出口,长剑峰落。 “好!” 徐二狗吼出一次抬枪便迎头而上,武夫之势层层叠加,重重枪影又合成一道。 银芒一闪,一声龙吟镇三山。 一枪一剑,一银一白碰撞于半空中。 徐二狗虽有敢横刀立马与万军之前的气势,可是他毕竟还是大境武夫,面对一尊货真价实的无常鬼修不免有些力不从心 短暂对峙之后,武圣遗兵倒飞而回,白骨长剑笔直落下。 “好!再来!” 徐二狗抬起手背拭去嘴角溢出的鲜血,星眸一凝,气息突变。 下一刻他弃枪抬拳直迎长剑而上。 正如呼延风所说,“圣裔武夫,肉身可撼青山,意志能决江河,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往?” 在其拳上,鲜红如血的罡气环绕,那是纯粹外化的武夫意志。 武夫有武夫自己的路,武夫有武夫不灭的意志。 此刻徐二狗体内已经觉醒的部分武圣意志已被他彻底激发出来。 只听得轰隆的一声惊雷响起,肉拳与白骨剑已碰撞到一起。 然而这一次徐二狗却没有受伤。 在徐二狗第一次挺枪而上时,杨萧萧已经从二人的攻击所产生的威压之中预判到了他的败退。 但是在她的法阵范围之内,徐二狗周身天地元气波动的变化同样没有逃过她的感知。 所以杨萧萧知道徐二狗显然受伤,但是却一定会再发起攻击。 她脚踏虚空,兰花阵当即发生变化。 净化法阵短瞬之间变成守护之阵。 徐二狗很快就感知到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这一道结实防御,原本就无所畏惧的心此刻有所依仗更是无所顾忌。 铁拳巍巍,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白骨剑上,细密的蛛网裂纹密密自剑尖延伸至剑柄。 “碎!” 徐二狗怒吼一声,一身气力合着武道意志喷薄而出。 白骨长剑零零星落,散发出奇异的香气。 杨萧萧不敢有丝毫松懈,她神经紧绷,时刻关注着场上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徐二狗一击粉碎白骨长剑,信心倍增,脚下空间扭曲,踏着大步便要乘胜追击。 正当时,杨萧萧忽然将花貌神剑弹出,流星一闪立在徐二狗身前。 剑上花香扑鼻,李木木顿了顿足回望身后的杨萧萧。 “是天香鬼骨,别上当了!” 徐二狗虽不知天香鬼骨是什么东西,但是危险二字他还是听得清楚。 白骨无常闻言精致的脸皮不由自主地抽动着,她原本以为徐二狗是几人中的主心骨,因此想买个破绽将其引入套中再一举击杀。 然而当前状况让她明白,一直把控全场的杨萧萧才是最棘手的存在。 心动念转,白骨无常张开嘴吐出滚滚浓烟。 “退出烟外!” 杨萧萧一边后撤一边向黑烟笼罩范围之外退去。 然而这烟雾不仅能遮蔽视线,甚至连声音与神识的感知都能大幅度削弱。 徐二狗也不傻,他也瞧见白骨无常的攻击目标已经变到杨萧萧的身上。 他本可以迅速远离烟雾范围,可是他更担心杨萧萧的安危,因此他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徐二狗凭借着感觉迅速扑向杨萧萧原本站着的位置,然而却不出意外扑了个空。 此时的杨萧萧却担心毫无修为的李木木有危险,于是几个闪身便出现在李木木身前。 她才想拎着李木木远离,却发现青面无常早已出现在李木木身后。 杨萧萧也只是三境巅峰的修士,她的神识感知与速度都远不及白骨无常这等跻身四境的大修士。 她觉得自己做出了一个愚蠢的决定,她竟然天真地将那么大的威胁引到李木木的身边。 瞳孔还在睁大,话还未说出口,却见李木木古井不波的脸上忽然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坏笑。 他虽然调动不了天地元气,可是在二人战斗之时他也没有闲着。 他四境的神识时刻锁定着白骨无常,因此在白骨无常吐出黑烟时他早已料到她的下一击一定会出现在自己身后。 李木木预料到了白骨无常的想法,可是白骨却没将这个毫无元气波动的废材青年放在眼中。 还未等她有任何反应,微微细雨之中却闪过一道青光,几乎是同一时间,紫剑从李木木袖口闪出。 前者直取白骨无常的眉心,后者则出其不意刺入她的气海丹田。 与之前的青面无常一样,白骨无常的主意全都放在了杨萧萧的身上,她没想过作任何防御。 这两剑避无可避,威势惊人。 紫青双剑毫无意外地洞穿了白骨无常的识海与气海。 然而她却没有死。 剑闪而过,一声尖锐的哀鸣响起,一张美人皮轻飘飘地落在春雨之中。 一具腐烂得能看见白骨的干尸浑身颤抖悬立于半空中。 她的双手胡乱的在自己腐烂的脸上乱摸,脸上除了恐惧之外便是愤怒。 “奴家的脸,奴家漂亮的脸!” 失去美人皮之后,白骨无常的声音如同喉咙卡痰一样呕哑难听。 “没有这张脸,还有哪个男人喜欢奴家?奴家的男人,奴家的男人!” 冷雨中鬼,似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而陷入了癫狂。 她绿油油的眼睛忽然扎向李木木,那一刻饶是李木木心定神凝也不免有些有些毛骨悚然。 “是你,是你坏了奴家养了三百年才完美贴合的脸蛋,是你坏了奴家的未来!” 干枯的美女尸如同湿柴点火一般冒出滚滚浓烟。 “赔脸蛋,还我男人!给我死吧!” 杨萧萧纤手一扯,踏上花貌长剑当即远遁。 下方的浓烟散去,徐二狗仍在左右四顾茫然地寻找杨萧萧的踪迹。 “狗子,快跑,咱给她惹毛了!” 徐二狗受了浓烟影响只听得一半的话,忙问道:“她往哪逃了?” 话音才落,白骨无常已经一闪出现在他面前。 “你也给奴家死!” 白骨无常那个枯爪割裂虚空横纵抓来。 “什么鬼东西!” 徐二狗下意识一拳轰出。 拳爪相撞,地上散落的白骨瞬间化为齑粉。 一个仗着武夫体魄上的优势,一个仗着四境大修行者境界上的优势,二者都没讨到好处。 “我的亲娘,刚才那么漂亮的女鬼怎么变得这样恶心了!” 徐二狗脱口如初,却不想一句话让白骨无常瞬间红温。 杨萧萧并没有走远,趁着徐二狗拖住白骨的短暂间隙,她带着李木木以一种玄奥的步法环绕于树林之上。 她仔细观察过,白骨吃了李木木两剑之后气息萎靡极快,而且对方正是盛怒丧失理智的时候。 此时无疑是将其斩杀的最佳时机。 机不可失,值得放手一搏。 第328章 猿母哀子诅咒术 惊天碰撞不断,徐二狗被盛怒之下的白骨无常打得节节败退。 原本他还斗志昂扬,可是看着面前这个与之前反差极大的丑陋女鬼他气势已泄了几分。 二人一路酣斗,片刻之后便进入了杨萧萧布下的法阵之中。 一步踏入,周遭景象突变。 山林刹那变作荒漠,罡风阵阵,沙尘滚滚。 李木木当机立断以剑丸化作剑鞭将其拉到身边。 “吓死我了!那个丑陋女鬼是开始跟我比拼的那个漂亮的变态美女?” 徐二狗人还未站稳便开始吐槽起来。 “那不然呢?” 徐二狗嫌弃地啧了一声,露出一个难以言状的表情。 此时杨萧萧开口道:“这黄沙罡风阵应该足以拖住她不少时间。” 徐二狗当即接话道:“那我们还不赶紧跑?我可不想跟她对拳了,真的滂臭,而且现在状态的丑陋女鬼连肉身都恐怖到没边。” “跑什么跑,你忘了我们是来干嘛的?萧萧的意思是趁机将其斩杀!” 李木木剑丸随心意化作两柄长剑环绕自身,显然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徐二狗恍然大悟道:“要不说呢,还是你俩心意相通。不过不怪我没有提醒你们,这个状态下的四境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杨萧萧抬手祭出一个雷云滚滚的阵盘,“没事,我仔细探查过,她吃了木木那两剑之后气息衰减极为严重,如今这气血不过是消耗自身四境储备爆发出来的。” 她说着已经将含有雷电之力的阵盘激活。 白骨无常在分辨出方向的黄沙罡风阵中本就不好受,当杨萧萧祭出阵盘之后更是苦不堪言。 黄沙迷眼,罡风撕裂,更有雷电乱流,饶是她已是四境之身也吃不消这般折磨。 见到时空错乱难以施展空间法则,白骨无常当即使出四境手段将浩瀚的天地元气凝成巨大的法相。 “吼!” 画沙之中,一只白猿捶胸顿足,一副欲要登天一战的气势。 阵中人虽看不到阵外之境,可是阵内白骨无常的一举一动却都落在三人眼中。 “那是,金面白猿?” 见到白骨无常化出的金面白猿法相,李木木也吃了一惊。 落月沟内灵猿古树的王者便是一只金面白猿,只是当时也被自北而来的雪肤神剑一剑斩杀。 白猿法相撑开自己伟岸的身躯将瘦小的白骨无常保护在身下。 白骨毕竟是货真价实的四境无常,在暂得安歇之后她也开始冷静下来。 过往的信息稍作整理,她很快便想出了一个适合她当前状态的应对之策。 “徐二狗,你再入阵去扰乱一下她的节奏。” 杨萧萧也是注意到阵中的白骨无常气息逐渐平稳,一旦她的情绪完全稳定下来,那么以他们三个不足四境的人便很难将一个四境彻底斩杀。 “就知道使唤小爷。” 徐二狗虽然嘴里嘟囔着,但是还是自虚空中取出武圣遗兵飞身扑入法阵之中。 银龙扑来,白面无常躲闪不及被一枪击飞数十米。 身形还未站稳,徐二狗又连扫出数十枪,密集枪影将白骨无常完全包裹。 风尘滚滚,白骨无常却忽然消失在原地。 徐二狗还未感知到任何东西,只是预判性的将长枪倒插过身后。 又是一击命中,白骨无常连退数步面色阴沉。 “你们几个小贼还真是大胆,这样的机会居然还不抢着逃命,当真是不把四境强者放在眼里!” 徐二狗信心大增,挺枪而立意气道:“小爷的长枪,专杀四境!” “狂妄!” 白骨无常怒喝一声轰然出手,白猿法相双拳如山砸落,空间陡然凝固,时间也稍有停滞。 四境感悟,非三境可比。 徐二狗虽然想退却发现自己如同深陷泥潭一般脑子清晰身体却动作迟缓。 硬接白猿法相两拳,饶是徐二狗大境武夫之躯也有些难以承受。 徐二狗从深坑中艰难爬起身来,发现白骨无常的踪影又一次消失了。 他不知道杨萧萧与李木木的攻击什么时候能够酝酿完成,但是他知道这丑陋女鬼要是跟他拼命的话他坚持不了太久。 天地元气波动,徐二狗感知到白面无常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这一次他的枪还没来得及刺出,漫天拳影已然雨打芭蕉一般落在他的身上。 “不是,你们生孩子呢,好了没!” 连挨两拳之后徐二狗催促着,只是杨萧萧二人却仍未做出任何回应! 白猿法相两掌相合,一个拳锤裹着罡风呼呼砸下。 “你娘的,欺人太甚!” 徐二狗再也忍不住,武圣意志再一次被激发,银枪一扭正要迎拳而上却恰好听见有剑破风而来。 青芒一闪,擦着白猿法相拐到白骨无常身上。 白骨眼中精光一闪,却没太过关注青剑,她如此不遗余力地轰击徐二狗为的就是逼迫李木木二人尽快出手。 只需要再感知到紫剑出现的方位,她自信能迅速破开黄沙罡风阵的遮蔽效果。 果然,又一剑破风而来。 白骨无常当机立断舍弃白猿法相。 双剑发出时间虽不同,却几乎同时而至。 只听见嗤的一声,两剑又以同样的方式贯穿了白骨无常的识海与气海。 然而上一次白骨是因为对李木木没有任何方便才吃了大亏,这一次她早已预料到如今的局面,因此她自不会吃上次一样的亏。 两剑穿过,却见白骨碎了一地。 “死!” 白骨无常的沙哑之声忽然在李木木耳边响起。 李木木有暗手不假,可是他没有任何修为也是真的。 如今两剑都不在手上,白骨无常等的就是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 剑客无剑,必死! 那双之上一些黑色干皮包裹着的枯手割裂虚空直直抓向李木木的头颅。 李木木避无可避,已经是必死无疑之局。 可是他却笑了,只不过他背对着白骨无常,后者看不见他脸上表情的变化。 一击必杀,李木木人头滚落。 白骨无常总算松了口气。 然而一个女子的娇声却在她心尖惊起。 “不好意思,你上当了!” 白骨无常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踏入了一个等级极高的禁锢法阵之中。 她的双眸中闪烁一青一紫两点星光,紫青双剑刹那而回。 白骨无常满脸震惊地感受着体内生机的飞速流逝。 死神在向她招手。 一个必死之人的疯狂想法却在她的脑中炸开。 “让我来送他最后一程!” 徐二狗刚才被打的憋屈,一肚子火正并不知道如何发泄,如此良机他怎会错过。 银枪一动白龙吟,一点寒芒直刺白骨眉间。 “哈哈哈!死吧!” 白骨无常的头忽然先一步自行炸开,一道凄惨绝望的猿吼之声直直杀向挺枪而来的徐二狗。 “狗子小心!” 李木木虽没有修为,可是神识却是这些人中最强的。 在那道声音出现之前他已率先感应到不同寻常的元气波动。 可是白骨无常做事实在太果决,还没等他提醒的话说出口声音便已经发出。 李木木的话虽没有说出口,可是人已经向前扑去。 在那一刹那,除了感觉整个胸腔的凹陷之外,他再没有其他感觉。 李木木顿感无力,整个身体如失去宿主的软藤一般软软地瘫在徐二狗跟前。 “木木!” “木木!” 他最后看到杨萧萧与徐二狗都冲了上来,声音渐渐微弱,视线逐渐模糊,气息变得混乱起来。 第329章 无言清风守青山 李木木此刻正躺在湿州城屯兵城的伤员营帐中。 那个从军将近五十年的老军医一边探查着李木木的伤势一边无奈皱眉摇头。 弃尸沟离湿州屯兵城并非十分遥远,夜里几人的战斗余波很快被感知到,只是巡夜人带着支援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 从回来到如今,几乎所有随行军医都来看了一遍,可是所有人得出的结论却是出奇的一致。 “此子五脏六腑悉数被声波震碎,而且体内还有一股不知名的腐败气息,这般情况,就算真仙出手也回天无力。” 病床旁边,徐二狗忧心忡忡来回踱步,他很是自责,此事若非他的鲁莽兴许就不会发生。 杨萧萧则是捏紧拳头,脸色同样难看。 “这孩子体质极为特殊,若只是五脏六腑破碎倒不足以致命,只是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 老军医收回手捋了捋长袍站起身来对营帐内的护营正将道:“这孩子所受乃是‘猿母哀子’之术,这是鬼族中一门罕见的诅咒之术。” “此法唯四境大修行者能使,以腐败之气为基础,融合时间法则感悟,不仅能腐蚀受击之人的生机更能断绝其气运。” 护营正将问道:“此术当真无解?” 老军医摇了摇头无奈道:“当年有人当着母猿之面摔杀猿子,母猿哀鸣,自掷而死,肝肠寸断,半年之后,摔杀猿子之人半年内身死灭门。” “老朽确实无能为力。” 说完此话,老军医背起药箱退到一边。 “你是说当年认定已经死在落月沟的李木木没死,而且又忽然回来了?” 营帐外一片嘈杂,话音落定,原先负责审判李木木杀人一案的执法大将带着几人掀开帘子闯了进来。 “戴罪之人李木木在何处!” 他匆匆而回,还没来得及了解真实情况,因此并不清楚李木木已经是重伤昏迷状态。 一众人识趣让开一道。 执法大将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陌生青年,双眉跳动转头问道:“这人就是几年前皇上亲自发配而来的李木木?” 守营正将道:“回将军的话,正是他,不过他与鬼族无常对战,受了致命伤。” “鬼修四境?” “正是。” “情况如何?”执法大将大步走到李木木身边接着问道。 “他们三人联手将鬼修无常斩杀。” 执法大将正色道:“我是问他的情况如何了?” 斩杀一个四境鬼修所能够兑换的功勋无疑是一个庞大数目,甚至足以赎清戴罪之人身上的罪名。 四年前他所做的那个决定险些要了他的命。 虽然这一切都合理合规,可是李木木死亡的消息传到当今皇帝耳中却仍引发了龙怒。 若不是有一些朝中旧友帮着四处打点,又有国相有意暗保,他如今早已死于龙怒之下。 老军医见到执法大将文化忙迈出一步恭敬回应道:“外伤无碍,只是内伤难医,而且又受了诅咒之力,恐怕难有转机。” 执法大将脸色一沉,厉声道:“你可确定?” 老军医战战兢兢,思索了好长一会方才哆嗦着回应道:“确诊无误。” 执法大将盯着满头白发的老军医,心中明了以其如今本事眼里绝少会出现误判的情况。 他思绪飞转,各种利害得失在脑海中一遍又遍推演开来,沉吟片刻后执法大将对着手下道:“立刻将其通过传送阵尽快护送往长安。” “是!” 随行几个戍兵当即就要动手将人抬走。 一道憔悴倩影挡在几人之前。 “你们不能带走他,猿母哀子之术我有办法解决,不过要将木木送往江南未央郡红窑镇。” 杨萧萧很清楚,李木木作为李青莲的遗子,那些大人物无一不想将其杀之而后快。 对他来说长安就是虎狼之地,以其现在的状态前往长安无异于自寻死路。 执法大将怒目而视,“这又是谁!” 守营正将忙解释道:“这姑娘是同李木木一道斩杀四境鬼修的。” “同伙?”执法大将眼露轻蔑之色,嘟囔了一句随即不屑道:“你说你能救他,你如何救?” “我在红窑镇认识一个擅长解决诅咒之力的修士,他有把握能将木木身上的诅咒之力移除。” 执法大将双眼一眯为难道:“有把握,也就是说有风险,你可知他是何人?他就是个烫手山芋!本将没必要陪你冒这个风险,他就算死也要死在长安的地面上。” 执法大将很清楚,一旦李木木又在他的地盘出任何问题,就算有再多的人保他此事也不能善了。 不过若是在李木木死前将其送回长安,那么后面万事与他无关。 “不行!” 杨萧萧内心焦急,一时却又不能想出更好的方法,于是只能张开双手挡在欲要动手的戍兵面前。 “这……” 几个戍兵面面相觑也是为难。 “胡闹,军营之中本将的话便是命令,还不速速将人抬走,难道想让他再死一次不成!” “姑娘,得罪了!” 人群中又赶出几人欲要将杨萧萧拉开,却闻花香满帐,凤鸣声响。 “动则死!” 杨萧萧冷峻简单的三个字配上那气势惊人的两柄神剑却有着无穷的威慑力。 能斩杀四境鬼修的人岂会是好惹的? 戍兵连忙散开。 执法大将怒火中烧,一拳破开虚空取出一把朴刀,四境气势全,立道怒斥道:“混账!我圣裔军中岂容尔等胡闹!” 杨萧萧双剑游身凛然不惧。 “你若执意阻拦本将,任你有斩杀四境功勋本将也必将你就地正法!” “若想让他死,便先让我死!” 杨萧萧凤目扑火,身前竖剑变横剑,剑上锋芒涌动,心中杀机已显。 “不知天高地厚!” 执法大将提起大刀拦腰砍去,整座营帐当即粉碎。 “胡不度,你好大胆!” 一声怒喝远远传来,天地时空竟为之停滞了一瞬。 执法大将闻言心下一惊,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魁梧壮汉在一个俊俏青年的带领下大踏步向此方赶来。 “胡不度见过大将军!” 他连忙单膝下跪恭敬行礼。 余下之人纷纷行礼,“参见大将军!” 第329章 未央春酒正当饮 来人正是徐二狗与镇南大将军马阴山。 执法大将虽也是正将之列,比守营将军要大上一级,但是也只是个从三品的武官。 而镇南大将军却是货真价实的正二品官,而且又是南方各兵部的统帅。 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马云山无疑就是真正的主宰。 见到怒气冲冲的马阴山,执法大将胡不度当即拱手解释。 “回禀大将军,属下如此做也是为了我镇南各部着想,此子身份特殊、生命垂危,唯有迅速将其护送往长安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说完又悄悄抬眼瞄了一下马阴山的表情变化。 “一线生机?你要给谁一线生机!” 此时营帐被毁,数不清的戍兵已经围了上来。 “自然是给他一线生机,天下奇人聚长安,很可能其中就有能治他身上诅咒的。” 马阴山也不与他废话,抬手丢过来一条水晶项链。 “大难临头你还在这信口雌黄,胡不度,你让本帅很是失望!” 水晶项链落在手上,其上的留影石自行将记录的画面播放出来。 梅郝势在杨萧萧房中的一言一行当即一丝不差地落在胡不度与在场所有将士的眼中。 “这……” 胡不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双眼中泛起血丝,拳头不自觉间也已经握紧。 “属下罪该万死,还请大将军饶我一回!” 胡不度另一边膝盖也狠狠砸到地上,头盔还来不及卸下便使劲将头磕得铛铛作响。 “饶你一回?” 马阴山大步走到胡不度跟前。 “上一次若非诸位同僚鼎力相保,你胡不度还能稳稳坐在执法大将这个位置上?” 他冷哼一声接着道:“若是这留影石流到皇上手中,只怕你这脑袋也不一定能稳稳安在现在的位置上!” 马阴山冷汗直流,全然不顾大将风范继续连连磕头道:“是属下失职,是属下监军不严,还望大将军救我一命。” “都起来吧,胡不度监军不严,自去领八十军棍!” 马阴山一边说一边自坐到李木木旁边,“他的情况如何了?” 老军医又将情况仔细复述了一遍。 “我刚刚远远听见这位姑娘说有方法破解这个诅咒之术?” 马阴山仔细瞧着有些憔悴的杨萧萧,总觉得有些面熟。 “回大将军的话,未央郡红窑镇有个专研诅咒封印之法的修士,他应该可以解决木木身上的问题。” 马阴山忽然一笑道:“你说的那个人莫不是曾葫芦那老家伙?” 杨萧萧眼前一亮,也是有些惊喜道:“大将军认得曾先生?” “何止认得,他可没少吃本帅的拳头。不过那老家伙脾气古怪,你这女娃娃还不一定能求得动他。” 马阴山思忖片刻,自纳戒中取出一枚留息玉简交到杨萧萧手中。 “你带着这玉简去,那老家伙还是会给本帅几分薄面的。” 杨萧萧小心收下玉简,又谢过一回,方才将其收入纳戒之中。 “徐儒!你小子的事情本帅可是给你解决了,你要是再推三阻四的看我不拍烂你的屁股!” 徐二狗闻言赔着笑脸凑到马阴山旁边,低语了几声,随即抬起右拳遮住嘴清了清嗓子,再提高嗓门道:“反正李木木是我兄弟,无论怎么说我也是要陪着他的。” 马阴山眼轱辘一转,不耐烦道:“随你便,徐燕然那家伙问起来也不关老子的事情。” 他说着便带着几个亲卫准备离开,“派几个好手跟着,别让他死在半路了让人看我们笑话。” 守营将军应了一声随即开始安排人手。 不远处,那个叫殷仁乙等兵随着人流散去,最后却躲在一处阴暗的角落将此处的消息迅速传出。 长安城国相府内,杨玉心忧心忡忡得望着天上缺了一角的明月,一种不安的预感在他心中没来由地渲染开来。 “李青莲呀李青莲,你真是在哪都让人不安!” 正在他晃神之时,院门外传来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国相,外头紫纹郎说是有南域军营那边的重要消息汇报。” “传他进来吧。” 杨玉心其实已经猜到三分,不过他还是习惯将一件事情完全验证。 院门开了一角,一个腰悬赤血紫纹令牌的青年趋步走到杨玉心跟前。 “敏组指挥使紫纹郎旻声拜见国相。” 杨玉心背手而立,望月沉声道:“起来吧,你要说的可是有关那个叫李木木的孩子的事情?” 旻声阿谀道:“国相大人神通无边,万事都逃不过大人的眼睛。方才我们安插在湿州的眼线传来消息,说是四年前确认死亡的李木木又回到了屯兵城中。” “而且如今身负重伤,像是坚持不了太久了。” 杨玉心右眼眼皮一跳,望着皓月冷哼道:“坚持不了太久?死了都能复生,还有什么能让他活不了太久的?” 紫纹郎旻声垂手而立不敢言语。 “他们下一步如何安排?” 旻声急应道:“准备去江南未央郡红窑镇求人治疗。” 杨玉心垂眸思索片刻,“你去找郭暮,然后一起去一趟红窑镇,多带一些人。” 旻声应了一声正要离去,杨玉心缓缓补充道:“办干净彻底一点,这样的消息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 “是,属下这就去办,” 旻声忙行礼告退,这话虽说得轻飘飘的,可是却无疑是一把一直悬在头顶的利刃。 院门掩上,杨玉心盯着虽然躲入浮云之后却仍有清辉漏出的残月,眉头一点点挤到一起。 “真是让人寝食难安。” 他长叹一声,两指一弹向着北域妖族的方向弹去一道流光。 湿州城那边,守营将军已经安排妥当,一行人踏上传送法阵当即向未央郡的方向赶去。 数个时辰之后,未央郡传送阵光芒闪烁,一行人稳稳落下。 未央郡长官已提前带着下属守在阵前。 “哎呀呀,几位大人舟车劳顿,下官一得到消息也是立刻带人等候在此。” 郡官满脸堆笑迎上前去,“下榻之处已经派人打扫干净。” “下官还备了一些薄酒,知道几位大人都是修行之人,也没准备太多吃的,不过未央郡的春酒正是适合喝的时候。” 第330章 两剑清风接不住 “也好,那就先喝两杯酒再继续赶路。” 其中一个都统开口道,“等天明再前往红窑镇,不耽误多少事的。” 边关寒苦,且又是随时迎战时节,他们这些人极少有饮酒的机会。因此一听有好酒能喝,肚里的蛔虫早已被唤醒。 “红窑镇不远的,等天明后下官安排辆马车,不消几个时辰就能把伤员送到红窑镇。” 杨萧萧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她悄悄站到郡官身后。 “几位都统,我看咱们还是尽快前往红窑镇更加稳妥,等人送到了再回来痛饮也不迟。” 一个满脸胡茬的都统闻言双眼一沉,脸上露出不悦之色道:“着什么急,一时半会的也死不了,喝两口酒能碍着什么事?” 另一个应声道:“我们几个不辞辛苦护送你们,捞不到一点功劳就算了,难道一口酒也喝不得?” “就是,休息一下怎么了?要赶着去你们自己去!” 几个都统你一句我一句地乱闹起来。 杨萧萧刚想说话,徐二狗挺身怒斥道:“你们这几个马尿当水的混账玩意,看你们说的是什么话!” 他忽地扯出银枪,“马将军让你们来是来保护人的,不是来喝酒误事的!” 那几个都统虽怒在心头却也知道徐二狗背景不俗,也不好发怒,于是只赌气不说话。 “又哑巴了!刚刚不是很能叨叨吗,坏了大事,回去看你们能挨多少军棍!” “咳咳咳……” 李木木似乎咳嗽了两声。 郡官也是个人精,见到双方剑拔弩张起来,赶忙当起和事佬。 “几位稍安勿躁,都统们的需求很是合理,这位小友跟这位姑娘的担心呢也属正常。” 他堆着笑脸放低姿态站在几人之间,“依下官看不如这样,我这就派郡衙里的护卫连夜将伤者送往红窑镇,几位都统就暂作休息,你们看如何?” 几个都统听到这个建议自然是喜上眉梢连连肯定,徐二狗那边看着郡官一脸期待的笑意也不好再发怒。 郡官看到事情有了转机更是开心,一面忙着调度人员车马一面着人开席。 “哦,对了,诸位大可放心。” 郡官一面忙活一面笑着补充道:“这未央郡在本官的治理之下倒是算得上政通人和,安全的问题无需担忧。” “几位跟我来。” 人员调度完成,郡官走在面前一面说笑一面引领几个都统进屋。 “张哥、李哥,我还是陪他们走一趟吧,毕竟是我们的任务,我亲眼看着到地方也好回来交差。” 几个都统看着开口的年轻小都统点点头,“去吧,早去早回。” 小都统出了门,见过徐二狗二人热情自我介绍道:“两位仙长,在下墨守,大境末流武夫,任小都统之位,夜深路险的还是我陪你们走一趟吧,” 杨萧萧点头同意,他当即跨上一匹高头大马护卫在李木木的马车旁边。 几人离去一个时辰之后,留在郡衙内的几个都统已喝地面红耳赤,嘴里的话也开始琐碎凌乱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正对着郡官吹嘘着自己英勇事迹。郡官则是一面陪酒一面奉承鼓掌,惹得几人更是开心。 正忘乎所以间,几道黑影晃过眼前。 几人都以为是自己喝多眼花了也没太注意,仍继续喝着酒。 然而甘醇的春酒入了嘴滚下喉咙却没有落进肚子里而是沿着胸口的护心镜流到了大腿上。 觥筹交错声,起坐喧哗声都随着这些黑影的出现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屋子里响起一连串如同公鸡被抹了脖子一样咯咯咯的诡异声音。 郡官茫然无措,只见几个都统齐齐倒在地上,脑袋歪向一边。 “其余的哪去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耳根响起,郡官头也不敢动,只以余光扫了一眼。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颤颤巍巍道:“一个时辰前坐马车前往红窑镇了。” 郡官说完不敢再言语,只等那个声音回应他。 然而过了好长一会儿他仍未得到任何回应,屋子里连喉咙被隔开后的咯咯咯声都完全消失。 他从未体验过如此安静的夜。 又得了一会儿,见到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郡官壮着胆向后转过头去。 身后并没有人。 他松了一口气,可是下一刻他忽然发现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瞳孔猛地睁大。 郡官低头向下一瞧,发现自己竟然能完全看到自己脊柱。 他的头再也没有抬起来。 屋子里又传来一连串咯咯咯的声音。 黎明破晓,一行车马离红窑镇越来越近。 晨风微凉,林间竹叶沙沙作响。 又是十几道黑影闪过。 “小心!” 杨萧萧至始至终都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 徐二狗银枪在手横扫而去。 青叶纷飞,乱竹崩碎。 忽然之间,所有的竹叶都笔直地悬立于李木木的马车周围百米。 这是杨萧萧布置的青叶阵,防御力与攻击力都不足。 可是此阵却另有妙用,进入此阵的所有都能极敏锐地感知到对方的位置。 竹叶弯曲,徐二狗长枪未动先发,一击惯出龙吟虎啸之间鲜血喷涌。 来人都是出手极为果决,气息又隐匿地极好的职业杀手。 一人身死,其余之人都蛰伏不动。 短暂的僵持之后,周遭竹叶在同一时间全都弯曲起来。 十数道攻击暴雨梨花一般齐齐刺向李木木所在的马车。 一击之下,那些不过初入修行的郡县护卫几乎一瞬间便被斩杀,唯有墨守凭借大境武夫的强悍体魄挡下了攻击。 “二狗,他们人实在太多不宜恋战,墨守,你来驾驭马车,全力往红窑镇赶去。” 杨萧萧两剑环身一脚踏出,身形游离于马车周围,徐二狗则是手握银枪拦于车后。 “嗡!” 杨萧萧变化手印,花貌与鸟鸣两柄神剑离身飞出悬立于马车前后。 以剑为阵基,以自身为阵眼,化此方天地为阵心,她只希望这个剑阵能支撑红窑镇。 密集的攻击仍不停歇,法阵隐约有破碎的痕迹,就连徐二狗也已经一身伤痕。 “速战速决!” 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一个声音,所有的攻击竟然在一瞬间便完全停止。 杨萧萧很清楚,寻常杀手绝不会有这样令行禁止的能力。 她仍在思索最正确的应敌之策,下一瞬天地万物竟变成一片静止不动的苍白。 “动手!” 十几个黑衣人凭空出现在三人视野中。 他们手里都是一模一样的圆月弯刀,连同出手的姿势与时机都如同出自一人之手。 在几人将要出手的瞬间,徐二狗身上的伤口处逐渐溢出淡淡金光。 那金粉正是【武道源】。 武道源出,武夫必残,只是徐二狗此时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木子,你小子欠我的!该!” 然而此时马车内却传来几道咳嗽声。 一道青光在灰白静止的世界中闪过,随即划过杀手的眼眸。 他们都是从小培养起来的死士,眼中连一点正常人的感情也没有。 “退!” 为首之人开口。 然而却已经来不及。 一柄紫剑不知何时自他的后脑勺贯穿而出。 一青一紫两道流光,在灰白的世界中格外耀眼。 三五息之后,灰白世界消散,除了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竹叶碎屑之外便是一朵又一朵血腥浓郁的红花。 第331章 一壶天地一本书 马车仍在疾驰,身后尘土飞扬。 “不是你这家伙没事你不早出手!” 满身是伤的徐二狗又喜又怒,一个闪身钻入马车之中。 李木木半坐半躺着,紫青双剑缠绕在他指尖之上,他的脸色仍是苍白无比。 有妙道生机这等神器在身,李木木的伤势恢复得很快,甚至就连几乎粉碎的五脏六腑都已经完好如初。 只是猿母哀子的诅咒之力仍不断吞噬着他的生机与气运。 “咳咳咳……他们的灰界只作用于天地元气,我的剑丸是靠神识催动,不过是捡了他们没有防备的的便宜。” 李木木一边咳着一边解释。 杨萧萧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连着布置几个级别很高的法阵,她的状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徐二狗埋怨道:“没恢复好就别勉强嘛,难道你还信不过你兄弟我?就这些小喽啰,我一枪能刺穿一长串!” 二人正说话间,只听得一声马嘶入耳,紧接着马车连人带着翻了几个筋斗重重摔在地上。 马车粉碎,杨萧萧当即为李木木施加一层防御法阵。 青天之上,一个巨大的符文法阵挤压着周围空间缓慢落下,所过之处空间承受不住皆崩塌破碎开来。 “好强大的符文法阵,看这级别至少也是仙阶上品,也唯有四境才有调动如此磅礴天地元气入阵的功夫。” 法阵离几人还有数十米,然而堪入三境的墨守却已经撑不住这股威压,吐血倒地。 没有修为的李木木虽有杨萧萧布下的法阵缓解压力,可是他仍感觉自己刚被妙道生机修复的身体又有破碎的痕迹。 徐二狗咒骂道:“他娘的,左一个四境右一个四境,他们是不是闲的蛋疼!” 武圣遗兵之上一条冒着寒气的银龙盘旋至其右臂之上。 徐二狗掌心一推,银枪脱手而去,并且在空中一步增长十丈,眨眼之间却已跟落下的符文法阵碰撞到一起。 紧接着一阵刺耳的挤压之声刺入几人耳中。 “好强!” 不到三两个呼吸,武圣遗兵便被符文法阵压成一把弯弓。 之前的白骨无常,虽是四境,可是却只是四境末流。 如今这未曾露面的四境大修者表现出来的战力却无疑有中流水准。 另一边,杨萧萧先是改变自身原有气息,随即利用徐二狗争取来的宝贵时间,使出浣花出影步,在三人周围迅速布置出一个三生逆转大阵。 三生逆转,能吸取对方法阵之力对抗对方。 一青一蓝两个法阵对峙于半空中,暴虐的天地元气逐渐流入破碎的虚空裂痕之中。 杨萧萧已经隐约猜到来人是谁,不过她仍尽量保持着冷静,一直在观察也一直在思考。 只是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的智慧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又一道等级极高的法阵轰然落下。 僵持片刻,三生逆转大阵的承受能力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法阵一破,漫天能量碎屑纷纷落下。 一蓝一红两道符文法阵当即继续向几人的方向落下。 “欺人太甚!” 徐二狗一个闪身落在李木木身边。 他眼中流露出决然之色,今日说什么他也不能让李木木再出事。 铁衣破碎。 皮肤皲裂。 银红色的血液混合着金粉渗透而出。 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可是李木木在四境神识加持之下却看得一清二楚。 这一拳正在疯狂抽取徐二狗的武道源。 紫青双剑一闪而出,一张纤薄的双色剑网拦于符文大阵之下。 然而只是一个呼吸,大阵压碎j剑网继续压迫而来。 乌江水急,落日凄凄,项王挥剑何曾惧。 一尊如山岳一般的项王法相显现于徐二狗身后。 一拳轰出,风卷云乱,山石崩碎。 他已经到了极致。 “简直胡闹!”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彻此方天地。 下一刻,一个略像葫芦的古怪酒坛似此方主宰一般俯临大地。 却见落下的符文大阵一时间竟如线尽惊鱼,虽有力却再也前进不得半分。 酒坛之上,天地二字闪烁。 法阵连同周遭狂暴不堪的天地元气皆被吸进酒坛之中。 “旻声、郭暮,既然有胆再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那位都已经指使你们出手了,难道害怕暴露不成?” 此话一出,竹海之上三人悬空对立。 其中小孩模样的正是曾先生。 在他正对面是一个极为俊俏的青年。 浅蓝色的长发随风而动,一袭青竹窄裙正是合身,单脚踏着一只青蓝色的雨燕,气质出尘。 在青年斜对面则是个中年人。 一身戾气化为实质的暗红色雾气盘旋在周围,身上还背着一口漆黑的诡异棺材,棺材之上,一道显眼的剑痕狰狞醒目。 杨萧萧将虚脱的徐二狗扶到李木木旁边。 她看着站在曾先生面前的两个人,眼中满是恨意与怒意。 “那俩家伙是谁?看着好强!” 徐二狗服下一枚丹药之后歪着头看着气势不俗的青年与一身戾气的中年人。 “竹林听雨,旻声,挖坟埋骨,郭暮。一个是敏组的指挥使,一个是椁组的指挥使。” 李木木闻言也是双眸一冷,“你说的是杨玉心手下的祸、椁、殃、敏四大组织?” 杨萧萧恍惚神游,思绪又被拉扯回许多年前。 曾先生一手托着酒坛一手背于身后,“上一次你们闹的杨家满门风雨血腥,那是别人家事,老夫不好插手。” 他语气一冷,沉声道:“可是今天在这红窑镇,你们要是敢动他,老夫这副泥胎也还算抗揍!” 此话出口,天地为之变色。 不知何时,那个样式古怪的酒坛已经不在曾先生手上。 酒坛早已化作一张吞天大口笼罩了一整个红窑镇。 脚踏雨燕的旻声微微抬头看向混沌无光的苍穹,冷笑道:“曾葫芦,你这天地葫芦虽有神通,可是一个葫芦毕竟拦不下我们二人。” 曾先生语气虽然有些奶气却又极为骄傲道:“大可一试!” “废什么话!” 一直沉默不语的郭暮语气沉闷,大掌一拍身后漆黑棺材呼地闪到曾先生面前。 雨燕清鸣,千万亿的青翠竹叶倒飞而上,刹那间变成千万亿只雨燕凌厉扑向曾先生。 上方的天地葫芦一阵扭曲,千万亿的雨燕还未到曾先生跟前便被吸入其中。 一本气息玄奥难言的古书幽幽浮于曾先生面前。 在这股玄奥难言的气息面前,漆黑棺材剧烈抖动地前进不得半分。 “天地书?” 郭暮面色一沉,将黑棺又拉回自己身后。 第332章 混沌泥胎玲珑心 天地书在曾先生手上这是郭暮与旻声都没有料到的。 要说二人心中完全不惧那必不可能,只是他们出发之前早已预料过最坏的局面。 如今这般,完全算不上最坏。 “你来拖住这老家伙,我速战速决解决那小子!” 旻声当即踏着雨燕聚拢周遭竹叶全力杀向李木木。 曾先心知肚明,四境中流的必杀一击不是这个状态下的三人能够应对的。 他眉头一皱,左手控制天地葫芦镇压向郭暮,右手则操纵天地书拦在旻声之前。 天地书的玄奥气息在曾先生的全力激发下完全爆发出来。 三人周围,一个清净光明的琉璃世界以天地书为中心化成一球。 密集的青叶雨燕骤雨拍窗一般疯狂倾泻在琉璃世界之外。 曾先生虽然是知命境中流的书生,然而一人同时面对一个同为知命境中流的阵法大家与一个奇境武夫,他不免有些力不从心。 郭暮也察觉到了曾先生的窘态,趁着这个时机他右手抱着漆黑棺材踏步冲破天地葫芦的封锁向前者冲撞而去。 曾先生一手控制天地葫芦一手控制天地书,一心两用已腾不开手另行他法。 口中真言默诵,一个“守”字出口,天地书显化的琉璃世界周围当即再出现一个实质性的金光护罩。 郭暮已经抱着黑棺踏破虚空屏障闪到曾先生面前。 黑棺横扫,其上煞气与郭暮的戾气相融合,一道漆黑剑气拦腰斩向曾先生。 空间一阵扭曲,曾先生悄然退到百米开外,一丝鲜血从其嘴角溢出。 郭暮悬空而立气势凌然,沉声冷语道:“你的确不弱,但是要凭借两件奇宝就想要以一敌二未免太过天真。” “天真?”曾先生不怒反笑,“在老夫面前你毕竟还是小辈,你有何资格说此大话?” 曾先生不再废话,左右捏着搬山指法将天地葫芦镇压向郭暮。右手则捏着引海指法将天地书牵引到自己面前。 右手微风一拂,原本合着的天地书当即翻开第一页。 郭暮虽明知这知命境的书生是打算施展言法手段,可是面对气势逼人的天地葫芦却也同样没有余力阻止。 黑棺一时脱手,化作一道黑光笔直飞向轰然落下的深渊巨口。 曾先生闭目凝神舌唇微动。 方停不久的春雨不知为何又淅淅沥沥地飘落在竹林之上,点点滴滴只似牛毛花针一般细微。 正全力攻击守字真言的旻声也注意到了这一场来得不合时宜的春雨。 他微微住手回顾身后,天地葫芦已经跟郭暮的黑棺碰撞在一起,可是却没有想象中的强大余波爆发出来。 旻声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作为一个知命境的书生他很清楚,当一方世界中的事物不再遵循它们原先的规律时就说明它们正身处另外一个世界。 天地书上,曾先生读出了一个渺字。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此时此刻,这方看似空间看似没有变化实则被却被放大了无数倍。 空间被放大,而他们本身却没有任何变化,相对而言他们都被缩小了无数倍。 于此方天地,他们都成了天地蜉蝣,沧海米粟,他们的四境四境之战自然也成了可笑的蝼蚁之战,蜗角之争。 旻声很是钦佩曾先生这样的手段,更准确地说应该是羡慕,甚至是嫉妒。 或许只有同为知命境的书生才能体会到这简单一式是何等非凡。 然而旻声脸上却仍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他虽然不是死士,可是却统领着许多毫无人性的死士。 近墨者黑,他不知觉间已变得有些冷酷无情。 旻声稍作停留,最后还是忍不住望着苦苦维持渺字世界的小孩尊敬喊道:“曾先生,何必如此?你也自知今日凭你一人决然保不下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何异于蠢?” 曾先生面色虽有些发白,却仍正气凛然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败则蠢,成则仁。” “果虽有二,因只一心,你又何须多言?” 旻声叹息一声,连着脚下的雨燕也不禁长鸣。 其实他们三个四境都很清楚当前的情况,因此三人都未曾真正想过以命相拼。 旻声与郭暮的手段自然还有很多,但是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有用尽全力,甚至于可以说都没有开始使劲。 天下人要杀李木木的人很多,要救他的同样不会太少。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曾先生才会舍弃杀伤性手段,选择使出类似于释家一花一世界的拖延之法。 他只知道一定还会有人来,但是至于是谁会来,谁先来他不得而知。 旻声望着逐渐暗淡的守字真言,嘴角微微抽搐。 下一刻,一个卷轴落在其掌心。 山河错乱图,威势虽不及天地书的渺字诀来得玄奥,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才说得过去。 曾先生看到山河错乱图也是眉头一皱,数息过后他忽然冷笑连连,“好,都这么玩,那老夫就以泥胎肉身与你们好好玩玩!” 说罢曾先生左手摄回天地葫芦,右手合上天地书。 他仰头满满喝下一大口酒,旋即使劲一啸,青竹林上落下一道彩虹。 曾先生衣袂翩翩清高孤立彩虹之上。 泥胎玲珑,混沌无窍。 这一刻曾先生以自身化混沌。 正所谓混沌泥胎玲珑心,在此界域之内万物皆犹如在掌上一般明了。 界中人,不过掌上物。 郭暮暗道不妙,也不知怎么就把这老家伙惹毛了,却见他反应迅速,一掌拍到黑棺之上。 棺材板移开一角,浓浓煞气当即从棺材里冒了出来。 曾先生见状抚掌大笑。“煞气傀都舍得放出来了,这样才对劲嘛。一个个贪生怕死干嘛,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应该全都死光,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 混沌泥胎虽然也是封锁时空的手段却与天地书的渺字诀有所区别。 这是一招以伤换伤的损招。 随着话音落定,玄黄色的泥胎世界中忽然被剑意覆盖。 自古书生多佩剑,此心也曾好戎马。 煞气傀身化浓郁煞气将郭暮护在中心,旻声则舍弃攻击脚踏雨燕穿插躲避。 泥胎混沌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着曾先生的修为,因此他已隐隐有些心急。 人一旦心急便容易出错,大修者也不例外。 第333章 三尺长剑千里城 一道法阵忽然在李木木几人周围亮起。 方才旻声借着躲避攻击的名头悄悄布下了一个杀阵。 “竹林听雨,雨杀阵!” 林中雨燕多凄声,一步一阵与天争。 曾先生已经看到,可是要出手却已经来不及。 “旻声!” 他怒吼一声,万千泥剑急转方向汹涌掼杀向旻声。 旻声正以为得手之时,却见雨杀阵中又亮起一阵。 他先是疑惑皱了皱眉头,旋即似乎想起那段往事,当即瞳孔一震。 “你是杨天心家那漏网之鱼!” 杨萧萧眼里满是怒火,她本不想暴露自己,可是如今的情况已经容不得她有任何隐藏。 浣花出影配上玄武遁阵,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旻声也正是看到这个法阵才看破她的身份。 数年前也是在红窑镇,在那座桃花岛上,冬深春浅时节,西陲覆雪,江南桃花初开。 旻声与郭暮奉国相钧旨屠杀早有异心的杨天心一家。 一夜之间,满岛桃花尽落,岛上之人无一生还,除了面前这个眼睛要吃人的女子。 若非那一柄忽然出现的剑,杨萧萧甚至连使用玄武遁阵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想起那一柄在郭暮的黑棺上留下一道狰狞剑痕的剑,旻声仍心有余悸。 今日,不知道它是否还会出现。 玄武遁阵层层运转,阵中的杨萧萧望着面前全无血色的李木木心中不觉一痛。 对三境的她来说,施展这个越阶的法阵还是太勉强。 当年二境的她强用此阵,不仅让她暂时丧失所有修为,更重要的是那东西趁此机会竟然冲开了封印。 如果杨萧萧此刻仍是孤身一人,那么她一定会毫不犹豫使用玄武遁阵逃离此地,然而心有牵挂便会无端生出万千羁绊。 她不敢赌。 法阵光芒亮起又消散。 旻声眼中是疑惑,杨萧萧眼中则是决然。 花貌鸟声两柄神剑静静悬浮于她身边。 “我有一剑你可还记得?” 她忽然对着李木木温柔开口道。 李木木强挤一抹笑容,却又莫名想哭,“自然记得。”他虚弱开口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杨萧萧眼中忽然含泪,“木木,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再是我了,你还会认得我吗?” 李木木靠着一脸懵的徐二狗的肩膀艰难起身道:“我以前见过一个姓王的怪道士,他说‘草有信,年年春绿,人有情,当归则归。’”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认得,但我绝不会忘掉。” 杨萧萧没有再说话。 花貌先去,香风动,雨杀止。 鸟声后鸣,破春雨,过人间。 一时花开万里,只见百鸟啼鸣。 杨萧萧一步入剑痴。 事情如她所料,当自身修为跨过那道鸿沟之时,体内的东西也变得兴奋起来。 三道封印,数年前破了一道。 今日又破第二道。 “凤游四海求其凰!” 隐隐约约的火凤法相落于少女身后。 这便是剑灵所说的剑势法相! 而且剑灵当年便说过,剑势得来不易,剑势凝像更是千难万难。 剑客之体有剑痴之力,此刻更有一丝剑仙风采。 她的身体正在崩碎,就像当年使出这一招时的鸟鸣神剑。 鸟鸣碎,再涅盘,凤凰出。 但是杨萧萧却很清楚,鸟鸣涅盘对四境中流的旻声产生不了实质性的伤害。 因此她选择更为恐怖的方法,碎自身。 少女还未碎,少年的心却已经碎了一地。 一口鲜血撒到徐二狗的肩头。 青紫之光闪耀而去。 流光一线止于旻声身前一尺。 旻声面露古怪之色,旋即两指一弹,剑丸笔直原路射穿其双肩。 此刻的李木木恨不得自己是绝世剑仙,然而事实是他只是一个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废人。 滚烫的气浪袭来,凤凰法相凝实成真,杨萧萧的身形却变得虚幻如假。 “芳草年年绿,王孙归不归。” 想到此句,她莞尔一笑。 火凤扑翅而去,如同一朵绽放在冰海之上的烈火红花。 巨大的火凤张开双翅将瞬间将旻声困在怀中。 烈日灼烈日,黑夜掩黑夜。 杨萧萧这倾尽全力的一击使旻声也不得不用出十二分的力气去应付。 曾先生也感知杨萧萧情况极为不妙,刚想操纵玄黄之气支援却又被郭暮困住手脚。 被凤凰之火持续灼烧着的旻声一面应付那踪迹难测的花貌鸟声两柄神剑,一面急速思考着破敌之策。 “快走!” 杨萧萧扯着嘶哑的喉咙喊道。 徐二狗一点废话不讲,收起银枪背起李木木就以最快的速度不分方向逃遁。 杨萧萧才松了一口气,却发现剑势法相已经走到了极点。 旻声破开法相,弹飞两剑,仍旧单脚踏于雨燕背上。 他淡蓝色的长发有些凌乱,青竹窄裙也是千疮百孔,气质不复之前出尘脱俗。 在其身前,一个淡蓝色的洞字正逐渐崩溃。 “你成长的果然很快。” 旻声开口道,他反倒不急着去追李木木。 杨萧萧没有说话,她既不屑于同旻声说话也没有力气多说一句话。 “如果你还是乖乖当一个道子,又何必受这些苦?” 见到少女仍闭口不言,他继续道:“如果你当时愿意好好当一个道子,你父母又何必死?” 杨萧萧怒了,只可惜她心中有怒,眼里有火,手中有剑,可是却仍是无力。 她不得不开口,“我命由我不由人,难道有谁生来就是给人当棋子的吗?” 这句话又耗费了她仅剩气力的三分。 旻声叹息摇头道:“心比天高,身为下贱,蝼蚁虽想像雄鹰一样飞翔,可是长出翅膀也只会飞向火中。” 他收起手中的淡蓝色燕羽笔继续说道:“当道子,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事情,你们偏偏不会珍惜,着实可惜。” 杨萧萧冷笑道:“竟然有人为自己不能当狗而感可惜,着实可笑!” 旻声肉眼可见地怒了。 因为刚被收起来的燕羽笔又出现在他手中。 一竖弯曲落下,一撇划过头颅,两横下折隔叠——一个浅蓝色的杀字出现在杨萧萧身前数米。 “古圣有言,冥顽不灵,无须再教,不教则坏,坏则该杀!” 杀字诀迅速印向杨萧萧的胸口。 “好一个不教则坏,坏则该杀!” 一个爽朗的声音自竹林深处传出,话音还未落,却见杨萧萧身前不知何时竖起了一道绵延不见尽头,高耸足有百丈的剑气长城。 在杨萧萧最前面,一把极为普通的剑笔直插在泥土之中。 第334章 十方风雨入红窑 剑鞘上毫无花哨的宝石点缀,剑出鞘半寸,其剑身晦暗并不见宝剑光彩。 杨萧萧识得这座剑气长城也认得这柄普通的铁剑,她更认得这柄剑的主人。 杀字诀轰然落于剑气长城之上只似蛮牛撼山并无实质伤害。 一个一身寻常剑修长衫的俊俏青年徐徐立于青竹顶上。 “玉剑温如玉。” 旻声忌惮地盯着竹梢之上的青年。 “正是在下。” 青年淡然开口。 “你来这里干嘛?” 旻声虽知道温如玉来者不善,却仍忍不住多此一问。 “我来此地自然是为了保护人。” 温如玉同样以废话回应。 他脚下竹叶微动,眨眼之间他已经来到杨萧萧身边。 “杨姑娘,路上遇着些事情,来迟了一步,还好赶上了。” 斗鸡无角踏山震,耕牛有角不伤人,温如玉出剑虽不伤人,但是他的防御能力在同境之中堪称无敌。 “温前辈,木木他们有危险。” 面对少女的焦急温如玉却笑道:“无碍,他那边自有人救。” 话音才落,却见空间一阵扭曲,一道身影倏尔出现在剑气长城之上。 “南域云崖剑冢,雪剑独孤雪,这家伙来得还真是快。” 另一边,又是几道身影徐徐落在二人之前。 在李木木感知中,这些人的境界并不比旻声逊色几分。 “魔域希言寺济私、龙虎山无念,还有文渊阁的莫知,这三人都是名震一时的大修行者。” 面对如此强者,徐二狗仍是不惧。 他刚刚放下李木木,准备迎战,一双手却在此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们两个家伙真是能给老夫惹事。”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虽然有许多年没有听见,但是此时听见却让人莫名激动。 “观主?” 二人回过头去,无涯观观主洪福正和蔼地看着他们。 “怎么?出来没几年就把师尊忘了?” 李木木却呆呆看向洪福旁边的朱先生。 “这几年进步不小,看来还是跟上学时一样刻苦。” 几年过去,朱先生一点也没有变。 李木木看着眼前的两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啥,嘴角微微颤抖,轻声道:“又麻烦两位先生了。” “这就是李青莲的儿子?长得跟他倒是挺像,就是好像太秀气了一些。” 说话的是站在朱先生与曾先生中间的紫衣女子。 “这位是剑阁的乱红前辈。” 紫衣女子瞪了一眼开口的洪福观主,“老娘有嘴也有自己的名字,紫衣乱红,随便怎么叫都行。” 李木木二人礼貌回应,旋即面向前来围杀的济私、无念、莫知三人。 朱先生气定神闲道:“不用担心,今日有为师在,谁也动你不得。” 紫衣乱红自虚空中撤出一把大到离谱的大刀扛在肩上,英姿飒爽道:“就这几个货色,要是希言寺的老秃驴亲自来,兴许还能扛住老娘一刀,就是他这徒弟,怕是一刀也挨不过!” 光头的济私应声向前迈出一步,合掌行礼道:“小僧见过乱红前辈,此事希言寺也是被迫卷入其中,魔子当道,释家末法,希言寺早已没有话语权,还望前辈多加体谅。” 紫衣乱红将大刀砸向地面,冷声道:“知道理亏还不快滚,等着挨刀子呢?” 文渊阁莫知闻言冷声开口道:“紫衣乱红,你不过跟李青莲一样是叛族入邪门歪道的女魔头,今日怎敢在此大发厥词?” 他背过手去冷嘲热讽道:“难道说当年你追求李青莲不成,现在又想追求他儿子?” 不见言语,只见刀光一闪,莫知当即被震飞百米。 地上留下一道牛犁一般的沟壑,莫知的书生青巾掉落,长发凌乱散落与春雨之中。 这一击让他受伤不小,而且这还是在他早有防备的情况的随意一击。 莫知虽然知道紫衣乱红是成名已久的女武夫,但是他还是低估了其实力。 还未等莫知有所反应,紫衣乱红已经拖着大刀直劈到他面前。 言法迅速出口又笔直落下,他险之又险地翻滚躲过一击。 泥泞的红土沾满了莫知的书生青衫,此刻的他看上去极为狼狈,不像是高高在上的文渊阁执法夫子首徒,更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就这点实力?”紫衣乱红轻蔑开口道:“你这点道行,连老娘在秋音坊砍柴的弟子都打不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让你这般嚣张。” 莫知对着济私与无念大喊道:“你们两个难道是来看戏的不成?” 二人面上不悦却缓缓汇聚天地元气于掌心。 希言寺的济私默诵一句宝号,随即起势向紫衣乱红镇压而去。 紫衣乱红抬手横劈一刀,不偏不倚正挡在镇压而来的金色大掌之前。 文渊阁的莫知趁此机会使出空间腾挪言法。 瞬字从嘴中滑落,他忽然出现在李木木身后。 “死!” 他含怒一吼,春雨化作冰冷尖锥刺向李木木的气海丹田。 “你如此行事有违圣人教诲。” 朱先生未动先发,一道温暖的春风屏障如碧波湖的水一般静静挡在春雨尖锥之前。 朱先生是一个教书先生,就算看到同样修行书生言法的莫知犯了错他仍保持着一颗春风化雨之心。 以春风化春雨,以无心化杀心。 “天生万物以养人,我以一杀以报天,这何错之有?” 莫知以手指天,引春雨作墨,飞速写下一个杀气腾腾的斩字。 斩字裹着春雨陡然落下。 朱先生摇摇头,长袍一挥,一个龙飞凤舞的容字出现在斩字之下。 又是一场春雨入江湖,之上徒增余波。 然而正当二人还在斗法之时,一直按捺不动的龙虎山无念却忽然出手。 一柄青铜飞剑割裂虚空斩向李木木。 洪福舌唇微动默诵道经,万千玄妙符文自虚空飘出,腾蛇缠鹰一般将飞剑紧紧锁住。 “道门的声誉就毁在你们这帮人手中。” 洪福不再多言,指法一变,玄妙符文带着青铜剑飞速刺向无念。 无念眉头一皱没作狡辩,只是施展妙法蜻蜓点水跳到远方。 不远处,紫衣乱红的凶猛大刀对上了希言寺和尚的金刚不坏。 树林上,最擅长以言法操纵雨水的莫知在朱先生一手春风之下也起不了半点波澜。 远方,来自龙虎山的天才年轻道士边打边退,却始终摆脱不掉同样来自道门的洪福观主的攻击。 地上只有李木木与徐二狗看着繁花乱坠一般的攻击。 “二狗。”李木木忽然开口道:“我这个状态还能再使出一击,待会我们合力帮朱先生斩杀那个文渊阁的莫知。” 如今有三位大修行者前来帮忙,局面大好,他必须想办法回去帮助杨萧萧。 而这三人之中,希言寺的济私修的释家功法,肉身强悍连西域魔族都不能相提并论,要一击必杀绝非易事。 龙虎山的无念不在此地,唯有书生莫知有斩杀的机会。 徐二狗会心点头,他自然清楚李木木心中所想。 许久之后,紫衣乱红那边猛烈的攻击仍旧不断,她就像女战神一般不知力竭。 李木木仍在温养这一剑,他虽然内心焦急,可是却不得不内敛心神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他们只有这一剑的机会。 又是片刻之后,当毛毛细雨稍稍大了一点的时候,一青一紫两条光线笔直穿过莫知的眉心与气海。 莫知对雨的感知实在太强,任何一丝的变化在他的世界中都是惊涛骇浪。 所以在他察觉到雨变大时,在他察觉雨中多了一杆引银枪时他便忽略了那两柄元神催动之剑。 敏锐的感知能力本是好事,可是有时候太过敏感却会适得其反。 朱先生以春风托叶的方法将失去生机的莫知缓缓放到地上。 渐下渐大的春雨溅起大颗大颗的红泥。 第335章 莫叫小辈看笑话 朱先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感情波动,就像浮云遮蔽的苍穹,让人捉摸不定是要天晴还是下雨。 莫知毕竟是文渊阁的弟子,与朱先生算是同门。 虽然当年因为李青莲的事情朱先生被文渊阁的执法夫子逐出师门,不过数十年的师门情感在那,不是一朝反目便能彻底磨灭的。 李木木也不好受,这一击彻底耗空了他的神识,这副受到猿母哀子诅咒的残破躯体若非有妙道生机的维持恐怕早已崩溃。 他咬着牙艰难道:“朱先生,我还有一个朋友身处危险之中,麻烦您再出手相助一次。” 朱先生眉头舒展静静听他说完,旋即点点头,长袍挥出春风裹着两人往回飞去。 竹海之内,剑气长城仍在,温如玉、旻声与独孤雪三人似乎从未交手,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待在原地。 实则来自南域云崖剑冢的独孤雪早已出手上百剑,只可惜对上温如玉,他雪剑之雪却一点也落不进剑气长城之中。 杨萧萧似乎感应到李木木的气息,她急忙回头,只见朱先生带着二人立于云端。 曾亦摆脱煞气浓郁的郭暮一个闪身来到朱先生的身边。 “我说老朱,下一次能不能来快一点,你要再晚来一会就要给我另捏一副泥胎了。” 曾亦面对朱先生的态度与面对洪福观主时有些不一样。 几人虽然都是至交好友,不过遇见朱先生他多多少少带有一点尊敬的味道。 当年他肉身被毁,能以泥胎重生是得益于朱先生的玄黄泥,这怎么也算是救命之恩。 而且朱先生与洪福观主的脾气秉性大不相同。 洪福是修行道家逍遥法的,平日里虽是一副高人姿态,私底下却是个能带他喝花酒、逛赌场的浪子。 朱先生是文渊阁出身,恪守圣人准则。所谓君子不重则不威,他在任何时候都端着一股气——书生的浩然正气。 他很少有剧烈的情绪波动,上一次见他生气还是在其得知李木木弃道修剑的时候。 “还不错。”朱先生缓缓开口,“看来经过几十年温养,玄黄泥生出的这一副躯体已经跟你的灵魂完美契合。” 旻声、郭暮等人见到朱先生到来都纷纷都皱起眉头。 “几位,还要继续打?” 朱先生言语中虽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味道,仍像是最柔的春风一般,可是众人闻言都陷入沉默之中。 一个文渊阁执法夫子昔日首徒,而且还是作为最有可能接任执法夫子之位的书生。 纵使今日落魄为一个乡野之地的教书先生,可是他说话的分量仍旧很重。 接任指法夫子之位,意味着此人有极大的机会跻身那道五境门槛。 “先生真要不惜代价保他?” 先开口的是南域云崖剑冢的独孤雪。 朱先生轻落剑气长城之上,绵绵春雨洒落双肩。 “故人之子,犹我亲子,如何不救?” 独孤雪收剑入鞘不再多言。 旻声行了个书生礼,低声说道:“先生岂不知今日不杀此子将有何灾祸?” 朱先生道:“书生问心,不问灾祸。” 旻声不再言语。 剩下的背着漆黑棺材的郭暮本就不喜言语,此刻更加沉默。 “几位既然肯给这个孩子一条活路,那么还是速速离去吧,莫叫晚辈看了笑话。” 朱先生的话似乎永远都是春风一般。 独孤雪握着剑拱手道:“我们不是给他活路,是给先生面子。” 朱先生温声回礼道:“朱某谢过几位。” 收起剑气长城的温如玉弹弹身上的雨水浅笑道:“这家伙哪里是给朱先生面子,明明是给自己留了一条活路。” 他话还没说完却见一道黑色流光横空而去。 一直不说话的郭暮忽然出手了。 “我不喜欢说话,也不习惯给人面子!” 漆黑棺材几乎是瞬间出现在李木木面前。 “郭暮!住手!” 旻声焦急大喊出声。 恍惚之间,一条健硕的手臂高高抛起,随后直直落下。 漆黑棺材静静停在李木木的鼻尖。 郭暮惊恐地看着从容不迫的教书先生。 朱先生冷冷道:“玉不琢不成器,这点教训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书生不是不会打架,只是不喜欢打架。 旻声扶着郭暮高声道:“我们记着了。” 听出旻声话里的意思,朱先生眉头一皱,杀气渐起。 不过他转头看向自己旁边的李木木,怒火又迅速平息。 有些事情还是当事人自己解决更好。 “你们回去还望如实与杨国相说明情况,尽量别添油加醋。” 郭暮收起黑棺,二人愤愤离去。 “晚辈告辞 !”独孤雪先是对着朱先生行礼,随即又对着杨萧萧旁边的温如玉高声道:“温如玉,你能不能学点打架的功法,老守着一个王八壳子多没意思。” 温如玉朗朗笑道:“等你哪天有实力破开我这剑气长城再说吧。” 独孤雪已经御剑而去。 朱先生带着李木木与徐二狗来到杨萧萧身边。 看着气血枯竭,神魂崩溃的少女,李木木侧过头凝望旻声、郭暮离去的方向。 “我没事,就是力竭了而已,多亏了温前辈来得及时。”杨萧萧也看穿了李木木的心思,“休息几天就好。” 李木木自怀中取出尚有余温的妙道生机合到杨萧萧掌心。 “谢过温前辈,以后有用得到小子的地方小子定当竭尽全力。” 温如玉呵呵笑道:“无妨,上次你们借剑与我,这一次就当是还你们人情了。” 他说完又转身对着朱先生行了个剑修礼,随即也御剑离开。 朱先生看着伤势都极为严重的三人,摇摇头并不言语,长袍卷起春风裹着三人同曾亦一起直奔红窑镇而去。 红窑镇与几年前区别并非极大,仍是安安静静的样子,不过镇外却修起来一道不高的城墙。 红窑镇的牌子就挂在墙上,仍是数年前的,龙飞凤舞,看不出写的是啥。 远山竹海的大战余波似乎对小镇也有些影响,街上行人很少。 几人来到曾亦那书院模样的小酒馆。 第336章 谁人天生作棋子 曾亦取出钥匙打开锁,春风跟着几人扑进屋里,将柜台上的青铜铃铛吹得叮铃乱响。 他招招手喊几人进入二重门中。 屋里还是同以前一样旧旧的,就像是许久没有人住过的样子。 杂七杂八的东西随意堆放在木箱子之上,房梁上甚至都结了许多蜘蛛网。 几人拂去灰尘随意落座。 “你的状况很不妙。” 曾亦直截了当道,“四境鬼修的猿母哀子诅咒不比你之前的白魔魔气,我只能说尽力而为。” 他的脸上带着些许难言之色,沉思片刻,他转头看向朱先生,“老朱,你怎么看?” 朱先生正在为杨萧萧与徐二狗查探伤势,闻言开口道:“你先替他稳定诅咒之力,至少也要能拖延个十天半个月。” “十天半个月,你难道是想……” 曾亦眉头一跳,话还没说完便被朱先生打断道:“是的,自红窑镇沿千珠江顺流往东就是东海地界。” 曾亦急忙从高高的竹椅上跳下,扯着朱先生宽大的书生青衫将其拉到偏僻角落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回事?你不是最反对他走剑道的吗?” 朱先生笑道:“后来我仔细一想,觉得你当时说的也没错,有剑不用跟手里没剑确实是两码事。”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会心一笑。 片刻之后二人回到原位,朱先生先开口,却不是与李木木说而是对着杨萧萧道:“萧萧姑娘应该认得老夫,我也明人不说暗话,你与木木一样被北国的改经人选为道子。” “你们二人本是竞争对手,不过机缘巧合之下如今你们二人又都不再是道子,往事如何,老夫不愿追究。” 他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你是否要同他一起去东海,希望你能仔细计算得失。” 李木木低眉不解,继而问道:“朱先生,这道子又是什么?” 还未等朱先生回答,杨萧萧先道:“你应该知道,坐镇北国的是一位超越人间现有境界的超级大能——改经人。” 李木木点头认可,“是的。”接着他便将自己被雪肤神剑斩杀数年之后进入那方奇异空间,并渡过九泉从而得知改经人一事说出。 杨萧萧似是有些神伤,她将妙道生机紧紧握在掌心。 “所谓道子就是改经人亲自选出的具有无上潜力的天才妖孽,可以算是他的弟子。” 能成为改经人的弟子,这对寻常修士来说无疑是无上的机缘。 作为人间仅有的四位六境之上的修士之一,改经人的实力毋庸置疑。 只是从几人的表情中不难看出,所谓的道子显然没有那么好当。 “方才朱先生说我也是道子之一,后来又不是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朱先生接了杯茶,慢饮了一口,徐徐道:“既然你见过镇守九泉之门的那位前辈,那么你应该知道一些隐秘的事情。” 李木木又点点头。 他在紫殿石壁中得知改经人曾为了不让人间的天地元气随修士飞升而外泄设局引许多四境修士赴死。 可这跟他是道子有何关系?他仍是不解。 “他的责任,镇守天上人间。” 想到这句话李木木如同醍醐灌顶一般醒悟过来。 “镇守九泉的那位前辈跟我说,北国那位改经人设局请诸多四境赴死,为的是将属于人间的天地元气永远留在人间。” 李木木眼前一亮四顾众人,旋即继续补充道:“我想他的目的远不止于此,天地元气不死不灭,他的目的很可能是要造一批新的四境。” 朱先生春风一笑,“木木,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事情就是你所想的那样。” 李木木接着道:“我记得那位前辈还说,他们四个镇守者都预感到一场反入侵之战在所难免。” “以他们六境之上的眼光,所谓的入侵必然不再是人间自己的战争,想必会是外界的入侵。” 朱先生闻言眉头一皱,将抬到嘴边的茶杯又放回桌面,眼睛不经意一瞥刚好与曾亦的眼神碰到一起。 李木木深吸一口气,若有所思道:“改经人作为天上人间的镇守者,他培养道子的目的或许就是为了应对这场入侵。” 朱先生又端起茶杯慢慢饮下。 “是的,改经人的目的确实是为了应对这场浩劫。”他长叹一口气,缓了一阵后才低语道:“不过他是一个专断独权的人,谁他都信不过,因此才有了这场造四境的计划。” 李木木很快捕捉到朱先生话中的重点——专断独权。 专断独权的人的确是谁都信不过,那么这一切就都可以很好地理解。 改经人不相信这些原有的四境修士会在外界入侵人间时坚定地与他一道抵御入侵。 他作为天上人间的镇守者,千万年下来想必已经见惯了四境修士一心飞升的场景。 在他的意识中,这批人极有可能在人间外入侵人间时迅速倒戈。 这正改经人急于培养一批忠于自己的四境修士的原因。 李木木看了一眼气色稍缓的杨萧萧,“所以对那些他不信任的人,他必然会将其杀死,对吧。” 杨萧萧与他对视,脸上略有痛苦之色。 “可是……” 她话还未说完,李木木忽然爽朗一笑,“可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路要走,难道有人一生下来就注定要成为别人的棋子不成?” 杨萧萧握着妙道生机的手有些发烫,她眼里既是感动又是委屈。 她对旻声说此话时李木木并不在现场,如今却说出与她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这一刻,她觉得她的信任是值得的。 李木木似乎忘了自己的伤势,凑到杨萧萧耳根调皮悄声道:“我还记得萧萧女侠曾说要用手中的剑丈量这方寸人间的。” 少女耳根一红,巧劲推开李木木,娇嗔道:“你还是先想着怎么解决你身上的诅咒之力吧。” 李木木这才稍微正形道:“曾先生,不知道您有没有办法解决小子身上的诅咒?” 曾亦自顾自饮着寡酒,听得此言也是挠挠后脑勺,咂吧嘴吐出几字。 “没有十足把握,只能说尽力而为。” 第337章 红窑小镇桃花开 曾先生说是尽力而为实则已经竭尽全力,他的脸色甚至比身受猿母哀子诅咒的李木木还要苍白几分。 封印诅咒的过程持续了差不多三天,李木木已经记不清这期间曾亦喝了多少口酒用以补充自身亏空的气血。 “小子,你也喝一口。” 曾亦虽仍是脸色苍白不过却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曾先生,是封印已经完成的了?” 李木木接过这有点像葫芦的酒坛小小喝了一口,味道有点清淡,甚至有点像是清汤寡水,好在还有一点酒味。 他将酒葫芦托在手心仔细观摩起来。从先前曾亦与旻声、郭暮的战斗来看,这葫芦还是一件了不的得的宝贝。 葫芦是红泥烧制而成的,而且烧的时候炉火似乎过大,以至于葫芦身都有一些开裂的痕迹。 不过放在掌心的感觉还不错,有些绵软质感。 曾亦瞅着李木木,担心他瞧上自己的宝贝后占为己有,于是赶忙趴在桌子上伸直了身子一把将酒葫芦抢回怀中。 “你小子可别打老夫酒葫芦的主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满满喝了一大口,像是小孩子回味糖葫芦的美味一样眯着眼砸吧嘴道:“你的诅咒老夫算是帮你控制住了,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我也只是帮你争取到一年时间而已。” “一年时间吗?” 李木木低头沉思着什么。 “一年之内你要是还没有找到跻身四境的方法,那你还是得被反扑的诅咒之力吞噬而亡。” 曾亦上下打量着李木木,不经意叹气道:“只是你如今气海丹田都已经被雪肤神剑摧毁,也可能此生都无法踏足修行了。” “曾先生,小子听说东海那边无人定居,人迹罕至,不知道那边都有些什么?” 李木木忽然开口,对于天下四极之地,纵使他没去过,多多少少也能在典籍之中找到一点记录,可是对于东海他则完全没有概念。 只知道是同仙山一样虚无缥缈的不可知之地。 曾亦面露苦涩,“年轻的时候去过,在外围被揍了一顿就不敢再去了。” 怕李木木笑话,他又解释道:“那时候是境界太低,后来入了四境又跟你老爹他们一起去了一趟内海,说是找寻仙缘。” “我父亲也去过东海?” 曾亦瞪大双眼道:“要是没去东海,兴许世上就没你小子了。”话里的意思自然是李青莲与木子娘是在东海相识的。 他酒葫芦放到嘴边却迟迟没喝,眉头一皱斜眼盯着李木木道:“那家伙说是跟我们一起去寻找仙缘,他倒是美人机缘两手抱,我们却一个个鸡屁股拔了毛,又光又臭。” “希望你也能继承他的狗屎运吧。” 曾亦说着终于将嘴边的酒喝下,“对了,听说东海那边偶然能遇见一些奇异的美酒,你若是有机会遇见记得给老夫带回来一些。” 他说着将一个同样是红泥烧制的小瓷葫芦抛向李木木。 “这所谓人杰地灵的红窑镇就没出过啥好东西,也就这红窑瓷还算端正。” 曾亦目光遥望向小镇中心的那座桃花岛,半晌不语。 “你觉得杨家的那女娃怎么样?” 李木木没想到曾亦会问这样的问题,话从心间直接落到嘴边,“萧萧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 曾亦盯着他道:“你喜欢她?” 李木木点点头,“是的,曾先生。” 曾亦开口欲要说话,想了想又顿住,随即化作几声浅叹,“天命使然,理当如此。” “没其他事你还是找你的心上人去吧,别叫人担心了。” 李木木笑着起身道谢,随即带上红窑小瓷瓶推门而出。 身后传来曾亦的声音,“别他娘的忘了给老夫带好酒回来!” 李木木隔着门喊道:“放心,小子一定记得!” 曾亦面露欣慰之色,喝了一口闷酒,有些自嘲道:“李青莲,你也别总笑老夫胆小,当年的心债算是清了。” 破旧的桌子上多了一滩乌黑的血迹,小孩原本乌黑的柔发之上也出现了根根银丝。 封印诅咒显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容易。 柜台上留有少女的亲笔书信,李木木一边拨弄着面前的青铜铃铛一边低声读着。 米黄色的旧纸上以娟秀的正楷写着:“见字无恙,朱先生为徐儒解决武圣意志,此时应当不在镇中,你若无事,可来桃花旧地。” 李木木读罢将信仔细叠好收入袖中,旋即兴冲冲往桃花岛跑去。 桃花岛是红窑镇仅有的一座岛屿,此时正是桃花最盛的时节。水中无莲,粼粼波光之中荡漾着一抹桃红柳绿。 李木木转过九曲桥闯入桃林之中。 春风一吹,桃花追雨,煞是美丽。 古木檀香小筑,隐约落于桃花深处,远山松柏森森,依稀可闻琴声稀疏。 李木木想了一想,从漫山桃花之中折了一枝顶漂亮的小心翼翼藏于怀中。 沿着满是湿滑青苔的青石板路走到尽头就是杨家宅院。 院门前仍挂着两个题着杨字的大红灯笼,只是如今红褪墨残却无人更换。 李木木站在门童站着的位置上,他向右侧过头,恰好能看到一个与曾亦柜台上一模一样的青铜铃铛。 风很轻,声很清。 远山的琴声逐渐由凄婉变得欢快,李木木听出来其中味道,于是索性不进入院子中而是迅速向远山飞奔而去。 看上去细细的青石板路随着他的奔跑越来越宽,琴声也随之越来越急、越来越清晰,李木木的心也越来越乱。 杨萧萧端坐在一棵青松之下,她换了一身素色的长裙,长发簪起,除了耳朵上的铃铛耳饰之外便没有任何装饰。 青松底下还有两个挨得很近的土丘,前边各立着一块矮矮的石碑。 “萧萧。” 杨萧萧抬眼真真一笑,“我听得桃花雨落,青铜铃响,就知道是你来了。” 她张开掌心止住颤抖的琴弦,向右挪开一个位置让给李木木。 “猿母哀子的诅咒解决得如何了?” 杨萧萧笑道:“有曾先生帮忙,想必情况会比预期的要好一些才是。” 李木木挨着坐下,却又不敢挨得太近。 他抬眼望向细雨中连成一片的粉嫩桃红,看着成双成对的燕子肆意掠过平静的湖面。 在西陲他从没有见过这样温柔的景色,一时竟然看呆了,半晌没有说话。 杨萧萧见他如此也是担心,赶忙问道:“难道是出了啥差错吗?” 李木木回过神来,笑道:“没有,一切都好,比预期的好。” 第338章 一生唯怜杨萧萧 杨萧萧看着发呆的李木木,也学着他右肘撑着大腿,右掌托着下巴的动作眺望远方。 绿柳红花乱,雨细燕低飞,正是江南好风景。 “你觉得我们这红窑镇的春景好吗?”杨萧萧开口问道。 李木木痴痴点点头,“比我们西陲的要轻很多,也软很多。” 此时风微凉、微轻、微香,风中的人微醺、微醉、薇迷。 李木木转头看向杨萧萧,有些调皮道:“不过,红窑镇最美的还得是萧萧姑娘。” 杨萧萧脸上并未泛起任何红晕,反而有些正经问道:“木木,你究竟喜欢我哪里?” 李木木知道少女一定会有此一问,似乎天底下所有的女孩子都离不开这个问题。 所以他早就想好了一套很优美的说辞,只是此刻他却不急着说出口。 虽然在来的路上他又把这一套说辞在心里润色了一遍,可是他觉得还可以说得更美一些,甚至可以引用一些诗词经典才配得上这样一个桃花美人。 他想着,杨萧萧读的书多,一定喜欢有学识的,虽不一定是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书生,但是一定不是那种村野莽夫。 事实就是如此奇怪。 他虽然知道自己喜欢的就是杨萧萧这样的女孩子,但是他又不确定这样的女孩子是否喜欢他这样的人。 这时候他不得不自我伪装一下,将自己打造成自己心目中最完美的样子。 李木木在心中默念道:“萧萧,我是真的喜欢你。在没出李家村的时候我从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遇见你之后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心动。” 此时他又觉得这话虽然发自肺腑,但是措辞却不甚文雅。 一时想不到更好的,他又继续在心中默念,“以前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思念,直到后来我与你相遇又与你分别。” “自那之后,我见春花,便会想你芳颜如画,我闻夏蝉,便会想你火热灿烂, 我抚秋风,便会想你飘渺如梦,我感冬雪,便会想你冰洁如月。” 李木木双眉一拧转过头悄悄喝了一口冰爽的冷酒。 这句话虽然说的很押韵很漂亮。又是一年四季又是人心五感的,的确能够从文字层面表达出自己的思念。 可是这话显然更适合写在信纸上,如果从嘴里说出就实在是太不真实,太矫揉造作。 他原本以为表白会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就像那些功法典籍一样一看就懂,一学就会。 然而话到嘴边却总感这不合时宜,那又欠妥当。 “怎么,难道刚过几天就不喜欢我了?” “不是的,萧萧。”李木木脸上顿时发烫发痒,双手双脚都不听使唤得乱动起来。 不知为何,他忽然鬼使神差地将手伸进自己怀中摸出那枝捂得微微发热的桃花,捏在手心。 “萧萧,我是喜欢你的,因为你就像这枝桃花,虽然漫山都是桃花,但是我觉得我只属于这一枝。” 他心乱如麻,想想这话好像也不对,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之前准备的优美说辞早已像掠过湖面的燕子一样不知飞向何方。 杨萧萧看着手足无措的李木木轻轻站起身来,莞尔一笑,“那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李木木转过身去,抬头看向杨萧萧,弱弱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杨萧萧俯下身子,与李木木面对面,贴得很近,“我喜欢你呀,傻瓜。” 李木木豁然站起身来,心跳断了一拍又一拍。周围的一切声音、一切色彩都在这一瞬间完全消失。 这片灰色寂静的世界中只有眼前的少女是彩色的,只有那一句傻瓜还在耳边回荡。 不知多久之后。 松风呜呜地欢鸣,李木木能清晰感受到每一根松针在春风之中摩擦的声音。 桃花猛烈地绽放,他能清晰感受到每一瓣桃花在春雨之中迸发的色彩。 李木木几乎是下意识地紧紧抱住杨萧萧,然后随心念所动对着少女亲了上去。 他因为紧张而紧闭双眼,竟然一嘴亲到了少女的前额。 多年之前,在李家村那棵圣人出方才开花的古树之下,他还曾经笑话过李慕白亲嘴亲人家姑娘脑门上。 杨萧萧抬起手轻轻压了压李木木的头,两人的嘴唇方才碰到一起。 少女的嘴唇就像江南的景,比想象中要轻很多,也软很多。 此时风微暖、微缓、微软。 风中的人沉醺、沉醉、沉迷。 二人目光交织同样火热,原来缘分不可知,因缘而生的情无须说。 这一场春风吹了许久。 “我们为什么要刻这面石壁?”李木木问。 杨萧萧不假思索,“自然是为了纪念。” 李木木知道,人们纪念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往往会将情感赋予到一种实质性的东西身上。 比如一支桃花簪,一幅美人画或是一株枇杷树。 李木木不由想起家里的那一只小泥人,看那手艺或许是他那没见过面的老爹捏的也不一定,想到这他又痴痴地笑起来。 杨萧萧灵光一闪,“我们在上面刻一首诗怎么样?” 李木木当即附和道:“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杨萧萧显得很开心,当即点点头,“那就你来想,我来刻。” 她已经取出鸟声神剑,半是傲娇半是命令道:“不许推脱,不许糊弄。” 李木木觉得自己又回到好几年前,回到第一次见杨萧萧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也是像现在这般灵灵如水,飒飒如风,就像一只古灵精怪的兔子。 李木木觉得这样很好,这样的少女很好。 “傻站着干嘛,还不快想?给你限时……嗯……” 少女星河眼眸转了几圈,“那就限时,一树花落的时间!” 她迅速坐到琴边,酝酿一口气,十指拨动琴弦,“李木木,大傻瓜!” 琴声裹着娇声卷向山脚下无尽的桃林。 漫山桃花落红雨,瓣瓣随风有人识。 李木木看山看松不动,听花听水纷纷,兴致一起,以剑丸为笔书于地上。 一绿障红听水远, 三生识旧错山遥。 老鬼唯爱清竹叶, 清风却怜老松梢。 红窑风暖杨花软! 剑起阵落真萧飒 才智何曾输邓萧。 杨萧萧看了一眼,又读了一遍,总觉得多了一句很拗口。 她一边笑道:“你诗词作成这样,朱先生不罚你?”一边又原封不动将其以剑气刻在石壁之上。 剑气如虹,一气呵成。 刻完少女又仔细读了一遍。 她仍觉得作的实在太浅薄,不过转念一想李木木毕竟不是修言法的书生,而且也是临时兴起,能作成这样也实属不易。 李木木站在她身后只不说话,像是在期待什么。 半晌之后,少女脸上忽然泛起一层红晕,她终于看出了少年的小心机。 这首诗向右斜着读便成了一句简单的话。 “一生唯怜杨萧萧。” 那年桃花纷乱,少年情话简单。 第339章 花落无须怨春风 二人并未察觉到朱先生的到来。 他一袭青衣与群山共色,也同群山默然。 朱先生折下搭在其肩上的两朵粉嫩桃花,又将桃花认真放到一枚造型奇异的铜钱之上。 李木木回稻圆乡取竹剑剑鞘之日离去匆忙,只留了一封信,这枚铜钱这是用来押信笺的。 他当时就已经看出来这是一枚蕴含巨大道修气运的问卜钱,后来又将其丢到自己院中那口占得几分书生气运的荷花小鱼缸中温养数年。 此时窃得一缕书生气运的问卜钱更加不凡。 桃花本单色,此时泛五彩。 “朱先生!” 李木木注意到了他,忙上前行礼问好。 朱先生和煦一笑,犹如春风。 “朱先生,徐儒怎么样了?” 杨萧萧也走到他旁边,礼貌颔首。 “他无碍。”朱先生温声细语说着,“徐儒有家学在身,武道意志的传承本非坏事。只是他最近强行激发过多,因此出了一些岔子,不过如今已经解决,你们无须担心。” 朱先生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木木,随即点点头浅声道:“你身上的诅咒之力曾先生似乎帮你控制的不错。” “是的先生,曾先生说我有一整年的时间。” “一整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朱先生一边走一边温声道:“木木,想你当你离开稻圆乡,一转眼应该有五六年了吧。” “是的,先生。” 李木木轻轻跟在他身后,态度仍是同在私塾上学一般恭敬。 “五六转花开花败,岁月从来不饶人。” 朱先生说着已经走到那两个挨着的小土丘之前认真行了一个书生大礼。 “这两位也是一代绝艳佳人,只是在那一纸春风之下仍不免于花落成泥的命运。” “世事无常。” 朱先生回过头看向李木木与杨萧萧,“你们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对抗那股力量。” 杨萧萧面露决然之色,“当年之祸因我而起,爹爹跟娘亲也因我而死,这个仇必须由我自己来解决。” 朱先生摇摇头,“被改经人选为道子,你的命运就已经不由你自己掌控,不过既然你的父母愿牺牲自己为你开辟一条崭新的道路,你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杨萧萧看向这位文渊阁的知命上境的书生,觉得他其实与自己也有些相似。 朱先生出身于被称为升龙地的斗牛墟,天生明志之境,不及三岁便已跻身立心二境,六岁入三境了因,九岁通过文渊阁的设下的代天问心之局,被破格选入天下书生心中的圣地——文渊阁。 入阁当夜,他一步入四境,惊动全阁上下,文渊阁执法夫子当即将其收为首席弟子。 九岁的四境,在这个破境渺茫的时代已不能用妖孽来轻易形容。 后来朱先生在文渊阁求学十数年,出阁之时已是书生新魁。 至此他便以文渊阁行走的身份周游四极,也正是在那时遇见了李青莲等人。 朱先生似是看穿了杨萧萧心中所想,他的脸上仍是挂着和煦的微笑。 “当年一事,我问心无愧。” 他看向李木木,“文渊阁也好,龙虎山也罢,他们出手自有他们自己的考虑,而我选择站在你父亲那一边也自有我的想法。” “木木,我知道你恨这些人,你也应该应该恨他们,若是没有他们,你们一家或许与一般的天伦之家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先生当时也在此局之中,我更能感受到局中人的无力。” 朱先生伸出右手拍拍李木木的肩膀,“我相信你会有自己的选择,就像现在你已经选择了第一步。” 他目光移到旁边的杨萧萧身上,“木木,你要记住,万事无对错,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李木木想问过往、想问当下,也想问未来,只是这些问题的答案似乎又都在朱先生的那一句但求问心无愧之中。 朱先生走到石壁之下,仰头看向剑气新刻的那一首稚嫩浅薄的诗。 他一眼瞧出少年的小把戏,微笑摇头道:“无论剑道还是言法,最重要的就是路一定要走正。” “旁门左道或许会让你更快走到某一高度,但是那往往就是此路的终点。” 他背身走到少年跟前,“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你父亲说的,这是他的对自己人生的总结。” 朱先生轻轻一笑,“你的名字其实是你的父亲起的,他就是希望你木一些再木一些。只有肯下笨功夫,才能垒土成塔,积木成林。” 他抓起李木木的右手,将两朵桃花与一枚问卜钱压在其掌心。 “这叫问卜钱,是道修凝气运的东西,你当年留在我院子里,如今还与你。” “这两朵桃花你也收好,你们两个能在一起是好事,也是喜事,只是先生身外无物,这就当是我的祝福吧。” 李木木抬眼看向朱先生,又转过头看了一眼杨萧萧,随即灿烂一笑。 “学生谢过朱先生,这桃花礼我与萧萧收下了,至于这问卜钱学生既已送出,便没有又要回的道理。” 他说着又把问卜钱推回朱先生手中。 朱先生低头看着掌心造型古朴的铜钱,又看看这个已经与他差不多高的少年。 “好,你们既然肯受先生的好意,你们的好意先生也不好再辞。” 朱先生将问卜钱收回袖中。 “木木。” 朱先生轻声道。 “我在。” 李木木认真看着眼前的书生儒士。 “你在我门下听学也有五六年,也算是我的弟子。不过除了圣人礼法之外我还不曾教过你其他东西。今天我教你两字言法,如何?” 李木木眉头一展似是欣喜,不过想到自己如今没有气海丹田又有些沮丧。 “先生,不如……” 还未等他开口,朱先生抬起右手止住他的话。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求不得也弃不得。” “萧萧姑娘有家学在身,这言法她也用不上。况且,这两字言法只在修身,没有气海丹田也是学得的。” 杨萧萧看着李木木点点头,少年随即对着朱先生又行了个礼。 朱先生不再说话,他看着满山桃花,又望向灰蒙蒙的苍穹。 一点青色的光芒如雨露汇于叶尖一般逐渐凝在其指尖。 他忙握住李木木的手,在其掌心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 一字为虚。 一字为笃。 “好好感悟这两字,对你以后的修行会有帮助的。” 朱先生脸色煞白,一头青丝瞬间成白雪。 “朱先生,你……” 李木木一步向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朱先生。 “无妨。”朱先生有气无力靠在李木木双臂上,“木木,答应先生,以后遇见一切事情都记得问心再走。” “春风无意,问心无愧,花落无怨,既行无悔。” 朱先生话音才落,灰蒙蒙的苍穹之上忽然悠悠落下一页泛黄的纸张。 “一纸春风,能挡天上仙众,亦能镇天下苍生。” 杨萧萧望着那一页纸,已经攥紧双拳,因为它与当年镇杀自己父母的那一页纸一般无二。 朱先生却面露微笑一脸淡然与从容。 第340章 春风再回草木生 当这页黄纸落下之时,李木木感受到的不是强悍的威压,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那是一种最原始的恐惧,就像是野兽恐惧于天雷烈火,风雨闪电…… 此方天地的规则秩序正在被改写,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甚至是因果纠缠都以肉眼可见的状态变化着。 桃林变成天空,长着四肢的锦鲤仰着肚皮在云朵里游泳。一会儿天晴下雨,一会儿暴雨骄阳…… 秩序已经全然错乱,而且李木木能感知到,这是真正地改写秩序而并非寻常的幻境。 这是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那位跻身飘渺之境的绝世大能的通天手段。 朱先生既不似杨萧萧一样愤怒也没有李木木一样的敬畏。 他的毕竟是即将跻身五境的知命书生,他毕竟是九岁便能通过问心局破晓天命的天纵奇才。 春风黄纸缓缓落下,朱先生眼眸轻轻抬起。 在决定出手救下李木木之时他其实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局。 改经人容不下任何忤逆,更看不起虚伪书生,虽然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书生。 不过朱先生自问问心无愧,此刻他坦然面对的不仅仅是死亡,也是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 春风无意,问心无愧,花落无怨,既行无悔。 这其实是他九岁那年在文渊阁代天问心局里看到的。 他能跻身四境,靠的是这句话,他有机会抵达五境之上靠的还是这一句话。 初境感知,二境壮骨血、强体魄,三境通晓空间法则,四境感悟时间大道,五境便是问心。 天下修行法门虽然多如繁星,可是却都必然经历这样的过程。 朱先生其实一直都很想知道,文渊阁的代天问心局最初是何人设下。 正如他自己所说,唯有在局中才能知此局玄妙无边。因为知其玄妙方更想知设局之人究竟何方神圣。 只可惜,一切典籍都只记载,代天问心局乃是文渊阁始夫子的一位弟子设下。 始夫子座下弟子三千,往事古绝,已不可追寻。 如今当他抬眼瞧见春风黄纸之上写的那一个最原始的“化”字时一切答案忽然全然揭晓。 圣族最神圣的书院,书院至为关键的一道测试竟然就是那位最厌恶书生的书生设下。 化字落于泛黄的纸上,如同两个完全颠倒的树杈摆在黄泥之中。 它以最简单的结构描述出来最朴素的道理——大变即为化。 改经人既然能设下代天问心局,那么他一定也真诚叩问过自己的本心。 其实每一个四境大修行者都一定叩问过自己的本心。 每一个人问心的结果都不一样。 李木木在九泉之上问心,得的是一颗守护之心。 朱先生在文渊阁问心,得的是一个传承之心。 在这一页春风黄纸上,朱先生隐约看到了改经人问心的结果。 他得的是一颗改革之心——改经人的改,革天书的革。 改经人所追求的不是小小的改变,而是巨大的变革,是“化”! 朱先生知道,这一切都是远在北国的那位想让他看到的,事实上这也是他想知道的。 因此他从容的脸庞之上更添一抹释然。 “春风,春风……” 朱先生双手微微颤抖,嘴中喃喃道:“原来这才是春风之法。” “朱先生!朱先生……” 李木木与杨萧萧焦急地喊着,不过他们之间却有一股全新的天地规则隔在中间。 他们既抓不到朱先生也听不到他的声音,甚至连其身形逐渐模糊。 酒馆门口的曾亦望向远山,目光落在那一页迟迟落不下的黄纸之上。 几年前,也是相似的地方,也是相似的时节,也是相似的场景。 他喝了一口酒,紧锁着的眉头逐渐舒缓,“那会儿还能推脱是他人家事不好掺合,今天怕是免不了。” 曾亦又抬起自己的手臂,看着粉嫩白皙的肌肤无奈摇摇头,“可惜了这具那么好的泥胎肉身。” 他满饮一口酒,“也可惜了这一壶好酒。” 桃花纷纷落下,“更可惜这烟雨江南,这大好河山。” 他的话随桃花匝地,无声无息。 曾亦几个腾挪已至秩序崩坏的山巅,不过意外的是那里除了李木木他们三人之外还有一袭紫衣。 她静静站在混沌错乱的时空因果之中,如同激流之上的一块顽石。 “来得真慢。”紫衣乱红轻笑开口,虽然没有声音,可是曾亦却知道她说了什么。 “总不能每一次都贪生怕死吧。”曾亦摇晃着手中的酒葫芦一脸得意。 紫衣乱红将大刀扛在肩上,目光偏移看向李木木。“世上好汉子不多,李青莲算一个。” “你今天算半个!”她对着曾亦大喊着,不过仍是无声。 曾亦嘴巴微张,“江湖怪人多,李青莲算一个,你算一个半。” 剑客使大刀的,剑阁之中紫衣乱红的确是独一份。 他们二人的身形忽然如海蛇出水一样扭曲向上,逐渐模糊。 消失又出现,他们已经站在朱先生旁边。 三人相视一笑都不说话。 左右稍短,中间略长,而且有点弯曲的三道光芒如同掠过湖面的玄鸟一样划过长空,最后在革天书那写有一个“化”字的黄纸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 那三道印记虽然看上去只像是飞鸿踏雪泥留下的指爪。 可是身处局外的齐源山无涯观观主洪福却知道,如果那上面再多两道印记,那便是一个“帅”字。 “帅真有这个意思?” “真有。” “但是帅字也不是这样写的吧。” “过去不是,现在不是,但是你不能否定将来不是。” 这是李青莲当年为他们几人量打造帅字杀阵时的解释。 那时候他们居然都没有怀疑这是李青莲的胡诌杜撰。 现在也一样相信。 “帅就是做你自己,你自己就是帅!” 好没有道理的屁话,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真有几分这个意思。 洪福看着春风黄纸消散之后留下的混沌虚无不禁陷入对往昔回忆之中,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半晌之后,天空忽然诡异地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那一轮缺了一角的明月高悬于桃花岛之上。 月华倾泻而下,如同银河落下九天。 月光最后都聚集在地上的一枚样式古朴的问卜钱之上。 远方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 紧接着一只青羽红冠的飞鸟仿佛受到月光的指引一般极速飞掠而来,最后停在问卜钱上。 它左右四顾,随即叼起问卜钱,向着西方飞去。 黑夜消散,皓月也随即消失不见。 李木木却感受到,月华曾在自己与杨萧萧身上停留了片刻。 第341章 气血暗流诡异阵 三个大修行者与一页天书的对抗,并且在其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这件事情对很多人来说不过是一场大梦。 对红窑镇的寻常百姓来说其实没有太大的影响,他们只是觉得今年的春雨下得格外的大,今年的春雷打得格外的响。 至于真实发生了什么他们无从得知,其实也不必知道。 蚂蚁的世界里大部分只有生计,至于方才是否有几个孩子为了决定是否在蚂蚁窝上撒一泡尿而打得鼻青脸肿,它们满不在乎。 雨过天晴了,该开门做生意的还是继续笑脸迎客,该闲游偷腥的还是管不住饮食男女。 至于爱喝酒的,他们便发现镇上开了十几年的小酒馆忽然换了掌柜,是两个青年与一个俊俏的姑娘。 男的都还算英俊,女的不仅漂亮而且还很面熟。 只是他们似乎不太愿意做这掌柜,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不苟言笑的样子。 不过他们倒是满不在乎,因为这酒还是一如既往的甘醇。 三人坐在柜台边,李木木有些纠结之色,“按观主所说,我们必须尽快前往东海。只是东海辽阔无边,若是没有灵兽灵舟很难在其中久留。” 杨萧萧思索片刻,“只是红窑小镇没有御兽宗门,周围更是连规模大一些的炼器坊也没有。” “我身上倒是有一架灵舟,只是这东西品阶不高,我担心抵御不了东海的风暴。”徐二狗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李木木眼前一亮,点点头,“有总比没有好,我们准备准备,过几日打点清楚了就出发,免得夜长梦多。” 三人正商议着,却听见邻座两个胡子花白的老者正议论着镇上老窑重开的消息。 “殷窑主这都停窑十几年了,也不知道怎么着又想着重新开窑。” “他不是说了嘛,之所以那么久没有开窑是因为要改进烧窑技术。” “听说这一次出的红窑瓷比以往的都要好。” “殷窑主可是个好人,有那手艺,就算在那些仙山宗门也能谋个长老职位也不一定,现在却甘心给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烧瓷。” “谁说不是呢,过几日可得早过去……” 二人又你一言我一语闲扯着一些陈年往事。 有隔绝法阵在,外边的人虽然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可是外人的谈话他们三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李木木还记得曾亦曾经跟他提起过,这红窑镇也就是这红窑瓷最好,听得两个老者如此说,他忽然也来了一点兴趣。 “萧萧,你对这红窑瓷了解吗?” 杨萧萧摇摇头,“听说过,只是我很小的时候那里就封窑了,我也不太清楚。” 她想了一想又补充道:“不过解血坊的红窑瓷品质确实很好,之前我家里都用的他们家的。” 李木木扭扭脖子,“咱们也去瞧瞧,买些装酒也不错。” 解血坊内,一脸阴沉的殷丁这死死地盯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炉。 暗红的火焰如同妖兽的舌头一样左右摇曳,这温暖让他感到无比舒适,无比满足。 瓷窑建在地下深处,下面是一处天然的活火山,源源不断的火苗从火山口喷出。 火炉之上,暗红的液体有节奏地往下滴着,隐隐之中还能听到一声声妖兽低吼。 “多美妙的东西,那老家伙怎么就不会欣赏呢。” 殷丁脸上的邪笑更盛,最后竟忍不住桀桀桀地怪笑起来。 “不过没事了,那爱管闲事的老家伙终于死了!” “我要烧出更多更美妙的红窑瓷!”他大笑起来,随即迅速变化着手印,一道又一道诡异的符文自其脚下撑开,最后无声无息蔓延至整座小镇。 兽吼之声愈发强烈,小镇之中的百姓也不自觉间气血虚弱起来。 如此微妙的变化,连徐二狗与杨萧萧都没有察觉到,可是有着四境神识感知的李木木却敏锐察觉到不对劲。 他微微皱眉,随即敛气凝神,顺着气血汇聚的方向,他很快锁定了解血坊的位置。 只可惜坊外有数道等阶不低的法阵封锁,一时间他的神识也进入不得。 “萧萧,不对劲!”李木木忙将此事说与杨萧萧与徐二狗。 三人相视一眼,随即悄无声息走到门外。 解血坊的门店虽在红窑镇中,不过烧窑的地方却在镇子以西的一处名叫幻雾山的山沟深处。 那地方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而且因为水汽极为丰沛,因此常年大雾,一般时候很少有人会到那里去。 片刻时间,李木木三人抵达幻雾山 飞流而下的瀑布轰鸣,正好遮掩了兽吼之声,遮天蔽日的浓雾将血气遮掩。就算有寻常百姓误入其中也决然瞧不出任何端倪。 “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水雾?” 杨萧萧一眼望穿,摇摇头,“这不是天然的水雾,而是一座三阶的幻雾阵,而且布置的手法也不简单。” 她说话间手上已经多了几支阵旗,当下施展浣花出影步飞踏于浓雾之中,手中的旗子也悉数使出。 一座清风阵缓缓形成,雾气也淡了几分。 杨萧萧却稍有疑惑地环顾四周地形,“这雾似乎又是天然形成的,木木,你们都小心一些,事情有些诡异。” 听得杨萧萧的提醒,李木木当即将紫青剑丸化作剑气缠绕于指尖,徐二狗也取出自己的银枪。 “吼!” 正在此时,一声犹如鼻鼾一样的低沉兽吼震入几人神识。 第342章 幻雾重重火炉中 “在地下。” 这声低沉的吼声给李木木提供了参考,他的神识很快就透过渐渐稀薄的水雾捕捉到大致的来源。 然而三人很快发现,周遭的血气伴随着吼声的传来不断壮大,如今几乎可以看见丝丝殷红的气血流转于雾气之中。 “两位,这我瞧着怎么有点魔修的味道。” 徐二狗紧握银枪忽然开口,他又看了一眼李木木二人的表情变化。 “这种多人气血修炼修炼的家伙一般都不怎么好惹。” “这是什么话,徐二狗,你啥时候胆子变得那么小了。” 李木木半是取笑半是激将。 徐二狗果然双眼一瞪,怒气冲冲,“什么叫胆小,我可不是怕了,我单纯提醒你们两个。这有什么好怕的,管他魔修不魔修,我一枪给他穿成串!”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攥着枪走到最前面。 “萧萧,这雾不散完还是不好走,有啥其他办法没?” 杨萧萧思索了一下,“没有,驱风逐烟是我目前掌握的破障类法阵中最高级的了。” “剩下的这部分雾气不像是法阵形成,倒像是天然的。” 几人又看了看周围的大致地形,确实也有形成水雾的条件,因此也没有多加怀疑。 三人摸索着前进数百米。 “等一下。” 杨萧萧忽然开口,最前面的徐二狗一个激灵向后翻滚数圈跳回二人身边。 “是不是感应到那魔修的具体位置了。” “不是。”杨萧萧又取出几支阵旗,“前面是一座乱象丛生法阵,也是等阶不低的迷障类法阵。” 她刚想施展浣花出影步布置法阵,林木木轻轻揽住其手臂,“这里离我感应到的那个位置已经很近,你小心一些。” 杨萧萧微笑着点点头。 “这家伙属老鼠的吗,这么小心谨慎。” 徐二狗一边抱怨着一边找了一块干燥得出奇的平整石头坐下。 不过他转念一想,刚才的话好像连着李木木也骂了,随即又想解释一下。 可是当他回过头时却猛然发现,李木木竟然不见了。 他所在的地方除了屁股下的这块石头外一切都已经完全改变。 “木木,你他娘哪去了!” 徐二狗焦急大喊,可是无人回应。 “萧萧,你在哪?都别合伙吓我呀!” 仍是无人回应。 徐二狗稳定心神稍微观察,发现问题就出现在那块石头之上。 在水雾的滋润下,周围其他东西都是湿哒哒的,唯有它是干燥的。 他怒卷银枪,银龙刺去,顽石当即崩碎。 同一时间,他脚下大地忽然崩塌,徐二狗一不留神直直掉进深渊之中。 他虽然神思斗转想运用空间法则跃出深渊,然而头上不断有巨石滚落,为避顽石他不得不舍弃腾越的机会。 片刻之后,徐二狗终于落到底部。 漆黑一片的尽头有明灭的烛火摇曳。 “装神弄鬼!” 徐二狗虽有些害怕,但是最多的还是气愤。 银枪一动老龙吟,强悍的枪意卷着沙尘刺向那一盏烛火。 然而如此强大的攻击却只是气势惊人而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效果。 那一盏烛火仍自顾自地舞动着,如同是对徐二狗无言的嘲讽。 徐二狗一步一步小心向前。他虽然嘴上瞧不起小心翼翼的老鼠,可是在这样黑暗未知的地方他也不得不当起老鼠。 随着他越靠越近,那一盏烛火也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个洞口,一个非常圆的洞口,前面似乎还有一些泛着红光的东西。 而且这片空间也逐渐变得燥热起来。 烛火照亮,徐二狗这才看清那些泛着红光的东西正是红窑瓷。 “我在魔修的火炉之中!” 这个疯狂的想法在他脑海之中一经产生便惊起千层浪。 正在他惊讶之时,烛火之后忽然出现两个黑漆漆的圆球。 他定睛一看,那圆球扑闪了一下,随即一弯雪白的残月映入其眼帘。 那竟是一张人脸。 火势陡然变大,甚至熊熊燃烧起来。 殷丁也看见了火炉之中的徐二狗,他手上的法宝扇子扇得更加起劲。 “还是个修行者,他的气血一定十分充足,我这炉红窑一定十分漂亮。” 他越想越兴奋,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又用力了几分。 火炉之内的徐二狗却遭了大罪,后退的道路已经被大火完全封死,前面又是难以逾越的火墙。 “他娘的,管不了那么多了,保命要紧!” 虽然朱先生为他稳定武圣意志时曾告诫过他这段时间不能再使用武圣意志,可是如今已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 “徐二狗,你瞎跑什么!” 正在他要激发武圣意志时,李木木的声音却猛地传入他的耳中。 他循着声音抬头看去,李木木此时打破了地面正趴在地上露出个头俯视着他。 “快上来,别待会变成炭火烤狗了!” 李木木将洞口砸大,随即将剑丸化作两根绳子吊在徐二狗面前。 徐二狗不做迟疑当即顺着绳子往上爬去。 火炉之上还有一个隔层,杨萧萧也在其中,此刻正仔细观察四周环境。 “你他娘刚才瞎跑什么!” 李木木二话不说先给了徐二狗一脚,若不是杨萧萧及时找到入口法阵所在,他们此刻也救不得他 徐二狗皱着眉一脸懵,“我没跑呀,小爷一回头发现你不见了,然后就莫名其妙掉人家火炉里了。” “我跟你说,那家伙绝对是魔修,笑起来别提有多渗人了。” 他说着扯着鬼脸模仿了一下殷丁方才的表情。 “哦,我的表情有这么恐怖吗?” 徐二狗脱口而出,“那当然,跟西域那些大屁股的家伙一模一样。” 他忽然察觉有些不对劲,往后一瞧,殷丁挂着诡笑的脸就在他面前。 李木木神识敏锐,察觉不对,他早已抱着杨萧萧跳到远处。 “李木木,你他娘重色轻友的家伙!” 他一边咒骂一边掼出银枪,银龙风卷直刺殷丁脸面。 殷丁从容不迫向后一退,银枪落空。 徐二狗点枪变横枪,一击横扫千军犹如飞竹弹马腿,迅捷而有力。 “在我火炉中,你们再强也不过是养料罢了。” 他之所以没有急着杀死三人,为的就是激发李木木他们的气血。 杨萧萧并没有莽撞,她很清楚,越是紧急时刻越需要保持冷静。 她一边仔细观察周围环境,一边则结合双方实力思考可行对策。 “木木,借我【奇迹】用一下,我待会吸引他的注意力,你跟二狗马上跳入刚刚那个洞口。” “好,你自己小心。”李木木没有多想也没有多问。 战斗中的殷丁察觉到二人沿着反方向跑开,而且杨萧萧所去的方向正是此处法阵的阵眼所在。 他忙舍弃战斗,脱开身直取杨萧萧的方向而去。 第343章 烈火金睛海雾兽 徐二狗还想追,却已经被李木木一把拉进洞中。 只是刹那时间,洞口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萧萧!” “我没事。” 杨萧萧发髻有些散乱,不过借着【奇迹】的镜像效果,她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此时瓷窑一二层之间的隔墙已经被杨萧萧炸开一个巨大无比的洞口,下方的火苗如同鱼笼里的鱼不断向洞口涌去。 温度骤降,红窑瓷的色相也随即飞速变化。 殷丁衣衫褴褛跪在炉口,摸着烫手的瓷器颤抖道:“我的红窑瓷,我的心血!” 打败一个人的最好方式自然是激怒他,人一旦被激怒便很容易丧失最简单的思考。 没有思考的人,形同野兽。 “你们,给我的红窑瓷陪葬吧!” 殷丁双手猛砸地面,当日的诡异符文再一次出现,火炉之下忽然涌出无数的岩浆火柱。 徐二狗长枪舞动,一时枪影如雨,岩浆火柱纷纷折断。 杨萧萧再一次施展浣花出影,花貌、鸟声两柄神剑先动,随后她身形如鬼魅游离于火柱之间。 殷丁已经陷入疯狂,一层又一层的法阵被其激活。 “嗡!” 一阵怪响入耳,火窑震动,几人头顶忽然落下一具又一具森白骨架。 李木木三人原以为殷丁只是窃取红窑镇百姓的气血炼器,没想到他竟然暗中残害了如此多的人。 白骨落于火柱之上,先是迅速如钢铁一般融化,最后形成了一尊高大的红窑瓷人。 红窑瓷人刚一成型,落于诡异法阵之内却当即如活过来一般。 巨大的红窑瓷人顶破两层壁障,双掌胡乱挥舞,如同顽童扑蝶一般抓向李木木三人。 以瓷器为体,以法阵为灵,东西攻击起来虽然没有任何章法,可是却力大无穷,而且最为难缠的是它不知疼痛恐惧。 徐二狗的银枪雨打芭蕉一样落在它身上,可是除了一连串密集的击打之声外便没有任何效果。 “萧萧,快想想办法,这大家伙实在是太难缠了!” 听着徐二狗的呐喊,杨萧萧没有空隙回答,殷丁却已经得意地大笑起来。 “都等死吧你们,我这红窑仙傀只要法阵不断就不死不灭!” 正以浣花出影步游离探查其破绽的杨萧萧闻言暗笑。她自己一时间没有看出其命门所在,殷丁倒是自己说出。 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 “目,神观!” 真言出口,杨萧萧双眼暗泛金光。 法眼神观是书生勘破万物法则源流的一种强大手段,当日霍篆窥探李木木隐藏手段时用的也是这一式功法。 法眼神观之下,红窑仙傀脚下的法阵运行规则无所遁形。 杨萧萧变化手印,一道又一道的符文印记在其面前叠加,一个偏青色的“逆”字逐渐形成。 她身上的阵旗已经不多,如今只能以言法符文代替阵旗布阵。 殷丁还在得意,竟然全然没有注意到杨萧萧的举动。 “二狗,让开!” 杨萧萧娇喝一声,“逆”字法阵轰然笼罩红窑仙傀。 下一刻,仙傀身上亮起一道青色光芒。 正得意之中的殷丁忽然一脸震惊,因为他看到自己的红窑仙傀竟然临阵倒戈对着自己拍打而来。 累的半死的徐二狗靠着李木木的肩膀喘着粗气,竖起大拇指对着悬立于半空中的杨萧萧点了个赞。 殷丁原本就被杨萧萧的轰炸伤得不轻,如今又被自己的红窑仙傀一顿乱捶更是狼狈不堪。 李木木紫青双剑缠绕于指尖,他的神识一直牢牢锁定殷丁。后者行举狼狈,气息运转紊乱,这无疑是一个绝佳的出手机会。 可是李木木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他觉得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正犹豫间,殷丁却被自己的红窑仙傀一掌拍到地上。 宽大深邃的凹陷之中,殷丁浑身是血爬出。 接连受到重创,没有武夫之躯的他的此刻气息微弱,已如秋风黄叶一般摇摇欲坠。 “咳咳咳……” 连着几口鲜血吐出,他生机愈加萎靡。 红窑仙傀没有痛觉自然也不知道什么是怜悯,它巨大的手掌继续毫不留情地向着殷丁拍去。 “为什么都逼我!” 殷丁趴在岩浆与淤泥混合的肮脏的地上,一边哭一边笑。 “我就想要烧一件天底下最好的红窑瓷我有什么错?” 巨大的手掌还在不断向下镇压,“曾亦那老头要管我,现在他死了,你们这些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也要毁了我!” 他不断捶打着,发泄着他内心的不甘与愤怒。 “你们都是圣人,都高高在上,都用那狗屁的道德来约束我。” 殷丁忽然抬起头,那双漆黑阴沉的眼睛扫过李木木三人。 “你们不让我好活,我也让你们不得好死!” 紫青双剑已动,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在李木木心头无端升起。 然而下一刻,红窑仙傀的巨掌忽然止住,李木木无所不利的紫青剑丸也静静悬于半空。 “吼……” 一连串沉闷的低吼此起彼伏。 浓郁的雾气迅速蔓延开来。 杨萧萧迅速回到李木木二人的身边。她的法眼神观仍未消散,透过森白浓郁的雾气她看到了一双摄人心魄的金色眼睛。 四目相对,森白雾气之内忽然燃烧起血火。 “咚咚咚……” 森白雾气之中缓缓走出一只比红窑仙傀还要庞大数倍的灵兽。 它似猴非猴,似猿非猿,双目闪耀如金丹,浑身烈烈如大火,身边森白水雾缠绕,左手握着红窑仙傀,右手捏着殷丁。 李木木收回紫青双剑,他从这灵兽眼里看到了无限的怒火。 “这是烈火金睛海雾兽,看这体型已是四境体格,我们慢慢退,别再惹怒它。” 杨萧萧传音与李木木二人。 三人还没走出几步,只听得一声清脆无比的破碎之声响起。 坚硬无比的红窑仙傀被她一手捏出无数碎片。 “哈哈哈哈……都得死!” 殷丁忽然大喊大叫起来。 这一举动无疑激怒了本就满身怒意的烈火金睛海雾兽。 血盆大口张开,它一口便将殷丁吞下。 “都得死!” 他的声音还在回荡…… 第344章 四境灵兽吞木木 “我去,那玩意吃人!” 徐二狗暴骂出口,拔腿就跑。 烈火金睛海雾兽被殷丁封困于此数十年,并且日夜不停地窃取它的血液用以烧制红窑瓷。 它的怨念早已攀升至顶峰。 曾亦当年这是发现了此事的端倪,生怕海雾兽怨念过重会影响红窑镇的安定。不得已他才亲自出面制止殷丁再使用灵兽之血烧制红窑瓷。 那时的烈火金睛海雾兽还只是三境,曾亦也没有过分苛责。 只是他也没想到,殷丁对于烧制红窑瓷的痴迷之心已经变态。 他表面上虽然迫于曾亦四境的实力而妥协关闭窑炉,可是暗地里却仍千方百计谋划着炼制最顶级的红窑瓷。 苦心钻研无果,直到遇见那位从西域魔国来的四境红魔。 “旁门左道又如何?能让他烧制出最顶级红窑瓷的功法就是正道。” “修习魔功又如何?名震一时的李青莲不也是魔功的修行者吗?” 欲念成痴,正则圣,偏则魔。 殷丁入了魔,不过限于天资实在平平,因此他只能听从那四境红魔的建议改为培养烈火金睛海雾兽。 也正是他不断以魔功强取他人气血喂养,三境巅峰的海雾兽方才能在短短十几年内突破那道四境的门槛。 只是以气血喂养的海雾兽也被魔功深刻影响,变得嗜血暴躁。 而且因为长期被殷丁抽血,它更是对人类有着强烈的怨念。 四境的海雾兽速度极快,几步就已经追上李木木等人。 紫青双剑闪电刺向其双眼,却被两道金光拦住。 徐二狗枪出游龙却连一根毛都没有击落。 “这玩意真的是才入四境吗,怎么跟碧波湖那群老王八一样硬!” 徐二狗被海雾兽一拳扫飞,嘴里咒骂不停。 “海雾兽是东海土着,能在那地方生存的都不是善类,这烈火金睛一族更是其中的王族,你说能不强吗?” 徐二狗且战且退,有些吃力,“有其他办法没,我刚刚看到这大家伙可是会吃人的。” “海雾兽不吃人,这只应该是变异的。” 正说话间,海雾兽忽然发力,所过之处地裂山崩,杨萧萧布下的法阵也迅速崩塌,一双如山岳一般的大手轰然落下。 徐二狗牙关一咬,银色长枪脱手而出,风沙漫卷,寒冰牢牢封住海雾兽的双脚。 “快跑,这拦不住它多久的!” 他回头想要拉着李木木离开却发现自己又是孤身一人。 “他娘的,又是幻阵,没完没了的,死了也不消停!” 徐二狗紧闭双眼以试图以神识感知李木木与杨萧萧的位置。只是武夫重炼体,神识强度却比同境修士弱几分。 此时李木木也与杨萧萧分开,他自己一人对上了海雾兽。 不过李木木通过九泉之后,心智比他人都坚定一些,因此他没有太过着急。 他一边吃力躲闪来自海雾兽的攻击一边迅速思考对策。 海雾兽是实打实的四境,李木木却是一个连最简单的调动天地元气都做不到的普通人。 依仗只有两个,一个是四境神识,另外则是变化莫测的紫青剑丸。 再三考虑,他放弃了不切实际的斩杀念头。 四境神识对四境之下的确有着无穷妙用,可是对同境而言作用则会大打折扣。 至于紫青双剑固然强大无比,可是这海雾兽防御更是离谱。 破局点只剩找出破解幻阵的方法。 拖延时间,等! 思索至此,他心念一动将紫色剑丸化作一副紫色护身铠甲,而青色剑丸则继续不断干扰海雾兽。 海雾兽则像是看穿李木木心中的计谋。 它猛的向前冲击,将李木木逼到石壁边,两只大手同时合击,如同围网捕鱼一样逼着李木木只能向上跳。 李木木既来不及思考也只能向上腾跃。 也就在他腾跃的一瞬间,他知道自己上了海雾兽的当。 殷丁疯了,海雾兽却异常清醒,所以它会思考。 一口水雾从其口中喷涌而出,水雾浓稠地如同半生不熟的鸡蛋清,将李木木紧紧包裹。 止于半空中的李木木也似离水的鱼失去了一切反抗的机会。 最后青色剑丸化作一枚细针准确无误地刺向了海雾兽的后颈。 所有力量集于秋毫一点之上的确蕴含着无穷的穿透力,青色细针没入海雾兽后颈半截。 只是蚊子咬大象,咬得进,叮不死。 青针如一根硬毛一样立于其后颈。 海雾兽连疼痛也感受不到,它本就对人类怀恨,此刻更不可能给李木木任何机会。 水雾逆回,包裹在水雾之中的李木木也被其吸入腹中。 雾气消散,海雾兽站在原地不动。 它左右四顾,那双金眼金光流转,它当即一头扎进石壁之中。 烈火金睛海雾兽的金眼是其种族的与生俱来的天赋神通,与书生的法眼神观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正如天启之智远胜后天之智一样,天赋神通也往往比功法神通更强。 所谓功法神通很大一部分其实也是修行者中那些天赋卓绝的大能或是绝世大能,模仿推演强大灵妖魔兽的天赋神通得来。 海雾兽依靠着破障金睛轻易勘破迷幻法阵来到徐二狗身边。 此时杨萧萧也借助法眼神观突破迷阵来到相同的地方。 她原本是先找的李木木,可是却只能感受到徐二狗与海雾兽的气息。 杨萧萧一边警惕着海雾兽一边问道:“木木呢?” “小爷还以为那重色轻友的家伙又抱着你开溜了呢。”徐二狗一边埋怨一边打趣道:“他最好别给眼前这大家伙吞进肚子里了。” 杨萧萧神没有理会他,她识扫过海雾兽时探查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浣花出影施展,脚下生出层层细密涟漪,呼吸之间杨萧萧已经站在海雾兽的肩头。 她看见了李木木留在其脖子上的青色剑丸化作的青针。 瞳孔一震,杨萧萧学着李木木的样子想要控制着青色剑丸,只是剑丸认主之后却只能李木木使用。 脚下涟漪又生,她悄无声息回到徐二狗身边。 徐二狗看着面色凝重的杨萧萧弱弱试探道:“这鬼东西不会真的把他吞了吧。” “我看到木木的青剑在海雾兽脑后。” 徐二狗闻言且惊且怒,银枪之上气息恐怖。 “他奶奶的,敢吃小爷兄弟,趁着还热乎,看小爷不扯出这畜生的大肠晒晒太阳!” 武圣意志乃是五境武夫的精神所在,一经彻底激发其威势极为恐怖。 然而在徐二狗正要舍弃一切发起攻势时,高大的海雾兽却忽然恭恭敬敬匍匐倒地。 第345章 巧获红窑吞天瓶 海雾兽掌心朝天托在嘴边,它将口张到最大,浓浓水雾又滚滚涌出,李木木则如仙人踏雾一般从其嘴里走出。 杨萧萧见此情形也不顾其他,立即飞身来到李木木旁边,一下钻入其怀中。 李木木温柔一笑抚过其柔发,轻声安慰道:“没事,萧萧,不用担心。” 另一边的徐二狗虽然满心疑惑想要李木木解答,但是又不好打扰他们。 眼里羡慕,内心苦涩,只能仰头想念着他远方的红颜知己。 “这烈火金睛海雾兽似乎臣服于你了,这是怎么回事?” 李木木二人跳下海雾兽的巨掌走到徐二狗身边,他看了看温顺的巨兽又打量自己手上的纳戒。 他其实也不确定是怎么回事,当时他正奋力抵御海雾兽胃液的腐蚀,却感觉纳戒传出异样的气息,随后海雾兽就莫名奇妙要与他缔结契约。 不过似乎与纳戒之中的娲娲姐关系密切。 “娲娲姐沉睡许久一直没有任何反应,不过之前听霍篆前辈说过,她处于蜕变的时间,什么时候醒来都还不一定。” 李木木思索片刻,“海雾兽是东海土着,正好能帮得上我们,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 李木木拍拍海雾兽的巨掌,“走了大家伙。” 海雾兽却轻轻扯住其衣襟,又用手指了指窑炉的位置。 李木木会意,“你是说那里有宝贝?” 海雾兽点点头,旋即猫着腰带着李木木三人走到窑口的位置。 它蹲下身子拨开碎石瓦砾,一阵搜索之后从废墟之中挖出一个造型奇异的红窑瓷。 “这难道是那个魔修要炼制的红窑瓷?” 李木木接过手中仔细看了又看,除了跟曾亦给他的那个小瓷有些相似之外也不见得其他奇异之处。 他又将红窑瓷递给杨萧萧。 “这红窑瓷里居然有数个吞噬类法阵,能将炼器与法阵相结合,这人的确也了不起。” 杨萧萧惊奇之余却面露惋惜之色,“只是这红窑瓷炼制还未完成,如今算是一件废品了。” 海雾兽比比划划地低吼着。 “你是说这个另有玄机?” 李木木虽然看不懂海雾兽动作的意思,不过他与其缔结契约之后,心意已然初步想通。 海雾兽点点头。 它接过红窑瓷,随后从额头分化出一滴精血。 精血落于红窑瓷之上,原本有些暗红的瓷身当即泛起光彩。最后暗红褪去,一个鲜红如血的红窑小瓶出现在三人面前。 小瓶周围符文涌动,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自瓶口爆发而出,周围的破瓷烂瓦、土石砂砾都被不可控制地吸入瓶中。 海雾兽伸出巨掌将李木木三人护在掌心。 片刻之后,这片空间只剩空荡荡的残垣断壁。 “好恐怖的吞噬能力,这不太像寻常吞噬法阵的效果。” 杨萧萧托着红窑小瓶忍不住赞同。她对法阵的了解无疑是几人中最深的。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因此她更能感知此物不凡。 海雾兽又一边比比划划一边咿咿呀呀起来。 “海雾兽说这是一个魔族四境委托刚才那人炼制的法宝,叫红窑吞天瓶” “他们之所以使用海雾兽的血液,是偶然发现它还具有恐怖的吞噬能力。” “吞噬!” 杨萧萧惊讶道:“了不得,我还从未听闻海雾兽族群里有吞噬能力的记载。” “似乎是受那个魔族四境的影响而发生了变异。” 老木木一边解释一边补充道:“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红窑吞天瓶早被海雾兽通过血液做了手脚,只有它的精血才能激发其效果。” 李木木靠着与海雾兽心神相连粗略了解了红窑小瓶的来源。 “干的不错大家伙。” 李木木能感知到海雾兽有着完全不输修行者的智慧,不由得更加喜欢它。 “老叫你大家伙的也不好,你是海雾兽,又那么大个,不如叫你海大个,怎么样?” 杨萧萧噗嗤一笑,“烈火金睛海雾兽好歹也是海雾兽中的贵族,你给人起这么一个土的名字人家能乐意嘛。” “就是,你这家伙起名太土了,我觉得应该叫威武霸气大猩猩,这才霸气!” 徐二狗挥舞银枪,摆出一个大将擒龙的霸气动作。 海雾兽俯下身子凑到徐二狗身边,随后长吼一声将其震得连连后退。 徐二狗堪堪稳定身形,掸掸身上的飞尘低声抱怨着,“不喜欢就不喜欢嘛,动手动脚的多没礼貌。” 海雾兽凑到李木木面前,温顺地像一只从小养大的田园犬。 “有容乃大,海最能容,况且这只海雾兽还是具有吞噬能力的变异种,海大也比海大个更贴切一些。” 海雾兽转头凑向杨萧萧,开心点点头,表示认可海大这个名字。 “还是我们萧萧靠谱。” 徐二狗又走回二人身边,听着这话佯装一脸嫌弃,“就会拍马屁。” 李木木莫名想给他一脚。 “那红窑吞天瓶就给萧萧吧,我自己有曾先生给的一个。” 杨萧萧微笑着收下,她自己也着实喜欢这个又漂亮又新奇的小玩意。 徐二狗收起银枪委屈巴巴哭诉着,“我徐儒交友不慎呀!交着这么一个重色轻友的朋友,这日子没法过了!” 李木木一想居然觉得徐二狗说的有些道理,此行收获了一只强悍的灵宠,杨萧萧也获得一个不错的宝贝。 就徐二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到这里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徐二狗却哈哈大笑起来,“逗你玩呢,我堂堂徐大将军独子,你们这些东西还比不上我小时候的玩具好呢。” 他说着一把将手搭在李木木肩膀上,“不过我也是出力的,待会怎么也得请我喝个痛快吧。” “小问题,曾先生那里的酒多得很。” 此话说出口,他不觉想起先前曾亦还叫他帮忙带一些东海的奇酒。 心下有些伤感,不过旋即释然。 因为洪福跟他们说过,朱先生、曾先生与紫衣乱红皆神魂未散,将来也不是没有再生的机会。 “东海之行,势在必行!” “出发!” 三人站在海大的掌心,一下蹦出地面。 浓雾已散。 第346章 观竹悟道千珠江 千珠江穿红窑镇而过,两岸桃花明媚,一带青竹绿肥。 风吹花落,雨乱珠弹,江水潺潺,携一江落花春雨直奔东海。 李木木几人选择乘舟而行。 其一,洪福曾说千珠江是东海之舌,若是机缘足够或许还有意外收获。因此乘舟缓缓东去要比御风直入东海要好一些。 其二,如今春色正好,红鳞泛江,碧水通幽,乘一叶扁舟顺风而呼,举酒畅饮也别有一番滋味。 好在海大作为四境灵兽也已通晓一些简单的变化之术,能变大变小。 它此刻化作一只巴掌大小的火猴不断在三人肩头跳来跳去。 “也不知道能不能获得洪老头说的那啥机缘。” 徐二狗抱着酒坛闷闷不乐坐在船头,他光着脚垂到清冷的江水之中,双眼认真地盯着清澈见底的千珠江。 “可说好了,得了啥机缘得先分我一份。” “你不是说不稀罕嘛。”李木木从船舱中走出,边打趣边坐到徐二狗旁边。 “不稀罕是不稀罕,不过好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 徐二狗头也不抬,生怕错过什么好东西。 “千珠江传闻是上古之时众仙降龙的旧地。” 杨萧萧也从乌篷里钻出来。 她是土生土长的红窑镇人,小时候听过不少关于红窑镇的奇闻轶事。 “传说禹帝引四极洪水入东海,洪水势大,不想东海之中的许多恶龙却借此机会逆流而上为祸人间。” 李木木与徐二狗有些猎奇,都竖起耳朵眼巴巴等着下文。 “后来一众大能合力将其逼至千珠江地界,恶龙力敌不过,为保全性命答应分化部分龙魂精元,以赔人间损失。” “那些龙魂精元化作千百龙珠沉入江中,千珠江也因此而得名。” 徐二狗闻言俯下身子贴着水面更加仔细观察,“萧萧,那你们在这这么久有捡到过龙珠吗?” 杨萧萧微微笑道:“龙珠没捡到,小时候倒是捡到过不少鸭蛋。” 说话间果然听见傍水竹林里面传来鸭子嘎嘎嘎的欢快叫声。 李木木寻声望去,只见远山低仄之前,桃花乱红之中零星点缀着几丛青翠欲滴的竹子。 其上玄鸟低飞,其下绿头鸭子漫游。 “萧萧,你们江南这的竹子长得可真有气质。” 杨萧萧听着李木木的话也抬眼望向两岸,见春景迷人,略作玩笑道:“可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沾染了龙气长得自然好一些。” 徐二狗喝了一口青酒,嘀咕着,“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那西陲的少年还娶得江南的女孩嘞。” “二狗,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红窑镇的时候吗?” 李木木忽然开口,他看着气势不凡的傍水青竹,忽然想起第一次来红窑镇时,曾亦给他竹剑的情形。 他接着回忆,“我记得曾先生给我竹剑时说问我们竹子从何而来。” “我故意调皮说是竹笋长成。” “他又问我竹笋从何而来。” 徐二狗自顾自笑了起来,“那时候看你那么认真听他胡诌,我还当你多礼貌呢,原来也一肚子坏水。” 李木木也笑了笑,他站起身来,乌篷小船全靠春风着力,因此并不十分快。 “不过曾先生后面那一番话我却颇有感触。” “他说竹子同体生笋,笋在地下潜行数十年,积蓄一口气,借此气破土而出。” 李木木凛然正色,“此气吞青天之气,食大地之力,因此一夜笋出竹,一日竹凌云。” 他叹了口气,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上面朱先生以生命之力写下的二字真言虽已散淡,可是李木木仍能清晰感知到它的存在。 “虚。” “笃。” 这两个字让他继续联想到曾先生后面的话。 “青竹皮韧而腹空,因其韧,故能成,因其空,故能容。” 青竹的力量莫名冥冥之中竟暗契朱先生的二字真言。 不知觉间李木木神思内返,他看到识海之中的那座道韵非凡的石碑此刻正萦绕着淡淡的荧光。 他受这股力量的指引走到石碑之前,紫青双剑缠于指尖。 一指落下,精神识海剧烈震动起来,那座连死亡都磨灭不掉的道藏古碑之上竟然出现了一道深邃的剑痕。 一缕极为精纯的天地元气从其脚尖生出,虽然极少,可是却让李木木无比振奋。 他知道他之前的想法是对的。 玄奇子能通过炼器的手段开辟出独属于自己的道山,那么他也能依靠这座道藏古碑开辟出属于自己的道山。 一鼓作气,他还想继续动手,那道奇异的声音却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复命归根,玄妙恒生,致虚极,守静笃……” 李木木之前一直都没有明白这句话,可是这一次他却豁然了悟其意。 “复命归根,玄妙恒生。” 这是死生轮回真意,他经历过,所以他清楚。 至于“致虚极,守静笃。” 他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可是他能感应到,这是他即将要面对的。 朱先生,其实已经看到了他的未来。 他的选择,只是为了让李木木一开始就走得顺利一些。 李木木掌心微热,一句柔若春风的话轻轻在其耳边响起。 “木木,先生能力有限,能帮你的也只如此了。” 少年的眼眸忽然如春雨中的桃花,浅浅泛红,微微湿润。 徐二狗见到李木木忽然不说话,才想开口喊他,却被杨萧萧一把拦住。 她敏锐察觉到李木木身上的变化。 他的身上有了天地元气的波动! “木木他真的做到了!” 杨萧萧激动得忍不住说出声来,“他竟然真的开辟了第二气海。” “什么!” 徐二狗一惊,手中的酒坛直接掉进千珠江中。 “我这兄弟真他娘是个天才,当年他一夜跨三流我就看出他不简单了。” “我徐儒眼光是真的好!”他激动得想要喝一口酒压压惊,这才发现酒坛已经被自己丢进江里。 “万事开头难,如今他迈出了第一步,那么一年之内修到四境也不再渺无机会了。” 先前她是担心的,正常修行者一年内修到四境都是天方夜谭,更何况是李木木那样气海丹田尽数被毁的。 “我知道了,师尊说的机缘可能就是这个。” 徐二狗一拍脑门,一激动连对洪福的称呼都变了。 第347章 徐儒性起误杀人 李木木在道藏古碑上斩出自己的第一道剑痕之后却没能继续斩出第二道。 天地之间似乎有一种铁规在阻止他的行为。 李木木很快想到了改经人,当日那一页足以轻易改写天地规则的春风黄纸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大。 正当他回想旧事之时,道藏古碑之上的剑痕却发生着肉眼可见的变化。 原本只是稀松平常的剑痕竹剑变成一柄紫色的剑,紫剑之上,一朵青莲徐徐生出。 紫剑生青莲! 对于这个图案李木木一点也不陌生。 当年在齐源洞天,他不小心被一滴火凤的炽火之精钻入体内,为保全性命,他使用一缕神念中和了炽火之精的狂暴属性。 不过他也因祸得福,他的金骨之上出现了一些青色与淡紫色的颗粒,最后在其骨上铭刻出一道紫剑生青莲的剑纹。 那是一道具有灵智的剑纹,只不过在他被雪肤神剑斩杀之后,那一道剑纹也随之消失。 想不到如今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李木木伸出手尝试去触碰它,青莲剑纹果然乖巧地蹭着他的手背。 “父亲?” 在青莲剑纹与其接触的一刹那,许多的零碎的记忆忽然涌起。 “杀仙证道?” 他看到,于东海之滨,有天上仙人,李青莲一人敌之,一剑斩之。 他又见,仙之人兮列如麻。 继而,仙人之血洒落,残阳如血,东海泛金。 最后,仙人之骨云起,犹如天梯。 李木木握紧双拳,他看到要杀自己父亲的不是龙虎山的紫衣道士,也不是文渊阁的执鞭夫子,甚至连国相杨玉心也不过是一颗棋子。 仙人的棋子! 那些大能也不过是仙人的棋子罢了。 “身在局中,才知身不由自。” 李木木又想起朱先生的这句话。 仙人陨落,神念归入李青莲体内,紫骨之上随即生出一道又一道青色剑纹。 李木木身上的这一道剑纹正是李青莲留于黄泥之上的。 看着渐渐消散的记忆,李木木浅叹一口气,“看来要想铭刻更多的剑纹就必须要有足够数量的神念。” 他只是不解,天上人间有改经人镇守,东海为何会有如此多的仙人。 半晌之后,李木木忽然一笑,摸摸道藏古碑上的那一道青莲剑纹,旋即退出神识空间。 杨萧萧见到李木木睁开双眼,欣喜道:“木木,你是不是找到开辟第二气海的方法了。” 李木木点点头,“与玄奇子前辈的方法差不多,而且我现在已经能调动一缕天地元气了。” 他神识落在漂于江面的一枚竹叶,指尖轻轻一按,淡淡的紫青光彩笼罩其上。指尖再一抬,竹叶悠悠悬于半空。 弹指一动,竹叶呼啸刺入江中。 一尾火红的鲤鱼扑的一下跃出水面,最后狠狠落于乌篷船头。 千珠江的鲤鱼仿佛也得了一丝龙气,鱼汤鲜而不腥,鱼肉嫩而不散。 三人一边喝着桃花酿一边吃着鲤鱼宴,高歌而行,直至渔灯高挂,日沉月升之时才到江水入海之口。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广阔江海交界之处,一座恢宏气派的拱门横跨千珠江两岸。 “这里就是当年大能降龙的地方,这座拱门传闻是当地百姓为了纪念他们守护人间而建立的。” 李木木闻言极目望去,只见拱桥之上有两个大字。 “归虚!” 归字明显是用笔写下的,而且有点像女子的字迹,因此看着就极为漂亮飘逸。 虚字则锋芒毕露,与杨萧萧以剑气刻下的石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桥的两侧各写着一句话。 右边自上而下写的是:“过去未来,一柄木剑平万载。” 左边对应着则是,“死生轮回,四方铜铃安千秋。” 看到这两句话,李木木脑中闪过两个人影。 一个是时间长河里的那个摆渡人,一个则是独自镇守九泉的女子。 乌篷船继续悠悠向前穿过拱门。 李木木忍不住抬头看向上方,那里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悬着一柄长剑。 徐二狗也看到了这柄剑,“木木,那剑跟你的那一把有点像啊,会不会也是个了不得的宝贝。” 杨萧萧笑道:“这个真不是,十年前千珠江发大水,水流出去不及反而引得海水倒灌。当地百姓以为是恶龙又要为祸人间,这才按着风俗挂上去的。” 徐二狗一听顿时没了兴趣,又闷闷坐在船头借着月光找寻龙珠。 李木木回头看向拱门,造型虽然与另一面大差不差,可是其上装饰却全然不同。 刚才那一面看上去像是两柄剑斜搭在一起,上下两端各有一个铜铃。 如今这一面看上去则像是一双手恭敬地托举着一本书。 上面也同样有两个字,“断守。” 李木木微微疑惑,继续看去只见左右两边也各写着一句话。 天上人间…… 因果循环…… “萧萧,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杨萧萧摇摇头,“天上人间……什么什么厌,因果循环……什么什么缘,这一面受海水湿气腐蚀太严重,我也认不清。” “过去未来,天上人间,死生轮回,因果循环……” 李木木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不过还未等他继续多想却被一声吆喝喝住。 “外乡的,过来过来!” 他们循声望去,只见五六个裸衣青年站在码头上使劲吆喝着。 李木木取下挂在船篷上的竹篙将船往码头边靠去。 靠了岸,三人跳下船,又将船绑紧在桃花桩子上。 那五六个裸衣青年都纹着身,看上去竟然有些像是妖族之人。不过他们的纹身只是一种唬人的装饰并不能像妖族那样激发血脉之力。 一个胸口纹着紫蟒戏鹰的健壮青年迎上前来,目光扫过李木木三人。 “哪来的?” “上流的红窑镇。” 那青年有些不悦,语气一变,“什么上流下流的,走我们桃花渡入海的都得交一些惯例。” “需要租大船不要?” “不用。”李木木不想惹事,而且修行者也没必要为了三瓜两枣与凡人斗气。 他正要掏钱,那青年又问道:“你们看着也不像走海的,难道也是要进去打渔的不是?” 李木木刚想开口,杨萧萧却拦住他抢先一步回应,“我们不走海也不打渔,进东海是要淘珠的。” 打渔、走海、淘珠都是当地的行话。 打渔就是正常的打渔,走海则是搞一些海上贸易,至于淘珠,此地有真龙吐珠的传说,因此用以指修行者淘机缘。 青年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毕竟修行者实在得罪不起,可是普通人为了唬人而假冒修行者的事情也没少发生。 人群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忽然大骂起来。 “就你们几个人模狗样的鸟人也能是仙人?老子还说家里水缸里的水蛇是蛟龙呢!” 这是他们辩明对方修行者身份真伪的一种手段。 先推出一个年纪最小的出来激发怒气,纵使对方真是修行者,他们也能以年纪小不懂事为由周旋一二。 听得此话徐二狗却一点也忍不了。 他盯了一路的千珠江,龙珠没见到却差点把眼珠掉里面,本就烦闷,这人正好触了他的霉头。 “蛟龙?小爷打得你叫娘也没用。” 他话音未落,一步踏出已到那小年轻面前,铁拳生风如虎啸,行如闪电势惊人。 “二狗,住手!” 李木木焦急出声。 “嘣!” 一拳轰出,小年轻已经面凹眼凸,红白黑的液体不断流出。 余下的纹身青年大惊,他们没想到这些比他们年纪还小上不少的人出手竟然如此狠辣。 李木木与杨萧萧同样大惊,他们也没想到徐二狗竟然一出手就将一个凡人打死。 第348章 又见紫剑生青莲 最震惊的其实还是徐二狗自己。他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对方,从来没想过打死他们。 他一个三境巅峰的武夫,对于拳道力度与距离的把握是绝对精准的,可是这一拳却结结实实落在了人家脸上。 难道是盯着江面太久眼花了不成? 徐二狗开始怀疑起自己。 “出人命了!” “杀人了!” “仙人杀人了!” 纹身青年四处呼喊奔逃。 徐二狗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抽搐的小年轻,再三确认是自己打到了对方。 他徐徐回过头来,李木木与杨萧萧正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三人相视,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二狗,你有想过打死他吗?” 杨萧萧率先开口,她方才虽然也十分震惊,可是回过神的她此刻却很理智。 她没有选择指责徐二狗,甚至连质问的语气也没有。 因为徐二狗的为人她很清楚。 或许他平时没有那么靠谱,可是大是大非面前他却一点也不含糊。 而且徐二狗虽然没事时一副贪生怕死的样子,不过紧急关头又总是头脑一热要跟人拼死拼活。 这样的人显然不会为了凡人一句怒话就出手杀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真没有。” 徐二狗有些委屈也有些着急解释起来,“我真只是想吓唬吓唬他。” 杨萧萧思绪斗转,已大致猜到事情原委。 “先别急,当务之急是先看看那人还有没有救。” 李木木已将神识笼罩其身,探查一番后,摇摇头。 “救不了了。” 普通人受了大境武夫一拳,跟鸟蛋被大象踩一脚没有任何区别。 杨萧萧看了一眼灯火稀疏的的村落。此时若是逃走这些凡人自然也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而且如果只以结果来论,这还不失为一个上乘的办法。 只是这样的事情她做不出来,徐二狗做不出来,李木木也绝对不会同意。 “有人来了。” 李木木闻言望去,黑夜之下灯火逐渐汇聚成一条火龙,弯弯折折向着他们的位置扭挪而来。 杨萧萧暗中传音与李木木俩人,“小心一些,我怀疑这是有人故意给我们设的局。” 还来不及解释,一群男女老幼皆有的人簇拥着一个胡子花白的瘸腿老者赶到跟前。 村民虽然畏惧修行者,可是有这个老者在,他们似乎有了几分底气。 众人扛锄弄锹地将李木木三人团团围在中间。 人群中忽然闪出一个形瘦影瘦的老妇人,一把扑到死去小年轻的身边,声泪俱下哀嚎道:“我苦命的孙儿呀,我的孙儿呀……” 此时原本带头的青年也挤到老者身边,附耳轻言几句。 “老族长,就是这三人打死的孙兴。” 老者人虽老,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 他双眸左右一瞥,抬眼看向李木木三人,随即行了一个起手礼,语气恭敬却不卑微。 “几位仙长,老朽是望海村的村长,也是此地的族长。” 他抬手止住嚷嚷的村民,清了清嗓子富有节奏道:“几位仙长既然是得道之人,想必也不是嗜杀之辈,不知这里面是否有什么误会?” 杨萧萧的神识在其身上扫过,其身上也有一些天地元气波动,显然也是一个修行者。 只是这气息流转古怪,似有病症在身。 想到对方是有备而来,如果一味推脱回避反而容易落人把柄。 “不知老族长打算如何处理?” 老者顿了一顿,不过很快泛起一抹笑容,拄着拐杖越过痛哭流涕的老妇人来到杨萧萧身边。 “看来几位仙长都是通情达理之人。” 他仍是笑呵呵的,又对着李木木与徐二狗点点头。 “实话告诉几位仙长,死个人在我们这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此时海上生明月,许多高帆大船在桃花渡口左右摇曳着,沉沉暮色之下似是许多高大的坟墓。 “我们这些靠海吃海的,哪家不是没喂过这尊大神几个人?” “老头子我也是一生谨慎才苟活到现在,大家伙瞧得起我这把老骨头,这才推举我当这什么一族之长。” 老者脸上尽是和蔼之色,他说着又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村民,大义凛然道:“若是老朽的孙儿被仙长们误杀,老朽也只当是喂了海里的恶龙,绝不敢追究几位责任。” “只是。”他话锋一转,“这孙兴一家情况特殊。” “这孙老太丈夫死的早,只留下一个儿子,不过他儿子倒是打渔的好手,我们这望海村就数他们家最富。” “只是这天有不测风云,他儿子十来年前出海捕鱼,不想却被海兽咬掉了下半身。” 老者神情悲怆,“这死者孙兴是他们家的独苗了。” 杨萧萧凤眼一眯,盯着老者道:“起死回生的仙丹妙药难寻,不过要想断肢重生却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老族长是想让我们补偿一些助人断肢再生的仙家丹草是吧。” 老者故作难为情道:“老朽也知道这样的仙家重宝用在我等凡夫俗子身上无异于暴殄天物。” “可是老朽作为大家推出的族长,自然要时刻为此地之人谋一些权益。” 他最后一句话不仅说的大义凛然而且声音极大,甚至直接掩盖了地上老妇人的悲怆之声。 李木木向前一步,“老先生,你可能不太了解,这断肢再生的丹草虽然有,可是却极为难寻,我的也没有办法。” 他担心老者会怀疑他是想要推卸责任,又补上一句。 “你看我等给他们一笔安家费如何?” 说着李木木便将数十枚圣宝币捧在掌心。 对于凡人来说,这是一笔难以想象的财富。 周围的村民已经暗暗吞咽口水,有的人甚至开始动摇。 老者的呼吸都已经凝重起来,他急忙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老妇人。 老妇人此时也扭头看向这边,当她看见那流光泛霞的圣宝币时瞳孔迅速放大,内心的痛苦却陡然变小。 她没见过圣宝币,对其价值没有概念,可是却听说过,知道那是他们普通人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东西。 “这得多少钱,得打几辈子的渔吧。” 老妇人心里嘀咕着,也不再哭泣。 老者却回过神来,脸色一变道:“要钱有什么屁用!” “孙兴家就这么一个独苗了,现在死了,他们家要这么多钱买三副金棺材吗?” 他越说越激动,连脸上的眉毛也跳动起来。 “就是就是,他们家都绝种了,要钱来干什么!” 围观的村民也纷纷起哄,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李木木眼皮一跳,随即看向杨萧萧,二人虽默不作声却心领神会。 老者似乎也察觉自己失态,于是赶忙换了一副面孔道:“老朽失态,几位仙长磨怪。” “不过话糙理不糙,他们家的确更需要延续自己的血脉,这钱还请仙长收回。” 老妇人见到老者如此说当即又痛苦拍打着孙兴的尸体哀嚎起来,“我的儿,我的孙儿……” 李木木三人知道老者一定有话要说,于是都选择默不作声。 老者果然开口道:“老朽也知道能肉白骨的丹草难寻,不过老朽这里却有一点线索。” 他期待着看向三人。 “老朽年轻时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捕手,偶然一次因遇上海上风暴被迫卷入内海,不想却获得一张地图,上面就有能肉白骨仙草的线索。” 徐二狗冷笑一声,“那你这运气也实在太好了。” 老者打个哈哈敷衍道:“要不也活不到这个岁数。” 徐二狗知道自己被这老头摆了一道,越想越气却怕又惹出事端,于是只嘟囔一句。 “那您老可得小心一点,不然好运到头可见不好玩了。” 李木木怕又生变故于是开口道:“不知我们能看看那地图吗?” “自然可以。” 老者干净利索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兽皮卷。 “内海凶险异常,老朽等肉体凡胎寻不到宝,要不我们就自己去了。” 老者一边笑着一边将兽皮卷递到李木木手上。 李木木徐徐展开,却忽然眼前一亮。 兽皮卷上赫然画着一柄紫色小剑,剑上长着一朵青色莲花。 紫剑生青莲! 第349章 初入内海遇海兽 黎明破晓,雾气氤氲,李木木三人并排站在最高的甲板上。 “我先前探查过,那村长身上有些难言暗疾,想必他如此算计我们就是想逼迫我们帮他找到可以治愈他自己的仙草。” 杨萧萧话虽然说得肯定,可是脸上却有些疑虑之色。 “肯定是这样!” 徐二狗气想到自己中了人家阳谋,被迫让人当枪使,心里越发不爽。 “老而不死是为贼,这老贼为了一己私利竟然拿他人性命设计陷害小爷,真是气死我了!” 船夫吆喝着口号,周围的大船开始扬帆起航。 十数条大船连成一线缓缓穿行在千珠江之上,远望而去就好似一条行云驾雾的巨龙。 “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派这么大规模的船队跟随我们。” “谁知道呢!” 徐二狗耷拉着个脸。 “那老家伙显然就是胖人上称缺斤两——身上全是心眼子。” 李木木拿着那张兽皮卷,回望渐行渐远的望海村。 “我问过那些人,他们都说是自愿跟随的。进入内海似乎是他们的一个夙愿。” “而且地图也没有问题,这上面的紫剑生青莲与我父亲留在黄泥骨上的剑纹道胎一模一样。” 杨萧萧接过兽皮卷仔细端详片刻。 “如果我想得没错,这上面原本应该存在过一个不俗的禁忌法阵,只是后来被破解了。” 徐二狗随口解释道:“那老家伙就是个修行者,地图在他手里那么久,想必是给强行摸索出来了。” 杨萧萧摇摇头表示否定。 “这法阵是被人用暴力手段强行破坏的。” “你是说他隐藏的境界?” 杨萧萧又摇摇头。 “我之前探查过,他的确只有初境的修为,应该是出海捕鱼时得了一些仙家传承偶然踏足修行之列而已。” 李木木遥望大海,拍了拍吊脚坐在自己肩头的烈火金睛海雾兽,心里有些期待。 “先不管他,我自己其实也想瞧一瞧这地方究竟与紫剑生青莲有何关系。” “几位仙长。” 一个老渔夫从楼梯爬上甲板,远远打着招呼。 “小老儿郭十里,是这船的船长。” “咱们再过几个时辰就会驶过东海外围进入内海,里面天气变幻莫测,还请几位仙长小心。” “好。” 李木木也不端着架子礼貌点点头。 老渔夫有些难为情。 “其实不瞒几位仙长,内海不比外围,里面风雨雷电还是小事,只是其中的海兽凶猛无比,小老儿是想几位仙长届时能护我等周全。” 听到李木木说会尽力而为之后,老渔夫也是吃了一颗定心丸,随后欢喜爬下楼梯。 望海村与东海之滨的其他村落居民一样,对于神秘未知的内海都有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崇拜。 他们从生到死都觉得能进入内海是一件极为荣耀的事情。 如果有人能自己进去又自己出来,那么他会被冠以勇士的称号。 就像孙兴的父亲,他虽然原本是外乡人,不过当望海村的村民知道他能自由出入内海时却无不以青眼相视。 可是真能或者真敢进入内海的人却寥寥无几。 为了完成进入内海的心愿,他们甚至会在自己将死之时驾船进入内海,或者似乎死后由其子孙以石棺铁棺金棺盛其尸体送入内海。 当地人坚信,他们是东海的子民,是仙人的后代,只要能肉身完整地进入内海就可能获得祖先的救赎,从而获得永生。 有这些经验丰富的舵手掌舵,这一路风平浪静一点事情也没有。 东海的外围十分安全,既没有风暴也没有海兽,在修行者眼中,这片区域连外围都算不上。 修行者所说的外围已经是村民口中的内海,而他们所说的内海则是村民闻所未闻的禁止之地。 几个时辰之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在落日的映照之下,只见一道若有若无的无边云墙横在船队之前。 在这云墙之前,高大的渔船竟然渺小得如同沧海一粟。 船长郭十里看着眼前的虚幻的云雾长墙,浓浊的双眼里又迸发出神采。 “几位仙长,跨过这道水雾云墙就是内海了。” “这云墙传说是当年仙人们与作恶的魔龙划定的界限,一切海兽都不敢逾越此地一根指头。” 说到兴起之处,他更是滔滔不绝起来。 “小老儿年轻之时到这附近捕鱼,就曾亲眼目睹一只比这船还要大十几倍的海兽想要逾越水雾云墙,结果刚翻越过来就化成了血雾。” “当时整片海域都变成了红绿色,极为恐怖。” 见到此有如神迹的水雾云墙,李木木几人同样感到惊讶不已。 也怪不得这些非修行者会如此崇拜内海,这样的奇景落在凡尘之中很难不令人心生无限遐想。 “郭老先生去过内海吗?” 郭十里苦涩摇摇头。 “几位仙长别看现在这边风平浪静,可是一墙之隔那边却犹如地狱。” “那些个凶残的海兽就游离在云墙周围,一旦察觉到有人进入他们就会围上来。” 怕吓不到李木木几人,他又故作夸张。 “那些大家伙,一口就能吞下我们的船。” “此次要不是有几位仙长坐镇,我们是万万不敢进去的。” 李木木只是一笑并不说话。 短暂休整之后,一众船员都打起来十二分的精神。 “呜呜呜……” 沉闷的长号接连吹响之后,宽大的布帆又高高挂起,船上的火炮利器已经准备就绪。 大船缓缓启动,在落日余晖之下,如同一只潜行在荒草之中的猛虎一般小心翼翼挪动着。 十几艘大船三两一队交错越过那道令人向往却又令人敬畏的水雾云墙。 船压着水荡开浪才驶过云墙,一头庞大无比的海兽便急不可耐地跃出水面。 浪花惊起,浪高千层。 墙里墙外简直是两个世界。 “刚刚那好像是蒙山海兽,它们一般都是成群结队出没。” 杨萧萧话音刚落,一声响亮的炮响陡然惊起,旋即一道流光划过夜空。 “砰砰砰……” 黑夜被短暂照亮。 “那个兔崽子放的鱼雷!” “有海兽,有海兽过来了!” 骂声恐惧声铺天盖地而来。 “哒哒哒……” 水底下传来一连串莫名的声音,似是受寒的人牙关打着哆嗦。 紧接着大船开始无风摇晃起来。 第350章 青莲锁龙封蛟阵 浪花惊起千米高。 “轰轰轰……” 又是密集的炮声响起。 在鱼雷的照耀之下,一条足以百米长的鱼尾闯入众人眼中 。 啪的一声。 灰蓝色的光滑鱼尾轰然落下。 村民所用的鱼雷只是一种寻常的捕鱼炮。 向高空抛射,再落入水中可以震晕上百斤大鱼。 可是面对尾长就有上百米的蒙山海兽,它就只有吸引注意这一个效果。 鱼尾拍下,高大的渔船当即如案板上的大蒜一样被一些拍得粉碎。 “仙人呢?仙人都死哪去了?” “救命!救我!” 落水的与船上的都惊恐乱喊起来。 徐二狗原本已经要出手了,可是听到那些咒骂之声他厌恶地收起自己的银枪。 紫青光闪而去,两颗剑丸迅速化作长剑呼啸着刺入波涛汹涌的海面。 呼吸之间,海面泛红。 杨萧萧也施展浣花出影步游离于各个渔船之前,不消片刻,一座防御大阵迅速覆盖整个队伍。 这虽然只是一个二阶的法阵,不过蒙山海兽充其量也就初境的实力,就算上白头一起发起冲击也破不开这防御。 紫青剑丸仍在刀切豆腐一样轻易斩杀水底的蒙山海兽,杨萧萧则调动天地元气将落水的一一捞上船来。 “这都什么狗屁仙人,有本事不早点使出,非得等老子喝的够呛才装模作样,假惺惺!” 被救上来的一个青年非但没有感谢的意思,反而将过错都归结到李木木等人身上。 “你他娘狼心狗肺的东西,怎么说话呢!” 徐二狗自虚空中拽出银枪,以枪尾抵住那人的喉咙。 “要是没我们,你们早他娘的进了海兽的肚子了。现在一句感谢不说就算了反而在这里叽叽歪歪,是老子求你们跟来的不成?” 船队的领队听到青年说出那番话,早已吓得脸色一白一紫。 如今又见徐二狗动怒,赶忙踩着甲板上腥冷湿滑的海水跌跌撞撞跑到青年跟前。 不由分说,几个响亮的大嘴巴子呼呼甩在其脸上。 青年捂着掉了几颗牙齿的嘴巴还想说话,领队的又一脚将其踹飞到船边。 “他妈的光长嘴巴没长脑子的蠢货,再叫老子按海规给你剁了喂水鬼!” 说完领队的扑通一下跪到徐二狗跟前使劲磕头。 “纪委仙长勿怪,这些兔崽子第一次经历这些没经验,一时吓坏了胡言乱语顶撞了仙长,都是我等管教无方。” “无妨,起来吧。” 杨萧萧一面维持法阵运行一面仔细观察着海里蒙山海兽的动静。 经过李木木紫青双剑的屠杀,海里的蒙山海兽已经所剩无几,海面上偶尔还浮上来几具尸体。 不过更多的则是悄然沉入深海之中。 李木木收回紫青剑丸,“小心一些,刚刚我察觉到剩下的蒙山海兽忽然哄散,似乎有更强大的海兽在靠近。” 他说完赶忙闭目养神起来,一连击杀上百头初境的海兽对他的神识也是不是小的消耗。 杨萧萧嗯了一声一跃落于最前方的船头顶上。 目光所及皆是血水殷红。 远方海面平静,半晌之后却无端荡漾开一层又一层涟漪。 “都躲回船舱内,是赶海兽!” 众人分散,慌忙躲避起来,方才被打的青年也想躲起来,可是刚才领队那一脚却将其脊椎踢断。 他艰难向最近的船舱爬去,然而赶海兽却已经来到船队附近。 浪花一层接一层,虽然有法阵存在它们无法贴近渔船,但是他们不断拍打出的海浪却富有节奏地冲击着大船。 左右摇晃之间,祸从口出的青年被狠狠甩出船外。 “救我,仙人救我!” 海浪声大,没人注意到他。 赶海兽继续用尾巴有节奏地拍打着海面,它们制造的海浪飞速改变船队的航向,并推驶着船队飞速行进。 不多时船队已经行进不下百里。 赶海兽之的名字这是来自它们的这一本领。 杨萧萧剑指一变,花貌鸟声两柄神剑破空而去。 “嗤嗤……” 花香四溢,百鸟齐鸣,神剑虽气势惊人,然而所过之处无一不落了个空。 赶海兽有着极为敏锐的感知能力,这也是它们能轻松寻找到猎物的原因所在。 在神剑飞来之时,赶海兽早已向深海逃窜,其余的赶海兽则继续将船队向一个方向驱赶。 徐二狗虽然心急,可是他一介武夫实在不擅长海上作战。 海浪翻涌,群兽啼鸣,它们不断与杨萧萧的飞剑打着游击战。 船队已经完全偏离原本的航向驶向未知的海域。 “不对劲,它们不像是在围猎我们,反而像是在将我们向特定的目标驱赶。” 李木木闻言睁开双眼,此时他的神识已经恢复了几成。 紫青剑丸落于掌心,流光一闪直刺赶海兽而去。 出手一击,三五只赶海兽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被一击斩杀。 李木木的剑丸是以神识催动,期间引起的天地元气波动极其微弱,这使地它们难以感应到危险袭来。 李木木剑丸所过必有死伤,十数息之后,船队行驶的速度也因赶海兽的大量死亡而减缓许多。 正当几人还有所松懈之时,法阵守护之中的渔船忽然断作两截。 “罗刹鱼!” 一头长相极其恐怖的大鱼闻着血腥味直直破开防御在船队之中冲撞。 李木木急忙收回剑丸刺向罗刹鱼。 “这大家伙让我来!” 徐二狗高高跃起,随即蜻蜓点水一般穿梭在散落于海面上的木板上,一步步靠近罗刹鱼。 银枪一动惊雷滚,长枪一拍海水开。 仅是一击,罗刹鱼便化作无数破碎血肉。 躲在船舱里的渔民见此情景无一不胆战心惊。 他们之前只听说仙人手段恐怖,今日亲眼目睹才知道仙凡之别的巨大鸿沟。 “二狗小心!” 正当徐二狗还在想自己刚才那一枪是不是不够霸气,是不是还可以更加帅气一点时李木木的声音却在耳边炸起。 一个身影飞速闪过,一把将他抱入怀中,又一闪跳离原地。 “嘤……” 尖锐的声音刺痛耳膜,李木木怀抱着徐二狗落在渔船甲板之上。 感受着李木木的公主抱,徐二狗含情脉脉道:“我就知道你不是重色轻友之徒,我在你心里也有一席之地。” 李木木翻了个白眼,一松手,徐二狗扑当一声摔在甲板上。 徐二狗先是哈哈大笑,随即又以娇羞的语气道:“一点也不会怜香惜玉。” 李木木真想给他一脚,不过他感知到另外一只更凶残的海兽已经游到船底下。 杨萧萧此时施展浣花出影步继续布置法阵,不过她新作的阵旗不多,要护住如此庞大规模的船队也有些力不从心。 边缘的渔船不断崩塌,数不清的渔民已经在水中挣扎呼救着。 李木木紫青双剑才动,却陡然发现船队中央出现了一处巨大的海眼。 所有的血水跟落水的渔民都被吸入其中。 一声低沉的龙吟自海眼之中传来。 紧接着紫青光彩迸发,一朵巨大的青色莲花忽然自海眼之中绽放。 “海上生青莲,竟然是青莲锁龙封蛟阵!” 第351章 海大入海吞蛟龙 正说话间,周围时空忽然一滞,只见不断被吸向海眼的渔船周围忽然出现一堵绵延不下千米的黑色围墙。 “吼……” 龙吟之声再一次传来,黑色围墙之上的“砖石”随即抖动起来。 “这是蛟龙的身躯!” 杨萧萧布下的法阵遍布方圆数百米,因此她对于周围环境的感知最为敏锐。 龙身迅速回缩,所有的渔船都被挤向海眼周围。 李木木操纵紫青双剑划过龙身,不想非但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激怒了水中的蛟龙。 随着范围的不断缩小,被围困在龙身所圈范围之内的海兽也逐渐暴动起来。 无论是蒙山海兽、赶海兽、罗刹鱼还是剑尾鲨都无脑横冲直撞向海上的渔船。 徐二狗手握银枪不断跳跃于海兽都背脊之上,万千枪影伴在周围,金石之声不绝于耳。 “顾不上这些人了,我们得快点逃出去!” 杨萧萧看着越缩越小的范围与越来越近的海眼,心下衡量再三,知道凭借他们三人的力量绝对救不下这么多人。 李木木左右四顾,眉头一皱。 他自然也知道此刻再留在此地无疑是一种愚蠢的行为。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然而当他看到那些数不清的渔民挣扎在水中时他却纠结起来。 君子固然不救,可是圣人却不会视而不见。 他的脑海中闪过自己在走马峰与幺妹说的那一番话。 “兽之所以为兽,在有爱而私,人之所以为人,在有爱而众。私爱是自然之道,泛爱是人间之道。” 李木木双眼扫过杨萧萧与徐二狗,似是下定某种决心。 “萧萧、二狗,你们先出去,我马上就跟上!” “你不是圣人,这时候就不要逞英雄了!” 杨萧萧娇喝一声一闪来到李木木旁边,一把抓起他的衣襟就要将其扯走。 “仙长,救我!救我,仙长!” 海眼之前,郭十里正拼命往外游出。 李木木用力拉过杨萧萧另一边手将其旋入怀中,双手使劲抱紧,随即深深吻向其额头。 “相信我。” 二人深情对视却是无言。李木木狠狠心猛一发力将杨萧萧送出龙身之外。 “笨蛋!” 杨萧萧的身体不受控制飞驰着,眼中已经含泪。 “徐二狗,帮我看着萧萧,有啥差错别归我抽你!” “你小子又他娘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那些蠢货救他来干嘛!” 李木木面露决然之色,“少他娘废话!” 说罢他一个飞身越过凌乱的渔船来到郭十里等落水之人身边。 他或许没有任何义务冒着生命危险救这些普通人,在世人看来这无疑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可是他却又非救不可。 李木木想起在【奇迹】之中看到的玄奇子的过往。 他作为一个四境的大修行者本没有义务千里迢迢去救那些战火中的普通人。 可是他却去了。 他去了,也救下了城中人。 可是他所救之人非但没有感谢他反而背刺了他。 玄奇子也怀疑过自己,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真的那么愚蠢。 然而他最后却释然了。 也正是这一份心境成就了他的五境。 李木木之前一直不知道玄奇子最后是如何释然的。 不过他现在知道了,因为他还记得朱先生的话。 “春风无意,问心无愧,花落无怨,既行无悔。” 本心所念,即是真理所在。 李木木不断往返于海船之间,紫青剑丸化作两张巨网将所救之人连同渔船抛向龙身之外。 可是人实在太多,眼见着龙身即将缩小到海眼的位置,李木木心一横,紫青剑如灵蛇一般灵活游离于整片水下。 片刻之间,一张无比庞大的紫青剑网自水下扯出,水下的海兽、水面的渔民与水上的渔船当即被一股脑抛向龙身之外。 这一击对神识的消耗实在太过惊人,李木木一时间感到眼前发黑,险些站立不稳。 等他回过神时黑龙的身躯已经即将把整片空间完全包裹。 海眼就在眼前,他必须尽快脱身。 正在他要使出最后的力气跃出去时烈火金睛海雾兽却从其肩上跳到掌心。 “海大,你是说我应该跳进海眼去?” 海大使劲点点头。 从其共享的信息中李木木知道海眼之中封锁的是一只四境的玄水蛟。 玄水蛟虽然不是真龙,不过也有龙族的一缕稀薄血脉,说不定还能从其身上获得一份真龙气运。 想到这里,李木木果断跃入海眼之中。 海眼直通深海,许久之后,李木木来到一处空旷的封闭空间。 他先是以神识将此界仔细探查一番,确认没有危险之后他才缓缓向最中心的祭坛走去。 纷繁复杂的玲珑球中蜷缩着一只只有拇指粗细的玄水蛟。 海大见到玄水蛟后也变得有些兴奋,绕着玲珑球转了一圈又一圈。 它比比划划地给李木木讲解打开玲珑球的方法。 李木木会意咬破手指,将一滴鲜血滴入祭坛的一口血槽之中。 鲜血滴入不久,他脚下的石板上当即亮起一道道符文。 符文汇聚,最终形成一个紫剑生青莲的图案。 “咔哒咔哒……” 玲珑球旋即机械般运转起来。 海大的身躯不断变大,此时已经有三五米高。 它先是以云雾笼罩整个玲珑球,只在自己最前面留了一个拇指大小的洞口。 玲珑球仍在运转,李木木虽然看不到具体的场景,不过那清脆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空间中却异常清晰。 “叮!” 当最后一个声音响起时,玲珑球中的玄水蛟立即从雨雾缺口之中飞出。 海大早已蓄势待发,电光火石之间它双掌合击将玄水蛟牢牢困于掌心。 海雾兽本就对玄水蛟有着克制作用,再加上玄水蛟被锁龙封蛟阵封困许久,气血精力对远逊于海雾兽。 因此双方虽然都是四境,可是玄水蛟在海大手中却一点反抗的余力也没有。 海大一点点挪动手掌,凭借感知摸索出玄水蛟的头颅所在,最后如同猎人捉蛇一样使劲捏住它的头颅。 玄水蛟还想变大,可是被海大拿捏之后却连变大的机会也没有。 海大也不犹豫,一手缠着蛟尾一手捏着蛟头,将其扯直之后就要一口将其咬断。 然而血盆大口已经张开却迟迟没有咬下。 李木木眉头一挑暗道不妙。 第352章 非你一人是英雄 在李木木察觉不对劲时,一只血红的大手已经压到海大的头顶。 此时的海大体型不亚于一头猛犸象,可是在这双忽然出现的大手面前却还是如同一只小鸡崽子一样。 李木木神念先动,紫青剑丸立即飞出。 光彩流转,一座紫青色的大钟牢牢将海大护在中心。 血红大掌狠狠拍下。 “咚!” 大钟发出阵阵轰鸣。 李木木不敢耽搁,十指交错猛地向胸口一拉,紫青大钟立即脱离血红大手飞回自己身边。 他迅速收起剑丸,海大仍是一脸的呆滞。 李木木通过缔结契约产生的精神共享发现海大此刻的精神之海一片空白,一点自主意识也没有。 “青莲之子,多亏了你魔龙才能彻底脱困,只是可惜没能将那些蝼蚁的血肉祭祀魔龙。” 在李木木还在疑惑之时,黑暗之中徐徐走出一尊红魔。 “你是传授红窑坊主魔功的魔族?” 李木木盯着健壮如牛的红魔,见其气息与红窑坊主身上的魔族气息相似也猜到七八分内情。 “你倒是跟李青莲一样聪明,不过也跟他一样莽撞。你以为你能救下所有人,可是却不知道会害了所有人。” 红魔嘴角微微一笑,身上血红魔气在其掌心凝成一道血符。 “过来!” 随着他一声令下,海大的身上也显现出一道与之一模一样的血符。 “不得不说这畜牲倒是有些灵智,居然还会暗藏一些手段,可是本座既然想培养它又岂会没有后手?” 李木木只觉得自己的头仿佛要炸开一样,神识涣散,双眼迅速迷离。 他与海大的缔结的契约在被人强行抹除,期间产生的痛苦二人都共同承担。 “如此灵兽用来当口粮的确有些可惜了。” 红魔并不在意李木木的痛苦自言自语道:“不过为了让魔龙尽快恢复实力,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说话间,缩小成只有巴掌大小的海大被其轻易扣住头颅提在半空中。 玄水蛟挣扎出海大的双手,身形迅速膨胀,眨眼之间已经化身为一条足有十几米长的大蛇。 玄水蛟头上的龙角时隐时现,其身上的气息也随即时强时弱。 “吼!” 它没有去管李木木,而是挺起自己的身子对着红魔吐着蛇信。 大蛇化蛟,并未全化成功。 红魔恭敬将海大托在掌心举过头顶递到玄水蛟之前。 他的态度虽然恭敬无比,可是嘴角却挂着一个意味深长的古怪笑意。 红魔只是初入四境,这条玄水蛟若是全盛时期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小境界。 虽然玄水蛟与他达成一个约定,只要他帮其脱困,那么玄水蛟就会自愿充当百年打手。 这自然是一个双方共赢的约定,可是红魔却不怎么想。 他要这玄水蛟永远属于自己。 而他的底牌就藏在海大身上。 玄水蛟感受着海大身上那股能克制自己的火属性气息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表现得很是兴奋。 血口大张,丝丝唾液从其尖锐毒牙之上滴落。 就在他要一口咬下之时,一道银芒却忽然从其嘴边闪过。 尖锐毒牙顿时缺了小小一角。 徐二狗手握银枪以一个帅气的姿势立于李木木身边。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保护萧萧吗?” 徐二狗以略带英雄救美的骄傲口吻道:“要不是小爷来得及时,你跟你的小猴子都得了账!” 李木木刚想开口却听得身后传来杨萧萧的声音。 “只你做的了英雄我们就做不了?” 李木木无奈一笑,随即抢着时间恢复稳固自身神识。 “这就是刚刚那条黑龙吗,怎么那么小一只,还没小爷的枪粗,可笑可笑。” 他的目光又扫过玄水蛟旁边的红魔。 “这大屁股的玩意可是地道的魔族味道,这屁股那么大那么红,割回去一定能换不少功勋。” 玄水蛟被打扰进食,心中怒意正盛,听到如此言语更是恼怒不堪。 “嘶嘶嘶……” 它头顶的龙角消失不见,声音也从龙吟变成蛇声。 黑影一闪庞大的身躯卷着灰尘扫向徐二狗。 “哟嚯,这大黑蛇居然还听得懂人话,有点意思。” “既然如此小爷就大发慈悲不打死它,捉回去当看门狗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徐二狗一边继续嘴炮输出一边银枪折地弹跃到玄水蛟的背上,逆着蛇鳞直取蛇头。 期间他还不忘调侃那尊红魔道:“这畜牲都听得懂人话,这人反倒连畜牲也不如,难不成这红魔里还有聋子不成?” 红魔闻言果然大怒。 “本座天血魔王岂能容你这黄口小儿欺辱!” 说话间他身上血气翻腾,眨眼功夫漫天魔气便弥漫此方空间。 散发魔气是魔修的基本手段,它们能够借助魔气弥补自身感知迟钝的短板。 “萧萧,救我!” 血雾之中传来徐二狗焦急的呼救之声。 魔族本就是与武夫一样强在体魄惊人,可是魔族体魄强度又往往胜过同境修士一成。 因此交手没到十个回合他就已经有些招架不住。 血雾边缘,一道又一道符文闪烁,紧接着十几个连环法阵当即接连运转起来。 “再坚持一下!” 杨萧萧目标明确。她知道只靠自己临时布置的这些法阵绝对困不住两尊四境。 唯一的办法自然是引动青莲锁龙封蛟阵。 以小阵牵引大阵是她的拿手好戏,当年在梅子坞她就是用这样的手段引动了一系列残破古阵,从而阻挡了阳青二人的行动。 玄水蛟还在不假思索地追击着徐二狗,天血魔王却隐约察觉到不对劲的气息。 他心念一动,弥漫开的魔气又迅速聚到他的身上。 “在本座面前耍这些伎俩是没用的!” 血腥浓郁的魔气当即在其身后凝成一尊六臂魔王。 六臂一起发力,裹挟着层层气浪砸向施展浣花出影步的杨萧萧。 却又见紫青流光曲折而过。 两柄大剑横于六臂之下。 “铛铛铛铛……” 一连串的敲击声响起,李木木趁势闪到天血魔王身后。 一股所向披靡的剑意凝于指尖。 一步寂灭! 一闪! 李木木将仅能调动的那一缕天地元气都化作这一道寂灭剑意。 虽然只有一缕,可是自道藏古碑上使出的天地元气却比原本气海丹田使出的精纯无数倍。 天血魔王短暂一滞,李木木立即将海大抢回手上。 第353章 剑纹二寂灭三 短暂停滞后,天血魔王迅速挣脱束缚。 六条手臂如同六根顶梁柱从四面八方抓来,全力一击之下连同周围虚空都被扰乱。 李木木一退再退直到祭坛边缘。 随着最后一道法阵符文亮起,杨萧萧的牵引法阵团也全都布置完成。 一个法阵即是一朵花瓣,三十六座法阵齐齐运转,原本已经暗淡的青莲图案再一次明亮起来。 三十六瓣莲花,每一瓣上都有一股强悍无比的青莲剑意。 将徐二狗追击得狼狈不堪的玄水蛟庞大的身形忽然一滞,青莲剑意已经将其紧紧锁住。 天血魔王心知不妙刚想抽身远遁,青莲剑意却不给他任何机会。 花瓣上的剑意不断将天血魔王与玄水蛟的气血修为汲取到最中心的祭坛之上。 在李木木滴入血液的的血槽处,一朵无柄莲花如同浮萍一样浮于鲜血之上。 天血魔王感受着自己的气血修为不断流失,双目已经赤红。 血红色的皮肤逐渐皲裂,深藏于皮肤之下的魔道本源丝丝渗出。 魔族的手段与武夫极为相似,甚至有传闻武夫的炼体之法本就与魔修本就同根同源。 只是武夫有自己的骄傲,在他们面前说这话的人没少挨几顿拳头。 当魔道本源被激发之后,天血魔王的体态已经完全变化,此刻的他与一只直立的凶兽没有任何区别。 随着他不断挣扎,空间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回荡在此方空间中。 杨萧萧一面维持法阵团的稳定运行一面仔细观察锁龙封蛟阵的状态。 “没事,这座法阵保存得很完整,凭借两个四境末流应该挣脱不了。” 另一边的玄水蛟已经陷入疯狂,这座大阵的威力它是最清楚不过的,如果再被吸回玲珑球中,那它就很难有这样的天赐良机。 金色的龙角再一次出现在其头顶。 生死抉择之间容不得它有太多选择,为了脱困,就算折损许多修为也在所不惜。 龙角的逐渐凝实,表明其大蛇化蛟的彻底完成。 蛇嘶再一次化作低沉的龙吟。 “圣裔小儿,你们困不住本座!” 腥臭浓郁的魔气如烟雾一样蔓延开来,李木木三人只觉得自己正身处死鱼堆上。 “不对劲!” 杨萧萧发现问题急忙开口道:“这法阵不完整,玄水蛟要脱困了!” 李木木思绪飞转,他想起如今的青莲符文与之前的的确不一样——如今这朵莲花无柄。 无柄之莲无异于无根之木,空有其势而无其实。 “跑?” 徐二狗也察觉到玄水蛟身上的气息越来越恐怖,与刚才追自己的那条黑色大蛇就好像是两个东西。 “不能跑!” 李木木果断否定。 要是能跑他们刚才早就应该跑了。 可是他跟杨萧萧都很清楚,没有这座大阵支持,以他们三人的实力绝对逃不过两尊四境的追杀。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李木木紫青双剑悬立身边飞速思考着。 从进入海眼到红魔出现的整个过程又在他脑中过了一遍。 “我的血能解开这座法阵禁忌,也就是说这里的青莲法阵的确与父亲相关。” 这个念头跳出时他又迅速想到了海大。它似乎对这个地方很是了解。 也正是在李木木想到海大的时候一双大手却迅速将他拍,随后狠狠砸在祭坛上。 “海大!” 李木木看着陷入癫狂的海大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又转头看向完全魔化的天血魔王。 “哈哈哈!” “做得好天血傀!给我杀死他们!快 !” 天血魔王见到变成天血傀的海大也是兴奋不已。 他之所以被人冠以天血魔王的名号正是因为他所修炼的是一种名为天血魔功的诡异功法。 此功法不但能助他修炼自身体魄,还能将修炼时产生的血魔之气凝成天血珠。 天血珠对自己使用能快速增加魔气,对他人使用则能控制对方成为自己的天血傀。 天血魔王本来是想用藏于海大体内的天血珠控制玄水蛟变成自己的天血傀。 只是如今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选择控制海大。 海大继续野牛蛮撞一般攻击着李木木。 紫青双剑一攻一守以眼花缭乱的姿势暂时阻碍了海大的进一步攻势。 李木木趁机吞下一粒恢复类的丹药。 刚才那猝不及防的一击对他造成的伤害不小,若是没有紫青双剑护在左右必然更为严重。 杨萧萧见到狼狈的李木木也是心下一急,维持法阵团的动作随即有些混乱。 徐二狗也不闲着,几步跨出已到海大身前。 “对不住了大猴子!” 说话间他手上的银枪快速从海大胯下穿过,随后以左掌为支点,右臂猛地一沉,以杠杆原理的方式将其狠狠挑飞。 这样的招数对海大这样的雄性来说本来是有着致命伤害的,不过此刻的它已经完全沦落为傀儡,自然也感受不到那深入灵魂的痛苦。 徐二狗并不给它喘息的机会。 他抓住海大腾空的时机变幻长枪,房梁大的银枪法相狠狠落于海大身上。 武夫开山劈海之力悉数传递到其身上。 海大如同一颗炮弹飞向地面,一时尘土飞扬。 徐二狗见到自己竟然能打出如此流畅的连环一击也是暗暗自喜,若非环境不允许他都想摆出一个帅气的姿势。 “大猴子变成傀儡之后这战力不行呀,在窑坑里还能捏着我们跑,现在还不是被小爷一枪挑飞!” 然而正当他洋洋得意时玄水蛟却趁着杨萧萧出现失误的契机一举挣脱青莲剑意的束缚。 法阵受损,主阵的杨萧萧也受到反噬。 玄水蛟鼓起漆黑的身子张牙舞爪扑向半空中的杨萧萧。 她刚先施展浣花出影远离,玄水蛟却率先一步吐出一口粘液。 恶心粘稠的液体化作一个水幕牢笼将杨萧萧死死封困住。 李木木眉头一挑,紫青双剑立即刺向玄水蛟。 受此一击玄水蛟攻势暂缓,气势也泄了一二分。 “小心!” 几乎是同一时间,失去杨萧萧主持的法阵团一一崩碎。 受此影响,锁龙封蛟阵的威力也弱了四五分。 天血魔王也随即挣破束缚逃脱出来。 魔气汇聚成一柄血色大刀斩向离他最近的李木木。 李木木的注意力此刻全在杨萧萧身上,当他听到那急切的呼声时已经来不及将紫青双剑召回身边。 血色大刀毫无意外地砍到李木木的胸口,狰狞见骨的伤口处血液喷薄而出。 还不等他有任何反应,天血魔王的利爪已经紧随其后从此伤口处抓入,最后直接自后背穿出。 “啊!” 抽筋拔骨的疼痛感让他忍不住大喊出来。 或许是李木木如今能调动的天地元气太过稀少的原因,他对于疼痛的感知远远超过从前。 这股疼痛甚至让他险些昏厥。 “可怜的蝼蚁!” 天血魔王得意大笑起来。 他的右臂还插在李木木的胸口,稍一用力便将李木木抬离祭坛。 鲜血源源不断从其伤口流出,沿着肋骨一直流到脚下。 “滴答滴答……” 干涸的暗红色血槽逐渐湿润起来,最后像是迎来春雨的河流一样逐渐衍化出生机。 一朵又一朵的青莲自血槽之中生出,随后迅速长出三寸高。 “这是什么鬼东西!” 天血魔王也迅速察觉到不对劲,他的思绪飞转,随即瞳孔一震。 他千方百计引李木木来此就是想借其血脉破开法阵禁忌。 可是现在他居然忘了李木木是李青莲遗子这样重要的事情。 天血魔王刚想摆脱李木木逃离,祭坛四周却已经生出一个玲珑球。 祭坛之下的符文法阵随即完全亮起,三十六瓣莲花齐开,玲珑球随即缓缓浮起。 花瓣一开一合,最后将玲珑球紧紧包裹成一个青莲花苞。 外面的杨萧萧等人没有看到,花苞之内的李木木此刻正疯狂地倒吸天血魔王的精血与修为。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天血魔王一脸惊恐。 “世上只有我魔族吸食他人气血修为,怎么可能有其他族的人倒吸我魔族气血!” 他想甩开李木木,可是却发现此刻的少年如同附骨之蛆一样紧紧吸住了他的右臂。 而且李木木身上有一股淡青色的光圈保护着,他既甩不掉了也伤不得。 “你才是魔族,你就是魔鬼!你们一家都是妖孽,怪不得当年李青莲会被围杀,他活该!” 天血魔王战战兢兢开口大骂着,他随心一横张口咬断自己的手臂。 李木木识海内的道藏古碑上,第二道剑纹如同竹生竹一样自第一道根部生出。 天血魔王惊觉自己动不了了。 血液滞空,他陷入了静止之中。 李木木陡然睁开双眼,血红一片不见瞳孔。 他唇齿微张。 “血?美妙的感觉!” 第354章 入魔独斩双四境 披头散发、双目赤红的李木木如醉汉一样一步一晃凑到天血魔王面前。 天血魔王自入四境以后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恐惧。 听着李木木那沉闷的鼻息,他觉得自己此刻面对的不是一个圣裔修士而是一只嗜血的绝世凶兽。 “血、血、血……” 李木木嘴里一直含糊不清地重复着这个字眼。 他的牙齿轻而易举地穿透天血魔王的脖子,滚烫的魔血立即如千珠江入海一样向他奔腾而来。 不过数息之间,天血魔王原本壮硕如牛的躯体立即被吸的只剩一副彻底失去生机的皮包骨。 入体的魔气化作一颗天血珠做着最后的抵抗,只是当它接触到道藏古碑之上的剑纹时却被一击刺成粉末。 第三道剑纹缓缓生出。 “轰隆!” 杨萧萧闻声望向祭坛的方向,只见破碎的玲珑球之中徐徐走出一人。 在感知到其气息的一瞬间她以为李木木已经被天血魔王杀死。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股摄人的邪恶魔气会来自于李木木。 可是烟尘散去,她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木木!” 杨萧萧惊呼出声。 “血、血……” 李木木行尸走肉一般走下祭坛,轻描淡写的一步迈出,他忽然出现在被徐二狗三人围困的玄水蛟面前。 他的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与速度抓向玄水蛟,随后又轻而易举地洞穿了它的躯体。 玄水蛟怒吼一声还想反抗,可是却惊恐发现自己似是一座蛟龙雕像动弹不得。 李木木五指猛一发力,一颗硕大的妖丹被他生生扯出。 原本力战三人还不落下风四境玄水蛟便如此轻易地被一手斩杀。 鲜血淋漓,他止不住疯狂一把将其捏碎。 粘稠的妖丹精华如流心鸡蛋一样粘腻腻地流入嘴中。 徐二狗原本还想上前打个招呼,见此情形早一溜烟跳开数十米。 陌生,这个男人让他感到陌生。 在他旁边,恢复神智的海大先他一步远离到此,此刻更是止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大猴子,你不是也吃人吗,怎么现在也怕被人吃?” 海大懒得搭理徐二狗。他目不转睛只盯着吃完玄水蛟妖丹又开始吞食肉身的李木木。 因为有缔结契约的存在,在李木木被天血魔王一刀一爪洞穿身体时,那强烈的疼痛感传递到海大身上,天血珠硬生生被这股力量掩盖。 海大因此得以暂时清醒,在天血魔王被杀之后它则彻底摆脱控制。 此时因为李木木入魔的原因,他们之间的联系变得很是模糊,不过海大仍能感受到其体内滔天的魔气。 这股魔气甚至比那天血魔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又是短短几息时间,庞大的玄水蛟就只剩一张蛇皮与一堆骨头。 “血、血,我要更多的血!” 接连吞食两个四境全部的气血修为之后李木木更加疯狂起来。 他的每一根头发都如同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样诡异飘舞起来。 “木木!” 杨萧萧焦急喊道。 可是李木木却没有理会她。 他血红双目之中红光一闪,刹那之间已至杨萧萧身前。 在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之时他已经出手抓向杨萧萧。 “木木,你他娘!” 徐二狗瞳孔一震,武圣意志陡然运转,手中银枪以极快的速度飞向李木木。 然而李木木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徐二狗银枪还未出手,他的手却已经抓到杨萧萧的脖子。 然而这一击却莫名偏离了一点。 如同野兽利爪一样的手擦着她的耳垂划过。 鲜血立即从杨萧萧白皙的脖子上流出。 她耳朵上的铃铛耳坠轻轻摇摆,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铃声唤醒了李木木一部分神识,他开始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敲打着地面。 “天道既不许我等成仙,这天道不要也罢!” 他一边砸一边怒吼着。 “魔,什么是魔!不与尔等同流合污便是魔?” 他仿佛跟人对话一样自言自语着。 “你们高高在上,何曾低头看过人间疾苦,何曾管过凡人死活!” 李木木越说越激动越敲越用力,他面前的地板已经出现一个深坑。 “木木!” 杨萧萧看着陷入癫狂的李木木心中痛苦万分,她尝试着摇动铃铛耳坠唤醒他。 “你闭嘴!” 李木木扭过头对着她怒吼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管我的事情!” 杨萧萧看着李木木如今这模样竟真有些害怕起来,她害怕李木木会真的完全丧失理智。 李木木此刻识海之内比却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癫狂混乱。 天血魔王与玄水蛟虽已经死去,可是四境毕竟已经超脱凡胎,纵使已经完全身死,其意志却仍以奇特的方式残存着。 李木木的神识体端坐在道藏古碑之前,有古碑上的剑纹保护他暂时还能固守自身神识。 不过自己的身体则被其余三股力量控制着。 一股是天血魔王的魔魂,一股则是玄水蛟的兽魂,另外一股是忽然出现的一朵黑色莲花。 此刻三股力量相互争持不下,他一时也没有其他办法。 刚才他听到了杨萧萧耳坠发出的声音所以他猜测其他人应该暂时没有危险。 他念及于此立即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道藏古碑。 吞食玄水蛟的气血修为之后,古碑之上第五道剑纹已经完全成型。 剩余的气血之力还有很多,他决定一鼓作气刻下十道剑纹。 紫青剑气出现于指上,一股恐怖的剑意随即在整片识海之中蔓延开来。 吞噬而来的气血之力源源不断汇聚于紫青剑上。 一剑落,一纹生。 道藏古碑上每多一道剑纹,李木木的境界都有小幅度的提升。 十道剑纹出现,他已然恢复到初境的修为。 随着天血魔王与玄水蛟精血修为的耗尽,他们的残留的神魂也彻底泯灭。 识海之中只剩下那一朵黑色的莲花。 不过那莲花似乎原本就存在于他的体内,因此除了跟自己抢占身体的控制权之外并没有其他伤害。 在李木木看来,这东西更像是自己的心魔。 他伸出手尝试与之建立联系,黑色莲花随即悠悠飞到他跟前,只是不敢太靠近道藏古碑。 李木木的神识体上散发出淡淡的紫青光粉。 一条肉眼可见的纽带连接在两者之间。 李木木眼中的红光旋即消散,一脸茫然地看着把自己抱在怀中的杨萧萧。 “萧萧,你没事就好。” 杨萧萧闻言头也没抬,反而抱得更紧了一些。 徐二狗与海大也凑上前来,贱兮兮道:“你怎么不关心人家有没有事?” 杨萧萧噗嗤一笑笑出声来。 她旋即将李木木从自己怀中推开,抹掉眼角的一点泪痕。 “我以为你不认得我了。” 李木木深情看着她,柔声道:“我说过的,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认得,但是我绝不会忘掉。” 说罢他抬手弹了一下杨萧萧耳朵上的铃铛耳坠。 “我听到了的。” 他顺势又将杨萧萧揽入自己怀中。 “耶,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徐二狗捂着海大的眼睛转身迅速离开。 …… 海面上此刻已经风平浪静,连同凶残的海兽也全都销声匿迹。 得救的渔民齐齐站在仅存的渔船甲板上眺望着海眼的方向。 “仙人们不会有事吧。” 郭十里扶着栏杆道:“仙人们手段通天,不是我等能够理解的。” “此次多亏了那个用剑的仙人,不然我们说不定都已经葬身大海了。” 郭十里叹息道:“我们如果能安全回去,一定得给仙人们立个祠堂。” “还算你们有点良心。” 一众渔民闻言先是一惊旋即一喜,纷纷望向徐二狗的方向。 郭十里带头跪下叩首道:“多谢仙人。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这些人虽然不是徐二狗救得,不过他当时在外面也出手接下落下的渔船与渔民。 四舍五入,他也是救人者之一。 他如此一想,忽然觉得救人似乎也是一件挺威风的事情。 徐二狗得意间没注意到远方正摇摇晃晃飘来一只小船。 第355章 江湖郎中换机缘 船上只有一个人。 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 一身破衣烂衫,脚上是磨的精光的草鞋,身后还背着一个行脚箱子,很正宗的一副江湖骗子的打扮。 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却让人无端生出一种但凡与他多说几句就要上当受骗的模样。 他赫然便是西瓜太郎在秋音坊遇到的那个小孩哥。 “船上的,你们那可有病人?” 破衣少年挥手大喊着。 徐二狗与所有渔民闻言都齐齐望去。 郭十里先担心起来,对着徐二狗道:“仙人小心一些,小老儿听过路的仙人说过,内海里厉害的海兽有的可以变成人的模样。” “别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报仇。” 徐二狗正在威风的劲头上,随即不屑道:“是海兽又有何妨?要是敢作恶,看小爷不给他老的小的串成一串!” 破衣少年使劲摇着船靠近渔船,不多时已到面前。 “喂,上面有病人没有?” 他抬头大喊。 徐二狗不理他的问话而是反问道:“你这少年是谁家的孩子又来这干嘛?” 破衣少年看着被海风吹得衣襟飘飘的徐二狗若有所思点点头。 “我知道了,你有爱装酷耍帅的毛病,不过你放心,我这啥疑难杂症都能治。” 旁边几个渔民有些忍俊不禁。 徐二狗原本挺枪而立威风凛凛,听到破衣少年如此说也有点心虚。 “你休逞口舌之快,我们怀疑你这内海的海兽幻形。” 破衣少年丢掉船桨立于小船船头,他脚下稍一用力,船头随即一弹,人已经跃上高大的渔船。 “我是长安来的行脚郎中,准备炼制一种奇丹,有些药材要到东海里寻,我这不才来的这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后背的药箱取下放到湿腥的甲板上。 “这是水童螺,这是海明花,这是海龙涎、沧浪云芝……还有这个是海雾兽的妖丹,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才获得的。” 破衣少年一边往药箱子外翻着药材一边自顾自一一介绍着药材的名字。 他抬眼看向徐二狗,目光恰好落在其肩上的海大。 “你这也有一只海雾兽,看样子还是一只烈火金睛海雾兽,可惜了境界太高,我遇上了也对付不了。” “不过你这灵兽跟你一样有病。” 破衣少年说话似乎从来不会停顿也不加修饰。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少年却不管徐二狗大喊大叫,他凑到海大面前闻了一闻。 “你看你又急,有些事情不能太急。不过你放心,我这有昆仑山获得的鹿茸虎鞭,经我给你调理你想急都急不得。” “不是,你什么意思?” 徐二狗似乎被点到痛处,越发急了。 “不要讳疾忌医,你要相信我们郎中的专业性。师傅说了这样才能维护好医患关系。” 少年话锋一转。 “以海雾兽来说,你这只还只是个幼仔,它之所以进境神速是血气喂养、魔气逼攻而成。” 徐二狗人已老实,因为眼前的这个看着很不靠谱的少年郎中说的,无论是他自己的问题还是海大的问题都很靠谱。 “怎么样,想好没,只要一人十枚灵铜币,包好的。” 他扫视一圈挤在甲板上的渔民,“有要看病的都过来排队,一人十枚刀布币” 徐二狗挎着个脸问道:“怎么收我灵铜币,收他们刀布币?” 少年毫无情绪波动,极为正经回答道:“你是修行者,我跟你要十个刀布币你一时间拿不出来。” “他们是凡人,我跟他们要十个灵铜币又是为难他们,何必呢?” 徐二狗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我师傅说了,为医不仅要学贯古今、识通天人、才近神仙还要心近圣佛,所以给凡人看病自然是收凡人钱,给修行者治病就得收修行者的钱。” “而且凡、修之间用药也大不相同,所以我这因人而异收费有道理吧。” 徐二狗不自觉点点头,脱口而出道:“有道理,很有道理。” 说话间更是鬼使神差自纳戒中取出二十枚灵铜币递到少年跟前。 “真的能治好吗?” 少年伸出两根手指,打开。 “包好的。” 徐二狗忽然回过神来跳开几步,瞪着眼睛大声嚷嚷道:“你一个男的居然也用媚术,太不要脸了。” “你看,你又急。” 破衣少年两手一摊一脸无奈。 “你他娘的是不是在哄骗小爷!” “他没有骗你。” 杨萧萧与李木木一人拖着玄水蛟的皮骨一人扛着红魔的尸身挤过人群来到徐二狗二人身边。 “他没骗你,他是江湖郎中甄医甲的徒弟——蒋贾化。” “蒋贾化?” 破衣少年吟吟一笑,“正是在下,你看这漂亮姐姐就是比你有见识。” 当他看到二人一拖一抗的两具尸身时,两只不大的眼睛立即明亮起来。 “这不会是玄水蛟吧,这惊人的长度、这离谱的粗细,还有这硬度,怎么说也得是四境的好货。” 蒋贾化一边抚摸着蛇鳞一边连连赞叹。 他又看向李木木肩上的天血魔王,颤颤巍巍伸出手触摸着虽然失去气血修为却仍然凹凸有致的躯体。 “这,也是好东西。” 杨萧萧将玄水蛟丢到地上,插着腰俏皮道:“怎么,你那师傅连用魔族尸体炼丹这样稀奇古怪的路数也教给你了?” 蒋贾化摇摇头,“那倒不是,只是我看上了一个货郎手里的一个半圣品丹炉,不过没好东西给他他死活不换。” “这四境红魔的肉身或许可以一试。” 蒋贾化说得理所当然,似乎这东西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一般。 杨萧萧见他对这两样东西很是心动,故意佯装为难道:“这东西我们原本不想让出,你也知道它的价值。” “那是自然。” 蒋贾化迅速接话,随即一路小跑到药箱子旁摸摸索索地往外掏出许多东西。 “你看,这是海心丹,有这东西你们可以直接忽视这东海风暴。” 蒋贾化打开水晶盒露出数颗碧蓝色的小型丹药。 杨萧萧摇摇头,“不需要,我们有海雾兽。” 蒋贾化一想似乎也是,旋即又掏出另外的丹药。 “那就这破雾丹,服用能勘破东海上的各类迷障,保你们能一路畅通无阻进入禁区之海。” 杨萧萧眨巴眨巴眼睛,“我们海雾兽是烈火金睛一族的。” 蒋贾化来回踱步,手也不自觉乱动起来。 杨萧萧与李木木对视一眼,皆是老狐一笑。 “蒋贾化,这样,看在你师傅暗中救过我们几次的份上我们也不为难你。” 杨萧萧站在他面前掰着手指头继续补充道:“一劫丹,两心丹,三生丹,四化丹,五蕴丹。” “你各给我们三颗,这两样东西都给你,怎么样?” 蒋贾化皱着眉头也掰着手指头认真衡量起来。 “四化丹跟五蕴丹还好说,只是这一劫丹、两心丹、三生丹都是替命仙丹,我实在拿不出那么多。” 他随即凑到杨萧萧旁边商量道:“要不你们先把东西给我,这玄水蛟我是要炼制四灵丹的,等我从货郎那里换得丹炉一定能炼制出来。” “到时候你们就是师傅口中的天使投资人,收益可比那三种丹药好太多,如何?” 杨萧萧听到四灵丹同样眼前一亮。 “你是说能让人提升四境感悟的四灵丹?” 蒋贾化认真点点头,“那是当然,我这次来东海就是找这些药材的,只是这地方跟龙族沾边的东西全都销声匿迹了一样。” “水童螺、海明花……” 他又跟刚刚为徐二狗介绍一样给杨萧萧又念叨了一遍收集到的药材。 杨萧萧果断道:“成交!” “真的吗?” 蒋贾化喜出望外,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不过我们现在需要一副能让人断肢重生的药。” 蒋贾化稍加思索,“是生腿还是生手?” “生腿。” “凡人用还是修行者用?” “凡人。” “这个没问题。” 他说着从药箱子里摸出一大瓶绿色的药液。 徐二狗离得近,一眼就看见里面有一双只有小指大小的腿。 蒋贾化忽然认真问道:“是男人吧?” 杨萧萧虽然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不过她知道蒋贾化不是那种爱开玩笑的。 “是,算是中年男性。” 蒋贾化又自顾自摸索起来。 “这个不重要,知道是男的就行。” 说罢他又取出另外一个小很多的瓶子,里面是一些土黄色的液体。 徐二狗仔细看去,面部表情逐渐扭曲。 “啊?嗯?这?这玩意……” 这玩意他实在不好说出口。 第356章 身前光明身后暗 李木木直接将天血魔王的尸骸丢到望海村跛脚村长面前。 “老村长,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李木木语气冰冷,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这个行将入土的老人。 村长看清天血魔王的面目之后眼里明显闪过一抹惊讶之色,不过却很快被他掩盖下来。 “这个丑陋的东西也是海兽吗?老朽老了,脑子不好使,实在不知道这位仙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木木冷哼一声,“你当真不认识他?” “老朽空活百岁,自认见过不少人,不过这个还真没有啥印象。” 郭十里这时也走到李木木身边。 “仙人想是有什么误会,万里岂会认得这魔族?” 老村长也姓郭,名叫郭万里,不过与郭十里是堂兄弟。 李木木脸色不变仍紧紧盯着郭万里。 “你们村子这些年出海遇事的人越来越多了吧。” 郭十里并不急着回答,思索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道:“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海上的事情谁都说不定的。” 李木木不慌不忙取出一个血色水晶并将其捏碎,一幅巨大影像立即在半空中幻化出来。 “若是天灾自然没有办法,就怕有些人借天灾之名行鬼胎之事。” 所有渔民都被天空中的影像吸引住。 他们看见自己村长用村中之人的性命与天血魔王做着一桩又一桩血腥交易。 “老村长居然也是修行者,怪不得他能活那么久,原来是用我们的命跟魔族交易。” “他还骗我们说是自己在内海获得的长寿机缘,借此引诱我们的人不断去内海送死。” 李木木再一次冷声问道:“你还有何话想说?” 郭万里露出一抹苦笑,随即丢掉自己手中的拐杖。 他的目光在李木木几人之间流转,“杀人?杀几只蝼蚁又算什么?你们几个修行到现在没杀过人?” 郭十里心一冷,先前走了两步,面露难色。 “万里,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郭万里面不改色缓缓开口,“十里,你不知道,你没踏上修行之路不会知道其中的美妙。” “不要说牺牲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就算用至亲的血交换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他目光随即转向李木木等人。 “不踏上修行之路,在他们这些仙人眼中我们跟海里鱼吃鸟啄的小鱼小虾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这就是你背族叛心,滥杀无辜的理由?” 郭万里冷冷一笑,“背族叛心?老朽脑袋小可戴不上这么一大顶帽子。” 在开口的一霎那,他忽然快步迎到郭十里面前,一柄利刃已然抵在其脖子上。 这一次郭十里却没有求救。 他感受着贴在自己身上那一副微微温热的皮包骨,郭万里还是跟印象中一样瘦。 恍惚间,他又想起几十年前二人一起出海的场景。 他一直都很佩服这个如今拿刀架着自己脖子的男人。 那时候的郭万里虽然长得矮小,可是那小小的身躯之中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他聪明而勇敢,他严于律己却慷慨待人,他的志向远大也敢于拼搏。 十里八乡的男人对他又爱又恨,女人们更多的则是仰慕他。 然而郭万里却一直都没有成家立业。 他有一个远大的理想,一个在普通渔民看来简直是痴心妄想的理想。 “十里,你的理想是什么?” 郭十里傻傻摸着脑袋回答道:“我就想多打点鱼,攒够了钱在村东头靠近集市的地方买块地,然后建个自己的房子,最后再娶一个俊俏的婆娘生他一窝兔崽子!” 当日的晚霞也同此刻一样温柔落在郭十里脸上。 “要是能娶个城里婆娘最好了,听说她们一个比一个水灵,手一掐都能掐出水来。” 那时候的郭十里眼里的光比那海水还要清澈,比那落日还要光明。 “瞧你那点出息也就值个十里。” 郭万里缓缓站起身立于船头。 他面对落日背对村落,眼里是无限的光明,身后则是长长的黑暗。 “我不一样,我要修行,我要成为仙人,我要鹏程万里!” 郭万里情到深处不禁张开手臂豪气凌云,仿佛真要变成大鹏鸟振翅高飞一般。 可是他没发现拥抱的光明越大,光明在他身后扯出的黑影也越大。 “万里,你变了。” 郭十里以一种只有俩人能听清的语气说着。 这个耄耋之年的老人说话间竟然还有一股少年之间的惋惜。 郭万里闻言捏着利刃的手却更紧了一些。 “喂,老头!” 徐二狗挤开人群凑到前面,连银枪都没有取出。 “你口口声声说我们这些仙人不管他们这些凡人的死活,你现在却挟持一个凡人来威胁我们,你这老家伙不觉得害臊吗?” 郭万里被徐二狗那么一说竟然有些愣神。 在他印象中仙人的确不会在意凡人的死活,那么他如今的行为也的确很是愚蠢。 杨萧萧心思最为灵敏,她已瞧出二人的感情不简单,就算没有共生死至少也同患难过。 因为人在危机时候想要牵制别人的话,他总是下意识找他认为最珍贵的东西。 这个珍贵可以是对被牵制人而言,也可以是对自己而言。 郭十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得一点一点向村子东头退去。 徐二狗不依不饶继续骂道:“你这老家伙,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是能说会道的吗?” “一边说什么仙人贱人命一边拿人命威胁仙人,你这纯粹是饿了喊娘,吃饱骂娘,道貌岸然,你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郭万里脸色发青一言不发,一瘸一拐继续往村东走去。 被挟持的郭十里感受着身后沉重的呼吸。 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不断倒退。 看着身前熟悉的人步步相随。 他忽然沉沉叹息了一声。 “万里哥,你能一错再错了!” 他说着猛地抬起双臂握紧郭万里枯瘦的手,随即一扭脖子看向郭万里。 两个老人的目光交叠。 世界忽然变得沉重。 时光似乎也倒退回熟悉的场景。 那些久远的记忆仿佛也在步步相随。 鲜红滚烫的血缓缓流下。 “十里!” “郭十里!”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一幕,郭万里也傻眼了。 不过他很快清醒过来,只见他虽瘸了一条腿,却身如鬼魅一闪便已经消失在原地。 他所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村东头孙兴的家。 李木木四人迅速追上。 郭万里此刻已闯入孙兴家中,手中的利刃离躺在玉床上的孙兴父亲只有不到一掌距离。 李木木一步踏出,识海中的剑纹齐齐亮起。 十步之内,一切归于寂灭。 紫青双剑随即一闪而过,郭十里的眉心与丹田处各出现一个只有指头大小的孔洞。 寂灭剑意散去,他眼中的神采也在一点点消散。 “仙人,问心而行,也有错吗?” 郭十里说完最后一句后便不甘地倒下。 李木木的心莫名悸动。 “问心而行?” 他再一次想起朱先生的话。 “春风无意,落花无怨,问心无愧,既行无悔。” “问心而行,也有错吗?” 李木木也同样问了自己一遍。 “这个人,这个人居然是鲛人族!” 蒋贾化没去理会气血身亡的郭万里而是一把扑到玉床旁边。 “成年的鲛人族居然出现在这小村落里,真是稀奇事情。” 听到有人说话,偏房里一个老妇人托举着一根烧得差不多的蜡烛摸索进来。 “是谁在屋里?老村长,是你吗?” 见到没人回应,她又继续试探道:“今天不是没到月圆时候吗,是有其他事不成?” 她年纪实在太大,眼睛坏的厉害,连屋里几个人都看不清。 不过她却闻到了杨萧萧身上淡淡的香味,于是忙抬起蜡烛凑到面前。 “是你们!” 老妇人踉跄一步险些跌倒。 “你们怎么在我家里!杀我孙儿又想杀我老太婆不成!” 郭万里的血流了一地,她已经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你们又杀人了?” 老妇人几个快步想要跑到玉床边查看,却没注意脚下的郭万里。 一个趔趄,她摔倒在郭十里的尸身上,蜡烛滚落几圈,烛心的火苗扑闪着要熄灭却又重新燃烧起来。 她一个翻身去捡蜡烛,脸却正好对着郭万里的脸。 烛火摇曳,郭万里死不瞑目的恐怖脸庞直直落入老妇人眼中。 “死人啦!” 第357章 瀚海无尽有鲛人 老妇人惶恐地擦着地上湿滑的血胡乱向门外爬去。 刚挪动几步她便摸到了几个人的脚。 “孙老太,发生什么事了?” 老妇人听出是同村村民的声音,赶忙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扯着那人的裤腿,颤颤巍巍道:“那些仙人又来杀人了!他们把老村长也杀了!” 村民一边安抚着孙老太的情绪一边则将事情始末一一说与他听。 另一边,玉床旁边的蒋贾化却没有去管这些,他的心思全都落在了床上的鲛人族身上。 此时日落得极快,天刚一擦黑,缺了一角的残月却已经爬到屋顶、 淡淡的月光从方形的小窗钻进屋里,恰好能落到鲛人族的身上。 他的皮肤在月色下呈现出一种如同浅海一样的淡蓝色。 李木木观察到,这间屋子里这样便于让月光投射进来的小窗还有很多。 “这个人真是你儿子?” 杨萧萧捡起被血浸湿而熄灭的蜡烛,又重新将其点亮。 经过村民的一番解释孙老太也已经知道事情都大概,此时心里也没有方才那么惊恐。 “仙人,这件事情老婆子我真不清楚,老村长以我孙儿性命威逼我也是没有办法。” 结合孙兴已死的事实与孙老太刚进门时的那番话,杨萧萧很快捕捉到老妇人话里的破绽,不过她懒得去追究这个。 “所以这个究竟是不是你的儿子?” 杨萧萧继续追问。 孙老太权衡一番,吞吞吐吐道:“他虽然长得跟我儿子一模一样,可是他不是我儿子。” 蒋贾化虽然一心观察躺在玉床上的鲛人族,但是他还是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这不奇怪,几乎每一个鲛人族都有变化的能力。” 他说完这一句又以一种赞叹的口吻自言自语着。 “他们的身体就像海水一样,水有形而无所定形,也正因如此他们才能随意跟随周围环境变化形态。” “太美妙了,要是能获得他们的心脏,我甚至能炼制出仙品的幻妙法丹。” 杨萧萧继续追问孙老太。 “你刚才说每到月圆时候是什么意思?” 孙老太见到这些人似乎无所不知,也不敢再有任何隐瞒。 “老村长还没到月圆时候就要来这个房间住上一晚,有一次我好奇透过门缝查看,模模糊糊看到里面有亮光很多。” “只是老婆子我眼睛很花,也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蒋贾化掀开盖住下半身的被子,用手摸到鲛人族的肚脐处。 “那位老者是想要借鲛人体内的鲛丹疗伤。” “刚才在村口我就看出他身上有病了,看样子是修炼不得法落下的病根。” 他站起身走到杨萧萧旁边。 “这样的事情在凡人世界并不少见。一些人偶然获得一些修行功法,却没有真人指点法门,自己瞎练自然容易出岔子,最后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 “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这鲛人族?” 蒋贾化转而问围得满满当当的村民。 “这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那天老村长带着只剩半截的孙火旺回来,说是在内海给海兽咬掉了下半身。我们一直都不知道他不是孙兴的父亲。” 孙老太听着众人口气中暗含的责怪味道,跟忙解释道:“老村长一直逼迫着我们两个,你们叫我怎么好说?” 一众人又议论了一番,随后各自零零散去。 屋子里只剩下李木木四人守在鲛人族身边。 李木木也是此时才知道,原来东海之中并非如他原先的认知一般没有种族定居。 在东海极深处,鲛人一族过着几乎是于与世隔绝的生活。 因为极少与外界往来,所以世上鲜有与他们相关的消息流传。 蒋贾化一边从药箱子中翻找东西一边解释道:“我师傅一起到鲛人族中学过他们的医术,我们走医道的,什么都得了解一点。” 他拿出一个一株通体蓝色的灵草用嘴巴嚼了一嚼随后吐出碎末均匀敷到鲛人的丹田处。 “这是七叶海心,鲛人族大战时受了重伤就会潜到海底找这种灵草疗伤。” 敷完之后他又给鲛人灌下一口不明液体。 “禁区之海并非只有鲛人族,他们的邻居是一个叫谪人族的族群,不过他们很是忌惮陆地来客,所以不好打交道。” “谪人族?难道是祖龙流民?” 蒋贾化点点头。 “正是,传说祖龙欲往日出之海,于是授大神以祖龙鞭,令其驱赶群山入海,仙山流民就是谪人族的前身。” 李木木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刚出李家村一样懵懂无知。 他只能往一脸初次听闻此事的徐二狗身边凑了凑。 祖龙驱山入海的故事他从天姥山神那里听说过,他还记得负责驱赶群山的大神名叫魔云大神。 几人正议论间,玉床上的鲛人却缓缓睁开眼睛。 他警惕着看着面前的四个青年男女,脸上逐渐浮现出痛苦与愤怒之色。 蒋贾化慢慢靠近他,侧着头仔细观察鲛人的动作。 鲛人并未说话,喉咙间发出的是一种类似于山中蛤蚧兽的叫声。 蒋贾化调动天地元气束缚住鲛人双手,随即自药箱子中取出数根巨大的金针。 金光一闪,金针精确刺入鲛人的喉咙与双肩。 “咳咳咳!” 他先是大咳几声,随即扯着喉咙大喊,“你们坏,你们心坏!” 蒋贾化并不多解释,只是从纳戒中取出一颗极为漂亮的珠子,其上还有两条栩栩如生的海蛇盘绕。 原本无比暴躁的鲛人见到那颗珠子时却立即安静下来,甚至恭敬地向蒋贾化行了个鲛人族的大礼。 天医珠不仅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也是品德的象征。 “我们有几个问题问你。” 鲛人恭敬回应道:“好的天医大人。” “你是怎么被他们抓到这里来的?” “海城之外的海兽入侵,我们与他们混战,我不小心被卷出内海。” “不过那时候我受伤极为严重,也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有两个人将我捞上船。” 杨萧萧眉头一皱。 “其中有一个人是你现在变的这个人?” 鲛人先看了一眼蒋贾化,见其认可方才回答道:“是的。” 他的目光转向地上的郭万里。 “不过那个人与地上这个老人意见不合,年轻的则被老的杀死了。” “杀死了?” “是的,直接杀死。我的记忆中是这个人的面孔,因此就变成了他的样子。” 四人沉默不语。 “没其他事了,你好好休息,我们过些时间也要去内海,到时候带你一起回去。” 鲛人又恭敬行了一个鲛人礼。 “谢过天医大人。” 李木木四人走出房间,杨萧萧问道:“蒋贾化,你不是刚从内海回来吗,怎么也要再进去?” 蒋贾化回望鲛人的房间。 “职责所在。” 第二天,李木木在其他村民的带领下来到郭万里的房屋,又屋里找到一些修行书籍与一本自传的修行心得。 他甚至给它起了一个名字《万里修行日行一里》。 李木木翻开细细读起来,里面记载了郭万里从开始寻求机缘到的天血魔王传授法门的点点滴滴。 以至于自己修行过程中的心得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木木!” 还没等他继续看下去,徐二狗急匆匆跑进来。 “鲛人内海有新情况,咱们马上出发。” 李木木忙忙收起书籍与日记,旋即与徐二狗向着码头赶去。 杨萧萧与蒋贾化已经在那里等着。 鲛人也陪同在旁边,不过他的身上却裹着一层玄黑的纱衣。 “什么情况?” 李木木远远问道。 “鲛人感应到一些紧急情况,我们得快点赶往内海了。” 第358章 海中有兽名离耳 朦朦的雾气蒸腾在不见边际的海面上,寂寂清辽的小村里传出一声声凄凉的唢呐声。 海大化作山岳般大小,李木木几人则在其帮助下飞速向内海赶去。 “你说你感应到你们用来御守海兽的鲛骨长城出现了大规模的崩塌,我其实好奇你是如何感应到的?” 鲛人扯开自己胸口的衣服露出一个与肤色形成强烈反差的血红图案。 “我是鲛骨长城的守卫军,为了及时应对危机,每一个守卫军都会被种下一个与长城联系紧密的印记。” 徐二狗有些不太相信,“那你们这城破的也太是时候了,它早不破晚不破,你一醒他就破,像是专门为你安排的一样。” “而且破了就破了,你那么着急干嘛!” 鲛人面对徐二狗的冷嘲热讽变得极为愤怒,他淡蓝色的脸都逐渐变红。只是有蒋贾化在旁边他不好发作。 “鲛骨长城之后,就是鲛人族腹地。” 他虽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可是语气之中还是饱含不满之情。 徐二狗闻言当即感到有些尴尬,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啥,只得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蒋贾化见到气氛有些紧张,于是开口解释道:“鲛人族面对海兽背对未知之海,可以说是在夹缝之中生存。” “而且鲛人族中有许多也是普通人,面对的强大的海兽这些人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因此鲛人对鲛骨长城的防卫看得极为重要。” 鲛人脸色稍微缓和,看向蒋贾化的表情与看徐二狗等人完全不一样。 “天医大人说的是,鲛骨长城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正是因为它是鲛人一族的前辈用自己不屈的骨头垒起来的。” 蒋贾化一手抓着自己的药箱子一手抚摸着柔毛,脸上略带忧伤之色。 “不过我猜的没错的话,鲛骨长城早已出现大范围崩塌,只是之前你的修为感知都被封印住了没感知得到。” 鲛人一想的确很有道理,心下不免更担忧起来。 “还有多久能到?” 鲛人望着茫茫无尽的大海心下计算一番,“从这到鲛骨长城有十几万里,不过你们的海雾兽是四境的,按他的速度如果路上没有意外应该能在明日到达。” 蒋贾化从纳戒中取出一份地图铺在腿上,接着他仔细观察一圈,结合一路上碰到的岛屿大致分析出了自己当前所在的位置。 “希望过了那么多天,那个大家伙已经退去。” 他的声音虽然很小,不过杨萧萧还是听到了。 “你是在这附近碰上过难缠的海兽?” 蒋贾化将地图细细卷起,随即缓缓开口道:“不算特别难缠,就是一只五首离耳。” “你是说那个每多升一个境界就多出一个头的离耳兽?” 杨萧萧微微一笑继续道:“五首离耳,也就是四境海兽。那的确不是很棘手,毕竟它一个头吃一个人的话我们还多出一个人呢。” 蒋贾化也听出杨萧萧笑话里的意思。 “我看了一下,那头离耳也就四境末流的境界,我们这几乎每个人都能独战四境末流,合力对付它更不是问题。” 他看杨萧萧只是笑着却不说话,于是有些为难道:“实在不行我再下点血本,保证所有人都能安然无恙。” 杨萧萧之所以如此说,正是因为她知道蒋贾化身上保命的宝贝很多,想要趁机敲诈出一点油水。 “这是缩地符,要真有生命之危只要心念催动就可瞬息万里。” “不过你们可别轻易使用,这东西我用了许多高阶丹药跟人换的,能省则省。” 杨萧萧担心蒋贾化反悔,迅速夺过分发给众人。 一行人又行进数万里,好在有蒋贾化的海图在,他们避开许多凶险之地,又有海大的威压覆盖,一路上也鲜有海兽侵扰。 正疾行间,平静的海面上忽然隆起一个山丘,那是一只体型极为庞大的海兽。 海水哗啦啦从其背上流下,竟然形成了一道又一道宽大的瀑布。 “是它,五首离耳!” 蒋贾化当机立断激活身上的护身铠甲,又取出一张土黄符箓贴到自己身上。 见到这五首离耳,鲛人脸上露出一抹迟疑。 “几位,靠你们了!” 蒋贾化一边做着自身防御一边开口。 “你不出力,你原先不是说你单拎出来也能对付四境末流吗?” 面对徐二狗的质问,他弱弱道:“我也想出力,不过我是郎中,不会打架的。” “切!软蛋!” 徐二狗发出不屑的声音,随即握紧长枪直接冲向五首离耳。 “小心一点,它的命门在五个头其中一个的嘴巴里的一个肉球上。” 在徐二狗一步跨出之时,李木木的紫青双剑也已经破空而去。 自从在古碑上刻下十道剑纹之后,他对于这两个剑丸的操纵也更加得心应手。 五首离耳此时只露出了一个脑袋,长得有些像龟,可是更加丑陋。 银枪与紫剑几乎同时落于离耳的脑袋上。 电光火石闪烁,其头上当即露出两道一深一浅的伤痕。 深的伤口是紫剑留下的,离耳坚硬的皮甲在李木木面前形同虚设。 它一时吃痛张开大嘴嘶吼一声。 微波荡漾的海面上当即震起层层惊涛骇浪。 也是他张嘴的一刹那,一道青光闪过。 青剑无声无息刺入离耳的嘴巴,又极为精确贯穿其嘴中的小肉球。 可是这一击虽然击穿了肉球,却没有对离耳产生实质性的伤害。 离耳作为四境海兽,其灵智一点也不输于人,李木木这声东击西直取命门的操作立即激起了它的怒气。 另外四个头迅速抬离水面,大山一般的身躯以一种与之不相匹配的速度斜斜撞向李木木二人。 徐二狗大喊一声,也不敢与之硬碰,收起银枪一跃跳到数百米开外。 离耳一击撞空,长长的尾巴顺势擦着海面拍向离它最近的李木木。 李木木跃上高空,紫剑发作百丈法相轰然落下,目标仍是离耳的另外四个头颅。 离耳却不畏惧,只见其身上迸发出一股紫光,随即一跃而起,五个头左右摇摆顶着紫剑威压咬向李木木。 “嗡!” 剑鸣声起,青剑自海中飞出,突兀出现于离耳的下颌处。 下颌鳞软,青剑稍作迟缓后直刺入离耳嘴巴。 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离耳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呜……” 它五张嘴一齐发声,强烈的音波以不同的节奏震动着。 李木木只觉得一阵晕眩。 然而也正是它五张嘴一齐发声怒吼时,另外三个没被打过的头颅面前却各自出现一人。 徐二狗再银枪,杨萧萧的两柄神剑以及海大的一双铁拳同时对着不同的头颅轰击而去。 可是离耳明知道自己的命门在口中却没有急着闭上嘴巴,而是继续咬向还在短暂晕眩之中的李木木。 “不对!” 悬立于蒋贾化旁边的鲛人忽然大声呼喊起来。 第359章 斩离耳偶得剑意 三人的攻势同时落下,却又同时落空。 “那死骗子,你不说命门在嘴巴里的肉球上吗!” 蒋贾化见状不妙赶紧又在自己身上加了几道防御符箓。 “正常情况是这样的,这只可能是例外。” 徐二狗气得破口大骂,“你大爷的,这种情况能不能靠谱一点!” 他嘴上虽骂着手上功夫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就在杨萧萧以剑为眼随机应变布下一道禁锢法阵的一瞬间徐二狗已闪身到李木木身边,一把将其揽在怀中。 随后险之又险地从离耳口中抢下李木木。 几人又回到蒋贾化旁边。 鲛人开口道:“这只离耳的命门不在口中,而是在它尾巴根部。” “我当年就是与它厮杀的,不过那时候它也才四个头,想不到这么短时间内它竟然已经长出第五个头。” 也正是这个原因,鲛人第一时间也没有认出它。 不过当看到五首离耳散发的特殊紫气时他还是第一时间认了出来。 李木木也已经完全清醒,紫青双剑缠绕于指尖。 “萧萧、二狗,待会你们跟海大一起将这大家伙掀翻,只要它的命门暴露出来,我就有把握一击斩杀它。” 杨萧萧点点头,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李木木自历经海眼下的事情之后气质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话似乎少了一点,语气里的杀气也重了一些。 海大深吸一口气,本就庞大的身形一下子又膨胀了数倍。 他迈开步子踏着海水冲撞到山岳一般的离耳旁边。 两只巨兽初次交锋,庞大的身形立即掀起一堵又一堵百丈巨浪。 杨萧萧趁此机会施展浣花出影游离在离耳身边。 海水之中法阵亮起,瞬息之间,几十根水柱就已经结成一个法阵牢笼。 徐二狗当机立断,巨大的银法相直插入海,三人默契发力,离耳立即头朝下尾巴朝上翻了个底朝天。 古碑之上的十道剑纹亮起,一青一紫两道流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刺向离耳尾巴根部。 离耳连着吃了李木木两次亏,因此就算如此危机时刻它仍将大部分注意力留在其身上。 因为它很清楚,这些发起攻击的不过是辅助,真正的杀招一定在那个使剑的青年身上。 就在紫青双剑靠近的时候,离耳的尾巴猛一用力,两道流光悉数被打飞偏离。 它的头虽然埋在海水中,但是凭借尾巴上传来的力量与神识中的感知,离耳还是知道它拦下了李木木的致命一击。 徐二狗见到紫青双剑被扫得偏离也以为李木木失手了。 只有杨萧萧知道,这不过是李木木掩人耳目的方法。 就在离耳得意地想要翻身还击之时,一股寒意却从它的尾巴根部穿遍全身。 一青一紫两柄利刃不知何时已经贯穿了它的命门。 李木木手上,具有镜像神效的【奇迹】正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如今他恢复了一些修为,就算没有杨萧萧帮忙他也能催动【奇迹】的一部分力量。 离耳不甘地嘶吼了几声,随即缓缓沉入深海之中。 李木木双眸一寒,身形消失在原地。 草木兵诀运转,离耳身上的气血修为立即滚滚灌入李木木体内。 十数息之后,离耳四境的底蕴便被他吸收殆尽。 道藏古碑之上,一团紫光氤氲。 “这是,沧海剑意?” 李木木没有深究,他立即操纵周围的海水化作长鞭捆住离耳的尸体将其拉出海面。 四境海兽身上不乏一些好东西。 蒋贾化见此也是双眼发亮,尸体在他眼里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尸体,而是能帮他炼出好丹药的稀世材料。 “上一次我遇见它就想着跟他讨一些炼丹材料了,只是那时候它也不行凶作恶我也没理由杀它,这一次真是赚到了。” 徐二狗看着着他兴致勃勃地挑选分解离耳的尸身,忽然开口道:“什么没理由杀它,我看你是没实力打死它吧,软蛋。” 想到这里他忽然回过神来。 “不对,我说江湖骗子,我看你一路上对这路线上的危险都一清二楚。你明知道这里有个四境海兽却还带着我们钻进这里,不会是早就计划着让我们当你的打手吧!” 蒋贾化好像不会讲任何假话,他立即同意了徐二狗的说法。 “我的确有这个念头,不过我可没有想着算计你们。这条路的确是必经之路,要是绕道其他地方说不定还有更大的危险。” 徐二狗没有再争辩,只是催促道:“你麻溜点,再耽搁下去,这位只剩一半身体的兄弟可就要完全失去他的家园了。” 徐二狗的话虽然很糙,可是却说到了鲛人的心坎上。 蒋贾化一想也有道理,于是也不多加选择,忙忙取走一些珍贵的部分,最后只得将其遗弃。 第360章 一心变强是为何 离耳兽的躯体实在太大,大到就算纳戒也容纳不下。 蒋贾化草草收拾一番后不再耽搁,背起药箱子立即追上李木木几人。 被遗弃的离耳兽尸体不断向深海缓缓坠去。 一鲸落,万物生。无数的小型海兽闻着食物的味道一拥而上分食着它的身躯。 如此下沉数万米之后,无尽的黑暗之中忽然蹿出一张深渊大口,只一口便将山岳一般的离耳兽整个吞下。 它随即猛一摆尾,迅速掉头往李木木几人行进的方向游去。 许久之后,它转身的地方海面上凭空出现一个巨大旋涡。 与此同时,李木木独坐在海大的身上闭目冥想从离耳兽身上获得的沧海剑意。 沧海剑意以气为尊,其气势磅礴程度是李木木平生仅见。单以气势而论,就算仿若神法的判官九剑也难以望其项背。 李木木暗忖道:“这样的剑意不太像离耳兽自己感悟的东西,否则在先前对战之时它便已经用出。” 因此这一缕剑意应该是离耳兽偶然所得,不过以它海兽的悟性不足以化为己用,因此只能一直养在体内。 根据鲛人所说,这只离耳兽与它的同类很不一样,光是它散发的奇异紫光就不是寻常离耳兽所具备的东西。 东海的神秘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过了许久,李木木缓缓睁开眼眸吐出一口浊气。 此番收获不小,他不仅提升了杀意感悟更是通过吞噬离耳兽的气血修为在古碑之上刻下了第十二道剑纹。 不过李木木感觉到,篆刻剑纹越是往后将会越是困难。 感受着识海之中高不见顶的道藏古碑他很清楚,要想将其彻底化作自己的第二气海,后面的路不仅艰难困苦,而且一定极为漫长。 李木木极目远望无尽的大海轻轻一笑。 他并没有因为前路艰难而气馁,相反的,他只觉得自己的修行之路就像这大海一样有着无限的可能。 四境犹如江河,对于浅沟细流而言或许称得上气势磅礴。 可是见过大海,便觉天下江河太过小气。 九泉之上,独镇生死轮回之门的女子。 未见其面,以一纸改写规则的改经人。 对于这些六境之上的绝世大能,无论是四境还是五境,甚至是传说中的六境都不过是千珠江比之东海。 “感悟得如何?” 杨萧萧走到李木木身边温柔浅笑。 “没事,虽然沧海剑意有些奇异,不过还能勉强感悟出来。” 杨萧萧挨着他坐下,“你的境界似乎又精进了一些,隐隐有要重新突破二境的征兆了。” 她的心思无疑是这些人之中最为敏锐的,李木木身上的点滴变化自然没有逃过她的感知。 李木木摊开手掌露出一个光彩暗淡的妖丹。 “我好像入魔了。” 他的语气很是平淡,也没有想过对杨萧萧刻意隐瞒此事。 杨萧萧则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并不吃惊。 “判断一个人入魔与否并不只看他是否修行了魔功,我知道你在担忧自己会像郭万里一样走上歧路。” 李木木扭头看向杨萧萧,他们之间虽然没有建立像海大一样的契约关系,可是她却仿佛能通晓自己的一切想法。 “我看了郭万里的修行心得,其实他的经历与我有许多共通之处。” “甚至他所经历的许多事情也是我曾经经历过的。所以他的许多想法我不仅能够理解,而且还带着一点认同。” “萧萧,你觉得为了变强而不择手段真的有错吗?” 杨萧萧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其实你该问的不是为了变强而不择手段是否有错,而是应该问你不择手段而变强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而变强?” 听到这个说法,李木木一下子豁然开朗。 变强如果是最终目的,那么变强就是一件索然无味的事情,那便无所谓变强的过程是否合理。 就像世俗之中的碌碌众生忙于赚钱,赚钱如何是最终目的,那么赚钱就成了一件无趣的事情。 赚钱是因为钱有用,那个有用的东西才是赚钱的目的。 变强也是同样的道理。 为了什么而变强? 李木木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回想郭万里所写的《万里修行日行一里》中的话。 “仙家圣人,宁有种乎?” “三月,岸边见鱼追逐虾,悟,沧海游鱼皆是海中过客,岂有命中注定谁是小鱼虾米的道理?” “六月十七,今日与孙火旺在内海遇一奇异物种,本想与他共享此大机缘,可是他竟然心生怜悯要将其放生。妇人之仁难成大事,为保守此番机缘秘密,杀之,弃之。” “十月十五,今日发现此物种竟能治愈身上暗疾,修为感悟似乎也有所精进,有此机缘何惧那魔族要挟?” “……” 郭万里变强的目的原本是与天命的不公作抗争,可是后来却逐渐变态,最后已经像是单纯为了变强而变强。 “你也不必多想。” 杨萧萧站起身来,她的目光仍是温柔如水。 “就像朱先生说的那样,问心无愧,既行无悔,无论你作出何种抉择,只要是问心而行,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 李木木将离耳兽妖丹的最后一点元气吞下,随即使劲将其远远丢向远方。 层层涟漪荡开,中心处却一直保持着平静。 “萧萧,谢谢你。” 杨萧萧轻轻一笑却没有说话。 “还有多久到鲛骨长城?” 蒋贾化原本还在清点着从离耳兽身上获得的材料,听闻此言他忙收入药箱之中,又从纳戒里取出海图。 “我们现在在这里,绕过前方的暗礁群再行进两千里就到了,大概就小半个时辰的功夫。” “前面没有海兽了吧!” 徐二狗吃了一次亏心里仍是不爽。 “放心,绝对没有了。” “但愿没有,你要再把我们当免费打手你看我不先暴揍你这江湖骗子一顿。” “也不能算完全免费吧,毕竟我也没叫你们归还没有用掉的缩地符嘛。” 说到这里徐二狗更是生气。 他这一路走来遇见的机缘也不算少,可是一件属于他的都没有。 在红窑镇,李木木得了海大这么一个威风的灵宠,杨萧萧也得到一个小巧玲珑的红窑吞天瓶。 后来在海眼那里李木木与杨萧萧又各有所的,只有他啥好处也没有捞到。 这一次对阵离耳兽他也没少出力,可是好处又全被蒋贾化捞去了。 一路尽是宝贝,一路的宝贝却都与自己无关,这样的的事情让爱宝贝如命的徐二狗很难接受。 他刚想发作几句却听见蒋贾化高声道:“前面就是暗礁群了,大家注意一点。” “我们又不坐船,怕什么暗礁?” 徐二狗心里口上全是不快。 “那片区域有些特殊,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杨萧萧察觉到了徐二狗的情绪,心里也猜到七八分,于是走到旁边打趣道:“怎么,徐大学士是想收点润笔费?” “什么话这是,我这不是担心咱几个又被这江湖骗子骗去当免费苦力了嘛。” 徐二狗还有点小委屈,又转向李木木告状道:“我说李木木,比不管管你家媳妇,这时候还来取笑我。” 李木木走到他身边笑着道:“下次有机缘让你先挑。” “真的?” “真的,下次一定!” 徐二狗一脸狐疑,此时的李木木甚至比江湖骗子还要像骗子。 “天医,你发现没有,这暗礁好奇怪。” 鲛人是此地土着,对于附近海域中的一切都十分了解,可是脚下的暗礁群却与平日里的完全不一样。 蒋贾化听到鲛人的疑问也是抬眼望去。 “确实是,海洋中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山?” 李木木三人闻言也齐齐看去。 此刻他们已经掠过礁群头顶,从上往下看去之间飞速倒退的暗礁却高高隆起吗,而且每一座山都如利剑一般尖锐锋利。 第361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不对,是海兽!” 这只海兽虽然极力隐藏着气息,可是还是没能逃脱李木木四境神识的探查。 海大与他因为缔结契约的原因而心意相通,几乎是在发现的一刹那海大已经斗转直上远离海面。 海兽也惊觉自己已经暴露,却见一阵飓风卷动,一座大山高高跃起,周遭的海水也是当即凹陷出一处直径数千里的海眼。 “那是,靠山兽!” 当蒋贾化看清海兽的全貌之后7也是惊呼出声。 “快快!快使用缩地符!” 一张符箓凭空出现在其手中,下一刻符箓燃烧,周围的空间也随即扭曲起来。 然而他却猛然发现自己还在原地。 “什么情况?换到假货了不成?” 杨萧萧一手掷出十数道阵旗,海兽面前一个禁锢法阵立即生成。 可是海兽撞上去却并未有然后阻碍。 “不对,这靠山兽好像能改变周围的空间秩序!” 徐二狗银枪法相轰然落下,与李木木的紫青双剑相辅相成欲要阻拦靠山兽的行动。 靠山兽却张着深渊大口忽视所有人的手段直取李木木等人。 “这东海的玩意怎么一个比一个逆天?” 李木木并未多言,东海之中的事情已经不能以常理推测。若非如此,当年未跻身四境的曾亦也不会刚进内海就被揍到只能灰溜溜离开。 剑丸化剑,紫青两线灵动曲折只似萤火乱蹿。 萤火之光燃烧,细剑幻化出庞大法相,逼临靠山兽之上已同两团烈火。 烈火迸发,万千光剑如星火乱射落于靠山兽之上。 “好硬的壳!” 李木木的这一剑脱胎于判官九剑的散字剑。 虽是因为自身境界不足只能退而求其次投机借用之法,可是散字剑的威力仍旧不容小觑。 可是这样的攻击落在靠山兽身上却一点伤害也没有产生。 呼吸之间,靠山兽庞大的身躯已经硬生生撞到几人身上。 徐二狗武圣意志悉数激发,他一步迈出站在其余人身前,巍巍高山一般的武夫法相立即显现在其身后。 只听得一声巨响,武夫法相一触即碎,徐二狗连同李木木等人当即砸落到暗礁之上。 顽石乱飞,烟尘激荡。 徐二狗挣扎着爬起身来咳嗽几声,骂骂咧咧道:“这究竟是什么怪物,这力道也太恐怖了!” “那骗子,你不说没有海兽吗?又骗我们来当苦力,还是这么个大家伙!” 蒋贾化有一大堆护身符箓在身,又有徐二狗的武夫之躯护着,虽结实挨了靠山兽的一撞却也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 这个我真不知道,而且这边不是靠山兽的领土,它们按常理是不会出现在这里才是。” 没说两句话,靠山兽已经一个急转继续撞向暗礁。 “别他娘的废话,这大家伙的命门在哪里!” 蒋贾化一边迅速将消耗的符箓补齐一边急回应道:“这个我真不知道,靠山兽很是罕见,我了解的也不多。” “靠山兽没有命门!” 只剩半截身体的鲛人脸上罕见出现了绝望之色。 靠山兽在鲛人族的文化中又被称为报丧兽,因为它是一种专门吞食死尸的海兽,平日里都潜藏于深海之中,只有发生大规模战争出现大量死尸时它才会付出海面。 这里已经临近鲛骨长城,靠山兽出现在这里说明…… 他极力克制自己不继续往下想。 徐二狗再一次凝聚武夫法相,拳重如山轰出不停。 “我就不信小爷堂堂武圣之后还打不过一只丑八怪!” 李木木收剑归于身旁,“萧萧,帮我困住它两息!” 见到李木木踏空直上,鲛人忙提醒道:“小心它的腐尸气!” 一声凤鸣声起,海山无端生香,花貌鸟声两柄神剑同时离手。 神剑自带迷幻效果使得靠山兽出现了极为短暂的迷离。 杨萧萧浣花出影运转到极致,只见她一步迈出,脚下步步生花,眨眼之间庞大的靠山兽周围就出现了一个由花影构成的樊笼大阵。 可是这一式以法为法,无阵生阵的招式对杨萧萧本身消耗却极为恐怖。 只是呼吸之间,她一身元气立即被抽干。 然而法阵虽已成型,她却仍不能松懈。 因为此阵的阵骨、阵眼、阵心都落于她一人之上。 她自己就是一座法阵。 李木木察觉到了杨萧萧的状态,可是他却不能分心去管。 识海之中,古碑之上,十二道剑纹齐齐亮起。 【奇迹】出现,十二道剑纹瞬间变成二十四道。 沧海之上,无风起浪,海水倒悬入青天。 海水化剑,足有千丈,剑锋两侧,一青一紫光芒锐利无比。 剑凝,恰好两息! 千丈海剑轰然落下。 二十四道剑纹赋予李木木的力量已经远超四境初境。 虽然其中一半是通过【奇迹】镜像而出,威力不足,不过剑纹之力仍有无敌之势。 被束缚的靠山兽也感受到了威胁,一时发起狂来。 浣花出影步残留于空中的花朵逐渐暗淡,杨萧萧的脸色一点点变白。 “吼!” 海兽怒吼一声将樊笼大阵扯得粉碎。 它的动作虽快,可是沧海之剑已然落下,不偏不倚正好落于它的头颅之上。 受此一击,靠山兽巨大的头颅之上出现一个夸张狰狞的伤口。 李木木刚要闪身去接脱力倒飞的杨萧萧时,靠山兽头颅上的伤口处却爆发出一股腥臭难闻的味道。 “腐尸之气!” 他心下一惊正要远离却莫名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剑意。 “青莲剑意?” 李木木稍一分神的功夫,腐尸之气已经将其牢牢包裹。 “完了!” 鲛人见状更是绝望。 腐尸之气是靠山兽吞食死尸时留在体内的浊气。 这股浊气中不仅有强烈的腐蚀性更有一股天然的死气。 寻常人沾到一点就被腐蚀得尸骨无存,就算是修行者能熬住腐气侵蚀也绝摆脱不掉死气灼烧。 在他的认知中,从来没有人能在腐尸之气下活下来。 腐尸之气中李木木的确正备受腐气与死气的煎熬,不过他却分散神识去感受刚才一闪而过的青莲剑意。 他终于看到,那剑意的来源正是靠山兽背脊上的剑峰。 而且那些剑峰不是海兽背上长出来的,而是从身体里钻出来。 “有人用靠山兽的身体种剑意!”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世间存在的剑意如恒河沙数,凡有所悟几乎都能成为剑意。 这些剑意之中有一些太过霸道,剑修虽然能感悟出来却不能一直养在自己体内。 例如杀伐剑意,常存于身则容易迷失心智,或者如死亡剑意则容易反噬自身气血生机…… 于是就有人开创出来养剑于他人的方法。 这是一个不道德的行为却又很普遍的行为。 强者为尊的世界里,谁在意行为是否道德? 李木木沉下心来细细观想那一道青莲剑意,发现这剑意却不是十分纯粹,甚至有些变异。 他尝试与这缕剑意构建联系,灵光一闪之际,他体内的剑纹竟真与之产生了关联。 这股剑意实在太强大,就算以四境海兽的气血喂养也至少要不下百年时间才有可能形成如此规模。 可是从李青莲感悟出青莲剑意到现在也没有百年。 李木木很快想到,青莲剑意是搭建在其他剑意之上的。 “难道又是镇压?” 青莲剑意与他体内的剑纹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强。 与此同时,腐尸之气外,异象横生。 瀚海无波,天地失色,一轮明月高悬。 沧海月明! 腐尸之气在皓月清辉之下化作一颗黑色的珠子。 “小友,手下留情!” 第362章 修行本无分贵贱 来人赫然也是一尊四境剑修。 青衣白发,华冠破剑,年虽老英气不减,剑虽破锋芒不陋。 “小友,手下留情!那靠山兽是老夫的养剑兽。” 李木木挂剑傍身悬立半空。 “那畜牲若是无意冒犯了几位,老朽代他给你们赔罪了。” 徐二狗几人这时也飞身来到李木木旁边。 五人一兽与一人一兽隔海对立。 “你要怎么个赔法?这家伙刚刚可是要吃掉我们。” 老者打量了徐二狗一番,一脸和笑道:“我看这位小友气血澎湃,筋骨之力堪比魔族,想来必是走武道之人。” “老朽这偶然获得一本拳谱,虽不清楚阶别,不过来历不凡也称得上奇法。” 他说着取出一本拳谱转到徐二狗手里。 徐二狗接过,方面上写着几个有力的大字《撼山拳谱》。 老者没有骗他,这几个字里蕴含着武道意境就已经不凡。 他翻开第一页,发现这纸竟重如顽石。 “欲撼山者必先成山。身羸弱,以力硬撼不异于以卵击石。故开山须铁凿,断木须利斧。此所以化山身所以为撼山第一要义。” 徐二狗心有所感刚要翻开第二页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翻不开。 老者虽然没完全骗他却也耍了一点小心机。 “如何?” 佩剑老者笑眼盈盈。 李木木看着那靠山兽背后的剑锋 ,绕于指上的紫青剑丸莫名一紧。 杨萧萧附耳低声道:“他们如今两尊四境,我们硬拼不一定是明智之举。” 李木木点点头,“听你的。” 他继而转向老者,“不知这位前辈如何称呼?晚辈也是剑修,说不定以后还有交流切磋的机会。” “老朽莫镜心,是一介海外散修,我看小友根骨非凡,与那惊艳一世的剑道天骄很像,想必不久的将来必是我剑修巨擘。” 李木木总感觉莫镜心话里有话。 “误会既已经解除,那老朽就带着这畜生离开了,几位后会有期。” 不等李木木说话莫镜心早催动禁制之力操控靠山兽极速离开。 看到李木木目不转睛地盯着莫镜心离开的方向,杨萧萧上前询问道:“是看出了什么不妥的地方?” “我总觉得那老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和气。” 蒋贾化也开口道:“海外修士与四极修士不太一样,他们在这种地方混迹多年,心性行举往往让人早摸不透。” 海外不比四极,厮杀或许没有两军对垒一般规模宏大,可是却如风如光,时时刻刻不伴随左右。 在这样的环境下,不是心思深沉的人难以安然存活到今天。 “这撼山拳谱的确不凡,能随手将这东西送出,那老家伙不是家底丰厚就是城府太深。” 徐二狗只练了一遍《撼山拳谱》第一页就能清晰感受到自身气血澎湃充盈。 “不管了,先去鲛骨长城吧。” 李木木收起海上生明月法相神通,也不等蒋贾化等人便踏剑先行。 千里距离不过一掌之远。 鲛骨长城横于海上,千万里不见头尾。 这股气势完全不输横跨于祁幽山脉的拒魔长城线。 他极目远眺,与海水颜色相似的城墙之上仍有持枪荷戟而立,并不见城墙被破的痕迹。 蒋贾化等人后至,落于李木木两侧,同样忍不住远眺鲛骨长城。 李木木直接问道:“你确定你感觉到了鲛骨长城大面积崩塌?” 鲛人自出海以后,一路上并不怎么说话,而且并未表现得很焦急。 这样的行为举止与未出海之时反差明显,李木木有理由去怀疑鲛人。 可是如果是算计,他又实在想不出鲛人那么做的理由。 更何况他们这边还有一个备受尊敬的天医蒋贾化。 鲛人目光躲闪,最后与蒋贾化目光交叠。 “的确如此。” “你他娘不睁眼说瞎话嘛,这城墙结实得连根针都扎不进去,哪来的大面积崩塌?” 蒋贾化打个哈哈帮着解释道:“或许是修好了也不一定,先不管那么多,我们先上城墙再说。” “听说鲛人对外族极为排斥,我们这样进去当真没事?” 蒋贾化和颜一笑,“我有天医身份,又有鲛人带领,他们自然会以待客之道迎接我们。” 几人不再犹豫极速向鲛骨长城飞去。 李木木三人在前,蒋贾化与鲛人坐在海大身上负责垫后。 “前方何人,速速停下!” 城墙之上一人高声大喝。 李木木一行人并未减速。 “鲛人领地,陆上来人,速速停下!” 守城士兵继续高声警告。 李木木见到蒋贾化跟鲛人都没有应答,心下迟疑,动作缓了几拍。 他与海大心念相通,此刻则借机暗中观察二人行为。 不安的心绪蔓延。 “敌袭!全城戒备!” 听到这一警告,李木木连忙止住身形。 “你们怎么回事,此时还不亮明身份?” 鲛人拖着只有半截的身体挺身向前。 “蓝骨送青海!” 他以一种独特的声调吟唱着。 这是他们历代相传的口号,内容虽然不变,可是除了鲛人之外无人能以这等声调吟唱出。 “丹心生碧血!” 城上人以另外一种声调回应。 “你如何与陆上人混在一起?” 虽然确定了鲛人身份,不过守城士兵仍保持着高度警惕。 他在队伍之中不仅探查到了陆上人的气息,还夹杂着海兽气息。 这是一支结构成分很是复杂。 “我是骨字营的,当年海战不幸被卷入外海,后来被陆上人囚禁,这两日才被天医大人救出。” “我也是感应到城墙被破,这才与天医大人急急赶来。” “天医大人何在!” 士兵高喊。 蒋贾化走到鲛人旁边,亮出天医珠,“我就是!” “警戒解除!” 确认过天医珠真伪之后,鲛人族士兵立即解除戒备允许李木木等人过城。 城墙无门,只能跨越。 “天医大人,一路辛苦!” 鲛人族戍兵小长官带着几个兵士恭敬迎上。 “无需多礼,职责所在,我作为天医珠持有者自然竭尽全力。” 蒋贾化扶起戍兵长官,接着问道:“战况如何?我们看这城墙不像是遭受大战的样子,难道是其他防线?” 小长官闻言当即与蒋贾化详说事情的经过始末。 “忽然出现了一批四境强者支援?” “的确如此,若非有四境云游仙人的支援,光靠我们鲛人族要挡下那一波毁灭级的兽潮怕是要付出惨痛代价。” 蒋贾化满心疑惑。 “那些四境后来去了哪里?” “还未离去,就在城中,下官这就带天医大人前去。” 鲛人族建筑与外界大不一样,一眼望去全是一个个圆顶的朦胧圆形房子。 大小不一的房子凌乱排布于海面之上,就像是许多色彩斑斓的珍珠散落在数不清气泡之间。 徐二狗新奇地四处张望,“鲛人的房子还怪好看的。” 杨萧萧回应道:“不仅漂亮,而且每一个房子都不简单,似乎是修行者建造出的。” “房子周围还有法阵连接,这不像是普通人的房子。” 蒋贾化笑道:“萧萧姑娘好眼力,这的确不是简单的房子,他是鲛人族中的修行者以独特的天地元气构建。” “不过,这些确实是普通人住的地方。” “我们鲛人与你们不一样。” 鲛人语气中略带骄傲之色。 “你们那的仙人不是出身不凡就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 “我们鲛人族就不一样,修士都是自底层出身,不分高低贵贱,纵使是四境大修行者也会一直服务于底层。” 一直没有实话的李木木忽然开口道:“这样也挺好的,修行本无分贵贱。” 不过想到一路所见所闻,结合自己父亲的遭遇,他又在心中暗暗念道:“只是我们没办法办到。” 第363章 剑拔弩张为试探 几人飞行不久,停在一个巨大气泡建筑面前。 “前方就是云游仙人们歇脚的地方,我去通报一声,天医与几位稍等。” 鲛人小队长自离去。 “你刚才是不是在怀疑我?” 此刻被救的鲛人已经离去,蒋贾化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直接问李木木。 “你怎么知道的?” 蒋贾化看着正前方雄伟壮观的气泡房子笑道:“一个人的气是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的,气的形态能直观反映一个人的心理活动。” “我的确怀疑你,因为你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蒋贾化继续道:“你觉得我是联合鲛人族骗你们到此,但是又找不到我这么干的理由。” 李木木不得不正视面前破衣烂衫的少年。 他好像修成了他心通一样,自己的所念所想都逃不过少年的法眼。 “这么说在你眼里我岂不是透明人一样?” 蒋贾化大方承认,“差不多可以这么理解。” “实话说,我是不想带你们来这的,鲛人族排外,你们来着危险不小。” “可是我也有私心,因为只靠我一个人要想带他回到这里,难度不小。” 正说话间鲛人族的小队长已经返回,旁边还跟着一尊四境大修行者。 “这几位是?” 蒋贾化打量一番回应道:“我们都是陆上之人。” 一旁的鲛人急忙解释,“这位是天医大人。” 蒋贾化微微颔首。 “几位修为不够三境,竟然能跨越十数万里海域来到此地,当真是幸运之人。” 徐二狗牙关一咬脸色已黑了一半。 这所谓海外修士话里话外全是倒钩刺,不过仗着自己四境修为就如此目中无人。 “侥幸而已。” 李木木也是语气冰冷。 “我们大哥对你们几个也有点好奇,跟我来吧!” 海外修士也不等李木木一行人,丢下此话就立即转身向气泡房子走去。 徐二狗气的够呛,若是在别的地方他都恨不得捅他一百个透明窟窿。 蒋贾化察觉到徐二狗的心声,于是给几人暗中传音。 “别在意,海外修士虽然大部分原也是四极修士,不过他们在这方大世界太久,见惯了大世面,所以对我们这些陆上修士很是鄙夷。” 听到这个解释徐二狗反而更生气。 “他娘的,小爷最看不起这些背祖忘宗的狗眼子玩意!” 绚丽的气泡房子中装饰虽然简单,可是却仍有一种让人心生向往的异域风情。 作为修士,一行人对天地元气都感知很是敏锐,在进入房子之后,他们能清晰感受到里面的天地元气不仅充沛异常,而且很是精纯。 以杨萧萧的法阵造诣,她在未动用法眼神观竟也察觉不出聚灵法阵的存在。 这件事情对他们的产生的震撼着实不小。 普通人长期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就算不能一举踏上修行之路,可是长年累月受精纯元气滋养也必定能延年益寿。 只要时间足够,开启修行之旅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全民修行,这样的福惠在四极之内不仅闻所未闻,甚至想都不敢想。 “你们是陆上修士?” 龙头座上一个目光灼灼的中年人如帝王一般从容威严。 “正是。” 他继续问道:“你们是哪方势力的人?” “我们几人都来自圣裔。” “圣裔?” 中年人稍加思索却一脸茫然。 “老夫出海太久,已经忘记了那些地方。” “大哥,圣裔就是那帮虚伪狡诈的。” 鱼骨座上一个枯瘦男子开口,他瞥了一眼李木木几人。 “这几个人看着一眼圣裔无疑,跑不掉。” “你那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确实有一类人不实诚,全是歪脑筋。” 他们二人一问一答,像是专门给李木木他们唱一出双簧。 “你们只有三境实力,不知道是 怎么跨越十数万里海域来到这里?” “我们有手有脚,屁大点地方,我们怎么就来不了?” 徐二狗一路受气,看着台上你一言我一语的假戏,他实在憋不住。 “放肆!” 鱼骨座上,枯瘦男子一下猛地站起。 对方虽是四境,可是徐二狗眼里却没有一点畏惧。 他如今虽不是四境,可是却必然是四境。 就像催熟之中的芒果,虽然如今还是青皮,但是只要时间足够它必然会变黄。 徐二狗子虚空中拽出银枪,武圣遗兵的气息席卷开来,座上之人皆是脸色一变。 可是他们的眼神很快从震惊变成贪婪。 “小辈,你若是肯将这仙宝赠与我们大哥,我们就饶你不敬之罪。” 徐二狗刚想说话,龙头座上的中年人先开口打断。 “老八,休得无礼!那是小兄弟自己的东西,你如此豪夺与海上盗贼有何区别?” 他随即变化脸色道:“这样,我这里也有一些仙品法宝,用一下与小兄弟交换如何?” 中年人说着就将纳戒中的几件仙品法宝取出随意丢到徐二狗脚下。 上面的气息的确是仙品,可是大部分都破碎极为严重,就算耗费大量天材地宝修复,充其量也就低阶仙品层次。 “一个豪夺,一个巧取,你们还真当我三岁小孩不成!” 鱼骨座上的枯瘦男子冷笑道:“我们兄弟几个纵横内海无敌,你们在我们眼里还真跟三岁小孩没有差别。” 一直保持沉默的蒋贾化忽然一边鼓掌一边大笑道:“华清八仙,三个打家劫舍出身,三个靠坑蒙拐骗起家,还有两个啥也不是。” “不知道是打家劫舍的劫了坑蒙拐骗的还是坑蒙拐骗的骗了打家劫舍的。” 他丝毫不管座上八人突变的脸色,也不隐藏自己的笑声。 “难不成是人以群聚,物以类分,都跟最后两个一样,是因为毫无用处而聚到一起?” 蒋贾化虽然不会蒋贾化,可是不讲假话的人说的话往往也有强大的杀伤力。 徐二狗不禁投来赞许的眼光。 看来江湖骗子也并不时时刻刻都讨人厌。 不管他是出自何种目的,毕竟恶心敌人就是取悦自己。 华清八仙个个眼里冒火,四境威压一时都向着蒋贾化这边压迫而来。 李木木冷咳一声,紫青剑丸流转于几人周围。 一道隔绝气息压迫的神识剑网悄然形成。 八人见到几个三境小儿竟然能在自己的威压之下泰然自若心里也犯嘀咕。 有见到几人见识不凡,不由猜测是哪个隐世宗门派出游历的弟子。 他们虽然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可是骨子里毕竟还是惧怕四极之内的那些修仙大族。 “几位小友,这就误会大了。” 龙头座上的中年人又换了一副面孔。 他站起身快步走到阶下,堆着笑迎到蒋贾化面前。 “我们几个如此做只是考验一下小友们的见识胆识,如今一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他话头一转漫不经心问道:“想必这位就是天医珠的持有者吧,那这几位也定是仙豪之后。” 负责接待的鲛人原本见到两边剑拔弩张,还不知道如何是好,如今关系稍缓,他也忙笑着打圆场。 “这位正是天医大人。” 他继而转向李木木等人解释道:“天医大人,是这样的,几位前辈在与海兽对阵之时偶然发现了一处秘境,这正愁人手不够。” “恰好听闻几位能独自横跨内海,于是想着与你们一道同行探索。” “正是正是。” 中年人一边笑一边解释道:“几位放心,到时所得宝物你我凭贡献而分,我等绝不贪求。” 李木木并没有急着拒绝,而是看了一眼蒋贾化的眼色。 毕竟他能依据一个人的气判断其是否说谎。 蒋贾化还没说话,蹲在地上摆弄那些残次仙宝的杨萧萧却先开口。 “这些是那秘境里获得的?” 第364章 灭绝再现浮光虫 “这位姑娘好眼力,不知道怎么称呼?” “杨萧萧。” “原来是萧萧姑娘,不瞒你说,那一处秘境特别得很。” “它的位置倒是不怎么稀奇,不过这一次要不是我们恰好与那群海兽在上面发生大战,想必它也不会自行显露出来。” 杨萧萧没有急着搭理他,而是暗中传音与李木木几人。 “这阵盘之上篆刻的符文很是独特,像是天仙手法,如果我猜的不错那里很可能是上古时期天外仙人与大能对战而形成的小世界。” “你是想跟他们一起进去?” 杨萧萧微微点头,“我感觉其中会有能助你加速开辟第二识海的方法。” “好,这件事情我们就应下了,你们计划几时出发?” 为首的中年仙人郎郎一笑,“这位小友当真是爽快人,只是我们也没想到能遇上几位这样有实力的修士,因此我们兄弟早先又另外找了一批内海修士。” “等他们一到,我们就通知几位小友出发。” 鲛人族的则插嘴道:“我们鲛人族的大修行者也已经准备妥当。” 几人又另交流一番无关紧要的闲话,随后李木木等人便被安排到另外的气泡房子中。 这里几乎所有的房子都有聚灵法阵支撑,而且强度与华清八仙所住的没有任何区别。 “察觉出什么异样没?” 杨萧萧隔绝探查的法阵构建完毕后李木木急问蒋贾化观察到的情况。 “华清八仙名声并不好,所以他们说话时的气完全没有稳定正常的时候,说明他们所有的话都是真假参半。” 转眼过了一旬有余,华清八仙邀请之人才匆匆来迟。 一群人乌泱泱不下五六十人,其中以鲛人族居多,而且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年轻人。 在鲛人族的这些时日,李木木修炼之余闲逛各处,他也发现一个问题。 鲛人族中虽然不乏一些四境的大修行者,可是其中极少能看到老年人的身影,甚至连中年模样的人都很少。 他原先也以为是鲛人能随意根据环境变化自身面貌,因此都喜欢以年轻貌美的模样示人。 不过他后来发现,他们是真的年轻而不是看上去年轻。 华清八仙所发现的秘境离鲛骨长城并不远。 一行人跨越长城不过千里,最后都停留在一处礁石遍布群岛附近。 “各位,秘境之中机缘无数,不过也是危险重重,待会进入之后还希望各位互相照应,别搞一些灯下黑的事情。” “云老怪,废话不用多说,快开启秘境吧,里头要是没有你说的那么玄乎,你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云老怪便是华清八仙的大哥,他见到对面一身红毛红衣的老者说话,也赔着笑脸迎上前去。 “山南前辈大可放心,我给你的样品你也看到了,要不是有大机缘晚辈又岂敢叨扰你?” 山南的气息与云老怪不相上下,都是四境中流的样子。 不过从云老怪的态度来看,山南实际上的实力应该要更胜一筹。 “但愿不要让老夫失望,不然后果你是知道的。” 虽是威胁之语,可是华清八仙的云老怪脸上却没有丝毫愠色,他与另外几人交流了一个眼神。 “几位,开始吧!” 数个水珠离手,在礁石岛屿上方盘旋缠绕。 片刻之后,蔚蓝的天空陡然变色,乌云如同山雨欲来一般遮蔽了整片天空。 平静的海面上随即出现一个巨大的海眼。 与此相比,李木木几人之前看到的那个封锁玄水蛟的海眼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所有人中境界最高的山南没有一丝犹豫,一步迈出便已经钻入海眼之中。 华清八仙随后进入,李木木几人也随余之人陆陆续续进去其中。 李木木第二次进入海眼通道已经有了一些经验,这一次不再惊慌无主。 海眼通道笔直向下,是一条能看清壁障的碧水通道,其色彩与鲛人族的气泡房子有几分相似之处。 而且李木木能够感应到,就算过了无数岁月,通道之上的仍残留着稀薄的杀伐之气。 这正说明杨萧萧先前所推断的很有道理,这里极有可能是与西域的古战场洞天一样的因大能战斗而形成的小世界。 许久之后一行人陆陆续续落到平地上,不过却不是陆地,而是一条色彩斑斓的河流。 四周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只有这条河流泛着奇异的光。 河水流速极缓,几乎是静止不动一般,因此也分不清它自哪边流下又要流向哪边。 “这气息?” 李木木眼睛骨碌碌一转,只觉得这奇异河流的气息有些熟悉的味道。 他开口提醒道:“萧萧,小心一点,其他人也别大意。” 旁边一个三境巅峰的武夫冷声笑道:“哼,没见过世面的小毛孩,东海之上大风大浪多了,哪一处不比这小河流危险!” 他继而凑到杨萧萧旁边夹着声音道:“这位姑娘,你若是怕可以来我这边,我在这东海游离数年,本事一定比这畏手畏脚的小毛孩大上许多。” 杨萧萧凌空走到李木木旁边,挽起他的手斜眼看看向那青年。 “孤寡傻子!” 青年气得脸色发绿。 旁边一个中年人出手拦住欲要发作的青年。 “红颜祸水,管他作甚,记住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寻宝,不是为了寻烦恼。” 李木木忽然冷笑一声,“你娘也是红颜祸水,你爹也是自寻烦恼!” 青年娇生惯养又兼得气血方刚,如何受得了李木木的言语刺激。 只见他化掌为拳轰然锤向李木木。 三境巅峰武夫的双拳已有开山崩石之力,一击落下只听得耳边罡风猎猎。 然而双拳落下之后却没有任何波涛。 徐二狗双手抱胸一脸淡然站在李木木面前。 “你们海外修士的境界是不是吃猪饲料吃出来的,这一拳还不如我家那看门狗来得有力气。” 青年恼羞成怒又是一通王八拳轰出。 徐二狗如风中老松,只是岿然不动。 “太弱了!” 他说话间一拳轰出,青年如炮弹一般倒飞而出直直落入色彩斑斓的河水之中。 同为三境巅峰武夫,两者之间的差距却犹如天壤。 “傻子!” 徐二狗也学着杨萧萧的语气大声道。 “几位几位,和气生财,有啥误会我们出去再说。” 云老怪发现双方闹了不和也赶忙上前劝阻。 “云上仙,你怎么找的这么不懂规矩的毛头小子来的?” 与青年疑一伙的中年人冷冷表达着自己不快。 云老怪还来不及说话,掉进河水之中的青年却发出一声惨叫。 “怎么回事!” 周围的人闻声看去,却见青年身上被数不清的光点紧紧包裹,只是眨眼之间青年就已经化作一具悬浮在河水之上的白骨。 杨萧萧急忙以法眼神观定睛看去。 “小心,那些光点是活物!” 目睹一个三境巅峰武夫眨眼化作白骨的恐怖场景,余下之人急忙四处奔散。 “云上仙,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情报里也没有这一节呀!” 云老怪面色紧张,“我们第一次下来没有碰到这些河水,没注那些发光的竟然是活物!” 他说着瞥向李木木一行人,眼里出现了一些怨恨之色。 “啊!” “救命!” 惨叫声,呼救声不绝于耳。 “这些好像是浮光虫,可是按道理他们应该早已经灭绝了才是,怎么这里还有那么多?” 蒋贾化是修医道的,其本领之一就是博古通今,对于这些稀奇古怪的秘闻也是有所涉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有什么应对之策没有?” 李木木一边以紫青双剑斩杀靠近的浮光虫一边先前飞速逃遁。 “隐匿身形!” 蒋贾化解释道:“浮光虫是根据人身上散发的光亮锁定目标的。” 第365章 必争浮光虫母虫 “散发光亮是什么意思?” “你们或许看不到,可是事实上只要你还活着就不可避免会由内而发一种奇特的光。” “我们看不到它们就看得到?” “废话!” 杨萧萧一边御剑灭虫一边取出阵旗,“隔绝法阵有效果吗?” “微乎其微。” 李木木心念一转似有所悟,“萧萧,你们几个靠近我一些!” 杨萧萧几人没有犹豫都迅速靠近李木木。 一道玄奥的气息流转,李木木旁面的所有人都忽然完全消失。 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浮光虫一时失去目标之后只在原地盘旋数圈,随即又一拥而散扑向其他修士。 “这是遁法?” 蒋贾化一脸疑惑,“也不对呀,这片空间本就是大战遗迹,千万年修复也未曾稳定,我先前就试过,这里完全不能施展空间遁梭之法。” “偶然学得的灵龟一族的遁息秘法,不过我现在的境界只恢复到了一二境,这秘法消耗太大,我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我们跑的方向似乎是错的。” 虽然情况紧急,不过杨萧萧却一直都在留心于周围环境的变化。 她开口解释道:“我们已经前行有几十里,可是越走遇见的浮光虫反而越多,说明我们现在前进的方向其实是这条河流的下游。” 她解释完不忘补上一句,“照这样下去,我们会越来越危险。” 龟息遁山之法与寻常隐匿之法大不一样,隐匿之人不需要空间锚点确定方位,因为他们仍能看见到外界的景象。 此时慌不择路的修士仍随波逐流向着下游飞奔而去,不少大修行者在此途中纷纷陨落。 “掉头!” 李木木没再多想又原路返回,虽然如此会多几十里路,可是不及时止损无异于自寻死路。 浮光虫大量飞出之后,脚底下的河流已经暗淡了许多。 此时他们几乎是贴着河面飞行,徐二狗还是同在千珠江里找龙珠一样紧紧盯着仍旧泛着淡淡光彩的河流。 “木木,你说这地方那么邪门,底下会不会也有宝贝?” 李木木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维持龟息遁山之上没有细想,只是漫不经心笑骂道:“我看你是掉到宝贝眼里了!” 杨萧萧却有着不同的看法。 危险与机遇往往是共存的,因此毒蛇之侧往往有仙草,猛兽周边多是宝器。 她如此想着忙以法眼神观探入河水之中,最后落于那斑驳的星光之中。 “你们看,健康的浮光虫飞出之后河里还有的亮光好像是死亡的浮光虫。” 几人闻言也定睛看去,河面上除了偶尔飘过的新鲜白骨之外的确还有些许星光。 “不对,那是浮光虫的虫卵!” 蒋贾化虽没有修成书生的法眼神观,不过修医道的望闻问切是基础活,因此自有其独特的透视法眼。 “浮光虫的虫卵是不是可以培育成浮光虫?” 徐二狗此刻眼里心里都是火热。 浮光虫的恐怖他是亲眼目睹的,呼吸之间能将一个三境巅峰武夫吞噬得只剩下一具白骨的东西放在四极之内就是一件了不得的大杀器。 “可以这么说。”蒋贾化先是肯定了徐二狗的猜测 “而且浮光虫成虫极难驯服,因为它已经完全忠诚于母虫。幼虫相对来说有着更强的可驯服性。” 徐二狗听到百事通的蒋贾化这样说更是高兴不已。 他看了一眼李木木肩头的烈火金睛海雾兽,急不可耐道:“这宝贝是我发现的,你们可不能跟我抢了,小爷还没有自己的灵宠呢。” “不过。” 在徐二狗还在幻想之时蒋贾化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上古时期的确有修士豢养浮光虫,不过却很少有直接养幼虫的。” 徐二狗面露狐疑之色,他有点担心蒋贾化是想要独占这机缘而编个借口搪塞他。 “你们也看到了,浮光虫虽然有着强大的破坏力,不过都是基于规模巨大的数量,单体的成虫非但没有实质的杀伤力,而且极为脆弱。” 几人细想,刚才一番交手,这些虫子的确极容易杀死。 “也就是说这些虫卵没啥卵用?” “可以这么说。” “浮光虫在修士斗法之时几乎是一次性的杀招,所以就算收集再多的虫卵也是有限。” 蒋贾化刚刚还给徐二狗制造了无限希望,可是现在又迅速无情抹杀所有幻想。 白高兴一场的徐二狗顿时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无神地看着河底的虫卵。 杨萧萧却很快听出蒋贾化话里的玄机,“你的意思是珍贵的不是浮光虫虫卵本身,而是能制造的虫卵的——母虫!” 蒋贾化不禁投来赞许的目光,“萧萧姑娘当真是配得上冰雪聪明这四个字。” 几人继续在龟息遁山的隐蔽下穿越虫群包围逆流而上。 “我看过河底虫卵的气息,生命气息很是浓郁,不像是长久遗留的,而是最近产出的,” “这说明,河里上游那里很有可能有一只正值壮年的母虫。” “那母虫是宝贝?” “那是自然,只要有母虫就有源源不断的虫卵。而且浮光虫母虫有一项天赋神通——绝对繁衍。” 这项天赋神通赋予了母虫一项逆天的本领,在极端环境下,它几乎可以不依赖他人帮助独立繁衍出虫卵。 一只母虫能活数百年,在老的母虫正常死亡之时还有极大的几率会产下另一只接替的母虫。 徐二狗死去的心此刻又活了过来。 “木木,听到没,上游有这么个大宝贝,咱得快点,别给那些目中无人的海外修士抢先了去!” 不待徐二狗催促李木木早已提高速度。 一方面他也担心有其他修士抢先一步发现母虫。这么一桩大机缘要是落入他人之手可是个不小的损失。 另一方面,龟息遁山已经不能维持多久了。他必须抢在这之前彻底摆脱这些浮光虫。 又极速遁行一两炷香之后,面前的所有光亮终于完全消失,最终陷于一片绝对的黑暗。 几个人显出身形,周围的确没有了浮光虫的气息。 “都别掉以轻心,这地方气息不同寻常!” 李木木说话间接过蒋贾化递过来的补血益气丹迅速吞下。 相较于浮光虫,他其实更担心的是其他修士,特别是山南这样修为高又是老资格的海外修士。 “母虫既然如此重要,它的身边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有更强大的浮光虫护卫才是吗?” 蒋贾化在自己指尖擦亮一点微弱的亮光,随后将亮光靠近河面。 “典籍上记载,母虫旁边有数量不多但是境界很高的护卫虫,它们不仅要担当母虫的护卫,也要配合母虫进行日常的生育繁衍活动。” 他疑惑间将自己手徐徐伸入河水之中,下一刻他从中摸出几粒只有小指大小的浮光虫虫卵。 浮光虫的虫卵本不会发光,中游的那些之所以是亮的是已经受了成虫的影响。 “这里的生命气息很浓郁,而且河水里含的能量磅礴,这样的环境母虫不应该会发动绝对繁衍的天赋神通才是,真是奇怪。” 杨萧萧立即运转法眼神观向更深处探查而去。 “你们发现没有,这里有战斗过的气息。” 李木木严肃了起来,他也在流转的天地元气中捕捉到了几道熟悉的气息。 其中有一道就是山南的气息。 “山南来过这里,而且还不止他一个人,咱们都小心一点。” “那个四境中流的?我看那云老怪都对他客客气气,一看就不是啥善茬。” 李木木伸手触到杨萧萧柔软的指尖,二人心有灵犀。 “无妨,这母虫我们绝不能让!” 徐二狗也嚷嚷道:“就是,管他山南山北的,要是敢抢小爷的大宝贝看我不打得他乖乖下跪!” 第366章 乱拳逼出射影人 四境中流的修士毕竟不能以寻常思维度量,况且山南还是一尊令同境修士极为忌惮的大修行者。 李木木最后又看了一眼昏暗的河流。 “萧萧,你所掌握的法阵里有没有与时间法则相关的?” 杨萧萧稍作沉思,“有是有,不过我境界不够,对于时间法则的感悟只是零星散乱,就算强行布置出来也很难发挥其应有的威力。” 李木木一喜,随即开口道:“无妨,只要能与时间法则产生共鸣就好。” 溯源而上,距离不短,可是每一个人都不觉得焦躁,因为他们越是往上走越能肯定自己所走的路是对的。 前方虽然仍是无尽的黑暗,不过空气中弥漫的那一股奇特的气味却越来越浓。 那是一股带着淡淡腥味的古怪气息,让置身其中的人有一种走进一个爬满刚刚交配完成的雌蛇的阴冷洞穴。 “莎莎莎莎……” 河边确实很细很细的砂砾,小心翼翼地摸索。 没有一个人说话,周围的一切都静得可怕。 就在所有人都屏息凝气之时他们的耳中却不约而同响起一连串奇怪的声音。 李木木先是一惊,这个声音与不能鲛人发出的蛤蚧之声几乎一模一样。 杨萧萧催动法眼神观循声望去,却见无尽黑暗的尽头出现一个微弱的光点。 “那是,母虫!” 原本波澜不惊的蒋贾化见到母虫之后忽然也激动起来。 “好浓郁的生命气息,这应该是一只刚完成换代的母虫!” 着迷于宝贝的徐二狗察觉蒋贾化的变化也知道面前的宝贝一定是一个极为了不得的奇宝。 “都别跟我抢,小爷倒霉那么久也该发达一次了!” 只见他三步跨作一步快步向前,眨眼之间就已经将李木木等人远远丢下。 眼中的光亮越大,鼻子里的腥味越浓。 光亮化作光团闪闪刺眼,腥味凝成液体丝丝滑落。 一只体型极大的浮光虫母虫安静地趴在长河之上。 它实在太过耀眼,河水连同周围的一切都沐浴在它七彩的光芒之下而显的熠熠生辉。 从蒋贾化之前的描述中徐二狗能够想象母虫是一只体型庞大的生物。 可是母虫实际的体型还是吓到了他,此时此刻他脑子中没有任何能将其带走的方法。 而且在母虫散发的绚丽光彩之中他莫名失去了寻宝的欲望,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种难以言说的保护欲望。 这一刻他就好像变成了母虫护卫军中的一员。 徐二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疯狂而奇怪的念头,而正在他还在分神之时一柄利刃却诡异出现在他面前。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青一紫两道流光从他身后极速飞来,险之又险地替其挡下了这一击。 “徐二狗,愣什么神呢!” 他听到李木木的呐喊也回过神来,“何方宵小在暗算你徐爷爷!” 银枪落于手上也顾不上三七二十一便胡乱刺出密集的枪影。 “别打扰它!” 蒋贾化虽然已经及时提醒可是却已经来不及。 河水之中原本如同死物一样安静的母虫在感受的徐二狗的攻击之后也随即如同蝉蛹一样一曲一伸挪动起来。 它的动作虽小可是体型却极大,因此造成的动静也不小。 母虫绚丽光彩照耀不到的黑暗地方忽然似黑夜繁星一样闪烁出密密麻麻的亮光。 “是护卫虫!” 徐二狗已经退回李木木的身边。 看着数不清的护卫虫他心里也有些愧疚,“木木,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你才知道?” 李木木嘴里虽然埋怨着,不过还是立即再次施展龟息遁山法隐匿几人的气息身形。 “这炼化的丹药之力也支撑不了多久,你们得快一些想出应对之策!” 杨萧萧蹙眉一想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徐儒,你不是爱胡乱攻击嘛!” 徐二狗一脸歉意,“我的亲姐,这时候你就别挖苦我了,我知道你最机智,主意最多最可靠,快想想办法!” “没开玩笑,我们的办法就是把你丢出去,然后你就撒开手攻击!” “没开玩笑?”徐二狗看着周围已经围得密密麻麻的护卫虫眼里满是震惊,“不是你瞧瞧这,我这一出去不得立刻从美男子变成白骨夫人了?” 徐二狗虽还蒙在鼓里可是李木木却很快理解了杨萧萧的想法。 “二狗,准备好了吗?” 徐二狗差点脱口而出一句“时刻准备着”! “准备什么?我就算有罪也该王法来审判,不至于死刑立刻执行吧!” 他话还没说完李木木却已经操控秘法将其排挤出去。 “不是,李木木你来真的!你他娘妻管严是吧,媳妇说啥你做啥,兄弟说啥你反着来!” 徐二狗嘴里虽然不停着咒骂,可是当下的情形却不允许他有丝毫松懈。 银枪法相如擎天柱环身一转,数不清的护卫虫纷纷落入河水之中。 相较于一般的浮光虫,护卫虫的数量已经算得上极少,可是此刻却仍将徐二狗紧紧包围在中间。 他只能一刻不停地以银枪被动防御着。 支撑数息之后被围困地憋屈的徐二狗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怒火。 “围围围,我是你爹能帮你找老婆还是你妈能给你喂奶呀!” 盛怒之下,武圣意志当即完全激发。 枪上之意骤减,拳上之势暴涨。 “你妈!对了,小爷惹不起你们这些熊孩子那就只能找你们的妈讲讲道理了!” 徐二狗的目光随即落到满身流光溢彩的母虫身上。 一拳轰然落下。 原本就有些不稳的空间在强大的拳势之下已然寸寸崩裂。 “撼山拳!” 话还未出口,拳已经落下。 这是他从撼山拳谱第一页上悟出的第一拳,威力虽不及之前所修习的家族秘传之技,可是胜在用起来格外得心应手,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 护卫虫也感受到了母虫受到威胁,于是迅速脱离徐二狗盘旋交织地涌向母虫周围。 数十道虫墙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徐二狗的拳势之前依次形成。 拳势崩穿最前面的近十道虫墙之后已完全没有了再进一步的气势。 “我去,这忠诚度这执行力,皇宫里的死士都自愧不如!” 一拳不成徐二狗当即一转银枪幻化出千百枪影。 呼啦啦,银白枪影纷纷落下似是疾风骤雨吹落一山梨花雨。 死去的护卫虫有一部分并未落于河流之上而是落在母虫的躯体上。 奇异的光彩此刻愈发腰耀眼。 死去的护卫虫竟然又活了过来。 徐二狗瞳孔一震,“死而复生,打不过玩赖的是吧!” 一边说着他却早已向李木木原本站着的地方飞去,“木子,木子哥我错了,下次我一定不再毛毛躁躁。” 护卫虫凝聚成团又乌泱泱向他蜂拥而来。 “嫂子开门,我是我哥,不是,我是说你劝劝我哥!” 无人回应…… 徐二狗急了,各种枪法拳法不要钱一样胡乱轰出,不稳定的虚空终于完全支撑不住而崩塌开来。 破碎的虚空中忽然掉出来几个人。 徐二狗与几人目光相对。 “原来是你们这帮老贼暗算小爷!” “你们还要点脸吗?一大把年纪还搞这些扔骨头骗狗翻墙偷情的事情!” 他一腔怒火正无处宣泄,此刻有了目标骂得更是肆无忌惮! 山南一脸阴沉,本来凭借一门上等的隐匿秘法在不稳定的虚空中勉强藏身,却没想到徐二狗一番狂轰滥炸竟然将虚空搅动地完全呆不住。 而这也正是杨萧萧想要的效果。 她知道附近虚空中藏有人,而且她笃定他们的隐匿之法绝对比不上李木木的龟息遁山。 一切如她所料。 徐二狗还想继续骂却被一股力量强行拽走。 忽然丢失目标的护卫虫立即转头扑向山南等人。 山南见到徐二狗倏尔消失不禁开骂。 “见鬼!这破烂虚空怎么会还能藏人!” 第367章 妙道生机的渊源 一盏血灯祭出,原本狂暴的护卫虫竟也陆续停止了攻势。 危机虽然暂时得到缓解,不过看着鬼血灯盏之中的灯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锐减,山南脸上并没有丝毫悦色。 他虽然明知会找寻无果可是却还是忍不住以强悍的神识探测着周围的气息波动,想要从此间发现李木木几人的一些蛛丝马迹。 可是连浮光虫都能骗过的隐匿之法他又岂有轻易发现的道理。 “这地待不住太久,所有人尽快脱围!” “可是这虫子怎么办,您不是说这是一桩可遇不可求的大机缘吗?” 山南虽是生气却仍极力克制自己,“愚蠢,有命拿的才是机缘,送命的那是陷阱!” “是,这虫子要毁掉吗?” 山南听闻此言不禁又看了一眼不断挪动的母虫。 到底是得不到就毁掉还是赌一手李木木等人也没有实力驾驭如此神奇的灵兽,他难以迅速抉择。 此处往上还能继续走,而且不知深浅尽头,两头堵人坐收渔翁之利是决然做不到的。 而且如果李木木他们真有办法控制那只母虫,往后的机缘之争必定又添一方实力强劲的对手。 可是要下定毁掉的决心他却也难以办到。 这只灵兽实在太独特,饶是他这样久处东海,见惯了奇珍异宝的大修行者也是生平仅见。 山南几乎可以想象到,一旦控制住了这只母虫他就相当于拥有了一支数量庞大却破坏力惊人的大军。 “不管它,我们先走,等后面再回来驯服它也不迟!” 山南不再犹豫,手印一变将鬼血灯盏激发到极致,血色的亮光所过之处护卫虫纷纷后退。 片刻之后,整条通道又恢复成最初的安静模样。 母虫往下挪了一些,此刻如同雕像一样一动不动。护卫虫早已各自散去,最后隐匿在绚丽光彩所不及的黑暗之处。 “二狗,你再出去一下。” “又是我?” 杨萧萧抱胸而立,一挑眉眨巴眨巴眼睛,“事情是你惹出来,你不自觉去难道还有我踹你出去?” 徐二狗一脸委屈地看着李木木。 “我也觉得萧萧姑娘说的在理。” 听到蒋贾化不合时宜插上一嘴,他当即变了一张脸,“不是,我说你一个江湖骗子,怎么哪里都有你说话的份?” “我蒋贾化从来不讲假话。” “好好好,我去还不得嘛。” 他先是从虚空中探出半边脚,“好像没有啥危险了。” 自我鼓励一番后徐二狗也是涨了一点信心,随即一整个人滑溜出虚空。 “我迟早被你们这对恩爱夫妻玩死!” 他还有一些怨气,不过更多的还是恐惧,因此话里虽有怒气却不敢声张。 徐二狗收敛气息缓缓靠近母虫。 “安全了,胆小鬼们出来吧!” 李木木第一次如此靠近母虫,越是靠近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是明显。 “萧萧,你有没有觉得这母虫身上散发的气息与妙道生机上的生命气息很是相似?” 杨萧萧之前曾用妙道生机疗伤过,因此对它磅礴到恐怖的生命气息印象极为深刻。 “的确是,他们的生命气息里有一种同根同源的味道,不过似乎又不完全一样。” 李木木点点头,对于杨萧萧的看法他很是认可。 妙道生机的生命气息更倾向于治愈,而母虫的生命气息则偏向于生育繁衍。 “刚刚你们说的妙道生机是玄奇子遗留的那个神奇法宝?” 蒋贾化语气中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激动,“能不能给我看看!” 李木木也没有藏着掖着,转动手上的机械纳戒后散发着强大气息的妙道生机立即出现在其掌心。 如同普通树皮一样的妙道生机像是一束强光将蒋贾化的眼睛完全照亮。 “真的是它,而且还是原体!” 蒋贾化颤颤巍巍地将其捧在手心,“师傅之前给我看过一个仿制品,那是帝子洲上那位五境天人亲自炼制的,当时我已经觉得那是人间绝品。想不到今日还有机会见到其原体。” 他有些激动地看着安静躺在河里的母虫,“我原本还在担心没办法轻易驯服这母虫,不过如今有妙道生机,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说话间他轻车熟路地催动手中的妙道生机。 只见一片翠绿的光芒迅速笼罩到母虫身上,紧接着绿光越来越浓,直至完全将母虫包裹成一个巨大的绿茧。 “这就成了?” 徐二狗眉头一皱有些不相信。 “是的。” “那些人费劲巴拉搞半天不成的事情就这么轻易解决了?” 蒋贾化非常肯定地点点头,“要是没有这玄奇子的遗宝,就算五境大能亲至也不免要费一番大功夫,不过有这东西在就另当别论了。” 他继而转身向李木木,有些难为情开口,“木木哥,这妙道生机能不能与我交换?” “我知道这虽然是一个很不合理的请求,可是我真的非常非常需要它。” 话说到这里他不免又多瞧了几眼李木木脸上表情的变化。 “这东西似乎很契合你们修医道的人。” 蒋贾化见到李木木没有直接拒绝知道还有一线可能,于是压着激动的心情为李木木等人解释起来。 “据我所知,玄奇子受过一次极其严重的伤害。” 他刚想卖个关子却被李木木一语道破,“他的气海丹田曾经被彻底摧毁过!” “你知道这件事情?”蒋贾化先是一惊不过很快释然,“也是,毕竟你都有机缘获得他的遗宝,你知道关于他的一些秘闻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你应该不知道他的气海丹田是如何被摧毁的。” 李木木确实不知。 他所能看到的记忆碎片并不是完整地,因此也只知道个大概。 蒋贾化故作神秘道:“他是被一柄专破修士气海丹田的神剑所伤,这柄剑我猜的不错的话你一定见过。” 他语速极快,生怕李木木不给他任何卖关子的机会。 “九剑之一的雪肤神剑?” 蒋贾化重重点点头,“正是雪肤!” 他的目光偏向一旁的杨萧萧,“我先前就看到,萧萧姐所使用的是九剑中的花貌与鸟声之剑。” 杨萧萧不禁感叹道:“你们修医道的见识还真是难以言说。” 蒋贾化略有些骄傲,“没办法,师傅说了我们既然选择走医道就是选择了与死神争宠,谁也不知道下一次遇见的患者是什么情况,因此平日里什么杂七杂八的都要有所了解。” “那你知不知道修复气海丹田的方法?” 面对杨萧萧冷不丁的一问蒋贾化却显得早有所料一样从容。 “我想这话应该是替木木哥问的吧。” 他露出一个本尊早已看透一切都得意笑容,“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出木木哥的气海丹田被雪肤神剑摧毁了。”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蒋贾化一脸认真解释道:“被雪肤神剑所伤的气海丹田之所以没有再生的可能,是因为它在摧毁气海的同时会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破碎剑意。” “破碎剑意?” “正是,就像雪花一样,就算气海能勉强再生也逃不掉破碎的结局。” “所以就是真的没有任何解决办法?” 蒋贾化又认真摇摇头,“没有,至少在我的认知里没有过。” 他目光转回李木木身上,“不过我想木木哥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而且我要是没看错,你使用的应该是与玄奇子类似的于识海中再开辟气海的办法。” “这是一个好办法,真不知道玄奇子当时是怎么想到这样一出奇招的,了不起,真是了不起的人物。” 蒋贾化一边感叹一边低头欣赏着手上的妙道生机。 第368章 长河尽头有起源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妙道生机其实不能说是玄奇子炼制的法宝。” 他细细感受着上面磅礴的生命气息,“这原本是【星空母树】之上剥落的一块树皮,它上面的生命气息正是母树赋予的。” 徐二狗有些不解,他毕竟也是世家出身,所知道的秘闻不像李木木一样贫瘠匮乏,可是【星空母树】这个名字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蒋贾化见到所有人都是一副从未听闻此事,不过还挺有趣,暂且听你扯皮的古怪表情,心里也怕又起误会,于是赶忙开口解释起来。 “星空母树还有一个名字你们一定都听说过——起源古树!” 在典籍记载中,起源古树是此方世界的奇点。 一切的物质都从起源古树上生出,一切的大道法则最初都由它衍化。 除了李木木之外,所有人听到这个名字都变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就连他肩膀上的海大都吱吱吱地手舞足蹈起来表示自己听懂了。 徐二狗看着李木木茫然的脸上又添一抹忧伤,心里忽然一乐,不禁开口取笑起来。 “木木,你小子世界启蒙教育好像很糟糕呀!”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且猥琐异样的表情,“该不会朱先生上启蒙课的时候你偷偷去哪家漂亮姑娘家开启别的启蒙教育吧?” 李木木一脸无奈,想起自己好久没有踹过徐二狗,忽然来了兴趣,一脚踹出差点没把他踹进河里。 “你看,你又急!” 徐二狗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细腻砂砾,嘴里骂骂咧咧不停。 “我建议你们两口子以后多生几个小崽子,组成一个蹴鞠队,别埋没了这脚上的天赋。” 见到妙道生机的蒋贾化心情大好,此刻也难得露出笑容。 “起源古树究竟是什么样的?” 李木木想起玄奇子记忆碎片中的那棵长在走马峰上的参天大树,心里猜测那或许就是起源古树。 毕竟妙道生机就是从上面剥落的。 杨萧萧摇摇头抢答道:“记载之中起源古树并没有一个定形,根据见过的大能口述,它在不同的人眼中显化的形象的确差别极大。” “除了都是一棵树!” 徐二狗冷不丁打岔一句。 李木木刚想再给他一脚却听得徐二狗提前哎哟了一声。 “你可别想着碰瓷,我还没踢呢!” “不是。”徐二狗将自己的双手摆在自己面前,接着母虫茧上强烈的绿光,他看到自己的手上竟流出了黑血。 黑色的血虽然是强烈绿光下的色彩变异,可是流血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大境巅峰武夫的躯体强硬程度堪比体质变态的魔族,别说是寻常凡兵铁剑,就算是低阶的法宝也轻易破不开。 可是他竟然被一把如同细盐一般的砂石所割伤。 “是不是不小心碰到大能对战遗落的圣兵碎渣?” 徐二狗忙将血渍在衣服上擦了擦又小心翼翼地重新捧起一抔细砂。 “不对,这东西不简单!”他边说着已经将其递到李木木面前,“你们看看,这上面是不是有一股空间法则的味道?” 几人也围了上来。 蒋贾化率先开口道:“没错,是空间法则,而且还是悠久岁月之前的空间。” “悠久岁月之前的空间剥落的碎片竟然能保存至此!” 惊喜之余他也忙俯身捧起最近的一抔,不过其上蕴含的远古空间法则却远比徐二狗取自河流边缘的细砂要稀薄许多。 他如此一想当即跑到河边小心挖出一小撮细砂,“果然只有岸边的那一部分才蕴含法则之力。” 杨萧萧想起李木木之前让她沿路布下具有沟通时间法则法阵的行为。 “这上面不仅有空间法则,还有时间法则。”她转头看着李木木,“是吧,木木?” 李木木接过一些细砂,“我原本也不确定,只是心里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后来我想起来它与我在起源山下那处弟子试炼洞天里遇见的时间长河有些许相似。” 想到这里李木木识海中莫名出现一个身影。 在那泛着星光的长河之上,一叶孤舟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小船之上,一个渔翁端坐在船头。 他虽然穿着蓑衣戴着渔翁竹叶帽,可是手里却没有鱼竿。 船篷上,一个紫红色的酒葫芦随着小船有节奏地摇摆着,渔翁的屁股下一柄木剑静静地躺着。 这是李木木初次遇见那个怪人。 第二次遇见是在梦里,那时候还在魔域境内。 李木木仍记得那一夜他贪嘴饮下许多【江上清风】,尔后酩酊大醉。 夜里大雨,醉中他忽得一梦,梦中原是只有一江一船一人。 蓑衣蓑笠枕竹剑,不钓凡鱼钓人间。 后来船中忽然多了一个捧着一本旧书的红篷妇人。 船头豆丁灯微微亮,炉上绿蚁新醅酒正香。 那时的他既是梦中又是醉中,因此只觉得那画面似前世痴痴、似当世沉醉、似来世迷离…… 可是现在历经这许多事情,他已经知道,端坐在飘荡于时间长河之上的渔船里的怪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位入了飘渺之境的绝世大能——执剑道人。 而且他身下压的那把剑,就是他之前使用的竹剑! 庞杂的记忆翻涌而来将李木木倒扣在过往记忆的海浪之下,一时间他坚定的心神竟出现了强烈的波动。 “木木,你怎么了?” 杨萧萧见到他许久没有反应忙摇了摇他的身体。 “没什么。” 李木木回过神后略有忌惮地看了一眼手心的细砂。 “真的没事?” 杨萧萧还是有些担心,自从李木木重新修炼魔功之后她总有一种极为强烈的不安。 这份不安的来源正是她体内封印着的东西。 “真没事。”李木木傻傻一笑,“刚刚我们说到细砂里不仅蕴含空间法则甚至还有时间法则是吧。” “真的好像!”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另一个与之毫不相关的念头却在他的识海中挥之不去。 “杨萧萧与船里那个捧着一卷旧书的红篷妇人实在太像了。” 不过这些话他没有选择说出来,他转而说出自己对于此方空间的大致猜测。 面前的河流气息道韵上虽然与真正的时间长河有着天壤之别,不过必然存在某种渊源。 结合其余人之前的信息,他甚至大胆推测在这河流的尽头或许有一种与起源古树关系密切的东西。 或许是空间法则,或许是生命法则,甚至可能是更深一层的时间法则。 听到李木木有理有据的猜测之后,其余人的呼吸都明显急促起来。 起源古树,那可是传说修士只有在破入五境的一刹那才有机会碰见的神奇东西。 正在他们肆意想象之时,周围又响起一连串的怪声。 像是黑夜里有人在有条不紊地撕着柔软的丝帛。 蒋贾化盯着河里绿色的大茧,有些激动道:“不用担心,是母虫要破茧而出了!” “它是要变成蝴蝶吗?” 徐二狗又冷不丁一问。 “应该是会跟浮光虫一样长出翅膀。” “那他的繁衍能力不会消失吧?” 蒋贾化肯定回应道:“绝对不会!” 丝帛裂开的声音越来越响,也越来越密集。 绿光陡然爆开,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失明状态。 不过神识没有被遮蔽,他们仍能感受到一股磅礴到难以言说的生命气息铺天盖地卷来。 眼里恢复光明后,一只闪着绚丽光彩的浮光虫扑着翅膀悬停在蒋贾化面前。 它只有拇指大小,可是上面的生命气息却不弱于妙道生机。 “这是成功驯服了?” 徐二狗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在他的印象中,御兽宗门中的人要想驯服一只灵兽无不是耗费无数时间心血才能成功。 再不济也得给人家打入一缕灵魂烙印,让它不敢背叛。 “这不合理吧?”徐二狗右手轻托下巴,作出一个思考的动作,“这么容易驯服,该不会是个轻浮女吧?” 李木木肩膀上的海大发出吱吱的抗议之声,毕竟他也是很轻易就与李木木缔结了契约。 徐二狗见状笑道:“小猴子你别误会,我说她是渣女,没说你是渣男,别瞎激动。” 他还在那傻笑,浮光虫母虫却忽然一口咬向他的脖子。 徐二狗疼得嗷嗷直叫,“不是,你怎么也听得懂人话!” 第369章 琉璃净土有玄机 徐二狗沿路捡了几大袋砂砾。 蒋贾化已经告诉过他,这些砂砾虽然蕴含着空间与时间法则,不过却没办法感悟,因此只是一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不过徐二狗却坚持认为这些东西就是宝贝,说不定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还能发挥出至关重要的作用。 用他的原话说就是,“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前人感悟得了说明它有被感悟的机会,现在感悟不了并不能代表以后感悟不了……” 他说了一大堆道理,蒋贾化也不与他争执,只是无奈地小手一摊,“随你吧,你开心就好。” 可是徐二狗一点也不开心,恰恰相反,他正是因为不开心所以才想着捞些好处,总不至于太吃亏了。 这你说的线索是他发现的,原本说好的这份机缘归他,不曾想母虫只与拥有妙道生机的人亲近。 而妙道生机则被李木木赠予了蒋贾化。 徐二狗实在想不明白,妙道生机这样的奇宝李木木就因为一句接个善缘说送人就送人。 最主要的是送的还是别人。 他越想越气,索性连沙砾也不收了,一言不发跟在队伍后头。 往上走了许久,没有浮光虫的河流是一片黑暗,也没有强烈的生命气息流出,就如同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河。 “乌漆嘛黑的,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徐二狗话里还是有些怨气,李木木也知道爱宝如命的徐二狗由于失去母虫这份机缘的原因有些积怨,才想着开口宽慰他两句,却见肩上的海大忽然跳了出去。 它身形胀大许多,一身红毛烈火一般熊熊燃烧起来,幽暗的空间当即明亮了一大片。 通过缔结契约,李木木也第一时间知道了海大所见所想。 “都小心,海大感知到前面又一股不祥气息!” 至于什么是不祥李木木也不知道,从海大的共享中他只能看到一片诡异的黑雾。 它如同一朵游荡于浅黑夜幕下的浓重黑云,就算在一片漆黑的空间里它仍是极为明显。 黑雾的气息十分诡异,饶是李木木以四境神识探查也完全感应不到,就好像它并不是这一个世界的东西一样。 “什么也没有呀?” 徐二狗终于说出了堵在所有人嗓子眼里的话,连同李木木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李木木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可怕又合理的猜想。 “此地与时间法则关系密切,我们之所以看不见那所谓的诡异不祥,会不会是因为它本就不属于这一方时空?” 问出此话的是杨萧萧,她仿佛洞悉了李木木的所有心意。 “极有可能!”蒋贾化也认真起来,“在时间法则浓烈的地方往往会出现时间乱流,而空间法则浓郁的地方则容易产生空间扭曲。” 他联想到河流岸边那些蕴含着时空双法则的砂砾,“我们刚才遇见的那些砂砾极有可能是时空不断破碎重组遗落的。” “我们还继续向前吗?” 蒋贾化并不是一个冒险主义者,他是走医道的,生死全在抉择之间,因此他这一路走来每一步都在求稳。 “我想知道如果继续向前会遇见什么?” 听到杨萧萧的话,他短暂沉默了一会方才认真道:“也许是上古邪魔,也可能是远古飞仙,总之没有一个是如今的我们所能应付的!” “这么恐怖?” 徐二狗有些吃惊,“这些东西不都是传说中的玩意吗?千万年流传着他们的传说也不见有谁真的见过。” “徐儒,你怕了?” 杨萧萧知道徐二狗如今是纠结于进退,因此以玩笑的口味刺激着他。 “若是怕了,我们现在就转身离开,里面的机缘或许与我们这些喽啰无缘吧。” “什么叫怕!”徐二狗挺起胸膛歪着脸傲娇道:“我这不是为你们担心嘛。” “既然你们要进去,我作为咱们之中最强的自然不会丢下你们不管。” “管他什么祥与不祥的,要是碍着小爷找宝贝,看我不把它打出翔来!” 杨萧萧拍掌肯定道:“果然够霸气,那就由你去探探路吧。” 徐二狗双眼一瞪:“有没有搞错,怎么又是我?” 杨萧萧盈盈一笑,“谁叫你是我们之中最强的。” “我怎么感觉小爷我又被你们小两口算计了呢?” 徐二狗嘟囔了一句却没有拒绝。 一生好强的他就算是死,就算是跳进河里喂浮光虫也不会自己驳自己的话,那无异于自己打自己的脸。 “行吧,我去就我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取出银枪攥在手中一步一停擦着李木木的肩膀缓缓向前。 李木木一把拉住他,“你别去!” 徐二狗一脸劫后余生的欣喜,“怎么,这时候会担心担心我了?” 李木木撇了撇嘴,“不是,我是怕你毛手毛脚又惹出事来。” “我还是去吧。” 徐二狗装出一脸失去活着的信心的哭丧表情,“反正我活着也是碍你们的眼。” 李木木一脸无奈,右手伸直,一巴掌将他抽回自己身后。 “海大,你去。” 海大点点头,两只眼睛里立即迸射出两道耀眼的金光。 前方一切当即明亮起来,连同河水都可见潺潺波纹。 “什么玩意!” 在周围一切都照亮之时,徐二狗忽然怪叫一声。 其余人先是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回过神来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 河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巨大的涟漪在一层层向外扩散。 “看见什么了!” “他娘的,刚刚河里面有一个人在盯着我们!” “你确定是人?” 蒋贾化胆子有点小,此时竟然有些渗人。 “不确定,只看到一个黑影。” 李木木的心开始有些乱了起来,“先暂时不去管他,我们把前路摸索出来再说。” 海大没有受到影响继续向前。 他的面前虽然还是什么东西也没有,不过识海之中的那道黑影却越来越清晰。 “是另一只海雾兽?” 通过共享神识,李木木也是第一时间看清了那团不祥黑气的真实模样。 也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只黑色的海雾兽似乎也发现了海大。 它癫狂一般咆哮起来,“跑,快跑,不要待在这里!” “这里不是时空的源头,这里是不祥的源头!” 它咆哮着冲向海大,可是却如同虚无一样穿透了海大的身体。 他们虽然因为时空扭曲的原因构建了微妙的联系,可是毕竟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产生不了实质性的影响。 “快点离开吧,不要再向前了!” 说完它立即融入无尽的黑暗之中,最后连不祥的气息也全然消失不见。 海大没有再继续向前,作为同族,他能感受到刚刚所见不是简单的幻象。 他回过头看向身后的李木木,李木木也看着他。 “继续走吧!” 这一次李木木没有问其他的意见,不过他已经问过了自己的本心。 他与海大精神互通,自然察觉到了海大见到那黑色海雾兽时内心深处泛起的涟漪。 往前,黑暗空间倏尔化作琉璃世界。 周围的一切都是一尘不染的透明,连同光都泛着一股不容玷污的神圣光辉。 “我的老天爷,这也太壮观了!”徐二狗由衷感叹,他的确没有见过这样庄严美丽的世界,就好像忽然来到了药师琉璃光的佛国净土一般。 李木木却满心疑惑,这与他所预料的完全相反。他原以为所谓不祥的起源一定是无端无尽的肮脏邪恶世界。 徐二狗本着贼不走空的探宝精神四处闲逛起来。 “木木,你来!” 没走多远他又怪叫了一声。 “什么事?” “你来看,这是不是你的木剑?” 第370章 无始之地遇亥伥 李木木怎么也没想到,他与自己的竹剑会在这样的环境下重逢。 “起始,无始之地?” 在见到竹剑的一霎那,李木木立即想起剑灵前辈离去前所说的话。 他说他与祁鳞要去大道起始的地方——无始之地。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这里就是无始之地!” “无始之地?你是说这里是大道起源的无始之地?” 李木木强压着内心的激动看向地上的竹剑,“没错,这里就是大道起源的地方!” 他简单扼要地将剑灵离去前的事情与其余人粗略讲述了一番。 蒋贾化也是激动不已,“怪不得这里会出现生命气息如此强烈的浮光虫。” “那我们岂不是有机会见到传说中的起源古树?” 一听到有大宝贝,徐二狗的眼睛立即明亮起来。 李木木俯身去捡地上的竹剑。 竹剑还是原来竹剑,只凭肉眼却看不出任何差别,而且捡起来以后也没有出现任何变故。 “剑灵前辈!” 李木木尝试与竹剑的剑灵重新建立联系,可是剑灵的气息却仿佛消失了一般。 他没有再去与剑鞘的器灵沟通,因为上面也探查不到祁鳞的气息。 “是陷入沉睡了吗?这些年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数不清的疑惑爬上李木木心头。 握着熟悉的剑,李木木习惯性得摩挲起来。 那种久违的熟悉感让他感到很是愉悦又有些忐忑,就像是离家多年的游子刚刚回到久违的家乡。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忘记了所有来烦恼。 不过他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 剑鞘上多了三道极浅却又极长的划痕。 他确信原本的剑鞘上绝对没有任何划痕。 祁鳞所寄身的这剑鞘曾被他当做“玩具”伴在身边十几年,其上几乎每一条花纹他都再清楚不过。 李木木迅速低头去看,那划痕不似刀枪剑戟留下的痕迹而像是爪印。 他如今已经知道,竹剑的剑身与剑鞘所用材料都不是凡品,能在上面留下痕迹的凶兽至少也在五境左右。 “是你的剑吗?” 徐二狗看出李木木的情绪有些不对。 “是。” 李木木没有多说默默取出一条布条将木剑挂在腰间。 还是熟悉的地方,还是熟悉手感,只是没有剑灵以后缺了一点灵气。 “谁!出来!” 来字还未出口,紫青剑丸却早已化作两道流光飞速划过洁白圣洁的空间。 其余人也警觉起来。 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没有人能看清他的模样,最后眼里只剩下一束流过白布而不散的墨迹。 “装神弄鬼!” 木剑的事情对他的情绪波动有着不小的影响,因此他有一些不知根源的怒气。 草木剑诀陡然运转,通过吞噬而来的气血修为转瞬凝成一团,道藏古碑上的青莲剑纹齐齐亮起。 四境神识在强大修为的加持下立即覆盖方圆数十里范围。 黑影的气息还未逃出这个范围当即被他捕捉到,紫青双剑刹那而至化作紫青剑网将其困在其中。 李木木身形已动,海大与他有神识联系知道已经捉到人,于是也紧随其后。 此去十三里,耗时却有十息。 李木木如今的状态,按道理来说全力之下不会耗费如此时间。 不过他急着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一时也没有多疑。 十息之后李木木抵达剑网之前,里面只有一只小猴子,模样与海大竟有几分相似。 “木木,小心!”徐二狗等人此时也已经追了上来,“我在河里看到的那个鬼东西就是这玩意!” 李木木眉头一皱,“海大,这是你的同族?” 缔结契约之后的神识沟通比正常说话要及时而准确,并且得到反馈的速度也极快。 “是又不是?” 对于海大的这个不确定的答案他也是有些头疼。 不过后续的信息很快涌入他的识海之中。 原来海雾兽虽然极为强大,可是在偌大的海域之中却并非无敌。其中就有一种叫亥伥的海兽敢将海雾兽作为食物。 而且亥伥有一个癖好,他每吃掉一个食物就会幻化成食物生前的样子。 李木木心中一厌,紫青剑网立即随着心意变化收缩成一个圆球欲要将其绞杀成碎屑。 亥伥本是侧对这李木木等人,此时它却忽然转过头来对着他们露出一个极渗人诡笑。 “不对,有问题!” 杨萧萧阵法造诣不俗,她在来的时候就已经敏锐察觉到此方时间的流速与空间不成正比。 她原以为是此地触及时间法则本源才有这等异象。 不过当她看见亥伥那奸计得逞一样的诡笑时她才回过神来。 紫青剑网又缩小成剑丸的大小,不过在这之前亥伥却先一步消失。 众人的耳中又响起那一连串熟悉而古怪的蛤蚧叫声。 叫声由远及近,眨眼间,一只巨大的蛤蚧出现在众人面前。 它通体黝黑,身长数十丈,一双眼睛如灯笼般硕大,透着丝丝寒意。 “不好,这是亥伥的本体!”杨萧萧失声喊道。 亥伥张牙舞爪地向众人扑来,口中喷出黑色的火焰。 众人急忙闪避,李木木施展剑法,紫青双剑密集如雨形成一道剑气长墙,试图抵挡亥伥的攻击。 然而,亥伥的实力超乎想象,它轻易地突破了李木木的防线,继续追杀其他人。 在关键时刻,海大挺身而出,他张开嘴巴,一股强大的吸力喷涌而出,将亥伥紧紧吸住。 只见亥伥的身体不断膨胀,眼看就要爆炸。 千钧一发之际,李木木一跃而起,紫青双剑游蛇灵走于亥伥周围,腰间竹剑惊龙腾渊一闪而出。 剑光闪过,亥伥发出一声惨叫,身体炸裂开来。 “死了?” 徐二狗不可置信,亥伥方才迸发出来气势丝毫不弱于之前遇见的山南。 连李木木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不对!” 这个信号是海大共享给李木木的。 危机,强烈的危机感遍及全身。 只见破碎亥伥破碎的血雾还没有落到地上忽然化作一张巨口将海大一口吞下。 “海大!”李木木焦急出声,剑气长虹,人如飞燕疾速扑身护向海大。 可是他还是晚了一步,漆黑的雾气已经将海大完全包裹成一个玄色雾气蛋。 危机更加强烈,而且还衍生出一股深入骨髓的痛觉。 这股令人几乎晕眩的痛觉李木木并不陌生,在海眼之中,只恢复到初境的他被天血魔王洞穿胸膛时就是这种感觉。 如今这感觉是海大通过契约传递给他的,也就是说黑雾中的海大正经受破体断骨之痛。 “怎么回事?”徐二狗有些不知所措。 蒋贾化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这只亥伥跟你那变异的海雾兽一样具有吞噬能力,他是想通过吞噬海雾兽强化自身。” 徐二狗义愤填膺道:“他娘的,敢情那畜生从我们进入这里就开始算计我们!” 李木木的三把剑仍在全力攻击着黑雾,不过却都是枯叶落流水,不起丁点涟漪。 “没用的!”杨萧萧无奈道:“你们应该也察觉到了,我们是开始的地方来到这里用的时间与我们的速度不相符。” “我原先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现在看来与那亥伥的吞噬能力有关。” 徐二狗惊愕道:“你该不会说它能够吞噬时间吧!” “不是,我想是能够吞噬空间,而它如此处心积虑因我们到此就是想要吞噬海大以进化到足以吞噬时间!” 李木木识海中的痛感已经逐渐减轻,或者准确说是因为海大的意识已经模糊,因此感受到的痛感也不再那么强烈。 紫青双剑化作剑丸落于掌上,竹剑也轻轻飞回掌心。 李木木回头深情看了一眼杨萧萧,随即决然向着那一团具有吞噬能力的黑雾走去。 杨萧萧很想说,可是在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所有的话又都堵在喉咙之中。 “你去会死的!” 蒋贾化是一个理性的人,他知道李木木要干什么,可是他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干。 救人没错,为救人而死却不在他能理解的范围之内。 问心无愧,既行无悔,李木木没有多说,只是在风中留下淡淡的一句,“我不去,他会死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 第371章 心意相通擒亥伥 似乎是感受到李木木的想法,海大的意识又逐渐清醒起来。 他没有矫情地让李木木别来相救而是迅速将一切有用的信息共享给对方。 紫青剑丸如陀螺一样高速运转护在周围,李木木随即跨入黑雾之中。 在他进入黑雾以后,杨萧萧也迈开步子。 “萧萧,你别也做傻事!”徐二狗收起银枪拦在她面前。 杨萧萧则是一脸平静,甚至带着一抹常常挂在脸上的浅笑。 “放心,我不是李木木那个直脑筋,不会傻傻走进去的。”她一把拉开徐二狗,“不过他既然选择进去了,我们在外面也该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黑雾之中,一个怪笑随即传入李木木的耳中,“找死的人我见过不少,像你这样急着送死的却不常见。” 这是一个阴柔的男人的声音,与之前遇见的王怜水有些相似。 “原来你已经开了灵智。” 李木木语气冷淡,而神识则一边在浓稠的黑雾之中探索一边与海大沟通着信息。 亥伥冷笑一声,“你们圣裔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自大。” “看来在我们一进入这里时你就已经盯上我们了!” 李木木一边敷衍一边向海大的方向靠近。 亥伥语气中有些得意,“何止,看在你们是将死之人的份上我也不瞒你说,你们还没进入这里时我就已经盯上你们了!” 李木木听到亥伥那么说非但没有任何惊讶,反而是验证了他心中的猜想。 在他第二次听到蛤蚧的声音时他已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当那个奇怪的声音第三次响起来时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只有下半身的鲛人。 想起他一连串反常的行为,甚至能联想到郭万里所写的修行日志里的一些怪事。 “正月十七,夜里炼气时腹痛难忍,那奇异物种疗伤效果不知为何忽然大减,或许是药效免疫了,修行一途果然磨难不断。” 李木木在知道亥伥有模仿猎物的本领后几乎笃定那只有一半身体的鲛人就是也是一只亥伥。 如今他混入鲛骨长城之内必然会再造杀孽,不过李木木此时却没有闲工夫去管这些事情。 “哦?” 他佯装自己还是被蒙在鼓里,接着又以捧杀的口吻赞叹,“想不到你竟然还有这等神通?” 通过与海大的沟通,李木木知道这只亥伥性子里有一些自恋,所以故意说一些它喜欢的话转移其注意力。 “那是当然,我的神通大到你没办法想象!” “不就是吞噬能力吗?” 李木木一捧一踩不断拉扯着亥伥的情绪,不过他故意不提及海大的吞噬能力,以免引起亥伥的过分关注。 “你小瞧我的吞噬能力?”亥伥果然有些激动,连吞噬海大的节奏都不禁缓慢了许多。 “我这吞噬能力可是受了本源之力熏陶才变异出来的,又岂是普通的吞噬可以比拟?” “等我吞噬了这只海雾兽,我足以吞噬时间,到那时,就算是四境巅峰修士又能奈我何!” 它畅想着自己光明的未来不禁有些激动,不过注意力也随即落在海大身上。 李木木此刻离海大只有一步之遥。 “人类,你想干什么!” 李木木不再犹豫,紫青剑丸离身两臂,旋转速度更快几分,最后直接形成一个隔绝一切的紫青剑丸。 “圣裔果然还是这般阴险!”亥伥大怒,浓黑的雾气立即旋转着包裹向紫青剑丸。 “不过这一切都是徒劳,在我的世界中我即是主宰!” 亥伥的话并不是乱说,紫青剑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被吞噬着。 李木木迅速查探了海大的伤势,他发现其体内还残留着亥伥的吞噬之力。 “这吞噬之力果然非同一般。” 不过他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冒险却又可能有效的办法。 “海大,待会我缠住他之后你第一时间逃出去,知道吗?” 海大没有拒绝,他只回应给李木木一个“多加小心”的信息。 他似乎不喜欢拒绝别人。就像当时在红窑坊下时,娲娲姐只是跟他说跟着李木木有机会获得大机缘他就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与李木木缔结契约。 草木剑诀暗暗运转,猝不及防之间,李木木将紫青剑丸的防御忽然撤去。 亥伥完全没有意料到李木木会搞这么一手也是手足无措。 恐怖的吞噬黑气失了力立即倾泻在李木木身上。 竹剑蓄力已久,灵光一闪间已然破空而去。 黑气出现了一个豁口,海大与李木木心意相通立即对着缺口急速飞去! 眼看着海大就要脱离黑气的笼罩范围,却见另一股吞噬黑气以快到不可思的速度拦在其面前。 “你们还是太天真了!我早就与你说过,在我的世界里我就是主宰!” 亥伥既是得意又是兴奋,连说出的话都带着一点颤音。 空间里传来李木木的一声冷笑,“你,错了!” 只见原本已经破空而去的竹剑悄然立于海大与吞噬黑气之前。 时空随即出现了一刹那的停滞,也正是这极短的停滞给海大赢得的了逃出的机会。 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走了,亥伥的得意与兴奋立即转变成不可置信与愤怒。 “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吞噬他面前的空间,这世上没有东西会比我更快!他是怎么逃出去的!” 它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总有东西比你吞噬空间得来的速度更快!” 李木木的语气里在没有任何的恭维,反而是与之截然相反的不屑与轻蔑。 这种变化让渴望被人认可,喜欢被人崇拜的亥伥一时难以接受。 他幻化出本相幽怨地盯着李木木。 “这不可能,你这个二境的小子连三境的时空法则都没有资格触及,怎么会有控制时间的手段?” 李木木又是一番冷言嘲讽道:“看来你的同伴并没有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亥伥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惊讶,“这件事情你知道?” “我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而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你方才说我们圣裔一个比一个自大,可是相较于你这样半知半解还自以为是的畜生我们可配不上自大这个虚名!” 亥伥的自尊心此刻彻底破碎了。 “好!我今日倒要看看你这么硬的嘴能不能抗过我的吞噬能力!” “吞噬?废物技能罢了,就你这样管中窥豹的井底之蛙会把他当做宝贝!” 那一连串的怪声当即毫无征兆地响起,与之同时,成千上万的黑色锁链立即从四面八方斜插向李木木。 李木木却早有防备,寂灭剑意被他控制在一个合适的范围之内。 呼吸之间,黑色锁链如同雨林里杂乱的根须一样将李木木包裹在其中。 亥伥大喜,放声大笑道:“二境小儿简直可笑!” 它四肢弹跳落到杂乱的黑色锁链阵上,身后黑色的吞噬雾气团团包裹而来。 然而它前脚四肢刚刚稳稳落下便感受到一股超越纯粹空间法则的力量将它完全覆盖。 震惊第二次爬上亥伥的脸庞。 “说实话,你是对战过的四境里最愚蠢的一个,我都不知道像你这样的小脑仁是怎么能在东海修到四境的?” 话还未落下,亥伥就看到一个浑身流淌着黑气的青年如同魔神降临一般悬立在他前面。 这个人说话的语气与散发出的气息都与之前的李木木完全不一样。 亥伥脸上的震惊变成的恐惧,并且以极快的速度从脸上蔓延到心里。 “你是,上古邪魔!” “嗯,答对了,你这小脑瓜总算聪明起来了,那我就不担心吃起来会让自己的智商跟着降低了!” 李木木张开嘴巴露出锋利的獠牙。 “你要干什么!” 亥伥的气血修为以极快的速度灌入李木木体内! “我的气血,我的修为,我的吞噬之力!你怎么也有吞噬之力!” 恐惧变成惶恐。 亥伥立即下定决心,只见它如法炮制自爆自身。 不过这一次它是冒着神识遭受重创的代价自爆灵魂。 “砰!” 一团黑气如同被人踩到的马屁蘑菇一样爆炸开来。 “你别得意,我一定会回来复仇的!” 亥伥拖着破碎的身体丢下一句狠话就想离开,一个如同百灵鸟一样轻柔的声音却传入它的耳中。 “你要到哪里去?” 第372章 埋仙之地有奇遇 “我看你还是乖乖留下来吧!” 此话入耳,亥伥这才发现杨萧萧几人正如同看一只自己撞到树桩上的兔子一样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 “你们想干什么!” 被李木木吸走大部分气血修为之后它境界大跌,心知如此状态决然没有任何机会对抗这些人。 不过它对于自己的吞噬之力仍有自信,“凭你们就想拦住我?天真!” 下一刻它张开大嘴施展吞噬之力,虽是重伤之躯,可是它的吞噬能力仍旧惊人,这也正是它自信的来源。 周围的空间被吞噬之后,面前就会出现一个类似于空间断点的区域,进入此方区域它就能获得与缩地成寸类似的特殊能力。 然而亥伥却很快发现自己这个逆天的能力竟然也失效了。 “这怎么可能?”它很快回过神来,“我知道了,这是法阵,你们竟然提前布置了法阵!” 惊恐之色已经成了亥伥脸上的“常客”。 “你们就那么信任那个人能够对付我?” 杨萧萧浅浅笑道:“我们自然相信他,而他也相信我们。” 李木木此刻也从黑雾之中走出,身上的魔气还未完全散去,看上去就像是一只从烟囱里爬出来的猫。 “邪魔!你们圣裔竟然也与邪魔勾搭在一起!” 亥伥见到李木木后立即自心底生出一股彻底的害怕。 “废话真多!” 李木木面色阴冷,语气也是冰冷。 话音未落竹剑倏尔出现在其眉心。 “沾染邪魔之气,你们也不会有任何好结果的,起源之力一定会把你们这些邪魔歪道统统净化!” 空旷到不见任何边际的琉璃世界里只剩下这一句空荡荡的话还在越传越远。 李木木还是没有任何表情,竹剑一旋,亥伥所化的那一团黑气立即形成一个拇指大小的斑斓黑珠。 “这个你收下,炼化完应该能把被它吞噬的元气弥补回来。” 海大一跃跳到他的肩上,毫不客气将珠子收下,随即一口吞下。 “你又有所突破了。”杨萧萧脸上带笑一边说一边向李木木的方向走去。 李木木深吸了几口气平稳自己的气息后才缓缓开口,“是的,现在应该能调动与三境末流相当的天地元气了。” 杨萧萧自然也察觉到他气息里的异样,不过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相较于李木木将来会不会失心坠入魔道,她更在意他能不能在一年之内跨过四境那道门槛,从而破除猿母哀子诅咒的危机。 “那就好。” 李木木看了一眼还未完全消散的法阵,收起一身邪气对着杨萧萧温柔道:“萧萧,多亏有你。” “什么话这是,我们几个就不用感谢了?” 原本有些温情的画面硬生生被徐二狗这一句话敲得粉碎。 “想好下一步去哪了吗?”杨萧萧轻声道。 李木木认真点点头,“从这只亥伥的记忆中我大致了解了这方世界的格局,接下来我们先去化骨镜田。” “那是什么地方?” “埋仙之地!”李木木说出这几个字他自己也脸色微变。 他接着解释,“而且那里离我们现在的位置最近。” 几人听后,神情各异。杨萧萧眼神坚定,并未多说。爱宝如命的徐二狗则显得有些兴奋,仿佛对这神秘的埋仙之地充满期待。 唯有蒋贾化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有些迟疑,特别是在他察觉到李木木身上的诡异去气息之后脸上的迟疑之色更是明显。 不过最后他们一同踏上了通往埋仙之地的征程,一路上遭遇了各种奇异的景象和危险。但凭借着各自的本领和团结协作,他们顺利抵达了目的地。 眼前是一片荒芜的土地,中央矗立着一面巨大的镜子,散发着神秘的光芒。 这就是亥伥记忆里的埋骨镜田,是仙人埋骨之地。 李木木凝视着镜子,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在洪都的试炼空间里,西北星域的场景与此刻所见何其相似,就如同出自一人之手一样。 “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杨萧萧也观察到了李木木脸上的异样。 “没事,就是这地方看着太眼熟了,就像之前去过的试炼星域一样。” 杨萧萧与徐二狗对他在试炼星域里的遭遇都有所耳闻。 那地方并不简单,它最初是四极之内各族大能共同耗费巨大心血构造出来的一片宽广无垠的大世界。 此后又由各族大修士苦心维持才能保留至今。 连亲自到过的李木木都这么说,那他们之间不存在一些联系都说不过去。 蒋贾化忽然开口道:“试炼星域你进去那会儿我也进去过,只不过我没有去到西北星域而是留在中央星域。” 他说完话锋一转,“不过这方世界与试炼星域的确有一些共通之处。” 李木木目光始终不离高耸直立的巨大镜子,“其实最非同寻常的是那东西!” 其余人顺着他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镜子的确有些诡异。 见到杨萧萧与徐二狗都没有反应过来,李木木拉着他们换了一个方向看去。 “这是?” “白骨关上的【奇迹】?” 李木木点点头摊开掌心,如同一个倒锥体的【奇迹】静静悬浮其上。 四人面面相觑,心中皆是震惊不已。难道这埋仙之地与白骨关存在某种关联? 李木木暗自思忖,当初在白骨关,他也是通过【奇迹】进入了另一个与所谓仙山相对的奇妙世界。这里是否也隐藏着类似的通道呢? 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靠近镜子,试图探索其中的奥秘。 当他伸手触摸镜面时,一道光芒闪现,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眨眼间,李木木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弥漫着浓雾,隐约可见一座古老的石桥。 其他三人急忙跟了上去,但他们却被挡在了镜子之外。 “李木木!你怎么样?”杨萧萧大声呼喊。 李木木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特殊的空间。 他小心翼翼地朝着古老石桥走去,心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这座石桥与他在【奇迹】之中看到的石桥类似,不过却要宽上许多。 正在他思考要不要通过石桥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仿佛有人在低语。 他停下脚步,静心聆听,但声音却消失了。 草木剑诀运转,磅礴的天地元气立即被他调转起来。 十几里范围之内一石一土都没有逃过他四境神识的探查。 没有任何危险的信息传来,他终于下定决心踏上石桥。 与【奇迹】能看到另一面的仙山不一样的是,这座石桥之下是完全漆黑的一片。 走着走着,他来到了石桥另的一侧,他在黑暗之后发现了一扇半掩着的青铜门。 青铜门上布满了细密古老的符文,一股玄奥难言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木木轻轻推开大门,里面却只是一间阴暗的房间,摆放着各种奇怪的物品,就像是红窑镇曾亦的酒馆里那间破败房间一样。 在房间的角落,他发现了一本古怪的石头书,石书的封面上刻着一些神秘的蝌蚪符号。 书虽然是石质的,可是李木木却发现它可以被翻开。 他才翻开第一页,只见其上别无他物,只刻有一柄剑,一柄与竹剑一模一样的剑。 不过还不等他看清是怎么回事一阵七彩光芒闪过,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镜子前。 “木木,发生什么事了?” 杨萧萧见到他如同从树缝里漏下的光一样一会消失一会又忽然出现也是十分担心。 李木木没有多说,抬起手示意让他缓缓。 他定下心神,看着眼前的镜子,思考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决定再次进入那个神秘的空间,那本石书一定与竹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当他再次伸手触碰镜子时,光芒闪过,他又回到了那个弥漫着浓雾的地方。 这次,他更加谨慎地观察周围,发现石桥的尽头似乎有一丝光亮。 他朝着光亮走去,穿过浓雾,却猛然发现青铜门莫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巨大的雕像,雕像手持长剑,散发着一股难言的气息。 非但不神圣古朴反而与魔气有些相似。 这不像是人的雕像,更像是一尊邪魔。 他抬眼望去,目光不禁被雕像的一双眼睛深深吸引。 雕像也是青铜的,因为年代久远,上面的早已铜锈斑斑,李木木甚至能闻见青铜在潮湿环境下的那股独特气味。 可是那双眼睛还如同新铸的一样崭新鲜亮。而且眼睛里还有一青一紫两团光晕池鱼一般不断流转。 一股力量吸引着李木木走近雕像,突然,雕像眼中闪烁出光芒,一股吞噬力量将他吸了进去。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奇异的世界,天空中漂浮着无数岛屿,而他正站在其中一座岛上。 李木木不禁暗骂一声,“他娘的!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一个世界套着一个世界,还有完没完!” 第373章 蛊灵门的女蛊师 李木木原本也是心烦意乱,这来回的折腾让他有一种被人玩弄与鼓掌之间的挫败感。 好在他死过一次,跨过九泉之后他的心已经变得如同琉璃世界一样纯粹。 片刻之后他的心神逐渐稳定下来,随后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冷静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 与西北星域相似的荒漠,与【奇迹】相似的的巨大镜子…… 他又继续往细了想。 镜子里的石桥、石桥后是青铜门、青铜门后刻有竹剑的石书,然后青铜门又变成了青铜雕像、青铜雕像眼睛里的紫青光芒…… 最后他就莫名来到这个漂浮着无数岛屿的奇异世界。 他只感觉所有的线索就像是一张紧密的巨网将他牢牢包裹在其中,而且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方向。 灵光一闪,李木木想到了什么一样忽地抬头。 头顶上不见日月星辰也不见飞鸟浮云,有的只是一个与眼前世界一般无二的镜像世界。 “仙山世界!” 李木木差点失声喊出来。 他在【奇迹】之中看到的那方世界如今就在他的脚下。 一切混乱的线索一下子清晰起来,不过当他细细想去时又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一团浆糊一样混沌不开。 【奇迹】与仙山相对,就像是事物的阴阳两面。 他早已经知道,仙山的神圣气息能够净化怨气,可是怨气也是不死不灭的天地元气的一种。 因此怨气被净化以后没有消失,而是传入了与【奇迹】类似的阴山之中。 他原本以为这是玄奇子的手笔,可是眼前的一切已经明确告诉他,玄奇子也不过是一个受到启发的“学徒”。 仙山的对面本就存在一个“阴山”,而玄奇子炼制的【奇迹】只是一种模仿而出的产物。 他来过这里,就算来的不是这里也一定去到过类似的地方。 李木木可以猜到,玄奇子在那个地方受到了启发,随后炼制出了【奇迹】、【妙道生机】等等一系列奇物。 铜人身上斑斑锈迹似的回忆翻滚着拍入李木木的识海,思绪实在太乱,他索性什么也不去回忆。 “顺其自然吧,不过这里既然能找到与玄奇子相关的线索,那么或许就有开辟第二识海的秘密。” 李木木如此想着立即学着徐二狗寻觅其宝藏来。 这里的岛屿全都是漂浮在半空中,底下是连成一片的灰白的云。 岛屿的体积普遍不大,不过又给人一种奇怪得难以言说的感觉。他站在其中一座岛屿之上,无论往哪个方向看都感觉自己是排列整齐的士兵中的一员。 李木木虽然年纪不大,不过走江湖的经历却不少,他也探索过几座有名的秘境洞府。 从这些经验中他总结出一个寻宝铁律。 越是合乎常理的路越不是正确的道路,正确的道路往往藏在那些异常显眼却又不同寻常的地方。 就像他之前在齐源洞天,进入秘境的通道就在随处的可见的之下,那样的道路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的人一般都不会去走。 心念及此李木木俯身看向脚底下连成一片的云海,心中暗忖道:“机缘或许就在这底下,要不是我见识非凡,还真想不到这一层。” 如此想着他也不再犹豫,连剑气护体都不施展就以一个极优美、极标准的姿势一头扎向脚下的云海。 哐当一声,意外横生。 李木木左手揉着脑袋右手迅速拂散周围的雾气,这才发现云海竟然不是海而是结实梆硬的陆地。 “失算了!” 李木木有些不好意思,好在旁边一个人也没有。 他不经意抬眼之间却见到岛屿的底部竟然密密麻麻的孔洞,远远望去像是一个巨大的蜂巢。 “这是?” 李木木一惊急忙御剑上前查看。 他才一靠近,那些黑漆漆的忽然全都活了过来。 “这气息,没有天地元气波动却能散发出如此恐怖的气息,这是蛊虫!” 李木木心中一沉,对于蛊虫的强大他在幺妹的身上见识过不少次。这蛊虫的气息还要在幺妹使用的蛊虫之上。 他心知不可大意,立刻运转草木剑诀并且施展散字剑,试图用千万剑影阻止蛊虫的靠近。 然而,蛊虫的数量太多,它们如潮水般涌来,很快就将李木木包围。 他一不留神之间已然身陷绝境,但他并没有放弃。外放的神识陡然缩到方圆一米之内。 判官九剑之一的凝字剑立即以他为中心形成一道薄如蝉翼却又坚不可摧的剑网。 短暂喘息来之不易,李木木抢着这空隙迅速平定自身气息并从闪过脑中的无数办法里筛选出最切实可行的方法。 闲聊之时幺妹跟他说起过每一种蛊虫的弱点都不一样,要想对付蛊虫就要对症下药。 正应了那一句书到用时方恨少!对于克制蛊虫的方法他当时只当是故事随意听过就水过鸭背了,如今真正独自面对蛊虫不禁着急起来。 “对了,火!幺妹说过蛊虫一般都是阴寒属性的,对火有着先天的恐惧!” 李木木好不容易从乱七八糟的记忆碎片里捕捉到一片看似有用的信息,也没有任何时间去考究其是否可行就立即实验起来。 他体内的凤火与灵龟火焰在炼制黄泥骨之时消耗极大,好在火源还在,这段时间又有磅礴的气血修为供养,如今已经又初具规模。 两色火焰随心念而动,不过呼吸已然覆盖住了整个剑网。 黑色的蛊虫纷纷后退数米,有一些沉迷于撕咬剑网的蛊虫甚至因为来不及逃开而被烧作飞灰。 见到此方法有效,李木木也是备受鼓舞,斗志一下子就昂扬起来。 当蛊虫退开之后李木木也观察到了周围的情景。不知道是其他岛屿没有蛊虫还是没有惊到,目前所见的蛊虫全都是同一座岛屿下飞出的。 李木木灵机一动,在两种兽火的保护下他飞速靠近蜂窝一样的岛屿底部。 蛊虫害怕,纷纷让开一条通道,可是还是有一些悍不畏死的见到李木木不断向老巢靠近而飞扑上来。 神识越过蛊虫探入蜂窝之内,他赫然发现里面不是蛊虫母虫而是一个没有气息波动的人。 李木木几乎是下意识地暴退数百米,不过在发现没有其他危险之后他又小心翼翼地返回岛屿底部。 他点燃周围的亮光之后也是看清了大致的情况。 那是一名蛊师,女的,不过已经死了,而且应该与幺妹所在的蛊灵门有些渊源。 李木木之所以有这样的判断,是因为他注意到那名虽然没有生机却仍旧鲜亮如活一样的女蛊师所穿的衣服与蛊灵门的服饰有许多相同之处。 不过从其气息来看,这人死了也有一些年头。 这位蛊师为何会死在此处? 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其身上并无伤痕。 接着他环顾四周,忽然看到蛊师右手中似乎紧握着什么东西。 李木木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上面并非什么功法秘籍或是灵丹秘宝,而是一块模样倒还有趣的令牌。 “蛊布灵门?” 看到正面的这四个大字,李木木的眉头都快拧成了麻花,也没有了看背面的兴趣。 “不是蛊灵门吗?这蛊布灵门又是什么鬼东西?”想起古灵精怪又一副极其不靠谱样子的幺妹。他不禁吐槽道:“看来不正经是蛊灵门的门风。” 李木木收起令牌,想着以后见到幺妹还能赠予她,不过他又迅速发现不对劲。 “这人临死前还握着这令牌,说明它不是简单的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应该还有其他秘密,这么简单的事情我竟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 想到这里李木木的整个脑袋都清醒了,他猛然发现一件恐怖的事情。 在他接触这些蛊虫之后,他的神智出现了断崖式的下降,闪过脑海的总是一些稀奇古怪而又愚蠢可笑的想法。 “每一种蛊虫都有其独特的用处。” 李木木想起幺妹的这句话。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关注过这些蛊虫的能力。 如今看来应该是与影响神识相关。 神识? 李木木眼前一亮心中有了一个解决目前困境的办法。 第374章 应人事少年分宝 都说壮汉小牛,外强中干。这自然是一棒子打死一批人的歪理,不过这个道理幺妹却跟他不正经地提起过。 她的原话是,“那啥的话就不够那啥,这样就不能这样……” (总而言之是一些修改了几次也没办法过审的话) 当时李木木血气方刚,又是朱先生那样的读书人正经教育出来的,哪里有被一个小女孩调戏的经验? 因此他一时间只感觉自己像是全裸着跑进满是淤泥的稻田,不仅脸上火热,上半身刺挠,连下半身的上半部分也很难受,除了手脚是湿冷的。 因此为掩盖尴尬,他的脑子自行将这段话翻译成。 “具有强攻属性的缺乏防御能力,防御力强的行动迟缓,速度快的则容易缺乏续航能力,而续航能力强悍的一般缺乏强攻属性……” 这么一想就合理很多,而且据他在幺妹那里所了解到的,能攻击神识的蛊虫属于第一类——具有强攻属性而缺乏防御能力。 有了这个正确判断之后李木木就找到了应对的基本方向。 只见他剑指一提,三柄长剑凛凛立于身前一臂距离。 一剑去,却见万道细流归江河,丝丝缕缕不断,细细绵绵不绝。 两剑去,又见千百江河奔大海,层层新浪堆旧浪,颗颗细沙推巨石。 剑意如沧海,气势已吞天! 沧海剑意一起一落,悬浮岛屿之上青天变色。 身前仅剩的竹剑剧烈抖动着,倏尔消失。 细细的雨丝丝落下,也似细流归江河一般丝缕不断,绵绵不绝。 落于岛屿之上,细雨凝成大雨,大雨倾盆而下,犹如天河决堤,气势滚滚。 蛊虫身上虽然没有天地元气流动,可是对流动于天地之间的元气却有着极端敏锐的感知。 在这场雨里它们感受到了恐怖的气息。 不跑就会死! 蛊虫的命也是命,没有蛊师暗中操纵它们的命运时它们中的大部分比谁都更怕死。 漆黑一片的蛊虫群当即四散开来,远远望去只像是狂风吹起了一地的黑芝麻。 李木木冷眼看去嘴角却是微微一笑。 “这时候想跑?晚了!” 第一颗拇指大小的雨滴濒临蛊虫的头顶,周围的时空忽然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噼里啪啦!” 也正是这一瞬间所有的雨滴都毫不留情地倾泻到蛊虫的身上。 每一滴雨都是一柄裹挟着沧海剑意的利剑。 正如幺妹所说硬的不够粗,这些蛊虫虽然有着强悍的攻击手段,可是防御能力实在没眼看。 剑锋所过,翅断肢解,一股难闻的气味立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只是片刻之间蛊虫已经死伤大半,余下的也是四处奔逃。 李木木并未展开追杀,在这样不知边界的空间里追杀一群蛊虫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当他目光扫过四周落在蜂窝岛屿下方之时双眼却为之以凝。 他看到有不下百只蛊虫没有死亡也没有逃跑,而是摆出一副毅然赴死的姿态堵在蜂窝之前。 之所以说壮汉小牛是歪理正是因为如此,所有事情都有特例发生。 面前的这百来只蛊虫气势不凡,它们不仅扛住了沧海剑意而且还不像正常蛊虫一样大难临头各自飞。 用幺妹的话来说就属于又快又久的异类。 …… 李木木深吸了一口气,对面的蛊虫似乎也是忌惮李木木的实力,一直没有要攻击的意思,他也暂时没有补刀的想法。 双方就这样对峙了许久。 蛊虫群里徐徐飞出一只体型硕大的,连模样都与其他蛊虫有差异的家伙。 李木木不得不警觉起来,竹剑离手,横悬于身前,剑锋直指飞来蛊虫。 “你好,圣裔的剑修!” 李木木一惊,这蛊虫竟然能开口说话!他只知道灵兽开了灵智能口吐人言,却未曾听幺妹提起蛊虫也能说话。 “你有自己的灵智?” 他反问一句,竹剑上的剑意更加浓郁。 “你不用害怕,这只是一只存神蛊,而我是寄存于此间的一缕元神。” 此话一出李木木立即想到蜂窝里死而不腐的女蛊师。 “你是这些蛊虫的主人,也就是她?”他剑锋一转偏向存神蛊后面的女蛊师尸体。 “是的,不过我已经死了。” 虽然是一只虫子发出的声音,可是仍能听得出来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而且还是一个温柔的女子。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帮你复活吧。” 李木木有些警惕,上古大能一般都掌握着一些借尸还魂或是夺舍之类的手段。 他纵使神识已是四境,可是还是不能不有所防备。 女蛊师笑了一笑,“你不用害怕,我不上你的身,不过我的确有件事情想找你帮忙。” 李木木有所迟疑缓慢开口问道:“什么事?先说来听听,不过我可说好帮不帮得听完再论。” “那是自然。” 足足过了有一个时辰,李木木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此方空间。 他原本不想答应那女蛊师的,可是奈何对方给的实在太多。 看着手上左一只本源蛊虫右一个蛊灵法宝,怀里还揣着几本功法秘籍,这很难让他抑制脸上的笑容。 “这蛊灵法宝最好,所以留给萧萧,至于本源蛊虫可以留着,以后到蛊灵门的时候顺便给幺妹,功法秘籍里的拳谱还凑合,就给二狗吧,免得他又一整个不开心。” “驻颜蛊适合如烟姐,这剑应该配得上裴兄,不知道那么久了他有没有寻到突破至四境的机缘……” 李木木一边计划着所得宝物的分配一边顺着女蛊师所说的出口走去。 镜子前,杨萧萧等人见到李木木许久还不出来却又进不去也是干着急。 正在这时他却又毫无征兆出现在镜子前,好巧不巧此时徐二狗正探着脑袋往镜子上贴。 二人面对面,鼻尖对鼻尖,呼吸里的温热都能清晰感受到。 “非礼啊!” 徐二狗吓了一跳急急往后一跳,这才看清是李木木。 他忙换了一副面孔古怪笑道:“想不到你都有萧萧了还不忘占我的便宜,真坏。” 看着徐二狗一脸的贱兮兮,若不是隔着远,李木木早一脚把他踢飞。 杨萧萧看着二人,又依稀回到几人第一次在红窑镇相遇的时光。 “怎么样,没有遇见什么危险吧。” 李木木摸了摸一把跳到他身上的海大,随即将事情的经过与女蛊师的事情详细与众人说了说。 “死而不腐的女蛊师?漂亮不漂亮?你小子检查的时候不会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了吧!” 徐二狗的关注点总是与常人不大一样,李木木都有些不想把拳谱给他了。 杨萧萧浅浅一笑,“她的事情你答应了?” 李木木随即将得到的报酬一一拿出,然后按着原本打计划分给众人。 徐二狗捧着那本《蛊登万仞拳法心得》爱不释手,一边来回踱步一边笑得像个孩子。 杨萧萧看着躺在掌心冰润可爱的蚕宝宝一样的蛊灵法宝也是十分喜欢,不过却不知其用途。 “据那位前辈所说,这是用昆仑墟里万年冰肌雪蛊的蜕皮所炼制的法宝,以神识催动。” “它不仅能赋予你一层防御力惊人的冰霜铠甲,有能对靠近的敌人产生冰冻效果。” 杨萧萧是个行动派,她立即以神识感念蛊灵法宝,一念之间方圆数千米之内除了那面气势恢宏的镜子之外几乎都被冰雪覆盖。 她的身上,一件宛若冰雕一样的铠甲若隐若现。 李木木与她目光相交,两人心有灵犀。 只见紫青光闪,落于冰霜铠甲之上却又迅速弹飞。 杨萧萧收起蛊灵法宝,“果然是一件了不得的仙宝,谢谢你木木。” 李木木非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带着坏笑道:“你是我未来的媳妇,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嘛。” 他又将其余东西分给完,连海大都有几颗等阶不低的妖丹。 “里面既然那么多宝贝,你小子怎么不多捞点,要是我能进去看我不连泥土都给搬回我们徐家大院种花去!” 徐二狗爱宝如命,李木木的行为简直让他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李木木却摇摇头,“那位前辈她说以我们如今的实力不能在往前了。” “是有什么危险?” “一个月之内,此方空间的净化之光就从源头来到此地,所以我们只能回下游去。” 徐二狗收起拳谱问道:“什么是净化之光?” 李木木又想起女蛊师回答他这个问题时颤抖的声音。 “净化之光,重置之力,所过之处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他当时多问了一句,“原点是什么?” “无始无终,不生不灭,不垢不净……” “这就是无始之地的由来。” 第375章 现危机山南堵路 李木木也明白,女蛊师口中所说的净化之光与亥伥遗言里中的起源之力是同出而异名。 他目前所接触到的天地间能够无始无终、不死不灭的也只有元气本源一种了。 他们没再犹豫,顺着来时的方向又以最快的速度返程。 许久之后,几人已出了琉璃世界,沿着那条漆黑的河里他们又途经浮光虫母虫所在的地方顺流而下。 走极速飞行间,一张元气大网却轰然落下。 李木木四境神识感知敏锐,在大网还未完全落下之时,他一手搂着杨萧萧一手提着蒋贾化,又一脚将徐二狗踢飞。 元气大网扑了个空,密密麻麻的攻击却不给几人喘息的机会。 事出紧急,李木木实在腾不开手防御只得松开手将蒋贾化也丢了下去。 竹剑无声而动,紫青剑丸走蛟伴龙一般旋绕于两侧。 散字剑,剑如雨,逆空而上。 双方攻击一时碰撞,光影流动,奇光斑斓。 杨萧萧这时候也已经反应过来,她挣脱李木木的怀抱先是施展法眼神观的大神通探知攻击者所在的具体位置,随即又施展浣花出影凌空而去。 花香鸟鸣,步步留影。 “还不现身!” 她娇声冷喝一声,脚尖一踢,脚下花貌神剑立即似骏马过花街一般带着一尾巴花瓣急速刺向面前虚空。 花香不散,虚空中先是鲜血喷涌而出,接着就是一个人影从虚空中坠落下来。 “小心一些,是山南的人!” 李木木还在朱先生那里念书时就展现出了过目不忘的本领,对于山南以及其旁边的人他还有这印象。 伏击之人见到自己已经暴露也不再隐藏。 对方不过十人,起手被杨萧萧斩杀一人,如今就只剩九人。不过这些人里却不乏四境大修行者的存在。 “你大爷的,又暗算小爷!”被李木木一脚踢飞的徐二狗此刻也骂骂咧咧地靠到边上。“还有木木你小子是真下狠手呀!” 银枪已然在手,他们三人与海大四面而立,唯有不擅长攻击的蒋贾化被保护在中间。 “一人两个,取他们狗命!” 直面四境,徐二狗却一点不惧。 枪如龙,剑如雨,云月随风。 十几人的攻击先是混乱不堪,紧接着却莫名有序起来。 三四境境界差距本就很大,如今更是以一敌二,加之对方个个都是人精,又有多年默契配合。 种种因素影响之下,双方混战百回合却还是难舍难分。 山南手下九人全程毫无交流,可是却都默契地且战且退向同一个方向。 杨萧萧陷入苦战之中却不忘观察思考。见到对方意图如此明显,他忙暗中传音与李木木几人。 “小心一些,他们似乎在引我上套!” 听到此话,几人纷纷缓下攻势。 那九人见到他们攻势变缓也是立即变守为攻。 “是杀阵!” 杨萧萧先一步察觉,不过却已经为时已晚。他们在此地布局许久,为的就是坐等李木木等人自投罗网。 那九人占了修为上的优势又是先手,一时占尽上风。 法阵之中杀威尽显,李木木见状不妙当即缩小范围施展凝字剑。 凝字剑网堪堪护住几人,杨萧萧法眼神观仔细寻找杀阵的阵眼所在。 片刻观察之后她随即一喜,“有机会,这座法阵布置的时候原本是需要十个人维持的。不过我先去忽然出手击杀一人,恰好将一座天衣无缝的大阵撕开一个口子。” “后面该怎么做?”李木木知道杨萧萧会如此说必定是心中早有解决的具体办法。“我们都听你的。” 杨萧萧带笑道:“二狗,背过身来!” 徐二狗眉头一皱,“怎么又是我?” “你少废话!”李木木一边暗暗将紫青双剑隐匿入虚空,一边强行把徐二狗的后背扭转向杨萧萧的方向。 杨萧萧则已迅速取出几支阵旗贴在徐二狗与李木木身后,就连海大与蒋贾化也没有例外。 贴上旗子之后的五人随即向五个不同的方向冲击而去。五个方向则立即分别亮起青、黄、赤、白、黑五种光彩。 此阵原本十全十美,不过现在缺了一角,这给了杨萧萧一五行阵嵌入原来法阵之中的机会。她所擅长的正是以小阵带动大阵 杀阵杀意已经完全成型正要落下之际,法阵的控制权却悄然落入杨萧萧的手中。 攻防之势再一次互换。 只是呼吸之间,山南手下的九人有来不及反应的三境修士当即被当场斩杀。 那些人精一样的四境则是付出不小的代价燃烧自己的时间法则才暂时捡回一条小命。 然而在他们仍是惊魂未定之时,其中两名四境大修行者的眉心处却不知何时各自出现了一道流光。 才施展了一次保命手段,此刻纵使四境也难逃一死。 一青一紫陡然贯穿了二人的识海。 识海破碎气海完好,人的生机未散,其余人却没有救人的想法都是以最快的速度暴退。 银龙咆哮而过,两个失去识海维持的四境修士立即被冲击得粉碎。 紫青光转,两柄神剑立即调转方向刺向其余重伤的大修行者。 “住手!” 一声怒喝从黑暗中传来,身穿紫黑大袍的山南一步施展腾挪之术迅速救下剩余的大修行者。 “你们这几个小鬼还真是频频让人意外!” 他并没有责怪自己手下无能,反而快速从纳戒之中掏出几粒上等的疗伤补气丹药分给他们服下。 “我本不想出手的,传出去我欺负几个二三境的小辈,脸上不好看!” “打住打住,你给我打住!” 没等他把话说完,徐二狗一脸鄙夷讽刺道:“你少来这一套,说啥都小显得你们人格高尚呗,实际暗地里放黑枪的事情你们这帮老不死的没少干!” 得亏徐二狗文化水平不够高,否则他就要说,“你这老贼就是婊子立牌坊,又当又立的!” 山南是老前辈,到哪里不是被人哄着捧着,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听到有人当着他的面骂的那么难听。 他一时间脸都绿了。“黄口小儿,休要逞口舌之快!” 杨萧萧虽然早已猜到山南就埋伏在旁边,不过她也知道其不是简单的四境修士。 因此她本来是打算使一个缓兵之计从长计议此事的,只不过徐二狗说出这一番刺激的话之后她就知道原计划行不通了。 李木木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却没有杨萧萧想的那么多。而且他自己能够感受得到,在数次吞噬他人气血之后,他逐渐变得有点好战。 这是一种从心而发的对战斗的渴望,更深层的则是僵尸对血一样的渴望。 紫青双剑先银枪而动,只是一闪之间就分别抵在山南的识海与气海之前。 可是面对气势惊人的两道攻击,山南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抬起两只手随意一夹。 “速度不错,就是力道太差!” 趁着他两边手都不得空闲徐二狗当即高高跃起,银枪法相垂于身后。 “要力道是吧,试试小爷的大枪!” 山南却是一笑,只见他以极快的速度弹飞双剑,随即合掌于头顶。 一只紫色的巨手法相立即以同样的姿势将徐二狗的银枪法相拍得粉碎。 “你这个不仅速度差,力道也不够火候!”山南自始至终摆出的都是一副先生教育弟子的姿态。 正在他洋洋得意之时,却猛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空间割裂之声。 李木木虽也是好战,不过他并没有像徐二狗一样鲁莽。 先前出手之时他早已故技重施将竹剑悄然隐匿入虚空之中。 这一剑同样极快而且还力道也远胜先前用以迷惑他人的两剑。 竹剑毫无意外地从后至前贯穿了山南的识海。 “洞主!” 见到山南被李木木暗算成功,他的手下立即焦急大喊起来。 紫色之光氤氲不散,其中的骇人境界威压却完全消散。 “不应该呀!” 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回响起这个声音,他们都不相信以山南的本事会这么轻易陨落。 李木木管不得许多,他施展空间之力迅速闯入紫光之中。 里面连山南的尸体都没有,只有一只紫色的小虫子如一个气泡一样静静悬浮在空中。 几乎于此同时,杨萧萧却猛然感知到身后不足一臂的距离内一股杀机锋芒毕露。 第376章 蛊虫极限对蛊师 “老夫知道,这些人里面就你这小姑娘最是难缠!” 那场母虫争夺战里,几人虽未真正交手,不过山南是老来成精的千年狐狸。 只是凭借一些微弱的联系与最开始的一面之缘他就能从方才的短暂交手里判断出这支队伍的智囊是杨萧萧。 修行者有两处至关重要的命门,一个是识海,一个是气海,前者主智,后者主力。 杨萧萧无疑就是这支队伍的识海。 一股寒意从她的内心深处涌出,这是一种直面生死之时不由自己控制的恐惧。 她千万小心也没想到山南的目标竟然是自己。 在这之前杨萧萧与山南的几乎只见过一面,而且她并非施展太过惊艳的手段。 死神的镰刀从未如此近,判官笔上的红墨几乎已经滴在她在生死簿上的名字。 面对这么短的距离,这么快的速度,这么突如其来危机,杨萧萧过往的一切手段都来不及施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山南抓到杨萧萧身后的利爪却忽然猛的停滞。 一股寒意蔓延开来。 “是蛊灵法宝!” 就在一念之间,杨萧萧感念身上的蛊灵法宝将其激活。 山南离她实在太近,手上的指甲几乎都要碰到其身体。 蛊灵法宝激活之后不仅能给持有者叠加一层冰霜铠甲,而且对靠近的敌人还自带冰冻效果。 离得越近冰冻效果越强! 正因如此,饶是山南这样的四境中流大修行者也被彻底冰封。 杨萧萧自然是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击行为,强烈的求生意识驱使着她果断以最快的速度远离此地。 一直未出手的蒋贾化却抓住了千载难逢的绝佳出手机会。 浮光虫母虫趴在其掌心急速震动翅膀,紧接着许多护卫虫立即从蒋贾化的药箱子里飞出。 “是那些虫子!洞主小心!” 山南仅剩的几个护卫立即舍命飞扑想要拦下护卫虫,李木木与徐二狗却先他们一步拦在面前。 护卫虫发出阵阵低鸣一拥而上,只是眨眼之间那些虫子就像是油团之上的黑芝麻一样将被冰封住的山南团团包围住。 浮光虫的可怕在场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而护卫虫那是比普通浮光虫更加可怕的存在。 一旦被他们完全包围,莫说是四境末流的修士,就算山南这样的四境中流的大修行者也不可能安然无恙。 “假骗子,干得漂亮!” 徐二狗一边应敌还不忘一边夸奖蒋贾化。 先前所有人都以为李木木的一剑不足以威胁到山南,现在他们又一致以为山南躲不过护卫虫的攻击。 “哈哈哈有趣,真是有趣,原来这些神奇的虫子真的是被你们得到了。” 晶莹剔透的冰雕里传来山南郎朗的笑声。“不过这一次老夫倒是要好好感谢你们!” 冰雕破裂,带着寒意的碎冰飞溅的到处都是。 就在山南破冰而出之时,包围他的所有护卫虫却都像是蛛网之上的落叶一般处于一种止而不静的奇异状态。 山南用宽大的手掌轻轻拂过护卫虫凹凸有致的后背,感受着后背上细密而尖锐的绒毛。 他眼里的贪婪与激动再也掩盖不住。 “好,好啊!老夫游历东海近百年都没见过这么品相这么好的奇虫,这一趟真是没有白来!” 他说着连语气都不禁有些沉重起来,最后更是激动地连手里提着的血红灯盏都跟着摇晃起来。 李木木看着那盏红灯,又感受着红光笼罩之下气息突变的护卫虫心中不由一惊。 “你是蛊师!” 山南一挑眉毛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你这小家伙还挺有眼力见的嘛。” “蛊师?” 这时候他们终于明白为何华清八仙之首的云老怪与山南皆是四境中流却总表现出一副恭维的态度。 蛊师与传统的修行者有些不一样。 普通修行者所修无外乎自身的身体强度、自身对天地元气与法则的领悟程度,或者自身对元气法则的亲和力与控制力。 蛊师一般注重的则是对于蛊虫的亲和力与控制力,以及蛊虫培养,因此一般蛊师的修为普遍都比较低。 可是面前的山南不仅是一个蛊师,而且还是一个四境中流的大修行者。 “去吧孩子们!让老夫看看你们的实力!” 山南一手托着灯盏一手通过灯盏控制着被暂时控制成蛊虫浮光虫黑压压反扑向李木木等人。 “我去!蒋骗子,你怎么也跟我一样不靠谱,帮忙不成反而处处添乱!” 蒋贾化被徐二狗说得脸上有些难堪,他还想着通过与母虫联系再夺回护卫虫的控制权。 可惜山南的手段实在强大,原本忠心耿耿的护卫虫此刻眼里完全没有母虫的存在。 眼看着护卫虫就要扑到面前,海大立即膨胀自身身躯护在几人身前。 “都到我旁边来!” 李木木大喝一声,龟息遁山之法已经急速施展,因为他也知道面对护卫虫海大也抵挡不了太久。 下一刻,几人的身形又完全消失不见。 被控制成蛊虫的护卫虫丢失目标之后胡乱转了几圈后又回到山南的身边。 山南控制灯盏将所有护卫虫都收入其中。 他如今手上所用的不是原先驱虫的鬼血灯盏而是专门为了炼蛊而生的布灵蛊灯。 炼化蛊虫是一件复杂而漫长的细致活。他刚才只是利用李木木他们对蛊师一道了解不深的弱点使的一个唬人手段。 以他目前的能力,他能控制护卫虫的时间其实只有短短的几个呼吸。 如果李木木他们再多坚持一会,这些护卫虫一定又都会恢复神志重新听命于母虫。 只可惜,李木木他们在这件事情上还是没有算计过山南这老狐狸。 “故技重施效果往往会大打折扣,这样简单的道路你们竟然还不明白?”山南冷笑一声,“毕竟还是太年轻!” 他话音刚落,却见周围的一切都闪烁这奇异的紫色光芒,就连空间都像是池中惊鱼冲撞渔网一样没有规律地剧烈抖动起来。 片刻之后,李木木等人逼迫无奈从虚空中钻出。 山南一脸得意,“老夫既然在此地设局,又岂会不留后手?” 反观李木木几人确实每一个都气息萎靡,显然在虚空之中受到不小的伤害。 徐二狗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被人操控命运的鸟气,他勃然大怒冷喝一声,“老匹夫,先前不是说的什么不愿出手对付我们这些小辈吗,怎么老了脸都不要了!” 山南却是不要脸道:“老夫横行东海靠的是实力而不是脸,小家伙,你不也说了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喜欢放冷箭嘛,巧了,老夫还真是!” 徐二狗打也打不过,骂又骂不过一时间火冒三丈挺枪怒斥道:“你这脸,我看还是挂铺子上卖了吧!” “老夫只怕挂了你们也没命买!” 趁着徐二狗转移山南的注意力,李木木悄悄将几粒芝麻大小的东西从衣襟抖落到掌心上。 悄无声息之间,原本还洋洋得意的山南却发出几声鬼叫。 “啊!什么东西!” 他的手胡乱往脸上乱抓,很快整张脸就都被抓得血肉模糊! “他真不要脸了?” 徐二狗还不知内情,一脸诧异看着面前狂乱的山南心中萌生无数念头。 “快跑!” 李木木却知道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拦住他们!” 其实还未等山南开口,他的几个手下就已经施展困阵拦住李木木几人。 山南很快恢复神志,他看着掌心的几只极小的蛊虫眼里除了不可置信外还有无限的愤怒。 “吞灵蛊?你竟然有吞灵蛊?” 此时他们脸上已经血肉模糊,那一双仿佛能喷出火来的眼睛挂在这样的脸上显得极端恐怖。 “你也是蛊师!你是蛊灵门的蛊师!” 他的拇指划过布灵蛊灯之上的那道裂痕,内心最深处的那道伤痕就好像也被人无情揭开了疑惑。 愤怒化成痛苦。 “蛊灵门!我要你们都死!” 布灵蛊灯光芒一闪,无数的蛊虫如同洪水一样铺天盖地扑向李木木几人。 蛊虫所过之处空间破碎、毒气蔓延,就连靠近李木木他们的几个山南的手下也无一不为之变色。 他们上一次见到山南使出这样的手段还是面对一个四境上流的修士与一头同为四境上流的海兽。 而且那一次,山南,完胜! 第377章 忽见桃花戴雪开 这一击已有四境巅峰的气势。 李木木剑客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击他们几人没有任何可能扛下来。 在这样碾压的实力面前,一切的技巧与手段都不过是徒增笑点。 三十六计走为上! 虚空已经被山南他们提前封锁,直接逃速度又远不及山南。 不过李木木却留着最后一个保命手段。 杨萧萧与他心有灵犀,此刻已经将这底牌亮了出来。 先前李木木几人从入口处逆流而上时,李木木曾叫杨萧萧沿路布置了许多能调动时间法则的法阵。 法阵还在,只是重新驱动却需要不少的时间。 “交给我!” 李木木果决闪身护在几人身前,紫青双剑与竹剑相互叠加,漫天蛊虫之前立即出现一座金字塔一样的剑阵。 就在金字塔的顶端,一个黑漆漆的圆环散发着可怕的气息,以其为中心,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裂缝横于半空中。 李木木在吞噬亥伥之后也继承了其部分吞噬之力。虽然目前还不足以吞噬空间产生空间奇点,不过配合寂灭剑意他还是有 一定的能力给杨萧萧争取片刻功夫。 浣花出影步施展开来,杨萧萧立即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穿行于各个暗藏此间的法阵阵眼。 “你们还愣着干嘛,看不见他们在施展手段吗?” 山南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大修行者的风范,脸皮上的碎肉随着他的节奏乱颤着,看着又可怕又可笑。 仅剩的几个四境大修行者听闻此言也不敢多做耽搁,身形一晃倏尔消失在原地。 可是他们前脚才一踏入法阵的范围之内就感受到一股怪异的压制力量。 “是时间法则?” “不可能,他们不过三境蝼蚁如能调动时间法则!” 也怪不得他们不可置信,因为在修行界的传统认知里,四境与三境的那一道鸿沟就是时间。 正如在李木木获得龟息遁山秘法之时剑灵所说的那样。 “一境是初学境,二境是体魄境,三境是空间境,四境是时间境,五境是人心境,六境是天心境……” 能否使用出空间之力几乎就是判断一个人是否已经跻身四境大修行者行列的标准。 而且纵使是四境修行者也不能随心所欲使用空间之力。 对于修士来说,它更像是一种保命手段。 “不管他们,可能只是借助了某种异宝的效果。” 然而话才说出口,几人立即纷纷吐出一口鲜血。 “木木,你们到我身边来!” 杨萧萧此刻发髻凌乱,香汗淋漓,连原本红润如三月桃花一样的脸颊也似十月白雪。 趁着几个大修行者受伤分身的间隙,李木木几人立即以最快的速度闪身到杨萧萧的身边。 “还想逃!” 山南急火攻心原本就通红的脸更是要冒火一样。 却见他以极快的速度从乌泱泱的蛊虫群里操控出不下百只金光闪闪的蛊虫分别飞向杨萧萧法阵的周围。 杨萧萧原本还无所惧,这溯光阵是一种等级极高的时间法阵。它一旦被激活就可以借助回溯时光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远离此地。 而且还有一点至为关键,溯光阵不是简单的法阵个体,而是一个法阵群。 她还记得当时自己与李木木沿路足足布置了有十四处法阵之阵。 山南不是阵法师,就算他有四境中流的修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出所有子阵。 只要有一座子阵不破,他们就可以借阵远遁。 可是意料中的结局虽然是如此,现实却往往出乎意料。 只见那些金色的蛊虫忽然急速抖动着双翅,随后发出吱的一声,像是鸣蝉躲避飞鸟攻击一样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其余人不解,杨萧萧却是瞳孔一震。 因为她看到有十只左右的金色蛊虫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布下子阵的位置上。 “能调用时间之力又如何?”山南见状大笑起来,他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老夫养捕风捉影蛊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对付你们这些烦人的阵法师。” 金色蛊虫虽然没有直接破开法阵子阵的防御却不知为何能隔绝法阵调动天地元气的能力。 一旦失去元气支撑,再如何强大的法阵都会沦落为废阵。 十四座子阵同时失效,溯光阵陡然暗淡了下来。 “怎么办,这老不死的处处压制着我们!”徐二狗见到变故横生一时焦急起来。 杨萧萧脸上也罕见地流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溯光阵已经是她面对一个四境中流蛊师的最后依仗,可是现在这后手却又被山南抓在手中。 其余的蛊虫又乌泱泱地将他们团团围住。 “我需要元气,大量的元气,最好是含有时间法则感悟的!” 杨萧萧来不及解释,只见她手上迅速变幻着复杂的手印。 “铃铃铃……” 她耳朵上的铃铛耳坠随即富有节奏地响动起来。 李木木直到此时才知道,杨萧萧也同徐二狗一样感悟出了时间法则,距离真正的四境只差临门一脚。 而且他看得出来杨萧萧此刻在燃烧自己的本命精血,她已经在搏命! 李木木与徐二狗都没有任何保留,连海大也将自己的本源元气灌输到杨萧萧的身上。 只有蒋贾化实在调动不了含有时间法则感悟的元气,因此只能呆在一旁。 黯淡无光的溯光阵在得到大量蕴含时间法则的元气补充后又迸发出奇异的光彩。 可是杨萧萧这边的速度快,山南所养蛊虫吞噬法阵防护罩的速度却还要更胜一筹。 “不够,还是不够!” 杨萧萧眼里的血丝已经清晰可见,铃铛耳坠感受到主人的生命本源正在飞速流逝也是抖动得更加剧烈。 李木木心中一颤,却又无能为力。 他现在能调动的天地元气与三境末流的修士相当。这点元气对溯光阵的消耗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 “娲娲姐!” “剑灵前辈!” “祁鳞前辈!” “……” 李木木方寸大乱,焦急尝试着联系娲娲姐等大能。 他的心历经九泉问心的考验,就算面对如今关乎生死存亡的局面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手忙脚乱只会求助于人。 毕竟他已经死过一回。 可是现在他所面临的不仅仅是自己生死,还有杨萧萧的存亡。 九泉问心,心如琉璃,可是却总有一丝一缕怎么也割舍不断。 “砂砾,那些含有时空法则的砂砾!” 不知道是不是受受到当前紧张气氛的感染,蒋贾化也难得激动起来,就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对啊,傻了我们几个!我还有好几袋蕴含时空法则的砂砾!” 蒋贾化一语惊醒梦中人,其余人也回过神来。 方才他们受杨萧萧那种赴死的气息感染也不禁上头,完全没有将任何注意力放在几袋不起眼的砂砾之上。 徐二狗立即将所有装砂砾的袋子取出。 在他们还有点不知道如何使用之时,那些袋子中的砂砾在感应到溯光阵的气息之后竟然都自行鲜活起来。 下一刻,大量的蛊虫破开溯光阵的防护罩,如同污水入江一样涌向杨萧萧几人。 蛊灵法宝再转,千米之内尽是寒冰世界。 白雪皑皑,柳絮纷飞一般的雪徐徐落下。 蛊虫的速度慢得不能再慢。 白雪世界之上,无数繁星在白昼里闪烁,那正是徐二狗收集来的砂砾。 “嗡……” 一阵梵音传来,紧接着白雪世界里一朵极大极大的桃花陡然绽放。 星光落在粉嫩欲滴的花瓣上,整片白雪世界忽然变成粉色。 时空在这一刹那里完全错乱了。 山南焦急扑上前去。 雪花仍在,星辰不改,只是杨萧萧却已经带着李木木他们远离此地。 “气死老夫了!” 山南勃然大怒,他的手下忙上前安慰,却被他一巴掌打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一帮废物,几个小毛孩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 山南再也没有心情端着往日那种强装出来的超凡脱俗与平易近人。 第378章 人来花开人去败 桃花无言却有情,人来花开人去败。 冰雪消融,星辰湮灭,桃花方开方败,此方世界又归于寂静与幽暗之中。 沿河而下极远之地,杨萧萧与李木木几人都从虚空之中掉落出来。 徐二狗有些兴奋,“这一次可是多亏了小爷,我就说那些含有时间法则的砂石有用吧。” 他说着还不忘斜眼去看李木木的神情,不过李木木此时却没有功夫搭理他。 杨萧萧躺在他的怀中已经陷入昏迷。 维持溯光阵耗费了她几乎所有的气血修为。她如今的状态比当年躲避杨家劫难而逃到李木木身边时的状态还要差。 那一次只是暂时失去了修为,可是这一次却动摇了生命本源。 蒋贾化急忙从药箱里摸索出一枚碧绿的丹药让李木木帮其化开然后再将药力输入杨萧萧的体内。 此举却也只能尽量保护其心脉不会进一步崩坏。 接着他又取出益气补血的丹药分发给其他人。 这里的人除了一直没怎么出力的他之外状态都很差,此时情况未明只得抓紧补充元气。 “二狗,你跟海大探索一下周围的环境,我感觉我们应该是来到了下游。” 徐二狗知道他的顾虑。下游原本就情况未知,当时又有一大批修士被浮光虫一路赶下来。 能在下游活着的土着实力危险程度自然不会太低,而能活着来到下游的外来修士自然也不会是等闲之辈。 “好!” 吞下的丹药还未来得及完全吸收徐二狗便与海大沿不同方向探索而去。 “蒋兄弟,萧萧的情况还要麻烦你仔细看一看。” 蒋贾化虽然不擅长与人对战,可是在医道上他却有着妖孽一般的天资。 对于杨萧萧目前的状况他原本不必细查也知道个十之八九。不过他还是施展自家手段以医道天眼细细探查了一番。 片刻之后他无奈摇摇头道:“我不太会讲假话,恕我冒昧之言,以萧萧姐目前的状态能像现在这样稳定已经是吉人天相。” 他还是有所顾忌地观察了一番李木木的表情变化后才补充道:“而且,而且她的气海与识海双双枯竭,如果长此以往不加以干涉很可能会影响到气脉。” 听到这一番话,李木木显然已经内心焦灼。 “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蒋贾化将妙道生机塞入杨萧萧的手中,随后又转过身去在药箱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他背对着李木木道:“我这虽然有一些能保住气脉的丹药灵草,可是气海与识海的问题我们还是需要找一些天生地养的奇物才能解决。” “需要什么样的灵草,我现在就是找。” 蒋贾化没有急着回答,那些对识海与气海都有极强修复补充作用的东西镜湖光影一样闪过他的脑袋。 “这样的东西往往都只存在于虚无缥缈的传说之中,据我所知,鲛骨长城范围之内只有一种。” “那是什么?” 蒋贾化微微正色,“传说在鲛骨长城之下生长着一种海藻,它的身上会散发出一种类似于松香的气味,所以发现它的人干脆把它叫做松藻。” “也就是说找到松藻就能救下萧萧?” 蒋贾化却摇摇头否定了李木木的说法,“松藻的确存在,我师父之前就在鲛人族领地内发现过松藻。” 他话锋一转,“不过据我师父研究,松藻的确有迅速补充识海与气海元气的功效,只是效果没有传说中那么好。” “他后来又研究古典才知道,有奇效的不是松藻,而是一种名为松藻之心的东西。” “你师父手里是不是有?” 蒋贾化再一次摇头否定,“松藻我师父确实找到了,不过他寻找了许久却从没有发现过所谓的松藻之心。” 李木木并未气馁而是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之后冷静把蒋贾化提供的信息又梳理了一番。 救人需要松藻之心,松藻之心却不知在何处。 “没事,”李木木稳定自身心神之后道:“既然你师父在这片区域发现过传说中的松藻,那么松藻之心也必然不只是传说。” 正在他们二人还在商量对策之时,李木木却发现怀中的杨萧萧有些不对劲。 他立即将她慢慢放到一处相对平缓柔软的地面上。 杨萧萧耳朵上的铃铛耳坠无风而动,发出一连串密集而又清脆的声音。 李木木眉头一皱,他发现杨萧萧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竟然与他施展进阶之后的草木剑诀时的气息有些相似。 用亥伥的话说,他所发出的是邪魔之气。 可是杨萧萧身上为何又会有邪魔之气存在? 他的脑子乱极了。 蒋贾化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他确然自己刚刚仔细检查的时候这股邪魔之气还不曾出现。 “怎么会这样?” 他赶忙又有条不紊地仔细探查起来。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股与邪魔之气相似的气息一直都存在于杨萧萧的体内。 只不过有那些封印的存在这股气息才被压制得仿佛不存在一样。 在杨家遭遇劫难时他解开了第一道封印,尔后为了李木木她又被迫解开第二道。 就在不久前与山南的战斗中,第三道封印也被冲破。 五道封印破去其三,就像是鸡蛋被完全敲去硬壳,距离真正的破碎也只剩下仅有的一层薄薄的薄膜。 就在二人不知如何是好时,她身上的魔气忽然猛地爆发。下一刻,她诡异消失在了原地,只剩一只铃铛耳坠仍时断时续地响动着。 杨萧萧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孤身一人处于一处奇异的空间。 她习惯性地仔细探查起周围的环境。 浓雾,水,还有风,是松风。 她家所在的桃花岛上有不少松树,她很喜欢一个坐在松树底下,所以对于风吹松树时发出的独特声音她极为熟悉。 可是除此之外就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气息。 浓雾遮住遮住了她的视线,她想要运转法眼神观看一看浓雾之后的景象这才发现她丢失了修行者的识海感知。 她联想到什么,随后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运转气海丹田,可是事情却与她所猜想的一样。 识海力量枯竭,气海力量也跟着一同枯竭。 此时的杨萧萧所遭遇的与李木木在走马峰上的遭遇一模一样。她彻底失去了修行者的修为,沦为一个凡夫俗子。 杨萧萧有些茫然,她也与李木木一样对忽然沦为凡人之事一时难以接受,但她很快冷静下来。没有修为,那就靠双脚走出这片浓雾。 她沿着风向慢慢前行,终于透过浓雾,看见一个建在松林里的村落。村口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四个大字:松藻故里。 杨萧萧走进村子,发现这里的人们都很纯朴善良。他们对杨萧萧的到来感到好奇,但并没有过多询问。 此时迎头走来一个清癯的老叟,手里拄着一根奇怪的拐杖。 老叟先是介绍自己村长的身份,随后微笑着对杨萧萧说:“姑娘,你是从外面来的吧?看你神色疲惫,不如先在我家歇歇脚。” 杨萧萧虽是有些警惕,不过最后还是李木木地点点头,随着村长进了屋。 屋里布置简单而整洁,杨萧萧坐下后,村长给她倒了杯水,然后问道:“姑娘,你怎么会来到我们这个小村庄呢?”杨萧萧如实相告,说自己在雾中迷失了方向,意外来到此地。 村长听后若有所思,“姑娘竟然是从迷雾的另一头来?这浓雾确实诡异,寻常人进入其中多半不走几步就会迷失方向。但我看姑娘你气质不凡,想必不是普通人。只是为何你的身上没有半点元气波动?” 杨萧萧心中一惊,难道村长看出了她失去修为的事?她沉默片刻,还是说出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村长听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第379章 少年似雪胜桃花 杨萧萧来到这个名唤松藻故里的小村落已经一旬有余。 这是她第六次尝试走出村落。 松藻故里的村落布局很是不同寻常。它的东侧是一片不知深浅也不知远近的水泊,向西走则是她来时的迷雾松林,向南或是向北都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 根据村长的说法,要想从这里出去只能走东边的水路,不过他们虽然有渔船却不能走太远。 至于有没有人走出去过,村长支支吾吾半天也只给出一个“或许有”的猜测性答案。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杨萧萧并不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而且她们最后都是走水路离开。 离开的自然没有再回来的,正因如此村长才猜测水路是唯一能出去的路。 清风徐徐,小舟悠悠,不知觉已经离岸有十数里。 松林已然不见,雾气朦胧遮蔽视线,青山远黛随即缓缓隐入接天连日的雪白新纱之后。 这是杨萧萧走的最远的一次。前两次一次只走出不到一里地就兜转回到最初的起点,另一次走出稍远,不过也只有不到五里。 经历过两次挫折她自然知道想要轻易离开此地是绝不可能的事情。按村长的经验,最快离开的一个人也试探了有六次。 因此这一次杨萧萧本也没有打算真正离开。 然而她越走越远,雾气也随即越来越浓,最后甚至已经达成伸手不见五指清晰的程度。 忽然之间,就在前方不远处,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毫无征兆地闪现而出。 杨萧萧原本平静的心湖瞬间被投入一颗巨石,激起千层浪。 她心中猛地一惊,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直冲脑门儿,额头上也不自觉地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这水泊里发现其它活物的气息。 没有丝毫犹豫,杨萧萧本能地双手握紧船桨,拼命地驱使着小船急速往回划去。 然而,那道黑影的速度却快得惊人,简直如同闪电一般,几乎就在眨眼之间,已然风驰电掣般地来到了近前。 杨萧萧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瞪大双眼想要看清楚来者究竟是人是鬼。 待她定睛细看时,这才发现原来来人竟是一位俊美无比的少年。 少年面若冠玉,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身着一袭洁白如雪的长衫,衣袂随风飘动,仿佛翩翩起舞的仙子降临凡间。 他背对浓雾,看着杨萧萧精致了脸庞不禁嘴唇微微上扬,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身处如此迷乱的环境中,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这股超凡脱俗的气质,很难不让人为之倾倒。 少年笑而不语,听着耳边传来的异响他原本温柔的目光陡然一冷,一股杀气如同他手中紧握的长剑一样犀利摄人。 他转身紧紧地盯着前方那片浓稠得化不开的浓雾。 没有丝毫犹豫,也未发一言,他身形一动,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迅猛地朝着浓雾之中的某个未知之物狠狠刺去! 刹那间,只听得“噗”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一阵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与此同时,那浓雾之中猛然溅起一团触目惊心的血花,仿佛一朵绽放于黑暗中的血色花朵,令人毛骨悚然。 而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杨萧萧此时方才如梦初醒。原来刚才正是一只体型巨大无比、模样狰狞可怖的怪物向她发起了突然袭击! 她如今丧失修为手段,连自己的纳戒都打不开。今日若不是这少年及时出手相救,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那少年手提滴血长剑,脚踏无波水雾迅速飞回小船之上。 他缓缓走到杨萧萧身前,脸上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 “姐姐莫怕,这怪物已然被我斩杀。” 杨萧萧心神一动,一双美眸满含感激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 她的心弦仿佛被轻轻拨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油然而生。这样的心理本不应该在她心中产生。 莫说她已经与李木木确定了情侣关系,就算没有以她不亚于四境的心境也绝不会似胭脂俗粉一样轻易为色相所动。 “难道是因为失去修为之后连心境也跌入凡尘,或者说一切都还在迷雾之中?” 许多稀奇古怪的念头就像是暴雨乱珠一样在她的心头乱跳。 杨萧萧虽然失去了修为,可是作为一个阵法师,许多记忆却是刻骨的。她记得迷雾法阵之中就有那种能让人产生富有真实感幻境的。 “你也是松藻故里的村民?”杨萧萧的话出口有些冰冷。 虽然眼前之人才救了她,但是不合理的地方实在太多,她不得不保持足够的警惕。 少年俯身用水清洗掉长剑之上的血迹,随后又用剑布仔细擦了又擦,确认没有过多的血腥残留之后他才将剑收入剑鞘之中。 他随即灿烂一笑,似是雪融花开。 第380章 恍惚重回红窑镇 “姐姐是外来人?” 长剑入鞘之后,眼前的少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此刻的他天真得如同邻居家里那未经人心考验的天真少年。 “是的。” 面对这样的少年,对方又救了自己,饶是杨萧萧再如何警惕也不得不换了一种柔和的语气。 “我叫松云绿藻,是这绿云水泽的水神……嗯……的儿子。” 松云绿藻还带着一点小孩的调皮。 “这地方叫绿云水泽?” “是的,其实这里应该算是一处传承之地,姐姐能来到此处说明你也是传承者之一。” 杨萧萧一惊,又问了一些细节,松云绿藻都是一一如实解答。他说话简直与蒋贾化一模一样,不仅有问必答,而所有事情都不加任何修饰与隐瞒。 杨萧萧问他之前是不是有其他传承者接受了考验。 他的回答是不止一个。 杨萧萧又问那些人都去了哪里。 他又直言不讳说全都死了。 …… 这不是一个能让人开心的答案,却又是真实的答案。 当杨萧萧得知这个传承考验是强制性的时候她没有了再继续问下去的兴趣。 杨萧萧沉默了一瞬,心中暗自感叹这残酷的规则。但她别无选择,只能跟随少年前往传承之地。 一路上,松云绿藻向她讲述了更多关于传承之地的事情。 据说,这个考验是女武神设下的,为的是寻找到一个有资格传承其力量的女子。 听到女武神三个字时,杨萧萧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手中的花貌、鸟声两柄神剑。 传说女武神有九把神剑,花貌、鸟声就是其中的两把。 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她才莫名奇妙来到此地接受此方传承。 她长叹一口气心境豁然开朗,既来之,则安之。 终于,他们到达了传承之地的入口。 云雾聚拢成门,门后似乎是一个热闹的小镇。 站在巨大的门前,杨萧萧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然而,她深吸一口气,毅然踏进了门内。 “姐姐,加油!” 身边的松云绿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鼓励着,只是知道真相之后杨萧萧再不觉得这笑容天真无邪了。 毕竟传承失败只有死路一条。 门后是一片奇异的景象,光芒闪烁,符文飞舞。 杨萧萧就像一片孤独的叶子,在命运的狂风中飘荡,最终失去了所有宝贵的记忆。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小镇之前。 小镇古朴而淡雅,从脱落的古砖与零星散落的参天古树却能看出此地的古老与宁静。 “丫头,慢点跑……” 一个和蔼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杨萧萧还有些茫然,可是却本能地一边捏紧手里五彩的纸风车一边欢笑着向镇中心跑去。 镇子没有城墙,只有两根柱子支起来一块岁月痕迹斑驳的牌匾,上面题着三个不能轻易认出的大字。 不过如果是李木木看到他一定能认出那三个字正是,“红窑镇”。 杨萧萧又回到了红窑镇,那个熟悉的红窑镇。 这个小镇依然保持着往昔的模样,古朴的街道、陈旧的房屋以及热情善良的居民。 然而对于杨萧萧来说,这一切都如同未曾见过一般,充满了新奇和迷茫。 她时而缓缓地走在小镇的石板路上,目光游离不定,时而无忧无虑抱着纸风车乱跑。 她走得慢时总试图从周围的环境中寻找到一丝关于过去的线索。 每一处街角、每一家店铺似乎都隐藏着一段被遗忘的故事,但无论她如何努力去回想,脑海里始终只有一片空白。 阳光洒在她身上,却无法温暖那颗冰冷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明白为何会来到这里。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她,这里一定有着与她紧密相连的过往。 她又飞快跑起来,似乎这一切本该如此,没有任何新奇。 街头第三家卖鲜花饼的宋伯伯还是一如既往地远远呼唤她的名字,“小萧萧,来伯伯这,桃花饼可香了。” “我不要,云奶奶那的糖人好看。” 再往前几家的斜对面就是云奶奶卖糖人的店铺。 卖糖人的虽然是云奶奶,吹糖人的却是云爷爷。 有生意来时,云奶奶就大喊一声,“吹一个孙大圣!”,或者是,“要一个大肚子的猪……” 此时一旁的云爷爷就会深吸一口气开始吹糖人,不过他一般都吹得面红耳赤,连咳带喘的。 他气不够,所以猪的肚子一般都吹不大,可是要是蛇他却吹得又好又长。 云爷爷、云奶奶俩人加起来有两百岁了,可是却还像两个不到四五岁的孩童一样相互打闹。 …… 这里的人,这里的物,这里的一切虽然都像她手里的纸风车一样只要有风就会不停地转。 可是转来转去却还是没有太大的区别。 今天唯一的不同就是镇上来了一个奇怪的人,一个比她还小的小屁孩要在镇上开一家酒馆。 在杨萧萧的世界里,小孩子该跟着先生读书识字,不上学时也该放风筝、打竹筒枪。 就算真要卖东西也应该卖一些小鱼小虾,或者是泥人玩具才合理。 卖酒的小孩一看就是个坏小孩。 想到这里杨萧萧又继续向前跑着,她倒要瞧瞧是怎样一个坏小孩要学文君当垆卖酒。 “萧萧,你慢点……” 身后又传来一个男子柔柔的声音。 第381章 春风一动桃花红 在幼年杨萧萧快要跑到酒馆门前的时候身后的男人加快脚步追上了她,随即一把将其抱入怀中。 “爹爹,我要去看那个开酒馆的小孩。” “爹爹?” 杨萧萧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说出的这个陌生的称呼不禁回过头去看那个男人的面容。 她此时就坐在男人的胳膊上,二人的脸贴的很近,因此她也看得十分清楚。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俊俏青年,他的脸白净得像是刚剥开皮的水煮蛋,其上天生自带一点桃花春色。双眼朗朗如明星泛夜,唇红齿白,青丝如云,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杨大人,许久不见您看着倒越发年轻了,小萧萧长得越来越可爱了。” 小镇的居民看到男子后都纷纷与他礼貌客套起来,有的妇人还伸手摸了摸幼年杨萧萧的鼻子。 男子则是一一礼貌回应。 “事多人衰,我看是越发苍老了才是。” “你们也应该听说,近来李青莲一伙魔子妖孽党集祸乱,为祸苍生,我圣朝天下为之动荡。” “也是我圣朝皇帝陛下心系黎民安危,派我等剿灭魔子及其余党,公务繁忙,一时抽不得身回来。” 众人听他如此说多是恭维一些年轻有为之类的话。 “爹爹,李青莲是谁呀?” 幼年的杨萧萧趴在男子的身上问道。 男子不假思索回应道:“一个坏人,很坏很坏的人。” “他怎么坏了?” 男子稍加思索打了一个比方道:“我们的小萧萧喜欢吃糖人不?” “喜欢。” “那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不仅把所有糖人都据为己有了,还要求你每天都喝那种穿心莲一样苦苦的药,你说他是不是坏人。” “他是大坏蛋!我长大了也要跟爹爹去打大坏蛋。” 幼年的杨萧萧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用最稚嫩的口吻说着最狠的话。 男子闻言开心大笑起来,温柔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相信我们的萧萧以后一定是打坏蛋最厉害的女孩子。” “好一双铁齿铜牙,怪不得上能骗昏君迷龙下能瞒百姓苍生。” 正在他的意欢乐之时,人群里却钻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男子先是脸色一变,随即又把杨萧萧抱向另一个方向背对着来人。 “曾亦,活着不易,何必急着来寻死?” 小孩模样的曾先生看着面前的男人却发出一声冷笑,“杨玉心,天下人的眼睛雪亮着,你瞒不住所有人一辈子。” “我只劝你莫要作死!” 杨玉心只丢下这一句话便抱着杨萧萧匆匆离去。 “爹爹认识那个开酒馆的小孩子?” 杨玉心脸色阴沉,“他也是坏人,你以后别离他太近。” 杨萧萧扭着脑袋胡乱思索着却没有回答。杨玉心见到她没有回应却是大吼道:“你听到没有!” 这一声惊雷在耳边炸起,杨萧萧浑身一颤竟有些害怕起来。她声音发抖,一脸的委屈险些哭了出来。 “萧萧知道了,他是坏孩子,萧萧不跟他玩就是了。” 杨玉心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情绪失控吓到了自己的女儿,于是赶忙好言好语安慰起来。 杨萧萧委屈盈满,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听着女儿止不住的哭声他脸上又不知不觉露出厌烦的神情。 桃花岛桃花正盛,风景甚至比李木木给杨萧萧题写那首《一生唯怜杨萧萧》的藏头诗时还要好看许多。 岛上的建筑也不见颓丧之势,古木檀香小筑,隐隐落于桃花深处,其气势甚至比李木木第一次造访时见到的还要精美许多。 建筑的格局样式却不见得怎么变化。 门前还是两个题着“杨”字的大红灯笼,灯笼底下还是几个看不出修为的护卫。 只是那个与曾亦柜台上一模一样的青铜铃铛却不见踪迹。 很少有人知道的是,那灯笼上的“杨”字乃是当朝皇帝李惜命亲笔所题。 一般皇帝赠予臣子墨宝无不是题写在精美的绢帛或是珍贵的纸张牌匾之上。 像杨家这样随意写在糊灯笼的纸上却是世所罕见。 而且得凡得皇帝墨宝,若换是其他人,必然已经将其挂在祖宗祠堂香火供奉,像杨家这样等闲处理的又是世所罕见。 毕竟如此行径不合礼数不说,还容易被有心之人按一个“大不敬”的杀头罪名。 可是杨玉心却如此做了之后,非但无人敢弹劾他,就连皇帝李惜命也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当面夸奖他是“举世誉之而不加劝”的风流奇才。 想来也是,作为圣朝史上难得一见的年轻国相,更兼得五境大能修为在身,手底下还有祸、椁、殃、敏这四大组织。 朝堂上的大臣只怕他给自己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哪里敢弹劾他? “大人!” 护卫远远见着杨玉心回来皆是纷纷行礼。 他抱着还在抽泣的杨萧萧一边敷衍地哄着一边冷冷走进门去。 穿过几重门后过了操练的广场,他径直走进大堂之中。里面早有一对夫妇在座椅上等着。 俩人自然是李木木与徐二狗第一次造访杨家时遇见的杨天心与杨夫人。 三人目光交叠却都不言语。 杨天心见到气氛有些冷,而且杨萧萧还在哭着,他赶忙露出和善的笑意起身张开双臂走向杨萧萧。 “萧萧,来,到天心叔叔这里来。” 杨天心看着比杨玉心年纪大上不少,实际上国相杨玉心却是他实实在在的哥哥。只是杨玉心修行的功法不同寻常,因此有着返老还童的功效。 杨萧萧越过杨玉心的肩膀扑入叔叔杨天心的怀抱中。 他用细嫩的手背擦着杨萧萧脸上的泪痕,柔声道:“是谁惹我们家宝贝不开心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身后变出一只小猪糖人抬到杨萧萧面前。 “你看小猪,喜不喜欢?云爷爷听说是给你的,特意把猪肚子吹得那么圆那么大。” 杨萧萧眼前一亮,把手里那个已经被泪水打湿了的五彩风车丢到地上,双手接过小猪糖人,一边抽泣一边笑着。 纸风车落到地上,风一吹发出沙啦沙啦的声音滚到一旁,最后卡到门槛上再也动不了。 在风车停止转动的一刹那,杨萧萧的神情却发生了变化。 看着周围的一切她有些茫然,但是眼前的俩人她却很是熟悉。 “父亲,母亲大人!” 这几个字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杨天心与杨夫人一脸惊奇看着他,连身后的生身父亲杨玉心也是一脸奇怪。 杨天心眼里的惊奇迅速变作深深的担忧,他立即抬起手背轻轻探在杨萧萧的额头上。 “你这孩子,怎么忽然说起胡话了?” 他目光扫过面前的杨玉心,虽然后者是一国国相又是自己同父同母的兄长,可是他眼里的责怪并未因此有所遮掩。 “天心叔叔,萧萧没事。” 杨萧萧抱着糖人开心地吃了起来,脸上已经看不到一点一滴的难过。 杨玉心看着自己哄了一路都没有哄好的亲生女儿此刻灿烂的笑容竟然无端生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好了,我这一次回来有正经事情要与你说。”他的语气冰冷地如同冰窟一样,随即又转身对着门外大喊道:“容嬷嬷,带萧萧下去。” 门外应声进来一个老实而苍老的老妪。 杨天心将她缓缓放到地上,杨夫人也是温柔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叔叔跟你父亲还有话要说,萧萧先跟容奶奶玩一会好吗?” “嗯。”杨萧萧乖巧点点头,随后一手拿着糖人一手牵着容嬷嬷的手一蹦一跳往屋外而去。 走到门前时容嬷嬷稍微驻足俯身捡起门槛边的五彩风车。 二人出了门,春风一吹,花枝摇曳,乱红如雨。 第382章 红花零落晚来风 有风,无雨,乱花时节。 大厅之上,香雾缭绕,数十交椅,只有三人。 “你方才说有事要说,现在可以讲了。” 作为弟弟的杨天心对国相杨玉心仍保有最基本的恭敬,可是除此之外却没有再多的感情。 “你们知道前些日子萧萧捡到的铃铛耳坠的来历吗?” 听闻此话,杨天心夫妇相视一眼,眼中皆是复杂的感情变化。 他们修行日久,又是世家大族,眼力见识自然不是李木木那样初出茅庐的江湖散修可以比拟。 在见到那一套青铜铃铛时他们第一时间就知道其来历不凡。不过对于其具体的来历却不甚了解,只知道是古修遗留之物。 “前些日子,北国那边来了一人。” 杨玉心像是要吊着杨天心夫妇二人的胃口一样,线索永远只提供一半。 “什么人?” 其实听到这个消息他们夫妇二人也已经猜到个大概。北国之中能与古修遗留之物有所联系的也就妖族九显。 可是他们千万没想到的是,杨玉心最后说出的竟然是“改经人”这三个字。 “改经人亲自找过你?” 这句话杨天心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因为这是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传闻改经人已经闭关许久,他万不可能为了杨萧萧这么一个小孩子亲自破关而来。 然而杨玉心的回答却再一次令他震惊。 “是的,虽然不是改经人亲至,来的却是他的一道分身。” 杨天心夫妇脸色齐变,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此事与那几乎与天道平起平坐的改经人有这样紧密的关系。 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可怕事实,旋即冷声质问道:“此事是不是与萧萧有关?” 杨玉心脱口而出,“那是自然。”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兴奋,“改经人亲自选定萧萧作为道子,这可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机缘。” “道子?” 面对杨天心的疑惑,杨玉心立即滔滔不绝地谈论起改经人如何培养忠于自己的大修行者,以及成为道子之后的种种好处…… “你够了!”杨天心却没有那么多耐心听他东扯西扯。“你的意思是要把萧萧卖给北国?” 原本还是洋洋得意的杨玉心听闻此言也是脸色一变,声音也变得冰冷起来。 “什么叫卖?” 他拍案而起,茶几上的白瓷小茶杯里的清茶当即晕开一层层涟漪,摇晃了几下后又稳稳立于茶几之上。 他先是质问道:“改经人是什么身份你难道不知道吗?”随后话锋一转又以兄长教训弟弟的口吻接着道:“修行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可靠的背景,是背景能提供的实打实的资源。” “没有这些东西,还谈什么修行,还谈什么进境,我看还不如学那些好谈归隐的俗人一样卖取长剑换黄牛,乖乖找一处没人的地方耕田种地算了。” 说到激动处,杨玉心白皙的脸不禁涨得通红。 对于杨玉心的激烈言辞,作为弟弟的杨天心却仍旧静静坐着,连一旁的杨夫人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仿佛这一切都已经司空见惯了一般。 短暂的沉默之后,杨天心轻轻放下自己手中的青瓷茶杯,随后一摆站起身来。 “你只知你得到了什么,我且问你,改经人需要的是什么?” 还不等杨玉心有所回答他便自问自答道:“如你所说,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弟子,而是一个忠于他的修行者。” “那又如何?难道在一个绝世大能那里你还怕得不到好的培养?我敢说一二年之内轻易能入四境,不需要十年,我们杨家就能再多一个五境强者。” “届时我们杨家有两尊五境大能坐镇,莫说是李家王朝,就算这四极之内又有谁敢小瞧?” 杨天心知道他这个哥哥野心不小,虽然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恭谦的样子,可是心里却藏着一尊能吞天下的野兽。 “五境强者?就算真能在十年之内能跻身五境,那也是人家改经人的五境,你以为还是你杨家的五境?” “你一直都聪明过人,怎么这时候竟然糊涂到如此境地!” 杨天心情绪也有些激动起来,“门口的那几个死士你没看到?他们的确获得了你提供的大量资源,借助这些资源也的确到达了他们原本不能到达的高度。”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你现在去问他们,他们还记得自己家在哪里吗?他们还记得自己是谁生谁养的吗?他们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杨玉心闻言表情也不禁为之一滞,不过立即反驳道:“这是一样的吗?那些死士不过是井中蛙跳出井口看世界,成为道子却是鲤鱼跃龙门,虽是能化真龙。” 杨天心才想开口,作为哥哥的杨玉心却冷声弹出一句冰冷的话。 “你不用多说,此事我意已决!” 他说完便要转身向大厅外走去,走了没两步又停下脚步,“而且此事我是通知你,不是与你商量。” 此话说完他立即大踏步向外走去。 杨玉心的这句话却彻底激怒了杨天心。 他说这句话时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很显然他完全没有把一旁的杨夫人放在眼里。 他的这一行为让杨天心想起了过往的许多事情。 “杨玉心!你站住!” 这一声发自内心的怒吼将他旁边的青瓷茶杯连同杨玉心用过的白瓷茶杯震成粉碎。 杨玉心再一次停住了脚步,而且不得不回过头来。 “你要卖其他人来成就你自己我不管你!” “父亲母亲的死已成过往我不想多说!” “暮雨嫂嫂的事情你做的如同畜生一样我也不管你!” “你结党营私残害同僚、千方百计害贤杀圣我也不管你!” “可是你今日若是敢再将萧萧亲手送入虎口,我不管你是同父同母的兄长还是一手遮天的五境国相,今日你都不可能安然离开!” 杨玉心显然也没料到他这个平日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弟弟竟然也有如此强硬的一面。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作为上位者,自然不允许别人如此挑衅他的权威。 五境的威压如洪水一样向着只有四境修为的杨天心倾泻而去。 “萧萧是我的女儿,不是你的女儿,我怎么处理她是我的自由,还不容你一个外人置喙!” 杨天心顶着五境威压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是却仍冷笑道:“好一个是你女儿,世人都说破境对你杨玉心来说是最简单的事情,他们不知道的是对你来说最简单的事情是当一个父亲!” “暮云嫂子挺着大肚子的时候你在哪里?” “她难产大出血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她血崩而死的时候你干了什么?” “父亲?好一个父亲!萧萧长长那么大你与她待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又超过十天吗?” 杨天心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 “我们是外人,这种话也只有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好意思说出口!” “萧萧的未来她自己会决定,什么他娘的叫由你处理!她是个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杨玉心向上爬的垫脚石,你也好意思说她是你女儿?” “笑话!天大的笑话!” 杨天心的话如同断线的珍珠一样四处乱蹿,每一粒又都不偏不倚正中杨玉心的心坎上。 “够了!” 他大吼一声,威压之下的杨天心更是一道血痕自嘴角划过。 一旁的杨夫人本不在威压之下,不过见到自己的丈夫受伤她还是毅然闯入五境威压之中。 沉重的斜阳从各个雕花木窗投射进来,大厅上的一切都覆盖上了一层暗金色的铠甲。 四周寂静无声,甚至能听见室外有桃花被晚风吹落砸地的声音。 正在气氛紧张之时,门外却忽然响起一个阴柔邪魅的笑声。 “呀,今日这么热闹呢,看来我来的还蛮是时候的。” 第383章 晚来风急有明灯 来人却是一个白衣胜雪的负剑少年,看着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他面如白玉,眉间一点朱砂痣。双眉细而长,柔和软媚,似是二月最柔的罥烟柳,又如大慈大悲观世音,让人莫名生出无限悲悯。 软眉之下却是一双金刚眼,赤而圆,大而有神,望之如穿过孔洞观烈火,不禁使人生畏。 菩萨低眉与金刚怒目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非但没有冲突,反而具有一种中庸的美感。 而且他眉宇之间的那股气质,与绿云水泽里杨萧萧遇见的那个名叫松云绿藻的少年极为神似。 少年迎面大步走入厅堂之中,背对晚霞如同从神国里走出的神仙人物。 “你又是谁?” 杨玉心尚在盛怒之中,五境威压立即分出一部分落到少年身上。 少年从容不迫,他身后雪白的长剑只出鞘半指有余,剑上立即泄露出一股惊人的剑意。 杨家三人无不骇然,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年轻的五境剑仙。 少年见到三人都被震慑住之后当即开门见山道:“本座名唤松雪红梅,人称雪肤子,是改经人门下甲等弟子第三,今日前来是作为令爱的道途接引人带她前往北国。” 国相杨玉心立即完全收起五境威压,拱手礼敬道:“不知尊者今日降临,有失远迎,还望恕不敬之罪。” 雪肤子双手背于身后,一副超然脱俗的气质。 他先是双眼扫过四周,随后才以一种阴冷却非高人一等的口吻道:“无妨,我今日只带人,不杀人。” 这样一句平淡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有一种奇怪的力量。连杨玉心这样的五境强者听着都有一种随时会死的胆寒之感。 “是是,在下这就把小女带来。” 杨玉心虽然在朝堂之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可是如今面对的是那位人间无敌一般存在的改经人的弟子,他也不得不露出一副在皇帝面前都不轻易露出的谄媚之态。 他说着也不管杨天心夫妇的反应就要转身去把杨萧萧带来。 “等一下!” 杨天心面色严肃,他的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雪肤子。 “改经人前辈既然要收萧萧为徒,雪肤子前辈您如此草草将人带走是否有失妥当?” “你又是何人?” 雪肤子先是脸色一沉,他作为绝世大能的甲等弟子,本身又是五境大能之躯,这世上还鲜有人敢当面质疑他。 不过下一刻他转念一想,此事也的确不无道理,于是皮笑肉不笑道:“本座且不论你是谁,你既然质疑了本座那便最好在还活着的时候想出一个能令我满意的方案。” “否则,死!” 死字出口之时,在场三人都能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杨天心仍是不卑不亢,“萧萧是我们一点点看着长大的,我们有权利知道她去北国之后会有何种待遇。” “她既是道子,自然是接受道子考验。” “何种考验?” 杨天心紧接着问。 “师尊何等大能,传法皆是因材施教,每个道子天资禀赋不同,经受的考验自然是各不相同。” 杨天心先是沉默,雪肤子的话无可反驳。 “此事是萧萧的事情,我想还是由她自己决定为妙。” 说话的是一旁的杨夫人,虽然站在自己对面的是平日里高不可攀的人物,可是她也同自己的丈夫一样不露谄媚之态。 雪肤子已经有些不耐烦,转而看向一旁的国相杨玉心冷冷道:“你们杨家究竟谁才是一家之主?” 杨玉心立即堆着一脸笑意迎上前去,“家中长辈过世,杨家之时在下作为嫡长子自然做得了主,作为父亲,小女之事我也可以直接拍板。” 雪肤子听闻此言脸色才有所缓和,“你做的了主便好,快去把人带来吧!” 杨玉心应了一句是后便往门外走去,杨天心这一次没有阻拦只是朗声道:“待会萧萧来了该问过她的意见才是。” 雪肤子闻言陡然一怒,“聒噪!”剑仙威压轰然落下。 这威压与杨玉心的五境威压完全不同,其中不仅剑意凌厉而且还饱含杀伐之意。 只有四境的杨天心面对鸿沟一样的境界差距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鲜血喷涌而出,在最后的一缕晚霞的照耀之下显得那样的落寞与孤寂。 杨玉心原本还想劝解一二,不过当他察觉到雪肤子杀心已动之后还是选择了默不作声。 虽然此刻面对生死危机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亲弟弟。 他没有太多的感触,只觉得他这个弟弟实在是太迂腐,太不识时势。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这样身份的人不知变通那就是死有余辜。 雪肤子把杨玉心的举动看在眼里,因此更是无所顾忌。 “你这小辈几次三番顶撞本座,想必也有了取死之道!” 此话一出,原本还是虚无缥缈的杀意立即凝成实质。 “死!” 一道不可匹敌法惊天剑意随此话一起落下。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面外忽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女孩声。 杨萧萧已经在门外待了许久,只是她没有元气波动,里面的人反而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存在。 她一边哭喊着一边向大厅里跑进来,一不留神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跤,整个人向前一扑,手里还没吃完的小猪糖人也被摔成许多零星碎片。 作为父亲的杨玉心却没有动,他笔直地站在雪肤子面前,就如同皇家陵墓前那些守墓兽一样。 杨萧萧先是愣愣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糖,又抬头看了看给她糖人的杨天心。 那些如同破碎糖人以后零星的记忆再一次模糊浮现在她的面前。 “潇潇,还是萧萧?” 她痛苦地双手捂住自己的头颅。 杨玉心见状却是慌了,如果说他是为自己女儿的安危而慌不如说是为他再进一步的前程而慌。 杨天心之前讽刺他的话其实也没有错,在他眼里,杨萧萧是他的女儿,也可以是他向上爬的垫脚石。 “萧萧你没事吧!”他粗暴地抱住杨萧萧娇小的身躯,眼里是真实的焦急。 杨萧萧深吸又急呼了几口气,而后才侧眼看向杨玉心。 这是一个有点印象却很是陌生的男人,在那些零碎的记忆碎片里能找到他的一点痕迹,可是却很少,也很模糊。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力气,一把就将杨玉心推开。 杨夫人这时候也快速来到她的面前,随即蹲下轻轻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我的乖宝贝,没事的,没事的……” 她一边手抱着杨萧萧一边手则轻轻抚摸着柔软的长发。 “母亲……” 杨萧萧闻着杨夫人身上熟悉的味道,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杨夫人不知道此时的杨萧萧已经有了一些关于未来的记忆,只是觉得她是受惊过度因而委屈需要母亲的安慰。 想到这里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人既然来了,那便跟我走吧!” 雪肤子冷声道,落下的剑意虽然急剧缩小,可是最后一缕剑气还是穿过了杨天心的气海丹田。 杨天心只觉得一股寒气正在以恐怖的速度摧残着他的气海丹田。 “我不去,我不要成为什么道子!我要一直守在父亲母亲的身边。” 雪肤子脸色一凝却没有说话,他只是看了一眼一旁的杨玉心。 杨玉心见到雪肤子动怒心中一颤,随即粗暴地扯着杨萧萧纤细的胳膊拉到自己面前。 “你休要胡闹,你母亲已经死了!你能成为道子,父亲很高兴,相信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会得到安慰,听话,乖乖跟这位前辈去北国。” 他的语气虽然由重转轻,可是仍是命令的感情多一些。 杨萧萧有些吃疼,她使劲挣脱杨玉心的手。 “你不是我的父亲,我不认识你!” “啪!” 杨玉心宽大的巴掌落在杨萧萧稚嫩的脸庞上,细密的鲜血甚至从那柔如豆腐一样的皮肤上密密渗透了出来。 一个鲜明的巴掌醒目而狰狞。 “你再敢胡说,我折断你的胳膊!” 杨玉心被气得有些发抖,连五境的大能心境也无端动摇起来。 杨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你!” “你什么?也不知道我不在的时间里你们都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把她教育成这样无父无母的样子!” 杨夫人被他的话气得一口气堵在喉咙,有万千话要说,只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休要胡闹,快快跟使者大人去!” 杨玉心再一次把杨萧萧拉到雪肤子的面前,“前辈,小女顽劣,以后还多劳烦您照顾一二。” 雪肤子点点头,“杨家总算还有一个明白人,这样的大好机缘,多少人打着灯笼也难寻。” “她既不想走,进你谁也带不走她!” 杨天心忍着气海丹田里传来的剧痛一步一停撞到雪肤子的面前。 “自寻死路!” 雪肤子牙关咬紧一字一顿吐出。 他身后的剑完全出鞘,一股足以封冻天地万物的寒冰意境席卷开来。 那把剑赫然就是将李木木斩杀在鬼婴沟中的那把雪肤神剑。 长剑快到不可思议。 “不要!” 与二人都贴的很近的杨萧萧转了个身刚好挡在杨天心之前。 两件事情都发生得太快,杨天心虽然看到了,可是却连话都来不及说。 剑已经刺中杨萧萧娇小的身躯。 一人推开不及,一人收剑不及,一人阻拦不及。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杨萧萧恍惚想起进来时松云绿藻跟她说的话,所有接受考验的人都死了。 或许之前的人也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而死,那么她的命运是否已经注定? 也正是在她的脑海里放映着走马灯时,周围的时空却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一声长叹在耳边响起。 一个与她后来一直挂在耳上的耳坠一模一样的巨大青铜铃铛忽然出现在她身前。 “铛铛铛……” 铃铛发出的却是一连串古寺大钟沉闷的声音。 紧接着之间整个大厅忽然完全暗淡下来,片刻之后两点光亮扑入眼中。 发光的正是杨天心夫妇二人。